《好惨一女，开局就被男配送入冰洞》 第1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云无心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己竟然穿越了。 一个21世纪的现代女性，灵魂穿越时空。 附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祁朝尹帅的身上！ 祁国，一个云无心搜遍了记忆中的古代史也找不出来的国家，想要作弊都无能为力。 说出去谁信呢？ 云无心双手托着下巴，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位眼神凌厉、不苟言笑、身穿铠甲的男人就是尹陌离。 云无心早已经领教过了，这男人有多可怕，一双眼睛似是能把人的灵魂看穿。 如今又为了替大祁朝的皇后楚滢寻求南疆至宝七心伐髓紫云芝而远征南疆。 所以云无心一穿越就掌握了十万兵马，如今在南疆扎营，准备不日攻打南疆。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好在尹陌离身负凌虚神功，又时常在夜间对她进行指导。 这军营生活倒也不是特别难熬。 虽说自己从女人变为了男人，有各种不方便的地方，尤其是方便的时候最不方便，但是尹帅的身份摆在这里，尹家军营里的人对她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云无心很是满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身边没有熟悉的朋友，未免有些寂寞。 好在她是孤儿，就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干弟弟。 穿越之前，这干弟弟的女朋友还动手打了她一个耳光呢！ 想到这事云无心不免龇牙咧嘴。 可知幻，你等着，等我回去收拾你！ 永旭元年，年仅十四岁的辰帝继位，身边有四位辅政大臣，其中一位就是尹陌离。 如今已是永旭十年，这数年间，尹陌离一步步走向权力中心，被辰帝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管三十万精兵，风头一时无两，成为上京城中最显赫的权臣。 然而天下事，物满则盈，盈满则亏，尹陌离因功高盖世引起圣上猜忌，故意将其派遣至西南边疆，寻找南疆至宝七心伐髓紫云芝以医治皇后的顽疾。 而七心伐髓紫云芝乃是南疆圣物，传说是千年前九尾狐栽种的灵药。 尹陌离来到南疆之后原本打算以厚礼与苗人交换，奈何苗人顽固不化，逼不得已只能兵戎相见。 这也是圣上与太上师鲁方朴意料之中的事。取紫云芝是虚，借机削弱尹帅的权力才是真。 否则凭尹帅的能力，小小一个南疆，何须派遣十万大军呢？ 至于云无心的穿越，实在是误打误撞。 朝中自有高人勾结南疆蛊师，以摄魂秘术噬魂阵摄取尹陌离的三魂七魄。 幸好尹陌离神功盖世，曾于北海斩蛟，又经奇人指点，懂得以铜钱红线收摄自己的心魂。 双方相持三日之久，最后关头，天边红云镶金边，却引得天雷滚滚而来。 上京城中有人动用了九璃镜，南疆又有阴人作怪，双方作用之下，这噬魂阵的杀伤力竟然如此巨大，再过三天尹陌离必死无疑。当然，这些内幕尹陌离现在是不知道的。 眼看尹陌离功败垂成，恰逢此时云无心的魂魄穿越而来。他便立刻将她的魂魄以红线牵引至体内，所以云无心的穿越，说到底还是被尹陌离牵连，甚至是故意为之的。 当然尹帅也答应了她，七日之后，只要尹陌离恢复如初，她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若愿意留下，我定为你找个好庐舍，保你一生富贵。”尹陌离循循善诱，让人无法拒绝。 云无心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了。 “那我真的能回去吗？”云无心不止一次问尹陌离。 尹陌离从最初的信誓旦旦，到最后的敷衍了事，尽显渣男本色！ 他身份贵重，说一不二，云无心又是个傻的，竟然信了他的鬼话。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尹陌离了。”这句话算是给云无心盖了个印章。 这七天怕是比之前生活的二十七年都精彩！ 尹帅除了用兵如神，这忽悠人的本事也是天下第一。 “你只需记住，尹帅只能赢，不能输。”这是尹陌离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云无心和他共用一具躯体，免不了时时要被他耳提面命一番。 不过一个晚上，她已经能够模仿得七八分像了，毕竟她现实世界中的好闺蜜舒芮可是新秀导演。 为了行事方便，各处将领的身份，军中众人的特点，尹陌离也都一一向她说明了。 就这样，云无心开启了七日元帅之旅。 为免她被人拆穿，尹陌离特地再三交待，南疆军营中一定要提防军师齐淮方。 军师齐淮方是皇太师的爱徒，也是保皇党的一员，此人手持羽扇，聪明机警，不可不防。 即便如今尹陌离的魂魄早已是强弩之末，为了帮助云无心适应元帅的身份。太阳落山后，尹陌离还是会从灵窍中醒过来两个时辰，不是帮她修炼凌虚功的内功心法，就是帮她出谋划策，抵御齐淮方的明枪暗箭。 短短七日的元帅，也委实不好当！ 好在这几日无需上阵杀敌，否则云无心只有丢盔弃甲的份了。 杀人诶，要坐牢的！ 当初辰帝只给了尹帅一个月的时间，再过几天，与皇上的约定的日期就要到了。可是尹陌离的军队依然未有丝毫动静，尹帅亦镇守中军帐中，三日未出。 齐淮方等不及了，屡次求见，却次次都被尹帅喝退。 “尹帅，军师求见！”军帐外的金将银将大声禀告。 “我有要事在身，不见。”尹陌离身上缠着红线，能避则避。 齐淮方心中不免有所怀疑，他原本是京中太上师最杰出的弟子，自荐为尹帅军师，实际是为了监视尹陌离有无异心。此人心思缜密，阅历丰富，又善于沟通，交际手腕高超，军中大小将领，亦已结交七八。 奈何尹陌离心狡如狐，早已知晓他的来历。齐淮方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了然于胸，反倒以忠国忠君示之，把齐淮方唬得服服帖帖。 不过齐淮方亦非等闲之辈，两三次交手之后已觉异样，仗着有皇命在身，不把尹帅放在眼里，屡次冲撞营帐，可是尹陌离却从不给他机会。 凡事都以“要事在身，忙完再说”打马虎眼。 齐淮方回帐之后越想越觉可疑，立刻将此事写在密信上，利用机关鸟送入京中。 恰在此时，士兵来报，尹帅有事传召，齐淮方心里一惊，以往求见总是吃闭门羹，今日竟然主动召见，难道有什么特殊情况。 他连忙整冠拜见，走向尹帅军帐。进入中军帐时看到已有多位将领坐在梨木交椅上，俱都整装肃容。 众将看见齐淮方入帐，各将头微点，算作招呼。 齐淮方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神色，走至左手第一张椅前落座，心想：今日恐有变故，我且小心应付。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尹陌离就从屏风后绕出来。一袭暗紫色长袍，硬挺的黑色缂丝插肩袖，领口及袖口用金线点缀着螭龙变幻的花纹，腰间系着墨玉丝涤，悬着御赐龙纹玉佩，脚踏麂皮厚底官靴，更显得长身玉立，仪表非凡。 云无心嫌弃尹帅的铠甲笨重，就换了一套常服，将一头乌丝仅用一顶银冠竖起，这银冠上嵌着的正是极品宝珠寒山玥，这倒是把一位朝堂武将打扮成了武林霸主。 尹陌离入坐后，众人行礼，云无心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男人朝她弯腰见礼，吓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惊，还以为发生了大事，连忙拜倒在地。 云无心胸口处一阵刺痛，看来尹陌离对她的表现表示出了强烈抗议，便只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为了进攻南疆之事。” 齐淮方老奸巨猾，起身问道：“尹帅是否想到良策了？” 云无心细细打量着齐淮方，和他手中的那一柄羽毛扇，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古人还真迂腐，这军师的打扮简直就是电视剧中诸葛亮的翻版，看来这《三国》还挺写实。 但是这冷笑却把齐淮方吓了一跳，心中琴弦紧绷：难道尹帅已经发现了我的目的？ 云无心自觉行为不当，想起尹陌离的话，连忙挽救丢失的面子：“军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知后天是什么日子？” “后日九月十五，除了月圆，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齐淮方不明所以。 “就是要等到月圆之夜，方才一举进攻。”云无心意味深长地说道。 齐淮方心念电转，问道：“属下愚昧，尹帅可否明示？” 云无心脸上神秘的表情让齐淮方心生不安：“军师不必着急，到时自有分晓。” 此话一出，众位将士的脸上透出了一股上阵搏杀的豪情。 第2章 动静存亡宜沐浴 尹陌离许久未去演武场，在右将军杜潍的再三恳请下，作为元帅的云无心只能身披铠甲，手摇旌旗，在演武场上阅兵。 虽然身处高台之上，但是将士们脚下飞溅的泥土灰尘仍是扑了云无心满头满脸。 云无心急中生智，将手中的令旗交给身旁的杜潍，吩咐道：“今日就由杜将军来发号施令！” 杜潍像是捡到宝贝似的，受宠若惊，双手捧旗，喊道：“得令！”随后就神气地舞动着旌旗，指挥着将士列形布阵。 云无心趁机退往后台，场上的将士东突西走，布的什么阵，她全然不管，心中有两个字——洗澡，古代又称为沐浴！ 云无心急着回帐沐浴，却被总管尹原告知军中无澡堂，将士都是在附近的大河里一边锻炼一边冲澡。 虽然现在不是数九寒冬，但是南疆湿气重，尹陌离虽然体格健壮，但是云无心不是。她一介女流，让她与一帮男人在河里赤身相见，她做不到。 想了想，云无心问道：“这里地处南疆，山水众多，难道没有温泉？” “在军营东南二十里有座高山，山中地热充沛，积水为池，池水常年温热舒适，最适宜风湿病人沐浴治疗。只是……”尹原似乎有难言之隐，顿了顿续道：“只是那边终年云雾缭绕，不辨方向，军师曾说那山中有妖兽盘踞，故不许将士私自前去。” 云无心见状暗忖：“航天飞机都登月了，难道还有妖怪不成。那军师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难怪尹陌离要嫌弃他了。” “主人之前也曾问过此事，当时也不以军师的话为然，现在怎么又提起了。”尹原问道。 “额……”云无心略微迟疑，编了个谎骗他道：“近日我闭关三日，欲参天机，终于被我想通其中关窍，然而天机不可泄露，必须寻一幽静无人之地，焚香沐浴，方能战无不胜。你先去帮我去备马，再准备一套便服……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吗？” “是！”尹原连连点头，替主帅收拾了一套便服、鞋袜及干净的浴巾，又取出秘制的龙涎香及香炉，与火折子等一起放入包袱中。 云无心乘此良机卸下盔甲，顿觉一身轻松，一把接过尹原的包袱。忽觉肚子有点饿了，就吩咐尹原先备午膳。 尹原答应着出去，不一会儿端进来一面托盘，托盘中只有一碟青菜豆腐、一碟素什锦和一碗粳米饭。 云无心看着这饭菜，刚想抱怨做元帅的伙食怎么那么差，就听尹原说道：“主人要去焚香沐浴，叩问天机，老奴自作主张，将饭菜改做素斋，主人是否满意。” “满意，满意。”云无心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 谁叫自己去沐浴还非说是去参悟天机！ 想当初风铃苑的珍馐佳肴，还有舒芮说的烤鱼，云无心都还没有尝到呢！如今当了个元帅，竟然吃起素斋了，素斋，素斋，我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呀！ 在尹原的殷勤劝说下，云无心才坐下勉强吃了几口，仔细咀嚼，倒发觉味道不错。这军中的厨子手艺堪比新东方啊，越吃越觉得好吃，竟将菜和饭吃个精光。 云无心咂咂嘴道：“这菜烧得不错，和风铃苑的大厨差不多！” 尹原皱眉问道：“风铃苑是上京城中的酒肆吗？我怎么没听过。” 云无心这才发现说漏嘴了，笑了笑说：“一家小酒店而已，我该走了，你记住帮我保守秘密，谁、都、不、能、说！” 尹原连声答“是”，护送尹陌离至军营门口，指明路途，将包袱系在马上，说道：“不知主人何时回来，我在包袱中放了些干粮与水果，还有一袋美酒，既可供奉，到了晚上也不致挨饿。” 云无心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多谢了。” 她接过尹原手中的缰绳，正想一跃上马，才发觉自己从未骑过，只能止住跃势，假装拍了拍马腹，牵着缰绳，向前走去。 那一声“多谢”倒把尹原唬得全身哆嗦，随后就认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堂堂的尹帅又怎会向自己说多谢呢。 这一日主帅行为举止都有所不同，目送着尹帅踏着秋日的阳光而去，尹原的心中疑惑更深了。 南疆秋日的午后，清爽不足，闷热有余，云无心不时回头，直到尹原消失不见，方才四肢并用准备上马。 她仔细一看，这白马竟有一人多高，四蹄健壮，毛色柔软而发亮，眼睛炯炯有神，配上一副精巧的马鞍，飒踏如流星，尹陌离对此马的喜爱可见一斑。 白马好似认得主人，一个劲儿往“尹陌离”身上蹭，又将前蹄弯曲，示意主人上马。云无心大喜，扒住马鞍，爬了上去，坐稳后那马又重新站起，四蹄得得，快步没入密林之中。 云无心抚摸着骏马，大赞道：“尹陌离这马果然与众不同，就差两扇翅膀，否则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云无心不会骑马，但好在那白马跑得不快，山林中到处是灌木砂石，纵横交错，只有一条小径通往尹原所说的小池。虽然节省了不少时间，但把云无心颠簸得把刚才吃下去的饭菜都差点吐出来。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云无心冷汗淋漓，早已将里衣湿透了。 面前这片小池塘面积只有百丈方圆，倒是难得的安静，池水干净清澈，连水里的游鱼都看得清清楚楚。池底铺着鹅卵石，仅有一米多深，水面蒸腾着股股白气，透过重重白雾，秋日将山林折射出美丽的光晕。山风聊赖，泉水叮咚，间杂着数声鸟鸣猿啼，山林风光尽在眼前。 云无心飞快下马，连外袍都不脱，直接跳入池中，水池不深，池水微温溅在脸上说不出的舒服，这天然的温泉简直把尹陌离的皮肤都泡酥了。 云无心打了个激灵，慢慢爬上岸，将白马系在池旁的一棵大榕树上，取下马背上的包袱，扔在池旁的岩石上，又再次跳入水中，一件件扒下黏在身上的湿答答的衣服，搭在岩石上。 那岩石足有一人多高，三丈长，呈椭圆形，青白相间的纹理，触手微温。 云无心又取出包袱中的干粮水果与一袋美酒，躺在池中慢慢嚼吃。 那干粮是一盒桂花糕，和几个百果馅的酥饼。虽然有一点干硬，但就着新鲜的瓜果，味道也不错。而那麂皮袋中的美酒，竟是上等的竹叶青。 云无心不会喝酒，就将酒囊搁在一边的巨石上。吃完干粮后，打了个饱嗝，取出澡具，惬意地搓着身上的老泥，偶尔整个人闷入水中，吐着泡泡玩，又将头发散开，仔细地洗了个干净。 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身体总是有区别的，好在七日之后就不必再受替别人搓澡的罪了。 不过，身为尹陌离也有好处，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尹陌离这身形起码也有一米九了，而且眼睛好得简直连一里外的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古代没有电视，电脑，游戏机，偶尔的娱乐就是投壶打猎之类的，都是考较眼睛的，要是来个近视眼，早回家种菜了。 而现代的云无心却戴着厚厚的眼镜，难怪和可知幻的女友乐瑶一比，一个是四眼田鸡，一个是白天鹅。 尹陌离的身材也绝对是一流的，一身肌肉，结实有力，只是身上的伤疤也很多。看着看着云无心倒有些心疼这霸道的尹帅了，因此搓澡的时候也不免仔细了些，小心了些。 但是谁又知道在灵窍里修炼的尹陌离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呢！ 忙碌了过后，云无心便舒坦地靠在水中的岩石上，望着那一袋竹叶青，心想：虽然自己酒量奇差无比，但尹陌离身为主帅，岂有不喝酒之理，这身体恐怕早已被庆功酒浸得麻木了！既然如此，何不尝一尝，就算喝醉了，也没人知道……想着想着，就拿起酒囊，拨下塞子，立刻有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四周。 云无心陶醉万分，浅浅地尝了一口，芳香醇厚的酒味直冲入喉，又瞬间流向四肢百脉，直达顶门，舒畅无比。 太阳底下晒了半日，这酒液微温，喝起来没有一丝酸味，反而更甘醇了，透着几分竹叶的清香，忍不住越喝越多，酒意上涌，竟然呼呼而睡，那一袋子酒喝了七七八八，余者皆流入池中，贡献了池中游鱼。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云无心睁眼一看，红日将沉，山林尽染，水面上的白雾也越聚越浓，心中顿时起了一丝恐惧：这里不会真有妖怪吧！她听闻南疆多瘴蛊，尹陌离这人又仇家众多，要是有人暗中作怪，岂不是糟糕。 想到这里，云无心立刻起身，换上包袱中的干净衣裳，将一头长发随意用青丝带扎了个结，又将摊在岩石上的衣服胡乱塞在包袱里，刚才还湿透的衣服，经过岩石的蒸烤，早已干透。 云无心迅速解下系在树上的白马，将包袱挂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池中，那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吓得她赶紧上马，一抖缰绳，“啪”的一声抽在骏马屁股上，骏马吃痛，发足狂奔。 云无心只想快点逃离这神秘的地方，却忘了自己不会骑马，尚未坐稳，白马发起狂来，一个颠簸，手心一滑，缰绳脱手而出，自己也被甩出三丈多高。 她惊呼一声，闭上眼睛，瞬间天旋地转，差一点命丧当场。直到树叶划过脸颊，而自己竟轻巧地落地了。 云无心睁眼一看，天啊!她竟站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惊魂未定之下，听到心中一个声音说道：“看你做的好事。” “尹陌离？你怎么出现了，白天不是要修炼吗？”云无心两手抱着树干，颤声道。 “要是我不出来，你现在还能站着和我说话？”尹陌离的声音带着不屑。 云无心撇撇嘴，说道：“那现在怎么办，树上那么高，我怎么下来？” 尹陌离“哼”道：“蠢女人，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只要稍稍提气，就可以跃出四五丈，更别说这离地才三丈的榕树了。” 云无心将信将疑，深呼吸一口，闭着眼睛一跃而下，“啊！” 云无心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骂道：“哎呦……你骗我，还说什么只要轻轻一跳就下来了，现在把我摔得……屁股都快裂了，你就是个大骗子。” “笑话，你摔得是我的屁股，”尹陌离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厉声喝道：“谁让你闭着眼睛跳下来的，还不快走，要是待会妖蜃出来，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妖蜃？是什么东西？”云无心摸着屁股问道。 “这是蜃雾森林，传说中有一只八足巨蜃居住在此，这些雾就是它喷出来的元气，若是沾染得久了，必会中毒而亡。我早以约束将士不准来此，而你为贪图一时之乐，来此沐浴，倘若你无意中惊动巨蜃，凭你的能力一定必死无疑。”尹陌离越说越气。 “诶！可是马儿跑了，怎么走啊。”云无心又吓出一身冷汗，不知为何，她竟变得如此胆小，莫非人到了陌生的地方，就会变得胆怯？ 尹陌离气得岔了气，他怎么选了这么个蠢笨的女人做替身？ “你打个呼哨，马儿自然会回来了。” “呼哨？哦！”云无心打了个呼哨，那白马果然得得地跑了回来，连忙抓住缰绳，四肢齐动，笨拙地爬了上去。 尹陌离心中暗叹，幸亏她还懂得打呼哨！ 可是庆幸归庆幸，他还是不敢放松，说不定过一会这蠢女人又要从马上摔下来了。 尹陌离用心教授云无心骑马之道，一段二十里的山路，倒将云无心这个不会骑马的人训练成了个中高手，眼看就要到达大营门口，方才隐回灵窍之中。 第3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云无心经过一路的颠簸，早已将之前洗澡的舒适之感抛到九霄云外，不过能够学会骑马，真是值得庆祝的事。 跌跌撞撞回到军营，尹原早就已经准备了一些精美的饮食。 云无心吞咽着口水，她突然有些羡慕尹帅的饮食之精美，食材之丰盛了。 紫檀木桌子上铺着绣花缎，绣的是麒麟瑞兽，四角坠着精巧细致的金流苏。不一会儿，侍者鱼贯而入，每人手捧一只雕花水晶盘，盘中是加盖的银碟。 尹原将其一一放置于桌面上，逐一将盖子打开：竹丝拌肺片，玫瑰鹅掌，八宝拼盘，三丝乌参，清炖龙鲤，糟烧鹿尾，脆皮野鸡，红烩九天翅，金虾贡饺等等，不一会儿桌面就摆满了。 这些都是风铃苑中的招牌菜，云无心每次去必点。 但是云无心是公司聚餐，点了一桌，但是让她一个人吃这么多，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云无心自然不敢多问，生怕尹原起疑。 尹原问道：“主人气色不好，需要我请军医来看看吗？” 云无心被尹陌离口中的巨蜃勾起了好奇心，但终究害怕有毒，心中不免迟疑。 尹原见了，料定主帅有事，坚持要请军医过来。 那军医名叫穆清竹，出自神医穆氏一门，一见尹帅的脸色就知是饮了醇酒兼受到了惊吓，导致神思不属，两眼无神，身困乏力。 尹帅军规甚严，不会无故饮酒，何况尹帅武功高强，能力斩蛟龙，若说还有什么能令他受到惊吓，那不是奇了吗？ 尹原与穆清竹面面相觑，生怕有不详之事发生，也不知该不该问，好生迟疑。 云无心偷眼觑着这两位老头子，心里升起一丝疑惑，难道自己真被蜃雾迷得中毒了？ 尹原看到主人的表情有些微妙，便悄悄地问了原委。 云无心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直接问了出来：“我中的毒是否很严重？” 尹原大惊失色：“中毒？主帅并未中毒。” “真的？”云无心惊喜地眨着眼，“可是我刚才去了蜃雾森林，那里浓雾密布，危险重重。” “蜃雾森林？东面的森林真的有问题吗？” 云无心点点头解释：“是啊！里面住着一只八足巨蜃，那浓雾就是巨蜃喷出的元气，普通人若是沾染分毫，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尹原听得糊涂，眉宇之间添了几分茫然。 云无心皱眉：“我之前不是还曾禁止你们前往？” 尹原摇摇头说道：“军中没有这条禁令，难道是我记错了？” 云无心一脸诧异，半晌才恍然大悟，一定是尹陌离骗了她。 想到这里，心情才略微放松了下来，一想到尹陌离这人诡计多端，忍不住暗骂一声“卑鄙无耻”。 尹原看着自家元帅，越发觉得奇怪，想到正事方才躬身禀报：“尹帅，杨晨杨夜回来了。” “杨晨杨夜？”云无心一瞬间想起尹陌离的嘱托，遂说道，“让他们进来。” “尹帅！”两个身穿银袍的人由尹原前引，掀帐而入，齐齐躬身施礼。 云无心细细打量二人，这两人身形相貌如出一辙，是一对双胞胎。 两人站在台下，隐隐有真气流动，面容沉静，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不愧是天下第一楼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尹帅，我们突破边卡，到达沧海潮生阁时，夏阁主正好外出采药，未在阁中，我们将尹帅令信取出，对方才允诺借我们两枚竹君蛊，且严令此仗一完必须归还。”杨晨说完递上一枚巴掌大的贝壳。 云无心接过打开，里面躺着两条小指般粗细的竹虫，隐隐有青光闪动，惊叹道：“这就是竹君蛊？” “这是竹君蛊母，威力堪比金蚕。” 杨夜躬身道。 云无心暗想有那么夸张吗？金蚕蛊她在小说中见过，可是这竹君蛊却是闻所未闻。 两人看着主帅犹疑的表情面面相觑，齐声禀道“主人……还有一事……” “什么事？”云无心奇怪两人的吞吞吐吐，“直说无妨。” “此去沧海潮生阁折损不少人马……”杨晨低声回答。 “我们一行二十人，回来时仅余一半。”杨夜续道。 “死了十人？”云无心瞪大了眼睛，叫出声来。 杨晨杨夜立刻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无能，请主帅责罚。”就连尹原也跪倒在地。 云无心心下惶惶，都不知道怎么向尹陌离开口，看见三人都跪倒在地，连忙摆手道：“罢了，你们先回去吧！” 三人连忙躬身退出，云无心以手扶额：死了十人，要是现代，早已是重大责任事故了，我怎么跟尹陌离交待？ 天色已晚，尹陌离不知何时已经从灵窍中出来：“不过死了十人，一将功成万骨枯，用这十人的生命换来南疆的和平，不是巨大的胜利吗？” “十人的性命，对你而言竟是如此不屑一顾？”云无心语气怆然，这些人可都是他辛苦培养的精英啊！ 尹陌离鼻子一哼：“妇人之仁！” 云无心反驳：“冷血动物！” 尹陌离漠然说道：“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生死有命，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你！”云无心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漠视生命的言论，“很多人打仗是被逼的，你没听过杨门女将的故事吗？家中父兄皆战死，要一群中年寡妇披挂上阵杀敌，保家卫国，难道不可悲吗？” 尹、云一体，云无心看不到尹陌离的脸色越来越差，“本朝女子擅入军营者斩立绝，何来杨门女将一说？” 云无心冷笑：“我不就是女的，你怎么不斩了我？” 尹陌离微哂：“如果你想死，我绝不阻止。” 云无心恨得牙痒痒，暗骂尹陌离冷血无情，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附身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尹帅。 在他们心中，恐怕只有这锦绣江山，方能入他们的眼吧！ 尹陌离拿过手边的五彩贝壳，说道：“没用的东西，夏湫生不在，只拿到两枚竹君蛊，竟还要损失一半人马。” 云无心在心里暗骂：“你自诩天下第一，不还是只能龟缩不出？” 尹陌离打开贝壳，欣赏着两枚天地奇蛊——竹君，根本无视云无心的挑衅。 云无心忍不住骂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尹陌离微摆衣袖，一股强大的气流撞向云无心。 她立刻感到窒息一般的难受，又像被千万斤重的石块压得透不过气来，冷汗涔涔而下，不禁捂住胸口不停喘息，半晌方止。 云无心附在尹陌离身上，所言所行皆是依赖尹陌离的身体，这次依然不例外。 “若非怕伤害我的形体，你早已受内伤了。”尹陌离冷然说道，“如果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咳，咳，咳”云无心痛苦道：“尹陌离，你……” “如果你想好好的活着，就必须得听我的。尹帅军威无人能犯，何况区区一个你。 ” 这劈头盖脸的责骂，就犹如一头老虎扑向了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哼！七日之后，你就不能管我了。”云无心轻声道。 “不是七日，而是半月。” “什么？你昨天还说只要七天！”云无心惊讶无比，这尹帅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 “不行，多七天我恐怕连命都没了。” “由不得你，若不是你摔下马来，我何必现身相救，这一现身将我凝炼的真气重新打散，而且伤势更重，怕是要足足半月才能养好了。” “哼！你自己活该，谁让你骗我说那蜃雾森林危险至极，到头来还害了自己，报应。”云无心低声嘀咕。 “你知道了？”尹陌离倒是惊讶于她的思辨能力。 “哼！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云无心冷笑。 “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尹陌离冷漠的口气和犀利的话语都那么刺人。 “尹陌离！”云无心气道。 “你身为堂堂尹帅，贪图享受已是不该，还擅自饮酒，你可知道会贻误多少军机。”尹陌离厉声道。 “我……”云无心语塞。 “你这蠢女人竟然将竹叶青当开水喝，莫非你真不知道睡了多久吗？”尹陌离冷笑。 “睡了多久？不过就是两个时辰。”云无心不屑道。 “两个时辰？是一天一夜，你醉了一天一夜！”尹陌离恨声道，“你简直就是我见过最没用的女人。” “你，你……气死我了。”云无心气急败坏地跳脚。 她以前从来不喜与人争吵，也吵不赢任何人，除了可知幻！ 可知幻！这思绪一闪而过，云无心皱着眉头不做声了。 “你这女人，想要在这里好好活着，就听清楚我每一个字，否则便是害人害己，不仅害了你我，还有可能害了这十万将士，以及这天下。”尹陌离郑重地说。 “知道了。”云无心默然，冷漠脸虽然严格，但是元帅的职责也的确重要至极，容不得她再犯糊涂了。 这就是尹陌离的可怕，他可以从心里将你击垮，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九月十四日夜，与尹陌离经过长时间的争辩，云无心终于屈服。 一个人坐在尹帅的虎皮榻上，专心听着尹陌离的治军教诲，偶尔发出几声疑惑与抗议。 云无心其实不善于做捋老虎须的事情，但是面对尹陌离，倒是挺勇敢。 幸好尹、云一体，否则，那寒青般的脸色一定将云无心吓死。 尹陌离看了一眼床边的更漏，说道：“已经快寅时了，你先休息吧！我去了。” 云无心听他高谈了一夜的用兵之道，早已睡眼惺忪，巴不得他早点离开，闻言连连点头，仰头卧倒床上，眨眼间已见周公。 尹陌离暗叹命运弄人，竟给了他这样一个根骨极差的灵魂，眼看着云无心睡去，也只能回到灵窍修炼。 幸好尹帅平素威严，否则两日的反常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第4章 蹈死不顾锋刃端 次日一早，尹原早已按主帅的吩咐召集所有将领至帐中商谈进攻之事了，在军营中生活了三日，云无心还是有些不适应。 “今日召集各位将军前来主要为了进攻之事。”云无心开口，“今夜月上中天，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大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再看齐淮方，见他似乎又愁又喜，遂问道：“军师，有什么疑问吗？” “尹帅，为何非要拖至子时？”齐淮方劝道：“敌方已有所行动，似乎于我们不利。” 云无心笑道：“军师多虑了！尹原，取竹君蛊。” 众人久经沙场，对于苗疆蛊术早有所闻，今日听到竹君蛊二字却没甚反应，只齐淮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是！”尹原取出五彩扇贝，掰开向众人展示。 只见透明薄膜覆盖下的两枚竹君蛊母绿光闪闪，萤绿色的翅膀微微扇动，如同细竹笋一般的躯体一节节地蠕动着，六只纤足不住划动，好像要破膜而出一般。 “这真的是竹君蛊？”齐淮方惊讶的表情让左右的将士悚然动容，纷纷猜测尹帅的用意。 “军师难道不信？”云无心胸有成竹。 “南疆《蛊神经》上记载竹君蛊秉翠竹之灵，以竹叶为食。有气节，择良善正义之人为主，号称君子蛊，是苗疆三大奇蛊之一。”齐淮方缓缓道出原委，“传说竹君蛊母威力巨大，喜食人眼，瞬间就能在被咬者体内繁殖子虫，以一传二，二传四，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镇皆没，无人幸免，威力不亚于金蚕蛊。”齐淮方说一句叹一下，好像极为不忍。 云无心微笑点头，暗赞他学识渊博，与尹陌离所说并无差异：“军师说的不错。” “但苗蛊一向阴毒，恐怕……会伤害无辜的人。”齐淮方迟疑地说道，在此关键时刻，他怕尹帅说他扰乱军心。 “军师多虑了，竹君蛊即称君子之蛊，自然能分善恶，这也是它之所以位列天下三大奇蛊之首的原因。”云无心笑着说道，她不是尹陌离，自然不会借此机会来铲除异己。 众人商议结束，只等圆月当空，子时一到，四周的喊杀声惊天动地。 秋风萧瑟，风中传出阵阵血腥味，随后声音渐渐消失，天还未亮，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左将军秦峰手提南疆三十六峒首领童汶的头颅，进帐邀功。 只见那童汶须发染血，目眦尽裂，七孔中流出青色的脓汁，蜿蜒而下，仿佛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云无心吓得脸色发青，跌跌撞撞地跑到帐外空地上呕吐，恨不得将胃里的存货都吐出来。 尹陌离征战沙场多年，岂会被小小的头颅惊吓。 尹原见此，心下生疑，遣散了众人，询问缘由。 云无心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话出口，尹原更是担心，尹帅这是被人夺舍了吗？他身为尹帅贴身总管，日日与尹帅相处，自然知道尹陌离是什么样的人，眼看云无心的身份就要被揭穿了。 幸好尹陌离及时出现，打消了尹原的顾虑。 仅仅四天，苗疆北部地区就已是哀鸿遍野。尹帅军队所过之处，留下性命者不过十之二三，其余的人多半伤重至死。以蛊术着称的南疆苗寨，竟然也会败于毒蛊之下，那么号称天下第一奇蛊的金蚕蛊为何迟迟不见踪影呢？ 九月二十日，冷风越发寒凉，云无心穿越至此已有八日，尹陌离的魂体也逐渐恢复，能够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好在有尹陌离从旁指点，这尹帅的军务果然繁重。 云无心暗叹：难怪这尹陌离堂堂大元帅，竟然年过三十还未娶妻，实在是不得空啊！ 尹帅治军严明，这几仗打得颇有心得，每每都会被手下的将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除了军师齐淮方。 齐淮方是太上师的人，自然不希望尹陌离功高盖主。 所以，云无心最怕的就是齐淮方那句：“尹帅，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尹帅可否解答。” 纵然尹陌离时常助她恶补，但齐淮方总能找到错处，恨得云无心牙痒痒的。 这日已将到达南疆中部重镇蛊神镇，尹帅大军驻扎在镇外三十里处，准备明日攻城。 午后，尹原前来请示尹帅，焚香沐浴之事已经准备就绪。 尹陌离三日前就让尹原派工匠造了一个巨大的黄杨木浴桶，自从云无心醉酒之后，他便拒绝了云无心出去沐浴的请求了。 云无心早就闷出湿疹了，今日能够沐浴一番，即使搓着的是“别人的身体”，那也是难得的享受。 原来今日是尹帅母亲的生辰，尹母名讳清荷，是上京神医穆文之女，先帝敕封为一品颜华夫人，享朝廷俸禄。然而穆清荷生性淡泊，执意搬出大将军府，收了几个女徒弟，一起住在城外野渡无人，为上京城中穷苦的百姓施医赠药。其金针度穴功夫天下第一，治愈之人数不胜数，是一位有德之人。 按照惯例，尹陌离沐浴之后需朝家乡叩拜，并吃一碗长寿银丝面，以显为母祈福之心。那碗长寿银丝面的确好吃，连日来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云无心一直没有胃口，今日才算吃了一顿正餐。 待撤下残席已是华灯初上了，云无心屏退众人，盘腿坐在大床上，叹了口气，又到了尹帅给她上课的时辰了。 今晚的课题是修炼尹陌离的独门内功心法，云无心对武功一窍不通。 虽然附身在大祁第一高手尹陌离的身上，但是她记不住穴位，记不住内力流向，对于武学真是一窍不通。即使是尹陌离亲自教授，也挽救不了这么差的学生，时常激得尹陌离恨不得杀了她。 云无心暗暗嘀咕：真不知道武侠小说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过目不忘，倒背如流的武林奇才。 而她却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躯体正是这么一位过目不忘的练武奇才。尹陌离也怕她因胡乱修炼而引致走火入魔，所以讲解了两个晚上才真正开始修炼。普通人求尹帅一顾而不得，云无心真是走了狗屎运，不仅占据了有利的躯体，还学会了尹帅独门的内功心法。 照着尹陌离所传授的导引之法运行两周天后，云无心立刻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似乎有一缕舒服的气息在体内流转，她睁眼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头顶上正有一缕白雾冉冉升起，一时间喜不自胜。 正在洋洋自得之时，忽听心窍中尹陌离疾呼：小心。 云无心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看到一支利箭迎面飞来，速度绝伦，转眼已到眼前。 云无心心随意转，向右微侧，利箭堪堪擦着左耳飞过，钉入身侧床榻上。这箭矢极快极准，竟然将床榻都射穿一个小洞。若非尹陌离提醒得早，这一箭已要了他俩的命。 云无心惊魂未定，又有一箭射向喉间，速度更比第一箭还快。眼看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她将手上的翡翠扳指弹至半空，“叮”的一声，短箭与扳指相撞，竟将扳指射成两半。 云无心无奈，运起神功护体，聚气于喉咙口，箭势强劲，突破护体真气，眼看就要扎入喉咙。她也不知哪里来的速度，身体向后一倒，避无可避之间，仰面躺倒在床上。第二箭正巧射在尹陌离的发冠上，又躲过一劫。 此时云无心已披头散发，拼命跳离软榻，大呼“救命”。 帐外之人显然未料到两箭不中，急躁中竟持刀闯入帐中，欲手刃尹陌离。云无心情急呼救，连尹陌离所说都未听清。 那刺客利刃迎面刺来，一时命不该绝，想起刚学的内功心法“气冲百会，凌虚御空”。体内真气流转，一个腾空，不偏不倚地跃到帐门前。 那刺客一击不中，又翻手回身刺来。云无心情急之下，刚凝聚的真气霎时溃散，激荡的真气爆散，云无心胃里的银丝面竟然一口喷了出来。 银丝面带着尹陌离的真力，满头满脸地打在了刺客的脸上，犹如一场面条风暴，威力不亚于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那刺客抵不住尹陌离这绝世杀招，惨叫一声，捂着脸翻滚在地，抽搐了两下之后，竟然命丧当场。 云无心惊魂未定，刺客丧命之时，帐外已有人听到呼救前来救援，那几个冲到最前的人恰见到尹帅以口中“暗器”将刺客击毙，惊羡不已，纷纷欢呼起来，相互传诵着尹帅的神技。 待看清那暗器竟是胃里翻出来的银丝面，那刺客脸上还挂着几缕未消化完的菜叶时，一个个胃里犯酸，好在没有当面干呕出声，众人忍得那是相当辛苦了。 尹原越过众人上前问安，见主人无恙，又去查看刺客的来历。 那刺客身着黑袍，脸上已被银丝面激得千疮百孔，看不清容貌，左臂上纹有狼吻，手中握着一柄朴刀，腰间还藏了一把连环弩箭。 看那朴刀的样式，竟像是尹帅军中所用的武器，想必是刚才到手，使用得不习惯，才会被云无心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脱。 尹原沉吟了一下，就向尹帅禀道：“此人左臂上纹有狼吻，看装束，似是前年征战西戎之时，避走他乡的狼姆族首领辛厉，此番来此行刺，可能是为了报那灭族之仇。” 云无心躲过一劫，尚在庆幸自己高运，听闻此话又惊又怕：这尹帅当得真是惊险万分，前年的仇到今日才报，那还有什么仇是没来得及报的？ 云无心原本以为尹陌离身为一军主帅，必定有重兵守护，可是今天这个刺客，直接找到了中军帐前，仿佛有人牵引着一般。忽然她发现和尹陌离失去了联系，如今是夜晚，他完全可以附身抵挡。可是除了刚开始一句“小心”，到现在都是云无心一人在搏命。 平日整我整得起劲，今夜怎么一声不吭？ 想到这里，云无心皱起了眉头，心下暗道：“尹大帅，你人呢？” 尹陌离的声音自灵窍中响起：“有人暗中作法，害我形神无法合一，还需修炼几日方能复原。” 云无心急得跳脚：“又要修炼？说好十五天后还我自由的，还能延长工期，早知道应该先签一份契约。” 她的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一会儿眉头紧锁，暗自跳脚。尹原看在眼里，只当尹帅是思考行刺之事，便开口道：“尹帅放心，贼人已死，属下一定加派人手保护主人安危。按说帐外有金银双甲，更有杨晨杨夜兄弟二人守护，怎么今日一人不见？” 云无心回神道：“那金银双甲是被军师借去了。” “军师要金银双甲何用？”尹原奇道。他负责尹帅安全起居，如今刺客公然行刺，已是大罪，杨晨杨夜兄弟二人也擅离职守，他却丝毫不知。 “我请他二人是为了军事。”齐淮方微摇羽扇，进帐说道，“前日听了尹帅的话，我回去画了一张武器草图，因为所造武器体型巨大，不宜搬运，就向尹帅借了金银二甲。谁知竟然有刺客行刺，真是始料未及。好在尹帅神功盖世，区区小蟊贼不足挂齿，否则我便只能自裁谢罪了。” 齐淮方老谋深算，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拍了马屁，又摘干净了自己。 “就算如此，军师借走金银双甲也需同我商量，我也好及时派人接替，万一尹帅被刺客误伤，这个罪名军师一人怕是承担不起。”尹原怒责道。 军师一人承担不起，军师背后之人怕是也承担不起。 “这么说来，军务之事，不应向尹帅禀告，而是应该先问过尹总管了？”齐淮方也不甘示弱。 “好了，不要再说了。”云无心烦躁地挥手道，“此事不必再议，先将杨晨杨夜兄弟二人找到！” 待众人散尽，云无心和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人影幢幢，暗自叹息：若是再来一场行刺，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第5章 独恋逝者不可返 天微微亮时，尹帅帐外突然起了一阵哄乱，将士的窃窃私语声，齐淮方的争执声，尹原的呵斥声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军医穆清竹的叹息声交杂其中。 云无心听了越发烦躁，捂住耳朵面向里床，继续冥想：尹陌离的伤势似乎很严重，一夜都未说话，叫他也未理。 然而不知为何，连自己都觉得身困乏力。若非尹原每天一碗固灵膏，恐怕她也要像尹陌离一样只能躲回灵窍修炼了…… 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中的她还是现代装，蹦蹦跳跳地在竹林里玩耍，抬眼看见竹林尽头有一个身穿黑袍的高大背影，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云无心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微侧了脸，轮廓鲜明，干净阳光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 云无心一喜，看着眼前的男子，伸出手去，可知幻。 然而那男人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略微模糊，却古板严肃的冷漠脸——尹陌离，从那不屑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此人的冷漠与高傲。 尹陌离冷眼看着云无心，慢慢地伸出黑袍下的手。 云无心尚未反应过来，尹陌离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刀已刺入她的胸口，再看那尹陌离竟又换了一副满脸面汤透着狠厉而不甘的脸…… 云无心“啊”的一声尖叫，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深吸了口气，竟是一场噩梦！ 云无心感觉脸上黏黏的，用手一抹，全是汗水，再看一眼床边的更漏，已是辰时三刻。 在帐外守候的尹原听到主帅的惊叫，立刻冲进帐中。待明白主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之后，才放下悬着的心，轻声安慰道：“昨夜的刺杀已经过去了，主帅不必担心。如今帐外我已经调来了二十个暗卫轮班守护。” 云无心惊魂未定，想睡又不敢睡，刚才那梦太过真实，那把刀似乎真的刺进心口一般疼痛无比。 她捂着心口，喘息半晌，帐外似有重兵把守，只要待在中军帐中，这小命看来是能够保住了。 尹原服侍着主帅洗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待尹陌离用过早膳，才敢禀告：“主人，已经找到杨晨杨夜两兄弟了。” 云无心皱眉思考：杨晨杨夜是尹陌离的贴身护卫，昨夜失踪之后，尹陌离就遭人行刺，莫非杨晨杨夜也是敌人奸细，昨夜行刺，故意漠视，今日才来领罪？若是如此，理当严惩不贷！ 云无心开口道：“昨夜失踪，是为失职，还不快将二人带进来受罚。” “是，主人，”尹原躬身答应，又迟疑道：“只是，他二人恐怕再也不能受罚了……” “为何？”云无心不解。 四名士兵抬进两副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身侧跟着的是军医穆清竹，连齐淮方及左右将军、先锋也一起跟了进来。 齐淮方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扇着羽扇。 其他人俱是双眉紧锁，低头思考着什么。 就连尹原都一脸沉默，躬身侍立在旁。 云无心觉得奇怪，心下不安地问道：“杨晨杨夜呢？总不会变成担架了吧。” 尹原上前揭开担架上的白布，露出一角血肉模糊的东西，云无心惊叫出声：“什么东西？还不快盖上。” 众人似乎没有料到尹帅的反应如此激烈，相顾失色。 尹原叹了口气，盖上了白布，说道：“这是杨晨杨夜的尸体，被发现在营外十里的树林中，面目全非，搜索的士兵是凭着二人身上的剑才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云无心圆睁双目，似是不信，杨晨杨夜的武功她也见过，是能横扫千军的那种，尹陌离曾说他俩绝对可以列入十大高手之列，这南疆荒僻之地，谁有能力杀了他们？ “他们怎么会死了呢？”云无心心下翻涌，一时竟不能相信。 军医开口禀道：“我为他俩验过尸，证实是在今晨丑时前后遇害，致命伤是胸前的一刀，穿胸而过，刀上有毒，是中毒而死。而脸上的伤痕有的像是动物的爪痕，又有一些是死后造成的刀痕，所以才弄致面目全非。” “是一刀毙命？”云无心似乎正在求证一事，急切地问道。 “是一刀毙命，不过在杨晨手中发现了这个。”尹原摊开手掌，补充道。 云无心看着尹原手中一小撮白毛，颤声问道：“这是……什么毛？” “是雪山银狐的毛。”尹原回答道。 “银狐？那岂不是……”云无心不敢说下去。 尹原接口道：“的确是冷於冰的银狐，然而杀人者却并非是他。” 云无心悬着的心已到了嗓子眼，尹陌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提防的人终于出现了，还与杨晨杨夜之死有关。 如果那人也是为了杀他而来，这下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穿越来大祁才几日，就要一命呜呼了。 但是尹原说人不是他杀的，那银狐毛为何会出现在杨晨的手上，不是他还会是谁？ 正思忖间，便听到齐淮方冷笑连连。他轻摇羽扇：“尹帅莫非怕了冷於冰？” 这人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云无心实在有些担心：“冷於冰此人身份神秘，我们还是莫要招惹他为好。” 尹原说出了实情：“冷於冰武功高强，即使是面对杨晨杨夜这样的高手，也无须银狐帮忙！” 雪山银狐虽有迷人心智的幻术，但杨晨杨夜面对冷於冰不过是以卵击石，无需银狐帮忙，更不会在死后还划花他俩的脸。 云无心点了点头，觉得尹原所说有理。 不是冷於冰，又会是谁？ “尹帅可曾想过是谁杀了他们，又为何要杀他们？”齐淮方步步紧逼，“是有人想杀人灭口，还是狡兔死，走狗烹？” 众人都看向尹陌离，云无心这半吊子的尹帅，又怎么知道谁是凶手，只能问道：“依军师之见，凶手是什么人呢？” “哼！”齐淮方心下冷笑，却不动声色：“看来此处另有绝世高手，且与冷於冰有莫大渊源。” 云无心暗叹：这天下的绝顶高手还真多，怎么我偏偏摊上的就是最没用的银样镴枪头，动不动就回灵窍修炼，留下个烂摊子给我收拾。如今杨晨杨夜死了，他也不交代一声，叫我如何收场，到时候扫了他的面子又来怪我不中用了。 平日里无忧无虑的云无心，如今是多愁多虑了。尹帅的军营看似和平，实则内忧外患，尤其是军师齐淮方。军师和主帅都闹了矛盾，这场战争若是能胜利，肯定多亏小尹子运气好，烧了高香了。 齐淮方越看越不顺眼，就连云无心也要对他阳奉阴违了。 尹原见尹帅半天不说话，铁青着脸，说道：“主帅军事繁忙，杨晨杨夜之事，不如就交由属下来办，一定彻查清楚。” 他自称属下，显然先是军人后是家臣。 “若是查不到呢？”齐淮方一再挑衅。 “若是查不到，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尹原慨然答道。 这是立下了军令状！ “那么，若是三年五年才查到，还不是让人质疑尹帅手下的办事能力？”齐淮方慢悠悠地说道。 “那军师可有良策？”云无心的脸色更青了。 “七天，七天之内查不到真凶，尹总管就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何？”齐淮方盯着尹原冷笑说道。 “一言为定。”尹原接口道，没有一丝畏惧。 云无心看着二人，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担架，心想：尹原已经仔细检查过死者的尸体，唯一的线索就是杨晨手中攥着的那一撮银狐毛。然而冷於冰却是连尹陌离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若是尹原惹了他，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势成骑虎，昨日的行刺，今日的暗杀，要对付的绝不仅仅是尹陌离一个。 云无心内心不安，向众人说道：“按照惯例，厚葬他俩兄弟。”尹原答应了一声。 “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攻城，依计行事，我想出去走走。”云无心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中军帐。 帐外秋风虽紧，日头倒也暖和，云无心沐浴着秋日的暖阳，行行停停，偶尔遇见一两队士兵，请安问好。 云无心微笑点头示意，心中却有苦自知，别看尹帅表面风光，他背后的艰辛又有谁知？战场庙堂，内外暗涌，杀气腾腾，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忠仆爱将都保不住。 尹原等人虽然只与她相识几天，却看出他们对尹帅忠心耿耿，百般维护，不仅仅是家臣对主人般的好，更包含了真心的呵护。 云无心兜兜转转，行至营前空地，空地中央，竖一高杆，足有二十米高下，高杆下吊着昨夜行刺的黑衣刺客，上身赤裸，身上紫痕重重，竟是死后被人鞭尸所致。尸体双手被绑，多处骨折，皮开肉绽，连脖子都已扭断，软软地歪在一边，全身竟无一块整肉，让人看了惨不忍睹。尸体周围蚊蝇围绕，腐臭难当；尸体下挂着一面黄旗，有尹家军字样，旗上书曰：“行刺尹帅者，曝尸三日，挫骨扬灰。” 云无心内心震颤，人死还要鞭尸曝尸，挫骨扬灰，看来战争的确是残酷的。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知他年尹陌离是为王还是为寇？ 猎猎风声响过耳边，云无心满腹心事，踽踽而行。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肚子饿的难受，猛然惊醒，日已西斜，夕阳的余晖洒在军营上空，像镀了一层金色，绚丽夺目。 眼看时间不早了，云无心才慢慢踱步回军营，发现尹原还在中军帐中等候，便问道：“你怎么还不去调查，就不怕时间不够吗？” “主人不必为我担忧，老奴自有办事的方法。”尹原胸有成竹地说道。 云无心微笑点头，现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等晚间问过尹陌离再说吧。 尹原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依旧丰盛非常。 云无心吃过晚饭，和往常一样，屏退其他人，独自坐在军帐中，闭目调息凝气，等待月上柳梢头。 第6章 冰魄寒光照铁衣 尹陌离的独门内功，云无心已了然于胸，所以练起来并不费力，而且没有尹陌离在一旁“虎视眈眈”，效果反而更好，不一会儿，就已渐入佳境，心澄神明，凌虚御空，隐隐有高手之风。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云无心打了个寒颤，睁眼看到帐门掀起，面前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这人双手拢在袖中，满头银发随风飘舞，肤色如雪，只有额间一点火焰形的印记。整个人剔透玲珑，犹如水晶般耀目，帅得云无心挪不开眼。 来人冷然开口，声音如远古神只，缥缈而空灵：“尹帅，闻名不如见面。” 云无心心里一震，这逼人的气势，不禁想起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那个梦。然而此时此刻，却无暇他顾，因为已经猜到此人是谁，说话的时候她连舌头都在打颤：“冷於冰？” 白衣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听闻尹帅军中死了两位高手，似乎和在下豢养的银狐有关？” 云无心默念着“尹陌离快来，你的对头出现了”，又急忙开口否认：“此事疑点重重，我已派人去查了。” 冷於冰勾起唇角：“你不是尹陌离？” “我，我……”云无心一时语塞，连尹原都未曾看出破绽，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却一眼看穿，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觉得胸口一震，体内真气激荡，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尹陌离附体，云无心没来由一阵激动，差点就留下了尹帅眼中的第一滴泪。 冷於冰似乎略有察觉，淡然挑眉：“不愧是尹帅，竟然懂得潜修之术。” “你也不差，一眼看穿了我的真身。”尹陌离开口，气势有所不同。 冷於冰似乎有一种相惜之情，对手，并不一定是敌人。 “可惜，你如今还未复原。”冷於冰背负着双手，傲然说道。 “纵然如此，也能与你一战！”尹陌离淡然回答。 冷於冰摇了摇头：“今日我来，并非为了与你一战。” 冷於冰这话倒是让云无心放下了提着的心，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尹陌离和冷於冰对战，胜的概率有多少。 尹陌离“哦”了一声，在未理清冷於冰来意之前，他也不想多开战端。 冷於冰周身真气环绕，如冰雪般让人不寒而栗，仿若千年冰山，突然砸向人间。 他看了一眼尹陌离，开口说道：“我来，是为了让尹帅放过一个人。” 尹陌离迅速开口：“谁？” “御影雨落！” 尹陌离也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南疆第一美女，御影雨落？” “正是。” “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多谢。”冷於冰开口称谢，周围的寒流也略微缓和。 “但她若是来寻死，可怪不得我。”尹陌离突然开口，意有所指。 云无心感觉身周的寒意似乎又强了几分，憋住了即将要打出来的喷嚏。 “那我今日只能先下手了。”冷於冰呵气成冰，双爪微屈。 “据我所知，二十年前，魔族圣物不知所踪，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圣物在哪里吗？”尹陌离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诱饵。 果然，冷於冰收住了杀气：“你知道在哪里？” “上京，大将军府。”尹陌离吐出了四个字。 冷於冰沉默半晌，也不知道是否相信尹陌离说的话。 云无心暗忖：大将军府不就是你尹陌离的家嘛！就这么光明正大告诉冷於冰，你家的宝贝在我家里，就不怕他惦记？ 还是，尹陌离是欲擒故纵，挖好了陷阱等着冷於冰去跳？ 果然，冷於冰并不相信冥光戒在尹陌离手中，说道：“我也不想趁人之危，若尹帅承诺放过御影雨落，今日之战或可避免？” 这冷於冰倒是个痴情种，为了一个姑娘，放弃了族中圣物的线索。 尹陌离好整以暇，站起身与冷於冰对视：“倒也未尝不可。” 冷於冰点头，得到承诺后就想离开：“希望尹帅一诺千金。” 尹陌离竟然自求死路：“你我终有一战，何不就此定下一年之约。” 云无心差点没气吐血，是谁天天在她耳边唠叨，这冷於冰有多可怕，有多神秘，有多能耐，千万不能惹，没想到他上赶着让人家虐他，这是什么阴间行为？ 只求一年之后云无心能够回到现代，才不去管尹陌离的死活呢！ “一年之后，我去上京找你。”冷於冰话未说完，不见任何动作就已消失于帐中，风中飘来几个字：“杆上此人，我也一并带走。” 待尹陌离追出，冷於冰已飞至营前，将杆上尸体夹于腋下，飘然而去，轻功已臻化境，营中众将仿若被点了穴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夜风中。 尹陌离为金银二甲解了穴道，两人立刻跪下磕头恕罪。 尹陌离望着冷於冰消失的方向不语，云无心想到了当初尹陌离介绍冷於冰时说的话：“此乃吾生平唯一之劲敌也。” 冷於冰的出现无疑引起军营中人的猜测，即使他带走了辛厉的尸体，也没有人敢反对。 云无心从未见过如此武功，就算是现代武侠片中的吊威亚，也没有这样自然随意。冷於冰犹如天神一般，来去无踪，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关于梦的记忆。 “看够了没有？”尹陌离冷叱道。他已回到灵窍，所以他的声音只有云无心才能听到。 云无心摇头叹息，如此高手，若非亲见，怎能相信，莫非当年那黑影，是他？ 眼见帐前军士越聚越多，连尹原也上前询问，云无心只好挥退众人，独自回帐，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给众人。 晚风吹拂，遍体生寒，云无心一摸后背，湿了一片，连额角都满是冷汗。一定是适才为冷於冰的气势所慑，无意中出了一身冷汗。 “怕成那样！”尹陌离嗤笑道。 云无心匆匆洗了把脸，反讥道：“刚才被你附身，双魂一体，仍然可以感受到浓郁的恐惧感弥漫全身，怕得岂止是我一人。只不过尹帅威名响当当，自然是不会怕区区一个冷於冰的。” 尹陌离不说话，只是暗暗凝神控制躯体。 云无心还在那阴阳怪气，不怕死得惹怒尹陌离：“你何不一早答应他的话？” 尹陌离冷笑：“任何人都别想威胁我，若御影雨落出手，我必取她性命。”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此，他应该更担心御影雨落与我动手吧！” “老奸巨猾。”云无心撇着嘴。 尹陌离不愿受人要挟，杀一个御影雨落非但无用，反而会惹怒冷於冰。即使手中有冥光戒的讯息，想必他也不会在乎。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御影雨落不出手，她自然不会有事。 所以冷於冰该做的只是盯住御影雨落就好了，难道昨天半夜来刺杀尹帅的辛厉，也是御影雨落的人？ 怪不得冷於冰会现身，让尹陌离放过御影雨落。毕竟天下传闻中，尹陌离不仅手握生杀大权还是个睚眦必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云无心叹了口气，尹陌离这人的花花肠子，竟然绕得这么快，难怪他要经常提防被人所害了。 “不出三日，我便能恢复如常。到时你功德圆满，我自会好好待你。”尹陌离似乎开始嫌弃云无心了，语气非常冷硬，这“好好待你”听起来就没那么好。 云无心却是个傻的，听了这话精神一振，说道：“那么快就好了？你不是说要半月才能好吗？” “昨夜行刺之时，又有阴人意欲害我，反遭我暗算。原本被她囚禁的灵魄也解禁而出，被我引回灵窍，只需再修炼三日即可。” 尹陌离说的虽然容易，可是难度也可想而知，既要时刻防备着阴人暗算，又要适时反击，还要凝练精纯的灵魄，每晚还需完成教学任务，这已非人力所能及了。 “要不说尹帅是天下第一呢。”云无心违心地夸赞道，其实暗地里却是在说：“又有人害你？这么多人都与你为敌，难道不该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恐怕那人现在也后悔与我为敌了。”尹陌离喝了口茶，悠然道。 第7章 无人与我立黄昏 附上一段云无心和可知幻的搞笑姐弟现代篇 可知幻磨磨蹭蹭地走上前来问：“老姐，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侄女，还这么多金。我跟了你二十年，怎么不知道这事呢？” “我也不知道，今天刚多的。”云无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那她父亲是不是你哥哥啊，看云铃这么大了，你这老哥年纪怕是也不小了吧！四十？还是五十？”可知幻又开始没正经了。 云无心懒得理他，径自往海棠馆走去，可知幻却一直跟在她身后，还拉着她的袖子：“姐，你慢点嘛！赶着去……”差点就把“投胎”二字说出口。 云无心回头一瞪眼，可知幻立刻把这两个字咽了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无心不耐烦了，抱着胳膊站在花坛里，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模样。 “我……我想说……”可知幻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云无心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别走啊！”可知幻伸手一扯，云无心连衣裙上的蝴蝶袖光荣牺牲了，蝴蝶还没展翅，就折翼了。 可知幻傻眼了，立刻赔礼道歉，还想把袖子塞回去：“姐，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给你三秒钟，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云无心脸都绿了，还没玩呢，就损失了一件战袍。 “姐，我其实只是想问你，如果你有了亲人，还……还认我这个弟弟吗？”可知幻憋红了脸，也总算说出口了。 云无心一愣，像是没听清楚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怕我不认你这个弟弟，才不喜欢云铃的。”云无心一瞬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鼻间涌动。 “你，你……看出来了。”可知幻头一次在云无心面前表现得有些拘谨。 “你是脑袋被门夹了吗，我们什么关系，我和云铃什么关系，我和她今天才第一次见……”云无心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们是亲人，我和她最多可能算是亲人，只是可能。” “呵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可知幻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笑了一会儿又闷闷地不说话了。 “你到底是在想什么，有这么多时间不如多读点书。”云无心越发莫名其妙。 “你不要离开我。”可知幻突然欺身上前，紧紧地抱住云无心。 “神经病啊！”云无心被压成了雪片糕，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无奈地翻白眼，这小子今天又抽风了吗？ “好，好，我不离开你，你先放了我，我快被你压扁了。”云无心不停地咳嗽。 “嘿嘿，我告诉你，当姐姐的，怎么可以抛弃自己的弟弟呢！”可知幻悻悻地松开了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云无心挂起一脸假笑，抬手抚了抚可知幻的头发，刚开始还是很温柔的，趁可知幻不注意，温柔的抚摸改为了死命地秃噜，还顺手拔走了几根头发。 等可知幻反应过来，云无心早沿着小路跑没影了，一路上留下了云无心肆无忌惮的笑声。 “云无心，你混蛋！”可知幻的愤怒，估计连墙角的蟋蟀也感受到了，竟然停止了鸣叫。 从小到大，他们俩就是这么相处的呀，以前没有变化，以后也没有变化。 云无心躺在雕花大床上，床板子虽然有点硬，但是下面铺了三床天鹅绒垫子，整个人就像陷在了云朵里一般，舒服得根本不想动。 “啊！我被床封印了！”云无心咯咯直笑，把头蒙在蚕丝被里，呼呼大睡。 第8章 晚风菰叶生秋怨 秋风忽起，瑟瑟凉意透人心扉。 无边的黑暗，像是一头张开巨口的魔兽，择人而噬。 富丽堂皇的蛊神庙后面竟有一处神秘的土楼，融入黑暗之中，与张灯结彩的庙堂格格不入。 黑衣老妇跪坐在龛陇前的，虔诚无比地叩拜着，青烟袅袅，偶尔念一两声咒语，双手十指变换结印，大多数时候是沉默地敬拜。纵然外面香火鼎盛，人声鼎沸，也和她无关。 供桌的帷幔后，隐着一个窈窕的人影，也在诚心叩拜。 蛊神镇因为设有蛊神庙而闻名于南疆，每年都有数十万苗人前来参拜教诲，香火鼎盛，乃南疆第一庙，故以此为名流传至今。 传说第一任蛊神就是在此精修，独得九尾狐仙青睐，赠予金蚕蛊。 百年之后，灵狐以七窍之心血淬成一朵伐髓紫云芝，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苗人奉为至宝，寻常之人难得一见，一直收藏于蛊神殿中，由当代蛊母保管。 那虔诚的老妇就是南疆当代蛊母——御影冬珠，面前的香炉青烟散尽，现出几段红丝，交叉缠绕在供桌上的十只小瓦瓮上。 瓦瓮原本莹白的光芒逐渐黯淡消失，恢复成原本的灰褐色。 那些交叉的红丝尾端系在一个小草人上，草人罩着铁甲似的衣服，形如将帅，身上还贴着一张白纸，写着生辰八字。 每隔一段时间，红丝就断裂一根，直至十根全断。 “噗”蛊母一口鲜血喷出，面前的摆设尽染殷红。 “姨婆！”一个颤抖的声音叫道，妩媚而令人动容，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声音，只是如今反而令人不忍闻听她的哀怨悲鸣。 “落儿，咳咳……姨婆已经尽力了，咳咳，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蛊母断断续续地咳道，每一声咳嗽，都带出一口鲜血，身子缓缓软倒。 那隐在帷幔后的人影急忙扑上前去接住：“不，姨婆，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哭声哽咽在喉，充满着凄苦与不甘。 “以后……南疆，就……就交给你了，你……你要好好……”话未说完，就已气绝身亡。 “……姨婆……姨婆……不要……不要走……”人影心绞肠断，哭死过去。 “轰隆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伴随着一声巨响，秋雨哗哗而落，似乎也在为人间的惨事而悲鸣不平。 庙内苗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停止了叩祝，静听着内殿的动静。 两位身着五彩苗衣，饰着银铃的女子黯然而出，衣饰与寻常一样，只是在腰间及头冠上各系着一幅白布，红着眼眶，正在尽力憋着眼眶中的热泪。 众人心中一惊，已猜到几分，只是不愿相信。 “蛊母仙去了。”短短五个字，击碎了众人的心。 “扑扑”声响，庙内的所有人都跪拜在地，天人永隔，皆是伤心落泪。 苗人纯朴善良，一向把蛊母奉为天神偶像，乍闻噩耗，各个哭得昏天黑地，捶胸顿足，让人不忍再看。 连那两个前来传谕的侍女，在内早已哭过一遍，如今也忍不住跌坐在地，继续放声大哭。 哭声震天，将雷声雨声闪电声都一并掩盖，只闻山响的哭声绵延不绝。 九月二十二日巳时，已经下了一夜的雨仍然没有止住的趋势，左右将军进帐请战几次。 云无心看着尹原呈上来的密函，“蛊母已死，群龙无首”短短八字，似是宣告了战争的胜利。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人命的贵贱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而她还必须在他们伤口上撒盐。 “传谕下去，进攻蛊神镇。” 南疆各镇在蛊母御影冬珠仙逝之后，顿失所寄，在下届蛊母还未继位之时，群龙无首。 仅仅两天，尹帅的军队就攻破了蛊神镇，挟蛊母神棺号令南疆，苗人投鼠忌器，纷纷请降，只愿归还蛊母神棺。 还有一日，尹陌离就功德圆满，复体重生了。 最近云无心越来越觉得困倦不安，时常走神。 有次与众人商议军事之时，竟然睡着了，吓得尹原去请军医，连固灵膏都是加足材料，也不见好转。 云无心虽然害怕，尹陌离却道无妨，皆因此消彼长，他灵魂恢复之时，云无心必然要损耗灵力。 到时尹陌离自会寻一个好庐舍给她！ 云无心摇着脑袋：可不要再是尹帅这种人了。 众人正在尹帅营中商议招降之事，帐外金甲掀帐而入，跪地禀道：“尹帅，南疆圣女御影雨落求见。” 云无心心里“咯噔”一下，一直在想南疆第一美女御影雨落是何模样，连身负魔族血统的冷於冰都亲自前来保其平安！ “有请。” “喏！” 营中众人俱是南征北战的将士，对风土人情也知道不少，御影雨落的名字也曾听过，今日前来求见，各个将脖子伸得老长，争着一睹芳容。 云无心心中好笑，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将士纵使在战场上骁勇善战，也改不了好色的本质。 正在暗笑之际，忽闻鼻端飘来一股异香，令人心旷神怡，就见帐帘掀起，一位身着紫红蓝三色苗服，头戴银冠，蒙着鲛纱的女子款步而入，施施然向着尹陌离行了苗礼，浅笑道：“久闻尹帅之名，特来拜见。” 竟是一口缠绵酥骨的吴侬软语。 云无心乍见其形，已忘记赞叹，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人，虽然未见其容，单凭那露出的眉眼，纤侬合度的身段已是无人能及，虽是苗人装扮，但自有一番风骨，雪白面纱又怎能掩盖住绝代风华。 其他人也是一样心思，一个个吸着口气，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啪”的一声，是齐淮方羽扇跌落的声音。 齐淮方涨红了脸，默不作声地拾起扇子，不再向御影雨落看一眼。 云无心也收起了贪婪的目光，干咳道：“久仰圣女大名，不愧是姿容绝代。” 云无心本意是因为冷於冰才对她久仰，然而听在御影雨落耳中却并非如此，反而像是“调戏”。 御影雨落微微皱眉，笑说道：“尹帅言重了，雨落一介孤女，何足挂齿。” 云无心暗忖：冷於冰的绯闻女友，南疆的圣女，倒是有些过于自谦了？ “御影姑娘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又怎会是孤女呢？” 御影雨落惨然一笑：“御影自小父母双亡，是由姨婆抚养长大的，然而前日姨婆病逝，我因为伤心过度晕倒，今日起身，竟发现姨婆的神棺被人抢走了。” 云无心心下暗惊，苗疆蛊母竟是她姨婆，尹陌离并未说明啊！ 原本云无心还以为南疆选圣女是因为御影雨落年轻貌美，原来还是个“官二代”！ 御影雨落语气一变，挑眉说道：“尹帅准备几时归还姨婆的神棺？以死者要挟也是尹帅的用兵之道吗？” “呃……”云无心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扣棺要挟这是对先人的不敬，然而却是最简单有效的取胜之法。 “只要姑娘愿意交出七心伐髓紫云芝，我们就归还蛊母的神棺。”尹原接口道，“两军对阵，各尽其能，前日尹帅被刺，姑娘敢说此事与你们无关？” 御影雨落柳眉一挑：“尹帅威名远播，有人向他挑战也不足为奇。” “怪就怪在此人竟是西戎狼姆族长辛厉，姑娘是否认识他？”尹原步步紧逼。 云无心暗想莫非尹原真的查出御影雨落和刺杀案有关，办事效率这么高的吗？ 御影雨落冷笑：“不认识？” “三年前南疆与西戎曾经结盟，据说辛厉当时就被西戎王作为使者派来南疆，当晚蛊母设宴招待，姑娘似乎也在列。”尹原盯着御影雨落，看她如何回答。 御影雨落不动声色：“那么久的事我早就忘了。”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尹原冷笑，“那么三日前姑娘又与何人在红溪村相聚。” 御影雨落眼眉一跳：“我与他人相聚乃是我的私事，你们已经强占我姨婆棺木，难道还要禁锢我的自由！尹家军竟是如此不堪的吗？” 云无心越听越奇，这御影雨落果然与辛厉有关，该死的尹陌离还真是算无遗策。 御影雨落还想开口，却被身旁婢女制止道：“圣女，以和为贵，别忘了此行的目的，我们是来议和的。” “议和？”云无心诧异道：“姑娘此来竟是为了议和？” 御影雨落肃容道：“不错，自从开战以来，两军死伤无数，为了避免再有伤亡，我谨遵蛊母遗愿，前来议和，并送上伐髓紫云芝，作为议和之礼。希望尹帅能交还姨母神棺，尹家军早日退出南疆，还我苗人一方和平。” 云无心之前也是了解历史的，议和向来是败的一方向胜的一方俯首称臣，可是这御影雨落竟是不屈不饶，言辞犀利，处处针锋相对，莫非这位南疆美女天生是政治家？ 齐淮方一听议和，立刻上前禀道：“议和刻不容缓，尹帅还应早作定夺。” 云无心皱眉点头，尹帅已经发兵一月有余，离约定之期不远，若是再不班师回朝，皇后病发，纵然有紫云芝也不起作用了，到时恐怕辰帝会颁旨降罪，无人能免。 此时她愿意献出紫云芝议和，那是最好不过。 但她只不过是小小云无心，不是天朝尹帅，拿不定注意。 “要是尹陌离现身就好了。”云无心自言自语。 果然上天怜见，竟被她听到尹陌离的声音自灵窍中响起：“议和之事，不能草率，交给尹原与齐淮方等人商量。” 云无心啧啧，这人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 云无心对齐淮方说道：“御影姑娘诚心议和，自然不容有失，还请军师，尹原与御影姑娘一起商榷议和书。” 齐淮方与尹原齐声应道：“遵命。” 御影雨落冷冷一笑：“好。” 御影雨落一共带来九人，俱是能言善辩精通汉语的苗人，而尹陌离只是派出尹原与齐淮方二人，不知道是否公平，不过被南疆第一美女占便宜也不算丢脸。 云无心甚至觉得御影雨落比较可怜，毕竟人家刚刚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两个时辰之后，云无心望着面前的圣旨与签订的议和书傻了眼。 幸好尹陌离附身，虽然还未能完好如初，但是可以支配云无心开口做事。 圣旨大致是说：皇后已经病愈，尹陌离无需再取紫云芝。不过皇后失忆，特命尹帅前往北域毗尸国，一月之内取回还琼脂。 这辰帝对皇后楚滢可谓情深意重，简简单单生场病，就要大军出征，随随便便失个忆，就要兵戎相见。 不如让尹陌离把天下至宝都搜罗回来放在皇宫中，那岂不是更好？ 而和议书却分明写着：“两军议和，第一条，南疆向大祁称臣，献出紫云芝，每年向大祁进贡十万黄金；第二条，大祁要在南疆设置管理局，苗汉两族共同管理南疆各镇，并且两地开通贸易，海盐丝绸茶叶，互通有无。” 南疆多金，十万黄金不过九牛一毛耳，然而盐茶互通却大利苗人，他们不必贵价购入私盐，私茶，自然有利生产。 何况此项条款对汉人来说也是有利可图，不必冒着贩卖私盐私茶被砍头的风险，就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御影这条立得可真是互惠互利。 然而第三条就是无理之极了，她竟然要求尹陌离赠送一枚竹君蛊母予她！ 尹陌离冷笑道：“御影雨落如果愿意交出金蚕蛊，那么我们自然会将竹君蛊送给她。” 云无心也想看一看传说中的金蚕蛊，便代为转述。 御影雨落摇头叹息：“若有金蚕蛊，我们还会输吗？” 尹陌离一凛，原来金蚕蛊早已失传，难怪这次尹家军单凭竹君蛊就能赢下半城。 苗人失传金蚕蛊与竹君蛊，唯一留传的幻蝶蛊却没有杀伤力。 如今竹君蛊重出江湖，苗人自然希望能够得到一枚进行培育，然而竹君蛊是沧海潮生阁的之物，怎能随意赠送。 尹陌离顿了半晌，让云无心继续说：“既然是至宝，当然需要同等价值的宝物相换。” 云无心暗自嘀咕：尹陌离又要给人挖坑了，圣女小妹妹可千万别答应。 御影雨落却不知道云无心的想法，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尹陌离开口，云无心刚开始没理解，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只是这话说出真是有损形象。 还好尹陌离继续说道：“以她容貌必能在上京掀起一番风雨，她若肯和亲，就将竹君蛊母送给她。” 云无心连连摇头：“和亲诶，要她孤身一人远离家乡，恐怕未必肯吧！” 尹陌离冷笑：“她的容貌是把双刃剑，与其做一个无人庇佑的南疆圣女，不如进京谋求一个前程。御影雨落是个聪明人，她一定会选的。” 云无心心里可惜，只能无奈地向御影雨落提出这个条件。 御影雨落沉默半晌，忽然笑道：“好，一言为定。” 云无心未料到御影雨落会答应得如此之快，张口结舌道：“这个……我军明日就要拔营，姑娘你是否同我们一起启程？还是过几天再……” 御影雨落浅笑道：“明日是御影族的幻蝶祭，我想请尹帅参观指教，不知是否同意？” 云无心只知道傣族有泼水节，不知道南疆还有幻蝶祭，闻言微笑点头同意，又向尹原道：“你陪御影姑娘将蛊母神棺送回，并代我上香。” “是。”尹原躬身禀道。 御影雨落眸中精光一闪，道声多谢，转身飘然而去。 云无心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说道：“哎，女人啊！” 难怪殷素素曾说美丽的女人不能相信，果然如此! 第9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南疆十万大山连绵起伏，山峦俊秀，清流潺潺，然而十万大山之中却错落地掩埋着无数枯骨。 英魂鬼魂，是耶非耶，终究是分不清了。 此处原名为“彼岸”，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本是苗人采药收蛊的胜地。谁知后来被一片金蚕占据，成千上万只金蚕铺满了每一寸土地。 有大胆之人渴望一探究竟，奈何一进入谷口，便有金蚕如影随形，中者必死。即便精通蛊毒之术的高手，也没有人敢觊觎谷中的金蚕。 此处又改名为“黄泉”，一入黄泉不复回。从此，无人再敢踏足此地。 然而物性相克，既有金蚕为患，附近十里内自然有克制它之物。 据说此法由九尾狐仙传授，因为第一位能克制金蚕蛊之人为女子，因此称为南疆蛊神，尊为蛊母。 后来蛊母将野蚕驯化，成为南疆第一奇蛊——金蚕蛊，南疆蛊术也因此达到顶峰。此谷后来被称作“蛊神镇”，蛊神镇中建了一座神殿，用来纪念历代蛊母的功绩，至今已有千余年，民风煊赫，此地也成为了武林中的禁地。 九月二十五日，幻蝶祭，是为了纪念千百年前苗疆第一任蛊母蓝蝶的诞辰而举办的活动，南疆三十六峒主都齐集镇上。 南疆多瘴气，然而今天却是青翠萦目，红紫迎人，蛊神坛周围花开馥馥，蝶飞翩翩，真是锦绣乾坤，花花世界。 虽然刚经历过战争杀伐，但是当此盛事，苗人又多单纯善良之人，倒也争相到来，不负盛景。 卯时刚过，云无心就率众将来此参与如此盛事，虽然现今议和之事已经谈妥，十万两黄金早已送至尹帅军中。但是先小人后君子，众人还是事先服下辟毒之药，并带上兵刃以防万一。 空山寂寂，朝霞犹如锦带，从重重山峦中徐徐沉下，将无边林莽染上一片瑰丽的金色，更装点出山中的烂漫秋意。 云无心骑在马上，低头如捣蒜，哈欠连天，困倦不已，精力已经越来越弱了，本来今天尹原竭力阻止，不让前来，但是本着凑热闹的心态，还是一意孤行，自己身体里的尹陌离都没发话，更别说尹原了。 此处青山含翠，点点烟波，时有野鹤相鸣而过，呈现出一派悠然自得。 众人跟在马后，也是指指点点，热闹非凡，刚到蛊神镇前，就被持刀的苗人拦下，表明身份后，为首的苗人进去通报御影雨落。 云无心举目四顾，顿时被镇中竖着的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吸引，白玉为墙金作瓦，呈六芒星的图案，大门朝南，占地约百亩，共有九层，高三十六丈，屋顶六个角上各挂着一个铜铃，随风飘荡，发出悦耳的铃音。 七十二级汉白玉石阶笔直地延伸上去，殿前站着两位苗人，其余五面各盘着一尊毒物的神像。东北面上是金蜈蚣，通体黄金打造，盘在柱子上，昂首挺胸，头上两只大毒钳张开，似乎想要择人而噬；东南面的是一只赤守宫，四脚攀着石壁，两只眼睛发出红光，仔细一看，方知是嵌了两枚鹅蛋大小的红宝石；西南面是整块紫水晶雕成的蝎子；西北面是一只通体黝黑的蜘蛛，闪着金铁的寒光，蜘蛛背上有一张女人的脸，是剧毒无比的黑寡妇；背面不曾见到，大概是一条青蛇了。 云无心大开眼界，原本迷蒙的神智也被山风一吹，清醒了许多，这幻蝶祭就在这神殿侧旁的蛊神坛上举行。 众人由侍从引着绕过神殿，来到蛊神坛边，神坛四周满是奇花异草，花团锦簇，香气馥郁，不觉心醉。 中间有一片高台，台上也是铺满花草，隐隐有半人多高。中间微微隆起似乎伏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台下有苗人已备下丝竹管弦，吹拉弹唱之声不绝于耳。 幻蝶祭还未开始，佳客临门，自当奉茶上座。 然而苗人尚古，如今还是习惯席地而坐，或者直接站着，因此只是将他们引至东边的一块波斯地毯上。众人也不客气，仿古人席地而坐。 坛前的紫铜蛇形香炉中插着三支拇指粗细的清香，清烟袅袅，闻之有异香，是上等的冷叶香！ 这里早已围了不少苗人，原本悲伤的脸上也现出一丝难得的喜气，毕竟是千百年来的传统，不能怠慢。 众人纷纷放出自己豢养的彩蝶，幻蝶蛊本是苗疆三大奇蛊之一，是蛊术由浅入深的基础。苗人从小就会，但成就不同，又大又色彩鲜亮的比比皆是，小而密的流光蝴蝶也是美轮美奂的奇景。 蝴蝶的颜色也分为许多种，至真至贵者为无色透明的琉璃羽蝶，其次是紫、蓝、红、粉、黄等等。 除了历任蛊母能养出琉璃羽蝶，其余苗人都是红色或粉色居多，而御影雨落是蛊母亲自培养长大，她所炼出来的蝴蝶是紫色的光明女神蝶。 此时谷中雾气消散，几千几万枚蝴蝶在花中飞舞躲藏，倏尔雁行，倏尔低飞，倏尔低头亲吻无边花木，在苗人丝竹的引导下为尊客献上一场悠然的蝶舞，好似天宫梵景，美妙绝伦。饶是铁石心肠如尹家军，也不免欣赏这无边美景。 狂随柳絮有时见，飞入梨花无处寻。 云无心啧啧称赞，一时忘了身处在国破家亡的苗人之中，全然看不见苗人眼中的仇恨已经满溢而出。身边虽然有骁勇善战的将士、智慧超群的谋士以及忠心耿耿的家奴，却都没有发现危险近在眼前，依然沉浸在美好的幻蝶祭中。 御影雨落自花丛中抬起头，原来，她一直俯伏于花丛中，光明女神蝶围绕着她，换了一袭广袖仙裳的她独立花丛中，虽然仍是戴着面纱，然而紫瞳流转间，已非人间之物，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竟已夺人心魄。 丝竹声戛然而止，只余山风轻拂花蕊之音，蝴蝶灵动蹁跹之态，极度的静谧中，乍闻一声箫吟震于九天之上，人人心中惊动。 御影雨落已长袖展动，罗带飘舞，身姿轻盈随风舞，犹如初绽之芍药，出波之芙蕖，连蝴蝶都黯然失色。 箫声婉转中，御影雨落柳肢轻摇，婉转戏蝶，步履飞旋，飘然如仙，十指纤纤，或抚或撩，或半遮岫面，或足尖轻点，旋绕神台飞舞，仙姿婀娜，天下无双。 观者无不动容，那箫声渐随渐远，越吹越低，几不可闻；那谷中山风轻拂，万千蝶影纷飞，阵阵花香味随风扑鼻，令人迷离恍惚，恰似众人此时的心情。 蝶影幻散，一曲舞罢，御影雨落已步出花丛，面对尹陌离，美目流转间，说道：“尹帅大驾光临，令我“幻蝶祭”生色不少，鄙民招呼不周，还望尹帅海涵。”说完福了一福，竟是依着汉人的礼仪行的。 众人沉湎于御影雨落的美妙蝶舞之中，尚未回过神来，倒是云无心本是女人，自然醒得快些，闻言立刻拍手笑道：“不错不错，这南疆的幻蝶祭果然是神奇不已，令我大开眼界。御影姑娘的舞姿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御影雨落笑了笑：“尹帅谬赞了！”说完下了高坛。 众人继续舞蝶，她则进殿换装，走之前瞟了一眼尹陌离。 云无心只当是看她，心神一荡，对美女的回顾自然不敢怠慢，咧开嘴目送着她。 御影雨落回到神殿中自己的内屋，重重一拍桌子，骂道：“登徒浪子，想不到闻名天下的尹帅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随侍的婢女聃聃说道：“如此才好，姑娘正好请他在蛊阵中相候，来个瓮中捉鳖。” “怕没那么容易，传闻尹陌离乃是大祁第一高手，即便蛊阵中藏着上百种剧毒之物，但是要对付尹陌离这等高手，这些毒物毫无用武之地。” “可是他已经中了姑娘的幻蝶蛊啊。”聃聃说道。 “幻蝶蛊并无实际作用，只能扰他心神，不能去其内力，万一他心神坚定，我们也奈何不得他。”御影雨落叹道，“可惜金蚕蛊失踪百年，竹君蛊还未到手，不然倒可与他一拼。” 这一战虽然败了，但是南疆众人并不甘心，尤其是败在竹君蛊上。 御影雨落为了南疆众人的生死，虽然提出和谈，但是蛊母之仇必须报。 尹帅积威日久，众人心中都没有底。直到尹陌离欲要将御影带至上京，她才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妄想将尹陌离诱来此地，亲自杀之。 然而此事并不容易，之前蛊母联合一位神秘汉人向尹陌离施展噬魂之术都未占到便宜，反而噬魂术反噬，将蛊母逼至吐血而亡。 想到此处，御影雨落美丽的脸庞笼罩一层寒霜，眸中紫光夺目：“尹陌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御影吩咐聃聃：“将尹帅带至蛊阵，我将亲自献上七心伐髓紫云芝。”随后又嘱咐道：“派人盯着其他人，以防有变。” 随后她换上轻便的苗服，准备一战。 适才蝶舞之时，御影雨落已将幻蝶蛊施入尹陌离心中，虽然不能致死，但能迷惑人的心智，只要心念一动，中蛊者就能感应到施蛊者的召唤，从而来到施蛊者身边，所以，不需人来请，云无心已寻至神殿前，身边只有尹原一人。 蛊阵是神殿后靠山的一座石洞，东边密室暗格中藏有《蛊神经》、伐髓紫云芝等宝物，中洞布满机关暗器及蛇虫毒蝎等物，西洞则是用来放置金沙财宝等物。 蛊阵只有两扇门，一扇在西到达西洞，另一扇门开在山腹正中，需经过中洞才能到达东边的密室。若不通晓其中机关，任何人走过中洞都只有死路一条，历来只有蛊母一人才能够进入。 大战前，蛊母明知必死，已将洞中机关及蛊母之位秘密传于御影雨落，因此御影雨落如今已是南疆蛊母之尊了。 御影雨落此战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反而是南疆众位峒主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还以为她是真的要将南疆至宝伐髓紫云芝献上，纷纷摇头不已，不愿前往。 御影雨落也不说破，点点头免了众人跟随，一人前往蛊阵中心。 此时聃聃将两人带到后山，悄悄退了下去。御影雨落已在洞前相候，云无心抬头见壁上开了一扇朱红铁门，上书“蛊阵”二字。 她一见御影就心情激动，一扫今日之颓势，还未明白是中了蛊的缘故，笑嘻嘻地和御影打招呼。 御影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春风和煦，微笑点头，开启洞门，自怀中取出夜明珠，一人一粒鸽蛋大小的夜明珠拿在手里，瞬间暗室生辉，光明在指尖流转，照亮了通道。 此地乃是山中腹地开凿出来的螺旋甬道，岔路极多，云无心与尹原紧跟御影雨落，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迷路了。 黑暗中隐隐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想必是隐藏了不少蜘蛛，蜈蚣等物。然而云无心身怀辟邪珠，倒是一只毒虫也不敢上前。 走了一刻钟左右，众人来至中洞，云无心哑然，没有烛火，但洞内却一片光晕四射，细细搜寻，四壁都镶嵌着水晶琉璃，洞顶铺满南海夜明珠，地上植着发出紫光的幽灵草。 黑夜中无数暗影挥之不去，云无心闪过一丝恐惧，见御影回头似是与她说话，忙凑上前去倾听，一点也不顾忌自己是男儿身。 但见一股紫色的轻烟从她唇中呵出，云无心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想闻一下这独特的香气，却突然感觉不妙。 只听得耳旁“扑通”一声，尹原已软倒在地，暗道不好，眼尾扫过御影雨落，这美丽的女子脸上现过一丝狠厉。 云无心蓦然一惊，一阵酥麻感遍布全身，双眼一闭，人事不知了。 御影雨落也没有想到，这尹帅空负盛名，原来竟是如此脓包，又怕是尹陌离的诱敌之策，一时沉吟未决。 良久之后，方才翻出藏于袖中的匕首，柄上刻着一只怒目圆睁的狼头，狼眼上嵌着两颗绿宝石，冷光森森，刀身泛着绿光，显是涂了剧毒。 御影雨落拿着匕首慢慢逼近尹陌离的脖子，以防他突然醒来。 尹帅积威之下，难怪御影雨落不敢轻举妄动。 “姨婆，阿厉，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眼看即将手刃仇人，御影雨落激动不已，将匕首抵着尹陌离的脖子低呼道。 拿着匕首的右手都不禁发抖，刚要用力，眼前一花，原本倒在草地上的尹陌离消失无踪，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欲抬头，却已动弹不得，原来腰间的穴道已被点住，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紫色的幽灵草上，霎时一片焦黑。 尹陌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犹如噩梦一般：“你要杀我？” “你没有中毒？”御影雨落美丽的双眼中布满惊讶与惊恐，一时间竟然忘了求饶。 “回答我，你是不是想杀我？”尹陌离伸出食指勾着御影雨落美丽的下巴，冷冷道。 御影雨落似乎已经料到，落在这魔王的手里，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再挣扎求生，低头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落在尹帅手中，但求一死。” “就凭你？”尹陌离挑眉。 “此事与别人无关，都是御影一人之意，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希望尹帅不要迁怒他人。”听出尹陌离话意不善，未免南疆生灵涂炭，御影雨落急忙将祸事揽在自己身上。 “你在求我？”尹陌离冷笑，双眸光晕流转，似乎在想着什么。 “是，我求你。”御影雨落眼中满是哀恳，忽然感叹自己痴傻，要去招惹这魔王。 “你没资格，”尹陌离冷冷道，“去将紫云芝取来。” 御影雨落听完前半句一颗心已沉入谷底，待听得后半句，又觉得希望陡生。 “尹帅若不答应，恕难从命。”御影雨落说道，“此去东洞有四十八道机关，若是尹帅不答应，我宁可一死。这个世上除了我，只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拿到紫云芝了。” 尹陌离眯起双眼，似乎根本就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慢慢逼近御影雨落，冷笑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御影雨落大惊：“你想怎么样？”情急之中暗中运气冲穴，想要挣脱尹陌离的桎梏，奈何这穴道是尹陌离点的，这世上只怕除了他自己，别人还没有这个本事能解得了。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想怎么样。”尹陌离冷笑，将脸凑向御影雨落，话音未落，一手揽起御影雨落细腰，一手将掉落在地的匕首吸入掌心，向着藏紫云芝的密室走去。 第10章 前程渐觉风光好 御影雨落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只能跟着他的步伐行动，虽然现在穴道被制，但是蛊阵中所有蛊物都能依蛊母心神而动，只要尹陌离踏入阵中，这些藏于暗处的蛊物就能随着御影雨落的意念发出攻击。 果然，刚走了两步，洞顶忽然开出一个小口，一道毒箭直射而下，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 尹陌离却似早已料到，向右侧一闪堪堪避过，但是毒箭感应到了尹陌离会向右侧躲避，竟然在空中转折又向着尹陌离射来，说时迟那是快，尹陌离将手中匕首一挥，那毒箭应声而断，落于草中，又是一片焦黑，竟是两个半截尺余长的红蜈蚣。 这蜈蚣全身赤红，油亮亮的甲壳泛着斑斓的光芒，是蛊母用鲜血饲养之物。如今一死，御影雨落心神巨震。 “雕虫小计，蛊阵中只有这些毒物吗？”尹陌离哂道。 原来他是有意触发机关，以试验自身功力恢复情况。 御影雨落咬牙暗道：“你别后悔。”心神暗动，又触发了几道神蛊，俱被尹陌离击毙。 御影雨落鲜血喷出，瞬间染红半壁山洞。 通往东边密室的甬道中布满机关，洞顶，石壁及地上都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几只毒物，连番发出攻击。 可惜无一例外，都被尹陌离用那柄狼形匕首击毙。 连番杀戮，青衣翩翩，未沾染丝毫鲜血，依旧是那个不动声色的军中之王。 甬道尽头，是两扇金漆大门，门框是大理石，与石壁合二为一，竟是整块大理石雕成。门上包裹着金片，钉着九九八十一枚赤金钉，正中是一只纯金打造的辅首衔环，转动辅首衔环就能进入东洞。东洞里藏着的是南疆历代蛊母的灵位及三件圣物，分别是梦星辰、紫云芝及《蛊神经》。 传说七心伐髓紫云芝是南疆奇珍，叶生七片，一片已能起死回生，七片同食，可以得道升仙。 蛊神经虽然记载蛊术，但更多的却是南疆医术药理总集。 而梦星辰，有改天换地之能，无人得一见，不知是何物。 尹陌离伸手欲推开大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终于，天下是他的了！ 在尹陌离的手将要触及金环之时，御影雨落挑了挑眉。 虽然他一路破了蛊阵中所有机关，但是这一次，他一定逃不掉。 离铁门还有一寸之处，尹陌离看着怀中故作镇定的御影雨落，说道：“你说这洞中有四十八处机关，我们一路行来，只有四十七关，想必最后一关就是在这扇门上吧！” 御影雨落原本强自镇定的心神此刻瞬间瓦解，脸色惨白，明明快要成功了，为何功亏一篑。 看着御影雨落的脸色，尹陌离似乎很满意，顿了顿说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只不过，我也想知道这扇门有何古怪之处。”尹陌离说着竟然将手附了上去。 如果将御影雨落面纱褪下，一定能见到她惊讶得合不拢嘴，说不定还能塞得进一大鸭蛋，而她眼中炽热的光芒似能化开一座冰山了。 她脑中只有一个信念：“找死” “咔啦啦”声响，尹陌离转动辅首，那辅首口中的金环似乎活了一般，缠在他手上，点点金芒耀眼，沾者必死，金环头部倏然张大，口中毒牙森森，向他虎口上咬去。 尹陌离护身真气反噬，这“金环”虽然剧毒无比，奈何尹陌离修为精湛，内力浑厚，反而被震碎了两颗毒牙，耷拉着脑袋，“啪”的掉在地上。 这辅首口中衔着的“金环”竟是一条金色的小毒蛇。 “小金！”御影雨落大惊之下，失声叫道。 本以为死的是尹陌离，谁知道竟然是自己豢养多年的小金蛇。 “微末伎俩！”尹陌离不屑一顾，伸手推开大门，却在推开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一片刺目的红光，不由自主地微眯了眯眼。 原来，杀招在这里！ 红光扑面而来，穿透尹陌离的护身真气，在触及尹陌离衣衫时突然停顿，似乎遇到抵御之物，转而袭击身侧的御影雨落。 尹陌离真气流转，手中一道真气袭向红影，青袍鼓动，若非见机得快，只怕御影雨落已被这一片红光透体而过了。 尹陌离匕首斜挥，只削落三片，红光复又聚拢，再次袭向御影雨落。他右脚点地，抱起御影雨落向后跃起，催动自身内力，衣带当风，袍袖之力岂止千斤，红光毫不畏惧，紧紧跟上，直扑御影雨落。 “是惊鸿！”御影雨落似乎如梦初醒，惊声叫道，“它能啖人生魂！” 尹陌离恍然：原来是你们用噬魂术害我，幸好我随身带有辟邪之物，又有云无心帮我挡过这一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惊鸿虽然厉害，但是失去主持之人，不消片刻就死伤大半，地上片片丹砂之色，煞是好看，御影雨落在尹陌离护卫之下总算毫发无伤。 尹陌离真气激荡，围绕着惊鸿厮杀，并不想放这些红光出去害人，尹原还在中洞。 两方相持不下，突然尹陌离心神一震，暗道不好，云无心在此刻苏醒。半月之期已到，今日已是最后一天。 云无心本应该力竭消散，却不料命不该绝。 御影雨落向她喷了一口紫色的毒气——碧落黄泉，却将这个本已在黄泉之人生生拉了回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以毒攻毒了。 如今尹陌离魂魄已经归位，窍中自然再没有云无心容身之地。 她此刻醒转，灵魂似要离体而去，惊讶地呼出声来，离了尹陌离的身躯，她的灵魂必是第一个遭劫。 惊鸿也已嗅到云无心灵魂出窍，作势扑了上来。 尹陌离心念一动，待要去救云无心，护着御影雨落的真气微一消散，红光已然察觉，好一招声东击西，红光寻隙扑向御影。 “啊！”御影惊呼一声，软倒在地，红光突然暴涨，显然已经得手，又飞向尹陌离，耀武扬威。 尹陌离眼中寒光闪过：“找死！”。 他曾于东海杀过蛟龙，饮过龙血，惊鸿乃幽冥之物，惧怕金色之物，所以大门漆金色，铺首衔金蛇，方能震住它们。 他体内有龙血，所以就算有阴人主持，惊鸿噬魂，也只不过伤他七日，何况还有云无心相助。 他抬起右手用真气划破中指，将指尖鲜血弹向惊鸿。 十指连心，是为心血，正是克制惊鸿之物。 如今既已伤人，恐怕饶不得了。 果然心血过处，红雾片片，消逝于天地间。 尹陌离看着地上的御影雨落皱了皱眉：此人练噬魂阵，死不足惜，可惜破坏了我的计划。 “刚刚那些是什么。”云无心一个现代人，自然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滚了一圈又回来了，竟然大言不惭地说道：“怪好看的。” 尹陌离皱着的眉头倏然舒展，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眼前有一个现成的灵魂，不正好为我所用？想到此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我说过，要为你寻一处好庐舍，此地正好有一具，你以为如何。”尹陌离问道。 “你让我住这里，我才不要呢！冷气森森的，都是蛇虫鼠蚁，又没有一个好人，我才不要待在这里。”云无心一直将庐舍当成是房子，以为尹陌离要将她留在南疆，连忙摇头。 可是她就是一个灵魂，借的是尹陌离的身体，摇的自然也是尹陌离的头。这一问一答一摇头，恐怕能把不知所以然的人吓个半死，莫非尹帅又疯了。 尹陌离解释道：“我是让你附在御影雨落的身上，她的灵魂被惊鸿吃了，我作法将你附上去。” 云无心失声道：“什么，大美女的灵魂被‘井’吃了？你以为演《贞子》啊！” 尹陌离没耐性跟她解释那么多，右手捏个诀，将体内云无心的灵魂转移至御影雨落身上。 总之，他要的是活的御影雨落。 之前的南疆圣女天生反骨，总想除了他，如今换了天真蠢笨的云无心，正好为他所用。 于是尹陌离曲指在御影雨落心口一点，取了她一滴心血，说道：今日你我结契，若你违背我的命令，必遭身死魂消之劫！ 云无心浑浑噩噩地照着尹陌离所说的誓言念了一遍，就此与尹陌离结下契言。 云无心自我安慰了千万遍，做南疆圣女好过当尹陌离，不用担心“站着方便”这个问题，也终于能堂堂正正成为一个女人了。 她将脸上的那块面纱撕了下来，想看看御影雨落到底美成什么样子。 在注意到尹陌离盯着她看了半晌之后脸上的微红，她不禁笑出了声。 云无心心满意足，这美女的容颜竟然连冷漠如冰的尹陌离都能迷惑住，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女。 尹陌离也略显激动，并不是因为有美人相伴，而是因为他终于来到了蛊神阵的中心，这间密室终于敞开在他眼前。 天下，依然是他的！ 云无心跟在尹陌离后面进了密室，却感受到周围的空气突然降了下去，再一看尹陌离的脸色已经笼罩了一层寒霜，眼睛直视着前方，云无心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 一架丈许高的紫檀木雕花方案上成品字形竖着三个一尺见方的白玉匣，左边乃是一朵紫色灵芝，右边则是一本古籍，唯独最上边那个白玉匣中空空如也。 “咦，是不是少了一样。”云无心问道。 尹陌离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神色变化不定，周围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云无心吐了吐舌头，还是不出声为好。她左右四顾，这密室是大理石砌成，除了中间的那个丈许高的紫檀木案外，四周洞壁上也凿了不少暗格，藏着稀世珍宝。 云无心不禁凑上去细细观摩，虽然这里的东西都是“她”的了，但她却并未生出占有之意，倒是像把玩古董一样欣赏着这些瓶瓶罐罐，金玉翡翠，又细细放回原位。 慢慢的，她的目光停在角落的暗格上，上面放着一枚黑乎乎的小铃铛，如一枚黑色的芝麻丸，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覆盖了一层灰，好像记忆深处曾经见过一般，这个铃铛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感觉，云无心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把玩，铃铛上刻着花纹，仔细看也看不出是什么。 云无心一时好奇，偷偷将铃铛塞进袖中，她的思绪又飘到那个挂满风铃的餐厅了。 “把紫云芝和《蛊神经》带上，跟我出去。”尹陌离命令道，随后转身离开密室。 在“尹陌离”体内就已经听惯了他的命令，云无心乖乖俯首：这个大爷，还真是不敢惹啊！ 她从架子上抽了一块丝帛，将装着宝物的两个玉匣子系好，跟着尹陌离匆匆退出。 两人来到中洞，尹原中的毒尚未退去，尹陌离伸出食指点在尹原眉心，输入一股内力。 尹原渐渐苏醒，他中的毒并不厉害，身上又带有避毒药物，不消片刻他就醒了，他抬头望见“御影雨落”盯着他，此时云无心已经将覆脸的面纱摘去。 尹原呆了一瞬，待想起经过，蓦然坐起，出掌击向“御影雨落”。 云无心大惊之下，忘了后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中满是惊恐。 尹陌离反应迅速，喝道：“住手！” 他的话就像一道灵符，尹原的手掌堪堪停在御影雨落身前半寸处。 云无心惊出一身冷汗，她可不想刚刚得到的小脸蛋被尹原的掌风打散了，赶紧跳开一步，双手揉着自己的脸，连声道：“还好还好，没坏没坏！” 尹原收回掌势，站在尹陌离身前询问：“主人，您没事吧？” 尹陌离微微摇头说道：“东西已经拿到了，我们回去再说。”说着就要离开。 “那我呢。”云无心问道。 尹陌离看了御影雨落一眼，说道：“将面纱遮上，跟我走。” 云无心“哦”了一声，翻出鲛纱重新系上，跟在尹陌离身后。 “这蛊阵中的毒物大多有些年岁，脑中都藏有内丹，你可一一取出，以备他日不时之需。”尹陌离又将那一柄狼形匕首递给交给云无心，说道：“这是你的匕首，锋利无比，可以用来防身。只是上面抹了剧毒，用的时候小心一点。” 云无心边听边暗自翻白眼：“这么危险你怎么不自己取。” 但是面对尹陌离递过来的匕首却恭顺地点了点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将这匕首上的毒擦干净。 尹原低着头，暗中纳闷尹帅对御影雨落的态度起了变化，甚至连御影雨落也变了，变得恭谨温顺了，莫非主帅已经将她…… 想到此处他微微皱了皱眉，抬头望了一眼尹陌离的背影，叹了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我们很快就有元帅夫人了。 云无心怀里抱着两个盒子，悄悄地低声问尹陌离道：“你不是只要紫云芝吗，怎么连这本《蛊神经》也要。” 她不认识南疆文字，也能猜到藏在这秘洞中的至宝是记载了万千蛊术的《蛊神经》。 “我自有用处，你只管带上就是。”尹陌离冷冷道。 云无心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尹陌离瞥了云无心一眼：这人蠢笨痴傻，回到上京还需好好调教。 聃聃怎么也想不到，尹陌离色眯眯地进去，竟然毫发无损地出来，而自己的小姐竟然对着尹陌离前倨后恭的，执意要随尹陌离回军营。 若不是众人拦着，恐怕早就随他去了，还开口叫自己“聃聃姑娘”，莫非圣女中邪了？ “自然没有，我只是累了！”云无心辩解道。 这个“累了”真的是古今中外最佳的借口。 云无心回到“自己”房中，其实她根本不想呆在苗寨，因为她觉得习蛊之人都不是好人——除了幻蝶蛊。 一想到这个神奇的蛊术，她立刻来了精神，她也想御蝶。 只不过她是云无心不是御影雨落，幻蝶蛊她不会，但总有人会的，比如聃聃。 夜幕降临，来往祭奠的苗人都送走之后，云无心坐在书房内，故作镇定地向聃聃考校幻蝶蛊之事。 聃聃虽然只是一个婢女，但是自小跟在御影雨落服侍，自然较旁人更精通蛊术，当下将幻蝶蛊由浅入深，由易至难详细说了一遍，还不忘夸赞一番：“虽然圣女只练成的紫色的光明女神，放眼南疆，恐怕已无人能敌。” 云无心越听越糊涂，蓦然发现，原来幻蝶蛊还是挺难学的，因此并未答话。 她直愣愣地盯着屋檐，上面还有两只漏网之蝶上下翩飞，却怎么也飞不出这间屋子。云无心起身推开窗户，蝴蝶似乎寻得空气中的花香，一前一后向着屋外飞去。 云无心转念一想：《蛊神经》上应该有这些练蛊之术，三天之后她会跟随尹陌离前往京都，如今《蛊神经》在尹陌离手上，自己岂不是可以偷偷习得。虽然尹帅一张脸又臭又硬，十足十的茅坑里的石头，不过对付这位大神，她还是有点心得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不识苗文，根本看不懂《蛊神经》，那么只好把聃聃带上了。 想到这里，回头直瞅着聃聃，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一个计划油然而生。 就着灯火，聃聃看到的却是御影雨落站在窗前良久不动声色，却突然回头盯着她笑，嘬了嘬牙花子，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聃聃头皮发麻，急忙快步退出房间，身后只听到一连串的冷笑声“嘿嘿嘿嘿”。 尹陌离对云无心来说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熟悉的人，虽然他冷漠无情，但是对她还算是照顾，不仅教会了她内功修习的法门，还给了她这具美貌的庐舍，这份恩情的确是难能可贵的。没有尹陌离，可能云无心早已经变成阴魂消散于天地间了！ 当日尹陌离是不会告诉她，若是没有御影雨落作为载体，她的三魂七魄只有死路一条，他要的就是云无心的感恩戴德和无依无靠！ 所以云无心只会把尹陌离当成是她的恩人，有恩必报，结下契言。 至少现在他让她当南疆圣女和亲，就当报恩了。 因为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容貌，没有自保的能力，迟早也是要被拆穿身份的，还不如远离故土，与他一起去上京。 第11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时间匆匆而过，尹陌离的大军因为御影雨落的和亲一事耽搁了下来，不过他已经提前派人前往西戎，探寻毗尸国的踪迹。 云无心这几日也并未闲着，圣女愿为整个南疆献出自己。 因此，每日前来拜见送礼之人几乎踏断了蛊神殿的门槛。 这云无心自然时时刻刻要准备接见，一刻也不得闲。 同时蛊神殿中众位长老也在为御影雨落的远赴京城赶制服装及金银首饰。 众人都明白，此去上京和亲，不是献给辰帝做妃子，就是皇亲国戚之间笼络人心的工具，因此没人愿意提及此事。云无心也已忘了附身之人将来的身份，看到神殿来来往往的人倒是觉得热闹不已。 第三天一早，尹陌离派来接南疆圣女的车马队伍已经停满蛊神镇。而门前的白玉石阶上也铺上丈许宽的大红色地毯，从御影雨落的房门一直向外延伸至青凤辇前。 御影雨落头戴银冠，一头青丝如远山般重叠在脑后，琉璃金簪翠搔头，斜插的凤凰口中衔着两串红豆大小的珊瑚珠，红艳如血，轻轻摆动。 脸上覆着一副冰蚕丝绣花轻纱，一袭盛装红底宝蓝色苗服，由十余名苗疆手艺最好的织工连夜为圣女赶制。 腰间大红色束腰玉带，刻着繁复的金色花纹，隔着一指就点缀着一粒名贵的东珠，两根丝绦垂下，垂着两枚鸽蛋大小的蓝田暖玉。 红色的裙裾随风飘荡，露出了脚上的金线绣花鞋，绣的是紫色的蝴蝶鞋面。 御影雨落是南疆人，无需如中原女人一样裹小脚，尚幸这美女的脚很小，穿着这绣花鞋也是芊芊玉足，步履姗姗，好似一朵开在风中的芙蓉花，但是芙蓉花的美又怎及御影雨落的一半。 白玉阶前由四匹白马拉着大车上竖着四面朱红色的柱子，馨香馥馥，柱子上刻着凤凰牡丹等图案。 车顶悬盖，四只角上各雕着一只青玉凤凰，凤凰口中垂着龙眼大小的红碧玺，环佩叮当甚是好听。 车上四周都覆着两层轻纱，外面是一层天青色的软烟罗，随风飘荡煞是好看，里面一层则是鹅黄色的织金缎，绣着银红色百蝶穿花的图案，织金缎厚重不易吹起，正好弥补了软烟罗的不足之处，坐在辇中的人也不会因山风而吹乱了秀发。 云无心与聃聃一起坐上青凤辇，心中纳闷：这尹陌离军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个代步工具？ 这大车竟有两丈见方，车厢中还有一张楠木雕花茶几，几上放着一个食篮，篮内是尹帅常吃的几味小菜及两碟点心，还有一壶露凝香。 云无心拊掌暗笑，尹陌离这家伙还不赖，知道我一大早起床洗漱还未吃早饭，特地准备一篮子好菜给我，真是不愧我这几日为他出生入死啊！ 御影雨落是南疆圣女，今日随尹家军而去，一路上南疆众人皆扶老携幼，想要一睹圣女风姿。 因此，青凤辇倒也行得不快，云无心坐在轿辇上，不时伸出头，向着众人挥手。 望着渐行渐远的南疆，御影雨落心中惆怅，一路上想着前途堪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到来时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青凤辇回到营地，军中自有人将御影姑娘安置在西北边的一幢红绸帐篷中。 红绡帐下，美人独坐，看着面前的各色将士将御影带的一些必备之物都搬入其中，其余的嫁妆则有专人看管，安置另一处。 天色渐渐暗了，云无心一天没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就等着侍卫官传晚膳了。然而左等右等，皆不见人来，狐疑之下，遣了聃聃前去询问。 聃聃出帐片刻，回来禀道：“尹帅和众位将军在大帐商议西北军事，故无人来请用膳。” 云无心疑惑不已：什么要事竟然搞得冷漠脸连饭也不吃了。 正准备出去看看，突听帐外喧哗，微风过处，天旋地转，已被一人拦腰抱在怀中。 那人一袭雪白云衫，脚不沾地，怀抱御影雨落向大营外飞去。 云无心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刹那间惊叫出声，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那人衣衫，生怕自己掉下去。 那人见状，怀抱御影的双手紧了紧：“别怕，有我在。” 语调温柔似水，云无心听得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那人眼含柔波，露出一丝微笑：“我带你离开这里。” 御风而行，速度极快，渐渐能看到大营的门口，两边来往的将士竟无一人拦得住。 云无心心中纳闷，这人语气温柔，应该不是坏人。只是心中太过害怕，一时之间倒是忘记回答了，只是紧紧抓住那人衣衫，抬眼望去，只看到一抹雪白。 云无心大骇，立刻想起了一个人——冷於冰。她晓得此人身份特殊，拥有惊才绝艳的手段，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尹陌离在此，都只能打个平手，何况现在尹陌离还在中军帐中，怕是还没得到她被掳走的消息。 只是冷於冰为何要将她带走呢？听他的语气，两人似乎还挺熟悉的。 云无心想起了第一次见冷於冰的情景，那时，他就曾为了御影雨落找过尹陌离。 御影雨落难道是冷於冰的情人？ 云无心胡思乱想，突然自冷於冰身后射来一道剑光，回头一看，一枚短剑已至面门，她吓出一身冷汗，暗道：“我命休矣。” 却是那冷於冰脚尖轻点，竟像是早有预料般得旋身躲开，手指微曲，将剑尖弹开，望着御影雨落风轻云淡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云无心被他温柔的凝视，瞬间觉得这人眉眼虽冷，却是个痴情人。 “冷先生，别来无恙。”尹陌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冷於冰转身，望向中军大帐前出现的山岳一般的人影，嘴角扯起一丝寒意：“未料尹帅剑法如神，竟是专伤妇人。” 这剑刁钻，且来势如电，转瞬即至，偏偏射的又是御影雨落而不是他，逼得他只能止步相抗。 若是慢得一慢，此剑必射在御影雨落身上，这般心思深沉，除了尹陌离再无他人有此功力。 “冷先生见笑了，只是你入我营中，劫持南疆圣女，是何道理。”尹陌离微微一笑，眼睛却望向云无心。 这笨女人，一时不见就给他惹事。 “圣女她不愿意跟你走，我来带她回家！”冷於冰语气微冷，将云无心抱得又紧了几分。 霸气！云无心忍不住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 云无心原本低着头，暗自责怪尹陌离将剑尖射向她，如今倒是想看看尹帅此时脸上的表情，想看却不敢看，憋得着实难受。 “所以冷先生是要与我宣战了。”尹陌离将双手背在身后，傲然道。 冷於冰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是你言而无信在先，我便只有领教尹帅高招了。” 他并没有将御影雨落放下的意思，就这么抱着御影雨落与尹陌离对峙。两人中间相隔数十丈，似乎是在等着尹陌离先出手。 尹陌离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向着御影雨落说道：“御影姑娘，你说呢。” 云无心暗骂尹陌离果然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面上却淡然地说：“冷先生误会了，御影此去上京，实为自愿，还请冷先生不要插手。” 要说尹陌离和冷於冰二选一，她还是宁愿选择尹陌离，毕竟两人还是有一些共患难的情谊的。 何况冷於冰的实力不容小觑，当初一眼就看穿了尹陌离的真身，她这假冒的御影雨落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你在怪我吗？”冷於冰低头轻声解释道，“怪我不愿帮你对付他，害你被逼上京和亲呢？” “什，什么……”云无心冷汗涔涔，既害怕尹陌离发火，又害怕被冷於冰带走，揭穿自己的身份。 冷於冰还待解释，却听尹陌离说道：“冷先生听到了吗，御影姑娘说她是自愿随我上京和亲，还请冷先生高抬贵手，放了南疆圣女。” 云无心听出尹陌离语气不善，急忙想要挣脱冷於冰的怀抱，可是冷於冰却抱得越来越紧，两人推搡的动作落在尹陌离眼里又多了几分怒火。 云无心打了个寒颤，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冷了几度，果然是天生煞星。 “下雪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天空飘飘扬扬撒下洁白的雪花，众人皆惊，如今才九月末，南疆又多潮湿，怎么可能下雪呢？ 众将士惊奇，纷纷伸手去触碰落下的雪花，只有冷於冰眼神渐渐转冷。 “铁马冰河入梦来。”尹陌离双眼一凝，拍手赞道：“想不到先生竟然练成了北雪第八重，难怪单枪匹马入我军营挟持南疆圣女了。” 冷於冰淡淡道：“尹帅过奖了。” “尹陌离虽然神魂合一，恢复如初，但是功夫必定打了折扣。看他神色，似乎不是冷於冰的对手。我是否应该趁此良机逃离此地，再寻机会回到现代？”云无心心念一动，就感觉两道冰寒彻骨的目光向她射来，抬头对视，自己的小心思分明落在尹陌离的眼里，不禁哀叹。 只是这一瞬间，雪似乎又大了几分，落在人身上似乎还有入骨的凉意，周围的温度又降了不少，云无心原本只穿了一件大红绣袍，虽然被抱在冷於冰怀里，但是被这寒气一激，却是阿嚏连连。 冷於冰见状，掌心热气催生，抵在御影雨落的背上，立马止住寒气。 周围的将士却没有这般好运，眼见着大雪越来越大，众人穿的都是夏秋轻便的衣服，突遇大雪，都禁不住打起了寒颤，但没有尹帅命令又不便做出取暖的动作，各个冻得面色发白、嘴唇发青。 尹陌离见状，暗暗皱眉，近日凌虚功的内力虽有恢复，但只有七成，并不足以对付全盛时期的冷於冰。 如此，只好向她下手了。 只见他身影鬼魅，突然袭向御影雨落。 冷於冰将云无心护在身侧，低声道：“来得好。”同时攻向尹陌离，两道身影一灰一白，同时出掌。掌风相接，凌厉至极，激起寒霜无数，周围真气激荡，一声爆炸声响，气势夺人。 两人同时向后急退，似乎在一瞬之间，就已分出胜负，周围站得近的将士们纷纷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冷於冰一击得手，立马后退，将云无心抛向高空。 云无心的心都快跳出口腔了，忍不住大声呼救。 空中一声雕鸣刺破耳膜，接住了即将下坠的她。云无心顾不得许多，急忙伸手抓住雕翅，好在白雕背部宽阔平稳，足有丈许宽，双翅展开竟如一幢小房子般。 白雕呼啸一声，向着远处的雪山飞去。 云无心茫然后顾，只见冷於冰运起轻功轻松突围，而尹陌离一击之后却望了一眼白雕背上的她。 只一眼，云无心就被尹陌离眼中的气势冻住了心脉，气血凝滞，一口鲜血喷出，昏迷了过去。 这是血契发生了效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无心悠悠醒转，远在天边的雪山已近在眼前了。 白雕越飞越低，慢慢盘旋着往下降落，停在了山腰上一块凸起的大圆石边上，将翅膀搭在圆石上，侧过身子，叫了两声。 云无心惊奇不已，顺着雕翅慢慢挪到圆石上，白雕体大，雕翅坚硬如钢针，但却无比光滑，所以她挪得很小心。 待到云无心整个人都安然无恙地站在山石上，白雕低鸣一声，扑腾着双翅，在她头上盘旋了几圈后，便向着白云深处飞去。 云无心望着白雕飞去的方向，瞬间傻眼了，就这么把她丢下了？ 南疆虽然潮湿闷热，但是此山高耸入云，山顶终年积雪，即使是山腰上的温度也比尹帅的营帐里要低得多。 山风一吹，云无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双手抱臂，不停地上下搓着取暖。 这是什么情况！云无心细细观察了片刻，发现此处是山阳面，午后阳光充足，已经冰寒彻骨，万一在此待到天黑，就算不饿死也要冻死了。 这么一想，云无心不免急躁了起来，脚上发力，寻路奔下山。 “你要到哪里去？”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是冷於冰的声音，云无心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果然，冷於冰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山林里，正微笑看着她。 “你怎么过来得那么快？”云无心料想他此刻还在尹陌离的军营中，万不可能那么快就出现在这里，莫非他会分身法？ “你忘了，我有分影术，会飞。”冷於冰笑着说道。 “分影术？”云无心一愣，低头沉思：自己只不过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根本不清楚这具身体的主人和面前这个男人什么关系，还是不问为妙。 “其实要论轻功，你的幻蝶舞才是天下无敌。”冷於冰叹道，“可惜你不想走，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尹陌离很快就会追过来，我先带你去寒冰洞中暂避，之后再想办法送你走。” 云无心暗暗心惊，看来“御影雨落”与冷於冰之间实在是关系微妙啊！ 从最开始的警告，到现在的劫营，冷於冰是连尹陌离都不敢小觑之人。若是留在他身边借以躲避尹陌离，倒是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至少不会被安排入宫和亲了，要知道古代女子一旦入宫就意味着葬送了终生幸福。 云无心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冷於冰看她站着不动，皱了皱眉说道：“你还在怪我没出手吗？唉，那时我正在闭关，并不知道你前来找我，等我出关，小风才告诉我你曾来找过我。我急忙下山，已经来不及了，你姨母已经……”冷於冰顿了顿，“我知道，你恐怕永远不能原谅我了。” “我……”云无心心念电转，原来当时还有这么一出，御影雨落为了南疆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只可惜这个男人并不是可托之人，练功比人命还重要，看来也不过如此，这样想着，脸上的神色就渐渐冷了下来。 冷於冰察言观色，只是低叹一声罢了，伸出右手，低声说道：“山路难行，你拉着我的袖子，我带你先下山吧！” “……”云无心默然，也不去牵他的袖子，径自向前走去，速度不比冷於冰慢 冷於冰尴尬地举着袖子，心中不禁一阵惆怅。 看来，今生怕是无缘了！只求将来能保得她平安也是好的！ 走出没多远，“咕咕咕咕~”云无心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折腾了半天，送嫁的送嫁，劫营的劫营，一整天的时间，云无心也没吃多少食物，现在还要自己下山，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冷於冰是何等精明的人，听到她的肚子发出的声音，立刻说道：“现在天色已晚，离我洞中又近，不如就去我洞中坐坐，等明日再下山吧！” 云无心看了冷於冰一眼，但见冷於冰脸上关切的神情，不忍拒绝，说道：“休息倒是不用了，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云无心不想冷於冰再有什么误会，做出劫人这种危险的事，想和他解释清楚。 冷於冰微微一笑，“好啊，你想和我说什么？”说着在前带路，在山林中左拐右拐，顺着一条雪水化成的小溪缓缓而上。 越往上走，云无心就不停地打寒颤，冷於冰解下身上的白袍，披在她的身上。 两人徐徐前行，越往山上走就越是看不到绿意，寸草不生，一派萧条，抬眼望去只看到一片冰壁，冷峭如刀。 云无心以为走到了绝路，待看到冷於冰向着冰壁走去，一转眼竟然不见了，急忙跟上。 走到冰壁前才发现这里的奥妙，原来这冰壁远看是一片完整的冰山，其实是由前后间隔不足三尺的山壁排列出来的，视觉上的错觉让这片冰壁变得与众不同。 寻常人走到冰壁前，只当这是一面悬崖峭壁，绝想不到里面还别有洞天。 云无心转过这道冰壁，就看到了一个两层楼那么高的山洞，洞门竟是由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巨型云母岩凿成，上面刻着两个古篆字：“寒冰”，原来这就是寒冰洞。 冷於冰用手摩挲了一下山壁上的机关，巨型冰块制成的洞门就贴着山壁慢慢向上滑开。 冷於冰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原本已经冻到发抖的云无心，一踏进洞内，就如沐春风般，浑身充满着暖意。 她不解地看向冷於冰：“洞名寒冰，却是一点都不冷呢？” 冷於冰笑笑：“这里你没有来过，此洞虽然名为寒冰洞，但此雪山中有一泓巨型温泉，泉眼正是在此。泉眼下方横着一块万年温玉，温玉散发的热量可传递百米方圆，故在洞中也温暖如春。而且我在朝阳的壁顶凿了个洞，嵌上了西域琉璃，阳光聚集，引燃炉火，自然就不冷了。这里一到晚上北风瑟瑟，只要不去后洞，应该无碍。” “原来如此！”云无心恍然大悟，之前附身在尹陌离身上离帐沐浴的那汪温泉，想来是此山灵泉的一道分支了。 第12章 山回路转不见君 此洞甚大，进入洞中是一道直径三丈的半圆型走道，走道全是山壁凿开，山势蜿蜒。 这走道完全依着山势而建，地面却修得平缓而光滑。 山壁两边多是晶莹的云母岩，壁上嵌着蝙蝠型的铜灯，蝙蝠铜灯的双眼中发出两点红色的光芒，铜灯上的蜡烛细长，散发着清幽的光芒。 两边的山壁被铜灯一照，光华流转，璀璨耀目。沿着走道蜿蜒而上，走到尽头，又有一道晶莹剔透的琉璃门横在眼前。 冷於冰推开琉璃门，顿时光明大盛。 原来已至中洞，中洞地方不大，只有尹帅大军中普通的军帐大小，安置的家什也不多，中间有一个一人高的铜炉，铜炉后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几一椅。 正对洞门的是一条长案，案上香炉袅袅，竟是燃着顶级的生犀。 洞顶东南面被冷於冰凿穿一个圆形的大洞，嵌上了四周薄，中间厚的一面直径尺许的白琉璃，日光透过白琉璃，点燃了堆放在中间的火炉，炉火熊熊，终年不灭，火炉顶端还造有烟囱换气。 这洞中构造竟然巧夺天工至此，看得云无心啧啧称赞，这放大镜的原理竟然是这么用的。 中洞除了有充当光源的火炉安置在正中，中洞琉璃门正对着一张黑色的石椅，中洞两边又各开了一个小洞，皆被白色的晶帘挡住，琉璃门的对面，则挂着一幅厚厚的红绸挡住了后洞的路口。 左边的小洞通向书房，右边的小洞则是一间小小的厨房。 厨房正中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两侧各放着一张石凳。 石桌上放着一盘红色的鲜果和几瓶雪莲蜂蜜，并无火灶之物，石桌石凳皆是上等云母石英制成，触手冰凉。 冷於冰将云无心带至厨房，尴尬地笑道：“天气转冷，洞中只剩下这几个果子和蜂浆了，你先将就着吃点，过会我去溪边抓两条鱼烤一烤。” 云无心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原来她爬山涉水这么久，就是过来吃这些冷冰冰的果子和蜂蜜的吗？ 冷於冰似乎也知道这些待客之物略微寒酸了，立即说道：“我现在就去，你先坐一会儿。” “这冷於冰，怕不是正常人吧，这么冷的地方也能住人？”云无心这样想着，坐在了冰冷的石凳上。 虽然室内温暖，但是这石桌石椅奇寒无比，倒是冻得云无心“呲”出声来，索性也不落座，就站在桌前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墙脚还有一个矮柜，虽然造型古朴，但是却隐含着光泽，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 柜子边堆了一些干柴和一个水缸，水缸的材质和石桌椅一致，墙边上还用石头砌了一个类似水池一样的凹台。 整个屋子倒是齐整，只是这柜子上…… 云无心伸出食指抹了一下柜顶，顿时刮出了一道浅浅的灰印子，敢情这魔族少主的仆人不给力啊！ 这屋子落了一层的灰，也不收拾收拾。 这么想着肚子又在抗议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这果子应该是能吃的，这蜂蜜瓶子看着倒是精致，不知道这味道如何呢？ 云无心拿起一个黑色的玛瑙瓶，拧开塞子，闻了闻蜂蜜的香气，甜丝丝地直钻入鼻子，顾不得许多，一仰头灌了下去。 这蜂蜜的滋味绝了，并不是很稠腻，反而有股顺滑的乳汁感，浓郁的香甜刺激着舌尖，一瓶喝完，顿觉饥饿感消失了，神清气爽，唇齿留香。 她又拿起一个红色的果子，在水缸里接了些水清洗一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惊喜道：“好甜！” 这红色的果子外观好似李子，却没有李子的酸涩，反而蜂蜜还甜，皮薄如纸，口感绵滑，好似水蜜桃一般，却没有核，就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盘子里很快见底了，云无心才想起来冷於冰还未回来，是不是该留两个给他，方才住手不吃。 云无心四处打量，在心中思索着“御影雨落”与冷於冰的关系，不知过了多久，洞中光线渐渐暗下去，温泉的热气也不再翻腾。 她不禁打了喷嚏，裹紧身上的绸衣，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体温直线下降，不禁暗怪冷於冰，出去了这么久，竟然还没回来。 她不免有些焦急，想找个温暖点的地方待着，或者找一床棉被盖着。 这么冷的地方，冷於冰应该备有不少棉被，但是找了这么久，竟然连个装棉被的柜子都没发现，不禁暗自嘀咕：“魔族是不怕冷的吗？” 是否应该趁着这段时间逃离这个陌生的山洞，云无心总觉得这里有一种莫名的恐怖，像是暗夜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她，一点儿都不自在。 寒冰洞虽然温暖，就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不免有些害怕。 这个洞就像是一个迷一样的怪兽，内洞黑黝黝的，洞顶琉璃漏下的光线越来越窄，只听到火炉里哔啵哔啵的声音，和着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池子里的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 虽然洞中有一泓温泉，但是天黑之后温泉的热气已经不似白天这么温暖，反而激起了更多的雾气与水汽，视线渐渐模糊。 云无心血契的伤势还未好全，又接连担惊受怕，在这洞中更是神思昏昏，有些困顿倦乏。 她暗自嘀咕：“天黑出门反而更危险，雪山路滑，山中更有野兽出没，又不认识回去的路，万一迷路岂不是更糟，自己这一天只吃了几个红色的果子，现在虽然还不饿，但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想着，云无心更加想念尹帅帐中温暖的酒菜和暖床软枕。 她一人在此，天黑路远，大雪封山，让她向洞外走又不敢，不如折回内洞，向后洞走去看看，寻着地方休息一晚，明早再下山也不迟。 只是一想到尹陌离那张冷冰冰的脸，估计回去也是要被惩罚的。 之前她刚一动离开的念头，立刻引发了血契，这定下的契约不能随意割舍，云无心此时还不知道这契约的可怕。 她只有一个念头，如今她是御影雨落，不能再以现代人云无心自居了，也不在是军营中那位掌握着三十万将士性命的尹帅了。 自己的一言一行皆要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是御影雨落。”她不停地自我催眠，在这个黑暗幽寂的寒冰洞中，她第一次正视了自己的身份。 云无心从温泉右边的洞门转出去，冷於冰说过温泉右边的洞门可以通到后洞，跨过洞口，是一条大理石甬道，甬道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只有黑暗和无边的寒意，墙壁触手冰冷，壁上刻着凹凸的浮雕。 云无心胆子也忒大，身上没有火折子也敢进入这诡异的山洞。 甬道绵绵无尽头，只依靠着中洞散发的一丝光明前进，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甬道虽然宽大，但是因为路线太长，中洞壁炉中的光明也消失不见，转了两个弯之后眼前已经一片黑暗了。 御影雨落虽是南疆苗人，但是现在是云无心的灵魂附身的，虽然底子好，可是蛊术还不能熟练使用。 尹陌离当初也只是让云无心修炼了自己的内功心法，并未教她蛊术。 以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一代南疆圣女竟是连生火的本事也没有，更别说召唤出赖以生存的迷蝶指路了，御影雨落泉下有知，说不定要气得回魂了。 铜灯上的蝙蝠眼睛里透着点点红火，诡异莫名，却可以让云无心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撞到墙壁也不知道拐弯。 她走了几步适应黑暗之后，就是凭借着这点红火一路走下去，甬道蜿蜒，岔路众多，虽然有细碎的红光，但是依旧迷了路，总觉得是哪里不对，不免心下焦躁。 脚步也凌乱了，越走越快，最后竟是急匆匆跑了起来，只是这样下去更是消耗体力，跑了半日，渐渐慢了下来。 终于，云无心扶着甬道壁，呼哧喘气，实在是累得走不动路了，然而抬眼一瞧，不禁气结。 走了这半日，一直是在这个地方兜兜转转，回头一望，中洞还在后面散发着冷冷的幽光，而前方依旧一片迷蒙，只有顶上的蝙蝠灯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红光。 鬼打墙？ 这情形，不会是鬼打墙吧？ 她心下一惊，随机又否认了自己可笑的想法，以为是拍鬼片吗？ 《盗墓笔记》看多了，但是人的灵魂都能穿越到这片遗失的大陆，鬼打墙不也是正常嘛！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冷於冰出去那么久未回，自己又在洞中摸索了这么多时候，前前后后加起来估计有一天的时间了，怎么他还未回洞，难道路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洞中诡异的很，竟然会迷路？ 若是冷於冰一去不回，自己怕是要死在这冰洞中了。 云无心思索着这几天的遭遇，真是糟透了。 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穿越，替身，换魂，和亲，被劫……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老天爷，是想置我于死地吗？ 心中悲呼，不免心伤垂泪，加之跑了这半路，那几个果子早已消化完，如今早已是筋疲力尽了。 背上虽有微汗但是在这寒冷的甬道中，寒意不禁蔓延全身，就连刚发出的汗，也顷刻结成冰渣，刺得人更加难耐。 “如果他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冻死了！”云无心不顾仪态地跌坐在地，双手覆面，低头悲声喃喃。 甬道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似乎转个弯就能重见光明，又似乎黑暗中有野兽在择人而噬，天地一片静谧，落针可闻，只余云无心沉重的呼吸声，一声紧过一声。 她就像个孤独的孩子，迷失在这座寒冷的冰洞之中。 泪眼迷蒙中，眼前的景物只余黑乎乎一片，甬道中的寒烛也不自禁摇摆地打着冷颤。 意识逐渐迷糊，寒冷、饥饿、筋疲力竭……种种身体的不适摧折着御影雨落的生机。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长长的雾眉上凝结了一层寒霜，脸上也是青气笼罩，分明是一个将死之人，突然肚子一阵抽痛，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在肚子上打了一拳似的，随后腹中就是一团火热直欲破腹而出。 云无心不免痛呼出声：“啊——” 惨叫声嘶哑痛苦，腹痛如绞，冷汗涔涔滑落，剧痛之下人也瞬间清醒。 她双手抱着肚子，弓着身子倒在地上喘气，呼哧呼哧。 腹中热力渐渐扩散，灌入奇经八脉，似要将人烧焦一般，幸好在这极寒之地，若是在平时，早已烧死了。 情急之下，她依着本能催动功体，从指间催发出一只散发着荧光的蝴蝶。 蝴蝶闪着微弱的紫色荧光，朝着洞内飞去。这紫色的蝴蝶似有仙力一般，寻找着极寒之地，想要化解身上的热气。 有了迷蝶的带领，云无心转过了两个弯，来到了一处圆形的洞口。 洞门前有一道水晶般的寒冰壁，荧光流转、虚虚实实之间透出一丝丝内部的影子。 云无心如壁虎般将四肢和整个身体都贴在晶壁上，腹中升腾起的一股热力，竟然在晶壁的冰冷之下得到了缓解，逐渐化为几股细小的内力，在身体中游荡，不下片刻这股内力充斥着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之前冻得眉眼皆青紫色，如今又恢复白皙红润。 晶壁却也在此时融化出一道略小的人形缺口，云无心避之不及，竟然面向晶壁摔进了壁窟内，这一跤直接把云无心摔得懵了， 她下意识地运功流转着腹中的这股暖意，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意识也恢复了清醒，灵台一片清明。 她四处打量这蚕茧形的洞窟，看着洞内的事物不禁惊呼出声。 “啊！”这地方难道是坟墓？ 只见茧形洞窟呈球形，顶上吊着一盏琉璃宫灯，光华四散，甬道中虚虚实实的光影就是这盏宫灯散发出来的。 除了自己摔进来的门口以及中间一个半人高的水晶蛋，整个洞窟就是一座红色的池子，再往前跌半分。 云无心就要摔进这池里去了，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激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鲜红色池子正中有两块凸起的石块，可供一人走过。 洞窟的材质与中洞类似，都是石英岩，这石英岩中散发着一点点荧光。 荧光流转间，诡异的水晶蛋中显出人形。 “这蛋里竟然有人！”云无心惊呼出声，视线被洞中央的水晶蛋吸引。 水晶蛋在血池中央，周围烟雾缭绕，池子里水浓稠得就像鲜血一般，咕咕得翻着热气。 虚虚实实间难怪云无心像见了鬼一般惊呼出声，冰洞、荧光、血池、蛋人…… 诡异莫测的冷於冰，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这人是死是活？血池难道是一种祭祀吗？ 难怪尹陌离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招惹冷於冰。 莫非自己猜错了，御影雨落与冷於冰并非情侣关系，而是仇人。 这次是劫持自己是为了准备血腥的祭祀仪式！ 那洞中的又是“人”还是“鬼”？ 诡异的情景在她心中升起一连串的疑问，水晶蛋有半人多高，犹如一块蛋形的冰块，里面有裂纹般的冰絮。 中间似乎藏着一个人影，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一具“尸体”。 因为晶壁的融化，甬道的内的温度和洞中的气温逐渐融合，浮在水晶蛋周围的雾气也渐渐地消散。 一个身形曼妙的红衣女子端坐在蛋中，就这样出现在云无心的眼前。 这女子满头银发，端坐在蛋中，就像是在她身上浇铸了一层又一层冰水，冰水凝固成了巨大的蛋形。 从云无心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见这名女子脸色虽然苍白如纸，但面容栩栩如生，好像活人一般，自有一股英气自眉梢眼角传出，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云无心摔进来也没有吵醒她，很显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顶上的宫灯摇曳着光华，云无心惧意更浓，冷於冰住在这么冷的地方，难道真因为他姓冷吗，还是为了保存这具“女尸”？ 古书中常说冰元能保存人尸身不腐，血池能保持人容颜不老。 这么一座血池，得杀多少人才能积存出来，自己被他劫持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赔罪，而是为了祭祀，自己误打误撞闯进了他的禁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此处，心中生起一股后悔之情。 “尹陌离，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被割喉取血了。”云无心这么想着，但是抵挡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想看看蛋中的尸体到底长什么样子。 云无心舔了舔嘴唇，回头望着长长的甬道，生怕这时候冷於冰突然出现，置她于死地，现在的她怕是再也不会期待看到他回来了。 她提着长长的绸裙，小心翼翼地跳上血池中间凸起的石块，生怕衣服上沾上这血池中的鲜血，一跳一跃间，就来到巨型的水晶蛋边，水晶蛋贮藏在血池里，底部都淹没在了黏稠的鲜血中。 女子满头银发，身穿红衣，整个人却宛然如鬼魅般盘腿坐在蛋中，双手结印平放在腹部，只露出半截葱白般的手指和长长的红色指甲，红色纱衣下隐藏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各绣着一只金色的蝙蝠，蝙蝠口中含着红色的血珀。 红衣红鞋，御影雨落不禁打了个冷颤，按捺心中的恐惧：希望你不是自杀死的。 云无心想仔细看看女尸的脸，又怕对方突然醒过来，心中想着恐怖鬼片的套路，脚步不免虚浮，一方面明白航天飞机都登月了，还相信这个世界有鬼，实在是可笑之极；一方面又想着自己都是灵魂穿越而来，灵异之事岂是无稽之谈。 只能暗自“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阿门”，将东西方神佛都念了一遍。 云无心战战兢兢地看向女尸的脸，啊，好美！ 这女子正当妙龄，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一些，一头银发梳成了高高的灵蛇髻，一枚流云金簪，数枚羽毛形状的发饰妆点着一头青丝，耳上坠着一串珍珠明月珰。 女子的额头还点着水红色的花钿，斜眉入鬓，这对眉毛竟是颇有英气，长长的睫毛覆盖下双眸紧闭，眼角还点着一颗泪痣，平添了几许风情，高挺的鼻梁，小巧的红唇，虽然形容消瘦，但是皮肤保持得甚是光滑而有弹性。 这女子似乎和冷於冰有点像，尤其是这眉眼和唇角的神情，竟是一般的高傲冷艳。 她到底是谁，又是怎么被冻成蛋的？ 第13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云无心太奇怪了，但是奇怪不过几秒钟，又觉得腹中原本的火热如今已经变成了阴冷。 糟糕！这冰火两重天是要把她折磨死吗？ 她再次化出紫色迷蝶，想赶紧回到原来的中洞，再从中洞离开，也不管洞外是什么温度，跌跌撞撞，刚刚冲到冰洞门口，就看到冷於冰手上提着两尾烤鱼进入洞中，衣角上却隐隐勾破了几缕丝线，似乎是刚和人打斗完毕。 冷於冰嘴角含笑：“你怎么出来了，洞里太冷了吗？” 云无心又是害怕又是心虚，紧贴着石壁说道：“你……你别过来，我要走了。” “外面已经天黑了，你这样下山很危险的。”冷於冰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担心尹陌离会来找你。” 他言辞间没有恶意，话里句句都是关切。 可是听在云无心的耳中却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一般。 “不，你将我掳来这里，尹帅是不会放过你的。”云无心牙齿都要打颤了，就怕冷於冰知道她发现了他的秘密。 “你别怕。”冷於冰皱着眉头，轻轻将云无心揽在怀里，“尹陌离受伤了，如今他不是我的对手。” 他的嗓音温柔极了，可是云无心却感觉有一把割鹿刀，一滴一滴放着她的血。 “我……我的亲族将和亲的重任交给我，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云无心化身御影雨落一边挣脱冷於冰的怀抱一边说，差点都把自己感动哭了。 这理由冷於冰怕是不会再拒绝了吧！ “他们都将你送去和亲了，还是你的亲人吗？”冷於冰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云无心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可是我是南疆的圣女……”云无心各种找理由，老天爷，千万别让我再进入那个血池般的鬼洞了。 冷於冰心念微动，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凛：“你去了后洞？” “什……什么？”云无心心头巨震，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小风怎么样了？”冷於冰感受到了云无心的颤抖，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别怕，我带你去看看。” 他一边拥着云无心向前走，一边挥手关上了洞门。 再次进入冷冰冰的山洞，云无心翻了个白眼，一个气结竟然晕了过去。 迷茫中，仿佛有一股磅礴的内力输入手掌中，云无心再次悠悠地醒来。 “你醒了。”话语中透着惊喜，冷於冰双眼一亮。 “我……我怎么了？”云无心回忆半晌，待看清眼前之人是冷於冰时，又害怕地想要往角落中缩。 此时冷於冰已经将她抱至中洞的一方石台上，这石台竟然触体生温，暖和得犹如开了电热毯一般，这怕是冷於冰口中的万年温玉床了。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冷於冰轻柔的语声响起，“你体质偏阴，之前又吃多了红果，体内冷热交融。我已经将内力输入你的体内，配合着万年温玉床，能化解你体内的热气。” “这红果是血族圣物，最多一次两枚。吃多了血气就要逆流，幸而你提前喝下了蜂浆，又身处这寒冰洞中，否则不堪设想了。”冷於冰絮絮叨叨地解释着。 “血族，血族是什么意思。”云无心惊吓连连，这尹陌离只说冷於冰是魔族少主，这血族的意思，难道就是吸血鬼——僵尸？ 天呐，我遇到了什么？ 云无心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她那双明澈的紫眸倒映着面前的白衣男子。 虽然眼中俱是惶恐，但是却依然美貌动人。 冷於冰看得呆了，云无心果然是她命中克星啊！ 云无心解释道：“我们就是血族，但是你别怕，我们不吸人血。” “你，你以前从来没说过。”云无心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江湖上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只说你们是魔族。” “人妖魔傀仙，很久没有人提过这些了。”冷於冰默然，“自从二十年前我们被人族祁皇所灭，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魔族了，整个魔族只剩下了我和小风两人。” 人都能灭魔，这是云无心想都不敢想的，她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啊！ “那你是……”云无心还是忍不住探问。 “魔族就是血族的前身，我们天生拥有银发童颜，又修习神秘功法，普通血族尚能活百岁以上，更别说纯种血族，我们的天赋惹得人皇觊觎，他便联合狼姆族杀光了我们族人。我原本是血族少主，二十年前祁旻帝攻城，我和小风恰巧去雪山打猎，不在城中，侥幸逃过一劫。然而赖以生存的族中圣地却被破坏了，魔族至宝冥光戒也已遗失。我们只能住在这寒冰洞中偏安一隅。这二十年间，我修炼冰封诀，也是怕小风被人所伤。” “小风是……”云无心迟疑着开口，怕说错一个字就被拆穿了。 “小风没事，之前你与辛厉过从甚密，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你我们的真实身份。如今辛厉已死，威胁我们的人都已经消失了，余下的狼人不足为惧，只是之前对付辛厉的时候，小风受伤了。”冷於冰温柔地解释。 这回云无心明白了，敢情自己这副躯体的主人和两个男人纠缠不清啊！ 一方面和狼姆族长辛厉有旧，一方面逼迫冷於冰为她报仇，果然美女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这辛厉为了刺杀尹陌离被自己一口银丝面喷死了，想必功夫也并不高明，为何冷於冰这么害怕呢？ “你们和辛厉是仇人吗？”云无心问道。 “血族和狼人是世仇，小风受伤也是辛厉所为。”一提到辛厉，冷於冰脸色就冷了下来，“如今她在后洞冰穴中修养，你方才应该是见过她了。再过几个时辰，她就该醒来了。” “唔，我不知道，这……”云无心仿佛也看出冷於冰并无恶意，迟疑着说，“那池子中的全是……血吗？” “别怕，我说了我们不吸人血，那些是荧惑的血。”冷於冰轻声安慰。 “荧惑？”云无心不解，“是萤火虫吗？” “荧惑是一种虫子，但不是你们熟知的萤火虫，也不是天上的星星。而是一种生长在火山中会发光的虫子，大约一根手指粗细，冬天就会爬出来燃烧身体中的火光，到了夏天待身体中的火光燃烧殆尽后就化为了血红色的草，我们称他们为荧惑。” “这不是冬虫夏草吗？”云无心在心里默念。 “荧惑经常出没在火山附近，这一池子血必须在入夏前集齐，我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终于收集完成。小风马上就能醒来了。”冷於冰喟叹道，“这红果也是在火山中采集的，虽说对人体有益，但是对你我的功法并无多大用处，反而对尹陌离学习的凌虚功倒是有所帮助。” “你之前说我来找你是小风告诉你的，那她是怎么知道的？”云无心突然想起这事。 冷於冰解释道：“她虽然在冰穴中，但是她的五感还是很灵敏的，能够覆盖整片雪山。所以你去千丈冰找我，她也知道。” 云无心恍然大悟：“这么神奇，这是元神离体吗？” 冷於冰眼看着云无心脸色恢复了红润便停手不在输送内力，只是扶着她坐起来，说道：“我感觉你的体内似乎有一道阳和之气，怕是红果的力道还未消化完，不如我带你去冰穴中？” “不……不必了。我只是太累了。”云无心连连摇头，一刻也不想靠近那神秘的冰穴。 一想到那个水晶蛋中藏着一个人，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生怕冷於冰将她带去血祭。 “别怕，这荧惑之血极为有效。”冷於冰温柔地安慰着。 “哥，她不想去就算了，血池可不养废物。”一把高傲的女声，带着冷冷的怒意响起。 云无心心里一惊，望向冷於冰的身后，那“红衣女鬼”，此刻抱着双臂，正冷冷地打量着她。 “小风，你醒了！”冷於冰回头，语气中带着笑意。 原来这红衣女鬼是冷於冰的妹妹——冷於风，而且还似乎和南疆圣女御影雨落不和，自己待在这寒冰洞，可真是举步维艰。 云无心后背汗涔涔的，现在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尹陌离快点来吧，她再待在这里一刻都要快窒息了。 尹陌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挥了挥手召来尹原：“还要多久？” “聃聃姑娘用幻蝶蛊的追踪术，还需一刻钟才能找到御影姑娘所在的地方。”尹原躬身回禀。 “天星部的人怎么说？”尹陌离显然对一刻钟很不满意。 “天星部传回消息，冷於冰的老巢应该就在附近，已经派出高手前往追踪。但是冷於冰武功高强，这些高手全部失踪了，最后留下的信息就是在这条河的上游十里处。” “再派一队人马前去增援。”尹陌离话音未落，人已经向前飞去。 “哥，你真的要为了他暴露身份吗？”冷於风十分不喜御影雨落，所以御影雨落去千丈冰求援的时候。她虽然能联系冷於冰，却故意不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导致冷於冰错失了救人的好时机，而御影雨落最终也香消玉殒。 而现在的御影雨落却是云无心的灵魂穿越而来的，在两位血族大人面前是可怜兮兮的待宰羔羊，自然不敢过分张扬，只能缩在墙角抱着大腿瑟瑟发抖。 “小风，御影姑娘是客人，你不可以对她这么无礼。”冷於冰皱着眉头低声斥责。 “客人？她怕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客人吧！三番五次借故询问你的身世，到底有何居心？”冷於风双手抱臂，龇牙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我是真不知道。”云无心立刻否认，眼中泪光涟涟，真怕冷於风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御影姑娘别担心，小风她没有恶意。”冷於冰看到了云无心眼中的泪花，心里微微酸涩，急忙开解道。 突然，冷於风变了脸色，银色长发中突然露出了一截细长的耳朵。 “哥，有人来了，人数还不少。”她竖起精灵长耳细细听了听，随即指着云无心咬牙切齿地说，“都是来找她的，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 “别怕，你带着她先走，我出去看看。”冷於冰气定神闲，如今他的功力再上一层楼，连尹陌离都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其他人了。 冷於冰将云无心交给冷於风，随后向前洞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冷於风好好照顾云无心。 云无心原本还以为尹陌离来了她就能走了，如今又落入冷於风的手中，看着冷於风高傲的脸，不禁暗叹一声，命运弄人啊。 “小……小风，你别误会，我真的不是有意留在这里，你们可以把我交给尹陌离。”云无心颤声说道。 怕是没人像她这么倒霉了吧，穿越之后不是遭遇暗杀就是遇到掳劫，如今还出现了血族、狼人之流，这剧本也不该这么写吧！ “妖女，你说我若是杀了你，我哥会伤心吗？”冷於风小香舌轻舔嘴里的两颗尖牙，慢慢地逼近云无心。 今天该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云无心吓得连连往后退去，脑子里胡思乱想，嘴里却还在狡辩：“你不能……不能杀我，你哥……会伤心的，尹陌离……尹陌离也不会放过你们。” “真是妖女，不单和辛厉牵扯不清，现在还攀附上了自己的仇人。”冷於风冷哼了一声，手指已曲指成爪。 “我……我……”云无心语塞，这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她什么也没做，就被人说成这样了。 “你别杀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至宝的下落。”云无心灵光一闪，想起之前尹陌离的话，便只能撒了个谎。 冷於风原本没想杀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闻言立刻挑眉凑到云无心面前，喝道：“你说什么？你知道冥光戒的下落？” “是……是的。”云无心额前汗珠都要落下来，断断续续解释，“之前我听说冥光戒在上京，我……我马上去上京了，可以帮你打探一下。” “你怎么知道冥光戒的下落？”冷於风冷声道。 “我……我是听尹帅说的。”云无心颤声道。 抱歉了尹陌离，先度过这一关再说！ 冷於风思忖片刻，并不上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真的，真的在上京。之前尹帅就曾说过冥光戒的下落，我可以帮你找到，只要你不杀我！”云无心连连哀求。 这冷於风虽然年纪小，但是行事作风却颇为狠辣，又是血族之人，恐怕自己今日凶多吉少。 云无心深吸一口气说：“你如果杀了我，尹陌离是不会罢手的，说不定你哥哥还会有危险，但是你放了我，我可以帮你去找冥光戒。” “好，一言为定，到了上京后，我去找你，若你拿不出冥光戒，就别怪我了，女人的鲜血我还没尝过呢！”冷於风露出尖牙，龇牙威胁云无心。 “那是自然，冷……冷姑娘你武功盖世，不是我能比的。”云无心暂时松了一口气。 “你既然想去上京，不如我把你交给尹陌离，也好过我哥和尹陌离起冲突。”冷於风竖起耳朵听了听，说道，“尹陌离快来了，你为了活命，不惜和仇人同流合污，听我哥说尹陌离不仅杀了你姨婆，还杀了辛厉，难道你还没想过报仇吗？” “报仇？我……我……我们还是快走吧！”云无心不禁语塞，她是云无心，不是御影雨落，姨婆和辛厉都和她没有关系，反之尹陌离倒是还救了她一命。 但是她现在却不能告诉冷於风真相，就算说了，又有谁相信呢！ 冷於风愈发瞧不起御影雨落，只当她是贪生怕死之辈，想着自己的哥哥为了她不惜和尹陌离为敌，更是不甘心，问道：“我家的银狐呢，上回你特地来求小白，现在该物归原主了吧！” “银狐……什么银狐？”云无心心中不解，不禁脱口而出。 冷於风气急败坏，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无耻之人，借了别人的宝贝不还，还当成自己的了。 云无心见冷於风脸色极差，脑子里转了十几个弯。 冷於风嘴里的银狐怕不是雪山银狐，那只杀了杨氏兄弟的狐狸。 原来是被冷於冰送给了御影雨落！ 那杀杨晨杨夜的凶手，难道是她自己——御影雨落？ 万一尹原找出凶手之后，发现是她，完了完了，又是一死。 云无心快急哭了，也没注意到冷於风的动作。 冷於风带云无心出洞，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虽然她有心想杀了御影雨落，奈何还要找寻秘宝冥光戒，再者冷於冰也不会同意，何况尹陌离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但是胸中这口恶气，她必须得出。 于是，冷於风假意带云无心出洞，其实暗中却想着给她吃点苦头，走的是通往后洞千丈冰的悬崖峭壁。 而云无心想着银狐之事，倒是一无所觉。 待到走出后洞，云无心才发现与来时之路不同，竟是沿着山腹向山顶走去。 她心中有些害怕，脑子里出现了冷於风把自己一掌打下山崖的狗血镜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出声询问：“这是去哪里的路，尹陌离在前面吗？怎么没见你哥呢？” 冷於风闻言冷哼一声：“放心吧，他在前面等着你呢！”说完，右手小指弯曲在口中打了个呼哨。 头顶忽闻一声尖利的雕鸣声，空中一道白影由远及近倏忽而至，竟是那只白雕飞了过来，两翼居风似有万斤，还未至面前，云无心就感觉有风裹着冰屑扑面而来。 “大白。”冷於风与白雕相熟，看到白雕飞来，就张开双臂欢呼，白雕飞到近前，也收拢双翅，将雕头凑近冷於风怀抱，亲昵地蹭了蹭。 “你家白雕叫大白，银狐叫小白，这名字起得这么随意吗？”云无心忍不住吐槽。 “与你无关。”冷於风翻了个白眼，又凑近白雕的耳朵，轻声说道，“大白，你将我们带去千丈冰，路上小心了，莫被人看见。” 云无心怔住了：“尹陌离在千丈冰吗？” 上山是坐雕，回去也是坐雕，古代人的坐骑都已经这么先进了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冷於风抬头示意云无心爬上雕背。 而她自己却化为一团红影轻轻巧巧地悬浮在雕背上。 云无心眼看就能见到尹陌离了，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心情似乎略有好转，待见到尹陌离再与她商量杨晨杨夜被害之事吧！ 第14章 灵芝生兮庆云见 白雕在主人的示意下，向山下飞去，盘旋了几个圈，耳边呼呼风响，是两人的衣裙被风带起的猎猎风声。 这次云无心有经验了，知道抓紧雕翎，把头和身子整个埋在了雕羽中，只不过几个瞬息，白雕就降落在了一片冰原上，待她二人下去，又盘旋着向天空飞去。 这片冰原大概有一二十亩方圆，冰原两边倒矗着几座冰峰，入目之处皆是银白色，这里的风声也不小。 云无心举目四望，周围除了风雪并无人影，这里却没有尹陌离等人，就连冷於冰也没看到。她已经无力再和天气抗争了。 云无心暗暗发誓：下次出门，她一定把所有的衣服都带上，最好能够裹上一件羽绒服。 眉眼处已经凝结了一层寒霜，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上下牙齿颤抖得更欢了。 “看你这样子，活像一只冻死的山雀。”冷於风冷嗤。 “你……你怎么……一点也不冷。”云无心眨着眼睫毛，这里的温度比之寒冰后洞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难道不会调息吗？”冷於风嗤笑着。 “调……息……”云无心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之前尹陌离教他的内功心法。 御气于心，气沉丹田，这么一运气，体内似乎有一股微弱的劲气缓缓自腹中升起。她一边走一边运气，倒是将眉眼间的冰霜之气化为无形了。 果然有内力就是好啊！云无心决定向尹陌离好好讨教，至少将来能够不怕寒冷了。 可是走了半天，渐渐接近冰原的边缘，依然没有见到尹陌离和冷於冰。 云无心心中纳罕，忍不住问道：“他们人呢，不在这里吗？” 冷於风听了这话，冷笑着停了下来，说道：“他们在山下，这里是山顶，你觉得他们会在这里吗？”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云无心惊呼，实在想不通这美貌的少女到底如何长了一副恶毒的心肠，竟是要把她活活害死在这里。 “我就问你最后一遍，小白呢？”冷於风冷眼逼问云无心。 云无心一时语塞:“我……我真的……” 万料不到冷於风还是不死心，云无心哪里知道银狐的下落，但是今天要是不把银狐的下落告诉她，估计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无心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舔了舔被风撕裂的嘴唇说道：“聃聃，在我的侍女聃聃身边，养得可胖了。若是你想带回去，我可以让聃聃把银狐送过来。”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冷於风微眯着双眼，显然不信面前这人的说辞。 “因为我……因为我把银狐交给聃聃了，我怕你怪我没有亲自照顾银狐。”云无心在这么冷的天背后还能结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也真是难为她了。 “呵，谅你也不敢说谎。”冷於风抱着双臂立于冰原，猎猎红衣飞扬，仿若一朵耀眼的凤羽花，那么张扬，那么肆意。 反观御影雨落，虽是冠绝天下的南疆第一美女，但是在如此寒冷的冰原之上，气势却着实弱了几分，恰似我见犹怜的芙蓉花，较弱无力，又仿佛一串幻彩气泡，一戳即破。 “我总觉得你变了……”冷於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御影雨落”，忍不住喃喃自语，“你的自信和气势去哪里了。” “你……你说什么呢，我不还是我嘛。”云无心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冷於风还真是眼尖。 果然美女的敌人是美女，这下不会被她看穿了吧！ “我哥口中的你是个明媚开朗，自信张扬的人，可是我总觉得你变得胆小害怕了。”冷於风狐疑地看着她，慢慢逼近云无心，“你该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吧！”说完她伸出双手使劲揉了揉御影雨落的脸部。 面前这张脸本就是原装的，只是这吹弹可破的皮肤一揉捏就变红了，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唉……唉……唉……你干什么？”云无心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好在冷於风只是揉了揉她的脸颊，并未再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云无心敢保证，现在她要是说错一个字，或者做错一个动作，冷於风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她绞尽脑汁示弱：“我姨婆死了，辛厉也死了，我从南疆圣女，一朝沦为尹陌离的阶下囚，还要被他送往上京……我实在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说到这里，竟是语声哀怨，忍不住啜泣起来。 谁知这一招对冷於风十分有效，她自诩侠女，看到美人垂泪，如雨打玫瑰，不禁心软，忍不住说道：“行了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冷於风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大喊：“小心。” “嗖”的一声，一枚冰箭从斜刺里射了过来，速度极快，直取冷於风胸口。 急变陡生，冷於风连忙提气后退，但是冰箭来势不减，眼看自己来不及躲避，只得一捏口诀，瞬间化为了一片红色的虚影，冰箭堪堪从红色虚影中穿透而过，将红影打散了一些，只一瞬，红影复又聚成人形，只是她的手臂擦破了一层皮，沁出了点点血珠。 云无心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出声，这血族不愧是妖怪，竟然还能化为红影。 冷於风捂着手臂望向冰箭射来的方向，尹陌离竟然那么快就追来了。 远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向这边快速飞来。 冷於风戒备地抽出短刀凛冽，暗想：尹陌离果然厉害，一边和我哥交手，一边还能抽空向我射出冰箭。 “住手，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冷於风的短刀落在云无心的脖子上，怒声说道。 那凛冽取自雪山上的生机水凝成的冰刃。冷於风常年在雪山风口练刀，以风力磨刀，所以刀刃极薄，还带着冰雪的寒气。 因此凛冽架在云无心脖子上的时候，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但是一听冷於风的话，她立刻站得笔直，说道：“别，你……你小心点。” 云无心连哭也忘记了，直挺挺得犹如一具僵尸，生怕一动，锋利的冰刃就会划破她的脖子。 尹陌离和冷於冰闻言纷纷退开两步，冷於冰一个起落来到冷於风面前，皱眉喝道：“小风，把刀放下，你在干什么？” “哥，你别管。”冷於风瞥了冷於冰一眼，看到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眼睛一转，对着尹陌离说道，“听闻尹帅要把御影雨落带去上京？” “是又如何？”尹陌离一甩袖子说道。 “哟，没看出来尹帅竟然这么在意她，不知是否愿意用冥光戒来交换呢？”冷於风冷笑一声。 “冥光戒不在我这里。”尹陌离眼神微凛，“但你若是敢伤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云无心本以为冥光戒就在大将军府，否则尹陌离怎么会拿冥光戒与冷於冰交换呢，原来这一切竟是骗她的。 那她以冥光戒作为诱饵，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谎言拆穿了，自己是不是离死期不远了？ 真正的冥光戒是什么样子，又在谁手里，她可是一概不知的。 “尹帅一定有办法找到冥光戒，我会在她身上种下血噬，待你们找到冥光戒，血影鸦自然会通知我。我就帮她解除血噬，如何？”冷於风不怕死地在尹帅面前谈起了条件。 “找死。”尹陌离说完这句，立刻欺身上前，右手如影随行，直接扣住冷於风的脖子。 云无心吓傻了，看着尹陌离上前竟然也不知躲避。 她忽然想到尹陌离的为人，他不是一个会受人威胁的人，而且他的功力应该是恢复了，天下间又有谁能威胁尹帅呢？ 眼看尹陌离就要得手，冷於冰立刻身影一闪，挡在两人身前。 一招接下尹陌离的杀招，谁知尹陌离只是佯攻，身子一扭，已经飞到了冷於风的后面，抬手一掌将冷於风手中的凛冽打落地上，左手拉着云无心急速后退。 冷於风看着尹陌离出手打落短刃，幸而凛冽轻巧，并未脱手。奈何自己虽是血族，但与尹陌离这种绝世高手相比还是有些距离，一时反应速度跟不上，眼睁睁看着尹陌离救走了手中的人质，银牙一咬，欺身上前强攻。 短刃光芒耀眼，锋利无比，尹陌离一手拉着御影雨落，一手挥掌挡下冷於风的杀招，身姿翩然，举手投足依然贵气十足。 冷於冰本想出手，但是自恃身份，不便与冷於风二打一，又担心“御影雨落”跟着尹陌离去上京会吃亏，只得长袖一摆，攻向尹陌离，又说道：“小风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冷於冰一出手，冷於风便退开不再上前，冷傲地瞪着场上二人。 尹陌离与冷於冰对战，当世最强者之间的战争，自然不能再拉着云无心了。 尹陌离松开云无心的手，挥袖击退冷於风，双掌平推，与冷於冰对了一掌，两人俱是当世顶尖，即便没有用出十分力，掌风激荡，依然将不会武功的云无心震得向后退了几步。 几人交手之地临近悬崖边缘，冰雪松散，这一交手，将悬崖边的冰面震得激起了千堆雪，雪花扑棱棱打在云无心身上，激得她打了个寒战。 眼看二人又在交手，云无心回过神来，这两人不知要斗到什么时候？ 尹陌离自诩天下第一，与冷於冰相比也不过如此，若是冷於风也一起出手，说不定分分钟就把尹陌离秒杀了。 趁着冷於风关注两人交手，无暇顾及自己，不应该趁此时机赶紧跑吗？不然面前三人，一个要她和亲争权，一个动不动想要杀她，另一个莫名其妙将她掳来，看着都不像是好人。 想到这里，云无心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慢慢向后挪去，因为怕三位绝顶高手发觉，她始终面对着三人，只是双脚一步步退后，冷不防已经退到悬崖边缘，只觉得冷风飕飕得灌在背心，越发冻得反应慢了半拍。 恰好尹陌离余光一瞥，出声急呼：“小心！” 三人齐齐望向云无心。 云无心愣了一下，瞪大双眼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像是做了坏事被戳穿了，脚步一乱，一脚踏空，连惊呼都未发出，就直直地掉下了悬崖。 云无心耳边只余风声，眼前一片白茫茫，心脏似是有一段看不见的线扯着一般，直往上拉，整个人天旋地转，一瞬间人事不知。 饶是尹陌离和冷於冰都是当世绝顶高手，施展轻功前来相救，已是来不及了。 两人分别出手，只来得及捏住云无心一片衣角，“撕拉”一声。 尹陌离手中捏着破布，脸沉得都变成青色了，正思索着是否扑向悬崖，眼前闪过一片白影。 说时迟那时快，冷於冰一阵风似的飞向崖下。这千丈冰离地千仞，周围俱是冰原，两边乃是悬崖峭壁，是冷氏兄妹的修炼之地。当年武功未成之际，曾在此地凿下数条冰索方便上下。 故此冷於冰并不担心，一落下去就催动内力向下坠去，一下子将跌落而下的云无心捞在了怀里，随手虚按崖壁，反震之力将他带得慢了一慢，勾住面前的冰索，借力一拉，人就已飞身上前。 怀里的云无心这时已经昏迷了，脸色惨白，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尹陌离双眼直直地望着二人，辨不出脸上的神色。 云层缥缈间，冷於冰已经带着云无心落到了崖边。 尹陌离和冷於风急忙上前查看，冷於冰将云无心抱在怀里，半蹲在地上。 云无心面无血色，早已昏迷了。 尹陌离搭了搭云无心的脉搏，竟是极其微弱，看来生机渺茫，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怒意。 “她怎么样了？”冷於冰语气焦急，掌心贴着云无心后背，不停为她输送内力。 “她是想自杀？”冷於风皱眉，当时她侧对着云无心，是看到云无心向后“退”下悬崖的。 尹陌离瞳孔微缩，面色微沉，一句话不说，心里暗道：“这蠢女人是宁愿跳崖，也不愿跟他回去吗？” 他这么想可真是冤枉了云无心，要是知道逃跑是死路一条，她是宁愿打断双腿也不愿挪动半步的。 谁知尹陌离心念微动，却勾起了云无心和尹陌离之间的血契。 云无心即使陷入昏迷，嘴角也流出了一弯鲜血。 恰在此时，一声“尹帅”让三人纷纷抬头回望来路，是尹原带着天下第一楼的人赶到了。 “她昏迷了，你来看看她。”尹陌离冷声对着尹原吩咐。 尹陌离母亲穆清荷乃是当世第一杏林圣手，但是他却未得母亲真传，于医术一项上并未深研，还不如总管尹原医术精湛。 尹原闻言立刻上前，伸出两指，隔着衣袖搭在御影雨落的腕上。 未几，尹原皱着眉头却迟疑着不敢开口，还是尹陌离冷哼道：“说！” 他方才斟酌着用词说道：“御影姑娘如今脉搏无力，魂魄不稳，恶血攻心，全身血气逆行，虽有内力护住心脉，但是淤血不除，长此以往必然命不久矣，除非……” “除非什么？”冷於冰急急开口，竟然将云无心搂得更紧了一些。 尹陌离冷眼看着怀抱着云无心的冷於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脸上的神色清冷无情。 尹原瞅了瞅尹帅的脸色，只得说道：“除非有定魂魄的救命圣物，再以内力慢慢将淤血逼出，方才有效。” “定魂魄的圣物？”尹陌离心中一动。 “七心伐髓紫云芝！”冷於冰脱口而出，“苗疆至宝，七心伐髓紫云芝是九尾狐仙种下的灵芝，日日以心头血浇灌，传说服之即有起死回生之能。” “这灵芝……”尹原迟疑着，不敢接话。 尹陌离沉默了一瞬，开口道：“去取。” “尹帅，这紫云芝是献给皇后的……”尹原急忙劝道。 “皇后的病如今已经好了，不需要紫云芝稳固心魂，我会亲自去北域取回还琼脂呈给皇上。”尹陌离开口。 尹原不再多说，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躬身向尹陌离说道：“将御影姑娘置于床榻上，不得随意搬动。我会封住她身上的大穴，紫云芝尚在军营中，我派人将紫云芝取来。” 冷於冰抱起云无心，走向北边的峭壁，说道：“这里是我练功休息的冰穴。” 说着指了指冰穴的方向，示意尹原跟上。 尹陌离冷声道：“你跟在冷先生身边，小心一点，我去取紫云芝。”说完人便消失了。 尹原点了点头，望着尹陌离消失的地方，知道尹陌离是要他看着御影雨落，生怕冷氏兄妹暗算她，便跟随着冷於冰进了冰穴。 说是冰穴其实真的就是在冰崖上凿了个四丈见方的洞穴，中间置了一张巨型冰岩雕成的冰床，触手冰冷刺骨，但却是疗伤的好地方。左边搭了一处柴堆，想必是做饭之处。 云无心躺在床上，冷於冰握着她的手掌不停地为她输送内力。 尹原扎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后，冷於冰方才停下，渐渐的，她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不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 等到天黑，尹陌离便将紫云芝取来了。 这紫云芝长约一尺，看起来就如一株七瓣莲花，灵芝上还隐隐附有荧光，一看就非凡品，却不知是否真能生死人肉白骨。 尹原掰下两片灵芝，碾成碎末，加入随身携带的固本培元的灵药，熬成了一碗紫莹莹的药糊糊，闻之满室皆香。 冷於冰扶起云无心，伸手接过汤药，一勺一勺将药糊糊喂到她的口中，随后再以内力为她驱散心头的淤血。 不过两个时辰，云无心就幽幽醒转，看来这灵芝的功效果然不同凡响。 第15章 自是桃花贪结子 冷於冰惊喜地唤来尹原把脉。 尹原皱着眉头道：“这灵芝药效惊人，不仅能起死回生，还能增强内力，御影姑娘的内力似乎又上一层楼了。” 云无心昏迷之前从高处坠下，心口积了淤血，再加上尹陌离血契的影响，差点一命呜呼。如今醒过来后，一大口脓血涌上喉间，被她大力地咳了出来。 “咳咳咳……”她痛得迷迷糊糊，喃喃自语，“我……我死了吗？” “别胡思乱想，你没事的。”冷於冰凑上前来温柔地说道。 云无心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一脸关切的冷於冰。 她挣扎着起身，却依然觉得心脏扯着疼。 冷於冰急忙伸手扶住云无心，柔声说道：“御影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云无心顺了顺气，抬头四顾，冰榻前站着尹原和冷於冰，正一脸关切地凝望着她。 云无心受宠若惊，惊问道：“我怎么了？” “你……你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冷於冰迟疑着说道，“若你不愿留在这里，我可以将你送回南疆，何必跳崖呢！” “跳崖！”云无心噎了一下，“误会、误会，我怎么可能跳崖呢！” “你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尹陌离的身影从洞穴门口走进来，语气中透着寒凉。 “那当然，生命诚可贵，我怎么会想不通跳崖呢！”云无心急忙撇清，“你们打架的时候，内力把雪花都震散了，直往我身上扑。我觉得太冷了，就往后站了点，没想到边缘的雪堆太松软了，没留意就掉下去了。” “希望如此。”尹陌离点了点头，说完就走出了冰洞 “你妹妹呢？”云无心这才想起身边还少了个人，转而问冷於冰。 “她受伤了，先回寒冰洞疗伤了。”冷於冰微赧，“她胁迫你，你还这么关心她。我代她向你道歉。” “呵呵，没事。”云无心这才想起冷於风的手臂被尹陌离划伤了，心里暗舒了口气，幸好小魔女不在。 “那你……还留在这里吗。”冷於冰迟疑着开口。 “我……”云无心话还未出口。 门外的尹陌离就开口了：“她自然是跟我回上京。” 云无心尴尬地点了点头，对冷於冰道：“冷……冷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有自己的安排，就不劳烦你了。” “你和我，不必这么生疏的。”冷於冰似乎被“御影雨落”的称呼伤到了。 这时，洞穴外数声声雕鸣，冷於冰迟疑了一下就走出了洞外。 冰洞中只留下了尹原一人，尹原看了一眼御影雨落，迟疑着道：“御影姑娘可觉得身体还有何不适？” 云无心坐直身子，向尹原问道：“尹总管，我身体没事了吧！” “服用了七心伐髓紫云芝，你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但是脉象往来流利，似有圆珠滚玉盘之感，你可有其他感觉。”尹原迟疑着。 “什么，你把七心伐髓紫云芝给我吃了，尹陌离不把你劈了？”云无心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嘴巴都定格成了一个圆。 “呵呵，御影姑娘见笑了，这灵芝自然是尹帅交给我的。”尹原嘴角微弯，扯了个笑容。 “他会这么好心？”云无心咂舌，“看来我命途多舛，前途堪忧啊！” “你只需按我说的做，我自会保你一命。”尹陌离的声音响起。 云无心立刻点头如捣蒜，说道：“明白，明白，那我们现在是要下山了吗？” “冷於风说雪山银狐在你身边，你可知晓？”尹陌离走近床榻前说道。 云无心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刚才她还一直问我关于银狐的下落。” “主人，我已派人去查过，杨晨杨夜的确是死于雪山银狐之手。但是半月前，雪山银狐就被冷先生送给了御影……御影姑娘了。” “跟我没关系，你知道的。”云无心急忙辩解，一时心急，竟然扯住了尹陌离的袖子。 尹陌离看着自己的袖子攥在她的手里，眼神一凛，抽袖说道：“她身边应该有人知道，回去查。” “是！”尹原躬身应道。 “至于那银狐，若是能够杀得了杨晨杨夜，想必是凶兽无疑，冷於风既然收回去，你就将银狐送还给她吧！” “好！”云无心连连点头。 “不必，小白既然跟了你，就送给你了！”冷於风抱臂斜倚在洞穴门口，冷声说道。 “不用，不用，还是还给你吧！”狐狸都能杀人，不是凶兽是什么，留着自杀吗？云无心连连摆手。 冷於风靠近云无心，低声在她耳边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冥光戒。有了小白，你别想逃脱我的手掌。” 云无心头皮发麻，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可怕得她连嘴角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 “尹帅，小白堪比一流高手，有它保护御影雨落，我哥也会更放心。我会劝我哥哥，让他不再出手阻止你们回上京。”冷於风似乎和尹陌离达成了什么协议。 “一言为定。”尹陌离开口。 云无心暗道：“真是谢谢你们高抬贵手了。” 冷於风飘然离去，离开前还不忘对着御影雨落抛了个媚眼，似乎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而看在云无心眼中，这个媚眼和毒药分毫不差。 冷氏兄妹离开后，不等天亮，尹陌离和云无心也下了山。 两人并肩骑马缓行，走在雪山小径边。天气尚好，漫天繁星璀璨，雪地里竟然泛起了白光。 云无心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忧愁，竟无意中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尹陌离开口道。 “你……竟然会把七心伐髓紫云芝给我。”云无心勒住缰绳迟疑地望着尹陌离开口道。 尹陌离望着这女人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似乎像一把小刷子，在心上挠痒痒，圆圆的大眼珠如同弥漫着水雾的紫色玛瑙，倒映着漫天的星光。 尹陌离翻开手掌，将袖中藏着的鲛纱取出，递给云无心道：“回到军营后，就把脸遮住。直到回上京，都不可以露出真容。” 云无心接过鲛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遵命。” “稍后我会去北域取还琼脂，你便随着尹原他们回上京。”尹陌离冷冷地开口。 “那万一还有人来把我劫走呢？”云无心急道。 “我已经命人暗中保护你，只要你不自找麻烦，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尹陌离回答。 “是我找麻烦吗？我无辜的好吗？”云无心暗暗嘀咕。 “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勤加修炼，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确很难安全地回到上京。”尹陌离的语气中暗含责怪。 “你为什么非要我去上京呢？”云无心头疼，“我可什么都不懂，万一被人揭穿了，怎么办？” “你若是被人拆穿了，我第一个杀了你。”尹陌离语气淡然，仿佛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 “你真想让我和亲吗？”云无心头皮发麻。 “我可以用你牵制南疆众人，也可以用你的美貌在上京掀起风雨，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你送上皇后的宝座。” “皇后，让我去宫斗嘛，那不是死得更快！”云无心翻了个白眼。 “你倒有自知之明。”尹陌离冷笑，“既然你这么怕死，那更应该听我的，方能安然度过余生。” “是是是，尹帅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云无心忍不住嘲讽。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尹陌离难得语气放松。 “那万一我不听话呢？”云无心上赶着拔老虎胡须。 “那你试试。”一记眼刀已经将云无心劈得晃了晃，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我想……回家。”云无心默了默说道。 “上京大将军府就是你的家。”尹陌离循循善诱。 “不是上京，我是说我之前的世界。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云无心连连比划，想要说服尹陌离放过她。 “那你记住了，从此以后，你要忘记你的来历。你就只是御影雨落，明白了吗？”尹陌离正色道。 云无心还想再说，却被尹陌离横剑挡在身前：“死也要记住，你是御影雨落。” 尹陌离连威逼带胁迫将云无心捧上了南疆圣女的宝座，从此她就只能御影雨落，而不是现代人云无心。 云无心不停地做心理建设，默念自己是“御影雨落”，最后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就在这异世界做一回“御影雨落”吧！ “可是，”御影雨落的声音越念越低，情绪也逐渐崩溃，“可是你当时明明答应我，总有一天会将我送回去的。” 尹陌离盯着面前的御影雨落，心生一计，故作高深地说道：“你要回到之前的世界，除非集齐开天五大神器。” “开天五大神器，这又是什么？”御影雨落问道。 “天授主皇权，九璃辨吉凶，冥光起生死，星辰如梦归，阎罗令符现，天下风云变。天授印、九璃镜、冥光戒、梦星辰、阎罗令是传说中的开天五大神器，除非你找到这五种神器，方能穿越古今，回到想去的地方。”尹陌离望着御影雨落缓缓开口。 御影雨落只听过梦星辰和冥光戒：“梦星辰和冥光戒都是神器吗？” “天授印是辰帝的玉玺，九璃镜是皇后一族的至宝，冥光戒是魔族遗物，梦星辰在南疆遗失了，而阎罗令是傀族之物，傀族早已销声匿迹，要想找到更非易事。”尹陌离循循善诱，若是御影雨落能为他集齐这五大神器，岂不是妙哉。 “所以我只要找到这五大神器，我就能回去了？”御影雨落眼中闪着神光，“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尹陌离点头：“自然，找到这五大神器，不仅能穿越时空，还能改天换地。” 御影雨落似乎有些不信：“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呢？” 尹陌离皱眉：“忽悠？忽悠是什么意思？” 御影雨落脱口而出：“忽悠就是欺骗，我们那的方言。” 尹陌离眼中杀气一闪，却并未言语，长久的沉默后，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只要找到这五大神器，不仅你能回家，还能助我成就霸业，我自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御影雨落瞥了尹陌离一眼：说得好听叫成就霸业，说得不好听岂不是谋朝篡位。想到这里，忍不住一个激灵，说道：“谋朝篡位是要被杀头的，原来说了半天，还是死路一条。” “你想多了，我并不想谋朝篡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无不可。”尹陌离薄凉的语声吹散在风中，“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御影雨落望了尹陌离一眼，缓缓摇头：“我不想死。” “放心吧，我的人没那么容易死！”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尹帅军营，聃聃早已在军营门口等待着，一看到御影雨落的身影就飞奔过来，扑到御影雨落怀里。 “圣女，你没事就好了！”聃聃一边啜泣一边说。 御影雨落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么激动，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没事，我没事，放心吧！” “真是担心死我了。”聃聃一边揉眼睛，一边哭腔说，“尹帅来拿七心伐髓紫云芝的时候，我以为你已经……” “我这不是没事嘛，你看我好好的，就是折腾了两天，我实在是饿坏了。”御影雨落揉了揉肚子说道，“要是有肉吃就好了。” 尹陌离看了御影雨落一眼，向左右吩咐道：“带她去用膳，休整一天，明天拔营。” 眼看着御影雨落和聃聃回了自己的营帐，尹原躬身说道：“尹帅，我有事禀告。” 尹陌离看了御影雨落的背影一眼，随着尹原走入了中军帐。 “何事？”尹陌离坐在太师椅上，问道。 “尹帅，我之前给御影姑娘把脉的时候发现，她……她……”尹原迟疑着不敢说。 “直说无妨，她的身体是否还未复原？”尹陌离冷声道。 “不是，我发现她，我发现她似乎是喜脉！”尹原艰难地开口，连头都不敢抬。 “什么？”尹陌离厉声怒喝。 “我……我发现御影姑娘怀……怀孕了。”尹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怀孕了，是谁的？”尹陌离牙关紧咬。 “这，恐怕要问御影姑娘了。”尹原跪在地上低声道。 “呵！她知道什么！”尹陌离的声音冷得如冰块一般。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好的刀锋，竟然…… 若是如此，岂不是给给他人做嫁衣，说不定还会犯欺君之罪。 尹陌离一闪身就离开了中军帐，来到了御影雨落的营帐门口，她正在吃饭。 尹陌离向着守在营帐前的暗卫说道：“滚！十丈之内，杀无赦！” 暗卫领命离开，潜伏在十丈之外，而营帐里的仆人也都各自离开，营帐中只剩下尹陌离和御影雨落以及聃聃三人。 御影雨落正喝着一碗竹荪鸡汤，被尹陌离瞅得一个激灵，鸡汤呛在了喉咙里。正在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御影雨落放下鸡汤，轻抚着胸口。 聃聃正想上去帮忙，却被尹陌离一把掐住了脖子。 聃聃一瞬间就被尹陌离掐得憋红了脸，连呼吸都停了。 “咳咳，你干什么……咳咳。”御影雨落一急，连忙上手，想要掰开尹陌离的手腕。 “滚！”尹陌离一挥衣袖，御影雨落竟直直地倒跌在地上。 御影雨落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地望着尹陌离，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御影雨落什么时候怀孕的？”尹陌离吐出这几个字。 “什……什么……”聃聃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是憋得连舌头都伸出来。 “怀孕，你在说什么呢！”御影雨落坐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尹陌离你疯了吗？” “那个男人是谁，快说，不然你们都得死。”尹陌离暗暗发力，捏紧了聃聃的脖子。 聃聃自然知道尹帅的手段，也知道两人的性命都在尹帅手中。 她不停地挣扎，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御影雨落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突然喜当妈，这惊吓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说！”尹陌离逼问着聃聃，看也未看御影雨落。 “尹陌离你先松手。”眼看着聃聃要被掐死了，御影雨落咬牙使出内力，扑上去掰开尹陌离的手。 尹陌离并未收手，但是却放松了对聃聃脖子的桎梏。 “尹帅，我们圣女是清白的。”聃聃双手扒着尹陌离的手掌，眼角滑过了两道泪水。 尹陌离冷冷地望着聃聃，后者却含泪望着御影雨落。 他冷笑连连：“这莫非是南疆的阴谋？若不是这次御影雨落有生命危险，尹原把脉的时候发现了端倪，恐怕你们是要瞒去上京吧！” “是尹原把脉的时候发现的。”御影雨落回过神来，抚摸着肚子。 虽说中医源远流长，但是并不像现代科技手段一般那么早被监测到。 如今把脉就能知晓怀孕与否，腹中的胎儿怕不是已有一两个月了。 “聃聃，你别怕，我的事情不能瞒着尹帅，否则我们俩的性命就保不住了，你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这样他才能保护我们。”御影雨落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发生了什么她这个穿越者怎么知道呢？ 但是聃聃是御影雨落的侍女，她应该最清楚了。 她扒开尹陌离的手掌，轻拍着聃聃的背，温柔地安抚着。 “圣女，这……真的可以说吗？”聃聃眼泪汪汪，怯怯地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尹帅的手段你也知道，即使你不说，他也有能力可以查出来，若是牵连的范围更广，恐怕南疆众人也会有危险。”御影雨落循循善诱，她也很想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聃聃死里逃生，看了尹陌离一眼，又望着御影雨落絮絮地说着原委。 原来，狼姆族少主辛厉自小和御影雨落青梅竹马，南疆圣女容貌迤逦，追求者众多。但因其身份特殊，故两人只能暗地里来往，知道两人关系的人并不多。 一个月前两人珠胎暗结，恰在此时，尹陌离亲率大军来袭。 蛊母以秘术抗衡，不敌身死。辛厉为了御影雨落竟然暗中突袭军营，却反被尹陌离杀死。 御影雨落原本一心求死，若非为了南疆众人的安危，又怎愿来到尹帅军中求和。 聃聃将这些辛秘一一道来，倒是把御影雨落吓得冷汗涔涔。 原本御影雨落还想在蛊阵中击杀尹陌离，却没想到灵魂被惊鸿所噬。而如今附在御影雨落身上的，正是当日用一口银丝面杀了辛厉的云无心。 兜兜转转，云无心也没料到这腹中孩子的父亲竟然是被自己亲手所杀的辛厉，真是冤孽，若是这孩子他日降生于世，也不知道会不会手刃亲仇啊！ 附身于生母的灵魂杀了自己的生父，这是什么狗血桥段啊，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吧！ 第16章 尘心漫着俗世误 “照你这么说，这腹中孩子是辛厉的？”尹陌离在长久地沉默后开口说道。 “是，但是圣女这几日忙于战事，并未知晓此事，所以我们也未找过大夫，只是如今，怕是瞒不下去了。”聃聃忐忑地说着，仿佛这事是她惹出来的祸事。 “有了孩子，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上京了，也不必入宫了。”御影雨落暗自窃喜。虽然天下之大，并无她容身之处，但是不必入宫总是好的。 “痴人说梦，这孩子不能留。我会让尹原开一副打胎药……”尹陌离冷声道。 “不行，打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我不能打胎。”御影雨落急忙制止。 “十八层地狱，你在说笑？”尹陌离眯了眯眼睛，冷冷地说。 “尹帅，我求求你，你放过圣女吧，若是没有这孩子，她怕是熬不下去的。”聃聃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御影雨落心头一酸，急忙上前拉住聃聃，如今的她有什么资格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尹帅叫板呢。若是他想让她打胎，会有几千种方法。 但是，好歹也要争上一争，这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你先出去，我和尹帅有话要说。”御影雨落拉住聃聃的手，轻拍了拍，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圣女，这……”聃聃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御影雨落通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只得一抹眼泪，离开了营帐。 尹陌离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 御影雨落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说道：“尹帅，你神通广大，一定能护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我欠了他父母两条命，若是再亲手除了他，我良心一定难安。你若定要逼我，今日我便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不会如你所愿，为你筹谋天下。” “你威胁我？”尹陌离气笑了。 “不敢！”御影雨落控制着略微颤抖的声线一字一字说道，“这只是一个交易，用孩子的命，换我对你忠心耿耿。否则，你怎知我一定不会背叛你呢？”说到这里，御影雨落抬头，定定地直视着尹陌离。 尹陌离瞳孔微眯，语气犹如从寒冰炼狱中冻过一般，带着无尽的冷意：“你我结下血契，若是违逆我的命令，一定身死魂消。我本欲留你一命，你若执意要死，休怪我不客气。”他伸手掐住御影雨落的脖子。 雪白的脖子上立刻留下了一片红痕，似乎只要轻轻一用力，南疆第一美女就要香消玉殒了。 御影雨落却丝毫不惧，如果现在她退缩了，那她将来的命运怕是更如草芥一般吧！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尹帅不是意气风发的名将贤臣，却更是地狱恶鬼，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微闭着眼睛：“你要是想杀我，何必还要千方百计从冷於冰手中救下我。” 似乎是提到了冷於冰，尹陌离微微一滞，半晌慢慢松手说道：“你之前说过，辛厉伤了冷於风，而狼姆族也是冷於冰的克星？” 御影雨落一愣，诧异地点了点头：“这是冷於冰告诉我的。他们是血族，狼姆族天生克制血族。” 尹陌离沉默了半晌，松开了掐住御影雨落脖子的右手，缓缓说道：“我会将你安置在罗浮梅庄，梅庄庄主与我有旧，又会医术，待你平安生产，我再接你去上京。” “你这是……同意我生下孩子了？”御影雨落喜出望外，激动地一把抓住尹陌离的胳膊。 “我明日带你轻装前往梅庄，你可以带上聃聃。”尹陌离撸下御影雨落的手臂，冷声说道。 “你不是要去北域取还琼脂吗？”御影雨落想起了皇帝的圣旨。 “此事与你无关。”尹陌离瞥了御影雨落一眼，快步走出了帐篷。 尹陌离一离开帐篷，聃聃立马冲进来，抱住御影雨落，激动地说道：“圣女，尹帅没对你动手吧！” “我没事！”御影雨落轻抚着聃聃的后背。 “那孩子……”聃聃欲言又止。 “放心吧，尹帅同意我留下这个孩子，还把我们送往梅庄休养。明日我们就动身了，等产子后再回上京。” “那太好了。”聃聃忍不住低声欢呼。 御影雨落想到一事，说道：“聃聃，我们即将离开南疆，你以后不必叫我圣女，换个称呼吧！” 聃聃迟疑着点了点头。 “对了，幻冷於冰送我的银狐在哪里？”御影雨落想起了雪山银狐，冷於冰曾说雪山银狐颇为神异，能力堪比一流高手。若是有银狐在身边保护他，尹陌离应该也会有所忌惮吧！ “姑娘安心，每次给银狐的食物都是新鲜的野兽，它吃得可香了。之前你不是说银狐是灵兽，不能豢养在笼子里，所以每次都是将银狐养在野外？你若是想召唤银狐，只需摇响金铃即可。”聃聃掏出一串金铃连珠炮似的说着。 如今没有了生命威胁，她倒是成为了一个话痨。 御影雨落接过金铃铛摇了摇，清脆的铃声响过，还颇为好听。不多时就听到帐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吱”，从角落处钻出一个银白色的脑袋，三角形的狐狸头探了出来，看到面前两人，它一下子扑到了御影雨落的怀里。 御影雨落惊了一跳，刚想松手，银狐似乎感觉出了不同，主动跳落在地，雪白的狐狸毛一下子炸开了，如同一个银色的雪球，小小的狐狸脸俊秀可爱，全身上下一丝杂色也无。 银狐吸了吸鼻子，竖起耳朵绕着御影雨落走了一圈。 “它怎么了？”御影雨落奇道。 “它正在闻你的气味呢，可能你怀孕了，味道有所不同。”聃聃蹲下来顺了顺银狐柔软的狐狸毛，银狐倒是并不拒绝她的抚摸。 御影雨落望着雪山银狐，银狐也歪着脑袋望着她，似乎正在迟疑着上前。御影雨落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银狐通灵，能察觉出她的灵魂不是御影雨落本人！ 应该，没有这么灵吧！ “嗨，小白，你还记得我吗？”御影雨落一手护着小腹蹲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雪山银狐打招呼。 “吱。”银狐似乎听懂了御影雨落的话，也开口回应了一声。 “咦，这小家伙很聪明啊，似乎听得懂我的话。”御影雨落绽开眉眼赞道。 “那是自然，雪山银狐是冷先生送给你的。他曾说过灵狐认主，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自然唯你的命令是从。”聃聃也蹲下来，给银狐顺了顺狐狸毛。 “那它会杀人吗？”御影雨落定定地望着面前漂亮的小狐狸。 “姑娘，你不是亲眼所见吗？那天晚上，银狐造出幻梦，与你的幻蝶蛊配合，一起在幻境中杀了那两位中原高手。若不是你阻止，怕不是连高手的脑子都要被灵狐吃了。 ”聃聃絮絮叨叨说着，听得御影雨落心惊连连。 “那两人真是我杀的？”御影雨落望着自己的右手，唉，无缘无故平添了两条人命。 “姑娘，你怎么了？”聃聃一脸诧异，伸出手试了试御影雨落的额头，“不会是被尹帅吓到了吧！” “我没事，只是担心万一有人要伤害银狐，我们要保护它。”御影雨落伸手在虚空中点了点银狐的鼻子。 “吱”银狐叫了一声，凑近了御影雨落身边，蹭了蹭她的膝盖，还把鼻子凑上去贴住了御影雨落的指尖。 “嘿，这狐狸还真的是通灵性。”御影雨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放心吧，你有幻蝶蛊还有银狐，只要尹帅不出手，即使是一流高手也伤不了你。”聃聃安慰御影雨落。 “为何？”御影雨落不解。 “你忘了吗，修炼幻蝶蛊有迷惑人心的能力，配合银狐迷惑心智的狐狸香，是绝佳的幻术啊！即使无法重伤敌人，化一个幻影留下对敌，我们也可以安全逃离！你的幻蝶舞可是第一轻功。”聃聃睁大眼睛解释。 “打不过就跑，这倒是个好方法。”御影雨落拊掌轻叹，“但我如今只能幻化出紫色的光明女神蝶，还不知如何幻影。” “姑娘莫担心，你已经练成紫色的光明女神蝶，只需再精进一步就能幻化成白色琉璃羽蝶。你之前服下的紫云芝就是增强功力的灵药，传言紫云芝是由九尾狐仙所植，不仅能够起死回生还能变化人的容颜呢！”聃聃倒是一部百科全书，南疆之事了解得一清二楚。 “那我应该……？”御影雨落情急之下就想询问聃聃如何修炼，但是一想到她是婢女，幻化能力还不如自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聃聃握住了御影雨落的手，坚定地说：“姑娘，别担心，如今我们寄人篱下，只有好好修炼，方能保护自己。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一起努力。” 她虽然年岁小，但却是安慰人的一把好手。 “聃聃，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修炼。”御影雨落认真地说。 就好像是读书要找个同伴，修炼也要找个志同道合的蛊友。 但是南疆蛊术之精妙，怕是御影雨落难以短时间内参透，好在孩子月份尚小，只要尹陌离不动手，御影雨落和聃聃应该有能力应付。 之前御影雨落还把尹陌离当成恩人，如今看来是要成为敌人了。 “唉，世事难料啊！”御影雨落还想问尹陌离要来《蛊神经》研习蛊术，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 “吱”小家伙原本以为过来有鲜肉吃，等了半天主人也没有表示，忍不住出声抗议。 “小白，你能把《蛊神经》偷出来吗？”御影雨落对着小狐狸开了个玩笑，双手比划着长方形的玉盒。 没想到小狐狸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吱”的叫唤一声，立刻撒开四条腿朝着中军帐冲去。 “唉，拦住它，若是被尹陌离发现了，我们又要挨骂了。”御影雨落惊呼起身，一个不注意坐在了地上。 聃聃连忙过来扶她：“姑娘放心，小白可聪明了。” 御影雨落心中焦急，聃聃是不知道尹陌离的可怕，若是被尹陌离发现有人偷盗他的宝物，后果可想而知，她还是跟着去看看吧！ 但是聃聃却似乎对银狐很有信心，丝毫不担心尹陌离会知晓。 事实往往事与愿违，就在御影雨落胆战心惊的时候，尹原来到了御影雨落的营帐中，手中还提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银白色的狐狸，不是小白是谁呢？ “尹总管，你怎么来了。”御影雨落打了个哈哈，而一旁的聃聃捂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御影姑娘，尹帅吩咐我将这个盒子给你。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这狐狸若是姑娘不想要了，大可以杀了炖汤，正好补补脑子。’”尹原双手奉上一个红木盒子，一板一眼地说着。 小狐狸听完这话，“吱”的一声，死命挣扎，奈何命门被尹原揪着，不管怎么挣扎还是逃脱不了。 天知道它刚才遇到了什么，那把剑刚刚就差砍在它的脖子上了。 御影雨落翻了个白眼气了个半死，尹陌离也欺人太甚了，但她还是假笑着回答：“小白太调皮了，还请尹帅海涵。”说完示意聃聃接过了红木盒子，又亲自抱起了小白，一手托着狐狸的两条腿，一手揉了揉狐狸脑袋，不停地安抚着委屈的小狐狸。 尹原默了默，说道：“在下奉劝姑娘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之前姑娘被冷於冰劫走，尹帅不仅耗费了人力物力，还用紫云芝救治姑娘。如今为了留下姑娘的……孩子，尹帅宁愿违抗圣命，独自护送姑娘去罗浮梅庄。若此事被京中对手知晓，恐怕难以善了，还望姑娘好自为之，莫要再弄得人尽皆知了。” 御影雨落呆呆地听着，她打开盒子一看，正是《蛊神经》。 她自认为和尹陌离关系匪浅，但是也并未深思尹陌离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如今听尹原说起，心中感慨万千。 但一想到之前尹陌离掐住她脖子的那一瞬，和那真真切切想要杀了她的愤怒。她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烦躁不安。 这尹陌离心冷得像块冰似的，做这些收买人心的事儿，谁知道又是安的什么心！ “尹总管多虑了。”御影雨落微笑颔首，“既然尹帅留下我们母子性命，我自当报答他的大恩大德。” “希望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尹原略微躬身，抱拳离开营帐。 “小白啊小白，你怎么这么笨的？”聃聃心中气不过，忍不住点了点小白的脑袋，“我看你别叫小白了，叫笨蛋吧！” 小白听懂了似的，眼泪汪汪地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趴在御影雨落怀里。 “噗嗤”御影雨落被聃聃逗笑了：“还不如叫它stupid呢！” “斯丢皮……什么德？”聃聃没有听明白，皱着眉问道。 “嗯，就是斯斯，以后就叫它斯斯吧！让它记住今日的耻辱，知耻而后勇。”御影雨落抱着斯斯笑道。 “吱”斯斯无奈接受了这个略带蠢萌的名字。 “尹帅不愧是大祁第一高手，斯斯都没有来得及出手，就被他制住了。”聃聃摸了摸狐狸的屁股说道。 “你怎么知道？”御影雨落不解。 “因为它没有放出狐狸香啊！”聃聃指了指小狐狸的屁股。 御影雨落怔了怔，瞬间秒懂：“所以狐狸香指的是斯斯的屁？”说完整张脸皱在了一起，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太妙的气味一般。 斯斯像是受到了冒犯似的，低着头把毛茸茸的长尾巴一卷，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姑娘，不是你说狐狸屁不文雅，让我们改成了狐狸香吗？”聃聃纳闷了。 “我……这不是太惊讶于尹陌离的武功嘛！这斯斯的狐狸香看来还要继续努力了。” 两人一狐从此下定决心，热衷于修炼蛊术幻术，再也不能让别人瞧不起了。 第17章 罗浮山下梅花村 第二日，尹陌离点兵开拔，与齐淮方等人告辞，按照圣旨中所言前往北域。 而尹原则带着御影雨落和聃聃坐青凤辇前往上京。 齐淮方原本欲跟随御影雨落前往上京，尹陌离早已安排不服大祁军队管理的小苗寨，暗中捣乱军营。 如此迫使齐淮方留在南疆，待朝廷派来管理南疆事务的监察御史前来交接权力之后方能回京。 众人离开南疆之后，尹原安排了两位身形与御影雨落和聃聃相似的女子蒙上面纱坐在青凤辇中，而御影雨落和聃聃则跟随着折回的尹陌离前往罗浮梅庄。 一切都在暗中行事，约莫半个月后，三人一狐已来到了罗浮山下。 岭南有罗浮，山幽水秀，自古就是道家洞天福地。 罗浮向来被称为百粤群山之祖。以山势雄壮，林木森古，洞府脱俗为奇。 罗浮山山阳有一处山坳，山势险峻壁立万仞，半山之上，凹了进去，三面皆是峭壁，围着块小小平整之处。 十里古梅，暗香幽幽，梅庄就坐落于此。 这半个多月御影雨落一直在修炼蛊术和幻术。 云无心附身在尹陌离身上时，尹陌离曾经教过凌虚功的心法，如今成为御影雨落后也曾暗中问过尹陌离，若是以御影雨落的身体习尹陌离的凌虚功，会否对蛊术有帮助。 尹陌离不置可否，两人的内功心法不是同一路数，而且体质也不同，若是强练凌虚功，说不定将来会走火入魔，吓得御影雨落把凌虚功的心法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尹陌离知道云无心的本事，于修炼一道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即使是御影雨落的原身也只是精通幻术，武功一道也是马马虎虎，因此冥冥中颇为照顾她。 《蛊神经》中的蛊术靠着聃聃的帮助，修炼灵狐幻术又有尹陌离指点，不消半个月，御影雨落的蛊术与幻术都有较大精进，已经能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样了。 这银狐幻象，倒是一张绝好的人皮面具啊！ 这日，三人的马车行至山坳处，此时山脚下有一座梅花村，三人今晚就先歇在梅花村，明日徒步上山。 时已至冬日，虽然岭南气候湿热，但是山林中气温依然极低。 尹陌离坐在马车主位闭目养神，御影雨落坐在侧边，怀里抱着一个金黄色的小包袱，包袱里裹着暖融融的紫铜汤婆子，倒也不冷，腿上伏着的雪山银狐正在舒服地打盹。 她掀开侧窗锦帘的一角向外望去。 这时节，刚刚下过一场雨夹雪，道路湿滑，小路两旁的白梅已悄然绽开了梅蕊，层层叠雪，处处浮香。 梅花被这雨雪一激，落下了小半，都粘黏在了小路上，行人走过，不免又带起缕缕幽香。 马车施施然停下，聃聃掀开轿帘，一阵朔风带着梅香扑面而来，冷意激得御影雨落打了个喷嚏。 尹陌离这才慢慢睁开双眼，吐出两个字：“到了？” “这里就是梅花村了，我们今晚就住在这家客栈吧！”聃聃搓了搓手，虽然裹了好几层厚厚的绒袄，还披了一件夹绒斗篷，但是小脸依然冻得红扑扑的。 她久居南疆，这十月底的天气已然是雨雪满天，倒是把她冻成了一个大团子。 御影雨落连忙把怀里的汤婆子塞到聃聃手里，用她温暖的双手搓着聃聃的手臂，还捂了捂聃聃冻僵的小脸：“冻坏了吧，去客栈里泡个热水澡捂一捂，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公子，我衣服穿得厚，没冻着。”聃聃立刻撒娇。 两人为掩人耳目，都是作男子打扮的。 这时早已有客栈的门房前来迎接，聃聃跳下马车，搬出条凳，又伸手扶着御影雨落下车。 尹陌离下车后却并未进客栈，对着御影雨落道：“你们先进去，我尚有事要处理。”话音未落，人就已经消失在街角了。 御影雨落一进入客栈就吩咐要两间上房，客栈老板一听是来找梅庄神医看诊的，立刻安排了客栈后边的别苑，并嘱咐小二烧水，给远途而来的客人沐浴休憩。 古代水资源匮乏，不能经常沐浴更衣，但御影雨落是现代人，早已经养成了天天冲澡的习惯，之前在尹帅军营中多有不便，还曾因为洗澡一事被尹陌离指责贪图享乐。所以这一路上在尹陌离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太放肆，只难得沐浴一次。 如今尹陌离离开得正是时候，迫不及待地想要钻入浴桶中暖和暖和。 聃聃烧了地龙，又为御影雨落铺了床。 小二也已把热水烧滚了，一桶桶水搬进来倒入大浴桶，倒是把房间蒸腾地起了白雾。 聃聃为御影雨落准备完洗漱用品后就去厨房为御影雨落准备晚膳。 御影雨落脱下厚厚的衣袍，舒服地坐进浴桶泡了起来。 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舒畅地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直到聃聃催了两三次方才愿意起身。 这泡澡，实乃人生第一享受啊！ 御影雨落换上了月牙白的羽绒睡袍，走出浴室。而聃聃早已洗去了疲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小厮服装。 此时已是戌时，可是尹陌离还未回来。 两人对望一眼，吩咐小二将饭菜端至前厅饭桌前，笑着开怀畅饮。 就像脱离了大家长管束的顽童，不必再遵守规矩，可以肆无忌惮地饮酒作乐一般。 这罗浮地区最着名的莫过于荔枝了，此时虽不是荔枝挂果的时节，但此地的店家也会常备着腌渍的荔枝果脯和荔枝酿。 厨师也各使出看家本领，将荔枝肉融入菜肴，应运而生了许多美食。 尤其是这一道荔枝肉，不比风铃居的咕咾肉味道差，而且甜中带酸，颇为开胃，御影雨落一连吃了许多，连带着痛饮了几口荔枝酿，若不是聃聃拦着，怕是一壶果酒都要被她喝光了。 真是人生难得无尹帅啊！ 一想起尹陌离张冷漠脸，御影雨落心里就咯噔一下，忍不住打了个饱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姑娘，你怎么不吃了？”聃聃脸色粉嫩粉嫩的，一路奔波的疲色早已消失殆尽了。 “尹陌离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御影雨落定定地望着门口，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姑娘别担心了，尹帅天纵之才，大祁第一高手，谁能让他出事啊！”聃聃看如今的尹陌离就像看天神一样，不可亵渎，“还不如早早回房休息，明日还要登山呢！” “也对，若是真出了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御影雨落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两人吃完晚膳，聊了一阵各自习蛊的心得。 如今御影雨落的幻蝶蛊日趋高明，只是始终修炼不成琉璃羽蝶。 不过有幻蝶术护身，再加上灵狐助阵，倒也不如从前那般怕死了。 夜幕降临，御影雨落便让聃聃回自己的房间了。 只是今晚的确古怪，天气阴沉沉的，偶尔回旋着几声西北风的咆哮声，似乎夜晚的气温更低了，怕不是有一场暴风雪将要来临。 尹陌离还未回来，连带着御影雨落的心情也分外低落。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忍不住起身，喝了口茶，披了件斗篷来到院中踱步。 院中一株红梅如虬龙般半卧在院中，枝干斑驳古朴，红枝摇曳，绿萼交辉，幽香缕缕，雾雨蒙蒙。 忽然一阵北风瑟瑟，红梅簌簌而落，好似下了一场胭脂雨。 院中寂寂，御影雨落凑近梅树，捻了片红梅花瓣，深嗅了一口气，梅香丝丝缕缕钻进鼻尖，清冷幽静，好一派清彻梅景。御影雨落正出神间，猛然听得“吱”一声轻响，檐角滑过一抹黑影，原来是小狐狸回来了。 御影雨落轻唤了一声：“斯斯。” 斯斯立刻蹿了上来，扑入了她怀里。 御影雨落一手护着肚子，抱着小狐狸轻笑道：“怎么了，天气太冷，你都没有肉吃了吗？” “吱”斯斯急急地叫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宝石，竟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极品寒山玥，泛着冷月般的光泽。 “咦？这是尹陌离的宝珠，怎么在你这里？”御影雨落知道这是嵌在尹陌离束发用的银冠上的宝珠。 平时尹帅很注重衣冠，这顶银冠是他的常用物品，今日出门他也是戴了这顶银冠，若是有人胆敢碰了他的银冠，说不定这人早已经死了。 小狐狸应该不会傻到去偷尹帅的宝珠吧！ “吱吱”斯斯用小爪子抓了抓御影雨落的衣角，神态似乎很着急。 “尹陌离出事了？”御影雨落心里一惊，“他在哪里？你带我去！” 这尹陌离时常吹嘘自己神功多么厉害，可是三番两次失利，不是被人噬魂，就是被冷於冰压制，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是大祁第一高手。 御影雨落不敢多想，回屋换上男子装扮，拿上匕首，给聃聃留下一封书信就带着斯斯出门了。 第18章 生死夺机无瞬息 御影雨落施展幻蝶蛊，跟随着斯斯向村外跑去，一路上魅影幢幢，似乎在阴暗的梅林中隐藏着什么妖怪一般。 御影雨落一人行在这湿滑的山间，依然小心翼翼，现代人怀孕的时候走路摔一跤孩子就没了，更别说雨雪天爬山了，那不是找死的事儿嘛！ 好在她如今的幻蝶蛊修习有成，于轻功一道也受益颇多。 一人一狐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已经离村中的客栈很远了，御影雨落忙中四顾，看坡度是往山上走，越往山上小径越发逼仄，山路两旁的古木名树郁郁葱葱，头顶黑压压一片，一丝光亮也没透出来。 斯斯通灵，虽然脚步比较急，但是一点也不乱，还时不时回头“吱吱”低叫两声，指引御影雨落。 终于来到一片山凹中，这里有几处乱石嶙峋，斯斯带着御影雨落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不再往前。 御影雨落探头出去看了看，乱石嶙峋中，似乎有几处黑影惶惶，而黑影中那蓝灰色的人正是尹陌离。 尹陌离银冠落在地上，须发皆披散在脑后，正盘腿而坐，抱元守一，双目紧闭，嘴角似有血迹蜿蜒，面容沉静安详，但却泛着青白色，看来是受了内伤。 周围的黑影宛如实质，浓得犹如墨水一般化不开，但是空气中怎么会有如墨水般的物质呢？ 御影雨落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蚊蚋的声音，也不知道尹陌离是被什么物质包围了，忍不住皱眉暗叹：“这大祁第一高手不好当啊，时不时要被人暗算。” 她一时踟蹰，不知道是否要前去搭救，想到尹陌离这些时日对她的照顾，为了她不远万里转道梅庄。 若不是为了她，他应该早就在北域取到还琼脂后入京封赏了。 “吱吱”御影雨落正不知所措，却听到小狐狸斯斯跳到她肩头叫了两声。 “这是幻术？”御影雨落不解道，“若是幻术，尹陌离怎么会轻易被制呢？” 御影雨落对于现今修习的幻术很是自得，自认是幻术界的天才。 可是即便她俩的幻术也困不住尹陌离啊！ 明明之前她和斯斯试过，即使已经配合无间，但在尹陌离面前，连一招都未及施展，就被一剑封住了咽喉。 御影雨落尚在思忖，却听到巨石丛中传来笑声：“久闻尹帅文治武功天下第一，如今却被我们困在这六极阵中 ，真是难得难得啊！” 这人的官话说得很奇怪，似乎不是中原人。 御影雨落探头一看，忽然笑了，这人竟是个带着乌风帽，身着直垂，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的东瀛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原来困住尹陌离的阵法名叫六极阵，也不知道这人和尹陌离有什么过节？ 正纳闷呢，这东瀛人就自顾自解释了起来：“这六极阵乃是穷凶极恶之阵，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若是六极一一经历，那不死必伤，尹帅是否觉得已经伤入肺腑了呢？若是尹帅能够早日将尹家军的令牌交给我，那也不必吃这许多苦头了，哈哈哈哈！” 原来是为了军权，这东瀛人似乎非常得意，竟然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尹陌离的面前。 御影雨落还在观察，突然想到一事，尹陌离偷偷带她前来梅庄，除了尹原之外应该无人知晓。 如今这东瀛人在此叫嚣，难道早就已经有人知道尹陌离会到梅庄来，他们是在这里坐收渔翁之利的吗？ 还是说他们想要对付的人并不是尹陌离，只是尹帅无意中闯入这阵中，恰好做了这东瀛人的盘中餐。 然而看尹帅的样子似乎并无大恙，他为何要将寒山玥给斯斯，让它带来找我呢？ 莫非这六极阵只能从外面破解？ 御影雨落不相信能够困住尹陌离的会是这人，像尹陌离这样厉害的高手，能够困住他的除非是千军万马，要说这一方小小的阵法，真是打死她也不相信。 突然一把压低了的女声说道：“吉野先生，别跟他废话了，赶紧杀了他。” 御影雨落定睛一看，原来巨石中还藏着一个黑衣人，听声音是个女子，但是却把整个身子笼罩在了黑纱中，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女子口中的吉野先生想必就是这东瀛武士了。 尹陌离曾经说过，先帝祁旻帝是位明君，在位期间广开商路，东瀛西域皆有人来大祁贸易行商，直至今日，许多商贾都与上京权贵交好。 这东瀛吉野家乃是东瀛第一氏族，更是交易密切，时常往来。 此人正是吉野家的长子，吉野太郎。 吉野太郎道：“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若是让他在六极阵中受尽折磨而死，才是我心中所想。想不到我初入中原就有这么大收获，父亲一定会以我为荣的。”说完竟肆意地笑了。 “大言不惭！”御影雨落低声唾骂，虽然尹陌离不是好人，但好歹也挺照顾自己的，岂能容别人当着她的面欺辱尹陌离。 她这该死的圣母心啊！ 尹陌离身处的黑影越发浓郁，似乎已经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了。 而尹陌离的脸色也越发苍白，似乎正在竭力抵抗着什么。 到底是什么厉害的阵法，竟然能困住尹帅？ “这六极阵似乎能够克制尹陌离的功法，若是再不救他，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御影雨落暗自思索，与肩上的小狐狸对望了一眼。 小狐狸目光灼灼，似乎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恃主逞凶”了。 “你有把握吗？阵法与幻术类似，你知道怎么救他吗？”御影雨落整个人的身影都躲在阴影里，低声悄问。 “吱吱”斯斯欢叫了两声。 “好，那我们试一试。”御影雨落指尖微闪，幻化出两只紫色的光明女神蝶。 蝴蝶扇动着翅膀缓缓飞向黑暗中两人，一路撒下紫色荧光，仿若下了几缕荧光雨。 “哪里来的蝴蝶？”那黑衣女子诧异道，全身紧绷，似是如临大敌。 “蝴蝶翩翩而来，想必是也被我的风姿倾倒吧！”吉野太郎伸出右手，似乎想要将这两枚蝴蝶收入囊中，却在触碰到蝴蝶翅膀的一瞬间，眼光微凝，急忙缩手：“光明女神蝶，这里竟有南疆高手？” “倒是有些见识，哪里来的‘小日子’，敢来大祁撒野。”御影雨落幻化成男子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巨石。 “阁下是南疆人，这尹陌离刚刚率军踏灭南疆，你可是来找他报仇的？”吉野太郎肃声问道。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们的。”御影雨落冷笑。 一看有人出现，那黑袍女子心下一惊，急速往后撤，似乎想要离开。 却不料小狐狸斯斯早就等在那里了，算准她的后路就腾空扑向黑袍女子面容。 黑袍女子闪身避过，伸手抛出一枚暗器，就想逃跑，却被斯斯逮住机会，在手腕上留下了一爪。 那黑袍女子吃痛，一掌击向斯斯，斯斯龇牙堪堪避过，四肢凌空一翻，落在一块巨石上方。 黑袍女子毫不恋战，一瞬间就借助巨石的掩藏离开了。 “啧啧啧，你的同伴还不如我的宠物，”御影雨落忍不住嗤笑道，“如今一对一，你不是我的对手。” “找死。”吉野太郎恼羞成怒，这回他明白御影雨落是来救人的了，好不容易困住尹陌离，怎能轻易拱手让人，立刻拔出武士刀击向御影雨落。 一言不合就开打，御影雨落凭借着身形腾挪，在巨石阵中隐藏身形。 东瀛人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绕着巨石飞奔。 斯斯的狐狸眼闪着蓝色的光芒，乘人不备释放出迷惑人心的狐狸香，又幻化出一大片虚影，虚影中的狐狸约摸一人多高，长着三条尾巴，龇牙咧嘴地伏在六极阵前，正欲扑向尹陌离。 没想到尹陌离周遭的黑雾化为了黑丝，一寸寸缠绕住了斯斯的幻影。 斯斯虽然不怕这六极阵，但是这黑丝乃是阴毒之物练成。 虽伤不了灵魂，但也让斯斯的本体也动弹不得，无法施救。 而另一边御影雨落仗着幻蝶蛊的优势，身姿翩然。 吉野太郎眼看着同伴逃离，尹陌离虽然被困阵中，但是阵眼就在尹陌离所处之地附近，若是被人夺走，这六极阵就会失去主持之人，回去定会被父亲责打，说不定连继承人的位置都会不保，自己来大祁这事也会被族人当成笑话。 他越想越远，心思也由怒转变为恨，渐渐出现了狂态。 吉野太郎心下微动，这一切却逃不过御影雨落的法眼。 她早已配合斯斯在无形中布下银狐幻象，这幻象由狐狸香和光明女神蝶的荧粉所化，虽然不比幻阵可怖，但无需阵眼催动，只要吸入狐狸香就会致幻，而且会直击心灵最忌恐之事。 吉野太郎抬头再看御影雨落，她先换出仙女样，一双妙目横波，风姿窈窈，顾盼生辉，似乎是在人心中最惶恐之时出现，专司抚慰人心的仙女。 吉野太郎一时眼光发直，动作稍慢，竟然伸出手臂扑向御影雨落，却不料御影雨落翻开手腕，掌中竟握着一柄闪烁着寒芒的匕首，正是当初行刺尹陌离的匕首，狼姆族辛厉的遗物——月魈。 这把匕首御影雨落一直贴身收藏，这回恰到好处，直直地扎向吉野太郎的心口。 匕首反射的寒芒划过吉野太郎的双眼，他猛然惊醒，抬手用刀鞘挡住匕首。 御影雨落心中暗道：“此人定力倒是不差，竟然能避过这一招。” 两人瞬间又斗在一处，斯斯困在六极阵中却难受至极，化形被制，即使修炼出三条尾巴也无法施幻，忍不住“吱吱”叫了起来，想要唤醒尹陌离。 御影雨落微微皱眉，一个闪身绕到尹陌离身前，想要扒开黑雾，却不料心中急，一股黑气钻入鼻尖，身形顿了一顿，脑海一片混沌。 吉野太郎的武士刀就贴着近在眼前，御影雨落临阵对敌经验太少，又身处生死之间，满脸惊慌，心下一慌，竟然忘记幻象，变回原身，美目泫然，眉间一蹙，似有西子捧心之态。 这副悲绪愁苦的神情倒是把吉野太郎看呆了，饶是东瀛美女无数，亦绝无此姝色，若是伤了怎好，这一怜香惜玉之下，倒是忘记递上刀尖，反倒将武士刀扔在了地上，仿佛不忍伤到面前之人一丝一毫。 吉野太郎慢得一慢，那边御影雨落已经陷入六极阵中。 而斯斯却在御影雨落陷入之时脱身而出，回首一口咬上了吉野太郎的脖子。 若是他武士刀未扔在地上，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小狐狸这一口直将吉野太郎的喉咙咬破，鲜血汩汩而出，而吉野太郎瞪大凸起的眼球，已经声嘶力竭，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六极阵失去主阵之人，黑雾袅袅，越散越稀，竟然全数钻入了御影雨落的鼻尖，不消片刻，黑雾消散。 而尹陌离也显出了真身，最后一刻他猛然惊醒，口中喘着粗气，却见怀中倒着一个娇软的身子，是御影雨落晕倒在了他怀中。 尹陌离扶起御影雨落，默然半晌，回顾之前陷于六极阵中之事，六极阵法似有神物碎片主宰，阵法威力无穷。 其中的凶短折疾贫恶弱都不足为惧，惟有一忧，让他猝然皱眉。 他在幻阵中经历的，竟然是他和御影雨落的生死之局。 九重宫阙之上，辰帝质问御影雨落的清白，无人开口澄清，御影雨落身份被人揭穿，竟被绑缚吊在城楼之上。 暗无天日的雪夜，风雪如刀，割裂人身上的最后一丝暖意。 他身披铠甲，率军攻陷皇城之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女人从冷冰冰的城楼上一跃而下。连救也来不及救，白衣沾染血渍，犹如绽开了一大朵红色的曼珠沙华，血腥味弥漫在城楼下的雪地上，一时间满眼皆是猩红。 他瞬间感觉惊慌无力，竟陷入第二重幻境中。 黄沙漫天，转眼间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竟然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破败不堪，身上遍布血痕，最重无力回天。 他心死身寒，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死在逼宫的战役之中。 原本已是必死之局，他却忽然看到昏暗的天边破开了一丝缝隙，那本已死去之人，竟冲破云层的阻碍，踏月而来，将纤纤素手伸至眼前，犹如从泥泞中生出的红莲，一瞬间破土而出，遮天蔽日地爆发出旺盛的生命力。 那一双如红莲般灼灼的目光，竟将他烫得滚热，连带着心底也聚拢了些许温暖，迎着那双柔荑伸出血痕累累的右手，两掌相握竟然将他从无边的地狱，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可是如今黑气俱被御影雨落吸走，不知她又会经历哪六种伤痛呢？ 却见御影雨落皱眉伏在身侧，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露笑颜，竟是陷入了梦境中。 第19章 风景依稀似旧年 御影雨落沉睡未醒，却听到一声熟悉的交唤：“老姐，快醒醒，马拉松快开始了。” “唔，什么，什么马拉松？”御影雨落迷迷糊糊抬头，却看到面前一张熟悉的帅脸，这一位十八岁的帅哥，是她的弟弟可知幻？这张脸略显稚嫩，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 “你脑子被胶水糊住啦，今天去跑马拉松，你不是和我一起报名的嘛？”可知幻噼里啪啦地用两倍速的语音说道。 听得御影雨落更是一头雾水，所以，她现在是——云无心？ “今天跑马拉松？”话音未落，云无心就被可知幻拉着跑向了教室外面。 云无心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没有这一方面的记忆，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尤其不喜体育，更别说跑步了。 “快，这是你的号码牌，我帮你别在身上。”可知幻说完就要动手。 云无心连忙抢过号码牌，再看自己和可知幻的衣服，竟然都是粉色的运动服。 他的号码是1105，而自己的号码却看不清楚，好像有两个8，不管三七二十一，云无心将号码牌用别针别上，就和可知幻一起向起跑点出发。 今天跑的是半程马拉松，赛道围着玉湖足足跑一圈。 报名的人数忒多了，挤挤挨挨，热热闹闹。 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倒是并不反抗跑步这项运动。 “嘀”发令枪一响，数百人的队伍就向前冲去，就像汤锅里下了无数的饺子，每个饺子都在翻着花样想要浮上来。 可知幻知道云无心不喜欢跑步，因此并不发力，只是紧紧跟着云无心，时而拉着她的手，时而跟在后面推着她的腰向前跑，倒是把云无心逗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干嘛呢，好好跑，我又不是跑不动。”云无心笑吒道。 “你真的行，别到时候哭着求我带带你。”可知幻数落道。 “笑话，你看我像谁！”云无心发足狂奔，脚尖点地，迅捷如飞鸟，连可知幻也看呆了。 “大姐，你这“豹”发力很猛啊！”可知幻调侃着，也加快了速度。 赛道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到处是长枪大炮，抓拍着狂奔的运动员们。 两人俊男美女，也是秒杀了许多菲林。 云无心和可知幻顾不得休息喝水，两人不相上下，你追我赶，遥遥领先，竟是快过专业的马拉松运动员。 很快进入主题赛道。 这是玉湖附近最着名的一段樱花赛道，春意逼人，一片片樱花瓣随风而落，悄悄地为这两位马拉松高手下了一场樱花雨。 原本漫步在樱花雨中甚为浪漫，但是云无心一心争赛，一骑绝尘，很快就穿过了这一段赛道，连可知幻的“等一等”也没听到。 “等什么等，还不赶紧跑，时间就是生命。”云无心暗道。 至于为什么要快跑，她心里迷迷糊糊地也不清楚，总感觉有件事压在她心上，逼得她非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果然，快如闪电本人的云无心荣获了第一名，连带追得灰头土脸的可知幻也荣登男子冠军宝座。 云无心心花怒放，拉着可知幻在领奖台前合照。 “哈哈哈哈，我竟然是第一名。”云无心兴奋地念叨着，“是不是基因突变，现在进入国家队还来得及吗？这个成绩奥运会看得上吗？” 可知幻也没想到，自认为是懒虫一条的云无心如今的赛道成绩竟然亮瞎了他的双眼。 “看，这是我们的合照！”可知幻指着领奖台前的大屏幕，对着云无心献宝道。 “这是……我？”云无心望了合照一眼，“身材绝佳，但是容貌普通，所以我减肥成功了吗？”想到这里，又欢天喜地地和可知幻去庆祝了。 “老姐，没想到啊，我身边居然出了个冠军。”可知幻手中的啤酒罐就差碰到云无心鼻子上了。 “你小子想不到的事情还多了。”云无心也是喝得迷迷瞪瞪。 两个人趴在玉湖大桥的栏杆上，大叫着“冠军”两字。 “那你回学校岂不是可以给老蒋一个下马威了。”可知幻忽然说道，“听说他老是看不起你，说你是个胖妞。” “你才胖呢，你全家都胖。”云无心立刻反驳，“现在我是魔鬼的身材。” “我全家不就你嘛，我是你养大的，哈哈哈。”可知幻哈哈大笑。 “哦，我忘了！没事儿，将来等我发达了，一定罩着你！”云无心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我就跟着你了。”可知幻笑得像个捡了宝贝的猴子。 云无心也笑，和可知幻在一起，就是这么轻松自在，那和谁在一起是烦闷郁结呢？ 一转眼，云无心就站在了攀岩场上。 “今天该死的老蒋让我们攀岩。”云无心的好友朝阳说道。 “明知道女生最讨厌攀岩，这不是为难人嘛。”班里的校花甜甜也接口道，她今天穿的是长款t恤，好在穿了到膝盖的打底裤。 “我有恐高症啊！爬上去下不来，死蟹一只。”云无心欲哭无泪：还说好要给老蒋一个下马威，搞不好老蒋就是压住孙悟空的那座五指山变的，怕什么，来什么。 “大家别怕，抓紧绳子，绑上安全绳，就能上去了，谁能登上顶点，再跳到对面滑下来，期末体育成绩满分。”老蒋离得颇远，面容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是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每一位同学的耳朵里。 男生们跃跃欲试，这潇洒的“披荆斩棘”的时刻怎么不记录下来，纷纷要求自己的兄弟们抬起相机，抓拍这勇攀高峰的飒爽英姿。 男生一个个上去了，但是悬崖顶端看似就在眼前，却怎么也到不了。 偶尔有几个块头大力气足的男生，攀上了顶峰，可是抓住绳索晃荡的时候还是一个个跌下来，摔在了安全网里。 男生们一个一个折戟而归，不是手臂酸就是屁股疼。 看到这一幅场景，女生们也面无人色，只求自重小的能攀上顶点，混个及格吧！ 连甜甜也上场了，云无心还在踌躇，她似乎很害怕这攀岩的“悬崖”，心中似乎有一根紧绷的弦，似乎在告诉她，她不能攀岩，这攀岩的时候若是绳子不小心断了，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不待云无心胡思乱想，老蒋的声音已经炸响在耳边：“云无心！” 双腿似有千斤重，饶是再不愿意，也扛不住这一声鬼哭狼嚎的点名。 云无心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粗如婴儿臂的绳索，深吸一口气，曲起一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整个人犹如壁虎一般，在悬崖上寻找支点。 时而抓住凹进去的坑壁，时而蹬上凸起的岩角，时而贴着岩壁撑住身子，时而整个人弯成弹簧一般挂在悬空的峭壁上，几处险象环生，竟然一一踏过，看得悬崖下的室友们纷纷叫好，连班里的男生都为她加油鼓掌。 终于攀上了顶峰，云无心已经手脚皆软了，下腹坠胀。 但是胸口似有一股气一般，活动了一下手脚，右手攀住一根绳索。 为了减少摩擦力，她还拉下了袖口，将袖子包住了绳索，向后退了几步，犹如钟摆一般，借力一跃，人已凌空飞起，摇摇晃晃地飞向对岸。 眼看手臂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悬崖下的老蒋满面惧容，惊呼出声：“双手拉住绳索，双手拉住绳索，你这样会掉下去的。” 千钧一发之时，云无心右手松了一松，整个人就向下直坠下去。 右脚勾住绳索的尾端绕了一圈，止住了下坠之势，右脚顺势踏在左脚之上，竟然凌空翻了三百六十度，完美的一个后空翻，“噗”的一声稳稳地旋转着滑了下来。 她刚一站稳，人群中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连老蒋都惊动了，这一手滑索的绝技，应该是可以入选春晚杂技表演了吧！ 云无心颇为自得，虽然她也不知道，一个高中生是如何飞檐走壁纵横攀岩的，但是大家都有目共睹，高兴之余竟然将她抛上了天，而她却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小云啊，学校准备推荐你去参加比赛。”老蒋推了推眼镜，凑近她面前，笑得和蔼可亲。 “什么比赛？”云无心站定问道。老蒋的脸很熟悉，但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仿佛面前又一层看不起的雾气笼罩在了他脸上。 越看越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了。 “运动会赛场上的新项目，”老蒋比划着说，脸上的云雾也跟着抖了抖，“你只需要在指压板上跑一圈，第一个冲过重点拿到宝物拔出来就可以了。” 老蒋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云无心也跟着做了这个动作：“这么简单？那为什么非要我去。” “这不是因为你的精彩表现嘛，最佳实力选手，夺冠大热门。”老蒋吹嘘得唾沫星子乱飞。 “好吧！什么时候比赛？”云无心内心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老蒋说完一把将云无心推向了田径场上。 “什么？”云无心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就出现了一片绿荫场，绿荫场上铺着细碎的白色鹅卵石，夹杂着指压板，还横着藤蔓丛生的荆棘。远处的高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蛋。 “这是什么？”云无心指了指台上的蛋，还想回头问老蒋。 老蒋的脸完全笼罩在了迷雾中，已经看不清了。 眼见着周围的选手们都奔向了终点，云无心也不甘示弱，冲向高台，也不管脚下的鹅卵石多么咯人，指压板多么酸爽，荆棘多么刺骨，只是拼了命地向前冲，心里就一个念头，把蛋拔出来，再把老蒋的脸看清楚。 终于跑到了高台上，她一下子冲上前去，没想到整个人都被吸进了白壳蛋里，什么鬼？ 周围都是浑浊的液体，这个白壳蛋怎么这么眼熟，是不是只有破蛋才能赢得比赛？ 她使劲地敲击着巨大的蛋壳，但是蛋壳坚硬，只留下“空空空”的回音，茫然四顾之际，仿佛脚底下踩到了什么细细长长的东西。 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长剑，拔出长剑，挥劈向蛋壳，果然“噼里啪啦”蛋壳应声而碎，云无心惊喜地咧开了嘴角。 “哈哈哈哈，这是我的破蛋剑！破蛋剑！”云无心抱着长剑哈哈大笑，“老蒋，看招。” 一剑劈向老蒋脸上的云雾，云雾散开，现出了一张冷冰冰的猪腰子脸。 “尹陌离！”云无心悚然一惊瞬间清醒了过来。 尹陌离与御影雨落面面相觑，而御影雨落手中握着的却是刚刚从他腰间搜出来的名剑——无影剑。 御影雨落眯了眯眼，右手一松，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时不明所以。 无影剑“啪”的一声砸在了御影雨落的脚上。 敢情她刚刚是把尹陌离当成了蛋壳，想要破蛋。 “你叫它破蛋剑？”尹陌离指着地上那一把取北极虹光练成的无影剑。 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腊月里的西北风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般，死冷死冷。 “开玩笑，开玩笑。”御影雨落尚完全清醒的头脑不得不立刻清醒过来，看清楚当下依然在巨石林中，连忙拾起无影剑递过去解释道，“刚才我陷入了幻境，有点可怕。” “你梦到了什么？”尹陌离接过无影剑，收在腰间，“一会儿哭哭笑笑，一会儿尖叫连连，像个疯子一般。” “我梦到了我弟弟，你不认识的。”御影雨落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尹陌离耳边道。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犹如柔软的兔子毛刮过尹陌离心底，他不禁皱了皱眉：“还有呢？” “还有就是马拉松、攀岩、指压板、破蛋……”御影雨落解释了半天，看尹陌离越发冷峻的面容方才住口不敢再说。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姑娘想必在六极阵中也遭遇了极可怕之事，阿离不如将他带到梅庄好好修养一番再做打算。” 御影雨落这才发现，尹陌离身后似乎站着一位儒者打扮的中年人，这人约莫四十多岁，但是须发皆白，头戴纶巾，看上去年级不大，还留着山羊胡，正笑容满面地望着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却惊讶于他的发色与年纪不符。 尹陌离点了点头，说：“多谢蔺师叔。” 原来这位中年儒者竟然就是梅庄的主人蔺谦，罗浮神医和靖先生。 蔺谦亲自来巨石林中接尹陌离，尹陌离却是一脸漠然的表情，手里捻着一枚发着钻石般光芒的宝石。 这宝石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却发出了璀璨的光芒，被雕刻成了六芒星的样式。 “这是什么？”御影雨落忍不住发问。 “梦星辰的碎片。”尹陌离倒是不藏私，直言说道，“我就是在六极阵中感受到了神器之力，方才甘愿入阵一探究竟，没想到神器之力果然惊人，若非你和小狐狸出现，说不定我还要陷入更深的幻境之中。” “开天五大神器之一的梦星辰？”御影雨落惊呼出声。没想到她这么幸运，刚怀念起现代的生活，就能发现神器的下落，那是不是说明回家指日可待了。 “只是一枚小小的碎片，竟然有如此威力，看来五大神器的预言非同小可。”蔺谦也捋须说道。 “你经历的幻境又是什么样的？”御影雨落忍不住问道。 其实她的幻境一定也不可怕，倒是更像是一场回顾当年的梦，至于马拉松夺冠、攀岩满分那也是因为如今练了轻功，知道打坐吐纳之法，能引气入体之故，而从悬崖上滑下来和破蛋的经历估计也是因为之前在雪山寒冰洞有过类似的经历，才让她印象深刻，梦中也有所感，只是不知腹中胎儿如今怎么样了。 “这些与你无关，不该问的别问。”尹陌离冷声回答，快走了两步，与御影雨落拉开了距离。 “切，我才不稀罕！”御影雨落撇了撇嘴。 天下间也就只有尹陌离能对自己的恩人这般薄情寡义尖酸刻薄了吧！ 算上这次，她救他两次了，也不见得尹陌离对她感恩戴德啊！ 第20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尹陌离既然带她来找蔺谦，想必她的身份是瞒不住对方的。果然尹陌离说明来意之后，蔺谦分外重视，连忙将两人引向梅庄。 御影雨落看到了蔺谦这一头白发，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了，方问道：“神医你年纪轻轻，怎么头发皆白了呢？难道也是血族？” 尹陌离站在一旁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蔺谦一愣，尴尬地说：“旧疾，旧疾而已。” 尹陌离剜了御影雨落一眼：“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御影雨落悻悻闭嘴。 蔺谦在前引路，尹陌离落后两步低声悄悄将他白发之事告知了御影雨落，以防她再开口得罪人。 原来当年蔺谦是孤儿，于兵荒马乱之际被当世神医穆文收留，成为关门弟子。穆文医术奇高，在上京享有盛誉，而穆清荷是穆文的幺女，承袭了穆文的医术药学。两人本是同门师姐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平时切磋技艺，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可惜郎有情妾无意，穆清荷只当她是弟弟一般看待。 听到这里，御影雨落神色呆了呆：“无疾而终的姐弟恋！” 尹陌离抬手一个爆栗轻轻地弹在御影雨落脑门上，继续说下去。 锦泰年间，当时的祁旻帝还是太子，与大将军尹扬名率军出征。战场上刀剑无眼，尹扬名为护太子重伤归来。太子备下重金请穆文医治尹扬名的刀伤。因为伤势过重，太子直接将尹扬名抬到穆家养伤。有一次，穆清荷亲自为尹扬名送药，两人一见钟情，暗许终生。而这一切蔺谦却并不知情，彼时他正在闭关炼制灵丹，欲以灵丹作为聘礼向师父求取良人。 穆文救治大将军有功，太子请奏将穆文邀至太医院担任院判一职。清荷尚有一姐，也嫁给太子成为太子侧妃。为巩固皇权，太子进宫求见皇上，由皇上下旨赐婚尹扬名与穆清荷。穆清荷嫁入大将军府当夜，蔺谦出关惊闻噩耗，一口鲜血喷在丹炉上，整个人昏倒在地，醒来后竟无意中发现自己一夜白头。 要知蔺谦当时乃是上京有名的医公子，岐黄之术极佳，人又俊美倜傥，自创梅花小箭，风姿卓绝不输当年的大将军尹扬名。蔺谦对自己的容貌也最为爱惜，哪知一夜之间，竟从少年变成了白头老翁。这一份难受，简直无可形容。蔺谦颓然跌坐在地上，脑子空空洞洞的什么也不敢想，但见丹炉下火焰熊熊，炉鼎中仙气袅袅，满屋灵气熠熠，神丹虽已炼成，奈何无人共享，不过是过眼云烟，浮云幻象罢了。 蔺谦心灰意冷，留下两颗仙丹作为贺礼。聘礼变为贺礼，伤心之地也不必久留。第二天就离开上京，僻居罗浮梅庄，成为当地人口中的隐士名仙神医和靖先生。虽然他对于穆清荷的爱慕之情已失，但是牵挂之情却从未断过，爱屋及乌，还曾亲自为尹陌离调配丹药，这一片真心，也是可叹！ “原来真的会有人为爱一夜白头啊！”御影雨落连连摇头，“吓得我啊！还以为他也是血族呢？” “怎么，想起冷於冰了？”尹陌离挑眉。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动不动就喜欢长白头发呢？”御影雨落心里盘算着，“听说天山上有一种花叫做优昙仙花，每六十年才开花一次，每次开花，必结两朵，一白一红，大如巨碗。据说可令白发变黑，返老还童。你说我要是把这黑发的秘诀告诉蔺神医，他会不会感谢我？” “你听谁说的。”尹陌离冷笑连连，“怎么没告诉冷於冰呢？” “我跟他不熟，这不是看神医跟你关系好嘛，咱们千里迢迢前来治病，不要向人喂点好处嘛！”御影雨落眉飞色舞。 “他是神医，不比你懂？”尹陌离看着眼里闪着金光的御影雨落嗤笑。 “神医却是能医不自医。”御影雨落喃喃自语，“医者仁心，知道你受伤立刻就出关了，对你娘的深情可见一斑。” “闭嘴！”尹陌离不耐烦地低吼，快步跟上蔺谦。 御影雨落抿了抿嘴，也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之上，只见洞壑灵奇，清溪映带。山中的奇花异草，本是名目繁多，千形万态。又经冬日雨雪滋润，景物越显清丽。三人顺着一段溪流向山腰走去，耳听流水潺潺，御影雨落凑近一看，澄清见底，水中蔓草牵引，绿发丝丝。小溪尽头，循着山崖向右行，面前忽现出一片竹林，翠竹大都碗口粗细，竹影森森，宛如翠幕，走过竹林，就是梅庄了。 尹陌离身份特殊，御影雨落也不能随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因此还是幻了男子形貌。 梅庄坐落于罗浮山阳面，说是庄园其实是几座竹子搭建的小屋。竹屋依山势而建，靠近山壁处有一座山洞，是蔺谦炼丹的地方。这几天蔺谦在丹霞洞中闭关炼药至紧要关头，无关人等也不敢打扰神医清修。梅庄外的竹林中设置了几处玄妙机关，等闲人难以轻易踏足此地，尹陌离上山的时候蔺谦正在闭关，他也不便随意和守山之人透露身份，竟是尚未进入梅庄，就被梦星辰的神器之力吸引，深陷吉野太郎在梅庄附近设置的六极阵中了。 天已大亮，三人来到梅庄，蔺谦吩咐看茶，并命下人打扫房间，预备让两人小住，御影雨落也派人下山去找聃聃。 蔺谦将二人带入内室，掏出脉枕，仔细地为御影雨落把了脉。 蔺谦把脉的时候习惯一只手捋着雪白的山羊胡，倒像是一位得道高人。 把脉片刻，蔺谦沉吟良久，说道：“姑娘这胎蹊跷得很，应该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滑胎了。” “这是为何？”尹陌离不解。 “这胎有其独特之处，之前你说这孩子是离魂之人附着在孕妇身上，那虽是一瞬间之事，也对母子性命有碍，期间又经历了跳崖之险，六极阵之厄。况且此胎若是狼姆族人与外族通婚所得，必须得到狼王的认可，方能得保平安。即使拥有七心伐髓紫云芝的药力，要想保胎也并非易事。” “有什么办法吗？”御影雨落急切道。 “我只能尽力而为，”蔺谦摇摇头说道，“姑娘产子之前不可再随意行动，更不可动气动武，否则气血逆行，非常人能救了。” “那就有劳蔺师叔了。”尹陌离默然良久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要一直躺床上了？”御影雨落愣住了，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能实现了坐吃等死的梦想，不愧是人生赢家啊！ “那倒也是不用，”蔺谦被御影雨落逗笑了，“只需躺上两三个月即可。” 蔺谦望了一眼尹陌离，说道：“阿离，你从六极阵中出来，似乎也受了些内伤。不如我帮你看看，也好让你母亲安心。” “恭敬不如从命。”尹陌离点头伸出右手。 蔺谦搭了搭尹陌离的脉象笑道：“想不到你凌虚功修炼得如此深厚，回去调理一番即可，我这里恰好收了三枚红果，于你有益。你即在此地，我就不用费心寻人给你捎去了。” “这里也有红果吗？我之前还是在冷於冰的寒冰洞中吃过这些果子。”御影雨落接口道。 “你吃了多少？”蔺谦正色道。 “记不清了，总有好几个吧！”御影雨落回忆了一番还是没有记起来。 “这红果补气活血，对你怀孕的身体是有害的，你不可多吃。”蔺谦皱着眉头说道。 “这么严重，”御影雨落吐了吐舌头，苦着脸说，“那时我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下次我再也不敢吃了。” “蔺师叔，她的身份特殊，又愚昧无知，还要劳烦你多加照顾她。”尹陌离微哂。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蔺谦捋了捋胡须朗声笑着点头。 “你礼貌吗？”御影雨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愚昧无知”的尹陌离扯了扯嘴角。 “由我亲自取药熬药，阿离可安心了！”蔺谦笑着提笔为御影雨落写下安胎药，又斟酌了片刻，改了两味平和的中药，方才停笔。 御影雨落心道：这神医倒是个好相处的，不像尹陌离专门恶心人。 正说话间，聃聃也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过来了。蔺谦将御影雨落主仆二人安置在东厢房。东厢房气候较暖，崖边流出的泉水在屋前注成一汪清澈见底的岫云涧，溪涧两旁植着几亩梅花林，梅林中景色殊胜，常见的有白梅红梅绿萼梅，甚至还有一株墨梅。涧崖上耸立着一座八角亭，正对着远处的云海，晨起于亭中观云海，见烟云在山下，各处山尖如在大海中，云气往来，山若移动，真乃天下奇观也！ 因此御影雨落极其满意自己在梅庄的居所，推窗远望梅林，幽香之气扑面而来，让她躺一辈子都愿意啊！ 尹陌离第二日便要下山了，下山前再三叮嘱御影雨落隐藏好自己的身份，平时只以男子身份示人。至于那六极阵逃走的女子，他会命人想办法查出线索。 第21章 从此羁游与愿违 没有了尹陌离的管束，御影雨落简直就是获得了新生，做任何事都有了干劲。 可惜蔺谦叮嘱过御影雨落最近只能安胎修养，因此她就抱着一本医书歪在榻上消磨时间。大祁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只能读读书练练字消磨时间。 至于为什么是医书而不是《蛊神经》，大概是因为蔺谦说过要勤于修养，免于修炼。 况且这么大个梅庄连一个消遣的话本子都没有。 唉，最终御影雨落只能抱着一本《神农本草经》打瞌睡了。 御影雨落不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这医书又特别枯燥乏味，忍不住就打了两个哈欠，丢开一旁，直起身子帮着聃聃一起剥橘子。 这卧房面积不大，也就刚好够放一床一榻，一桌一椅，聃聃坐在椅子上剥着橘子和松子。 临近年关，梅庄各处也添了些喜气，各处的弟子也都回山过年了，除了挖来的灵药之外，还有山下梅花村里正送上来的瓜果蜜饯果脯之类的，连带着一些本地土特产，就连御影雨落房中也分到了一些。 “姑娘，这一囊甜，仔细剥脏了手。”聃聃伸长手臂，将手中刚剥好的橘子喂进御影雨落嘴里，随手将御影雨落指甲上抠着的橘子收了起来。 “嗯，真甜！”御影雨落咂咂嘴巴，“你也吃。” “姑娘，这医书好看吗？”聃聃也咽了一瓣橘子，笑着问。 “好看，你也看看，特别助眠。”御影雨落将面前的医书塞进聃聃怀里，还仔细地压了压，“看明白了回头当个小医女，也算是学会了一技之长。” “好！”聃聃目光炯炯，“等我学会了医术，让聃聃给你治病，这样就不用留在这里看人脸色了。” “咦，你这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谁给你脸色了。”御影雨落奇道。 “没什么，我胡说的。”聃聃不敢多说什么，急忙岔开话题，“这两日晚间风大，姑娘多盖一床被子，小心着凉。” “凉不凉的我心里有数，你把刚刚那话说明白。”御影雨落正色道。 她不是个糊涂的，只是没想到尹陌离把人留在这里，竟然还有人会给她们摆脸色。 当我们尹帅是吃干饭的？尹帅的面子不是脸啊！这事儿要是真的，下回等见了尹陌离，她一定会嘲笑他的脸，不够——大！ “前儿夜里你不是嚷着说饿了，要加一碗银耳羹嘛。本来我是想自己去厨房新做一碗银耳羹，谁知道厨房里不知道哪个小丫头值夜的，大半夜了还在煎药，一听说我要做银耳羹立刻嘟嘟囔囔地挤兑了我半天。我站在那边被她说红了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她烧出来的银耳羹糊了半锅，我又只能重新熬了一碗给你，可是你等不及已经饿着肚子睡下了。”聃聃竹筒倒豆子一般絮絮叨叨。 御影雨落听明白了，但是却认为自己如今也算是寄人篱下的林妹妹，便不好要求太多，只得道：“委屈你了，那次倒是我不对，晚饭嫌弃太油腻了没吃两口，半夜吃夜宵扰了人家的清梦，的确是不应该的。” “可是人家明明在煎药啊，还没休息呢！”聃聃不服气。 “那这里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该知礼些，谁让尹大爷元宝没有给到位呢！”说起这事就来气，蔺谦身为名医，诊金自然很高，可是尹陌离一分钱没给，还把御影雨落丢在了人家里。甚至为了让御影雨落乖乖待在梅庄，尹陌离连一锭银子都没有留给她防身。 “姑娘，其实……我有银子。”聃聃翻了翻衣角小声地说。 “你有……你有银子，”御影雨落瞪大了眼睛，“你有银子不早说！” “姑娘，尹帅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偷偷下山，影响肚子里的孩子。”聃聃掏出了藏在荷包里的一锭银子说道。 “尹陌离是你爹吗，这么听他的话。”御影雨落抢过银子，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晚我们开个小灶怎么样？” “姑娘，神医说让你忌口，不能再吃酸汤鱼了。”聃聃连忙哀声道。 御影雨落自从在南疆吃到正宗的酸汤鱼后几乎顿顿都要吃这道重口味菜肴，可是辛辣刺激的饮食不适合养胎，这也是蔺谦明令禁止的食物之一。 御影雨落撇了撇嘴，问道：“你说那天值夜的小丫头是谁？” “我也不认识，白天我都没看见过她，只是偶尔在夜间遇到她两回，回回都对我没有好脸色。”聃聃回忆了半天摇了摇头。 “蔺先生说梅庄没有仆从侍童，大部分杂货都是他弟子做的，而且他只收男弟子啊。厨房里倒是有几个负责做饭洒扫的婆子，剩下的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还是尹陌离特地安排保护她的暗卫，并没有听说有年轻的侍女啊！”御影雨落沉吟半晌，“莫非是哪里来的田螺姑娘？” 两人又剥了一把松子聊了几句，太阳没一会儿就要落山了，绚丽的晚霞给梅林镀上了一层金色。 御影雨落忍不住心血来潮，对着聃聃道：“走，咱们出去走走欣赏欣赏夕阳。” 这穿越过来的一个多月一直在不停地奔波着，倒也没时间停下来赏赏风景，好不容易歇下来了，正巧今日天晴，夕阳无限好。 “以前总有人喜欢靠在阳台上看咸蛋黄呢！”御影雨落不禁陷入回忆，想起了从前。 她的屋子和可知幻的相邻，每当她一关油烟机，把饭菜端出来，可知幻就会“巧合”地从阳台上穿过来赏夕阳，顺便蹭个晚饭。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有时候回忆一旦涌上心头，总能让人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 “姑娘，神医说你还不能出门，要多休息！”聃聃连忙制止她。 “神医说、神医说，神医让你少说话多做事。”御影雨落麻利地起身收拾橘子皮，“走走走，我们丢个垃圾，顺便出门散个步。” “姑娘，那你小心点。”聃聃拗不过御影雨落，只能上前帮忙，还给御影雨落穿了件厚厚的斗篷。 可惜两人百般掩藏还是与人打了个照面，是蔺谦的两个男弟子，一个是茯苓，一个是黄芪。 幸好御影雨落出门前幻了男人的样子，倒是没太引人注目。 茯苓倒是个热心肠的，说道：“师父不是让云公子躺在房里不要乱动嘛，怎么现在出来了！” 蔺谦为了让御影雨落不惹人怀疑，对外都称她为云公子。 “闲来无事散个步”御影雨落打着哈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云公子还是莫要掉以轻心，师父的诊断是不会错的。”黄芪接口道。 “明白明白，两位大夫，你们可曾在厨房见过一位小姑娘，一时忘了问她姓名了。聃聃之前劳烦她帮我们带了一斤瓜子，还忘了把钱结给她呢！” “公子莫要说笑了，梅庄唯一的小姑娘不是你的侍女吗？”茯苓笑意盈盈，指了指聃聃。 御影雨落和聃聃面面相觑，尴尬地笑了笑，不会真有田螺姑娘吧! “天马上黑了，我们先去饭堂了，没有什么事还是别出门了，体弱多病之人天黑路滑容易摔倒。”茯苓笑呵呵地再次提醒。 “说我体弱多病？”御影雨落咋咋呼呼。 一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绕到后山去看日出回来指不定要被蔺谦一通说教。 虽然他不像尹陌离那般冷血，但是肚子里的娃娃得遵医嘱，也不好过分拂了他的面子，只得幽幽地回到东厢房那一片梅林中。 却见梅林中隐隐似有一物正欢快跳脱，踢踏出许多梅花瓣，御影雨落仔细一瞧，但见一头白鹤昂首挺立，红冠在夕阳照射下，鲜艳耀目，泛着金色的光泽，时而张翼转头，时而振翼飞驰。 御影雨落看得喜爱之极，方欲奔到白鹤身侧，但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怕白鹤伤了自己，便不敢过去，远远的招手和巨鹤打招呼：“哈喽，你好啊！” 那白鹤忽地仰天长鸣，鸣叫声引来了蔺谦，他手中拎着几尾鲜鱼，似是喂给白鹤的食物。 “蔺神医，这白鹤是你养得吗？”御影雨落笑着问道。 蔺谦点了点头，笑着反问：“你怎么起来了？” “我并无大碍，也不用一直躺在床上吧！”御影雨落讪讪地笑着，“坐吃等死也就刚开始舒服些，现在反而不如下地走走，接触接触地气。” “过两日我再为你把脉，调理一番。切记不可掉以轻心。”蔺谦正色道。 “明白，我立刻回去躺着。”御影雨落连连点头，带着聃聃闪身退回房内。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蔺谦一边喂鹤一边唏嘘道。 “我不过就是出门散步，也不可以了，这日子比跟在尹陌离身边也差不了多少啊，好歹人家尹陌离还不会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御影雨落回屋躺倒在床上，呜呼哀哉，似乎有点想念起了那冰块一般的猪腰子脸。 此时的尹陌离恰好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倒不如去看日出。 听小弟子们说罗浮山的日出也特别迷人，不如明天一大早爬到亭子里看日出？ 御影雨落打定注意就把这事儿和聃聃说了。 聃聃是一百个不愿意：“又是一大早起来，又是爬高就低，就怕一个不留神摔倒了，可不就糟了吗？” “你就不能盼我一点好吗？”御影雨落没有办法，感觉像是找了个亲妈在身边。 “起得那么早，你不睡，孩子也要睡懒觉的呀！”聃聃还是有理由。 “聃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蔺神医说怀孕的妇女要多看美景，这样孩子才能长得好看，有审美。日出这么壮观，很适合胎教啊！”御影雨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姑娘，你就很美啊，要不然你多照照镜子也是一样。”聃聃不再搭理御影雨落，铺过床之后就把门带上了，走之前看了一眼气呼呼鼓着腮帮子的御影雨落，“看日出还是等生完孩子带着他一起看吧！” “唉，又是无聊的一天！”御影雨落仰天长叹。 第22章 但见丹诚赤如血 过两日就是除夕，蔺谦送来了尹陌离差人送来的书信。原来他已经前往北域取得还琼脂，并且进献给了皇帝，然而皇后的失魂症依然没有起色，皇帝请动了尹陌离的母亲，被先帝御赐为一品颜华夫人的穆清荷，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反倒是穆清荷得罪了皇后，被皇后斥责，还是太后出面方才平息事端，连带着尹陌离也因为不敬皇后之罪被罚抄经书。 尹陌离在信中的意思是如若御影雨落身体无恙，便需即刻前往上京。不久前尹原已经带着青凤辇中的假“御影雨落”来到上京，如今正是借住在穆清荷在京郊的药庐——野渡无人。虽说御影雨落借生病为由不与陌生人见面，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估计皇后发难也是因为南疆圣女被尹陌离送至上京之故，毕竟天下闻名的第一美女进京，势必会搅乱上京的浑水。 得到消息的时候，蔺谦的两条白眉皱得都快搅在一起了，奈何御影雨落的确需要卧床安胎，否则蔺谦早就亲自送她进京了。 “那神医的意思，我几时可以下床走动呢？”御影雨落其实心里非常排斥去上京，但是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也不是个办法。她现在可能连楼梯都不会爬了，要是有一丝下床的希望，还是期待能走动走动的。 “这几日你可还有腹痛之感？”蔺谦把了脉问道。 “腹痛倒是没有，但是这两日时不时作呕，吃不下一点油腻的食物。”御影雨落如实作答。 “这是常见的害喜症状，只是你若是呕吐的厉害，还是不应该随意离开东厢房，阿离交待过，你的身份一定要保密。”蔺谦再三提醒，并且留下了一包酸酸的话梅。 “神医，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你。”御影雨落思忖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你说！”蔺谦正准备出门，闻言回头。 “你这里可有年轻的小女孩？和聃聃差不多大的！”御影雨落指着聃聃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蔺谦觉得奇怪。 “之前聃聃半夜在厨房煮夜宵的时候撞上了一个小姑娘在熬药。我们周围问了一圈小弟子们，他们都说这里没有小姑娘，所以我们觉得很纳闷，难道山里出精怪了？”御影雨落说完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发。 “哈哈哈，那是我的小弟子槲寄生，平时最怕陌生人，只在我的丹霞洞内司职炼药事宜。何况他的身份也很特殊，晚间一般不出来走动。所以大部分弟子并不知道厨房里的是他。”蔺谦捋须笑道。 “他的身份……有何奇特之处？”御影雨落还欲探究，却被蔺谦打断了：“姑娘，我可以保证槲寄生并无恶意，他只是不擅长交际而已。”说完蔺谦就离开了东厢房。 “好奇怪啊！”御影雨落不解。 “姑娘，你也好奇怪啊，盯着人家的小弟子追问。”聃聃忍不住在一旁开口，“蔺神医不想说应该有他的理由，你就别多问了。” “咦，不是你在问的吗？”御影雨落招了招手，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猜这师徒俩啥关系？” “我猜不出，也不想猜，说不定这是人家的秘密呢。”聃聃一脸不理她的表情。 这下子御影雨落更好奇了：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没有什么”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秘密呢？” “哪有啊，姑娘你又疑神疑鬼了。” “真没有？” “绝对没有！” …… 御影雨落看着聃聃一脸正义的模样，眼珠子转了一个圈，哼笑道：“好啊，原来是这样的，聃聃我算是知道了。” 聃聃一着急，忙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御影雨落故意不搭理她，捻起一颗蔺谦留下的话梅，丢进了嘴巴里，瞬间酸得整张脸挤在了一起，连忙呸呸呸：“这什么话梅，这么酸！” “姑娘，你慢点，人家说‘酸儿辣女’你不能吃酸的，看来要生个女娃娃了。”聃聃连忙给御影雨落到来一杯水。 “谁说的，酸汤鱼我可爱吃了。”御影雨落忍不住吐槽，将整包话梅都丢给了聃聃。 聃聃说道：“这话梅是蔺神医好不容易托人下山买来的，你怎么不吃啊！” “牙都酸倒了，你爱吃你吃，你怎么知道这话梅来之不易的。”御影雨落又抓住了聃聃的话头，“似乎我不能出门的这些日子，你在梅庄混得很不错嘛！” “哪有啊，我不就是经常出入厨房，和负责采买的王大妈聊得很熟！她说这是蔺神医特地吩咐过年买的蜜饯，只是没想到蔺神医给了你。”聃聃把话梅塞进了怀里。 “那不然你以为这话梅是给谁的？谁喜欢吃话梅？”御影雨落接口问道。 “给槲寄生啊！他也喜欢吃这家的话梅！”聃聃脱口而出。 御影雨落心道：我不去做侦探都可惜，确实是一把逼供的好手啊！她面上却不显，只是拿眼觑着聃聃：“怎么你现在和她这么熟的吗？” “不是，姑娘你误会我了。”聃聃连忙摇头。 “难道不是吗，刚才你不让我追问她的事，”御影雨落皱眉道，“如今又知道人家喜欢吃话梅，莫不是你和她成了好姊妹了，倒忘了我这个‘姑娘’了。你不会把我怀孕的事儿都告诉人家了吧！”说到这里，御影雨落心里一惊，倒出了一身冷汗。 聃聃也是一愣，连忙摇头带着哭腔道：“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呢？我是绝对不会把姑娘的秘密说出去的。” 御影雨落看着惶急的聃聃，心里暗暗愧悔刚才过于偏激，再怎么样也不应该疑心到聃聃身上，但是聃聃年龄尚小，很容易就被人套话了，还是要了解清楚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想到这里御影雨落霭声说道：“我不过是吓唬你的，自然知道你忠心耿耿，只是我们的身份特殊，若是被人发现了怀孕的秘密，不单单是我们，还有尹陌离，甚至连南疆众人我们也保不住了。” 聃聃小声地啜泣道：“姑娘，我省的，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的。” “那你仔细说说，你和槲寄生聊了什么？”御影雨落拉过聃聃的手，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起坐在床沿上，细细问道，“她又是如何与你结识的？” 聃聃止住眼泪，低声说道：“那天我们出去散步遇到了茯苓和黄芪之后的第二天，那槲寄生就来找我了，原来他是个男的。” “他是个男的？”御影雨落一时呆住了，“这怎么说，异装癖吗？”难怪蔺谦不把原委告诉她了，还让她别问了。 “不，他是鲛人。”聃聃一字一句道。 “什么？鲛人？”御影雨落奇道，“他是鲛人？”她刚穿越过来成为尹陌离的时候，尹帅曾经跟他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海天之国有鲛人，不辨男女，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南海之滨有沧海潮生阁，阁主夏湫生就是鲛人，就连和尹帅有利益关系的天下第一楼楼主据说也是鲛人，想不到这偏僻之地的罗浮梅庄也有一个鲛人。 御影雨落不淡定了，这天道已经变成鲛人满地走，异族多如狗的地步了吗？好嘛，她还是穿越过来的，有什么资格评判这天道。 “他说他是孤儿，从小被蔺神医收养，在他身边行医救人，白日里是男孩的样子，但是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女孩。除非是回到沧海潮生阁，在历代阁主的庇护下，经历剔尾之痛，方能定性别。所以他不善与人交际，也不喜和人交往。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他都愿意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我了。我相信他应该不是坏人吧！”聃聃红着脸继续说道，“那天他听到师兄弟们谈起我们的问话，别人都不知道原委，他一听就明白了，所以第二天白天就等在厨房和我解释道歉，还给了我一串贝壳珍珠，这上面的珍珠都是他的眼泪化出来的。你看！” 聃聃抬手，一串珍珠出现在眼前，点缀着几枚荧光闪闪的粉贝壳，还垂了两颗莲花型的粉砗磲，看起来颇为精致。珍珠有大有小，大的犹如龙眼一般，小的只有黄豆大小，显然灵气不足，化不出颗颗圆润的大珍珠。 “嗯，真好看！”御影雨落抚了抚粉贝壳，望着聃聃绯红的脸颊，心里蓦然升起一丝不安，“他送了你礼物之后有和你说什么吗？” “他只问你得了什么病，竟然要卧床一个月。他问过蔺神医，神医他并没有多说，只说是受故人之托。他还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附近山中灵气充沛，可以去山里采些灵药。”聃聃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你怎么回的？”御影雨落急问。 “我说公子的病蔺神医会亲自照顾，就不用麻烦他了。”聃聃正色道，“姑娘放心，聃聃晓得咱们身份很特殊，不会轻易泄露给别人知晓的。” “那就好，聃聃你记住，我们的身份不能告诉其他人，不管那人是不是好人。”御影雨落郑重地说道。 御影雨落想了想，又道：“你这几日若是没事，可与我在房内一起修炼蛊术，将来等我们去了上京，也好有一技之长防身。至于其他无关的人，还是莫要搭理的好。” 聃聃点了点头，紧了紧怀里的话梅。 第23章 谁知伪言巧似簧 除夕这一天，停了几天的风雪又刮了起来，给梅林中的梅花补上了一层晶莹的盛装，犹如粉妆玉砌的雪海，散发着阵阵幽香。傍晚，蔺谦让人送来了几套新衣服和丰盛的年夜饭。竹篮子里的每一道年菜都是岭南当地的特色，色香味俱全，竹篮子底部还压了两瓶荔枝酿。 御影雨落让聃聃把小狐狸也找了回来，推杯换盏，恣意地享受着桌上的美食。小狐狸侧卧在榻上，两只前爪捧了荔枝酿的瓷瓶子畅快地灌着，看这样子倒像是个老酒鬼一般。 “姑娘，你看斯斯，一整瓶荔枝酿都被它喝光了。”聃聃气不过，手指戳了戳小狐狸的额头。 “狐狸也爱喝酒吗，过了今天，斯斯也长大一岁了，来干一杯？”御影雨落举杯和斯斯碰了碰杯，微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荔枝酿。 “姑娘，虽说这荔枝酿不醉人，但是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还是少喝点吧！”聃聃忙把御影雨落的杯子收走。 “今天是除夕，在我们家乡会放烟花，还会看春晚，真怀念啊！”御影雨落喃喃自语。 “有吗？姑娘，我们南疆不过除夕啊，而且什么是春晚啊？”聃聃皱着眉头想了又想。 “嗯……”御影雨落一时语塞，“是我记错了。” 更漏遥长，已至深夜。桌上一片狼藉。小狐狸嘴里叼着大半只鸡在酒桌上到处跑，聃聃手里举着筷子在后面追。斯斯到底有灵性，任凭聃聃怎么追都追不上。追逐之间还把荔枝酿打翻了，御影雨落看着聃聃和小狐狸作对的样子不禁失笑，鼻端都是酒菜混合的油腻味，胃里有些泛酸，耳听得窗外风雪扑扑，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台前开了一条缝，一大片冰雪裹挟着梅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分外醒神，连胃里的翻腾都压下了许多。 她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也做个附庸风雅的人，披上一件厚厚的灰鼠皮的斗篷，竖起了帽子压下帽檐，一手握着一根银剔子，一手提着一柄容天紫砂壶向门外走去。 除夕雪夜无人，她心血来潮来到门外的香雪海中收一壶梅花上的雪，明天用来泡茶喝，想必是无大碍的。因此出门之时并未在脸上施幻象，依然是那一张绝世的容颜，只是帽檐压得低，不会轻易让人瞧见。 梅雪争妍，御影雨落一向认为只有在风雪的日子里才能品的出梅花的风骨。果然，这片片雪花飞舞中，各色梅花在雪夜中冷冷地散发着幽香，真是殊胜仙府，具区妙境。御影雨落伸出手，一点点摇动着梅枝，玉屑翩跹，耳听得梅枝颤动的声音，雪花如羽绒般在空中翻飞，冰莹莹地落了满地，更增添了几分幽静。她将壶盖打开，细细地用银剔子扫着梅花上的雪，偶尔夹杂着几丝梅蕊，这壶中的香气越发幽深了。 御影雨落一边接雪水，一边赏梅，不一会儿，就贮存了满满一壶雪水，人也渐渐绕到了岫云涧。如今岫云涧早已结冰，就像在崖上挂了一层薄薄的琉璃，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临近岫云涧有一株绿萼梅，新芽吐珠，簇簇生香。这种梅花极不耐寒，也不知道蔺谦是用了何种法子，才让这满树绿梅开得这么清丽脱俗。御影雨落细细赏玩了一番，眼看一壶雪水已经灌满，御影雨落折了一枝绿梅正准备提着容天壶离开，从高处“嗖”的一声，直直地飞来一团雪球，落在了她头顶的梅花树上，震碎了满树的琼屑，扑簌簌全部兜头落在御影雨落的帽子上。有些冰雪滑进了她的脖子里，被她的体温化成了雪水蜿蜒而下，把她冻得打了几个寒战，连忙解开帽子，用手把脖子里的雪花拍走。忍不住抬头向高处望去，眼前却是迷蒙一片，只有雪落的声音并几声昂扬的鹤鸣声。 天降奇祸啊！ 御影雨落眯了眯眼睛，四下逡巡，原本如洞天福地一般的梅林，如今变得寒颤得可怕，老梅树舞着虬枝，倒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一般，仿佛在梅林中有一双藏在暗处的鬼眼在紧盯着她，犹如芒刺在背。周围雪气森森，也透着无边的寒冷。御影雨落竖起了帽檐，裹紧了领子，疾步向东厢房走去。 直到“吱呀”一声开门，御影雨落的心里依然颤颤的。却见房间里的聃聃四仰八叉地躺着，嘴角还残留着芋头糕的碎屑。小狐狸枕在聃聃的肚子上，一只狐狸腿搭在凳子上，一只悬空着晃来晃去，怀里荔枝酿的酒瓶子滚在了地上，早已经空了。 “你们倒是会享受啊！”御影雨落忍不住苦笑，看到她们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来，放下青瓷瓶，找了个汝窑美人觚将绿梅插进去，又除下斗篷，挂在衣架上，从衣柜里取出一床丝绒被轻轻地盖在聃聃身上，又细细地将桌子上的残渣收拾了，在炭炉里加足了炭，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也已经夜半时分，这除夕夜算是过去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只把新桃换旧符。 一大早，爆竹声声将御影御影雨落惊醒了，真没想到隐士神医也爱凑热闹啊！御影雨落起身一看，小狐狸嘴里正含着一团绿萼梅，守在自己的床前。 “你这贪吃的狐狸，我昨晚刚折的梅花，就被你糟蹋了。”御影雨落忍不住抱怨，正准备给斯斯一个爆栗，却被它一偏头躲过了，把嘴里的梅花吐在了地上，这一堆梅花中郝然正藏着一枚水晶制成的梅花箭。 “咦？这是什么？”御影雨落挑起了这一枚梅花箭，仔细打量着，这梅花箭大概三寸长，一指粗细，尾部略尖，颇为锋利，而顶端却刻了五瓣梅花的造型，雕工有些粗糙，并没有雕刻出梅花的神韵，空有其形罢了，更像是一枚水晶制成的梅花簪。 御影雨落心里“咯噔”了一下，尹陌离曾说过，蔺谦虽然不擅长武功，但是有一门防身绝技——梅花小箭，箭套藏在袖中，攻击时可以连发十二枚射速不一的梅花小箭，可攻可守，一般高手还进不了他身。 难道这梅花箭是蔺谦的？御影雨落忍不住问道：“你在哪里发现的？” 小狐狸“吱吱”叫了两声，示意御影雨落跟着它去梅花林。 果然是这株绿萼梅，看来昨天那一团雪球不是天降奇祸，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来人是谁呢？ “看梅花箭的造型莫非是蔺谦？难道是责怪我昨天摘了他心爱的梅花？”御影雨落暗暗思忖。“若是如此，今日倒是要前往药庐赔礼了。”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快步走回东厢房准备礼物，却没有注意到斯斯在后面“吱吱吱吱”连声的交唤。 御影雨落换了一身男装，将发髻高高绾起，戴起了白玉冠，又将样貌幻化成头一次来梅庄时的样子，将略微隆起的小腹用宽松的外衣遮住了，这才带着聃聃披上灰鼠斗篷向梅庄正厅走去。 聃聃的手上抱着一个锦盒，这还是当初她们从南疆带过来的礼物，一对精美的镂空银镯。 御影雨落瞥了一眼这锦盒，心口疼了半天。这对银镯是南疆着名的首饰匠人雕刻的，造型独特，颇有民族风情，镂空雕刻了四层花鸟鱼虫，精美非凡，原本是带去上京的陪嫁之物，只是因为特别喜欢才带在了身边。谁让那吝啬的尹陌离连银子都没留下，想让聃聃下山选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都不够本钱。 蔺谦看到御影雨落和聃聃前来颇为惊异，连忙起身相迎。原来蔺谦正在给众人发利市，每一位徒弟脸上京洋溢着笑容。 御影雨落倒是颇为尴尬，蔺谦竟然给她们主仆二人也准备了利市，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笑道：“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蔺神医太客气了，这几日承蒙蔺神医照顾，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说着让聃聃献上锦盒，又道，“这几夜暴风雪挠人的厉害，少不得又要麻烦神医了。” 蔺谦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命手下的大弟子当归接过锦盒，又将御影雨落迎入内室，命人看茶，御影雨落让聃聃守在门外。 “年初一来找我看病，看来你这几日果真睡得不好啊！”蔺谦笑着就取出脉枕想为御影雨落搭脉。 “神医说笑了，昨夜我也是无意冒犯梅林之景，所以今日特地来赔罪的。”御影雨落躬身行了一礼。 “此话何解？”蔺谦捋着胡须皱了皱眉。 “昨夜不是神医用冰雪提醒我不能折梅花吗？”御影雨落奇道，“我看那梅花小箭并无伤人之意，想必神医是怪我折了绿梅吧！” “梅花小箭？你把昨夜之事细细道来？”蔺谦疑惑道。 御影雨落心下纳闷，便把昨夜梅林中的事儿说了一遍。 “箭呢？给我看看。”蔺谦伸手。 御影雨落将怀中的水晶梅花箭递给蔺谦。 蔺谦接过梅花箭，摩挲了半晌，神色有些不安：“这真的是你在梅林中捡到的？”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心道：小狐狸捡到的也算吧！ “这不是我的梅花小箭，倒像是有人私刻的。”蔺谦默然开口，突然起身向门外走去，竟是将槲寄生叫了进来。 御影雨落还是第一眼见到这秀气的鲛人小徒弟，如今是白天，他是男儿身。他进来的时候还瞥了守在门外的聃聃一眼。聃聃眼中俱是风情，倒是他的眼中辨不清什么情愫。 “师父，你叫我进来什么事？”槲寄生一见到生人便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这箭可是你的吗？”蔺谦正色道。 “师……师父……我……我……”槲寄生脸涨得更红了。 “真的是你私刻的？”蔺谦语气严厉。 槲寄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师父，对不起！我只是看到您的袖里箭很精致，也……也想有一套留个纪念，是以悄悄刻了几支当个玩物，没料到被您发现了，害您生了气，是我该死。” 御影雨落尴尬极了，她仿佛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坏蛋，在梅林里被一个熊孩子洒了一身雪，却上门揪着熊孩子的小错误不放，非得让大人教训那熊孩子。 “现如今这支箭又是怎么出现在了梅林呢？”蔺谦呼了一口气，代替槲寄生回答。 槲寄生头更低了，连耳朵都快滴血了。御影雨落忍不住想要说两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却被蔺谦摆手制止了。 “为什么要射出这支梅花小箭？”蔺谦严肃道，“说！” “昨夜我去梅林喂鹤……看到……看到有人在折绿萼梅。这株梅花是师父的心头好，花了无数的心血才移栽过来……如今还时不时担心养不活呢……我……我便忍不住想要阻止，还怕伤了人，只是用雪团住了箭丢了出去，没想到……没想到竟是打扰了贵客……”槲寄生跪在地上，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 这下真是把御影雨落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毁人心爱之物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和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就像是硬生生扯着她的头皮，连头皮根都发麻了。 真丢脸啊！以后这“采花大盗”的名声怕是就要落实了！ 听完槲寄生的话，蔺谦也颇为尴尬，便说道：“这绿萼梅不过是个稀罕物，你岂可因物伤人，这回贵客是无恙，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是，师父！”槲寄生连忙应是，“师父，这梅花箭……可否……可否还给我？” “我早说过让你们不要去东厢房打扰贵客，这箭的去留你便问贵客吧！”蔺谦将梅花箭还给御影雨落，便坐下喝茶，不再理会槲寄生。 槲寄生抬头觑了一眼御影雨落却不太敢开口，倒是御影雨落连忙将梅花箭还给槲寄生，笑道：“抱歉啊，下次我不折了，我只是没见过绿梅，一时稀奇罢了！” 槲寄生扯出一个微笑：“惊扰了贵客，回头我亲自炼一炉定魂丹赔罪。”说罢便向蔺谦施礼退出内室。 蔺谦看了槲寄生一眼，对御影雨落说：“这孩子不是一般人，品性倒是不坏，只是唯我之命是从，他知我看重那几株稀世珍品，不想有人损坏它们，也是情有可原。你就莫将此事告知阿离了。” “那是自然，原本就是我唐突在先。”御影雨落连连点头。 “他的身份想必聃聃已经告诉你了吧！”蔺谦给御影雨落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清雅的茉莉花香瞬间弥漫整间屋子，御影雨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据说他是鲛人。” “我收养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一直跟在我身边。你莫要因此多心，万物有灵，鲛人与我们也是一样的。” “我明白的。”御影雨落连连点头，暗想：只是昨夜忘记遮掩身份了，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我的女儿身。 “今日你不来此地，我也准备过两日去给你把脉了。你已经躺了一个半月了，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现下可以适当做些运动，修习一些简单的功法，只是轻功和蛊术近段时间还是不要接触得好。”蔺谦伸手为御影雨落把脉，两人聊了一番病情，御影雨落便向他讨教了梅花小箭的奇妙之处。 蔺谦哈哈一笑：“原来你是来偷师的。” 御影雨落赧然：“神医不是说我适合修习轻松简单的功法嘛，只有暗器才适合我这孱弱的身子骨啊！”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蔺谦倒也不藏私，约定三日后便前往梅林教她梅花小箭，御影雨落便满意地告辞回了东厢房。 第24章 闻道梅花坼晓风 这日，风雪已停，天朗气清，蔺谦在梅林中等待着御影雨落，准备将这梅花小箭的渊源告诉她。 《武备志》曾言：“袖箭者，箭短而簇重，自袖忽发，可以御人三十步之远。”寻常所见之袖箭一般由箭筒和箭组成。箭筒通常直径一寸左右，长七至八寸，筒盖正中有射孔，离筒盖一至两寸处有牵引机关，使用前将箭塞入箭筒，按动机关，袖箭便可发出。袖箭作为暗器，趁人不备时射出，即可事半功倍。若是有人在箭上涂毒，剧毒见血行走在经脉中，药石无灵，中者必死。 然而蔺谦的梅花小箭虽是用机括发射，机关却与众不同。 常人袖箭藏在袖中，他的梅花小箭藏在手背上，手背上装了一排箭匣，箭匣中装了四支流星梅花箭，依靠手指关节的屈伸来控制箭匣射箭，发射时还会发出“嗖嗖”破空声。 虽然梅花箭只有四支，但是一支梅花箭的威力就足以摧毁射程范围内的所有生灵。 御影雨落接过梅花箭，细细地摸了摸梅花箭的箭身。这箭身似是琉璃做的梅枝，还刻出了虬枝的纹路，箭头做成了五瓣梅花，中间还似有冷香扑鼻的梅蕊，正迎风颤动，不禁吹捧道：“据说这梅花箭乃是由江南霹雳堂所造，在破空之时梅花箭花蕊中的火药便会引燃，产生爆炸。除非是顶尖高手，能御风而行，否则别想毫发无损地躲避，轻则重伤重则身亡。” “哈哈哈哈，你听谁说的。”蔺谦捋须大笑。 “尹……尹帅！”御影雨落脸一红，讪笑道，“难道他是骗我的？” “也并非全是。”蔺谦指了指头上的发簪笑着解释道，“其实这梅花小箭是根据当年师姐送我的梅花发簪所造的。” “梅花发簪？”御影雨落看了一眼他头上那一支天水碧的琉璃簪子，倒是与槲寄生的那一支有些类似，心里不禁一声叹息，虽然尚未见过尹陌离的母亲穆清荷，想必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高人吧！ 蔺谦目光悠远，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我当年离开上京，只带走了这一支发簪。当时哀莫大于心死，于是便托人打造了一套暗器，将梅花簪融于暗器之中，想将这手暗器练得出神入化之后去见师姐，原本我就武艺低微，即使在暗器之道上出神入化也难以入得师姐的青眼，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别说大将军的凌虚功，就算是他家中的仆人我也未必打得赢他们。” “……”御影雨落尴尬地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听一个中老年人谈自己的年少轻狂，颇为……无语。 “只是没想到琉璃已脆，梅花箭始终不成型，无奈之下我就让人换了一种材料。你可知换了什么？”蔺谦指着箭头问道。 御影雨落想伸手感受一下梅蕊，又怕被炸成飞灰，便作罢了，摇了摇头。 “说起来，此物也与你有关。”蔺谦卖了个关子。 “与我有关？”御影雨落不解，难道这是现代高科技产物，什么纳米隐形材料？ “这是南疆的蛊衣。”蔺谦微微一笑。 “蛊衣，蛊衣是什么？”御影雨落更是不解。 “南疆多蛊，只是唯一的极品金蚕蛊却早已失传，但是多年前我曾经见过金蚕蛊的雏形，只是那人并非蛊母，并未得到蛊神的认可，终究没有研制出真正的金蚕蛊。只能算是披着金蚕蛊外衣的子母金蚕，因此便称为蛊衣。但是他培训的金蚕幼蛊已经颇为神异，这梅花瓣便是用他所赠送的金蚕幼蛊的翅膀做成的，至于这梅蕊，则是金蚕的复眼镶嵌而成的。所以这梅花小箭的可怕之处其实是一朵梅花能化成万千金蚕蛊影，因此无孔不入，中者即死，无药可医。” “金蚕蛊影，这倒是和蛊阵中的惊鸿类似啊！”御影雨落喃喃道。 “他给了我一只金蚕母虫，大如巨卵，却结蚕茧而亡了。我便用母蚕的茧做成了箭套，还有一袋金蚕幼虫，也被我做成了五支梅花箭。这箭威力极大，知晓其中关窍后却并不难把控。如今我就教你如何使用这箭。”蔺谦说着将四支箭一一安装在机括中，用关节扣住机关，瞬间飞射而出，梅花吐蕊，在梅林中幻化出一片琉璃异彩，似乎在空中悬浮不动了，又似乎在四处飞舞，择人而噬。 蔺谦轻轻弹了一下箭套，在蛊茧的作用下，梅花箭又逐一飞回，稳稳地插入箭囊中。 “这是我的防身之器，倒不方便给你。这里还有第五支箭，便赠送给你吧！我这两天着人替你做一支箭筒，也能作为防身之物。”说着蔺谦便把第五支梅花小箭送给了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连连摆手，金蚕蛊世所罕见，即使是未成形之物也足以傲视群雄了，再将这稀罕之物制作成独一无二的梅花小箭，怕不只是巧思了。 如今蔺谦要将这珍贵的梅花小箭相赠，她又何德何能将这箭据为己有呢！ “你之前不是还说‘长者赐，不可辞’，何况你本是南疆圣女，说不定这支梅花箭在你手中也会另有妙用呢！”蔺谦笑着将梅花箭抛在御影雨落的斗篷帽子里，挥挥手便离开了。 御影雨落想要叫住蔺谦，看他走得这么急便作罢了。 回到房中，让聃聃小心将帽子里的梅花箭取出来放在木盒子里，方才解开斗篷换了衣服。不放心，又折了一张丝帕细细地将箭裹好，再放入木盒中妥帖收藏。 金蚕蛊制成的梅花箭，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金蚕蛊，即使是半成品也足以笑傲天下了吧！ 却不知是哪位奇人，竟然能够炼制出金蚕蛊，有机会倒要认识认识，说不定将来南疆也能养出真正的金蚕蛊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代入了御影雨落南疆圣女的身份，为南疆谋福了。 虽说蔺谦明令禁止不让人前来梅林，但还是有人悄悄潜入梅林，躲在暗处，看到了蔺谦将梅花箭赠送给御影雨落的一幕。 槲寄生将银牙咬得咯咯响，整个人紧绷得犹如一尊石雕，紧握的拳头都快捏碎了，根根指节泛着红白色，眼看着蔺谦离开。 他才慢慢放松拳头，麻木的身体缓了良久，方才走出梅林，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东厢房。 聃聃正从房内走出，看到槲寄生来了，立刻上前打招呼：“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槲寄生举了举手中的提篮微微一笑：“上次害云公子受惊了，今天特地来赔罪的。” “公子在内室，我去通报一声，你且先进里屋等等。”聃聃打起厚厚的门帘，把槲寄生让了进来，“你可真是太见外了，我们公子没有这么多讲究。” “礼不该费的。”槲寄生点点头进了里屋，四下打量了几眼，看见御影雨落出来了，便低眉顺眼地站在堂下。 御影雨落倒是意料之外，笑道：“你们梅庄的规矩忒多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还值得你来跑一趟？” “师父说贵客受惊了，这两日我便炼了一瓶定魂丹。定魂丹能够补气益血，调理内息，正适合您固本培元。”槲寄生把手里的提篮打开，里面郝然装着一个小小的空青色的瓷瓶。他拿出瓷瓶递给御影雨落。 “那真是多谢你了，只是我最近在服用蔺神医的药，怕药性相冲。”御影雨落正想推辞。 “我正要提醒你，如今你吃着师父的药就莫要再服用定魂丹了。师父的药方我并未见过，也不知是否药性相冲，这丹药可以等你离开梅庄后以备不时之需。”槲寄生微微一笑。 少年的模样倒是颇为俊俏，一笑起来更是染上了一层阴柔之美，好似最美的云绡泛出了珍珠般的雾华。 御影雨落笑着示意聃聃接过丹药，槲寄生便告辞了。 “快擦擦，口水快留下来了。”御影雨落忍不住望着聃聃打趣着说道。 “姑娘，你又取笑我。”聃聃果真用袖子擦了下嘴角。 “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怎么没黏在他身上的呢，眼里还有我吗？”御影雨落笑骂道，“人家客人来了，也不知道给他倒一杯茶水。” “啊呀，我都忘了！”聃聃惊呼，瞬间懊恼不已。 “春天来了……”御影雨落撩袍起身，进入里屋看书去了。 不过两日，蔺谦就将制作完成的箭筒带过来了。 这几日他都未给御影雨落熬汤药，只是每日一丸保胎丹按时让御影雨落服用，以稳固气血。 他便连着箭筒和丸药一起送了过来：“我看你这几日待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练功，连汤药也不用吃了，整个人看着倒是精神更好了！” “动一动，十年少，再要困在屋子里，我都变成大懒虫了。”御影雨落捂嘴笑道，“这几日不运动，腰都粗了！” “这哪是腰粗，分明是显怀了。”聃聃笑道。 “你现在是两个人的饭量，自然是要多吃些。”蔺谦望了望御影雨落的气色，忍不住打趣道。 “减肥很痛苦，还是控制饮食吧！”御影雨落无语望天。聃聃对于御影雨落的“新奇词语”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你胎像已稳。既已显怀，还是要避人耳目为上。不如我去信阿离，让他安排你回上京待产如何？”蔺谦提议道。 “去上京？”御影雨落愁眉苦脸，若是尹陌离在身边管着她，那不是比坐牢还难受。 御影雨落转眼瞥见同样一脸愁苦的聃聃，心下一惊，若是再留在此地，这身份恐怕早晚是要被揭穿的，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若是尹陌离因此责怪，保不齐大家都要出事。 沉吟良久，御影雨落道：“那便去上京吧，只要确保我身体无碍，就可以早日动身了。” “既然如此，我便去安排了。”蔺谦起身告辞，又将箭筒递给御影雨落，“你这几日可以练一练这袖箭，多一项防身功夫总是好的。”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将蔺谦送出梅林，转身之时望见失神的聃聃，心里叹了口气。 聃聃的心事御影雨落也是知道的，只是槲寄生毕竟是鲛人，何况他还未化形，若是化成个姑娘岂不是糟糕，如今这世道大概是不会同意两个女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吧！ 但是棒打鸳鸯的事做了总是心里难安的，没过两天，只得亲自劝解顶着两个黑眼圈的聃聃：“你若是想留下，不如我和蔺神医说一下，让你留下做个洒扫丫头吧！” “姑娘，我做错了什么？你是不要我了吗？”聃聃脸上顿现惶急。 “我看你与槲寄生关系不错，若是想要留下，我可以做主？”御影雨落故意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姑娘多虑了，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聃聃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真的不后悔吗？若你真的中意他，不必顾忌我的。”御影雨落伸手将聃聃揽入怀中。 “聃聃从小跟着姑娘，早已视你为亲人了，别人对我再好，也没有姑娘好！何况如今你还有了身孕，我更放心不下了。”聃聃抱住御影雨落语声哽咽，“除非姑娘你不要我了，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御影雨落刮了刮聃聃的鼻子，笑说道。 “既然如此，姑娘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天上地下我们也绝不分离。”聃聃扬起小脸，坚定地说道。 “好！” 第25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尹陌离的密信很快就到了，他也同意即刻动身前往上京，如今他赋闲在家，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将马车送往野渡无人，只需将替代之人打发离开，一来可以将怀孕的御影雨落托付给穆清荷，二来在尹陌离眼皮子底下，也正好可以照看一二。 这几天就准备动身了，御影雨落收拾行李的时候总觉得心下隐隐不安，右眼皮不停地跳。她望了一眼窗外，如今迈入二月，虽说山里春寒料峭，但是野花烂漫，风景倒也醉人。只是难得来岭南一趟，竟然连鲜荔枝都没吃到，倒是一桩憾事。 “朵如葡萄，核如枇杷，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等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再来梅庄尝一尝鲜荔枝。 聃聃这几日学习汉文非常认真，因此她还偷偷带了几本医书藏在包袱里，或许有朝一日还能用得上。 “小狐狸去哪里了，这几日怎么没看到它。”御影雨落问道。 “它也不知去哪儿撒野了，几天不见人影。若是回来了自己会去厨房找吃的，前几天还和蔺神医养的白鹤起了冲突呢，把人家白鹤的翅膀咬秃了一块。”聃聃笑着回道。 御影雨落听得“噗嗤”笑出声来：“还真是烧香人赶起老和尚了，这白鹤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脾气的啊！” “谁说不是呢，你没看到斯斯那条狐狸尾巴，都差点被白鹤啄断了。要不是用了神医的伤药，斯斯的尾巴可就变成瘌痢头了。”聃聃捂着嘴笑。 “都不是省心的孩子。”御影雨落笑叹了口气，“斯斯如今幻影的时候有三条尾巴，你说以后还会再多长两条吗？” “那是自然，雪山银狐是灵狐，他们的尾巴会根据他们修为长出来的，最厉害的能够幻化出九条尾巴呢！我们南疆曾经就有一只九尾白狐，七心伐髓紫云芝就是那只白狐悉心浇灌出来的。”聃聃一本正经地说道。 “九尾白狐种了灵芝？也不知道这故事从什么时候流传的，竟是些毫无根据的传说。”御影雨落笑道，“难道这白狐狸长了九条尾巴之后就通灵了，能像人一样种花莳草？” “姑娘，这传说还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你现在就不信了呢。”聃聃纳闷极了。 “要相信科学，反正我持怀疑的态度。”御影雨落撇了撇嘴，若是真有九尾狐，那是不是还有女娲娘娘啊！ “若是没有这九尾狐，姑娘的身体还不一定能大好呢！可不能这么忘本啊！”聃聃的话提醒了御影雨落。 “你说梅庄这里有没有什么补身子的圣药，我若是向神医要一点灵丹妙药，回头让尹陌离付银子，你觉得会不会不好呢？”御影雨落心里盘算着，乐得像只仓鼠。 她尚在盘算着，却看到蔺谦的大徒弟当归带着茯苓和黄芪站在门外，几个人手里都抱着好几个锦盒。 原来这些都是蔺谦让他们送来的天材地宝，有人参、灵芝、何首乌……大多是已经成形的千年奇种，还有一些难得的鹿茸、虎骨等，都已切割完整，分门别类妥帖地放在锦盒中。至于蔺谦最近炼制的灵丹妙药则装在了各种颜色的瓷瓶里，也都贴上了标签，有些是治疗内伤的，有些是祛毒的，有些是治疗外伤的，更多则是养颜的雪颜丹，端的是珍贵非常。 当归微笑着说：“师父说这些盒子中的物品就劳烦你带去上京，交给穆师伯。除了雪颜丹公子你用不到之外，其他的灵药你可以任意自取，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蔺神医太客气了，既已养病叨扰许久，怎好再拿这些药材呢！我一定完好无损地将这些奇珍异宝全部送至上京穆神医手中。”御影雨落心里汗颜，怎么就被人发现是个守财奴的呢。 “到时候马车会停在门口，到时候如果需要帮忙，你只需让聃聃过去喊我们一声即可。”茯苓永远是个热心肠的人。 “多谢各位了。”御影雨落拱手抱拳，真心向几位年轻有为的大夫道谢，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是蔺谦选徒弟的眼光不错，这几个人心地善良，万事以病人为先，倒是做大夫的好手。 这日晚间，月升日落，正是薄雾蒙蒙之时，东风细细停驻在道路两旁的梅枝上，梅花有的早已落败，撒下一片红蕊；有的还强撑着姿态，不曾坠落在风中。御影雨落和聃聃收拾完行囊，正准备去往正厅向蔺谦辞行，明日两人就要出发了。 恰在此时，四周似乎起了不小的动静。前院火光四起，还响起了一叠声呼哨声，似乎有人在打斗一般。不一会儿就听到有重重脚步声自远而近奔来，夹杂着各种呵斥声，御影雨落和聃聃面面相觑，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待到看清来人，方才发现变故陡生，来人是蔺谦和茯苓，蔺谦似乎受了伤，衣袍上京染了血，正由茯苓搀扶着急奔而来。 “茯苓，蔺神医这是怎么了？”御影雨落急问。 两人面色忧虑，蔺谦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但是双唇紧抿，一言未发。 茯苓一脸哀伤，抢着道：“梅庄出了叛徒，酉时初，有盗匪前来袭庄，其中有不少高手，很多师兄弟都受了伤，当归为了救师父生死未知。” “前院不是有各种机关吗，之前还有尹帅留下的死士，怎么会……”御影雨落一脸震惊，区区盗匪也能来梅庄伤人？ “叛徒早已将前院机关告知盗匪，并且火势四起，到处都乱了，也并未看到有任何死士。您这里是东边，上风口，一时火势尚未波及。如今师父受了内伤，我将他给你们，你们可否将师父带下山去？我还要去前院助师兄弟们一臂之力。”茯苓将蔺谦交给聃聃后就转身离开了。 “可是你们……”御影雨落一时失声，她只知道蔺谦功夫不高，全仗梅花小箭的奇妙之处，只是不知蔺谦的徒弟们武功如何，正准备和他一起去前院，却被蔺谦握住了衣袖，制止道：“今日之祸，全在于我，你们不必再前去徒增伤亡了。” “蔺神医，到底发生了何事？”御影雨落心急如焚，茯苓将蔺谦交给聃聃后，早已离开，四周惊呼声、喊杀声四起，仿佛人间仙境一般的梅庄一刹那沦为了无边的地狱。 “带我去梅林。”蔺谦咳了一口血，伸手擦了擦嘴角。 御影雨落眼尖，蔺谦的左手一直垂在身侧，一滴一滴地流着血，似乎已经不能动了。而身上的鲜血正是手臂的伤导致的，看来蔺谦连梅花小箭都没有机会使出来，就被人伤了左手，这倒是最方便的断人后路之法。 御影雨落和聃聃一起扶着蔺谦来到梅林，蔺谦从脖子里勾出一枚骨笛，望着天边轻轻一吹。不一会儿就从远处射来一个白点，凑近了一看竟然是蔺谦饲养的白鹤——霜禽。 “你先走，记住，往北走，不要停留，这些人为了你而来，你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必死无疑。”蔺谦颤抖着右手想要将御影雨落推向鹤背上。 御影雨落摇摇头，坚定地说：“神医若是不走，我们也不会走的。”虽然此刻很危险，但是让御影雨落抛下蔺谦独自逃生，她也做不到，何况还有聃聃呢！ “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若是不走，定会死在他们手里，阿离还在上京等你呢，你不能伤在这里。”蔺谦语气一急，便有些摇摇欲坠，若非聃聃扶得稳，肯定就倒下了。 聃聃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道：“这是定魂丹，能够治疗内伤，姑娘何不让蔺神医服一粒呢？” “对对对，我倒是忘了。”御影雨落接过丹药，倒在手心，只有三颗，应是极难得之物了，连忙塞了一粒在蔺谦口中道，“神医你莫急，我和聃聃都会武功，何况还有三尾灵狐斯斯，凭他们是什么盗匪，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她自从在幻阵中救下尹陌离之后信心倍增，认为寻常武功一定手到擒来。 “你还记得吉野太郎吗，我看来人的装束颇像那日你们来梅庄之前所杀的东瀛人，为首那人招式狠辣，一招就将黄芪的心脉震断了。此人忍术颇高，你们不是对手，应该是吉野家的家主——吉野大竹大君亲自前来了。”蔺谦咽下丹药道。 御影雨落惊呆了：“这是来报仇的？” “噗……”蔺谦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这药有毒……” 御影雨落和聃聃面面相觑，脸上京流露着不可思议，这药是——槲寄生给的。 “蔺神医，梅庄的叛徒不会是——槲寄生吧！”聃聃忍不住脱口而出，“这药是他给我们姑娘的。” “唉……一切都是我的错！”蔺谦脸色痛苦，曲指点了自己的几处大穴，“若我知她如此心狠手辣，必早将她逐出师门了。” “他又与我有何冤仇，竟然炼这毒药给我。还让我不要在梅庄服用此药，想必也是知道我若是服用了毒药，你必会深究的。若是在路上杀我，则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又哪里会知道这治病救人的定魂丹竟是夺人性命的穿肠毒药啊！”御影雨落恨声道，“你这毒要不要紧？” “你快走，这毒伤不了我，她竟然一早就想对付你了，你若是再不走，必会死在这里的。”蔺谦急道。 御影雨落正想反驳，别说让她一个人逃离，如今蔺谦不禁伤了手臂，还中了毒，这毒还是间接由她亲手下的。槲寄生心机深沉至此，若是将蔺谦留下，他一定难逃毒手，便是说什么也不肯先走。一着急竟然有些腹痛了，她一手捂着肚子，身体有些微微拱起。 蔺谦看到这一幕，伸手拉过御影雨落的右手把脉，果然气急之下，她动了胎气。若是留在此地，恐怕难以善了，为今之计只有让白鹤驮着她先走，当初尹陌离还说她胆小怕事，有一点危险就求饶的人，如今竟然愿意和他一起面对敌人，看来堂堂尹帅，看人也未必准啊！ 聃聃一手扶着蔺谦一手扶着御影雨落，眼看梅林外火光闪闪，人影幢幢，似是就要破林而入了，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你先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我，我不会走的。”御影雨落腹痛一阵紧似一阵：一定是太心急了，只是阵痛，没事的，没事的！这么想着，正想调节呼吸，猛然觉得脖子一痛，眼前一花，整个人就闭眼倒了下去，聃聃连忙去扶。 原来是蔺谦见她固执地不肯离开，便用金针扎了她后脖子一下，让她昏睡了过去，再嘱咐聃聃将御影雨落扶到白鹤背上坐稳，又让聃聃用衣袋将人与鹤绑缚在一起，给她嘴里含了一颗保胎丸，便对着白鹤霜禽嘱咐了两句。 白鹤有灵，眼中饱含着泪水，一声声鹤唳带着凄怆，摇着脑袋，挥动着翅膀，急急地踏着步子却不肯离开，仿佛这是和主人的最后一别，竟然满眼的舍不得。 “乖，带着她快走，不要停留。”蔺谦头靠在白鹤脖颈间，低低地呢喃着。 眼看周围喊杀声越来越响亮，白鹤哀鸣一声，展开一丈宽的双翼，鹤爪一蹬，在蔺谦头上盘旋了两圈后就向着北方飞去了，转瞬人就不见了。 “聃聃，你们姑娘有了身孕，爬山涉水有些危险。但是你却可带着小狐狸从假山上绕过去，假山上的八角亭翻上去就是一座山崖，崖下是通海的大河。崖顶有一棵巨树，你可以躲在树上，等他们走光了你再出来，别作无谓之争，明白吗？”蔺谦脸色苍白，说话也似费了很大的力气。 “神医，你怎么样了？我们走了，你又如何离开呢？”聃聃带着哭腔问道，如今姑娘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神医的神色却看着越来越苍白了。 “我种下的因就该承受今日结下的果，如今我虽然伤了筋脉，又中了毒，但并无大碍。你别忘了，我可是神医。好在这药是被我吃了，若是你们姑娘吃了，怕是必死无疑了。”蔺谦又低声咳嗽了几声，每一次都带出几口血，很显然他的伤势并不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神医，你先坐下，我来找药！”聃聃扶着蔺谦来到里屋，翻箱倒柜寻找药材，奈何那些神药都被收拾得好好的，压在了侧门的马车上。如今这房里倒是什么药也没有了。除了那一瓶有毒的定魂丹，因是槲寄生炼的，她才特意收在怀里，没想到竟然害了蔺谦。 “槲寄生为什么要害你？”聃聃恨极，想不通为什么槲寄生竟然是这种人。 “阿离查到了那日在六极阵前逃走的神秘女人便是她，只是没想到我刚要质问她，倒是被他们先发难了。”蔺谦摇头叹息道，“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竟是不知。” 第26章 握手西风泪不干 蔺谦来不及解释，眼看周围火势越来越大，便将逃跑的路线告知聃聃，并且解下簪发的梅花簪和左手的箭套，箭套中四支梅花小箭赫然在列，竟是一箭也未来得及射出去就遭人暗算了。 看到这一幕聃聃心如刀绞，这暗算之人除了蔺谦的关门弟子槲寄生之外还能有哪个。 再听蔺谦道：“劳烦你将这梅花簪交给尹帅的母亲穆神医，就说……就说……我先走一步，让她不必挂念！” 聃聃双手接过梅花簪，重重地点了点头。 却听蔺谦道：“这套梅花小箭与南疆甚有渊源，如今我便留下一支箭，剩下三支箭并这一个箭套，便传给你们姑娘，你将来若是看到她，便将这一套梅花箭交给她吧！” 聃聃听到蔺谦这话就知道蔺谦抱了必死之心，一时间滚滚热泪就涌出了眼眶，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终于在蔺谦的催促之下翻窗沿着假山向八角亭跑去。 梅庄弟子大都武艺不高，虽然有机关和各自的独门暗器和毒药，但是吉野一行人多势众，很快梅庄众人死的死，逃的逃。 东瀛人烧杀劫掠，走到哪里就燃起大火，不一会儿整座梅庄到处都是火苗，很快就被东瀛人一把火烧光了。 可惜了这里的数十亩梅花，至于这医药典籍和灵丹妙药早已被东瀛人洗劫一空了。 吉野大竹大君和槲寄生来到东厢房时，屋里只有奄奄一息的蔺谦一人。 他嘴角含血半躺半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双手拢在袖中，脸色已经慢慢由白色变为青色，这正是中毒的症状。 “师父，你别再做无谓的抗争了，早一点将那姓云的交出来，说不定吉野先生会放你一马。”槲寄生开口。 御影雨落来梅庄时，为了掩人耳目便化名为云公子。 因此槲寄生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一直在千方百计打听御影雨落的身份，只以为是尹陌离的贵眷，是个破了六极阵，杀了吉野太郎的高手。后来在后厨遇到了聃聃，便假意结交，只是聃聃得了御影雨落的关照，并没有将两人的身份告诉他。 槲寄生看到蔺谦这副模样，眉心微微蹙起，忍不住就想上前劝慰，却发现师父竟然中了毒，且还是自己下在为御影雨落炼制的定魂丹中的毒——行将就木，不禁骇住了。 “师父，你……中毒了！”槲寄生急忙上前。 蔺谦勉力扯了一个笑容：“为师在黄泉路上等你……” 槲寄生一听这话，心中一痛，染红了眼角：“师父，你竟这么恨我！” 如今正是夜晚，她此时梳着乖巧的两把头，正是女子装扮，但是脸上神色却十分狠厉。 “我到底哪一点不如姓云的，我求了你这么多次，你竟然将梅花小箭给了她。”槲寄生心中悲愤，紧紧握住双拳。 御影雨落一来，她就发现这“云公子”身份特殊，且身患怪病，需要师父亲自调理，而且师父小心谨慎的态度让她颇为惊讶。 那天雪夜中无意中看到御影雨落露出绝世真容，方才惊醒这“云公子”竟是女子。再联想到师父不让他们师兄弟前来梅林打扰，便不由得心中打鼓，这女子身份怕不简单。 虽然她并不知道南疆之事，也未将云公子的身份告知他人，但是同为女人，乍看如此惊人的容颜自然免不了要多想。 且一向宽厚的师父竟然为了她惩罚自己，自己曾数次提出想要师父剩下的那一枚梅花小箭，师父都不同意，只得私下刻了一支梅花簪，却不想还被御影雨落揭穿，在年初一遭到了师父的责骂。 而御影雨落想要见识见识梅花小箭，师父就立刻答应，还将剩下的唯一一支梅花小箭送给她防身。 槲寄生气不过，这才有了赔罪送毒丹之事。 原本她还想着御影雨落离开梅庄再服用这毒丹，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恰在此时吉野大竹大君派人与她联系，她想也未想，就将御影雨落杀了吉野太郎之事悉数告知吉野大竹大君。 原本两人约定在路上动手除了御影雨落，却不料尹陌离一封揭发信，让他们的计划提前了。 明日御影雨落就要动身，吉野大竹大君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和她一起里应外合，将梅庄外的机关眼线拔出，随后一路烧杀抢掠做那强盗勾当。 再看如今师父这中毒之色，槲寄生心中不禁痛悔。 这么多年师父待她极好，丝毫不在意槲寄生鲛人的身份，悉心照顾，并且尽心传授炼丹之术。若不是自己在日渐相处中，鬼迷心窍恋慕师父之情被人发现了，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捏住把柄，现身对付尹陌离，如今东窗事发，再想留在梅庄，留在师父身边是不可能的了。 槲寄生忍住心中哀痛，伸手想要抚摸蔺谦的一张青脸，却不料蔺谦手速极快，拢在袖中的右手就是一弹，将一枚梅花小箭直直地打在槲寄生身上。 事起仓促，槲寄生尚未来得及反应，梅花小箭就已经扎入了腹部。 那金蚕之蛊嗜血重生，竟嗡嗡嗡地复活了，一乘十，十乘百，眨眼睛金蚕蛊就化为亿万金影在槲寄生体内一片片钻出，扑向身后的众人。 没有蛊衣的束缚，这金蚕蛊的最后一击势不可挡，连吉野大竹大君也无能为力，只能向屋外退开，有几个弟子退得稍慢，就沦为了金蚕蛊的大餐。 再看槲寄生，右手还向前伸着，正努力想要触碰蔺谦，丝毫不相信自己是死在师父的成名绝技“梅花小箭”中一般，双眼瞪得极大，脸上除了痛苦之外还有深深的不可置信，怀中私刻的梅花簪掉了出来，“清零”一声摔成了两半。 槲寄生慢慢软倒在地，蔺谦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待得吉野大竹大君回来时，金蚕蛊已经消散了，没有了蛊衣的金蚕蛊饮了人血，乍看威力惊人，但是很快就会死亡，没有能力飞到山下伤害无辜之人。 所以蔺谦才敢将这箭射向槲寄生。 只看到屋内蔺谦闭目坐在椅上，槲寄生跪倒在蔺谦身前，两人早已气绝多时。 “主人，梅庄众人都已被杀，并未发现姓云之人，想必已经逃了。”一名东瀛忍者打扮的男子躬身向吉野大竹大君禀报。 “追，我要将她生祭我儿。”吉野大竹大君寒声说道。 “主人，侧面山崖有一年轻女子在不停地逃窜，被我们发现后如今掉下了山崖。”又有一名东瀛忍者快步进来禀告。 吉野大竹大君脸上的横肉都笑了：“我看你往哪里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竟然吐出了一口标准的官话。 聃聃没有跑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在追赶，还一直喊着听不懂的句子。 她心慌意乱之下，连斯斯也未知会，直直地钻进了树林里沿着蔺谦所说山崖逃去。 但是东瀛忍术魅影无踪，也是相当厉害，聃聃只顾着后面却未料到来人已经抢在她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两人交手，聃聃蛊术虽有小成，但此时御影雨落和蔺谦都是生死未卜，她心中忐忑，出手就有些心虚，只想绕过此人逃向安全之地。 两人仅仅交手数招，聃聃就被那人劈倒在地。可惜聃聃并未学过梅花小箭，不知道巧妙机关在何处。 东瀛忍术原本精妙非凡，聃聃并未见过，所以一招一式都处于下风。 也是聃聃命中有此一劫，竟未想到找灵狐斯斯帮忙，否则再多的忍者也不是斯斯的对手。两人打斗之时，渐渐移向悬崖，一个不注意，聃聃脚下一滑，就朝下跌去，一瞬间就没入了滚滚波涛中。 第27章 桃源望断无寻处 第一缕朝阳初升，射在了御影雨落的脸上。她在鹤背上幽幽醒转，勉力爬起身子，口中的保胎丸早已化开，口腔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她微微醒了醒神，方才回忆起一切，急急忙忙从鹤背上爬下来举目四望，白鹤霜禽停在了一处山林边，这里渺无人烟，也不知是哪里。因为含了保胎丸，她的腹痛已经好了，但是一路在鹤背上颠簸风寒入侵，身体竟有些发抖了，好在她为了遮住小肚子，冬季的衣裳都穿得比较厚。 御影雨落瑟缩地坐倒在地上，白鹤伸长脖子对着天空哀鸣了两声，眼中留下了血泪，竟然双腿一曲朝着南边跪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整个身子都歪倒了，白鹤嘴角泣血，喉咙里似乎在吞吐着什么，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抽搐，鹤爪弯曲又张开，却什么也没有抓住。故主身死，为了完成对主人的承诺，一路背着御影雨落逃命，已经让霜禽油尽灯枯了。 看到这一幕御影雨落心里更是难过，脸上的冷汗夹杂着泪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她伸出右手颤颤地轻抚着霜禽的鹤翎，极轻极轻地顺着飘起来的羽毛，仿佛一用力，霜禽就如同吹散的泡泡一般，转瞬即逝了。 很快，最后一声嘶鸣用尽了力气，霜禽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御影雨落终于忍不住，趴在霜禽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相处了几个月的同伴相继离去，独留她一人在茫茫天地中独自飘零。 哭了好一阵子，御影雨落坐起身，调息运气一周天，将所有的难过与不适都压了下去，她要先将这白鹤埋葬了，再去梅庄看一眼，说不定会有人生还。 她摸了摸身上，除了一柄匕首外毫无长物，只得用这匕首挖了一个大坑，足足挖了两个时辰，她才挖出了一个足够将霜禽埋葬在里面的大坑，手上早已起了水泡，还刮出了一些血口子，若非匕首上的剧毒早已经被她抹去了，否则如今倒要有人给她收尸了。 她抽出了两根霜禽的翎毛，贴身收在怀中，再用力将霜禽抱起，轻轻地挪入大坑，然后在霜禽的尸体上覆盖上了一层泥土，垒成了一个小土坡，接着砍下一段竹竿，削成两半，刻下了一行字：义鹤霜禽之墓，最后将竹竿插在了小土坡上。 忙完这一切，她用布满血泡的双手抚摸着“墓碑”说道：“你放心，我会带你去找蔺谦，也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日上中天，她抹了几下眼泪，就朝着前方的官道行去，如今只要找到附近的城镇，随便找一家刻了“天下”二字的店铺，即可联系到尹陌离，利用尹陌离的势力，应该能够报仇雪恨。 她的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希望，若是她速度快一些，说不定大家都还活着，说不定梅庄众人正等着她去救呢！ 一想到这里，她信心陡增，不禁运起轻功向前走去。 奈何岭南一带山势险峻，山林众多，走不多一会儿，她就迷失了方向，在树林子里打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直到月亮高高挂起，她依然没有走出这片莽莽树林，也没有看到村庄，甚至连上山砍柴的樵夫也没见到一个。 御影雨落嘴唇干裂，几乎都靠嘴巴在呼吸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她早已饿晕了，更何况如今她还怀着孕呢！ 她正打算找棵大树靠着生一堆火，休息一会儿，却猛然发现身上连火折子也没有。幸好这林子里没有猛兽，不然就死定了。 正这么想着，却猛然听到几声猛兽的叫声在远处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立刻躲在了大树背后，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着。 树林鬼影重重，偶尔几阵风刮过树梢，带起一连串“唰唰唰”的声音，在这些声音中就夹杂了两声“嗷嗷”嚎叫声，御影雨落没有听过这声音，不像是野狗，倒像是狼的声音。 御影雨落心里打鼓，这里不会有狼吧！ 树下是个危险的地方，不如跳到树上躲一躲，这么一想，她便借着月光扑向面前这棵大树的树杈上，树杈离地越有两丈，并不是很高，她运起轻功轻松一跃，就稳稳地站在了树上，沿着大树干缓缓坐了下来，只要御影雨落不掉下去，这里应该是足够安全的，只是苦了她的肚子，已经叫了一天了。 直到这时她才有了一个做母亲的自觉，手抚着腹部，微笑着呢喃：“宝宝放心，等我们找到了帮手，一定让你好好大吃一顿。” “嗷呜……”林中响起了一声震天响的虎啸，站得高望得远，她这才发现这凶猛的野兽不仅有狼还有一头老虎。 真的是祸不单行！莫非今天不是葬身在狼吻就是死在老虎的爪下，御影雨落冷汗一滴滴落下，心里紧张极了，只能慢慢地一点点的躲在树叶后面，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默念着：“你们看不到我，你们看不到我……” 不知是她的咒语有效还是虎狼根本对她这小身板不屑一顾，这一头金毛大老虎竟然和龇牙咧嘴的狼倒是先杠上了。 狼是群居动物，不一会儿树林里就冒出了好几头闪着绿光的狼眼，其中还有一头灰色的巨狼，身子足有那头老虎那般大了。在月光下，只能隐隐看到它的狼毛如细针一般坚硬，毛色发亮，尖端还闪着银光，而它那一双眼睛竟然绿得犹如最耀眼的祖母翠一般，晶莹夺目，眼中仿佛还流露出智慧的光芒，想必它就是狼群的头狼了，因为它竟然能够指挥着狼群进攻。 在它的指挥下，狼群分散开从四周攻向猛虎，一波又一波，直到猛虎精疲力尽，趴在地上直喘气。 而狼妖却慢慢地踱着步子来到了御影雨落身处的大树之下。它似乎已经闻到了人的味道，悠闲地绕着树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御影雨落的正下方。 巨狼望了一眼躲在树上的御影雨落，御影雨落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地抱住树干，伏在树枝上，她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找一棵这么矮的树，听说通灵的猛兽能够一跃几丈远，这下要被巨狼吞吃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远处的老虎猛地一吼，迸发出最后的力气，似乎是想突围而出，奈何狼妖算无遗策，一声尖啸，就有一头野狼从斜刺里蹿了出来，直直地咬住了老虎的脖子，任凭老虎怎么扑腾跳跃也不松口。 御影雨落不敢再看，心里更是接连打鼓，慢慢地掏出怀里的匕首握在手中，心想着若是群狼要来偷袭，她一定不会手软。 那狼妖似是听到了动静，慢慢地回头朝着躲藏在树干上的御影雨落的藏身之处望了一眼。似是并不担心树上的猎物会跑一般，只是好整以暇地指挥着两头野狼围住这棵大树，剩下的野狼正激烈地和老虎斗在一处，很快，狼多势众，老虎败下阵来，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作为森林之王的猛虎身上竟然是一块好肉都没有了，这时候群狼却并不急着瓜分老虎肉，而是齐齐推开，等待着狼妖上前吃第一口肉，直到狼妖吞吃了虎心之后，其他野狼才一拥而上，齐齐分享这一顿大餐。 在狼妖的计策之下，从来没有一头野兽能够逃得过它们的狼吻。因此这一头狼妖的地位格外高。虽然它已经很老了，老得毛色都发白了。依然没有年轻的狼能撼动它狼妖的地位。 听着大树底下群狼的撕咬吞咽之声，闻着阵阵飘来的恶心的血腥之气，御影雨落胃里早已翻江倒海，若非一天没有吃东西，实在吐不出来，只能不停地干呕。 那大树底下的狼听到动静，齐齐地嘶嚎着，又引来了几头野狼，御影雨落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巨狼，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心跳都停止了。但是狼妖却望着树上御影雨落迟迟不动身，眼见着天色越发黑了，它却摇了摇尾巴，低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其余的狼听到了动静，也纷纷转身离开，御影雨落松了一口气：想必是一头老虎已经足够他们吃饱了，想必是不会来享用我这身无四两肉的身躯吧！ 但是她也不敢放松，硬是抱着树枝挨了一晚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四肢僵硬，最后怕是连下树的力气都没有了。 果然，天还未亮，她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就在飘飘向下坠去之时，一个雪白的人影上前接住了她。 这白衣人影突然出现，倒是让御影雨落惊讶不已，眼睛一花，已稳稳地落在地上。御影雨落不禁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人。 这人一身白袍，头戴玉冠，颇有些儒士风范，面目俊秀，丰神俊朗，腰间挂着一柄白色的剑，一看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飒爽英姿倒是比之冷於冰也丝毫不逊色。 “公子，你没事吧？”白衣男子微笑着道。 “什么公子，你眼神不好吧！”又有一道声音自旁边响起。 御影雨落转眼一看，竟看到一个姑娘身着黑衣侠客服，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右手握着剑，双手交叉站在一边，眉眼含俏地望着他们，竟是个女扮男装的侠女。 若说这女子虽然作了男子装扮，但是御影雨落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毕竟这女子的容颜也让她眼前一亮，英气逼人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成熟樱桃一般的红唇。不像她的幻颜术，若是幻化成男子，至少也应该是普普通通的一张脸，而不是如现在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剑飞，此话何解？”白衣男子皱眉问道。 “你没看到她小腹微微隆起，虽然是穿着男子的衣袍，打扮得像是个公子，可是哪个俊俏的公子还会大肚子压，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还要这么抱多久呢！”这女子伶牙俐齿，观察倒是颇为仔细。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是了，这两天变故较多，昏迷的时候若是小狐狸不在身边，是无法维持幻颜术的，自己的身份可千万别被人拆穿了，想到这里，她立刻挣脱男子的怀抱，微微曲身说道：“家中遭逢变故，又有了身孕，无奈只得女扮男装，多谢两位公子救命之恩。不知恩人姓甚名谁，来日也好报答一二。”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我乃沈琮云，这是我的义弟蒙剑飞。”白衣男子拱手还礼。 御影雨落笑着向两人问好，沈琮云一脸和蔼，倒是蒙剑飞神色中透着狐疑。御影雨落暗想：看这沈琮云的样子，怕是连这“义弟”是男是女也分不清吧！ “你昨晚宿怎会宿在这树上，胆子倒是挺大的，前面有一具残破的虎骨，可是你所杀？”沈琮云指了指猛虎丧生之地。 御影雨落摇了摇头道：“昨夜我一听到猛虎的吼叫声立刻就藏在了树后面，后来出现了一群野狼，这老虎应该是狼妖捕杀的，如今怕是早已被野狼分吃干净了。” “什么狼妖竟能扑杀猛虎？”蒙剑飞一脸不可置信。 “这狼妖体型巨大如牛，眼神中还闪着绿光，十分可怕，我只顾着躲在树后，也不敢上前……”御影雨落将昨夜虎狼争斗之事悉数告知二人，别说蒙剑飞也是初出茅庐不久，并未见过此等凶禽猛兽，就连沈琮云知晓江湖典故，一时之间也沉吟未决。 “我们来此也是因为山下突然出现了猛虎危害村民的事故，如今想来这猛虎应是早前被这狼群赶下山方才在村里伤人的。昨夜两方争斗，猛虎竟然不敌被分吃干净。若是有机会我倒是要会会这狼妖是何等神物了。”沈琮云推理了一番说道。 御影雨落听了连忙制止道：“这狼妖神异，还是莫要去招惹它吧！” “不知夫人为何在此？”蒙剑飞挑了挑眉问道。 “我……我迷路了，两位可知道去往罗浮梅庄的道路。”御影雨落诚恳地问道。 “罗浮梅庄？”蒙剑飞微微皱了皱眉，“可是神医蔺谦的住所？” 御影雨落迟疑了半晌，也不知二人是何来历，若是蔺谦的朋友还好说，若是敌人，怕是难以善了，但是看这二人的打扮，应该是侠客一流的，应该不会落井下石吧！她眼珠子转了转便道：“不错，我正是想去找神医蔺谦，不知二位是否认识他？” “我曾听上京中人提过他的名字，但是罗浮梅庄却并未去过。”沈琮云转头向蒙剑飞道，“不知剑飞可知道梅庄在何处？” “我爹曾经与蔺谦有过一面之缘，他说蔺谦医术精妙，为人和善，找他看病的人很多，而且住在一处全是梅花的地方，风景甚是好看。”蒙剑飞说道。 “不错，梅庄的确有很多梅花。”御影雨落急切道，“山下还有一座梅花村，只是我如今迷路了，若是两位能带我去梅庄，一定感激不尽。” “反正我们也无事，不如就陪你去梅庄走一趟吧！这里离罗浮山也不远了。”沈琮云答应道。 御影雨落紧绷着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倒是没有想到这武林中还有这两位侠义心肠的剑客，尹陌离常说江湖凶险，让她莫要相信别人，可是如今看来，倒是并未有人真的想要害她，大部分人还是很善良的，比如蔺谦，比如沈琮云和蒙剑飞，等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两人。 两人原本是步行上山除虎，他们的坐骑还在山下，眼看着御影雨落身怀六甲，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就把身上的干粮都给了御影雨落，到了镇上还为她买了一匹马。原本是想要准备马车的，一来马车速度较慢，御影雨落心急着救人，便舍弃了马车，与两位侠客一起骑马奔驰。 御影雨落的骑术是尹陌离教的，自然不会差，只是腹部渐渐隆起，多有不便。一路上她得知这两人虽然初出茅庐，但是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江湖人称“飞云双剑”，而她不便透露身份，只是自称为“云夫人”。好在三人见面之时她满脸血污，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虽然难掩其绝世容颜，总算两人并未得见她的真容。 而且她在路过一条小溪时，特意下马清洗了一番，依靠幻术幻化成了另一张脸，以至于蒙剑飞望着她打量了好几次。 因为她总觉得，之前的云夫人和现在云夫人有所不同，之前的眉眼即使隐藏在泥垢中但是依稀可见是个美女，但是现在这一个，美则美矣，总是缺少了一丝灵气。 只是御影雨落如今怀孕了，而且斯斯也不在身边，这幻术维持不久，因此每个一段时间，都必须下马调息一番，是及其损耗精血的一件事，还不如坐马车方便。 好在霜禽将她放下的地方离梅庄并不远，三人骑马也就过了一天就到了罗浮山，太阳刚巧落山之时，他们正勒马停在梅花村前。还未进村，就看到村里到处挂着白幡。御影雨落心里极度不安，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三人翻身下马，找到了一个白袍老汉询问情况，老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苦着脸说道：“唉，天杀的盗匪，竟然将神医的梅庄洗劫一空，还放火烧庄，可怜神医和那么多弟子都葬身火海了。”说完竟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蔺谦时常在下山梅花村义诊，与村民们都十分相熟。再者蔺谦虽然白眉白发，倒是十分和气，医术也极高，任何疑难杂症手到擒来，梅庄建此三十年，根基深厚，村民们都将他视作活菩萨一般。那天眼看着山上起火，村庄就立刻召集了老少村民拿起水桶上山救火，可是眼看着火势熊熊，竟是来不及救援，足足烧了一整夜方才熄灭。村民们进去一看，梅庄早已化成黑灰，只搬出了几具焦黑的尸体。因为蔺谦与尹帅的关系，官府也不敢草草结案，象征性地侦查了两日，就说是盗匪横行，杀人放火，把矛头引向了盗匪的身上。 一听这话，沈琮云和蒙剑飞立刻气愤不已，纷纷表示要前去捉拿凶手。 御影雨落心口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般揪着她的心脏，狠狠地扯着心脏揉捏，她丝毫不停留，沿着当日上山的道路向梅庄奔驰，沈、蒙二人立刻跟上。 第28章 君埋泉下泥销骨 御影雨落在人前不敢施展幻蝶蛊，只能消耗内力施展轻功。 奔了半日终于来到梅庄门前，此时梅庄早已成为焦黑一片，败壁残垣，各种亭台楼阁付之一炬，连香雪海中的梅花树都烧成了焦炭。 昔日红梅白雪，变得黑气丛生，到处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 看到眼前这一幕，她实在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竟好似有些气滞。 体内的真气在心口凝聚不散，轻则受伤，重则滑胎，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眼见她吐血，蒙剑飞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虽然御影雨落并未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也未说明为什么要来梅庄，但一路观察之下，发现御影雨落至情至性，不像恶人。 只是她心中常有心事，料想不是和梅庄有旧，就是想要求蔺谦治病救人。 眼见着如今一切化为云烟，岂不气急攻心了。 蒙剑飞立刻将内力输送入御影雨落体内，她修习的内功心法是普天之下独有的第一精妙武功“三无神功”——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比之尹陌离的凌虚功也毫不逊色。 好在天道不孤，命中有救星，这丝丝缕缕三无神功的内力犹如丝带一般，将她涣散的心神都收拢束紧，助她稳固了丹田。虽然体内依然气海翻腾，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御影雨落只觉得喉头腥甜，似是吞了一块焦炭似的，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睁眼也觉很困难，想必是太累了。 她顺着三无神功将体内游丝一般的内力聚拢，直冲头顶百会穴，便悠悠睁开双眼，眉目清明，好在刚才并未昏迷，一旦昏迷幻术就无法维持了。 “你如今身怀六甲，就算伤心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蒙剑飞柔声安慰道。 “多谢蒙公子。”御影雨落坐直身体，蒙剑飞也适时收掌。 “你可是前来找蔺神医治病的。”沈琮云凑上前来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上京也有一位女神医，与蔺神医是一脉同源的。你若是有啥疑难杂症，治病救人，可去上京找她。” “多谢两位公子好意，我与蔺神医乃是朋友，如今朋友遭难，我理当找出仇人为他报仇。”御影雨落恨声道。 如今偌大个梅庄，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没有了亭台楼阁，没有了花木长廊，没有了熟悉的音容笑貌，只余下北风猎猎，无尽仇恨。 听到她说出要报仇之语，蒙剑飞与沈琮云对望一眼，说道：“你一介女流，武功又不高，何况还有孕在身，报仇一事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生下孩子后再做长远打算吧！” “是啊，如今天色已晚，咱们先去山下的客栈休息一晚，你若是想留下来，明日再做打算也不迟，总要先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二。”沈琮云也劝道。 御影雨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同意了，待要转身之时，忽然想起一事，村民只说找到了蔺谦和他徒弟们的尸体，并未说到聃聃的下落，此时更应该前往府衙询问聃聃的下落。 一想到这里，立刻决定和两人下山。 御影雨落不敢耽误，三人骑马去了官府，却被告知除了蔺谦和十余个弟子之外，并未发现女子的尸体，御影雨落不免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现尸体，也是好事，只是又不免难过，不知聃聃去了何处，竟会突然失踪了。 而蔺谦的尸体，因为御影雨落不是梅庄之人，无权收领，由官府出面入殓下葬，只能对着蔺谦的墓碑暗自垂泪，磕下三个响头，又将怀中所藏的霜禽的鹤翎取了一根埋在了蔺谦的坟墓中。 三日后沈琮云就和蒙剑飞告辞了，他们从官府打听到了盗匪的踪迹，正打算前往海边剿匪。 御影雨落原本也想跟着两人一起去，奈何身体尚未恢复，便留在了梅花村。 如今聃聃和斯斯还没有下落，御影雨落放心不下，便再次来到梅庄，将往日逛遍的园子再走一遍，之前那清丽的人间仙境，早已不复存在，眼中所见不是焦黑一片，就是腐败破烂。 御影雨落心中难过，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丹霞洞口。 丹霞洞是蔺谦炼药的所在，因为有巨石机关挡住洞口，因此并未遭到破坏，只是洞壁前焦黑一片，看来前院的火苗也波及到了此地。 若是有人藏在此地，怕不是被熏成烤肉了吧！ 御影雨落并不知道丹霞洞的机关所在，因此并未停留，正准备离开，却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这是……斯斯的狐狸香。 “斯斯，斯斯，你在这里吗？”御影雨落急了，忍不住朝着山壁拍打。她并不知道机关在哪，只能不停地摸索着每一寸石壁。 “嘶嘶，嘶嘶”似是回应她一般，从山壁内传来嘶嘶声，御影雨落侧耳贴着洞壁，内心一阵欣喜，斯斯真的在里面。 可是她的内力并不厉害，虽然知道凌虚功的功法，但是她的体质并不适合练这种刚猛的武功，因此并未深究。 如今倒想如武侠剧中内力深厚的大侠一般用掌力劈开这道洞门，怎奈武功低微，无能为力。 可见落后就要挨打，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如今只能四处找找，看是否能找到进入的机关。梅庄各处都烧光了，连蔺谦的房间也不能幸免，自然是找不到线索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御影雨落最大的优点就是眼神好，善于观察，果然在细微之处发现了端倪。 山洞前有一块半人高的太湖石，虽然已焦黑一片，但是却能看到“丹霞洞”三个字的痕迹，而那“洞”字其中的“口”被雕刻成了五瓣梅花，凹陷在了里面，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梅花纹路，御影雨落心想：这应该就是机关了！ 她使出内力用力按了下去，却并没有听见意料之中洞门开合的声音，不由皱紧了眉头，耳中斯斯的声音已经愈来愈微弱了，不禁着急起来。 突然她灵机一动，掏出蔺谦之前给她的一支梅花小箭，原本这支梅花箭被她藏在盒子里，只是因为要去上京，因此被拿出来贴身收藏了。 望着箭矢前端的梅花花瓣，御影雨落一喜，这梅花瓣和机关一模一样。 再不迟疑，御影雨落将梅花小箭的顶端贴在“洞”字的机关上，用力按了下去。一阵咔咔声响，丹霞洞的大门果然打开了。 御影雨落十分惊喜，眼见一团白色的毛团扑了过来，落在她的怀里，她连忙伸手抱住，幸好后面贴着巨石，否则被这一撞，非得跌倒在地不可。 “斯斯，真的是你。”御影雨落眼中泪花闪动，抚摸着怀中的白色毛团。 “嘶嘶、嘶嘶”自从御影雨落叫惯了斯斯的名字之后，它便经常嘶嘶地叫。 怀中的银狐倒是丝毫未变，也并没有被烤焦的情况发生，御影雨落将它从头到尾查看了一番，除了饿瘦了之外，竟是一点伤痕也无。 眼看御影雨落露出狐疑的目光，斯斯便幻出了银狐幻象，竟然已经长出了四条尾巴了，这是升级了？ 斯斯放出了一团狐狸香，用银狐幻象将情况告知御影雨落，原来当初斯斯拾到的梅花簪上就有槲寄生的味道，这味道与当初六极阵外斯斯对战的女子的味道是一样的。 只是当初御影雨落听不懂斯斯的暗示，也未往这方面思考。 倒是斯斯留了心眼，时时跟踪槲寄生，探查她的行踪，也发现了她想要背叛蔺谦的事情，奈何东瀛人实在狡猾，竟然发现了小狐狸的踪迹。 在突袭梅庄前一天，让槲寄生将斯斯诱至丹霞洞，想要用神医的药庐火炼银狐。 但是斯斯毕竟是秉天地之灵气而生地灵兽，岂是容易收服的，两人在药庐中翻天覆地，连槲寄生也敌不过它，只能暂时将它关在洞中，想等收拾完御影雨落再来杀了银狐，就离开了丹霞洞。 之后洞外火起，斯斯在洞内也感到了逼人的热浪，实在是忍受不了，只得在丹霞洞中到处翻腾，好在被它寻到一缸冰泉，跳了进去，方才抵消此热力，可是渐渐地火势凶猛，连冰泉也变成了温泉，眼见温度越来越高，就快到达极点了，好在此时村民赶到，将山庄的火焰扑灭了，它才逃过一劫。 但是它被关在洞中，无法出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经过了一夜的拼命挣扎，早已饥肠辘辘，也不管蔺谦洞中这些丹药有毒无毒，饿了一把，饿了吃一把，很快就把丹霞洞里的药丸吃光了，这几天就是靠着蔺谦的丹药维生就这么吃着吃着，就长出了第四条尾巴。 原来斯斯还是氪金玩家！ 有了第四条尾巴的加持，它已经不需要御影雨落的辅助就能幻出银狐幻象，将这一幕幕场景以无声电影的形式幻化出来。 御影雨落倒是没料到斯斯的运气竟然如此之佳，忍不住问道：“那你岂不是随时可以化出幻境了。” 斯斯点了点头，连头脑都聪明了许多，毛茸茸的脑袋越发可爱，眉眼细细一弯，就似在笑一般，果然是一只有志气的狐狸。 “那你可知道聃聃在哪里？”御影雨落急问道，“她失踪了，你能否找到它。” 斯斯晃了晃四条雪白的尾巴，使劲嗅了嗅鼻子，突然竖起耳朵，向着东边跑去。 御影雨落连忙跟上，斯斯是向东厢房的方向奔去，莫非聃聃还在东厢房？莫非蔺谦在东厢房砌了一间密室？ 可是她来到东厢房之时并未看到斯斯的身影，正在纳闷，斯斯已经从八角亭中探出脑袋，冲着御影雨落交唤。 御影雨落抬头一看，就施展轻功跃上了崖壁，此处她从未走过。原本蔺谦嘱咐她卧床多日，因此连日出都未亲见，也未攀上此亭眺望风景。不过如今御影雨落依然胎像不稳，所以行走之时极为小心。 反观斯斯自从有了四条尾巴之后就更轻盈敏捷了，还时不时回头等一等御影雨落，生怕她有了危险。 很快御影雨落顺着山崖边的小路寻到了崖顶，她惊吓万分，很明显这里有过一场恶战，到处是被碾压的枯枝败叶，还有聃聃施展的蛊术的痕迹。 周围并没有血迹，可见当时聃聃并未有生命危险，只是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斯斯循着痕迹嗅了嗅，来到崖边停住了脚步，探了探脑袋，崖底是一片海域，滚滚波涛看不清全貌，却仿佛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浪涛声。 斯斯会游水，回头对着御影雨落“嘶嘶”叫了两声，便一跃而下，顺着山壁向崖底冲去。 这一幕倒是把御影雨落吓了一跳，她连忙扑到悬崖边查看，好在斯斯身手敏捷，在崖壁间扑腾跳跃，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没入了海中。 御影雨落正担心，聃聃是掉入了海中吗，从这么高落下去，不是凶多吉少。 等了片刻，湿漉漉的狐狸爬了上来，嘴里叼着一副蛊衣制成的箭套和四支梅花箭。御影雨落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聃聃呢，聃聃是不是在海里。”御影雨落哑声道，心脏像是被钝器重重地砸了一下，漏了一拍，仿佛空洞了一般。 然而斯斯却摇了摇头，只是将梅花小箭交给御影雨落，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嘶嘶”叫了两声，一只前爪抚摸着御影雨落的手掌，似乎在安慰她。 “海底没有聃聃的身影，那她是不是没有死？”御影雨落升起一丝希望。 斯斯歪了歪脑袋，又摇了摇头，幻出了海底景色，除了海水就是鱼，的确没有聃聃的尸体，只是在海底的泥沙中找到了这一套梅花箭。 “你没有找到聃聃，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御影雨落又问了一遍。 这回斯斯终于点头了，毕竟四条尾巴的狐狸也不是万能的。它应该早日成为九尾狐，这样才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受时间规则的束缚。 斯斯暗暗下定决心，早日修炼成九尾狐，帮助自己的美女主人。 第29章 云巅独啸霜晨月 御影雨落头两天还在担心聃聃，可是过了几天就开始担心蒙剑飞和沈琮云了，两人说是去找寻盗匪为蔺谦报仇，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未有消息传来。 原本御影雨落想派斯斯去查探一番，但是斯斯却不愿离开她，仿佛它也知道，御影雨落因为蔺谦和聃聃之事焦虑，这几日胎像不稳，只能在客栈卧床修养。 好在她们和尹陌离的信使取得联系，不日尹帅就会亲至。 可是当天夜里竟然发生了一起恶狼伤人事件，御影雨落不禁想起了那日山中所遇到的那头狼妖。莫非狼妖是跟着她才来到了这里，那么狼妖是为了什么呢？ 御影雨落一个激灵，糟糕！肚子里的孩子是狼姆族首领辛厉的，他是狼族的首领，这狼妖莫不是来抢孩子的？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连客栈都不敢再住了，雇了一辆马车，想要立刻前往上京。她颇感无奈，不过才穿越过来八个月，就经历了几次生死，果然她和这大祁朝八字不合啊！ 在斯斯的护卫下，她朝着上京奔驰而去，走的都是有人烟的大道，想着应该能与尹陌离在途中相遇，怎奈行了几日也没遇到尹陌离，倒是真的在官道上遇到了狼群。 那车夫胆子忒小，眼看着在数十头狼的包围下，他竟然“啊呀”大叫一声晕过去了，御影雨落无奈，这狼群想必真是来找她的，为了不连累无辜，她只得下了马车，施展起轻功，和斯斯往树林里跑。 果然狼群也绕过那辆马车，朝着御影雨落逃跑的方向追去。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御影雨落向树林深处跑去，跑着跑着，渐渐又迷失了方向。只知道往前跑，天气阴了下来，似是要下一场春雨了。眼前到处是拔地而起的巨木，险象丛生。 虽然幻蝶术中蝶舞的轻功天下第一，但是如今挺着孕肚，实在是发挥不出平时一两成的功力，不过是奔跑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累得气喘吁吁了。 小腹越来越痛，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米一般软了下来。斯斯见此，立刻施展出四条尾巴，利用幻术护在御影雨落身前。 斯斯的幻术虽然厉害，但不是群狼的对手，何况还有狼妖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妖兽在一旁掠阵，很快在群狼的车轮阵偷袭下，斯斯就受伤了。 御影雨落无奈使出梅花小箭，小箭破空幻化出一片金色的金蚕蛊，这才抵御住了狼妖的进攻。 御影雨落带着斯斯向山林中奔去，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脚下一滑，滚到了一处山崖边，好在被崖边的一棵榕树挡住方才不至于摔落崖底。 这株大榕树树冠茂密，好似一把擎天巨伞，遮住了这一片山崖，若是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这竟是山林的尽头，如此繁茂的巨树想必已在此生长了几百年了。 这棵大榕树的气根从三丈多高的树干上垂下来，有的扎到地下，有的垂落到崖底，三五十根粗细不等，好似挂下一蓬蓬茂密的胡须，像是几个龙钟老人，懒洋洋地挤在一起打盹。 眼看身后树丛摇摇，群狼的身影很快就要逼近了，斯斯示意御影雨落向崖底爬去。崖底一片雾蒙蒙，看不清底下的情况。 御影雨落一咬银牙，紧紧拉下几段根须，在身上松松绑了几段柔软的茎须，方才忍痛攀着气生根向崖底爬去，斯斯动作敏捷，早已探得正确的道路，在崖壁上跳跃腾挪，如行平地一般。护着御影雨落向崖底行去。 御影雨落如今小腹坠胀，竟似刀绞一般，经过这么久的奔波，越发身虚气短，身下隐隐作痛，算算日子，这孩子在她腹中竟只待了八个月，竟是这么快就要生产了吗？ 御影雨落喉间发苦，气生根似乎并未到崖底，若是跳下去，也不知此处深浅，一时沉吟未决。竟没想到，绑住身体的气生根须竟然断了，御影雨落一个不稳，竟然向下坠去，忍不住抬头一看，不禁心里一颤，头顶狼妖那一对碧眼散发出渗人的荧光，正磨着牙望着她似乎在冷笑。 好在她手中还有一段气根，立刻抓紧手中的保命符，但是这段气根较为柔软，不足以支撑她整个身体的重量，眼看根须断裂就要摔下山崖了。 御影雨落激发最后的潜力捏诀使出幻蝶蛊稳住身形。而此时斯斯身形忽然暴涨，化出丈余长的四条尾巴，将御影雨落稳稳地罩住，轻轻地向斜刺里一带，一人一兽向崖下坠去。 好在斯斯的尾巴颇为柔软，不过几丈的距离，御影雨落只是受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就滚落到了一处凸起的平台上。 这崖壁处竟然有一处凸起的平台，而平台之后则是一处黝黑的洞穴，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山崖颇为陡峭，狼群应该无法下来，而此处距离崖底还有一段距离，若无人帮忙，想必以狼妖之力也无法到达此地，倒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原本就已迫在眉睫的黑云此刻压得更低了，耳边传来轰隆隆一阵雷响，竟是下起了大雨。 平台不能避雨，无奈只能向山洞行去。斯斯一狐当先，向着山洞深处跑去。 水汽滋生，平台处很快就被雨雾笼罩了，没有一块干净的下脚之地。 这山洞里不知是否有蛇虫的危害，尹陌离曾给她一枚避毒珠，与几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一起穿成了项链，一直戴在身边。 她忍不住裹紧身穿的皮裘，掏出项链攥在手心里，也跟着斯斯向洞内走去。幻蝶术极耗精力，她如今不敢随意用幻蝶术，只在保命之时方才敢用。 借着绿蒙蒙的光，御影雨落打量着这座小山洞，前洞并不大，大概只有丹霞洞的四分之一大小，但也像是人为开凿的一般。 西侧似还有一段甬道连接着里面的路口，只是天黑看不清通向哪里。 山洞的东侧卧着一块凸起的巨石，犹如天然床榻一般，还有一些陶罐土灶，想必这里之前有人居住过。她将身披的皮裘解下，铺在巨石上面，又想在洞中生一堆火取暖，正想让斯斯取一些树枝搭个火堆，突然从甬道中钻出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吱吱”叫着朝洞外而去。 御影雨落仔细一看方才发现是一群蝙蝠，想必是斯斯发现了蝙蝠，将它们都赶走了。 “斯斯，别再往里面去了，我们生一堆火再说。”御影雨落气息微弱，整个人都倒在了皮裘上。 听到主人的召唤，斯斯立刻扑了出来，将洞里的树枝和枯叶拾掇在一起，御影雨落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了一下，点燃了小小的一堆火。 滚落山崖时，斯斯仅仅受了写擦伤，但是御影雨落身体却逐渐虚弱，腹中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将孩子从腹部拽下去，盆骨疼得要裂开似的。 “不好，要生了！”御影雨落这个念头一起，便忍不住嘶叫出声，“啊——” 斯斯用柔软的尾巴轻抚着御影雨落的腹部，又用头蹭蹭她的额头，急得不住“嘶嘶”叫。 “斯斯，找一点水，我好渴。”御影雨落哑声道。 斯斯立刻将御影雨落的水囊解下，跑向洞外，好在下起了大雨，很快就接了一袋无根之水。斯斯取了水喂给了御影雨落，御影雨落痛快的喝了好几口，此时没有工业污染，连雨水都是甜的。 御影雨落又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只陶罐，示意斯斯都搬出去接雨水。还要烧滚的水，斯斯如同一个听得懂人话的孩子，不仅干得井井有条，还找来一段气生根，将陶罐穿了吊在火堆烧着， 又怕御影雨落肚子饿，仗着身轻敏捷，竟然下了崖底去寻找食物。如今刚刚开春，并没有什么蔬果可以食用，出去半日，只抱来一截儿臂般粗细的翠绿竹节。 斯斯将竹竿抱至御影雨落面前，御影雨落正痛得差点昏迷，眼前突然出现碧莹莹的一段竹竿，正泛着绿光呢！ 御影雨落正想问斯斯这是什么？ 斯斯已将竹节凑至御影雨落嘴角，猛然间一口冰冰凉凉的碧绿色汁液灌入了她嘴里，入口微甜，滋味绝佳，竟然还带着一股竹叶的香气。 “斯斯，你给我吃的什么，还有吗？”御影雨落齿颊流芳，竟然连肚子也不那么痛了，竟还想再吃一口，可惜竹节里已经空了。 斯斯似乎非常高兴，眉飞色舞，还举起小爪子手舞足蹈。 御影雨落一眼便瞥见了她爪子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斯斯立刻收回了爪子，用大尾巴掩住伤口。 “怎么回事？”御影雨落关切地问。 斯斯摇摇头，这时陶罐中的热水已经滚了，立刻奔过去又换了一罐继续烧着。 傍晚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就这样也只接了四五罐热水，御影雨落的腹痛越来越明显，似乎这孩子也快出生了，不知是否这几日不停地奔波，这孩子虽然是早产，但是出生得倒是快。 也不过是疼了两个时辰，孩子就生了下来，期间斯斯不停地跑进跑出，抛下一株千年的人参和一朵百年灵芝后，就不知所踪了。 天渐渐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天边，而御影雨落只是觉得这两个时辰也很难熬，生生就像将她的腰腹撕扯开一般，尾椎骨仿佛有一根尖锥在往里死命地钻。 她疼得不住吸气，仿佛身上的每一丝力气都被抽去了，身体更是连动也不敢动，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只敢“唉唉”的痛哭流泪，心里害怕得不得了，就怕一尸两命，死在这里。 好在斯斯找来的药材分外有用，御影雨落死马当活马医，咬着老人参，拼了命地用力，“啊——”又是一声惨叫，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终于将孩子从产道挤了出去。 “哇……哇……” 随着一声惊天的哭声，崖顶的群狼在对月怒嚎！ 生孩子太不容易了，再也不生了！ 御影雨落也是苦命，当了二十七的黄花大闺女，穿越之后硬生生变成了孩子妈。这孩子的爸还是被她亲手杀死的。 御影雨落擦干净孩子身上的血，用自己的里衣将孩子裹了起来，是个女孩，又用匕首将孩子的肚脐与胎盘割断，她并未注意鲜血染在匕首上，瞬间就被吸收了。 御影雨落这才抱起孩子仔细打量。早产的孩子还未长开，就犹如一只小猴子一般，毛发倒是旺盛，脑袋小小的，皮肤皱巴巴的，小嘴不停地抿动着，手臂和手指都是细细的，细的就像一根牙签似的，就连大腿都没有蔺谦写方子用的毛笔粗。 这孩子也太丑了吧！ 御影雨落也是没有想到，堂堂南疆第一美女，竟然生下了一个丑陋的猴女，而且这猴女竟然还在闭着眼睛不停地哭。 但是小狐狸却不这么认为，它进来看到猴女的第一眼就愣住了，这团毛茸茸的小宝宝，就是它的小主人，多么可爱啊，不枉它到处寻找灵药为女主人滋补身体。 斯斯奔至御影雨落面前，想要伸出爪子抚摸小主人皱巴巴的脸蛋，又怕毛茸茸的爪子伤了她，只得紧紧地挨着小主人站在一旁，一眨不眨地望着小主人。 御影雨落抱着孩子哄着，但是孩子还是不停地哭，她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为她指点迷津。恍惚只记起聃聃曾经说过，孩子生下来要喝奶，可是自己并没有奶啊！ 只得给孩子喂了两口热水，孩子似乎是不满意，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还在不停地抿着，小手无目的的朝天抓着。此时斯斯正用它的大尾巴想要安抚一下孩子，冷不丁被她抓在手里。 斯斯的眼珠子立刻瞪得圆圆的，似是害羞了一般，颊边飞来两团红云，不好意思地定住了，连尾巴也不记得摆了。 御影雨落正在头疼母乳的问题，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笑了起来：“看来斯斯也很喜欢这孩子啊！” 只是如今她们被困在这里，孩子还要吃奶，虽然这里有人参和灵芝，但并不适合孩子食用，就连产妇也不一定能多吃，难不成两人要饿死在这里了。 御影雨落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吃的，这可怎么办？ 第30章 夜雨轻寒拂晓晴 御影雨落还在担心没有食物，却看到床榻上刚才用来割脐带的匕首竟然换了一副模样，从匕首变成了银环。 这匕首发出喀啦啦的声音，竟然自动弯曲成了一枚狼型的手环，又自觉攀套在了御影雨落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意思？ 这匕首莫不是虫子变的？ 斯斯不禁叫唤了一声，这匕首也“嗡”地回应了一声，敢情这匕首也是个灵兽？ 自己多了这银环，再看手臂上原本的银铃似乎有些多余了。 这枚银铃还是当初在南疆蛊神洞中得到。 当时看起来黑不拉几的，戴得日子久了倒是发出了夺目的银光。 如今这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并没有饰品，不如就将这枚小铃铛给这个孩子吧！ 也算是全了老家“压岁”的习俗！ 于是解下自己腕间的银铃带在了孩子身上。 “夜雨初霁幻银铃，你以后叫银铃吧！”就这样，孩子的名字就被御影雨落这么三言两语地定了下来。 但是食物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崖顶的狼群还未远离，看来待在这山洞也不是长久之计。 御影雨落思忖片刻，如今她刚刚生产，正应该卧床休养，这里没有乳娘，孩子便只能喝母乳了。 看来自己还是应该多吃点，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孩子，她把眼光瞄向了斯斯。 “要不，你出去偷只鸡来？”御影雨落和斯斯打了个商量，“如今我没有母乳，孩子就该饿死了。” 斯斯二话不说，撒开四蹄就向外跑去。 “诶，你别跑啊，有话好好说，你若是不肯去偷，去借也行……”御影雨落望着洞口，张了张嘴巴，堂堂雪山银狐，让你去偷东西的确为难你了。 无奈，御影雨落只得忍痛下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斯斯刚才挖出来的人参和灵芝清洗干净，也不敢多放，只割了几段参须混着灵芝碎扔在陶罐中煮汤喝，就算没有鸡，好歹熬碗参汤，补补气血吧！ 刚才生产的时候，若非咬着人参，这孩子恐怕还生不下来。 而且看这人参的样子，都快化出人形了，没有一千年，也有八百年！ 肯定是个好宝贝，得好好收藏，将来用到它的地方还多着呢！ 人参汤还未熬好，斯斯竟然回来了，嘴里还叼了一条鱼。 斯斯竟然是去打猎的，了不起的狐狸。 御影雨落把孩子放下，让斯斯看着孩子，就在火堆旁操持了起来，嘴都咧到耳后根了，这么大一条鱼足足可以吃两顿了。 她学着聃聃的样子，褪下银环化为刀，刮去鱼鳞，然后将鱼的内脏掏出来，又将整条鱼分成三份：鱼头、鱼身和鱼尾。 鱼尾给了斯斯，小狐狸吃得可欢了。 又扔了一截鱼头在陶罐里和人参一起熬汤喝。 鱼身的用气生根串起来挂在了岩壁上明天吃。 这里没有盐，幸好这天还不热，否则这鱼肉也放不了那么长时间。 崖壁朝东，平台上有半日的阳光，倒是正好用来风干鱼肉。 做完这些御影雨落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连忙坐倒在大石头上，整个人靠在洞壁上，方才缓了口气。 斯斯正用它的大尾巴逗银铃呢，看到御影雨落累得不行了，便让到了一边，跑去看火了。 御影雨落只觉得刚生完孩子哪哪都痛，只得躺倒在石头上，好在这孩子个子小，体重轻，抱在怀里像只小猫仔一般，倒也不累，便朝里侧躺着，解开衣服，试着给她喂奶。 糟糕，孩子的嘴巴太小，根本无法喂奶。 这里连奶瓶也没有，让人无计可施。 况且这孩子太小了，话不知道怎么表达，只知道哭，如今饿了这么久，就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光知道撇嘴，看起来心疼得紧。 这样可不行，得去找个乳母！ “这悬崖峭壁，哪里来的乳母？”御影雨落一筹莫展。 斯斯突然竖起耳朵，转向了内洞。它在探洞的时候就发现了内洞的古怪，内洞的另一头，似乎也有出口。 它立刻窜向内洞，沿着一段曲折的甬道向后洞奔去。 竟然有一窝虎崽子！ 两只小老虎头靠着头，正在打呼噜呢，看起来只有两个月大小，应该还只能吃奶。 斯斯转了转眼珠子，人乳找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吃虎乳了。 只是如今母老虎不在，看来今天得要守株待“虎”了！ 它幻出四条尾巴的样子，把两只老虎崽子一锅端，咬着颈皮朝御影雨落奔去。 御影雨落吃了一惊，这斯斯怎么带了两只白猫崽子回来。 再仔细一看，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这两只小猫崽子分明是老虎啊！ 御影雨落一瞬间就明白了，有了这虎崽子，说不定能把母老虎引过来，这下银铃就能喝到虎乳。 她原本还觉得不可思议，转念一想人家小郭襄喝的就是豹子奶，长大开创了峨眉派。 她家小银铃喝老虎奶，将来不得成为武林盟主！ 当下同意了斯斯的想法。 “只是这老虎会乖乖地哺乳吗？”御影雨落皱了皱眉。 斯斯表示一切都交给它！ 为了以防老虎会伤害孩子，斯斯会先幻术控制母老虎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等不多一会儿，果然听到了老虎的急吼叫声，想必是母老虎回洞了，正在急着找寻自己的孩子。 斯斯忙不迭奔向内洞，果然发现了正在发脾气的母老虎。 那母老虎身彪体壮，正在后洞叫嚣，虎爪把洞里的山石全部扒裂了下来。 这头母老虎竟然还是白虎，毛色白中带着黑，花纹靓丽，显然油水极好，但可惜不是斯斯的对手。 看到四条尾巴的斯斯冷不丁从甬道钻了出来，立刻吼叫着跑出了洞外。 斯斯叫了两声，释放了狐狸香，又回到了东洞。 这狐狸香暗示母老虎乳虎有难，看这头母虎会不会前来救援 果然，不过一刻钟，母老虎就顺着乳虎的气味追踪了过来，只是一进来就着了道，斯斯这狐狸香果然非同凡响。 母老虎迷迷糊糊地卧在地上，斯斯咬着虎崽子凑到它面前，它都没发现，只是如慈母一般舔舐着乳虎的虎毛。 于是斯斯又示意御影雨落将孩子递给母虎，御影雨落不敢，万一要是母老虎发现这不是它的孩子，一口把银铃的脖子咬断了怎么办。 斯斯转了转眼珠子，将御影雨落铺在石头上的皮裘用利爪划了一块下来，然后塞到了老虎的屁股上，抹了些老虎的味道，又将皮裘递给御影雨落。 “这真的能行吗？”御影雨落还是有些不放心。 斯斯对着老虎又施了一阵狐狸香，这下好了，母老虎摇摇欲坠，昏迷了过去。 御影雨落想了想，还是用衣带包着老虎的嘴巴更安心，再用皮裘裹了孩子送到离虎头最远的地方。 虎乳有腥气，但是孩子只要有奶，才不管这些苦腥味呢，银铃吧唧着嘴巴喝了个痛痛快快。 狐狸香还是有一定的危害的，老虎吸入了过多的狐狸香后，身体便虚弱了很多，御影雨落便将鱼肉取下来，给母老虎补充营养。 而母老虎醒过来后，在斯斯这头老狐狸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得同意喂养银铃。 因为斯斯特别凶残地用两头小老虎来要挟母老虎，一旦有异动，它就看不见自己的孩子了。 果然动物与动物之间也是能正常交流的。 御影雨落自愧不如。 如今她更纳闷为何身为母亲的她却没有母乳呢？ 难道和她修炼的幻术有关？ 难怪古代会有乳母这一项职业了，不过银铃的口粮解决了，她倒是轻松了不少。 山洞里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阴暗潮湿不说，还有蚊虫叮咬。 御影雨落是南疆圣女，防蚊虫的香饵有很多，只是银铃乃是婴儿，倒是不好燃香。 每次都是抱着孩子去老虎洞溜达一会儿，等斯斯将香饵扔进炉火中，熏蒸各处之后，再返回洞内。 每天这么一趟，身上的香饵倒是所剩不多了，看来还得另外找个合适的容身之地。 洞外的野狼一到夜里就对月嚎叫，那狼嗷声声穿透人的耳膜，大人尚且难以忍耐，更别说孩子了。 有几次银铃睡着后，又被惊吓得痛哭了起来。 斯斯气得跳上去和狼妖打了几次，每次都负伤而归。 可见四条尾巴的狐狸只能压制一般的虎豹，狼妖却是难以匹敌。 想要战胜狼妖，斯斯还得继续修炼。 御影雨落也在想办法，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前有狼后有虎！虽说如今偏安一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没过几天，老虎洞的入口就被野狼发现了，再想从老虎洞出去狩猎也办不到了。 只是群狼却只守不攻，不知道狼妖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群狼并不影响斯斯的出行，它能够从岩壁上攀爬上下，从崖底寻找食物。 于是，她命令斯斯去树林里找来一些藤蔓，用藤蔓和撕碎的布条编织在一起，拧成一条长绳，垂至崖底，想着神不知鬼不觉从崖底离开。 斯斯如今倒成了最忙碌的了，不仅要负责狩猎，还要找藤蔓，时不时用尾巴逗逗银铃，还得去河边洗尿布，偶尔幻化成四尾狐压制那头母老虎，甚至还得出去打探尹陌离的消息…… 倒是御影雨落除了做饭就是编绳索，乐得逍遥自在。 第31章 千寻幽碧认重瞳 一晃多日就过去了！ 费尽心思编织的绳索堪堪垂到崖底，算来银铃竟然已经满月了。 御影雨落心里欢喜，自己的身体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好久没有沐浴更衣，身上早就发酸发臭了。 古代有坐月子一说，如今日子一到，她倒是可以找一处水源，畅快地洗漱一番了。 于是她将孩子交托给斯斯，问清楚附近有没有能够沐浴的小溪之后，就顺着绳索施展轻功下到了崖底。 这座山崖颇高，足有四五十丈，崖壁上面藤萝披拂，满布着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卉，触鼻清香。 虽只短短数十丈距离，但御影雨落依然非常小心，以防万一。 待得到了崖底，转了一圈，才发现此崖尖端凸起，恰分为左右两边，犹如一块切片蛋糕。她们住的洞在左侧崖壁上，非常峻险奇峭，中间恰有一块凸出丈许的平台，正是他们下落之地。 而在崖底步行数十步转过尖角到达右边山崖，则峰势较为平坦，但是曲折离奇也不遑多让。崖壁中间也有一处巨石，巨石中空，倒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从中急泄出一道四五丈长的急瀑，而那巨石之下，又有一片半亩方圆的凹峰，形状如同钵盂一般，正承着那一端瀑布。 周围的水气如同云雾一般，包围着那一段倾泻而下的瀑布，发出轰鸣巨响。而凹峰之下又有数道流瀑，各有粗细，顺着山势蜿蜒而下，水落石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伴着高处的瀑布声，宛然一曲绝妙音乐。那溅起的千万点水珠，落到附近的碧草上，亮晶晶的，一颗颗似明珠一般，不时随风滚转。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御影雨落施展轻功，攀附着崖边的藤萝巨树，几下就跳上了凹峰，震耳欲聋的瀑布声就在耳边，溅起的水汽全扑入了鼻端。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并没有危险之后，便脱下鞋袜试试水温。 虽说此刻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正是午时，但是当她双足刚浸入水中，依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今方才四月初，此处又是山林里，这泉水倒是透着冰冷的寒意，激得她不敢再下。若是有温泉就好了！她鼓足勇气，运转周身内力，方才慢慢下了水。 “滋啦啦……”御影雨落吸了口凉气，慢慢地将帕子沾了水朝着身上蘸去，鸡皮疙瘩一个个都凸了起来，真叫透心凉，心飞扬！ 好在适应了一会儿之后就好多了，她还不忘将脱下来的衣服都清洗干净摊在附近的石头上晒干。 日头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倒是舒服，眼看着衣服就快干了，她也不敢贪求，穿上半干的衣服，便离开了泉水边。 临走之时，还不忘采了一些野果子，整天吃兔子肉、山鸡肉，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吃点素。 她沿着藤蔓向平台爬去，刚刚爬到一半之时，就听到老虎的嘶吼声，心里一惊！ 出事了！ 御影雨落心下焦急，忍不住施展出了幻蝶蛊，几千几万只紫色光明女神蝶瞬间出现在她脚下，托着她向上飞去。 幻蝶蛊不仅能幻形，轻功也是一流，如今生完孩子后不停进补，体力已经恢复了，短短一二十丈的距离不过是眨眼间就跃到了平台之上。 御影雨落冲进洞中，从老虎洞蹿出十余只野狼，团团围住鲜血淋漓的母老虎，显然双方已经斗了一时，母老虎竟然已经被撕咬得奄奄一息了。 洞中没有看到狐狸斯斯，只看到银铃伸着小手在石床身上躺着，左右两旁各围着一只小老虎。 如今这两只小老虎也是把她当成兄弟一般亲昵了。 御影雨落心下惊慌，几个起落跳到银铃身边，抱起孩子搂在怀里。 那几头野狼看到御影雨落出现，立刻压低脑袋，龇起尖牙，咧起嘴，腥咸的口水蜿蜒流淌，仿佛御影雨落和银铃已经是它们的口中之物了。 御影雨落立刻施幻，虽说没有斯斯在身边，这幻境对动物影响力要小于对人的影响，这十余只野狼本就没有灵根，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早就中了幻术，摇摇欲坠了。 但是从通道中奔过来的野狼为数不少，一头接一头，被前面几只挡住了去路，正在相护扑咬厮杀。 那头母老虎还支撑着想要爬起来，护住自己的孩子，无奈爬了几次都站不起来，只能勉强卧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那原本晶亮的虎眼里满含泪光，望着石床上的两只小老虎，满眼都是慈爱之色。随后它转眼望向御影雨落，眼中又满是希祈，“唉唉”地叫着。 想必是希望御影雨落能在群狼环伺下救救它的两个孩子。 御影雨落默然，如今抱着一个孩子她还勉强能够提气冲出去，若是再加两只加起来恐有百斤重量的幼虎，恐怕难以为继。 母老虎哀求不已，想着这一个月来朝夕相处的情景，母老虎也算是银铃的乳母。 御影雨落皱了皱眉，可怜天下父母心，若自己遇到绝境之时，想必也是希望能有人能救下银铃的吧！ 将心比心，她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必定带它们出去。从此以后，它们就是银铃的兄弟姐妹。”说完她将银铃用包袱裹起来，背在背上，又将两只小老虎抱起放在摇篮中。 这摇篮还是用斯斯采来的藤蔓和树枝编的，里面压着许多动物的兽皮，倒是颇为柔软。 这两只小老虎仿佛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大祸临头，竟似不愿离开一般，扭扭捏捏地想跳出摇篮。 母老虎唉声一吼，竟似是训斥一般，两只幼虎便不敢出声了，乖乖地趴在摇篮中，眼眶竟也湿润了。 最后再看一眼，母老虎转头使出所有的力气，扑向洞口的野狼，带着它们冲向内洞，竟似是为御影雨落她们蹚平道路一般。 御影雨落心中感动，低头对摇篮中的幼虎喃喃自语：“看清楚了，这是你们的母亲。她为了你们牺牲了，你们更要好好活着。” 两只老虎看着自己的妈妈，竟然发出了凄厉惨痛的吼叫。 御影雨落不敢耽误，抱着怀里的摇篮来到平台边，如今斯斯不知去向，群狼恐怕很快就要从老虎洞中冲过来了，还是抓紧时间逃走要紧。 她用藤蔓勾住摇篮上的两截把手，打了个活结，让摇篮能够在藤蔓中滑行，随后系紧腰间的银铃，一手抓住藤蔓，一手托着摇篮，施展幻蝶蛊，慢慢向下滑去。 千钧一发之际，群狼已经冲破后洞，奔向平头，有几头狼止不住奔势，竟然直直摔下了四五十丈的悬崖。 狼嗷声响彻耳边，倒将御影雨落吓个半死，向上一瞧，数十头巨狼围在平台上，探头出来，有的嘴里还留着老虎的血肉，甚至有一头野狼的口水就这么直直地滴在御影雨落的额头上。 御影雨落心下恶寒，只盼着迅速到达崖底，找路离开。 可惜斯斯不在身边，御影雨落并不清楚正确的道路该通向何处，只能抱着银铃，让两只小老虎跟着她一起跑。 御影雨落一边跑，一边呼唤斯斯，奈何斯斯始终没有答应。不知跑了多久，耳边依然传来狼嗷声，御影雨落望着两只刚满三个月的小老虎，心下一横，与其累死，不如跟狼群拼了。 她停下脚步，细细地辨着狼群的方向。 两头小老虎看到她停下，便也都停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按照她们的脚程，再加上幻蝶蛊的帮助，少说也跑出了几十里山路了。 可是依然能够听到狼嗷声，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这山头全是狼，要么是她们掉进了狼群的陷阱里了。 御影雨落这才反应过来，真是猪脑子，一孕傻三年！ 但是如今懊悔已经晚了。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几声“嘶嘶”声！ 是斯斯！ 御影雨落心内一喜，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带着小老虎朝斯斯的所在之处奔去。 到了之后，她才明白，斯斯的叫声并不是召唤她的，而是让她快逃。 斯斯瘸着一条腿倚在一片平地上，浑身浴血，尖利的狐狸爪子上都流出了血迹，白色的毛发早就凝结了血污，再也不复往日的蓬松。 斯斯的四条尾巴全部绽开了，犹如四根粗壮的石柱，尾巴上的毛根根炸开，依然不是狼妖的对手，这狼妖就像是猎人戏弄猎物一般，将斯斯碾压在泥地里。 斯斯的幻术，在狼妖眼前也不堪一击。果然这狼妖的实力果然非同一般。 御影雨落示意小老虎躲在石头后面，她不敢将银铃放在地上，以免被野狼乘乱叼走，只得抱在怀里。 她一边施展幻蝶蛊，一边手持匕首，同时左手将梅花小箭射向狼妖的咽喉。 可惜狼妖早就发现了御影雨落，它狡诈非凡，碧绿的重瞳微眯，龇着尖牙一一躲过了御影雨落的袭击，就连梅花小箭也无法射中它分毫。 狼妖看似在挑衅斯斯，其实是在等待御影雨落和银铃的到来。 如今两人都出现了，它乐得开怀，一声狼嗷，碧绿的狼瞳散发着幽光，仿佛面前的御影雨落已经是一个死人。 树林中闪闪烁烁地冒出了一双双碧绿的狼眼，竟然密密麻麻足有一两百头。 两只小老虎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就连银铃在御影雨落怀里也隐隐不安，颤动着两只手臂不停地摇动着手腕上的铃铛。 御影雨落心下一慌，狼妖的利爪已经伸至面门了，她不敢硬接，斜刺了向右一偏。 狼妖似早已料到一般，速度极快地将利爪横挥了过来，眼看就要抓在银铃的脸上，御影雨落立刻一扭身，以自己的背挡住了一爪。 瞬间五道血痕划在了她的背上，御影雨落只觉得一阵刺骨的疼痛弥漫在后背上。 背上火辣辣得疼，一瞬间又转为麻痒之感，看来这狼爪上还喂了毒。 狼妖毫不怜惜，两条后腿接连跟上，一脚踹在御影雨落的腰上，这狠辣的一击，直接将御影雨落踢得滚到一边。 御影雨落的幻蝶蛊竟似毫无用武之地，被克制得死死的。 斯斯见状，又跳了起来，与狼妖搏斗起来，然而它早已深受重伤，落地之时，一瘸一拐，脚印上也都是血迹。 狼妖丝毫不担心御影雨落会在狼群的监视下逃走，它气定神闲地逗弄着斯斯，又命几头灰狼袭击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将手中的梅花小箭一支支都射了出去，但是并没有用。 梅花小箭的威力惊人，但是这狼群皮厚，且数量众多，金蚕蛊并不能完全穿透狼群，前面一批狼群倒下，后面一批又跟了上来，源源不断，杀之不尽。 而梅花小箭只有四支！最后一支箭射空之后，狼群就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她只能一手抱着银铃，一手挥舞着匕首，利用幻蝶蛊扰乱狼群，还要分出一半的精力护住岩石后的两只老虎，很快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难道今日，她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远处的斯斯已经被狼妖压得动弹不得，而御影雨落也早已满身伤痕，所幸银铃毫发无损，和两只小老虎一起，都被御影雨落的幻蝶蛊护在身后，并没有大碍。 御影雨落一手抓着月魈匕，此时的匕首早已变化成了长刀。 这月魈匕原本只是匕首的形状，自从那天御影雨落用来割断脐带之后，它就发生了变化，先是变成了手镯的形状套在她的手臂上，用匕首割肉时也只需心念一动即可。 如今对付群狼，匕首的尺寸不够，这月魈竟然主动幻化成了一柄薄薄的长刀。 御影雨落怕是捡到了宝贝，但即使手持长刀，依然没有少受伤。 她的手臂上全是爪痕，鲜血滴落在月魈的狼头手柄上，血光中透着狼头上的银光，不自觉让人心生寒意。 这寒意也逼得狼群不敢上前，只是在御影雨落身前徘徊。 直到狼妖将斯斯踢了过来，“轰”的一声激起漫天灰尘。 御影雨落急忙扶起斯斯，这一下怕是斯斯的肋骨都断了。 群狼也为尊贵的狼妖让开了一条道路！ 王者降临，狼妖站在面前的巨石上，俯视着御影雨落，眼中满是不屑。 御影雨落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想不到避过了那么多次劫难，如今竟要栽在狼身上。 “你为什么要追杀我们？”御影雨落不解。 狼妖自然不会回答，它仰着脖子，只用鼻孔望着御影雨落，偶尔落在银铃身上的目光更是充斥着仇恨与厌恶。 御影雨落冷不防想起蔺谦曾经说过的话，银铃是辛厉的孩子，狼姆族人若是想要与外族通婚诞下孩子，必须要得到狼妖的认可，难道？ 狼妖不认可这么可爱的小银铃！ 眼瞎吗？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心中暗恼，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岂能被他人嫌弃，何况对方还是一头狼！ 第32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新月娟娟，群狼环伺。 斯斯重伤，银铃与幼虎皆没有一战之力，惟有御影雨落，横刀站在群狼的面前。 月魈匕中有凶灵在叫嚣：“只要饲主愿将灵魂割舍，对付区区群狼不在话下。” 灵魂？ 御影雨落一震，她的灵魂，是来自现代的云无心。 最初被尹陌离的红线铜钱勾魂而来，若是割舍这一具灵魂，真的可以救下他们吗？ “将刀刃刺入你的胸膛，就有强大的力量供你驱使！”凶灵似在耳边劝解，“没有时间了！快……” “没有时间了……”御影雨落喃喃自语，眼神也似有涣散。 狼妖眯了眯眼，这月魈匕中的凶灵，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夺人心魂。 也罢，就当看一场戏了！狼妖不动声色。 御影雨落半眯着眼睛，竟然将刀尖对准了自己，一旁的斯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然而重伤难愈，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嘶”声，想要急切地阻止自己的女主人。 眼看刀尖将要刺入御影雨落的胸膛，那凶灵欢叫声已经将御影雨落的骨膜都震破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右手刀尖刺入胸膛，却被御影雨落抬起左手腕一弹，右手顺势一甩，向着狼妖狠狠地抛了过去。 御影雨落眼神恢复清明，这一招还是尹陌离教她的， 凶灵的声音一瞬间消失，眼看匕首扎入狼妖的身体，却被狼妖轻轻巧巧地避了过去。 匕首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御影雨落的手上。 狼妖并无大恙。 无大恙，就代表有小恙。 狼妖虽然躲过了这一招，但还是将颈项上的狼毛削下来一片，连带着一小片带血的肉。 狼妖怒极，料不到这御影雨落竟然并没有被凶灵噬魂，反而挥刀将自己割伤了。 它龇着嘴，露出根根尖牙，带动鼻翼不停地翕动着，两只狼耳竖起来，四蹄一蹬，冲到了御影雨落的面门。 御影雨落挥刀挡住，狼妖挥起左前爪轻松击飞她的长刀，右爪划向御影雨落脸颊，速度极快。 御影雨落向后仰倒，娇软的腰肢堪堪擦着狼妖的毛爪，那狼毛刮得人刺痛不已。 她一个侧翻，滑到了狼妖的身后，正想扑上去抱住狼妖的后颈，却被狼尾横扫过去，瞬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噗”，狼妖奋起后蹄，踢向御影雨落面门。 若是被这狼妖的双蹄之力踢到，非死即伤，然而御影雨落却已经避无可避了。 那双足距离面门仅只一瞬，御影雨落闭上了双眼，终究难逃一死 忽然她感到后领被人提了起来，急速向后退去，耳边只听到呼呼风声，再睁眼时已距离狼妖十余丈了。 狼妖并没有再冲过来，似是有些畏惧！ 御影雨落抬头一看，差点流下滚滚热泪。 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尹陌离，尹帅！ “冰块脸，老虎头，猪腰子脸……” 私下里为尹陌离起的各种绰号此刻都不复存在了，只有一个词：救星！ “尹陌离，救救我的孩子！”御影雨落指着银铃。 御影雨落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胆起伏过，如今她非常庆幸自己是尹帅的朋友，而非敌人。 信尹帅，得永生。 尹陌离一出场，威压立刻覆盖整片山林，数百头狼连腿都软了，心中只想着逃离。 只有狼妖还在左右逡巡着，到嘴的鸭子飞了，舍不得！ 狼妖转身扑向襁褓中的银铃，就在这一瞬间，一个身影比它更快。 狼爪还未碰到银铃的襁褓，就被整个击飞了出去，只是一掌。 强悍的一掌，直直地一掌，毫不花哨的一掌，直接将狼妖击得翻到在地，连带着向后滚了两圈。 看到这一幕狼群惶恐不安，正想纷纷逃窜。 尹陌离内力外放，所有的野狼都像是被砍断了双腿一般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尹陌离慢慢走向狼妖，看着它爬起来，看着它嘴角流血，看着它震颤着四蹄，缓缓跪倒。 它竟然在求饶。 狼，野性难驯，绝不会屈服，这头狼妖，懂人心、不简单。 “能屈能伸，大丈夫也！”尹陌离给的评价不低。 “但是你伤了我的人！”这句话尹陌离是在心里说的。 只一掌，就隔空捏碎了狼妖的心！ 尹陌离隔空将狼妖抛到了斯斯面前：“小狐狸，大餐来了。” 斯斯欢叫一声，勉力伸出狐狸爪，向狼妖心口掏去。 御影雨落拾起长刀，支撑着身体奔向银铃，抱起银铃背过身去。 小狐狸吃狼心的场面太过血腥，不能让小朋友看到！ 身上的伤辣花花得疼，但是面对银铃时，依然是慈母的一面。 斯斯唤来了两只小老虎，将碧绿的两只狼眼睛挖出来给它们。 两只小老虎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吞下了狼眼。 整头狼除了狼皮和狼牙，都被小老虎们嚼吃得干干净净。 看得周围的狼群们瑟瑟发抖，双腿打战，却丝毫没有行动的能力，只能软倒在地上，有的甚至被吓得屁滚尿流。 御影雨落离得稍远一点儿，抱着银铃坐在一截树桩边休息片刻，如今身边有了尹陌离，好似有了底气一般，心神瞬间松懈了下来。 尹陌离踱步过来，望着她身上的伤痕，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戾气越来越深。 这一身狼爪痕，怕是要绝好的焕肤丹药才能去除了。 尹陌离对着狼群施压，刚想痛下杀手，银铃突然哭了起来，御影雨落忙着哄孩子，便将月魈丢在一旁。 尹陌离拾起月魈，之前的凶灵早乖乖地躲在了匕首中，不敢再出来造次。他双指一点，以一股内力逼出凶灵，看这凶灵的样子竟也是一头巨狼。 “一千多年了，你还想出来兴风作浪吗？”尹陌离嗤笑。 “呵呵，不敢不敢，这女人能识破我的幻术。”巨狼摇了摇狼尾，谄媚地说道，“我不是她对手。” “你知道就好！既然你想要变强大，我便如你所愿。” 尹陌离将它抛了出去，一连收割了数十颗狼头，剩下的群狼纷纷哀嚎。 银铃哭得更响了，仿佛在悲叹同族生命的流逝，完全忘了刚才狼群是如何对付她母亲的。 御影雨落也开口求饶道：“尹帅，少造杀孽，放了它们吧，它们不过是一群未开蒙的畜生而已。” “你知不知道你的妇人之仁会害死多少人？”尹陌离睥睨地望着御影雨落，眼中不辨情感。 “没有了狼妖，想必它们也不会再害人了。”御影雨落撇了撇嘴，终是说道，“虽然它们伤了我，但这也是野兽相残的本性。” 尹陌离眼眸幽深，冷冰冰地望着御影雨落不置可否， “你已经杀了不少了，求求你，放了其他的野狼吧！今日银铃满月，还是少造杀孽。”御影雨落继续开口求道。 “尹玲？”尹陌离涩声道，“你将这孩子冠我的姓？” 尹陌离的语气有些奇怪，显然未料到御影雨落会这么做。 “什么尹玲，是银铃，银子的银。”御影雨落纠正道。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便赐她姓尹，从此以后她就是我的义女。”尹陌离丝毫不管御影雨落的解释。 尹陌离俯下身，一把抱起银铃。 银铃虽然已经出生一个月了，但是因为是早产，身量较其他婴童要小，而且眉眼还没有张开，看起来有些——丑。 “倒是个俊俏的女娃儿！”尹陌离笑了笑。 想必是听到有人夸赞，银铃咯咯咯笑出了声，这下整张脸皱在了一起，显得更丑了。 偏偏尹帅夸道：“看在我闺女的面上，就放了这群野狼吧！” 月魈匕立刻停止杀戮，同时野狼们也都软着四蹄飞奔逃命去了。 “月魈，这以后就是你的新主人。”尹陌离将月魈匕丢给御影雨落。 “遵命！” 这凶灵乃是上古恶狼神——月魈，也是这一头狼妖的祖先。 当年斩杀了无数妖兽方才凝练魂魄，有机会成人，却不料千年前在蜕变成人那一刻被狼姆族族长杀死，困在这匕首中，从此成为了狼姆族的圣物。 三年前狼姆族就被尹陌离所灭，因此对于这凶灵的故事也是有所耳闻，如今辛厉已死，狼妖已灭，狼姆一族彻底消失了，只余下了银铃这一个孩子。 御影雨落抹干净长刀上的狼血，这长刀瞬间又变回了手镯般大小，套在了她的手腕了。 而小老虎们饱餐了一顿，正吃得欢呢！ 斯斯吞下了狼心和狼妖下颌的那颗血红色的狼珠，那是狼妖毕生修炼的精华所在。可以说是狼妖的内丹了。 果然大补品吃下之后，斯斯就开始变身了。 它跳上一块巨石，艰难地用前爪从胸膛正中一寸一寸撕开自己的狐狸皮，使劲地扒了下来。 在月光的照耀下，焕然新生的斯斯竟然长出了一条新的狐狸尾巴，就如同那次从丹霞洞中出来一般，毛色光亮如银雪，身上一丝伤痕也没有。 御影雨落都看呆了，连两只小老虎也颇为崇拜地望着这一头五尾狐狸！ 斯斯的每一条狐狸尾巴看着都粗了两圈，长度也比之前长了两倍，看来功力增加了不少。 冷月映照之下，斯斯犹如张狂的神只一般，挥动着狐尾仰头对月连啸，声震九天，林中的众鸟齐齐挥翅高飞，一时间这树林间所有的生物都忍不住出来拜见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五尾狐。 原本逃得无影无踪的狼群听到声音后都吓得两股站站，纷纷软倒在地，无力再向前一步了。 银铃似乎感受到了异象，在尹陌离怀里极力地想打量眼前的五尾狐，就像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喜不自胜。 “尹陌离，如今斯斯是五尾狐狸了，你还打得过它吗？”御影雨落促狭地挑衅。 尹陌离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五年前，我曾于北海斩杀过蛟龙。” 只这一句话，就让御影雨落吃瘪了。 蛟龙！ 果然这片大陆上，神兽多如狗。 尹陌离能够力斩蛟龙，难怪能够轻而易举地对付狼妖。 “那现在的斯斯和之前的狼妖相比呢？”御影雨落换了个问题。 “旗鼓相当。” 御影雨落撇了撇嘴，看来如今的斯斯在尹陌离掌下也逃不过一招。 第33章 夜寒江静山衔斗 斯斯收了狐尾，变为正常的小狐狸，身姿袅娜地来到众人面前。 “多谢尹帅救命之恩！”斯斯开口，两只前爪相叠，低了低头，竟似在躬身施礼。 尹帅将狼心和狼珠给了它助它提升功力，虽说大恩不言谢，这样子还得做做的，不然主人会嫌弃它是一只不懂事的狐狸。 御影雨落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竟然听明白了斯斯的话。 她望了望斯斯又望了望尹陌离，又使劲咬了咬舌头，确定自己没有陷入幻境。 尹陌离皱眉，转头问御影雨落：“这狐狸是个公的？” “我，我不知道啊！”御影雨落结结巴巴地说。 斯斯摇了摇自己的尾巴：“我本就是公狐狸，主人你竟然不知道？” 公狐狸低沉的嗓音中还夹杂着几丝魅力，分为好听，果然天生就具有媚人之力。 “你怎么还会说话了？”御影雨落咽了口口水。 “五条尾巴的狐狸是有这个能力。”这话出自尹陌离之口，只是这声音冷得好似冰块一般。 斯斯语气有些踊跃：“等我修炼出七条尾巴，还能化为人形呢！” 顿了顿，尹陌离又开口：“你生孩子时，它是否在你身边？” “啊？在啊！”御影雨落需要消化一下斯斯刚才的话，神兽还能修炼成人。 原来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也是有迹可循，果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尹陌离突然出手如电，掐住了斯斯的脖子。 这一下变故陡生，御影雨落始料不及，斯斯都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人掐住了。 “尹帅这是何故？” “尹陌离，你干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尹陌离手下又紧了紧，他似乎很喜欢掐人脖子。 这回斯斯连话都说不出了，一张狐狸脸憋得通红，只能发出“赫赫”声。 “他如今能言人语，又看到你生孩子，你若是去上京，难保他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尹陌离声音冰冷，“何况，他还看了你的身子，更该死了！” 后面一句话声音较低，御影雨落并未听清，只是急着上前想要掰开尹陌离的手指：“你胡说什么，他是我的狐狸，我是他的主人，他怎么会害我呢！” 尹陌离却并未松手：“妇人之仁。” “如果不是他一路护送我，我早就被野狼分尸了。何况我生孩子的时候，他多次出去为我奔波，还特地找来竹实、人参、灵芝……为了我抵抗狼妖，差点被狼妖打死，他怎么会害我呢？”御影雨落急切地解释。 “男女授受不亲……”尹陌离丝毫不理会御影雨落的解释，“他看着你生孩子，就是该死。” “我生银铃之时，他正巧在山林里挖灵芝呢，等他回来，我已经生下银铃了。”御影雨落皱着眉头解释，任凭她怎么掰，尹陌离的手指依然纹丝不动。 尹陌离似是不信，但是捏住斯斯脖子的手指却是松了松。 原本斯斯已经快被他掐死了，这一松立刻喘了口气，清新的空气充斥着肺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尹帅……你是嫉妒吗？”斯斯一边咳嗽，一边忍不住调侃。 “找死！”尹陌离再次捏紧斯斯的脖子。 “尹陌离，你快松手，你想掐死他吗？”御影雨落掰不开尹陌离的手指，忍不住将嘴巴凑了上去，想要咬他。 温软的嘴唇刚刚覆在尹陌离的手腕上，他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立刻松开了手。 “无礼！”尹陌离微愠，神色间颇为愤怒，但终归没有再起杀了斯斯的念头。 “咳咳咳咳……”斯斯不停地喘着气。 “你有毛病吗？”御影雨落圈住斯斯的脖子，帮住他顺毛，忍不住低声骂道，“斯斯为了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怎么可能害我呢！” 尹陌离变脸，周围的气温极低，似是在压抑着怒气，怀中抱着的银铃立刻感受到了异样，一撇嘴哭了起来。 御影雨落听到孩子的哭声，立刻站起来，抢过银铃：“要不是斯斯，你再晚一点过来，就等着为我们收尸吧！再想让我去上京为你翻云覆雨，真是做梦！” 尹陌离是真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月没见，这女人的脾气倒是见涨，竟然敢口出恶言了。 再看月光下御影雨落身上的累累伤痕，瞬间说不出话了，眼前惨况，如她所说，若是来得晚一点，怕也只能为她收尸了。 “哼！”尹陌离一甩袖子，决定咽下这口气，不和御影雨落一般见识。 斯斯望着两人斗气，突然说道：“尹帅想必是看到了我留下的爪痕，才跟踪到此的吧！” “你若是有贰心，我必能一招杀了你。”尹陌离冷冷道。 “虽然狐狸生性狡猾，但是我以九尾起誓，必定守护主人与小主人一生平安，若是有害主人之心，必当断尾自戕，永生永世难成人。”斯斯人立而起，学着人的样子，举起右爪，放在脸颊边，发誓道。 御影雨落看着这一幕，犹如在看动画片，这世界真是乱了，乱了！ 尹陌离这才作罢，为了急寻御影雨落的下落，他此次带了三支天下第一楼的追踪队伍。自从在道边发现斯斯留下的狐狸爪痕，便一人施展轻功赶到此地，跟随他出发的天下第一楼的高手们尚未到达。 眼看夜阑人家，御影雨落精疲力尽，靠着斯斯就像是要倒下一般，便问附近哪里有休息的地方。 这里不是狼尸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实在不是可以休息的好地方。 斯斯指了指之前的悬崖，上面是他们这一个月以来的“家”，如今恐怕到处鲜血淋漓，已经无法住人了。 御影雨落开口道：“悬崖背面有一处瀑布，上面有平整的大石头，我们可以歇在那边。”说着整个人飘飘欲坠，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是因为银铃在手中，一直强撑着未倒下。 尹陌离伸手接过襁褓，又将她揽入怀中，施展轻功向着瀑布飞去。 两只小老虎立刻跟上，唯有斯斯望着尹陌离消失的地方皱眉：尹帅武功高强，心狠毒辣。若是想要战胜他，除非成为九尾天狐！如今距离九尾狐，还剩四条尾巴，该是盘算一下如何才能尽快成为九尾狐了！ 斯斯叼起狼妖的狼皮和狼牙，望着面前的众多狼尸冷笑不已：伤我主人者，当诛！ 他张开狐尾，迅速跟上众人的踪迹，向悬崖边的瀑布奔去。 御影雨落身上的伤和衣服贴在了一起，如今已经腐烂红肿，有些地方还流出了黑色的血迹，急需处理。 尹陌离暗暗后悔不该向斯斯发难耽误了救治的时间，立刻掏出身上母亲配的治伤灵药，准备为她宽衣涂药。 斯斯到的时候，正看到尹陌离在为御影雨落宽衣，而身旁的银铃和两只小老虎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月魈匕幻化成的银环正守护着她们。 “尹帅，你可不能乘人之危啊！”如今虽说没有对付尹陌离的能力，斯斯依然不怕死地吐槽。 “听说你能挖到灵药，有着功夫在这边说嘴，还不如去给你家主人挖两棵人参来补补身体。”尹陌离丝毫未理会斯斯的挑衅，只是挪了挪身体，挡住了小狐狸的视线。 “尹帅倒是挺会差遣人的。”斯斯闻言，无奈地转身。 “记住，在别人面前，你只是一只狐狸。”尹陌离警告。 “……”斯斯龇了龇牙，终归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月光如水银般泄在瀑布边，山林里一片黑暗，御影雨落这个人躺在尹陌离的怀里。虽说在月光下看不清楚，但是摸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尹陌离依然感到从无名处起了一丝热意，竟倏忽蔓延至全身，喉咙一阵阵发紧。 尹陌离用冷水冰了一把脸，又用水囊接了一些活水，冲洗着御影雨落胸背的伤口，脖颈、手臂、胸口、腰腹、后背、大腿、小腿……到处都是伤痕。 有一两处较深，估计是狼妖下的手，其余的比较浅，但也让尹陌离看得心头火起。 刚才，不该放了那群野狼。 好在穆清荷配的伤药药效不错，不出三天，这伤痕应该就能结疤了。他并未带纱布，御影雨落的衣服也已经支离破碎，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地覆盖在御影雨落的身上。 御影雨落此刻竟然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地直嚷疼，他又将一粒聚灵丹塞入御影雨落的口中，灌了一口清水，帮她将丹药化进胃里。 御影雨落疼得直皱眉，仿佛又梦到了小时候的阴影。 “叮铃叮铃”迷迷糊糊中仿佛有铃声传来，缠绵悱恻，耐人寻味。 “你是谁？”云无心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似乎看见面前有一个人影渐渐向她走来，长发猎猎飞舞，一身黑袍，散发着阴间的气息。 周围俱是飞沙走石，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只有她和一个小男孩，那是五岁时云无心和可知幻。 想起来了，是那个致命的晚上。 “你是谁？”云无心忍不住又颤抖着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是谁？你猜呢！”这黑袍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想不起是谁了。 男人的脸渐渐逼近了，云无心瑟瑟发抖，拼命往后退着，却想极力睁开双眼，然而越是想看清楚越是无能为力。 终于男人凑到了她面前，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狼的脸。 “啊！”御影雨落大喊一声，一下子从尹陌离怀里坐了起来，背上全湿透了。 噩梦，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你醒了！”尹陌离的声音从来都是那么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御影雨落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来。 看来以后要少做梦，梦里总有刁民想害朕！ “我的孩子呢？”御影雨落急问道，一转眼看到睡得正熟的银铃和两只小老虎，瞬间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在，还在。 “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尹陌离开口。 “你说什么胡话呢，银铃是我生的孩子。”御影雨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尹陌离中邪了吗？ “这是尹玲，是我的义女。”尹陌离声音越发冷漠，就像是二月里的冰泉冒着丝丝凉意，“你是堂堂南疆圣女，冰清玉洁，将来有可能嫁入皇室，怎么可能会生下孩子呢？” “你……疯了吧！”御影雨落傻眼了，没想到尹陌离如今还想着让她和亲呢！ 她都已经生下孩子了，生了孩子还怎么冰清玉洁？ 难道尹陌离以为银铃是她咯吱窝里蹦出来的，还是路口的垃圾桶里捡来的？ “你记住，她跟你没有关系，是我无意中捡到的孤女。”尹陌离逼近御影雨落，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不管任何人问你，你都要这么说，否则你们都将会死！” “我……为什么？”御影雨落还想挣扎。 “如今知道你怀了孩子的人只有你、我还有尹原，其余之人或死或失踪了。你若是胆敢泄露半句，我先灭了她。”尹陌离指向银铃。 御影雨落惊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听懂了吗？回答我。”尹陌离又逼近了寸许。 那张让御影雨落分外害怕的猪腰子脸像是突然放大了数倍，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吓得她睁大了无辜的大眼睛。 尹陌离盯着眼前害怕的女人，竟然微哂地咧了咧嘴角。 “可是……还有人见过我怀……怀孕。”御影雨落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喃喃道。 “谁？”尹陌离皱眉，语气转冷。 “蒙剑飞和沈琮云，飞云双剑，你听说过吗？”御影雨落慢慢想着措辞，“是他们带我去的梅庄，当时我使用了幻术，他们应该认不出我。” “他们为了替天行道，跟随着官兵前往海域寻找盗匪，后来就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御影雨落急忙解释道，生怕尹陌离一个不如意，派人去杀了他们。 “你路上遇到的是他们？”尹陌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你……你认识他们？”御影雨落不由得紧张万分。 千万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你去了上京就知道了。”尹陌离起身。 御影雨落暗暗吐槽：一天到晚卖关子！ 被尹陌离吓唬之后，御影雨落又迷迷怔怔地说起了胡话。 尹陌离坐在她身边，闭上眼睛休息，就听到时不时传来的喃喃声。 “尹陌离，你个混蛋，别抢我女儿……” “尹陌离，救命……我要摔死了……” “啊，好疼，我要生了……” 尹陌离听着听着，嘴角微弯。 “可知幻，快走，这里有狼妖……” 尹陌离眼眸一凝，“可知幻”这名字之前也听过，似乎是她非常重要的人。 估计是她作为“云无心”时在另一空间的亲人吧！ 想到这里，尹陌离神色微冷：如今在这里，我才是你最亲的人！ 第34章 杏花无处避春愁 转眼间日升月落，天还未亮，尹陌离和御影雨落就醒了，他们是被银铃的哭声吵醒的。 没有了母老虎，银铃没有奶喝，饿得哭醒了。 御影雨落披着尹陌离的外衣起身，抱起银铃哄着，又望了望尹陌离道：“母老虎已经死了，银铃没有奶喝，怎么办？” 尹陌离皱眉道：“你这一个月都没有喂她吗，竟然让她喝老虎奶？” “我……我没有……”御影雨落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尹陌离白了她一眼，转眼望了一圈，向着天空射出了一支金箭。 金箭拖着长长的尾音轰得在天空中绽放，成了一朵艳丽的金色万寿菊，转瞬就消失了。 太阳还未升起，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轰隆隆的瀑布声和刚才的硝烟味，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的伤怎么样了，若是无大碍，我们去镇上为她找个乳母。”尹陌离开口。 “我并无大碍，可以立即出发，只是这两只小老虎要一起带上。”御影雨落抬眼示意两只毛茸茸的老虎，“它们的母亲喂养了银铃一个月，又舍命救了我们，要是弃它们于不顾，我心里不安。” “随你。”尹陌离接过银铃，正准备出发。 突然听到树林中微微风响，正是斯斯回来了。 斯斯嘴里叼着一截竹筒，竹筒上还泛着碧莹莹的光芒。 他将竹筒交给御影雨落，从容地笑道：“我料想着银铃儿该饿了，又去偷了点竹实回来。” “你没受伤吧？”御影雨落还记得怀孕之时，斯斯也曾给她偷过竹实，可是当时斯斯的脚可是崴了好几天呢！ “放心，五条尾巴的狐狸，对付区区几个护卫还是不在话下。”斯斯傲然道。 “这竹实是哪里来的？”尹陌离微微动容。 “尹帅也想要尝尝这竹实的味道？”斯斯护短，立刻将竹实藏在怀中，呛声道，“这是给银铃儿的口粮。堂堂尹帅应该不会和婴童抢食吃吧！” “这是沧海潮生阁种的竹实！是不是？”尹陌离并不生气。 “我可看不懂你们的文字，天知道是谁种的，谁抢到就是谁的。”斯斯理直气壮，将竹实交给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也没在意尹陌离这番话的含义，只是不停地忙碌着。 如今银铃才刚刚满月，还不能直接灌水，否则会呛到。 御影雨落挑了一片树叶，用清水清洗干净，弯曲成一个小漏斗的样子。 再让尹陌离抱着孩子，由她一点点竹实倒入树叶中，再滴入银铃的嘴里。 这竹实味道甘洌清甜，还带有竹叶的清香，银铃小嘴吧唧着，想来十分喜欢。不一会儿，就喂饱了。御影雨落看着她一直在砸嘴巴，应该是还想再吃，便又喂了一点。 最后剩了小半截竹实，这竹实不能久存，否则便会失去灵效，就变成普通的竹液了，想到这里便给了两只小老虎一人一口。 小老虎也是没料到，天下还有这等好事，甘甜的灵液沁人心脾，纷纷围着御影雨落扑腾，似乎还想再来一口。 可是接收到斯斯瞪圆的双眼，便只得乖乖地趴在一边了。 昨天它们吞吃了狼妖的荧眼，又吃了许多狼肉，身体已然结实了很多，力气也大了不少。这些都是斯斯赏的，它们自然是知道感恩的好孩子。 御影雨落心情不错，虽然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但是看着这三个孩子都毫发无伤，应该也是最安慰的事吧！ “你不喝一口，这可是大补之物。”尹陌离出声道。 “都给它们吧，我还有斯斯挖的千年人参呢！”御影雨落绽开笑颜，“这是母爱，你不懂！” 尹陌离望着笑得迷人的御影雨落，眼里也似有光芒一闪而过。 这时，斯斯开口道：“尹帅，你的人似乎就在附近。是否要让他们前来接应呢？” “我已经发过响箭了，他们快到了！” 尹陌离话音未落，林中忽然出现了一队玄衣人马，在尹陌离十丈前齐齐跪倒，躬身禀报：“属下来迟。” 尹陌离侧身挡住御影雨落的身躯：“找一辆马车，再拿一套衣服过来。” 立刻就有天星部的玄衣人璇玑拿着一个包袱跃上前来，将手中的衣物交给尹陌离，说道：“马车在树林外早已经准备好了。”说完他们就离开了。 “将衣服穿上，跟我回京。”尹陌离将衣服放在石头上，望着御影雨落。 “一定要跟你去上京吗？你就不能放过我？”御影雨落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尹陌离一伸手，就抢过了银铃，“我在车里等你。” “你！”御影雨落气极。 她早就知道尹陌离不是好人，没想到竟然还会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御影雨落只得准备换衣服，一旁的斯斯凑近她身边，蹭了蹭她的腿，开口道：“主人，等我修炼成人形，就带你们离开。” 御影雨落正想解开外袍，冷不丁听到斯斯的男低音，立刻说道：“你快去看着尹陌离，别让他欺负银铃。” 斯斯听了这话，脸红了一下，立刻追上了尹陌离的脚步，两只老虎也一步一回头向树林外行去。 御影雨落暗想：斯斯可是个公狐狸，说不定哪天机缘到了就能化成人形，男女授受不亲，以后还是要注意点。 等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她便脱下了袍子，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痕，密密麻麻地上了药粉，应该是尹陌离的功劳，对他还是略微改观了一些。 猪腰子脸虽然总想着利用她，但是对她却是极好的，先是护送她去梅庄，将她托付给蔺谦。如今一听到她有难，立刻就赶来救援了。 只是人心难测，将来的路还是未知之数，去往上京之后，才是君臣博弈的开始。 她不过是一介异世之灵，真有能力帮得上堂堂尹帅吗？ 御影雨落不敢多想，换好了衣服就跟着尹陌离上车出发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依然改换男装，连容貌都幻化成了男子的容貌。 车厢有些小，尹陌离坐在中间，怀里抱着银铃，御影雨落坐在左侧，旁边紧挨着斯斯，右侧卧着两只小老虎。 空间已经十分逼仄了，斯斯还在不停地絮絮叨叨，想必他刚学会人言，想要不停地在人前显耀。 御影雨落不喜欢别人叫她主人，这容易让她想到之前自己附身在尹陌离身上时尹原的称呼，便让斯斯该个叫法。 “御影、雨落、落落？你说叫哪个好？”小狐狸一脸天真，紧挨着御影雨落。 马车里似乎有些冷，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下来。 “额……”御影雨落不敢答话，拿眼偷觑着尹陌离。 “你若是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把你毒哑了。”尹陌离冷冷开口。 “我不是会说话吗，尹帅何必生气呢？”斯斯像是故意的。 “你可以叫我姐姐，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御影雨落尴尬地开口。 “姐姐，那我岂不是银铃儿的舅舅了。”斯斯沉吟着。 “你倒是只聪明的狐狸，还知道人类的辈分。”御影雨落忍不住扯了个笑容。 “那不行，按照我们雪山银狐的岁数来说，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子，也就比银铃儿大一点点，不能成为她的舅舅。”斯斯摇了摇头，狐狸爪子刚想攀上了御影雨落的手臂，被尹陌离一个眼风扫过来，立刻松开了。 “那你现在多大了？”御影雨落忍不住调侃。 “我出生于一百年前，但是人类年龄不过就三岁，所以你放心，我还小。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斯斯这话说得奇怪，御影雨落没听明白，但是尹陌离听懂了。 他瞅了斯斯一眼，却并未说话。 “那如果你现在化形，是不是也就化身成为一个小弟弟？”御影雨落问道。 “狐狸最擅长幻化，你想让我幻化成什么样都行。”斯斯说道。 “嘘，住嘴。”尹陌离突然低声喝道，将怀里的银铃递给御影雨落，整个人翩然飞出车厢。 御影雨落和斯斯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阁主既然大驾光临，为何不出来一见，躲在暗处，倒像是偷偷摸摸的小人了。”尹陌离站在马车上朗声说道。 “尹帅好耳力”夏湫生从林中飞了出来，落在车马前面。 刚才他循着竹实的香味追踪而来，却发现是天下第一楼的车队，车里之人身份必定不凡，但是并没有想到却是尹帅亲至。 玄衣人各个勒马扬鞭，将夏湫生团团围住。 “不知是谁来我杏花楼偷了竹实，要说偷偷摸摸之人，恐怕正是坐在轿中之人吧！”原来是竹实的主人来算账了。 夏湫生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凌厉，长剑横在身前，一身绛绡纱长袍，头戴一定珠冠，倒是显得身姿颀长，风流倜傥。 他乃鲛人之主，至今还未化生，但他与槲寄生不同，白天晚上都是男子装扮。 御影雨落轻轻地弹了弹斯斯的额头，用嘴型说道：“看你干的好事。” 小狐狸颇委屈，但也知道惹上了劲敌，只得乖乖地趴着不敢动。 “阁主误会了，车厢里并没有你要找的人。”尹陌离傲然道。 他曾与夏湫生一起于北海斩杀蛟龙，而且这红线引魂之术也是夏湫生告诉他的，但是自从他派人盗走了沧海潮生阁的至宝竹君蛊后，两人的关系就已决裂了。 如今夏湫生在此出现，看来势必又是一场恶战。 “尹帅颠倒黑白的功夫大有长进，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我算是知道了。”夏湫生一席话听得车厢里的御影雨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夏湫生凝视着车厢，斯斯第一次去偷竹实的时候他正巧不在家，被小狐狸偷了一节回去。这回又来了，看守竹实的弟子都说这狐狸的功法长进了不少，他便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想要将小狐狸虏回去当个守阁神兽。 没想到尹陌离与偷竹实的狐狸是一家，虽然难办，想必尹陌离不会为了区区灵狐和他动手。 “夏阁主言重了，若说竹君蛊之事，我向你赔礼道歉。我一早派人备足厚礼前往南海，阁主应该收到我的诚意了吧！”尹陌离的语气依然冷冽，听起来并没有多少“赔礼道歉”的诚意。 “尹帅是以为区区两箱金珠就能抵消我们阁中的损失吗？为了养这竹君蛊可是费了我们不少心血，如今你们还敢来偷盗竹实，真当我沧海潮生阁无人吗？”夏湫生语调急转，越发冷冽。 “尹陌离和夏湫生谁更厉害？”御影雨落悄悄地问斯斯。 斯斯只是一只小狐狸，什么也不懂，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暗悔自己不该再去那杏花楼偷竹实，好在有尹陌离收拾残局，若是他一人在此，难保主人不受到伤害。 “如今我身有要事，还望夏阁主行个方便。”尹陌离微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不方便！”夏湫生硬刚尹陌离，御影雨落有些激动，原来天下竟然有这么多不怕死的。 夏湫生挥了挥手，杏花楼的高手一瞬间从树林中出来。 杏花楼只是沧海潮生阁在浙南地区的一个分舵，专职用来培育竹君蛊所食用的竹实，为了防止敌人趁火打劫，因此楼中高手颇多，竟然有四五十人。 夏湫生也没想到，他们遇到的“敌人”竟是尹陌离。 树林里忽然起了一阵疾风，双方交战一触即发。 “夏阁主，我家小狐狸无意冒犯你，我在此向你赔罪。等将来你去到上京，我定当登门道歉。”语调婉转，如倾如诉，仿若情人在耳边低语。 夏湫生猛地一愣，内心刹那间翻涌起了波澜，仿若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袭来一片滔天巨浪，狠狠地将他打翻在地。 御影雨落用一句话就将他迷住了，就连擅长以歌声迷惑他人的鲛人也无地自容。 尹陌离回头望了车厢一眼，这女人在搞什么鬼？ 御影雨落的声音是温柔又动听，只要她愿意，天下间所有的男人都可以手到擒，但是说到此时魅惑夏湫生都是小狐狸的功劳。 原来小狐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释放出了狐狸香，在场的除了尹陌离怕是无一人幸免。 夏湫生的功力原本不弱，照理说不会陷入小狐狸的幻境。奈何他是鲛人，对于音域的理解自然比别人要强上百倍，就这两句话的杀伤力足以让他魂不守舍。 “姑……姑娘，你……叫……叫……叫什么……名……名字？”夏湫生变成了夏结巴。 御影雨落指尖幻化出一只紫色的光明女神蝶，蝴蝶翩翩起舞，穿过车帘绕着面前的夏湫生转了一圈，又停在他的剑柄上。“啪”的一声轻响，消散无踪。 夏湫生眼中一片迷蒙，仿若来到了杏花微雨的江南，入眼皆是温柔。虽然未曾得见御影雨落的真容，已经深深为其倾倒了。 尹陌离眯着眼睛望着这一幕，不动声色。 御影雨落开口：“夏阁主，我们先行一步，有缘自会相见的。” 尹陌离望了夏湫生一眼，后者神魂颠倒，尚未回过神来。 “后会有期。”尹陌离一声狮子吼，震碎了夏湫生的美梦。话音刚落，他便挥手示意天下第一楼的人马向前疾驰而去，只留下一片灰尘。 夏湫生猛然惊醒，尹陌离已经离开了，那车厢中人，也早已消失无踪了，竟然一面都未得见。 现场高手中有一位是来自沧海潮生阁的护法长老沧洬，他自幼陪在阁主身边，也是夏湫生的老师之一。 他颇为担忧地上前说道：“此女子的魅功了得，竟是只闻其声，就将阁主迷惑至此？” “那我便去上京会会她，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夏湫生拊掌笑了起来，这笑声让人如沐春风。 原本颇为担忧的长老现在更担忧了。 第35章 卧看星河尽意明 尹陌离坐回车厢，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被他盯得颇为尴尬，忍不住问道：“尹陌离，你盯着我干嘛？” 尹陌离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让你不要随便暴露身份，是在当我说着玩的吗？” “可是你们要打起来了呀，我这不是为了阻止你们相爱相杀吗？”御影雨落急急地辩解，“夏湫生一看就不是好人，你跟他打起来要吃亏的。” “你是这么想的？”尹陌离语气好了一些。 “他带了那么多人，杏花楼的人估计倾巢而出了，你看看我们这队人马才几个人。”御影雨落连忙解释。 尹陌离这一队玄衣人马是天星部中挑出来的高手，但是只有七人。 “你以为我不是他的对手？”尹陌离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御影雨落烧穿一个洞。 “你自然是天下无敌，但是这不还有我这个拖后腿的嘛，还有银铃和两只小老虎，斯斯是可以拍拍屁股自己跑了，我怎么办，银铃怎么办？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平平安安早日到达上京嘛！”说着御影雨落又伸手敲了斯斯一个毛栗子，“看你惹的祸。” 斯斯真是相当委屈。 “哼，想不到你倒是挺会为我们着想的。”尹陌离哂笑。 御影雨落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信。 “那是自然，谁让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御影雨落笑着打哈哈。 “都是小狐狸惹的祸，既然如此，那便将它抛下吧！”尹陌离话音刚落，就将斯斯一脚踹下了马车。 斯斯被人一脚踹下了马车，还在地上滚了两圈，非常无语：“我招你惹你了吗？”虽说他是五条尾巴的狐狸，耐摔耐打，但也不是这么欺负人的。 “你……”御影雨落没料到尹陌离会突然发难，一时语塞。 她赶紧撩起侧边的窗户向着滚落到地上的小狐狸喊道：“停车……斯斯，快跟上！” 然而马车速度反而变快了，眨眼间就看不到斯斯的影子。 御影雨落心下焦急，刚想让尹陌离停车，回头突然看到尹陌离竟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贴到她的前面。 她瞬间被吓得语无伦次：“你……你……你，干什么你……” “你最好老实一点，我虽然不会伤你，但是你身边的人就难说了。”尹陌离眸光微厉，凑近御影雨落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威胁道，说完还不忘朝银铃瞟了一眼。 “尹陌离，你混蛋。”御影雨落心里害怕，直接被吓哭了。 之前还将银铃当作自己的女儿，一下子又能用孩子来威胁她，真是喜怒无常。 “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尹陌离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御影雨落低低地抽泣着，暗暗地在背地里将尹陌离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好在斯斯有着灵敏的鼻子，很快就在众人停歇的客栈找到了他们。 之后他时时刻刻跟着御影雨落了，再也不随意出外捕食野兽了，以防尹陌离突然发难。 他还将之前搜集到的狼皮和狼牙交给御影雨落，希望她能找人为自己做一套护身皮衣，穿在外衣下，这样以后也能抵御一些外伤。 可是御影雨落嫌弃这狼皮有股腥臭味，并不喜欢，便命人做了一双靴子并一个狼皮内胆，挂在通风处，等将来银铃长大了再穿。 至于那几颗坚硬的狼牙，御影雨落只是将它们装在了一个布袋子里，等将来去了上京再命工匠们打磨。 至于蔺谦的梅花小箭，也都一一寻了回来。 因为御影雨落身上的外伤属实有些眼中，一行人便决定留在客栈歇息几日，为了喂养银铃，尹陌离让人贴出告示，竟招来了数十个乳母！ 可惜，挑了半天，这穷乡僻壤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乳母。 倒不是乳母家世不好，而是银铃喝惯了虎乳，一下子换口粮有些不适应。 “之前她一直吃虎乳，要不还是给她找些动物奶？”御影雨落问道，她想说的是牛奶或者羊奶，却被尹陌离一记眼刀扫了过来。 御影雨落瞬间闭嘴，在尹陌离身边，等闲是不会给机会提意见的，即使有，也是浪费时间，浪费口水。 等了半日，银铃又饿了，御影雨落抱着孩子哄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尹陌离无法，只得留下了最后一个乳母。 这乳母是本地人士，名唤“秋娘”，她刚刚生了孩子，长得还算体面，丰乳肥臀，倒是个丰满的女人。 秋娘接过孩子正准备进入里屋喂奶，却猛然发现屋子里竟然卧着两只小老虎，吓得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 好在斯斯眼疾手快，扑过去一下子接住了银铃，眼神一瞬间收紧，这蠢女人连孩子都抱不稳，还怎么能喂奶。 秋娘吓得瑟瑟发抖：“啊……这……”屋子里除了两只小老虎，还有一只银白色的狐狸，这一惊，差一点背过气去。 御影雨落皱了皱眉，过去轻拍了秋娘的后背，将她唤醒，对她说道：“秋娘莫怕，这是我们家的宠物，并不会伤人。” “公子……这大虫……真的，真的不咬人？”为了银子，秋娘咬了咬牙。 “你只需喂养孩子，其他不必管。”尹陌离进来开口，“若是有异心，就将你的孩子喂这些野兽。” “不……不……不要，大官人不要啊！”秋娘急得大叫，嘤嘤嘤不禁哭了起来。 御影雨落不禁皱眉：“你还是莫要进来的好，好好一个乳母别被你吓傻了。”又将两只老虎赶了出去，只留下了斯斯。 尹陌离瞪了御影雨落一眼，离开之前又说道：“把孩子养好了，银子不会亏待你的。” “秋娘你别怕，这孩子只不过从小和野兽住在一起，不习惯人乳。我们又都是男人，没办法喂养她。你看她如今饿得直哭，你再喂喂试试，说不定孩子爱喝你的奶，这工钱自然不会少的。”御影雨落将秋娘推到床上，又将银铃送到秋娘怀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好好……”秋娘颤颤巍巍接过孩子，坐在床前，解开衣服。 银铃已经饿极，原本不怎爱喝人乳，但是秋娘的母乳倒是例外。 竟有这等巧事？ 盯了一会儿，御影雨落微微皱眉，示意斯斯盯着秋娘的一举一动，她悄悄地掩出了门。 “这秋娘是什么来历？”御影雨落问尹陌离。 尹陌离喝了口茶道：“她的夫君是杏花楼的侍竹人，原本生活富足。只不过前两天摔断了腿，没有了收入，她便只能出来碰碰运气了，怎么了？” “杏花楼的人你也敢招过来？”御影雨落咂舌，“你就不怕他们知道底细来找你麻烦？” “哼，他们找的是偷竹实的贼，不是我。”尹陌离一脸不屑，“何况他们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 御影雨落心里不停地翻白眼，这尹陌离还真是大言不惭。 御影雨落说道：“银铃倒是愿意喝奶了，虽然喝得不多，但总算不哭了。” 尹陌离冷笑：“看来她丈夫没少偷拿竹实回家。” 御影雨落问道：“你要带她去上京吗？还是去下个城镇再找一个乳母？” 尹陌离不答反问：“铃儿要喝多久的母乳？” “你问我，我去问谁？”御影雨落翻白眼，她真的不知道。 尹陌离默了默说道：“这里不能久留，这事我来处理，你还是想着怎么提升自己蛊术吧！” 御影雨落急了：“那聃聃的下落呢？还有蔺神医，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 “蔺师叔的仇，我会亲自处理！至于聃聃的下落，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不管她是生是死，都会给你一个答复。”尹陌离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御影雨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 果然第二天，秋娘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地来找御影雨落了。 原来她拿了这里的工钱回去后正想去找个大夫治疗夫君的伤腿，哪知夫君伤重不治，那大夫连药方都没开完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孩子呢，只得过来投奔御影雨落和尹陌离了。 彼时御影雨落正在床上喝药，听完秋娘的话，不禁愣了愣，天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 她忍不住偷偷去找尹陌离，却没有看到人影，天星部的璇玑上前说道：“尹帅嘱咐公子你莫要多管闲事。” 御影雨落脸色惨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尹陌离人呢？” “尹帅还有要事，只说等公子伤后之后立刻出发。”璇玑按剑说道，“我们自会护送公子安全。” 御影雨落冷笑：尹陌离的要事还真多啊！ 她望着秋娘总是不安心，心里惴惴不安，又不敢询问秋娘她丈夫的死因，生怕真是尹陌离下的毒手，将来若是揭穿了，第一个受伤的肯定是银铃。 过了几天，秋娘草草办完了丈夫的丧事，也收拾了包袱和他们一起去上京。 御影雨落和秋娘坐在车厢内，一个暗自垂泪，一个眉头紧锁，俱都面色不善。小狐狸因为有外人在，也不方便出声安慰。 整个车厢里气氛极度压抑，只能听到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哭闹声。 一路上，御影雨落也曾问过璇玑，尹陌离去了哪里，璇玑并不回答，常常拿话来搪塞，她便不再问了。 所幸一路上再无人生事，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距离上京不过百里之遥了。 这一日，他们歇在了江南小镇梅里。 御影雨落刚进入梅里镇就觉得眼熟，这江南水乡的风光时常出现在她的回忆了。如今杨梅快要成熟了，正好可以一尝这让人酸倒牙也甘愿的佳果了。 她让璇玑将住处安排在玉湖附近的一家客栈内，这客栈南边紧邻玉湖，远望烟波浩渺的玉湖，看着夕阳缓缓沉入湖中，一边享受着湖鲜，一边吹着湖风，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古代没有人工养殖一说，所有的湖鲜都是现捕现卖，端的是味美绝伦。 那清蒸三白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吃到了，如今入口一尝，激动得她热泪盈眶。 秋娘也是第一次吃到这美味的食物，忍不住多吃了两口，吃饱后就抱着孩子回房睡了。 有斯斯寸步不离地守着银铃，御影雨落安心得很，便施施然坐在楼里对月迎风回忆往事。 玉湖边上偶有灯火，但是上空星河依然澄澈，不似现代化城市中，几乎看不到几颗星星了。 漫天繁星与冷月交织，偶有重重浓云飘过，全部倒映在玉湖中，仿佛玉湖就是一块黑色的画布，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天上的美景临摹在了这一块黑色的画布中，两相呼应，端的是绝妙好风光。 两只小老虎趴在御影雨落的脚边吃饱喝足后正打着盹，其余的天星部高手有的踞在屋顶，有的守在银铃的房外，有的隐在附近的大树梢，俱都各司其职。 御影雨落也是没料到，自己生了个孩子竟然还不用喂奶，乐得逍遥，忍不住命掌柜的拿来了一壶杨梅酒，准备对月独酌。 不一会儿，青瓷瓶中装着的杨梅酒就放在了桌上。 御影雨落倒了满满一杯，喝了一口，呛了半天，果然还是那么辛辣难喝。 “不会喝就少喝。”尹陌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御影雨落头都没抬，只顾着一边咳，一边望着玉湖里一艘尚未靠岸的渔船，眼泪都出来了。 那船上亮着一盏灯，渔灯忽明忽灭，在湖里晃晃悠悠，她的心也跟着晃晃悠悠。 那年初夏午后，她和同事们也曾在玉湖里包船游湖一边吃着湖鲜，一边吹着凉风，多么惬意自在，可是如今恍恍惚惚，一切都消散了，她再也回不去了吧！ “你怎么了？”尹陌离开口。 “秋娘的丈夫，是你做的？”御影雨落直接发问。 “你在关心这个？”尹陌离皱眉。 “你刚说自己处理，第二天人家就死了丈夫，只能跟着我们去上京。”御影雨落语声淡淡的，“你说不是你，我不信。” 她也说不明白为什么非要问出来，只是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好在这一口有了经验，只在嘴边略微抿了抿。 “你醉了。”尹陌离抢过御影雨落手中的酒杯，“不该你管的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呵，尹帅你还真是……”御影雨落望着尹陌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虽然她幻了男子的样貌，但是那双眼睛星光耀目，光华流转，依然灼伤了尹陌离。 “放肆！”尹陌离眯着眼怒喝。 他生气了。 御影雨落忍不住笑了：“哪天你要是让我做不愿意的事情，是不是也会用银铃的性命来要挟我？” “明知故问。” 她笑了，笑得很凄凉，胸中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闷闷的。 “当初你不就是用你的忠心让我留下铃儿的性命吗？”尹陌离冷笑，“如今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是啊！”御影雨落笑得很用力，不想让尹陌离看到她的表情，便双手搭在楼前的栏杆上，环住了自己的脑袋，微微闭了闭眼，一滴泪滑落眼角。 第36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二日，他们就抵达了上京。 上京不比其他的地方，虽说尹陌离一手遮天，但是京城人多眼杂，未免不必要的麻烦，自然还是乔装打扮秘密进城的。 进城之后，尹陌离带着御影雨落就去了城郊的野渡无人。 而银铃和乳母秋娘则由尹原负责暗中带入了大将军府。 郊外的野渡无人其实是郊外的一处山谷，整栋别苑占地十余亩，这里整片山头都是尹帅府的。 山谷气候温暖湿润，到处花木丛生，引山中一道灵泉滋养灌溉这些花木，灵泉蜿蜒不绝，围绕这一片山谷，山上还有一大片药田。 因此御影雨落刚踏进这里就闻到了一股药香。 尹陌离示意她可解除银狐幻象，但是必须带上面纱。 刚进入谷中，就看到谷口有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从上至下刻着四个字“野渡无人”。 马车再往前行，谷中种着数十余株桃、杏。如今的季节，花朵早就败了，倒是结出了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果子。 穿过一道斜坡，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边正有人在汲水洗菜，井的东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行到这里两人就下了马车，步行穿过几处茅舍，就来到了“野渡无人”的正堂——杏林馆。 这里处处充满农耕气息，是典型的农家小院，并没有常见古代院落中的亭台楼阁，更多的是矮墙茅屋，竹篱茅舍，错落有致。 御影雨落四处打量，这里的建筑大都是木制的，也有几栋竹屋，分外精致小巧。 她随着尹陌离进入正堂，穆清荷得了药童们的禀报，已经在里屋相候了。 一看到尹陌离和御影雨落的身影，穆清荷立刻正襟危坐，肃声道：“贵客远道而来，辛苦了。” 尹陌离对着母亲行了一礼，自去东边第一张梨花木交椅上落座。 御影雨落略微施礼：“拜见夫人。”她吐出的气息激起了鲛纱，鲛纱清扬，漏出无限风华。 “快起来，随便坐吧！”穆清荷嘴里说着快起来，却一点儿也没站起来让一把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御影雨落暗忖：看来这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不甚明了啊！ 御影雨落坐在西边的椅子上，立刻就有一位身着绿纱衫的小姑娘前来送茶。 “听阿离说你是南疆圣女，来到上京是打算和亲的？”穆清荷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我……” 御影雨落刚要回答，冷不防听到尹陌离开口：“母亲，朝堂的事，你还是不要操心了。” “朝堂的事自有你们操心，我关心的是你的终身大事。” “母亲，你若是关心我的终身大事，还会避居在此吗？怎么不回大将军府坐镇，也好细心为我张罗一门婚事！”尹陌离语气冷漠，每一个字都直戳心窝。 “你这天煞孤星，就该孤独终老，谁要是看上你谁就倒霉了。” 御影雨落一直低着头喝茶，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想笑，竟然呛了口茶：“咳咳咳咳！” 尹陌离一记眼风扫过去，御影雨落立即止住了咳嗽。 穆清荷放过尹陌离，转头又向御影雨落打探“终身大事”。 御影雨落心知面前这一位是尹帅亲母，也是皇帝亲封的一品颜华夫人，自然不敢怠慢。 原本就谨慎应对着，也不敢过分打量穆清荷，只是听声音觉得这是一个颇有手段的女人，竟然能够生怼尹陌离，再细细一瞧，只见穆清荷容颜淑丽，保养得宜，似乎看起来才四十不到，比尹陌离大不了几岁，难怪蔺谦三十年来年年不忘。 不知道自己这么大岁数的时候会不会依然能够保持容颜，有机会倒是要好好讨教一番。 御影雨落微微一笑：“我上京之事，全凭尹帅做主。” “女人的一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怎么能任凭他人做主呢，他又不是你的谁。”穆清荷转了转眼珠，“难道你们已经？” 话音未落，尹陌离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压在紫檀木桌上：“母亲何必问东问西，她只是暂住这边，犯不着套话。有这闲工夫，西城江屠夫家闺女的疑难杂症早就被你治好了？” “嘿，你这是看不起你娘的医术？三天前那姑娘就被我医好了，还用你来多嘴。”穆清荷气得皱了眉头。 原本只是关心关心自己这老大不小快三十的大儿子，没想到竟然被他嫌弃了。 “母亲既然见过了南疆圣女的真容，还希望好好保守秘密，等过几天我自会安排人过来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尹陌离说完就想离开。 “刚来就想走，也不陪我吃顿饭？”穆清荷气急，忍不住摔了茶盏。 “你若是想要人陪你吃，大可以回将军府，陌寒天天陪您用膳。”尹陌离起身，直接快步走向门口。 御影雨落原本还在开心吃瓜，没料到尹陌离竟然有一个能降住他的妈，一看尹陌离要走，连忙站起来：“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就住在凌云渚，明日我会命尹原带教习师傅过来教你才艺。”尹陌离停下脚步。 “还要学才艺？”御影雨落惊了。 你当我是卖艺的吗？ “你真以为光凭一张脸就能横行天下了？”尹陌离嗤笑，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尹陌离的身影消失后，御影雨落方才回神。 这该死的家伙，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了！ “御影姑娘，你真的愿意为了这臭小子和亲吗？”穆清荷叹了口气。 穆清荷突然发问，御影雨落一时没明白：“夫人想说什么？” “这小子常年征战沙场，刀剑无眼，虽说当了什么大元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如今掌权了，也日渐开始对付他了。若是他不早早熄了这争名夺利的心，怕是没有善终啊！”穆清荷似是很忧伤，眉眼间添了一缕哀愁。 御影雨落沉吟着，不敢开口。 这穆清荷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就嫁给他，成家之后，他也就不再会上战场杀敌了。”穆清荷上前一步拉住了御影雨落的手。 “夫人，这……”御影雨落惊呆了，这夫人怎么还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谁嫁给尹陌离都可能，唯独她不行。 她傻吗？ 没见过尹陌离的冷酷无情也就罢了，都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了，她会那么傻一头跳进去？ 别了别了，小命比较重要！ 她就做一个尹陌离手底下的工具人，听话的工具人，说不定还能保命。 “御影姑娘别急，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给他，等你们……”穆清荷还在坚持不懈地牵着红线。 “夫人，你误会了。”御影雨落高声打断了穆清荷。 “不知夫人是否知晓我推迟上京的缘故？” 御影雨落眼眸炯炯，即使在室内也如星辰一般璀璨耀眼，连穆清荷也看呆了，怔怔地摇了摇头。 御影雨落默了半晌，望了一眼四周站立的婢女和洒扫的药童。 穆清荷会意，挥手屏退了左右。 御影雨落悄悄凑到穆清荷耳边：“我早已怀孕产女，不适合再嫁为人妇了。” 她知古代对于女子清白一事最为看重，在南疆的时候尹陌离本意是想送她进宫，但是没料到她失了清白，又如何能够入宫伺候君王，这是犯的欺君之罪，要杀头的。 如今来到上京想必是借她之手，既可以多一股南疆的势力，又可搅乱上京这一池浑水。 借机周旋于各处达官贵人、文臣武将之处，收集一些重要信息。 这才想着让她学一些才艺，好融入这大祁的高门贵阀，不至于拿现代思想做一些杀头的事情。 穆清荷没料到御影雨落已经是生了孩子的人，一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尹帅本意是将我送进皇宫，让我在皇帝面前多为她美言几句。如今只怕皇宫是不用入了，应该是在上京各处为他打探消息吧！以色事他人，能有几日好！”御影雨落似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无奈地低叹了一声。 “你说他让你来上京和亲原本是想进皇宫的？”穆清荷一时沉吟半晌，“他到底想干什么？”似是怒极，后半句话还带了颤音。 “尹帅的想法，又怎么会轻易告诉我呢？”御影雨落微微一笑。 “唉，这孩子从小心思深，谁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着你若在他的身边，倒是能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穆清荷眼里的无奈都快溢出来了。 “尹帅行事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御影雨落很了解自己的地位，绝不敢胡思乱想。 “就怕将来……”穆清荷欲言又止，“罢了，我也管不了他。” 御影雨落默然，尹陌离是天生的王者，怎么可能会有人管住他呢！ “只是可惜了，我原本以为你来上京途中突发疾病，转去梅庄，是他关心你的表现。又特地找个相似之人冒充你留在这里，不让人知晓你的具体动向，是因为他担心你名誉有损，看来是我想多了。”穆清荷说着竟暗中拉住了御影雨落的手腕，把了把脉，果然元阴已失。 “我的身份的确不能暴露，”御影雨落点了点头，“所以去梅庄时，我都是幻成男子的，而且久居厢房，从不随意走动，几乎无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那你的孩子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穆清荷问道。 “我的孩子，在……在……大将军府，尹帅说他会亲自照顾的。”御影雨落语气低落。 穆清荷自然也听出来了，哪有刚出生的孩子就离开母亲的，不就是以孩子为要挟让御影雨落为他所用！ “倒是我误会你了，你别难过，过两天咱们一起去大将军府，我出面帮你把孩子要过来。”穆清荷温柔地拍了拍御影雨落的手。 “夫人愿意出面，那是最好了，只怕尹帅这人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御影雨落略略扯了个笑容。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穆清荷也知道尹陌离的脾气，怕是不好办，只能暂时安慰御影雨落。 晚饭时，穆清荷特地安排和御影雨落一起用膳，怕御影雨落舟车劳顿，所以桌上的饭菜全是好消化的。 绿豆粳米粥，芙蓉豆腐、鳝丝羹、小炒鲜蘑，还有一叠腐乳焖的火腿，味道还不错，所以御影雨落吃得比较多。 穆清荷见到御影雨落吃得较多，笑眯眯地命人备茶。 御影雨落一看这茶叶和梅庄喝的茶叶倒是同一种，想起了蔺谦，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还在想着你女儿吗？”穆清荷笑着问道，“有乳母在那，应该能够照顾好她的，回头我命人给尹原传话，让他好好照顾孩子。” “谢谢夫人。”御影雨落倒是没想到穆清荷倒是个善心的人，比尹陌离好很多倍。 “对了，你之前去了梅庄休养，可见到我师弟蔺谦？”穆清荷笑着问。 御影雨落抬头，眼眸中都是惊讶，原来尹陌离并没有把梅庄的事情告诉穆清荷。 “蔺神医他……”御影雨落迟疑着，“他……” “他怎么了？”穆清荷奇道。 “夫人，尹帅他没跟你说吗？”御影雨落低声问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似乎感受到了御影雨落的反常，穆清荷再三追问。 “他……为了救我，已经……已经死了。”御影雨落低着头抹了抹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每说一个字那一晚的一切都像在凌迟他。 之前杨晨杨夜死的时候，只是觉得失落，可是蔺谦的死的确是让她心生痛悔，直到现在心里还闷着一口气。 “你说什么？”穆清荷乍闻噩耗，心神皆震，只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凉意自尾椎骨而上，竟冲上百会穴，扑簌簌抖个不停，整个人似要栽倒一般。 御影雨落急忙扑上去扶住，痛声道：“那天是我离开的日子，梅庄的叛徒槲寄生勾结东瀛盗匪，毁了护庄大阵，又放火烧山。蔺神医让霜禽将我带走，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们……他们已经被……被烧死了。” 但见穆清荷眼里滚落一颗颗泪珠，整个人若非有御影雨落扶着，势必要倒下了。即使如此，也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倚靠在御影雨落的身上。 “他……临死前有没有说些什么？”穆清荷抹了抹眼泪，啜泣道。 “我当时被他打晕了，没听到他的遗言。”御影雨落默了默又说道，“我的侍女聃聃是最后和他在一起的，只是现在聃聃也失踪了，尹陌离还在帮我找她。” “不过我这里有蔺神医的遗物。”说着御影雨落翻出了衣袖，将手背上的梅花小箭接下来，递给穆清荷。 穆清荷接过，细细地摩挲了片刻，又还给了御影雨落。 “想不到，那年一别，竟是相见无期。”穆清荷擦了擦眼角，“蔺谦的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他。” “夫人，这怎么能怪你呢，那次尹陌离被困六极阵，我无意中杀了六极阵的主持人竹野太郎，所以竹野太郎的父亲才会进攻梅庄，说到底是我的错。”御影雨落哽咽道。 随即御影雨落就将梅庄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穆清荷。 “发生这么多事，陌离一句话都未和我说。“穆清荷此时已经接受了蔺谦的死讯，只是心中悲痛，不免将责任怪罪在尹陌离身上。 “尹帅许是怕您伤心，才刻意隐瞒的。”御影雨落辩解道。 “陌离自小冷心冷情，别看蔺谦是他师叔，也未必能得他一顾。”穆清荷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饭厅，独自一人走去屋外，身影萧瑟。 空山冷月，分外寂寂。 御影雨落叹了口气，当日她曾发下誓言，势必要为蔺谦报仇。 如今她在上京人生地不熟的，这报仇之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作数。 第37章 唯有人心不可防 第二日一大早天尚未大亮，御影雨落睡得正香，就被药童叫起来了。 原来是尹陌离派尹原前来，不仅带来了各位教习先生，还将上京女子闺阁中所习之物尽皆搬来，倒是把凌云渚塞得满满当当。还另外挑了两个得力的丫鬟，伺候御影雨落。一个叫水月，一个叫烟岚。 水月年纪尚轻，一张娃娃脸，天真浪漫，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御影雨落看到她就想起了聃聃，因此很得欢心。 倒是烟岚虽生得袅娜可爱，却偏偏不苟言笑，手中还时常拿着一柄长剑，想必是个会武功的高手。 御影雨落暗道：应该是尹陌离怕我有危险，特地准备的贴身护卫，只是不知武功深浅，有机会倒要试一试她的身手。 御影雨落在这山谷中倒像进了学堂一般，每日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是学琴棋书画，就是学女红歌舞。即使尹原已经离开了，依然偷不得懒，原来这烟岚不仅是个护卫，还是个眼线，但凡御影雨落有些许偷懒，第二天总能得到不好的消息。 比如，银铃出去散步的时候吹了风，有几声咳嗽。 又比如银铃的乳母生病了，要告假几日，换的乳母不中用，都饿瘦了。 …… 刚开始御影雨落心急如焚，总想着去将军府看一眼银铃，可是尹陌离死活不肯，连穆清荷说情都无用。只是让小狐狸前来通报一声银铃的情况，让御影雨落安心。 可是府里明明有小狐狸和两只幼虎在身边盯着，也总能折腾出事儿来。 几次之后御影雨落就明白了，也学乖了，再也不敢偷奸耍滑了。 成年人的思维和孩子不一样，学起东西来总是快人一步，何况御影雨落还是个27岁的大学生，一心一意扑在才艺上，这才不出两个月，这各项本领俱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日御影雨落正在水榭习琴，水月奔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请柬，一进门就嚷嚷了起来：“姑娘，咱们可以出去了。” 御影雨落纳闷：“这是什么？” 水月将请柬递给御影雨落：“这是将军府的请柬。” “将军府的请柬？”御影雨落心中奇怪，翻开一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请柬上郝然写着“恭请南疆圣女御影雨落出席大将军府千金尹铃百日之喜，时间：六月初六，地点：将军府金雀阁。” 这该杀的尹陌离竟然要在百日宴上当众承认银铃是他的女儿，还是当着她这个母亲之面。 御影雨落觉得整个人心情都不好了，水月看到她的脸色，不禁急道：“姑娘不是盼着去将军府很久了吗，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 “高兴，怎么不高兴呢！”御影雨落恨得咬牙切齿，“我要好好备一份大礼，将之前绣的莲花手绢拿来。” “姑娘，尹帅千金百日之喜，难道您就送一方手帕吗？是不是太寒酸了。” 水月心直口快，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姑娘让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烟岚抱着剑冷冷道。 水月吐了吐舌头，赶紧回房找手绢了。 “烟岚，这手绢的确是拿不出手，不知道明天是否可以出门采买一番？”御影雨落抬头望着烟岚。 烟岚默然：“可是姑娘你没钱。” “怎么可能，我不是带了很多陪嫁之物吗？”御影雨落吃了一惊。 她在野渡无人并没有开销，为了尽快掌握这些技能，每次都是烟岚将饭菜从厨房端到凌云渚的，并没有花钱的必要。 至于首饰衣物之类，都是尹陌离提前安排好的。 这还是头一回赴宴，总不能真送一方手帕吧！ 那岂不是让人嘲笑南疆穷得叮当响，连礼物都送不出。 烟岚想了想：“奴婢不知，不如今晚帮您问问尹总管？” “是该好好问问他，可别把我的陪嫁金银给贪污了。”御影雨落愤愤不平。 次日御影雨落招来尹原，同来的还有一个身穿水粉色四喜如意薄纱裙的姑娘，听说是尹原的女儿，名叫尹梦惜。 小姑娘长得活泼俏丽，一到野渡无人就先跟随自己的父亲去拜见穆清荷。知道御影雨落和尹原有事相商，她便不再跟着父亲，转而留下陪着穆清荷说话。 然而穆清荷却并不多搭理她，只让她在身边伺候着，自己拿了一本医书翻看着。 尹原来到御影雨落房中，先向几位师傅询问了一遍御影雨落的功课。 听到师傅们的夸赞后，他便满意地命师傅们离开，随后进入内室，将手中厚厚的账本递给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接过账本一看，喜不自胜，这不就是自己的陪嫁吗？ 尹原能力出众，账本做得虽然简洁却相当细致，就连一把葵花镜也录了进去，有些还在后面估算了金额。 御影雨落看着看着不免露出了笑颜，嘴角微弯，即使遮着面纱，也能看出开心得很，忍不住开口夸赞道：“尹总管不愧是将军府的大总管，这账册极其细致，连我不懂账本的也看得清楚。” “圣女谬赞了。”尹原微微侧身，并不领谢。 “既如此，便取那一对尺许长的蓝田白玉的玉如意和一套长命百岁的金锁，还有一副刻着如意云纹的金镯子，吉祥如意好意头，现在虽然戴不上，大了总能戴的。再加上两包金锞子，顺便再取五匹火浣纱，给孩子裁个十套衣裳，那布料最是轻便柔软，给婴儿做衣服最合适了。”御影雨落翻着账本，挑了几样价值高的，慢慢说道。 却见尹原并不动，也不回话。 御影雨落纳闷地抬头：“怎么了？” “圣女见谅，您的这些嫁妆都被尹帅充入官中当成军备了，有的标了银两的是已经卖了的，有的还没有标记银两的倒是还在库里，只是现在都成了军中的资产了。”尹原不动声色地说道。 “你说什么？”御影雨落太阳穴突突的，这天杀的、该死的猪腰子脸尹陌离竟然把她的嫁妆给贪污了。 “尹帅说大祁与南疆本不必开战，若不是蛊母受童汶蛊惑为难尹家军。尹家军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圣女带这些金银进京，就是为了弥补尹家军的损失的，因此……” “放屁！”御影雨落忍不住爆了粗口，这尹陌离颠倒黑白的功夫越来越深了。 尹原料不到御影雨落会说脏话，竟一时愣住了。 先不说大祁与南疆开战是大祁挑起的战争，再说了御影雨落也好歹做了十五天的尹帅，这尹家军损失如何她也是知道的，别说惨重了，就算伤亡也并不多吧，除了那几位去沧海潮生阁取竹君蛊的先锋军，其余不都好好的嘛！ 要说损失惨重也应该是他们南疆好嘛！ 御影雨落越想越气，就差七窍生烟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将军府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尹陌离，这账怎么算的。 “圣女若是有何疑问，不如百日宴那天再去问尹帅吧！”尹原不卑不亢地说道。 “百日宴那天，百日宴那天还来得及吗？”御影雨落怒极，“这尹陌离真是吃人不吐骨头，连我的嫁妆都要偷抢。” “尹帅一心为民，圣女还是莫要胡言乱语。”尹梦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穆清荷那边恰好有宫中的太医前来寻医问药，就把尹梦惜打发走了，正巧她也想来看看这南疆的圣女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以未经通传就进门了。恰好就听到御影雨落在骂尹陌离，在将军府中人的眼里，尹帅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岂能容他人亵渎，所以才忍不住开口。 “梦惜不得无礼。”尹原肃声道。 御影雨落抬头望了尹梦惜一眼，一头青丝绾着流风髻，微卷的刘海下长着大眼睛高鼻梁，鼻尖还有一点美人痣，红唇饱满，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倒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如今她正噘着嘴，想必对父亲的呵斥不屑一顾。 小姑娘年纪轻，不该对她一般见识，是以御影雨落并没反驳，只是冷冰冰对着尹原说：“我们的谈话，还是请令千金回避的好。” “梦惜，先出去。”尹原将尹梦惜带了出去。 尹梦惜原本还不太愿意，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只得撇撇嘴转身离开，走之前竟然还瞪了御影雨落一眼。 御影雨落皱了皱眉，这是哪里来的小姐脾气，发到她身上了。 “是尹原教女无方，还望圣女见谅。”尹原再次回身施礼。 御影雨落喝了口茶顺了口气，被尹梦惜一打岔，自己这气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生。 “罢了罢了，那你说，我的嫁妆还剩下什么？”御影雨落摇着头，无奈地问。 “除了一些南疆特产的香料和蛊物之外，其他都已经不是圣女所有了。”尹原指了指账本最后一页。 望着这可怜的正反两面记载的香料和虫子，御影雨落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敢情这厚厚的一本账本，只有一页是她的。 心头仿佛竖了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着，一刀一刀放血。 一方面她在默默地说着忍耐，一方面又恨不得把账本撕了。 直到把账本揉烂了方才松手，她撕下最后一页，将其余一本全部扔给了尹原，说道：“这一页纸上之物既然还是我的，麻烦尹总管这两日就将这些物品搬过来吧，我要好好清点我的陪嫁之物！”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好的，明日我便命人把您的嫁妆搬过来。”尹原点了点头，将揉烂的账本抚平收在了怀里，躬了躬身便离开了。 尹原走后，御影雨落足足灌下一整壶清心茶方才压下了怒火。 这尹陌离太会算计了！ 如今没有了嫁妆，再想置办一些金贵的礼物怕是不可能了。 御影雨落沉吟半晌，这纸上只有一些香料，不如去请教穆清荷，好歹绣个宁神益气的香囊也比手帕拿得出手一些，也能体现她一片慈母之心。 想到此，就向穆清荷所在的正堂行去。 宫中的太医早就离开了，只有穆清荷一人坐在主座，正在沉思着。 御影雨落说明了来意，穆清荷就将一道宁神益气的香方写了下来，递给御影雨落，说道：“若是香料不够，大可以到我药庐去取一些。” “还是夫人您大方。”御影雨落差点感动哭了。 “这是怎么说的？”穆清荷不解道。 御影雨落刚想对着穆清荷诉苦，转念一想，在人家母亲面前数落儿子，别说做母亲的听了不舒服，就算真是儿子不对，反而激化了他们母子的矛盾，何必如此，便只得笑笑道：“早就听闻夫人心善慈悲，如今看来岂止是心善，简直就是菩萨转世。” 这一句话把穆清荷逗得哈哈大笑，笑着刮了刮御影雨落的鼻子：“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尹原回去之后就去了尹陌离的书房。 他将御影雨落的话语原原本本全部转达给尹陌离，只是省去了尹梦惜和御影雨落起口角这一段。 尹陌离在听到这些虎狼之词后脸色越发阴沉：“她倒是越来越出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她还说了什么？” 尹原立刻摇了摇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尹陌离的脸色在烛火下忽明忽暗，过了半天缓缓道：“既然她想要给铃儿送礼，那便把她要的这些给她送去吧，反正将来也是要收回来的。” “可是那一对玉如意和金环已经卖了……”尹原迟疑着。 “那就再买回来，这些事还要我交待你吗？”尹陌离话音转冷，漠然说道。 尹原立刻答应着，躬身离开了书房。 尹陌离起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淡淡道：“看在你给我生了一个女儿的份上，这点要求就满足你了。” 很快尹原就将御影雨落想要的礼物收拾出来，并一车香料和蛊虫，全部送去了野渡无人。 御影雨落看到玉如意、金锁和金镯子的时候愣住了，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暗骂道：“尹陌离这孙子，就是会装，这些东西转了一道弯，还不是收在尹府的库房里嘛！这么一操作，倒像是他施了恩德一般，我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她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赚大钱，靠自己买更多更好的金银首饰送给银铃！ 别的姑娘有的，自己姑娘也要有！ 第38章 亲剥莲蓬莹似玉 今年上京的天气似乎有些反常，一个月都没有下一滴雨，极端炎热，越是接近大暑越是热到了极致，连门窗都快晒化了。 御影雨落整天待在屋子里，实在不敢出门，就盼着到晚上吃个井里捞出来的西瓜纳凉。这古代没有空调，若非凌云渚靠近溪涧，早晚有山风习习，否则早就吵着嚷着回南疆了。 可惜凌云渚附近的花花草草都蔫蔫的，就连远处荷塘里的荷花都无精打采地歪着脖子，只看到偶尔有几株莲蓬竖得高高的。 眼见着御影雨落饮食不佳，穆清荷便开了几道解暑的食补方子，有一道正是莲子百合羹，所以每日清晨御影雨落便让烟岚去采莲蓬，待到学艺休息的空余时间就剥剥莲子打发时间。 碧莹莹的莲蓬就像是翡翠盏一般衬着白玉盘倒是分外好看。 当然大部分都是水月和烟岚剥的，御影雨落只是负责将莲心剥下来。 这莲心清苦，更适合夏日泡茶喝。 这日午后，天气燥得连蝉也叫不动了，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御影雨落坐在书桌前也没心思练字，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百合莲子羹，心道：这鬼天气，想要热死人吗？ “扣扣扣”院外似是有人轻叩门扉。 御影雨落抬头，竹帘哗啦啦一阵响动，又是一阵热浪送了进来，水月已将人请进来了。 原来是尹梦惜，只见她手中抱着一个紫檀木箱子，一张脸晒得红红的，面上写着不甘不愿的表情，将箱子放到桌子上，就想转身离开。 御影雨落皱眉：“回来，这是什么？” “尹帅听说你待不惯上京，特命人找来几匹绛云纱，做了几套衣裳。这绛云纱轻薄透气，最适合夏天穿。”尹梦惜低着头道。 “尹帅给我的衣裳？”御影雨落纳闷。 尹陌离会这么好心？ “这衣裳上该不会抹了毒吧！”御影雨落忍不住吐槽。 “你瞎说什么，浪费尹帅一片苦心。”尹梦惜立刻反驳，“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带回去了。”说着就要来抱这一箱子衣服。 御影雨落瞄了一眼烟岚。 烟岚会意，一抬手，将剑柄压在箱子上，尹梦惜怎么抬也抬不起来了。 “圣女莫要欺人太甚，既不需要尹帅这一片好心，那就让我把衣服送回去。”尹梦惜急了。 “尹姑娘多虑了，我怎会辜负尹帅的一片好心呢！”御影雨落说着就站了起来，将箱子打开。 御影雨落打量着这箱子里的衣服，橘红如晚霞般艳丽的颜色，在灯光下还透出了一丝丝粉紫的珠光，摸上去还轻柔得仿佛云彩一般，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竟是比她之前的火浣纱还要精致得不可方物，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劳烦姑娘前来送衣服，水月，给尹姑娘送一方秀帕擦擦汗。”有了漂亮的新衣服，御影雨落的烦躁瞬间好了很多。 “不用了，父亲还在前厅等我，我先过去了。”尹梦惜略微欠身施礼，就离开了凌云渚。 眼看尹梦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御影雨落将绛云纱从箱子里抖落了出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衣服的确是好东西，甚至比鲛人族长夏湫生的身上的绛绡纱还轻薄两分。 只是…… 御影雨落一眼就看到了绛云纱上的白色虫卵，微微苦笑了一声：“鲁班门前弄大斧。”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水月望了望御影雨落又望了望衣服，不解地问道。 “姑娘，这衣服可是有问题？”烟岚语气森冷，眼神中射出两道利芒。 “你看，”御影雨落指了指衣服下摆处的虫卵，“这是白旄蛛的虫卵，再过几天就该孵化了。” “白毛猪是什么？能吃的猪肉吗？”水月还是不懂。 “可是毒物？”烟岚用剑柄敲了下水月的头，“笨！” “白旄蛛不算毒物，是常见的蜘蛛，它的毒液会腐蚀这些衣服，待它破卵而出，这衣服也就不能穿了。”御影雨落苦笑了一下，“而且这白旄蛛的毒液沾肤必痒，若是没有草药，一旦挠破皮，就会毁容了。” “这么严重……”水月咋了咋舌。 “我去把尹梦惜抓回来，带去尹帅那边问罪。”说完烟岚就打算冲出门去了。 “烟岚回来。”御影雨落厉喝道。 “姑娘，你这是……”烟岚不明所以。 “不管这衣服上的虫卵是不是她放的，这衣服经过那么多道工序，这么多人手，她完全可以推脱不知道。何况她并不是将军府的侍女，只是尹总管的女儿，到时候最多怪责尹原监管不力，但是……”御影雨落不说话了。 但是银铃还在那边，尹梦惜也许不知道银铃和她的关系，但尹原肯定知道，得罪了尹原没有好处。 “罢了，此事就当不知道吧！”御影雨落将箱子里的衣服交给水月。 “把这个用艾草加薄荷叶煮开，再把这些衣服泡一泡，就可以把虫卵去掉了。”御影雨落从香袋里取出一粒黑色米粒大小的香饵，交个水月，并仔细地叮嘱了一番。 “姑娘真厉害，这也知道。”水月一脸崇拜。 “我是谁，堂堂南疆圣女，拿这些小蜘蛛来糊弄我，呵呵。”御影雨落摇了摇头，随后捏了个诀，一只紫色的羽蝶绽放在御影雨落指尖。她轻喃了几句，就将蝴蝶放了出去，斯斯看到后，应该知道好好保护银铃了。 任何事，都没有银铃重要。 烟岚望着御影雨落的动作，皱着眉头不说话。 她的职责是保护御影雨落，如今有人要对她不利，她自然应该禀告给主人知晓，但是她的上峰就是尹原，她又怎能绕过尹原将消息直接传递给尹陌离呢？ 尹帅会不会责怪她不懂规矩，若是不说，如果再有下一次，而御影雨落却没有发现，又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悄悄告诉尹陌离。 傍晚，烟岚说起城郊附近有一家“曲水流觞”，里面的葡萄酒冰镇过后最是消暑纳凉，而且曲水流觞还是天下第一楼的产业，据说是尹帅的私产，可以赊账。 御影雨落一听，立刻命她前去买酒，最好把葡萄酒、玫瑰露、青梅酒、荔枝酿统统买回来。 傍晚时分，烟岚去了城郊着名的酒坊——“曲水流觞”。 这里果然门庭若市，她走进柜台摘下斗笠，曲起食中二指，在柜台上敲了五下，三长两短，是他们的暗号。 曲水流觞的掌柜的立刻上前抱拳笑道：“姑娘要买什么？” “兰陵美酒郁金香。”烟岚左右四顾，低声道。 “这是酒中珍品，不知您可有盛酒之物？”掌柜继续笑问道。 “玉碗盛来琥珀光。”烟岚双手交扣，做了个盛酒的手势。 “原来是贵客，里面请。”掌柜收起笑意，将烟岚请进了里屋。 屋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张书桌，桌上有笔墨纸砚。烟岚进了屋内，掌柜施礼之后就离开了。 烟岚走到桌前，铺纸磨墨，将白日尹梦惜送的衣服有问题一事写在了纸上。 不一会儿，纸上墨渍褪去，什么也没有了。 烟岚将白纸折成蝴蝶形状，塞进一个竹筒中，又在竹筒上滴了一圈蜡封，再将自己脖子里的“烟云”状印鉴压了上去。做完这一切之后，就拉动屋子中的绳索，忽然窗外响起了三声鸦鸣，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外。 烟岚将手中的竹筒，交给来人，说道：“主人亲启！” 那人全身笼罩在黑暗中，只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烟岚望着黑衣人影消失，便又转去前厅柜台，小二早就将她要的酒装好了。 烟岚提着竹篮骑上快马，一转眼就消失在了城郊的大街上。 御影雨落也没料到烟岚的效率这么高，傍晚提到的美酒，入夜就买回来了，哦不，赊回来了。 果然，尹陌离财大气粗，这区区几斤果酒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打定主意下回还要让烟岚去赊酒。 谁知第二天尹陌离就亲自来了。 御影雨落正在书房练习弹琴，听闻尹帅大驾光临，这弹琴的力道大了一点，直接把琴弦给压断了。 “你这是不欢迎我。”尹陌离冷笑。 “岂敢岂敢，尹帅大驾光临，我的古琴都不敢重负啊！”御影雨落捻着琴丝，皮笑肉不笑。 “大胆，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尹陌离目光转冷。 御影雨落抬头，瞟了尹陌离一眼，随后吸了口气，站起身微笑着欠身道：“尹帅还不快请坐，水月上茶。” 水月早就准备好了上等的碧螺春，正准备端上来，却被御影雨落挡住了。 “尹帅怎么能喝这种俗物呢，去把我昨日剥的莲心茶沏一壶来。这莲心茶最适合给尹帅清心润燥。”御影雨落笑了笑。 “莲心茶？就是你最近常喝的？”尹陌离坐在御影雨落的位置上。 “正是，尹帅还真是耳聪目明啊！”御影雨落暗暗吐槽：你老这手伸得可真长，连我喝什么茶都要管。 “即是你剥的，那就沏一壶来尝尝吧！” 水月端来一壶茶，给尹陌离倒了一杯，御影雨落瞄了茶壶一眼。 很好，水月没有加蜜露。 果然，尹陌离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你喝这么苦的茶？”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御影雨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尹陌离皱了皱眉，便又喝了一口。 “尹帅此来，所谓何事？”御影雨落面上风轻云淡，其实心里在暗笑：苦死你。 “昨日送来的衣服，你可喜欢？”尹陌离不动声色。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御影雨落装模作样，扯着嘴角笑得开心。 “那你怎么没穿。”尹陌离继续追问。 “这么好的衣服，自然要留到重要的场合穿啊！”御影雨落咧得嘴角都疼了。 “六月初六铃儿百日宴，你便穿那一套橘红色的绛云纱吧！”尹陌离勉强又喝一口，实在喝不惯这茶，便放下了茶杯。 “那么热的天你让我穿得像一团晚霞合适吗？”御影雨落真要为尹陌离的审美捏一把汗了。 “怎么，你不愿意？”尹陌离语调转冷。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御影雨落觉得自己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屈能伸，尹帅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倒是听话了不少。”尹陌离忍不住叹了一声。 “尹帅教导，没齿难忘。”御影雨落违心夸赞。 “马屁少拍点，小心拍在马腿上，被人踢一脚也不知道。”尹陌离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御影雨落望着尹陌离的背影嘀咕。 尹陌离临走之前，还要了一包剥好的莲心回去泡茶，水月原本想去拿，却被烟岚抢先了。 因此御影雨落面前只有水月一人，她迷迷糊糊道：“我也不知道啊！” “算了，尹帅的心思还是别猜了，猜也猜不到。”御影雨落从来不为难自己。 第39章 几回魂梦与君同 六月初六转眼即至，这日已是大暑，太阳就像是个大火球，威风凛凛地挂在天空中，持续输送着热浪。 金雀阁里人头攒动，好在尹陌离提前准备了大量的冰块降温，这才让赴宴的众人不至于热晕过去。 但是后院里的小狐狸和两只老虎都热得伸长着舌头，恨不得跳到河里去洗个澡。 御影雨落蒙着面纱，跟随着穆清荷坐上了前往尹府的马车。 穆清荷原本是不想来的，只是之前答应了御影雨落，有机会向尹陌离美言几句，好让御影雨落和银铃母女团圆，这才准时赴宴。 尹陌离在军中担任要职，又是辰帝的辅政大臣。即使他没有正妻，却相当于昭告天下：这尹玲，就是尹陌离的嫡女，将军府的掌上明珠！ 即使孩子连生母也没有，依然挡不住尹陌离对她的宠爱，一出生就为其修筑金雀阁。 即使外面谣言早已传得不堪入耳，孩子的地位依然高高在上，这一切都源于尹陌离承认了她的身份。 百日宴的请帖也是发了一轮又一轮，就连皇宫中的那两位，也都派了司礼监前来恭贺，赏赐如山一般抬进了金雀阁。 穆清荷和御影雨落下车的时候，恰巧是司礼监的太监向尹陌离告辞的时候。 那太监姓赵，年纪虽然不大，但因是皇上派来给尹玲送来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玉器，所以尹陌离也在门口相送。 赵公公正低着头，一双尖利的鹰眼正低眉顺眼地对着门口的尹陌离说着告辞的话，猛然间抬头看见了颜华夫人，正要躬身施礼，又一眼看到了身后的御影雨落，竟似呆住了一般，连要说请安的话都忘了。 御影雨落眼波流转，微微一笑。 那赵公公方才如梦初醒，红着脸向穆清荷请安，毕竟穆清荷是先帝亲封的一品颜华夫人，不得怠慢。 “赵公公，快请起。”穆清荷连忙伸手虚扶了一把赵公公，又对御影雨落道，“雨落，这一位就是皇上身边的赵公公，还不快向赵公公见礼。” “见过赵公公。”御影雨落行了一个大祁的女礼。 尹原早就派人教过她宫中的礼节，自是不会错的。 “这一位就是随大军回京的南疆圣女御影雨落姑娘吗？”赵公公尖利的嗓子似是有些激动，“果然是风华绝代啊！” 御影雨落在面纱下撇撇嘴：这美女的脸就是利刃啊，连太监都不能免俗。 赵公公虽是司礼监的公公，但也是辰帝身边的红人，免不了又要寒暄客套一番。 直到尹原催促了一番，他才急着回宫复命。 虽说辰帝与皇后同心同德、恩爱有加，又有了小太子，但是皇后失忆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现有如此佳人，就应该送进宫中，侍奉皇上，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还能赏赐更多金银珠宝呢。 想到这里，赵公公立刻骑上快马，向皇城奔去。 尹陌离微微眯眼，瞥了一眼赵公公，心底冷笑连连。 “尹帅还真是算无遗策啊！”御影雨落忍不住就想怼尹陌离，怎么就这么巧，她们的马车刚到，赵公公刚好就从将军府出来呢！ “有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进去看看孩子。“尹陌离不屑一顾。 御影雨落冷哼，穆清荷还没进门，她自是不好抢先进去的。 穆清荷拍了拍御影雨落的手：“别着急，我们一起去看孩子。” 当下由尹原带着穆清荷和御影雨落一起走进将军府。 御影雨落还是第一次来将军府。这里比之野渡无人的小茅草屋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就连摆设都极尽奢华。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将军府正堂是尹帅住的凝晖堂，即使没有踏进凝晖堂，光看檐角那蹲在屋脊上的四五只神兽，都非同一般。穿过凝晖堂后的月亮门，往东走有一大片人工湖，占地百余亩，湖边建了一座八面玲珑的冷月轩，冷月轩对面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三层高楼，正是金雀阁。 尹原指了指那栋楼说道：“这三层楼就是今晚宴客的所在。” 但是银铃住的地方却不在金雀阁正堂，是在金雀阁和冷月轩中间的一座僻静的院子里，这院子藏在了一排假山后面。寻常是看不出来的。 院子周围都安排了暗卫，院子里还有五尾狐斯斯和两只小白虎，寻常人若是到了这所院子，还没有进门估计就被人射杀了。 尹原知晓御影雨落和银铃的关系，因此先将她们带到了这一座小院子里，这也是尹帅的吩咐。 御影雨落一推门，恰巧看到刚从湖里上来的两只小白虎，正在院子里摇头摆尾甩着身上的水呢！ 这一幕倒是把身后的水月唬了一跳：“这院子里竟然有老虎！” “别怕，它们不会伤人的。”御影雨落笑着安慰。 似是认出了主人的声音，两只小白虎转头一看，真的是失踪了两个月的主人，便齐齐欢呼一声扑入了御影雨落的怀里。 御影雨落连忙微笑着蹲下来，揉了揉湿漉漉的两只老虎头：“胖了不少，看来尹陌离没有虐待你们。” “这灵兽倒是聪明的紧。”穆清荷看得甚是喜欢，忍不住也凑上来打量起了这两头老虎。 只有水月一脸惊慌，看到白虎扑过来就想往烟岚身后躲。 “咦，它们的眼睛……”穆清荷奇道。 “怎么了？”御影雨落连忙开口询问，她仔细端详了一番白虎的眼睛，并没看出异样。 “它们的眼睛竟然是幽碧重瞳。”穆清荷惊呼了起来。 “什么是幽碧重瞳？”御影雨落不解地问道。 “传言幽碧重瞳可以识得阴阳路、入黄泉，一切迷雾幻阵皆能看破。只有历代狼神方才有这种能力，这两只小白虎怎么会有这种能力呢？” 御影雨落回忆了片刻，忍不住喜道：“当初上京之时，小老虎吃了狼妖的碧眼，估计就此转化成了幽碧重瞳也未可知。” “那真是天生造化了。”穆清荷也惊叹连连。 御影雨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狼妖果真有看破幻术的能力，之前被群狼所困。无论斯斯和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在施展幻术迷惑狼妖。原来正是因为它有一对幽碧重瞳，而不是斯斯和自己的幻术退步了。 好在如今狼妖已死，拥有这神奇瞳术的是自己人。 御影雨落将水月和烟岚安排在院子的东侧休息，自己和穆清荷悄悄步入了里屋。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秋娘估计提前去用膳了。 只有白白胖胖的小银铃在摇篮里午睡还未醒。 御影雨落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是梦是真，她早已分不清了。 多少个夜晚梦到的银铃如今就在她眼前，她蹑手蹑脚想走过去看一眼银铃。 摊成四仰八叉状的斯斯悠闲地躺在摇篮旁边铺满了冰块的水缸里，舒舒服服地靠着，一身的狐狸毛都浮在了水中。 似是听到了动静，斯斯的狐狸耳朵甩了甩，睁开了一只眼睛。 待看到是自己的主人，立刻“嗖”的一声射向了御影雨落，冷不防一个“湿嗒嗒”的物体射入怀里，她赶紧伸手赶紧抱住。 御影雨落无语，前不久刚被两只小老虎蹭一身水，如今又被斯斯溅了一身冰。 唉！孩子调皮啊！ 太久没看到斯斯了，御影雨落抱得很稳，丝毫不顾及它是一只公狐狸，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早已湿透了。 穆清荷真是没想到御影雨落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灵兽，先是两头有着幽碧重瞳的白虎，紧接着又是一头雪白可爱的小狐狸，真是羡煞旁人啊！ “抱够了吗？男女授受不亲。”冷冷的声音响起。 又是尹陌离！ 斯斯有些瑟缩，急忙从御影雨落怀里跳了下去。 “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湖里爬上来的恶鬼。”尹陌离打量着湿漉漉地御影雨落，“还不赶紧去换衣服。” 御影雨落因为天气太热，所以也让水月多备了一套衣衫，闻言道：“过会儿去换，我先瞧瞧银铃。” “你如今身体结实了，倒不怕得风寒？”尹陌离呛声道。 御影雨落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要你管。” “正是如此，雨落你快去换衣服，别把水气过给孩子。”还是穆清荷说话管用。 御影雨落一听立刻去了东边的厢房更衣去了。 屋里只有尹陌离和穆清荷两人，斯斯看到尹陌离在这里，早跑没影了。 “这就是雨落的孩子？”穆清荷走近摇篮，仔细打量着小银铃。 虽然银铃才三个多月，但是模样已经长开了，大眼睛如今眯着，但是睫毛长长的就如羽扇一般，又高又挺的小鼻梁像是一道滑滑梯，小嘴不时吧唧着，还露出一截舌尖，再配上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可爱无敌到爆炸了。 “比你小时候可爱多了。”穆清荷不禁轻抚着孩子的脸颊夸道。 “母亲也喜欢这孩子，如今她是您的亲孙女了。”尹陌离傲然一笑。 “你真的要把这孩子占为己有，就不怕雨落伤心难过吗？”穆清荷皱了皱眉。 “母亲说笑了，这本就是我的女儿，与南疆圣女何干。”尹陌离坐在窗边的榻上，悠然说道。 “你别瞒我，雨落都和我说过了，强占人家女儿，这也是你大将军干的好事。”穆清荷看到尹陌离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就生气。 “母亲，注意措辞，南疆圣女冰清玉洁，这孩子与她何干？”尹陌离话音转冷，“若是这谣言传到皇帝耳朵里，我这大将军地位倒不会改变，但是御影雨落可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她本是南疆派来和亲的。” “你……你竟还想着要她和亲？”穆清荷被自己儿子气坏了，身子都站不住似的抖了抖。 “这是她的使命，母亲还是莫要担心了，小心自己的身子。”尹陌离为穆清荷倒了杯茶，亲手端到穆清荷面前。 自从尹陌离成年后，还未主动端茶给穆清荷，这倒是让穆清荷受宠若惊，接过茶喝了一口，不禁皱了皱眉：“这茶怎么这么苦。” “莲子芯茶，自然是苦的。”尹陌离也啜了一口茶，如今他倒是喝得颇为习惯。 莲子芯，怜子心，就看御影雨落是否真的怜子了。 穆清荷叹了口气，自己这儿子，从来不听人劝，倔强如斯，将来有的苦头吃了。 不过一盏茶，御影雨落就回到了屋里，好在银铃还未苏醒。 尹陌离望着一团晚霞似的御影雨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如今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之前他命人送过去的绛云纱了，穿在她身上倒是分外艳丽，艳丽得有些扎眼，倒是有一种让她换下来的冲动。 尹陌离忍了忍，站起来道：“晚宴酉时正刻开始，你们记得准时入席，我自去陪宾客了。” 御影雨落正巴不得他赶紧走，闻言点了点头，将尹陌离送出了门，还没等尹陌离抬脚走到屋外，房门就被她关上了。 尹陌离听到动静回头，鼻尖就差点撞上红木门，眼里不禁泛起了一丝杀意。 “放肆——” 可惜屋里的人不会读心术啊！ 第40章 玉盘珍羞直万钱 御影雨落轻轻抱起银铃，贴在自己的脸上，两行热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女儿啊！ 算算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了。 “尹陌离还算照顾得精心，这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你也别太难过了。”穆清荷站起来轻声安慰。 “我知道……”御影雨落点了点头，闭了闭眼，迅速地朝着穆清荷跪了下来，“夫人，求求您了，帮我向尹帅说说情，把孩子还给我吧！” 她是现代人的灵魂，若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又怎愿意下跪呢！ 可惜啊！ “唉——我刚才探过了阿离的口风，他不愿意把孩子交出来，反而以你圣女的身份堵得我哑口无言。”穆清荷连忙将御影雨落搀扶起来，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卑鄙无耻。”御影雨落咬牙切齿。 可能恨意太磅礴了，连银铃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幽幽地醒了过来。 银铃还太小，一时间竟有些忘了自己的母亲。 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仿佛在思考面前这人是谁呢！ 待认出是自己的母亲时，这孩子竟然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抚摸着御影雨落的脸颊，竟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 不一会儿又玩起了御影雨落镶在前襟上的珍珠滚边。 御影雨落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笑了笑，喊着名字逗弄了两下，可转念又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银铃似乎看懂了母亲的伤心，放下了手中的珍珠，转而去帮母亲擦眼泪了。 “唉，母子连心，看来这孩子也很懂事啊！”穆清荷叹了口气。 这屋子里太压抑了，她也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御影雨落和银铃母女诉别离之情。 御影雨落知道这世间再没人能帮得了她了，望着银铃的小脸，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她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争取要回银铃呢？ 难道要成为尹陌离的女人？ 御影雨落钻入了牛角尖，明明知道尹帅心狠手辣，可是如今银铃成为尹府千金，若是她想要亲自照顾银铃，除非成为尹陌离的正妻。 可是，尹陌离会同意吗？ 尹陌离想要的一直是天下，当初可是想让御影雨落和亲嫁入皇宫为他所用的。 突然，窗户“咔”的一声响，斯斯跳了进来，它身上的毛发早已干透了，浑身毛茸茸的，帅气极了。 “斯斯，我要嫁给尹陌离，有几成把握？”御影雨落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连自己都惊了。 “……”斯斯料不到御影雨落一开口就是王炸，一时之间狐狸脑袋转不过来。 望着斯斯一脸懵懵的表情，御影雨落惨笑了一声：“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堂堂尹帅，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姑姑，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斯斯忍不住跳到了桌子上，和御影雨落平视道。 “你叫我什么？”御影雨落被斯斯的称呼惊到了。 “姑姑。”斯斯解释道，“尹陌离拿着你的画像让银铃儿这么叫你的。” “姑姑？”御影雨落重复了一遍，脑中灵光乍现，“好主意，我若是尹陌离的义妹，是不是就能住到尹帅府中，和银铃在一起了。” 御影雨落开心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若是成为了尹帅的义妹，就是银铃名义上的姑姑，自然可以搬入尹帅府中，一直住到出嫁，若是上京城中无人愿意与我成婚，我岂不是就可以留在府里陪伴银铃了。 只要尹陌离留我住下，到时候我自然可以住到老死。 只是，如何才能成为尹帅的义妹呢？ 御影雨落绞尽脑汁，若是从穆清荷那边下手，不知道是否行得通，今晚回去便探探口风。 打定主意，御影雨落又不禁喜笑颜开，抱着银铃又亲又疼。 很快晚宴的时候到了，尹原和秋娘过来带走了银铃。 御影雨落也跟着穆清荷来到了金雀阁。这阁中金顶石壁，绘着各种各样的花鸟图案，色彩斑斓。地板上铺着色调柔和锦织缎绣的地毯，间或摆着一个大水缸，水缸中俱是满满的冰块。 幸好有这些冰块，否则这些宾客都得热晕过去了。 她们刚入阁中，就有侍女过来接引之路，分派坐席。 大祁男女之防并未特别讲究，但是依然分为男宾和女宾，中间以一道四丈长的屏风为隔断，分列金雀阁的左右两边。 男宾是以昱王为尊，他是先王的第二子，昱王的封号还是先帝在位时亲封的。 他的生母是穆贵太妃，也是尹陌离的表弟，为人豪爽热情，留着络腮胡，倒是有一种枭雄的既视感，被尹陌离安排在左边第一张高位。 右边的尊位上坐的是左相简狄，他在朝堂中是尹陌离的人。而太傅是皇上的人，又是长辈，这次并未到来。右相沈苍溪推说身体不适，也未前来，只派来了自己的儿子。 这沈公子还是御影雨落的旧相识，正是流云剑——沈琮云。 至于当朝国丈大人楚颉，倒是前来凑了热闹，坐在了昱王的下首，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儿子楚融。 而女客中最尊贵的乃是七公主炎昭澐，她是先帝与太后所出，地位尊崇，此次也是代表太后前来的。 原本穆贵太妃也要亲自前来，岂料前几天天热，有些中暑的症状，权衡再三，便不敢出宫了。 便由穆清荷坐在上首陪着七公主，而御影雨落则安排在了穆清荷的下首。 虽说男女不在同一处落座，难免有些冒失鬼会走错入口，因此进入金雀阁前御影雨落又将面纱重新戴起。 侍者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玉盘珍馐摆至贵客面前。 这些酒菜都相当名贵，可见尹陌离有多宠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 远处湖面上还悠悠扬扬地响起了丝竹管弦之声，必是京城名角献上的才艺。顺着夏日的湖风悠悠扬扬地飘入阁中，倒是也没有想象中炎热。 七公主在上首坐着，她自小在蜜罐里长大，眼高于顶，容貌也甚是出众，看着面前一众贵女，大部分都对她恭恭敬敬，礼貌有加，有的甚至卑躬屈膝，不停谄媚，只为在她心中留下一星半点的好印象。 只有穆清荷身边的御影雨落一直没有开口，身姿坐得笔直，默默地端着青瓷杯，也不送入口中，有些神思不属。 虽然脸上遮着面纱，但是一双秋水双瞳中却满是愁丝哀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这位姐姐是何人，我怎么从未见过？”炎昭澐傲然开口。 她一发问，众人便不敢再开口，俱都朝着她口中的“姐姐”看去。 “这就是南疆圣女——御影雨落姑娘，如今在我野渡无人暂居。”穆清荷连忙答话，又命御影雨落敬酒。 御影雨落这才回神，一看席中众人俱都看着她，不禁脸上一热，倒是有些羞赧。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呵气如兰：“七公主千岁安康，小女子初来乍到，先敬七公主一杯。” 她的嗓音轻柔婉转，如黄莺鸣啭，甚是动听悦耳。 七公主也愣了愣，看着她低头撩起面纱，只露出粉嫩的樱唇，檀口轻抿，将杯中酒慢慢饮尽。 “原来你就是南疆第一美女御影雨落，你自来到上京就销声匿迹了，如今倒是又愿意出来了。”炎昭澐口中虽然夸赞着，但是面上却俱是傲慢，显然心中不以为意。 “小女子一到上京就水土不服，身体抱恙，在穆夫人药庐中休养了几个月，倒是好多了，穆夫人不愧是杏林圣手！如今穆夫人的嫡孙女办百日宴，我自是要跟着来讨一杯喜酒喝的。” 御影雨落一方面告诉大家这几个月的深居简出的原因，另一方面又解释了自己参加百日宴是投桃报李，因为穆清荷替她治了几个月的病。 炎昭澐微眯了眯眼：听母后说这女子可是为了和亲而来，虽说皇兄身边只有皇嫂，但是最近皇嫂失忆了，两人之间时有争吵，倒别让她有机可乘，破坏两人的感情。 想到这里，便开口问道：“那你如今可是大好了？” “如今身体已经无恙了，不日尹帅便会带我进宫面圣。”御影雨落如实回答。 这答案倒是让宴席上许多豪门贵戚听得心痒难耐，原本他们也有入宫选秀的机会，可是辰帝为了当今皇后楚滢直接将三年一度的选秀都废了，她们这才没了入宫的机会。 虽说这御影雨落来自南疆，不懂大祁规矩。但是此女光一双眼眸就已如此勾人，这面纱之下的容貌指不定如何惊天地泣鬼神呢！ 皇上与皇后感情再如何深笃，难保将来不会纳她入宫为妃。 众人心中不安，都和炎昭澐一样的心思：这女人太美了，决不能让她进宫面圣，否则必定祸国殃民。 “你既然身患疾病，就该等好全了再说，入宫面圣也不急在一时。”炎昭澐喝了口酒，装得深明大义的样子。 众贵女也是连连点头，纷纷附和。 御影雨落听了只得点了点头：“谨遵公主旨意。” 虽然脸色不虞，但心里其实乐开了花，这与她所求不谋而合。 谁愿意进宫面圣，见鬼去吧！ 若是尹陌离将来问起来，她也可推脱是七公主让她养好身子再进宫面圣。 七公主的命令，她一个南疆孤女不敢不从。 穆清荷望着这一幕，心里也叹了口气，她也是知道御影雨落心中所想，奈何自己的儿子岂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 女宾这里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如此，倒不似男宾宴席那般剑拔弩张。 原来是楚融喝了点酒就开始大放厥词，与简相的儿子简明洲发生了口角。 楚家原本就依附着皇上，与尹陌离不合，加上简狄与尹陌离走得近，这一来二去就连简相也怨恨上了。 楚融不敢对付简狄，只敢对着简明洲呛声。 简明洲乃是京城四公子之一的月公子，武艺超凡，一手靳月轮出神入化，难逢敌手，连尹陌离也曾另眼相看。但是他最出众的却是文采风流，诗词歌赋，早年师承江南大儒郁湖生。 然而楚融却是不学无术，只会走鸡斗狗，唯一干了一件人事的怕只有娶了大祁首富慕容世家的嫡长女慕容嫣，得到了慕容家财力的相助，让楚家从东夷巫族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上京贵胄门阀，就连尹陌离也不敢轻掩其锋芒。 只可惜慕容嫣嫁入楚家五年来无所出，楚融渐渐地喜新厌旧，常常流连于花街柳巷。 而慕容嫣此女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而她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郁湖生的外甥女。 简明洲与慕容嫣幼时有过几年同窗之情，是以看不得楚融糟蹋慕容嫣，忍不住在人前人后为她叫屈。 这下可好，楚融与慕容嫣也因此事产生误会，极尽手段磋磨慕容嫣。 这段时间慕容嫣形容枯槁，就连这次百日宴，也因病未到场。 楚融心中愤懑，不免有些言语挑衅，不想简明洲也不是善茬。 宴席还未开始，两人就摔了杯子互相看不顺眼了。 一时间宴席上闹哄哄的，直到尹陌离抱着银铃出场方才压了下来。 尹陌离脸色冷淡，望着场中斗鸡似的两人说道：“尹某诚邀二位大驾光临，若是有人想借机生事，扰乱宴席，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话竟是比圣旨还管用，楚颉立刻呵斥楚融回座，同时还端起酒杯向尹陌离赔礼道歉。 尹陌离将银铃交给尹原，也端起一杯酒道：“国丈大人言重了，既然都是误会，还请国舅爷好好享用这一桌酒席，莫再糟蹋了。” 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再度抱起银铃坐上主座。 众人乖乖就坐，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人都只能唯尹帅马首是瞻。 昱王举杯笑道：“这小姑娘就是令千金？她的母亲又在何处？” “昱王，我请你来喝的是百日宴，不是喜酒，注意措辞。”尹陌离一手抱着银铃，一手举着酒杯，直接回怼。 “哈哈，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面子不给我。”昱王也回了一杯。 两人是表兄弟，自然没有这么多讲究。 第41章 愿觅天瓢一滴水 御影雨落并不知道另一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昱王的玩笑，她只是在想进宫面圣的事。 穆清荷一边陪着七公主，一边接受大家的敬酒，偶尔还要转头看一眼御影雨落，看得出对方眼里全是对将来的一片忧愁。 “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挥手招来侍女竹影，“你去尹帅那边把孩子报过来，就说女眷们也想亲近亲近孩子。” “是。”竹影领命出去了。 不一会儿竹影就抱着孩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尹原。 众人一看到竹影怀中的孩子都忍不住探头过去看，尤其是御影雨落，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襁褓里的银铃。 竹影将孩子递给穆清荷，穆清荷慈爱地接过银铃。 炎昭澐也忍不住探头过来：“这就是贵府千金，果然可爱，还会对着我笑呢，将来必定福泽深厚。” 炎昭澐也非常喜欢小孩子，她虽说是公主，但是先帝最小的孩子，平时最得宠爱，又年纪轻，活脱脱一个孩子王。 乍看见这乖巧的一团，忍不住将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摘下来，作为见面礼送给了银铃。 穆清荷连声称谢，这珊瑚珠串还是前几年太后亲赐的好东西，七公主可是一直戴在手上的，就连太子想要摸一摸，炎昭澐也不肯给呢，如今直接给了银玲，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御影雨落早就站了起来，凑了过去，看见襁褓中的婴儿的小脸，忍不住眼里都冒了泪花。 希望将来银铃的命运不似她般坎坷，真的能够福泽深厚。 酒过三巡，渐渐到了尾声。除了开场前简明洲和楚融的一段小插曲，再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发生。 最后，这孩子终于落在御影雨落怀里了。 她真是疼爱得紧，但是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逗了逗怀里的孩子，装作喜欢的模样送还给穆清荷。 她不敢表现得过于哀伤，毕竟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 穆清荷也知道御影雨落的心思，但是一切都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 宴会结束后，御影雨落便跟着穆清荷回去了，只是踏出金雀阁的时候，她却撞上了沈琮云。 沈琮云倒是没有认出他，他这一晚上都闷头不做声，倒像是有意让人忽略他一般。 他父亲在朝野中是倾向于楚家的，今日也没见他站出来为楚融说话，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一直在不停地灌酒。 别人都是来交际攀附尹帅的，只有他是真的来喝酒的。 喝着喝着，喝到最后一个出来，倒是和御影雨落撞见了。 穆清荷好歹是将军府主母，身份在这里不能提前离开，陪着七公主和众位贵妇呢一一说话，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了，是以御影雨落陪着她留到了最后。 穆清荷还有几句话叮嘱自己的儿子，御影雨落便先走一步，却不料那么巧在金雀阁门口撞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沈琮云。 如今御影雨落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右相沈苍溪的独子，京都四公子之一的云公子，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云双剑之一。 “抱歉。”沈琮云一开口便满嘴都是酒气，他也不知道撞了谁，道歉的话倒是脱口而出，看得出是个有涵养的。 御影雨落忍不住皱了皱眉，因为梅庄之事她对沈琮云的印象还不错，但是不明白今日的他会喝这么多酒，但是也不会傻到自揭老底，便淡笑道：“无妨，沈公子喝了这么多酒，回去的路上要小心了。” “多谢姑娘关心。”沈琮云虽然喝了许多酒，但是心里是清醒的，乍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声，忍不住半抬起头，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番。 御影雨落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夺人的妙目，眼波盈盈流转，满含笑意。 光是一双眼睛已经这般诱人了，更别说面纱的容貌该是如何独步天下。 明明语声很熟悉，但是容貌却是陌生的，否则这么美的女子自己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 沈琮云晃了晃脑袋，笑着道：“是我唐突了，敢问姑娘芳名？” “南疆——御影雨落。”御影雨落淡笑着，一字字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南疆圣女，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沈琮云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沈公子说笑了，贱名不足挂齿，倒是公子你常出外游历，所行之事颇有侠义之风。”御影雨落微微颔首。 “你听过我的事迹？”沈琮云眼中顿现光芒。 “飞云双剑，行侠仗义，略有耳闻。”御影雨落微笑答道。 “你还知道飞云双剑？”沈琮云哑然道。 “……”御影雨落只顾与人叙旧，倒忘了飞云双剑是他们俩自封的名号，这般脱口而出怎生是好，一时便语塞了。 “你是不是知道剑飞在哪里，自从回了上京，他便不肯再见我了。”沈琮云一把抓住御影雨落的手腕，急急问道。 什么跟什么？ 御影雨落一脸蒙，不过就是叙叙旧，怎么还扯上失踪人口了呢？ “云公子这所作所为还真让人为沈相捏一把汗呢，他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尹陌离的语声响起。 一贯冰冷疏离的声线，倒是一把好兵器，杀得沈琮云立刻放开了御影雨落的手腕。 御影雨落揉了揉被掐红的手腕，柔声道：“沈公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恕我病急乱投医了。”沈琮云脸红了红，又恢复了清流公子的一派作风。 “既然有病就该在家好好治，莫要出来乱咬人了。”尹帅的嘴就没有不敢说的话。 “告辞。”沈琮云没有脸再留在这里，一转身便立刻离去了。 “我看你才是狗！逮到谁就咬谁！”御影雨落对着尹陌离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道。 “他是沈苍溪的儿子，沈苍溪是皇上皇后那一派的人。”尹陌离盯着御影雨落，“你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他口中的剑飞是蒙剑飞，你可知道她在哪里吗？”御影雨落忍不住问道。 “别人的事，还是少管为妙，尹原送夫人和圣女回野渡无人。”尹陌离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不说就不说呗，甩什么脸色。”御影雨落只敢在心里吐槽，对着尹帅依然是弯弯眉眼兼和颜悦色的。 回去的路上御影雨落心里一直想着沈琮云和蒙剑飞的事情，穆清荷几次叫她，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穆清荷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如梦初醒。 “你别难过了，我已经和阿离说好了，让他每隔半个月就抱着尹玲到野渡无人给我看看，到时候你可以一起来。”穆清荷轻柔的嗓音响起，就像是冬日里的火焰，瞬间抚慰了御影雨落的心。 “可是尹帅也说了，不日就要让我进宫面圣，恐怕我待在野渡无人的日子也不多了。”御影雨落刚刚扬起的笑脸就垮了下来。 “放心，七公主回宫后说起今晚的宴会，定不会让你轻易进宫面圣的。”穆清荷拍了拍御影雨落的手，柔声安慰道。 “希望如此。”御影雨落低叹了一声。 有了孩子的牵绊，她竟然已经慢慢被这个时代同化了。 好在七公主是个给力的，不出两日宫里就传出太后的懿旨，免了御影雨落的面圣。 太后大概的意思是说钦天监测算天机，算出彗星扫尾，是扫把星下凡的征兆。所以今年夏季炎热少雨，未免生灵涂炭，须得去城外皇家神庙中跪求上苍保佑。 说白了就是去求雨，什么时候下雨了，什么时候就国泰明安了，原本这事应该是太后或皇后之事，但是两位贵人一个年岁已高，一个久病初愈，不能多事辛劳，只能劳烦南疆圣女御影雨落出面如此如此。 尹陌离接到这份懿旨的时候鼻子都气歪了，这些是什么歪理邪说，让一个南疆圣女去庙里跪祷就能国泰明安了，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御影雨落是凤座上那位的劲敌，还未面圣，就让她们心生惶惑，想着法儿来阻止她入宫了。 这回竟然连太后也牵扯进来了，阻力不小啊！ 尹陌离微微扯了扯嘴角。 越是有难度的事，越是具有挑战性。 就看他如何将御影雨落推到众人的面前，搅乱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上京吧！ 对于御影雨落来说，这道懿旨虽然免于她入宫面圣，但也像是一道枷锁，将她囚禁在了寺庙里。 一日不下雨就囚一日，若是一月不下雨，她不得吃一个月的素了？ 命途多舛。 御影雨落连连摇头，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陷入沉思。 今年也的确奇怪，入夏之后就没再下雨，这是怎么回事？ 可惜她是穿越不是重生啊，不然就可以算出什么时候可以下雨了。 作弊都那么难，还要摊上一个行为诡谲而又油盐不进的猪腰子脸尹陌离。 御影雨落坐上马车前还在想着为什么太后会让她去庙里祈福，直到来到了城外的皇家寺庙——金禅寺，这才明白玄机。 原来不仅要吃斋念佛，还要坐于法阵中三日，让高僧为其相面，判定吉凶。 搞了半天，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们竟然以为她是祸乱上京的鬼魅妖邪。 救命，她还什么都没做呢，不就生了一张美人脸吗？还以为只是代替皇后、太后分忧呢！ 一到金禅寺，御影雨落就被要求解下面纱，换上素纱衣，跪在大雄宝殿前的蜡烛阵中。 周围是一圈九位得道高僧。高僧身着绣金线袈裟，脸上毫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只知道捏着佛珠诵经。 高僧后面还有九九八十一位僧尼，身着灰袍袈裟，一手敲着木鱼，一手在胸前作单掌合十状，口中也是念着阿弥陀佛。 可怜的御影雨落本来就嫌上京热得似火炉一般，如今还要住得离天近上几百丈，周围香烟缭绕、蜡烛熊熊更是可怕。 才一个上午简直都快熏吐了！ 中午的时候，水月和烟岚不停地在她太阳穴抹上薄荷膏，御影雨落连午饭也不想吃，只喝了半碗莲子粥。 而面前的高僧却并未睁开眼睛，想必早已习惯这苦行般的生活了。 御影雨落不禁对这里的高僧产生了同情，他们竟然还穿着厚厚的袈裟。 “师傅们可要歇息片刻？” 没人理她…… 喝完粥只能继续跪着。 午时二刻，御影雨落跪不动了，身子软了软，就看到面前的大和尚眼中射出的愠光，没办法，只能爬起来继续。 她忍不住哼起了《渔舟唱晚》，真想马上跳进玉湖里游个来回啊！ 不知道是感动了天地还走了狗屎运，不一会儿，天色就暗了。 大雄宝殿前的乌云压得极低，狂风怒吼，门前两棵菩提树都开始蹦迪了，绿色的叶子跟着唱跳rap。 很快，天就下起了雨，暴雨。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不仅缓解了城中的干旱，还让御影雨落名声大震。 刚被太后“送”去寺庙求雨，倾盆大雨立刻就降了下来。 这真是闻所未闻，神乎其神，龙王爷来了都要忍不住叹息。 这不是命中注定的贵人是什么！ 御影雨落差点激动地哭了，没想到啊！等雨停了就能回去了。 三天之后雨变小了，尹陌离亲自来接御影雨落，并附上了宣召御影雨落入宫面圣的圣旨。 第42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可是即使有了圣旨成为求雨的功臣，御影雨落还是没能亲眼见到皇上。 原来皇帝龙体违和，昨儿夜里的风太大了，皇上一不留心患了风寒。今日连早朝都没上，自然这面圣，也不急在一时。 御影雨落在御书房的门口跪了半日，才得了这消息，彼时已经晒得眼发晕了。 而身为当朝大元帅的尹陌离却被皇帝赐了一张梨花交椅，可以坐在阴凉处等待。 如今也才六月中旬，前几日的大雨虽然缓解了一时的热浪，倒也不至于到了晚上会有吹得人得了风寒的凉风吧，这上京是内陆，又不是海上。 对于皇上的这个借口，御影雨落只能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完美。 走在出宫的甬道上，御影雨落忍不住扯了扯尹陌离宽大的袖子。 尹陌离回头，脸色极差。 御影雨落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原来美女在大祁朝不吃香吗？怎么皇帝避她跟避瘟疫似的。” 尹陌离白了她一眼，这女人光长了容貌没长脑子。 御影雨落被尹陌离的眼神伤到了，刚想反驳，却听到长长的甬道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一声“等一等”。 御影雨落和尹陌离对望一眼，难道皇上良心发现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司礼监的赵公公和几个小侍卫，这倒是老熟人了。 “尹帅不愧是练武之人，这脚程忒快了，咱家还怕赶不上呢。”赵公公把手中的拂尘搁在臂弯里，双手扶了扶快要歪倒的帽子，喘着气道。 “赵公公过誉了，不知皇上是否有其他吩咐，劳您大驾。”尹陌离微微一笑。 御影雨落也跟着展颜，眉眼弯弯，长睫微扬，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不是皇上，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赵公公缩着腰赔笑道。 “皇后娘娘？”尹陌离和御影雨落面面相觑，这皇后娘娘怎么掺和进来了？ “皇后娘娘说了，御影姑娘是祈雨的功臣，难得进宫一趟，她要在御花园好好招待一番。”赵公公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拂尘道，“御影姑娘，请吧！” 御影雨落笑不出了，这是鸿门宴啊！ “既然皇后娘娘邀请，请赵公公带路。”尹陌离做了个请的姿势。 “皇后娘娘只邀请了御影姑娘，尹帅就在宫门处等一等吧！”赵公公不由分说就想让人把御影雨落带走。 哪是带，分明是押。 尹陌离眸光微寒，这是直接宣战了？ “赵公公，御影姑娘是贵客，还望你明白。”尹陌离不怒自威，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几度，整个人像是透出了冰块般的寒意。 赵公公分明感觉这甬道里有点冷：“尹帅误会了，皇后娘娘真的只是请御影姑娘去做客。” “我去去就回。”御影雨落望着尹陌离摇了摇头，“劳烦尹帅在宫门处等我。” 随后她当着赵公公的面施展了幻蝶蛊，众人被她的蛊术所迷，一瞬间全都站定了一动不动。 “宴无好宴，都怪你。”御影雨落撩起面纱掀了掀嘴皮子吐槽，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小心点。”尹陌离也未发出声音。 “要是我死在了皇后手里，你替我收尸。” “还敢开玩笑，看来是不怕！” “怕，怕得要死，你能让我离开吗？” “做梦！” 御影雨落和尹陌离无声地沟通着。只见两人嘴皮子乱动，却听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尹陌离想出来的暗招，得益于南疆三大奇蛊之一的幻蝶蛊。 就这么一瞬，赵公公和众侍卫就似是打了个瞌睡一般，回过神来。 “咦？尹帅呢？”赵公公不解。 “他已经去宫门处等我了，赵公公，我们快走吧！”御影雨落微笑。 赵公公打了个哈欠，手中的拂尘一甩：“御影姑娘请——” “公公带路。”御影雨落行了个礼，时时刻刻拿捏着尹陌离找人教她的规矩，一丝错漏也没有。 如今是夏天，御花园到处是红石榴、美人蕉与一串红，这红彤彤、红艳艳、红花花看得御影雨落更是热了几分。 因为今天进宫面圣，她特意穿了雪青色的绛云纱薄裙，头上绾着随云髻，戴的是莹白的弦月流云簪并两朵小巧的珠花，绝色的容颜只需薄施脂粉，在眉心处画着一朵丁香花钿，即使遮着鲛纱，也已经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 这衣裙的颜色看着凉快，穿在身上走了这半日也没有想象中热，倒的确是好料子，回头可以怂恿尹陌离多送几件过来。 御影雨落这么想着，却不知道这普通的一件衣裙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到了御花园，远远的看到鱼池边的亭子里坐着雍容华贵的一抹人影，周围站着的侍卫宫女，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绕过花树，就见前面霞影纱下的女子全身金灿灿的，正坐在亭中喝茶呢，亭子周围摆着四五盆冰块，有一盆冰块上还放置着果盘点心。 倒是个会享受的皇后娘娘。 还未近前，就要行跪礼，御影雨落跪在亭子前的石阶上重重地磕着头。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怕是要来和面前这位皇后抢丈夫的。 “皇后莫怪，真不是我要来的，都怪尹陌离，他用孩子要挟我。”御影雨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在皇后面前必得小心应对，否则就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其实御影雨落心里还是有点发颤的，宫斗剧看了这么多，凭自己的智商，下场能有多好，估计三集就下线了吧！ “你就是南疆圣女，御影雨落？”隔了一层霞影纱，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有点过于威严，倒是听着有些刻意了。 “正是民女。”御影雨落头贴得更低了。 “莫要怪我，莫要怪我，与我无关，与我无关，都是该死的尹陌离！”还在心里默念着。 “抬起头来。”皇后娘娘慢悠悠地吐出四个字。 “……”抬的是头，不是腿。 这天天跪，天天跪，迟早得跪出风湿性关节炎。 御影雨落抬头保持微笑，真想用幻蝶蛊幻个丑姑娘的样貌，减少侵略性。 可是不行，将来要靠正主的脸喂娃呢！ “把面纱摘下，我仔细瞧瞧。”皇后又下了一道命令。 御影雨落微笑着摘下了面纱，果然，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皇后娘娘手抖得连茶都洒了：“果然是姿容绝世，倾国倾城啊！” 御影雨落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要遭，女人一嫉妒，准没好事。 “娘娘谬赞，御影不过是山间野花，哪比得上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啊！”御影雨落恨不得把脸埋在土里，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御影姑娘生得这般好样貌，若是埋没在南疆可就可惜了，幸好尹帅慧眼识珠将你带至上京啊！” 这话咋听起来这么违心呢？ “回娘娘，御影不过是一介孤女，得尹帅赏识跟随上京，并无非分之想。” 潜台词就是：跟我无关。 “听说你如今住在野渡无人，看来尹帅对你颇为照顾啊！”皇后娘娘微微哂笑，言谈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敌意。 “只因我初入京城水土不服，故而有些抱恙，尹帅便将我送至野渡无人，请穆神医费心照顾，如今我早已痊愈了。” 膝盖有点麻，皇后娘娘还未命她起来，今晚回去估计双膝要发紫了。 “之前我还想着将你接来宫中小住，我们也好姐妹相伴！可是穆神医却说你身子弱，还要将养一段时间。” “娘娘言重了，御影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娘娘的姐妹。” 姐妹相伴？谁要跟你姐妹相伴！ “妹妹莫谦，尹帅早就将你的来意禀明皇上了。” “娘娘，我……” “只是你身为南疆蛮夷，又是蛊母的传人，若是嫁入皇宫，似有不妥吧！”皇后娘娘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娘娘考虑得极是，民女岂敢有非分之想。”御影雨落急忙表忠心。 “噢，这么说一切都是尹帅的意思，那么他将你送入皇宫又是为了什么呢？”皇后娘娘循循善诱。 “这……”意识到皇后娘娘的圈套，御影雨落惨白着脸，一时语塞。 皇后的妙目紧紧地攫住御影雨落惨白的脸颊，似乎想要看透她。 御影雨落脑中飞速的旋转，说道：“当日我姨婆负隅顽抗，最后身死魂消，尹帅念我孤苦伶仃，方才将我带来上京的。至于尹帅想要将我送入皇宫，怕是谣言吧！皇后娘娘又是哪里听来的呢？”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若是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做什么母仪天下的娘娘。 “自然是皇上告诉我的。”皇后娘娘顺口而出，殊不知已经落了下风。 “皇后娘娘慎言！”身旁立刻有个老嬷嬷出声制止。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这御影雨落是将计就计，想要让她担个“后宫干政”的恶名。 “皇上也只是随口提及妹妹的名字，若是妹妹有意进宫，本宫可以撮合一二。”皇后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 “皇后娘娘，孤女由姨婆养大，去年她伤重逝世，我已心伤憔悴。民间尚有守孝三年方能谈婚论嫁的规矩。还望娘娘恩准，三年之后再谈婚嫁。”御影雨落跪倒在地，双手交叠平放，重重地磕了个头。 这娘娘疑心太重，若是再不拒绝怕是今日连宫门都难出去了。 但是尹陌离那边就等着我入宫和亲，好为他筹谋。 两边都不能得罪，只能谎称有热孝在身，先拜托面前的困局吧！ 果然一听这话，皇后娘娘就不为难御影雨落了，还让她起来喝茶，最后让赵公公送她出了宫门。 跪了半日，又吓了半日，御影雨落背后流的冷汗已经能拧出水来了。 尹陌离再次见到御影雨落的时候，她瘫在马车里就是一副热得虚脱的模样。 “皇后跟你说了什么？”尹陌离直接开口。 “还能说什么，死活不让我进宫。”御影雨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进宫与否与她何干？” “怎么没关系呢，你不是让我进宫成为皇上的妃子，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吗？”御影雨落忍不住开口，“跟皇后抢夫君，你觉得皇后能答应吗？” “笑话，你抢得过吗？”尹陌离嗤笑。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御影雨落叉着腰，怒目瞪着尹陌离。 “帝后自小心意相通，你以为就凭你的容貌就能离间二人？”尹陌离冷笑。 “那你还让我入宫和亲。”御影雨落皱眉。 “如今倒也未必，前几日还听说帝后又吵了一架，说不定你的出现就是打破帝后和谐的关键。”尹陌离双目炯炯，似是有了新的目标。 “做小三，死全家。”御影雨落心里翻了个白眼。 “皇后不让你进宫，你是怎么回的？”尹陌离盯着御影雨落，看得她心里发毛。 “我……我就说我姨婆刚去世，我要守孝三年。”御影雨落越说心里越没底，声音也越低。 但是在马车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哼，你倒是会自作主张了。”尹陌离气极，“三年！你可知打乱了我所有的布局。” “这真不能怪我，你不知道皇后娘娘那气势，我要是一说入宫，她非把我吞了不可。” “你直说自己胆小懦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你……” “皇后你都怕，将来见了皇上，岂不是变成软脚虾。” 被尹陌离一阵抢白，御影雨落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你行你先上，不行别哔哔。”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眼见尹陌离怒视着自己，御影雨落立刻求饶。 回到野渡无人，御影雨落心里轻松了许多，虽然尹陌离现在真的气成了猪腰子的颜色，但好歹没对她动手，也没说要以银铃要挟御影雨落的话。 “呼……”总算安全渡过这次的小危机。 “你真的和皇后说了守孝三年的话？”穆清荷坐在桌前给御影雨落倒了被解暑茶。 “不错，我还想着多活几年呢，若是真像尹帅说的，把我送进了宫，我铁定不出三个月就死于宫斗了。”御影雨落颇有自知之明。 “既然如此，还不见你多下功夫。”尹陌离恨铁不成钢。 “这不是下功夫就能够的，我没有这心机。”御影雨落喝口茶，心里的虚火总算灭了一点。 “只知道安于现状，怪不得你一事无成。”尹陌离将茶碗重重地砸在桌上。 御影雨落吓了一跳，眼见着尹陌离神色愠怒，穆清荷连忙劝道：“阿离的想法太偏激了，如今雨落并非完璧之身，若是入宫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还会连累你。” “不错，不错！”御影雨落这才想起这一块心头的大石，之前一直想着入宫不能见到银铃了，“我差点忘了自己并非完璧之身了。” 这话说出口，连穆清荷都有些尴尬。 “我自有安排，无须你操心。”尹陌离冷漠开口。 “您可真厉害，这都能安排！”御影雨落实在忍不住咂舌，“这贿赂宫里的嬷嬷真有这么简单？” “沧海潮生阁有一种药，名为冰清丸，可恢复完璧之身。”尹陌离淡淡地说。 “……” 这也行？ 第43章 人世几回伤往事 御影雨落在皇后面前求来了三年守孝之期，如今她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野渡无人，好在每隔半个月，尹陌离会准时带着银铃过来团聚。 自从御影雨落上金禅寺求雨之后，这雨就变得不金贵了，时不时洒两滴，还夹带着大风，连着几日狂风暴雨几乎要把皇城都淹了，甚至把皇宫里的一株八百年桂花树给刮倒了。 坊间又开始传言这求雨的功臣怕不是功臣，有可能是灾星。 御影雨落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失笑，这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如今也没人去查，但是御影雨落这求雨的功劳怕是被折腾得一丝也无了。 “这真是奇了，我一介南疆孤女，怎么不下雨要怪我，雨下得多了也怪我头上呢？”御影雨落忍不住对着尹陌离吐槽。 尹陌离阴着脸，幽幽地瞟了她一眼。 御影雨落不敢抱怨了：“得，您说吧，这回太后又是想把我派哪里去祈求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呢？” “太后没说什么，皇上召你御前问话。”尹陌离皱了皱眉，“你是辰帝亲政以来第一个可以登上紫宸殿的女子。” “什么？之前不是还说在御书房面圣吗？怎么这回要去紫宸殿了。”御影雨落激动得嗓音都变了。 “不知。” “入宫面圣是为了上京连日雨灾问责我吗？” 尹陌离摇了摇头。 “那是为了选妃一事吗？”御影雨落忍不住问道。 尹陌离又摇了摇头。 这是一问三不知吗？御影雨落不死心，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什么时候去啊？” “明日辰时。你寅时三刻必须前往紫宸殿候着，待叫到你时，方能入内。” 总算能回答一个问题了。 尹陌离叮嘱再三：“皇宫中的规矩又多有繁杂，切不可行差踏错，否则就是小命休矣。” 这一点不用尹陌离交待，御影雨落自己就知道，只是她没想到才刚刚见过皇后一面，定下三年之期，这么快就又要进宫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御影雨落梳洗打扮了一番，上身穿富贵莲花缂丝织锦长衫，下穿一条同色系的曳地百褶裙。一头青丝编成了几条小辫子，将一半的辫子盘在头上，剩下的垂肩而落，发间簪上别致的苗银首饰，颇有异域美人之风。俏脸上依然遮着珊瑚色鲛纱，越发让人浮想联翩，想要一睹这美人风采。 早朝还未开始，尹陌离早早地便带着御影雨落来到紫宸殿门口，已经有太监在此处等候多时。 尹陌离再三叮嘱御影雨落说话行事要小心，便排班入列准备早朝了。 御影雨落站在紫宸殿偏殿处等候，殿内灯火通明，只听得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屋檐上也好似挂了一串串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直往下落。 御影雨落心里焦躁不已：老天爷，再照这么下法子，我就该身首异处了。 好在时间一到，就有宣旨的太监命御影雨落到殿外候着了。 不多时，只听太监们山呼：“传南疆圣女御影雨落觐见。” 立刻就有太监引她入殿，御影雨落集中精神，低着头走到皇帝面前，真是一丝错漏也不敢犯，甚至连略微抬头也不敢。 “民女南疆御影雨落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御影雨落不敢造次，皇宫中能人甚多，连幻蝶蛊也不敢随意施展。 辰帝道：“起来回话。” 御影雨落稳稳地站了起来，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听闻你乃南疆第一美女，皇后娘娘也对你的容貌赞不绝口，为何今日面圣还戴着面纱啊！”这话语声犹如谷中清泉，中底音色，沉浑悦耳。 御影雨落没想到皇帝的声音竟然那么年轻，闻言躬身答道：“皇上息怒，请恕御影不敬之罪，御影这就将面纱摘下。” 御影雨落轻轻地侧着脸，抬起右手，兰花指先解下右边的扣子，当她将脸上的鲛纱完全解下时，整个紫宸殿都是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连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也懵了一瞬，手中的刀松了松，发出了“咔”的一声。若非扣子系得紧，这刀非脱手不可。 辰帝喝了口茶掩盖自己的失态，慢慢道：“果然姿容绝世，据说你已经继承蛊母衣钵，这南疆蛊术应该已经烂熟于心了吧！” “御影自小习得各种蛊术，更是养了许多灵蛊，尤其是我们南疆三大奇蛊之一的幻蝶蛊，我已修习至光明女神蝶。”御影雨落低着头，始终未敢抬头看一眼龙椅上的辰帝一眼。 “既然如此，不如施展奇蛊给各位爱卿开开眼界如何？”辰帝似乎心情不错。 “御影遵命。”御影雨落没想到辰帝的要求这么简单，这入宫面圣就是施展一技之长吗？ 御影雨落双手捏诀，纤纤素手飞速变幻着手势，时而结印，时而微微弹奏着隐形的音符，一只只荧光紫色的光明女神蝶就绕着她身周飞舞起来。 不一会儿，御影雨落身周已经飞舞着成百上千只光明女神蝶了，蝴蝶颜色各异，美轮美奂，俱都绕着她身周飞舞。 美女蝶舞，此番景象不禁“倾倒”了众位大臣。有的连连称奇，有的激动地捂住了心脏，还有的差点喊出“仙女”二字，俱都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紫色的蝴蝶翩然而舞，慢慢地飞向高高龙椅上的青年。 青年戴着九龙琉璃冠冕，威严的气势如今也似被这蝶舞缓和了，竟然伸出右手接住了飞来的蝴蝶。 御影雨落心里暗想：是你要伸手的，别怪我。 蝴蝶停在了辰帝的指尖，似乎想小憩片刻。 御影雨落神秘地撇着嘴，抬头望向龙椅上的辰帝，正想绽出一个最美丽的笑容，可是在看清来人之后，竟然浑身震颤，大声惊呼道：“可知幻？” 蝶舞幻影簌簌全灭，众人回过神来，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恍然惊醒，似是被御影雨落惊呼声打扰了一般，脸色倏地转为怒色。 “大胆！”辰帝大怒，重重地拍打着面前的台岸。 御影雨落这才惊醒，面前这人并不是她现实生活中的弟弟，而是如今的九五之尊。她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抖个不停。 怎么会这么像！ 尹陌离脸色阴沉地都能滴水了，望着御影雨落气得咬牙切齿：果然不能相信这笨女人，一点事都做不好。 “大胆御影雨落，竟然在殿前哗众取宠，可知‘规矩’二字怎么写。”辰帝低沉着嗓音说道。 “皇上恕罪，民女该死。”御影雨落跪地求饶，心中在想着怎么解决面前的麻烦，忍不住拿眼偷觑尹陌离。 尹陌离手中抱着白玉笏板，看也不看她一眼，似乎并不想帮她似的。 “完了完了，刚进宫面圣就得罪皇帝被处以极刑。别说三集了，我怕是十分钟都熬不下去。”御影雨落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却忘了危险马上就要降临了。 “你喊我什么？” “陛下，这是南疆的古话，是龙神的意思。想必圣女抬头之时正巧看见真龙浮于座上，是以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龙神的名讳，如此一来，这幻蝶蛊也就破了。”尹陌离开口救场。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正是如此，民女还以为皇上是龙神下凡，是以惊呼出声，惊扰了陛下，真是该死。”御影雨落连忙接口道。 “皇上乃真龙天子，恭祝皇上万寿无疆，愿我大祁国运昌泰。”尹陌离立刻跪下磕头。 殿中众位大臣也立刻反应过来，跪下磕头，山呼：“皇上乃真龙天子，恭祝皇上万寿无疆，愿我大祁国运昌泰。” 御影雨落连忙跟着一起喊。 “哈哈哈哈！说得好！”辰帝似乎很开心，笑着说道，“御影雨落听赏。” 辰帝赏了御影雨落黄金百两并一对翡翠连环。 “谢皇上。”御影雨落心里吐出一口浊气，好在有惊无险。 “皇上，南疆圣女来我大祁本意是和亲的。如今……”开口说话的竟然是太上师鲁方朴。 尹陌离没料到鲁方朴竟然将他的奏本提前抢着说了，闻言立刻道：“南疆已向大祁称臣，圣女和亲一为了大祁与南疆的和平，两地邦交至为重要，唯有入宫为妃方能成为南疆与大祁世代友好的象征；二是闻听圣女对陛下的心意，想必仰慕陛下已久，正好趁此良机，永结秦晋之好。陛下以为如何？” “这……”辰帝似乎并不愿意纳御影雨落为妃，正在低声沉吟，苦思推脱之法。 “陛下，微臣以为此计甚好！”鲁方朴再次附和。 “哦，太上师何出此言？”辰帝似乎没想到连鲁方朴也会赞同他立御影雨落为妃。 “尹帅亲征南疆，南疆军民流离失所，如今虽然设置督郡，但南疆元气大伤，势必将我大祁军官视为仇敌，推行的政令百般阻扰，于国于民皆是不妥。若是圣女能够入宫为妃，正好可以修补大祁与南疆的关系，不是一举两得吗？”鲁方朴说得义正言辞，连辰帝都忍不住动摇了。 “太上师所言极是。”立刻有左相简狄出列附和。 紫宸殿大部分官吏都出列同意辰帝纳御影雨落为妃。 只有御影雨落正在思考龙椅上的辰帝为什么会和可知幻长得一模一样。 正当辰帝沉吟未决时，猛然看到御影雨落直愣愣的目光，便问道：“若是入宫为妃，圣女以为如何？” 御影雨落正在沉思，冷不丁被点名，不由地一惊：“正是如此。” “什么？”辰帝没听明白。 “皇上，圣女必定高兴过头了，连谢恩都忘了。”尹陌离开口说道。 “谢主隆恩。”御影雨落连忙磕头谢恩，辰帝说了什么她并未听清，但是尹陌离让她谢恩这是毋庸置疑的？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还望皇上三思。”终于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了。 尹陌离不用猜就知道是右相沈苍溪：呵呵，楚家的势力，如今倒是摆到明面上了。 思虑再三，加之御影雨落尚有孝在身，辰帝也不急在一时。只说南疆圣女年纪尚轻，婚事年后再议。 御影雨落今日第一得见天颜，表现不是一般的差，简直比面对皇后还要差上三分。 回家的马车上，尹陌离一句话都不说，脸黑得简直都能磨墨了。偏偏御影雨落还一无所觉，脑子里想的都是为什么皇帝的容颜和可知幻一模一样？ 难道她穿越过来，和可知幻有关吗？ 第44章 往事空惊一梦间 “你可知御前失仪，轻则杖打，重则斩首，你不要命了吗？还是弃铃儿于不顾，宁愿一死了之？”原本尹陌离还要重责御影雨落，但看到御影雨落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头。 “说话！” “说什么？”御影雨落如梦初醒，抬头问道。 “呵，你当着皇帝的面喊出可知幻，是为了什么？”尹陌离黑着脸问。 “我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御影雨落转了转眸子。 “说！” 御影雨落凑到尹陌离面前，神秘地低声道：“你可能不相信，这皇帝的样貌和我弟弟长得一模一样。” 尹陌离当她在说笑，严肃地呵斥：“你在胡说些什么？” 御影雨落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我也希望看错了，但是真的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在想，我能够来到大祁朝，也许和我弟弟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真的毫无头绪。” “你穿越之前，在哪里？”尹陌离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第一次开始怀疑御影雨落的话，从见面开始，就不曾怀疑过这女人的来历，如今倒要重新审视一番了。 “我在团建，团建就是我们公司里组织的郊游。在玉湖附近的竹林里，一处古老的山庄。”御影雨落慢慢地回忆道。 虽然时间隔得久了，但是她始终忘不了穿越那天的事，明明她要去吃烤鱼的，怎么一睁眼就到了尹陌离的身体里。 “团建，玉湖……”尹陌离盯着御影雨落，想要看看她有没有撒谎。 “明明这个女人有千百处异样，他怎么就带她进京面圣了呢，万一出了事……”尹陌离头一回懊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当天夜里，御影雨落就做起了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间布满灰尘的仓库，而她又变回了现代女子——云无心。 “咳咳咳，这仓库里的灰尘可真够多的。兔崽子也不知道收拾一下，真是懒。”云无心忍不住捂住鼻子骂可知幻，一边挥舞着右手，一边四处寻找着。作为广告公司的策划，连找道具这种小事儿都归她管了。 仓库在地下室，逼仄无光，一阵阵潮湿的霉味直冲鼻端。云无心皱了皱眉头，拧着鼻子，终于在鼻炎发作之前找到了藏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红色丝绒布。 丝绒布上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都没人用过了。 她无奈地扒拉着面前这一堆红色的丝绒布，心想：这么多应该够了吧！ 云无心将它们卷作一团，虚虚地抱在怀里，生怕沾上一点儿霉灰，正准备离开，却听到“砰”的一声，仓库门被关上了。 云无心吓了一跳，正纳闷：哪来的妖风，把地下室的门都关上了。 她抱着丝绒布，正想把门拧开，谁想这仓库真的怕是年久失修了，这门锁愣是卡住了，转了半天竟然没打开。 “看来要从外面开门了。” 想到这里，云无心掏出手机，微信呼叫好友舒芮，想请她来开门。可是手机拿出一看，一格信号都没有，真棒！ 这种情况一般会出现什么？ 妖怪……鬼魂……吸血鬼……作为一个小编，云无心的想象力异常丰富，就这么一瞬间就想到了古今中外十七八部恐怖片了。但是她却并不害怕，并不是不相信这些，而是自从小时候见过真正的“魔鬼”之后，这些恐怖场景都是小菜一碟了。眼见为实，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呢，她可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所以要么等着舒芮忙完工作来找她，要么大声呼喊，希望有人恰好能听到吧！ “有——没——有——人——啊！帮我开个门……”云无心扯着嗓子大喊。 四周的墙壁也跟着喊：“有——没——有——人——啊！帮我开个门……” 这回音真是瘆得慌，还好日光灯还亮着，云无心庆幸地想着。似乎冥冥中有人作对似的，日光灯闪了两下，“啪”的一声爆了！ “大哥，不会这么倒霉吧！”云无心害怕了，要说刚才还是云淡风轻，现在的脸可是扭曲得像是洗衣机里刚刚拧干的洋娃娃。 心里的那个噩梦又钻出来了，自从八岁那年遇到那诡事之后，平静的心湖像是一扇冰封的门裂了一条缝，又想起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夜晚。 一层梦套一层梦。 御影雨落睡得极不安逸。 孤儿院外的草地上，天上繁星点点，却依然挥不去黑暗，黑夜中悬在半空的黑影，披散的长发，庞大的身躯，伸出的五指箕张，到处席卷而来的风沙…… 虽然最后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小床上，而且人也没事，但因为这一幕结结实实地病了两个星期。别人不信，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同在孤儿院的可知幻，为了救她，硬是被妖风给吹得掀翻了两圈。最后连可知幻都失去了记忆，那一身的伤痕他还以为是从高低床上摔下来导致的。 也因为可知幻奋不顾身的相护，云无心始终对他感念，一直将他当作兔崽子，哦不，当作亲弟弟一般。 所以与可知幻最初的相遇，是因为那个鬼魅般的夜晚。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祭起手机闪光灯，不得不说，有光她就不那么害怕了。周围一丝声音也没有，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只是这一团白光，映照在云无心惨白的脸上更显恐怖。 现在要是出现个人，说不定会把云无心当作“鬼怪”吧！ 如果说有手机闪光灯照明还不算太坏的话，那更坏的是什么？ 云无心想着，瞬间抓狂：糟糕，手机忘记充电了，下来的时候就亮红灯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电视剧要是这么演，主角就该见鬼了。 果然，梦里也和现实中一样，云无心是个马大哈。 十分钟后，手机在发烫中一命呜呼了，连最后一团光也没有了，瞬间沉寂在了黑暗中。 虽然十分钟内，云无心和墙壁对喊，但依然没有人经过地下室的仓库前来救援，甚至连蚊子苍蝇也没有一只，当然也没有“鬼”！ “所以，我要在这里待到几时呢？”云无心心里发苦，距离她下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希望舒芮早一点醒悟，前来搭救。 云无心忍不住双手合十，把满天神佛求告了一遍。 “该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吧！”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云无心也冷静了下来，心里盘算着原本道具是可知幻负责的。 可知幻作为她的弟弟，也在这家公司，但是兔崽子怎么会…… 可知幻是她关系最好的异性朋友，也是她弟弟。两人同龄，都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同伴。云无心比可知幻先到孤儿院五天，就是这五天，云无心以大欺小，硬是让可知幻喊他姐姐。 云无心运气不错，有好心人资助，一路读到了大学。大学里学的汉语言，认识了编导专业的舒芮，最后一起来到了这家公司。 而可知幻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被本地的一所体校录取了。 因着那晚的“救命之恩”，可知幻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云无心却始终记得，时不时帮助可知幻。 两人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患难之交了，所以可知幻放弃分配，来到这家公司和云无心在一起工作，就连公司安排的宿舍也是隔壁邻居。 可知幻为人比较花心，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的女朋友是个小有名气的女主播，算是本地的小模特了，名字叫乐瑶。两人谈了三个月了，已经超记录了。可知幻喜欢她喜欢得就跟自己的眼珠子似的，时常和她黏在一起。所以一来二去，乐瑶和云无心也混了个脸熟。上次还听可知幻说，两人好事将近，计划着见家长了。 可知幻和乐瑶甚至连将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可乐”。 云无心听到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夸道：“好名字！” 但是乐瑶父亲是做生意的，有自己的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资产也有个千儿八百万吧！况且她自己又是小模特，虽然现在还没有大红大紫，但是眼光不会太浅，看上可知幻的无非也是那张小白脸罢了。 因此云无心早就劝过可知幻少做白日梦了，奈何可知幻不听，坚持认为云无心是嫉妒，气得云无心踹了他屁股一脚，把他赶出家门了。所以直到现在，可知幻连公司也不来了，打电话也没人听，宿舍里也没有人，这道具一职只能云无心自己干了。 云无心想到这里，恨得牙痒痒，肯定是可知幻搞得鬼！ 幸好她身体一向健康，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不然现在就该叫救护车了 。她忍不住骂道：“可知幻，是不是你，我看到你了，你个兔崽子，皮痒了是吧！你赶紧出来……”就这样骂了半个小时，骂得口干舌燥，周围还是一丝声音也没有。 “难道我想错了。”云无心发愣，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很熟悉，一听就是那兔崽子的。 云无心腾一下火起，叫嚣着：“果然是你，胆子肥了是吧！敢把你姐姐关在仓库，还关了灯……罚你今晚没饭吃。” 听到云无心在仓库里发飙，可知幻却破天荒没有辩解，只是迅速拧开仓库大门，这老式大门很难开，似乎是锁芯坏了，可知幻拧了半天，门终于打开，走廊里的的灯光照进仓库，云无心在黑暗里待久了，光照进来的一瞬间竟然有些不适应，抬手挡住了光芒。 可知幻阴着的脸在看到云无心安然无恙的这一刻瞬间松了，立刻换上嬉皮笑脸，“嘿嘿”笑道：“姐，你还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云无心没看到可知幻的脸色，但是听到这找打的声音，也不禁瞪大双眼，挥舞着拳头，一下子打在了可知幻的脸上，恨声道：“造反了你！” 可知幻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拳，捂着半边脸直哼哼，“你老弟我这花容月貌都被你打残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云无心拧着可知幻的耳朵，怒吼：“我狠心，你把我关在仓库里倒是有理了？”似乎觉得一拳不够解气，还想把另一边脸也拉下水。 第二下却被可知幻躲过了“你干嘛，你别动，谋杀亲弟啊！” 云无心气得脸色惨白，撸起袖子还要教训可知幻，却被可知幻抢白道：“琛哥让你赶紧上去，把桌布铺上。拿块桌布都磨蹭半天，你看你还能干啥。” 云无心龇着牙，把手里的桌布往可知幻怀里一扔：“这是谁的事情，要是某人准时上班，我至于干这事嘛！” 云无心心里蹭蹭直冒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晚点再收拾可知幻。 可知幻嘻嘻一笑，立刻跟上，一边不怕死地说：“你在仓库里害怕不，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呢？” 云无心听了更生气了，一个回头，可知幻躲避不及，正巧撞上云无心。“哎哟”云无心个子矮，额头刚巧撞到可知幻下巴上。被可知幻的尖下巴磕到了，这下更气恼了，扬手就是一拳，打在可知幻胸口，直把可知幻殴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在仓库待的时间比我长，电话打得通吗？”云无心叉着腰，活像一只发怒的母鸡。 “打不通！”可知幻打了个哈哈，似是知道理亏，低下了头，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你可真棒，对你姐都这么狠，看到时候还有谁和你交朋友。”云无心劈头盖脸一顿骂。 “不要你管。”可知幻也生气了，呛声道，“你管好自己吧！”便抱着桌布绕过云无心向前走去。 “长脾气了。”对付这样无理取闹的可知幻，云无心真是甘拜下风，心里默念回去再收拾你。 云无心和可知幻一前一后走上楼了，舒芮正好去仓库找云无心，冷不丁看到可知幻脸上的伤痕，笑道：“哟，原来是姐姐教训弟弟啊，果然还是我们云姐厉害，是猴子精的克星。” 可知幻闷哼一声，一句话也不说，自顾自去了会场。 “他怎么了，真被你教训了！”舒芮捂着嘴，一想到可知幻脸上的红痕，就忍不住想笑。 “不想活了，把我关在仓库，还把灯给关了。地下室手机没信号，我连电话也打不出，只能开着闪光灯，最后手机电量耗尽，我在黑灯瞎火里等了半个小时。他才开门，指不定躲在哪里偷笑呢，真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云无心低声咒骂，咬牙切齿，发誓今晚要吃笋烤可知幻。 “可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乐瑶了，他怎么没和乐瑶在一起。”舒芮笑岔气了。 “谁知道呢？”云无心气不打一处来。 舒芮默了默说道：“不过乐瑶这女孩子还是挺有意思的，家庭条件这么好，也愿意和可知幻在一起。”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你管他呢，我都懒得说他了。”云无心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云无心在阴暗潮湿的仓库待了半天，气性还没消。身上痒痒的，就不停地挠啊挠，挠啊挠，到最后感觉脸上也痒了，忍不住用手抓了抓脸，竟然摸到了一截毛茸茸的爪子。 “什么东西？”云无心惊呼出声，整个人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第45章 浮生聚散云相似 还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竹苑。 御影雨落忍不住喘了口气，自己没有回到现代，依然在大祁朝野渡无人的凌云渚。 而梦里的那个毛茸茸的爪子正是面前的小狐狸——斯斯。 斯斯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御影雨落：“姑姑，你梦到什么了？” “我……没什么？你怎么来了，银铃呢？”御影雨落拍拍胸口，问出了声。 “尹帅让我来告诉你，今晚他会带你去玉湖，让你申时在山谷外等他。”斯斯口吐人言。 “去玉湖？”御影雨落奇道，“他去玉湖干什么？” “他没说原因。姑姑，你去宫里面圣结果如何？”斯斯也很关心御影雨落。 “前途未卜，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御影雨落叮嘱斯斯一定要照看好银铃，千万别让某人有加害银铃的可乘之机。 斯斯郑重地点点头，再一次提醒御影雨落出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尹帅。 “为何？”御影雨落迟疑地问道。 斯斯翘了翘狐狸尾巴，只推说以后就知道了，便迅速消失于山谷中了。 御影雨落低头沉吟：若是连尹陌离都不能信，那我留在这异世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又不禁联想起刚才的梦，怎么今日又梦到了可知幻？ 明明很熟悉的场景，可是才隔了半年，梦里的可知幻竟然要将他困在仓库里了。 难道人真的会变吗？ 上一次梦到可知幻是在梦星辰碎片的作用下，那么今天呢？ 难道是因为白天见到了酷似可知幻的辰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御影雨落叹了口气，摇头清空自己的思绪，若是有机会再面圣，一定要近距离再观察一下辰帝的样貌，看看两人为何如此相似。 她能够从现世穿越至没有历史记录的大祁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与现实中人一模一样的辰帝，如果科学解释不了，那只能寄托于玄学了。 尹陌离能够噬魂夺魄，在这方面想必有所涉猎，今晚一定要好好询问他。 尹陌离想要带她夜探玉湖，估计是因为她说是从玉湖边的竹林穿越过来的。 以尹陌离那多疑的性格，一定会探查清楚她的来历。人生真奇妙，若非当时尹陌离受伤失魂，又有谁相信她是从现世穿越而来的呢，怕要当她是傻子关起来了。 不到申时，她就已经幻了一副普通人的容貌，又换上了轻便的衣服，收了两枚新炼的蛊虫——五毒蛊和龟蛊，连带着碧落黄泉和狐狸香制成的幻晶丸俱都装在随身佩戴的小香囊里，还把梅花小箭戴在了手背上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和尹陌离在一起很安全，但也有万一。 天还未黑，两人就骑上两匹骏马向玉湖所在的小镇奔驰而去。 这两匹骏马俱都万里挑一，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玉湖。 御影雨落如今骑马已经很熟练了，当下也不推脱，顺着玉湖边上的小山慢慢走去，然而两人绕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那神秘的别苑，也没有看到那一片绿竹，难道这些都是后来才建的。 “除了竹林和别苑，你还记得什么？” 御影雨落沉思了片刻：“我们前一天来到山庄团建，主人还请我们吃了晚饭。第二天可知幻就带着乐瑶来找我，说是乐瑶被人打了。他们下山离开后，我就准备穿过竹林去找我的伙伴们。就是穿越竹林的时候猛然间听得一阵铃声，我就倒下了，再睁开眼睛灵魂就飞到了你的身上。” “乐瑶又是谁？” “可知幻的女朋友。” “女朋友？” “呃，就是情人，未婚妻。” “她为何被打？” “我怎么知道。” “你不问清楚原因就让他们下山了？” 御影雨落忍不住白了一眼：“我还被乐瑶打了呢，我上哪说理去？” 尹陌离冷哼一声：“你将那日的事详细说清楚。” 御影雨落无奈，又回忆起了往事。 那几日，正是他们公司团建，借用了风铃苑主人的“壹心别苑”。 云无心和同事们约好了要去爬山，所以一大早就穿着运动服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吃早餐。 随后可知幻和乐瑶也来了，远看真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啊！ 近看，咦？ 美女的脸上怎么有浅浅的巴掌印呢？ “哟，你这脸上的妆容还挺新鲜啊！”云无心的好友舒芮开口调侃。 乐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望着云无心的眼里既有委屈又有不甘。 可知幻默默地牵着乐瑶的手，低着头走向云无心，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云无心很纳闷，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而且乐瑶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 “你们怎么了？”云无心问道。 “昨天……”可知幻还没开口。 乐瑶就挣脱了可知幻的手，向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捂着脸，耸着肩。 这一幕倒是把众人看傻了，还以为可知幻给了乐瑶天大的委屈呢！ “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云无心皱着眉头问可知幻，“你打的？” “姐，你真的不知道？”可知幻望着云无心，眼里有莫名的情绪。 “我怎么知道？她又不和我住在一起。”云无心更是奇怪。 可知幻欲言又止：“你不知道就罢了，我去看看她，你们今天自己玩吧！”说着便快速追了出去。 云无心更是一头雾水，想了想便对着舒芮说：“你们今天去哪里，发个定位给我，到时候我来找你们。” “我们计划去挖竹笋，然后去山后的小溪里钓鱼。”舒芮一边喝粥一边笑眯眯地回答，“我们打算在山里吃烤鱼。” “啧啧啧，这里严禁山火，你们可悠着点。”云无心笑道。 “放心吧！昨天我们观察过了，别苑东侧竹林里有一大片草地，山上流下的溪水被人工引流，在草地附近凹成了一座水潭，面积不小，但是水浅，里面是有野生鲫鱼的，在水潭附近搭火做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老板周琛笑着说。 “好，那我过一会儿来找你们，我先去看看小可。”云无心抓起桌上的手机就去找可知幻了。 云无心一路问着别苑的侍者，最后来到了两人住的临鸢馆，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云无心脸色泛红，有些急躁，“电话也不接，人也不在。这两人去哪里了？” 云无心叫上别苑的侍女一起把别苑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他们。 其他人也不在了，估计都去爬山了。 “嘟……嘟……”可知幻的电话还是不接。 云无心这下急了，她没有存乐瑶的电话，只有她的微信。立刻打了语音电话过去，不一会儿，语音电话通了，是可知幻接的，说两人在别苑外的竹林里，马上回来了。 云无心还想问话，可知幻已经把电话挂了。 “兔崽子脾气见长啊！”云无心咬牙切齿，却还是来到别苑门口等着两人。 这时侍女玉儿上前，悄声说道：“听说他们俩昨天吵架了。” “他们俩还会吵架了？”云无心失笑，“怎么可能？一定是瞎说的。” 可知幻拿乐瑶当宝贝似的疼着，怎么可能吵架让她受委屈。 “是临鸢馆的宝儿说的，她说昨天晚上可知幻回去的时候乐瑶非常生气，一直在哭，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你身上怎么有口红印？’‘你们俩青梅竹马，我走还不行吗？’”玉儿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措辞，一边打量着云无心的脸色。 “呵，这是吃的哪门子醋？”云无心一听就明白了，昨天可知幻抱了她，估计衬衫上染上了云无心的口红了。这乐瑶口中的青梅竹马一定是自己了，这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也不知道可知幻怎么劝的。“那乐瑶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是阿幻打的吧！ 云无心咂舌，为自己这危险的想法捏了一把汗。 “她说……她说……是你打的。”玉儿吞吞吐吐，最后终于说出了口。 “我打的……”云无心愣住了，这哪是锅，这是天上掉刀子了，直直地扎中了她。 “我怎么打得她，吃过饭后我都没见过她。”多么煽情的一出大姑子和新媳妇的爱恨情仇。 云无心摇了摇头，打了个寒战，把脑子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抛除了。 “我也不相信云姑娘会打人。”玉儿认真地说。 正在这时，可知幻和乐瑶从竹林里绕了出来，正朝着云无心走来。云无心让玉儿先离开，一个人面对可知幻和乐瑶。 云无心凝视着面前的两人，他不会相信了乐瑶的话了吧！ 这兔崽子比猪还笨啊！ 这是一阵疾风拂过，檐角的铜铃叮铃铃响个不停，声音悦耳动听，似在倾诉着冤苦。 云无心是真的又冤又苦。 “你们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云无心不耐烦了。 都快中午了，她还惦记着吃烤鱼呢！ 乐瑶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脸上的巴掌印，更显苍白。这一巴掌打得太狠了，饶是她遮瑕膏用了半瓶，可还是有印迹。 “该不会是自己打的耳光来冤枉我吧！”云无心一惊，乐瑶应该没这么狠吧！ 她到现在都不清楚乐瑶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你还问，不是你让人打的吗？我爸都没有打过我。”乐瑶气哭了，脱口而出。 “你有什么证据吗？”云无心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昨天夜里，知幻睡着后，你让人把我喊出去，说是要跟我聊一聊游戏广告的事情。我就出去了，可是那人把我骗出去门后，什么也不说，直接给了我一巴掌。他还说这是给我的教训，让我立刻赶紧离开，你不欢迎我。”乐瑶一边说一边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云无心真是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什么操作，哪位大哥替我惩恶扬善，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 “那你看清那人是谁了吗？”云无心再次发问。 “是别苑主人身边的保镖，昨天我见过他的，下巴上有道疤。”乐瑶似乎回忆起了那人是怎么威胁她的，整个人瑟瑟发抖。 别苑主人和云无心似乎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云无心只能苦笑：“是我的错，我认了，你想怎么样。” 乐瑶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我要……”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云无心的脸上，顿时她的左脸上布满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云无心愣住了，可知幻也愣住了，甚至来不及伸手挡住乐瑶。 “瑶瑶，你怎么可以打人。”可知幻急了，拉住乐瑶的手，又想凑上去看看云无心的脸颊。 “走开！”云无心轻抚脸颊，小时候两个人也打架，还揪头发，但是那时候心里不不酸也不发苦，反而很开心。 现在她心里胃里全是苦水、酸水！ 乐瑶冷哼道：“我爸要是知道我被人打了，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够了，瑶瑶别说了。”可知幻喝止道。 “云姐，我们先回去了，回头我去和伯父解释一下，这是个误会。”可知幻抿了抿唇说道。 云无心苦笑着。她心里明白，从此可知幻和她的关系怕是没有那么单纯了。 “我们走吧。”可知幻牵起乐瑶的手，转身向着停车场走去。 云无心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现在脸上有巴掌印的人变成她了，要是顶着这个巴掌印去吃烤鱼，舒芮一定会提着大刀去砍乐瑶的，无奈只能先回去补个妆了。 玉儿正在喂廊下的鹦鹉，一回头就看到云无心半捂着脸走回来，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 好在这里有祛瘀消肿的药膏，还有养颜的玉容霜，这个涂一点那个抹一点，不一会儿巴掌印也就消肿了。而且那玉容霜敷在脸上凉凉的，倒是很适合云无心的敏感肌。 云无心拿出手机搜牌子，却发现手机又没信号了。 “咦？昨天睡觉的时候刷手机还很流畅，怎么现在就没信号了？”云无心纳闷了。 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快接近十二点了，难怪肚子里在开大会了。 不知道舒芮的烤鱼做好了没？ 这样想着，云无心和玉儿打了个招呼，问明了路径，去找舒芮吃烤鱼了。 云无心站在山腰上向远处凝望，两边怪石嶙峋，山下就是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的玉湖。 这里千山叠翠，风光无限，初夏时节，山上的翠色愈深，玉湖上空也偶尔传来阵阵鹭鸣。 眼见天地之灵修，让云无心也不禁开怀大笑，忍不住张手做喇叭状，对着远处大喊：“你——们——好——啊！”果然，山也在打招呼：“你——们——好——啊！。” 云无心在竹林了转了两圈，竹林里到处是杯口粗的翠竹，还有一些半人高还包着笋衣的竹笋，以及不知名的小野花。 林中偶有清风拂过，发出唰唰唰的声音，伴着几声鸟儿鸣啭，轻松惬意，几乎就把之前的不愉快都忘了。 她沿着青石板路向东走去，隐隐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人声，正庆幸自己找到了路，这时手腕上传来了痛感，耳边却似乎传出了一片风铃声，悠悠扬扬，仿佛把人的魂魄都要勾走了。 云无心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伸手扶着身边的竹子，想要站稳，意识却一点点抽离了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她整个人都软倒了下去，昏迷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可知幻和乐瑶，他们不是下山了吗？ 正想睁开眼看清楚，眼皮却是耷拉了下来，任凭可知幻怎么喊，云无心也听不到了。 御影雨落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尹陌离听不听得懂…… 第46章 洞门藤蔓锁烟霞 “你的意思是说，听到了一阵风铃声，才晕倒的？”尹陌离抓住话语中的关键。 “我其实也不记得了，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声音，不像是手机铃声，倒像是风铃。”御影雨落歪着脑袋想了半天。 “附近竹林倒是有座古庙，只是久无人烟，先去那边看看。”尹陌离策马掉头，刚刚山林附近有一座倒塌了一半的古庙，因为不像有人居住，所以他们也未下山查看。 御影雨落立刻跟上，在这荒无人烟的黑夜，还是要紧跟尹帅的步伐。 “手机是什么？”路上尹陌离问出了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的问题。 “就是我们那的一种通讯工具，高科技产品，可以打电话，可以拍照片，可以上网，额……说了你也不懂！”御影雨落解释了半天，发现并不能解释清楚，只得闭嘴。 “回头你给我画出来。”尹陌离吩咐道，“顺便考较你的画技。” “……”御影雨落翻了个白眼，却无力反驳。 很快，两人来到这座古庙前。 山间静谧，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兽的响声，大部分都是蛐蛐和蝈蝈等小虫子的鸣叫声。 已经过了立秋，热浪似乎减弱了很多，夜空中星河璀璨，偶有凉风习习，若是换一个同伴，那就更好了。 御影雨落这样想着，跟着尹陌离的脚步踏入古庙。 斑驳的外墙倒塌了一半，还有一半倔强地竖立着，像是高傲的落魄千金，始终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老旧的大门就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太太嘴里的牙齿，不是榫卯松动了，就是缺了个窟窿，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了。 两人索性也不从大门进去，就从坍塌的墙头跳了进去。 尹陌离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着这座古庙。 庙里一个人也没有，连一只野狗也看不到。 侧殿和禅房俱都塌了，唯有正殿还屹立不倒。 御影雨落紧紧地跟着尹陌离，孤寂的黑夜，隐在黑暗中的古庙，让她有一种出来挖坟盗墓的感觉。 可能是太过紧张，没注意尹陌离停下了脚步，整个人朝着尹陌离背上一撞。 “哎哟！” 尹陌离铜墙铁壁一点事也没有，倒是把御影雨落撞得额头都青了。 “看你这点出息，好好待着，别乱跑，我进去看看。”尹陌离嗤笑。 御影雨落立马摇头，直接伸手拉住了尹陌离的衣角。 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要是分开一定会出事。 尹陌离低着头，眸光闪烁：“不过就是一座破庙，也会这么害怕，当初面对群狼的时候也没见你胆子这么小。”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只能靠自己，如今有尹帅当靠山，自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御影雨落立刻拍马屁。 尹陌离冷哼一声，倒也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在古庙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更别说檐角的风铃了，早就已经烂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御影雨落悻悻地走到庙门口：“哪会这么巧，随便来一趟，就能找到线索呢！” 尹陌离阴着脸不说话，回头望了古庙一眼，飞身上马，正准备离开。 却听御影雨落惊道：“我的马呢？” 尹陌离眸光一凝，皱眉道：“你系好了没有？” “废话，我不是跟你一起把马系在这棵歪脖子树下面的。”御影雨落急得口不择言。 尹陌离倒也未怪责，只是下马看了一圈，奇怪的是，连马缰都不见了，周围也没有一丝痕迹，倒像是有人故意解开的一般。 两人面面相觑，能够在尹陌离的眼皮子底下解下马缰，看来此人武功极高。 然而江湖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屈指可数，除了冷於冰就只有西昆仑之主蒙天若了，即使是沧海潮生阁的夏湫生也无此能力。 冷於冰与尹陌离有一年之约，应该不会现在来下黑手。但是蒙天若与尹陌离并无瓜葛，再说暗地里下手，也不是他的风格。 “你觉得会是谁？”御影雨落沉不住气，低声问道。 “也许不是人。”尹陌离接口道。 “不是人，那会是什么？”御影雨落吃了一惊，“又有灵兽出现了？” 她还以为是类似雪山银狐这种能够化成人形的灵兽，天地万物何其多，若是再收服一只也未为不可。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之时，地面上蜿蜒爬动着数条人臂粗细的藤蔓，这些藤蔓俱都长满了倒刺，在地面上滑动时发出了极轻微的“沙沙沙”的摩擦声，但是很快就被风声和虫鸣声掩盖了。 直到藤蔓距离两人三丈范围之内，御影雨落才发现地上的古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些藤蔓从四面八方伸出魔爪，竟然已经将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了。 尹陌离的白马嘶声惊呼，挣扎着四蹄想要脱离藤蔓的掌控，却不料被两截藤蔓一左一右拽住，整匹马一分为二，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下了两弯爆散的血花和满地的肠子和内脏。 御影雨落看得恶心，还来不及害怕，暴起的藤蔓就直直地射向她和尹陌离。 尹陌离飞身而起：“雕虫小技。” 不过是一枚小小的指尖雷，就将面前的藤蔓炸得粉碎。 可惜这藤蔓竟像是不怕疼一般又伸出了一截，左右开弓，似要把尹陌离困于囚笼中。 御影雨落被刚才那一幕惊呆了，一时间竟未想到躲避。直到所有伸到她面前的藤蔓全都如巨蛇一般昂首吐信，她方才如梦初醒。 “月魈！”御影雨落惊呼出声，手腕上的银环立刻幻化出长剑的形状，将面前的藤蔓一根根斩断。 但是藤蔓太多了，而且也不似人一样，人砍断手脚后几乎要被痛死。这些藤蔓不怕疼，而且有再生功能。 “天哪，太可怕了，难道是兰若寺里的千年树妖。”御影雨落没想到自己是被一棵树逼死的。 眼看御影雨落就要被藤蔓缠住手脚，尹陌离立刻化出手中的极光无影剑，运起飞剑术，将面前的藤蔓砍伐殆尽。 随后拉着御影雨落飞身跃入古庙中，然后这些藤蔓似乎盯上了两人，任凭他们逃到哪里，都要将人抓住。 藤蔓似乎有灵性一般，知道尹陌离武功高强，所以大部分藤蔓都在和他缠斗，而御影雨落身边只有几段较细的藤蔓。 藤蔓攻势不减，且生有倒刺，若是不小心被缠上，那滋味…… 御影雨落想都不敢想，一动念刚才那匹白马的惨状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虽说她如今幻蝶蛊有成，身边又有各种蛊术奇药，但是对付这杀人藤蔓，还真不如月魈好用。 好在压力大部分都在尹陌离身上，她只需对付一些细弱的藤蔓，饶是如此，也好几次险象环生，差点就被藤蔓缠上了脚踝。 尹陌离落在正殿的屋脊上，挥动着极光无影剑砍倒一片又一片藤蔓，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藤蔓粗如人臂，断裂之后又会有细小的藤蔓补上，有的飞腾之间还会带起阵阵疾风和砂石，甚至如狐狸一般狡猾，知道声东击西，好几次故意从背后攻击御影雨落，惹得尹陌离只能弹出指尖雷救援。 任凭再多的指尖雷，也有用完的一刻，但是这些藤蔓却好似源源不断一般，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 古庙里的藤蔓越来越多，御影雨落几乎连落脚之地都没有了，一个躲避不及，左手腕上就被一截细藤缠住，倒刺扎入手腕中，疼得她惊呼出声，鲜血汩汩而落，撒下一片血腥的味道。 御影雨落攻伐松懈的间隙，两只脚踝处又被藤蔓缠住，猛地将她整个人拉得悬空而起。 御影雨落害怕得惊声尖叫，若是藤蔓用力，她是不是就要被五马分尸了。 “放肆！”尹陌离从屋脊上落下，手中的无影剑飞出，如同扇叶一般飞速旋转，将缠绕在御影雨落身上的藤蔓割裂，伸手接住了即将摔倒的御影雨落。 “在我面前害人，找死。”尹陌离将御影雨落护在身后，全身爆发出冷冽的气息，凌虚功流转全身。 “既然想死，便成全你们！” 只听轰的一声，尹陌离对着面前的藤蔓施展出凌虚功至强的一招乾坤惊天。 招式的光波席卷了面前十余亩地，所有的藤蔓竟数化为齑糜，就连面前的正殿也“轰”的一声倒塌了。 而倒塌的正殿下面则出现了一个大洞，这数十截粗壮的藤蔓就是自这个大洞里伸出来的。 眼看尹陌离神功盖世，将面前的藤蔓都震碎了，剩下的几截立刻缩回了大洞，销声匿迹了。 “这洞里有古怪！”尹陌离正想去看看。 耳听得御影雨落“嘭”得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来藤蔓上的倒刺刺穿了她的手腕和脚踝，手腕处恰好是动脉的所在，竟然已经流了一大滩血了，而脚踝处的伤口也已破皮流血，深可见骨了。 尹陌离立刻将人抱在怀里，取出荷包里的止血散，洒在她的手腕和脚踝，又撕下一截里衣包扎住这些伤口。 这止血散是穆清荷亲自调配的止血圣药，不一会儿功夫已经将手腕上的血止住了。 尹陌离又将随身携带的补血益气的丹药挑了两粒出来给御影雨落服用，不过片刻，御影雨落就悠悠地醒了过来。 “你还能动吗？”尹陌离冷声说道，“这些藤蔓从洞里伸出来，我得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你还要下去！”御影雨落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她都已经这样了，不该赶紧回去疗伤吗？ 地上那么大一滩血，周身那么浓的血腥味，可全是她一个人的！ 若不是她穿了一身黑，看不出来，现在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你若是害怕，就留在这里。”尹陌离低声说道。 尹帅决定的事，还没有人能够改变。 “不，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如亲手奉上她的头颅。 这么容易送死的机会，她是不会要的。 “你不怕吗？”尹陌离倒是没想到御影雨落会跟他一起下去。 “怕，当然怕啊，但是我宁愿跟你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御影雨落坚定地抓住尹陌离的衣袖，“别想把我抛下。” 刚才都已经九死一生了，再不赶紧抱住尹帅的大腿，那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好，我们一起下去。”尹陌离的眼里似乎有光华一闪，嗓音也不如之前那般低沉，倒像是有了感情一般。 尹陌离搀扶着御影雨落，慢慢地挪向那黝黑的大洞。 洞口一片漆黑，往下看也看不出什么，就像是有什么烟雾笼罩着一般。 尹陌离将脚边的石子踢了下去，判断着落地的声音。很快传来细微的石子落地声，这坑洞倒也不深，不过一百丈高下，他扒住石壁上的凹坑就能下去，就算带上御影雨落也并不麻烦。 尹陌离让御影趴在他的背上，又将腰间的玉带解开，固定住她的腰，反手勾住御影雨落，另一手扒着洞中的石壁，慢慢地向下跃去。 第47章 蔫红半落生香在 御影雨落忍不住纳闷，为什么要背着她，堂堂尹帅抱着她落下去应该也不难吧！说好的公主抱呢？ 直到尹陌离稳稳地落地，御影雨落还在腹诽。 尹陌离将御影雨落从背后解下来，抱在怀里，他怀里似有一股淡淡的冷香，似乎是南梨的香味，御影雨落终于在心里闭了嘴。 “你瘦了。”尹陌离颠了颠，开口。 御影雨落在心里暗骂，脸上却笑着解释：“天气太热，胃口不佳。” “瘦一点也好，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尹陌离瞟了一眼御影雨落。 “我连孩子都有了，还需要杨柳腰？”御影雨落只敢在肚子里说，面上还是笑哈哈地点头。 两人从洞口慢慢向里深入，洞中虽然偶有藤蔓的碎枝，但是大多都是死物。 “洞里竟然这么安静？”御影雨落忍不住开口。 她的手足都无法用力了，只能在尹陌离的怀里四下打量。 尹陌离感受到怀里的人在不安地扭动，忍不住开口：“你是想再招惹一些杀人藤过来？” “不是。”御影雨落立刻摇头闭嘴，一动也不敢动。 这黝黑的洞深不见底，刚才与杀人藤的打斗中，火折子已经遗失了。所以跳下来之前就已经摸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递给了御影雨落。 此刻御影雨落举着手中的夜明珠，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明明灭灭中映照出了黯淡的光影，这洞似乎不深，就好像是人工开凿一般，砌得颇为平整。前方笼罩在朦朦胧胧的浓雾中，看不清是什么。 道路向上延伸，走了大概七八个瞬息的功夫，绕了两个弯，两人已经来到尽头，竟然转向了一处虚掩的石门。 尹陌离挥掌推开石门，石门年久失修，竟直接轰然倒塌，碎落一地，扬起千万沙尘。 门后是数十级台阶，台阶下是一片巨型的天然岩洞，粗略估计有百丈方圆，洞顶上有一道大裂缝，月光从这个裂缝里照进来，正好可以勾勒出整个洞穴的轮廓。 洞穴中间是一处巨型的凹坑，洞顶上方隐隐透出夏日的星河，混合着月华洒在这处凹坑附近，大坑周围用金色的石砖砌出一圈长长的矮墙。 坑中泥土凹凸不平，竟有森森白骨露了出来。中间植着一株巨大的藤蔓，这藤蔓分为鸳鸯两股，一股有花无叶，一股遍布着绿叶，足足要数十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洞顶有星光熠熠，晚间又生了露水，难怪可以生长出如此粗壮的老藤。两株粗壮的藤蔓交叉在一起，合为一股，竟有百十丈高，延伸到上方的洞顶，一截向上直插而上，其余的遍布在洞穴中，又从顶端如绸带一般从树上垂下来，有些开着花，有些长着叶子和刺，缠绕在一起分外好看。这些藤蔓有的粗如象腿，略细一些的也有儿臂那般粗细。有些挂在半空中，有些已经垂到了地上，绽开出一朵朵大小不一的红花，最粗的主藤上开出的花甚至比人还高大，妆点在藤蔓间如同洒落的鲜血一般，看花叶的形状有些像是玫瑰。只是这藤蔓如今有些萎靡，耷拉着脑袋，不停地在抽搐。 “咳咳咳！”御影雨落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下，又被扬起的飞灰呛得咳嗽连声。 尹帅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御影雨落忍不住开口：“它怎么长这么大?” 尹陌离没有作声。 “尹帅在此，尔等宵小还不速速就擒。”御影雨落忍不住大声呵斥。 “你胡喊什么？”尹陌离笑诧道。 “这叫气势，你出门不得拜个山头吗？”御影雨落低声回道，“这是我和烟岚学的。” 尹陌离蔑笑道：“你认为它会回应你？” “它竟然有能力杀人，说明已经修炼得道了，九尾狐尚能成人，它一株藤蔓说不定也能得道成仙呢！”御影雨落行动不便，尹陌离便将她放在一旁的石阶上。 “杀人藤蔓得道成仙，你怕是不知道天谴为何物。”尹陌离不屑地摇头。 这藤蔓似乎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不停地瑟瑟发抖。绿色的叶片渐渐退化为黄色，一片片掉落下来，藏在叶子下的玫瑰花也抖落个不停，隐隐传来低低地呜咽声。 “它在哭吗？”御影雨落忍不住问尹陌离。 “害人的妖物，竟然通了人性？”尹陌离冷笑，“你坐在台阶上，我下去看看。” 说完他就飞身跃起，向大坑中落去。 玫瑰鸳鸯藤似是知道来了克星，奋力地挥动着藤蔓想要阻挡尹陌离的杀招。 然而之前被尹陌离一击重伤，剩下的力量只够它修养生息，苟延残喘，实在无力再发动攻击。 眼见尹陌离落到藤蔓面前，立刻伸出带刺的藤蔓展开攻击，被尹陌离挥剑斩下。 而开花的那一株抖得更厉害了，花瓣纷纷扬扬，散落一地，像是娇弱的美人无力地挣扎哭泣，地上也似铺了一层血红色的地毯。 御影雨落望着眼前这株巨大的玫瑰鸳鸯藤，异常震撼，现代社会并没有如此巨型的藤蔓，不然早被搬去博物馆里。眼见着一小段开着红花的藤蔓沿着洞壁蔓延到面前，这藤蔓并不太粗，只有拇指粗细，开出拳头大小的红花，层层叠叠，紧密地裹紧着红裙，煞是好看。御影雨落忍不住伸手抚摸着红花，完全忘了刚才这藤蔓还险些让她五马分尸的惨状。 她的手指刚触到红花，红花就绽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花蕊。 “咦？”御影雨落刚想说这花蕊怎么像人脸一般还会笑呢！ 说时迟那时快，花蕊中弹射出一段尖刺，直直地扎入她的指尖，御影雨落惊呼出声，整个人立刻陷入了一阵阵晕眩，感觉天旋地转一般，晕晕乎乎像是喝醉了酒。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大概就是御影雨落吧！身为幻蝶蛊的蛊女，竟然轻轻松松就被这玫瑰藤的幻术迷惑住了。 尹陌离待要回头，这玫瑰藤带刺的一株便发动了攻击，所有带刺的藤蔓全都伸展出手臂，将尹陌离包围在了里面，犹如一座带刺的鸟笼，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不见天日。 这玫瑰鸳鸯藤竟然会诱敌！ 御影雨落咬破舌尖，想要恢复清醒，但是脑海里像是坠了一块千斤巨石一般，昏昏沉沉地，连看面前的藤蔓都变了个样。一朵朵花变成了一条条红色的小鱼，在面前游来游去，而她正悬浮在空中，周围是神秘的海底世界，有几条小鱼还变成了小猫咪在向她作揖。 “惨了！中毒了。”当年和可知幻去云南旅游，吃了他从森林里挖来的蘑菇就是这种感觉。 一边想要去救被困在刺笼里的尹陌离，一边又被幻术折磨，御影雨落此刻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反观尹陌离虽然被困在藤蔓团成的刺笼中，却丝毫不惧，护体真气如同防护舱一般将他团团护住，让这些藤蔓无法近身，只能将他困住。 他有些担心石阶上的御影雨落，这蠢女人，肯定又出幺蛾子了。 无影剑连续挥动，劈出一团团光波，显然这些藤蔓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将罩住他的刺笼绕了无数圈，饶是尹陌离凌虚功和无影剑配合，也费了一番功夫才挣脱出来，再看向石阶，御影雨落已经不见了。 这下尹陌离怒了，一张猪腰子脸立刻拉长了不少，冷冷地望着面前的藤蔓。 似乎感受到了蓬勃的火力值，玫瑰鸳鸯藤收缩了所有的藤蔓护在身前。 “人呢？”不过是短短两个字，吐出来的火星子就似要把藤蔓燃尽一般。 这藤蔓并不会人言，但是感受到了尹陌离的可怕，还是瑟瑟发抖地将团在玫瑰花中的御影雨落露出了一半睡颜。 人质在手，凭你是尹帅，也要投鼠忌器吧！ “阁下武功盖世，吾本无心打扰。若是就此别过，必将重谢。”这藤蔓竟然控制了御影雨落说道。 “在此随意伤人，还指望我放过你们，做梦。”尹陌离冷冷地说道。 “阁下真要赶尽杀绝，那就莫怪吾与她同归于尽！”御影雨落的声音似是非常尖利，又感觉非常痛苦，连尾音都在颤抖。 那箍住御影雨落脖子的藤蔓慢慢地陷入她颈间吹弹可破的皮肤中，滚出了一串串细细的血珠子，若是再缩紧一些，御影雨落就要香消玉殒了。 尹陌离微眯了眯眼，这藤蔓比狼妖似乎更胜一筹，无法保证在不伤害御影雨落的前提下，灭了这株玫瑰鸳鸯藤。 “上一个用她来威胁我的妖物，已经死了！”尹陌离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御影雨落身上的藤蔓越来越紧，整个身体都在放血，一道道血流蜿蜒而下。 尹帅仗剑立在玫瑰鸳鸯藤面前，气势十足，即使心湖起了波澜，面上也丝毫不显。 眼见双方僵持不下，被藤蔓控制的御影雨落却悠悠地醒转了，流出的血水中将毒素也带出去了，睁开眼的一瞬间头脑还似有些不清醒。 御影雨落整个人悬空在柔软的花瓣中，鼻尖都是玫瑰馥郁的香气，而身上到处被藤蔓缠绕了好几圈，稍稍转动一下手脚就是钻心的疼痛。剧烈的疼痛让她逐渐清醒，略微转动眼眸，就发现自己又被当成威胁尹陌离的人质了。 好惨！ 第48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咳咳咳”虽然知道自己在尹陌离心目中的地位，但是御影雨落还是忍不住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尹陌离眸光一凝：醒了！ 御影雨落刚想出声，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撩拨着控制语调的琴弦，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响起：“若是再加一件圣物，阁下可愿放过吾。” “……”这玫瑰藤竟然如此神异，还能控制人言语。 “想要谈条件，先放了她！”尹陌离傲然开口。 听出尹帅语气的不善，玫瑰藤沉吟半晌，竟然主动松开了带刺的一半藤蔓，转而换成了带花的藤蔓缠住了御影雨落的身周。 尖刺松开时，御影雨落忍不住闷哼出声，如今整个身上都是刺伤，即使轻微的松动都让人如芒在背。但是带花的藤蔓缠上身的时候，疼痛瞬间就消失了，只觉得鼻尖缭绕着浓郁的玫瑰香气，就像躺在一片玫瑰花床上。娇嫩而又柔软的花瓣轻抚着脸颊，整个人迷迷糊糊得如同喝醉酒一般。 原来这玫瑰鸳鸯藤，一半为扎人的尖刺，一半为迷惑人的花香，怪不得偷马的时候半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原来还有致幻的成分在里面。 这倒与她的幻蝶蛊颇为类似——先迷人心智再给人以致命的一击。 半昏迷状态下的御影雨落施展的幻蝶蛊易容术早已消失，那绝美的容颜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玫瑰花下，就像是玫瑰花神降临人间。若非身周都是血迹，脸色又苍白如雪，真真如绝美的神只悲悯地俯视着大地众生。 尹陌离眼神晦暗不明：“放了她，否则一切免谈！” “只要阁下愿意就此离开，吾愿意将这件神物借予阁下。”玫瑰藤催动着御影雨落开口。 御影雨落半眯着双眸，机械地动着嘴巴。 尹陌离周身寒气冷冽，想要上前抢人。 却不料玫瑰花似乎知道尹陌离的心思一般，竟然用大花瓣将御影雨落覆盖住了全身，藤蔓滑动，花朵游离间，御影雨落消失在了原地。 “找死！”尹陌离催动无影剑，欲斩向面前的玫瑰花藤。谁知藤蔓松开，又显出御影雨落的身影。 尹陌离急忙收剑，剑气横劈，将洞壁削出一片碎屑。 “想用幻术瞒天过海，做梦！” 尹陌离虽然不会幻蝶蛊，但是已经在《蛊神经》中找到破解的方法了，自从上次被困六极阵后，他这几个月都在花心思搜集破解幻术的秘法。 如今即便御影雨落施展出幻蝶蛊，在他面前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尹陌离用无影剑挥出几团虚影，正是破解幻术的咒诀，随后喷出一口舌尖血，催动面前的虚影凝为实质，一片血雾中竟似伸出了一只庞大的手掌袭向面前的藤蔓。 那只大手足有几十丈大小，竟然直接捏向了玫瑰花藤底部那两株交叉的双生藤上，似乎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饶命，饶命！”这玫瑰鸳鸯藤看出尹陌离强悍的实力，连连讨饶，将庞大的身躯骤然缩成一株普通的玫瑰藤大小，在地上匍匐倒地。 御影雨落骤然失去身处的玫瑰花床，整个人从半空中翩然坠落。 尹陌离飞身而起，将她抱在了怀里。 只听御影雨落开口道：“吾本为玉湖边一株小小的双生藤，若非这件神物，绝不可能长到如今的模样，阁下若能放吾一命。吾等甘愿献出神物，否则即使拼着身死魂消，这女子也要一起陪葬！” 原来御影雨落额前附着一丛淡黄色的玫瑰花蕊，细细的花蕊拼成玫瑰花的形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显然还未从幻境中走出来，所言所行，依然是玫瑰花藤附体一般。 尹陌离望了御影雨落一眼，好在她周身的刺伤已经被幻术暂时封闭，不再流血了。 “尔等幻术，倒是不弱于南疆的幻蝶蛊。”尹陌离冷笑道，“这件神器怕不是与南疆有关吧！” “……”“御影”花藤沉吟了一会儿，“阁下竟然猜到了！” “南疆梦星辰，在你们手里？”尹陌离眼中利芒一闪而过，那是杀人的光芒。 “吾可将神器给你，只求放吾等一命，不要赶尽杀绝。”御影雨落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心的花蕊簇簇颤抖，似是在哀泣 美人蹙蛾眉，再是心狠的人也忍不住心中惆怅，手下留情。 奈何尹陌离不是人！ “你们在此数十年，怕是伤了不少人命吧！”尹陌离虽说看着御影雨落，但是眼神却是望向匍匐在地的玫瑰花藤。 “吾等愿意悔过，只求阁下饶过我们。”花藤一半裸露在外，原本巨大的坑洞，现在变得只有一尺见方，手腕粗细的玫瑰花藤竟然在坑洞里瑟瑟发抖。 “梦星辰呢？”尹陌离不答反问。 尹帅足以凭实力碾压众生，玫瑰花藤眼见有一丝生的希望，立刻抽回控制御影雨落的花蕊，将原身幻出，竟是一株手指粗细，手臂长短的双生花藤，花藤竟然长出了人形。而人形花藤的颈项上，郝然戴着一串晶莹的项链。 项链的材质非常奇怪，非金非银，也非玉非石，与他先前在六极阵中所得到的是同一种材质。 细细的花藤上压了一串项链，显得颇为突兀，尹陌离也不怕它耍诈，用内力吸住这串传说中的异宝——南疆梦星辰。 尹陌离接触梦星辰的一瞬间，所有的幻术全部消失。 原来他们并未跳下深洞，也并未走过甬道，更别说天然大岩洞了。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发生在倒塌的正殿前。 自从他们被藤蔓追杀重新退回古庙，就已经陷入了玫瑰花藤的幻境中了。 但是御影雨落身上的伤口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没有幻术的压制，伤口还在冒出血珠。 尹陌离将梦星辰挂在御影雨落的脖子上，这才止住了流血的伤口。 虽说这一趟并未找到御影雨落口中所说穿越而来的关键线索，但是得到了开天五大神器之一的梦星辰，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御影雨落在梦星辰的神力催动下醒了过来，茫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咦，我们又回来了，那株玫瑰藤呢？被你杀了？”御影雨落揉了揉发晕的脑袋。 尹陌离指了指面前的人形藤蔓，说道：“这就是那株玫瑰藤。” 御影雨落吓了一跳，刚才还那么粗壮的藤蔓，如今只有细细的一小截，着实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不过是借助梦星辰施展出的幻境，倒把你这个幻术的祖宗迷住了。”尹陌离忍不住嗤笑。 “梦星辰，南疆梦星辰？”御影雨落忍不住开口，“在哪里？” “在你脖子上。”尹陌离拾起古庙中随地散落的盂钵，将附着着泥土的双生藤挖了出来，移植到盂钵中，竟是要带它们一起回京。 御影雨落一摸脖子里的项链，忍不住兴奋地低头打量着，全然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后怕。 “你是要把梦星辰给我吗？想不到尹帅这么大方！”御影雨落头一回对尹陌离发出真心的赞扬，忍不住拍了拍尹帅的马屁。 差一点就对尹陌离改观了。 还好只是差一点，若是多那么一丢丢，御影雨落就会被气死。 “只是借你的脖子挂一挂，回去了就摘下来还给我。” 御影雨落有了神器之力，手脚都已恢复了力气，都能自己行走了。 两人走出古庙，两匹白马都已被藤蔓吞吃干净。 尹帅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一支穿云箭，立刻就招来几位天下第一楼的死士，送来了一辆代步的马车。 有了马车，两人连夜赶回京。 穆清荷也未料到，不过是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御影雨落竟会满身伤痕。 即使有神器压制，血不再流了，但是身上的伤痕斑驳，分外惹人注目，前几个月的狼爪痕还未褪去，如今又添新伤。 但看御影雨落的神色并未觉得难过，反而颇为雀跃，看来此行还是有收获的。 穆清荷查看一番，确定并无致命伤痕，伤口中也无毒素，才命水月和烟岚为御影雨落上药包扎。 尹陌离还在内室中，待询问过御影雨落的伤情后方才放心伸手。 御影雨落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将脖子中的项链取下来还给尹陌离。 以至于水月和烟岚包扎的时候御影雨落还在骂骂咧咧地数落着尹陌离的十大罪状。 “你真的要将她送进宫吗？”穆清荷送尹陌离出谷。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是看得出来，今天的尹陌离表现出了关心御影雨落的神情。 “这是她的使命。”尹陌离淡淡道，“别看她表面乖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骂我呢！” “活该！好好地拆散人家母女二人，她是前世欠你的吗？”穆清荷轻啐道。 “前世不知，往后就难说了！”尹陌离语气冷淡，向着自己的母亲拂袖拱手便离开了。 一夜之间，尹陌离就追回了失踪的南疆神器梦星辰，这无疑是好消息。 而没有了神器的鸳鸯双生藤，不过是一株未化形的死物。虽然依靠神器的力量滋养了这么多年，但是要真正化为人形，还需要有别的机遇，然而作为一株护院灵植，显然很是尽责。 尹陌离命尹原将鸳鸯藤移植在了银铃住的花园里，倒入灵泉灌溉。 不出几天，鸳鸯藤就将整片庭院都覆盖了，连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入这所小小的院落中，日日飘散着浓郁的玫瑰香气，混合着狐狸香，简直是绝佳的人间“幻”境。 有如此骁勇的玫瑰藤与五尾狐斯斯一动一静，守护着银铃的安全，尹陌离和御影雨落都很放心。 第49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圣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眼看着夏日渐渐过去，御影雨落也日渐熟习琴棋书画，闲暇时，偶尔抄一首唐诗，就能引得文人墨客争相传颂。 这日已是七夕，《天官书》言：“南斗、牵牛、须女皆为星纪，于辰在丑，越之分野，而斗牛为吴之分野也”。古代女子在七夕之日要乞巧，所以白日里水月和烟岚就忙碌起来了，到了夜间就更热闹了，在七夕夜晚，年轻的姑娘们要摆上事先准备好的时令水果，对着皎皎明月，朝天祭拜；她们还要举行各种乞巧仪式，虔诚地乞求织女神赋予她们聪慧的巧手。水月和烟岚把事先准备好的五彩丝线和七根银针拿出来，对月穿针，谁先把七根针穿完，就预示着将来她能成为巧手女。 御影雨落入乡随俗，也玩起了“穿针取巧”“对月穿针”等习俗。直到晚风初起，凉意吹散周围的轻烟，祭祀的风俗才算完毕。 尹陌离这两日忙于拆解梦星辰之谜，倒是并未打扰御影雨落。毕竟这是女儿们的节日，所以尹帅格外开恩，同意她晚间出门夜游两个时辰。 她便带着水月和烟岚两人坐上青凤辇来到了上京城中最繁盛的大街——长乐街，这一段路尤其繁华，到处张灯结彩，迎接着盛装打扮的男女。 因为人流较大，马车难行，三人便下马步行。 御影雨落这回戴了一顶鲛纱斗笠，原本坠着明珠，但是她嫌弃明珠太沉了，索性全部拆了，只是缝了一圈素色的鲛纱。 她穿越过来十个月了，还是头一回逛夜市，不免好奇心起，到处流连。不是看上了这家的手工发簪，就是看上了那家的花叶罗扇，只是可惜囊中羞涩，好些中看不中用的饰品就只能多看看，摩挲良久还是放了下来。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她是真没有想到堂堂南疆圣女，竟然会缺钱成这个样子。 “烟岚，这个月尹帅有给我送银子吗？”御影雨落忍不住问道。 “姑娘，您之前进宫，尹帅给您送了几套新衣和头面，并未送银两过来。”烟岚怀里抱着剑，低声回答。 “唉，你说上京花销这么大，他怎么没有想到给我送银子来呢？”御影雨落仰天长叹 “姑娘，我听他们说办酒席可以收礼金，要不咱们办桌酒席吧！”水月笑着说道。 “办了酒席请谁来呢？这偌大的上京，除了尹陌离，我可一个都不认识。”御影雨落十分懊悔，上次尹家百日宴，应该随着穆清荷结交一些豪门贵女。 “算了算了，总归现在咱们省吃俭用还是能够支撑个三月的。这三个月内希望织女保佑我，让我的绣品进步神速，能够拿出来换点银子吧！”御影雨落哀叹，她是现代人，自然知道天上没有所谓的织女神，只有织女星。 绣品进步神速，除了靠天赋还靠努力。她自幼豢蝶，说不得将来得改成养蚕了。 所以逛街一项就只是浪费时间的运动的了，三人从城东逛到城西，走了一个多时辰，几乎逛遍了整个夜市，就在桥边的柳树下歇了歇脚。 御影雨落举目四望，这万千星辉掩映下的上京倒是分外妖娆。秦思河中闪烁着点点渔火，几艘大的船坊时不时传来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之音入耳，混合着河水声，端的动听。近岸边还飘着许多花灯，无数男女在河边祈福放河灯，河道两岸挂满了辉煌璀璨的灯火，这些星火倒映在御影雨落的眼中，不免有些湿了眼眶。 身在异乡，前途多舛，御影雨落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感慨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姑娘所吟真乃佳句也。” 耳听赞颂之词，御影雨落回头一看，竟是一位儒雅的公子摇动着纸扇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烟岚立刻上前，执剑挡住来人。 “姑娘多虑了，我并不是恶人。”公子收起折扇，躬身施礼，“在下卓轶伦，敢问姑娘芳名？”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尹陌离曾经将上京中炽手可热之人绘制成画册交予她，这卓轶伦也是榜上有名，乃是京中四公子之一的“不凡公子”，人送外号“卓尔不凡”，乃是太上师鲁方朴的关门弟子，与当今圣上算来倒是师兄弟，倒是没有想到今日竟然在此相见。 御影雨落原本并不想将真实姓名告知对方，只想打个哈哈避过。 “公子谬赞，愧不敢当，我乃一介弱女子，贱名恐污公子圣耳。” 御影雨落并未说出身份，奈何卓轶伦眼神犀利，竟然凭借着她手上的银环就认出她来。 “姑娘手上这镯子，在下曾在尹家小姐的百日宴上见过一面，当时是戴在南疆圣女身上的，莫非姑娘就是南疆圣女御影雨落？”卓轶伦再次拱手施礼。 御影雨落无奈，只得回了一礼：“公子言重了，‘圣女’之名，乃是家族抬爱，御影无德无能，难当大任。” 原来那日百日宴，这不凡公子卓轶伦也去了。 “原来真的是御影姑娘，卓某真是三生有幸，能够得窥姑娘芳容！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在下做东，姑娘可否赏脸小酌？”卓轶伦言语中相当兴奋，竟想着与御影雨落结交。 御影雨落心中纳闷，她与太上师一系并无交情，之前在朝堂上鲁方朴就曾为她和亲之事进言，如今卓轶伦又刻意结交，难免不心生疑惑，道：“多谢公子美意，御影不善饮酒，且逛累了，正想回去歇息呢！” “家师年轻时曾经游历南疆，我知南疆人不仅善蛊，还好酒好客。这家酒楼里的‘清风皓月’滋味绝佳，不如共饮一杯如何？”卓轶伦笑颜灿灿，指了指河边的一座酒庐，上前一步，将御影雨落的退路直接封死。 御影雨落进退两难，好在有烟岚在面前抵挡。她微微福了一礼，就想告辞而去。 “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蛊母是为什么而死的吗？”卓轶伦收起了笑脸，正色道。 这话语似一道利箭射入御影雨落的心口，她自然知道蛊母是怎么死的，还不是被当初附身在尹陌离身上的她逼死的。 但是此刻从卓轶伦嘴里说出来，似乎又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事，看来今日御影雨落若是不答应赴约，他就不让她走了。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多谢卓公子盛邀了。”御影雨落施了一礼。 水月和烟岚都急了，一个说“时候不早了”，一个说“回去晚了，夫人会担心的”，纷纷劝着御影雨落回去。 “无妨，喝杯酒之后再走也不迟。”御影雨落摆了摆手，她想看看卓轶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卓轶伦指引着御影雨落走入天元坊，这酒庐倒是不小，雅致古朴，到处弥漫着酒香，只是晚间没什么客人。只有寥寥一两桌，几人要了临窗的位置。 两人坐下后，御影雨落就将戴的斗笠卸下，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 卓轶伦看呆了一瞬，便让自己的侍者回风去柜台选酒点菜，御影雨落便也示意水月和烟岚出去逛逛。 烟岚不愿意，执意要留下来保护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无奈，便让水月去找驾车的老江，到时候喝完酒直接坐车回去。 不一会儿小二送来了酒菜，众人俱是吃过晚饭才出来的，因此点的酒菜也较为单薄，不过是一碟姜酱雁来蕈、一碟菱藕拌百合和一碟卤牛肉，菜肴都是时令之物，倒也清新雅致，送来的酒就是这里的佳酿“清风皓月”，想来风味绝佳。 卓轶伦为御影雨落倒上酒，两人举杯共饮，才子佳人，临窗望月，倒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可是绝美不过一瞬，两人齐齐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 御影雨落垮着脸，而卓轶伦则颇为尴尬，刚才是他说这里的酒味道极好，硬是拉着人过来小酌一杯，然而入口之后方才发现这酒竟然是酸的，丢人丢大了。 卓轶伦立刻叫来店掌柜询问缘由，这掌柜显然是认识这不凡公子的，擦着汗无奈抱拳道：“贵客还是去别处饮酒吧，自从店主换了人之后，我们的‘清风皓月’滋味不太妙。” “点菜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回风生气揪着掌柜的衣领。 “先前并不知道是卓公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回风个子高，几乎就要将掌柜提了起来，他便只能脚尖踮着地赔礼道歉。 卓轶伦刚想说罢了，却听御影雨落道：“若非是卓公子大驾，普通人来喝酒岂不是要被坑了不成。” “不敢不敢，实在是店主不善酿酒，这“清风皓月”又是本店独家，平时尚且供不应求，如今早就已经售卖空了。”掌柜也是颇为无奈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难为你们了。”卓轶伦摇了摇头，“换一些能入口的过来吧！” 下次他应该再也不会邀人来这里饮酒了。 御影雨落觉得好笑，难怪偌大的酒坊，吃酒的人都没有，敢情是骗外地人的黑心酒馆。 掌柜换了普通的女儿红上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恨不得直接给两人免单了。 “这酒坊的酒如此差劲，你们店主倒是愿意接手？”卓轶伦笑道。 “原主人倒是酿得一手好酒，只是半个月前将这酒坊高价卖给了现在的店主，生意就一落千丈了。”掌柜摇头叹息。 “高价收购生意还一落千丈，新店主连这么难喝的‘镇店之宝’也敢售卖，倒是勇气颇佳！”御影雨落忍不住出声调侃。 “我半月未来，竟不知此事。”卓轶伦叹了口气道，“如今倒是唐突佳人了。” “看来这店主真不擅长做生意啊！”御影雨落掩唇笑道。 “本来就不会做生意，这里不过是我留在上京的落脚点而已。”酒坊的店主正巧从内堂出来，闻言也不恼，只是淡淡笑了笑。 御影雨落听的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侧头看去，原来这店主竟然是“飞云双剑”之一的蒙剑飞，如今她倒是换成了女子的装扮，正坐在柜台前磕着瓜子呢！ 御影雨落的脸立刻绽开了一朵花，这蒙剑飞可以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熟人，多亏了卓轶伦的一顿好酒啊！ “店主好气魄，不知尊姓大名？”御影雨落歪着头笑脸盈盈。 “我姓蒙。”蒙剑飞抬头看了一眼御影雨落，倒是惊为天人。 面前的女子一身浅浅的烟绿色长衫，姿容绝世，饶是她自觉容色淑丽，也要自惭形秽了。 “姑娘，你可真美！”蒙剑飞望着御影雨落半晌，忍不住发出慨叹。 “这是南疆圣女，御影雨落，不知道蒙店主是否听过这个名字。”卓轶伦热心肠为二人引荐。 “原来是南疆圣女，闻名不如见面，倒是我们小酒坊失敬了！”蒙剑飞笑着起身，来到两人桌前，让小二添菜，又命掌柜的去其他酒坊换了好酒过来，竟是要一起拼桌共饮。 御影雨落早知蒙剑飞为人，当下也不客气，原本是应卓轶伦的邀约，最后竟是与蒙剑飞喝了个不醉无归。 一个时辰后，御影雨落迷蒙着双眼拍了拍蒙剑飞的肩膀：“蒙姐姐别着急，回头我去寻个酒方子给你，定能够让你在上京的酒坊中屹立不倒。” “哈哈哈哈，那就多谢御影妹妹了，若是赚了钱，咱们可以浑一浑。”蒙剑飞大着舌头哈哈哈大笑。 卓轶伦望着面前两位奇女子，不禁失笑。 时辰已不早了，更鼓已经敲了三下，众人分别之时，定好了下次再约的时间。 卓轶伦将御影雨落送上青凤辇，又悄悄地将一张字条塞入了她的衣袖中，这才与她分别。 御影雨落是第二天才发现的纸条。 她回去后就醉得吐了两回，迷迷糊糊倒头就睡，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幽幽醒转，发现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这一身的酒肉味臭气熏天，少不得让水月伺候着沐浴更衣。 脱衣服的时候，纸条恰好掉了出来，却不小心沾了些水渍，待到御影雨落捡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几个尚未完全晕开的字迹：德胜街……钧楼……晤…… 寥寥数字，最后经过水渍晕染，全部化成一团黑色的墨渍，什么也看不清了。 连这是谁塞给她的也不知道，御影雨落摇了摇依然昏沉的脑袋，没入了浴池中。 第50章 暂谢铅华养生机 御影雨落在野渡无人闷得久了又想出去，她招来烟岚打算向尹陌离打个申请报告。 烟岚板着脸摇摇头，出去是不可能了。 七夕那日晚上回来后，尹陌离阴沉着脸将她和水月两个人叫过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再让御影雨落出门喝醉了回来，估计她和水月就要被扔到乱葬岗了。 风险太大，不划算！ “唉！无聊啊！”御影雨落摇摇头，如今凉风四起，正应该多出去走走，送送秋。 “姑娘，前两天托人送出去的香囊，卖了个好价钱，贵妇小姐们都争抢着要呢，说是香气独特，很是受人欢迎。”水月掀起帘子进门，手里捏着一小袋银两。 “赚钱不容易啊！”御影雨落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 这一小袋银两还不够她去喝一回酒的，上次说好了给蒙剑飞酒方子的。 她立刻翻出了拓写下来的《蛊神经》，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合适的酒方。 翻了一遍并没有，说下的大话总要实现吧！ “这里也没个百度啥的，想要查个方子也查不到！”御影雨落又开始抱怨嘀咕。 “姑娘，您在说什么呢？什么百度？”水月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 “没什么，你去夫人那边借点儿医书，说不定医书上面会有酒方。”御影雨落喝了口茶。 “曲水流觞什么酒方子都有！”烟岚忍不住开口，“姑娘若是想要酒方子，不如我去帮你要两张？也总好过在这边无所事事、胡思乱想。” 后面半句话烟岚说得声音比较低，御影雨落应该没听到。 “你不说那是天下第一楼的产业吗，楼主不会来找我算账？”御影雨落眨眨眼睛，狡黠地笑了起来。 “楼主是尹帅的人，这么点小事，他不会介意的。” 言下之意，御影雨落也是尹帅的人，一条绳上的蚂蚱！ “行啊，我能亲自去挑吗？”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出去。 “姑娘，我去帮你取来。”烟岚挑了挑眉，不上当。 “唉，小姑娘太要强不好，不好……”御影雨落摇了摇头，坐在靠窗的榻前，感叹着。 烟岚不答，撩起帘子出门了，不过半日功夫就将曲水流觞的所有酒方子都抄了回来。 御影雨落看了看手里的方子，不禁感叹：“烟岚你这一手小楷，竟然写得比我还好！” “姑娘！”烟岚有些脸红。 御影雨落在方子里挑来挑去，选了两张酒方，折好放在信封里，就让烟岚去送了一趟，同时送过去的，还有新做的两个绣花香囊。 御影雨落感激蒙剑飞和沈琮云当日的出手相助，所以希望能够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蒙剑飞。同时也很想问问蒙剑飞之前跟着官兵清剿海匪，结果如何，但是又想到自己的当时的身份，便不好再提了。 上次百日宴上，沈琮云还问过她蒙剑飞的踪迹，莫非他们两个人失散了？ 御影雨落这么想着，那她是否应该知会沈琮云一下，蒙剑飞在上京城开了家酒庐。 还是算了，他们俩的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若是蒙剑飞想要沈琮云知道她的下落，沈琮云自然就知道了，若是她不想让对方知道，估计沈琮云就难了。 之前她就听尹陌离提过，蒙剑飞似乎和西昆仑之主梦天若是有关系的。 男女之间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又过了几天，秋色宜人，穆清荷想带着御影雨落去城外的金禅寺里进香，顺便还去将军府将小银铃接了出来。 既然是穆清荷的意思，尹陌离就没再说什么。 尹陌离之前忙着破解梦星辰之谜，但是似乎这串梦星辰还不够完整，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 去寺庙的那天一大早，尹原就将银铃送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尹梦惜。 小狐狸和两只小老虎也是跟来了。 斯斯一到就钻进了御影雨落的车厢，两只小老虎看到御影雨落也分外亲密，但是老虎如今壮了许多，便没有钻进车厢，反而跟在了马车前面开路。 穆清荷和侍女一辆马车，而小银铃便由水月和烟岚照顾着，和御影雨落一辆马车。 尹梦惜冷眼瞅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和银铃的乳母秋娘一起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这个月以来尹帅明里暗里敲打过她很多次，她倒是乖巧了许多。 而御影雨落有了孩子，自然是再也分不出心思去关心其他的了。 很快众人就到了金禅寺，秋高气爽，山上的叶子很多都染上金色，秋意越发重了。 金禅寺是皇家寺庙，气派非凡，但是大祁朝君民大都信佛，这里依然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来进香，几乎就要把门槛踏破了。 下车之后，穆清荷便带着御影雨落进了大雄宝殿。 御影雨落双手合十，与穆清荷一起跪在巨大的金佛前，叩首。 大将军府是金禅寺的贵客，每次进香添的香油钱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准备的禅房也是清静幽雅的。 御影雨落其实对金禅寺印象不佳，上次被困在和尚阵中的事热得汗流浃背实在不是一场好经历。 才过了一个月，已经凉风瑟瑟，层林尽染，御影雨落抱着银铃立在禅房的后院，望着远处的山峦叠嶂，入眼皆是秋意。 “你在看什么？”穆清荷笑眯眯地问。 “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秋天了！”御影雨落回过神来。 “是啊，小铃儿都长牙了呢！”穆清荷接过孩子，温柔地逗弄着。 小尹铃挥舞着手上的银铃，一张小脸笑得分外开心。 “小玲儿喜欢吃果泥，待会儿午膳时可以给她喂一点苹果泥。”御影雨落向身后的水月吩咐道。 尹玲似乎听懂了，中午有好东西吃了，笑意更深了。 水月点了点头，悄悄凑近了说道：“刚才小狐狸出去偷了两个野鸟蛋，一会儿也一起蒸了吧！” “算了，佛门清净地，忌杀生，回头让小狐狸把野鸟蛋放回去吧！”御影雨落望了眼前院的大雄宝殿，摇了摇头。 “好。”水月点头转身去膳房准备今日的午膳了。 几人正在后院赏景，却看到禅房门口走过几位灰衣僧，接着一阵环佩玎珰声不绝于耳，估计又是哪家的女眷来了。 倏忽一阵馥郁的花香飘入鼻端，御影雨落望禅房门口望去，正纳闷是哪家的贵眷，这香囊味道这么浓郁？ “原来是颜华夫人和御影姑娘，失礼了。”来人倒是认出了穆清荷和御影雨落，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穆清荷是先帝亲封的一品颜华夫人，闻言笑眯眯地回礼。 御影雨落这才看清来人，招呼行礼的那位身着一袭嫩绿色的流云飞袖衫，梳着小巧的垂挂髻，戴着同色系的碧玉琉璃海棠花簪，眉眼缱绻，鼻子又挺又翘，一张樱桃小嘴里还露着两颗小虎牙，看起来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样子，正俏生生和她们见礼。 倒是身旁的另一位女子身着素净的绣花暗纹白绸衫，腰间挂着一串羊脂白玉环，玉色润如水，一看就不是凡品，环佩叮咚声正是来自她的腰间。 白衣女子梳着妇人常见的抛家髻，两髻贴面，剩余的青丝盘起，头顶再加一束高高的椎髻，向一端倾斜呈抛状，黑亮的青丝间簪着一对金凤蝶。 金凤蝶的眼睛上嵌着圆润的红宝石，那红宝石颜色浓艳，正是上等的鸽血红。而那一对薄如蝉翼的金蝶翅竟能随风而动，栩栩如生，一看就是用发丝般粗细的金线绕出的弹簧做的。 发髻正中间还斜插着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如今已经不是牡丹盛放的季节了，但是这朵牡丹依然开得正艳，将来人衬托得气质高雅。 一张清丽的鹅蛋脸，尽显温柔，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眉眼盈盈，笑意浅浅。 妆容淡淡，虽然整张脸并无血色，倒凸显出了不施铅华的天然美，嘴角微翘，看着让人多了两分亲近。 御影雨落并不认识两人，还是穆清荷为她引荐了一番。 原来绿衣女子是国丈楚颉家的表小姐唐棠，当今皇后娘娘的表妹，因长相酷似楚颉的夫人唐箬枫，颇得楚颉的喜爱，故从小养在楚家，自从楚滢被封为皇后嫁入宫中，她就成为楚家唯一的小姐了。 而另一位正是楚融的妻子，也是江南首富慕容世家的千金慕容嫣，今日上香是为了还愿来的，原来慕容嫣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御影雨落唏嘘不已，那日百日宴结束后，她曾听尹原提起楚融与简明洲的争执，没料到短短一个月，慕容嫣竟然已经怀孕了。 当日慕容嫣因病未到场，今日再一看，倒有几分病美人的样子。 御影雨落也是做过母亲的，看到慕容嫣怀孕，立刻邀请对方坐下休息，切莫累着了。 唐棠笑眯眯道：“这两日嫂子的病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一些脾虚胃弱，因着有孕在身，也只能简单调理。为了还愿，亲上金禅寺，刚才走了半天的山路脸色都白了，无奈只能借一借这里的禅房休息一下。却没想到颜华夫人在此，不知夫人可否为嫂子把把脉，我们也好安心。”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望了穆清荷一眼，却见穆清荷也正看着她！ 两人心里都是一般心思，这楚家竟然在野渡无人安排了盯梢。 因为穆清荷身份特殊，除了替百姓微服看诊，平时不会有人请她看病。除非是皇宫中的主子病了，否则无人敢打扰她隐居，更别说楚家本就与尹帅不对付了。 如今穆清荷一到金禅寺，楚家的人也来了，要说是巧合，御影雨落是不信的。 但是穆清荷医者仁心，倒不便拒绝，当下便给慕容嫣把了脉，也没开药方，只是叮嘱了两句多休息。 唐棠还想再问些什么，倒是慕容嫣主动岔开了话题，随后两人便告辞了。 穆清荷将此事传给了尹陌离知晓，尹陌离沉吟半晌。 楚家的暗哨估计不是为了盯穆清荷，而是为了御影雨落，看来宫里那位还是不放心啊！ 第51章 蓝田生暖玉连环 幽静的禅房里，檀香散发着朴实的气味，闻着令人多了几分沉静。 “嫂子，不是我说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竟被你白白浪费了。”唐棠坐在正桌前，不停地数落着慕容嫣。 这慕容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她在楚家过得并不如意，即使怀孕了，也得不到好脸色。 “棠妹，穆夫人是先皇御封的一品夫人，愿意为我把脉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我怎好再要求其他。”慕容嫣半眯着眼眸斜倚在榻上，笑得一团和气。 “皇后娘娘的意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唐棠被这笨嫂子气得无语了，“若是不除掉御影雨落，就算你生了儿子，楚家也早晚败落。” 慕容嫣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说道：“有尹帅护着，想要除掉御影雨落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先和穆清荷处好关系，若是她能替你看病，你就能接触御影雨落。再者说如果我们能在药方里做些手脚，把穆清荷拉下水，御影雨落还有依靠吗？”唐棠眼放光芒，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穆清荷的身份地位，不是我们假借一张药方就能陷害的，棠妹还是劝公公趁早熄了这心思吧！”慕容嫣似是不愿再说，便离开了禅房。 今日金禅寺进香的人较多，御影雨落原本是戴了面纱的，但是在禅房休息的时候便把自己的面纱摘了，那张倾世容颜落在她们眼中就有些焦灼。 慕容嫣自诩为皎洁的明月，不与凡俗同污，即使和后宫之主皇后娘娘相比也不遑多让。但是自从看到了御影雨落，便觉得自卑了起来。 慕容嫣刚走到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小沙弥鬼鬼祟祟地躲在禅房外的大树下东张西望、探头探脑，看到慕容嫣走出来，立刻将手里攥着的纸团，塞到了慕容嫣的怀里，又迫不及待地跑了出门。 她正觉得奇怪，打开手里的纸团一看，惊得她差点歪倒在台阶上。 纸团上郝然写着“御影乃尹铃之母”这七个大字。 慕容嫣心下大震：第一不知这纸团是谁送过来的，对方有什么计算；第二不知这纸团上写得真假与否，若是御影雨落真是尹铃之母，她又怎能和亲呢？ 慕容嫣沉吟半晌，将这纸团塞到了大袖中。 其实她第一眼看到御影雨落就觉得对方仙姿绝世，表面天真烂漫，清雅高洁如空谷幽兰，实则心思细腻，连尹帅都愿意为她作嫁。 但若她真是尹铃之母，尹帅又如何愿意将她送入皇宫呢！ 这尹帅可是尹铃的父亲啊！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到那一双眼睛，慕容嫣又是心中一动，一时间竟然想不出适合的词语来形容。那眉梢眼角好似凝着春露，多情得快要滴出蜜来，连同为女子的慕容嫣都忍不住心动。偏偏御影雨落还一无所觉，面对慕容嫣时，时而娇笑道喜，时而扶额叹息，眼中竟然盛满了关怀之意，反而增添了几分天真无邪，难怪可称之为南疆第一美女。 想着想着，慕容嫣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穆清荷和御影雨落下榻的禅房门口，停在一片翠竹之下。 时已至未时，御影雨落正抱着小铃儿在院中踱步，想要将她哄睡，眼中一派孺慕之情。 慕容嫣透过花窗缝隙瞧着，忍不住放轻脚步，连呼吸也不敢太重。 在普通人眼里，御影雨落只是尹帅送上京的棋子，况且大祁与南疆一战，尹帅虽说迫于皇命不得已为之，但的的确确是南疆的仇人。身为南疆圣女，蛊母传人的御影雨落不思报仇，反倒为尹帅所用。不仅同意尹帅将她送入皇宫和亲，如今还甘愿为尹帅哄孩子，这是怎样的情感？ 慕容嫣眸光微凝，刚才纸团上的文字又如龙卷风一般刮向了自己的脑海，而且旋风愈演愈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卷走一般。 她忍不住摇摇欲坠，心道：这御影雨落和尹陌离不会早已私定终身，这女娃儿难道真就是尹帅和御影雨落的孩子？ 这想法太过于荒谬，她整个人都不住地打着冷战， 慕容嫣并不是鲁莽之人，虽说看到字条时是惊讶的，倒也不会光凭一张字条就毁人清白，如今再看这情景又深信了两分。只是她又掐指算了算时间，这孩子应是二月底生日，而南疆之战却是九月底告捷，御影雨落跟随尹家军回上京。若孩子只怀五个月就出生，早就夭折了，怎还能生得如此可爱玲珑呢，世上应该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想到这里慕容嫣才稍稍放下心来。她只推算出了尹铃的父亲是尹帅，这也是尹帅命人送御影雨落来上京和亲，方才有的交集，却从未想到旁人身上。 她刚想回身离开，突然面前闪过一道人影，“锵”一声宝剑出鞘。 慕容嫣只觉得耳边响起风声，定睛一看，剑身正直直地压在她的肩上，若是再偏一点，就要割到她光滑细嫩的脖颈了。 她心中惊骇，忍不住失声惊呼，却一动不敢动。 待看清来人，胸腔内的心跳声已经如擂鼓般惨烈了。 来人正是御影雨落的贴身侍女——烟岚。 慕容嫣从小熟读诗书，才华横溢却不会武功，在府中却常常被楚融欺负，养成了软弱胆小的性格。 之前看到纸团上的内容，也是一时心中好奇，走着走着才来到这里，就是心中偶尔生出好奇之意也属异数，若是其他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管这些闲事的，生怕给自己惹上一星半点是非。 可是此时的烟岚却手持宝剑，紧抿着唇，横眉怒视着慕容嫣，似是想要一剑劈了她一般。 御影雨落听到动静走出禅房，才看到烟岚的剑架在了慕容嫣的脖子上，立刻喝止道：“烟岚住手，放下手中的剑。” 烟岚闻言才将手中的利剑收回了剑鞘，又疾步站在御影雨落身前，生怕慕容嫣做什么伤害御影雨落的事情。 慕容嫣惨白着脸，顿了顿方道：“御影姑娘别误会，我只是刚巧经过，看到你正在哄孩子，一时便出了神。” “楚夫人身体无恙了？”御影雨落挑眉，虽然对慕容嫣并无恶意，但已知她是楚家的人，尹帅对盯梢之事还未下定论，因此言语间并没有几分感情。 何况慕容嫣刚才悄悄躲在暗处偷窥，明人不做暗事，这般行径已经让御影雨落不喜了，只是没想到楚家派人在金禅寺中盯梢，出动的竟然是少夫人慕容嫣。 “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散散步，真的只是无意间路过此地。”慕容嫣急忙笑着解释，只是笑容有些僵硬，不怎么自然。 这急切解释的样子落在御影雨落眼里更是添了一丝刻意，正想说话，怀里的银铃竟然咯咯笑了起来，还伸出小手向慕容嫣抓去，小手伸展间一串清脆悦耳的铃声穿透人心，像是心湖间投下的石子，让人忍不住心旌摇摇。 御影雨落急忙压了压银铃的小手，嘴里哄道：“铃儿不可以这么无礼哦！” 银铃生得可爱，最初的一个月喝的是虎奶，如今喝的倒是沧海潮生阁特制的竹实。 竹实乃是集天地灵气所生，不仅用来喂养奇蛊，还能提高灵力。 不过之前喝了几口，尹铃就品尝出了真味，没有竹实还不愿好好喝奶，所以尹帅不得不托人出面花巨资向杏花楼购入竹实。因此这孩子长得越发聪明可爱，性情尤其敏慧，自小与雪山灵狐斯斯走得近，手腕上又戴着一串幻魂铃，不知不觉竟添了一缕幻术之力。那一双黑曜石般的双目，澄澈深邃，不仅承袭了御影雨落的魅力，又仿若能够看透人心一般。 慕容嫣望着银铃，竟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却不知已身中幻术。她不顾现下窘境，竟忍不住叹道：“若是我也能生下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也就知足了。” 楚家重女轻男，只要是嫡长女，就可以入宫为后，但是慕容嫣却并不想自己的女儿有这般命运。她只是真的很喜欢女孩儿，尤其是像银铃这么可爱的孩子。 御影雨落听得诧异，但是也不会因为她简单一句话就轻易相信她。 慕容嫣不由自主地凑上一步：“这孩子是尹帅的义女吗，倒是和御影姑娘相处得很好！” 御影雨落心中一惊：难道她看出了银铃和我的关系？ 看到慕容嫣凑上来，御影雨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动作倒是把慕容嫣愣住了，她颇为尴尬，想了想，解下了腰间的白玉环，递给银铃，温柔地道：“御影姑娘莫要误会，上回尹小姐百日宴，我因病未出席，听闻外子与简师兄在席间造次，颇感愧悔。今日初次见面，也未准备见面礼，这串蓝田暖玉连环是我自小随身之物，佩戴之时触体生温，即使三九寒冬也可御寒，倒是可以给尹小姐当个玩意儿，也算是我的赔礼了。” 御影雨落刚想推辞，小银铃却伸手一把抓住了暖暖的玉连环。 这一带一抓之间，竟直接将慕容嫣的玉环“夺”了过来。 御影雨落羞红了脸皱眉道：“你个小强盗，这是人家的东西，怎么就抢过来了。”伸手想从银铃手中抠下来。 银铃却抱得紧紧的，像是护着自己的宝贝似的，口中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 她还不会开口说话，只能发出一些短促的音节。 “这孩子真是可爱得紧，我能抱一抱吗？”慕容嫣忍不住开口问道，眼中满是希冀。 御影雨落原本打算拒绝，慕容嫣身份特殊，实在不想与她起什么冲突，然而怀里的银铃却张开双手主动地扑向了慕容嫣。 看到这一幕，御影雨落也不好再说什么，再扣着孩子不放，倒像是心中有鬼似的，便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慕容嫣，说道：“这孩子不怕生，又常被抱去祖母那边，一来二去就与我熟悉了些。” 尹铃自小身边跟着的不是狐狸就是老虎，胆子是比御影雨落大许多。 御影雨落望着银铃手中那一对暖玉连环，果然是江南首富之女，随便一串配饰就是无价之宝。 她眉睫跳了跳，将银铃手里的玉环轻轻拿下来，果然触手生温，小心叮嘱烟岚收好，说道：“多谢楚夫人一番美意，既然如此，我便代铃儿收下这串玉环。”就当将来为孩子存下一副嫁妆了。 慕容嫣自是喜不自胜，点了点头。 她怀里抱着个小人儿，感觉十分烫手，抱得紧了怕箍着孩子，抱得松了又怕摔着银铃，就连抱孩子的姿势都小心翼翼的。 但是她又不舍得放下，银铃也很乖巧，双手攀住慕容嫣的脖子，竟主动在慕容嫣脸上亲了一吻。 就是这一吻，省了将来御影雨落多少麻烦。 尹铃哪知南疆幻术的奇妙，她只是觉得这个姨姨长得好看，与姑姑娘亲一般好看，又见她非常喜欢自己，才无意中施放了幻术。 慕容嫣涨红了脸，但是眼里却闪烁着点点星芒，竟对尹铃更添了几分疼爱。 看到这一幕，御影雨落放下心来，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学会了南疆至幻，但凡有人被银铃施了蛊术，那就会死心塌地地对待银铃。只是旁观者清，她看出慕容嫣并无恶意，便将适才的误会一笑而过，立刻教她怎样正确地抱孩子。 慕容嫣在家中是独女，自小就被父亲因为利益嫁入楚家。 楚家人丁单薄，但是她出嫁五年还未生子，不仅得不到夫婿的疼爱，更得不到楚家家主的欢心，身为当家少夫人，就连一个表小姐都能压住她，给她脸色，虽说不缺衣少食，但也是够憋屈的了。 如今因为尹铃的关系，御影雨落却与她相谈甚欢，想到这里，慕容嫣也顾不得其他的，竟将袖中的纸条掏了出来，红着脸说道：“我知妹妹你心地纯良，绝不会做出未婚生女这种苟且之事，是以并未放在心上。然而天下之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今日这纸条是被我收到了，若是被其他人捡着，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得相当隐晦，但御影雨落也听明白了，急忙让烟岚将银铃抱走，拉着慕容嫣去了里屋。 御影雨落嘤嘤哭了起来：“我竟没料到姐姐手上竟有这无中生有之物，真真是气煞我也。将来我可是要入宫的，这纸条上的内容不仅毁我清白，更是将我们南疆推入万劫不复之境，将来下了黄泉我有何面目见我姨婆。” 御影雨落是害怕了，她自是不敢将真相告知才见过一面的慕容嫣，只是三人成虎，若真有人要细查，那她的清白可就保不住了。 “唉，起初收到纸条时，我也心生疑惑，脑子里想着这事，竟不由自主地过来一探究竟，好在妹妹明月高洁，清风入怀，绝不会做这事的。”慕容嫣轻抚御影雨落的手掌，柔声安慰着她。 “幸好姐姐信我，不然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御影雨落抹着眼泪，心里转了几道弯，要是被她知道这事是谁说出去的，一定让尹帅杀了他。 “送纸条之人心思叵测，妹妹可知道是谁做的？”慕容嫣提到了关键。 可惜御影雨落也不知道是谁，能知道银铃是她女儿的都是尹家人，不是尹陌离就是穆清荷，还有一个是尹原，但是他们都不太可能揭穿此事，更何况还是告知楚家人。 她咬着牙道：“若是被我知道了，一定撕烂她的嘴。” “若真查出此人，妹妹千万不可姑息，我就是心软，否则也不会……”慕容嫣叹了口气，却住口不说了，“罢了罢了，妹妹可要小心了，趁早查出真相，莫要被人泼了脏水了。” 御影雨落立刻重重地点头，她知道慕容嫣是好人，但是也并未想将真相告知于她。 竟会有人想将此事传给楚家人知道，好在慕容嫣心善，若是那位楚家的表小姐唐棠收到字条，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御影雨落和慕容嫣倒是成为了好朋友，这也是送纸团的人没有想到的。 第52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御影雨落一回野渡无人就将纸团送至尹陌离处，要求彻查。 知道她和银铃身份的人不多，除了已死的蔺谦和失踪的聃聃，就只有尹陌离、穆清荷、尹原以及会人言的斯斯了。 但是斯斯不会写字，尹家人自然不会将这秘密公之于众。 唯一的可能就是聃聃回来了，然而聃聃是御影雨落的心腹，若真是有人利用聃聃想要将这秘密公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 不管是谁想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尹陌离望着纸团沉思良久，随后将纸团烧毁，慢慢踱步来到尹铃住的琳琅轩。 尹陌离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两只老虎为了一口羊肉在院子里打架，而小狐狸斯斯眯着眼睛卧在摇篮前桌子上打盹，尹铃则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 “尹帅今日来得那么早，莫不是有事？”一看到尹陌离，斯斯立刻翻身坐起，四爪按地，标准的防御姿势。 “这几日琳琅轩可有异样？”尹陌离开口询问。 他问的是异样，但是铜墙铁壁一般的琳琅轩怎会有异样呢？ 外有将军隐卫，内有玫瑰鸳鸯藤，还有小狐狸和小老虎。寻常人等都进不了琳琅轩半步。 “除了乳母秋娘进出之外，并无外人。”斯斯侧耳想了想答道。 “近日上京城中不安稳，你们在此一切都要小心，千万不能离开铃儿半步。”尹陌离望着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的尹铃轻声提醒。 斯斯的狐狸眼转了一圈，嬉笑道：“竟有人能让尹帅都头疼？” “这些与你无关！”尹陌离冷笑。 “姑姑早已提醒过我，毋须尹帅费心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处理帅府奸佞。”斯斯跃在摇篮的支架上，挡在了尹陌离和尹铃的中间。 尹陌离挑眉：“尹梦惜？” “上次送衣裳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姑姑有半分差池，我必会为她报仇。”斯斯磨着牙嘶道，全身的狐狸毛都炸开了，显然一言不合就准备开打。 奈何实力悬殊！ “我自会让尹原处理，你只需照看好铃儿。”尹陌离眼角微凝，一拂袖就将斯斯推落在地， 尹陌离上前为给尹铃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尹帅故意踩在了小狐狸斯斯那蓬松又柔软的大尾巴上，疼得斯斯嗷得叫了一声。 斯斯在心里狂骂尹帅，其实当天回将军府的时候，御影雨落就叮嘱过斯斯照顾好银铃，尤其不能让陌生人接近银铃。 他自是寸步不离小铃儿。 这孩子手上戴着幻魂铃，她的母亲身负幻蝶蛊，又常与擅长幻术的雪山灵狐在一起，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就吸收过伐髓紫云芝的药力，如今屋子外面又飘着戴过梦星辰的玫瑰藤，各种能力加成下，早已不是普通人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御影雨落撇着手里的茶沫子，望着窗外的暗夜陷入沉思。 回野渡无人之后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正猜想到底是谁知道了她的秘密。 若对方是冲着她来的，一招无功，自然还会有后招。 她和尹陌离若是坐以待毙，势必会被对方一网打尽。 若不是因为进宫和亲，谁会摊上这些倒霉的事呢？ 都怪尹陌离！ 御影雨落叹了口气，她原本就是异世之人，若非尹帅相救，怎能在南疆乱世中苟活呢？ 只希望慕容嫣是个良善之人，不要将字条上的内容告知楚家。 不然光是皇宫中的疑心都能将她剥下一层皮。 下月十五便是中秋节了，往年辰帝都会在御花园大宴群臣，今年也不例外，就连御影雨落也被邀请前往参加盛宴。 御影雨落素来深居简出，因为告密信一事，更是不想参加权贵们的盛宴。 但圣旨已下，只能无奈答应。 穆清荷却因为避居的原因，并不会参加这类宴会。 因此当日青凤辇接走的只有御影雨落一人，未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御影雨落只想练就隐身术，所以连衣饰都不曾用心挑选，只想穿着寻常素衫进宫赴宴。 尹陌离得知此事自然不应，他护送进京的女子，怎能如此轻易被人小觑。 因此收到圣旨的第二日就命尹原带着御影雨落前往城中的“春风拂槛”挑选衣饰。 水月与烟岚陪着御影雨落挑选衣饰，未免惹人耳目，她挑了一件月白色的织锦缎，泛着淡淡的银光，又在袖口和衣领处用银丝绣了几朵祥云暗纹，看起来颇为低调，但是穿起来轻薄爽滑，可见料子非常好，用的工艺也是非凡，刺绣更是一绝，祥云栩栩如生，穿在御影雨落身上真就如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 这衣饰看着低调，其实价值不菲，若非尹原前来汇钞，御影雨落是绝对不会买的。 毕竟她是史上最穷的南疆圣女。 好在搭配的簪环倒是简洁，一顶银冠，一根玉簪就能盘起满头青丝。 所以不出半个时辰，她就已经衣饰挑好了，正想坐马车回去，恰好遇到了天元坊的老板蒙剑飞，她也来此挑衣饰。 朋友相见，自然免不了寒暄客套一番。 “春风拂槛”开在长乐街上的黄金地段，是上京有名的衣饰铺子。 第一层是胭脂铺，第二层卖的是衣服首饰，第三层却有安静的贵客包厢。 一二层熙熙攘攘都是人，所以两人来到三楼靠窗的包厢中。 水月和烟岚跟着进入包厢伺候，而尹原却还有正事要忙，急匆匆离开了。 临走时叮嘱烟岚一定要安全地将御影雨落送回野渡无人。 烟岚自是连连点头。 两人刚一落座，蒙剑飞就笑眯眯地向御影雨落道谢，自然是因为那两张酒方子。 御影雨落笑着喝茶：“蒙姐姐可是已经酿出美酒了？可惜最近我不能晚归，否则真想去你那边尝一尝这新酿的美酒。” “你身份特殊，自然不像我们野孩子自由，离开家里那么久，也没人来找。”蒙剑飞笑着回答。 一听这话，御影雨落就知她想家了，忍不住出声安慰了两句。 尹帅曾说过这蒙剑飞身份特殊，怕是与西昆仑之主有关。 “蒙姐姐你为何不回家呢？可是和家里闹翻了，跑出来的。”御影雨落故作天真。 “我自小就梦想着行侠仗义，只是在云渡山遇到了那人，便跟着他来到了上京，开了家酒铺子。”蒙剑飞絮絮叨叨。 御影雨落一听蒙剑飞口中的“那人”就是沈琮云，只是对方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蒙剑飞原名蒙妤霏，乃是西昆仑蒙天若之女，自小女扮男装，流连江湖，梦想成为一名剑侠。 最初他们是在洞庭湖中的云渡山初识的，当初蒙妤霏女扮男装，化名蒙剑飞，与沈琮云结伴而行，并称为飞云双剑，在长江两岸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后来救了一怀孕的女子，和她一起前往罗浮梅庄救人。可惜蔺谦身死，听闻是海匪为恶，飞云双剑自告奋勇与官府众人一起出海抗击海匪。 谁知道线索有误，两人被困于海岛数日，沈琮云虽然未发现“蒙剑飞”女子身份，但是已觉出异样，最后沈家来人将沈、蒙二人救了回去，并告知沈琮云乃父重病缠身的消息。 两人原本约定一起回上京，回京途中沈家仆人告知沈琮云急着回家是为了成亲而非看望父亲，蒙剑飞一气之下不告而别。又因为思念沈琮云故而留在上京，盘下了沈家隔壁街的一间酒坊，作为临时落脚点。 可惜来到上京数月，并未见到心仪之人一面。 蒙妤霏喃喃自语，叙述着自己与沈琮云的往事，说到动情处竟然红了眼眶。 “缘分一事，未免难求！” 御影雨落为她倒了杯茶，叹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想必你与那人之间缘分才刚刚开始，他可知你女子的身份？” “那人笨得很，怕是现在也未知道我的身份吧！”蒙妤霏低头喝了一口茶。 御影心道：江湖儿女自当潇洒恣意，可惜惹上情债，竟也会如此这般患得患失。 看来“情”之一字，恼人、误人啊！ 两人一个是江湖豪侠，一个是南疆圣女，虽然身份不同，但是惺惺相惜，约定了后会之期后，御影雨落便告辞离开了。 御影雨落坐着马车慢悠悠地驶向城外，尹原有事先行离开，驾车的是个没见过的壮汉。 马车从长乐大街拐进了德胜街的小巷子里，车上的人还一无所觉，水月与烟岚都陪着御影雨落坐在马车中，直到发现异样已经来不及了。 迷烟过处，三人尽皆软倒。 城外的官道上，宽敞的马车咕噜噜向前滚着，四处檐角缀着银铃，套马的车辕也是贴着金片，车厢里蒙着淡蓝的绣花软烟绸，显然里面坐的是富贵人家。 秋风拂过，绸幔吹起一角，一女子正捏帕垂泪，正是尹梦惜，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尹原送去了城外的别苑。 第53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烟岚武功高强，可惜对手的迷烟太厉害，一招不慎，全部被擒。 御影雨落醒过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四肢无力，竟是连一丝幻术都使不出来，而且指尖微痛，仔细一看才发现食指上有个洞眼，竟像是被细针戳破了一般。 御影雨落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四处打量了一番，自己身处一间雅致的书房里，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博山炉里燃着白檀香，芬芳馥郁的香气萦绕在面前的黑暗中。 这间书房不大，她坐在下首的梨花木交椅上，烟雾缭绕的书桌后还站着一位老者，长发皆白。这人身形瘦削，略微有些佝偻，只将背影朝着她。 这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御影雨落急切地问道：“你是谁，为何将我困于此？” 那人微微一颤，他正抬头望着后面的墙壁上的一幅画，只是那画隐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御影雨落脑中灵光一闪，惊道：“太上师鲁方朴，是你？” 那人的身份被猜出来了，也不气恼，淡笑着回过身来：“小丫头记性不错，只见了一次面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鲁太师，你为何将我困在此处？我何时得罪过你？”御影雨落按下内心的惶恐，问道。 “卓轶伦是我的弟子，上次你俩见面时，他将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塞给了你。你可还记得？”鲁方朴坐在太师椅上，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什么字条？”御影雨落对字条完全没有印象。 御影雨落一惊，先想起的是慕容嫣递给她的那一张。 “洒金印花小笺，上面写了‘德胜街盛钧楼’那几个字的，可还记得。” 御影雨落回忆了半天，方才说道，“哦，你说那张啊，那字条被水打湿了，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原来如此！”鲁方朴捋须朗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来呢？” 御影雨落心中纳闷，为何自己非要去这盛钧楼呢？但她并没有询问，转而说道：“太上师有话不妨直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真相而已。”鲁方朴从太师椅上站起，慢慢走到御影雨落的面前。 “真相？难道真是为了卓公子口中所谓的蛊母之死的真相？”御影雨落皱眉冷笑。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鲁方朴灰褐色的双眸紧紧盯着御影雨落，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惊讶。 可是御影雨落的眼眸中只有盈盈水光，如月般清澈。 “你所谓的真相又是什么？”御影雨落问道。 “在说真相之前我想先跟你说个故事。”鲁方朴抬头，望着书桌后的画像，缓缓道。 御影雨落心中疑惑：这太上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年江南烟雨，我与玥儿在玉湖相遇，一见钟情，恩爱不疑，故而结发为夫妻。当时，她是南疆圣女，早晚要继承蛊母衣钵，遇到我之前已将幻蝶蛊修习至月白色的红珠凤蝶，距离琉璃羽蝶仅仅一步之遥，可惜却为我所累。 成婚半年后，南疆来人将她带了回去。我本想与她相依相随，最终却被人棒打鸳鸯。玥儿回到南疆之后再也无法突破至琉璃羽蝶，蛊母才知她已破处子之身，一气之下将她关入了黄泉谷中，日日受蛊物撕咬。那时我并不知道她已怀孕，十个月后，她在谷中竭尽全力方才生下一女，可惜生产之时大血崩，生下女儿后就香消玉殒了。而我远在千里之外，并不知情，待我收到消息，那孩子早已被玥儿的妹妹接了出去亲自教养。 若干年后，玥儿的妹妹成为南疆蛊母，而那孩子就成为了南疆最尊贵的人，即使她并不会蛊术，依然在南疆过得很好。我曾经去南疆找过她们，想将我女儿带回上京，奈何蛊母不愿松口。二十年后，我女儿遇到了心爱之人，生下了一女。我本想前去参加喜宴，却被尹扬名参了一本，说我与南疆勾结，真是笑话。 若非尹扬名带兵围剿，我女儿与女婿还活得好好的。可惜我赶到之时，只看到蛊母将你带走。如今他的儿子又远征南疆，逼死你姨婆，我是真的恨啊！ 鲁方朴絮絮说了这么多，御影雨落方才明白。 鲁方朴口中的玥儿是她的外祖母。而她，则是他的外孙女！ 敢情这鲁方朴是来认亲的！不可思议！ 御影雨落一时无法接受，双眼直愣愣地望着鲁方朴。 这时，鲁方朴点燃了屋中的灯盏，御影雨落才看清墙壁上挂的画像，乃是身着一袭月白色苗服的清丽美人，身周俱是各色奇异的蝴蝶。 这画上的美人竟是与当日她在南疆之时看到的蛊母房中画像有些相似，当日她以为那是蛊母的画像，还在心里夸了两句蛊母年轻时的容貌。只可惜当时她留在南疆不足三日，许多事情都知之不明，如今聃聃又不在身边，连个了解真相的人都没了。 “孩子，你是我的外孙女啊！”鲁方朴老泪盈眶，竟在御影雨落面前抹起了眼泪。 “……”御影雨落心中也是十分震撼，但是她并非真正的御影雨落，而是现代女子云无心，何况这鲁方朴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今日才见了第二次，这感情实在不算多深啊！ “孩子，我是你外祖父。你……你对我这么生分……是在怪我吗？”鲁方朴伸手想要抚摸御影雨落。 “我……我不知道。”御影雨落偏头躲过了鲁方朴的右手，鲁方朴伸长手臂一时顿在了半空中。 “也罢，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想必你姨婆并未将我与你外祖母之事告知于你。”鲁方朴垂下右手，叹了一声，“只是你姨婆的仇，真的不打算报了吗？” “我姨婆的仇？”御影雨落又是一惊。 “当日南疆之战，我本意是和你姨婆联手，将尹陌离除去，可惜尹陌离盗来奇蛊，竟将南疆大军灭了七七八八，而你姨婆施下的噬魂阵也无功而返，反而引发旧疾，吐血而亡，这桩桩件件都与姓尹的有关。我若是不报此仇，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玥儿啊！”鲁方朴恨声道。 “那尹陌离的噬魂阵是我姨婆施下的？”御影雨落站起身失声惊呼。 鲁方朴奇道：“你不知道？之前你不是还杀了尹陌离军中的两位高手，甚至蛊惑狼姆族辛厉亲自刺杀尹陌离。” “我……我的意思是……没料到那噬魂阵竟然困不住尹帅。”御影雨落急忙解释。 “落儿，尹陌离是我们的仇人，你莫要入了他的圈套啊！”鲁方朴抚摸着御影雨落的青丝怒声说道。 “圈套？” “他以你为引，想要将你送入皇宫为他所用，真乃奸佞也。” “可是……为了南疆，是我自己答应和亲的！” “落儿，我们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莫要轻信这宵小的承诺啊！” “尹帅虽然可怕，但是行事光明磊落，并非你口中所说的宵小之辈。” “他惯会谋算人心，竟将你蛊惑至此……” 鲁方朴似是非常叹息，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鲁……鲁太师，报仇之事让我一时难以接受，我……我能否先回家……过两日再说吧！”御影雨落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的家在太师府，若你愿意，我可禀明圣上，将你接来太师府居住。”鲁方朴急忙劝道。 “不用了，我在穆夫人的医馆住得很舒服，就不劳烦鲁太师了。”御影雨落欠身道。 “好，好，好，我命人将你送回去。”鲁方朴无奈，招来侍者，带御影雨落下去。 “还有我的侍女水月和烟岚，她们是否也在此处。”御影雨落急问道。 “放心吧，她们无事，不过中了迷药，熏过解药就就好了。”鲁方朴亲自送御影雨落出门。 御影雨落撩起车帘一看，原来他们刚才谈话的地方是在一处后院，前院则是一家雅致的书画坊，而书画坊的隔壁正是盛钧酒楼。 原来这两处地方都是鲁家的私产。 第54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书画坊的角门处停着一辆马车，早就有人将水月和烟岚抬到了马车里，两人还昏迷不醒。 御影雨落将手指凑到二人的鼻尖试了试，还有呼吸，方才放下心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人就醒了过来，而马车也顺利地出了城，回到了郊外的野渡无人。 御影雨落心中也满是疑惑，她正想吩咐烟岚暗中将尹陌离请过来，且不能让人发现，就见尹陌离正坐在凌云渚中等着她呢？ 御影雨落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在马车里，她一直胡思乱想：鲁方朴能将她不为人知地掳劫去，又能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尹帅的人竟然没有发现？ 那他若是将御影雨落留在身边，那尹陌离费尽心机织就的暗网岂不是变成了废物一张，竟然连一个人也看不住了。 这也太可笑了！ 好在如今她一回到野渡无人就看到了尹陌离。 尹帅正悠闲地坐在梨花交椅上品着茶，看不出什么表情。 “看来一切都在尹帅的算计之中？”御影雨落笑了笑。 “太上师找你何事？”尹陌离开门见山。 “我还真当鲁方朴的根基如此深厚，能在尹帅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劫走。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尹帅！”御影雨落忍不住夸了个彩虹屁。 “哦，怎么说？”尹陌离笑了笑。 “你是故意让尹原离开，好给他们可乘之机？萤火之光安能与皓月星辉相比？”反正彩虹屁也不要钱，御影雨落忍不住夸了一个又一个。 “他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尹陌离似乎很满意御影雨落的狗腿表现，脸色轻松了许多。 御影雨落左右望了望，水月和烟岚立刻明白过来，守在了书房门口。 御影雨落神秘兮兮地凑到尹陌离的耳边：“你信不信，我是鲁方朴的外孙女。” 呵出的气流扫进尹陌离的耳边，倒是将他激得抖了一抖，他偏头低声假怒道：“放肆！” “唉，你跟我说说呗，鲁方朴是个什么样的人？”御影雨落今日是有些胆气的，也不理会尹陌离的臭脾气。 毕竟她刚认了一门亲戚，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上京城中流传着鲁太师清廉勤政，学富五车，却无妻无子，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收的四个徒弟也如他一般忠心耿耿。原来他早就已经成亲生女，到头来竟成了你的外祖父。”尹陌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你也相信他是我外祖父？”御影雨落笑出声来。 “怎么，你不信？”尹陌离嘲笑道，“平时最喜热闹的人，怎么多了个长辈反而不愿意了。” 御影雨落将鲁方朴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尹陌离，随后用手肘抵着桌子，两手托着下巴，神秘地说：“在这个故事里面，姓尹的都不是好人。” “我爹的确参过他一本，为了南疆之事，竟害得他骨肉分离。”尹陌离眯了眯眼睛，冷笑。 “他曾联合蛊母设下噬魂阵，想将你击杀于南疆，可惜被你逃过一劫，而我则从异世穿越而来，过上了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没找他们算账已经很好了，还把他当外祖父？”御影雨落气鼓鼓地道。 “你还想找他们算账？”尹陌离挑了挑眉，明显不信。 “我只觉得御影冬玥所托非人，而蛊母又太容易亲信别人，最终都难逃劫数罢了。”御影雨落叹息道。 “哦，何以见得？”尹陌离转动着茶杯，凝眉问道。 “按照我们现代人的观念来说，既然成亲了就该生死相随，怎能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放弃自己的妻子，任由她跟着族人回到南疆，此为第一错；妻子在黄泉谷中受苦，丈夫却十个月后才得到消息，要么这位丈夫是无能之辈，要么他薄情寡义，根本没有把妻子的生死放在心上，此为第二错；既知妻子拼死生下孩子就该将自己的女儿带走亲自抚养，怎还能将她留在那南疆蛊寨之中，此为第三错；为了自己的清誉，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顾，还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此为第四错……”御影雨落絮絮叨叨，不停地数落着鲁方朴的罪证。 “照你这么说，这外祖父你是不想认了？”尹陌离问道。 御影雨落撇着嘴巴，不屑地说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了维护自己皇帝老师的名誉，将妻子和孩子看得太轻。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的臭老头。” “哈哈哈！”尹陌离倒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普天之下还从没有人说过鲁太师自私自利，谁不是说他清正刚谏、志诚忠悫，是个有德的大贤者，如今在他外孙女口中倒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私自利的臭老头。 “你别笑，我说真的。”御影雨落正色道，“若不是我跟随你的军队回到上京，你觉得他会认我嘛！” “这么说，你得了这外祖父倒是怪我咯。” “绝对没错，他看我与你走得近，所以着急出面认亲，一来让我和你断了联系，二来也可以让我成为他的人，为他所用！” “你倒还不笨，当初在紫宸殿上，他曾在我之前提出让你入宫和亲一事，如今看来，他是想将你捏作棋子。”尹陌离微微冷笑，眼中射出犀利的光芒。 “早说他没这么好心吧！”御影雨落忍不住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你们倒是一丘之貉。” 忍不住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话音刚落才发现尹帅就在面前，御影雨落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说你，哈哈，尹帅怎么会是貉呢，我瞎说的！” “辩解有用吗？”尹陌离眸光一凝，冷笑，“我看你是胆肥了。” 屋子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御影雨落立刻腆着脸求饶：“尹帅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尹陌离一记眼刀剐得御影雨落眉头不停地跳动，她只得做小伏低，拿起一旁的茶壶为尹陌离倒茶。 尹陌离边喝茶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既然知道鲁方朴的心思，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 御影雨落抿了抿嘴，抬起食指问道：“你们古代人就只会滴血认亲这一招吗？” “他伤了你？”尹陌离眸光微闪，望了一眼御影雨落食指上的洞眼，冷着脸道。 “他下的迷药很特殊，倒像是我们南疆的产物。我通体内察了一遍，并没有中蛊，我猜他也不确定我是否就是他的外孙女，想要用我的血来验一验吧！”御影雨落慢慢解释道，“不管结果如何，他将计就计在我面前演了一出苦情戏。” “我会派人去查探你和他的关系。”尹陌离冷冷地说道。 “查到又怎样，我和他又没有感情。我只是来自于异世的一缕幽魂而已，难道还会为了一个看重自己的清誉比妻子女儿的生命更重要的‘外祖父’和你翻脸吗？”御影雨落讨好地说道。 “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将来若是为了他人和我作对，我一定让你后悔存在于这世间。”尹陌离眸色更深了。 御影雨落撇了撇嘴，赌咒发誓谁信啊！ 但在尹陌离面前，她立刻拉住他宽大的袖子，把脸堆成一朵大红花：“尹帅英明神武，器宇轩昂，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着您混！” 第55章 妒花风雨便相催 烟岚自从醒来后已经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迷烟，但看御影雨落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方才放下心来，自己的警觉性很高，一般不会犯这种错误。 对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迷倒，想必手中有什么特殊的药物，她正想将这件事告诉主人。 尹陌离为人霸道狠辣，对待手下自有一套赏罚制度，眼见自己的失误害了御影雨落，烟岚决定主动认错，也好过将来受千倍万倍的折磨。 尹陌离让她们一进门，烟岚便跪下抱拳道：“尹帅恕罪，您之前已经嘱咐过我们要好好照顾御影姑娘。此事皆因我一时大意，对方才有可乘之机。我愿承担一切后果，只希望尹帅莫要怪罪水月。” 水月一看烟岚把过错揽了过去，立刻跪下磕头：“尹帅，我也有错，您别怪烟岚姐姐，如果我再多留个心眼，便不会出事了。” 御影雨落听了连忙上前想要拉起二人，笑道：“你们也太傻了，还有主动请罪的，我也没出什么事，赶紧起来吧！” 两个小姑娘却分外倔强，在她们眼里，这就是莫大的失误。尹帅估计容不下她们留在御影雨落的身边了。 两人对视一眼，对着御影雨落拜倒：“承蒙姑娘不嫌弃，留下我们。如今我俩犯了大错，再也不能侍奉姑娘了，万望姑娘保重身体。” 御影雨落失笑：“我都没让你们走，谁敢让你们离开。” 说完还不忘瞟了尹陌离一眼。 原本御影雨落想抛个媚眼，谁承想力气用狠了，变成了翻白眼，看得尹陌离眉心一跳，这傻瓜连媚眼也不会抛吗？ “算了，你们好好留在这里吧，蠢丫头配傻姑娘，真是绝配！”尹陌离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凌云渚。 临走前，尹陌离又回头说道：“我会让尹原查一下他们用了什么迷药，竟连避毒珠都没有效果？这几天你便好好留在野渡无人，别再想着出去惹是生非了。”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御影雨落大喊冤枉，刚刚和蒙妤霏约好去天元坊相聚，看来遥遥无期了。 “明日我会命人将青丝剑拿过来，一个月后亲自来验。”尹陌离对烟岚说道。 烟岚一愣，似是没想到尹帅不仅没有惩罚她，还将青丝剑传给了她，连忙跪下道谢。 “至于水月，你可将幻蝶蛊传给她，也有个防身的本领。”尹陌离这话是对御影雨落说的。 “我怎么突然成了国宝，需要这么多人保护我？”御影雨落笑眯眯地道。 “谁让你招惹的都不是好人呢！”尹陌离回了个冷笑便迈开长腿离开了凌云渚。 “魅力太大，挡都挡不住啊！”御影雨落哈哈大笑。 烟岚望着尹帅的背影，思索：尹帅看来是对姑娘动了心思，若是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 烟岚拧了拧眉，不敢再想下去。 好在当日那张塞进御影雨落袖中的纸条被烟岚发现了，直接告诉了尹陌离。 尹陌离故意按兵不动，想看看对方有什么阴谋，幸好有惊无险。 “水月，这是《蛊经》中幻蝶蛊的奥义，你将这些秘诀背熟，回头我给你挑一枚漂亮的蝶蛊。”御影雨落翻出了誊抄的《蛊经》将幻蝶蛊这一页撕下，交给了水月。 “多谢姑娘。”若是能够学会幻蝶蛊，那也就有了立足的根本，没想到今日竟能因祸得福，想到这里，水月喜不自胜，恨不得把御影雨落当成菩萨一般供着。 “姑娘，过两日就要入宫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烟岚提醒道，“如今你不能再出门了，若是有事，不如吩咐我们去办！” “我倒没什么事，只是与蒙姐姐的约会要取消了，我写个字条，你回头帮我交给天元坊的蒙老板吧！” “是！” 御影雨落提笔写下道歉信，说是路遇危机，尹帅不愿自己出门涉险，故而不能前去赴约，希望蒙妤霏不要因此责怪她。 蒙妤霏立刻送来回信，她知道御影雨落的难处，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这几日烟岚和水月各自得了秘笈用心修炼，尤其是水月，她从小并未修习任何功法，因此能够轻松练习这蝶蛊，已经从最初的灰蝶炼制异色的蛱蝶，进步神速。虽暂时还不能伤人，但是已可以轻微迷惑猫犬了，不再是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小丫鬟了。 至于烟岚，青丝剑与常见的剑术不同，更突出奇诡的招数和变幻莫测的身形。较为难练，烟岚练了几次都不得进境，最后只能去请教尹陌离，经过了尹陌离的指点，方才有了些微进步。 秋日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中秋佳宴这日。 “今日又要进宫赴宴了，唉！”原本还以为今日佳宴君民同乐，应是能够见到辰帝一面的，御影雨落真想着仔细瞧瞧皇帝的容颜，到底和可知幻有多像？ 谁知道尹陌离传来消息，今日宴席是男女分开列席。 好了不仅看不到“可知幻”，还要忍受皇后的刁难。 “姑娘，你就这么害怕进宫赴宴吗？”水月忍不住道。 “你不知道嘛，女人的嫉妒猛如虎，我要是不顶着这张脸，什么都好说。”头一回觉得，这天下第一的容颜带来的风险也挺大的。 “怎么样才能不这么惹人注目呢？”御影雨落想起了什么，有了！ 脑中灵光一闪，以前碰到海虾她就会起红疹子，不知道现在的身体会不会也起反应呢？ 可巧这两日东海开捕，各种鱼虾蟹源源不断地从海边运来皇宫。 皇宫中的御厨什么菜不会做，既然遇到了这么新鲜的鲍参翅肚，自然信手拈来，道道佳肴皆是珍品。 中秋佳宴从下午一直延续至晚上，众人俱是兴尽而归。 御影雨落还未开宴就在野渡无人吃了三盘海虾，可惜不管是红烧还是白灼，奇迹都没有发生。 她还是得顶着这一张绝世的容颜入宫当炮灰，唉！都怪我小时候没有好好参加小主持人和辩论赛训练，一到打嘴仗的时候就输得绝惨！ 别人盼望绝世容颜而不可得，她却恨不得当场毁容，若是尹帅知道了她的想法，怕是杀了她的心思都有了。 果然一到宴会当场，皇后便命御影雨落摘下脸上的鲛纱。 当晚，几乎在场的所有女眷都拿她当假想敌，说话夹枪带棒，仿佛她就是一条美女蛇，美则美矣，红唇一张，全是毒！ 一旦碰到这种情况，御影雨落恨不得学会隐身术。 她不应该去学幻术，应该学习隐身术。 皇宫的宴席和尹帅府中的百日宴又有所不同，当日帅府主母是穆清荷，她是由穆清荷亲自领进去的贵客，众人一是没有见过她的容颜，二是卖穆清荷的面子，自然不敢造次。 如今穆清荷不在此地，而在场的贵妇皆知将来她将入宫承宠，皇后心中自然不舒服。 她们对御影雨落的态度其实就是皇后的态度。 御影雨落承受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以及言语攻讦，气得都快爆炸了。 若非有烟岚和水月安抚着，怕不是要亲自撒下幻蝶蛊，让在场众人身中幻蛊了。 好在还有一个慕容嫣。 慕容嫣身为皇后的嫂子，原本应该是和皇后站在一起的。 御影雨落却没料到，几次三番慕容嫣都为她开口解围，她心中感动，忍不住朝她遥遥敬了杯酒。 今日之恩，他日之果。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场，御影雨落急匆匆离开御花园正准备回去。 却在上马车前遇到了一个人——尹陌离的弟弟尹陌寒。 第56章 迷蝶无踪晓梦沉 御影雨落其实没见过尹陌离的弟弟，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人身份不一般。 果然，他轻启薄唇，淡笑着告诉他：“御影姑娘，在下尹陌寒！” 她曾听闻此人的诸多事迹，传闻他孝心可感动天地。 曾为了得到隐泉之水，在雪地里跋涉三天三夜，只为了给自己的母亲贮一壶洗脚水。 当年尹陌离曾前往北海斩蛟，穆清荷为了寻找炼毒龙胆的药草，不小心从山上跌倒，伤了双腿。 尹陌寒便求来这隐泉水，为慈母沐足。 当时的他才只有八岁，亲自带了一队尹家死士前往千里外的雪山之巅寻找隐泉，心性坚毅，不似凡人。 更别说自母亲避居郊外野渡无人后，曾日日前往叩拜山门，只愿求得母亲一顾。可是穆清荷对他却不像对待尹陌离一般关心，每次只是淡淡地吩咐守门之人送他回去。还传话给他将心思放在学业上，好为兄长分担一二。 当然这些细节御影雨落并不清楚。 如今再看此人，果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之前去将军府赴宴，尹陌寒并未出现，怎知今日却出现在了宫门口的官道上。 他是特地等在这里的？ “尹公子在等我？”御影雨落浅笑回礼。 “我多日未曾去野渡无人拜见，不知母亲最近的身体怎样？”谦逊恭谨，看起来的确比哥哥儒雅许多。 “夫人身体康健，公子不必担忧。” “如此甚好，母亲身边还要劳烦御影姑娘多加照拂。” 御影雨落觉得奇怪，堂堂尹家二公子，拜托她照顾母亲。 她不过是暂居野渡无人的一个客人，却让她照拂主母，这又是何意呢？ “听闻尹二公子文武双全，尤其以孝为名，在二公子面前，这‘照拂’二字不敢当。”御影雨落不动声色地顿了顿继续说道，“夫人对我甚好，我自是会将她当作母亲一般好好照顾。” “那便多谢了。”尹陌寒说完这话就准备告辞了。 临走之时，尹陌寒又说了一句：“姑娘住在野渡无人，那么尹府之事还是莫要再管了。” 御影雨落觉得奇怪，她虽然身在野渡无人，但是并不喜欢打听八卦，尤其和自己无关的事，尤其明白一条定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所以尹家二公子这番话着实让她摸不着头脑，好在尹陌寒并没有多做纠缠便告辞了。 上了马车御影雨落就询问水月和烟岚这二公子的情况，才知道穆清荷并不喜欢这第二个儿子，甚至到了不理不睬的地步。 至于他口中的尹府之事，水月和烟岚对望一眼，都表示不知详情。 御影雨落便将这事丢过一边，只为他和穆清荷之间的关系感到奇怪。 穆清荷身为医者，秉持着救死扶伤的天性，连尹陌离这战场上的杀神依然很关心，却不喜欢自己这以“孝”为名的次子，当真是怪事。 何况大祁以“孝”治理天下，这尹陌寒的“孝顺”可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竟然得不到自己母亲的欢心？ 御影雨落瞬间眸光一闪：难道尹陌寒不是穆清荷亲生的？ 水月和烟岚立刻摇头，齐声说道：“怎么可能，尹帅和二公子皆是夫人亲生的。二公子据说还是衔玉而生的，只是搬来野渡无人后才渐渐冷落了二公子。” “衔玉而生？贾宝玉转世？”御影雨落又在胡思乱想了。 “姑娘你看到了吗，二公子手上那一枚血玉戒就是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水月神秘兮兮地凑近御影雨落耳边说道。 御影雨落一心以为这二公子是贾宝玉转世，并未听清水月的话。 等遇到尹陌离一定好好打听打听：“这世上真有衔玉而生的人吗？还是世人穿凿附会的话呢？” 中秋家宴过后，尹陌离就命御影雨落在上京城中慢慢走动起来。 不是去这家应酬赴宴，就是去那家赏花听戏，偶尔还要操琴赋诗。 至于这饮宴的礼物，少不得还是从御影雨落当初的陪嫁中挑出来的。 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御影雨落是个社恐，即使学会了琴棋书画，依然毫无自信，无奈这些都是尹陌离要求的。 几次之后，御影雨落就亲自去找尹陌离诉苦：“你让我混在女人堆里有什么用，她们嫉妒我的美貌，枪口对准我，我不过是去躺枪的而已，哪还能笼络人心，为你筹谋呢？” “不说你笨，连个朋友都交不了？”尹陌离气不打一处来，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当年在南疆战场上是如此，如今在上京城闺阁中亦是如此。” “好汉不提当年勇，当年是谁奄奄一息，多亏我救了一命！”御影雨落说到这些就来气，若非尹陌离身陷噬魂阵，她还好好地在吃烤鱼呢。 御影雨落又想起了鲁方朴，如果不是他暗中和蛊母勾结，把尹陌离骗去南疆，怎么会有这些事的发生，忍不住恨恨地骂了句：“渣男！” 尹陌离挑眉道：“你胡说什么？” 显然是听出御影雨落语气有异，绝不是好话！ “上次鲁方朴曾说我外祖母修炼的幻蝶蛊是红珠凤蝶，与我的光明女神蝶不一样。她的是月白色的，我的是蓝色的。”御影雨落指尖轻捻，一只巨大的蓝色蝴蝶就出现在了屋里。美丽的蝶翅瞬间张开，整个翅面犹如璀璨的蓝色宝石，其颜色及花纹非常壮观，时而深蓝，时而湛蓝，时而浅蓝，偶尔还能看到蝶翅上的圆形的白色纹路，好似稀世的珍宝折射出华丽的亮光，光彩熠熠，十分迷人。 “听说蛊母的幻蝶蛊是透明的琉璃羽蝶？”尹陌离皱眉，“你担心自己幻不成琉璃羽蝶？” “不错，虽然《蛊经》中并没有明说。但是我练了一年，依然是光明女神蝶，丝毫没有变化。上次鲁方朴无意中说起这事，我想应该是怀孕生女之后，再也无法精进了。”御影雨落叹道。 “听聃聃说，蛊母死后，‘我’已经继任蛊母之位，若是幻蝶蛊不再精进，怕是会被人知道银铃之事，我入宫一事也会有变化。” “这有何难，再找个人修炼成琉璃羽蝶不就行了？” “那我蛊母之位就要被人夺去了！” “你这蛊母之位有什么紧要，难道你还想回南疆不成？” “那万一有人借此生事呢，质问我的蝴蝶为什么不是琉璃羽蝶，我该怎么办？” “你武艺低微，练不成这羽蝶有什么稀奇。” “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尹陌离不耐烦了。 “我……我怕银铃的身世被人知晓，你也知道，上次给慕容嫣的字条还没查清楚是谁的手笔呢！” “此事我已查清，你无需担心，任何想要害你和银铃的人我都会彻底清理干净的。” 第57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御影雨落迟疑着凑上去，“万一被人拆穿了身份，你会保我吗？”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会，我会亲自杀了你。”尹陌离冷笑着瞥了她一眼。 “狠心的男人……”御影雨落撇撇嘴。 尹陌离突然站起身，捏住御影雨落的下巴说道：“你只需做好你的南疆美人，若有贰心，我绝不会让放过你的。” “你轻点……”御影雨落还当尹陌离是开玩笑，却看到他那冰山似的眼眸，仿佛还在冒着寒气。 “记住，你只是我送来上京的一枚棋子。”尹陌离冷冰冰的嗓音回荡在御影雨落的耳边，“交待你的事情尽快办好，尹铃还在我手上，你应该不想她受到伤害吧！” “尹陌离你无耻。”御影雨落心下一沉，这男人疯了吗？ 以孩子牵绊住她为他卖命。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若是生出逃跑的心思，小心孩子的命！”尹陌离手下用劲，御影雨落的下巴瞬间就红了。 “疯子……”御影雨落憋住眼眶中的泪，在心里骂道。 上京前一日就知道的事情，不需要他时时刻刻提起。 所以如今的御影雨落在尹陌离面前，空有南疆美女的盛名，其实却如同一副枯骨，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招。 御影雨落忍不住惨然一笑：自己这模样，不正像是被拐卖到山村的女大学生吗？尹陌离拿着孩子来要挟她，即便有一天她逃走了，也会因为对银铃的愧疚而回来的。尹陌离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时不时让她有机会接触银铃。 不能时时看到，才更珍惜彼此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尹陌离与冷於冰所定的一年之期就快到了。 冷於冰若胜了，看到御影雨落还未入宫，说不定就会将她带走。 他要在大战之前，为御影雨落做一场嫁衣，将人顺利送入皇宫。 故此，他特意安排了一场幻蝶祭。 随后，尹原在河边包下一处空地，以御影雨落的名义建造了一处三丈高的百花台。周围堆砌着各色鲜花，有各色菊花、山茶、木槿、芙蓉、秋海棠……还在百花台的四周建起双层看台，方便城中百姓们在那一天前来欣赏御影雨落的舞姿。 南疆幻蝶祭原本是为纪念第一任蛊母蓝蝶的诞辰而举办的活动。 御影雨落远离故土，便没有等到九月二十五日，九月初八就在这万丛菊花中幻出蝶舞之祭。 百花台上，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莫说是上京城中的普通百姓，便是豪门望族、世家子弟都来争着一睹御影雨落的芳容。 御影雨落只有十天时间练舞，每日都要练习九个时辰，才堪堪记住这些舞步。还要配合琴瑟筝弦，将舞曲合一，真是练得御影雨落恨不得砍断双脚。好在她有轻功底子，又有幻蝶之蛊，即使舞步凌乱一些，众人也看不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迷住了，就连皇城中，皇后娘娘也命人带来了九璃镜，据说此镜能将短暂的景象收录其中，再以密语催动，便可再现当时盛景。 御影雨落舞罢一曲，轻喃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随后她便幻出蝶蛊，众人眼前仿若有一仙子飘飘渺渺飞入云中，直向九霄而去。 秋风乍起，过了良久，蝶影重重间，四周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而台上的御影雨落早就已经离开了。 “三哥，想不到你也在这里？”七公主炎昭澐戴着一顶羽纱斗笠躲在看台上的一处角落，伸手拉住了即将离开的泧王。 “今日盛会，我不过是来凑个热闹。你怎么也来了，太后娘娘竟会放你出宫来此？”泧王笑着曲指在炎昭澐额头上弹了一下。 泧王乃是先帝的三皇子，自小力大无比，为人豪侠仗义，与京城四公子时有往来，今日正是受卓轶伦和简明洲的邀请前来凑热闹的。 卓轶伦和简明洲自然是见过公主的，看台上人多不便施大礼，只略略欠身拱手示意。 七公主炎昭澐因为年纪小，尚未单独辟府，依然住在宫中玉鸾殿，与太后的寿安宫毗邻。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三哥可千万不能告诉母后啊！”炎昭澐撅着小嘴说道。 “你也对南疆幻蛊感兴趣？”泧王笑道，“莫不是将来要当个小蛊王？” “才不是呢，听说南疆圣女在紫宸殿中也幻出蝶蛊，还得了皇帝哥哥的赏赐，可惜我未能亲眼所见。前两日听人说起这南疆幻蝶祭，绝美舞姿令人神往。所以我才偷偷来此观看，想不到世上竟真有人能跳出这般绝世之舞，幻出如许奇诡之蝶，从此不敢再看蝴蝶了。”炎昭澐眼中还留着些许神往，仿佛还沉醉在刚才的蝶舞之中。 “前两日你是听谁说的？”泧王挑了挑眉，问道。 “我……”炎昭澐一时语塞，迟疑着不敢报出人名。 “好了，泧王就别再为难公主了。”简明洲笑着为公主解围。 “泧王刚才还想知道御影姑娘去了哪里？如今倒是光顾着取笑公主了。”卓轶伦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轻笑不已。 “听你这话，倒像是知道圣女去了哪里？”泧王是前日方才回京，之前都在塞北游历。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御影雨落真容，惊为天人，是以称其圣女。 “我虽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我看到了一个人。”卓轶伦将扇子一收，神秘地说道。 “谁？”炎昭澐立刻问道。 “城西天元坊的蒙老板。”卓轶伦笑得像只狐狸。 “蒙老板是谁？天元坊的老板不是姓顾吗？他们家的‘清风皓月’味道还不错。”泧王在离京之前，也是上京城酒肆中的常客，哪家酒坊有什么名酒如数家珍。 “‘清风皓月’早已成为绝酿了。如今这酒坊主人姓蒙，乃是御影姑娘的知交好友，我曾亲耳听到御影姑娘要入股天元坊呢！”卓轶伦满脸骄傲，仿佛自己就是那酒坊中的蒙老板。 “所以如今圣女是去了天元坊？”泧王恍然大悟，直接就想策马跟随圣女而去。 “泧王何必急在一时，还是先将公主送回皇宫吧！”简明洲立刻出言提醒。 “不，我也要去。”炎昭澐一听要送她回宫，立刻拒绝，眼珠子转了一圈，笑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那么快就让我回去，我还没给三哥接风呢！今日我就在天元坊摆酒，给三哥接风。” 简明洲还要再说什么，炎昭澐立刻勾住泧王的手臂，向着马车走去。 临走前还不忘皱着小鼻子，对着简明洲“哼”了一声。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看公主可不领你的情呢！”卓轶伦暗笑着用扇子尖戳了戳简明洲。 简明洲摇了摇头，暗叹了一声：“回头又该挨太后娘娘的骂了。” “有泧王在，你急什么？”卓轶伦失笑，拉着简明洲跟上了前面两人。 这一场幻蝶祭吸引的可不光光是这些人，远处的楼顶上还站着一个看热闹的青衣人。 这人青衣飘飘，墨发用玉冠束起，腰间珍珠镶嵌的玉带上挂着一支细长的翡翠凤尾螺，容颜姣好，不是夏湫生是谁。 夏湫生此次是特地带来一批上等竹实与尹帅做交易的，却不料城中人头攒动，纷纷涌向秦思河边。 他便跟随着人潮看到了御影一舞，也是被舞姿所迷。 当时还不知道面前这人就是自己的梦里人，待看到熟悉的光明女神蝶飞起，再听到那心心念念，婉转千回的嗓音，他方才如梦初醒，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58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御影雨落果然被蒙妤霏带去了天元坊，同去的还有水月和烟岚。 四人钻入临河的一处雅座，掌柜立刻端来了上等的美酒，这酒方子还是御影雨落从曲水流觞取来的，如今已经酿出不少美酒了，因此天元坊的生意也日渐恢复。 蒙妤霏说好要和御影雨落分酒账的，直到今日才有机会拉着她一起坐下。 “想不到你竟这般厉害，犹如飞天神女降临人间，周围的公子哥儿都被你迷住了。”蒙妤霏连声赞叹。 “莫说是公子哥儿，就连小姐们都看呆了呢！”水月也跟着吹捧道。 “的确如此，你们家姑娘的容貌本就冠绝京城。如今一舞动天下，少不得过几日就要嫁入皇宫了。”蒙妤霏掩唇笑道。 御影雨落不答，只微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似有心事？”蒙妤霏又为她添了一杯，“不妨说出来听听。” 御影雨落转动着酒杯，笑着摇头：“我只是感慨这悠闲的岁月，怕是要到头了。” “咦，听你所言，似乎并不想入宫啊？”蒙妤霏笑问。 “一入宫门深似海，寻常人家的孩子谁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入皇宫呢？”美人叹气，犹如六月飞雪，令人不忍卒读。 “这你可就错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嫁入皇宫成为后宫之主，可是上京城中不少豪门贵女的梦想呢！”蒙妤霏挑眉。 “你也是这般想的吗？”御影雨落盯着蒙妤霏，淡笑着开口。 “我并非上京人士，也不是豪门贵女，更不喜欢当今龙椅上那位。”蒙妤霏傲然道，“我只求‘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你这一人心，可曾求得了？”御影雨落转眸深笑道。 炯炯眼眸烫得蒙妤霏一惊，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当这人心好得吗？猪心倒是有一盘，酒糟的，吃不吃！”蒙妤霏急忙岔开话题。 “果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不知这猪心味道如何？”御影雨落笑道。 “自然是绝佳美味。”蒙妤霏招呼着小二端来几碟下酒菜。 御影雨落让水月和烟岚也一起坐下，难得喝两杯，不需要那么拘束。下回再喝酒，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水月自然称是，但是烟岚老成持重，倒是不敢过分放肆。 “多亏你给的酒方，这几日酒坊的生意好了许多，倒是有足够的本钱让我多待几日了。”蒙妤霏与御影雨落碰了一杯。 “怎么？你想离开了？”御影雨落皱眉问道。 “虽说江湖儿女，四海为家，但倦鸟归林，我已离家日久，早该回去了。”蒙妤霏话语中尽显无奈。 御影雨落吃了一惊，蒙妤霏在上京城中安家，她是知道原因的。 蒙妤霏女扮男装与沈琮云结伴而行，两人日久生情，只是尚未表明心意。蒙妤霏留在上京，也是为了知晓沈琮云的消息。 如今她竟舍得离开，言谈中还是一副落寞的表情，其中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烟岚，你将今日盛况回去告诉夫人，我和水月晚些回去。” 烟岚望了御影雨落一眼，躬身施礼，离开天元坊回去复命。 “水月，我觉得有些冷了，你去马车里将我的披风拿来。” 水月领命前去。 御影雨落将两人支开，方才低声问道：“你当日不是说为了等待一人留在此地，可是如今这人等到了？” 蒙妤霏摇摇头，苦笑着说：“谁说我是为了等他，我只是贪恋这上京城中的美景罢了！” 御影雨落心道：肯定发生了什么，竟将一个豪气爽朗的女侠客委屈成这样。莫非她还未等到沈琮云，沈琮云便娶了别人？ 想到这里，御影暗自懊悔，早知就把烟岚留下来了，也好打听打听近日上京城中的消息。一时又后悔当日在尹帅府中就该将蒙妤霏是女子的真相告知沈琮云，如今倒像是她拆散了一对璧人一般。 “美景固是绝佳，但王孙公子也英勇不凡，蒙姐姐可有中意的人呢？”御影雨落直言不讳，暗探蒙妤霏的心意。 “这上京城中公子不过都是些书蠹虫罢了，若说英明盖世，唯有一尹帅耳。”蒙妤霏伸手刮了刮御影雨落的脸颊笑道，“想来尹帅威名远播，寻常人难以接近，还要靠你引荐一二了。” “好说好说，若姐姐你钦慕尹帅，我自当为你引荐。”御影雨落淡笑着回应。 “哦，我还当尹帅不近女色，唯有对你多加照拂，甚至造了这百花台取悦你呢！”蒙妤霏不住地取消。 御影雨落也不恼：“尹帅盛情，我自当铭记在心，若是将来成了我的姐夫，我也好沾光不是。” “你这伶牙利嘴，我竟治不了你了。”蒙妤霏笑着伸手呵御影雨落的咯吱窝，两个人大笑着滚在了一起。 恰在此时，雅座的移门被人推开了。 “我说她在此地吧！”清脆得意的女声响起，“这小丫头睁着眼睛说瞎话骗我们呢！” 御影雨落抬头，正对上炎昭澐那狡黠的目光，忍不住微微吃惊：她怎会在此？ 随后卓轶伦也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位身着银白绸衫的清贵公子，腰间挂着一弯新月型的武器，泛着淡淡的光华。 御影雨落看了一眼便知晓了此人的身份，乃是月公子简明洲。 “姑娘，这些人好没礼貌，还故意将我扣下。”水月抢进门来，揉着手腕说道，“若是烟岚在此，一定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最后一句话声音较轻，只有御影雨落听到。 御影雨落皱了眉头，立刻起身，将水月拉到身后，说道：“七公主与卓公子这般作为，倒像是恶人先告状！” “御影姑娘莫怪，我们不过是带一人前来找你而已。”卓轶伦立刻上前道歉。 蒙妤霏起身查看水月的伤势，手腕上显出了青紫的伤痕，像是鞭伤。 “好歹毒的鞭子，再深一些，怕是让人断手也有可能了。”蒙妤霏冷声说道。 一听这话，御影雨落立刻沉下脸来，怒目瞪着炎昭澐和卓轶伦，斥道：“我与友人在此相聚，就算你是公主，想要见我，也不该伤人吧！” “的确如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澐儿的确无礼了，还不快向御影姑娘道歉。”语笑朗朗，已知此人正义凛然。 御影雨落看向门口，却见简明洲和卓轶伦分别让了半个身子，一位俊秀的公子背负着双手淡笑着进门。 这人温文尔雅，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眼如星辰，眸中带笑，眼尾好似晕开的桃花，分外迷人。 这容颜比之疏朗绝傲的冷於冰也不遑多让，只是冷於冰肤色如冰雪般苍白冷艳，一头飘逸的白发更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而此人皮肤略微呈小麦色，泛着健康的光泽，一袭深蓝鎏金龙纹华衣，袖口和领口绣了祥云暗纹，真如天潢贵胄一般风度翩翩。 御影雨落看到此人不禁脸一红，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心道：完了完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个颜狗。 “你是何人？”蒙妤霏娇吒上前，挡住来人。 “在下炎知涯，适才在百花台上，御影姑娘舞姿翩跹令我神往，故请卓兄带路，想一睹芳容。”泧王拱手为礼，向着御影雨落和蒙妤霏见礼。 蒙妤霏似是没有听过此人名号，还想追问。 御影雨落悄悄拉了拉蒙妤霏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人是泧王，先帝的第三子。” “泧王见笑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只是你们不该为难水月。”御影雨落气势不禁软了下来。 好惨，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 来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名流贵公子，甚至还有公主王爷！真的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请都请不走。 “的确如此，是本王管教不严。”炎知涯见御影雨落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便不再掩饰了。 “寒羽，将府医接来此地为水月姑娘看伤，带上太后亲赐的舒痕膏，再将从西域带回的琉璃手钏挑出两串送给水月姑娘赔罪。”泧王唤来随身侍卫寒羽，将腰间的金牌递给他。 “三哥何必如此，谁让她……”炎昭澐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泧王瞪了一眼，立刻将话语咽回了嗓子眼里，委屈地扁了扁嘴。 虽然她是先帝嫡女，平时蛮横骄纵惯了，但毕竟是皇室贵女，也最重规矩，这兄长的斥责还是会听的。偏偏这泧王爷对御影雨落一见钟情，整颗心都在美女的身上，哪还管什么委屈的妹妹。 御影雨落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见泧王爷将事情处理得颇为公道便也不再坚持。 如今雅座里多出了这么多人已经坐不下了，蒙妤霏便在二楼包间内重开一席，请众人入座。 第59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蒙妤霏知道几人身份特殊，所以选了二楼最大的包间，临窗远眺，风景如画，一推开窗就有河风阵阵，吹得人耳清目明。 御影雨落叮嘱了水月几句，让她在楼下等泧王爷的府医，自己便随众人上楼。 “今日本公主做东，掌柜的上好酒。”炎昭澐豪气地掏出怀中的银袋子，重重地抛在桌子上。 “公主出宫来此，太后娘娘可知道？”御影雨落虽然没有见过太后，但七公主尚未及笄，想来古代的宫规再怎么开放，应该也不允许公主随意出宫。 “今日泧王在此，相信定能照顾好公主，御影姑娘毋须担心。”七公主尚未开口，简明洲就替她回答了。 御影雨落心中暗笑：之前听闻简明洲为了慕容嫣与楚融在尹帅府的百日宴上发生了龃龉，还以为简明洲和慕容嫣之间有情义。如今看来这简明洲倒是更愿意为公主开脱，果然道听途说不可信！ 炎昭澐贵为嫡长公主，身份高贵，身边不乏清流雅士，豪门贵胄，这般天真烂漫，将来也必定会嫁给显贵之人，一生无忧。而自己虽年长她三岁，却早就暗中生下一女，还被尹陌离威逼利用，命运弄人，何至如斯。 心下伤心，脸上却笑意盈盈。 虽是公主王爷，到底是年轻人，显然比那些心机犹如藏在墨水池里的鹅卵石一般的豪门贵妇好相处。 “我听人说京城四公子情同手足，怎么今日只看到两位公子？”蒙妤霏为众人倒酒，忍不住开口。 “前两日偶遇尹二公子，他既已回到上京了，今日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御影雨落望着蒙妤霏，后者脸一红，立刻退开了。 “尹陌寒日日苦读，想必是要去考状元的。”卓轶伦将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若姑娘想见他，不如我传信让他过来。” 御影雨落转了转眼珠子，尹陌寒是尹陌离的弟弟，她要找他还需要卓轶伦传信，这分明是调侃她呢，想到这里她也不恼，只说道：“要说断文识字考状元，还是太上师的关门弟子最是十拿九稳吧！朝廷大儒莫不是太上师的门生，只要你老师开口引荐一句，谁敢不给他面子呢！” “不敢不敢，老师清正廉洁，岂能为我破例。”一说到自己的老师，卓轶伦立刻正襟危坐，语气严肃了起来。 “呵……渣男！”御影雨落冷哼。好在“渣男”两字极轻，众人都未听清。 “圣女似乎对小卓有什么不满？”泧王近距离望着梦中情人，看到她与卓轶伦的对话，忍不住吃起了飞醋。 “不敢。”御影雨落端起酒杯敬了泧王爷一杯酒，说道，“我姓御影名雨落，泧王可直接唤我的名姓，莫要再称呼我为圣女了。” “好，那我唤你雨落可好？”泧王两眼放光，似乎看到的是无上至宝。 “呵呵，随你！”御影雨落差点鸡皮疙瘩掉一地，真受不了。 “三哥，你从西域回来，可有给我带礼物？”炎昭澐眼看自己的三哥一副心思全扑在御影雨落身上，忍不住开口寻找存在感，还不停地拉着泧王的袖子，一副娇憨的小女儿情态 “自然是有的，回头我让寒羽送到你殿里。”泧王被炎昭澐拉得颇为无奈，只得回答道。 “我现在就要，你让寒羽去拿嘛！”炎昭澐还在撒娇。 众人都忍不住放下酒杯，开始默默吃菜，避免打扰这兄妹二人“叙旧”。 尤其是蒙妤霏，看不得矫揉造作的炎昭澐，布过酒菜后和御影雨落打了个眼色就下楼了。 眼看蒙妤霏一离开，御影雨落立刻向简明洲和卓轶伦打听起了上京四公子。 泧王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对另外两人感兴趣：“雨落，你在我面前谈论起其他男子，我这着实心酸啊！”泧王忍不住出口抱怨，捂着心脏处做叹息状。 “既如此，不如我来揉揉？”御影伸手就要去揉泧王的胸膛，他却骇得忍不住躲开了。 泧王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看得御影开怀大笑。 众人也是料不到御影雨落竟然这么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泧王。 “我的确对沈琮云感兴趣，听闻他一手流云剑法出神入化，想与他结交罢了！”御影雨落弯了弯眉眼，笑道。 “若是剑法，我也会，你怎么不问问我？”卓轶伦忍不住曲指扣桌，鲁方朴曾向他透露过御影雨落的身份，所以对她的感情早已悄悄起了变化。 御影雨落却笑着摇头，说道：“沈大侠之名，曾远播南疆，岂是你能比的。” 这话是夸大了，整个南疆怕也就她一人听过沈琮云的大名。 泧王还未回答，倒是炎昭澐抢着说道：“沈琮云如今可不会与他们混在一起了，他马上就要娶妻了！” “娶妻？这是为何？”御影雨落惊呼出声，忍不住望向门口，好在蒙妤霏正在楼下盘账。 御影雨落心里惊慌，有一种当年知道可知幻有了乐瑶时的心情。 这沈琮云竟然要娶别人了，那蒙妤霏怎么办？ “这件事谁告诉你的，知道得这么清楚？”泧王哑然失笑，一个皇宫中深居简出的公主，竟然也知道这些事情。 “昨日母后召见了沈相，沈相便去舅舅家里下聘了。”炎昭澐无所谓地说道。 七公主的舅舅是楚颉，所以沈琮云要娶的是楚家女？ 沈相心机深沉，竟是想让沈琮云和辰帝做连襟？ “楚家女不是皇后吗？”御影雨落问道。 “听说国舅要收唐棠为义女，改名为楚棠，嫁给沈相的儿子也不算辱没了他。”泧王细细解释道，显然他也收到了消息。 “笑话，沈琮云根本不喜欢唐棠。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什么值得高兴。”御影雨落哂笑，一脸不屑一顾。 “豪门贵阀间的婚姻不过都是巩固家族权势的工具，哪里来这么多真爱。”卓轶伦笑道。 “笑话，你又是如何知道沈琮云不喜欢唐棠的。”炎昭澐也学着御影雨落说话的样子。 “这上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在出嫁前自然不会与自己的夫君见面。两人又没有什么感情，何必勉强在一起呢？”御影雨落喝下杯中酒，一丝也没落下风。 “你这话倒是有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两人的感情有什么关系呢？”卓轶伦奇道。 “你看你，被封建社会腐蚀得连反抗能力都没有了。”御影雨落连连摇头。 “难道你入宫和亲是为了寻找真爱吗？”卓轶伦立刻驳斥。 话一出口，就被简明洲呵斥：“小卓住口，圣上之事岂是我们能够置喙的。” 卓轶伦说完也知道犯了忌讳，便不再说话，拿起桌上的酒壶走到窗前，对着河面自斟自饮。 席间一时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到酒杯碰桌子的声音。 炎昭澐望了一眼简明洲，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便低着头不敢说话。 泧王望着御影雨落，心里不是滋味，这般佳人竟是要入宫和亲嫁给辰帝的后妃。 而御影雨落却只顾着在心里盘算：沈琮云竟然要娶唐棠，看来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蒙剑飞’的真实身份。别怕别怕，有我在此，小蒙同学一定有好的归宿。 御影雨落眯着眼睛在想办法，冷不丁一抬头，感受到了泧王的目光，倒是惊了一下。 “泧王这是眼睛里有沙子，怎么还红了眼？”御影雨落忍不住逗着泧王。 “雨落真是来上京和亲的？”泧王叹了口气。 “这还能有假？”御影雨落失笑。 “本王是先帝第三子，也算是皇室众人，你看本王可有机会。”泧王头一回在御影雨落面前称王。 “泧王别说笑了，你我今日第一次见面，还是痛快喝酒吧！”御影雨落举起酒杯，敬了泧王一杯。 这泧王长途跋涉回京，想必还未休息够，不能跟他一般计较。 如今还是想着怎么把沈琮云骗来为好。 “这沈公子既然要成亲了，不如邀他过来喝一杯酒，也好见识见识他的风采，否则他成亲之后倒是没机会再见了。”御影雨落坚持不懈，就想做个红娘牵一回红线。 奈何众人不解其意，还以为她对沈琮云有什么想法。 卓轶伦头一个反对：“你将来是要入宫的，何必去招惹别人。” 简明洲也说道：“御影姑娘，沈大哥不胜酒力，何况他如今也没心思出来，还是算了吧！” “雨落若是想喝酒，我陪你喝，泧王府中还有西域的葡萄酒，我这就命人送来。”说罢便唤来寒羽，去王府取酒。 “寒羽可真够忙的。”炎昭澐忍不住嘀咕，“御影姑娘这般贪杯，将来若是入了宫可是要吃苦头的。” “……”御影雨落苦笑着皱了皱眉头，这一支支箭怎么都朝她射了过来。 果然冤枉的妈妈给冤枉开门，冤枉到家了。 这时，蒙妤霏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壶新酒并两道小菜，望了御影雨落一眼。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糟糕，刚才说得起劲，忘了隔墙有耳。 刚想解释两句，却听到蒙妤霏说道：“听闻沈公子即将娶亲，他在我这里还存了两壶佳酿。如今酒已酿成，正巧为他添喜，不知可否请他前来一聚。” 御影雨落眼里亮了亮，蒙妤霏果然是她看上的姑娘，毫不拘泥，真乃女中豪杰。不枉费她千方百计为她筹谋。 能够主动抓住自己的幸福，这在上京城中怕是绝无仅有，难怪她为了等待沈琮云甘愿守着酒庐卖酒了。 御影雨落忍不住在心里为她喝彩。 倒是泧王他们不明所以， 简明洲说道：“既是沈大哥定的酒，他自会来取，怎得需要我们代请？” “想必是他贵人多忘事，一时忘了吧！”蒙妤霏笑了笑。 “既如此，便麻烦泧王邀请沈公子前来一叙吧！”御影雨落站起身，盈盈施了一礼，目光炯炯有神望着泧王。 泧王被她看呆了，脸上不禁露出迷恋的神色。 “你当我三哥是你家小厮吗，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炎昭澐忍不住跳起来气道。 “七公主，消消气。”蒙妤霏走近炎昭澐身旁，右手端起炎昭澐的酒杯送至她唇边，左手搭在蒙妤霏肩上，暗暗用力。 炎昭澐刚想开口斥责蒙妤霏不懂规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想站起身，又发现自己连动也不能动了，呆呆地坐着犹如一具人形雕塑。 什么情况？ 炎昭澐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却看到自己的哥哥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掏出象征身份的玉珏交给了寒羽，让他去请沈琮云。 而另外两位，卓轶伦和简明洲竟然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趴倒在了席面上。 可是他们不过才喝了两壶，往常四五坛灌下去都能舞剑作诗的。 第60章 谁能月下待红娘 炎昭澐还未想通，就看到御影雨落望着她笑了笑，眼前闪过一缕蝶舞。 “咚”的一声，炎昭澐脑子一空，便软倒在了席面上。 接着，泧王也醉倒在了桌上。 御影雨落收起幻蝶蛊，站起身来，歪着头笑了笑。 “你怎知我要等的人是沈琮云？”蒙妤霏望着她冷冷地问道。 御影雨落眼珠子转了转，总不能说是他们救了身怀六甲的自己，才发现的吧！ 看来只能把锅甩给尹陌离了。 “蒙姐姐别乱想，那天在此相遇后，尹帅便派人查过你，将你和沈琮云的过往透露给了我。”御影雨落拉了拉蒙妤霏的衣袖。 两人走出包厢，站在过道里，望着人来人往的大厅，低声地攀谈了起来。 “尹帅想做什么？”蒙妤霏知道尹帅此人唯利是图，这般行事肯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蒙姐姐误会了，这事和尹帅无关，他告知我原委不过是想让我安分守己别给他惹事。我入宫和亲身不由己，便不希望天下有情人如我一般。若是有一丝希望，你们还是应该抓紧自己的幸福。”御影雨落叹了口气，握住了蒙妤霏的手说道。 她说的是真心话，逼不得已穿越的是她，无可奈何生女的也是她，如今入宫和亲更是无能为力。 她身不由己，便不想身边的朋友亲人如她一般。 何况沈、蒙两人，还曾救过她的性命。 蒙妤霏早就听闻尹帅手眼通天，想要知道她和沈琮云的过往不是难事，然而若是让她相信此事不是尹帅的手笔，怕是比登天还难。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御影雨落喃喃自语。 乍一听这话，蒙妤霏心旌摇曳。 她望向御影雨落的眼睛，那双眼睛柔若春水，灿若星辰，颊边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万种风情皆心动不已。 “你们知道我的身份，若是骗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蒙妤霏一字一句道。 御影雨落“噗嗤”一笑：“哪有‘我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我。尹帅不让我做这些，红娘是我自己要当的。” 这一笑当真是惊心动魄。 蒙妤霏不敢再看，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大门口，等待着沈琮云出现。 天元坊与沈府相距不过两条街，所以寒羽很快便回来了，沈琮云却没有出现。 御影雨落奇道：“沈公子怎么没有出现。” 寒羽正纳闷两人怎么不在包间，闻言答道：“我带着泧王府印信前往沈府，沈相亲自出来迎接，说是沈公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便赴约。后来我在侧门打听，听府里的小厮说沈公子整日饮酒，醉得人事不知，因此不能前来赴约。” 蒙妤霏与御影雨落对望一眼，眼中俱是失望。 御影雨落伸手招来寒羽，笑道：“麻烦你白跑了一趟，你们王爷也喝醉了，正好接他回去，顺便将七公主送回皇宫，好生照料。” 寒羽红了脸：“王爷向来千杯不醉，怎么今日那么快就醉倒了？” “想来王爷旅途劳顿还未好好休息，喝了两口酒吹了吹风便醉倒了。今日感谢王爷和公主的盛情招待，回头我再去泧王府致谢。”御影雨落礼貌地回答着。 寒羽点了点头，唤来暗卫和公主的侍女，各自扶着两人离开了。 “是不是男人都对美女没有防备，这小侍卫竟未起丝毫疑心。”蒙妤霏笑着摇头。 “南疆幻蝶蛊，对付个把小侍卫不过小菜一碟。”御影雨落放肆地笑了笑。 “还有两人怎么办？”蒙妤霏笑问，“结账的那位都走了，我可不会管他们的。”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穷。”御影雨落立刻苦着脸扁了扁嘴巴。 “你不是带了许多嫁妆上京，竟想着讹我。”蒙妤霏当她说笑。 “你我不妨等等，说不定沈公子就来了。”御影雨落神秘地说道。 “噢，此话怎讲？”蒙妤霏狐疑地问道。 “你在此盘桓已有数月，连卓轶伦都知道你们家酒坊有好酒。此地离沈府又近，若是沈公子终日流连酒肆，岂会不来此地喝酒。怕是沈相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故意不让儿子来此。”御影雨落将心中所想告诉蒙妤霏。 蒙妤霏恍然大悟，她来上京盘下这家酒坊就是为了和沈琮云偶遇，却从未相遇，只等来沈楚两家结亲的消息。 原本还当沈琮云‘移情别恋’，将两人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却不料是沈相从中作梗，心中一时气愤，忍不住恨声道：“果然父亲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御影雨落哑然失笑：这是什么奇男子，竟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你也别担心，我倒有一条妙计。”御影雨落凑近蒙妤霏耳边，两人咬了半天耳朵，蒙妤霏的脸色才露出娇羞的笑容。 随后蒙妤霏将佩剑飞星和一盒红色印泥交给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走进包厢，捡起卓轶伦落在地上的湘妃竹骨扇，将飞星剑的剑柄吞口压入印泥，又按在扇面上。 飞星剑长三尺四，剑身与剑柄皆由陨星铁制成，入手轻巧，然而锋利非常，乃是西昆仑之主蒙天若最初的佩剑。剑匣正反面刻有九天星辰，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蓝宝石镶嵌而成。剑柄吞口处凸起一大两小三颗星星，俱是璀璨的金刚钻。最大的那颗竟有鸽子蛋大小，另外两颗也有指甲盖般大小，切割成梨形镶嵌而成，周围布满细碎的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星光。 “你也是个富二代，一看这剑的价值就极高。”御影雨落忍不住叹道。 “富二代？”蒙妤霏不解。 “就是很有钱的意思。”御影雨落吐了吐舌头，随后唤来卓轶伦身边的回风。 御影雨落嘱咐回风将折扇给流云公子送过去，不必邀请沈公子前来，只说是太上师新赠予卓轶伦的好物，送其一观。 回风原本和泧王的贴身侍卫寒羽、简明洲的侍卫江浔在一楼大厅喝酒，看到寒羽将泧王送回去后，便也想上来接自己的主子，不想御影雨落却安排他再去一趟相府。 回风是见过御影雨落的，也知道卓轶伦对御影雨落非同一般，闻言便接过扇子，策马前往沈相府中叩门，亲手将扇子交给沈琮云。 “姑娘，我家公子如何了？”江浔眼看同伴办事的办事，回去的回去，只有自己的主子一声不吭，忍不住也走上前来问道。 御影雨落只想将沈琮云骗过来，并不需要这两个碍眼的贵公子。但若将他们送回去，势必出乱子，闻言便道：“他们俩没喝够呢！你且耐心等一等。” 时已至暮，灯火初起，众人所待的包厢内却未点灯，江浔看不清实情，只隐约看到简明洲和卓轶伦背对着门口坐着，手中似是拿着酒杯，便点了点头依然回到一楼原位。 御影雨落对蒙妤霏悄悄道：“马上就要见到沈公子了，你不去打扮一下？” 蒙妤霏白了她一眼，红着脸回了后院。 小二进来点了灯烛，将残席撤下。 御影雨落回身将临河的窗户关上，夜凉如水，别把两位公子冻着了。 虽说都是习武之人，也应该学会养生。 等了一会儿，只听“哆哆哆”，有人正疾步上楼。 御影心中一喜，推开包厢门走出去，却只看到了烟岚。 “姑娘，时间不早了，尹帅请你立刻回野渡无人。”烟岚凑上来低声说道。 “不急不急，还早呢。”御影雨落尴尬一笑。 沈琮云还未前来，她这个红娘还未当成，是不会离开的。 “尹帅让我传信告诉你，你要等的人是不会来的。”烟岚急道。 一听这话，御影雨落笑出了声：“这是尹帅告诉你的？” “你莫要忤逆尹帅，否则吃亏的还是你啊！”烟岚倒是真为她着想，天知道尹帅得知她在天元坊时，那一张脸色有多差。 她是鼓起多大勇气才将御影雨落交待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出来。 忤逆尹帅，不要命了。 御影雨落沉吟半晌，叹了口气。 “你回去告诉尹帅，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我在此等到子时，若沈琮云不来，我便不再勉强。”御影雨落低声冷冷道。 “姑娘，何必呢！”烟岚眼里蓄满焦急。 “去吧！”御影雨落笑了笑。 烟岚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烟岚姐姐怎么来了又走了？”水月看到烟岚就想上来打招呼，刚才泧王府送来两串西域的手钏，造型别致，还想给烟岚一串呢。 “你的手腕怎样了？”御影雨落问道。 “姑娘你看，”水月将伸出皓腕，转动了两下，腕间华丽别致的手钏一端扣在中指上，转腕时琉璃与月光石叮当作响，将伤痕掩盖了，“泧王府的药膏甚好，抹过药后便不疼了，寒羽还给了我两罐带回去祛伤疤呢！” “那就好，今日你受苦了。”御影雨落轻抚水月的额发，微笑着说，“他日我定为你报此仇。” 水月怔住了，御影雨落从未说过这些话，一时恍惚了一下。 包厢里忽然有了声音，卓、简二人怕是醒了。 御影雨落挥挥手让水月下楼等待，她回身进了包厢。 “你给我们下了幻蝶蛊？”卓轶伦语气冷冽，想是非常气愤。 “你醒了？简公子估计也快了。”御影雨落站在窗前，笑了笑。 “尹陌离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你要这么为他着想。”卓轶伦恨然起身，怒气冲冲地站在御影雨落身前。 “什么？”御影雨落似是听不懂他的话。 “继续装，难道今日不是尹帅让你破坏沈、楚两家联姻的？”卓轶伦气急。 “……”御影雨落心中生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敢情在他们这些贵公子的心里，她是尹陌离的工具人。 “难怪尹陌离让我赶紧回去，别淌这浑水。”御影雨落喃喃失笑。 “不是尹陌离让你做的？”卓轶伦一脸不信，抓住御影雨落的手腕厉声道，“除了尹帅，这上京城中还有谁忌惮沈、楚联姻？” “我谁也不为，不过是看不上你们这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少拿这种眼光看我。”御影雨落冷笑，甩脱了卓轶伦的手。 “御影姑娘好魄力，看不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看得上我？”声音从窗外传来。 “啪”的一声，窗户被一颗明珠弹开，晚风倏忽吹了进来，吹散了席间的酒气。 第61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声音御影雨落甚是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这开窗的明珠犹如鸽子蛋一般大小，却被他随意地用来开窗。 御影雨落与卓轶伦都望向河面，靠天元坊不远处飘着一艘不小的游船。 船体雅致古朴，船上灯火辉煌，河风微拂，吹动船上的纱幔，船舱中置办着一桌酒席，席上坐着一人，正对着御影雨落笑呢！ 御影雨落不认识这人，卓轶伦却是认出了此人的装扮。 他立刻挡在御影雨落身前，望着河面冷声道：“我乃太上师弟子卓轶伦，阁下可是沧海潮生阁主？” 对方不答，却拿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御影雨落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起沧海潮生阁主是谁了！ 夏湫生，船上的是沧海潮生阁主夏湫生。 “他来干什么？”简明洲也醒了，忍不住起身惊呼。 卓轶伦摇头。 御影雨落不发一言，眼中俱是惶恐。 夏湫生来此，绝对是找她的，怕是为了上次杏花楼之事过来算账的。 “惨了惨了，早知道刚才就跟着烟岚回去了。” 如今沈琮云还没来，也不知道卓轶伦和简明洲的功夫如何，能否抵挡得住夏湫生。 尹陌离曾说两人武功招数特殊，也算是上京城中有数的高手。 但是夏湫生是鲛人，力大无比，靠灵气修炼神功，还曾和尹陌离北海斩蛟，实力不容小觑。 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 夏湫生走向船尾，取下腰间的长尾鹦鹉螺，吹奏了起来。 河中飘飘渺渺传来鲛人之曲，曲调婉转，极尽魅惑。 鲛人善歌，歌曲致幻，比之南疆幻蝶蛊也不遑多让。 简明洲与卓轶伦刚在席间中了御影雨落的幻蝶蛊，如今又被鲛人歌声所迷，立刻闭住耳目，用内力相抗已经来不及了。 夏湫生忽然从船上跃起，凌波踏浪，直扑向御影雨落。 虽然有两人挡在身前，但卓轶伦拔剑的速度慢了慢，简明洲的靳月轮还未出手，俱被夏湫生挥掌推开。 御影雨落惨白着脸，捏诀幻出蝶蛊，却不料夏湫生早预料到了，左手大袖一挥，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招——潮汐灭。怕伤了御影雨落，只使出三成功力，幻蝶蛊瞬间消逝。 夏湫生一伸右手，将御影雨落勾入怀中，正准备回身向船上飞去，却不料御影雨落手腕上的银环‘月魈’幻化成刀，切向夏湫生右手。 “雕虫小技！”夏湫生淡然笑道，立刻变招曲指弹向刀刃。 无边的内力袭向月魈，破空的刀刃立刻被夏湫生的内力压制。 月魈“锵”一声插入包厢中的地板上。 就这么缓了一缓，君子剑与靳月轮便齐齐攻了上来。 夏湫生冷笑：“就凭你们想留下我？妄想！” 卓轶伦和简明洲功夫不低，但是两人身中鲛人幻曲，身法便弱了三分，若不是咬牙坚持，此刻已是被夏湫生制住了。 两人汗如雨下，攻了几招，实在是强弩之末了。 “他们身份特殊，你别伤害他们。”御影雨落立刻出声阻止，同时内力一收，月魈再次缠上御影雨落的手腕。 “你跟我走，我便不为难他们。”夏湫生鬼魅身形，已将两人制住。 卓轶伦和简明洲被制住穴道，动弹不得，连出声都不行了。 楼上动静那么大，楼下的侍卫却并未上前，可想而知，来人并非只有夏湫生一人。 “你要将我带去哪里？”御影雨落语声微颤，似是非常害怕。 “带你去做我的阁主夫人啊！”夏湫生搂住御影雨落的身子，飞向河中的船舫。 恰在此时，一柄飞剑刺出，直射向夏湫生后背，但是夏湫生毕竟不凡，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勾住御影雨落侧身一避，堪堪避过飞剑。 “好剑法，不愧是西昆仑的飞剑。”夏湫生提气一纵，踏在剑身上，竟借助飞剑之力越过船舫，向前方飞去，犹如羽客般凌空飞渡秦思河。 御影雨落暗暗惊异，夏湫生的轻功竟然不弱于尹陌离。 再看河中那艘船舫，竟也行得飞快。 夏湫生袍袖一扬，抱着御影雨落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船舫上，已经离天元坊百丈远了。 饶是蒙妤霏凭剑诀操纵飞星剑，距离那般远的距离也无法使出飞剑了。 蒙妤霏收回飞星剑，又为卓轶伦和简明洲解开穴道，叹道：“被他跑了！” “此事得立刻告知尹帅，让他出面救下御影姑娘。”简明洲立刻道。 “我们的侍卫呢？”卓轶伦急忙奔向一楼，却看到回风和江浔倒在了桌上人事不知。 “放心吧，他们只是中了鲛人的离魂曲，很快便会醒过来的。”蒙妤霏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说道。 “为今之计，还是应该尽快加派人手，救出御影。”蒙妤霏冷声说道。 卓轶伦惨白着脸，吹响了暗哨，立刻就有两位黑衣人勾住屋檐落在天元坊。 “一人回去禀报太上师，一人去追。”卓轶伦下了命令。 简明洲也召来暗卫，将御影雨落被夏湫生劫走之事告知尹帅。 卓轶伦和简明洲正准备告辞，却看到一位白衣人跌跌撞撞奔了过来，额角有血，腿上也有伤，像是个刚吃完霸王餐被人赶出来了“假大款”。 这“假大款”正是沈琮云！ 沈琮云在看到蒙妤霏时，呆了一瞬，又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热泪盈眶。 蒙妤霏望着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眼角也凝出了两颗泪珠滚落颊边。 “你骗得我好苦。”呆了一瞬，沈琮云吐出这几个字。 卓轶伦看到这一幕心里暗恼：“沈兄，你别忘了相爷已为你定亲了。” 沈琮云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扑过去想要抱住蒙妤霏。 卓轶伦和简明洲两个一起上去劝，却无论如何也劝不住。 这几个月两人都听说了不少沈琮云的事，原本还以为他是和江湖中的兄弟反目成仇。 如今看来，这“兄弟”竟成了女子。 上京城中，若是定亲的公子哥儿再去招惹清白女子是要受人非议的。 何况这蒙老板，也不像是寻常清白女子。 哪个清白女子能随随便便使出飞剑呢！ 卓、简两人还想动手阻拦，上京四公子虽然各为其主，但名声在外，皆不忍心他失足成恨。 卓轶伦和简明洲刚挡在沈琮云身前，看到沈琮云那猩红的眼眸，也听到那声冷冰冰的“让开”，心里一紧，两人对望了一眼，不得不退开。 沈琮云冲到了蒙妤霏的面前，蒙妤霏却冷冷地望着他。 “你来了？”蒙妤霏眨了眨眼，一滴泪珠落下。 “是，我来了。”沈琮云激动地点头。 蒙妤霏撇了撇嘴，带着鼻音说道：“你我之事稍后再说，我的姐妹被人劫走了，我要去救她，你帮不帮我？” “帮！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去做。”沈琮云连连点头。 “傻瓜！”蒙妤霏低头轻声地说，语调婉转缠绵。 “只要你得偿所愿，我便心满意足了！”沈琮云伸出双臂拥住了蒙妤霏。 卓轶伦和简明洲一个跺脚一个捏拳，无奈地策马离开了。 第62章 忽复乘舟梦日边 悠悠秦思河中，远处点缀着数点青螺，一艘画舫如裁纸刀一般划破平静的河面，极速向前行驶。 御影雨落坐在船舱中，面前是一席山珍海味以及面带微笑的夏湫生。 这夏湫生乃是鲛人，容貌绝美，穿戴的又是鲛绡锦袍，珠冠玉带，真如海上仙君一般姿容绝世，与御影雨落倒是颇为相称。 佳肴在前却食不下咽，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举目四顾，寻思着若是跳河活命的概率有多大。 画舫不小，装饰得有些奢华，不是明珠就是珊瑚。 除了对面坐着的夏湫生， 船上一个人也没有。 船行的速度飞快，若说没有人操纵，那是不可能的。 秦思河联通南北，不过几盏茶功夫，他们已经离开上京城的范围了。 “你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夏湫生为御影雨落布菜。 他故作淡定，但是语气中的些微颤抖却出卖了他。 望着御影雨落的绝世容颜，他脸上竟然染了丝丝红晕。 没料到才来上京第一天，就能遇到心心念念的人。 “不是，”御影雨落立刻赔笑，“在天元坊吃过了，如今不太饿。” 她又不是傻子，这菜可不敢吃，万一有毒呢？ “那你尝尝这个，”夏湫生将一盅甜品递给御影雨落，“这是竹实牛乳，你不是喜欢竹实吗？” 御影雨落看了一眼青瓷炖盅里的甜品，这盅甜品的造型倒是和现代的奶茶有些类似，只是颜色偏绿，气味也更清新罢了。 “夏阁主，明人不说暗话，你将我掳来所为何事？”御影雨落尽量保持微笑。 “此事不着急，等我们到了地方再谈也不迟。”夏湫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你要将我带去何处？”御影雨落皱眉探问。 夏湫生为御影雨落倒了杯酒，“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御影雨落默然半晌，心道：自己身怀避毒珠和奇蛊，一杯酒应该无碍。 于是端起酒杯，借用大袖遮挡，便将整杯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竟有一股海风的清凉的味道。 “味道如何，这是我从沧海潮生阁带来的浮云吻。”夏湫生还待侃侃而谈，却被御影雨落制止。 “我喝完了，你可以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了吗？”御影雨落冷声道。 “你看，已经到了。”夏湫生笑笑。 御影雨落这才发现船舫已经靠岸了，岸边有一栋奇巧的园林建筑。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住所，你可满意？”夏湫生说完便引着御影雨落下了船。 御影雨落立刻拒绝：“多谢夏阁主美意，我在野渡无人住得挺好，并不想搬家。” 夏湫生笑笑，并不接话，只是将御影雨落引入园林。 这座小园看位置应该是在上京城郊的西边，园林面积不大，也就半公顷。但是造型别致典雅，就连秦思河滩也被囊括在了这栋宅院里。正殿楼阁双层结构，重檐八角，阁上四周环以朱赤明廊，竟有些蓬莱仙楼之风。 园中轩亭回环，形势奇秀，到处嘉木成林，郁郁苍苍；奇花异草，古石仙碑犹如珠玉玛瑙点缀其间，加上院中植着数十株铜椰灵木，参天排云，一株株笔也似直矗立于秦思河边以及正院前，显得景物越发庄严雄丽。 整个园子静悄悄的，只偶尔拂过木叶扑簌声，真如海市蜃楼，奇妙异景。 御影雨落越走越奇，看这座园林的造景颇不似江南风格，倒有些像是海边胜景，忍不住道：“你这是把沧海潮生阁搬过来了？” “落落还真是聪慧过人，这原是我在上京城中的住所，如今我便赠送予你，如何？” 夏湫生拊掌大笑，竟连对御影雨落的称呼都变了。 “莫说笑了，我是要入宫和亲的，你若是现在将我放了，便当没事发生。否则……”御影雨落故作镇静地说道。 夏湫生笑了笑，将御影雨落引入正堂坐定，命仆人上茶。 “听闻南疆圣女御影雨落跟随尹帅军队去年十月抵达上京，一直避居野渡无人，直到今年六月方才出现在尹帅义女的百日宴上。那么在杏花楼外树林里与我隔着马车说话的又是谁呢？”夏湫生刮着茶沫，慢条斯理地说道。 御影雨落脸红了一红，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知我们鲛人不仅会唱歌，还会留声？”夏湫生神秘一笑，脸上炸开一个灿烂的酒窝。 鲛人一族容颜不老，识音色，善歌舞，作为鲛人族长的夏湫生更是其中翘楚，是御影雨落见过的男子中少有的绝色。 但看夏湫生的容貌甚至比泧王还美艳半分，而那通身的气质比冷於冰还神秘妖冶。 据说他还未化生，但常做风流贵公子打扮，真实的年龄也未可知，说不定已经是几百年的老鱼精了。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老鱼精说道：“我这就有一只留声螺，你听听。”说着便起身命人将一枚拳头大小的大花螺取了过来，递给了御影雨落，示意她放在耳边听一听。 这大花螺的形状奇古，尾部特别长，犹如一只大喇叭。上面的螺纹与寻常花螺不同，犹如刻着神秘的符咒一般，色彩艳丽，紫红翡翠绛赭皆有，仿若蒙了一层会折射光线的鲛纱一般。 御影雨落握紧手中的留声螺，生怕一个哆嗦，这螺就砸在地上摔个粉碎了。 她将留声螺按在耳边，细细的声音响起，正是他们刚才在船舫中的对话。 果然——是真的。 难怪当日尹陌离要责怪她胡乱出声，想到这里，御影雨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御影雨落手一抖，留声螺滑落到了坚硬的青石砖上，“哐啷”一声，摔了个粉碎。 御影雨落眼中被逼出了泪花：“你……” 夏湫生笑着安慰：“落落，就算你砸了这一枚也不打紧，我那有许多。” 他语气温柔，可是听在御影雨落耳朵里却犹如凌迟一般。 御影雨落定了定心神：“就算你有留声螺，世上与我相似的声音那么多，凭什么说那就是我的声音？” 夏湫生看着故作镇定的御影雨落，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第一次听到那迷梦般的声音，他就已经对她起了好感：“我既然找到你，定然是要将你带回去的？” 御影雨落真想骂一句“登徒子”，但又怕惹怒了他，毕竟他手中可是握有她的“罪证”。 若是把留声螺交给辰帝，她和尹陌离都会罪犯欺君，说不定还会被杀头。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心里暗暗念叨着尹帅怎么还不来救她。 “我心悦你，想你做我的阁主夫人。”夏湫生露出灿烂的微笑，“你可愿意？” “做梦！”御影雨落实在忍不住了，没料到这条鱼竟然这么无耻。 夏湫生斜倚着身子，撑起手肘，用手掌托着腮说道：“落落连生气都这么好看，我这就向尹帅提亲。” “妄想，尹陌离不会同意的。”御影雨落气急。 “据我所知，皇帝小儿还未将你册封为妃，我已命人带上礼单前往尹帅府中下聘。”夏湫生望着御影雨落笑得促狭，“其中就有留声螺，说不定尹帅听后就将你嫁给我了呢！” 御影雨落听完，浑身发抖，仿佛心里有一万匹马踏过一般。 这条死鱼精，是有病吗？ 第63章 俄顷风定云墨色 “红瑟，带夫人回房好好休息。”夏湫生吩咐站在身边的红衣婢女。 御影雨落翻了个白眼，心里叫嚣着：“夫你妹，太恶心了，这辈子没被人这么叫过。”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夏湫生凑近御影雨落，却不敢过分轻薄。 御影雨落冷笑：“夏阁主注意称呼，我还未嫁人呢！” “快了！”夏湫生直起身，温柔地道：“好好待在‘御园’，等我回来。” 眼看夏湫生离开了屋子，御影雨落立刻跳下座位，对着他的背影跳脚挥拳：“死鱼精，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开膛破肚。” 唯一能自保的能力就是幻蝶蛊，但是进园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势。 三面环水又在城郊，距离上京有一段距离，若是逃出去，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跟随着名为红瑟的侍女向着卧房走去，转过了两处小池塘，池塘中栽种的荷花，如今早已凋谢，只剩下几段焦瘦的枯枝在水中肆意得挺立着线条。 池塘中汹涌着看不见的暗流，似乎水下有什么生物一般，时不时划拉出一丝声响。 御影雨落忍不住问走在前方的红瑟：“你们夏阁主去哪里了？” “夫人，阁主对您可真好，为了您竟亲自去找尹帅了。”前面的红瑟也是人鱼，娇俏可人的模样，眼角贴着鱼鳞的装饰，泛着耀目的珠光色，一身水红色的纱裙，脖子上挂着一串明珠，身段柔美，想必也是个温柔的俏婢。 御影雨落噎了噎道，“不要叫我夫人，这称呼听得太奇怪了。” 红瑟歪着脑袋说道：“阁主说等他回来就能和你成亲了，我们自然是要叫你夫人的。” 御影雨落伸出双手比了个交叉的手势：“成亲之事纯属谣言，你莫要相信。” “阁主说话算话，一定会将你带回东海的。”红瑟小脸上满是自信。 御影雨落摇了摇头，道：“那是你不知道尹帅的可怕，就算你们阁主亲自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别妄想了！” “夫人，阁主是鲛人族长，几百年来当世罕逢敌手。如今他愿意为你化生，怎么你还不高兴呢？”红瑟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几百年？”御影雨落惊呼出声，“难道他是千年不死老王八吗？” “我们是鲛人，阁主是海中之王，我不许你这么侮辱他。”红瑟愤怒地说，连带着手上的动作都粗鲁了几分，将御影雨落推入到卧房，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诶……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御影雨落是万万料不到这夏湫生竟然年纪这么大。 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不，是老鱼吃嫩草。 那鲛人到底能活多久呢？ 御影雨落才不管夏湫生能活多久，她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出来这么久了，尹陌离怎么还不来救她？”御影雨落心里百转千回，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不会真的像夏湫生说的：尹陌离同意她嫁给这条鱼精，回沧海潮生阁当什么阁主夫人，从此便不管她了吧！ 这可不行，别说她不喜欢这条几百岁的老人鱼，就算尹陌离同意了，她还有银铃呢！ 她可不会把银铃一个人留在这里。 御影雨落之前是想过离开上京，带着银铃远走高飞，就想远离尹陌离的制约。 所以她撮合蒙妤霏和沈琮云也是有私心的，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西昆仑之主的帮助，但是如今却被夏湫生劫持了。 虽说现代电视剧中的人鱼公主、人鱼王子都温柔善良、娇媚不凡，但是真实的鲛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知道呢？ 御影雨落不禁想起之前在梅庄看过的一本古籍。 古籍中说的就是鲛人的来历，还画出了传说中的蛟龙与人鱼。 书中说鲛人乃是蛟龙与人交配而生出来的异种，人首鱼身，上岸则化为人。 虽然古籍年代久远，缺了几页，有些残缺不全，但是有些画面看得出来描绘十分精细，画中的人鱼上半身是人形，尖尖的鱼头，头上没有一根头发丝，也没有眉毛，瞪着青白色的死鱼眼，张开巨大的嘴巴，口中长满了锯齿獠牙，每一根都像刀剑一般锋利，下半身的鱼尾裹满了水草贝壳，性情粗暴，满身的鱼腥味，想想都可怕。 现在看来夏湫生仪表堂堂，仿若天上神君下凡，当世风流贵公子。 可若是发起疯来，恢复鱼形，吞吃个把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尹帅啊，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求你赶紧来救救我。”御影雨落忍不住求告起来。 可是求了半天，尹帅都没有来。 御影雨落口干舌燥，心知自己在做无用功。 早知道刚刚就把那杯茶端起来品一品了。 原本她想幻出蝶蛊去通风报信，哪知刚开门就被挡回去了。 这红瑟竟然带着人守住了门窗，愣是连一只蛾子也飞不出去。 正当她躺倒在床上放弃反抗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喧闹声。 御影雨落眼珠子一转，惊喜地笑了：尹陌离来了？ 她立刻来到门口，果然守门的红瑟已经离开了。 她正想探头出去，却看到面前飘过一道红影：糟糕，红瑟去而复返了？ 仔细一看，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红裙妖娆，冰雪般冷艳的容颜，手中冰刃恰恰抵在她的脖子上。 不是冷於风是谁？ 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绝对没有看！ 走了鲛人，来了血族，不是人鱼就是蝙蝠。 御影雨落头一回后悔自己生了这张脸，老天爷让她穿越的时候没挑准机会。 平平凡凡不好嘛，非要挑一张绝世容颜，都怪尹陌离。 她脑子里转过了几十道弯，最终也只能抬手：“嗨，是你啊，真巧！” “巧什么巧，我们就是来找你的。”冷於风二话不说，收起凛冽，拉起御影雨落的手向外面跑去。 “你们？你哥哥也来了？” 冷於风像看傻子一样瞟了她一眼。 她一拍脑袋，这不明摆着吗！ 冷於风既然在此，那院子里的动静想必是冷於冰弄出来的。 “我们要去哪？”御影雨落连忙问道。 冷於风劈翻了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鲛人，说道：“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御影雨落苦着脸，有你们在的地方哪里安全了？ “哥哥缠住了池塘里那几条鱼，我们从后边的林子里出去。”冷於风拉着御影雨落跑向后院。 “池塘里的鱼……还能上岸打架？”御影雨落惊讶地听着这些名词，仿佛打开了一扇了不得的门。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要去池塘边的柳树下…… “想不到这些鲛人武功还不错，早知道你这么累赘，我就带上大白了。”冷於风一边跑，一边不忘数落着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抿了抿嘴，今日就当个哑巴吧！ 很快，她们就翻过了院落朝着密林深处逃去。 耳边时不时传来呼呼的暗器声，都被冷於风的冰刃挑飞出去。 夏湫生安排在此的都是沧海潮生阁的高手，这回是和他结下不小的梁子了。 她们向东行了十余里，出现了一条丈许来宽，五色云石铺就的石径，长约里许。两旁尽是浓绿的桂花树，如今正是金桂开花的日子，金绣万千，满缀枝头，浓香馥郁，沁人心脾。尽头处是一座孔窍玲珑，高仅七八丈，宽亦如之的石山，石色如玉，不着点苔，清奇灵秀，无与伦比。 耳听泉声峥纵，若鸣清磐，竟是到了一处新的盛景。 “好一处石林盛景。”御影雨落忍不住在心中夸赞了一番。 御影雨落和冷於风的轻功都不弱，跑了这半日，追踪的人已经跟不上了。 冷於风绕过石山，停了下来，四处望了望，这山坡下竟有一所幽静的茅屋，便指着茅屋说道：“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第64章 愿许秋风知我意 两人朝着茅屋奔去，茅屋在秋风中发出呜咽声，仿佛正在为自己的主人鸣不平。 御影雨落躲在茅屋前的柴扉下，看了一眼面前的马车。 车夫正坐在马车上打瞌睡，拉车的两匹白马脖子上挂着金铃，竟是千里挑一的大宛良马。宽大的车厢为千年紫檀，走到近处还能飘来缕缕檀香；云锦织成的挡风帘紧闭着，车门左右挂着两盏风灯，风灯上刻了个“楚”字。 这么富贵的“楚”家，御影雨落只知道上京城中的一家。 慕容嫣为江南巨贾的女儿，嫁到楚家后，楚家拥有了慕容家的财富，方才有了与尹帅抗衡的基础。 上京城中人都知道御影雨落将来是要入宫为妃的，而楚家却是皇后的娘家。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用人说就看得出来，在这里看到楚家的马车，不知道是福是祸。 御影雨落拉住想要上前的冷於风，两人悄悄地翻过篱笆掩藏在茅屋的窗户下偷听。 “楚蟠，你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哐啷”一声，茅屋里起了争执，似有人将手中的茶杯砸到了地上。 砸杯子的是个女子，御影雨落一听声音就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国丈楚颉此生最钟爱自己的妻子唐箬枫，即使唐箬枫早亡，也从未想过娶旁的女子。唐箬枫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楚融，另一个就是当今皇后楚滢。楚颉将唐箬枫的内侄女唐棠过继到了唐箬枫的名下，成为了嫡次女，改名为楚棠。 为的就是拉拢沈相，将楚棠嫁给沈琮云。 这茅屋中说话的就是楚棠，如今的楚家的二小姐。 只是她口中的“楚蟠”又是何人？ 只听一人压低声音说道：“二小姐，时间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看来是楚棠身边的暗卫。 “我知道了。”楚棠似是又气又急，缓缓吐了口气说道，“楚蟠，你一出生我姑母就死了。楚家人人都说是你克死了我姑母，我不和你算账。父亲想将你送入金禅寺当和尚，是我劝父亲将你送到这里隐居。如今我只求你，开启九璃镜，让我们知道她在哪里，这也做不到吗？” 从刚才的急怒转变为哀求，这变脸的功夫，御影雨落自愧不如。 “九璃镜”是东夷楚家的通灵至宝，开天五大神器之一。 此镜原为楚家第一代家主楚青樱偶然所得，后来传到了楚珊瑚手中，楚珊瑚凭借九璃镜的力量为先帝征伐南北打下基础。 最后一次使用九璃镜是征战魔族领地之时，当时的家主楚钊与楚珊瑚父女二人合力开启九璃镜的封印，将魔族杀得片甲不留，而如今这魔族只剩下了两个人——冷於冰兄妹。 后来楚珊瑚将九璃镜封印在后宫中，应该是传给了当今皇后楚滢。 白日里她在百花台上起舞的时候还曾见过这面镜子呢！ 不知楚蟠是何人，竟也能开启九璃镜。 这叫楚蟠的人终于说话了，竟然是一个稚嫩的男孩的声音：“棠姐姐，我不是不想帮你们，但是害人终归害己，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收手。” “蟠儿，是皇后娘娘想知道她在何处，难道你要抗旨？”楚棠见他软硬不吃，无奈只能以权势压人。 皇后之威，料定楚蟠是不敢抗旨的。 果然楚蟠沉默良久之后，便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一言为定！”楚棠语气中甚是雀跃，将桌上的宝盒向着楚蟠推了过去。 “你们将她的贴身之物留下，我开启九璃镜后你们再进来。”楚蟠打开宝盒，取出九璃镜。 楚棠和她的暗卫便推开门退了出去。 这暗卫的武功不低，一出门就发觉了异常。 但是冷於风反应更快，她面罩寒霜，一出手就使出了致命的杀招。 冰刃破空，凛冽的刀风刮得楚棠面露惊色，好在身旁的暗卫武功高强，接过杀招与冷於风斗在一处。 “你是什么人？”楚棠冷声道，“你可知我是楚家人？” “杀的就是你们姓楚的。”冷於风咬牙切齿地吼道。 御影雨落躲在窗下的暗影里，暗暗幻了普通人的样貌。 冷於风冲出去之时，她就已经后悔不迭，后悔自己手太慢，竟然没拉住她。 当时说到九璃镜之时就该想起楚家与魔族的恩怨，这冷家兄妹是血族人，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声音，屋里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唇红齿白，长相柔美，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姿，偏偏只有脸色苍白得吓人。 “棠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楚蟠瞪大眼睛问道。 “和你无关，你只需要找到御影雨落现在身在何处就行了。”楚棠看也不看楚蟠一眼，手中捏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对准翩跹打斗的冷於风。 御影雨落心中直呼“苍天有眼”，这楚家人竟是要开启九璃镜来对付她。 “啊！”冷於风惨叫一声，像是被楚棠的暗器所伤。 好在她瞬间化为一片血影，这些暗器俱是细细密密的细针，一瞬间就透体而过。 这暗器对准冷於风发起一蓬又一蓬攻击，看起来像是蜀中唐门的暴雨梨花钉。 暗卫看出破绽，挥剑攻向冷於风下盘。 眼看冷於风不是被剑刺伤，就要被暗器扎成刺猬，御影雨落立刻捏出幻诀，向众人施展蝶蛊，手腕上的月魈化为短刀，一瞬间就攻向了楚蟠。 她不了解楚棠武功深浅，更不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暗器，便不敢上前对付她，只敢向呆萌小子下手。 好在这楚蟠不会武功，一下子就被御影雨落扣住了。 “你们住手……再动一下……他……他就死了。”御影雨落生平第一次持刀行凶威胁别人，有些发颤，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楚棠立刻停手，对着暗卫说道：“住手，别再打了，楚蟠不能死。” 暗卫停手，冷於风便也便化出真容，左手臂和大腿上已经受了伤、见了血。 “你们是谁？”楚棠认不出眼前幻了容貌的御影雨落。 黑暗中只觉得这服装熟悉，却没敢往御影雨落身上想去。 任谁也不敢相信，刚刚还想用九璃镜探查别人的下落，转眼这人就从天而降了。 “你们先放了她，小风到我这边来。”御影雨落招呼冷於风。 可是冷於风却死死地站着不肯动，眼里恨意滔天，嘴角的尖牙都忍不住露了出来。 无奈，御影雨落只能押着楚蟠来到冷於风身边，悄悄安慰她。 “你别这样，蜀中唐门暗器第一，这两人一个武功高强，一个暗器狠辣，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御影雨落低声安慰。 “我总有一天要杀光他们楚家人。”冷於风冷冷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楚蟠听清了冷於风的话，忍不住偏头看了看她，这一看不打紧，竟像是看到了亲人一般，热泪盈眶。 “只要放了他，我便放你们离开。”楚棠忍不住开口。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楚蟠千万不能有事，如今有能力开启九璃镜知晓御影下落的，只有楚蟠一人了。 白日里，御影雨落在百花台上一舞动天下，惹得上京城中人人吹颂她的舞姿倾国倾城。可下午就传来消息：御影雨落在天元坊被沧海潮生阁主劫走了，秦思河畔惊现西昆仑的飞剑。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皇宫中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皇上派出了羽林卫四处探查，泧王府高手悉数出动，就连太上师也派人去追查御影雨落的下落，更别说大将军府了。 尹陌离让尹原带着尹家军在秦思河上下游分别追查，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直到傍晚时分，沧海潮生阁主竟然亲自带着重礼登门，向尹帅提亲。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依然没有人知道圣女的下落。 皇后传来密信：若是能够提前找到御影雨落，便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暗中下手除了她。 所以她便带着九璃镜前来找楚蟠，想快速知道御影雨落的具体位置，甚至连带着的暗卫也是楚颉给她选择的番邦高手！ “你们若无害人之心，他自然无事，不过先借你们的马车一用了。”御影雨落从荷包里掏出一枚丹药，当着楚棠的面让楚蟠吃下去。 “你干什么？”楚棠着急地问。 “这是毒药，只要楚公子送我们安全离开，我自会给他服下解药。”御影雨落带着受了伤的冷於风和楚蟠走出门，停在马车前。 驾车的马夫早就已经醒了，被御影雨落赶到了一边。 御影雨落让冷於风先钻入车厢，随后便押着楚蟠上了马车，楚蟠倒是很配合，自觉地钻入车厢和冷於风坐在一处。 御影雨落坐在车门前，说道：“你们不必追赶，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楚公子放走的。” 说罢，一甩缰绳，策马而去。 楚棠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楚蟠被人劫走了，楚颉一定不会放过她。 如今的楚家，唯一有实力开启九璃镜的竟然是楚蟠。 第65章 散我心中意难平 马车不停地颠簸着，渐渐向上京城驶去。 “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楚蟠目光灼灼，想要凑到冷於风面前，却被冷於风横过冰刃挡住了。 “碰到姑娘就叫姐姐，死性不改！”冷於风翻了翻手中的凛冽，冷冷地说道。 “姐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楚蟠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不需要知道你是哪根葱？姓楚的都要死。”冷於风将凛冽抵在楚蟠的脖子上。 御影雨落立刻掀开帘子劝道：“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何必这么对人家。” “孩子，你可知我当年狗皇帝和楚家灭我血族时，有多少孩子被他们屠杀殆尽，他们有的才刚刚学会飞行。”冷於风眉眼俱是寒霜，激动地说。 御影雨落眼前仿佛出现了满地的吸血蝙蝠倒在了血泊里，冷不住打了个激灵。 “姐姐，十年前金禅寺，你还有印象吗？”楚蟠眼中的光芒逐渐消散。 “你到底想说什么？”冷於风眯了眯眼，换了个姿势，将凛冽收回指尖转着圈。 御影雨落撩起门帘，侧过身子看了看冷於风的伤势。 暴雨梨花钉不愧是最强的暗器，冷於风虽然及时化为血影，可手臂和大腿还是被刺伤了，好在钉子透体而过，只留下了细细的两片蜂窝状的孔洞，伤势也颇为严重。 “好在这暴雨梨花钉没有淬毒，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只死蝙蝠了。”御影雨落长吁了一口气。 她在野渡无人时也学了一些医术，掏出了荷包里的伤药递给冷於风，示意她先敷药。 “说了多少遍了，我们是血族，不是蝙蝠。”冷於风气骂道，眼睛却盯着楚蟠，想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楚蟠却不再说金禅寺的事了，而是掏出了怀里的一枚黑色小石头，递给冷於风。 冷於风翻了个白眼，并没有接过：“干什么？” 楚蟠便将黑色小石块塞给御影雨落，说道：“这暴雨梨花钉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若是有细针留在体内，需要用陨铁将它们吸出来。否则便会随着血流进入心脉，到那时任你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御影雨落掂了掂手中的黑色石头，问道：“这是陨铁？” “嗯，我只有这一块。”楚蟠顿了顿说道，“我知道楚棠身上肯定备着暴雨梨花钉，所以这陨铁是随身携带的。” “你怕楚棠用暴雨梨花钉来对付你？”御影雨落立刻领悟了其中的关窍，“你到底是谁？” “我叫楚蟠，楚颉是我爹。在我出生的时候，声声啼哭惊扰了嫡母唐箬枫，嫡母因此吐血而亡，楚颉便把气撒在我和我娘的身上，将我娘乱棍打死，将我弃在了金禅寺。”楚蟠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悲惨身世，但是眼里却没有一滴泪水。仿佛不堪的过去已将他折磨得连流泪都是奢侈。 御影雨落心中酸涩，忍不住想要安慰他：“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我知道他们还会来的。”楚蟠絮絮地说着，“我如同一个孤儿一般苟延残喘地生活着，直到你的出现。” 楚蟠抬起头，热切的目光望着冷於风：“你就像是一团火，温暖了那一处冰天雪地。” “你是那个差点死在雪地里的小男孩？”冷於风忽然想起了什么。 “命运如此跌宕，我的生命久居暗室，你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楚蟠忍不住握紧了冷於风的手。 凛冽的刀锋不小心划破了他的掌心，也毫无所觉。 “你告诉我‘山峦有起伏，生命也有平仄。’让我毋须伤心，好好活着，才能看得见希望。”楚蟠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犹如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般可怜。 御影雨落望着远处暗夜中的山峦，黑得发出了幽幽的蓝光。 “人类的生命对我来说太短暂了。”冷於风撇了撇嘴，侧过了头，“不能用来怀恨记仇，在这世上，肯定人人都有一身的过错。” “嗯，那你是后悔救了他，还是现在想要杀了他。”御影雨落忍不住向她捅刀。 冷於风不答，反而对着楚蟠问道：“后来呢？” “你给我的糖葫芦我一颗也没吃，都穿起来了藏在身上了。”说罢楚蟠掏出了脖子里的风干糖葫芦项链。 御影雨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糖葫芦真是个好道具，张无忌念念不忘，小楚蟠也珍之重之。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冷於风忍不住用脚踢了一下御影雨落的后背，却不想扯动了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御影雨落连忙动手为她上药，嘴角的笑意依然很明显。 她原本以为冷於风很可怕，是永生不死，永世不败的吸血魔族。然而今天冷於风不仅冒着危险来救她了，还曾给濒临死亡的小楚蟠送过糖葫芦，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小蝙蝠。 “我爹楚颉和我兄长楚融碍于身份并不会来杀我，而我长姐楚滢为了营造自己母仪天下的人设自然也不会对我下手。他们只会派楚棠来杀我，或者让我开启九幽镜。”楚蟠接过伤药，毫不避讳地帮助冷於风上起了药。 “据说九璃镜开启的条件很苛刻，每次都会折损十年寿命。”冷於风忍不住问道。 “不错，往年九幽镜都是需要楚家当家家主或楚家女子鲜血方能打开，然而去年皇后大病一场之后，便再也无法开启九璃镜了。太后和我爹都年纪大了，不想出任何意外，自然也无法开启这九璃镜。而楚融还未继承家主，是以没有能力开启九璃镜。” “那你又是怎么能够开启九璃镜的呢？”御影雨落觉得奇怪，九幽镜的开启之法这么奇诡，这楚蟠既不是家主也不是女子，如何有能力开启九璃镜。 “难道你是女子？”冷於风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意外，御影雨落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楚蟠小公子的样貌，想要从这苍白的面容中印证冷於风的观点。 楚蟠红着脸摇了摇头，似是没想到面前这两位眼瞎至此。 明明是个男子也能冒认女子的吗？ “难道你是双性人？”御影雨落又开口惊问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都不是，我只是他们的替代品，也是保证开启九璃镜的秘钥。直到他们将九璃镜拿过来，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是这么的可笑。”楚蟠说着说着，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滑落了一滴泪，恰恰滴在冷於风的手背上，烫得她心里一痛。 “克隆人？”御影雨落没有看到楚蟠的表情，还在胡乱瞎猜他的身份。 “我娘是太后娘娘楚珊瑚和我爹楚颉的亲妹妹——楚玲珑。”楚蟠偏过头，面对着车厢的角落，仿佛只有这些才不会被眼前的女子看出脸上的破绽。 “什么？”冷於风和御影雨落同时惊呼。 想不到楚家为了开启九璃镜，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娘也拥有开启九璃镜的能力，而这种能力与楚家家主结合后，又通过血脉的延续被我继承了。”楚蟠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楚颉真他娘的可怕……自己的妹妹……还乱棍打死……”御影雨落忍不住爆了粗口。 想想也是，是有多么丧心病狂，才干得出这种事情。 “算了，虽然你也是楚家人，但是我决定放过你了。”冷於风语气有些哽咽，似是没料到当年救下的小男孩竟然有这么曲折的身世。 “乖，没事的。”冷於风伸长手臂紧紧地环抱住楚蟠，“一切都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御影雨落也点了点头。 楚蟠在冷於风怀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好舒服好舒服。 真希望这怀抱能一直持续下去。 求佛是有用的！ 他终于又遇到了当年那个明媚张扬身穿火红狐裘的她。 一个拥抱，就散去他心中所有的意难平。 第66章 行雨流风莫妒来 一路上楚蟠说了许多楚家的秘密，御影雨落不仅知道了九幽镜开启之法，还知道当今皇后楚滢自从大病一场之后，一直未恢复记忆。 据她所知，去年皇后楚滢病重，太上师借取南疆紫云芝让尹陌离率军南征，妄想联合蛊母御影冬珠，将尹帅噬魂。如果不是自己误打误撞穿越而来，尹陌离恐怕凶多吉少。后来尹帅攻占南疆重镇蛊神镇，朝廷却传来退兵的旨意，还让尹帅前往北戎取还灵脂。尹帅取回还灵脂后，据说楚滢服下后，失忆之症依然没有痊愈。 “真是太奇怪了，皇后竟然真的失忆了。”御影雨落叹息。 “我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冷於风经过包扎之后伤势恢复了许多。 “你让我找的东西？”御影雨落原本露出了一丝疑惑，忽然脑海中刮起一阵飓风，“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冥光戒？” “哼，知道就好，你去上京那么些日子，竟然没有让小狐狸传消息回来。”冷於风傲娇地说。 惨了惨了，找冥光戒的事儿早被御影雨落丢到脑后去了。 御影雨落只得说道：“这冥光戒是天下至宝，可惜我还未在上京中查到任何消息，若是有消息，我自然会让斯斯告诉你的。” “斯斯？”冷於风疑惑问道。 “就是小狐狸。斯斯是我给她取的新名字。”御影雨落讪讪地说。 “多事！”冷於风撇了撇嘴道。 “你哥哥怎么样了？不会还在‘御园’吧！”御影雨落急忙岔开话题。 “我与他自有方式联络，何况他武功天下第一，还会怕这区区几个护卫。”冷於风冷哼道。 “如今倒是人人都是天下第一了，这天下第一倒是挺容易的。”御影雨落低声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冷於风皱眉问道。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御影雨落连忙在车厢外坐定。 天气越来越冷了，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回到了上京城。 天已蒙蒙亮了，城门还未开启。 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一颗晨星而已，只有在安全的地方，安全的时刻，才是真正的破晓。 御影雨落有些庆幸，一路上竟然没有人追赶，那么容易就逃出来了，就连楚家也没派人追袭。 “楚家竟没有派人追截我们，果然，我在他们眼里并不重要。”楚蟠苦笑道。 “逃出来不是好事吗？”冷於风拍了拍楚蟠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原本她们想逃往野渡无人，但是野渡无人是尹帅的地盘，若是光明正大地带着冷於风和楚蟠住进去只怕是不妥。 思来想去，他们只能弃了马车，运起轻功飞进城门，又步行来到天元坊。 御影雨落敲了敲门，天元坊大门紧闭，并没有人应门：“咦，蒙姐姐去了何处？” “看来你在上京混得也不怎么样。”冷於风抱着手嗤笑道。 “要不我们先进去躲一躲，等你哥哥来了再说。”御影雨落提议道。 “赶了一路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冷於风点头道。 “我扶你进去。”楚蟠殷勤地说道。 三人偷偷进入了天元坊后，在天元坊的内院寻了两间房，御影雨落和冷於风一人一间。 楚蟠一直跟着冷於风，原本御影雨落还想提醒两人男女授受不亲，但是看着冷於风也不甚关心这些，便住口不语。 时间还早，反正天元坊暂时无人，御影雨落便安心休息了片刻。 直到天亮后，酒坊周围才渐渐热闹了起来。 御影雨落起身梳洗了一番，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又去了冷於风处敲门。 可惜敲了半天门，竟然无人应答。 “冷於风睡得这么死吗？怎么连楚蟠也不来开门，两人在做什么？”御影雨落又用力拍了拍门。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难道两人已不在房中了？ 冷於风还受着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冷於冰还不得劈了她！ 想到这里，她连忙用力推门，这才进入房中，果然，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御影雨落心冷手冷，呆呆地站在屋子里，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御影？”乍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才来，你妹妹呢？”御影雨落看到来人，连忙问道。 “我收到了小风的消息，说你们落在这个小院里，我便来这里寻找。”冷於冰站在院子里，冷然的脸上像是融化的春冰，一下子生动起来了。 “可是她现在不见了。”御影雨落急道。 “不见了？”冷於风也变了脸色。 “昨夜他们两人歇在这间房里，我就睡在了隔壁。可是刚才我过来找她的时候，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我推门进来一看，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们？”冷於冰皱了皱眉，问道，“小风身边还有别人？” “啊，是我们昨夜遇到的一个小弟弟，他和冷於风是旧相识。”御影雨落连忙解释。 “小弟弟，旧相识？”冷於冰声音更低了，“那是谁？” “是楚家的……私生子，楚蟠。”御影雨落低声说道。 “楚家人，该死。”冷於冰瞬间发怒了，一掌便打向了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 “哗啦啦”一声，海棠树应声而落。 “这是人家的院子，你……”御影雨落头疼地跑出去看海棠树的情况。 倒霉的海棠树只剩下了半截树干，整个树冠全部冻成了冰，又呼啦啦碎了一地，化为了齑粉。 御影雨落心里一阵难过，希望蒙妤霏不要责怪她。 “楚家没有好人，她应该是被骗了。”冷於冰凛然道，眼中的射出凌凌寒芒。 “可是楚家就是为了找我才准备开启九幽镜的，我就在隔壁，他们不来找我却带走了冷於风？”御影雨落不解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冷於冰声音冰冷，“你在上京遇到这么多麻烦，难道尹陌离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不是的，说白了都怪我！”御影雨落便把昨日被夏湫生所劫之后的经历一一道来。 “照你所说这楚蟠的身份很不一般，楚家人应该不会放过他。”冷於冰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 御影雨落后怕不已，还好自己幻了容貌，不曾被人知道身份。 否则昨夜楚家人若是前来，必被他们所害。 可是冷於风武功不低，不可能一丝动静也没有，难道楚蟠真的是内应吗？ “可是我在隔壁并没有听到动静啊？”御影雨落觉得更奇怪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楚蟠将小风引走了。”冷於冰脸色更冷，就连拳头也捏紧了半分。 “可是楚蟠当小风是救命恩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御影雨落还是不敢相信。 “哼，楚家人卑鄙奸诈，能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情，不足为奇。”冷於冰回答道。 御影雨落还是忍不住摇头，昨夜楚蟠的一言一行她看得真切，不像是作伪。 只是冷於风到底去了何处，还是值得推敲。 “你可有和小风联络的方法？”御影雨落问道。 “我就是顺着她留下的线索来到了这里，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冷於冰摇了摇头。 “断了？”御影雨落也是不解。 “我要去找小风，你在此处可还安全？”冷於冰突然问道，“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里？” 御影雨落低头沉思：若是留在这里，等蒙妤霏回来自己就能安全地回到野渡无人了。然而冷於风是为了救自己才失踪了，若是不将她救回来，于心难安。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还是说道：“我与你一起去，早日救回你妹妹！” 冷於冰眼中亮晶晶的，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稍等，我先给我朋友留下一封信说明情况。”御影雨落立刻回到房中提笔留下几句话，又留下自己的玉佩压在信上。 蒙姐姐安好，多谢昨日一剑之助，我已无事。烦请转告尹帅，我很安全。然旧友有难，待救回朋友，我自会回来，此事无须向他人提起。御影雨落留字。 第67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 晨光熹微，柔和的晨光洒在御影雨落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珍珠般的柔光。 御影雨落与冷於冰从天元坊出来后，便问道：“你知道小风在哪里吗？” 冷於冰深吸一口气，化风为刃，在掌心轻轻地一划，涌出的鲜血如同一块绝佳的红宝石，在掌中越聚越多。 虽说掌心鲜血浓郁，但御影雨落并未闻到丝毫难闻的血腥味，反而有些像当初冰洞中的生犀的味道。 冷於冰喃喃念咒，这些鲜血瞬间化为一只血影鸦飞向天空，向着东城飞去。 这咒术极为损耗精血，冷於冰苍白着脸说道：“跟着血鸦，就能找到小风。” 御影雨落惊讶极了：“血族还有凭血化物的能力吗？” “这是血族秘法，只能维持半刻钟，我们要快一点了。” “好！”御影雨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点了点头。 这血鸦还有定位功能，很先进啊！ 两人轻功都不弱，清晨街道上人也不多，便循着人少的地方施展起轻功向东城追去。 路上御影雨落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悄悄地幻了样貌，冷於冰虽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多问。 可是直到血鸦消失，他们还是没有追踪到冷於风的下落。 他们停在了上京城的东码头，秦思河中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 船帆点点，映照着日出的晨光，勾勒出绚丽的金边。 如今天光大亮，码头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出海打渔归来的，也有准备出船的，还有在码头上叫卖新鲜鱼获的。 “奇怪，血鸦明明在这周围盘旋，怎么没有找到呢？”御影雨落很心急。 “可能，她已经被劫走了。”冷於冰语气冰冷，望着秦思河，眼神如同万年冰山一般寒冷。 御影雨落心里十分担心，更害怕冷於冰迁怒于她，哆哆嗦嗦地说：“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失踪了。” 冷於冰长吁一口气，低下头温柔地安慰着御影雨落道：“这件事与你无关，别担心了，我会找到她的。” 御影雨落抿唇点了点头。 冷於冰道：“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们还是再找找，万一有其他线索呢？”御影雨落双手拉着冷於冰的衣袖皱着眉头道。 冷於冰忍不住笑了：“之前一直以为你和小风关系不好，如今你倒是愿意为她做这么多。” 御影雨落有些羞赧，她绝不是什么好人，竟会得冷於冰垂青至此。 “她为救我才失踪的，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说着她便幻出蝶蛊，弹指之间便散入周围。 御影雨落道：“广撒网，多敛鱼，择优从之。你既找到了她的位置，我便帮帮你。这幻蝶蛊能够追踪探查和传递消息，它们会帮我们找到这里的奇怪之处。” “也好！”冷於冰温柔地道。 咕咕咕，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 御影雨落尴尬极了，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的确饿极了。 冷於冰听到这声音便笑了，指了指码头边的馄饨摊提议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找小风。”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便随着冷於冰来到馄饨摊。 街边的馄饨摊生意红火，水汽氤氲，香气四溢，耳边时不时传来小馄饨抛下水的声音，可见味道不错。 御影雨落加了点胡椒粉，痛痛快快地喝了两碗小馄饨。 冷於冰微笑道：“你竟喜欢吃这些？以前在南疆的时候可从不吃这些呢！” “你别看这小馄饨馅很少，但是皮薄如纱，味道绝佳，是上京城的特产小吃绉纱馄饨。你也尝尝，可惜现在还没有辣椒，不然加了辣椒油味道更好。”御影雨落笑着为冷於冰的碗里加了两勺胡椒粉。 “辣椒？辣椒是什么？”冷於冰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种调料。”御影雨落笑了笑，忽然想到血族似乎不喜欢辛辣的食物，刚想制止冷於冰，却看到对方吃了两口，胡椒味道有些冲，直把他呛得连连咳嗽。 “这小馄饨又辣又烫，你可能吃不惯这些。”御影雨落赧然，赶紧为冷於冰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味道……咳咳咳……不错……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冷於冰一边咳一边说道。 御影雨落连忙帮冷於冰拍了拍后背顺顺气，又将茶杯送到冷於冰唇边。 冷於冰脸色一红，眼中水光盈盈，望着御影雨落的双眼饱含着情谊。 御影雨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说道：“我吃完了，不如再去码头边找找？如果还找不到，我们可以租一艘船去江里看看。” 秦思河通长江，说不定捉走小风的人已经坐船离开上京城了。 “也好！” 冷於冰与御影雨落四处搜寻，遇到渔民就打听冷於风的下落，可是问了一路都没有人见过冷於风和楚蟠。 两人来到隐蔽处，御影雨落招来了幻蝶蛊，皱了皱眉说道：“奇怪，幻蝶蛊失灵了？” “怎么回事？”冷於冰问道。 “竟然有人在码头附近施展了南疆避蛊术，掩蔽行踪，这些蝶蛊连飞都飞不出去了。”御影雨落深皱眉头。 “上京也有南疆之人吗？不如我再施展血鸦之术……” 冷於冰还待再施展奇术，却被御影雨落打断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本就是血族，割血化鸦有多伤身体，你看你的脸色这么白，倒现在还没恢复。” 冷於冰沉吟一会儿，说道：“我们先租一艘船，去江心看看。”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好，我去码头租一艘游船。” 来到租船的地方，御影雨落谈好价钱，正准备付钱时却发现船家言辞闪烁，似乎有些隐瞒。她心中纳闷，却并没有直说。 两人登上游船，这游船造型倒是和夏湫生那一艘有些类似。 船入长江，浩浩荡荡的长江水向东奔流，周围的船只才渐渐变少了。 御影雨落站在船头，四处了望，这江中奇景更是让人心中的愁闷少了许多，果然是“滚滚长江东逝水”。 “你觉得这船家有问题？”冷於冰站在御影雨落身边，凑到她耳边耳语道。 御影雨落觉得耳边痒痒的，连忙躲开：“刚才付定时，这船家眼神闪烁，好似藏着诡计一般。” “我们且先看看，说不定和抓走冷於风的人有关。”冷於冰说道，“放心，我自会保护好你。” “有血族尊贵的少主在身边保护我，我自然很安心。”御影雨落掩唇笑道。 冷於冰素来清冷，唯独对御影雨落情深义重，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身世坎坷，如今只等着三年之后入宫和亲，帮尹陌离夺取他想要的一切。 无意中想起了尹陌离，御影雨落有些出神，昨日出事之后，尹陌离肯定派人四处找她，如今一天一夜过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生气，定会怪她不听话，回去少不得又要挨骂了。 唉，命途多舛啊！ 江风拂面，御影雨落觉得有些寒凉，这才发现游船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不少。 耳边似乎传来女子的歌声，歌声如泣如诉，仿佛在说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听得御影雨落都有些哀怨，哀怨之后便觉得晕晕的。 御影雨落以手抚额，晃了晃脑袋，这晕晕乎乎的感觉犹如进入了失重的电梯一般，尤其是随着浪涛的颠簸愈发显得严重了许多。 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觉得很晕？”御影雨落低声问道，似乎都有些站不稳了，身子摇摇欲坠。 冷於冰急忙扶住御影雨落，又用右手抵在她的后背，暗暗为她输送内力，稳住身形，随后望着江面道：“他们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御影雨落语气冰冷。 她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初入江湖，善良的女子，见惯了人心险恶，不会再泛滥自己的善意了。 第68章 剑雪疾风逐兵燹 利用歌声致幻，想不到又是夏湫生的人。 眼看两人摇摇欲坠，船底的鲛人纷纷跳上船，持刀攻上来。 冷於冰将御影雨落护在身后，来人不过是一些小喽啰，即使沧海潮生阁主夏湫生亲至，也不是他的对手。 “是你们抓了小风？”冷於冰挥袖击退来人，问道。 众鲛人面面相觑，显然对于他们未中幻术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武功高强，乃是阁主身边的“十二月守”，如今这人竟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着实让他们有些气怒。 “你是御影雨落的侍卫吗？若你乖乖将她交出来，我们便可饶你一命。”身后有一年纪稍大，身着灰袍的老者出言道。 “夏湫生贼心不死，我说了不会嫁给他的。”御影雨落真心觉得这些人冥顽不灵，“你们还是快把小风的下落告诉我们，否则休怪冷先生杀了你们。” 这灰袍老者正是沧海潮生阁护法长老沧洬，听闻这些话更是怒气冲冲：“阁主对你痴心一片，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果然是妖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沧洬挥了挥手，众人向御影雨落围攻而来。 “看来这些人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御影雨落幻出蝶蛊围绕周身，低声对冷於冰说道，“那位老者想必是这些人的首领，我们先抓住他问出小风的下落。” “好！”冷於冰出手如电。 十二月守，以月为名，每个人的武功招数也各不相同，所用的兵器也不一样，而且出招之前必须先念一句诗号。 “南山一月期回首，莫诉临歧数卮酒。”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工夫织得成。”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 这潮汐阵环环相扣，乃是鲛人先祖依据海边潮汐涨落的变化领悟得出的。除非先打倒一人，否则决然无法脱出。冷於冰置身于十二人之中，冷冷地看着这些人施展自己的绝技。 而一边的御影雨落看得暗暗心惊，江风猎猎中，只见冷於冰银发飞舞，北雪神功流转全身，举手投足间皆夹杂着隐隐风雪之声，直如雪域天神降临一般。 十二月守却是以动制静，在冷於冰周围盘旋击刺，一重一重加固阵法，牢牢地将他困在阵中。这十二人皆是阁中武功高强之辈，阵法配合精妙，冷於冰似是感受到周身似有万钧潮汐之力汹涌澎湃地压来，而自身的北雪之力也已经调整至最佳状态。 最后一位月守也已将诗号念完，阵法已成。 御影雨落原本还抱着看戏的神情，如今倒不免有些着急，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专心动手吧，卖弄辞赋死得快。” 事实也的确如此，月守配合无间，但仍然不是冷於冰的对手。 鲛人长居海边，不着衣衫，喜热恶寒。 仅仅是半盏茶过后，冷於冰深厚的内力已经将船上众人冻得瑟瑟发抖。 这寒雪之气一经催动，众人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你是千丈冰原冷於冰？”沧洬终于认出了来人，大声惊呼道。 他私自带领月守围攻御影雨落，并不知道昨晚御园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单凭冷於冰一人就将夏湫生留在御园的阁中高手打得落花流水。 原本还以为只是御影雨落身边的只是普通的护卫，如今倒是不敢再轻视对手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北陌离，南於冰，昆仑天若不世出。” 冷於冰能与尹陌离齐名，可见武功已臻化境。 寒风猎猎，江心竟然飘下了皑皑白雪。 “原来你是想将这些鲛人冻成死鱼啊！”御影雨落忍不住失笑。 “哈哈哈，你们想得太简单了。”沧洬眼看北雪成冰，十二月守已经冻得唇色发白，额头冷汗涔涔，想来已无一战之力了，便出声冷笑道。 果然他一声令下，这艘坚固的柚木游船倏忽四分五裂。 船上众人一时失重，纷纷坠入江中。 御影雨落惊呼一声，双臂连挥，眼见着自己即将落入江中，却见冷於冰回身来救，一把搂住御影雨落悬于空中。 游船四分五裂，连一块合适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完整的木头了，而那些鲛人早已隐入波涛之中了。 此处已是江心，江水浩渺无际，即使两人轻功绝世，也无法不借力飞到江边。 江中鲛人势盛，恐怕两人跌入江水中后就要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果然是好计策！ 御影雨落与冷於冰对视一眼，惨笑道：“看来咱们要掉入江中变成案板上的鱼了。” 眼看两人双脚离江水只有一尺距离，冷於冰微微一笑，掌中北雪劲气忽发，竟然将脚下的江水凝成一块巨大的寒冰。 就这样两人双脚踩在浮冰之上，再次借力向前飞去，只是三四个起落，两人已经可以看到岸边的树木了。 突然变故陡生，鲛人冲天而起，向着两人落脚处的冰块撒下一张‘天罗地网’。 这是沧海潮生阁的至宝‘天罗地网’，乃是用北海蛟龙筋编织而成的，虽软却韧，收缩如意，变化多端，寻常兵器俱不能破除。 武林高手也怕绝世珍宝，御影雨落被天罗地网罩住后不免有些伤怀：看来之前夏湫生在杏花林中的确是手下留情了，若是他使出天罗地网，尹陌离也无能为力。 “别怕！”冷於冰低声安慰道，“血族有影无质，我这就带你逃出去。” “等等，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御影雨落拉住冷於冰的手，制止道。 “来人，将他们带上来。”沧洬语声中满是怒意。 若非他计划周全，冷於冰的北雪神功不仅重伤十二月守，还将逃之夭夭，下次再想杀了御影雨落必非易事。 两人从浮冰上被人带去了另一艘大船上，这艘船极大，船头雕刻了龙首，船尾高耸，形相华美，船身漆得金碧辉煌，似乎是一艘刚打造好的新船。 两人被人点了穴道，从船尾被人带至船首。 沧洬坐在船头甲板上的一张红木太师椅上，只见这船前后上下晶光灿亮，雕栏画栋，仿若神宫仙阙一般。 “冷先生，我们沧海潮生阁并不想为难你，你若是就此离开，我们可既往不咎。”沧洬循循善诱。 “笑话，你们捉住了小风，还想让我轻易离开，妄想。”冷於冰眼神凌厉，若非御影雨落让他忍耐，他恐怕早就杀光船上这些鲛人了。 沧洬冷笑：“我敬你是血族中人，与我们鲛人同是异族，又是天下间有名的高手，本想放你一条生路，若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鲛人诡计多端，惯会劫掠女子，真是卑鄙无耻。”御影雨落忍不住开口怒骂。 “你这妖女伶牙俐齿，迷得世间男子神魂颠倒，我先杀了你。”沧洬怒吼一声，掌风凌厉，直逼向御影雨落。 沧洬身为阁中护法，武功自然不弱，甚至比单打独斗的十二月守还要高出几分。 这一掌下去，御影雨落非死即伤，但她眼中并无惧色。 “找死。”冷於冰化为虚影，脱离天罗地网的掌控，又倏忽出掌，接下了沧洬一招。 随后他拔出腰间的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与沧洬斗在一起。 这剑与普通宝剑一般无二，只是剑身锈迹斑驳，连剑柄都已经磨损了，剑尾的流苏稀疏不堪，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清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在冷於冰内力的贯穿下发出来熠熠红光，夺人心魄。 这剑以“雪”为名，是血族神器，刺中者瞬间血液被吸干成为干尸。而剑身上则会多添一道锈纹，因此这剑上的斑纹其实就是剑灵吸血的证据。因此又被江湖中人称为“血剑”。 适才对战十二月守时，他并未出剑，如今面对沧洬却出了剑，想必心中早已怒意澎湃，看来这沧洬必死无疑。 “血剑一怒，伏尸百万。”沧洬连眼神都变了。这船上鲛人就数他武功最高，若是连他也不是对手，怕是这船上的所有鲛人都将被雪剑吸干精血而亡。 果然不出数招，冷於冰的雪剑就抵在了沧洬的脖子前，再前进一分，沧洬就该变成一条死鱼了。 御影雨落连忙出声制止：“别杀他，先问出小风在哪里？” 冷於冰一转手，剑尖改刺为割，横在沧洬脖子前。 “快说，小风在哪里？”冷於冰怒喝一声，抬腿朝着沧洬膝弯一踢。 沧洬“哎哟”一声跪倒在地上。“今日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脸上青筋暴起，横眉怒目，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们胆子可真大，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劫持我，真就不怕尹陌离和冷先生吗？”御影雨落施施然走到沧洬面前，纤细的指尖轻点沧洬的额头。 “今日之事与阁主无关，是我想要杀你。”沧洬冷笑。 御影雨落仿佛听到了是什么可笑的事情，瞪着眼睛笑道：“你们鲛人倒是朝三暮四，昨日你们阁主还想让我做阁主夫人，亲自去尹帅府中下聘礼，今日他的手下就要来杀我了？” “你这妖女信口雌黄，阁主定是被你迷惑才会如此，我一定要杀了你。”沧洬正在叫嚣，却被冷於冰虚空一指，北雪内劲扎入肺腑，“噗”一声，硬生生咳出一口鲜血。 第69章 不奈情多无处足 “冷先生好手段，扣下我阁中护法，是要逼他吐血而亡吗？”熟悉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竟像是狮子吼一般，倏忽之间，已到了耳边。 来人正是夏湫生。 御影雨落奇怪，这船上似乎并没有看到夏湫生的人影。 举目四顾，才发现远处江心处凌空飞渡一人，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夏湫生脚下竟踩着一头长江豚，从远处朔风而来。 白衣胜雪，气质出尘，翩然临世，仿若天上谪仙下凡，一转眼，人就落在了船头上。 若是别人，御影雨落少不得又要夸一句“大帅哥”。 若是夏湫生，那她只有暗骂一声“死鱼精”了！ “夏湫生，你阁主护法扣下了冷先生的妹妹，又将我当成妖女想要杀了我，你这鱼皮老脸倒是厚得紧。”御影雨落忍不住出声讽刺。 她如今已然脱离了天罗地网的掌控，正大大咧咧地怀抱双臂站在冷於冰面前看好戏呢！ 有冷於冰在，多骂两句也不怕！ 将她扣在御园，御影雨落没有拿刨子剐了他的鱼鳞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夫人竟然在此，倒是让我好找！”夏湫生丹凤眼笑出了一朵花。 “无耻！谁是你夫人！”御影雨落斥骂道，心里暗骂道：总有一天刮了你的鱼鳞。 “夏阁主不好好待在沧海潮生阁，来上京做什么？”冷於冰语声冰冷。 船上的众鲛人又忍不住齐齐打起了寒战。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夫人有倾国倾城之貌，我自然是来娶亲的。”夏湫生这话是对着御影雨落说的，大大方方，毫不掩饰地承认了对御影雨落的爱慕之情。 冷於冰冷笑：“放肆！”手指用劲，将冰雪之力弹向夏湫生。 夏湫生毕竟是鲛人之主，武艺不凡，这一点冰雪之气瞬间就化解了。 冷於冰又接连射出几道寒霜，又被夏湫生抬掌化去，两人竟然在半空中斗了起来。 御影雨落望着夏湫生的双掌，暗自纳罕。 尹陌离向她提起过如今武林中的高手：夏湫生鲛人出身，七重锦尾鲛，是海中霸王，武功奇诡，素以剑掌闻名于世，曾以海底精金凝练成蓝色本命剑沧海。此剑能够克制一切海中生物，因此他斩杀无数海中精怪，成为如今新任海皇。 但是尹陌离说起两人曾北海斩蛟，曾赞他的掌法更在剑法之上。 夏湫生的掌法名为潮汐灭，据说有控制潮汐之力，但是与冷於冰的北雪和尹陌离的凌虚功还是有距离的。但是如今夏湫生正以潮汐灭对敌冷於冰的北雪，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奇怪，夏湫生与冷於冰竟然不相上下。”御影雨落皱眉暗忖：难道尹陌离骗我？ 不过冷於冰的北雪冻得人瑟瑟发抖，而夏湫生的掌法如海啸崩塌轰然响彻耳际，可真是让船上的御影雨落看得又痛苦又惊喜。 痛苦在于江心霜寒还飘着雪花，而她并没有带披风；而惊喜在于两人的斗法竟然比电影院里的科幻大片还好看，正看得津津有味，两人竟倏然停了下来。 唉！真惨！ 御影雨落正抬头看着空中难分难解的两人，突然感觉脖颈间一凉，一把匕首正贴着脖子刺过来，把她吓了个心胆皆寒，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命丧在沧洬之手。 她是真的绝望了，绝对料不到这眉眼发白的冻鱼干还能有力气拔剑杀她。 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啊！ 这不过是呼吸之间发生的事情，御影雨落根本来不及思考，只会闭眼待毙。 “噗”一声响，沧洬胸口插的正是忠心护主的月魈匕，这狠狠的一扎使得他整个身子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锋利的匕首擦着御影雨落的脖子滑过，好在沧洬力竭，这一下划得并不深。 御影雨落一手捂着脖子，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沧洬倒了下去，瞬间化为了大鱼的形状，从伤口处涌出了一滩蓝色的血水。 月魈匕转了一圈，又化为银环套回了御影雨落的手腕上。 这下变故陡生，就连空中争斗的二人也发现了。 冷於冰急急退回御影雨落的身旁，掏出手帕递给她压制伤口，又狠狠地一踢，竟将沧洬化成的大鱼瞬间冻成冰块踢入长江：“暗箭伤人，死有余辜。” 夏湫生阴沉着脸，也抢上前来查看御影雨落的伤势。 虽说沧洬伤害御影雨落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是他身为沧海潮生阁的护法长老，死后的鱼身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被人侮辱的，便使了眼色让船上的鲛人下水去找。 “你怎么样，这伤不浅，虽说止了血，但还是要及时敷上刀伤药？”冷於冰关切地问道。 无辜被伤了脖子，御影雨落有些气恼。 这脖子上多了道伤疤，火辣辣的又麻又疼，她刚想咽一口口水，却发觉脖子上越来越痒，忍不住惊呼喊疼。 “嘶，好疼！”脖子上越来越疼，这倒是吓得御影雨落六神无主，自己怕不是要血流成河，一命呜呼了吧！ 这脖子可是大动脉啊！ “夫人，你怎么了？”夏湫生也急了，这脖子上的伤可大可小，自己刚认的夫人该不会就此香消玉殒了吧！ 御影雨落看到凑过来的夏湫生连忙想躲开，这一心急，整个人竟闭过气去，倒在了冷於冰的怀里。 “御影，你怎么了？快醒醒。”冷於冰也是很着急，揭开冰帕查看伤势，却看到冰帕下的伤口竟然变黑化了脓，这是——中毒了？ 冷於冰也是心惊，连忙封住御影雨落的几处大穴，但是脖子与其他地方不同，靠近大动脉，若是没有解药，这毒一入心脉便无药可解了。 “落落？”夏湫生急不可耐，挥掌打向船上的鲛人，“沧洬竟然下此毒手？来人，将解药给我！” “阁主息怒，护法长老下的毒我们并无解药。”这些鲛人都是沧洬的手下，但在阁主的威吓之下齐齐跪倒。 “大胆，还不将解药交出来？”夏湫生发怒了，卓然的脸上竟然现出了一层七重彩色的鳞片。 众鲛人连忙磕头如捣蒜，纷纷喊着：“阁主饶命！我们真的没有解药！” 冷於冰怒极，将冰魄打入鲛人的胸口，那些人立刻痛得在地上打滚。 冷於冰喝问道：“他用的是何毒？” “我……我们……不知，阁主救……救我们。”这些鲛人受了冰魄之伤，心脉渐渐冻成寒冰，可见真的不知道沧洬所用之毒。 夏湫生一挥手，将鲛人体内的冰魄全数消弭无形。 冷於冰抱紧御影雨落，就想离开：“夏阁主好手段，若被我查出这些鲛人说谎，我必天涯海角追杀你们。” “你们去哪里？”夏湫生自知理亏，并不敢多加阻拦。 “我已封住她的心脉，与其等你查出解药，还不如去寻个大夫。”冷於冰正准备踏浪而行。 “等等，我带你去找尹陌离，他母亲是当世神医，应该能救落落。”夏湫生让人支起船帆，大船立刻朝着上京城中驶去。 第70章 窗含西岭千秋雪 “我不想和亲！” “尹陌离，救我！” “我在哪里？” “死鱼精，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不要，不要杀我……” 御影雨落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语。 她睡得不是很熟，一旁照顾的水月有些着急，一直擦着她额头上的汗水，还不停地用纱巾蘸了茶水帮她湿润干燥的红唇，不时把她乱动的手臂塞进温暖的被窝。 “尹帅，姑娘怎么还没醒？”烟岚手里端着一盆温水，单膝跪在御影雨落的床前，皱眉担心地问道。 “是啊，姑娘已经昏迷两天了，要是再这么昏迷下去，脑子可要烧糊了。”水月急得都快哭了。 “活该！”尹陌离坐在窗前的软榻前，转动着手中的匕首。 “你们别着急，我已经将她的毒控制住了，御影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醒的。”穆清荷笑眯眯地掀帘走了进来。 尹陌离向着窗外的尹原问道：“夏湫生和冷於冰呢？” 尹原躬身禀告：“冷於冰等了一日便去找他妹妹了，夏湫生还在外面等待，不过他也曾命人回去查探毒药之事，只是现在还未传来消息。” “看来冷於风失踪是和楚家有关，你可有向他透露楚家的暗门？” “我已挑了几处楚家的暗门告知于他，想必如今已经帮我们拔除了许多楚家爪牙了。” “借刀杀人，如此甚好。”尹陌离喝了口茶，心情似乎也很好，似乎在品尝这难得的红利。 “姑娘，你终于醒了！”水月和烟岚的声音带着欣喜。 “我……在哪里。”御影雨落尚且迷迷糊糊的，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姑娘，这里是凝晖堂的厢房。”水月连忙说道。 “凝晖堂？尹陌离的住处？”御影雨落回过神，正想爬起来，就看到穆清荷来到身边，正为她把脉。 “夫人，我怎么了？”御影雨落哑着嗓子道。 穆清荷皱眉说道：“这毒真是诡异，若非你随身携带着避毒珠，又有幻蝶蛊析出毒素，早已性命不保。可我已用尽解毒的方法，这毒还是深入肌理，竟然过了这么久才醒。” “那我如今，是好了吗？”御影雨落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自己的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估计都肿成甲亢了。 穆清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毒虽压制住了，但是还未全解，还得找到正确的解药才行，否则这脖子就会一直溃烂的。” “不是吧！这么惨！”御影雨落吓得差点惊哭出声，“连穆神医都没有办法了？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御影雨落仿佛看到了自己腐烂朽坏的脖子正在一层层地溃烂，最后只剩下森森白骨。 水月和烟岚便连连安慰她，可还是止不住她的悲戚，就连穆清荷也摇着头不停地叹气。 直到尹陌离的呵斥声响起：“若不是你行事不顾后果，招惹夏湫生，躲在暗处的人能有机可乘向你下毒吗？” “我……”御影雨落眼中蒙蒙泪光。 原本尹陌离看着落泪的御影雨落颇有些动人，一转眼看到她脖子里的纱布又倏忽转为怒容。 “这几日你就待在此处，等伤好了再说。”尹陌离看着哭哭啼啼的御影雨落有些烦躁，正准备起身离开了内室。 尹原凑在窗前，向尹帅躬身禀道：“尹帅，夏湫生求见！” 尹陌离听了尹原的话后说道：“你将他带进来，与御影雨落见一面。” “男女有别，你不这么做？”穆清荷摇头说道。 “他是鲛人，已经为她分化了，自然该了却这一段孽缘，何况夏湫生身上还有我需要的东西。”尹陌离挥手，让尹原将夏湫生带进来。 穆清荷还想劝解：“这沧海潮生阁的药你真以为是好东西吗，又何必非要将她送进皇宫呢？将来……” 可惜她话未说完就被尹陌离截断了：“母亲，别再说了，我自有分寸！” 果然，夏湫生一进门就奔向御影雨落床榻前。 御影雨落一看到他更是生气，吼道：“都是你这条死鱼精，害死我了。” “夫人，我并不知道沧洬想要下毒害你，我若早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夏湫生不停地在她面前表忠心。 “死鱼精，你放肆，咳咳，我不是你夫人……咳咳……”御影雨落忍不住连声咳嗽，脸上飞起红霞，之前在长江上他口无遮拦也就罢了，如今在尹陌离面前还敢放肆，太不要脸了。 “好好好，落落别担心，我已经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了，很快就能治好你的。”夏湫生连忙表忠心。 “夏阁主知道御影中的是什么毒了？”穆清荷上前问道。 “正是这种东瀛剧毒‘千秋雪’。”夏湫生掏出怀中的碧玉瓶，里面装着的正是‘千秋雪’。 “东瀛剧毒？”御影雨落和穆清荷一起惊呼。 “是东瀛人下的手？好啊！好啊！”穆清荷一把捏住‘千秋雪’的玉瓶，恨声道，“蔺师弟的仇，我终于可以报了。” “母亲，你保重身体，东瀛人的下落我自会去查。”尹陌离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穆清荷。 “夫人，你别难过，”御影雨落也开口安慰穆清荷，想了想又说道，“东瀛人素来狡诈，只是他们为何一直不肯放过我？” “东瀛人素来和楚家交好，此事估计与楚家也脱不了干系。”尹陌离冷声道，“看来，还须让人指一条明路给冷於冰。” 尹陌离望了一眼窗外的尹原，尹原立刻躬身离开。 夏湫生虽然不了解御影雨落和穆清荷为蔺谦伤痛之事，但看御影雨落精神恹恹的，便凑近床榻为她掖了掖被角：“小心着凉，待神医找出解毒之法你就可以痊愈了。” 可惜夏湫生一片深情，却被她一把推开。 只是她伤重后没有力气，没有将夏湫生推走，倒是把自己推得倒在了床上，还吐出一口黑血。 一看这血的颜色，御影雨落又晕了过去。 “落落，你没事吧！”夏湫生连忙扑上去，烟岚连忙上前拦住。 尹陌离开口：“夏阁主请自重。御影姑娘是要入宫为妃的人。” “你若答应我的请求，我自会将阁中至宝作为聘礼呈上。”夏湫生心中痛惜，但也不会轻易松口。 “我早已拒绝此事，夏阁主就莫要再提了。若是再有鲛人对他下毒手，怕是穆神医再厉害，也回天乏术了。”尹陌离冷声道。 “此事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不过东瀛人竟敢借我阁中长老下此毒手，我定也不会饶过他们。”夏湫生不愧是一阁之主，来之前已经命人去搜查东瀛人的藏身之地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第71章 浮生梦断不堪语 御影雨落晕倒后，夏湫生就着人回御园取宝物，鲛人有各种祛毒之物，尹陌离自是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军中将士们的装备也该换了，有了鲛人的药物，不仅可以换银子，还可以救治许多伤患。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好在御影雨落只是一时气晕，很快便醒了。但是穆清荷却说这次伤了根本，需要好好养伤，无须搬去野渡无人了，就留在大将军府，也算是全了御影雨落的一片爱女之心。 “大将军府毕竟姓尹，多有不便。不如住在御园，这是我专为你准备的园子，就作为你的私产赠予你。”夏湫生提议道。 御影雨落看着殷勤的夏湫生，心中只有无尽的厌恶，让她住在御园，不就是和一条鱼一起住吗？ 做梦！ 虽说沧洬刺杀这事与夏湫生无关，但若不是他将自己劫走，沧洬怎会起杀心，还有小梅庄的鲛人槲寄生，早已令她对鲛人的印象变得极差，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一时怕是改不了了。 “你是江湖中人，竟也有这般迂腐的想法。”御影雨落出声嘲讽，“我不过在此养伤，又会出什么事？” “流言可畏，若是有人借机生事，你和尹帅都无法全身而退。”夏湫生皱眉，“我只是为你着想，你又何必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御影雨落冷笑：“我与尹帅之间光风霁月，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心怀他念。” “落落，我没有。”夏湫生急忙辩解。 “御园距离太远，并不方便。”尹陌离开口，就几乎绝了夏湫生的念头。 “可是……”夏湫生还要再说，看到御影雨落的冷眼顿时心中一凛，不再开口了。 穆清荷沉吟半晌，说道：“我在将军府后院有一座独门别苑，是我之前住的佛堂，名曰‘如是斋’。雨落可以搬去那里居住。这样既可避人耳目，也不怕照顾不周。” 尹陌离点了点头，命人先将如是斋收拾出来，过两日便将御影雨落抬过去。 夏湫生见此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但看御影雨落的神情对自己也是怨怪多，情谊少，便摇摇头悄然退出了。 鲛人寿命绵长，因此他们的观念中从来都是有志者事竟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说第一次逼婚御影雨落失利，但只需坚持不懈对她好，御影雨落终有一天会对他改观的。 想到这里，夏湫生下定决心每日前来问候，将御影雨落之言奉若神明。 一代天骄，鲛人之主，空负海皇之名，却对南疆圣女言听计从，这不免让江湖中人嗤之以鼻。 可是尹陌离想要的东西依然没有拿到，看来这夏阁主也不笨啊！ 御影雨落不喜欢夏湫生，好在他也是要面子的，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穆清荷取出一瓶解毒丸嘱咐御影记得服用，便带着水月和烟岚回野渡无人，将御影雨落的常用之物收拾出来，预备搬入如是斋。 屋子里只剩下尹陌离和御影雨落两人。尹陌离走近御影雨落床前，微微眯眼瞟了御影雨落一眼，眼中藏不住的怒意：“怎么，还没得到教训？” 御影雨落低着头，目光不敢与尹陌离对视：“对不起，下次我一定听你的话。如今身中剧毒，让你费心了。”生怕说错话，尹陌离一个不高兴拿她开刀。 面对尹陌离，御影雨落从来都不敢正面抗辩，该低头时就低头，她还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试探尹陌离的耐心。 尹陌离冷哼一声：“看不出来，南疆圣女倒是能屈能伸啊！” “对不起嘛，我真的错了，你千万别生气。”御影雨落伸手拉了拉尹陌离的衣袖，软声哀求。 她的脖子受伤了，嗓音有些低哑绵软，这么糯糯的嗓音真是有致命的杀伤力。 可是尹陌离从来不吃这一套：“上京城中危机四伏，我一早提醒过你步步小心。可你呢？你不仅招惹夏湫生，还引来了冷於冰，与楚家为敌，身中剧毒，是嫌麻烦不够多吗？” “我也没想到夏湫生竟然能找到我，他是不是拿斯斯偷竹实的事要挟你了？”在尹陌离的重压下，连分辨都是徒劳。 “那又如何，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要挟”二字，从来不在尹陌离的字典中。 “我若是入宫为妃，他定会揭露此事的。”御影雨落有些后怕，皱着眉痛悔道，“到时候犯下欺君之罪，还会害了银铃。” “尹铃是我的义女，与你何干？”尹陌离反问。 “可是……”御影雨落一时语塞，尹帅一向霸气，从来只有她畏首畏尾，在尹陌离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你被夏湫生劫走这事闹得上京人尽皆知，就连泧王和鲁方朴也派人出去寻找，如今你既然回来了，也该给他们回个消息。”尹陌离背负着双手，冷然道。 “他们都派人找我，那你呢？”御影雨落心里憋屈，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自寻死路，我为何来救你。”尹陌离冷笑。 “你……”御影雨落没料到尹陌离竟然这么说话，不禁气结，想了想又道，“尹帅连御园的远近都知道，难道天星部从未打听过我的消息吗？” “呵，”尹陌离气笑了，“夏湫生在上京的落脚之地我一早就知道，你若是连御园都逃不出来，还配为我所用？” 御园雨落抚了抚心口，尹帅实力高强，武功深厚。但是她认为尹帅这人的脸皮比实力更厚。 “尹帅过誉了，不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是冷於冰兄妹救了我，否则我就该和死鱼精成亲了。”御影雨落有些气闷，说话的语气便不如刚才那么低声下气。 尹陌离突然问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会来救你？” 御影雨落抬头瞪着他，看到尹帅那冷漠的猪腰子脸更生气了：“岂敢，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尹帅会来救我！” “自作多情？这词倒是稀奇，你怎么不说自不量力？”尹陌离目中的嗤笑要把御影雨落烧穿了。 “是，是我不自量力了。”御影雨落点头承认。 有时候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若对方是尹陌离，御影雨落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接受。 “自作孽不可活，他们既然救了你，就该立刻回野渡无人，为何又和冷於冰去了码头。”尹陌离看着御影雨落，她却侧过头，不再说话。 看到御影雨落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尹陌离生了些许怒意。 “做任何事之前，先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尹陌离伸出手，扣住御影雨落的下巴，根本不管她脖子上的伤势。 “……”御影雨落被迫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尹陌离的手劲很大，下巴与脖颈的连接处火辣辣得疼，但是她不敢哭。 “奉劝你一句，别再一意孤行，若是想借蒙天若和冷於冰的势力离开上京，我会让你在乎的人生不如死。”尹陌离松手呵斥。 她在乎的人，除了银铃还有谁？ “尹帅多虑了，我不会离开上京。”御影雨落立刻低头轻声回答。 在尹陌离面前有什么秘密吗？ 御影雨落心想：怕是什么都逃不脱尹帅的双眼。 尹陌离能猜到她帮助蒙妤霏的目的是什么，也能猜到冷於冰对她的心思，他也知道如何击溃她的信心。 御影雨落忍不住心想：尹帅如果身处现代，必定是一个pua高手。 可是，她若是想深一层，尹帅这么自信自大的人，为了让她留下，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银铃来要挟她，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她对尹陌离不重要，尹陌离岂会如此生气。 不过是一场幻蝶祭，生出如此风波，实在是让尹陌离始料未及，若不是母亲的医术独步天下，这脖子上的“千秋雪”恐怕已经伤了她的性命。 尹陌离望着御影雨落，这个蠢女人是自己费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搅乱上京风云的刀刃，若是就这么折了，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东瀛吉野家和楚家，一个也别想逃。 “尹帅，怎么还不走？”御影雨落看着阴晴不定的尹陌离怯生生地问道。 尹陌离瞥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御影雨落望着尹陌离的背影，喃喃自语：“尹陌离，我自知身份低微，不过一介游魂，很感激你的收留和救护，还有穆夫人的怜爱，若不是你们的照顾，我和银铃早就死了。但我是个人，希望你也能稍微尊重我一些。” 这些话，她自然是不敢亲口对尹陌离说的。 第72章 一庭秋色似潇湘 “姑姑，你别难过了。”窗外倏忽跳进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小狐狸斯斯。 “斯斯，你怎么来了？”御影雨落有些惊喜，还是小狐狸对她好。 “我听尹原说你中毒了，趁看守的侍卫不注意，偷偷溜了过来。尹帅一走，我便进来了。”斯斯跳到御影雨落的床上，细细地看了看御影雨落的气色。 “银铃怎么样？”御影雨落立刻抱住斯斯问道。 “她很好，白白胖胖，又长大了不少。”一提起银铃，斯斯语气越发欢快。可是看到御影雨落的气色，又不免有些担心，“姑姑你中的毒还没完全祛除，伤势不轻，快躺下休息。” “放心，尹帅和夏阁主已经派人为我去求药了。”和尹陌离说了这么久的话的确气力不济，现在脸色苍白如雪，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闻言便躺倒在床上。 斯斯连忙伸出狐狸爪子，敏捷地帮御影雨落盖上丝被，低着头，语气有些失落：“说起来这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当初去杏花楼招惹夏湫生，你也不会被他劫走。” “傻瓜，你是为了银铃才去偷竹实的，这怎么能怪你呢。”御影雨落柔声安慰。 “姑姑，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找来解药。”斯斯自告奋勇。 “傻瓜，你好好照顾银铃，就是帮了我大忙了。”御影雨落微笑着开解他，“尹帅定会为我找来解药的。”话一出口，御影雨落晃了晃神。即使刚刚被他斥责，她还是下意识地信任尹陌离。 这是病，得治！ 斯斯望着精神不济的御影雨落，劝道：“姑姑，你先睡一会儿，你以后住在如是斋，我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抚了抚斯斯柔滑的狐狸毛，再次叮嘱他好好照顾银铃，便沉沉睡去。 斯斯在御影雨落的床边守了片刻，便离开了凝晖堂。 他回到玲琅轩，院子里有一大片草地，银铃的整个身子都靠在貔貅的肚子上，左手揪着白虎毛，右手大拇指塞进嘴里啃得津津有味，而麒麟则在一边翻跟头，好似在为小主人表演杂技一般，逗得银铃咯咯直笑。 这两头白虎的名字还是御影雨落闲来无事胡诌的。 银铃看到斯斯回来了，立刻大叫：“斯斯，斯斯。” 银铃侧过身子，扑倒在地，想要挣扎着爬到斯斯身边。 斯斯立刻凑了过去，却被银铃伸手揪下一把狐狸毛，两只手里的白毛比了比，呀呀说道：“毛、毛。”随后“咯咯咯”开心地笑了。 麒麟和貔貅看到斯斯回来了，也立刻讨好似的凑上来，鼻尖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便忍不住嗅了嗅斯斯的身子，低吼一声。 “主人中毒了，我要去为她寻解药，你们在家好好照顾银铃。”斯斯也用兽语回应了一声，又低吼道，“别让任何人伤害她。” 貔貅和麒麟虽未启灵智，但已开窍，闻言似是明白了，用虎爪搭了搭小银铃柔软的身子，发誓不让任何人伤她。 斯斯伸出狐狸爪抚了抚银铃的牛乳般滑嫩的小脸颊，尖尖的狐狸嘴巴凑上去亲了亲银铃的额头。银铃立刻丢了手里的白毛，一把抱住斯斯，使劲地揉着斯斯身上的狐狸毛。上好的雪山银狐毛，果然摸起来柔软又舒服，肉肉的小手陷在白毛里面，瞬间消失了。 不一会儿斯斯就哄睡了银铃，让貔貅把银铃叼进了屋里的小床上。 如今已是初秋，天气渐凉。 斯斯跟了进去，跳上小床为银铃盖好绸被，看着熟睡的银铃似有些不舍，卧在银铃脚边为她暖脚。 貔貅和麒麟一个趴在小床前，一个趴在院子里，生怕一只苍蝇飞进来打扰自己的小主人午睡。 又待了一会儿，眼看日暮西沉，斯斯向两只老虎打了个招呼，便跳上屋顶隐在了夜色中。 狐狸的鼻子比任何人都犀利，虽然隔了几天，但是“千秋雪”残留毒液的味道还是让他闻到了。 他只需找到哪里的空气有这种毒液的味道就可以了。 御影雨落和尹陌离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姑姑在上京无依无靠，若是他再不出手，想必将来人人都会来欺负这孤儿寡母了。 他既然认了主人，必当誓死追随，不让她们受到一丝一毫的欺辱。 听闻主人是在江中遇刺，他便直奔上京城的东码头。等他到了东码头，早已夜深人静，各个档口都收摊了，码头上鱼腥味是最重的，除了鱼腥味，还有各色花果、香料、药材的味道…… 斯斯细细地嗅着，依靠嗅觉寻找着线索。 果然功夫不负苦心狐，他发现了一个秘密。 有人施了避蛊术，遮掩了幻蝶蛊的痕迹。 竟然有南疆的人在此，这幻蝶蛊乃是南疆人人都会的蛊术，只是境界各有不同。比如御影雨落的幻蝶蛊是紫色的光明女神蝶。而水月初学幻蝶蛊，如今已经能幻出异色的蛱蝶了。 而这避蛊术却只有南疆蛊母嫡系方才能学会，因其不仅需要绘制极其繁复的阵法，还需要立下血誓。 斯斯狐狸眼珠子转了转，御影雨落是正宗的蛊母传人，但显然这避蛊术不是她下的，也不知这会避蛊术的南疆人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上。 斯斯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忽然一凛，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一丝一缕，这股熟悉的味道被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如果不是斯斯在此，断然是发现不了的。 斯斯跟着这一丝熟悉的气味，慢慢向码头岸边跑去。 是一艘青色的小舟，正飘飘然然向着下游而去，只看到小舟上立着一个瘦弱的人影。 “找到你了。”斯斯飞身跟上。 小舟沿着秦思河向西而去，眨眼便不见了。 斯斯不慌不忙，只要被他盯上的人，不管逃到哪里，都有办法找到。 斯斯一向跟在御影雨落身边，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味颇为熟悉，此人必定与御影雨落有关。 斯斯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南山中一处竹影森森的小院中。 这小院中灯火幢幢，隐藏在片片修竹之中，院前有一匾额，刻有“幽篁”二字。 他本就是幻术的祖宗，看出了这小竹园的些许门道，便没有上前，悄悄地跃上远处的竹梢顶部，隐藏在竹叶的阴影里，观察了片刻，不免暗自心惊。 小竹园内不仅到处隐藏着南疆的蛊术，连园外也暗含着各类奇门阵法，甚至这些阵法上每一个都有幻术的加持。 好一处危险重重的龙潭虎穴，难怪冷於冰、夏湫生等诸多高手都并未找到此处。 不过斯斯不是常人，他是五条尾巴的雪山银狐，幻术的祖宗。 而那熟悉的味道正一丝丝地透出来，即使面前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一闯。 他释放出护身的狐狸香，如一团白云一般激射而出，稳稳地落在墙头。这院子里遍植着数丛修竹，正巧借着竹影腾挪跳跃，在墙头与屋脊间乱窜，施放狐狸香。 狐狸香果然有效果，不多时，他就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想必这院落里的人都已经被迷倒了。 他正想冲进院子里，忽然想到御影雨落时常对他老生常谈的“切不可掉以轻心，凡事小心为上！”便等了片刻，确定再没有什么动静后，他便悄悄显出了真身，落在了院子里。 第73章 但看苍生几轮回 一弯明月悄悄地爬上竹梢，正躲在云中窥伺着这一切。 虽说没有人能够逃过狐狸香，但斯斯还是小心为上，一步一步向着熟悉的味道靠近，此人所在之地是西边的竹屋。 斯斯两个起落，便来到西边的竹屋，屋中尚且亮着灯火，却一丝人语也未传出。想来此人已经被迷晕了。 斯斯便大了胆子，伸出狐狸爪正想推开竹门，门上竟然趴着一只黑寡妇，好在狐狸眼尖，正想收手，黑寡妇吐出毒蛛丝向斯斯的爪子激射而出。 这黑寡妇的蛛丝剧毒无比，沾上一点必定脱一层狐狸皮，斯斯不敢大意，急忙向后退去，躲过这蜘蛛的一击。 斯斯落在竹屋前的草地上，立刻幻出五条尾巴，整个身形一下子涨大，仿若院子里的假山，五条尾巴如同五条白色的绸带，在空中晃荡，带起滚滚飞沙走石。 只是一瞬间，草地上爬出了许多五彩毒物，遍布斯斯的周身。 斑斓的锦蛇、黝黑的毒蝎和赤红色的蜈蚣，甚至是灰色的守宫和青色的蟾蜍，有的盘着身子，不停地嘶鸣，吐出腥咸的毒气；有的泛着冷光，抬起尖尖的尾刺，作势要扑上来；还有的吞吐着蛛丝，在院子里挂出一张张毒网。 “中计了。”斯斯心中腾起一丝不安，这些人早就发现了他，是在等他自投罗网。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只听生硬的呵斥声响起，院子的阴影里走出了几个人影，待看到院子里是一只五尾狐时，齐齐变了脸色。 “狐狸，五条尾巴的狐狸！” “什么狐狸，明明是妖怪！” “这么大的狐妖，太可怕了。” “快去通知主人，捉到了一只五尾狐。” 这些人身穿武士服，一看服饰就不是大祁人士。 斯斯甩动着尾巴，一来不能弱了气势，二来带起的砂石能抵御毒物的袭击。 竹屋的大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了一人，在冷月的映照下，斯斯认出了来人，狐狸眼倏忽变成了红色。 前院又有一群人奔了过来，竹屋前的空地并不大，突然多了这些人，草地上的毒物似乎有些兴奋，嘶鸣得更欢快了。 屋子前的这人吐出了一声古怪的呼哨，这些毒物便立刻围住了斯斯，不让他有一丝逃走的机会。 “聃聃，真的是你？”斯斯忽然开口，发出了人声，身后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聃聃”冷冷地望着面前的狐狸，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就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仿佛不知道小狐狸在说什么。 “聃聃，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斯斯？”斯斯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人身形巨震，眼中射出寒芒。 “聃聃”立刻出手，扑向这庞然大物，手中利剑如水银泄地，撒下片片光影，斯斯抬起一条尾巴，与聃聃斗在一处，另外几条尾巴分别抵抗周围的毒物。 又是飘飘渺渺的狐狸香弥漫开来，可惜，这里有克制之物，狐狸香竟然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不管这人是不是聃聃，都不可轻敌，斯斯也发现了此地的古怪，并不恋战，正想幻化出虚影离开，站在人群最中间那人却冲入战圈。 来人似乎是这里的首领，衣饰有别于其他，下巴上还留着一小撮胡须。他一飞入战圈，就挥舞着一把武士刀向他砍来。此人的刀法十分奇特，明明朝着正前方扑来，却倏然换了身影，劈向了侧边。 斯斯暗惊：“东瀛忍术。” 这里果然是东瀛人的领地，看来被他误打误撞找到了凶手藏匿的地方。 虽说幻术不离其宗，东瀛忍术也是幻术的一种，若是平常他自然并不放在心上，可先是聃聃的背叛，紧接着狐狸香无功，已经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了，再看到此人刀法娴熟，内功深厚，竟然不弱于一流高手，忍不住暗暗心惊。 聃聃与这高手一起攻向斯斯，斯斯立刻觉察出不支，两人的内力偏阴柔，又有这么多毒物环伺在侧，看来今夜狐狸看走眼，要把小命交待在这里了。 不消片刻，东瀛人觑准时机，出手如电，手中的武士刀翼刃砍中了面前的一条狐尾。 斯斯惨呼一声，一下子撞上了竹墙，“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滚落在地，变为了原身。 草地上的毒物立刻一哄而上，扑向重伤的斯斯，竟然将他完完全全包裹住了。 “小狐狸，上次让你逃过一劫，”不太熟练的汉话，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狐狸断尾是重伤，也是天底下最强的幻术，比之狐狸香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众人以为斯斯必死无疑时，其实他已经逃走了。 待到毒潮退后，众人才发现，地上只有一截狐狸尾巴。 “被它逃了？”东瀛人怒吼一声，挥出一掌将地上的狐狸尾巴击得粉碎。 此人正是吉野家的家主——吉野大竹大君，他的长子就是被斯斯和他的主人联手击杀的。而他却以为斯斯早就被槲寄生困死在了小梅庄的丹霞洞里，从未想过斯斯没死，而且练出了五条尾巴。 “它受了重伤一定跑不远，你们快去追。”他立刻下令，所有人领命离开，向着院外的竹林四散追击。 这一回不仅要抓住小狐狸，它的主人也难逃一死。他虽然不知小狐狸的主人是谁，但是这刻骨的杀子之仇，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是不是你放走了他？”吉野回头，说的是东瀛话，却将翼刃横在了“聃聃”的颈间。 “聃聃”的脖子被划破，一滴滴黑色的血珠落在草地上，竟然将地上的草烧死了一大片。 “聃聃”立刻跪倒在地，一脸惶恐不安地摇着头。 “你也去追，顺便将它的主人也带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竹野语气森冷，满含怒意。 “聃聃”点了点头，躬身领命，一个鹞子翻身，就离开了院子，没入了黑暗中。 吉野大竹大君望着地上散落的狐狸血，开口道：“哼，不管你是谁，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这回开口，他说的是汉话。 他默然片刻，桀桀冷笑，收起翼刃，转身走入黑暗中，向着地牢走去。 吉野走进地牢深处，偌大的地牢中挂着一个银色的牢笼，被四根涂满银汁的铁链吊着，挂在四角，牢笼的下面是一口浅浅的死潭，死水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作呕。 这是一座精铁铸成的牢笼，涂满了银汁，正是克制血族之物，而里面关押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冷於风。 吉野大竹大君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话说道：“冷小姐，只要将你们血族的秘密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冷於风闭目凝神，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 “冷小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吉野的嗓音陡然变得尖利，“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废话真多。”冷於风侧了侧身子，丝毫不想搭理他。 “你是不是相等你哥哥来救你？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吉野大笑，“刚才来了一只小狐狸，已经被我们打断了一条尾巴，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於风倏然睁眼，血红色的眸子里俱是恨意，突然扑倒吉野的面前，双手抓住银色的栏杆，怒声喝道：“你杀了小狐狸？等我哥哥到了，看你怎么死。” “你就是小狐狸的主人？它是来救你的？”吉野怒声道。 “我哥哥一定会杀了你！”冷於风的红裙已经破破烂烂了，手腕上的伤口裂开，流出了斑斑血迹，一滴一滴落入牢笼下的潭水中，那一双红色的眼里充斥着疯狂。 “你哥哥是不会来了，”吉野舔了舔唇，“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秘密告诉我。” “呸！”冷於风吐出一口血痰。 “你若再不开口，我便杀了楚蟠。”吉野阴沉着脸，威胁冷於风。 “正合我意，楚家的人，难道不该死？”冷於风怒声道。她本是血族，手腕上的伤口却难以愈合，此时早已虚弱至极点了。可是一听到楚蟠的名字，磅礴的恨意依然汹涌而出。 “噢？难为他为了救你被自己的父亲断了双腿，你竟然想让他死？”吉野挑了挑眉，朗声笑道。 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他竟然真的笑出声来。 “滚！”冷於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她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又颓然坐倒在了牢笼中，闭上了眼睛。 “我就再给你一晚时间，若是明日一早你改变心意，我便放你出去。”吉野大竹大君冷然开口。 眼见冷於风再不出声，便冷哼一声，离开了地牢。 第74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吉野大竹大君消失在地牢外，牢门倏然合上，地牢里只有几点幽暗的烛光。 “斯斯、斯斯”几声狐狸的叫声响起，冷於风立刻睁眼。 血族体质特殊，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也能视物。 “小白？斯斯？”冷於风低声呼唤。 悬吊着的牢笼晃了晃，一个软软的身子扑入了她的怀里。 鼻尖传来一股血腥味，冷於风立刻伸手抱住：“你受伤了？” “小风姐姐，我被砍断了一条尾巴。”斯斯开口。 “啊！”冷於风失声惊呼，把手里的狐狸向天上一抛，重重地摔在了铁栏杆上。 “哎哟，你摔死我了。”斯斯痛呼，太惨了它，已经断了一条尾巴，还要来一记蹦极。 “你怎么，怎么会说话的。”冷於风警惕地问道。 “我已经修炼出了五条尾巴，自然会说话了，可是今天被该死的东瀛人砍断了一条尾巴。好痛！” “真的嘛，为什么她没和我说？”冷於风有些不相信，但是站在她面前的又的确是伤重的小狐狸。 “姑姑吗？她也中毒了，据说是为了找你被人下了东瀛人的毒——千秋雪。”斯斯卧在牢笼的地板上，动一下就伤筋动骨，还是趴着好。 “姑姑？中毒了？” “就是御影雨落，南疆圣女！” “你真的是斯斯？”确认了斯斯的身份冷於风分外惊喜，可是知道御影雨落中毒后又有些担忧，“笨蛋美人中毒了？” 斯斯判断了一下，确认冷於风口中的笨蛋美人就是自己的姑姑御影雨落。 斯斯暗暗为这个称呼点了个赞，道：“是的，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解药的，可是我被一个酷似聃聃的人引到了这里，中了埋伏。” “聃聃？就是御影雨落的小婢女？”冷於风恍然大悟，“果然是她，难怪看着眼熟。” 之前她和聃聃只打过几次照面，并不熟悉。 “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斯斯一动就“嘶嘶”直哈气，断尾之痛，痛彻心扉。 “别说了，都怪笨蛋美人，非要多管闲事，把楚蟠带了回去。没想到这小子是个卧底，那天晚上在天元坊偷偷地跑了。”冷於风越想越气，一股脑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斯斯。 当晚楚蟠发现自己身上被唐棠放了引路蜂，便偷偷跑了出去。冷於风为了追他，遇到了追踪而来的东瀛人，吉野家主的忍术相当厉害，又有聃聃在旁掠阵，蛊术幻阵轮番上场，原本还有机会化出血影逃走，可是对方拿楚蟠做饵，冷於风便只能束手就擒，被东瀛人下了“鸣翠柳”，而此时楚蟠却跟着楚家人离开了。后来冷於风反应过来，明白了此事的蹊跷，气得一句话都不肯说，即使东瀛人将她关在了银笼里，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她都没有吭声。 她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如今逮到一只狐狸，非要把这三天没说的字一个个都倒出来不可。 “那你如今还能出去吗？”斯斯急忙问道。 “这‘鸣翠柳’真是要命，我一点劲都提不起来。”冷於风体质特殊，即使中了毒也能幻化成蝙蝠离开，可是如今却无法化身了，“这不像是毒，倒像是蛊！” “若是蛊，想必是聃聃下的毒手。”斯斯摇了摇狐狸脑袋，仰天长叹，想不通同样是蛊师，南疆圣女竟然不如自己手底下的婢女。 “你可看到我哥哥？”冷於风忽然问道。 “我曾在尹帅府中见过他，正想现身相见，他就匆匆出去找你了。”斯斯回忆道。 “太好了，这个地牢暗无天日，周围又全是蛊物，想必我哥哥还未找到这里，我将鲜血抹在你的身上，你只要逃出去，我哥哥循着味道就会来救我了。”冷於风欣喜地说着，将身上的鲜血抹在了斯斯的身上。 带着丝荧惑味道的血腥味充斥了小狐狸的鼻尖，很快，小白狐变成了一只小红狐。 “可惜我身受重伤，不然早就逃出去了。”斯斯趴在冷於风的身上，毫无抵抗之力，苦着脸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中原人果然狡猾，连狐狸都知道这个道理。”门口突然传来吉野大竹大君的声音，“不愧是狡猾的狐狸啊！” “你没走？”冷於风和斯斯齐声惊呼。 吉野哈哈哈大笑，点燃了周围的蜡烛，一步一步走出地牢的阴影，那下巴上的胡须都笑得一抖一抖。 “看着就不像好人，笑起来像是隔壁家的二傻子。”冷於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不就是隔壁家的二傻子吗？”斯斯也过过嘴瘾。 吉野大竹大君听了那么久的墙角，想必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也知道了自己的主人是谁，这下是必死无疑了。 “看来你的主人，在小梅庄养病的那个女人是南疆的圣女御影雨落？”吉野大竹大君笑声连连，“杀我儿子的，想必也是他吧！” “笨蛋美人还杀了他儿子？厉害啊！”冷於风连声啧啧。 “杀你儿子的是我！”斯斯立刻辩解，“和我主人无关。” “哈哈哈，如今她中了我的‘千秋雪’怕是也没有几天的命了。”吉野大竹大君龇牙咧嘴，掏出了腰间的翼刃，“至于你们，我现在就杀了你们，以免夜长梦多。” 冷於风和斯斯对望了一眼，一人一狐的双眼泛着清澈的绝望。 唉！看来今天只能把命交待在这里了。 吉野一刀看向铁笼的机关，“扑通”一声，铁笼子落在了浅潭里，溅起无数血水。 一瞬间的失重让冷於风和斯斯扑倒在潭中，瞬间死水的腥气包裹住了全身。 冷於风将斯斯抱了起来，斜斜地倚靠在铁栏杆上。 斯斯全身发抖，之前的断尾已经将它全身的精力都抽去了。 吉野残忍地一笑，这一人一狐最后的惨状激发起了他心中暴力血腥的因子，他颤抖地举起尖刀，挥劈向铁笼子。 这一刀带了十分的内力，不仅将铁笼子劈断了，也直直地打在了斯斯的身上。 斯斯在最后一刻幻出了四尾，护住了冷於风，而它竟然活生生地又被吉野大竹大君劈断了一条狐尾。 斯斯痛呼，白色的狐尾炸开，沾染了血液，犹如一卷的白底红花的绒缎，重重地砸在潭面上，被腥臭的潭水包裹、沉落。 冷於风满脸狐狸血，显然被这一瞬惊得呆了一呆。 吉野大竹大君就站在铁笼前，斯斯的狐狸血也溅了他一脸，被血液刺激的他又挥起一刀，直直地扎在了斯斯的身上。 这一刀并没有技巧，甚至没有丝毫内力，完全是一个莽汉的报复行为。 斯斯不顾扎进身体的翼刃，凸出红色的眼眶，张开尖利的嘴巴，一口咬在了吉野大竹大君的手腕上。 狐狸临死的一击竟然将吉野的手腕都咬穿了，吉野吃痛，惨呼一声：“啊！” 右手的刀脱手，运起左掌打在了斯斯的身上，斯斯又吐出一口狐狸血，可是咬住手腕的嘴巴依然不松口。 冷於风心中剧痛，红着眼抽出了斯斯身上的刀，直直地送进了吉野的心口，狠狠地一搅。 她失去了内力，这一刀也没有丝毫技巧，只是愤怒和仇恨的一刀。 一眨眼功夫，就这么成功了！ 吉野空负一身忍术，竟然被失去内力的冷於风反杀了。 吉野瞪大双眼，直愣愣地倒下了。 “斯斯，你怎么样了。”冷於风急忙扑上去，想将斯斯抱起来。 斯斯全身血红，嘶嘶地喘着气，却并没有松开吉野的手腕。 “你别这样，他已经死了。”冷於风手忙脚乱想要抱起斯斯。 “他的血味道真好！”斯斯终于松开了吉野的手腕，小舌头舔了舔尖尖的牙齿，说道。 “斯斯，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冷於风都快哭了。 “我，我没事，少了两条尾巴而已，还有半条命呢！”斯斯嗅了嗅鼻子，“他身上有避幻术的宝物，只是沾了我的狐狸血，又被我咬伤了，这宝物也就不管用了。” “所以我们能杀他，是因为他中了幻术？”冷於风这才恍然大悟。 “你搜一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我们要赶紧离开，若是他的手下回来了，我们必死无疑。” “好！”冷於风，点了点头，摸了摸逐渐冷下去的吉野尸身，果然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一把扇子，一颗红色的丹药，一张纸符，还有许多贴了东瀛文字的瓶瓶罐罐，还有一把武士刀……”冷於风整理好搜刮出来的宝贝，“这些有什么用？” “不知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好！” 第75章 冷露无声湿桂花 冷於风依然全身无力，好在抱一只恢复原身的小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自己的凛冽也不知道被人藏在了哪里，便将翼刃拿在手里，当成拐杖，又藏好搜刮到的宝物，抱着斯斯离开地牢。 可惜她们刚出地牢，还没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就被人一剑挡住了去路。 小狐狸早已半死不活，昏迷了过去。而冷於风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这一剑来势迅猛，避无可避。 冷於风一咬牙，提起手中的武士刀挡了上去，武士刀被打落在地，剑势不止，冷於风脚下一个踉跄，侧身躲避，利剑顺着冷於风的腰间带出了一溜血花。 她和小狐狸还是顺利地踏出了地牢，血腥味很快随着晚风吹散出去。 “聃聃，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一眼认出来人，冷於风立刻怒斥道，“你不认识我也该认识小狐狸斯斯。” 来人正是“聃聃”，她横剑立在地牢前，恰好挡住准备逃离的冷於风。 “聃聃”弯腰捡起倒在地上的武士刀，一脸急怒地将刀伸向冷於风，比划了两下，嘴巴不停地开合，但却只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你哑巴了？”冷於风奇道，“为什么不说话！” “聃聃”脸色怒容欲甚，冷不防挥剑刺向冷於风。 变故陡生，冷於风又实实在在地挨了一下，这一刀劈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冷於风闷哼一声，怀里的斯斯都抱不动了，一脱手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 “这么狠？我跟你有何冤仇？”冷於风正想破口大骂，“聃聃”的剑又刺了上来。 眼看避无可避，只能等死了，冷於风睁着血红色的大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锋利的剑刃透体而过，扎向她腹部。 “小风！”熟悉的呼唤传来，冷於冰终于从天而降，银发张扬，宛若神只。 同来的还有沧海潮生阁主夏湫生，他也是得到消息来到了“幽篁”，正巧在门口遇到了几个出去寻找斯斯的东瀛武士，顺便送他们归西。 冷於冰一招劈出，将“聃聃”打向半空中，随后落在冷於风身边，搂住了奄奄一息的冷於风，出手如电，点住了她周身大穴，又塞了一颗莹白色的果实在她嘴里。 血族体质特殊，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活下去。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冷於风就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红色小蝙蝠，耷拉着脑袋昏迷了过去。而她藏的那些宝物，还躺在那一件红绸大衫里。 夏湫生看到这一幕也并没有很惊讶，毕竟他重伤的时候也是会变成大鱼的。 冷於冰从怀里掏出一个冰盒，将小蝙蝠放入了冰盒中。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脸色异常平静，几乎看不出情绪，但是一旁的夏湫生还是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得有些快。 “咦，小狐狸也在这里？”夏湫生见过小狐狸一面，知道是御影雨落的宠物，便上前抱了起来。 他仔细地查看了小狐狸的伤口，道：“活生生被砍断了两条尾巴，这些人都该死！”说罢立刻喂了一粒阁中秘药太清丸在斯斯嘴里，丹药入口即化，能够修复经脉。 冷於冰冷厉的目光扫向了跌倒在地上的“聃聃”，“聃聃”自知不低，吹起呼哨，唤醒了不少毒蛊。 “南疆五圣蛊？她也是南疆的？”夏湫生见多识广，眼风一扫就知道出来的毒物是什么蛊，掌剑齐施，将面前的蛊物灭了大半。 听到“南疆”二字，让冷於冰起了些反应，他冷冷开口：“你是聃聃？” “聃聃”眼中骇然，知道两人是劲敌，不敢恋战。“嘭”的一声，一团白雾散开，她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想跑？”冷於冰凤眼一眯，曲指弹向远处的屋脊，一粒冰弹飞出，截住逃跑的“聃聃”。 屋脊上传出“闷哼”一声，现出“聃聃”的身影，从屋脊上滚落而下。 “东瀛忍术！啧啧啧，此人身兼两家之长，看来是个重要角色。”夏湫生叹道。 “聃聃”吐出一口黑血，横剑在前，望着越走越近的两人，眼里有一丝决绝。 冷於冰怒不可遏：“说，为什么背叛御影？” “聃聃”不说话，原本还稍显稚嫩的小圆脸，如今已经变成了清秀的瓜子脸，瘦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不再如之前那般清澈明亮，带了丝毒物的狠辣和绝情。 冷於冰上前一把扼住“聃聃”的咽喉：“说话！” “聃聃”被掐得脸色通红，可是却未吐出半截舌头。 夏湫生看了一眼，连忙制止冷於冰：“住手！” 他上前仔细检查才发现，“聃聃”的舌头竟然断了，难怪她不会说话。 冷於冰脸色稍显缓和，问道：“你也是受人威胁才做这些的？” “聃聃”依然不答，脸上是一直死亡般的宁寂。 “先将她带上，找到解药再说，御影的毒耽误不得。”夏湫生道。 冷於冰点了点头，拖着“聃聃”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找解药。 小竹园坐落在城南，面积不小，未免找得不仔细，夏湫生又招来了沧海潮生阁的鲛人一起帮忙寻找，足足翻出三大箱瓶瓶罐罐。 他们浩浩荡荡离开了小竹园，却唯独忘了那件大红绸衫里的宝物。 冷於风变成了蝙蝠，小狐狸又昏迷了，竟没有一人关注到那件衣服下面是鼓鼓囊囊的瓶子。 随后，他们便回到了大将军府，将这些药罐子全部交给穆清荷查看。 可是穆清荷检查了半天才发现，没有一瓶是“千秋雪”的解药。 直到斯斯苏醒，大家才知道还有一大包药瓶留在了地牢门口的那件衣衫下，而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解药。 等到夏湫生再回到地牢去找，那件大红绸衫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那一大包从吉野大竹大君身上搜刮来的宝物也仿佛长了脚一般消失了。 “看来是楚家得到了消息，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尹陌离冷笑着推测。 去年此时，冷於冰曾为了御影雨落向尹陌离约战，如今还未比试，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如今御影和小风都受了重伤，实在不是比武的好时候。冷於风的伤势极重，普通的丹药救不了她，只有冰洞里的血池才有恢复的能力。 冷於冰向御影雨落辞行，临行前来到御影雨落住的屋子。 屋子的窗户敞开着，院子里有一株老桂树，卖力把积攒了一年的馥郁向世人展示，绿叶衬着点点金蕊，迎风松香，倒是添了一丝生机。 只可惜屋子里点着浓重的沉檀，又满是苦涩的药味，倒是分不到一丝桂花的甜香。 御影雨落惨白着脸倚在床靠上，屏退了众人。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包着厚厚的纱布，说话也极是费力，依然愧疚地抱歉，沙哑着嗓子说：“为了救我，小风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怪你，你的伤……”冷於冰其实心里十分矛盾，一边是挚爱，一边是亲妹妹，两边都无法割舍。 御影雨落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吞了一口碎玻璃渣子，但她还是绽开一丝笑容：“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带着小风回去疗伤，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冷家兄妹虽然身世特殊，但却都是好人。 “你一定要等我！”冷於冰心痛不已，恐怕自己这一去，御影雨落凶多吉少。 “穆神医会救我的，”御影雨落点了点头，故作天真，“等你回上京，我再帮你找冥光戒。” “对不起！”冷於冰忍不住伸手握住御影雨落的手指，纤细的指关节冰凉刺骨，想握得紧一些又怕弄疼了她。他天生冷血，竟连一丝温暖也给不了她。 “冷大哥，谢谢你们。”御影雨落抽出右手，拍了拍冷於冰，“一路保重，我就不送你们了！” 冷於冰默然，凝视着御影雨落，眼里波涛汹涌。 御影雨落只能别开脸，冷於冰在她的额角印上轻轻一吻，转身风一般离开。 御影雨落抬头望着冷於冰的背影，忽然想起去年她离开冰洞时的欢呼雀跃，而这一眼竟似有些不舍。 冷露无声，点点清寒，屋子里的香燃尽了，淡淡地夹杂了一缕桂花香。 “怕是，要辜负你的一片真心了。”御影雨落心里默默地想着，阖上了双眼。 在知道没有解药后，水月曾哭着求冷於冰咬一口御影雨落，即使变成行尸走肉，也好过就这么死了。 可是御影雨落怎么可能同意呢！ 更别说此乃无稽之谈，他们不是吸血僵尸，只是种族不同而已。 这几天醒着看众人忙碌了几天却一无所获，还不如头两天昏迷着，什么也不用想。 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异世界的一缕幽魂，能偷生在这具身体里已经不容易了，还妄求什么长命百岁呢！ 第76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后悔了吗？”尹陌离走进内室，冷着脸问道。 御影雨落不想搭理尹帅，把头偏向一边。 “依然不知悔改？”尹陌离摇摇头。 “反正我都要死了，您若是来说教，不如省省力气。”御影雨落摸了摸脖子，疼得嘶了口气。 “你就这么盼着死？”尹陌离哂笑。 御影雨落白了尹陌离一眼，她最近脾气不好。任何一个将死的人脾气怕是都不会好。 “你不如想想，等你死了之后，你那些狐狸白虎，我是剥皮炖了还是糖醋红烧。” “尹陌离，你真卑鄙！” 虽然御影雨落知道尹帅不会真的狠下心把小狐狸和两只老虎杀了，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提醒她，她还有一个孩子在他手里。 没有她，那个没娘的孩子将来怕是举步维艰了。 “你口口声声说银铃是你的女儿，为什么又总是拿她来要挟我？我快要死了……我快要死了……难道我连死都要被你威胁吗？”御影雨落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眼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滑到脖子里，被纱布吸走了，钻心得疼。 尹陌离望着她，紧抿着唇，心里莫名起了一丝烦躁的情绪。 他伸出右手，御影雨落正想躲开，尹陌离的速度更快，一下子按住她的脸颊，左手拇指腹迅速地刮了刮她的额角：“怕死，还不求我！” 尹帅忽然变得有些温柔，御影雨落有些不适应。 她躲开了尹陌离的手，咽了口口水：“你中邪了？” “……”尹陌离眼神一寒。 御影雨落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脸色，一脸哀嚎：“尹帅大人有大量，求求你救救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尹陌离盯着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演技。 御影雨落突然低头“呵”地笑了一声，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抬头直视尹陌离的眼睛：“是这样吗？”黑白分明的瞳仁，长长的眼睫如同蝴蝶的翅膀，上面还沾着一滴刚刚落泪时流下的泪珠。 一眨眼，细泪便消逝在了秋风中。 御影雨落的眼睛真好看，仿佛蕴含着无限的柔情。只要她专注地看着你，你就会忍不住爱上她。不知道是中了幻术，还是蛊术，也有可能这就是她的魅力。 “蠢女人！”尹陌离有些气恼，不过还是坐在了窗前的榻上，拍了拍黑色的袍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御影雨落的脖子越来越疼，她现在只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痛都感觉不到了，可是尹陌离还在这里。 像一帖狗皮膏药一般，死赖着不走！ 御影雨落忍不住吸了口气，与其疼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那天你和穆神医的对话我已经听到了，这毒她也无能为力，我只有死路一条！”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着。 看尹陌离不说话，御影雨落接着开口：“刚开始我无法接受，心里特别害怕，但是这两天看着冷於风和斯斯为了我所受的折磨，我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解药找不到就算了，别把你们一个个都折进去了。我无德无能，当不起这么多人为了救我而牺牲……” “我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死。”尹陌离开口，人一瞬间移到御影雨落的床前。 御影雨落吓了一跳，她和尹陌离的脸就差一个茶杯的距离了。 她眨了眨眼，说道：“尹陌离，你长痘痘了！” “你说什么？”尹陌离怒斥，没有听清抑或这根本不是问句。 御影雨落粲然一笑：“我中毒而死，就如你也会长痘痘一样，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救！”尹陌离坐直身子，俯视着她。 他忽然不想卖关子了。 御影雨落瞟了他一眼，低头沉默，在不知道尹陌离的企图之前，她不想多费唇舌。 尹陌离心里沉了沉：这女人还真是蠢得可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累了，要休息……”御影雨落推了推尹陌离，可是尹陌离并没有动。 他坐在床沿上，故意压住了御影雨落的被子：“楚家手中必定有解药！” “皇后会甘愿把解药给我吗？”御影雨落还没傻到认为楚家会好心地把解药给她，“她若是愿意把解药给我，还会让东瀛人找上沧海潮生阁护法长老对我下毒吗？” “有人能帮你找解药！”尹陌离觉得和御影雨落说话有些费劲。 “你是说‘聃聃’吗？”御影雨落一想到聃聃的惨状，立刻摇头，“是我对不起她，你别为难她，等我死了，给她点盘缠让她回南疆吧！” 那天聃聃回来的时候，御影雨落已经认出来了，可是聃聃被割了舌头，又像是不认识御影雨落一般，死活不肯开口。穆清荷检查过她的身体，说是自己咬断的舌头，经历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失忆了。最后聃聃被关在了小佛堂里，即使尹陌离亲审，也没得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御影雨落看到聃聃的惨状痛不欲生，当场昏了过去，若是再为难聃聃，她怕是要急怒攻心，吐血而亡了。 “炎昭澐！”尹陌离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有时候真为御影雨落的智商感到着急。 “炎昭澐？”御影雨落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七公主？” 尹陌离盯着她，继续说道：“她是太后亲女，楚颉是她亲舅舅，只需要求得她帮忙就可以找到解药！” 御影雨落靠在床榻上，望着心狡如狐的尹陌离，摇了摇头：“七公主为什么要帮我？” “她不是帮你，她是帮她的三哥泧王！” “泧王？”御影雨落对这个只见了一面的王爷并没有多大印象，只记得酒量奇差！ “我已派人将你的情况透露给了泧王，还暗中派人告诉他，你中的剧毒，只有楚家有解药。”尹陌离目光落在御影雨落的脖子上，纱布上殷红的血液透了出来。 御影雨落望着尹陌离，突然挺直身体，凑到他的耳边，吐槽：“尹陌离，我怀疑你是斯斯的兄弟！” 尹陌离耳边乍然觉得痒痒的，一回头，那张冷脸正巧贴在了御影雨落的唇角。 这暧昧的动作倒是把御影雨落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倒，仿佛碰到的是天下剧毒之物，连忙用手背用力地擦着唇瓣。 尹陌离冷脸看着御影雨落紧张的动作，眼中怒意磅礴，几乎要把拇指上的玉扳指捏碎了。 御影雨落忙不迭低头道歉，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尹陌离：“对……对不起……” 她心里不停地打鼓，恨不得爬起来跪倒在地上求尹帅原谅。 尹陌离不答，“嗖”的一声，站起来离开了内室。 御影雨落看着尹陌离消失在门口，揪紧的心才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后背竟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了。 尹陌离太可怕了，说不定他那张猪腰子脸就是涂了毒的。 她摇了摇头，下定决心要把这一幕忘记，又唤来水月和烟岚，半撑着身子换了衣服，又强撑着一口气擦洗了身子和脸颊，尤其是是嘴唇，都差点擦红了。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脱力了，直接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水月和烟岚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御影雨落自知命不久矣，是在准备身后事了。 两人对望一眼，眼里都是心疼和不舍。 水月更是担心得都哭了：“姑娘真的命不久矣了吗？” “嘘！”烟岚连忙捂住水月的嘴巴，望着熟睡的御影雨落，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御影雨落躺在床上，侧了身子，眼角滑过一滴泪。 虽然尹陌离告诉她泧王会送来解药，但是“千秋雪”的解药这么容易拿到的话，楚家还会费这么多心思来毒害她吗？ 第77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御影雨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直到最后沉沉睡去。 水月和烟岚一直守在外室，直到御影雨落的呼吸渐渐平了，烟岚才开口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也希望姑娘平安无事，可是尹帅和夏阁主费劲心思也没得到解药的消息，甚至连冷先生都离开上京回雪山了，我怕……”水月说着又开始抽抽了。 “尹帅一定会有办法的。”烟岚比水月更有理智。 “要不我们去找楼主……”水月开口。 “楼主前两日就得到了消息，可惜楚家已经把解药的藏处换了地方。”烟岚抱着剑，脸色阴沉，“如果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灭了楚家。” “如今只能等着泧王的好消息了。”水月喃喃自语。 好在不出两日，泧王就拿来了“千秋雪”的解药。 穆清荷察看了半晌，却沉吟未决。 尹陌离询问缘故，穆清荷叹道：“这虽说是‘千秋雪’的解药，但里面也含有慢性毒药‘上青天’，想必制度之人是想以毒攻毒。可惜这药有麻痹神经的作用，久服容易损伤经脉。” “楚家其心可诛！”斯斯趴在御影雨落的床尾咬牙切齿。 他受了重伤，五条尾巴断了两条，好在有穆清荷的灵药补足损失的灵气。可惜这次重伤伤了根本，须得各种灵药灵果养个几年才能好全了，便日日趴在御影雨落的床尾守着她。 “如今只能先服下解药，至于这慢性毒药，或可以用其他办法解毒也说不定呢！”尹陌离似乎也没料到，连七公主拿来的解药都有可能出错。 穆清荷望了一眼御影雨落问道：“雨落，你觉得呢？” “我本就是必死之身，你们决定吧！”御影雨落闭了闭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穆清荷叹了口气，将丹药喂给御影雨落，又去研究解慢性毒的方法了。 “泧王为你送来了解药，他想进来看看你的伤势，你可愿见他？”尹陌离问道。 “我累了，明天再说吧！”御影雨落刚服下解药，药性还未挥发出来，但是副作用极大。此时正是早晨，也累得好似忙碌了一天似的，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那我便让他明日再来！”尹陌离又嘱咐了水月和烟岚几句便离开了。 不过睡了半天，御影雨落就被院落外的吵闹声惊醒了。 正想询问原委，水月忙道：“是蒙姑娘，她和沈公子来了很多次，尹帅推脱不见。今日得知我们拿到了解药，便翻墙进来了，却不料被鸳鸯藤缠住了。” “那你们还不快将他们请进来，莫要怠慢了贵客。”御影雨落还是很重视和蒙妤霏的感情，一听到是他们，便让烟岚赶紧把人请进来，又命水月泡茶，自己强撑着身子起来换衣服。 “你别忙了，都中毒了还不躺着休息，尹陌离也真是的，怎么没有好好照顾你。”蒙妤霏进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御影雨落正打算起床换衣服，连忙制止，又回头挡住沈琮云道，“云，你便留在外间，我进去看看。” 沈琮云早已变回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形象了，闻言点了点头，便留在了外面的客厅用茶。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蒙妤霏凑近一看，差点唬了一跳，御影雨落脖子上缠着纱布，脸色一丝血色也无，就连之前娇嫩的双唇，也像是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糖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经历了暴风雨摧残的玫瑰花，只剩下了一气游丝了。 “放心吧，泧王送来了解药，我已经服下了，倒是让姐姐担心了。”御影雨落扯开了一个笑容。 “那日你留书给我，我还当你已经脱离险境，放下心来。这两日卓公子日日来我天元坊打探消息，这才得知你竟被人下毒割伤了脖子，是谁害了你，我帮你报仇去。”蒙妤霏絮絮叨叨，说到激动处，握住御影雨落的手，就要帮她报仇。 “伤我的人已被冷先生杀了，至于下毒之人，也被小狐狸和冷於风杀了。”御影雨落微笑着解释，“我这样子看着可怕，待修养几日也就大好了。” 说着御影雨落拍了拍蒙妤霏的手，以示安慰。 “姓冷的，可是千丈冰的血族？他们身份神秘，从不与外人联系，竟会与你有联系？”蒙妤霏皱眉问道。 “我在南疆之时与冷先生有过几面之缘，为了救我，他妹妹和小狐狸都受伤了。”御影雨落细细地解释，同时把趴在脚边的斯斯抱在了怀里。 “这是雪山银狐？三尾，不，是五尾？”蒙妤霏失声惊呼。 “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为了救我，断了两条尾巴！”御影雨落顺了顺斯斯的狐狸毛，悉心求教。 “雪山银狐是神兽，最多可以长出九条尾巴。你别看它全身雪白，其实尾巴上有几撮软毛是银色的，银色有几道痕迹，它就有几条尾巴，我原本以为它是三尾银狐，却看到又有两道极浅的银线，看来果真是断尾了。”蒙妤霏叹了口气。 “咦，还真是，你不说清楚我还没发现呢！”御影雨落轻轻地托着狐狸尾巴像是数年轮一般数着斯斯尾巴上的银毛。 “五尾狐已经是得道的异兽，开口能言，它为了救你竟然甘愿断尾，倒是对你情深义重了。”蒙妤霏说着掏出了怀里的青瓷瓶，摇了摇说道，“家父曾在雪山上受过银狐的大恩，嘱咐我遇到狐狸必要施以援手，这是我家传的‘定昆丹’，可以定神养魂，这剩下的三颗便都给它吧！” 小狐狸似乎听到了好东西，耳朵转了转，支起身子望着蒙妤霏手中的药瓶。 “这丹药定然非常难得，我不能要。”御影雨落连忙推辞。 小狐狸立马把耳朵耷拉下来，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撇过了头装睡。 “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若是想要，等我回昆仑之后再向我爹要一瓶就是了。”蒙妤霏说着就把灵丹倒了一颗出来，果然晶莹夺目，纹路奇特。 蒙妤霏便将这灵丹塞入了小狐狸的嘴巴里，斯斯灵丹入口，立刻唾液生津，化为无限力气。吞入腹中，不消片刻，两条尾巴上的银线似乎亮了几分，明显多了，看来是恢复了不少元气。 斯斯服用灵丹后气色好了不少，人立而起，向着蒙妤霏拜了两拜。 御影雨落抚摸着斯斯尾巴上的银毛，忍不住赞叹：“这定昆丹也太神奇了。” “这是我娘和我爹当年游历大江南北时用了许多珍贵的材料炼成的。据说有一种灵药还是海上仙岛所产的灵果，名字似乎是……”蒙妤霏想了半天还没想出来。 御影雨落看出来了，这灵丹价值甚高，看来怕是还不起了。 “蒙姐姐，大恩不言谢，您今日对斯斯的大恩，来日我定当报答。只是一颗定昆已经十分名贵，这另外两颗便不敢再受了。”御影雨落正色道。 蒙妤霏听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勉强，将剩下的两颗定昆丹收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蒙妤霏告诉御影雨落原来那日沈琮云落魄地来到天元坊，竟是因为在家已经和右相沈苍溪闹翻了。 他宁愿放弃沈家嫡子的身份，也不愿娶楚棠，最后又收到了蒙妤霏的消息，趁看守的侍卫不注意逃了出来，如今便和蒙妤霏住在天元坊，是以二人决定不日完婚。 蒙妤霏此来一是为了看望御影雨落，二是为了请御影帮忙参谋参谋成婚的一应事宜。 可惜御影雨落也头一回遇到嫁娶之事，再加上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两人便约定过两日再来，蒙妤霏和沈琮云便离开了。 第78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蒙妤霏走后，御影雨落便让水月去找穆清荷，看看斯斯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穆清荷是和尹陌离一起进来的，两人脸上隐隐藏着怒容。 御影雨落却并没有发现两人的异样，只是抱着斯斯让穆清荷检查。 穆清荷检查过斯斯的伤势之后不禁赞叹：“竟有如此神奇之丹药，不愧是西昆仑，这足可称得上是仙丹了？” “蒙妤霏说里面有海外仙山上所产的灵果，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若是找到这灵果，斯斯的两条尾巴是不是立刻就能恢复了？”御影雨落希冀道。 “海外仙山？”穆清荷沉吟，“这我倒是不知道。” “这不过是虚无缥缈之言，你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如是堂吧！”尹陌离开口。 尹帅就是那种一开口，气死人！ “那如果真有海外仙山，奇珍异果，我能否帮斯斯取来？”御影雨落不死心，继续求道。 “做梦！”尹陌离冷冷瞥了御影雨落一眼。 御影雨落撅了噘嘴，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雨落你先养伤，斯斯如今服了药，痊愈也是指日可待之事。”穆清荷笑着安慰道。 “服了解药之后除了觉得劳累些，其他并无感觉，估计这“千秋雪”已经解了。”御影雨落活动了手脚，做着扩胸运动。 御影雨落身形苗条，这几日卧病在床，补得有些过分，更何况只穿了单衣，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便显出了傲人的身材。 尹陌离望了一眼床上的御影雨落，转身便掐着小狐狸的颈皮将它带走了：“你好好休息，斯斯既然无恙了，就该去守着尹铃。” “我这儿子虽说冷心冷面，但是他心里还是关心你的。”穆清荷收拾着手上的药箱，淡笑着说道，“你既然无事了，我便回野渡无人了。” “多谢夫人。”御影雨落点头道谢，“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不多留几日？” “在这里住不惯，何况有些人看着碍眼，不如回去。”穆清荷拍了拍御影雨落的肩膀，嘱咐她安心养伤。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穆清荷平时不喜欢来尹府。 也是，谁要是生了尹陌离这样的逆子，怕都会觉得碍眼吧！ 穆清荷回头叮嘱身边的药侍丹枫，让她在此照顾御影雨落。 丹枫是穆清荷的弟子，于医术丹药一道颇有天赋。御影雨落有了丹枫的照顾，穆清荷也能安心回野渡无人了。 第二日，御影雨落已经能够下床了，不过每天的一碗养生汤还是必不可少的。 穆清荷与御影雨落告辞后便回了野渡无人。 穆清荷走了之后，泧王备了厚礼前来，御影雨落盛装款待。 泧王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潇洒，大方多金，大方得御影雨落都有些心动了。 以至于泧王走后，她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怎么？见了泧王一面竟让你心痒难耐，高兴至此？”尹陌离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御影雨落一脸春心荡漾的笑容，忍不住揶揄道。 “唉，从前怎么没发现泧王竟是个大方的王爷，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御影雨落忍不住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好人？”尹陌离冷笑。 “你看到泧王送来的礼单了吗？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那一株珊瑚又大又红，是极品中的极品！”御影雨落对着尹陌离比划着刚才看到的那一株珊瑚。 “泧王对你倒是大方。”尹陌离将桌上的礼单拿起来看了看，回头就让尹原把这些“厚礼”充当军费。 “尹帅，你说我入宫和亲，若对象是泧王倒也是无妨！”御影雨落还在憧憬着未来的多金人生，并没有留意到尹陌离的神情有些变化。 “都是皇室中人，泧王就比辰帝安全得多，多金又温柔，对我念念不忘，关键是没有正妃阻挠，回头我给他下个蛊什么的，就能安安心心过下半辈子了，总比入宫好！”御影雨落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都告诉了尹陌离。 “我让你入宫和亲是成为辰帝的妃子，你来上京这么久都没带脑子吗？”尹陌离疾言厉色。 御影雨落被尹陌离的神情吓了一跳，忍不住结巴了：“我……我……我只是想换个大腿抱抱！” 尹陌离盯着御影雨落，眸子里的光芒闪了又闪。 御影雨落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往后退了退：“你……你……你……想干嘛” “你想抱谁的大腿？”尹陌离一步步逼近，问道。 御影雨落心念电转，正想着怎么回话，突然感觉脑子里有根弦绷断了，整个人懵了一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若非尹陌离发现她的异常，及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估计连后脑勺都要磕破了。 尹陌离拍了拍御影雨落的脸颊，可是她还是没醒。 不就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怎么还晕过去了？ 他将御影雨落抱到了床榻上，唤来了丹枫。 丹枫把了把脉说道：“尹帅，御影姑娘是上青天的毒发作了，我先给她施针，让她醒过来。” 尹陌离闻言心里一沉：这“上青天”的毒，竟然那么快就发作了。 “这‘上青天’虽比‘千秋雪’毒性弱，但是它会慢慢腐蚀经脉，从最初昏迷半个时辰，到后期陷入长期昏迷……”丹枫一边施针一边解释。 “她还不能死！”尹陌离捏紧拳头，语气有些不善。 “据说……这毒发作要半年时间……相信师父在这段时间内应该能够配制出解药的。”丹枫小心翼翼地措辞。 尹陌离拿到解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半年之后呢，若是穆清荷没有解药，是不是她就会一直沉睡下去了。 “呵！我想要的还没得到，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尹陌离冷笑。 “姑姑都昏迷了，尹陌离还想着自己的宏图霸业，真是狼心狗肺！”斯斯躲在窗下，恶狠狠地磨牙。 施针片刻后，御影雨落醒了过来，丹枫便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御影雨落和尹陌离，气氛有些尴尬。 御影雨落对刚才尹陌离逼迫她的事还心有余悸，看到尹陌离还坐在榻上，便说道：“尹帅在此还有事，最近公务不忙？” 看到御影雨落醒了，尹陌离的表情还算温柔：“你好好休息，若有事就让烟岚来找我。” 御影雨落心里腹诽：“我能有什么事。” 尹陌离离开后，斯斯便从窗户中跳了进来：“姑姑，要不是我断了尾巴，我必定带你离开这里。” 御影雨落点了点小狐狸的鼻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斯斯非常气愤：“你不觉得尹帅救你，不过是想让你入宫为她卖命吗？” 御影雨落听了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 “姑姑，尹帅阴险毒辣，你留在这里很危险。”斯斯耐心地劝解。 “我如今中了毒，如果离开了尹陌离，估计死得更快了。”御影雨落叹了口气。 “可是你没有中毒的时候，也没想过离开啊！”斯斯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那不是银铃在尹帅的手里嘛？”御影雨落欲言又止 “姑姑，留在此地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早做打算。”斯斯说道，“否则真有一天入宫了，再想要出宫可就更难了。” “傻狐狸，尹陌离想要我入宫，楚家是不会同意的。”御影雨落叹了口气，“入宫之事八字还没一撇，他们就想尽办法伤我性命了。若辰帝真的答应我入宫，我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御影雨落倒吸一口凉气，前途堪忧，命途多舛。 “姑姑放心，我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斯斯举爪发誓。 御影雨落一把握住它的小爪子，又拍了拍他的头：“行行行，我相信你，现在你就回去好好养伤，等什么时候长出九条尾巴了，就能保护我了。” 斯斯小脸凝重：“对付尹陌离，八条尾巴就绰绰有余了。” 御影雨落笑得开心：“斯斯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啊！” 第79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斯斯的两条尾巴虽然断了，但是雪山银狐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他劝不动御影雨落便只能另想他法。 仅仅只是跳一支舞出出风头，楚家就做出了下毒害人之事。 如果姑姑真的入宫为妃，怕是还没穿上喜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为今之计，还是养伤要紧，斯斯转了转眼珠子，好在这里的灵药也挺多的。 有了蒙妤霏的“定昆丹”，才半个多月，斯斯的灵力就恢复了，尾巴也长好了。至于那两条断了的尾巴，一条已经被吉野大竹大君毁了，另一条被夏湫生带了回来，做成了一条柔软的围脖，刚巧遮住了御影雨落脖子上的伤疤。 这半个月来，御影雨落住在如是堂，隔三差五总会毫无征兆地昏迷半个时辰。 大将军府与天元坊相隔不远，蒙妤霏和沈琮云隔三差五就要过来找她。她清醒的时候便帮着蒙妤霏出谋划策，当个尽职尽责的红娘。 而夏湫生和泧王爷也是如是堂的常客，泧王爷还好，对于御影雨落来说，简直就是活财神一般的人物，自然要好好招待，宾主尽欢。 至于夏湫生嘛，每次来如是堂，御影雨落只会给他上一道菜——闭门羹。 每次看到夏湫生吃瘪，御影雨落的心情都特别好！ 这半个月，穆清荷将聃聃带去了野渡无人，将她的外伤和内伤都治好了，只是这失忆和失语之症却无能为力了。 聃聃个性敏感倔强，有几次甚至暗中施蛊想要加害穆清荷，好在尹陌离早就将《蛊神经》交给了穆清荷。这些蛊术的解法书中也有，她才能轻松化解。 御影雨落只要有时间都会去看看聃聃，和她聊聊天，将过去两人的经历讲给她听。只是她穿越的时日较少，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过短短三四个月，只能挑一些两人在梅庄的趣事企图唤醒她的记忆。 奈何聃聃油盐不进，总不愿意相信两人的关系，在她心里，只有吉野大竹大君一个主人。 斯斯见此，便自作主张为她编织了一段幻梦，好在幻梦中的经历唤起了聃聃的一丝清醒，不再把御影雨落当敌人了，同时，斯斯也在她的幻梦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原来吉野大竹大君经常派遣聃聃与楚家的暗哨联络，她知道楚家进出的密道。 斯斯得知了这一条重要的线索后，并没有告诉御影雨落和尹陌离，而是准备夜探楚家。 若是能够找出解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上次夜探“幽篁”给他留下了阴影，但为了姑姑，还是义无反顾地出发了。 只是临走之前，他拉来了一个垫背的。 “你知道进出楚家的密道？”烟岚有些惊讶。 “你当日曾说想要灭了楚家，如今可还作数？”斯斯神秘兮兮地问道。 “那是自然！”烟岚捏紧了手中的青丝剑。 “好，今晚我们便夜探楚家，找出解药。”斯斯歪着脑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晚就行动。 夜深人静，烟岚换上黑色的夜行衣，带着斯斯躲躲藏藏，沿着聃聃幻梦里的路线向楚家走去，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找到了楚家。 楚家是皇亲国戚，家里的宅子自然是上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前后七重院落，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廊榭坊台。 斯斯和烟岚顺着密道很快找到了楚颉的院落，一人一狐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线索。 奈何小狐狸虽然勇敢，但是运气着实太差，这下连带着烟岚也被困住了。 斯斯也没料到楚家竟然在院子里布置了六极阵，只是六极大阵若是没有神器做阵眼，威力弱了不少，与那日吉野太郎在梅庄附近布置的大阵不可同日而语。 “斯斯，你在哪里？”烟岚剑术虽高，但与阵法幻术一道却并不擅长。 “你已深陷幻阵，别急，我来寻找破阵之法。”斯斯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不甚真实。 而陷入六极阵的烟岚，正在经历着六种痛苦至极的刑法。她是第一楼的杀手，自小便历经坎坷，自从做了御影雨落的侍女，这才有了这几个月的安稳的日子。因此她的幻阵中，出现的都是小时候最害怕的饥饿、伤寒、凌辱与屠杀。 好在斯斯很快便找到了六极阵的阵眼，将烟岚救了出来。 即使没有“梦星辰”，六极阵也是数一数二的杀阵，烟岚还是受了伤。 “唉，原本还想找个帮手，没想到一下子就折在了六极阵中。”斯斯的尖嘴撇得都快到耳朵上了。 烟岚吞下一粒定魂丹，调息片刻后道：“无妨，我们先去楚颉的书房看看。” “不可勉强，还是小心为上，不如我们明日再来。”斯斯沉吟道。 “不行，我今日陷入阵中受了伤，他们一定会有所发现。不出一个晚上，楚家的侍卫就会翻倍，这条秘密路线也会被人种下埋伏。”烟岚抹了抹嘴角的血渍，还是执意要去寻找解药。 “既然如此，那小心为上！”斯斯细细叮嘱，在书房门口施下狐狸香后，便隐入了黑暗中。 只可惜一人一狐把书房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上青天”的解药。 “难道，书房里有暗道？”斯斯小声道。 “适才都找过了，书房并没有暗道，就连任何贪污受贿的证据都没有。”烟岚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国丈的书房，似乎过于干净了些。 “不在他的书房，就在其他人那里。”斯斯想了想，又道，“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 “好！”烟岚点头，势有不找到解药不肯罢休的意思。 “我当是谁？”窗外似有人在大笑。 斯斯和烟岚齐齐一惊，止住了推门的动作。 “一只野狐狸和一个小婢女，竟然也敢夜闯楚家。”来人继续说道。 “你这狐狸香怎么没效果啊！”烟岚忍不住暗骂一声。 斯斯摇了摇头，看来今天又只能迎难而上了。他与烟岚对视一眼，幻出五条尾巴：“上！” 书房大门被烟岚一剑破开，书房门外已经站了许多暗卫，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中间站着的就是楚颉和他的儿子楚融。 说话的正是楚融，他望着斯斯的五条尾巴冷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快就恢复了。” “废话真多！”斯斯甩动狐狸尾巴，将面前众人挥推开，“烟岚你先走。” “要走一起走。”烟岚咬牙，青丝剑在手，瞬间化作三千剑气，激射而出。她的剑法是尹帅亲传，威力不小，只是刚才陷入六极阵中受了伤，内力有些滞涩。 一人一狐且战且退，好在楚颉并未出手，这俩父子颇为惜命，远远地在场外观望，似乎是想看看闯入的人除了她俩是否还有别人！ 好在斯斯的狐狸香虽然没有致幻的效果，迷惑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不过半刻功夫，这些暗卫的动作就慢了许多。 眼看两人就要从后院逃离了，楚颉使了个眼色，楚融闪身而出，一掌击向烟岚。 斯斯偷眼瞥见了楚融的暗算，立刻飞跃而起，挡在烟岚面前。 烟岚是御影雨落的贴身侍女，又是被他怂恿而来，已经在六极阵中受了伤，不能再出事了。 楚融在上京城中向来以纨绔示人，于武艺一道稀松平常，这一掌的威力怕也不过如此。 可惜他错了，这一掌风势凌厉，怕是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势要将烟岚毙于掌下，而楚融的内力竟然与夏湫生不相伯仲。 所以这一掌几乎把他整个狐狸胃都打穿了，甚至波及到了身后的烟岚。 救命！ 救救小狐狸吧，才刚修炼回来的两条尾巴，这么快又要断了吗？ 烟岚起身抱着奄奄一息的小狐狸，眼看楚融就要追来了。她立刻投下一粒霹雳弹，乘乱带着小狐狸躲入后院中。 第80章 秋阴不散霜飞晚 烟岚抱着小狐狸，跌跌撞撞跑入后院。后院是女眷的内院，岗哨并不多，但是追兵越来越近，加上暗夜难行，烟岚只能凭着直觉东躲西藏。 她身上有伤，斯斯更是变成了一只血狐狸，她们走过的地方蜿蜒留下一条血路。烟岚见此，便躲入了最偏僻的角门。 这角门黑暗如斯，进门便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烟岚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细细打量。 这屋子极为简陋，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旧床榻，连铺盖都没有，可是冰冷的木床上却躺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看身形倒像是个少年，腐烂和血腥的气味正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不过却还有呼吸。 他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慢慢地侧过了身子。 “是谁？”少年声音沙哑，仿佛吞了一嘴的沙子。 “不许出声，否则杀了你。”烟岚执剑抵住少年的咽喉。 “呵……那你杀了我吧！”少年的嗓音愈发低哑，眼神也愈加放空。 “……”烟岚默了默，伸出手指点了少年的哑穴。 少年心下一哂，微微闭上了眼睛。 烟岚躲在窗下，看着远处穿行而过的侍卫，还有暗夜中楚颉和楚融。 两人的眼中皆是怒意，站在院落中，血红色的眼眸四处逡巡，指挥着侍卫到处搜寻可疑之人。 他们的身边似乎还站着两位女子，烟岚眯了眯眼，这两位女子正是当日金禅寺中见到的楚家的女眷，楚融的夫人慕容嫣和楚家的表小姐唐棠。 “咳咳咳”斯斯咳出了两口血，抬了抬双眸，又变回了原身，说道：“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你可有办法。” 烟岚摇了摇头，一脸坚毅：“大不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出来的时候带足了霹雳弹，死也要炸了这里。” 斯斯又吐出一口血：“都是我拖你下水……” “别说这些，我是自愿跟你来找解药的。”烟岚倒是明理。 “姑姑总说我莽撞，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若非当初去偷竹实，也不会招惹夏湫生，若非夏湫生将姑姑劫去，姑姑也不会中了鲛人的毒。”斯斯有些心灰意冷，接连两次幻术失败，对他的打击有些大。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招数，竟然连我的幻术都无用了。”狐狸叹息一声。 “斯斯，你别难过，我们一定会出去的。”烟岚顺了顺狐狸毛。 少年的眼珠子动了动，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澄澈的眼眸清清亮亮的，犹如暗夜里的流星。 烟岚感受到了少年的变化，忍不住回头盯着少年，生怕他有什么异动，却看到了少年受伤的双腿。 少年的两条腿上缠着纱布，虽说敷了药，但是白色的纱布都已经变成黑色了，想来换药并不及时，腐臭味甚至盖住了药膏的味道。 莫非这人是楚家犯了错的下人，被关在了这里？ 烟岚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少年，却看到少年也在望着她们。 此人相貌清秀，虽然身处炼狱，但是气质却淡然出尘。 她心念电转，不由地想到了一人。 “楚蟠？”烟岚低声问道，“你可是楚蟠？” 这少年被点了哑穴，只能眨眨眼睛，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烟岚忍不住惊异：“你怎么了？” 楚蟠不回答，只是转了转眼珠子，烟岚这才意识到他被点了哑穴，立刻为她解了穴。 “这只狐狸叫斯斯？”楚蟠挪了挪身子，凑到近前，“你们是什么人？” 斯斯气若游丝：“你听到狐狸说话不好奇吗？” “你可是御影雨落的狐狸？”楚蟠急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姑娘？可知你把我们姑娘害惨了。”烟岚激动地将剑锋抵住楚蟠的脖子，血珠子滴滴答答沿着青色的剑锋落了下来。 “风……小风姐姐怎么样了？”楚蟠涩声说道。 “她被吉野大竹大君打回原形，如今被冷先生带回雪山养伤了。”斯斯挣扎着从烟岚怀里跳到了楚蟠的床榻上。 楚蟠听到这话，清澈的眼眸瞪圆了眼，胸膛急剧起伏，若非双腿已断，气力不济，整个人都要翻下床了。 “她们都说是你告的密，今日让我们在此碰到你了，定然不会饶过你。”斯斯龇着牙，慢慢凑近楚蟠，还没走几步就跌倒在床上，看来伤得着实不轻。 “不是我，”楚蟠不顾身上的剑锋和斯斯的利齿，也要挣扎着起身，“我身上被下了药，无意中泄露了她的行踪，可是我已经求过父亲了，他答应我手下留情，怎么还会……” “你父亲阴险毒辣，视我们姑娘为敌，怎么会手下留情。”烟岚的剑锋将伤口切得更深。 “御影姐姐也受伤了？”楚蟠颤声道。 “我们姑娘被恶人伤了脖子，中了剧毒，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剧毒已解，却中了慢性毒药‘上青天’。”烟岚怒声道，“冷先生说的没错，都是姓楚的干的恶事。我这便杀了你，免得你们再去害人。” “等等，我死不足惜。但是‘上青天’的毒我知道怎么解。”楚蟠急急说道。 烟岚收起青丝剑，抓住了楚蟠的衣领，喝道：“你知道怎么解？” “听父亲说，只要找到‘东方既白’，什么毒都能解。”楚蟠把他知道的信息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这些毒药都是当日蔺谦为槲寄生配置的，可惜槲寄生和吉野大竹大君勾结，将这些毒药全部交给了东瀛人。最后全被楚融带了回来，看来他们不仅仅是贸易往来，更是所图甚大。 “东方既白是什么？”烟岚问道。 “据说是长在域外仙岛上的聚灵果，长得似桃子一般，全身雪白，香气四溢，只是极为难得。”楚蟠细细描述。 斯斯一听“仙果”两字，原本萎靡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这东方既白想必与蒙姑娘说的仙果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这仙果生长在何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楚蟠摇了摇头。 “快，这里找找。”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了人声。 烟岚和斯斯立刻噤声，不敢再言语。 这屋子颇为偏僻，也没有烛光，但是侍卫们还是搜了过来，眼看就要搜到这间屋子了，众人心里都是一阵紧张。 楚蟠说道：“这里没有遮挡，若是他们进来一定会发现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扣下我当人质。” 烟岚手提青丝剑，矮身藏在门后，左手探在怀中，捏了两枚霹雳弹。 “楚公子，请你将斯斯藏好，我稍后再来。”烟岚轻启薄唇，低低地说道。 侍卫很快便推门而入了，烟岚握紧了剑柄，从门口冲了出去，一挽剑花，青丝剑气势凌厉，将面前的几个侍卫打倒在地。 趁此良机，她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而这里的动静很快就被楚颉和楚融发现了，他们追袭而来，看了一眼屋子里躺着的楚蟠。 楚颉呵斥道：“稍后再找你算账！”便放过了屋里躺着的楚蟠，向着烟岚追去。 好在斯斯被楚蟠挡在身后，众人都未发现。 楚蟠正想着怎么将斯斯安全送出去，却听到一个娇柔的女声响起：“贼人从这儿出去，看来蟠儿又做了让父亲不开心的事儿，真是不懂事呢！” “与你何干？”楚蟠一脸无畏。 好在楚棠并未走进门，只站在门口掩着口鼻说道：“这儿的味道可真难闻，也就只有你才住得下去，果然是贱人生养的，活该！” 楚棠容颜俏丽，但是言语之间皆是轻蔑，就连斯斯都听不下去，好在楚蟠这几日早已习惯了，只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走？” “你这么急着让我走，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楚棠眯了眯眼，冷不防抽出马鞭朝着楚蟠甩了过去。 “啪！”一声，这一鞭子正巧打在楚蟠的肩上，又添了一道血痕。楚蟠侧着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说的话引起楚棠的怀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人声响起：“这是二弟的屋子，等老爷和夫君回来自会了解缘由，棠妹还是不要打扰二弟了。” “嫂子，你可真善良，难道你不知道今日闯进府中的是谁吗？”楚棠极尽讽刺，丝毫不给慕容嫣面子。 “不管他们是谁，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还是莫要探究得好，早点儿回去歇着吧！”慕容嫣在门外劝道。 “哼，胆小怕事！”楚棠语气不逊，眼见着侍卫都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击，便也跟了上去。 待楚棠和侍卫们都走光了，慕容嫣才站在角门口问道：“蟠儿没事吧，今夜前院招了小贼，老爷和夫君正在寻贼人，却没料到这贼人竟然躲在了你这里。” “嫂子，你可愿帮我一忙。”楚蟠虽然被困在这里多日，但是也知道楚家最善良的只有慕容嫣了，就连他身上的伤和每日的饭食都是靠她的接济。若是求她帮忙把小狐狸带出去，说不定会有几分希望。否则等楚颉和楚融回来，斯斯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何事？”慕容嫣并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她是个极为守礼之人，不会贸然和年轻男子共处一室。 慕容嫣不进来，楚蟠也不能直接说出口，万一对方不愿意帮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斯斯曾听御影雨落说起慕容嫣的为人，狐狸眼珠子转了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施放了一缕狐狸香，狐狸香细若游丝，很快便将慕容嫣迷住了，她自觉走入了内室。 待看清楚蟠身边卧着一只血红色的狐狸时，脸上也挂了一丝惊疑。 “嫂子别怕。”楚蟠低声道，“你能否帮我将这小狐狸送出去，我一定感激不尽。” 楚蟠还是说了出来，慕容嫣，是唯一的希望了。 “小狐狸？”慕容嫣心地善良，又中了狐狸香，正迟疑不决。 楚蟠哀求道：“嫂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慕容嫣怀孕之后心思敏感，平时常做这些行善积德之事，便点了点头，“好，我帮你。” 她抱起小狐狸，藏在了大袖中，又用斗篷掩住了小狐狸的身体，悄悄退了出去。 等她清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了，院子里闹腾了一宿，时不时传出爆炸声，可见刺客还未抓到。她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中，而面前的摇篮里正卧着一只沾了血的狐狸。 这摇篮原本是为她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小狐狸躺在里面倒是正合适。 楚融还在到处追踪刺客的踪迹，本来他就不常宿在这小院中，今夜更不可能来了。 看到小狐狸的一瞬间，慕容嫣还有些恍惚，过了很久才想起来缘故，低声笑道：“小狐狸，你是蟠儿养的灵宠吗，伤得这么重，所以他才要把你送出去吗？” 她想着小狐狸并不会回答她的话，絮絮地接道：“是了，想必他自知性命难保，恐怕你和他一起遭劫，便想将你送出去。” “可是，你送出去之后，又怎么活下去呢？不如我请个大夫帮你先看看吧！”慕容嫣顺了顺狐狸毛继续说道。 斯斯虚弱地说道：“我是银铃的小狐狸，夫人可还记得当日寺庙中的小姑娘。你还送了她一副玉连环。” 这事是他无意中听御影雨落提起的，想着慕容嫣念旧，或许能够搭救一二。 “谁，谁在说话？”慕容嫣虽敬鬼神，但并不是武林中人，并不清楚雪山银狐竟然能够修炼成人。 斯斯挣扎着起身，小爪子轻轻地挠了挠慕容嫣的袖子，说道：“夫人，可将我送至大将军府，我的主人一定非常感激你。” “狐狸说话了？你是狐狸精？”慕容嫣害怕得连连后退，脸色也白了许多。 斯斯急忙解释：“我是雪山灵狐，尹小姐的灵宠，并非精怪。” 慕容嫣问道：“你是尹小姐的灵狐？怎么在蟠儿身边？” 斯斯低着头，难过地说：“姑姑中了毒，我是来帮他寻解药的。” “姑姑？你姑姑是谁？”慕容嫣更觉得奇怪了。 “南疆圣女，御影雨落。” “她也是雪山银狐？”慕容嫣吓了一跳，还以为御影雨落也是一只狐狸。 “……”斯斯语塞，没料到慕容嫣也是个傻的，“姑姑是人，我本是姑姑的灵宠。姑姑亲近尹小姐，便将我送到了大将军府，陪伴尹小姐。” “原来如此，”慕容嫣恍然大悟，又问道，“那她怎么中毒了？” 斯斯心道：还不多亏你们楚家干的好事，但料想这些事情慕容嫣是不会知晓的，便说道：“我听人说这里有解药，便带着她的侍女前来查看，却一无所获。” 斯斯并未告知慕容嫣实情，她知道的越多，也越危险。 慕容嫣想了想道：“那侍女就是刚才夺路而逃的那位吗？” 斯斯升起一丝希望：“不错，夫人若是能救下她，我们定当重谢。” 慕容嫣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外院，料想那人还未被抓住，便道：“此事有些为难，今夜若非你们闯入内院，我是断然不会出去的。我可将你送至大将军府，那侍女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斯斯心中难过，但是一想到姑姑的毒可解，便也顾不得了，对慕容嫣说道：“我如今身受重伤，只能拜托姑娘了。” “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出去。”慕容嫣淡笑着答应。 若非当日结下善缘，斯斯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惜烟岚不知所踪，让他回去怎么向御影雨落交代呢？ 第81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 慕容嫣原本还想为斯斯救治，但是她不懂医术，只能将平日服用的止血凝神的药丸喂给斯斯，又细细地为小狐狸擦干净了身上的血迹，藏在了摇篮里，直忙到天光微亮。 慕容嫣唤来婢女秋萱，吩咐道：“你去前院找管家问问情况，昨夜之事老爷和少爷处理得如何了，贼人可抓住了吗？” 秋萱是慕容嫣的陪嫁丫鬟，闻言便点了点头，悄悄地去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便打听清楚了：“昨夜那贼人并未抓住，倒是把院子炸得遍体鳞伤，气得老爷狠狠责骂了少爷一顿，方才气呼呼地上朝了，据说是求圣旨彻查了。” 慕容嫣瞥了一眼小狐狸，心中惶恐不安，也不知道御影雨落的侍女如何了，落在夫君手里，便只有死路一条了，还是先将小狐狸送回去再说，闻言便开口道：“秋萱，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和管家说一说，我今日要出门祈福。” 秋萱立刻劝道：“大夫不是说你的身子骨弱，只能安心静养吗？” “大夫也说了，多出去走走，孩子也能长得更健壮。”慕容嫣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秋萱不便再说什么，今早夫人看着就很疲累，但却没有让她伺候梳洗。看来昨夜的贼人扰人清梦。 慕容嫣素来眠浅，这才想起去祈福。 马车在长街上转了两圈，便悄悄地驶入了一条小道，随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这里正是大将军府的侧门，门上的匾额还刻着“藏锋”二字。 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但是慕容嫣的马车特别扎眼，一看就价值不菲。 下了马车，慕容嫣对着秋萱说道：“你去通报一声，我这里有一篮子湖州梨要送给御影姑娘，请御影姑娘出来相见。” 车辕上置放着一个精致的大竹篮，篮子上盖着白绸，有几枚青色的蜜梨露了出来，而蜜梨下面就躺着小狐狸斯斯。 秋萱站在慕容嫣身边皱着眉头劝道：“少夫人，你来这里，少爷会责怪你的。” “无妨，你先去通报一声。”慕容嫣淡笑着说。 斯斯告诉她，御影雨落如今住在大将军府的如是堂内，只需从这里通报一声就可以进门了。 可是侧门上值岗的侍卫一听是楚家的人，丝毫不愿意通报。 秋萱正想塞银子，却看到门内人影一闪。 秋萱经常跟着慕容嫣赴宴，看那打扮和身形倒有些与御影雨落的侍女水月有些相似，便悄悄退回到了马车旁，询问慕容嫣。 慕容嫣十分坚持，即使不能见面，这一篮梨子也要交到御影雨落的手中。 秋萱无奈，只得再次上前求见，可那些侍卫铁面无私，就算想塞银子他们也不收。 斯斯在白绸下动了动，悄声说道：“既然不愿意通报，不如少夫人就将我留在角门处，我自会寻到机会进门的。” “也好！”慕容嫣也不是傻的，楚家和尹帅素有恩怨，再加上御影雨落受尹帅保举入宫为妃，早已被楚家视为眼中钉了。 慕容嫣正准备让秋萱把篮子放到侧门旁，却不料门开了。御影雨落笑眯眯地走了出来，一袭秋香色披风，脖子里围着白狐围脖，添了些许贵气，但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白。 “原来是姐姐来了，快请进。”御影雨落热情地邀请慕容嫣进去坐一坐。 慕容嫣笑道：“我原本是去城外进香的，听闻妹妹得了喉疾，便送了些清咽润燥的湖州梨过来。” “湖州梨？”御影雨落心念一动，立刻笑着让身后的水月把竹篮子带进去，“姐姐有心了，快请进屋。” 慕容嫣笑着拒绝：“时间不早了，我不便多留，妹妹可尝一尝这湖州梨的味道如何。” “那多谢姐姐了。”御影雨落笑着送慕容嫣坐上马车，挥手致意。 眼看着慕容嫣的马车越走越远，转过街角而去，御影雨落这才换了一脸凝重的表情。 昨天半夜尹帅告诉她，有人夜闯楚家，府内霹雳声不断，她正觉得幸灾乐祸，是哪位英雄侠士帮她报的仇。 今早水月来报，烟岚和小狐狸不见了。她急得吐出了一口血，已经猜到了夜闯楚家的，怕是斯斯和烟岚了，便一早就让水月在侧门守着，若是遇到什么情况便及时过来通报，果然慕容嫣带着小狐狸过来了。 湖州梨不就是狐狸嘛！ “你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慕容嫣在楚家本就生活得不如意，你们还要把她拉下水？”御影雨落还未揭开白绸，就对着斯斯大骂一通，待揭开白绸看到斯斯气息恹恹的样子，便不忍再骂，让水月唤来丹枫为斯斯检查身体。 御影雨落语气转柔，说道：“谁让你们夜闯楚家了，报仇也不急在一时，烟岚呢？” “烟岚帮我引开守卫，如今也不知逃去哪里了，我也受了重伤。”斯斯的确伤得很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姑姑别急，我找到了‘上青天’的解药。” 他把昨夜的事情简单说了些，就让御影雨落把蒙妤霏请过来。 御影雨落听到两人的遭遇更是又气又心疼，都是不省心的家伙。 她连忙派人去请尹陌离，奈何尹陌离上朝了，此事还要等他下了朝回来再说，便只得去找蒙妤霏。 不消一炷香，蒙妤霏和沈琮云便到了如是堂，还把剩下两颗定昆丹也带了过来。 御影雨落千恩万谢，就让斯斯服用了一颗定昆丹，剩下的一颗留给了蒙妤霏。 丹枫检过斯斯的内伤，这次伤得极重，不亚于断尾。她一边熬药，一边摇头说道：“这次即使有定昆丹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了。” 御影雨落恨铁不成钢：“早说过让你别去招惹他们，怎么就不听呢？” “小狐狸也是一片好心，为了帮你寻解药，你怎么还责怪他呢！”蒙妤霏做起了和事佬。 “斯斯说楚蟠提到了海外仙山上有一种仙果‘东方既白’，据说可解‘上青天’的毒，而且对内伤也有效果。”御影雨落解释道。 “东方既白？”蒙妤霏奇道，“长什么样子的，可知道长在哪里？” “他说这个果子生长在海外仙山，外形如桃子一般，色泽圆润雪白，香气四溢，至于生长于何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蒙妤霏和沈琮云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御影雨落看着纳罕，便问道：“怎么了，可是我哪里说错了？” “我们曾在一座小岛上见过这果子。”蒙妤霏神秘一笑，“当日我们追查蔺谦的死因，曾和当地的官兵一起跟踪一伙东瀛人，他们在岛上登陆的时候，我们就见过这种仙果。” 御影雨落有些惊讶：“这么巧？”随即恍然大悟，难怪当日两人许久未见踪影，原来被困在了远离大陆的海岛上。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离开的，如今可还记得方向？”御影雨落问道。 “我父亲派人来带我们离开的。”沈琮云接口道。 “看来那时，你父亲就已经和楚家暗中勾结了。”说这话的是尹陌离。他一下朝就气冲冲地往如是堂赶了过来。 御影雨落眼看尹陌离面色不善，语气也有些冲动，避免两人起争执，便急忙开解道：“你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当时沈大哥又不知道内情。” “看你那狐狸干的好事。”尹陌离将手中的一封告示扔到了御影雨落的面前。 御影雨落不解，仔细看着手中的告示，上面写着通缉的字样，还有烟岚和小狐狸的画像。 “这是大理寺下达的命令，要抓住夜闯楚家的狐妖和魔女。”尹陌离怒声道。 “什么？”御影雨落瞪大双眼，“他们变成了狐妖和魔女？” “五条尾巴的狐狸，可不是妖怪吗？”尹陌离望着缩在床上的斯斯，冷笑。 第82章 悲风吹泪无行路 “可真是愈发出息了，炸毁国丈府这事儿也能干得出来了，怎么不夜闯皇宫去呢？世人都知道尹铃身边有只白狐，看来大理寺的侍卫是第一个就要来搜查将军府了。”尹陌离气急，今日在朝堂上，楚颉虽未明说，但是字字句句皆是针对自己，言辞间仿佛自己就是主谋。 好在未当场抓住烟岚，否则御影雨落就死定了。 “不管怎么说，她们总是为了我。”御影雨落低声哀求，“如今她们被通缉，可有什么办法吗？”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蒙妤霏看到御影雨落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接口道。 “什么办法？蒙姐姐快说”御影雨落目光炯炯望着蒙妤霏。 “这通缉令上说了这是一只白狐狸，那我们只需把小狐狸的白毛染成其他颜色不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吗？”蒙妤霏含笑说道。 “染发？”御影雨落眼睛一亮，“果然是好办法，就是不知这里可有染发膏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何谓染发膏。 丹枫立刻回答道：“我有一染发药方，将黑豆泡在醋中，两日之后一同加热煮烂，过滤渣滓后用小火再慢慢熬制成稠膏状，涂在毛发上或许有用。” 御影雨落赶紧让水月和丹枫去熬药膏，少不得这雪山银狐今日就要变成黑狐狸了。 御影雨落吞吞吐吐，望着尹陌离说道：“烟岚不见了，你能否找到她？” 尹陌离冷冷地盯着她，有些后悔将她带回上京了，语气越发冷淡：“她俩自作自受，你还想将她找回来？” “那……难道……”御影雨落这才反应过来，尹陌离是打算放弃烟岚了。 她立刻摇头，决绝地说：“不行，我绝对不会放弃烟岚的，一定要找到她。” 尹陌离“哼”了一声，蒙妤霏和沈琮云还在，御影雨落竟然敢当面驳斥他的决定，看来许久未曾上眼药，皮痒了。 御影雨落想到烟岚为了帮她找解药身陷险境，心里已经分外不安了。若再不帮她，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被押入大牢吗？ 眼看尹陌离的模样是不愿帮忙了，那还有谁愿意出手相助呢？ 天下第一楼！ 烟岚是天下第一楼的人，如今就只能指望天下第一楼的楼主神通广大，愿意救她一命了。 她唤来水月，悄悄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便打发她出门了。 “烟岚福大命大，说不定现在已经逃离楚家的魔爪了。”蒙妤霏看御影雨落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便出言安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你的毒和斯斯的伤。” “解药在海岛上，那岛名为‘玉京’，远离内陆，看来我们需要坐船出海？”沈琮云也点了点头附和道。 “你们愿意陪我去找解药？”御影雨落有些惊喜，有这两个高手相助，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那是自然，不说我和云哥知道玉京岛的位置，就凭你我的关系，也应该尽一份心力。”蒙妤霏拍着御影雨落的手，安慰道。 一旁的沈琮云也点了点头：“还记得当日我们跟随官兵一起出海，经过了十天才到达玉京岛，后来在岛上见到了那果树，树冠大有十余亩，亭亭华盖中掩藏着许多果实，果肉莹白，香气扑鼻。但是周围藏着各种陷阱，看来早就被东瀛人当成了囤兵的基地了。” 几人一合计，便决定坐船出海，寻找海外仙岛，采摘“东方既白”。 “那我们几时出发？”御影雨落问道。 “你是在痴人说梦吗？”尹陌离坐在榻上听了半天，这才忍不住开口。 “你不同意我出海？”御影雨落皱眉：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嫌弃我笨，就是这个不许，那个不许。 “你就安安稳稳地待在如是堂，等着入宫，我自会让人替你去寻解药！”尹陌离漠然说道。 御影雨落望着尹陌离，心里有些难过，尹陌离的心怕是比冷於冰还冰冷。 她中了毒，他要她留在上京等着入宫为妃；别人为她寻到解药的线索，他不仅不安排救援，还落井下石，果然是一颗捂不热的心。 一扇永远打不开的门，一直敲也没有礼貌。 御影雨落冷冷开口：“这事就不劳尹帅费心了，我自会让人安排。” 尹陌离没有料到御影雨落的胆子竟然变得这般大了，这话竟然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御影雨落脸上立刻飞上了红云，说道：“尹帅若是无事，不如先回去吧！” 尹陌离笑着笑着便冷了脸，鹰鸷的眼眸凝视着她。 御影雨落心里发虚，被尹陌离这么盯着，就有一种寒凉的感觉从脚底下冒出来，直窜到头顶心，但是在蒙妤霏和沈琮云面前又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开门送客。 “你若是想死，我就送你一程。”尹陌离一掌击向御影雨落的胸膛。 蒙妤霏和沈琮云立刻上前阻挡，好在这一掌是虚招，眼见两人上前，便收手离开了，否则御影雨落就该七窍流血了。 “你……”眼见着尹陌离一掌击向自己，御影雨落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想起了尹陌离曾经说过的话，心里一惊，就想追出去，却被蒙妤霏拉住了手臂。 蒙妤霏气冲冲地说：“想不到尹帅竟然如此蛮不讲理，将你禁锢在此地就想送你入宫吗？我这就带你离开，天下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小霏，你别急，尹帅一定不是故意的。”沈琮云立刻开口劝解。 “是啊，蒙姐姐放心，尹帅不会真的动手，他不会伤害我的。”御影雨落笑着安慰蒙妤霏，“他不过是气我不听劝罢了，你别多心了。” 蒙妤霏伸长手指点着御影雨落的脸颊，笑道：“你这个小怂货，怕什么，大不了离开尹府跟本大侠一起住。” 御影雨落就是这么怂，一听这话笑了起来，说道：“是是是，万一哪天我无家可归，我就来天元坊找你。” 蒙妤霏点了点头，故作神秘地说道：“估计这一天很快就到了！你若是从玉京仙岛回来，你看尹陌离会怎么对你？” 御影雨落咽了口口水，心思惴惴不安，一时沉吟未决。 “罢了，我先帮你联系出海的大船，你若是真能离开尹府，我们再出发，只是你的毒能够等待，但是斯斯这伤，怕是难治了，总不能真的让它变成黑狐狸吧！” 御影雨落抱着自己的妆奁盒子对蒙妤霏道：“那便有劳你了，我身上并无银票，只有这些金银首饰，若是租船的费用不够，我再想办法。”这些都是泧王这几日送她的珍贵首饰，恰好可以换成银子租大船。 蒙妤霏立刻推辞：“笑话，我堂堂昆仑女侠、飞云双剑，会没有银子吗，你别太小看我了。” 御影雨落好说歹说，蒙妤霏也不同意，便作罢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说到出海租船的事情，御影雨落想到了一人或许可以帮忙。 “沧海潮生阁阁主夏湫生！”御影雨落道。 “你怎么想到他，他当日还将你劫走了，何况你这伤和他也脱不了干系。”蒙妤霏摇了摇头。 “可是尹帅说他拥有长风破浪舰，入海如履平地，即使有海洋暗流也不怕。而且从上京出发，他的船速最快，换了其他方式出海，我怕会有变故。”御影雨落细细解释。 “我去找夏湫生，那座‘玉京’仙岛虽在大海中，但是岛上的危险比之海洋暗流更是凶险百倍，如能得他相助，势必希望更大。”沈琮云开口道。 顿了顿，他又迟疑着说道：“当日若非我父亲派了暗卫来救我，我们俩说不定会像那些官兵一样死的死，伤的伤。尹帅武功高强，他若能同往那是最好，若是不愿前往，我们还需另找几个帮手才好。” 蒙妤霏则不以为然：“他武功高强又如何，心是冷的，何必求他帮忙。” 御影雨落想了想说道：“他是朝廷武将，无诏不得出京，出海一事，他本就不赞同，还是不要抱有希望了，我再想想其他人吧！” 三人合计之后，便决定三日后出发，随后蒙妤霏就回了天元坊，而沈琮云也到“御园”找夏湫生去了。 第83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三人分别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御影雨落便去厨房端了一碗现成的秋梨汤，打算送去凝晖堂赔罪。 尹原将御影雨落引至书房后便退下了。书房里亮着灯，尹陌离此时正在书房里看着西戎的军报。 御影雨落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尹帅，我能进来吗？” “何事？”尹陌离语气依然是那么冷漠疏离。 御影雨落语气更温柔，态度更恭顺地说：“我亲自熬了一碗秋梨汤，为白日里的事向您赔罪。”面子上虽然挑不出刺，其实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几百遍了：“喝吧喝吧，最好得糖尿病！” “你有什么罪？” “我罪该万死，不该当面驳您的面子。我以后绝对听您的，好好管束手下的人。” “还有吗？” “还有……就是为了烟岚的事情，想请您帮忙。” 御影雨落在门口等了一阵，尹陌离也不说话，更没有开门的意思，正准备再次开口求饶，却看到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不是一早就让水月去找天下第一楼楼主了吗?”尹陌离站在门口，冷冷地说。 “水月这么久还没传回消息，我怕楼主不愿帮忙！”御影雨落赔着笑道。 尹陌离盯着御影雨落的绝色容颜看了许久，看得御影雨落有些红了脸，心道：“猪腰子脸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说出口的却是：“我知道尹帅事忙，但是烟岚是您派来保护我安全的侍女，若是找不回来，我也不好意思和您交代！” “进来吧！”冰冷的声音响起，尹陌离让开了位置，坐回书桌前。 “尹帅您大人有大量，能否饶过我白日里的莽撞。您先尝尝这秋梨汤，我可是足足炖了一个时辰呢！”御影雨落笑着谄媚，温柔将秋梨汤送到尹陌离面前，和白日里那副“嚣张的嘴脸”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不怪御影雨落这变脸功夫如翻书一般，实在是在尹帅身边只能谨小慎微，稍稍不如意，便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好在御影雨落如今还活着，真是该庆幸尹帅手下留情了。 “放着吧！”尹陌离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烟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至于你若是不愿安分守己地留在如是堂，还是趁早离开吧！免得到时候被人追杀身首异处，还要脏了我的眼睛。” 御影雨落立刻表忠心：“尹帅瞧您这话说的，我还能去哪儿呢！只求能留在您这儿，得些庇护！如果不是穆夫人的医术让我起死回生，我怕是早就去见阎罗王了。” 顿了顿，御影雨落立刻举手发誓道：“您放心，只要您不让我做的事情，我坚决不做，尹帅的命令大如天，只求尹帅您行行好……” “你被人夺舍了？”尹陌离忽然开口，“白日里还说一不二的南疆圣女，到了晚间竟来向我求饶了。” “……”御影雨落红了脸，像吞了一只死苍蝇，一时间语塞。 这猪腰子脸的嘴是浸过鹤顶红吗，那么毒？ 御影雨落软语哀求道：“尹帅，我还是我，是您的小奴隶。”说完，眨了眨眼，无意之中使出了幻术。 “奴隶？”尹陌离冷笑，不吃她那一套，“那你跪下吧！” “尹陌离，你别欺人太甚！”御影雨落在心里叫嚣，但是面子上依然笑靥如花，堪比芙蓉秋月，软玉温香。 御影雨落脸都笑僵了，尹陌离盯着她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一丝感情。 最后还是御影雨落败下阵来，一字一句道：“尹帅，求您饶了烟岚，救救她吧！”说完，便要屈膝跪倒在地上。 眼看膝盖离地面只有一寸距离，却被尹陌离阻止了。 尹陌离挥手阻止御影雨落跪下的身体，正想把她推开，却不料她手里的秋梨汤一个不稳，全撒在了他的外袍上。 御影雨落傻了眼，急忙伸手去擦，擦了两下感觉不妙。 尹陌离的眼眸烫得好似燃烧的蜡烛一般，灼得她松了手：“放肆！” “对，对不起。”御影雨落羞红了脸，她摸到了什么？ “滚……”尹陌离低哑地吼道。 御影雨落很想逃离这儿，但是尹陌离还没答应救烟岚呢，不能走！ “尹帅……你别生气，我帮你换衣服。”御影雨落说着便要去解尹陌离的衣袍扣子，反被尹陌离握住双手。 “你是想烟岚死得更快吗？”尹陌离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我不介意成全你。” 御影雨落有些懊悔，急忙红着脸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暗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没见过，当初要不是我附身在你身上，你早死了。” 唉，早知道那时洗澡的时候应该多摸两把，这胸肌的手感多好啊！ 尹陌离深吸了两口气，才把翻腾的气浪压下来，这蠢女人，越发不知死活了。 他唤来尹原将书房收拾干净，便一个人去泉池沐浴了，临走之前还吩咐他传信给天下第一楼楼主，务必要找到烟岚，活的烟岚。 御影雨落懊恼不已，真是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到，白长了这么一张魅惑天下的脸。 一夜无眠，好在第二日就有了好消息。 这消息有些劲爆，御影雨落睁着熊猫眼接旨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回不过神来。 原来太上师去求了辰帝，把他和御影雨落的关系挑明了，求辰帝念在他是三朝元老，无功也有劳的份上，封御影雨落为郡主。 这圣旨一下，无人胆敢抗旨，这样御影雨落有了郡主的身份，也免于和亲了。但是御影雨落必须立刻离开大将军府，住进太师府。此事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皇后一族和沈相自然连连反对，就连尹陌离也不同意。他辛苦送入上京的棋子，怎可被他人捷足先登了？但是辰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了，还给她赐了封号，封其为“倾城”郡主。 “所以，一觉醒来我喜当郡主？不用和亲了？也不用入宫做妃子了？”御影雨落转了十七八回的大脑才反应过来，“哈哈哈哈哈！老天爷是开眼了吗？” “不仅如此，”传旨的赵公公笑着说道，“以后若有人想要加害郡主，您大可以将那人扭送至大理寺，自会有人帮您料理。” 这赵公公是老熟人，之前还哄骗御影雨落去御花园罚跪，如今她加封为郡主，便上赶着过来讨喜了。 “有人要加害我？这是什么意思。”御影雨落奇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先回宫了，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赵公公立刻欲言又止，打着哈哈而去。 御影雨落急忙撸下手上的金丝镯子悄悄地塞到了赵公公手里，说道：“往后在皇上面前，还要有劳公公美言几句了。” “好说，好说。”赵公公暗暗掂了掂金丝镯子的份量，表面上却连连推辞。 御影雨落也是个明白人，亲自将人送出门口，又命水月拿来一包碎银子，给其余的公公们喝茶。 御影雨落瞧着手里的圣旨，啧啧称赞：有了这一封圣旨，尹帅怕是没有办法再让我入宫为妃了，峰回路转，鲁方朴这便宜外公倒是深得我心。 只是辰帝要让她换住所，硬是让她搬去太师府，这太师府人生地不熟，万一是个陷阱可怎么办？ 圣旨才下，不凡公子卓轶伦就来接御影雨落了。之前卓公子来叩门多次，尹帅一直将他拒之门外，今日还是跟着圣旨一起来的。 “走吧！太师府什么都有，我带你回家。”卓轶伦微笑着说。 御影雨落想想还是有些不妥，还是要去找尹陌离商量商量，便说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我先去和尹帅商量商量。”说着便向着凝晖堂奔去。 虽说尹陌离虐她千百遍，但是她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只有尹陌离，谁让尹帅实力最强呢。 “尹总管，尹帅还没回来吗？”御影雨落等了一会儿，尹陌离还未回家。 “尹帅留在兵部处理公务，郡主不如晚间再来。”尹原躬身回禀。 “尹帅在兵部吗，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兵部找她？”御影雨落低声嘀咕。 “兵部是军机要处，郡主不可前往。”尹原立刻阻止。 “可是这件事非常着急，我……我……太上师派人来接我了。”御影雨落还想再说，看到卓轶伦在堂下等待，便不再说话了。 第84章 萧萧梧叶送寒声 “小落，我们要走了。”卓轶伦说道。 御影雨落吞吞吐吐：“尹总管，麻烦你和尹帅说一声，真不是我要走的，实在是有人逼我的。” “郡主，丹枫是夫人留给你的医女，你可以一并带着去太师府。”尹原提议道。 御影雨落拼了命地挤出两滴眼泪，点头低声道：“多谢尹总管美意，水月和小狐狸我也一起带走，银铃就拜托尹帅照顾了。”尹原是知道真相的人，尹陌离不在，只能拜托尹原了。 “郡主，一路好走！”尹原一向不喜欢御影雨落，如今走了倒好。 御影雨落清点了自己的物品，便跟着卓轶伦住进了太师府。 太师府面积不如大将军府，但是胜在环境清幽古朴，屋子里到处都是书籍，府中后院还有一座藏书楼，名为万卷楼，所藏古籍众多，就在住的隔壁。 而御影雨落既为郡主，又是太师府中唯一的女子，住的是寒漪阁，这地方自然较别处辉煌些，屋子里除了置放着木质和竹制的家具以及一些书画瓶器之物，还挂上了织锦的纱幔，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卓轶伦将御影雨落送到了寒漪阁，嘱咐了两句话后便回去了。 御影雨落心下不安，一直在等着烟岚的消息，又命水月去天元坊寻找蒙妤霏，约定出海之事。即使身为郡主，也不能随心所欲行事，看来此事还得暗中进行。 好在天下第一楼传来好消息，烟岚找到了，只是身受重伤怕是不能一起出海了。 御影雨落心下稍安，人没事就好，穆清荷医术高明，一定能将烟岚治好的。 她心里盘算着怎么和鲁方朴说这事，果然鲁方朴一下朝就来到了她的寒漪阁。 “落儿，这里布置得怎么样，可还满意？”鲁方朴白胡须一抖一抖，看着倒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多谢太师了，只是我还是习惯原来的住处，不知能否回……” 御影雨落话还未说完就被鲁方朴打断了：“落儿你堂堂郡主，住在大将军府多有不便，还是外公这里安全。” “可是我也没想当郡主啊！”在老家伙面前她也不敢放肆，只能暗自嘀咕。 “落儿，我是为你好！”鲁方朴拍着她的手背，“你婢女惹出来的祸，我也会帮你摆平的。” 一提到烟岚，御影雨落立刻哑口无言。 鲁方朴很满意乖巧的孩子，便说道：“来，我带你到处转转，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鲁方朴自从得知了御影雨落的身份之后就着手布置寒漪阁，想着有朝一日她能住进太师府，共享天伦之乐，没料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当晚太师府开筵，鲁方朴的四个弟子都到了，分别与御影雨落一一见礼，甚至连太后和辰帝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泧王和昱王更是亲自登门贺喜，场面一时有些热闹，可惜尹陌离没来，御影雨落望眼欲穿。她还想询问尹陌离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可是左等右等，直到筵席都结束后，该来的人都没有到。 御影雨落陪着鲁方朴送走了客人，便回寒漪阁歇下了。 “奇怪，尹帅竟然没来，难道他还在生气吗？”御影雨落心里有些不安，还未和尹陌离道别，这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 “郡主，太晚了，你的伤还没好，还是早些休息吧！”水月安慰道，“后天我们就要出海了，你可是还有放心不下的事情？” “你说太师府要是丢了一个郡主会怎么样？”御影雨落坐在榻上盘算着，时不时打一个哈欠。 “郡主，快睡吧，明天起来再想！”水月又催促了一遍。 “嗯，行吧！”御影雨落呢喃，一躺下去就睡着了，今天可真是太累了，拖着个病体还要应付这些男人。 “她睡着了吗？”尹帅的声音从屏风后冒了出来。 “是的。”水月躬身说道。 尹陌离望了一眼榻上的御影雨落说道：“她后天就出发了，你们好好照顾她。” 水月迟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尹帅，您真的同意郡主出海吗？” “总要撞一回南墙她才知道外面有多可怕，才会乖乖回来。”尹帅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漠然开口。 水月撇了撇嘴，无奈地把尹帅送了出去。 两人的对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还是被御影雨落听到了，她睡眠浅，梦中就听到迷迷糊糊的尹帅的声音，搅得她梦里都是发怒的尹帅，差点把她吓醒。 就这样一晚上迷迷糊糊的做梦，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梦境，只是现在梦境里已经没有可知幻了，只有阴魂不散的尹陌离。 “啊……”御影雨落直直地坐起身，全身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水月连忙上前安抚她。 “郡主，没事的，只是做噩梦了！”水月拍了拍御影雨落的后背。 “我好像掉进了沼泽里，被淹死了。”御影雨落担惊受怕。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水月抱着御影雨落柔声安慰。 御影雨落缓了口气，喝着水月递过来的茶说道：“我还是不放心，明日我再去一趟大将军府，一定要见到尹陌离。” “好，明日我陪你去大将军府。” 第二日一早，御影雨落便去了大将军府，可是尹帅却得了军令前往西戎了。 御影雨落叹了口气，说道：“他一定是真的生气了，才会不辞而别。” “那我们现在是回太师府吗？”水月问道。 “你知道烟岚在哪里吗，我们去看看烟岚！”御影雨落坐进马车，离开了大将军府，向着烟岚的住处而去。 烟岚被送去了野渡无人，她全身经脉被废，青丝剑也被震断了，伤势不容乐观，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御影雨落没有料到烟岚的伤势这么严重，看着伤痕累累的烟岚，难过得流下了眼泪，自己身边的婢女，聃聃和烟岚，一个重伤一个失忆，连她自己也中了毒，果真是霉运缠身呢！ 穆清荷连忙安慰她：“听说你要去玉京岛寻仙果，若真能得到这果子，烟岚的伤势也许能够好得更快，她的武功也能保住了。” 御影雨落抹了抹眼中的泪花：“夫人你也知道我要去玉京岛？” 穆清荷笑着说道：“丹枫和我说的，一路上有她陪着你，我也放心了。” 她拿出一个大包裹，继续说道：“这里有一些丹药，丹枫都知道使用方法，虽然没有蒙姑娘的‘定昆丹’效果好，但是也能防备一二。” “多谢夫人。”御影雨落连忙道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穆清荷便将御影雨落送到了门口：“谁说你霉运缠身的，你不是还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吗，有亲人在身边，就够了？”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眼角含泪：“您也是我的亲人。” 她自小就是孤儿，除了可知幻从小陪在她的身边，几乎没有亲人。如今魂穿大祁朝，冒死生下了银铃，又得穆清荷收留住在野渡无人，早就已经把穆清荷和尹陌离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马车里有些颠簸，御影雨落却心事重重。 蒙妤霏和沈琮云的言下之意玉京岛上危险重重，就凭他们三人估计很悬，她的能力不过就是去打酱油的，即使加上夏湫生也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回去。只可惜尹陌离去了西戎，若是能再找一些帮手，那取仙果一事一定事半功倍。 御影雨落思索再三决定将此事向鲁方朴和盘托出，果然鲁方朴极力反对。 御影雨落只能把自己脖子上的疤痕露出来，又说清楚自己去仙岛是为了取仙果自救。可惜好说歹说鲁方朴还是不同意她出去，只说会让自己的二徒弟善于先天八卦和机关术的八卦乾坤诸葛昙和卓轶伦陪着蒙妤霏和沈琮云一起出发，一定能顺利将仙果取回来的。 御影雨落早就料到鲁方朴会这么说，闻言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思考怎么不知不觉地离开太师府。 果然，还是只能靠幻颜术啊！ 御影雨落命水月找来一套家丁的服饰，再让丹枫带着小狐狸先去天元坊等着，有一个医女同行，若是受了伤也能及时医治。 到了出发的这一天，秋风和煦，她将水月易容成了自己的样子留在太师府，而自己幻成了家丁的模样偷偷地离开了太师府。还好自己的幻术没有退步，不然当场就会被巡逻的齐淮方逮个正着。 御影雨落暗暗偷笑，等他们发现，自己早就坐上大船离开了。 “斯斯，等我！” 第85章 江上秋风动客情 御影雨落悄悄地来到约定的码头，果然在码头上看到了等待的蒙妤霏和抱着黑狐狸的丹枫。而卓轶伦正向着沈琮云抱拳行礼，卓轶伦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道士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铁八卦，打扮得就像是街角的算命先生一般，这人应该就是八卦乾坤诸葛昙。 蒙妤霏和丹枫一脸焦急，两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正在等待着御影雨落，而卓轶伦却是一脸淡定，反而催着让大家快上船。 蒙妤霏自然是不愿意，一定要等到御影雨落。 眼看双方就要起冲突了，御影雨落立刻上前，从蒙妤霏身边走过，扮成脚夫上了船，又幻出一只蓝色的迷蝶，停在了斯斯的鼻子上。 斯斯狐狸眼一转，已然明白了什么，悄悄地对丹枫和蒙妤霏说道：“姑姑已经上船了，我们也上去吧！” 蒙妤霏还一脸茫然，举目四望，看到夏湫生站在船头。他的身侧果然站着一个身穿蓝粉云绡仙舞裙的蒙面女子。 “咦？她竟然比我们到得还早。”蒙妤霏立刻飞跑上船，丹枫和沈琮云紧随其后，向着船头走去。 卓轶伦和身后的诸葛昙看到后，惊了一瞬，没有想到御影雨落已经上了船，也立刻飞身上前，想要阻止御影雨落登船。 蒙妤霏和卓轶伦的轻功都不错，但是诸葛昙的身法更是奇特，他所踏的步子与众不同，只是随意几个方位就站到了夏湫生和那女子的面前。 “郡主，你怎么来了？”诸葛昙胡子抖动，“老师同意你出海了吗？” “欧阳先生认错人了，奴家不是郡主！”面前的女子解下面纱，露出了一张绝色的容颜，细长的黛眉斜飞入鬓，眼尾贴着五彩螺纹装饰，显然不是御影雨落。 这女子美则美矣，却多了一份神秘和魅意，烟波流转间似乎沾染了些许风尘气，不似御影雨落天真可爱，柔媚娇俏。 蒙妤霏也奇道：“你是谁？” 夏湫生立刻给众人介绍：“这是花柳坞的卿卿姑娘，此去东海是为了寻找夜明珠，恰好与我们同行。” “花柳坞？”沈琮云和卓轶伦皆是一愣。 这花柳坞说白了就是青楼，只是里面的女子卖艺不卖身，尤其是花魁娘子卿辞，虽是鲛人身份，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御影雨落是南疆第一美女，但是卿辞也是当之无愧的上京第一花魁。 御影雨落躲在一边，假装卸货，耳边听着众人谈论这卿卿姑娘。她之前听烟岚说过，这花柳坞和曲水流觞一样，都是天下第一楼的产业，那这人想必是天下第一楼安排的帮手，也不知道功夫怎么样？这花魁娘子的风采倒是绝世，万一功夫还没她厉害，那岂不是害了人家。 不过是偷瞧了几眼，那边卿辞就已经发现了，眼睛瞟了过来，抛了个媚眼。 御影雨落一个激灵，这才心下稍安：果然信尹帅，得永生，早知道就不去找鲁方朴了，害得自己只能打扮成家丁的模样。 看着看着，御影雨落又有些担心，卓轶伦和诸葛昙还在询问这卿辞姑娘的来历，生怕是御影雨落假扮的。可是再不开船，太师府里的水月就要穿帮了。她的幻蝶术练得一般，也就勉强只能维持两个时辰，还是要催促夏湫生尽快开船才是。 御影雨落暗中来到丹枫身边，拉了拉丹枫的袖子，把自己腕上的月魈匕露了出来，丹枫看到后立刻就认出了来人。 御影雨落悄悄做了个开船的手势，丹枫心领神会，对蒙妤霏耳语了几句。 蒙妤霏眼睛一亮，打量着转入船舱的御影雨落，刚才就觉得船头那女子身形较高，果然这背影才应该是御影雨落。 蒙妤霏傲然上前说道：“欧阳先生、卓公子，雨落既然不方便出门，我们便开船了，免得耽误出海的吉时。若是两位还有要事，不如先回去吧！” 卓轶伦和诸葛昙对望一眼，说道：“郡主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夏湫生一听御影雨落不能出海，立刻道：“落落被扣在太师府了吗，需要我去找人接她吗？” 蒙妤霏白了一眼夏湫生，这一个两个真不让人省心，再不开船，雨落真的走不了了。 卿辞柔声劝道：“夏阁主，海上凶险，仙岛上又机关重重。郡主身娇肉贵，若是再出事，怕是……” 夏湫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安全第一，她不来我倒是更安心。等我们找到‘东方既白’，她也能顺利解毒了。” 沈琮云知道玉京仙岛有多危险，卓轶伦和诸葛昙两人武功高强，留下也算是多了一臂之力：“两位愿意留下就一起出发，多个人多份力量。” “既然如此，那我们尽快启航！”蒙妤霏急切道。 “等等，”诸葛昙阻止道，“你们确定郡主没有来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蒙妤霏皱眉，这人是故意拖延时间吗？ “我临走之前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下坎上震，为雷霆震动于天，坎水落地为雨之象，卜得卦辞‘长风破浪，美人东行，遇雨则兴，当无往不利。”诸葛昙絮絮说道，“此卦显示，郡主已经上船了。” 诸葛昙说完，众人皆是一凛，蒙妤霏和丹枫面面相觑。 “什么乱七八糟的卦象，真的是……迷信害死人。”御影雨落躲在船舱恨声嘀咕。 卿辞忽然说道：“先生九宫八卦天下第一，竟能算出奴家名讳，奴家本姓‘玉’名‘卿辞’，这遇雨则兴，怕是遇‘玉’则兴，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此卦想来是应在了奴家身上。” 诸葛昙还想再算一卦，却发现长风破浪舰已经起锚开船了，正想阻止却被卓轶伦打断：“无妨！老师没有出现，想必郡主安全地留在了寒漪阁。” 众人各怀心思，站在船头不再言语。 御影雨落深吸一口气，悄悄地躲到了后舱中，这长风破浪舰极大，后舱中有许多客舱，趁着众人都在外面，她挑了左侧最后一间不起眼的客舱推门而入，却发现客舱里有人。 一个戴着傀族面具的男子正盘腿坐在床上，一双寒潭般的眼眸从傀族面具中透出来，剐得御影雨落一个寒颤，定在了那里。 “这人是谁？眼中的寒意竟然与尹陌离不相上下。”御影雨落愣愣得望着床上的男子。 男子突然出手，抬起右掌击向御影雨落。这人武功绝高，御影雨落连躲都来不及躲开，好在她心念一动，月魈匕“铿锵”一声自动挡在身前，男人的手掌离月魈匕仅留半寸距离，堪堪停住。 御影雨落“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眼中的恐惧都要溢出来了。 这人好强！ “你……你是谁？”御影雨落泪眼盈盈 “你又是谁？”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我就是个普通的船员。”御影雨落一步步往走廊退去，而面前的男子却步步紧逼，曲指成爪，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你别乱来。”御影雨落的脖子又细又长，她只是变了容貌，没有变化身形，“我喊人了。” 这男子不再言语，退回床榻上，挥袖关上了舱门。他的声音冷漠而嘶哑：“我的身份与你无关，你若真想知道，不如去问玉卿辞。” “玉卿辞？”御影雨落心下惶惶，此人莫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第一楼楼主？ 连天下第一楼楼主都来了，想必自己所求之物，一定能够手到擒来。想到这里，御影雨落立刻拱手作礼：“原来是天下第一楼楼主，惊扰楼主练功，小人罪该万死，我这就离开。”船舱内毫无动静，想必楼主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御影雨落连忙离开，又挑了间对面的船舱，敲了好几下，确定船舱内无人才敢走进去。 “唉，今日就先住这里了，走得匆忙，衣物还在丹枫那里，两个煞星还在船上，看来这几日还要掩人耳目，不能让人看出来，最好等到上了岛再幻回容貌。”御影雨落主意打定，也没知会别人，就在船舱中休息。 这船舱不大，只有一扇窗户，但是装饰很考究，舱内彩绘华丽夺目，并且窗户上悬挂了鲛纱帘幕，看起来富丽堂皇。 御影雨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着蒙妤霏和丹枫前来会合。 船行极快，但是也颇无趣，丹枫和蒙妤霏向众人告罪后悄悄地掩回了后舱。 “雨落去了哪里，你可知道？”蒙妤霏问丹枫怀里的斯斯。 斯斯吸了吸鼻子，指着右边最后那间舱房道：“就是这里。” 蒙妤霏立刻上前敲门，低声道：“雨落，你在里面吗？” 御影雨落睁眼起身，把两人拉进了船舱，说道：“是我，是我，我只是幻成了别人的模样。” “你这易容术倒是厉害，竟让人看不出破绽。”蒙妤霏捏了捏御影雨落的脸颊笑赞道。 “这是幻颜术，我是练了幻蝶蛊才学会的保命招数。”御影雨落捏了个诀，换回自己的容貌，低声道，“对面的船舱中还有个厉害的高手，此行我们定能无往不胜。” “卓轶伦和诸葛昙还在船上，你变回自己的样貌不会出事吗？”蒙妤霏好奇道。 “没事，我只要不出门就行了，有卿卿姑娘在，这一路他们估计都顾不上我。”御影雨落得意地说道。 “你别得意，还是要小心行事，万一他们把你赶下船，你只能游着回上京了。”蒙妤霏失笑。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沈琮云就来找蒙妤霏了商量怎样安排卧舱。 御影雨落示意蒙妤霏住得近一些，再把这屋子留给斯斯养伤，这样她就能和斯斯挤在一起，这几天也能有个落脚之处。 蒙妤霏点了点头，和沈琮云一起去了客舱。 丹枫便留在御影雨落的身边，为她把脉施针，控制毒素，斯斯趁机跳在了御影雨落的床上眯着眼睛打盹。 夏湫生原本想将最大的两间客舱留给御影雨落和自己，但是现在御影雨落并没有上船，他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最大的房间留给了蒙妤霏和玉卿辞。 蒙妤霏一看这间房离御影雨落躲藏的屋子只隔了一个房间，便同意了，还把中间的那间房留给了丹枫，并提出将最后的一间房留给小狐狸斯斯，还让沈琮云住在自己的左边，夏湫生也都一一同意了。 而玉卿辞却再三推让，言明自己身份低微，就住最后第二个船舱就好了，最豪华的客舱还是留给夏湫生。 她还带了一位保镖，寡言少语，性格孤僻，住在了最后一间客舱，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别去打扰他，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众人也都是老江湖了，自然不会随意起冲突。 卓轶伦住在沈琮云的隔壁，也就是右边客舱第一间，而诸葛昙便住在了他的对面。 众人分配完之后，便将各自的行李带回了自己的船舱。 诸葛昙心中依然隐隐有些不安，便提笔写下一封信，来到船尾，将信封装在机关鸟身上，机关鸟扇着翅膀，向着太师府飞去。 第86章 病魂常似秋千索 不过短短两天，御影雨落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机关鸟传回了消息，太师府中的御影雨落是水月假扮的，那真正的御影雨落一定在船上。 得到消息的诸葛昙和卓轶伦气急败坏地在船上搜查了起来，彼时正是下午，御影雨落正大摇大摆地和斯斯一起在船舱里啃鸡腿呢！ 冷不防被人破开了舱门，御影雨落瞪大了双眼，嘴里的鸡腿肉“咕嘟”一口咽了下去。 “什……什么事。”好在御影雨落在蒙妤霏的强烈要求下，在舱中幻出了丫鬟的容貌。 这下倒是卓轶伦变了脸色，他拔剑抵在御影雨落身前，怒喝道：“你是何人？偷偷摸摸地藏在船舱里想做什么？” “我……我……”御影雨落眼珠子转了转，解释道，“我是厨房的婢女，蒙姑娘让我给小狐狸送鸡腿吃，我看小狐狸吃不下这么多鸡腿，就想帮帮他。” “……”卓轶伦一时语塞，将剑收回剑鞘，“原来是一个偷吃鸡腿的小丫鬟。” 诸葛昙皱眉，伸手就要点中了御影雨落的穴道，又将鸡腿塞在她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嘴巴：“小师弟莫要轻敌，老师说过郡主会银狐幻象，还是小心为上。” “你……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御影雨落嘴里塞着大鸡腿，讲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真看不出来太师府里一个个都如此狡诈。 “如果她不是郡主，那就只能是对面船舱里的人了。”卓轶伦与诸葛昙低声商量。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挥掌，意欲推开对面船舱的大门。 只听“扑通”连声，两人就被劲气反弹，齐齐轰了出来，跌倒在了御影雨落的面前。 御影雨落惊讶至极，一招制敌，还是面对诸葛昙和卓轶伦这样的高手，怕是连尹陌离都做不到吧，这天下第一楼楼主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 “你到底是谁？”诸葛昙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怒声道。 “他是我的保镖，保护我此行安全的暗卫。”玉卿辞的声音响起，“我之前早已提醒过大家了，他武功高强，莫要招惹。” 众人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全都离开船舱，走了出来。 玉卿辞脸色微愠，站在了走廊上，挡在了诸葛昙和卓轶伦面前。 对面船舱中那人睁开眼眸，走下了床榻，冷漠地说道：“找死。” 那人的目光穿过走廊，看向对面的诸葛昙和卓轶伦，又越过两人看到了嘴里正塞着一个大鸡腿的御影雨落，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随后一甩袖子，挥手关上了船舱门。 沈琮云和丹枫连忙上前，扶起了倒地的两人。 丹枫为他二人把了脉，好在两人只是受了些内伤，便将穆氏的疗伤圣药定魂丹递给了卓轶伦和诸葛昙，叮嘱他们这几日不可再妄动内力。 卓轶伦内力不如诸葛昙，受到的反噬也不如诸葛昙严重，服下丹药后调息了片刻就已经无碍了。 沈琮云上前问道：“你们俩怎么了，反倒和自己人动了手？” 卓轶伦摇了摇头，对着蒙妤霏道：“太师府中的不是郡主，你说，郡主是不是在这条船上？” 御影雨落对着蒙妤霏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揭穿她的身份。 蒙妤霏摇了摇头，假装关心道：“雨落不在太师府，那她去了哪里？” “你也不知？”卓轶伦闻言似是不信，又转回头指着丫鬟打扮，嘴里正塞着鸡腿的御影雨落，“她是谁？” “她是……”蒙妤霏没有提前和御影雨落核对口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是蒙姐姐派来给我送鸡腿的丫鬟。”斯斯忍不住开口为二人说话。 “狐狸也能开口说话？”卓轶伦和诸葛昙齐声惊呼。 虽然齐淮方曾说过御影雨落身边陪伴着一只雪山银狐，但是却并不知道这雪山银狐还能开口说话，这下倒是齐齐愣住了。 夏湫生眉眼一挑，已经笃定了面前这“丫鬟”应该就是御影雨落，只是她容貌起了变化，想必是为了防着卓轶伦和诸葛昙了，便开口道：“老太师没告诉过你们，你们郡主身边有一只五尾狐，五尾狐狸自然能口吐人言！” 他这一开口，显然就是打了他二人的脸，都说太上师鸿儒博学，智慧超群，怎么教出来的弟子连五尾狐都不知道。 诸葛昙也不答话，反而向玉卿辞问道：“玉姑娘，你这暗卫武功如此高强，想必在江湖也是一号人物，不知姓甚名谁？” 玉卿辞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一个普通暗卫，名字不足挂齿。” 卓轶伦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还想再问，却被沈琮云制止：“你先将这小丫鬟的穴道解了， 人家被你们吓得都翻白眼了。” 御影闻言更是伤心，自己这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刚才急着想开口帮蒙妤霏解释，吞了一口鸡腿肉，却卡在了喉咙口，噎得她直翻白眼。 卓轶伦立刻出手解穴，御影雨落终于把嘴里的鸡腿吐了出去，又把喉咙口的那一块肉咽了下去。 蒙妤霏手忙脚乱地倒水喂她，又帮她顺气，眼看着御影雨落眼泪汪汪，忍不住骂道：“看看你俩干的好事。” 卓轶伦望着蒙妤霏的神情和动作，恍然大悟：“你果真是郡主！” 诸葛昙立刻上前，正想仔细查看御影雨落的容颜。 “行了，行了，我给你们变回来。”御影雨落差点被一口鸡腿肉噎死，这身份什么的也顾不得了，右手捏了个诀。 众人眼前仿佛出现一片迷雾，雾里飞舞着几只美丽的蝴蝶，待迷雾散开，御影雨落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众人都曾见过御影雨落的真容，只有玉卿辞和她是第一次见面。 玉卿辞看到御影容颜的一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即使身着丫鬟的服饰，依然光彩耀目。 “果然是郡主，快将船靠岸，我要将你送回去。”诸葛昙怒声喝道。 “啊呀，二师兄，这船都开了两天了，你现在将我送回去也无济于事，反而耽误时间。”御影举手发誓，“我保证，此去玉京仙岛一定跟在你们身后，保证万无一失。” 说完，她摇着诸葛昙和卓轶伦衣袖，撒起了娇。 这两人还想再说什么，夏湫生却上前挡在了御影雨落和诸葛昙中间，说道：“这是我的船，凡事我说了算，我自会保护好落落，无须你二位操心。” “你放手！”御影雨落挣脱夏湫生的手，说道，“夏阁主，我如今贵为郡主，还望你自重。” “落落，我……”夏湫生还想再解释什么。 御影雨落把他推出了舱门，又将众人请出了船舱，亲自向诸葛昙和卓轶伦解释。 只见她撸起袖子对诸葛昙和卓轶伦说道：“你们看，这条青色的线已经到了手腕，若是走到掌心，我就一命呜呼了。” 诸葛昙和卓轶伦面面相觑，两人都以为御影雨落中的是慢性毒药。 卓轶伦问道：“此毒若是真那么凶险，老师为何没有明言？” “两位师兄，我是怕外公伤心，不敢明说。如果此时调头回去，怕是不等你们找到玉京仙岛，我就已经死在太师府了。”御影雨落苦笑道。 “你终于愿意承认老师了？老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诸葛昙欣慰地说。 “我只是怕我一死，外公会伤心难过，所以一直不愿松口。”御影雨落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诸葛昙连连点头：“中毒一事我们帮你瞒着，但是你的行踪还是要告诉老师的，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卓轶伦也道：“那日老师派我前去帅府盯梢，正巧看到你出门。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回去和老师一说，他心疼得睡不着觉，第二日就去紫宸殿向辰帝坦白你的身份，赐封你为郡主了。” 御影雨落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又哀声道：“外公真是对我太好了！”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由诸葛昙亲自写了一封密信，利用机关鸟将御影雨落的行踪传了回去，好让鲁方朴安心。 斯斯打了个哈欠，果然姑姑和尹帅待得久了，连骗人都轻而易举了。 第87章 满船清梦压星河 两人回了船舱，顺便把小狐狸也带走了，美其名曰：男女授受不亲。 御影雨落叹了口气，早知道养一只母狐狸了，还能捂个脚。 她换了身衣服，就去找蒙妤霏，说起她的腕上的毒线，蒙妤霏和沈琮云倒是有些担心。 “银狐幻象有改变容貌的能力，幻一条毒线有什么难的。”御影笑着回答，“‘上青天’虽说是毒药，但是比‘千秋雪’温柔多了，至少还有半年我才会毒发。” 蒙妤霏问道：“海上颠簸，你还熬得住吗？” “除了每日昏迷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无恙。”御影雨落伸了个懒腰，靠在蒙妤霏的肩头，说道，“现在有诸葛师兄和卓师兄帮忙，一定能找到仙果的！” 沈琮云沉吟着问道：“卿卿姑娘带来的暗卫武功如此高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对，我也想问。”蒙妤霏点了点头，“他是出了几招将两人制住的？” 御影雨落神秘兮兮地回答：“一招！我怀疑他是天下第一楼楼主，应该是尹陌离的人。” “天下第一楼楼主？”沈琮云恍然大悟，“我倒是听说过，这天下第一楼和尹帅倒是有些关系。” “看来此去玉京仙岛摘取仙果，必定唾手可得。”众人信心十足。 “叩叩叩”有侍女敲门，御影雨落开门一看，这不是“御园”的红瑟姑娘吗？ 红瑟施了一礼，款款说道：“郡主，我们阁主邀您前往船头一叙。” 御影雨落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夏湫生？他找我做什么？” “这两天他变着法向我打听了许多你的事情，看来他贼心不死。”蒙妤霏悄悄地凑在她耳边说道。 “哼，我让他有贼心，没贼胆。”御影雨落大言不惭，摆摆手和红瑟一起走去了船头。 “落落，你来啦！”夏湫生换了一身织金鲛纱锦袍，绣着云龙暗纹，腰间束着金钩玉带，长发绾成发髻，用金冠高高竖起，金冠上还镶着一颗流光溢彩的金珠，一看就非凡品。 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红霞中，就像是一座金光闪闪的雕塑。 在御影雨落的眼中，这分明就是一个小金人，富可敌国的小金人。 小金人在船头准备了一桌酒席，正笑眯眯地等着她这只待宰羔羊！ “夏阁主，我们还有几日到达玉京仙岛？”御影雨落并不想和他多说废话。 “落落，不着急，你先尝尝这些酒菜，都是用这海里的鲜鱼做成的。”夏湫生将人引入座位。 御影雨落没好气地说：“自从遇到你之后，海鲜我就戒了。” “没想到你竟为我改了这么多，”夏湫生感动不已，“既然如此，等船靠岸了，我便让人采买一些肉菜山珍，一定会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御影雨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皓腕，手臂上那道青线如同白雪中滴了黑墨水那般显眼。 她正色道：“夏阁主，这条青色的线若是延伸到掌心，我就凉凉了。你觉得我还有心情吃喝玩乐吗？” 夏湫生面色一变，握住御影雨落的手腕，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怎么会这么严重，尹陌离是怎么照顾你的，之前的毒不是解了吗？” “这……这和尹帅有什么关系，现在不应该尽快找到仙果吗？”御影雨落被夏湫生的逻辑惊呆了。 夏湫生一把抱住御影雨落，安慰道：“我已经吩咐海岛周围的鲛人打探情况，按照我们行船的速度，再过五天，就能到达玉京仙岛了。” 御影雨落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夏阁主，你自重！” 夏湫生温柔一笑：“落落，等回了上京，我就去向太师提亲。” “夏湫生，我再说一遍，你我身份有别，种族也不一样，我是不会嫁给一条鱼的。”御影雨落一把推开夏湫生，气呼呼地回了船舱。 “落落……”任凭夏湫生如何哀求，御影雨落都没有半分好脸色。 若不是出海需要用到这艘海船，她根本不会让蒙妤霏去找夏湫生。 好嘛，又给自己贴了一张狗皮膏药。 好在五天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御影雨落恢复身份之后，心也安定了不少。 如今摆脱了和亲的身份，尹陌离也不能再约束她了，倒是轻松自在了不少，与两位师兄的关系也日趋缓和。诸葛昙是阵法机关术的高手，有他的指点，御影雨落也学到了许多关于阵法的知识。 诸葛昙提到的几种常见的阵法：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斗底阵、五虎巴山阵、六甲迷魂阵、七星北斗阵，八卦阴阳子母阵、九宫八卦阵、十面埋伏阵……还有最厉害的一种阵法：包罗万象阵，都一一将阵法要点告诉了御影雨落。 最后诸葛昙说道：“这些阵法大都用于战场，我们大祁有尹帅坐镇，这些阵法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孩玩的过家家。难道你在尹帅身边这么久，他都没和你说起过这些阵法吗？” 御影雨落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心道：“尹陌离只让我入宫和亲，学一些琴棋书画，歌舞才艺，从来没让我学这些啊！” 说到阵法，御影雨落便想到了六极阵。 斯斯曾说过，梅庄附近的六极阵威力与楚家的六极阵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很显然，两者阵眼不同，吉野太郎以梦星辰的碎片作为阵眼，就连尹陌离也陷入被动中。可是楚家也有九璃镜，为何他们没有用九璃镜当阵眼呢？ 只是有些秘辛她无法和诸葛昙细说，不过她也请教了阵眼的门道，诸葛昙也为她解释了一二，不过她对于阵法依然不是很了解，倒是斯斯听得很认真，遇到疑难还会开口求解。 御影雨落撇了撇嘴，她悄悄地退出了船舱。 此时已是夜深了，星光璀璨，缀满夜空。 御影雨落站在船头，身后的渔火明明灭灭，而眼前则是一片墨蓝，远处时不时传来大鱼扑腾的声音。 光阴仿佛凝固成了星辉，点点滴滴在她身上流转，整个人就如同笼罩了一层珠光般柔和的光芒。 紫眸中倒映着漫天星河，恍恍惚惚，飘飘渺渺，似幻似真，御影雨落正看得入迷，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夜色寒凉，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御影雨落回头，正是玉卿辞的保镖。他依然戴着傀族面具，背负着双手傲然站在甲板上。 御影雨落望着他，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尹陌离一般。 她心里一惊，又立刻摇头驱散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尹帅这几天应该在西戎处理军务，怎么可能陪她一起去玉京仙岛呢？ 可是这人的气质和身形和尹陌离也太接近了，该不会是他的兄弟吧！ 孝公子，尹陌寒！ 御影雨落被自己的发现折服了，之前她曾认为这保镖是天下第一楼楼主，如今再看这人的气质和身形，一定是这样的，这两兄弟也太霸气了。 一个是大祁元帅，一个是天下第一楼楼主，两人的武功还不相上下！ 啧啧啧，穆夫人不愧是一品夫人，人生赢家。 “明日就到玉京仙岛了，心里有些不安。”御影雨落尴尬地笑着。 她也是倒霉，离开了尹陌离又来了个尹陌寒，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姓尹的吧！ “船上有这么多高手保护郡主，还这么担心吗？”傀面人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倒不像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尹陌寒。 御影雨落觉得这两兄弟还挺会装的，决定配合一下他，便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些高手的武功，都不如楼主您的功法！” “楼主？”傀面人不解。 “嘿嘿，我们都已经见过一面，还带着面具做什么，我都已经猜出你的身份啦！”御影雨落笑眯眯地说。 “你知道我是谁？”傀面人声音带起一丝凉薄之意。 “天下第一楼楼主尹陌寒，”御影雨落慢慢踱到他的面前，凑到他耳边低声开口：“是不是你哥让你过来保护我的。” “呵，你倒是聪明！”傀面人冷笑一声，双眸透过面具冷冷地盯着御影雨落。 御影雨落被他瞅得有些心寒，立刻举手发誓：“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别人的。” “希望如此！”傀面人一甩袖子，离开了甲板。 “这姓尹的兄弟俩，怕是都缺少关爱，太冷了……嘶……”御影雨落连连摇头，抱着双臂回了船舱。 第88章 落照天寒暮角哀 海面上波涛滚滚，海舰破浪而行，很快距离玉京仙岛便只有半日的路程了。 御影雨落跟随着众人来到甲板上，已经可以看到海天交接的地方有一座一高两矮尖锥形的小岛。长风破浪舰正向着小岛前进，周围的海域里浮着几个鲛人，正在和夏湫生对话。 御影雨落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琮云脸色凝重：“夏阁主派出鲛人先锋前去探查玉京仙岛的情况，可是那座仙岛突然之间人去岛空，如今鲛人回来说，那里变成了一座死岛。” 蒙妤霏哂笑道：“难道东瀛人知道我们到了，便弃岛逃亡了？” 船越行越近，小岛也露出了全貌，小岛覆盖着郁郁葱葱的巨树。远看似是一座笔架山，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小座小岛面积极大，岛中心的那座山山势奇高，几乎直插云霄，左右两边的山峦也不低，形成两座望峰，与中间的最高峰遥遥相对。这里的山峦颜色颇深，左边的山顶处还隐隐冒出缕缕黑烟。 卓轶伦站在船头，忍不住诗兴大发：“层峦似与白云齐，玉京山头望眼低。岭岫苍莽惊涛过，楼台高处有神栖。” 长风破浪舰船体巨大，玉京仙岛附近都是暗礁，便在距离仙岛五里之外抛了巨锚，停稳大船，众人兴致勃勃地换了小舟前往小岛。 玉卿辞登船之时曾说出海是为了寻找夜明珠，如今他们并未和众人同行，只说留在长风破浪舰上等他们回来。 御影雨落瞥了一眼傀面人，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下去吗？” 傀面人一句话都不答，自顾自进入船舱，用起了午膳。 御影雨落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亮起了两个大大的问号：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尹陌离安排的高手吗？ 除了蒙妤霏和沈琮云，其余人皆是第一次来。 眼见仙岛近在眼前，想必仙果也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御影雨落便放弃了这不靠谱的傀面人，兴奋地等待着登岛的那一刻。 这可是太平洋上的小岛，如此盛景，要是有个相机就好了，可惜啊可惜。 她望了一眼身旁的卓轶伦，刚才还在吟诗的才子，此刻已经细细欣赏起了这座小岛的风景了。 御影雨落打趣道：“卓师兄，玉京仙岛风景无双，比之上京繁华又如何？” 卓轶伦摇了摇头：“人工堆砌的繁华又是如何能与鬼斧神工的天然仙岛相比。” “你还未踏足就将此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万一在岛上遇到危险，那……”御影雨落话未说完，就被蒙妤霏捂住了嘴巴。 蒙妤霏摇头叹息：“祖宗诶，少说两句，这岛上诡异着呢！” “难道有鬼怪不成？”御影雨落吐了吐舌头。 能够让一向眼高于顶的西昆仑之女蒙妤霏都这么小心翼翼，这岛上的危险怕是不小。 好在他们登上小岛之后一切平安，沈琮云和蒙妤霏循着当日的记忆带着大家去找仙果树。 据说果树在玉京仙岛的正中央的那座山峰上，他们便往小岛的正中心行去。 一路上荆棘丛生，山路陡峭，原本还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浪花声，如今倒是只听到风声偶尔刮过树林的沙沙声。这山林里蛇虫鼠蚁倒是不多，尤其是靠近山腹一带，更是几十里都未见一条长虫。 丹枫奇道：“奇怪，这里远离人烟，怎么连毒蛇也没有一条吗？” 她身上带了不少驱虫药，倒是无用武之地了。 “十二月守早已探明这座小岛上盛产硫磺，这些蛇虫鼠蚁自然不敢出现了。”夏湫生笑答道。 “那你的月守们有没有查出来这里的东瀛人去了哪里？”御影雨落冷笑。 夏湫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前还有动静，可是这两日却突然没了动静，山林里连一个人也没有了，倒像是一夕之间被吸走了一般。” 诸葛昙掐指一算，失声道：“你们之前踏足这座仙岛时，可曾见到左边这山腾起了烟雾。” 沈琮云思索了片刻，摇头：“这倒未曾见过。” 御影雨落深吸一口气：“看这山岛的形状，该不会是一座活火山吧？” 众人脸色各异，尤其是夏湫生和诸葛昙。 夏湫生一脸凝重地说：“落落所言不无道理，这火山喷发乃是大灾，史书上记载得并不多，尤其是内陆地区并不常见，但是海岛地脉特殊，热力冲击之下就会喷发滚烫的岩浆，每到此时，就是岛毁人亡之日。” 诸葛昙也附和点头：“的确如此，老师曾形容过火山喷发时的惨状‘烟火冲天，其声如雷，昼夜不绝.......其飞出者皆黑石、硫磺之类，经年不断，竟成一山……嗅之有硫磺之气。’如此形容倒是与此地相吻合。”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倏忽变得惨白，玉京仙山若是一座活火山，怕是他们这群人都会葬身火海。 斯斯原本卧在沈琮云的怀里，如今跳了出来，趴在了御影雨落的肩头，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又对着诸葛昙怂恿道：“诸葛先生平日最喜欢算卦，今日怎么不测算一下，此行是吉是凶？” 诸葛昙摇了摇头，闭口不言，斯斯便不再问了。 卓轶伦拍了拍诸葛昙的肩膀，笑着安慰御影雨落道：“郡主不必担心，二师兄的卦也不是每次都准的。何况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难者亦难矣。我们来都来了，一定会取到仙果，将你的毒治愈的。” 御影雨落展颜一笑：“我相信你们！” 美人一笑，足以驱散世间无数阴霾。 沈琮云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此地雨水充沛，植物葱葱茏茏。附近的叶子上还沾了雨水，并不像是火山喷发的痕迹。他将这些发现告诉了大家，大家这才放松了心情。 沈琮云拔出宝剑，挥劈面前的植物，提醒道：“如此，我们要分外小心，这或许就是东瀛人的诡计，说不定他们就在哪里埋伏，等待着算计我们呢！” 众人点了点头，各自将自己的兵器取出，握在手里，离山腹越近，众人的警惕心越重。 绕过左边的那座山峰便到了两座山之间的山腰腹地，虽然中间那座山极高，望之直插云霄，但是在山腰上望过去，景色也颇为壮观。从这里见过去，众人才猛然发觉这“东方既白”的果树就在面前。 这果树极大也极高，郁郁葱葱斜斜地生长在山壁上，有些像是黄山的迎客松。 从这里看过去这果树长在斜对角的山壁上，可是转过一个山头，又发现果树生长在山谷中，如亭亭华盖一般从山腹中直直地冒了出来。 众人大惊失色，御影雨落揉着眼睛说道：“奇怪，我明明看到那树是歪着长的，怎么转过来这树就直了？难道是我眼花了。” “一个人眼花有可能，难道我们都眼花了吗？”蒙妤霏开口道，“我们的来的时候这果树是长在山顶上的，如今倒是变成了山腰一株，山腹一株……” 御影雨落自嘲道：“果然是仙岛，这仙果已经多得随处可见了？” “那倒未必，当日我们登山之时，就只见过一株，并未见到这山腹和山腰也有果树的踪迹。” “如此看来，这里倒是暗藏了某种障眼法。”卓轶伦沉吟说道，又转向诸葛昙道，“二师兄，你可看出这山势的古怪之处了？” 诸葛昙掏出罗盘，罗盘的指针不停地跳动着，显然这座山上暗含地磁之物，影响了罗盘的运转。 诸葛昙又捡起几块石子在地上随意摆出了一个阵法，眼见这阵法初成，最后一颗石子就冒起一股青烟，将地上的石头全部炸成了齑粉。 众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诸葛昙瞬间变脸：“好一处古怪之地，我们快走，不可在此停留！” 第89章 惊涛蜃阙揽暮光 诸葛昙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当先一步朝着东北方向跑去了，边跑边回头提醒众人按照他的脚步前行，切莫踏足其他区域，恐有凶险。 发生了什么？ 御影雨落望着诸葛昙的背影一脸懵，看到大家跟上了他的脚步，便也施展了幻蝶舞追了上去。 可是众人的速度慢了几拍，刚刚运起轻功，猛听脚下一连串震天价的爆响，面前十亩方圆一片地皮，首先暴起，干裂成了片片碎屑，地面上陷一大洞，碎石惊沙，宛如雨雹一般，四处飞洒之中，一股极浓厚的黑烟，由那陷洞中突涌上来，见风立化成一股股黑赤色的毒焰，诡幻百变，五光十色，比箭还疾，直朝着几人射去。声如轰雷，震撼天地，全岛都在摇动，山腹中的土地一寸寸开裂，大有震塌之势。 左边山峰处的浓烟越聚越多，似要冲破地脉而出。这时正值斜阳衔山，余霞散绮，吃毒火烈焰往上一冲，首当其锋，立似残雪投火，一见即消。正中心云层，先被冲破一个大洞，以外环云立即滚滚翻花，往四外散荡开去。晃眼工夫，云洞越大，四外惊云也由厚而薄，由聚而散，化作残丝剩缕，消灭净尽，天色立被映成紫血颜色。 不过几个瞬息，仙岛煞气弥漫，声势惊人，端的古今罕见！ 众人站立不稳，一个个边跑边躲避地裂的追袭，仿佛山腹中有什么巨兽挣脱束缚逃出来一般。 “怎么回事？”夏湫生身为鲛人武功高强，又是久居沿海，也从未见过此等异景。 “地龙翻身，天灾人祸！”诸葛昙随手掐诀占卜，一手掏出一袋弹珠。 弹珠有金有木有土，时不时左抛一粒，右弹一粒，他这随意弹拨的珠子，倒是压住了这股奇异的波动，否则地热爆发，草木枯焦，鸟兽绝迹，势必将这座仙岛焚烧殆尽，到时又不免生灵涂炭。 众人各施轻功，顺利穿过山腹，成功绕到东北方向。 他们所行之路地势异常险恶，丛林密莽间，到处都是毒岚恶瘴，秽气郁蒸，阴森森一片可怖的死气，早已没有初次登岛时那九天仙岛之姿。 阳光射到谷里，都变成了瘴雾灰霾，御影雨落奔逃穿梭在这一片山谷中，这地龙翻身原来是地震啊！这震感这么强烈，说不定还会引发海啸，若是连船都被海浪打穿了，可怎么回去呢？ 这里距离山腹中的果树已经更为遥远了，这片林子里的参天巨木东倒西歪，只有十来株较矮的灌木丛尚还健在；余者全都齐根断裂，横七竖八，一片狼藉。 仿佛一片繁华风景之区，经过一场极大的兵灾火害，景物凋丧，满目荒凉。 然而诸葛昙面色依然不佳，他望了一眼山峰和山腹，说道：“地龙要出来了。” “什么？”御影雨落又愣住了，不是说地龙翻身是地震嘛，难道真的有龙不成？ 再回头看山腹之中都是一片灰蒙蒙的烟雾密布，原先那棵果树也不见了踪影，果树正前方的地面，一半已经露出了深坑，沙石泥土满空飞舞，毒焰上霄汉，毒热之气，中人立死。 如果不是他们跑得快，说不定已经葬身毒焰火海中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御影雨落呆住了。 “是妖蜃，”沈琮云面色惨白，握着蒙妤霏的手，“看来它真的醒了。” 沈琮云向大家解释：“上次我们来过这里，当时出现的果树就是海市蜃楼，只是果树的位置不会移动，定是看守仙果的妖蜃制造的海市蜃楼。如今只需安全地通过这一片蜃雾森林，就能找到果树的正确位置，采到仙果，只是现在怕是难上加难了。” “妖蜃？蜃雾森林？”御影雨落暗暗嘀咕，“好熟悉的名字。” 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了，御影雨落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当年尹陌离就是这么骗我的，我们南疆也有蜃雾森林。” “南疆也有？那你可知制服他的方法？”蒙妤霏立刻问道。 御影雨落哪知道制服妖蜃的方法，闻言摇了摇头，说道：“这妖蜃到底长什么样子？” “快看，它出来了！” 诸葛昙一直关注着山腹中的深坑，众人一听便伏在林边，掩藏在巨树之后，一动也不敢动。 不出片刻就看到有一团黑影从深坑中露了出来，那黑影越变越大，似有一座小山那么高，黑色头颅顶上竖着八道三角形的肉瘤上，一直延伸到脖子里，小山的身躯下伸出了八只粗长的黑足，正在埋坑。忽听一种怪声由远及近，侧耳细听，仿佛人语，那怪声便从这黑影的口中发出，时发时止，只是声音尖厉，听不清说什么。 忽然雾消云散，左边山谷中一棵巨树显现了出来，那树冠大有十余亩，亭亭华盖中掩藏着许多果实，果肉莹白，果大如桃，香气扑鼻。妖蜃长爪一伸，抓个正着，似蜘蛛攫食一般，将树上的果实钳到尖嘴口边，嘴角挂着的两根触须一抖一抖，阔腮张动，露出一排森若刀剑的利齿，嚼也不嚼，就将果肉吞吃了个净尽。 不过一瞬间功夫，倒有一半的果实被吞入它的腹中。 “不好，”夏湫生低声惊呼道，“它吞吃了这么多仙果，怕是要进阶了。” 他这一惊呼，立刻传到了妖蜃的耳朵里，妖蜃倏然回头，额头下生着三对黑色的眼珠，这六只眼睛凉薄无情，滴溜溜转着寻找人声的方向。 “它的眼睛似有穿透迷雾之能，我们小心一点。”诸葛昙悄悄地将身上的机关石摆出了一个隐身法。 妖蜃桀桀一笑，似是发出人语一般，竟然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爬了过来，速度极快，带起一片片砂石土块。 “它看穿了你的隐身法，我们快走。”夏湫生上前拉住御影雨落的手腕，想带她离开。 “这么大的怪物，我们先回船上再想对付它的方法。”沈琮云也拉住蒙妤霏向后退去。 “丹枫，快走。”御影雨落急忙出声提醒。 丹枫只是个医女，适才奔跑之时若非御影雨落暗中幻蝶帮忙，恐怕已经掉队了。 “这妖蜃能造幻象，速度也极快，心念一动瞬息千里，我们就算躲到海上也没用。”丹枫掏出怀里的解毒丹，分发给各位，说道，“夏阁主曾与尹帅一起斩蛟，有没有方法将这妖蜃灭了。” “这妖蜃全身皆是毒素，比之蛟龙有过之而无不及，除非你们尹帅亲临，亦或有你们穆神医的毒龙胆，否则机会甚是渺茫。”夏湫生将御影雨落护在身后，掏出翡翠螺，以螺声召唤十二月守集合。 “毒龙胆在我这里，临行前夫人特地给了我两颗以备不时之需。”丹枫激动地掏出一个瓷瓶。 “将这颗毒龙胆捏碎抹在兵刃上，”夏湫生接过毒龙胆，”另一颗留着，趁它不备喂它吃下去。” 众人做好准备，本想让御影雨落和丹枫一起躲到另一边的山崖上。御影坚决不同意，她尚有蛊毒能够保命，绝不会拖他们后腿，便只让丹枫带着斯斯躲了过去，斯斯离开之前她还不忘使个眼色。 不消片刻，妖蜃裹挟着妖风爬过来，嘴里不停地发出吱吱声，张牙舞爪，飞扑了过来，浑身毒烟妖雾笼罩，五色缤纷，却是沾之即死。诸葛昙早已在这一片密林中设置了许多机关，可惜这些机关只能扰乱妖蜃的视线，并不能收割多少实际伤害。 好在众人的武器上抹了毒龙胆，只要砍中它一刀，必能将它毒倒，只是时间紧迫，众人各自散开小心应对。 御影雨落头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妖兽，并未有多么害怕，毕竟身边不是五尾狐就是鲛人，时不时还飞过一两只蝙蝠，这稀奇古怪的事物看得多了，便不害怕了。 一抬头妖蜃巨大无比，一爬起来竟将夕阳都遮住了，嘴里吐出两串黑紫色的火焰，如流星一般奇异骇人，一眨眼就已经爬到了她们的面前。 御影雨落躲在夏湫生身后，幻出蝶蛊围绕两人周身，夏湫生分外感动：“落落，你还是挂念着我的安全。” “闭嘴，小心！”御影雨落将腕间的月魈匕变出长剑，持在手中。 妖蜃怪叫一声，两条黑色的长腿压了过来，长腿上的黑毛迎风舞动，沾满了泥泞，更是添了几分狰狞可怖。 “大家小心，及时躲避浓雾和它的毒爪。”卓轶伦大喊一声，提一口气就翻身跃到了树梢，准备从上攻下。但是妖蜃复眼颇多，早已算准他的来路，喷出一口毒气，将他逼退，又攻向了另一方。 几次攻防众人都无法近身，只有蒙妤霏的飞剑能与之缠斗，但是妖蜃修炼日久，早已脱形化体，原本一直在仙果旁休眠守候，只待仙果一成熟就立刻苏醒，吞吃仙果进阶内丹，化体重生，又怎会轻易被他们制住。 双方缠斗越久，夕阳也逐渐西沉。他们虽是习武之人，终不似这妖蜃，在月光下也能轻松视物。黑暗逐渐笼罩了大地，蜃雾层层叠叠如不能透光的黑布一般，迷了他们的眼眸，也让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大家这才发现早在不知不绝中着了妖蜃的道，眼看众人不是妖蜃的对手，都决定且战且退，先安全离开这一片森林再说。 而妖蜃常年只吃这仙果，早已厌倦了，之前还能吞吃几个生人换换口味，如今有了这些高手，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便对月吐出内丹，以内丹之毒压迫他们就范。 御影雨落的幻蝶蛊最精妙的地方就是能够迷幻对方，可是敌人是妖蜃，她的蛊术毫无用物之地，斗了这半日，‘上青天’的毒素原本压在手腕上，如今倒是游走全身，她只觉越来越困倦，就想找个地方躺着休息。 可是危机瞬息，她在心急之下，顿忘大险，只觉全身真气逆反，带动全身血液，回攻内腑。就在大家都决定慢慢退出的时候，她竟然一闭眼，倒了下去，护体的光明女神蝶瞬间消散，眼看这妖蜃的长腿就要踏在她身上了，终于来了救星。 第90章 轻寒细雨情何限 一道鞭子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打在了妖蜃的长腿上。这鞭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把这妖蜃的长足劈出了一道伤疤，妖蜃吃痛，“吱吱”怪叫，缩起长足，向后退去。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玉卿辞，她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从崖上跳了下来，加入了战团。这鞭子非金非玉，但是韧性极佳，长可攻敌不备，短可护自身安全，果真是一件奇珍异宝。 蒙妤霏连忙飞过去，将御影雨落从妖蜃的身下抢了出来，抱到了丹枫藏身之地，一块巨石之后。 丹枫为御影雨落把了把脉：“郡主毒发了，怕是要昏迷一个时辰之久。” “你先照顾她，别让她受伤。”蒙妤霏将御影交到丹枫手里，转身加入战团。 丹枫又喂了一颗定魂丹在御影嘴里，小狐狸已经悄悄地跑去摘“东方既白”了，只要摘到仙果，就能为她解毒了。 有了玉卿辞的加入，众人方才有了片刻喘息。 “没想到卿卿姑娘才艺超绝，就连武艺也让我们刮目相看。”卓轶伦素来眼高于顶，鲜少夸人。 诸葛昙手持八卦盘：“五炎雷火阵已成形，你我按五星位各司其职。”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玉子弹到相应的位置，众人便按照他的排布各占其位， 待众人站定，诸葛昙说道：“劳烦卿卿姑娘将妖蜃引入中心死门，我们需用雷火攻击它的天门，才能将它消灭。” 玉卿辞点了点头，她鲛纱覆面，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俊逸的眉眼。她的鞭法与众不同，不像是中原武林的招数，手中的鞭子也颇为神异，一鞭下去，逼得妖蜃左支右绌，怪叫连连。 玉卿辞似乎对于妖蜃喷出的毒雾并不害怕，整个人跳到了妖蜃的背上，好似策马扬鞭的草原勇士，只用一根神鞭就将妖蜃逼入中心位置。妖蜃似乎遇到了克星，接连喷出一团团火焰，长足如同巨斧一般朝着四周劈砍。 周围的树木都遭了殃，就连丹枫也不敢藏在巨石后面，背着御影雨落向后退去。 “丹枫，莫要离开阵中，外面更危险。”诸葛昙一直关注着御影雨落和丹枫的位置，眼见二人就要离开他设置的阵法，连忙出声提醒。 可惜出声太慢，场中争斗声势浩大，丹枫并未听清诸葛昙的出言提醒。 她背着御影雨落一离开阵中，就感觉身子如坠入了泥沼中，动弹不得，这阵外的妖雾毒性极大，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医女能够承受的。 丹枫自觉呼吸不畅，整个人捂着心口倒了下去，暗暗揪心道：“糟糕，蜃雾毒性太强，这解毒丹怕是没有效果了。” 丹枫回望一眼身后的御影雨落，挣扎着想要将她推回阵中，力气却越来越小，最终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中她看到突然妖雾中走出一人，将昏迷的御影雨落抱走了。 “别，别走……”丹枫喃喃，说完最后一句便昏了过去。 恰在此时，天边惊雷滚滚而至，是诸葛昙的阵法奏效了，雷火击向妖蜃，妖蜃嘶声怪叫，左冲右突，想要离开这雷火大阵，但是五行阵神妙非常，站在五行方位的都是高手，一下子斩断了妖蜃的退路。 玉卿辞手中的神鞭一甩，神鞭竟然涨大了百倍，足足将妖蜃的全身缠了个遍，妖蜃似乎知道死期临近，冷不防吐出一大团火焰，想要将绑缚住身子的神鞭灼断，可是这鞭子虽然看着纤细，却异常结实牢固。妖蜃越动，反被越缠越紧，深深地陷入了妖蜃的壳中。 众人亲眼所见，皆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这神鞭的威力，竟然厉害至此。 夏湫生大喝一声：“卿卿，换位。” 他与玉卿辞目光相接，玉卿辞微微点头：“小心！” 她握紧手中的神鞭，向着夏湫生所站的位置跃去。 两人纵身交错，夏湫生踏着鞭子向着妖蜃飞去，妖蜃眼看大难临头，一口毒火喷出，夏湫生躲避不及，本能伸手一挡，脸上与手臂上皆灼烧出许多燎泡。妖蜃一招得势，怪啸一声，又将内丹吐了出来，整个身子随之缩小，想要逃脱鞭子的束缚。 可是神鞭灵异，随之变小，妖蜃怒极，张嘴想要将内丹吸入腹中。千钧一发之际，夏湫生弹出手中的毒龙胆，一掌劈向了妖蜃的内丹，内丹被掌风劈得一歪，咕噜噜滚向一边，落入了草丛里。 毒龙胆被妖蜃吸入腹中，妖蜃晕晕乎乎，似是被人下了软筋一般，瘫倒在地的同时，整个身子也缩成了大象般大小。 众人见了，纷纷抛出手中的武器，扎在了妖蜃的身上。 蒙妤霏一指飞星剑，飞星剑绕着妖蜃的脖子一转，瞬间头首分离，溅起一滩黑色的血，黑血所溅到的地面，草木枯死一片。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妖蜃一死，这毒雾也渐渐消散了。 除了夏湫生受了火灼，其余众人皆无事。 “好在此行有丹枫相随，否则你这脸可就毁容了。”蒙妤霏忍不住调侃夏湫生。 斯斯早已趁妖蜃不注意，偷偷地潜入果树上偷了几枚仙果，又返回山谷，准备将仙果喂给御影雨落服下，可是众人皆在，唯独不见御影雨落。 “姑姑去哪里了？”斯斯惊问。 “她和丹枫在一起，丹枫呢？”蒙妤霏左右四顾，这才发现趴在阵法边缘的丹枫，立刻将她扶了起来，“看样子她是中了妖毒，若是妖毒入心，怕是难救了。” “先用妖蜃的妖丹吸取毒素，”斯斯小狐狸脸十分凝重：“再将这仙果给她服下。” 沈琮云正想去捡那个妖丹，却被玉卿辞制止：“这妖丹乃是剧毒，等闲人决不可碰。” 玉卿辞摘下鲛纱，垫在手上，将妖丹捡起递给斯斯，说道：“我不过是半妖之躯，虽能在蜃雾之中自由行走，但是这内丹吸毒之法，只能劳烦你了。” 斯斯闻言点了点头，眼光一凝瞬间化为五尾的形状。这五条尾巴的光泽都颇为黯淡，看来重伤之下，还未恢复原本的实力。 “你还未恢复五尾之身，若是你也中了毒……”蒙妤霏急忙阻止。 “无妨！我自有分寸。”斯斯喷出一口内力，将妖丹包裹住，徐徐送至丹枫的面前，他炸开狐尾，收缩内力，将丹枫体内的妖毒转移到了妖丹中，又用同样的方法为夏湫生吸去妖蜃焰火之毒。 丹枫吸去毒素后，又被蒙妤霏塞了一枚仙果，仙果味道甘甜，入口即化。 她很快便醒了过来，一醒过来便失声惊呼：“郡主，郡主被人带走了！” 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是夏湫生和斯斯，夏湫生连脸上的火毒都不管了，直接跳了起来。 而斯斯原本正在为夏湫生疗毒，但是听到这话一着急，竟不小心将内丹吸入了腹中：“咳咳咳。” 变故陡生，沈琮云立刻出掌按在斯斯肚腹之上，想要将内丹压出来，可是却无能为力。 斯斯虽是妖狐，但是自身的狐毒比不上妖蜃的剧毒，这五尾狐和这妖蜃也不可同日而语。这吞入腹的一瞬间斯斯就真的变成了一只黑狐狸，连原本粉嫩嫩的鼻子和四只脚掌也变黑了。 “斯斯？”众人十分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丹枫取出针囊，捻针扎入斯斯的肚腹、喉间、背脊三处大穴，这才将妖丹逼了出来。 “这妖丹如此剧毒，还是尽早毁了吧！”卓轶伦举起手中剑，正准备劈向妖丹，却被斯斯出声制止。 “且慢，这妖丹于我有用，我虽是五尾狐，但尚未修炼出内丹，只要将这颗内丹炼化，就能为我所用，升为六尾了。”斯斯一边吐血一边说道。 “好，我帮你收着。”蒙妤霏接过鲛纱，将妖丹包裹了起来。 “落落被谁带走了？”夏湫生也不顾脸上的伤势急问道。 “看服饰不像中原人！”丹枫回忆着带走御影雨落的人。 “你的保镖呢，”夏湫生突然转向玉卿辞，怒声问道，“他还不愿出手吗？” 第91章 星河踏月终归来 玉卿辞脸一红，朝着天空射出一颗烟花弹，一溜尾星滑过，“噼啪”一声，空中炸开一朵红色的烟花，灿烂夺目。 不一会儿，远处的山峰上像是有了回应一般，夜空中也炸开了一朵烟花，是金色的。 蒙妤霏问玉卿辞：“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郡主被人劫走了，”玉卿辞急忙说道，“我们先过去，夏阁主受了伤，不如先和丹枫回去处理一下？” 夏湫生如今烫伤了半张脸和一条手臂，脸上和手臂上都是水泡，看起来分外恐怖。 丹枫取出银针，已经帮他挑破了水泡，又敷了一层玉颜膏。玉颜膏冰冰凉凉，舒服极了。但是妖蜃的毒性颇强，他虽然及时用真气护体，但是毒素还是侵入了体内，如今提气一试，内功竟不如寻常的三分之一。 他是鲛人之躯，想要修复受伤的躯体，只需浸没在深海即可，闻言顿了顿说道：“好，你们先去，找到落落之后及时告诉我。” 众人点头，正准备向山峰行去，谁料到之前被割了头的妖蜃竟然重生了，它破开原先的蜃壳，从中钻了出来。犹如一只光亮的甲壳虫，只是失去妖丹的妖物已是今非昔比，重生的妖蜃只有大象般大小，妖力也不如原身。 蒙妤霏驱使飞星剑就能将它轻松斩于剑下，可是这妖蜃像是开启了重生之键，每一剑斩下去它就长大一分，这妖蜃的巨壳也硬了三分。 众人这才有些惊异。 玉卿辞说道：“这妖蜃拥有重生之力，好在妖丹已在我们手里，若是等它恢复原身，夺走妖丹，我们必死无疑。” 夏湫生急问道：“可有什么消灭它的办法？” 他心里着急御影雨落的安危，并不想在妖蜃身上耽搁太久。 沈琮云观察得很仔细：“你们快看，它背上的尖角，似乎由黑转红了。” 卓轶伦挥舞君子剑，向着三角砍去：“先将它的角砍断再说。” 众人齐心协力，奈何蜃角坚韧，无法劈碎，只蒙妤霏的飞剑拼尽全力割下一角。眼见这妖蜃越变越大，即将恢复原身，斯斯心急御影雨落的安危，担心再不救援，姑姑就有性命之危了。 它不顾自身安危，吞下了两枚“东方既白”，强行驱动五尾狐之力，再次将妖丹吸入腹中，顿觉身体似要炸裂一般，全身发黑，鼻息忽然转重，遍体热汗涌出，凭借五尾之力，强行吸收妖蜃的内丹。 众人见了纷纷惊呼，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斯斯身形瞬间暴涨，狐狸眼瞬间被黑色弥漫，四蹄生风，扑向妖蜃，两强相斗，杀得难分难解。 这妖蜃解体重生不久，不是斯斯的对手，但是斯斯吞下妖丹，异化为魔狐，也让人十分担心。一个不防，小狐狸体内毒素凝聚不散，经脉寸断，轻则重伤残废，重则爆体而亡。 妖蜃吐出的护体妖雾都被斯斯的吞入腹中，斯斯五条尾巴齐出，以千钧之势扫向妖蜃。妖蜃一个不稳被掀翻在地，八爪朝天，露出没有外壳包裹的柔软肚腹。蒙妤霏的飞剑见机刺向它的胸腹之间，扎出一汪黑紫色的脓血。 妖蜃呼痛，怪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料定它已图穷匕见，八爪抖个不停，是必死无疑的了。却不料它那血液能使人致幻，众人眼前所见妖蜃的惨样并不是真的。它眼看众人停止了攻击，就连斯斯也伏地不动，便妄想寻路逃窜，八只长爪奋力刨土，整个身子欲往土中钻去。 只听“叮”的一声玉响，妖蜃钻地时遇到了阻滞，地面仿若铜墙铁壁一般钻不进去了。原来是诸葛昙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任凭它往哪里逃都无能为力。 诸葛昙大喊一声：“别让它逃往地心，否则整座仙岛都会崩塌。”说罢抛出腰间八卦盘，八卦盘瞬间变大升至半空，发出耀目金光，将妖蜃整个罩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妖蜃委实诡计多端，若非众人宝器甚多，早已被它逃了。 斯斯瞠目狂嘶，也不管头顶的八卦盘是降妖伏魔的至宝，就往妖蜃扑去，前爪用力，将这妖蜃一撕为二，为防妖蜃复体重生，它就像对待妖狼一般，将这妖蜃也拆吃入腹。 然而这千年妖蜃之力不是区区五尾狐能够吸收的，斯斯的整个身子越涨越大，仿佛鼓胀的气球一般漂浮在了空中，眼看就要爆体而亡了。九死一生之时，傀面人突然飞落下来，袍袖翩跹，宛若天神降临。 他伸出剑指点向斯斯额心，注入一股磅礴的内力，压制住了斯斯体内飞蹿的真气。 傀面人动作不变，以自身内力作引，帮助斯斯顺气，又对其他人说道：“我一路过来作了标记，你们先去找御影，她被人困在了九璃镜中。” 众人一听，齐齐变色，这是，楚家人也来了？ 除了玉卿辞留下，其余人都着急寻路去找御影雨落。夏湫生也想跟着一起去救御影雨落，被玉卿辞以“夏阁主容颜被毁，以防御影雨落伤怀”为由相劝，让他与丹枫同回疗伤。夏湫生放不下御影雨落，命十二月守同去，又将怀中翡翠螺交给玉卿辞，以备不时之需，这才与众人告辞。 这山谷中便只剩下了玉卿辞和傀面人，以及尾巴乱甩的小狐狸斯斯。 在傀面人的帮助之下，斯斯体内的真气像是被人撸顺了一般，丝丝缕缕倒灌入筋脉。他运功片刻，便收住了磅礴的内力。斯斯便依靠自身灵力化去妖蜃的剧毒，很快内丹于身融合，而它的一身狐狸毛也从之前的黑色慢慢转变为了似雪般的银白，焕发了新生。 傀面人眯了眯眼睛，声音却不辨喜怒：“他要升为六尾狐了。” 果然，斯斯的狐狸皮裂开，一条粗长的毛尾如长蛇一般伸了出来，片刻之后斯斯变回原身趴在地上昏迷了过去，白毛尾巴上又多出了一道银环。想必是妖丹威力巨大，即使是六尾银狐也需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化去这些灵力。 玉卿辞躬身说道：“恭喜主上又添一助力，将来问鼎天下，指日可待。” “你将这蜃角带回去给丹枫，这妖蜃有重生之力，捣烂之后可为烟岚重塑经脉。”傀面人轻启薄唇，“再去摘些仙果，为御影制解毒丸。” 玉卿辞点头应下，又问道：“主上此去是否已探得东瀛人的虚实？” “他们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无非是痴心妄想。”傀面人微哂，“你回去时便可传令于杜潍，让他率沿海驻军前来剿灭盗匪。” 玉卿辞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主上和我一起回去吗？” 傀面人抱起小狐狸，望着远处的山峰：“九璃镜的奥秘我尚未完全参透，这小狐狸有了六条尾巴，或者可以穿越镜阵救回他的主人。” “主上，”玉卿辞劝道，“诸葛昙阵法造诣颇高，一定会救出郡主的。您刚才为救小狐狸使出绝招，难保有人猜出您的身份，不如您跟我一起回去吧！” 傀面人傲然一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知道了我的身份又如何！” 第92章 更剔残灯抽剑看 “夏湫生的脸若是毁了，也正好熄了他的非分之想。”傀面人说完这句话，便抱着小狐狸向山峰走去。 玉卿辞一脸凝重，将翡翠螺递给傀面人，向着傀面人的背影行了一礼，叹着气便离开了。 诸葛昙、卓轶伦、沈琮云和蒙妤霏四人以及十二月守根据傀面人作的标记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曲折蜿蜒，十二月守掏出随身的夜明珠分发给众人。一团团微弱的光亮起，不过几个转折，就来到一处面积颇大，足有二十亩方圆的平地上，地上歪七竖八堆满了一人多高的巨石，夜明珠只能找出面前丈许方圆的光亮，这巨石却将前方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这洞顶粗略估算离地大略二十丈左右，无数根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从天而降。最高的钟乳石竟有十丈长短，垂下来几乎要与巨石相接了。最矮的也有两三丈。一根根钟乳石或粗或细，仿佛是恶魔的利齿，准备择人而噬。 这山洞里唯一的光照竟来自右侧洞壁上剖开的直径两丈的大洞，这大洞仿若一扇巨大的天窗，带来些微腥咸的海风。清冷的月光洒了下来，点缀在满地的奇花异草中，像是铺了一层柔雾般的纱毯。 这洞看起来景色秀丽，清幽绝伦，但是黑暗中却隐藏着特别的危险。斯斯曾对众人提到过东瀛人的六极阵，阵法神奇，变化诡谲。而傀面人也说御影雨落被人困在了九璃镜中，看来此处危险重重，还是小心为上。 四人中诸葛昙擅长机关阵法，便由他打头阵。他手中的罗盘因受地磁的影响不停地颤动，便弃之不用，反而掏出六个木质机甲小人，抛向不同的方位，让他们在巨石阵中先探探路。 果然六个机甲小人进去不过片刻，就被绞断了手脚，化为了齑粉。 这时，阵中传来一阵“卡卡卡”声，随后就听到四面八方似乎有铁索卷动齿轮的声音，就好像某种机关被不小心开启了一般。 诸葛昙又取出一个球形的匣子，材质非金非玉，却隐隐透着光泽。他朝着球匣拍了一下，这木匣转眼间化为一件护身藤甲，包裹住了诸葛昙的全身。 诸葛昙捏碎了流萤珠，将流萤粉擦遍了全身，就如人形萤火虫一般瞬间照亮了山洞的入口。他连鞋底也涂上了许多，做完这一切方才说道：“这阵法有些古怪，你们务必踩到我的脚印上。” 练武之人目力本就异于常人，有了这流萤粉更是事半功倍。 诸葛昙再三叮嘱众人小心，便当先踏入阵中，他循着阵法的生门深入其中，脚下的流萤粉所踏之处便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正好为后来的人指引道路。 诸葛昙安全转过了七块巨石，并无怪事发生。众人紧紧跟在他身后，眼看对面的洞口露了出来，瞬间精神稍松。恰在此时，这些巨石竟然动了起来，仿佛底下安装了许多轮子，众人心里一惊，便有人踏错了步子，这些巨石一下子将人分隔开了。 前面的人想要救援，再次离开了脚印的范围，一个接一个都被困在了巨石阵。等诸葛昙一回头，后面的人竟然都不见了，而他竟然没听到一丝呼救的声音。 诸葛昙立刻大喊：“四师弟，你在哪里？”喊了好多遍，卓轶伦的声音方才飘飘渺渺出现，忽而遥远忽而临近，让人根本猜不出他在哪里。 诸葛昙这才暗暗心惊，东瀛人果然善谋人心，待路口出现在眼前，众人心神松懈之时方才出手，一击必中，看来只有找出这石阵的阵眼，方才能够把众人救出来。 诸葛昙稍定心神，掐指神算，准备慢慢摸索着阵法关键，又安全转过了几块巨石，眼看着就要通过巨石阵，却听到头顶有一个声音说道：“阁下高姓大名，竟能轻松跃过这碧霄阵？” 诸葛昙并不答话，他稳定心神，朝着左边的巨石摸去，那人见他不回答，突然嘎嘎怪叫两声。 这声音就像是一道口令一般，左边的巨石歪了歪，巨石上印出了一个人影。这人影身穿灰袍，手持鬼刃，劈向诸葛昙。 变故陡生，诸葛昙并未料到这些巨石竟是人变的，冷不防一刀砍在了他的身上。幸好他提前换上了摩天甲，这一刀砍在藤甲上，但是刀意磅礴，看来这出刀之人武功不弱。若周围都是这些高手，早知道便向丹枫要一些毒药，把这些石人毒倒不就行了嘛！ 诸葛昙擅长机关阵法，但是近身战并不擅长，好在他有一个好师兄。他的大师兄是太上师首徒千手千眼封世爵，连眼睛都能射暗器的高手，也是当世唯一一个胜过唐门所有高手的暗器王，当今皇城的护卫者。 封世爵知道诸葛昙和卓轶伦要出海取仙果，早就为他们准备了各种暗器。 诸葛昙不过侧一侧身，藤甲的腰间就射出了无数蓬银针，将对方笼罩了起来，若是惨被扎中，怕不是要变成刺猬了。 好在这石人刀法甚强，以刀法护体，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很快石人的右手便被射中了几根银针。 石人眼看不敌，灰袍一展，瞬间消失不见。 忍术？ “你是吉野大竹大君的什么人？”诸葛昙喝问道。 在船上这几日，斯斯一有空就和大家普及他独闯“幽篁”和楚家的英雄事迹，因此诸葛昙也便了解了一二东瀛人的术法。 “阁下的机关术与暗器都非常人能敌，不知是鲁太师的哪一位高徒，我们或可联手坐拥天下。”刚才的人声又响了起来。 “无耻匪类，痴心妄想。”太上师为人忠君爱国，他的四个徒弟跟他一样古板，诸葛昙一听这话，便骂开了。 他掏出藏于袖中的霹雳鸟，拨弄了几下，这霹雳鸟飞向周围的巨石，给每一块巨石都拉了一粒鸟屎，随后扑棱棱飞回了诸葛昙的怀里。 耳听“哔哩吧啦”的霹雳声不绝于耳，这些鸟屎原来竟是霹雳弹，将善于隐藏的石人炸得都跳了起来，有的气急败坏，提刀就砍了过来，有的身上受了伤，灰色的衣袍上洇出了血渍。 “你做了什么？”人声暴怒异常，巨石阵后的洞门轰然大开，出现一个身着东瀛袍甲，腰插翼刃的中年男子。 诸葛昙的藤甲颇为奇妙，眼见石人化为东瀛武士攻了过来，他将头和四肢一缩，便躲进了摩天甲中。摩天甲滴溜溜旋转，从藤丝缝中射出无数暗器，眼看就要将这些武士一网打尽了。 那身着袍甲的男子突然出手，袭向诸葛昙心口，诸葛昙受力不住，连同摩天甲一起向后倒飞而出。这一击用上了十分力，却被人轻轻松松化去了。 傀面人抱着小狐狸一出现，就将摩天甲接在了手里，稳稳地靠在岩壁上。诸葛昙被打得晕了过去，头和四肢伸出甲外，无人控制的摩天甲就变成了普通的护身藤甲。 傀面人眼风扫过面前的石人，嗤笑一声：“雕虫小技。” “且慢！”那中年男子拔出手中的翼刃，奸笑着说，“你若是动手，那天下第一的美人就永远看不到了。” “上一个用她来威胁我的人，已经死了。”傀面人顺了顺小狐狸的毛，整个人潇洒闲适。 他的气势无与伦比，竟然让在场的东瀛人都有些后怕，那些受伤的石人，恨不得立刻抛下手中的武士刀投降。 “她被困在了九璃镜中，只有我能打开，难道你不想再见她了吗？”那东瀛人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傀面人的声音不辨喜怒，“杀了你，再救她不迟。” 傀面人右手虚空一抓，随意抢过一人的武士刀，凌空虚指，武士刀划过这些石人的脖子，直到死都睁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瀛人忽然有些害怕了，明明这人戴着一张鬼面具，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威严如天潢贵胄，凛然若冰雪寒霜，给人的压力好似泰山压顶，他不禁倒退了两步。 他和楚家谋划，将人诱来玉京仙岛，本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这些中原高手与妖蜃两败俱伤，便可独自享受仙果，却不料妖蜃死了，仙果被人摘光了，这些人却并无大碍。 他借机带走御影雨落，就是想把他们诱入这碧霄阵中一网打尽，没想到来了个天煞孤星，一上来就灭了这阵法。 他卧刀的手上都是汗，却不敢再动：“你……你……别过来。” 傀面人嗤笑道：“你留在上京的替身都比你英勇，你怎么怕成这样？” “你……你知道我是谁？”东瀛人正是吉野大竹大君，当日死在“幽篁”的那人是他的式神替身。 “不过是必死之人。”傀面人傲然一笑，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吉野大竹大君执刀的手越发颤抖了：“你虽然将阵法破了，但是这些人都被我困在了九璃镜中，你能救得了几个。” “我只是好奇，楚家竟然会将九璃镜给你？”傀面人双眼一凝，气势暴涨。 第93章 蟠螭明镜犹自哀 吉野大竹大君全身发抖，把手中的鬼刃一扔，忍不住跪下颤声道：“我……我……愿意交出九璃镜。” 傀面人冷笑：“楚家可真是慧眼识人。” 吉野大竹大君连连点头：“是是是，只要您愿意放过我，我这就把御影雨落放出来。” 傀面人长刀指向吉野大竹大君，揶揄道：“难道你的式神没告诉你，杀你长子的就是御影雨落？” 吉野大竹大君一听这话，眼角止不住地跳动了起来：“没……没有，不……不过是杀了一个儿子，不妨事，哈哈，不妨事。” 傀面人像是猫戏老鼠，微微一哂：“虎毒不食子，你这脸皮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吉野还想再解释，却听傀面人道：“既然如此，当初你又是怎么勾搭上的槲寄生？” 傀面人音调陡然转厉：“又为何要灭了梅庄？” “你……你……”傀面人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东瀛人果然不诚实，”傀面人摇了摇头，慢慢走近吉野，“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谁，装什么戏子？” 吉野掏出了怀中的九璃镜：“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把镜子打碎，里面的人都别想出来了。” 果然傀面人停下了脚步，抚了抚斯斯的毛，向上一抛，斯斯立刻睁开双目，幻化出六尾，灵活地翻了个身，挡住了吉野的退路：“这厮也太狡猾了，还有分身？” “六尾狐？”吉野惊出一身冷汗，明明听说这狐狸断了两条尾巴，又被打得半死不活，怎么如今一点事也没有，还多了一条尾巴？ 傀面人一笑：“你也不赖，看戏看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吉野紧紧地握住手中的九璃镜，眼珠子不停地滴溜，盘算着如何逃生。 斯斯龇了龇牙：“把镜子放下，我让你离开。”说着，向旁边挪了一步，露出一角后洞门。 吉野没料到小狐狸这么好说话，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傀面人，立刻答应：“一言为定。” 斯斯好整以暇，等着他将镜子放到地上。 吉野心下忐忑，几次想将镜子丢了，又怕傀面人撕了他，这九璃镜突然成为了烫手的山芋，早知如此，后悔向楚家要来这宝贝了。 眼看他把九璃镜放到地上的一刹那，九璃镜竟然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整片山洞都照亮了。 傀面人身影一晃，已经伸手握住了镜子，却不料星移斗转，眼前景物瞬间发生变化，整个人似被压缩一般，全部吸纳进了九璃镜中。 没料到变故陡生，斯斯大惊失色，立刻扑向吉野大竹大君。 而此时的吉野大竹大君却施展起忍术，逃之夭夭了。 “想逃？”斯斯怒吼一声，他如今已是六尾狐，五尾狐的时候被他的式神所杀，如今有了六条尾巴，至少可以战个平手。 虽然绝世高手被吸进去了，但是另一边还有一个昏迷的诸葛昙，对于这些机关阵法都有所涉猎。 如今首要之事就是抓到吉野大竹大君，将他剥皮拆骨，碎尸万段。 斯斯喷出狐狸香，弥漫了整个山洞，狐狸眼一眯，打量一片狼藉的山洞，很快就找到了躲在死人缝里的吉野大竹大君。 傀面人自始至终都未出手伤他，明明有实力逃出山洞，却不想着逃跑，反而留了下来，真是，蠢得出奇！ 斯斯尖尖的狐狸爪子掐住了吉野的脖子，恨声骂道：“堂堂东瀛盗首，专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吉野大竹大君又想失声哀求，却被斯斯一狐狸爪打得昏了过去。 “再听你废话，我就是猪！” 昏倒之前，吉野大竹大君想起了式神说的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怎么不灵了？ 斯斯望着失去光泽的九璃镜，几次伸手想要触碰镜面，都放弃了。 他化为原身来到诸葛昙面前，用狐狸尾巴在他鼻子上挠痒痒。 “阿嚏”诸葛昙一个喷嚏，醒了过来。 “你可算醒了。”小狐狸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人呢？”诸葛昙四处打量了一番，周围到处都是石头武士的尸体，还有一个被打昏了的东瀛人。 “他们都被吸进了九璃镜，你可有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小狐狸将他引到九璃镜前。 诸葛昙低头一看，九璃镜静静地躺在地上，反射着淡淡的月光。 他刚想伸手触碰，却被斯斯制止：“别碰，一碰就吸进去了，尹帅刚刚就是这么被吸进去的。” “尹帅？”诸葛昙面色一惊，“他不是在处理西戎军务吗，怎么会在这里？” “九璃镜不是应该在皇后手里吗？怎么出现在这里？”斯斯翻了个白眼，反问道。 “皇后要杀于御影雨落？”诸葛昙皱眉。 “明知故问。” “她如今是郡主的身份，岂是他们能随意动手的。”被斯斯一打岔，诸葛昙都忘了刚才的问题。 “先不谈身份，先将他们救出来再说。”斯斯不想跟他啰嗦。 “我曾经见过当今太后用秘法催动九璃镜。”诸葛昙不敢随意触碰，只是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九璃镜的奥秘。 “前人分龙为四种：有鳞者称蛟龙，有翼者称为应龙，有角的叫虬龙，无角的叫螭，这镜子上的便是螭龙。”诸葛昙细细地解释，又用武士刀将镜子翻了个面，道，“九璃镜其实就是雕刻了九条螭龙的铜镜，正面四条绕着镜子头尾相连，反面五龙戏珠。你看这些龙眉眼清晰可见，眼睛上都嵌着米粒大小的两颗宝珠，鳞片雕刻得栩栩如生，就连胡须都随风舞动，仿佛风云一变，立刻就要腾空飞去一般，真乃神乎其技也！” 斯斯听得不耐烦，摇着尾巴阻止道：“说了这么多，你能将他们救出来吗？” “不能，”诸葛昙摇摇头，“我只知道九璃镜是预测吉凶的神器，并不知道它还能将人吸进去。我想你应该是看错了，他们恐怕是掉在了其他的机关里，我们不如再仔细找找。” 斯斯气得喷起了鼻息，关键时刻掉链子，六尾狐发怒可是毁天灭地的。 “算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去救他们。”斯斯再次变身。 “你……你升为六尾了。”诸葛昙目光闪烁。 “这里不安全，你怀里有尹帅塞给你联络的烟花和翡翠螺，若是遇到危险，你就召唤帮手。我先进去看看，如果连我也出不来，就请你带信去昆仑悬圃，求西昆仑出手。他女儿也在镜子里，想必有能力让楚家把我们放出来，拜托你了。”斯斯郑重相托。 “等等，”诸葛昙连忙拉住斯斯那只即将要触碰到九璃镜的爪子，“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斯斯瞪着诸葛昙，诸葛昙目光炯炯：“现在的九璃镜和之前不一样了，它出现了。” “它是谁？”斯斯不解。 “九璃镜生出了镜灵。”诸葛昙言语之间越发神秘，“如此九璃镜就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活物了。” “什么意思？” “楚家动用活人祭祀，将它从神器变为了凶器。” “你怎么知道？” “你猜！”诸葛昙突然一掌打向斯斯，这一掌蓄足十分力，若是被打中了，斯斯非死即伤。 第94章 山海前尘远景多 斯斯一时不察，竟然被结结实实打了一掌。 不过他如今已是六尾灵狐，这一掌虽然打得狠，但是贴到狐狸腹部时还是被他体内的狐丹化解了一部分。 “呼”斯斯向后倒退两步，四蹄点地，六条尾巴炸开，冷冷地望着面前的“诸葛昙”。 斯斯压低了眉眼问道：“你不是诸葛昙？你是谁？” “诸葛昙”站直了身体，背负着双手：“这一掌你倒是躲开了，当初怎么生生挨了我一招，被打得半死不活呢？” “楚融？”斯斯转了转眼珠子，笑了起来，“可真是冤家路窄。” 楚融冷笑：“果然多了一条尾巴，口气也大了不少。” “易容术？” 楚融笑着揭开了自己的人皮面具，笑着叹息：“不愧是狡猾的狐狸。” “诸葛昙呢？” 楚融的眸子转了转，落在了岩壁的另一角。 斯斯顺着楚融的眼神望过去，果然那一个角落有一片被灰布盖住了，露出个隐约的人影。 斯斯眯了眯眼，向前两步，守住了地上的九璃镜，好在人没事，等灭了这厮再说。 楚融踱着步子走到吉野大竹大君的面前，一指输入磅礴的内力，吉野咳嗽着吐出了一口气：“拿捏住了？” “棋差一着，这狐狸狡猾得很！”楚蟠冷笑。 “咱们俩人，还怕斗不过一只狐狸。”吉野在楚蟠面前打着哈哈。 “果然姑姑说得多，东瀛人惯会奴颜婢膝。”虽说二对一胜算不高，但是斯斯依然蓄势待发。 “笑话，如今九璃镜有了镜灵，已是能够伤人的凶器。莫说你的主人，便是大祁第一高手尹陌离，如今也要被九璃镜吸干了，哈哈哈！”吉野大笑。 “你说什么？”一道愤怒的人声从天而降。 “夏湫生？”楚融倒是认识来人。 夏湫生满脸怒容，从山洞入口处闪身而出，一掌拍向吉野大竹大君。 斯斯看到自己人，心下稍定，飞身瞬间扑向了楚融，很快双方争斗了起来。 楚融和吉野都是高手，但是斯斯与楚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怎么会放过他。 刚才吉野口出狂言，夏湫生本该与丹枫在船上治伤，若非看到天上的白光有异，联系十二月守又没有回应，他又怎会还未养好脸上的伤就急匆匆跑过来呢！ 两人身手差不多，但是夏湫生本着一股怒气，出手自然狠辣，一丝余地都不留。他双掌一挥，已经换上蛟鳞手套，对上吉野大竹大君，使出成名绝技“潮汐灭”，两人斗在一起。 楚融原是走鸡斗狗之辈，在上京城中论纨绔当属第一，但是斯斯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做给人看的假象，其实楚融武艺高强，所学颇杂，既有家传的深厚内力大衍镜术，又熟习唐门暗器，还掌握了连小狐狸都能瞒过的易容术，况且楚家早已暗中勾结东瀛吉野家的势力，因此楚融还学过一些东瀛忍术。 双方争斗不休，尚幸六条尾巴的小狐狸今非昔比。狐狸尾巴多一条，实力就跃升一个层级，如今的小狐狸已经可以和夏湫生相匹敌了。论单打独斗，楚融和夏湫生相差无几，因此斯斯和楚融之间的较量也是胜负难分。 一人一狐在山洞中腾挪跳跃，小狐狸的尾巴如柱子一般粗壮，打得石块分崩离析，分明就是天生的利器，楚融也不敢直掩其锋芒，只能不停地躲闪，偶尔回身一掌，掌风中夹杂着各种暗器飞镖。 但是石块的碎屑溅得到处都是，楚融自诩风流倜傥，如今虽是作诸葛昙的打扮，也不会随意让自己陷入泥淖中。 因此不仅要躲避斯斯的攻击，还要避免被这些石屑弹到身上，倒是打得颇为辛苦。 斯斯就没有这些顾虑，他只知道若再不将楚融灭于掌下，他的姑姑就真的要被九璃镜吞了，这神器之力，岂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斯斯暗恼，他的狐狸香似乎对楚融没有效果，对方身上似乎有克制幻术的神物。因此，他便只能祭出妖蜃的内丹之力了。 眼看一枚血红色的丹珠升起，山洞立刻被红色映照，红彤彤一片，犹如着了火一般。 楚融暗自心惊：这六尾妖狐竟然已经修炼出了内丹。 这内丹被他化为己用，已成为小狐狸的本命狐丹，狐丹力量非凡，有通天彻地之能，原本是七尾狐化形必备之物。他是六尾狐，能够得到这内丹真是上天恩赐，穷极造化了。 “你这妖丹得来不易，真的不怕被我们夺走吗？”楚融冷笑。 “那就试试。”斯斯不屑出声，有了狐丹的加持，楚融不是他的对手。 楚融为人谲诈奸猾，不可轻敌。斯斯虽是狐狸，但也是一只诡计多端，狡猾聪颖的狐狸，楚融的小伎俩都被他看穿了。 很快，斯斯的内丹便顺利压制了楚融的内力，这九璃镜又不在身边，无法从镜中吸取大衍镜术为己所用。 不过楚融还有一项保命绝技，原本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轻易出手，但是现在被斯斯逼得无法还手。眼看夏湫生那边也逐渐占了上风，若再不使出绝技，恐怕连命都要丢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楚融眼光一凝，将袖中那颗红色的丹药塞入口中，那原本是吉野大竹大君式神之物，当日在“幽篁”被他夺去，便一直藏在身边。 此次前来玉京仙岛，第一是想要灭了御影雨落和她的帮手，其次便是想要暗地里打听这红色药丸的功效。果然真的吉野大竹大君甚是胆小怕事，为了防止敌人害他，不仅在藏身之处设置了众多的机关。这红色药丸也是他的式神为他踏遍五湖四海寻到的红日晚，只是有不少副作用，轻易不敢使用。 眼看斯斯的尖牙就要咬到楚融的脖子了，他心里一慌，向后急退，又挥出一掌，将袖子里的红色丹药吞入了肚子里。 丹药入体便滑入腹中，瞬间好似喝下了几坛子烧刀子，烧得肚腹中如同燃烧了火团一般。 楚融的瞳孔中充斥了红血丝，疼得脑壳欲裂，果然这丹药并未凡物。可惜仓促服用，没有及时化开，这一下子楚融别说再战一次，便是连逃跑之力也没有了。 眼见楚融的身体时而收束成竹竿状，时而扩张成磨盘一般圆大。 连斯斯都停下了攻击：“真是自取灭亡。” “啊！”楚融惨叫一声，双掌平推，击向斯斯的胸口。 斯斯料不到他变成了塑面人还有这么强悍的内力，一时不察，竟被掀翻在地，撞上洞壁，“噗”一口狐狸血却恰好喷在了九璃镜上。 九璃镜冒出了一缕青烟，竟然起了些微振动。 “他们出来了。”夏湫生也关注到了这里的异样。 而楚融一击之后，内力暴涨，竟然打通了奇经八脉，一下子就跃入了大衍镜术的万镜境。这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听到夏湫生的话，心里一惊，失声惊呼：“绝无可能，他们早就被楚蟠吸干了。” 斯斯颤巍巍起身，闻言惊道：“你竟然将自己的亲弟弟做人祭？” 想到破旧席子上躺着的伤痕累累的楚蟠，斯斯心中一痛。 “那又如何？”楚融双眼通红，须发披散，宛若疯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大言不惭。”夏湫生冷笑，似乎根本没将功力大涨的楚融放在眼里。 他适才抛出天罗地网，已将手下败将吉野大竹大君扣在了地上，又走上前扶起斯斯：“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吃了什么东西，突然变得这么厉害？”斯斯不解。 “不过是傀族幽梦影的红日晚，服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夏湫生冷笑。 “他们要出来了吗？”斯斯擦着口角的血渍，仔细地盯着九璃镜。 果然，九璃镜爆散出白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镜中跃出，白光敛去，现出真身。正是御影雨落扶着奄奄一息的尹陌离。 他们真的出来了！ 第95章 西风罗幕生翠波 斯斯不顾于楚融缠斗，跳到了御影雨落身边，激动地说：“姑姑，你们出来了！” “尹帅受了重伤，”御影雨落扶着尹陌离，嘴角渗着一丝血迹，“丹枫呢？可还有‘东方既白’？” “丹枫在船上，东方既白都被玉卿辞摘走了。”夏湫生举着袖子挡住了半边脸，躲在斯斯背后并没有敢看她。 御影雨落打量了一下对面披头散发的人影，正纳闷这人穿着诸葛昙的衣服面貌却与诸葛昙大相径庭。她与楚融并未见过几面，一下子并没有认出来人，便问斯斯：“这人是谁？” 斯斯挡在御影雨落身前，答道：“楚融。” 御影雨落一听，怒声诧道：“原来是你害了楚蟠。” 楚融眼看白光暴涨时便心内发虚，看到两人从镜中出来，又怒不可遏。他失去了那么多才让九璃镜养出了镜灵，没想到轻易就被人破了。这可是楚家的独门绝学，若是如此简单就破了九璃镜，那他们楚家在大祁还怎么立足？ 因此御影雨落话音刚落，他便气急败坏曲指成爪，扑向了被御影雨落搀扶着的尹陌离，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尹陌离，这天下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御影雨落将尹陌离拉到身后，靠在一块大石上。一挥手将腕上银环化为短匕，想要隔开这一爪。 斯斯和夏湫生也各出奇招，一个攻下盘，一个攻上盘，生生将楚融逼退了半步。 “斯斯，夏阁主，别放过他，我要让他血债血偿！”御影雨落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她头一回这么怒气勃发，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此毒手，生生将人练成镜灵。在她眼里，楚融早已不是人了，而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三人合击之下，即使是内功暴涨的楚融最终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夏湫生点了楚融的穴道，御影雨落手持月魈匕抵在楚融的脖子上，楚融立刻萎靡在地，颤声求饶。 御影雨落摇着头：“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为楚蟠报仇？”话音未落，一刀狠狠地扎向了楚融的胸口。 “噗……”楚融吐出一口血，“你别杀我，你若是杀了我，慕容嫣也活不成了。” 御影雨落逼近一步，瞪大眼睛：“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竟连她也能下得了手？” “这一切都是皇后指使的，她邀请嫣儿进皇宫一叙，若是我半个月未回去复命，她们母子就一尸两命了。你真的想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吗？”楚融不停地磕头求饶，“只要你饶我一命，我以后一定再也不敢和你们作对了。” “楚滢？”御影雨落迟疑道，“是皇后让你这么做的？” “你们兄妹二人一母同胞，都是这种卑鄙无耻的人。”斯斯一狐狸爪子劈了过来，直挠得楚融脸上多了五个血印子。 “她不过是嫉妒你的美貌，生怕你入宫为妃影响她的地位，求求你们放了我，我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楚融一个劲地哀求。 御影雨落转了转眼珠子，开口怒喝道：“不可能，我出发之前已是郡主身份，早已不必代表南疆与大祁和亲，又怎么会入宫影响她的地位？” “我……我也不知，我只知道皇后说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还说你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你。”楚融将两兄妹之间的秘密和盘托出，只求三人能放他一马。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她的真实身份，是现代人云无心，若皇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皇后又是谁？ 她沉吟未决，转而看向身边的尹陌离，下意识想询问尹帅的意见，可是恍然想起尹帅昏迷未醒，便又转向夏湫生和斯斯，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斯斯自然是想除之而后快，他根本不信楚融说的话，楚家人人都是狼心狗肺。 御影雨落又想询问夏湫生，冷不防看清他那一张被燎泡烫伤的脸颊，惊叫道：“你的脸怎么了？” “无妨，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夏湫生立刻背过身去，以袖挡住脸颊，不能让自己风流倜傥的形象在御影雨落面前崩坏。 御影雨落心里有些难受，尹陌离为了他昏迷不醒，夏湫生为了他毁容受伤，她还真是丧门星一个。 鲛人自恃美貌，夏湫生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更爱惜自己的容貌。御影雨落有些踟蹰：“穆夫人医术通神，定能让你恢复如初。” 夏湫生挡着半边脸：“不过是区区小伤，无所谓的，现如今还是先将其他人从镜中救出来再说。” 御影雨落茫然摇头：“他们不在镜中。” 众人看向楚融，悲催的楚少爷少不得又挨了斯斯一巴掌。 楚融被打怕了，求饶道：“他们都被困在了石阵中，这些石阵都是吉野大竹大君搞得鬼，与我无关！” 吉野大竹大君被困在了天罗地网中，原本还想伺机逃跑，没想到楚融将祸水东引，直接烧到了他的身上，立刻便叫嚣了起来。 大意便是楚融忘恩负义，不配为人，为了让九璃镜生出镜灵，活祭自己的亲弟，这岛上的阵法都源于楚融的计谋…… 眼见两人互相指责，叫骂不迭，斯斯颇为不耐，一甩尾巴，将两人打了个倒栽葱。这才乖乖束手就擒，将机关告知众人。 这罩住了吉野大竹大君的天罗地网能伸能缩，原本是件得意的宝贝，但是为了让吉野将被困的沈琮云和蒙妤霏等人救出来，夏湫生特地收了天罗地网，只点了他的穴道。但是东瀛忍术与中原武术不同，吉野早已暗中移穴换位，趁着夏湫生将人救出之时，猛然出手，袭向御影雨落。 斯斯救援不及，眼看吉野一掌拍向御影雨落胸前，没料到她早将九璃镜藏于胸前。千钧一发之际，九璃镜突然暴射出光芒，将吉野吸了进去。 夏湫生和斯斯不放心，齐齐跃至御影雨落身前，看到她安然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难道九璃镜为你所用了。”夏湫生奇道，刚才吉野袭向御影雨落那一掌，掌势凌厉，若非身怀至宝，早已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楚蟠虽是镜灵，但是并未害我性命，我幻化成了冷於风的样子安抚他被至亲生祭的怒气。怒气消弭后，他便认了我为主人，但之前尹帅却因对抗神器而昏迷不醒，还需尽早救治。” 夏湫生和斯斯惊喜不已，纷纷感慨御影竟然还有这番奇遇。御影雨落将九璃镜取出来一观，楚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镜中，告知他们吉野成为了镜灵的祭物，他突然暴起伤人乃是受了楚融的蛊惑。 哪知楚融此人狡猾至极，趁着他们救人之际，早已偷偷地躲进密道中逃走了。 斯斯气急败坏，就想顺着楚融逃跑的密道追去，却被御影雨落制止：“跑了便跑了吧！他是皇后的哥哥，若是真伤了他，楚家必会倾一族之力与我们为敌，到时候真的要不死不休了，如今我们还是救了人先离开这里。” 两人一狐将众人救醒后便相扶着离开山洞回到了长风破浪舰上。除了尹陌离伤重需要治疗，其他人只是被困在石阵中饿了半日，并无大碍。这一趟玉京仙岛之行，没料到竟然如此顺利！ 御影雨落不仅得到了仙果治好了‘上青天’的毒，还收获了开天五大神器之一的九璃镜。就连小狐狸斯斯也从重病缠身变为长出六条尾巴的灵狐，极大地提升了恢复能力和幻术能力，距离化体重生仅一步之遥。 西风猎猎，长风破浪舰上挂起云帆。尹陌离在丹枫的救治之下渐渐醒转，玉卿辞早已不辞而别，而夏湫生鲛人之体，想要除去脸上的伤疤还需浸泡在深海中，所以他将长风破浪舰留给御影雨落，率领十二月守告辞而去。 第96章 须臾云散众星出 御影雨落担心尹陌离的伤势，好在蒙妤霏还留了一颗定昆丹，又有丹枫随侍身侧，不出两天就醒了过来。 蒙妤霏将御影雨落拉向一边，悄悄问道：“你不是说那位傀面人是天下第一楼楼主吗？怎么变成尹陌离了。” 御影雨落也觉得此事有蹊跷，原本以为傀面人是尹陌寒，谁知道竟然是尹陌离。她记得之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不欢而散，怎么如今他倒是愿意为她以身涉险了？ 天知道身为大祁第一高手的尹帅，在九璃镜中为了救她被楚蟠折磨得奄奄一息，也不愿后退一步，那一瞬间，御影雨落是真的被尹陌离感动了。 御影雨落摇摇头，撇开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尹帅的心思太难猜了，他出现在玉京仙岛，也许是为了别的事，绝对不会单单为了她。 “尹帅的行踪飘忽不定，辰帝让他处理西戎军务，他却不在军中。如此说来，这元帅当得也不够资格啊！”卓轶伦站在门口说道。 御影雨落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尹陌离，你现在还被当成石头埋在山洞里呢，少说些风凉话吧！” 诸葛昙义正言辞：“我已将尹陌离擅离职守之事告知了师父，小落你是师父的外孙女，又是辰帝亲封的郡主，理应与我们站在一条线上。” 御影雨落将他们推到门外：“若非尹陌离救我，你们的郡主我早就死在九璃镜了，如今还要勾心斗角，不如想想回去后楚家会怎么对付我，我总觉得皇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卓轶伦不置可否：“有师父做靠山，还怕保不下区区一个你？” “只要我有入宫的想法，皇后不会放过我的。”御影雨落叹了口气，想到了楚融当日说的“皇后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卓轶伦拍了拍御影雨落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我已将此间事尽数禀告了师父，相信师父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船行迅速，一路破风而行，距离上京也越来越近了。 尹陌离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已经能下床走动走动了。只是他看御影雨落的眼神有些微妙，仿佛眼中无她，又仿佛眼中全是她。 御影雨落如今身份尊贵，不能侍奉在尹陌离身边。偶尔在甲板上相遇了，一个眼风扫过去，尹陌离的目光也立即转开了。 御影雨落有些懊恼，对于其中的古怪也不好直说，毕竟当初在九璃镜中，她的命可是他一剑一剑护下来的。 御影雨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和别扭的尹陌离一般见识，便让斯斯守候在尹帅身边。 这天晚上，斯斯跳进御影雨落的船舱说道：“姑姑，我发现了尹帅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御影雨落有些好奇。 斯斯凑到御影雨落身边，神神秘秘地说：“他不会做梦，也不说梦话。” 御影雨落失笑：“高手不都这样吗？” “不不不，你听我说，”斯斯顿了顿，回头看了一下船舱门口，“他之前休息都是在打坐调息，可如今他是伤重之下的昏迷，怎么可能打坐调息呢？” “谁告诉你昏迷就一定要说梦话呢？”御影雨落反问。 斯斯摇摇尾巴：“姑姑，我现在是六条尾巴的狐狸了，区区普通的禁制不可能再让我施放的狐狸香没效果了。” 御影雨落失声惊呼：“你……你胆子不小，敢对尹帅施狐狸香？你不记得去年你是怎么被他制住的吗？” “那时的他乃全盛之时，我又只有三条尾巴，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斯斯不服气，“如今我已经六条尾巴了，而他却重伤昏迷了，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九璃镜中没有受伤，这一切都是我眼瞎？”御影雨落一头雾水，“还是说……” “要么他身上藏有开天五大神器之一，要么他的凌虚功早就已经恢复了。”斯斯一字一字道。 御影雨落愣了愣，方才笑道：“我知道啊，他之前寻到了一些梦星辰的碎片，你说的神器应该是梦星辰吧！” “梦星辰只是碎片，尚无法完整合成神器。”斯斯摇头，“现在能压制我狐狸香的，光靠一些碎片应该做不到。” 御影雨落盯着斯斯：“那你在他身上找到神器了吗？” “没有！”斯斯耷拉下了脑袋，“就连梦星辰也被他提前交给了玉卿辞。” “玉卿辞？”御影雨落若有所思。 “姑姑，这玉卿辞身份很特别，你还是小心为上。”斯斯提醒道。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回上京之后，你还是去银铃那儿保护她。” “这是自然，不用你说，我肯定守着小铃儿。” “尹陌离自身难保，你说我是否应该向鲁方朴坦诚我曾经生过一女的事。”御影雨落有些踌躇。 “不行，小铃儿是你的软肋。你就不怕告诉了鲁方朴，他也用小铃儿来要挟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吗？”斯斯还是一只懂事的狐狸。 “也对，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那聃聃……”御影雨落又想起一事，当日慕容嫣收到的字条，如今看来十有八九不是聃聃写的，聃聃失忆了，连她也忘了。 那当日的字条又会是谁写的呢？ “姑姑放心，聃聃的伤就交给我吧！”斯斯自告奋勇，“六条尾巴的狐狸，能唤醒人最深处的记忆。” 不出两日，长风破浪舰已经停在秦思河的码头边了。 太上师和尹原都亲自前往码头迎接，御影雨落担心太上师会借故弹劾尹陌离，便想为他美言几句。 哪知还未开口，太上师就拿出了圣旨，让众人接旨。 御影雨落气急败坏，这坑孙女的太上师，迟早有一天要拔光他的胡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护国大将军尹陌离本应留守西戎处理军务，然今却擅离职守，本该罪犯欺君，夺去爵位，官降三级以作惩处。念其骁勇善战，率军突袭玉京仙岛，将东瀛盗匪驱逐殆尽，斩杀匪首妖兽，缴获仙果数枚，皇后服之，身康体健。故此功过相抵，着今日出征西戎，待战事平定，方能回京，钦此。” 尹陌离跪地接旨，沉声道：“微臣领旨。” 鲁方朴将圣旨递给尹陌离，捋须笑道：“尹帅此行，虽是私事，也为公事，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太上师过奖了，若无其他事，我便离京赴任了。”尹陌离微笑回答，又对御影雨落道，“你总归是我府中出去的，之前走的匆忙，未将礼物给你，回头让尹原给你补一份头面，贺你封郡主之喜。” 码头上人来人往，又有鲁方朴在一旁虎视眈眈，不便深谈，御影雨落便只能点了点头称谢。 小狐狸跳到尹陌离肩上，与御影雨落作了个揖，便跟着尹陌离回大将军府。 他们走后，御影雨落和蒙妤霏也便互相道了别各自回家。 御影雨落感激蒙妤霏相助，在玉京仙岛时已特地求尹陌离留了十枚仙果给沈、蒙二人，至于蒙妤霏怎么处理这些仙果，就不得而知了。 御影雨落跟着鲁方朴回了太师府，他们俩同坐在一辆马车。卓轶伦和诸葛昙便骑马跟在了马车两侧。 御影雨落斜靠着马车上的软榻，闭目装睡，一句话也不说，生怕鲁方朴为她私自出府一事出声责怪。 装睡，是最佳的保命之法。 鲁方朴也在闭目养神，却听到了卓轶伦和诸葛昙在马车外的对话。 卓轶伦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特殊的存在，对诸葛昙惊呼：“二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咦，像是一座宝塔，似乎还差了几层。” “上京城中何时造了一座宝塔？真是稀奇。” “我们离京不过月余，竟有人能修出一座这么高的巨塔，当真是奇迹！” “看那宝塔的方向，倒像是坐落在秦思河边的百花台附近，似是当日小落蝶舞之处……” 御影雨落听到动静不免竖起了耳朵，她也想知道这百花台边何时多了一座宝塔？只是卓轶伦和诸葛昙不再开口了。 御影雨落心痒难耐，也不管对面坐着的鲁方朴是一个多么高深莫测的人。自顾自撩起了车帘子，想看个究竟。 只是车窗狭小，不如骑在马上看得远。御影雨落侧着头仔细瞧着，也只看到平平的一层塔沿。 只是这条长街距离百花台甚远，在这里都能看见塔沿，可想而知这宝塔得有多高了。 御影雨落忍不住摇头：“又是一项劳民伤财的建筑！” 鲁方朴深深地望向御影雨落：“你可知造塔的人是谁，这塔又是为何人所造？” 御影雨落被问得愣住了，茫然答道：“我怎么知道？” 鲁方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第97章 恍若梦里嫣然笑 鲁方朴叹息一声：“这宝塔是泧王为你造的。” “什么？”御影雨落瞪大了眼睛，“泧王为我造的？” 鲁方朴摇头，拍了拍御影雨落的肩膀：“你这孩子生得美，跳一支舞就惹出了这么多桃花债。” “泧王不愧是皇室中人，人品贵重，风流潇洒。”御影雨落不禁啧啧称赞。 之前她就觉得泧王是上京城那么多公子哥里最英武不凡的一个，给她送的礼物也最丰厚，之前忙于治病，还未亲自登门道谢呢！ “你又是如何想的？”鲁方朴眯了眯眼，想看清御影雨落的表情。 “我要怎么想？”御影雨落奇道，“此事与我何干？” “泧王去向辰帝求了旨意，他造这塔就是为了给你下聘。” “造个塔下聘，上京的风俗这么诡异的吗？那辰帝同意了吗？” “自然没有！” 御影雨落松了口气：“是因为我如今被封为郡主了吗？” 鲁方朴还是摇头。 这回轮到御影雨落起了疑心：“你不会还想着让我入宫和亲吧！” “你是南疆圣女，两族和亲，是大事！”鲁方朴盯着她，说道，“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好嘛，又多一个来提醒她身份的人！ 御影雨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为何要让辰帝封我为郡主？” “你本就是我的后嗣，若总是被人针对，我的威严何在。”鲁方朴冷声道，”“何况楚家最近的确有些猖狂，竟敢对你下毒，偶尔敲打敲打也是应该的。” 御影雨落心中不以为然，口中却道：“素闻辰帝与楚皇后伉俪情深？再让我入宫和亲，就不怕楚家狗急跳墙？此次玉京仙岛之行，他们就已经赌上了九璃镜了。” “九璃镜本就是皇后身份的象征，如今楚家丢失了九璃镜，他们便不敢再与你为敌了。”鲁方朴笑了笑，“你可以凭借九璃镜入主东宫。” 御影雨落暗中伸出大拇指给面前的太上师点个赞，果然老头子的脑回路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落儿，你要知道，你与辰帝才是天作之合。”鲁方朴义正言辞。 “这话是谁说的？”御影雨落一个字也不信。 鲁方朴语重心长地叮嘱御影雨落：“泧王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你可以将他作为助力，切不可妄想嫁给他。” 御影雨落摇着头，嘬着牙花子，心里腹诽：“这哪是助力，分明是备胎啊！还是永远扶不正的备胎。” “至于尹陌离，听闻你在九璃镜中救了他，你是怎么想的？”鲁方朴语气陡然转厉，“他可是你的仇人！” 御影雨落冷笑：“他若是我的仇人，怎么会为了救我身受重伤。” “此人诡计多端，反复无常，原本应该留在西戎处理军务，却带兵突然出现在玉京仙岛剿了东瀛盗匪，削了楚家的风头，又让你对他感恩戴德，可真是一石三鸟之计。”鲁方朴语气忿恨不平，想必是极不喜欢尹陌离为人了。 “太师，你为何总是与尹帅为敌？”御影雨落实在不了解这些朝廷争端，“穆夫人与我有恩，我不愿您与他们为敌。” “朝廷之争，岂是你一介女流之辈能够理解的。”鲁方朴摇头。 “那又为何让我入宫和亲，还真是有事南疆圣女，无事女流之辈，这反复无常说的当是太师你吧！”御影雨落哂笑。 “放肆，我是你外祖父！”鲁方朴怒极，一掌将身侧的座椅把手拍得粉碎。 御影雨落撇了撇嘴，颓然闭目靠坐在软榻上。 窗外的两人听到了车内的争执，相顾骇然。 太上师位高权重，就连辰帝也对他恭敬有加，何曾被人气成这样。 鲁方朴抚着胸口，平了口气：要不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定然乱棍打出去了。 御影雨落心里也不痛快，刚走了尹陌离，又落入太师府手中。这南疆圣女，倾城郡主，当得真是窝囊啊！要是想抬起头做人，看来还得培植自己的势力啊！ 马车咕噜噜穿过长乐大街，向着太师府门前走过。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车外两人便也不敢再大声议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楚家大门前。 卓轶伦纳闷，低声道：“楚家在置办丧仪，难道有人逝世了？” 御影雨落原本低落的心情一下子被勾了起来，掀起帘子问道：“楚家怎么了？” 卓轶伦摇摇头，指着挂满白幔、白灯笼的楚家门头说道：“你看，挂起了白灯笼，怕是掌事的人逝世了。” 御影雨落眼珠子一转，展颜道：“哦，难道是楚融逃走的时候被鲨鱼吃了？” 卓轶伦失笑：“那岂不是遂了你的愿。” “还是卓师兄懂我。”御影雨落伸出手掌，与马上的卓轶伦击了一掌。 车厢里坐着的太上师微微抬眸，重重咳嗽了一声，制止了两人的互动。 御影雨落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车里。 转了几道弯，马车便停在了太师府正门口，府中的小厮立刻上来牵马。 太师下了马车就径自带着两个徒弟朝着书房行去，临走还不忘横了探出脑袋的御影一眼，意思是让她安守本分，切莫胡思乱想。 御影雨落撅了撅嘴，下马车的时候水月便立刻凑了上来，扶住了她。 看到是水月，御影雨落立刻一把抱住她，问道：“太上师没有为难你吧！” 水月这名字果然起得没错，听到御影雨落一问她，立刻泪眼朦胧，眼里像是凝聚了一层水雾，如梦似幻。她摇摇头说道：“太上师并没有责怪我，只是郡主这几日出门倒是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小的罪。”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御影雨落在水月面前转了一个圈，“我带了许多仙果回来，这下子烟岚的伤就有救了。” “嗯嗯，我知道，楼主已经通知我了。”水月点了点头，“只需再修养几天，烟岚就能下床了。” 御影雨落开口问道：“你们楼主到底是谁？” 水月摇头表示不知：“楼主身份神秘，不是我们能够知晓身份的。” 御影雨落正自疑惑间，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灰头土脸的丫鬟，一看到御影雨落要往门里走，就扑了过来，跪在她面前哭道：“求郡主救救我们家小姐吧！” 御影雨落吓了一跳，冷不防心里一抖，连忙停下脚步。 水月护主，立刻挡在那丫鬟和御影雨落之间，大声喝问道：“你是谁？你们家小姐又是哪个？” 那丫鬟跪倒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闻言一边哭一边抬起一张血渍斑斑脸说道：“我叫秋萱，我们家小姐是慕容嫣。” “你是慕容嫣的丫鬟？”御影雨落大惊失色，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楚融曾经说过的话“慕容嫣在皇后的手里”，便立刻问道，“你家小姐怎么样了？” “我们家小姐被人发现私会郡主，被大爷罚去了暗狱受苦，我逃出来之前，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流掉了，她也早就昏迷了。如今……如今不知已经怎样了……”秋萱一边说一边哭，泪水滑过脸颊，依稀可辨当初是个清秀的姑娘。 “孩子……没了？”御影雨落呆了一瞬，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她知道要保住一个孩子有多难，没想到楚融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连自己妻子儿女的安危都可以不顾。 御影雨落眼眶含泪，联想到刚才在楚家门口看到的白灯笼，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刚才楚家门口挂了丧仪，水月你去打听打听，是……是谁……” 一听这话，这名叫秋萱的丫鬟便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第98章 玉环既断不复连 御影雨落派去打探的人很快就有了回应，楚家办的丧仪是为少夫人准备的，而少夫人正是慕容嫣。 御影雨落将秋萱带进自己住的寒漪阁，命丹枫悉心照顾。 她看着身受重伤的秋萱，想象着在暗狱中痛苦挣扎求生的慕容嫣。 在她心目中，慕容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善良温柔，救人于危难之中。可是这么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夫婿家的暗狱中，她的肚子里还留着夫婿的孩子，楚融真的下得去手，这可是一尸两命啊？ 她想去凭吊慕容嫣，也想为这个可怜的人儿讨一个公道，仅仅是因为救了小狐狸，楚家竟然虐杀自己怀孕的儿媳妇。 御影雨落紧紧攥着拳头，心头憋闷，还有些呼吸不畅，尖尖的指甲都嵌入了肉里，割出了一手的鲜血。 水月看到了立刻上前安慰她：“郡主，你别难过了，楚少夫人她泉下有知，定然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 “如果她真的泉下有知，就该爬起来，亲自杀了楚融。”御影雨落薄唇轻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 卓轶伦得到了消息，便赶了过来，恰好听到御影雨落的话，失声惊呼道：“小落，你想做什么？” 御影雨落擦干眼角的泪，冷冷道：“我想做什么？自然是报仇！” “报仇，向谁报仇？”卓轶伦摇头，“你别傻了，楚家对外宣传慕容嫣小产血崩。皇后亲自下旨，厚葬慕容嫣，这事就盖棺定论了。皇后回护楚家，你能怎么办？” “皇后！又是皇后！”御影雨落恨恨开口。 “皇后是楚家背后的保护伞，当初楚融在玉京仙岛上做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知道，谁又能相信呢！”卓轶伦拍了拍御影雨落的肩膀，安慰道。 “落儿，你若是想要为慕容嫣报仇，除非进宫为妃，争宠是唯一的胜算！皇后一旦失宠，楚家就能连根拔起，你与楚家的恩怨也定能迎刃而解。”鲁方朴的声音响起。 “除了入宫为妃，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御影雨落心中一痛，身为自己的外祖父，竟然一心只想着让自己的外孙女入宫为妃——争宠。 “除非扳倒皇后，否则楚家不能动。”鲁方朴摇头。 “我去找尹帅。”御影雨落下意识想到了尹陌离，脱口而出道。 “尹陌离去了西戎，你要明白，你已经离开大将军府了！”鲁方朴厉声道，“凡事都想着尹陌离，难道你与他已经……” “我们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御影雨落下意识矢口否认。 果然太上师即使身为御影雨落的外祖父，这一份威严也是很少有人能够抗衡的。 “那就好，”鲁方朴这才放缓语气，循循善诱，“只要你愿意入宫为妃，我可以帮你扫清前路的障碍。” “您为什么一定要我入宫为妃？”御影雨落实在不理解这位太上师的想法。 “你是南疆圣女，自然应该入宫为妃，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辰帝。”太上师故作淡定。 御影雨落望着太上师浑浊的眼眸，那眸中的暗沉让她心惊不已。 她点了点头：“我想亲自面见辰帝，可以吗？” “自然可以，我帮你安排。”太上师看到了希望，立刻点头。 “在此之前，我想以郡主的身份去吊唁慕容嫣，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吗？”御影雨落抬了抬下巴，一字一句道。 “无妨，后天我让小卓陪你去。”太上师满脸堆笑，“你若是想要救下这个婢女，自然也是小事一桩。” “好！”御影雨落点头，鲁方朴的回答就像是毒蛇的信子舔到了她的脸，心头感受到一丝惊悚。 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御影雨落身着一身月白色暗纹衫，戴着一顶白色的鲛纱斗笠，带着丹枫和水月一起前往楚家，秋萱原本躺倒在床上，听说要去凭吊慕容嫣，立刻爬起来，挣扎着也要一起去。 御影雨落无奈，便将她稍作打扮，带上了她。 来到楚家门口，卓轶伦上前通报，前来迎客的是楚棠。 “郡主有心了，嫂子有灵，定会感念郡主大义。”楚棠容颜凄楚，还捻了块帕子轻轻按着眼角的泪。 “装模作样！” 御影雨落在心内腹诽，脸上却不显，板着一张脸继续道：“有劳唐姑娘带我去灵堂看看慕容姐姐。” 她故意将楚棠念成了“唐姑娘”，偏偏楚棠还不敢发作，只是讪讪地笑着，将人引入了内堂。 灵堂设置在中堂，毕竟是楚家嫡长子楚融的发妻，规格自然不低。 御影雨落进去之时，发现有人跪在灵前痛哭。 看背影并不是楚融，腰背微驼，乌发中夹杂着几丝灰白，似乎是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这人身着白色的真丝锦袍，腰间束着玉带，那玉带上随便一块镶嵌的宝玉看着就价值连城。 秋萱看到来人，立刻奔上去，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口称该死。 御影雨落心里明白，这人估计是慕容嫣的父亲，金陵慕容世家的家主、江南首富——慕容良。 御影雨落来到慕容良身边行礼，道声安慰，随后便手持供香，连着拜了三拜，进退有度，谦恭有礼。 楚家回礼的竟然只是管家，不管是楚颉还是楚融都不在灵堂，而适才引路的楚棠早就已经离开了。 慕容良看着面前的秋萱，却并不答话，反而抬起泪眼瞅着御影雨落。 “慕容家主，我是慕容姐姐生前的好友御影雨落，若是您不急着回金陵，可前往秦思河边天元坊告知一声，我有要事相商。”御影雨落站在灵前，以密语告知慕容良。 慕容良惨然一笑，说道：“郡主天人之姿，既然来了，不妨看看我可怜的孩子吧！” 话音未落，慕容良突然站了起来，拉着御影雨落的手，挥开灵幔，冲入了后堂，将她带到了棺材前，一把将她按在了慕容嫣的面前。 变故陡生，楚府的管家并没有料到慕容良会将御影雨落带往后堂，急忙起身阻止，但是却晚了一步，御影雨落已经看到了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楠木棺材中躺着的正是慕容嫣，尸臭扑鼻而来，一袭紫红色的寿衣也遮掩不了枯瘦如柴的身躯，原本微隆的小腹早已扁平。 慕容嫣双眼凹陷，只剩了两个血洞洞，显然被人挖去双眼。额前一道醒目的伤疤，翻开的血肉上竟然还滋生着蛆虫，正在扭曲着蠕动。瘦削的面容即使敷了厚厚的一层白粉，也能看到脸上的青紫瘢痕，可见生前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更别说殷红的十指，磨出的骨节，破裂的嘴唇，这些无一不刺激着御影雨落的神经。 御影雨落受不了这种死亡的气息，回过头干呕了起来。 卓轶伦立刻上前，隔开了慕容良，秋萱也急忙拉住了慕容良，低声说着什么。 但是慕容良眼神冷漠，形容枯槁，只望了御影雨落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堂。 御影雨落心中痛苦，还想再看一眼棺材中的慕容嫣，但又不敢，原本那光风霁月一般温柔的慕容姐姐，终究不存在了。 慕容嫣曾将一串暖玉连环赠给银铃，又曾在中秋宴上为她出头，还曾救下斯斯一命。 如今慕容嫣腰间的连环已断，斯人已逝，再也见不到了。 “玉环既断不复连！”御影雨落字字泣血，怒声道。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慕容嫣这仇，一定要报！” 第99章 帘外春寒赐锦袍 御影雨落从楚家回去之后心里就闷了一口气，当晚便发了高烧，亲自面见辰帝一事也便搁置了。 不过病中身热之际，她还不忘让水月去天元坊守着，以防慕容良寻找上门。 好在服过仙果“东方既白”之后，她的体质已恢复如初，就连当日未曾全部吸收的灵芝之力也日渐消融，固本培元，将她的体格锻造得更为纯粹。 不出三日，她的病就痊愈了。 太上师鲁方朴为防她变卦，立刻安排她面见辰帝。只需辰帝下旨，这御影封妃一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因为要入宫面圣，这日一大早，御影雨落就被人从被窝里唤醒，坐在妆奁前盛装打扮了一番。 临上马车之前，水月传回了消息：楚融被杀手偷袭，杀手全军覆没，而楚融毫发无伤。 御影雨落气急，一口血喷在了车辕上。这些杀手是她花钱从天下第一楼雇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竟然也奈何不了楚融？ 水月连忙搀扶着她进了车厢，马车咕噜噜朝着皇宫中行去。 “让楼主再安排刺杀一次！”御影雨落暗中吩咐水月。 水月却摇了摇头，说道：“天下第一楼的杀手若是一击不中，绝不会再安排刺杀，对于楼主来说，杀手的命更值钱。” “那就从外面找杀手！”御影雨落暗恼。 “连天下第一楼都无能为力，那更不可能会有人接下这单生意了。”水月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什么时候楚融的实力竟然堪比尹帅了？”御影雨落不敢置信。 “有太后和皇后暗中相助，我们真的无能为力。”水月摇头叹息。 御影雨落心中暗叹，难怪连辰帝都要忌惮楚家的势力，准备与南疆圣女和亲，来削弱皇后一族的势力了。 那尹帅出征西戎，也不知平安与否。 御影雨落突然联想到了尹陌离，如果有尹陌离在这里就好了，不管怎么说，凭尹帅的智计一定不会像她一样束手无策。 “那慕容良呢？他有什么消息？”御影雨落问道。 “他并没有来天元坊，不过我暗中让第一楼的人去查探了他的踪迹。他似乎正在变卖家产，招兵买马。”水月细细地说着，“好像他也在找杀手，至于他想杀谁，我就不得而知了。”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慕容良当日在灵堂望她那一眼犹如吐着信子的冷血毒蛇一般。若是慕容良因为慕容嫣的死迁咎于她，也不是不可能，看来今后出门还是要小心一点得好。 “你回头和太师说一下，让他给我多安排几个护卫。”御影雨落有些不放心，如今烟岚不在身边，连个得力的护卫也没有了，“对了，楼主有没有说烟岚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应该快了吧！”水月故作轻松，笑着转移话题，“这几天小狐狸在帮聃聃姑娘疗伤，效果显着，说不定很快她们都能痊愈了。” “希望如此。” 好在去往皇宫的路畅通无阻，并没有什么杀手埋伏在侧，等着取她的性命。 这次去面见辰帝，一是想问明辰帝的身份，为何与他现代的朋友“可知幻”如此相似，另一个就是想知道辰帝如今对楚家的态度又是怎样的。 御影雨落屏息凝神来到紫宸殿后堂的书房中，毕竟面见的是皇帝，也不似在鲁方朴和尹陌离面前一般放肆。 按照规矩行礼后，辰帝屏退了众人，只留了御影雨落一人在书房中。 “老师说郡主要见朕？”辰帝年轻，但是却温润儒雅，绝不会盛气凌人，以皇帝的身份逼迫别人。因此他的言语更像是与友人攀谈，而非君臣之间的交涉。 “臣女一介蛮夷粗鄙之人，自从被封郡主之后夙兴夜寐，常常惶恐自己的德行配不上如此高贵的身份，所以忧思成疾，至今方才有机会入宫谢恩，望陛下海涵。”御影雨落先是客套了一番，见皇帝并无责怪之意，方才安心。 御影雨落顿了顿，微微抬头，又轻轻喊了一声：“可知幻？” “郡主可是在叫朕？”辰帝似乎对这个称呼颇感兴趣，径自从书桌后的龙椅上站了起来，踱步来到御影雨落面前。 “我只是胡乱说的！”御影雨落立刻否认。 辰帝目光炯炯，望着御影雨落：“你第一次见朕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 御影雨落被辰帝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跪下道：“臣女不敢！” “朕只是好奇，为何你与皇后一般，都会对着朕叫‘可知幻’？”辰帝开口，神秘一笑。 “什么？”御影雨落脑海中似闪过一个惊天霹雳，皇后和她一般，对着酷似可知幻的辰帝喊出了“可知幻”的名字。 这怎么可能？ 可知幻是云无心在现实生活中相依为命的弟弟。而云无心如今穿越到了大祁朝成为了御影雨落，可是可知幻并未穿越，除了云无心竟然还有人知道“可知幻”的名字。 若皇后真的知道谁是“可知幻”，御影雨落的身份固然可疑，皇后的身份也有待商榷了。 难道是九璃镜？九璃镜有探吉凶，通九幽之能。莫非是九璃镜告诉皇后的，那辰帝和可知幻难道真的有联系。 “陛下是不是听错了，臣女也不过是一时失言而已。”御影雨落迟疑着开口，“皇后娘娘又是何时这么称呼陛下的。” “她大病初醒之时，我记得正是去年九月末时。”辰帝逼近御影雨落，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果然辰帝距离越近，御影雨落就越心慌，额角的汗珠不住地滚落，后背的汗涔涔而下。 去年九月末，她从现代穿越至祁朝，附身在了尹陌离的身上。 而同一时间，难道还有另一个人也穿越来了祁朝？附身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所以如今的皇后，才会连九璃镜也无法开启了，因为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楚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正的皇后去哪里了？如今附身于皇后身上的又是谁呢？ “你还未回答我，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辰帝冷然开口，语声炸响在御影雨落的耳边，激得她整个人跪趴在了地上。 御影雨落心电急转，想起当日尹陌离为她辩解之言，只得说道：“可知幻乃是南疆龙神，陛下定是龙神转世，龙颜威赫，是以脱口而出此言。至于皇后娘娘的称呼，可能也与她重病初愈，神思不属，发音有些异样吧！” “哦，如你所说，我乃龙神转世，你可愿做我的妃子？”辰帝俯身，一把抬起御影雨落的下巴，问道。 “臣女……臣女不愿……”御影雨落呼吸有些不畅，却望着辰帝那酷似可知幻的容颜，大着胆子回答。 “为何不愿。”辰帝眯了眯眼。 “臣女粗鄙，不堪为妃，一切都是太师和尹帅之意，但太师为我外祖，尹帅乃是和亲大使，故而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但是臣女觉得陛下定不会强人所难……”御影雨落说到这里，故意不再说下去，想听听辰帝的回应。 果然，辰帝并没有生气，反而松了捏住御影雨落下巴的右手，站直身子望着窗外的日光，顿了顿说：“我与皇后伉俪情深，的确不愿纳你为妃。只是……” “陛下，两个人的感情不应该掺杂其他的利益，否则就变味了……”御影雨落低声道。 辰帝悠悠叹息了一声：“帝王之家，何来真的感情呢！” “您……”御影雨落圆睁着双眸，似是不可置信，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罢了，便依你所求，待你为南疆蛊母守孝期满后，便入宫为妃吧！”辰帝解下身披的锦带玉袍搭在了御影雨落的肩头。 辰帝一言，堪当圣旨！御影雨落呆立当场，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去的。 就这么草率的入宫为妃了？ 所以她入宫面见，原本是祈求辰帝陛下开恩放过她的，如今看来倒像是急着让皇上下旨封她为妃的！ 第100章 心存一腔碧血魂 封妃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倾城郡主御影雨落成为了辰帝的蝶妃。御影雨落自从接到圣旨后就沉默无言，入宫和亲终究是逃不掉的，不管是鲁方朴还是尹陌离收到消息的时候应该都很满意。 只有她，漠然地倚靠在亭子里，向着小池塘里的鱼儿撒着鱼食，大锦鲤们争先恐后聚成一团。她忽然轻笑一声，后宫中的妃子大抵就是这些锦鲤，而她手中握的鱼食，怕就是皇上了。 如今天气越发寒凉，抬眼一看皆是一大朵一大朵灰黯黯的棉絮。看天气，估计是要下雪了！ “郡主，不如我们回去吧！”水月拿来一件银灰色镶金线的貂绒披风，紧紧地笼在御影雨落的的身上，又在脖子里打了个结。 这披风领口处一圈雪白的兔子毛领，越发衬得御影雨落玉雪可人。 她笼了笼披风，问道：“这两日尹帅可有消息？” 水月先是摇了摇头，又略微点了点头。 御影雨落看着懵懵的水月有些好笑，说道：“怎么了，但说无妨。” “尹帅平定了西戎的叛乱，很快就可以班师回朝了。”水月迟疑着道，“但是，但是……西戎的仙陵国将公主送来了上京，打算与大祁和亲。” “哦？那我们这位辰帝还真是艳福不浅。”御影雨落微微哂笑。 “不，不是与陛下和亲，而是……而是与尹帅……”水月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御影雨落也听懂了。 御影雨落猛然抬眸，眼中俱是乍然，接着又微微摇头叹息：“看来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尹帅有了西戎的支持，看来朝中地位又会稳固许多，也不知道那位仙陵公主是打算嫁来和亲，还是打算让尹帅入赘招婿呢？ 御影雨落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 水月只得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当今仙陵王只生育这一位公主，并无其他子嗣。” “这么说来，这位公主是要继承仙陵王位的！”御影雨落吃了一惊，“那尹陌离岂不是要……” 御影雨落没敢再说下去，因为她看到了尹原。 “尹总管过来所为何事？”御影雨落高声与尹原打招呼，心里却暗暗不安，难道小铃儿出事了？ “在下奉尹帅之命，特来补送郡主贺仪。”尹原毕恭毕敬地回答。 御影雨落原本还在担心是不是出事了，如今倒是放轻松不少，原来是送贺礼来的。 “有劳尹总管了，还特地跑一趟。”御影雨落微笑展颜，“书墨，将我那一块新得的茶饼取来赠予尹总管。” 书墨是太上师特地拨给御影雨落的小丫鬟，平时就跟在水月后面，做做洒扫跑腿的工作，其实也是太上师安插的眼线，但是为人较为聪慧伶俐，一听这话，便说道：“郡主，这些茶饼果子都是水月姐姐收起来的，我也不知道前儿新得的是哪一块呀！” 御影雨落望了一眼水月，水月会意道：“无妨，我和你一起去取，省的你下次还是拎不清。”说罢拉了书墨一溜烟跑回了寒漪阁。 御影雨落邀请尹原入座，为他斟了杯茶，说道：“总管特地跑一趟，怕不单单是为了送贺仪一事吧！可是尹帅有什么吩咐？” “郡主多虑了，我本就是奉命行事。只是这礼物还请郡主好好保管，莫辜负了尹帅的一番心意。”尹原说罢就掏出了一方精美的紫檀木盒子。 御影雨落打开一看，盒子里躺着的竟然是当日他们冒险得来的梦星辰的碎片，这些碎片被尹陌离命能工巧匠贴合成了一条三层的梦幻蓝紫色宝石项链。即使没有日光照耀，这项链上装饰的宝石依然光彩流转，耀眼夺目，不愧是上古五大神器之一。 “尹帅怎么会把梦星辰给我？”御影雨落有些惊讶。 “尹帅曾说梦星辰乃是南疆之物，如今只是归还于你，只是天下第一楼的能工巧匠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只能仿造其形，未得其灵，神器之说，恐怕要失传了。” “他把梦星辰给了我，难道……”御影雨落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如今她已有了九璃镜和梦星辰，只需找到冥光戒、天授印和阎罗令就可开通秘境穿越回自己的时代了，想到这里不免又有了希望。 “如此便多谢尹帅了。”御影雨落笑眯眯地接过紫檀木盒子。 尹原道了声告辞便准备离开，御影雨落便让水月将尹总管送出了门。 回到房里，御影雨落细细地打量着这一串梦幻般的项链，每一颗珠子都光华流转，妙意非凡，似乎盯得久一点还会陷入迷幻之中。 “这项链太过贵重，不如贴身携带。”想到这里，御影雨落便将梦星辰挂在了脖子里，竖起了领子，倒是也没人能看得清这项链的真容。 御影雨落陷入获得神器的喜悦之中，方才想起来并未询问尹原关于尹帅回京之事，如今更不可能追出去问了，此事便作罢了。 不过是隔了两天，江湖上就发生了四件大事。 一是上京城中突然增多了几起婴儿失踪案件，大理寺奉旨查案却始终查不出缘由。 二是尹帅亲自护送仙陵国的宝雅公主进京，要知道当年南疆第一美女御影雨落也不过是大将军府的总管尹原护送回京的。这宝雅公主又是何等身份何等模样，竟然尹帅不远万里亲自护送，因此上京中人人都对宝雅公主的身份感到分外好奇。 第三件事则是江南首富慕容世家一夜之间倾覆，慕容良吊死在大门前，慕容世家上下一百八十九口人全部被烧死，大火烧了足足三天才熄灭，慕容世家的万贯家财也都被付之一炬。坊间传言，这覆灭慕容家的怕是地狱的恶魔。因为手段实在是残忍至极，就连刚满月的孩子也没有放过。御影雨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饭，硬生生将胃里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要说前几件事还是有可能发生的，最后一事才是活久见。隐居在昆仑山悬圃的天下第一高手，封剑三十年的蒙天若出山了。据说当年他一剑荡平天下，无可匹敌，可是某日却封剑隐居不再出世，这才有了尹陌离和沈琮云这些后起之秀。 而蒙天若的来意御影雨落还是略知一二的，除了蒙妤霏还能为了谁。不过蒙天若毕竟是蒙妤霏的父亲，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但是蒙妤霏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时时刻刻陪伴在沈琮云身边，甚至有一种想将定下的婚期提前的意思。当然这些小心思自然被沈琮云看穿了，又安抚了一番方才定下心来。 而泧王自从知道御影雨落封妃的消息，便黯然离京了。离京之前，大手一挥将修筑完成的永乐塔赠予御影雨落当贺礼。 很快，御影雨落和泧王的爱情故事瞬间又成为了上京城中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甚至传了十几个版本，导致御影雨落哭笑不得。 慕容良的情况她还未摸清楚，又多了一个泧王的情债，还真是债多不愁人了！ 不过好在慕容良之事很快就有了转机，这还多亏了慕容嫣的婢女——秋萱。 秋萱是慕容家的家生子，因此当时吊唁完后就随着慕容良回去了，也将慕容嫣和御影雨落的交往告知了慕容良。 慕容良痛悔万分，知道御影雨落买通了天下第一楼的杀手诛杀楚融失败。忿忿不平下，他再次出十万两白银买通黑道杀手暗中诛杀楚融，可是却无意中发现了楚融武功的秘密，原来慕容嫣的孩子和近日失踪的孩子都是楚融下的手，他自从吸收了傀族幽梦影的红日晚后便成为了鬼魅一般的人物，需要每日吸收婴儿的鲜血来控制毒性，与当日的鬼魅幽梦影一般无二。 楚融知道慕容良查到了他的秘密，一不二不休，提前一步灭了慕容世家。慕容良自从知道楚融的秘密后自知难逃一劫，也是为了偿还当日将女儿推入深渊的悔意，便将万贯家财托付给了御影雨落，只是还未来得及遣散家人，楚融便杀来了。 慕容良只来得及将秋萱送走，托她将慕容世家的信物交给御影雨落，并手书一封将来龙去脉叙述清楚，希望有朝一日，御影雨落能够为他们报仇。 御影雨落读完长信后唏嘘不已，如今她既已被封为蝶妃，自然又是皇后的眼中钉，楚家的肉中刺，如此一来，她与楚家的仇是越来越深，不死不休了。 第101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岁月弹指而过，腊月初八，这几日上京城中阳光明媚，温度也较往年高了不少，倒是有了些春天的意思。尹陌离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同行的还有西戎仙陵国的宝雅公主。 百姓在长乐大街两旁夹道欢迎，再一次见证了尹帅的军威。 御影雨落坐在天元坊临街的一面，低头望着从面前昂首骑马而过的尹陌离与同样身穿骑装的宝雅公主。 真乃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两人并辔而行，不时低声交谈。 尹陌离春风满面，眼中精光流转，不时指点着周遭的风景介绍给公主。 宝雅公主星眸含笑，唇角微弯，连连点头，两人似乎聊得甚是投机。 望着望着，御影雨落的心中不免泛起了微微酸意。 “尹帅回来了，你可要下去打个招呼？”蒙妤霏双手端着酒菜，一样一样摆放在桌上。 御影雨落连忙上前帮忙，笑了笑：“算了，事已至此，打不打招呼也改变不了什么。” 蒙妤霏坐在桌前，为御影雨落倒了一杯酒，继续开口道：“你的婚事难道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御影雨落摇摇头，回答：“皇帝金口一言，岂有更改的道理。若是抗旨，又不知道该惹出何等风波了。” “那泧王呢，他没有留下什么就离开上京了吗？”蒙妤霏又转了话题。 御影雨落捏了捏手中的杯子，又松了手，叹道：“他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有些许银子罢了，并无实权，又如何能与辰帝抗衡。” “唉，那你就……”蒙妤霏叹息。 “无妨，我入上京就是为了和亲，此事我早有预料。如今你爹下山了，他是否同意你和沈大哥的婚事呢？”御影雨落谈起了正事。 蒙妤霏撅起嘴巴，说道：“管他是否同意，总之我与云哥的婚事早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御影雨落还从未见过蒙妤霏撒娇，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是心甘情愿嫁给沈大哥，只怕你爹要气得七窍生烟了。” 蒙妤霏摇着头，笑道：“他自己小心眼，我才不与他一般计较。” “果然是仗着有爹疼爱，就肆无忌惮了，”御影雨落笑着刮了刮蒙妤霏的脸颊，“还会撒娇呢，这么大人都不害臊！” 窗外的喧闹很快就消散了，想必尹帅的军队已经回到将军府了。 御影雨落与蒙妤霏聊着聊着已经天黑了，水月催了几次，两人依依不舍，又聊了几句婚假的事宜，便离开了。 临走之前，蒙妤霏凑到御影雨落耳边说：“这几日你可听闻冷於冰的事，听说当日冷於冰曾和尹陌离定下一年之约。之前冷於风受伤他们回了千丈冰，如今冷於风伤好后，冷於冰是否就要回上京与尹陌离一决高下了？”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尹帅心思深重，冷於冰兄妹又神出鬼没，这一年之约想必也是戏言吧！”御影雨落想起当日她附身尹陌离之时做下的糊涂账，如今尹陌离承认与否也会有一千种办法脱身吧！ 蒙妤霏听罢便点了点头送御影雨落上车，还不忘提醒她明日再陪自己试衣服。 御影雨落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坐进了马车。今日驾车的是烟岚，她的伤势经过天下第一楼楼主的亲自调理已经大好了，如今又继续回到了她身边做护卫。 至于聃聃的伤已经被小狐狸治好了，连记忆也恢复了不少。只是她自知伤害了御影雨落不敢再面对自己的主人，便留在了野渡无人，跟随着穆清荷学习医术。 御影雨落也便任由她了，只是隔三差五给她送些院里厨子做的南疆吃食，宽慰她。 御影雨落坐在马车里，马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太师府走去：“烟岚，尹帅回来了，你帮我去传个信，我想约他见一面。” “是！”烟岚点点头。 烟岚经历了生死大关，武功气度又上了一层楼，接下了御影雨落的命令后便把驾车的任务交给了水月，悄然翻身离开了。 御影雨落微微一笑，如今她身边的可用之人又多了不少，总归将来入宫之后，是有些助益的。 御影雨落回到寒漪阁不久，烟岚就传来了尹陌离的回信，他似乎并不想与御影雨落见面，这倒是让她有些始料未及，心中更添了几分惆怅。 尹陌离似乎在刻意躲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入宫为妃这么重要的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郡主，白日里还阳光明媚，晚间倒是起了寒风，你看天上这云那么厚，说不定后半夜要下雨呢。”水月抱来一件大氅，给御影雨落披在肩上御寒。 “这天下雨也是带着冰珠子的，怕是免不了又要下一场大雪了。”御影雨落裹紧了大氅，看了会儿天色，便回房歇下了。 这几日为了蒙妤霏与沈琮云的婚事，她已经忙了好几天了，原本还想着晚上和尹帅见面聊一聊近况，谁料到尹陌离避她若此，竟是连一面也不愿相见了。 晚间水月燃了安神香，还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御影雨落虽然身体累极，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连安神香也似乎毫无用处了：“今夜心神不宁，倒像是有事一般。” 御影雨落心中这样想着，便披衣起身，随手拿起那件大氅，裹紧了身子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烟岚从屋檐上飞了下来，问道：“郡主怎么起来了？” 御影雨落微微一笑道：“睡不着，起来走走。这里是后院，很安全，你不妨先去睡吧！” 烟岚倔强地摇了摇头：“我远远地跟着郡主，不会打扰你的。”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走入小院中，如今寒冬腊月，这院子中的草坪倒依然翠绿新鲜，其间暗含着几缕梅香。 这院子里种了两棵老梅，还是当年鲁方朴手植的，如今早已梅开万朵，幽香四溢。倒是比屋子里的熏香更耐人寻味。 御影雨落捻着一片梅花，突然想起当年在小梅庄的场景，突然轻笑了起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一年的光景真的是变了许多。御影雨落正在感伤，手不自禁摸到了脖子里挂的梦星辰，又有些心神不宁，都说神器有灵，这梦星辰却像是缺了一半，聚不起半分灵气。 “你这姑娘，倒是生得好看，怪不得霏丫头喜欢粘着你。”一声雄浑的男声自远处响起。 这声音乍然响起，倒是把御影雨落吓了一跳。 烟岚也已炸起，挥剑向来人出声处攻去，却并未发现来人，一时惊疑不定。 两人慌忙四顾，御影雨落大声道：“什么人？” 她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护院，可是护院还未进来，御影雨落已被人一把抱起，向向着天空飞去。 “你是谁，想带我去哪里？”御影雨落失声惊呼。 任凭烟岚武艺高强，但也被这人的速度惊呆了，她如今的剑术已出神入化，又服下了仙果“东方既白”，早已今非昔比。可是她连出剑都来不及，御影雨落就被人劫走了，如今武林中有这等身手的高手绝非无名之辈，而且屈指可数。 烟岚并未停留，立刻将御影雨落被人劫走一事告知了天下第一楼。 第102章 闲登小阁看新晴 “阁下深夜将我带到此地，所为何事？”御影雨落颤巍巍坐在塔顶的屋脊上，周身笼罩着一层蝶影。 即使她身负幻蝶蛊，但是站在这么高的塔尖，依然不敢托大，只得一手扒住身下的琉璃瓦，一手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还好如今身形瘦弱，又有蝶舞护体。 若是穿越前的体重，估计早把琉璃瓦压塌了！ 她被人带到了永乐塔的塔顶，好在当初建造此塔的时候，塔顶的位置也就勉强能够紧凑地站上两个人。 劫持她的黑衣人轻功绝顶，不过是几个起落，就已经将她丢在了这上京城的最高处了。 而那黑衣人站得更高，一脚轻点塔尖顶，另一只脚却是悬浮着，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看不真切。 吹面的寒风有些冷，御影雨落有些庆幸，幸好水月给她裹了件大氅，还不至于冻死，回头要给水月塞个大红包。 但是寒冬腊月，朔风凛冽，即使身披大氅，也不免瑟瑟发抖。 檐角的铃铛不停地叮铃作响，御影雨落的心也跟着晃个不停。 她不敢抬头，只敢偷摸着瞄两眼，劫持她的人全身拢在了一件黑色的长袍中，背着手，蒙着脸，看不清样子。 对方气势凌厉，站在塔顶俯视着御影雨落，好似俯视蝼蚁的神只。 绝非常人，毕竟常人站这么高不被冻死也被吓死了！ “你不怕我？”黑衣人语声转冷。 御影雨落略微皱眉：“难道阁下半夜将我掳来，就是想看我害怕的样子吗？” “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认出了我是谁。”黑衣人刻意压低声音。 “……”御影雨落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道，“西昆仑下山一事人尽皆知，我虽然是一介女子，也是了解武林动向的。” “既如此，你应该是知晓我将你掳到这里的原因。”黑衣人傲然说道。 他不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以他的身手，天下人的性命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偌大的上京城，若不是有尹陌离镇守，辰帝也不见得能够安心坐稳皇位！ 而如今辰帝竟然防尹帅至如此地步，也不知是福是祸！ 御影雨落望着天下第一高手，思绪却飘得远了。 蒙天若没有料到，还有人能够当着他的面分心，便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的问题，御影雨落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人正如蒙妤霏说的，不过是个“小心眼”的父亲罢了，又怎会真的与她计较。 御影雨落站在塔顶，并不敢过分往下望，毕竟这么高还是有些腿软的。 “若您是为了蒙姐姐和沈大哥的事，大可不必。”御影雨落谨慎地措辞，“您有什么意见，直接去找蒙姐姐。她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找我又是为何？” “我一向不喜欢为官之人，这沈琮云是当朝右相之子，一个纨绔子弟，如何配得上霏丫头。”这蒙天若虽是蒙妤霏的父亲，但是却对沈琮云有偏见，是以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沈大哥并非纨绔子弟，他和蒙姐姐可以说是患难见真情，为了蒙姐姐，还甘愿舍弃富贵生活……”御影雨落忍不住开口为沈琮云辩解。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倒是敢为他说话！”蒙天若极为护短，并没有责怪蒙妤霏，反而找上了御影雨落，“听说是你撮合他们的？”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想必西昆仑也不是棒打鸳鸯之人。”御影雨落听出蒙天若的语气不善，不禁为他们暗暗捏了把汗。 “你别对我用激将法，我若是想要为难那臭小子，霏丫头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至于你……自然无妨！”蒙天若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逻辑也是有趣得紧。 御影雨落在心里狂翻白眼，敢情是欺负她无人撑腰啊！ “西昆仑别来无恙，此来上京有何见教？”尹陌离凌虚御空，踏步而来。 御影雨落心中一喜，撑腰的人来了！ 尹陌离身着银灰色云龙暗纹锦袍，月光洒在衣服上，龙纹若隐若现，傲然于世。一头黑发束起，嵌着鸽子蛋大的寒山玥，一派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凌空站在檐角。 “尹陌离？”蒙天若眼中有一丝讶然，“多年未见，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多年前承蒙西昆仑赐教，如今十多年过去了，竟看不出丝毫变化！”尹陌离虽是笑着说的，但是眼中却不见一丝笑意。 言下之意就是，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寂寂无名的尹陌离成为了大祁第一，而蒙天若除了年龄见长，武功却丝毫未变！ 这话让蒙天若听着有些不爽，眯了眯眼睛，周身的气势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周围的温度也低了不少。 御影雨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似小猫一般，轻轻地皱起了鼻头，不由得裹紧了大氅。 尹陌离并未看向御影雨落，但是御影雨落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 他使出凌虚功，抵抗蒙天若散出的寒意，便如同一轮会发热的小太阳一般，御影雨落便不由自主地向他靠了过去。 感受到了两人的剑拔弩张，御影雨落打了个哈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尹帅与西昆仑既然是旧识，那不如我们下去说？” 她的腿有些软，坐在琉璃顶上半天，更是有些站不稳了。但是她必须站起来，不管是尹陌离还是蒙天若，她并不希望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以她想要阻止。 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尹陌离忽然起了一丝微愠：这个女人，真是一天到晚给他惹事！ “这塔顶风光正好，难道你们不觉得吗？”蒙天若眼风一扫。 他的内力随风而发，令御影雨落的腿不敢再迈动半分，只能连声说“是”！ 天下第一的威势，让她有些呼吸都凝滞了，片刻功夫，便憋得有些气短。 “据我所知，您的夫人也是南疆蛊女吧？”尹陌离从檐角飞落在御影雨落身边，一手贴向她的后背，为她输送内力。 御影雨落差一点就背过气去，若非尹陌离相救，她怕是就被憋死了，是以并未听到他说的话。 “看不出来，你消息倒是灵通。”蒙天若眼光微凝。 “这位御影姑娘是南疆圣女，与您夫人也算是一脉相承。”尹陌离搬出蒙天若的夫人原来是为了御影雨落。 “你说她是南疆圣女？”蒙天若似乎若有所思，望着御影雨落出了神。 他的目光有些炽热，尹陌离不自禁向前站了一步，将御影雨落揽在身后。 “令嫒与她关系匪浅，若是伤了她，令嫒怕是要伤心了。”尹陌离每一句话都似为蒙天若着想，但其实都是为了御影雨落开脱。 蒙天若虽然年纪大了，武功深不可测。尹陌离虽然身负大祁第一的虚名，但是蒙天若三十年前就已是天下第一了，如今的实力有多强，尹陌离也不能判断。 若是平地还好，如今在这高高的塔顶上，极是危险，万一误伤了御影雨落，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她是南疆圣女，可有凭证？”蒙天若忽然开口问道。 尹陌离微微皱眉，御影雨落的身份天下皆知，蒙天若竟然不知道？ 尹陌离开口道：“她是由我尹家军亲自护送进京和亲的南疆圣女，身负幻蝶蛊，这难道还有假？” 蒙天若语气冷厉：“圣女的身份不是靠修习幻蝶蛊承认的。” 尹陌离辨不出蒙天若话里的意思，不便作答，只是以凌虚功护体，以防万一。 蒙天若停了半晌，问道：“南疆圣器梦星辰，是否在她身上？” 第103章 云旗猎猎翻青汉 “西昆仑此话何意？”尹陌离虽然不知道蒙天若的意思，但看蒙天若的表情，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想要证明御影雨落的身份。 “据我所知，南疆圣器梦星辰早已遗失，怕是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如今倒是什么人都能称为圣女了。”蒙天若仰头望着夜空，不屑地说道。 御影雨落心念电转，这蒙天若竟然怀疑起了她的身份，好在她身上有梦星辰的碎片，尚可以蒙混过关，这还多亏了当初尹陌离把梦星辰还给了她。 只是蒙天若如果真有验证圣女身份的方法，她岂不是就要被打道回南疆了？ 那么她的将来又会如何呢？ 念及此处，她不禁开口问道：“西昆仑之意，是我这南疆圣女是必须得到梦星辰的认可？” 蒙天若双眼眯了眯，却并不答话。 “莫非是有什么方法，还能辨别圣女的真伪？”尹陌离突然开口。 “拙荆在世时，嘱托我务必将这些碎片交予南疆蛊母的手中，可是我屡次求见你姨婆，她都将我拒之门外。”蒙天若叹了口气，徐徐说道。 “这些事情，姨婆并未向我提起。”御影雨落迟疑着开口。 她附身之时，蛊母早就已经死了，根本就不清楚蛊母和蒙天若之间的事情。 “我与你姨婆之间的事情，你也无需知道，若是你做不到合格的南疆蛊母，这梦星辰碎片我自然是不会交给你的。”蒙天若抬手，他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串不规则的星形手链。 “这是……”御影雨落吃了一惊，“梦星辰的碎片……” 就连尹陌离也未料到，这南疆神器梦星辰，竟会在蒙天若的手中。想必是当初蒙天若的夫人离开南疆之时，就已经把梦星辰带走了。 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世人都称我为天下第一高手，却不知道若不是有这梦星辰之助，我是无论如何成不了天下第一的……”蒙天若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眼中闪烁了几点光芒，“可惜，拙荆却为我所累，香消玉殒了。” “这梦星辰还能助人修炼倒也是闻所未闻。”御影雨落低声嘀咕道，“奇怪，我戴了这么久，功力怎么也没有提升呢？” “你说什么？”蒙天若虽然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但是依然听到了御影雨落的低语，目光微凝。 “没……没什么……第一次听说神器还能修炼，有些惊奇。”御影雨落暗暗心惊，在天下第一的面前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尹帅没告诉你？”西昆仑语气不屑。 他周身气息流转，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低了不少。 御影雨落拢了拢自己的斗篷，转头望了尹陌离一眼，不解道：“尹帅也知道？” “神器养人，世人都知道。西昆仑的夫人与你也算是一脉相承，相信他自然愿意将梦星辰的碎片交还给你。”尹陌离简简单单就把这个话题转移了，同时三言两语就想将西昆仑手中的碎片给御影雨落。 蒙天若哈哈一笑，不置而否，对着御影雨落道：“你若是有能力使出琉璃羽蝶蛊，我便将梦星辰的碎片交给你。” 御影雨落愣住了，幻蝶蛊中琉璃羽蝶是最厉害的蝶蛊，可惜她至今未学会琉璃羽蝶，只修炼至蓝紫色的光明女神蝶。 “我……我不会……”御影雨落正想拒绝。 却听尹陌离道：“琉璃羽蝶是蛊母的成名绝招，她练成羽蝶不过是时间问题。” 蒙天若傲然道：“时间？她如今已然成年，若是还未练成琉璃羽蝶，要么是身份有问题，要么是蛊母并未全心全意教你幻蝶蛊。” 蒙天若说罢随意一弹，似有一股激烈的气流飞向御影雨落。 好在尹陌离一直细心留意两人之间的一举一动，看到蒙天若的动作，立刻出手回护御影雨落。 两人的掌力在空中交汇，好在蒙天若并未使出全力。两人俱是当世高手，虽然只是简单交手，却足以让御影雨落陷入风暴中心。 何况她如今站在塔顶，时刻有生命危险，无奈她急忙幻出蝶蛊，蓝紫色的光明女神蝶绕转全身，更增添了一股神秘而惨淡的气息。 “光明女神蝶？”蒙天若吃了一惊，似是想起了他的夫人，出手慢了一瞬，尹陌离见此便也适时收手。 “姨婆用心教过我，可惜我只练成了光明女神蝶，是我自己太笨了，但我的确是南疆蛊母的传人。”御影雨落急忙开口释疑。 她最怕人家质疑她的身份，一听这话就急急开口辩解。 御影雨落话音刚落，就到一声：“姑姑，你怎么样了？” “斯斯？”御影雨落听到呼唤，望向话音处，一只六条尾巴的狐狸赫然出现在塔顶。 “九尾银狐？你怎么在这里？”蒙天若望向小狐狸，失神片刻。 “你们认识？”御影雨落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想去拉住斯斯。 斯斯却跳到御影雨落面前，意图挡在她和蒙天若中间，四只爪子牢牢地巴住琉璃瓦，张开六条雪白的狐狸尾巴，声势有些惊人。 “六尾？”蒙天若奇道，“你不是九尾狐吗，你的尾巴是被谁砍了？” 斯斯回头，与御影雨落面面相觑，仿佛在问：“这人是谁？” “这是西昆仑蒙天若，斯斯你们认识吗？”御影雨落出言提醒。 斯斯摇头，眼中有些茫然，它不便在生人面前开口，便继续装哑巴。 “九尾狐天生王者，竟会奉你为主?”蒙天若目光闪烁，更是有些不可思议。 斯斯一来，就连蒙天若都有些动摇，他与九尾狐之间似乎交情匪浅。 可惜斯斯却并不认识蒙天若，丝毫也想不出与他之间的交集。 尹陌离瞟了一眼勉力支撑身体的御影雨落，说道：“圣女自有天庇佑，自然万物归顺，不如我们先下去再说。” 他一而再再而三强调御影雨落的身份，蒙天若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挺会为她着想，可惜我听说她即将入宫为妃了。”蒙天若嗤笑道。 “西昆仑消息如此灵通，想必也不会真的为难南疆圣女了。”尹陌离也淡淡一笑，“在下已经在三楼备下薄酒，希望西昆仑赏脸。” 蒙天若哈哈一笑，袍袖一挥，一人先向塔下飞去。 尹陌离走近御影雨落身边，伸出左手。 御影雨落伸手拉住尹陌离，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却迟迟不动身。 “怎么了。”尹陌离冷冷地开口。 御影雨落不由脸红道：“我腿软了，站不起来。” “姑姑，我来帮你。”小狐狸斯斯刚想上前去帮忙，却被尹陌离一挥袖子，斯斯倒栽葱一般咕噜噜沿着屋脊滚了下去。 “斯斯……”御影雨落失声惊呼，急忙扑向斯斯滚落的方向。 从塔顶向下望去，御影雨落一阵晕眩，整个人也向下栽落。尹陌离飞身而下，卷起御影雨落向下飞去。 “这么点高度对于六尾狐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尹陌离难得开口解释，“倒是你笨手笨脚，一点事情都做不好。” 御影雨落被尹陌离抱在怀里，头脑还晕乎乎的，但是尹陌离怀里颇暖，倒让她有了些许暖意。 第104章 雷鼓嘈嘈殷碧流 尹陌离平时盛气凌人，总有一股天生贵胄之气，压得御影雨落很不舒服，今夜倒是温柔了不少，这股凌厉的霸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呵护与温柔。 落下之时，寒风灌入了御影雨落的口鼻，但她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尹帅，听说你要与仙陵国的公主和亲了？” “国家大事，与你何干。”尹陌离一边飞身而下，一边为其挡风，怀抱着御影雨落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御影雨落无声地叹了口气，与他一起经历这么多事，她依然是走不进他的心里。 御影雨落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终究是异世界的一缕幽魂，想得太多也无济于事。” 眼看尹陌离翻身跳进三楼的窗台，御影雨落立刻从他怀里挣扎着起身。 尹陌离松了手，御影雨落跳开一步，仿佛并不愿与他多接触似的，一站稳就着斯斯，还好如尹陌离所说，斯斯早就安全地落了下来，蒙天若正在和它聊着什么。 小狐狸却一脸天真，既不开口，也不提出反驳，就真的如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宠物一般，但这只小宠物可是曾经力敌妖蜃的英雄呢！ 御影雨落长吁一口气，这次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但是西昆仑这么一尊大佛一直杵在这里，总让人心怀不安，若是小狐狸惹到他又该如何是好。 御影雨落转了转眼珠，悄悄唤来一个侍婢，让她去天元坊给蒙妤霏递个消息。 这侍婢名唤莲花，闻言望了一眼尹陌离，见没有人反对，便悄悄退出了门，向天元坊奔去了。 御影雨落这才安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前的一桌美食让她食指大动。 刚才在塔顶上一番折腾，又吹了半日的冷风，早就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如今便再不客气，捻了一块燕窝酥酪卷塞进了嘴里，先祭了五脏庙再说。酥酪卷入口甜而不腻，味道绝妙，一下子就滑入了她的食道。 御影雨落不禁感叹：“尹陌离选的人，就连厨艺都如此出众！” 永乐塔如今是御影雨落的私产，但是驻守在此的护卫和侍婢都是尹陌离挑选出来的天下第一楼的人。 他虽非天下第一楼楼主，但是这些人依然唯他马首是瞻。 而且这些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各行各业的高手。就连保镖中都有厨艺高手，这倒是让御影雨落有些刮目相看的。 天下第一楼各司其职，有的负责刺探追踪，有的负责暗杀，也有一些是保镖护卫。只不过他们都有各自的上级，不可越级行事。但尹陌离交代过，但凡与御影雨落有关的事情，可直接向其禀告。 因此一发现蒙天若将御影雨落劫持到了塔顶，很快就将消息告知了尹陌离。所以他才能来得这么快，若再晚一点，西昆仑随手一指，御影雨落可能就要从那么高的塔顶跌落下来了。 尹陌离念及此处，面色有些不善，虽然面前美味佳肴，却并没有动筷子。 御影雨落冷不丁瞟了一眼尹陌离，被他脸色惊了一惊，悄悄地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蒙天若依然坚持不懈地和斯斯沟通，期望小狐狸能够想起老朋友，看来两人之间颇有渊源。 但显然他的不屑一顾，更是惹怒了尹陌离。 两人都是当世枭雄，无声的较量已经让人不堪重负。 御影雨落夹在中间有些抵挡不住，竟然打起了冷战，刚刚吃下去的酥酪卷被这冷意一击，竟响亮的打出了一个冷嗝！ 御影雨落连忙捂住嘴巴，望了望蒙天若，又望了望尹陌离，眼里俱是惶恐。 尹陌离看出了御影雨落眼中的害怕，便松了松紧绷的脸颊，吐了口气，倒了杯酒，递给蒙天若，笑道：“西昆仑难得光临上京，尹某先敬你一杯。” 蒙天若抬了抬眸，却并不答话，也没有接过酒杯，依旧在絮絮叨叨地和小狐狸回忆从前。 尹陌离脸色更差了！ 御影雨落吞了口唾沫，这蒙天若要不要这么牛，不给尹陌离面子，就不怕尹帅率三十万兵马踏平你昆仑悬圃？ 果然，尹陌离一开口就是“国家大事”：“西昆仑劫持郡主一事，还请给朝廷一个交待，也好让我回宫复命。若是故意为之，不免让吾皇觉得西昆仑藐视王法。若非故意，还请西昆仑澄清缘由，并向郡主道歉。” “笑话，一会儿南疆圣女，一会儿祁国郡主，你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倒也不少。”这话是蒙天若对御影雨落说的。 蒙天若再次忽视了尹陌离的问题，尹帅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御影雨落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有些懊恼，她为什么要坐在椅子上，她应该缩在桌子下面去。 早知道刚才就不让莲花去寻蒙妤霏了，应该她自己亲自去！ 两大高手若是一言不合就开打，这刚建成的永乐塔说不定当场坍塌！ 果然，待在这里准没好事！ “西昆仑说笑了，她既是南疆圣女也是大祁的郡主，将来还会是吾皇的贵妃。蒙先生若还是想要与她为敌，不如想一想是否值得。”尹陌离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话有些要挟的成分在里面，但蒙天若却丝毫不惧，论武功他三十年前就已经纵横江湖，赢得天下第一的豪名了。 “身份的问题稍后再说，这小狐狸颇有意思，听说是你的宠物。”蒙天若对御影雨落笑了笑，问道，“不知可否将它借我一段时间。” 御影雨落一听蒙天若要把小狐狸带走，立刻摇头道：“蒙先生别开玩笑了，这小狐狸太调皮了，不仅吃得多，还总是惹事，就不劳烦蒙先生教养了。” 说着御影雨落就上前将小狐狸抱了起来，想要将它带走。 小狐狸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它刚才听蒙天若与它絮叨的内容有些特别，似乎与它将来能否成为九尾狐有关。但它不便当众拂御影雨落的面子，便望了望尹陌离。 尹陌离转了转手中的空酒杯，忽然接口：“小狐狸缺人管教，正好交给西昆仑管教两天，也好脱胎换骨。”他耳聪目明，自是听到了一人一狐的谈话。 听到尹陌离的话后，小狐狸回头望着御影雨落“吱吱”叫了两声，点了点头。 “你想和他去昆仑山？那银铃怎么办？”御影雨落皱了皱眉，低声道。 斯斯一听到“银铃”二字，两只黑琉璃般的眼睛中藏了些不舍。 对啊！大将军府危险重重，它身负保护银铃的重任。若是将她一人留在府中，时间一长肯定不安全，想到此处，斯斯低下了头。 “无需带去昆仑山，我会在上京逗留一阵子，不过暂借几日，定会保它安然无恙。”蒙天若对斯斯的确很感兴趣，但九尾狐天生神种，不能强人所难。 “白日里它可随你去任何地方，但是夜里它必须回家。”尹陌离开口道。 御影雨落不解何意，但是看斯斯的神情，似乎它也想跟着蒙天若去一探究竟，便不再出声拒绝了。 “一言为定！”蒙天若听到这话，似乎放下了重重心事，竟然主动倒了杯酒，敬了尹陌离一杯。 尹陌离陪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酒问道：“蒙先生看上斯斯，是它的福气。但它是郡主的爱宠，若是几日不见，郡主定然思之如狂。不若……”说到这里，尹陌离住口不语，望了御影雨落一眼。 斯斯聪明，立刻明白了尹陌离的言下之意，立刻回身扒住了御影雨落的身体，眼眶里还包了一包狐狸泪，生动地上演了一出人狐不舍的场面。 御影雨落心下狐疑，不知道尹陌离和斯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蒙天若岂是傻子，看了尹陌离一眼，不屑地笑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拐弯抹角。” 尹陌离徐徐开口：“适才在塔顶阁下说手中有南疆圣物梦星辰，不如将圣物物归原主，如何？” “原来是看上了南疆圣物梦星辰，果然人人都说尹帅是只老狐狸，只是我拥有的不过是一些碎片，并无开天辟地，穿越时空之能。不然我早就……”说到这里，蒙天若住口不言，言语间颇有些唏嘘。 “罢了，待我与小狐狸解决我的事情后，就将这些碎片交给你，也算是了了我答应拙荆之事。”蒙天若豪气干云，竟然一口答应，就将这人人觊觎的天下至宝拱手送人了。 第105章 天仙狂醉揉云碎 “爹，快放了雨落，她是我的好姐妹！”人还未到，蒙妤霏的吼声已经到了。 待到蒙妤霏急匆匆赶来时，只看到蒙天若与尹陌离两人开怀畅饮，早已经有七八分醉意，就连小狐狸也偷喝了好几杯杯，跳在桌子上耍酒疯呢。 而御影雨落则在一旁扶额叹息。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蒙天若虽然在呵斥她，但是语调并不严厉，反而有些宠溺。 “怎么回事，我爹怎么会将你劫持到这里来的？”蒙妤霏尴尬地坐在御影雨落身旁，悄悄道。 “你爹估计是寂寞了，找我过来说说话。”御影雨落拍了拍蒙妤霏的手背，低声宽慰了一番。 “若是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千万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蒙妤霏双手合十做低伏小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自然不会同他计较这些，不过他的言辞之间似乎并不喜欢沈大哥，你们的婚事恐有波折！”御影雨落低声提醒。 蒙妤霏听到这话，眼眶红了红，嘀咕道：“我就知道，他总是不相信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我长大了还是这样。在他眼里，我的选择永远是错的。” “你这话不对，”御影雨落叹了口气，开解她道，“不是他不相信你，而是他不放心你！” 云无心现代的身份是孤儿，穿越后的御影雨落也是孤女，并没有父亲在身边时时提点，但是她特别能理解蒙天若的做法。 有哪一个父亲不为自己的儿女操心呢？ “想必那位沈相，也曾对沈大哥说过这些话吧！”御影雨落有感而发。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已经成年了，何况云哥的为人你我都清楚。我和他的婚事势在必行。”蒙妤霏颤抖着咬了咬下唇，瞬间唇瓣上就出现了一道红痕。 “那你打算怎么做，真的要在你父亲眼皮子底下忤逆他？你就不怕西昆仑找沈大哥麻烦？”御影雨落问道。 “他若是敢伤害云哥，我一辈子不原谅他。”蒙妤霏固执地低声道，说完还不忘恶狠狠地剐了蒙天若一眼。 御影雨落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更无奈地摇头，父女俩还真是一样的脾气。 蒙天若被女儿无缘无故嘀咕了一番，酒便有些醒了，看到蒙妤霏似乎不开心的样子，便问道：“霏丫头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蒙妤霏不答，将脸转向了另一边，撅着嘴巴，一副小女儿情态。 蒙天若转了转眼珠子，怒声道：“一定是姓沈的臭小子，看我不削了他。”说罢就要起身出门干架了。 小狐狸看到蒙天若要去打架，它也站了起来，呼哧呼哧挥着小拳头，摇着狐狸尾巴助阵呢！ 御影雨落看到了，给了小狐狸一记爆栗，小狐狸头一晕便栽倒在了御影雨落的怀里。 而蒙妤霏立刻拉住了蒙天若的袖子，道：“爹，您不必装腔作势。您若是来阻止我嫁给云哥，我定不会再见你。” 蒙天若立刻呵斥：“你看看哪个大家闺秀，时不时将嫁人这话挂在嘴巴了？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不是您教我的嘛？”蒙妤霏立刻反驳。 “嘿，”蒙天若没料到自己的女儿如今竟然敢顶嘴了，转眼看着一旁憋着笑的御影雨落，说道，“一定是你，唆使霏丫头嫁给姓沈的臭小子，快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想到天下第一高手竟是个老顽童。”御影雨落摇头，轻抚着小狐狸叹息。 “你嘀咕啥呢，是不想要梦星辰的碎片了吗？”蒙天若大着舌头问道。 “梦星辰？”蒙妤霏诧异道，“我爹有梦星辰的碎片吗？” 御影雨落点了点头：“据说是你母亲让他转交给我姨婆的。” “我娘的遗物？”蒙妤霏听到“母亲”二字便有些感伤，“梦星辰是南疆圣物，传说有改天换地之能，向来只有南疆圣女才有，怎么会有碎片在我娘的手上？” “这就要问你的父亲了。”尹陌离蓦然开口，“也许他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御影雨落无声地望向尹陌离，尹陌离不经意地举杯继续向着蒙天若劝酒。 他的袖子一扫，将小狐狸从御影雨落身上扫落在地。小狐狸成功地滚落在了御影雨落的脚边，成为了她的暖脚狐。 “我娘的事情，我爹一向说的很少，只说她是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人，却因为他天下第一的虚名，害死了我娘。”蒙妤霏回答。 显然蒙妤霏也并不清楚当年的事情，御影雨落手不自禁抚摸着脖子里的项链，这一段项链还是当日从玫瑰鸳鸯藤以及吉野太郎手中得到的梦星辰的碎片组成的，若是加上蒙天若手中的碎片，说不定就能拼成完整的神器“梦星辰”了。 四人喝酒聊天，很快便天亮了，上京城落了一夜的雪，竟是一片大好雪景。 天一亮，尹陌离便告辞回府，准备上朝。 好在尹陌离一早便将御影雨落平安无事的消息传递给了太师府，这才没有进宫去寻禁卫军帮忙，否则扰了辰帝的清梦，又该挑起江湖与朝堂的恩怨纷争了。 而蒙天若也带着小狐狸离开了，御影雨落眯着眼睛送他们离开，雪落在她的眉睫上，积聚起了朵朵寒酥，眼睛一眨，又融化成了一片氤氲。 蒙妤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望着远去的一人一狐，喃喃自语：“真奇怪，我父亲真的见过九尾狐？” “怎么了，什么奇怪的？”御影雨落诧异地问道。 蒙妤霏摇摇头：“我父亲曾说过他年轻时受过九尾狐的指点，难道就是斯斯的先祖吗？” 御影雨落心里也蒙了一层阴影，蒙天若让斯斯帮忙，什么事情是连天下第一高手都无法摆平的呢？难道有了小狐狸帮忙就能够解决问题了。 “我先送你回去，最近上京城中人心惶惶，杀婴案越演越烈，云哥也有些烦心呢。”蒙妤霏送御影雨落上了马车，絮絮叨叨地说。 “哦？杀婴案是府尹之事，和沈大哥有什么关系？”御影雨落不解。 蒙妤霏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城中凶险，已经失踪了五六个小婴儿了。辰帝震怒，将府尹革职查办，把杀婴案交给了沈相负责。若是半个月内没有查出凶手，沈相的前途也堪忧。” 御影雨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可有什么线索？” 蒙妤霏摇了摇头：“沈相派人来请了云哥好几次，云哥都闭门不见，其实云哥心里也苦，都是为了我。” 蒙妤霏愁容满面，看得御影雨落心中难过，说道：“你别急，回头我向尹帅打听打听，看看他有没有线索。” “嗯，也只能这样了。”蒙妤霏叹息着，红了眼眶。 御影雨落回了寒漪阁，便向卓轶伦打听关于杀婴案的消息。卓轶伦虽然关注此事的进展，却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她便只能向尹帅求助，水月和烟岚出自天下第一楼，也被她派去打听消息。 傍晚时分，尹帅才捎来消息，让她别管这趟浑水。 “为什么？”御影雨落不明白。 烟岚摇摇头，说道：“郡主想要打听的消息一向都是优先处理，但是这回尹帅下了禁令，不让你管。” “大将军的官威这么大，这是在我面前耍威风吗？”御影雨落有些生气。 “不是，只是最近上京城中鱼龙混杂，消息也有真有假，怕您出去受骗。”水月急忙解释，“尹帅也是为您好。” “为我好？”御影雨落皱眉，“他什么时候为过我，还不是为了他的天下。”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失言，尹陌离的野心，可不能让别人听到，太师府中耳目众多，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为上。 第106章 忧来思君不敢忘 蒙天若一来，御影雨落便有些担心，不出几日蒙妤霏和沈琮云就要成亲了，若真的被蒙天若破坏了可怎么办。 偏偏这几日鲁方朴还不允许御影雨落出门，还派了许多高手重重包围寒漪阁。一是蒙天若神出鬼没，若是再次前来劫人，也好有个应对之法；二是据说杀婴案愈演愈烈，上京城人人自危，到处是禁卫军盘查各路行人，鲁方朴生怕真有歹人对她起了杀心行凶。 早前传出杀婴案的线索，竟然指向妖物行凶，这两日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手中的筷子夹着面前的一碟响铃酥，碎了就换一块，连续夹了好几次，总是不往嘴里送。 “郡主，这响铃酥都碎了，还可以吃吗？要不我让厨房再换一碟？”水月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劝道。 御影雨落这才回过神来，放下筷子：“斯斯呢？这几日还是和蒙老先生一起神龙见首不见尾吗？” “大将军府传回的消息，斯斯每日跟着西昆仑出门，忙到很晚才回来。”烟岚躬身禀道。 “尹帅没说什么？”御影雨落问道。 烟岚抿了抿唇道：“尹帅也曾派人跟踪过一人一狐的行踪，奈何天星部派出的绝顶轻功高手依然近不了西昆仑的身，很快便失去了消息。” 御影雨落沉吟不语，心中的不安更甚。 “不过，”烟岚继续说道，“尹帅推测他们去的地方有可能是当初收服玫瑰鸳鸯藤的古庙。” “哦？蒙天若也知道玫瑰鸳鸯藤之事？莫非当初梦星辰碎片遗失，就是他做的？”御影雨落皱了皱眉。 “尹帅并没有细说，只说……”烟岚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了？”御影雨落觉得纳闷，“尹帅说了什么？” “尹帅让您留在太师府，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烟岚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 御影雨落心里一惊：“鲁方朴不让我出门是担心我的安危，尹陌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好心了？” “他不过是一军之将，还能制约我的行踪？”御影雨落哂笑。 烟岚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般吞吞吐吐了？”御影雨落笑了笑，“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尹帅也是为您好，担心您惹上是非。”水月连忙解释。 “惹上是非，这是何意？”御影雨落秀眉微蹙，“出门就会惹上是非吗？” “那是因为……因为……”水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烟岚捂住了嘴巴。 “郡主留在寒漪阁就好，其他的事太上师和尹帅会想办法的。”烟岚说完这句，就拉着水月福了一礼，退了出去。 “你们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呢？”御影雨落不解，心下更是有些许不安。 待两人退出之后，御影雨落想了想，还是幻化出了一只蓝紫色的光明女神蝶，留下了特殊的印记，让它去找斯斯。 蒙天若并未责怪御影雨落撮合蒙妤霏和沈琮云之事，只是整日带着斯斯早出晚归，已经连续出门七日了。 这七日去了许多地方，还曾去了祁旻帝的皇陵。这可把斯斯吓得不轻，还以为蒙天若是让它去盗墓了。 这小狐狸虽然手脚勤快，却不会挖土啊！ 这日两人又来到了当日尹陌离和御影雨落找到玫瑰鸳鸯藤的古庙里。 短短几日，蒙天若告诉了他很多消息，也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么。 “这里有什么古怪之处？”斯斯口吐人言。 “你可曾听说过傀族？”蒙天若双眼射出精光，望着毫无破绽的古庙。 “傀族？”斯斯摇了摇头。它的年纪还小，御影雨落不会告知它这些秘辛，就连它原来的主人冷氏兄妹也从未告诉它这些。 “傀族是上古时期的遗民，这开天五大神器统统都是傀族的产物，只是后来被‘人妖魔巫’占为己有。若是能找到傀族后人，说不定有机会重塑梦星辰。”蒙天若解释道。 “你既然想要重塑梦星辰，为何还答应将碎片给我姑姑？”斯斯有些怀疑。 “据说梦星辰的能力是穿越时空，但是阎罗令能与死者沟通，我只是想与拙荆见一面而已。”蒙天若的声音有些空灵，回忆起了自己的妻子。 “嘶~”斯斯有些牙酸，看不出来这么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还是个情种。 “九尾狐乃是天生灵物，如果我找不到梦星辰或者阎罗令，就只能助你修炼出九条尾巴了。”蒙天若忽而一笑，对着斯斯说道。 “你要助我修炼成九尾狐？”斯斯有些惊讶。 “我虽不知道将来发生什么，但是之前的经历还是历历在目的。”蒙天若叹道，“世事变化，没有想到竟还能见你一面，助你成长的同时，也算是成全我了。” 斯斯转了转眼珠，不知道该不该将梦星辰的碎片在御影雨落手中的事告知蒙天若，想了半天，问道：“那你为何不找冥光戒，我之前被魔族冷於风收养时，就曾不止一次听闻这冥光戒起死回生的能力。” “你怎知我未寻过冥光戒？”蒙天若叹了口气，“我虽然避居昆仑山，但是江湖中的事情偶尔也会传到我的耳朵里。当年祁旻帝进攻魔族之时，曾夺得魔族至宝冥光戒。可是没过多久这枚冥光戒却在江湖上消失了，我几次偷偷出入皇宫都无功而返。如今更是听不到一丝冥光戒的消息了，何况拙荆逝世二十多年，早就成为一具枯骨了，即使冥光戒现世也返魂无术了。” 斯斯恍然大悟：“冥光戒不在皇宫中，那会在哪里呢？” 蒙天若摇头：“有人问过祁旻帝，可是他却至死也未言明，还将这个秘密带入了棺材里。” 斯斯用狐狸爪子挠了挠脑袋：“难怪我们要去皇陵，敢情你是为了找冥光戒的线索吗？” 蒙天若点了点头，又摇头：“我早熄了找冥光戒的心思，不过是想去皇陵看看祁旻帝的忏悔录中有没有特别的记载而已。” “那你发现了什么？”斯斯转了转狐狸脑袋。 蒙天若一边搜寻古庙，一边说道：“祁旻帝曾做过一件后悔至极的事情，却未提及是何事，而且他还留下了一些傀族后裔的线索。” “什么线索？”斯斯不解地说。 蒙天若不答反问道：“江湖上并没有阎罗令的消息，你可知为何？” 斯斯摇了摇尾巴，表示不知道。 它虽然跟着御影雨落也曾听说过几次开天神器，甚至御影雨落手中还有梦星辰和九璃镜，但是阎罗令却实在是未曾听闻。 蒙天若继续道：“据说，只有傀族人才懂得如何运用阎罗令，普通人即使见到了也不识它的庐山真面目。” 斯斯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通过皇陵中的线索，知道了谁是傀族后裔？” 蒙天若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斯斯当场炸毛，被蒙天若的话搞懵了，“那你得到了什么线索？” “我觉得你姑姑和尹陌离的关系不一般。”蒙天若轻描淡写地道。 斯斯没料到蒙天若的话题转变得这么快，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姑姑一向视尹帅为洪水猛兽，您老可别乱说。” “噢？”蒙天若双眼一凝，一双松弛的眼睛里却藏着掩盖不住的精光。 斯斯突然上前抱住蒙天若的右腿：“姑姑太天真了，经常被尹帅当成猴子耍，您若是行行好，不如帮姑姑教训一下尹帅？” 蒙天若才不吃这一套：“你姑姑是你姑姑，和我有什么关系。” 斯斯灵机一动：“尹陌离自诩武功天下第一，经常放言天下无敌。您老若是再不动手，尹陌离的尾巴就该翘到天上去了？” 蒙天若笑笑，一把扯住了斯斯的尾巴，说道：“难道不是你的尾巴翘到天上去吗？我若是真去寻了尹陌离，倒是被你当成猴耍了。” 尾巴是它的命门，这下子斯斯蔫了，连忙求饶。 “不过，”蒙天若的动作一顿，说道，“你看出来了吗，这里有尹帅的功法，还有你姑姑使出的幻蝶蛊的痕迹。” “咦？”斯斯翻身一跃，跳下地来，仔细嗅了嗅，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107章 不知乘月几人归 蒙天若微眯了眯眼，他似乎已经料到了什么。 “看来神器的碎片被别人拿走了，不过这座古庙似乎还有不同寻常之处。”蒙天若摸着古庙斑驳的墙壁，说道。 “难道真有傀族的线索在这里？”斯斯的狐狸爪子挠了挠脑袋。 “不一定。”蒙天若一掌挥开玫瑰鸳鸯藤当初的埋藏之处，果然看到一些细小虫卵，失声惊呼，“真的是这里？” 这些虫卵当初尹陌离和御影雨落并没有放在眼里，因为尹陌离是大祁人，而御影雨落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修习了短短几个月的蛊术，并不认识这些虫卵。 “这是什么？”斯斯扑到虫卵前面，有些奇怪。 蒙天若解释道：“当年金蚕蛊的埋骨之地，这些就是金蚕蛊的虫卵，可惜都已经死光了。” 斯斯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金蚕蛊的虫卵怎么会在这里？” “当年这里有一场大战，”蒙天若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如墨是最后一位金蚕蛊师，可惜遗失了圣物，最终被南疆蛊神殿毒哑后除名了……” 斯斯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中已经知道了蒙天若的妻子星如墨也是南疆蛊师，与他姑姑同属蛊神殿传人，而且当初她修炼的也是光明女神蝶。 斯斯万料不到星如墨是金蚕蛊师，身份特殊，一听这话咂舌道：“金蚕蛊是南疆三大奇蛊之一，你夫人遗失了金蚕蛊，没有处以万虫噬咬的极刑已经算是好的了。” “正是因为如此，如墨一直自觉愧对蛊神殿，始终觉得是自己的错。”蒙天若摇摇头，深邃的双眸越发幽暗了。 “难道不是吗？”斯斯试探着问道。 “这些不过是南疆和大祁之间的国仇，与当年才八岁的如墨有什么关系。”蒙天若眼中射出两道利芒，一挥袖就将古庙剩下的断壁残垣毁了个干净。 斯斯来不及退开，被砖瓦扑了一身灰土，连连咳嗽道：“什么？她才八岁？那是多久以前了？” “五十多年了……”蒙天若叹了口气，“都是五十年前的旧事了。” “那这些虫卵还有用吗？”斯斯捧起一颗干瘪的金蚕虫卵，问道。 “自然是有用的，这些虫卵可是至宝，小心别钻到你的狐狸脑袋里，让你变成一只金蚕狐，”蒙天若曲指弹了弹小狐狸的脑门，笑道，“我还曾以此造了一副袖箭相赠友人呢！” 斯斯的狐狸眼一下子瞪得溜圆，问道：“你那友人可是小梅庄主人蔺谦？” “你认识他？”蒙天若倒是没料到斯斯连隐居的罗浮神医都认识。 “他……他是尹帅的师叔，为了救……救人，已经死……死了……”斯斯差一点就说漏嘴了，好在及时想起了尹帅和御影雨落的叮嘱，决不能把御影雨落曾去梅庄安胎一事说与旁人听。 “蔺谦已经死了？”蒙天若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怎么回事，他的袖箭呢？” “他是被东瀛人暗算而死的，不过姑姑和尹帅已经为他报仇了。”斯斯连忙安抚蒙天若。 “小小倭奴，犯我中原，总有一日，我要让他们好看。”蒙天若捏了捏拳，声音透出一丝阴冷。 “那这些虫卵你打算怎么办？”斯斯问道。 蒙天若袖风一扫，将这些虫卵卷入袖中，装入随身携带的蚕丝宝囊中：“金蚕蛊即使是干瘪的虫卵，只要养护得当就能威震武林。” 蒙天若转而看向斯斯，继续说道：“你有了金蚕蛊的加持，成为九尾狐指日可待。” 斯斯摇着尾巴微赧：“这金蚕蛊还能助我进阶，有些不可思议啊！” “南疆三大奇蛊，各有奇效，世人只知金蚕蛊吃人，却不知金蚕蛊大补，生吃也是补益精进的良药。”蒙天若大笑。 “生吃？”斯斯一个狐狸脑袋两个大，是真没有料到蒙天若竟然让它生吃，“可你不是来找阎罗令的吗？” “无妨，这金蚕蛊也是计划之内必须要得到的，多亏了尹帅和你姑姑。”蒙天若跨上骏马，对小狐狸说道，“走，去尹帅府上找找线索。” 斯斯一头雾水，心道：难道他知道玫瑰鸳鸯藤在尹帅府中？ 斯斯跟随蒙天若来到尹帅府中，大将军府的守卫堪比皇城，当日沧海潮生阁主夏湫生都在此铩羽而归，但是蒙天若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银铃住的院落。 一进入院中就听到了两声老虎的嘶吼声，蒙天若愣了愣，料不到这里竟会藏龙卧虎。 两头乳虎如今已初具猛兽模样，但是看到小狐狸斯斯依然会围过来像是孺慕的孩子一般撒娇。 “果然是九尾狐，连白虎都和你如此亲近，”蒙天若忍不住笑着夸奖。 在看到白虎的双眼时，猛然一惊道：“幽碧重瞳！这是狼王的幽碧重瞳？” 小狐狸点了点头，撒了个谎：“狼王被我杀了，两只眼珠子给它们吞了。” “身手不错，”蒙天若笑了笑，“还未修炼成九尾狐就能力博狼王，驱使白虎。” 蒙天若眼珠子一转，道：“你住在尹陌离府中，却是御影雨落的家畜，这又是为何？” 斯斯还未回答，却听蒙天若道：“莫非……御影雨落有什么好宝贝留在了这里，需要你看守？” 斯斯没有料到蒙天若的逻辑如此缜密，惊得忘了回答。 蒙天若已经抢进了屋子，斯斯急忙跟上，好在玫瑰鸳鸯藤动了，藤蔓迅速包裹住银铃住的那间屋子的大门。 “区区小计，何足挂齿。”蒙天若对于玫瑰鸳鸯藤并没有放在眼里。 蒙天若曲指如剑，剑意自指尖勃发，将挡路的鸳鸯藤切断，鸳鸯藤吃痛，缩了回去。 蒙天若正想进门，却不料两头白虎抢了上来，一左一右夹攻，奈何小老虎年幼，攻势虽猛，但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一挥袖，两头白虎就被袖风一带，向后连滚带爬倒在了院子里。 斯斯连忙出声制止：“先生住手。”同时散开六条尾巴，一旦蒙天若伤害银铃，它便要拼命了。 蒙天若脚不沾地，人影一晃，向着里屋冲了过去，却不料迎面一阵犀利的掌风，连忙出手招架。 两人双掌齐出，速度极快，只一眨眼功夫，各自已经对了七八掌了。 两人内力旗鼓相当，蒙天若占不到丝毫便宜，便眯了眯眼，退开一步道：“尹帅怎会在此？” 对面那人背负双手傲然与蒙天若对视，正是尹陌离。 尹陌离冷冷道：“蒙先生闯入别人府中，还能大言不惭问出主人为何在家，是否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蒙天若听了老脸一红，讪笑着道：“哈哈哈，我不过是和小狐狸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罢了！” “先生，这玩笑一点不好笑。”斯斯收起六条尾巴，阴沉着狐狸脸迈入屋中。 蒙天若听出它是真的生气了，便安抚道：“你要说这是尹帅的屋子，我就敲个门再进了。” “蒙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偷鸡摸狗的行为了？”尹陌离声音越发冰冷，“贸然闯入我将军府中，难道是想窃取军事机密，莫非是受了他人指使？” 蒙天若眼光一凝，尹帅这话看着像是怀疑他，但是他是蒙妤霏的父亲，蒙妤霏与沈琮云关系匪浅，而沈琮云又是沈相的儿子…… 想到这里蒙天若冷哼一声：“不过是区区将军府，就算是皇宫我也入的。今日不过是兴之所至，尹帅既然在这里，我便不多做叨扰了。” 蒙天若转身刚想离开，却听到里屋一声婴儿的哭声。 哇~ 斯斯狐狸脸一惊，看向更漏！ 糟糕！银铃午睡醒了！ 第108章 往事只应随梦里 蒙天若的脚步一顿，回头望着里屋笑道：“看不出尹帅这颠倒黑白的功夫见长，这屋子里莫不是藏了个小婴儿？” 尹陌离移了半步，恰好挡住了里屋的入口处，不动声色地道：“世人皆知我为义女尹铃办了满月酒，屋子里的不过是我的义女尹铃，有何大惊小怪。” “怪就怪在……”蒙天若住口不语，人却舒服地坐在了太师椅中，还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尹陌离望着蒙天若并不说话，倒是斯斯忍不住先开口了：“有什么奇怪的？” “传言尹帅的义女并没有母亲，而守护在她身旁的雪山银狐竟然与南疆圣女当朝郡主未来皇妃御影雨落关系匪浅，这不免让人心生揣测啊！” “先生莫要胡言，”斯斯急忙解释道，“姑姑当年受过穆神医的大恩，也颇为怜惜尹小姐，便将我留在此地，给小姑娘当个宠物。” 蒙天若目光幽深望着尹陌离，并不说话。 尹陌离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慢慢坐在主位上，拍了拍褂子上看不见的灰尘，道：“来人，上茶。” 很快便有侍者端来两杯蒙顶黄芽，蒙天若淡笑着接过一杯，啜饮了两口，心满意足地道：“上京城中果然物阜民丰，这小小的一杯茶风味竟然如此独特。” “蒙先生僻居昆仑，久未入京，自然不知上京城中的变化，”尹陌离举杯吹了吹茶沫，抬眸道，“这上京城中，水可浑得很呢！” “哈哈哈，看来尹帅不欢迎我？”蒙天若打了个哈哈，放下茶杯，沉声道，“我来此不过来会会老朋友。” 尹陌离慢慢抿了口茶：“这么说来，蒙先生是来找我的？” “小狐狸跟我去了山里的破庙，”蒙天若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说道，“你派出去的探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尹陌离慢条斯理地摇头说道：“蒙先生多虑了，我既然让小狐狸跟着你，自然不会安插其他眼线了。至于那山里的破庙，先生可是发现了什么蹊跷？” 蒙天若放下手中的杯子，手指在桌案上扣了两下，说道：“尹帅可知傀族？” 尹陌离眸光一凝：“蒙先生说什么？” 蒙天若并未答话，嘴角却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小狐狸跳到一旁的桌子上，凑到尹帅的耳边说道：“蒙先生的意思是当初您和姑姑得到鸳鸯藤的破庙，是当年傀族的地盘。” “傀族？”尹陌离心中一凛，沉声道，“这些不过是远古传说，莫非先生找的是傀族的线索？” “明人不说暗话，”蒙天若凝视着尹陌离，“我今日上门来询问，自然已经打探到了傀族的消息。”蒙天若眼中射出的精光如同利剑一般，天下第一的威压令人不敢忽视。 “哦，蒙先生探到了什么消息？”尹陌离不动声色，喝了口茶道。 蒙天若脸上笑着，心内却暗道：“老奸巨猾！本是我问他，倒被他轻描淡写遮掩过去了，竟还想着从我嘴里套出傀族的消息，罢了罢了，不如就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与他吧！” 想到了这里，蒙天若叹了口气，继续道：“人妖魔傀仙，人族至宝天授印，乃是皇族所有，仙族至宝九璃镜，如今倒是落入了御影雨落之手，至于魔族的冥光戒，早些年只听说已经失踪了，至于妖族的梦星辰，乃是南疆蛊母之物，一半碎片在我这里，另一半……”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尹陌离，尹陌离之前已经将收集齐的梦星辰碎片交给了御影雨落，于是接口道：“看来蒙先生已经猜到了……” “原本我还不确定，但是门口那株鸳鸯藤，我倒是听拙荆说过一二，如今五十年过去了，已经有了些气候，想必另一半梦星辰的碎片就是在尹帅手中吧！”蒙天若续道。 尹陌离不再遮掩，直接开口道：“我已转交给了御影雨落。” 蒙天若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更深信了几分，不忘开口调侃道：“看来尹帅与御影雨落果然情深义重啊，连开天圣物都能拱手相让。” “这本就是南疆之物，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又何来蒙先生口中的情深义重，先生还是莫要取笑了。”尹陌离轻轻松松就将话题带过，不让蒙天若有可乘之机。 蒙天若继续探问：“那傀族的圣物……” “蒙先生的意思，莫非那阎罗令就在山中破庙里？”尹陌离不答反问。 “昔日的破庙不就是傀族盘踞之地，尹帅岂有不知之理？这阎罗令此刻难道不应该在尹帅手中？”蒙天若咄咄逼人。 小狐狸两只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蒙天若这话，难道说阎罗令在尹陌离手中？ 尹陌离摇头道：“蒙先生谬赞了，我与傀族并不相关。” 蒙天若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尹帅既然说了无关，倒是我多嘴了。” 小狐狸转了转眼珠子，思忖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日尹陌离在船上伤好的那般快，我就疑心他有神器在手，莫非阎罗令真的在他手中。但是将军府又怎么会和傀族有关呢？ 尹陌离故意探问：“先生可是在破庙中找到了什么线索？” 蒙天若淡定地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些傀族留下的壁画图文，尹帅有兴趣可以亲自去看看。” 尹陌离冷笑，当日他离开的时候早就已经将周围的暗道搜寻过了，蒙天若又如何找到这些并不存在的壁画，不过是随口诓骗罢了。 蒙天若又说了几句，又将话题扯到了尹铃身上：“尹帅虎父无犬女，这孩子的母亲想必不是常人吧！” 尹陌离冷笑道：“我的女儿自是人中龙凤，蒙先生若是喜欢孩子，倒是不必忧心，令嫒即将大婚，先生还是回去盯着，也好及早抱上外孙。”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蒙天若本就不喜欢蒙妤霏与沈琮云的婚事，闻言更是刺痛，只得冷哼一声：“这茶冷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蒙天若就起身离开了，小狐狸连忙跟上。 来的时候，他们跳的是墙，离开之时倒是走的正门，把看门的将士唬得一愣一愣的。 小狐狸离开之时已经接到了御影雨落的蝴蝶传书，一到晚间，就悄悄来到太上师府中，将蒙天若这几日的行程和蒙尹二人的谈话悉数告知御影雨落，并且也将自己认为阎罗令有可能在尹陌离手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御影雨落闻言道：“照你这么说，阎罗令有可能真的在尹陌离手中。” 小狐狸点点头继续道：“蒙天若还是不喜沈琮云，她俩大婚之日你们可要小心了。” 御影雨落笑道：“哟，这成亲之事你也懂。” “她俩与你颇有关系，我自然明白。还有这几日京城中杀婴案愈演愈烈，你可要小心了。”小狐狸凑上去低声道。 御影雨落笑了笑，点着小狐狸的额头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机灵了不少。” 第109章 岁岁朝朝慕安宁 得了御影雨落的夸赞，斯斯立刻翘起了尾巴：“对了姑姑，当日蔺神医的梅花小箭可还在你身边？” 御影雨落听到小狐狸说起梅花小箭，便翻开手腕上的衣袖道：“在这里，怎么了？” “蒙天若说这套梅花小箭是他替蔺神医打造的。”斯斯解释道，“我们能够用这箭套培养金蚕蛊，待得蛊成之日，我便能吸收金蚕蛊的威力进阶了。” “进阶，你是说你能依靠金蚕蛊晋升为七尾狐了？”御影雨落惊喜不已，立刻解下手腕上的梅花小箭的箭套递给小狐狸。 斯斯点点头：“七尾能够幻化成人形，我就能永远陪在你们身边了。” 御影雨落忍不住笑出四颗大白牙，摸着小狐狸的脑袋说道：“加油，加油！” 斯斯将箭矢还给御影雨落，把箭套叼了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御影雨落得知了这几日两人的行踪，这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安安心心洗漱完毕后就躺在了床上，正准备安睡。 迷迷糊糊入梦之际，她似乎感受到了脖颈间一紧，瞬间的痛楚将她激醒，忍不住睁眼醒了过来，捂着脖子吐出了舌头。 御影雨落脖颈间似有一道看不见的丝线扯着，慢慢地勒紧了。而她难受非常，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只觉得呼吸困难，双脚乱蹬，双手只能捂着脖子，却丝毫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怎么回事？”绝望之际，御影雨落急忙施展幻蝶术，光明女神蝶光华暴涨，纷纷吸附在她的脖颈处，然而看不见的丝线依然勒着脖子，像是要将她脖子切断一般。 无奈之下御影雨落只能使出绝招，幻出一个虚影，以脖子被割裂出血的代价，硬生生挣脱出了丝线的束缚。 御影雨落捂着脖子逃离床榻，低呼出声：“烟岚，水月，有刺客！” 烟岚本在院子里的大树上闭目值守，一听到御影雨落的呼唤立刻拔剑冲进房中，可惜房内除了失魂落魄的御影雨落并没有其他人。 “郡主，你怎么了？”烟岚轻抚着御影雨落的脖子惊呼。 “脖子里有根看不见的丝线，勒住了我。”御影雨落惊魂未定，手腕又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扯住了，“怎么回事，线又到手上了！” 烟岚拧眉四顾，却并未看到任何丝线，只看到御影雨落像是一个牵线木偶，左手握住右手，曲着身子扭动着，犹如抗衡着看不见的丝线，但是人却挣扎着向门口而去。 “烟岚，救我！”御影雨落眼看挣扎不过，连忙抓住身侧的烟岚。 烟岚立刻回手抱住了御影雨落的身子，这下看清了御影雨落的右手腕上的确出现了细细的勒痕，立刻劈出一剑，斩向前方，然而面前无人，这一剑劈空了，倒把房门劈成了两截。 她又控制了力道向着御影雨落的手腕挑了过去，以剑气向着那看不见的丝线削去。她的剑法传自尹陌离的青丝剑，这剑气纯粹，果然将那看不见的丝线砍断了。 御影雨落刚松了口气，倚靠在烟岚身上，吐出一口浊气：“到底是什么人？” 还未停得片刻，额间钻心一痛，竟委顿在地，人事不知了。 “郡主，郡主，你醒醒！”烟岚惊呼，御影雨落的额间出现了一滴殷红色的血点，整个人昏迷不醒，“水月，你照顾郡主，我去找穆神医。” 水月点点头，连忙抱着御影雨落，烟岚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房里的动静有些过大，早已惊动了太上师鲁方朴和卓轶伦等人。 清零哐啷，院子里一瞬间站满许多护卫，然而护卫搜寻了半晌，却一个刺客也没找到。 鲁方朴招来府医给御影雨落诊脉：“郡主怎么样了？” 府医诊断半晌，惶恐地跪倒在地连连摇头，道：“郡主遭遇暗算，气息紊乱，但我一时还未找到致命的原因……” “什么？致命？不可能！”鲁方朴跌坐在床前，满脸惊恐，不知所措。 “师父别急，烟岚已经去请穆神医了，一定能救醒郡主的。”卓轶伦连忙扶住鲁方朴，安慰道。 适才府医诊脉之时鲁方朴已经问明水月御影雨落受伤的经过，正急怒攻心时，御影雨落突然咳出一口鲜血，再次陷入昏迷中。 鲁方朴连忙命齐淮方将辰帝御赐的灵丹妙药灵芝人参一股脑儿拿出来，硬是给御影雨落服下，又安排诸葛昙和卓轶伦派人将御影雨落的小院围了起来，在卓轶伦的建议下，又给将军府传去了口信。 不过三刻钟后，烟岚就带着穆清荷和聃聃过来了。 穆清荷把过脉后，就将自己的独门秘药喂御影雨落服下，叹道：“这孩子真是命途多舛啊！” “穆神医，她怎么了，为何还不醒？”鲁方朴急忙问道。 “这额间的伤痕应该是遭人暗算了，但是烟岚却说并未见到刺客，这倒是奇了。”穆清荷摇头叹道。 聃聃看了看御影雨落的伤口，又观察了房中的布置，思忖了半晌，比着手势：“是东瀛忍术！” “东瀛忍术？”鲁方朴惊呼，“东瀛人不是被你们联手杀了吗？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聃聃凝眉，摇了摇头。 “这城中如今会忍术的，恐怕也就一个人了。”烟岚握紧了手中的青丝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乱响。 卓轶伦皱眉：“是楚融？” “楚家欺人太甚，我这就进宫面圣。”鲁方朴刚想起身，却被穆清荷摆手阻止。 穆清荷开口：“面圣之事不急，如今还是先想办法将雨落救醒为上。” “额间受伤可大可小，”穆清荷继续道，“我先针灸，将人救醒。”说罢就在御影雨落的几处大穴中下了几针，可是直到收针为止，御影雨落都是未醒，只是呼吸平稳多了，应是脱离了危险。 众人皆是不解，烟岚几次都想闯入楚府，意欲将那楚融碎尸万段。 屋子里一团乱时，尹陌离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一张脸面若金纸的御影雨落，尹陌离眸光一寒，低头询问缘由。 房内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不少，明明炭炉中燃着熊熊烈火，但是这寒气依然让众人打了个激灵。 鲁方朴迟疑着，他和尹陌离原本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为了御影雨落也顾不得在朝堂上的嫌隙，主动开口道：“尹帅，不如我们立刻进宫求见圣上……” “找圣上未必有用，看来我得去会一会皇后娘娘。”尹陌离转身离开，房间内的温度又恢复如初了。 “皇后娘娘？”鲁方朴恍然大悟，“莫非是因为御影入宫之事……” 鲁方朴心中有些愧悔，若非他一意孤行，将御影雨落送入宫中，楚家何必非要为难这一介孤女，倒是未料到一向以温柔善良示人的皇后竟然也会参与到暗害御影雨落之事中。 夜已深，御影雨落并无生命危险，众人也不方便一直留在她房中，各自回房休息了。 而穆清荷为了照顾御影雨落便留在了寒漪阁的西厢房休息，御影雨落的房中便只留了水月、烟岚以及聃聃在照顾。 第110章 苑路暗迷香辇绝 “郡主真是可怜，还未入宫就遭遇暗算。”水月一边为御影雨落擦着额头，一边感叹，“真的是楚家所为吗？” 烟岚的眼中俱是恨意：“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想置郡主于死地。” 聃聃也是同样的眼神，她做了个手势，用腹语道：“东瀛忍术，一看就是楚融的手笔。” “尹帅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也不知结果如何？”水月摇头叹息。 “我去宫外等着。”烟岚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窗外忽然飘落了几片雪花，寒意浸人，水月连忙将窗户关上：“眼看这马上要过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郡主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聃聃拍了拍水月的肩头，安慰道：“穆神医医术通玄，一定会有办法的。” 水月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现如今屋子外面俱是守卫，她俩虽忧心御影雨落的身体，但想着太师府高手如云，那楚融应该不敢再来了，便也放心不少。 两人坐在桌前彼此安慰着，炉子里的炭火哔剥作响。热气熏蒸下，似乎弥漫起了一缕香气，聃聃吸了吸鼻翼，惊道：“幻蝶蛊？” 迷幻的蝶蛊四溢，从御影雨落的指尖散开，飘飘渺渺，一瞬间整个房间里都像是布满了致幻的迷药，让人头晕眼花。 正在这时，御影雨落的眼皮子突然睁开了，紫色的眼珠子流光溢彩，仿若两颗流动的璀璨琉璃珠。然而双眼空洞，像是被人控制一般，失去了心神。 她慢慢起身，聃聃和水月刚想上前搀扶，却被房间内的幻蝶蛊迷惑住了，动作不由得一慢。两人皆习过幻蝶蛊，知道这是中了幻蝶蛊——光明女神蝶，若是没有施蛊者的解药，那就会陷入幻境。 不过这光明女神蝶美则美矣，伤害性却不大，便各自以自己习得的幻蝶蛊抗衡。 “郡主，你去哪里？”水月挣扎着惊呼，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 她们眼看着御影雨落下了床，独自走向窗口，还想出声阻止，却发现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御影雨落并没有答话，她推开窗，北风吹入满怀，夹杂着几片寒意瑟瑟的雪花，然而指尖的光明女神蝶却越聚越多，已经将整个身体都包裹住了。 冬季天寒，本不该有蝴蝶，外围的光明女神蝶被寒气一激，纷纷坠地消散，化为一片片蓝紫色的光晕，真如置身于紫殿仙宫一般。 御影雨落双手挥舞，整个人化成蝴蝶飞了出去。 聃聃张了张嘴，极力想阻止御影雨落离开，只能用腹语出声：“快来人。” 院中再次热闹起来，众人来到房内一看，只看到满屋即将消散的荧光紫蝴蝶以及软倒在地的聃聃和水月，再仔细一看，床上安然沉睡的御影雨落竟然不见了。 太上师立刻安排人去找御影雨落，齐淮方和卓轶伦各领了一队暗卫出去找人了。 穆清荷急忙给聃聃和水月服用了解毒丹，询问两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郡主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就用幻蝶蛊迷晕了我们，自己也化成蝴蝶飞走了。”水月差一点急哭了。 “化成蝴蝶飞走了？”鲁方朴语声颤抖，不明所以。 “聃聃，东瀛忍术中可有这种术法？”穆清荷问道。 聃聃摇了摇头：“郡主之前的确被忍者所伤，如今被人控制，这控制人的法术更像是南疆秘法，不是东瀛忍术。” “南疆秘法？噬魂术？”穆清荷听说过南疆之事，知道尹陌离就是被噬魂术所伤。 如今天下还会这秘术的，恐怕只有南疆人了。但是南疆人又怎么会伤害御影雨落呢？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齐淮方就传来了御影雨落的消息，原来她离开寒漪阁后便来到了一处宅院，夺走了主人的刚出生的小孙子，打伤护院后就化成蝴蝶失踪了。 待众人找到她时，只发现秦思河边昏迷的她和身边婴儿的死尸，以及地上的一滩鲜血。 因此，很快上京城中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杀婴案的真凶是御影雨落，她就是一只凶恶的蝴蝶妖。京兆尹迫于舆论的压力，便只能将昏迷的御影雨落关押到了大牢之中。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是月上中天，蒙妤霏正在酒馆里酿酒，闻言只当是笑话，直到沈琮云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才反应过来。 如今杀婴案由沈琮云的父亲沈相负责，蒙妤霏提着飞星剑，直接冲进相府书房中质问沈苍溪，哪管坐在太师椅上那人是她未来的公公。 沈苍溪正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卷宗，被她大声喝问，早已怒不可遏，起身走到她面前，故作沉稳道：“你想干什么？” 蒙妤霏咬牙切齿：“把御影雨落放了，她怎么可能是杀婴案的凶手。” 沈苍溪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岂容她抵赖。” “她是南疆圣女，蛊母传人，辰帝亲封的郡主，将来的贵妃，你们这么诬赖她，就不怕将来报复吗？”蒙妤霏越说越激动，拔剑刺向沈苍溪。 千钧一发之际，沈琮云将蒙妤霏手中的剑荡开，站在沈苍溪面前阻止：“小霏，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别冲动。” “你先让他把人放了。”蒙妤霏涨红了脸道。 “放肆，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就凭你一句话就放人，不可能。”沈苍溪一甩袖子，怒不可遏地说。 “我爹来上京那日夜里，也发生了命案，而那日太上师府中人人都可作证，雨落被我爹带上了永乐塔，她又怎么能分身杀人呢？”蒙妤霏连声辩解。 “太上师是她外祖父，他们的话岂可尽信。”沈苍溪摇头怒斥，但是想到蒙天若如今正在上京城中作客，倒也不敢将蒙妤霏怎么样。 “父亲大人，杀婴案疑点重重，小霏的父亲乃是天下第一高手，自然不会与人同流合污，当日尹帅也曾出现，你不如去问问尹帅当日的原委。”沈琮云周旋在二人之间，小心翼翼地解释。 沈苍溪眸光微凝，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罢了，我会将此事押下，明日一早上奏。” 蒙妤霏却并未收剑，剑尖抵着沈苍溪道：“不行，雨落被关在大牢中，不知会磋磨成什么样子，我要去牢中陪着她。” “笑话，大牢岂是你想进便能进的。”沈苍溪不禁被她的话气笑了。 “那便得罪了。”蒙妤霏趁沈琮云不备，一剑刺向沈苍溪，“看剑。” 沈琮云眼看父亲危险，仓促间只得转剑应对，但是又不能对蒙妤霏拔剑，只能左支右绌，不免有些笨拙。 蒙妤霏师承蒙天若，剑法通神，沈琮云又是个妻管严，很快便将沈琮云手里的剑打落在地，一剑刺向了沈苍溪。 眼见剑尖即将刺中沈苍溪，沈琮云无奈之下，以身挡剑：“小霏，住手。” 蒙妤霏急忙收剑，剑尖恰离沈琮云心口一寸之处，险之又险：“傻子，让开！” 沈琮云摇头，挡在父亲身前：“小霏，冷静一点。” “哼！”蒙妤霏收剑立在屋中，“我很冷静，将我送至大牢，我就放过他。” 沈琮云眼见蒙妤霏态度坚决，只得抱拳向父亲求道：“父亲大人，我们无意冒犯，也决不相信郡主是凶手，不如将我们送进大牢中问明缘由？” 沈苍溪怒不可遏，但又毫无办法，只能命手下侍卫将两人关押到牢中。 第111章 须防奸佞与虚惊 刑部的大牢阴暗潮湿，自然不是好去处。此刻又是夜半三更，有些犯人白日里上了刑，此刻正在哀嚎连连。守门的狱卒嫌吵，冷不防又被再抽一鞭子，所以到处弥漫着血腥气。 好在蒙妤霏和沈琮云由沈苍溪带领前来，并未遇到狱卒的盘诘，能够长驱直入。 蒙妤霏一入大牢，就到处搜寻御影雨落的下落。可是找了半天并未见到她，心中有些惶惑，连忙抓住一个狱卒询问御影雨落被关在哪里？ 这个狱卒是当班的牢头，一听说沈相前来查案，便从休息的地方赶过来，满以为在大人跟前露个脸，说不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料遇到了蒙妤霏这般的江湖人士。看对方的打扮虽是个普通的小娘子，但容貌昳丽，肤若凝脂，一双慧眼闪烁着精光，一看就是武林高手，与身旁的相府公子堪称一对郎才女貌，怕不是武林世家的哪位小姐，但如此这般冲进大牢中，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正一脸惊疑不定，望了沈苍溪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蒙妤霏急了，一手揪着牢头的衣领，一手拔出了剑，横在他脖子前，喝道：“快说，雨落被你们关在哪里？” 这大牢内的狱卒武功都不高，被剑气一激，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说话更是不利索了。 沈苍溪铁青着脸，站在一旁气得鼻子都歪了。 还好沈琮云跟着一起来了，看到父亲沉着脸，为免二人再起冲突，拍了拍蒙妤霏的背，出手阻止：“你先放手，让他好好说。” 蒙妤霏顺了口气，收回剑道：“那你让他快说，莫不是正在给雨落上刑呢？” “怎么可能？”沈琮云瞥了父亲一眼，柔声安慰蒙妤霏，“事情还未查清楚，父亲是不会用刑的，何况她可是未来的皇妃。” 蒙妤霏还想再说，终究是闭了嘴巴。 “御影郡主被关在何处？” 沈苍溪开口，不怒自威，这牢头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适才宫里的贾……贾内侍过来传……传皇后娘娘懿旨，太子……太子听闻蝴蝶妖杀婴案，噩梦连连，故……故皇后娘娘决定亲自……亲自审理此案，已经……已经将御影郡主……押入皇宫审讯了。” “皇后娘娘？”沈苍溪捋了捋山羊须，不怒自威，“此案皇上交由我主审，皇后娘娘这不是越俎代庖吗？” “太子是辰帝皇后的命根子，皇后娘娘以太子梦魇为借口带走御影，恐怕这回她是凶多吉少了。”沈琮云皱眉道。 “又是皇后娘娘，又是楚家人！”蒙妤霏咬牙切齿。 沈琮云一边安慰蒙妤霏，一边问道：“父亲，你可有办法？” “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御影郡主乃是蝴蝶妖化身，杀害这么多婴儿，原本就是死有余辜。”沈苍溪这几日忧心案情，原本毫无进展，好不容易昨夜在秦思河边发现了御影雨落杀婴的“真相”，自然将她作为“罪魁祸首”。 蒙妤霏气急，忍不住骂出口：“雨落不会是凶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她的。你这个老糊涂，辰帝让你查案，没想到你和楚家穿一条裤子，真是贼喊捉贼，蛇鼠一窝。” “你……”堂堂沈相被人指着鼻子骂，立刻气得七窍生烟，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最后只得对着沈琮云怒喝：“你看看她，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 “我也认为郡主不是这样的人，父亲，你还是趁早入宫，向辰帝说清楚此事，免得被牵连。” 沈苍溪依然怒不可遏，梗着脖子道：“牵连，我被谁牵连，此事明明就是御影雨落所为。” “郡主是太上师的人，太上师又是辰帝的老师，说不定郡主就是辰帝的人，否则怎会提前封她为妃，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父亲莫要大意了！”沈琮云还待细细为沈苍溪分析，却被蒙妤霏打断了。 蒙妤霏忍不住插嘴道：“你还跟他多费什么唇舌，如今御影被皇后带入后宫，我们还是趁早入宫将她救出来。” “大言不惭，你当皇宫禁地是你们小酒馆吗，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沈苍溪不屑说道，“怕是你爹在此，也不敢说出这些话。” “若是我爹在此，早就掀了你的刑部大牢了。”蒙妤霏毫不怯场，怼得沈苍溪连连后退，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指着蒙妤霏抖个不停。 “小霏，别说了。”沈琮云终究是看不过眼，挡在二人面前，“皇宫禁地的确危险重重，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又是从长计议，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你们就是一伙的。”蒙妤霏俏脸涨得通红，气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之前就让我不要冲动，如今晚来一步，雨落不知要受多少的苦，你还在这边磨磨蹭蹭，罢了，我去找我爹，谁跟你从长计议。” 话音刚落，蒙妤霏就冲出了刑部大牢，以昆仑悬圃特有的传音秘术寻找自己的父亲，徒留沈琮云一个人面对盛怒的沈苍溪。 此刻，蒙天若和小狐狸斯斯正在灵气四溢的傀族古庙中炼制金蚕蛊，不料接到了女儿的密信，很快便知晓了来龙去脉。 小狐狸斯斯一听姑姑遇到了危险，立刻便想丢下炼制了一半的金蚕蛊想要赶回去，却听蒙天若道：“炼制金蚕蛊不可懈怠，你姑姑的事情自有尹陌离操心，你急什么？” 斯斯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知姑姑和尹帅的关系？” “这有何难，若是我猜得没错，那大将军府中的小姑娘就是尹陌离和你姑姑的女儿吧！” 斯斯惊得瞪圆了眼睛，两只爪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道：“先生，你这双眼睛，我看真的要治一治了。” “此话何解？”蒙天若不相信自己竟会看走眼。 斯斯语气转冷，莫名有些生气：“姑姑年纪轻轻，还是黄花大闺女，却被你造谣和尹帅生下了女儿，这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只怕又要以讹传讹了。” 蒙天若打了个哈哈，尴尬得老脸一红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先生，我敬重您乃武林泰斗，又感念您相赠金蚕蛊之恩，是以愿为您效犬马之劳，但是您若是再污蔑我姑姑和小玲儿，我就不客气了。”斯斯正色道。 小狐狸难得一本正经地严肃开口，倒是把蒙天若唬住了：“好好好，算我失言。” 蒙天若看着炼制了一半的金蚕蛊道：“这金蚕蛊炼制需耗费不少时间，你安心在此看守金蚕蛊。我去皇宫里看看，待得幼虫孵化成型，再通知我回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古庙。 斯斯立刻追上去还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追上蒙天若的飞剑。 不过半个时辰，蒙天若和蒙妤霏父女俩就在皇宫前碰头了，恰在此时，却见尹陌离从宫道走出来。 蒙妤霏立刻上前，告知其御影雨落被皇后带走了。 尹帅一听这话，立刻面罩寒霜，转身再次向着皇宫行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了。 第112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 “大将军深夜到访本就于理不合，如今皇后娘娘下旨，关闭宫门，尹帅还是莫要再为难我们了。”侍卫板着脸说道。 尹陌离不动声色：“找死！” “尹帅难道想要抗旨不成？”侍卫被尹陌离盯得有些惶恐，故作镇定地说道。 “哼！”尹陌离眯了眯眼转身走向蒙天若和蒙妤霏，三人退到无人处。 尹陌离开口道：“宫门口的侍卫是皇上的人，如今也被皇后收买了，看来此事难以善了。” “看守紫宸殿的是太上师的徒弟，是否可以请他帮忙查探一回。”蒙妤霏提议道。 “何须他人帮忙，我一人足矣。”蒙天若有些气恼，自己的女儿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还要找他人帮忙。 尹陌离摇头阻止道：“且慢，御影身份特殊，太后与皇后皆是楚家人，又有皇上撑腰。你们若是也被扯入其中，容易被人落下口舌，参她一个勾结江湖人士的罪名，更是雪上加霜。” “笑话，我出手还会被人发现吗？”蒙天若显然有些不屑。 “这紫宸殿内有神器守护，又有各种禁制和法阵，否则凭血族的能力，冷於冰早就进宫刺杀皇上了。”尹陌离再次制止。 尹陌离深知皇宫凶险，守卫皇宫的都是辰帝的亲信，不然他又怎会多年按兵不动，想着让御影雨落入宫为妃来作为他的暗线呢！ 蒙妤霏急得跳脚，却无法可施：“那如今，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如今人人都说御影是杀害婴儿的蝴蝶妖，只需找出真正的杀婴案真凶就行了。”尹陌离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蒙妤霏想起一事，说道：“之前雨落来找我时，曾告诉我杀婴案的主谋是楚融，楚融为了修炼邪功走火入魔，需要吸食婴儿血液，之前慕容嫣怀孕之后就是被楚融虐杀的。” “竟有此事，她又是如何知晓的？”尹陌离有些不信。 “当日慕容嫣身死，雨落前去吊唁，遇到了慕容嫣的父亲慕容良。他后来查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还未上交官府就被楚家派人灭族了。最后，只逃出了一个叫秋萱的婢女，带着一封慕容良的亲笔信来找雨落……” “信呢？”尹陌离追问道，慕容嫣的婢女前来投奔御影雨落这事他是知道的。但是这封信，他却不知道详情。 蒙妤霏摇了摇头，说道：“信中语焉不详，这些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 尹陌离眸光微凝，对蒙妤霏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此事我来查。你们先不要声张，蒙姑娘烦你先去找太上师，告知御影雨落被皇后带入皇宫了，让他务必请出辰帝去救人。” 蒙妤霏点了点头：“好，我们分头行动！” 蒙天若抱着胳膊看了一眼皇城边的高墙，眼中眸光闪烁了几下：这皇宫又不是没闯过，哪天再去看看。 双方分头行动，很快蒙妤霏就将消息带去了太上师府中，御影雨落是蝴蝶妖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鲁方朴又气又急，竟然双眼一闭，晕了过去，这下府中更是闹得人仰马翻了。 蒙妤霏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太上师卧榻边，告知御影被皇后带走之事，鲁方朴气得直呼呼，眼看出气多进气少，又只能把穆清荷请来把脉。 齐淮方急忙柔声安慰道：“老师你别担心，我先进宫询问大师兄情况，看看是否能请动辰帝。” “你……你快去……”鲁方朴翻了个白眼，吐出几个字，继续喘着粗气。 蒙妤霏看到这里就悄悄退去，来到御影雨落住的寒漪阁，想要找到那封慕容良带过来的书信。 然而水月和她一起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这封信。 “奇了怪了，当初明明收在这个黄花梨的小匣子里的，怎么没了？”水月奇道。 “难道是被人拿走了？”蒙妤霏提出疑问。 水月摇头道：“应该不会，这屋子是郡主的书房，平时除了打扫的丫鬟并没有别人进出。” 蒙妤霏继续问道：“那打扫的丫鬟在哪里，她们可曾见过这封信？” 水月迟疑着道：“她们虽是太师府的人，但平时这些信件都由我和烟岚负责保管，应该不会出问题！” 蒙妤霏冷声道：“莫非太师府有人监守自盗？” 水月出自天下第一楼，楼中各个忠心耿耿，若是出了叛徒，那必受千刀万剐之刑。是以她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但此时信已经消失无踪了，看来太师府中也的确混入了宵小之辈。 想到这里，水月的脸色愈发沉郁了。 蒙妤霏摩挲了一遍木匣子，看了看水月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倒像是引狼入室一般，只是这信到底在哪里，你们还需迅速找到。” “那是自然！”水月点头称是。 “如今尹帅去查蝴蝶妖杀人之事，不知结果如何了。”蒙妤霏紧皱着眉头，眼里是浓浓的担忧。 “烟岚已经回天下第一楼等待消息了，只希望一切都好！”水月请蒙妤霏坐下歇息片刻，“这半夜奔波，倒叫姑娘你熬出了黑眼圈了，还是休息片刻等等消息吧！” 蒙妤霏心急如焚，根本坐不下，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再去皇宫门口等着，万一雨落出宫了，我还能将她护送回来。” 聃聃推门而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蒙妤霏点了点头，向着门外走去，水月将她们送出院子。 忽然，蒙妤霏想到了什么，回头四处张望。 “怎么了？”水月也回头问道。 “我爹呢？”蒙妤霏惊异道，“刚才他和我一起来的。” 水月问了一个守卫，守卫答道：“之前还在院中，如今却不知去向了！” 蒙妤霏叹了口气：“罢了，他可能是回去了。我们先去皇宫门口守着吧！” 跨出太师府的大门，却看到沈琮云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和卓轶伦聊着什么。 蒙妤霏撇了撇嘴：“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有事，所以一路跟着你。”沈琮云讪讪地笑着。 “哼，你还知道关心我。”蒙妤霏撅了噘嘴，不满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 沈琮云上前安慰蒙妤霏：“放心吧，我爹也已经进宫了，雨落一定会没事的。” “那我们一起去皇宫门口等她？” “好！” 第113章 机会失之弹指间 两人飞身上马，来到宫门口，如今已是破晓，东边的朝霞泛着血红色的光芒，仿若大祁朝关外厮杀的将士们染血的疆场。 两人等了半天，眼看晨曦渐露就到上朝的时间了，可依然不见御影雨落出来，就连沈苍溪也不见了踪影。 蒙妤霏正自焦急间，宫门内响起了阵阵喧哗声，又看到从宫墙上飞出一道黑色的身影，迅疾地掠向东边。略慢得一慢，又有一道身影起自宫门口，向着前方黑影追去。 两人俱是当世高手，轻功早已冠绝天下，虽然速度极快，但是眼尖的蒙妤霏还是发现了第一道身影正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就是她的老父亲——蒙天若。 很明显，蒙天若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夜闯皇宫去了。 蒙妤霏刚想追上去喊一声“爹”，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老父亲虽然年纪大了，但武功天下并无敌手，想来逃出高手的追袭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倒是如今皇宫中因他一闹，不知道会生出何种变故。 果然，紫宸殿上，辰帝震怒，来人竟能轻而易举踏破皇城各个关卡直入殿后，若非早年布置下的奇门八卦与暗器高手，这书房内的天授令就该被盗走了。 后来经人指认，夜闯皇宫之人正是三十年前独步武林的天下第一高手蒙天若，再想招尹帅前来护驾却也来不及了。 蒙天若打伤了御前众位高手，就连太上师首徒千手千眼封世爵也被暗器反震之力，伤了半条手臂，眼看就要命丧当场。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皇后带着哥哥楚融前来救驾。不过交手数招，蒙天若就显露败相，逃出皇宫了。 因着蒙妤霏与夜闯皇宫的刺客是父女关系，而沈琮云又是她的未来夫婿，连带着前来陈述案情的沈苍溪也被辰帝斥责并意欲投入狱中。 沈苍溪只得跪地磕头，誓死表示忠心，好在朝廷中各位老臣力挺，再加上皇后一番体恤之言方才免难，只是被革职查办，回相府好好反思。 如此一来，蒙妤霏与沈琮云的婚事更是难上加难了。但是楚融却得了辰帝的重用，赏银千两，还被封为禁卫军统领，司守卫皇宫的要职。 皇后一族更是得意之极，连摆三日宴席，邀满朝文武同贺。 因着蒙天若成了被通缉的刺客，蒙妤霏的天元坊也被官府查封了。好在查抄之时，两人正在皇宫门前等消息，官兵们并未当场将两人拿下。 可是蒙妤霏就此成了通缉犯，而沈琮云也被牵连，革去功名，贬为庶人。 蒙妤霏得到消息的时候真是气急，一方面担心御影雨落的安危，一方面还要想尽办法找寻自己的父亲，第三更是担心她和沈琮云的婚事。 若非御影雨落被陷害，此刻她早就已经成为沈琮云的夫人了。 两人此刻躲在永乐塔上，之前御影雨落成为蝴蝶妖杀婴后，永乐塔也被封了。好在这塔原先的主人是泧王爷，皇家私产，等闲人不敢擅动，而且塔中物品一应俱全，但是个容身的好地方。 “楚家这一招连消带打可真是狠！”蒙妤霏恨恨地说，“都怪我爹太冲动了。” “无妨，只要人没事就好了。”沈琮云柔声安慰道。 “也不知雨落怎么样了？”蒙妤霏叹息着，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沈琮云将蒙妤霏勾入怀中：“这几日父亲让我回去，说是韩大将军即将班师回朝，想要撮合我与韩大将军的独女。” 沈琮云话音未落，蒙妤霏就猛然盯着他，突然冷笑一声：“你若是有好去处，自去罢了，何苦还来告诉我。” “你想什么呢，我又怎能弃你不顾。”沈琮云抱紧蒙妤霏道，“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只是如今你爹夜闯皇宫被通缉，你我皆受牵连，我正好借此时机与我爹划清界限，也省得他老人家还要日夜为此事提心吊胆。” “你要和你爹……划清界限？”蒙妤霏有些吃惊，虽然之前两人为了在一起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但是此时不同，一是蒙妤霏如今身份特殊，已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再者沈苍溪当日被牵连之时，还挨了打，此刻身心俱疲，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若此时沈琮云离开相府，势必被人骂成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沈琮云在蒙妤霏额前留下一吻：“我想着明日托人去官府，我要与我爹脱离父子关系。” “你竟愿意为了我做这些事……”蒙妤霏有些吃惊，眼中似是藏了些细碎的小珍珠，眼尾也发了红，剪水双瞳一眨，便滚落了两颗，“此刻相府势弱，不比之前势盛之时。你若是离开，一定会遭人口舌，这些人口诛笔伐，也会将你骂得一文不值。” “那又如何，大丈夫顶天立地，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岂不是枉为人。”沈琮云淡笑着道。 “那你爹呢？他如今还在病床上，你真舍得吗？”蒙妤霏依偎在沈琮云怀里，话语中难得多了一丝哀愁。 “他虽然被撤职查办，回府思过，但相府的宅子依然是他的，府中田产铺子众多，开销自不必愁，我已经修书一封，请了穆夫人前去照顾一二，应是无碍。”沈琮云眼望远方，脸上虽然云淡风轻，但是眉毛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何况伴君如伴虎，他早晚也会明白，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蒙妤霏望着沈琮云定定地说道：“既然如此，等找回雨落，我们就回昆仑悬圃，再也不回来了。” 沈琮云但凡有一丝迟疑，蒙妤霏也会陪他留下。 可惜他脸上并无愁容，反而更像是想通了一般，嘴角微微上扬，道：“如此甚好！”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蒙天若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转眼已经绕到了卧房中。 “爹，你没受伤？”蒙妤霏又惊又喜，急忙扑过去，想查看父亲身上可有伤，看到父亲完好无损后安心了不少，“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想到夜闯皇宫的？尹帅不是让你不要轻举妄动吗？” “笑话，皇宫中不过是些蝼蚁，怕什么。”蒙天若气势十足，一派高手风范，盯着面前的沈琮云道，“好小子，连自己老爹的生死都不顾了吗？” “情义两难全，我既然决定和小霏在一起，终有一日要舍弃这相府公子的头衔。”沈琮云说着便温柔地注视着蒙妤霏，顿了顿又道，“只是御影还在皇后手中，不知道岳父可曾在皇宫中探听到什么消息？” “好你个小子，岳父叫得这么顺口了。”话虽如此，蒙天若脸上却并无仵意，而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道，“这事奇怪得很。” “当日我夜探皇宫，原本只想去皇后宫中探探虚实，却不料皇后去了紫宸殿。当时正看到沈苍溪正向皇上禀告御影雨落杀婴之事，而皇后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辰帝震怒，因为顾忌着太上师的威名，便想下密旨悄悄将御影雨落处死。 皇后得到了密旨就想离开，我正欲阻止，辰帝案头前的一方盒子突然射出了一道精光，照向了我躲藏的房梁。 随之而来的便是密集的暗器和奇门八卦的阵法，但是这些都难不倒我，我看到躲藏在侍卫身后的皇后，便想上前抢她手中的密旨，却不料斜刺里杀出了一个高手，这高手与皇后长得颇为相似，年纪轻轻，武功却不输尹陌离。 我起了争胜之心，招招制敌却屡屡防水。皇后知道我的身份后就带出了御影雨落。我想将御影丫头带走，却不料，御影丫头像是不认识我一般，蓦地里向我刺出了一刀，那刀很奇怪，似是有灵性一般，竟将我的手臂割伤了，若非我见机得快，整条手臂怕是被削了下来。而那年轻人的杀招也随后而至，我与他对了一掌后，便趁机逃出了皇宫。然后躲在这里养伤，就连小狐狸那边也没去呢！” 第114章 腊月江天见春色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伤好了吗？”蒙妤霏急忙问道。 “无妨，不过是一些外伤，伤不了我。”蒙天若摇摇头，示意女儿不必这么担心。 “那与皇后长得像的高手估计就是楚融了，他的武功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竟然连你爹也不是他的对手。”沈琮云琢磨出了蒙天若话语中的关键，“而且听你这话，雨落似乎被人迷了心智，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 蒙妤霏拧了拧眉，道：“不错，看来杀婴案的确错综复杂，只是我们如今被困在这塔中该如何是好。” “尹帅那边不知道可有什么消息，如今连太上师也被勒令留在家中养病，不许入宫求情，看来想要救出御影雨落，有些难了。”沈琮云也是一脸愁眉不展。 “若是迷了心智，那只需将她救醒就可以知道事情的原委了，我们去找小狐狸斯斯。”蒙天若道。 “对了，爹你将小狐狸藏哪里了？它最近怎么都不出现了？”蒙妤霏疑惑道。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走，我们去接小狐狸出关。”话音未落，蒙天若就带着蒙妤霏和沈琮云一起出塔，向着城外的秘境出发。 不过短短几日，小狐狸就将金蚕蛊培育出来了，而且因为担心御影雨落的安危，强行吸收金蚕蛊之力，此刻已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蒙天若急忙上前为他护法驱魔。好在有惊无险，斯斯成功吸收金蚕蛊之力。原本的雪山银狐，竟然在狐狸毛尖上镀了一层金色，只是尾巴依然还是六尾，并没有多一条尾巴出来。 “若是再晚来一刻，便只能得到一只死狐狸了。”蒙天若曲起食指在斯斯的脑门上弹了一个爆栗。 “我姑姑怎么样了，小铃儿有没有事？”斯斯醒来后便问道。 “你姑姑被扣上了杀害婴儿的罪名，至于小铃儿，应该被尹帅照顾得很好。”蒙天若站在一旁，检视着地上的残留的金蚕蛊，慢条斯理道。 “那还不快去救人，你们还在等什么？”斯斯跳来跳去，吱吱乱叫。 “急什么，她如今被人迷了心智，只等你去救她。”蒙天若看着面前的一滩虫尸，皱了皱眉道，“还真是暴殄天物，这难得的金蚕蛊只被你吸收了七八分力，难怪你一条尾巴也没有长出来。” “被迷了心智，那我赶紧去救她。”斯斯跳下了神台，就想冲出去救人。 被蒙天若拦了下来：“你如今才六尾，如何能够救她。我闯入皇宫都被人伤了，更何况是你。” “就算救不了，我也要去。”斯斯有时候就是一条筋，连蒙天若都拿它没办法。 “你如今没有七尾，救不了你姑姑，反而还要被皇宫中的暗器所伤，如今之计，只有尽快修炼至七尾才能救你姑姑。”蒙妤霏上前安慰它道。 “那我要如何修炼到七尾？”斯斯的小狐狸脸都快垮了。 蒙天若迟疑了一会儿，只得说道：“吸收灵力或者高手的内力。” “我们是否能将内力渡给它？”蒙妤霏急忙问道。 蒙天若摇头道：“我们不行，此事唯有血族才有办法。” “血族，雨落与冷於冰兄妹皆有旧，应该不难，只是从上京到雪山这一来一回，怕是她早就被人杀了几百回了。”蒙妤霏急出了泪。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吸收灵力，当初它就是吸收了妖蜃的妖力才变为六尾的，如果有足够的灵力，它是不是就能突破成为七尾了。”沈琮云细细地分析道。 “可是金蚕蛊只有这么一点儿，到何处再去找灵力呢？”斯斯急得哇哇叫，早知道练功时就按部就班，好好修习了，也不至于如今还要去找些妖物补充灵力。 “开天圣物，也有灵力，而且灵力充沛，能够循环再生。听说九璃镜就在御影雨落的身上，而且此物已有了镜灵，若是九璃镜灵能一起修炼，应该事半功倍。”蒙天若向蒙妤霏要来飞星剑，继续道，“之前答应给御影丫头的梦星辰，就在这里。” 蒙天若二指轻击剑柄，飞星剑剑柄头上的宝石应声而裂，倒出了藏在剑柄里的是一颗灰色石头。 这石头落地之时发出来空灵的一声“峥综”，仿若是古老的钟磬发出的声响，让人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蒙天若以内力驱动宝石升起，双掌向虚空连搓，石头上的杂质变成了齑粉簌簌而落。不过一会儿，一颗流光溢彩的透明石头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这石头紫莹莹蓝晶晶，仿若天神的眼睛，放出淡淡的光华，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深陷魅惑之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这就是梦星辰的主石——流萤，萤火虫与天外流星凝结而成的宝石。”蒙天若一把握住了虚空中的宝石，敛去了宝石上的神华，这才把众人的目光打断，“这石头被我藏在飞星剑中，因为有了流萤的加持，飞星剑才成为了当世独一无二的飞剑。” 蒙妤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这飞星剑好似有灵一般，原来竟然是因为这颗流萤石。” “只是梦星辰剩下的碎片不知所踪，神器之威力也仅仅只能发挥出十分之三四了。”蒙天若摩挲着手中的流萤石，仿佛想起了年少时与妻子相遇之事。 “姑姑身边就有梦星辰的碎片。”斯斯连忙道。 “还差一些……”蒙天若叹了口气，“无妨，我们先将两件神器的灵力导出，看看是否对你的修为有所帮助。” “好，那我们先去太上师府中找水月姑娘，姑姑的好东西都是她收起来的。”斯斯兴奋地磨了磨牙。 三人一狐在城里绕了几圈，为了免人耳目，就从后门翻墙入了太师府。 寒漪阁中，水月和烟岚正交谈着什么，一看到斯斯带着三人前来，连忙让进了屋里，说明了来意后，水月进入了密室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一幅锦缎，将九璃镜和梦星辰的碎片包裹了起来，由烟岚领着一起去了另一处宅院。 这宅院坐落在秦思河畔，看着外观并不大，身处闹市中却颇有几分安静。烟岚带着众人去了侧门，门口挂着两盏莲花灯笼，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住处。 烟岚敲了敲门，蒙妤霏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敲门的手势也颇为不同，看来是一处机密的场所，若是来得人不对，是坚决不会开门的。 门开了，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卿卿姑娘。”蒙妤霏惊讶地低呼道。 “先进来吧。”玉卿辞淡笑着将众人让进了院落。 这院子并不大，但是构造精巧，亭台楼阁入目皆是，假山流水一步一景，如今离过年也没几天了，院子里竟然绽开了几树春花，想必地底下有温泉，倒是滋润得这些植物都开了花。 这里的布置倒是费了些心思的，不比当日夏湫生送给御影雨落的御园差多少。 “院子里到处是机关暗器，走路时要小心了。”玉卿辞笑着道，“主人已经在密室里等着各位了。” “主人？难道是天下第一楼楼主？”沈琮云吃了一惊。 “传闻天下第一楼是尹帅的私产，难道是尹帅在等我们？”蒙妤霏皱着眉头道，“拿到了神器才出现，莫非有什么变故。” 这密室规格颇高，就连烟岚也无法入内，便由玉卿辞带着众人进去密室。 几人一进入密室，密室门便关了，蒙天若眯了眯眼，手指如闪电般扣住玉卿辞的脖子，但是玉卿辞也非泛泛之辈，仿佛看到蒙天若出手一般，歪了歪脖子，躲过一招，随后两人便交起手来！ 第115章 蛟龙寂灭灵狐生 “你到底有什么居心，是想将我们困在此处吗？”蒙天若身形飘忽，双掌连挥，很快就占了上风。 “住手。”一声暴喝响起。 一道迅疾的身影抢上来，插入了二人中间。 “尹帅。”蒙天若收手道，“你果然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 尹陌离却摇了摇头，并不解释，将人带了进去，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坐定道：“今日你们来此是为了开天神器？” 蒙妤霏点了点头，她指着小狐狸道：“父亲说雨落中了迷魂之术，要想救下她，只有让擅长迷魂之术的斯斯去救她。但是斯斯并未修成七尾，恐怕难以救人，故而我们想利用神器的灵力帮助小狐狸修炼。” “神器的灵力？”尹陌离第一次听说这些，不免有些怀疑。 蒙天若担心尹陌离不信，就亲自利用内力将流萤石中的灵力导引而出，那灵力飘散在空中时有一股淡淡的清气，离得近的沈琮云和蒙妤霏都似乎被灵气笼罩，仿若淋到了神只降下的甘霖一般，精神为之一震。 蒙天若是当世高手，内力惊人，捏着要诀将灵气灌注于斯斯的天灵盖上，那灵气凝成一缕细丝，在斯斯的狐狸脑袋上盘旋了一圈后顺利地钻入了百会穴中。不过片刻功夫，斯斯就将流萤石上凝聚的灵气吸收了个一干二净。 “开天神器是圣物，虽说这些碎片灵力有限，但好在隔一段日子便能够恢复，只是如今为了救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蒙天若摇头叹息，“当年我就是凭借着这细碎的灵气，练成了神功，成为武林第一高手的。” “除了梦星辰，雨落还有九璃镜。”蒙妤霏将烟岚交给她的包裹拿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尹陌离闻言眯了眯眼，脸色有些微愠。 灵气养人倒是不错，但是御影雨落这拥有两件神器之人竟然还能轻而易举被人迷惑心智，若非她终日不思进取，就只能是天赋根骨差到极点的蠢货傻蛋了。 蒙妤霏将九璃镜交给蒙天若，蒙天若催动自身精气，不一会儿，九璃镜灵的脸浮现立现在了镜面上。 楚蟠扫视了一眼众人，望着尹陌离道：“是不是主人遇到了危险，我感觉她和我即将断了联系。” 尹陌离点了点头道：“她被人所害，迷了心智，如今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 “愿意！”楚蟠立刻点头。 “那好，若是运用了九璃镜的灵力，你恐怕会不好受！”尹陌离有些迟疑。 “无妨，你直接说我要怎么做。”楚蟠大义凛然，丝毫不畏惧将要面对的危险。 蒙天若迟疑道：“九璃镜有了镜灵后灵力会更充沛，但它不像是梦星辰，可能需要结契方能运用镜中的灵力。” “如何结契？”楚蟠和斯斯异口同声。 “以灵狐之血喂养镜灵。”蒙天若道，“不过这种方法我并未用过，只在内子留下的古书中看过一二，也不知是否有用。” “这有何难，斯斯抬起右爪，凑近小嘴，啊呜一口就将自己的爪子咬伤了，为防狐血不够，还重重地压了两下伤口，随后便将血液滴到了九璃镜的镜面上。 雪山银狐极看重自己的灵体，无故绝不会自伤其身，看来，斯斯为了救御影雨落真的是豁出命也甘愿啊！ 然而斯斯的血滴在镜面上竟然毫无用处，楚蟠一脸不知所措，急道：“怎么会如此，竟然连丝毫反应也无？” 连蒙天若也懵了半晌，喃喃道：“难道古书上说的是错的？” “古书上写的应该没错，只是九璃镜灵应该已经提前与人结过契了。”尹陌离思忖片刻后道，“当日在九璃镜灵幻化出幻境中时，御影雨落应该早就与九璃镜灵结过契了。” “原来如此，”楚蟠恍然大悟，想起镜中幻境这才明白过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九璃镜无法使用，梦星辰已成碎片，那要如何才能凝聚更多灵气呢？”蒙妤霏有些急了，话语中带了一丝颤抖。 “单靠梦星辰的确无法成功，但若是有蛟龙丹是否有胜算？”尹陌离开口道。 蛟龙丹就是蛟龙的内丹，藏在蛟龙的头颅中，乃是先天的至宝。他的话一出口，玉卿辞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又连忙站稳，眼尾却跟着红了。 “蛟龙丹？”蒙天若眸光一凝，眼中精光射出，“我倒是忘了，尹帅曾力斩蛟龙，若是有蛟龙丹，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卿卿，去将你的蛟龙丹拿来。”尹陌离对着玉卿辞吩咐道。 玉卿辞心中酸涩，面上却不显露，就连声音也未变化：“是。” 不过片刻，她就将回去将蛟龙丹取来了，只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更是惨白一片。她恭恭敬敬地将蛟龙丹递给尹陌离，道：“蛟龙丹是主人的，还是主人亲自取它的灵力吧！” 尹陌离眸光微闪，接下毒龙丹道：“也好！” 随后便以内力将蛟龙丹化为一颗晶莹剔透的龙珠，蛟龙的内丹比之当日的妖蜃内丹过之而无不及。古籍中言“蛇雉遗卵于地，千年而生蛟龙属”，又言“蛟状鱼身而蛇尾，有四足，修炼一千年便能‘走蛟’沿江入海化龙”。 此丹光润圆滑，灵气逼人，丹珠呈现青黄之色，这条蛟龙怕是时间不长，练成丹珠不久，但也已经是难得的宝物了。 “好东西！”蒙天若忍不住开口称赞。 尹陌离也不客套，只是将内丹中的灵气逼出来，又以内力灌注于指尖，随后便将内丹中灵力悉数转入小狐狸体内。 灵力一入体，不消片刻，小狐狸的灵力就暴涨了，只听一声轻轻的“啵”的一声，强大的灵力化成灵气重塑内丹。小狐狸身上的金色的毛发亮如日曜，这原本有些昏暗的密室一瞬间就像被火焰燃烧了一般，亮如白昼。 而白光耀眼得让众人只觉眼花，纷纷眯着眼，忍不住用手臂挡住这道道精光。只等白光熄灭再睁眼细看时，斯斯的第七条狐尾便长了出来。 “七尾狐！”蒙妤霏惊喜连连，“太好了，雨落有救了。” 七尾狐实力强劲，但是斯斯却萎靡在地，并未有添了一条尾巴就添了十分气势的那种自信和威武。 “怎么了？”蒙天若有些诧异，急忙上前查看。 “好难受，我……我……”斯斯口吐人言，从它的体内再次射出一道白光，竟然将它狐狸皮生生撕裂。 变故陡生，众人并未见过此等情状，纷纷上前想要帮忙。 尹陌离还当是玉卿辞拿来的蛟龙内丹有问题，狠狠地剜了玉卿辞一眼。 玉卿辞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无比。 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从狐狸皮中化出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那七条尾巴的皮囊也变成了一整张狐狸皮，盖在了这个凸起的小娃娃身上。 “这……这是，化体重生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七条尾巴的狐狸便能化成人形了。 第116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这灵狐竟然化体重生了？蛟龙的内丹果然厉害。”蒙天若忍不住啧啧称奇。 “斯斯，你怎么样了？”蒙妤霏俯下身子，抬手摸了摸斯斯的小脑袋。 狐狸七尾可化为人形，但是化生要经过五内俱焚，凝成内丹，再褪去毛皮，骨骼重生，四肢变为手脚，尾巴也会消失，变成额间的印记。 斯斯从最初的体内撕裂般的痛苦慢慢转变为剧烈的颤抖，现在骨骼重生，手脚长齐，虽然不似先前那么难受，但体内的热气还未化干净，幸好这蛟龙内丹灵气充沛，能够抵御体内化生的妖气，这般两厢抵御，倒也逐渐通体舒畅，心中的惶恐也慢慢被化体重生的兴奋取代。 “我……我没事。”斯斯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棱角线分明是个男孩，但是小脸蛋唇红齿白，粉雕玉琢，额间一枚七瓣火焰印记，更添仙气飘飘，整个模样就是一个可爱的仙府娇娃，眉眼之间甚至和御影雨落有些类似。 乍看到这么可爱的娃娃，尹陌离眉毛挑了挑，道：“果然是狐狸，生得这般模样倒是更颠倒众生了。” “尹帅过誉了，我不过是想着姑姑的样子化生，所以有些类似罢了。”斯斯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小奶娃生得可爱极了，莫说是你姑姑，便是我也喜欢得紧，但是你没有衣服可不行，羞羞！”蒙天若笑眯眯地抱起地上的奶娃娃，一边用手指刮着斯斯的小鼻子一边笑道。 小狐狸羞红了脸，双手抱膝，紧紧地团成一个圆，犹如刺猬一般缩在蒙天若的怀里。 “卿卿，命人取一套童子服饰，带他去换上。”尹陌离下了命令。 “是。”玉卿辞上前接过蒙天若怀里的斯斯领命去给斯斯换衣服。 蒙妤霏推了推沈琮云道：“我不放心他们，你去盯着。” 沈琮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蒙妤霏问道：“如今斯斯有了七条尾巴，是否就能救下雨落了？” “不错，雪山银狐乃是天下幻术之主，就连苗疆的幻蝶蛊也源自于它们的传承。”蒙天若点头称是，随后又皱眉道，“不过楚融已经入魔，他们虽然失去了九璃镜，但是还有天授印这般神物，这救人之事怕是难了。” “早知当日在岛上就该一刀了结了他。”蒙妤霏咬着银牙，恨恨道。 “尹帅若是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救人，胜算必多上几分。”蒙天若转向尹陌离道。 蒙妤霏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尹陌离，希冀他能拉上一把。 尹陌离却摇了摇头道：“她是太上师孙女，自然有人相救，我若是出面，岂不是遂了辰帝的意。” “什么意思？”蒙妤霏气炸了，挑眉道，“你不救！” 当初御影雨落中毒之时他就是这般不管不顾，还不如人家沧海潮生阁的阁主夏湫生出力多。尹陌离这么一说，蒙妤霏的剑就想出鞘了。 “有蒙先生在，何须我出手。”尹陌离面无表情，目光却有些冷厉。 蒙天若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眼见女儿和尹陌离产生了龃龉，急忙喝道：“小霏别急。尹帅也没说不帮忙。” 蒙天若劝住了蒙妤霏，随后又对着尹陌离说道：“不瞒尹帅，我受了伤，楚融的魔功似乎有些小成，虽然表面无事，但是魔气入体，一用力就觉得胸口气血翻腾。如今斯斯大成，可行幻术，但是楚融还需有人压制。” 尹陌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道：“楚融的魔功竟然能伤了你？” “也怪我一时粗心，妄想入宫去找小雨落。”蒙天若摇了摇头，“马失前蹄。” “要对付楚融的魔功只能找血族少主——冷於冰。”镜灵楚蟠道，“血族有抗衡魔功的心法。” 蒙妤霏恍然大悟，对着蒙天若道：“爹，可有什么法子联系到血族的人。之前为救雨落，冷於风伤重难愈，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天下第一楼传回了消息，冷於风的伤还未痊愈，若非必要，冷於冰怕是不会出现。”玉卿辞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递给尹陌离道。 显然，斯斯已经换好了衣服，刚做人，斯斯有些不习惯，趴在沈琮云的肩头，滴溜溜两只圆眼睛瞪着尹陌离。 沈琮云左手抱着斯斯，走近前道：“尹帅果然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难怪上京城中人人忌惮了。” “楼主另有其人。”尹陌离否认道，却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对玉卿辞道：“你去放出消息，御影雨落成为了杀婴案主谋，冷於冰应该会出现。” 玉卿辞低声应道：“我明白了。” 小狐狸斯斯道：“尹帅可否带我去见姑姑？我想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尹陌离断然拒绝：“此事不归我管，我也无能为力。” 斯斯见此，冷声道：“尹帅的冷面绝情，我算是知道了，待日后姑姑脱困，我必然一字不落告诉她。” 尹陌离面色一凝，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不少：“你们如今已经成为了通缉的要犯，若是没有地方去，可以留在这里。” “不用假惺惺，我自有我们的去处。”蒙妤霏上前扶着蒙天若，向沈琮云使了个眼色，随后几人转身离开。 “留下九璃镜，你们留之无用。”尹陌离开口。 “这镜子是姑姑的，为什么要留给你们？”小狐狸气炸了，小手伸出来，恨不得给尹陌离一拳。 “就凭你们现在的身手，保护不了九璃镜，最终还是会被楚家夺去的。不如放在我这里。”尹陌离道。 蒙妤霏还待顶撞两句，蒙天若却挥挥手道：“给他吧，我们留着也无用。”随手便将镜子抛出去，几人转身离去。 玉卿辞想去接，却被镜子上的力道震得后退了几步，若非尹陌离再后面暗施援手，她就要跌倒在地了。 玉卿辞尴尬地回首抱拳：“多谢主上。” “看似随意一抛，你却不是对手，看来天下第一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蒙天若即使身负内伤，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尹陌离开口，“让你们的人离永乐塔远一点儿，以免被他们发现。” “明白！” 尹陌离踌躇半晌：“御影雨落的事情有些难办，就怕冷於冰路上耽搁，你还需传令下去，上京城中出现了冥光戒的踪迹。” “冥光戒？”玉卿辞语气有些惊讶，却并未说什么，只是低声应下，转而吩咐人去传令。 第117章 五岳寻仙不辞远 斯斯刚刚化体重生，体内的妖力还不稳固，若是想要进宫去找御影雨落怕是难上加难，众人无奈只能带他先去永乐塔上固本锻体。 三人轮番输入内力，几个时辰之后，斯斯体内的妖力才慢慢凝聚成灵力，汇入四肢百脉。 三人坐在椅子上休息，留斯斯一人在榻上将灵气凝炼精纯。 蒙妤霏给蒙天若倒了一杯茶水，道：“父亲，您伤势未愈，喝口水先休息一下，我们守着小狐狸就行。” 蒙天若接过茶水，叹了口气：“如今只是巩固了斯斯的灵力，若想进宫救人，还需要别人帮忙，若是还有神器相助，那斯斯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蒙妤霏思忖：如今梦星辰和九璃镜都不能用，天授印又有帝王印记，只能想办法去找冥光戒和阎罗令了。 “父亲可知冥光戒和阎罗令的下落？”蒙妤霏道，“阎罗令是傀族之物，父亲这段时间都在寻找傀族之物，是否有阎罗令的下落呢？” 蒙天若摇摇头：“傀族传说缥缈无际，就算是刻意寻找，线索也是寥寥。” “那么冥光戒呢？”蒙妤霏问道，“当年祁旻帝亲率三十万大军出征南方魔族领地。一个月后，将魔族连根拔起，并夺得至宝冥光戒。照理说，冥光戒就在皇族手中，怎么如今消失了，这么多年江湖中都没有冥光戒的踪迹？” 蒙天若颔首：“的确如此，我当日为了小雨落潜入皇宫，各宫各殿都搜遍了，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唯有紫宸殿有天授印坐镇，无法进入。但若是冥光戒被藏在紫宸殿中，依着祁旻帝好大喜功的性格，这冥光戒有起死回生之能，他应该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复生的。当年他征战魔族就是为了这枚戒指，冥光戒理应作为战利品刻在他的功勋柱上，我探查皇陵时也觉得奇怪，只说冥光戒被遗失了，怎么遗失的，在哪里遗失的也是只字未提。” 蒙妤霏的眉毛皱得紧紧的：“这就奇怪了，难道真有什么鬼怪将戒指偷走了？” 这时，沈琮云似乎想起一事，沉吟着开口：“我爹那时还不是宰相，当年夺得冥光戒时曾亲眼见到先帝将戒指戴在拇指上，庆功宴上先帝敬酒时戒指还在，庆功宴后，戒指就不见了。有臣子询问戒指的下落，还被当众斥责居心不良，被打了一顿逐出了上京城，永不录用。” “庆功宴？什么庆功宴？”蒙天若似乎听出了其中的关窍，发问道。 沈琮云据实答道：“就是庆祝南征魔族一战胜利的宴席。” 蒙天若继续追问：“有些什么人参加？” “当时的楚家是首功，又是皇后的母族，坐在了首席，还有尹帅的父亲，尹大将军以及韩大将军，其余还有一些达官贵族协同自己的亲眷一起参加了庆功宴……”沈琮云娓娓道来，末了又道了一句，“其中并无特别啊！”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蒙妤霏用手肘撞了撞沈琮云的胳膊，问道。 沈琮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当时我小，抱在我爹怀里参加的宴会，只是当时只顾着吃喝玩闹，倒是未曾留意冥光戒的样式。” 蒙天若摇了摇头：“就算你记住了也无用，如果单凭花纹就能找到的神器，也不是神器了。” “我知道冥光戒在哪里。”在榻上打坐的斯斯突然睁眼开口道。 蒙妤霏急忙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斯斯笑得可爱：“一身轻松，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多谢你们了。” “你这模样，真的是倾国倾城，和你姑姑比也毫不逊色。”蒙妤霏伸手刮了刮斯斯的脸颊，“长大之后，一定能迷倒不少姑娘。” 沈琮云忍不住笑道道，“你若是喜欢孩子，回头我们多生几个娃娃，何必羡慕人家。” 蒙妤霏俏脸一红，嗔道：“你不害臊。” “咳咳咳……”蒙天若清了清喉咙：“你们俩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爹……”蒙妤霏撒娇道，“之前您不都同意了吗，云哥都为了我离开相府了，你还不放心吗？” “日久见人心，我总要看看他的真心吧！”蒙天若呷了口茶，慢声道，“除非……” 沈琮云眼见蒙天若松口，急忙道：“除非什么？您说出来，只要不违背天理伦常之事，一定尽我所能做到。” 蒙天若一字一顿道：“除非此间事了，你们俩就随我回昆仑悬圃，不再下山。” 蒙妤霏眼见着蒙天若这般正色，还以为是什么难办之事，闻言舒了一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我和云哥早就商量好了，等救出雨落后就离开上京城，回悬圃去陪您，这您可放心了？” “如此甚好！”蒙天若闻言捻须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孙绕膝之乐，笑容更深了几分。 蒙妤霏这才想起刚才斯斯的话，问道：“斯斯，刚才你说知道冥光戒在哪里，之前怎未听你提过？” 斯斯挠了挠后脑勺道：“你们听不到吗？外面都在传冥光戒在上京城呢！” 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原来三人在塔上运功已经过去了一日夜，如今已是傍晚了，短短几个时辰，天下第一楼就已经将冥光戒在上京城中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了。 斯斯解释道：“我化生为人后耳目就比寻常人灵敏，虽然我们在塔上，但是我也能听到塔下流传的消息，如今这冥光戒在上京城中的消息怕是已经街知巷闻了。” 蒙妤霏问道：“原来如此，那是谁将冥光戒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呢？” 斯斯咬牙道：“此事想必是尹帅所为，他虽然不愿意出面，但也不希望姑姑这颗棋子还未进宫就被楚家拔除。”想到楚融害得御影雨落身败名裂，斯斯就恨不得啖其肉，吸其髓。 蒙妤霏闻言有些欣喜：“如此一来，冷氏兄妹怕是要来了。” 沈琮云安慰道：“冷於冰与雨落有旧，想必是愿意出手帮忙的。” “希望如此。”蒙妤霏目光中的担忧之色减轻了不少。 蒙天若对着斯斯道：“难道冥光戒真的在上京城中，为何你我探查多日都未有消息呢？” 斯斯道：“这恐怕是尹帅故布疑阵，冥光戒消失多年，岂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当日冷於冰走的时候，就没留下过关于冥光戒的只言片语吗？”蒙妤霏问道。 斯斯想了想道：“好像留了一幅画，姑姑看了一眼后就被尹帅收走了。” 蒙天若问道：“画？是画的冥光戒吗？如今这张画在哪里？” 斯斯沉吟道：“我猜应该是被尹帅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他藏一张冥光戒的画做什么？”蒙天若有些不解。 斯斯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大将军府中找找？”沈琮云提议道。 蒙天若立刻制止：“大将军府比皇宫还危险，你们就别去了，等天黑了，我先去尹帅书房找找。” 蒙妤霏拉住蒙天若的袖子：“爹，那你的伤无碍吧！” 蒙天若拍了拍女儿的手：“无妨，尹帅应该不至于为难我。” “我陪您一起去，府中的道路我熟。”斯斯幻出狐狸的模样自告奋勇地跳上桌子道，“还有小白虎可以帮忙打掩护呢！” 第118章 调虎离山寻宝戒 天一黑，斯斯便带着蒙天若走街串巷，专挑僻静之处前行，很快就绕到了大将军府侧门。 “这里有个洞，平时我就是从这里进出的。”斯斯两只爪子扒开隐蔽的草丛，露出了一个狗洞。 “你让我爬狗洞？”蒙天若被他气笑了。 “将军府到处都是暗哨，你要是想翻墙过去一定会被人发现的。”斯斯扯了扯他的长袍，示意他低头钻过去。 蒙天若皱了皱眉道：“你自己进去吧，我从上面走。” “又不是没来过，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嘛！”蒙天若嘀嘀咕咕，纵身跃起，趴在墙头观察了一番。他虽然受了伤，但是轻功不减，很快便跃上高墙，许是上次蒙天若强闯大将军府，尹陌离命尹原将围墙又砌高了三尺。 蒙天若趴在墙头观察了一会儿，整个大将军府犹如铁桶一般，巡逻的人数增加了一倍不止，甚至有许多暗哨隐藏在高处的阴暗角落，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 小狐狸速度极快，已经从狗洞里钻了进去，缩着身子贴着墙向着前方跑过去了。蒙天若也远远跟上，隐在暗处。 斯斯停在了尹铃住的一处院子前，低声叫唤了两下，院子里的白虎便开始叫嚣个不停，就连尹铃也被吵醒了，哇哇大哭。 斯斯有些不忍，但是为了得到灵器的下落，只有嘱咐两只小白虎尽量闹腾，惹得一众护卫纷纷围拢了过来看个究竟，就连尹原也从凝晖堂赶了过来。 趁此良机，斯斯回头望了望隐在暗处的蒙天若，示意他跟着自己悄悄去到尹帅的书房。 蒙天若赞道：好一招调虎离山！ 几个起落便躲在了尹陌离的凝晖堂院落外面的竹林下，好在尹陌离还未回来，守着凝晖堂的几个暗卫也被白虎的吼叫吸引了过去。 斯斯怕书房外的暗卫没有走光，便使出了狐狸香，七条尾巴的狐狸屁瞬间就把隐身在屋顶和树梢以及假山上的暗哨迷晕了，无声无息的软到在地。 蒙天若这才翻窗跳入房中，斯斯依然是小狐狸的样子，七条尾巴拖在身后，一副小心敬慎的模样。 尹陌离的书房属于重点军事基地，书桌上都是重要的军报，平时将军府的仆从没有允许不得入内，就连打扫都是由尹原一人操办的。而且书房外的院子里机关重重，又有暗卫守护，哪知祸起萧墙，小狐狸竟然做起了内贼，联合白虎们将大将军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蒙天若观察了一番书房的布置，桌椅柜架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靠墙摆着一些泛着冷光的兵器，灵气逼人，看起来就非凡品，而三排书架上除了军机要务，还有一些内功心法，都是当世奇珍，有些都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学，想必都是通过天下第一楼搜集起来的，忍不住暗叹一声：尹帅好收藏。 蒙天若翻了翻桌案上的信件，笑道：“我们赶紧找线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尹陌离迟早会知道的。” “尹帅的书房有许多机关，说不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小心些。”斯斯依然是狐狸的样子，身姿轻灵，依靠着七条尾巴跳上跳下。 他的鼻子很灵，凭借嗅觉很快就找到了当日冷於冰留下的图画。 蒙天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枚戒指的模样，斯斯皱了皱狐狸眉，小脸揪到了一起：“奇怪，这冥光戒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到的？”蒙天若急忙开口问道。 “好像就在将军府！”斯斯一边绞尽脑汁一边甩尾巴，“是谁呢？想不起来了。” “莫非尹扬名监守自盗，从祁旻帝手中盗走了神器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蒙天若有些纳闷，仔细回忆了一番，“可是尹陌离手上的玉扳指并不是这样的。” 斯斯点点头，道：“他那一枚只是成色绝佳的和田玉，虽是稀世珍宝，但绝不是冥光戒，开天神器自带灵性，非凡品所能比。” “那会是谁的呢？”蒙天若也有些奇怪，如果冥光戒在大将军府中，尹陌离竟然会不知道？ “除非……”斯斯沉吟道，“除非尹帅心知肚明，并且有心替对方掩饰。” “你倒是聪明，那你可知将军府中，谁最有可能会有这枚戒指？”蒙天若神秘一笑。 斯斯眼珠子一转，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尹帅的弟弟——尹陌寒！他怎么会有冥光戒？” 斯斯自顾自推理了起来：“传闻他是衔玉而生的公子，莫非这玉便是冥光戒？” 蒙天若低声道：“你我在这里瞎猜也得不出结论，不如去他院中看看，冥光戒是否真的在他那边。” “当年祁旻帝丢失冥光戒时，尹陌寒应该还未出生，有可能真的是尹扬名监守自盗，之后便传给自己的幼子也说不定呢！”斯斯说完便领路带着蒙天若去往尹陌寒住的院子。 路上，那些被白虎吸引过去的暗卫渐渐回到了远处，好在他俩动作迅速，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来到尹陌寒的住的院落，这里异常僻静，僻静得连一个暗卫都没有。 一人一狐稳稳地翻入院落，尹陌寒的卧房在后院，隐隐约约地亮着灯，似乎有极低的呢喃声传出来，蒙天若瞬间变了脸色。 “奇怪！这里竟然没有守卫。”斯斯四下打量了一番，奇怪地低声说道。 蒙天若尴尬地一把割下身上的一截黑布蒙住了小狐狸的眼睛，道：“你在外面守着，听到任何声音都别冲动，我先进去看看。” “什么？”斯斯不解，用爪子将黑布扒拉下来时，蒙天若已经飞向了后院。 蒙天若袍袖一展，速度快得惊人，向着后院奔去，随后人影一闪，跃向了屋顶，揭开瓦片一看，果然屋内旖旎春色，红被翻浪。 蒙天若撇了撇嘴，尹陌寒被人称为“孝”公子，公子孝不孝顺不知道，如今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美人在怀，巧笑倩兮，自然笑得尤为畅快。 蒙天若没心思欣赏二人的闺房之乐，隔着床帐射出两道劲气，床上的两人瞬间就昏迷了。 待听得屋内没有了声响，蒙天若悄然入内，正准备掀开纱帐看清楚床上那人的手指上戴的可是冥光戒时，变故陡生。 谁都料不到尹陌寒的武功极高，甚至不亚于尹陌离，他手中宝刀出手如电，挥向蒙天若，右手大拇指上戴的正是赤红色的冥光戒。 好在蒙天若反应极快，“嗖”一声向后退去，毫不恋战。 尹陌寒怒容满面，将宝刀掷出，大喊一声“有刺客”，来不及穿衣，只套了一件外袍便出来动手，可是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远处奔来的暗卫，哪有什么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