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霸宠：小乖乖，过来！(妖鬼横行，冥王我不嫁)》 第1章 奇怪的梦 夜已经很深了，明月当空，没有星星。 我站在水里，推着棺材一步步往前走。 棺材上没加盖，所以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人。他身上穿着件写满寿字的红绸褂，脸上盖着一张黄草纸，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水冰凉，一点点爬过我的膝盖，最后没过胸口…… 一阵阴风吹过，棺材里的人蓦然坐了起来，正对着我，脸上那张黄纸，慢慢滑了下来！ 那是一个苍老的脸，他睁开眼睛，对我露出一个诡谲无比的笑容！ 水里不知道从哪钻出一只手，抓着我的脚脖子就往里面拽！ 我挣扎，再挣扎，最后不由自主倦起身体……好冷，好冷！！ “这孩子，怎么又蹬被子了……” 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我立刻将其搂住，“救命！救命！” “乖乖，乖乖，醒醒，你又做那些怪梦了吧？” 是姥姥！我顿时清醒了，开始打量四周，蓝色的砖墙，红瓦房屋顶，窗户很大，一大片阳光洒进来，照在床上，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见我傻躺着不动，姥姥便将我吃力的抱了起来，一边安抚一边念叨，“说多少次，没事不要去坟里玩耍，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不听话！” “姥姥我刚才做了个特别吓人的梦！” “梦里都是假的，咱们不怕啊。” “姥姥，我梦到昨天来咱们家的二舅姥爷死了，穿着红褂子躺在棺材里，水葬，是我给送走的……” “我的天啊，阿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姥姥上来捂住我的嘴，飞快拨动着手里的串珠，“今天是老哥哥的八十一岁寿诞，等会儿咱们还得去吃饭呢，到桌子上，你可不兴许再胡说！” 正当我憋的难受时，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一个无比慌张的声音道：“奶奶，你在家不？” “在！”姥姥这才松开手，站起来，对着窗户喊，“进来吧，门没插锁。” 回头又叮嘱我，“是你二舅姥爷的孙子，你可把刚才那番话烂在肚子里，不准再对外人透露一个字！” 我点点头，趴窗户上往外瞅。 姥姥走到院子里，问来人，“昨天说了，不用催，我待下换身衣裳就过去……” “奶奶，您快去看看吧，我爷爷昨晚没了！” “没了？”姥姥失声道：“怎么会这样！昨天见面不还好好的吗？” “谁说不是呢，这会儿身体都凉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好好，我这就去，”姥姥走了两步，复又回过头，厉声道：“你给我好好在家呆着，一步也不准出去！” 姥姥一向温和，很少对我这么严厉，我缩回了脖子，再度坐回到床上，摸摸头，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唐小鱼，今年七岁，之前本来一直在呆在江城的，可是因为母亲漂泊在外无法照顾，所以便在两年前，把我送到了青莞姥姥家。 这里有山有水，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伙伴，我感觉每天时间都不够用，用姥姥的话说，我已经彻底玩疯啦。 穿好衣服后，我到后院打水洗脸。 那里有一口老井，平常都用石板盖着，姥姥在家的时候，都会把水提前准备好，从不允许我接近它。 但是我特别喜欢对着那口井说话，它不仅会回声，而且有时候我还能听到里对有人在唱戏，咦咦呀呀的听不懂唱些什么，调子却是很好听的。 我甚至跟着学了几句，“枉生两眼把那人看错，错把那负心郎看成有情郎。这真是一足失成千古恨，再要回头百年长……” 我一边唱，一边吃力的将石板打开，然后在里面看到一潭明汪汪碧绿的井水，井边石头长年不见光，已经布满了厚厚的青苔。 水中间有我的影子，我笑，她也跟着笑。 我做鬼脸，她也对我做鬼脸。 我把手圈到嘴边，对着井里轻声喊：“喂，你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回声才慢悠悠的从下面传出来。 “我……不好。”一个陌生的女声说。 我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后院。 回到屋里，心还在砰砰直跳。 想到那个声音，就让我浑身发毛，姥姥这时候还偏偏不在家！ 我屁股上像长了针一样，坐立难安，最后也顾不得姥姥的叮嘱了，拿上外套，一溜烟跑了出去。 当我跑到二舅姥爷家时，几个人正在帮忙给他穿寿衣。 红绸缎，写满寿字，跟我梦里头的一模一样！ 因为人死已经有段时间了，肢体都僵硬的拉不开，几个人费了好大功夫，将他尸体啦的咔咔直响。 姥姥从里间出来，看到我鬼头鬼脑的趴在门口，脸色顿时大变，“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家里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后院井里头有女人说话，我害怕……” “你呀！说多少次了，就是不长记性，以后不许再在井边玩，万一掉进去了怎么办！”姥姥把我拉到院子里，找个角落，搬条板凳给我，“先坐在这里，别乱跑乱动。饿了吧？等下我去厨房拿点肉丸子给你吃。” 一听有好吃的，我立刻将井里的女声丢到脑后，“好！” 姥姥去厨房拿来一个大粗碗，里面装着满满的肉丸。 萝卜肉馅的，特别香，咬一口下去，绿的红的柔嫩又香甜，好吃！ 我埋着头，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才发现对面不知道打哪儿来了一个小男孩。 跟我差不多年纪，只是高我半头。 生的眉清目秀的，皮肤白的跟细瓷碗一样，长睫毛上能横着放一支铅笔，比起来竟然比我这个小姑娘还要漂亮！ 这周边孩子我都熟，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我吃饱了，很大方的将碗端过去，问他，“你要吃吗？” 他却说：“谢谢你，我闻闻就好了。” 于是，我就端着碗，看着他闭上眼睛，趴在碗边轻轻吸气儿。 “我饱了，”他对我说。 “这就饱了？你可真奇怪！”说着，我又拿了一个丸子扔到嘴里，这次却一点味道都没有了，不好吃，也谈不上难吃。 就跟喝水似的，明明感觉有东西咽到肚子里头了，却依然感觉什么都没吃。 大概是因为我吃太饱了缘故，我将碗放到小板凳上，抬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符离。”他细长手指在我沾满油的手心里轻轻的划，痒痒的。 “符离，”我弯起眼睛，“真好听，我叫唐小鱼。” “小鱼儿，”他笑笑，看上去非常可爱，“我认识你。” 第2章 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我惊奇道：“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啊。” 此刻，从堂屋走出来两个打扮奇怪的大人，身上披着白色麻衣，脸上罩着黑纱，走路看不到脚，就好像是在飘。 经过我们跟前时，他们停下了脚步。 其中一个男声很恭敬的说：“少爷，我们该走了。” 符离声音很轻的问：“人呢？” “逃了，七天后应该还会回来，到时候再抓他不迟。” “嗯。”他冲我轻轻点头，眼睛弯起来就像月牙儿，“小鱼儿，我走了。” “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符离走在前面，两个麻衣人紧随其后，他们很快出了院子。 我这时才想起来，还没问他们家住哪儿呢，闲了也好去找他玩啊！ “小鱼，小鱼！你又去哪儿？”姥姥在院子里叫我。 “来了！”我跑进去，缠着她问：“刚才那个小孩是谁？” 姥姥皱眉，“哪有什么小孩！你又在胡说八道了，一会儿都不让人省心。” 我着急道：“就是，刚才屋里面出来的那两个人，有个小孩跟着他们一块儿来的……” 姥姥过来，一脸严肃的摸摸我的额头，又回头望了眼三舅姥爷阴森森的遗像。 语气有些担忧，“走，先跟我回家。” 回到家，姥姥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本泛黄的佛经给我看，自己则出了门。 我虽然没上过学，但是在姥姥的教导下，已经识得许多字，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小故事。 但是这本佛经，字大抵都认得，意思却完全看不明白。 临近中午时，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好一会儿，姥姥带回来个瘸腿的老头。 我认得他，镇上的人都称他冯瞎子，他自己号称冯半仙。 眼睛年轻那会儿莫名瞎了，瘸腿是被人打的，因为老偷人家东西。打了一辈子光棍，据说没事儿就往女人堆里挤，镇上凡是有女人的家里都很嫌弃他。 总而言之，这个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好老头，我很不喜欢他。 他很慈祥的说：“来，小鱼儿，手给爷爷看看。” 我立刻将手背在身后，姥姥劝了很久，我才把肯把一只手伸出来。 他手很粗糙，长满老茧，将我五根手指挨个摸索过，又自己用手掐了掐。 冯瞎子乐呵道：“没事儿，这孩子精神着呢。” 姥姥还是不放心，“可她最近几天，老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还说些奇怪的话，说看见了我们压根儿就没见过的人……我这心里总不放心。” 冯瞎子沉吟了会儿，蹲下来，问我：“小鱼儿，你看着爷爷。” 阳光下，我睁大眼睛注视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他问：“告诉我，有没有看到什么？” 我呢喃，“我看到……” “看到了什么？”他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我突然做了个鬼脸，大笑起来，“爷爷你有眼屎，肯定跟我一样，早上没洗脸！” 冯瞎子也乐了，“你这孩子。” “不许没礼貌！”姥姥瞪我一眼。 我立刻噤声，感觉有点冤枉，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啊，有什么好看的！ 冯瞎子同姥姥道：“没事儿，我就喜欢这孩子的活泼劲儿。小鱼儿，没事儿上爷爷家，我那有很多好玩儿的。” 我很应付的点头，“嗯，好。” 心里想的却是，我才不去呢，万一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姥姥留他吃中午饭，冯瞎子推说有事，姥姥只好送他离开。 此时刚好正午，太阳照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黑影，刚好蔓延到姥姥家门口。 当冯瞎子走到阴影下面时，我突然睁大了眼睛……我看到了…… 他脖子里，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那女人的两只手，直直的插在冯瞎子的眼窝里！ 而他却只顾笑着跟姥姥聊天，仿佛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 冷汗，刷的就从后背上冒了出来。 我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在姥姥的呼喊下回过神。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呀！”姥姥焦急道：“不行，我得再去把冯瞎子找来！” 我连忙捂住眼睛，不停哭喊，“别叫他来咱们家，我不许他再来我们家！姥姥，我害怕！” 那一幕实在太过骇人，让我至今想来，都仍心有余悸，后来，也成了我小时候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告诉姥姥，你怕什么？” “冯……爷爷身上有个女人，在抠他的眼睛！” 我捂住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姥姥拍拍我的背，“宝贝儿咱们不怕，姥姥带回屋里，好不好？” “好。”我就这么用手遮着眼睛，由姥姥牵着进了屋。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从那一刻开始，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当天晚上还发起高烧，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浑身打冷战，牙齿咬的格嘣格崩直响。 姥姥一边照顾我，一边忍不住哭，对四周拜拜，“求求你们行行好，这丫头才七岁，自小没爹，身子又弱……你们有什么事都冲着老婆子来好了，何必为难恐吓她一个可怜的孩子呢！” 到了后半夜，我好像好了，想坐起来安慰姥姥。 可是她好像听不到，也看不到我，依旧在拿着毛巾念叨个不停。 就在我着急不知所措时，窗户外面发出轻轻的两声响，似乎有人在外面敲打。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很轻的声音说：“唐小鱼，你出来。” 我走出去，在月光下，看到一身黑衣的符离。 月光下，他肤色显得愈发的白了，衬着黑衣，好像整张脸都散发着朦胧的光。 “你叫我？” “嗯，”他年纪不大，但是气质却很沉稳老成。 我急道：“叫我做什么？姥姥她还在哭呢。” “你生病了啊。”他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冷冰冰的，但是很舒服。 我点点头，又看看屋里，有些难过，“好像是的。” “你是被吓掉魂了呢，”他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害怕成这个样子？” 我把白天看到的画面告诉他，“我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我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你觉得这样不好么？” “不好。” “你能看到我，也不好么？” 我犹豫了下，“你跟那个骑在冯瞎子身上的女人，是一样的人么？” 第3章 可劲儿哭 他点点头，“是的，你害怕我么？” 我摇头，“不害怕。” 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长的好看。”我如实回答，虽然姥姥时常说不应该以貌取人，但是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女人，不仅仅是长相的问题，还有她行为也很可怕！ 难怪……冯瞎子他看不见！ 换谁眼睛里塞着两只拳头，他都一样看不见！ 万一那个女人，要是发了疯，突然缠上我，那我岂不是也会变瞎？这太可怕了！ 符离笑的很温和，“其实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敢伤害你的。” 我好奇，“为什么？” 他笑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可爱虎牙，“因为我会保护你啊。” 一个才见面两次的男孩说，他说会保护我，而我，竟然也当真相信了！ 小朋友的友谊和信任真的很奇妙…… “过来。”他将我背过身，从后面，用两只手轻轻遮住我的眼睛，伏在我耳朵边，轻声道：“听着，小鱼儿，这是上天赋予你的本领呢，他要你看到寻常人看不到东西，让你听到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这样你的世界才会跟别人不一样。那些东西，并不会因为你看不见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你听不见而不存在，你应该学着习惯与它们共处。这是你的世界，也是我们的世界，大家都是平等的，对不对？”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不由自主点点头，“你说的对。” 符离拉起我的手，“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回到房间，到你的身体里去，好好睡上一觉，别的什么事都不用想。” 我像被催眠了一样，闭着眼睛跟着他走进屋里，慢慢躺到床上，在姥姥的诉经声中沉沉睡去。 这一觉，我睡了整整两天，可把姥姥吓坏了！ 不过醒来后，我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啦。 和着玉米面新蒸的榆钱饭，再撒两滴香油，我一口气吃了两小碗！ “慢点吃，别噎着！”姥姥在我后背上轻轻的拍打，并给我递过来一杯水，“你这孩子，前两天差点没吓死我。等会儿你二舅姥爷要出殡，我得跟着去坟里，你病才刚好，可别再出去乱跑了，听到了么？” 我立刻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行！”姥姥一口拒绝。 我说：“可我一个在家害怕了怎么办？你就让我跟着么，我保证，一步都不离开你的身边！” 见姥姥动摇了，我便继续磨，肯求了好半天，她总算是同意了。 一路上天色阴沉沉的，一点风也没有，像是要下雨。 刚到二舅姥爷家，门口的人便拿来过来一根白色孝带，缠在我的头上，说：“小鱼儿，一会儿扯开嗓子可劲儿哭，知道么？” 我抽抽鼻子，“为什么啊。” “居然还问为什么，”那人摸摸我的头，“因为你二舅姥爷生前对你最好啊，你忘记了，他老人家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你留着？他现在走了，以后你都见不着了，心里头就不难过？” 想到那些大鸡腿、鸭翅膀、还有好多好吃的小点心、以及二舅姥爷那温暖的怀抱，我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院子里，竟然有人哭的比我还凶。 是表舅雇来的一帮哭丧的，十几个人，个个搭着棺材哭的肝肠寸断，嚎一声，唱一句：“我滴那个亲爹呀！” 角落有老人看不惯，摇着头抱怨，“这都什么玩意儿，也不怕把你们家老头子气的从棺材里头蹦出来！” 表舅还不满意，跪着抬手招呼大家伙儿，“哭，再哭响点，待会儿我每个人再加十块！”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毛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哭不出来就算了，找这些来干嘛呢？” “老叔，你也知道，我爹呢生前没享过几年清福，这人走了，我再不让他风光风光，还算什么孝子……车呢，人呢，都给我抬到这边来！” 五六个人，抬着纸扎的摇钱树、小轿车、还有六个童男童女、一栋小洋楼浩浩荡荡的放到棺材前。 表舅一边念叨，一边烧。 “爹，你好好走，别挂扯我，也别想你那两孙子，我这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我心里刚才那点悲伤，自打进院那一刻起就没了。 跟在姥姥身后，左瞅瞅右看看，好奇的不得了。 东西还没烧完，刮来一股怪风，将火盆生生给吹灭了。 表舅脸色微变，起身做了个手势，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开始将木棺用绳子套上，抬起来往外走，“走！” 悲呛的唢呐声及时地响了起来，混和着众人的哭声，让人听的莫名想要落泪。 一群人便用手搭着棺材往外走，每经过一个路口，棺材都会放下来，烧烧纸钱继续走。 这样走走停停，大概一个多小时才到坟地。 坑已经被挖好了，足足三四米深，棺材被放进去后，开始封土。 然后大家伙挨个儿对着新坟磕头，磕完就走。 轮到我时，看热闹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我按着姥姥的指示，跪下，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临走时，忍不住看了眼排在我后面的人，这人好面熟啊！ 我被姥姥扯着走了两三步，猛然再回头……妈妈呀，这不是二舅姥爷吗？ 他老人家不好好躺在棺材里，跑出来这是想干嘛？！而且后头还跟着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个个面无表情，肢体僵硬。 二舅姥爷对着自己的新坟头愣了会儿，跟没看见我们似的，掉头就走。 生前他是有腿疾的，平常只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起来活动，也要扶着椅子，半天挪不了一步。 结果这会儿倒是走的利索，刷、刷、刷！ 带着那几个奇怪的小孩子，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因为他老人家生前对我很好，所以也不是特别害怕。 就是觉得好奇，人死了，不是应该呆在坟里头吗？ 他这是打算去哪儿呢？上西天？成佛了？ 二舅姥爷的的事暂时就这么结了，接下来几天，我被姥姥禁足在家，亲自看押。 孙猴子再厉害也翻不出五指山，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成功走出大门。 这几天，我只能在屋檐下逗逗蚂蚁，菜院子里挖挖土，闷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我决定回去缠姥姥，“我想出去玩一会儿。” 姥姥在帮我做棉袄，“这几天不行。” 第4章 跟着我走 我好奇，“为什么？” 姥姥道：“得等你二舅姥爷过了头七再出门。” “什么叫头七？”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嘛，说嘛！”我把放针线的筐拿走捣乱。 “里头有针，小心扎到手！放下来我告诉你！”姥姥接过筐后才说：“头七啊，就是人死后的第七天。这天又叫鬼回门，你二舅姥爷说不定还会回趟家。他平常对你就格外亲，万一在路上碰到了你，突然想起来这么一个人，把你顺手给带走，那姥姥可有的哭喽！” 我连忙抱住她，“那我在家里呆着，哪都不出去。” “是怕你二舅姥爷么？” “我怕他把我带走。” 虽然他老人家平常待我确实不错，但是……想要跟已经去世的人在一起生活，我就觉得心里头发毛。 而且他老人家在下葬那天的表现，实在太怪异了，跟活着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起了符离。 他虽然也是那类人，但是却一点不让人感怕。 唉呀，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的我呢，下次再见，一定要问清楚了！ 小时候，我就是个片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孩子。 有次姥姥罚我到面壁思过半小时，愣是生生用手指头将墙壁上的白灰给抠出一大片！ 所以二舅姥爷走的第七天，我已经在院子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姥姥看出来我憋的有多难受，便安慰道：“过了今天就能出去了，我们家小鱼儿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在家里就安全了么？” “是啊。” “万一二舅姥爷上咱们家来怎么办？” “有门神拦着呢，一般的鬼进不了宅院。” 我好奇，“二舅姥爷家也有门神，那他要怎么回去？” 姥姥说：“自家门神当然认识自家主人啊。” 姥姥对着太阳穿针，几次都引不进去，我有点急，便要过来，自己穿，一次就成功了。 姥姥很开心，“我们小鱼儿长大啦，都能帮姥姥做事啦。” 我拍着胸脯，“那当然，你看，我今天保证乖乖的，绝对不出去跑着玩！” “那就好，”姥姥准备好针线后，去屋里抱出一个陈旧的枣木盒子。 那东西已经有些年头了，棱角都被磨凸，不过看起来，做工依旧很精致。 这是姥姥用来压箱底的宝贝，平常都会锁起来，碰都不让我碰。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肯拿出来再让它们重见天日。 这东西我偷偷看过，所以不算陌生。 里面一共十个格子，空了一个，其余九个格子里，都躺着用青色麻布做成的人偶，只有拇指大小，眼睛黑黑的，看起来精巧可爱。 其中两个人偶，胳膊和腿都断了，麻布也被撕裂开来，让人看的好生心疼。 姥姥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的将它们修补好。 “小鱼儿，你喜欢不喜欢它们？” “喜欢！” 我用力点点头，“这些娃娃好小，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这些，都是姥爷留给小鱼儿的礼物。” “姥爷给我的礼物？那你为什么平时不拿出来给我玩呢？” 姥姥将修好的玩偶放回盒子，柔声道：“它们可不是玩具。” 我好奇极了，“不是玩具？那又是什么？” “这九个人偶虽然看起来相似，但是名字却不相同，本领也不一样。”姥姥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叫百目偶，它身上有一百只眼睛，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哇，这么厉害，那这个呢？” “追风偶。” “追风……是不是说跑的跟风一样快？” 姥姥赞赏的点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我留意到其中一具与众不同的玩偶，手里竟然握了一只毛笔。 “这个，它还会写字吗？” “当然，它还会画画呢，它的名字叫做……画皮偶。” 我兴奋道：“姥姥说的真有趣，可它们现在为什么不动呢？” 姥姥轻轻抚摸我的头，“因为我们的小鱼儿还没长大，所以它们只能一直睡觉，什么小鱼儿长大啦，就可以将它们唤醒了。” “哇！那我一定多吃饭，不挑食，快快长大！” “这就对喽。” 最后，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外婆将那个盒子盖起来，最后锁到箱子里头。 傍晚，我吃过了晚饭，坐在门槛上，看太阳一点点西斜，最后消失不见。 姥姥哄我说：“小鱼儿乖乖，咱们睡觉好不好？”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门口突然传来有节奏的砰砰声响，好像有人在敲门。 姥姥起身，“我去看看。” 她刚一出门，我就立刻爬起来，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月亮明晃晃的，将院子里照的跟白天一样，我看到姥姥拉开了门，跟来人低声交谈着。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小孩，她眉毛很黑，嘴唇很红，五官就像用毛笔沾着颜料画上去的一样！ 我蓦然打了个激灵，这不是我那天在二舅姥爷坟里见过的人么！ 然而姥姥却像是未发现任何异样，跟对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回头对我道：“小鱼儿，你乖乖呆在家里，把门反锁好，姥姥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不，我不能让她带走姥姥！ “姥姥，别去！”我大叫着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追了出去，出了大门后，却见外面一片白茫茫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影！ 我顾不得怕，也顾不得小石子扎脚，跑的飞快，想要去二舅姥爷家看看人在不在那儿。 进了巷子后，有什么东西对着我迎面扑过来，好像是一张纸，直接贴在我的身上。 然而我用手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到。 我心里只惦记着姥姥，也顾不得了许多。 终于来到二舅姥爷家门口，却见屋内这着光，大门却紧闭着，用力拍门，却被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踹了出来。 我跌了个跟头倒在地上，虽然不觉得如何疼痛，却是满腹委屈焦燥。 我爬起来，才要发火，却不经意看到自己的双手和脚，竟跟平常的样子太不相同，软绵绵的，好似彩纸制成，跟骗走姥姥那个小人一模一样！ 我难以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身体，我何时变成这幅奇怪模样了？ 接着又尝试了几次，依旧进不得门。 二舅姥爷家的宅院此刻就像被设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任我怎么砸门打闹，里面的人就像没听到一样！ 就在我想放弃的时候，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了，一具身体直挺挺的从里面蹦了出来。 我吓的连忙后退，却被脚下的砖头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顶着一张青黑的脸来到我面前，突兀的伸出一只手，话语慢吞吞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来，小鱼儿，跟二舅姥爷走。” 第5章 我不害怕 我用力挣了几下，却感觉胳膊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只好拼命摇头，“不，我不跟你走，我要找姥姥！” 他看着我，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个来回，“乖，听话，到下边后，二舅姥爷天天给你买糖吃。” 我开始哭闹，“我不吃糖，也不想到下边去，舅姥爷，你就放我走吧！” 他脸上此刻一点动容表情也没有，身上也没有平常活着时的半点慈祥，态度强硬的将我胳膊抬起来，夹到腑下，用强拖的方式带着我离开。 我大声喊了半天，都是徒劳，只有看不见的地方，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古怪笑声。 月亮不知何时消失了，地面雾腾腾的泛着白气，我泪眼朦胧的环顾四周，看不到熟悉的建筑，更找不着一个人影。 只隐约看到前方一条两尺来宽的小道，以及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笑嘻嘻的在前面引导：走这儿，快点儿！对，就走这儿！ 那嗓音扯的尖细，微微带着颤音，听起来就好像是用金属用力划玻璃，让人揪心又战栗。 我紧张的抓着被潮气打湿的小褂子，“二舅姥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回新家。”二舅姥爷说：“回家，马上就到了。” “你不是专门来接我的吧？” “是啊，底下闷，就想找你去陪我做个伴儿。” “为什么找我啊？”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揉揉鼻子，“你还喜欢你两个亲生子呢，咋不去接他们呢？” 二舅姥爷噎了下，半晌没说话。 我抽着鼻子说说：“你平常对我好，都是假的，骗人的，亏我还把你当亲爷爷，你下葬那天，我还偷偷给你烧了几毛钱真钱呢！姥姥平常说的没错，我就是傻，就是缺心眼……” 说着说着，我眼泪又掉下来了，要是我妈回来看到我没了，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还有我姥姥，出了事，她老人家一定会自责的！ 二舅姥爷脚步慢了些，头扭过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身体扭曲成很可怕的弧度，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感觉不到温热的呼吸，却有一股冲眼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我不禁将身体后昂，跟他拉开距离。 “小鱼儿，”二舅姥爷突然说：“不哭——”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很奇特的，恐惧竟然一点点退去。 眼前的人，虽然已经死了，模样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依然还是我的二舅姥爷，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符离说过的话。 “那些东西，并不会因为你看不见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你听不见而不存在，你应该学着习惯与它们共处。这是你的世界，也是我们的世界……” 我竟然不那么害怕他了，犹豫了下，主动抓住了他的手，“二舅姥爷，我不想跟你走，我还有姥姥呢。而且你也不会孤单的，你还有二舅姥姥呢，她要是能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他身体久久不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你要是还觉得孤单，可以到梦里头来找我玩，以后逢年过节，我也会和姥姥一起，带着礼物去看你！我记得你爱吃糖糕，等我长大挣了钱，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的糖糕，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手慢慢朝我伸过来，就在他指头快要触碰到我头的刹那，半截手臂啪的一声，竟然自半空中掉了下来！ 我瞪大眼睛，任由几根粗糙手指划过我的脸，皮肤立刻感受到有种钝钝的涩疼。 接下来扑通一声，他的双膝跪倒在地，整个人就像一张退色的照片，慢慢变成了灰白色。 不知道从哪儿呱呱飞来一只乌鸦，站在他肩膀上，用血红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鼓起勇气伸出手，试探去赶走它，但是它一点都不害怕！ 小声叫了两声二舅姥爷，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跪在地上，垂着头，好像整个身体都石化了一样。 周围的雾愈发浓了，最多只能看到方圆两尺内的情形。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我好像被放置到真空中，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呵——呵————” 不知名的地方，逐渐传来一个类似重重喘息的声音。 开始是轻轻的，慢慢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响，它在朝我靠近！ 一瞬间，我身上鸡皮疙瘩全都站了起来！ 对面那只乌鸦偏了下头，依旧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脸上被刮伤的地方，好像有血丝渗出来了，但是我顾不得去擦。 只有拼命的将眼睛睁大，再睁大，试图在茫茫白雾中分辨出对方的身影和方向！ 第6章 朋友符离 一道凌厉的风，挟带着瑟瑟寒气，呼的从背后窜出来，导致我整个人都狼狈扑倒在地！ 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怪物，有三个脑袋，眼睛像灯笼一样闪着绿光，身体有些像牛，但是比几头牛加起来还要大！ 它头上的两只角是直直雪亮的，就好像插着两把钢刀…… 最让人惊悚的是，它背上，摆放着十几个人，抑或者说十几具奇形怪状的尸体！ 我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想动，却又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抬起蹄子，把二舅姥爷的身体直接踢到后背上，跟那些人叠放到一起。 刚才那只黑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眼下只剩下我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 它把其中一个头凑过来，用那粘乎乎流着涎液的长舌头，来舔我的脸。 那舌头上仿佛带了倒刺，每蠕动一下，都让我感到无比疼痛！而它，却在舔了几下后眯起了眼睛…… 那是遇见美味才会有的表情，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我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我惊恐万分，身体陡然生出了力气，刷刷倒着向后爬了六七下。 那怪物好整以暇的看着我，就像猫咪看着老鼠，动也不动由着我逃走。 然而我动作最后却停了下来，因为我想起一件事，如果我逃了，二舅姥爷就会被这妖怪带走！ 他生前那么好的人，平日里总是吃斋念佛，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死了，尸体还不能得到安稳……这太可怜了！ 我强撑着站起身，试探性的对它伸出两条胳膊，“能不能，把二舅姥爷还给我？” 它张大嘴巴，舌头在上嘴唇哧溜舔了一圈。 我想，它大概听不懂人话。抑或者说，它似乎对我更本人更感兴趣…… 它冲我扑了过来，动作快的像一道闪电！ 我躲避不及，只能傻傻竖在那里！ 就在它爪子快要触着我身体的瞬间，空气中发出咻的一声轻响，几道白光自我耳后划破气流，分别射在对方的三个脑袋上。 那大牛怪顿时化成点点灰烬，直至彻底消失。 我惊魂未定，跌坐在地。先前那只黑乌鸦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拍打着翅膀朝后面飞去。 “小姑娘的胆识真不错，竟然敢向敛尸兽讨要东西。”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她将来要坐什么位置！”这个人听上去要严肃的多。 弥漫的白雾很快散开，一轮满月慢慢出现在视野中，方才空气中那股凌厉杀气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慢慢转过头，看向身后，只见三个人正朝这边快速走来。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站在中间的，赫然是我的新朋友——符离！ 月光下，他笑容看上去略显羞涩，连耳朵尖都是粉红色的，神情却出奇的镇定。 他走过来，在我跟前蹲下身，清亮的眼睛盯着我，“小鱼儿，吓坏了吧？” 我勉强笑了下，嘴硬道：“没事儿，好着呢！” 他抬起手，贴着我的额头轻轻一揭，一团潮乎乎的彩纸便从我身体里脱落下来。 我甩甩胳膊，又摸摸脸，无比欣喜自己又恢复成平常模样。 “谢谢你，阿离！” “能起来吗？” 我腿软又颤抖，努力两次站起来都不行，只好挫败的看着他。 他转过身去，“来，我背你。” 我看到旁边两个奇怪的大人，犹豫了下。 听声音他们应该是两个大男人，但是头发却比我见过的女人都长，又黑又顺滑！ 头顶各自戴着奇怪的帽子，脸上还遮着面纱，身上的黑袍异常宽大，被风微微一吹，袖子和下摆都跟着飘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从二舅姥爷平常收藏的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刚才那只乌鸦，此刻就停在一个人的肩膀上，绿豆小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对阿离说：“你还是个小孩呢，不如让这两个叔叔来背我好了。” 符离看过去，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两步。 他们看起来，似乎很怕他！ 符离转过脸，冲我微笑，“没事，我力气大，背得动你。” 我发誓，他真的是我见过最漂亮可爱的男孩子！ 我被他的笑脸晃花了眼，乖乖的趴到他身上。 阿离果然没有撒谎，毫不费力的就将我背起来。 “阿离，二舅姥爷……还在那儿呢。” “没关系，白幽和暗夜会把他们都送回去的。” 听他这么说，我便安了心，将脸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的喘息。 他衣服不知道什么料子制成的，就像蚕丝一样，软软的，滑滑的。 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半空，将整个大地都照的通亮。 我环视四周，只看到一片远山和几棵稀疏灌木，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阿离，这是什么地方？” “仙渡。” “仙渡……”我讶然道：“姥姥家可是在青莞呢，好像它们之间隔了很远很远吧！” “嗯，”阿离轻轻应一声，“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你回去的。” “辛苦你啦，阿离，要是累的话，就告诉我一声。” “不累，”他沉默了片刻，说：“小鱼儿，以后，别让除了我以外的男人背你，知道吗？” 我不解，“为什么？” 他声音很轻的说：“因为……我会不高兴。” “好。”我虽然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不高兴，但是既然朋友说了，那我照做就是了。 而且姥姥也经常说，小鱼儿已经长大啦，不能再让别人背了！ 符离似乎很开心，“困的话，就闭着眼睛睡一会儿。” 我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我不困……”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后来我还是不受控制的睡着了，连自己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屁股啦！ 外婆笑眯眯的看着我，“乖乖，醒啦？” “姥姥！”我一轱辘爬起来，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亲，“你还在，真好！” 姥姥点着我的鼻子，“又在说胡话了，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 “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 “我哪儿也没去呀。” 她老人家就像得了失忆症，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出过门。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敢保证，自己昨晚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第7章 神秘照片 洗完脸后，我对着镜子照了照。 昨晚被二舅姥爷指甲划伤的地方，竟然都已经恢复好了，现在只剩下几道浅不可见的细疤。 我饭也顾不得吃，直接跑去二舅姥爷家。 大门敞开着，表舅正院子里烧东西，都是老人家生前用过的毛巾床单之类旧物。 看到我过来，他显得很好奇，“小鱼儿，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我抽抽鼻子，“我想二舅姥爷了。” 表舅说：“平日里老爷子没白疼你，照片在堂屋放着呢，去看看吧！” 老屋此刻少了很多生气，二舅姥爷的照片摆在桌子上，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拿了下来。 这照片还没拍几天，所以跟昨晚见到的二舅姥爷没什么差别。 隔着玻璃，我用手摸了摸他冷冰冰毫无温度的脸，内心满是疑惑。 昨晚，二舅姥爷似乎想跟我说什么话，但是最后却没说出来。阿离他们要抓的人是是他吗？那个三头怪牛又是什么东西，背上驼了那么多人的尸体，究竟是要去哪儿？ 思来想去都搞不明白，或许，等到下次再见阿离时，我问问他，一切都可以知晓了。 我对着照片亲了下，然后慢慢的放回原位。 回到院子里时，见表舅还在不停的往盆里扔东西。 我凑过去，在杂物堆里看到一个用布包起来的笔记本，应该有很多年历史了，所有纸页都泛着古旧的黄色。不过被保存的很好，连一个卷角折皱都没有。 我翻了几下，问表舅，“这个也要烧吗？” 表舅说：“纸和书都不烧，准备拿去卖了。” “把它给我，行不行？” “拿走吧。” 我很开心，拿着本子跑回家。 姥姥见了我手里的东西，有些感慨道：“你这孩子，连早饭都不吃，我还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的小乖乖啊，咱们什么时候不往家里捡这些破烂东西？” 确实，我从小就有捡东西回家的毛病，譬如碎玻璃碴子、螺丝钉、方孔铜钱、破铲子……这些在我看来新奇好玩的宝贝，在大人眼里全都是一文不值的破烂。 说多少次也不管用，姥姥索性帮我找了个大木盒子，放在走廊下，专门让我盛放这些东西。 灶还热着，姥姥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吃。 一颗内里淌油的咸鸭蛋，还有荠菜小窝头，还有一碗老玉米熬成的粥。 我饿的厉害，一口气全部扫进肚子里。 “慢点，别噎着！” “姥姥，”我把最后一口窝头咽下去，“你说你昨晚没出门，那你有没有做什么梦？” “说到梦啊，”姥姥想了想，脸上有些伤感，“我倒是做了一个。” “啊？！”我急切的的拉住她胳膊，“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梦！” “也没什么，就是梦见有个小姑娘过来敲门，说你二舅姥爷找我，我就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突然想到他已经死了，而且你还一个人在家里，所以权衡了一下，就半路折回来了。” “啊？你自己回来了啊。”我错愕，难怪昨晚只见二舅姥爷，却找不到姥姥！ 姥姥轻轻抚摸我的头，“我也上年纪啦，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到时候见你二舅姥爷还不容易？就是想要见我们乖乖，可就难喽！” 我坚定道：“放心，姥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姥姥搂住我，眼睛里都是笑。 正午，姥姥在厨房忙碌，我独自躺在摇椅里翻看二舅姥爷的笔记本。 里面摘录着一些诗句，页面中偶尔夹着一片银杏叶子和兰花书签。 我对那些情诗不感兴趣，草草翻了几页，竟然看到一段无比熟悉的对白！ 你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忆，哪知别来半岁音书绝，让我一寸离肠千万结。枉生两眼把那人看错，错把那负心郎看成有情郎…… “这真是一足失成千古恨，再要回头百年长。”看到这里，我不由自主跟着唱了出来！ 唱到这里，我啪的合上笔记本，心砰砰开始跳的厉害！ 这跟我往日在后院那口井里，听到的唱段一模一样！ 坐着发悚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这世界这么大，只是同一段戏词而已，哪里会扯得上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我便慢慢恢复了镇定，再次将本子打开。 这次，我看的仔细了些。上面的字都纤细文弱，根本不像是二舅姥爷的笔迹，再联想到那银杏兰花，原主人似乎是个女子。 继续往下翻，果不其然，我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 上面有两个戏子装扮的女子，一大一小，大的妩媚秀丽，坐的笔直，小的则用手捂着一半脸吐着舌头，看上去十分调皮。 两人都化了戏妆，再加上照片已经有些年头，真实五官看不确切分明。 然而我总觉得那个小孩，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将本子看完后，我只觉得心里混混沌沌的，愈发想不通事情的来笼去脉了。 索性将本子放到木箱里去，不再想了。 我只是个吃饱不饿的小孩而已，用不着考虑那么多事！ 当我准备再度躺回摇椅时，竟然从半开的大门那里看到一个麻衣人影，手里打着一把白色油纸木伞。 伞撑的低，盖着脸，但是那身独特装扮，我却认识的，昨晚跟在阿离旁边的两人之一！ 隔着伞，他似乎也能察觉到我的目光。 所以站在原地，抬起宽大的袖子，沉默着冲我轻轻招手。 我迟疑了下，走出去，压着声音道：“你找我？” “嗯，”他从身后拿出一个方形长盒，“这是少爷让我送来的，你要是想找他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点上一根，他很快就会出现。” “好的，”我接过来，好奇的将头探到伞下去看他的脸。 结果有点失望，伞下的他，头上依旧遮着层层黑纱，什么也看不到。 第8章 三教九流 他对我的好奇并不在意，还很客气的对我道别，“东西已经送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冲他轻轻挥手，“再见。” 他撑着伞，沿着姥姥门前的小道，很快便消失不见。 除了怕光和走的比较快之外，好像跟我们没什么区别呢……哦，还有，他似乎没有影子！ 我拿着盒子跑回到屋里，藏了一圈都觉得不放心，最后索性将它放到了床头下面。 好不容易熬到了太阳下山，刚吃罢晚饭，我便迫不及待的将盒子打开。 里面有几十根细细的香，还有两块精巧的黑色火柴。 我将火柴装进口袋，又取出一根香藏在袖子里，准备出门时却被姥姥拦住。 “又去哪儿？” “吃撑了，出去转转。” “等下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就就在附近玩，你有事的话，在家叫我一声就能听得见。” 说完我便从她胳膊下钻了出去。 姥姥家东边，是一片荒坟，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埋的又是什么人。就算是清明节，也没有几个人前来祭拜。 坟头杂草和松树都长的郁郁丛丛的，大白天看起来也是阴沉沉的全是树荫。 两边人想要办事的话，通常都会选择从旁边绕一圈，很少有人敢从中间横穿。 小孩子大多是不害怕的，以往我便经常和小伙伴们儿在这里玩耍。 可是现在，同龄的孩子都上学去了，回来也要写作业，没几个像我这么清闲的。 姥姥说了，等妈妈这次回来，就跟她商量送我上学的事。 五月天是最舒服的，白天不热晚上不冷，就算有风，吹起来也是暖暖的。 月光柔柔的，仿佛在万物上蒙了一层白纱。 我找了一小片矮坟，在草地上盘脚坐下，找出袖子里的香，点着了插在地上。 天上的星星多极了，好像都被水洗过一样，干净分明的镶嵌在蓝色夜幕上。我将手指交叉，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做出同外婆上香时的动作。 “小鱼儿，你这是做什么呢？”用人用手指轻轻点了下我的鼻子。 “嘿，你来啦，坐，坐儿。”我拍着屁股旁边的草地，他挨着我坐下来。 他弯着眼睛，“我猜，你是有事想问我？” “你猜对了！阿离，你跟我说说，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离沉默了片刻，声音很轻道：“人类死后，通常会在幽冥界接受审判，然后被送往两个地方：九泉、九狱。一般的人，会分留在九泉，而恶人则会被谴往九狱接受惩处。五百年后，他们便被送入新的轮回之中。不过还有一种人心愿未了执意根深，对尘世仍有眷恋，拒绝前往幽冥界。他们在阳间游离久了，一部分会化为游魂，另一部分则会逐渐迷失本性，成为行尸走兽。” 我睁大眼睛，“所以……我二舅姥爷他就是最后一种？” 难怪昨晚我觉得他行迹古怪，开始不由分说的拖着我走，后来见我哭，便渐渐理智了些。 阿离点头，“没错，那天我跟随白幽暗夜前往他家的时候，他魂魄已经自行逃走了。” “你和那两个怪叔叔，是幽冥界的人？” “小鱼儿，你真聪明。” “那个驼着尸体的怪牛是怎么回事，也是你们幽冥界的吗？” “不，那是妖界的敛尸兽，专门收集这些这些行尸走兽，然后用它们身上的怨气来提升自身妖力。” “妖界？”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好像一下子被颠覆了，原来除了幽冥界，还有一个不为人类所知的妖界！ “是的，以前妖界跟我们算是有些交情，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最近一百年里，他们首领更替频繁，属下也四处流窜，给幽冥界增添了不少麻烦。” 我抓住他的手，“那我二舅姥爷现在哪儿？” 阿离扫了一眼我的手，很快将视线移开，“还留在幽冥界，不过呆在阳间太久，现在神智已经失了大半，没办法正常跟人沟通了。” 我呢喃，“二舅姥爷是个好人，没做过错事，应该会被送到九泉去吧？” 阿离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垂下眼眸，淡淡道：“幽冥界的判官都很公正，不会冤枉好人的。” 听他这么说，二舅姥爷似乎会被送到相反的地方去…… “小鱼儿，每一次生命的终结，都是新的开始，你没必要为了他们的离去而伤心难过。” “你知不知道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可能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我低着头，默默的拔着脚下的草芽。 阿离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坐在我旁边。 虫儿在草丛里吱呀吱呀的唱着歌，不远处传来姥姥的叫喊声，“乖乖，回来睡觉啦。” 我扬声道：“来了！” 慢吞吞的站起来，看着他，“阿离，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要回去了。” 他盘脚坐在地上，弯着眼睛，冲我轻轻摆摆手。 “你不走么？” “我再坐一会儿，回去吧。” 我走了几步，回头，正好看到他笑眯眯的眼睛。 他独自坐在坟堆里，脚边的那根香，已经烧掉了大半，袅袅轻烟将他身影笼罩着，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孤伶伶的。 “阿离，我明晚可以再你玩吗？” “当然！” 回到家后，姥姥见我无精打采的，有些紧张，“在外边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我脱掉衣服，钻进被窝，“姥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二舅姥爷年轻时的事儿？” “好！”姥姥用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你二舅姥爷年轻的时候啊，长的特别好看，家世又好，所以眼光特别高，一般姑娘都看不上。听说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家里又不同意，生生把两人给拆散了……” 我好奇的插话，“为什么不同意？” 姥姥说：“因为那姑娘是个唱戏的，那时候不比现在，戏子属于三教九流的行当，正经大户人家都看不起。” 不知为何，我耳边竟又幽幽响了井里头的那个女声。 “一足失成千古恨，再要回首百年长！” 第9章 神秘玩具 后来的故事我没听完，就睡着了。 白天里没事，我又翻起二舅姥爷那里拿回来的本子，鬼使神差的想起后院的那口井来。 趁外婆不注意时，我悄悄溜过去。 这次没敢冒然掀开石板，而是围着老井围了几圈。 那段我很熟悉的戏，还有这个笔记本，包括里头的女人照片……真的只是巧合吗？井里头那个女人，会跟二舅姥爷有什么联系吗？ 站了会儿，我似乎听到井里头咕嘟咕嘟的水泡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似的，一刻也不久呆，飞快跑回前院。 家里来了个人，居然是冯瞎子！ 我连忙捂住眼睛大声叫姥姥，冯瞎子听见声音，起身走过来，“怎么了，孩子？” 我手胡乱指着，也不管对方看见看不见，礼貌不礼貌，“站住，你别过来！你要是过来，我就……我就让阿离收了你！” 姥姥过来搂住我，又忧心忡忡的看向冯瞎子，“您看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上次你来过后，提不都让提。” 冯瞎子停住脚步，不再往前，“小鱼儿，不怕啊，爷爷不过去。” 听他这么说，我才敢从手指缝隙里往外看，他站在阳光下，身上倒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那天看到的可怕女人。 我躲到姥姥身后，不敢再像往常一样跟人闲聊。 冯瞎子试探道：“小鱼儿，能不能告诉爷爷，你怕什么？” 我才要开口，却被姥姥捂住嘴巴，“没什么，小孩子胡言乱语，你也相信！” 冯瞎子说：“别的小孩说什么我不信，但是小鱼儿的话，我信。这孩子有灵性，每回见了她，我都觉得眼前能看到光。” 姥姥松开手，神情有些犹豫，“你那眼……到底能不能看到东西？” 冯瞎子说：“一般情况下看不到，不过每次遇着这孩子，就能看到一片亮光。” 姥姥搬了椅子，让冯瞎子坐下来说话，我也乖乖偎在姥姥怀里。 姥姥端详着冯瞎子的脸，说：“我瞧着你最近气色，好像有点差。” 冯瞎子用手捏着脖子转几下，“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头上越来越重，连腰都抬不起来了。可能是因为人上了年纪，毛病就变多了。对了，今天过来，是想跟您借件东西。” 姥姥问：“什么东西？” 冯瞎子没说话，伸出拇指比了下。 然而姥姥却一下子明白了，“全借吗？” 冯瞎子说：“只要绑红绳的那一个。” 姥姥很干脆的起身，“行，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 “大姐，你就不问我想拿来做什么？” “你这人我知道，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但是心眼不坏，今天开口跟我借东西，肯定是遇上麻烦事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竟然忘记跟姥姥一起走。 冯瞎子叹了口同气，同我感慨道：“小鱼儿，你姥姥是个大好人，以后你长大了，一定得多孝敬她。” 我立刻用手盖住眼，“那当然。” 不一会儿，姥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小团东西，外面拿红布包着，看不到里面究竟是什么。 冯瞎子接过东西，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这还是小鱼儿的东西，我也没问她同不同意……” 姥姥拍了拍我的手，道：“小孩子知道什么，东西现在由我保管，我便说了算。只是你用的时候，得小心点，毕竟这东西……” 到这里，她没再说下去，冯瞎子却意会了，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冯瞎子握着东西，又拿起随身携带的竹竿，慢吞吞的离开了院子。 等他走到阴影里时，我又看到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连忙又用双手将眼睛紧紧捂上。 快到正午时，姥姥正在切菜，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将菜刀搁在旁边，拉起我就走。 “姥姥，是没有醋和酱油了吗？给我钱，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不是，把那东西借给冯瞎子，我总觉得哪里不妥，咱们去看看。” 原来是要去冯瞎子家啊，我马上没了兴趣，飞快找借口推脱道：“你自己去吧，我留着看家！” 姥姥说：“看什么家，你得跟着去。” 我是一百个不愿意看见冯瞎子，奈何姥姥手抓的紧，怎么也挣脱不了。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冯瞎子院子很破，柴禾做的木门紧闭着，然而轻轻一推就开了，形同虚设。 因为穷的什么都没有，所以院子里还算干净。 大门敞开着，冯瞎子趴在门槛上，大半个身子都在外边，地上流了许多血。 姥姥连忙过去，吃力的将他从门槛上拖下来。 只见冯瞎子鼻青脸肿的，五官已经不成形了，裤子破破烂烂的被撕成细条，胸前褂子上都是窟窿。 人倒是还活着，只是进气已经没有出气多，看起来惨不忍睹。 姥姥声音颤抖，“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怎么办啊，小鱼儿，赶快去叫个人来！” “好！” 我才要走，却被冯瞎子给抓住脚脖子，“别去！” 姥姥急道：“你都这样了，得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死，死不了的，”冯瞎子靠墙坐下来，同姥姥道：“快，把门关上，别让它跑了！” 姥姥立刻将门关上，冯瞎子又指了指旁边，“窗，窗户也关上！” 趁姥姥去关窗的功夫，我好奇的问冯瞎子，“屋里有什么东西？猫吗？” 什么猫这么厉害，竟然把一个大人给折腾成这幅模样！ 姥姥很快过来，趴在门缝里看了看，“我进去把它抓出来？” 冯瞎子连忙摇头，“你不行，那东西认主，不然我也不会伤成这样子。想要抓它，恐怕得小鱼儿亲自去。” 好奇就像一只毛葺葺的小爪子，在我心里轻轻的挠，一下、两下……我心痒难耐，跟着姥姥也趴在门缝上往里看，连冯瞎子身上的女人也不害怕了。 然而好像什么都看不到，我急不可耐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你们快点告诉我呀！” 第10章 诛邪玩偶 冯瞎子偏偏卖关子不肯说我，神秘兮兮道：“那可是一个好东西，小鱼儿要是把它抓住，你以后就再也不会无聊了。” “真的吗？” “真的。” 我看着他身上的伤，有些犹豫，“会不会很危险？” “一点都不危险！”冯瞎子毫无说服力的、肿着脸跟我保证。 我半信半疑的看向姥姥，见她冲我微微点点头，这才放心了，“好，你们等着，我肯定能抓住它！” 冯瞎子将手里的红布塞给我，“到时候记得用这个盖上，它就不会再跑了。” 姥姥叮嘱道：“乖乖小心点，抓不住也没关系，千万别伤着了自己。” “嗯，”我将口布塞进口袋，嗄吱一声推门进去。 由于门窗都关着，屋里面光线有点暗，好在冯瞎子家的房屋足够破，阳光能从屋顶瓦缝里照进来，等眼睛适应了后，每个角落都能看得很清楚了。 我趴在地上，目光沿着桌子下面、椅子腿后慢慢搜索。 嗖！一个小小的影子从我脚边跑过，钻进墙角的缝隙里去了。 我双手吃力的扒着柜子，脸贴着墙壁，试图将缝隙撬开，好让自己的手伸进去。 但是我失败了，冯瞎子家的破柜子不知道什么木材做的，笨重无比，我使出全身的边气，它依旧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坐下来，改用怀柔政策，用商量的语气哄它。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它不理我，缝隙里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响。 “你要是出来，我们就做个朋友，你可以吃我所有的零食，玩我所有的玩具，怎么样？” “哼，幼稚！”缝隙里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很小，但是每个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楚 哇！冯瞎子说的没错，果然是好玩的东西，还会说话呢！ 虽然他的语气并不友善，还隐隐透着讽刺，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好奇！ 幼稚怎么了？我本来就是个小孩没错啊！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口袋里还有两颗糖，便拿出一颗放在柜子下。 刚挨着地，嗖的一声，就被里面的东西给抢走了。 “什么东西？” “奶糖，你把外面的纸剥掉后，就可以吃啦。” 缝隙里传来擦擦的声响，然后很快安静下来。 我也剥开一颗放进自己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好甜！ 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糖果，更容易让小朋友彼此亲近啦！ “小鱼儿，没事儿吧？”窗户外边传来姥姥担心的问话。 我吱唔着回答：“没事！” “抓到了没有？”这次问话的是冯瞎子。 “没有。”我说。 “那你现在做什么？” “吃糖。” 冯瞎子急的火烧屁股，“我的小姑奶奶，现在还吃什么糖啊！你要是把它给我抓住，你想吃多少，爷爷就给你买多少！” 我很开心，同它道：“听到没，你要是和我做朋友，我就把糖分你一半。” 对方却很愤怒，“笨蛋！哪有把人卖掉，还要求对方帮你数钱的！” “说的也是，我叫小鱼儿，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是……是……” 它好像有些迷茫，是了半天，也没能接上下文。 我好奇的跪趴在地，将脸贴着墙壁，终于在暗影里看清了对方的神秘模样，“原来是你！” 它惊诧，“诶？你认识我么？” 我又惊又喜，“当然！” 这个让冯瞎子无比紧张的小东西，竟然是姥爷留给我的九个玩偶之一！ 以前姥姥总说等我长大了，就能将它们唤醒，我还以为是在骗小孩，没想到真的能复活！ 它将小脑袋从缝隙里探出来，黑黑的眼睛望着我，“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仔细打量它，那几个玩偶，虽然看起来外表差不多，但是每个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异，就拿眼前这个来说，它的腕上就系着一根与众不同的红绳子。 我记得姥姥同我说起过，它叫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它的名字叫做—— “诛邪！你的名字叫做诛邪偶！” “诛邪……” “没错！你还有几个长的很像的小伙伴呢。” 它轻轻一跳，便跃上我的肩膀，情绪激动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能不能带我去见它们？” 我立刻道：“没问题！” “乖乖，抓不到就算了，你赶紧出来吧！” 进来这么久，姥姥显然开始担心了。 诛邪偶却犹豫了下，说：“我不喜欢见外人，你先用红布把我包起来吧，等到回家没人的时候，再打开。” “好！”我掏出红布，展开后把玩偶包进去。 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当诛邪偶身体接触到红布，马上就失去了生命的光采，不动也不再说话了。 我将它小心放进口袋，打开门走出去。 冯瞎子一脸惊惧焦躁，“怎么样，抓到没有？” 我说：“在我口袋里呢。” 姥姥立刻合掌，“阿弥陀佛，谢谢佛主保佑！” 我打量冯瞎子，好奇道：“你身上的伤，真的是它弄的吗？” 冯瞎子心有余悸道：“你这孩子，是不知道那东西的厉害！倘若不是我有些道行，恐怕已经命丧此处了！” 我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借用它？” 冯瞎子老脸一红，“我最近总感觉不对劲儿，怀疑是招惹上了什么东西，所以想把它请来驱驱邪，没想到……大概是因为被我强行唤醒的缘故，导致它神智有些错乱，竟然连人和邪祟都分不清了。” 太阳已开始西斜，斑驳树荫投射在冯瞎子身上，他肩膀上的那个女人又开始若隐若现。 我后退一步，脱口而出道：“你以前肯定干过什么坏事，所以那女人才整天缠着你！” 姥姥下意识掩住我的嘴，却已经晚了。 冯瞎子震惊，“小鱼儿，你果然能看得到……” 姥姥忧心忡忡的打断他，“伤这么重，还是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吧！乖乖，你饿不饿？” 我点点头，还没吃饭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出了冯瞎子的院子，我就觉得背后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尾随我们一样！ 第11章 有求于你 当回到家时，姥姥并没有直接让我进门，而是先进去端了一碗水出来，拿四根手指沾了，轻轻洒在我身上。 在青莞的风俗里，这叫除尘。 在外游离多年的人回到家，长辈通常会这么做，寓意将不好的东西留在外面，不准它们进门。 我又没有远行，只是去了趟冯瞎子家，为什么也要除尘？ “好了，进来，”姥姥把我拉进来，又立刻将门关上。 她神情很严肃，“乖乖，这两天可要老实些，特别是到了太阳落山时，不管听到谁在外面叫，都不准随意出门。” “好的。”姥姥是这世界上对我最亲的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叮嘱，但是一定有她的道理！ 我记挂着口袋里的玩偶，才想进屋，却被姥姥叫住，“把那东西给我吧。” 我不情愿，“您不是说那是爸爸留给我的么？” 姥姥说：“是这样没错，但是你年纪还小，恐怕没办法驾驭它们。你没看到冯瞎子那幅样子，万一它也将你弄伤了你，怎么办？” 我揪着衣角，左右为难，“可是我答应了它，要让它见见同伴的，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僵持了会儿，姥姥退让道：“那好，你去房里跟它道个别吧。” 独自走进房间后，我把把姥姥那个红枣木盒子找出来，打开。 然后又将口袋里的诛邪偶拿出来，揭掉红布，它几乎立刻就恢复了生机。 看到盒子里躺着的同伴时，它显得很激动，伸出双手去推它们，口中叫道：“醒醒，喂，你们都醒醒！” 可是它们都很安静，没有一个声音回应它。 诛邪偶转过脸，望着我，“它们为什么叫不醒？” 我趴在桌子上，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姥姥说，等我长大，就有能力将它们唤醒了。” 它在盒子上坐下来，抱着头，沉默了很久，突然跳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你姓唐么？” “是的。” “你是小鱼儿？” “没错。” 它看着我，黑眼睛闪闪发亮，“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我下巴搁在双手上，好奇道：“我们以前见过么？” “嗯，”它点点头，用两只手比划，“那时你还是个小宝宝呢，只有这么大一点，时间过的真快啊。” 它个头虽然小，但是有趣极了，真想让它这么一直陪着我玩，可惜姥姥却不准。 想到这儿，我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它说。 诛邪偶看看身后的同伴，却自己醒悟了，摸着头笑，“看来，是我醒的太早了呢。” “是冯爷爷把你弄醒的，他说想借你驱邪，结果好像出了点意外。” “我那会儿有点神智不清，再加上他是个陌生人，所以才……哈。” 它笑了一声，却又很快止住，“小鱼儿，那个瞎子身上的邪祟好像已经跟过来了。” 邪祟？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我打了个激灵，“在哪儿？” 诛邪偶指了下外面，“就在大门口，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那我以后要怎么出去玩？万一它进来了，会不会像对冯瞎子那样对我，也骑到我肩膀上？” 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以至于连坐都坐不住了。 “不用怕，小鱼儿，她不敢伤害你，更何况，她应该是有求于你。”它的声音有种特别的安抚力量，一下就让我的内心恐惧去除了大半。 我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有求于我？” “因为你能看见她，也能听到她说的话。”它往外面看了看，视线好像能直接穿过墙一样，“看样子是个可怜的女人，小鱼儿可以试着帮帮她。” “可是我除了吃和玩，什么都不会啊。” “但是在她们眼里，你可是很厉害的人呢。” 厉害的人？我可不这么认为！ 诛邪偶依旧信誓旦旦，“你要相信自己，将来有一天，我们小鱼儿一定会长成了不起的大人物！” 说罢，它爬上箱子，躺到属于自己的空格中，“现在，我要去梦里找我的小伙伴们了，希望你快快长大，到时候用自己的能力，将我们全部唤醒。麻烦帮忙把红布盖到我身上，好吗？” 我将红布展开，轻轻盖上去，它便再度变成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普通玩偶。 “我一定会尽快长大，将你们全部唤醒的，现在，你们就好好睡吧。”我趴在它耳朵上，轻轻的说，“再见，我的朋友。” 最后，我郑重的将盒子锁好放回原处。 当我走进厨房时，姥姥正在帮我捞面条，问：“都处理好了么？” “已经放回去原处了。”我说。 “那就吃饭吧。”姥姥夹起一颗卤蛋放到我的碗里。 我捧着小碗，来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吃。 对面大门那里，一只红色眼睛，正透过缝隙望着我，它睁的很大、很大，眨都不眨一下。 “那是个可怜的女人……应该是有求于你……小鱼儿可以试着帮帮她……” 我一声不吭的吃着面，心里头矛盾极了。 诛邪偶说她是个可怜人，可是联想到她将两只手插到冯瞎子眼里的画面，我就有些犹豫不决。 她看起来，很可怕，也有一些可怜。我要帮她吗？真的可以帮她吗？ 姥姥看出我的异常，“乖乖，想什么呢。” 我问她，“如果有个可怜的女人，向您求助，您会帮她吗？” 姥姥毫不犹豫的说：“当然。” “为什么？” “因为小鱼儿都说她很可怜了啊，我们如果有能力帮助她的话，为什么不帮呢？而且作为一个老人，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外面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有人帮你们一把。” 姥姥看着我，笑的温暖又慈祥。 虽然她没有说，但是我知道，她肯定又在想妈妈了！ 吃完饭，奶奶在屋里织毛衣，我悄悄来到大门口，那个怪女人果然还在。 我隔着门，鼓起勇气，“你是来找我的么？” 她往后退两步，点点头，又冲我比了个一连串的手势。 我老实说：“看不懂，你不能说话吗？” 第12章 错乱串辈 她沉默了会儿，两只手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我猜测，“你是说晚上到梦里来找我吗？” 她大力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大门两边。 头顶上一大块云彩被风吹走，太阳再度出现在半空，女人的影子慢慢变的透明，最后消失。 我这才敢将大门拉开，仔细端详上面的年画，被风雨已经有些退色了，但是两位门神依旧威风不减。 左边秦琼手持瓦面金锏，右边尉迟恭拿着一对水磨竹节钢鞭，皆燕颔虎须，豹头环眼。 尤其是眼睛，别说是方才的那个女人，就连我跟他们对视的久了，都觉得背后发毛。 于是拿了支油性笔出来，各自给他们画了一幅黑眼镜，这样看起来感觉好多了。 这天晚上我表现的很乖，太阳一落山就吵着要睡觉，想到晚上有人要要来梦里找我，就越发激动的睡不着。 姥姥还在厨房忙碌，准备第二天要蒸包子的面和馅。 我趴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没事做，又将二舅姥爷那个旧本子拿出来翻看。 照片上，女人笑的很甜，双手搂在旁边的小孩肩膀上，在她们身后，是个一米来高的戏台子，台上两个人，正在收拾乐器和行头。 台子下面，几个小孩子在互相追逐着玩耍，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正弯腰给人找零钱，一不小心就入了镜…… 正看的入神时，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小孩，快点去别处玩，等会儿抬东西碰着了你怎么办！” 我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然不在房间！ 眼前的戏台子，嘻戏的小孩，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这分明是刚才照片里才有的情景！ 见我依旧站在原地，方才提醒我的年轻人便将我拉到墙边，上下端详着我，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看起来眼生的很，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抬头看他，十八九岁的一个年轻男子，身着蓝色长衬，看起来儒雅又秀气，五官还隐约透着几分熟悉亲切。 “我叫小鱼儿，刚才还在家里看书，不怎么知道就来这里了。” “小鱼儿？姓什么？” “唐。” 年轻人微微皱眉，“咱们青莞可没有姓唐的人家，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吧？爸爸妈妈呢？” 我轻轻摇头，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状况。 这里是青莞哪里？周围都是些老式的旧房，似乎跟我熟悉的地方不一样呢。 他拉起我的手，“来，跟我回屋，福伯！福伯！” 一个年纪很大的爷爷立刻走出来，“什么事啊，二少爷。” “你看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劳你跟周围人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谁家亲戚来青莞走动，结果把孩子忘这里忘了带走。” “哎哟，这么漂亮一个小丫头啊，这父母可真够粗心的。先在院子里呆着吧，我这就去打听！” 我迷迷糊糊的在凳子上坐下来，打量四周。 房间宽敞又明亮，无论是陈列还是摆设，都是我所陌生的。 但是旁边两把榆木太师椅，还有墙壁上那幅莲花庵主画的春华秋实图，却又莫名的熟悉！ 年轻人也坐下来，倒了杯茶，看我一直盯着那幅画，便道：“识字么？” 我点头，“这幅画，是姚华的真迹么？” 他万分惊讶，“咦，你还真知道啊，这是他亲手赠于家父的，世间独此一幅，当然是真的。” 我拧眉，“不对，这画分明是属于我二舅姥爷的，怎么变成你们家的了？” “你二舅姥爷？”他好奇道：“他老人家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说：“梁俊之。” 年轻人一脸错愕，看了我半晌，喃喃道：“我就是梁俊之。” “……” 我们两个大眼对小眼，互相扫视了对方半天。 至此，我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这位叫梁俊之的年轻人，应该确实是我的二舅姥爷，不过……应该是年轻时候的他。 “你多大？”我们异口同声询问对方。 “七岁，差两个月。” “十九岁。” 二舅姥爷十九岁，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记得姥姥说，二舅姥爷大了我亲姥爷十三岁，那么我亲姥爷现在岂不是才六岁？ 算完后，我心情有点复杂。 屋里气氛有点尴尬，梁俊之哦不，二舅姥爷叫我名字，“小鱼儿……” 我很礼貌道：“二舅姥爷，你说。” 他被水呛了下，目光游离道：“你先呆在我家，等找到你家里人再走。我母亲她老人家有些迷信，有外人在场时，你千万不要说这些话，也不要叫我……二舅姥爷，否则我怕她直接赶你出门。” 我纠结，“那我该叫你什么？” 他酝酿了会儿，“我还没结婚，你就叫我哥哥吧。” 那岂不是乱辈儿了？不过他老人家既然说了，那我也只好遵照着叫了。 因为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再加上无处可去，如果真得罪了太姥姥，那岂不是会饭食无依？ 我望着他脸，别扭道：“哥哥。” 他应的也很别扭，搔搔头，“诶……。” 我坐了会儿，见院子里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便好奇道：“他们在干嘛？” 梁俊之道：“后天是母亲的生日，大哥帮她请了三天戏，今天先把台子搭上。”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姥姥给我讲过他的爱情故事，便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到时候也会来吗？” “你怎么知道？！”他震惊道：“帮我保密，千万可别说出去，不然我就死定了！” 我举手发誓，“好，我保证不说！” 自从无意戳破了他的小秘密后，他看我的眼神更诡异了，就好像在看一个小妖怪！ 他好像不放心，又去里间拿了几颗糖塞到我口袋里，叮嘱道：“记住，谁都不能说。” 没多久，名为福伯的老爷爷便从外面回来了，满头大汗，“周边都问过了，都没有关于这个小孩的消息。” 梁俊之站起来说：“没关系，先在咱们家住下吧，等过两天唱戏的时候人多，在台上问问就清楚了。” 就这样，我就在他们家暂时住了下来。 第13章 初遇怪猫 经过这件事后，我愈发觉得，二舅姥爷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因为年纪较长，所以大舅姥爷和二舅姥爷都已经搬出了祖宅，自立门户。 傍晚吃饭时，我被带到了另处一宅子，在那里，见到了太姥姥，还有目前小我一岁的亲姥爷。 跟普通老太太不同，太姥姥神情严肃，看人时眼神犀利的像两把刀子，襟扣上吊着个绣花袋子里，里面放着一支擦的锃亮的铜制烟袋锅。 在她怀里，揽抱着一只皮光毛滑的独眼黑猫。即便对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她也没有一丝笑容。 她目光环视一圈，最终放到我身上，“这孩子是谁家的？” 梁俊之在桌子下面轻轻拍了下我的手，从善如流道：“是福伯家的远房亲戚，在这边呆几天就走。” 她微微点头，“吃饭吧！” 我沉默着吃饭，悄悄端详太姥姥怀里那只猫。 这猫，跟我过去见过的不一样，它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气团。 同时间，它也在用幽蓝幽蓝独眼盯着我，眼睛微微眯起，微微抖动着几根黑须，看的人很不舒服。 大家在压抑的气息中，沉默、安静的吃着晚饭。 我刚拿起勺子准备喝汤，黑猫突然从太姥姥怀里挣脱出来，我手一抖，白瓷调羹啪的掉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 “没事，”梁俊之安慰我，又拿了一把新的勺子放到我碗里，“吃吧，等会儿有人收拾。” 大家都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应该是有我有生以来，吃的最淑女的一顿饭，也是吃的最痛苦的一顿饭。 终于抗到大家都放下筷子的时候，太姥姥瞥一眼梁俊之，“其余人都走吧，你给我留下。” 大家都如获大释的起身，顺便将桌子上的碗碟收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我、梁俊之、还有太姥姥以及她的那只独眼猫。 大概因为我是个小孩，也没人让我出去，就坐在那儿看着这对母子。 “有人给你提了门亲事，那姑娘我见过，一眼就看上了，跟你很般配。” “你看上，那你自己娶好了。” 太姥姥神情不悦，“你就是这么跟母亲说话的么？” 梁俊之脸色煞白的起身，“再最后声明一次：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需要您操心！” 说罢，拉起我的手便往外走。 我回头，刚好看到那只黑猫椅子上轻轻一跃，跳进太姥姥怀里。 是错觉吗？它身上的黑气，好像比刚才更重了！ 出了旧宅，二舅姥爷神情有些落寞。 “小鱼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刚才是不是真的过份了？母亲独自将我们三个拉扯大，特别不容易，我还用这种态度对她……” 我却很认同他的做法，说：“换作是我，也不会同意娶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 他拍拍我的头，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我有喜欢的女人了，她是梨园里头唱戏的的。” 我点头，“我知道。” 梁俊之提到她，整个脸都焕发着光彩，“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明亮，声音像黄鹂似的清脆悦耳，就像是误落凡间的一颗珍珠，耀眼动人！” 很诗意的形容，我猜想，那一定是个娇俏美丽的女孩子！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灰暗下来，“母亲是个很保守的人，对从事她们这一行的有歧视。换作她以前的脾气，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最近几年，她话语越来越少，行事也越来越专横，只要她决定的事，任谁都无法改法……但是我还是不甘心，真想把她约出来好好谈谈。” 一边是不讲道理的母亲，一边是真心喜欢的姑娘，这种情况下作选择，确实有些困难。 他沉默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主意。 “小鱼儿，你帮我把玲珑约出来，好不好？” “诶，为什么要选我？” 他抓住我的手，言辞恳切道：“戏园里人多眼杂，我不好进去，万一让母亲知道了更糟糕。你是小孩，再加上脸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只是，你愿意帮我这么忙吗？” 对一个热心肠的小孩来说，生命发光发热的机会终于到了！ “我愿意！”我立刻道：“你们约在哪儿见面？” 梁俊之道：“西堤石桥边的槐树林里。” 石桥？我对那里简直不能再熟了！ “好！”我跳起来，说走就走，走了几步，才蓦然想起一件事来，“戏园在哪儿？” 青莞还是那个青莞，镇上的主道都跟我熟悉的一样，陌生的是人群和建筑。 在梁俊之说了大致方位后，我很快找到了地方，门口正有人往上墙上挂牌子，我趁他不注意侧身溜了进去。 院子很大，两个男人正在赤着上身耍枪，其中一个在翻跟头，还有个女孩子坐在长凳上晾长头发。 我悄悄走过去，“你是玲珑姐姐么？” “不是，”她好奇的打量我，然后扭头冲冲屋里喊，“姐姐，有个小孩找你！” 一个穿着水绿色长裙的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我看清她的脸后，隐隐有些失望。 相貌很普通的一个女人，跟夹在笔记本里的那张照片倒是相似，却远远没有二舅姥爷形容的那般美丽。 不过嗓子倒是很出众，清脆悦耳，“你是谁啊？” 我故作神秘，“到外边我再告诉你。” 她果然好奇的跟出来，我们来到街上，她才停下脚步，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梁俊之的……妹妹。”我咬了下舌头，差点说错话。 “啊，”她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你找我做什么？” “不是我找你，是他找你。快点，姐姐，他应该都等急了。” 我很卖力的扯着玲珑的手往前走，终于走到了槐树林，跟梁俊之撞上了面儿。 两人相对无言，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我站在旁边，急到不行，同梁俊之道：“你怎么不说啊！” 他有点懵，“说什么？” “说你喜欢她呀，不想跟别的女人结婚，问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你！” 我一古脑儿全帮他说了，然后，我发现，树林里的气氛好像更加尴尬了…… 第14章 午夜诡香 天色逐渐暗下来，月亮慢慢爬上柳梢头，我在这里呆着挺没意思的，就决定四处走走，“你们聊吧，我到桥上玩会儿。” 此言一出，他们两个似乎都松了口气。 梁俊之说：“小鱼儿，小心点，千万别走远。” “好！”我向那座桥走去。 整个青莞都变了模样，唯独这里，河还是那条河，两侧绿草如茵，树木繁荣。桥还是那座桥，石头坐的，巍然不动屹立在时光中。 我趴在石墩上，往下看，细数落到河里的星星，一颗、两颗…… 正当我数的认真时，河对岸突然跑来一个人，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我吓了一跳，准备叫人时，又看到后面飘飘悠悠过来几个黑影。 前面的是个皮肤白到反光的小孩，后面则跟着两个黑纱罩面的大人。 其中一个大人抬手，袖子里倾刻飞出一条带着爪子的铁链，直直浸入水中，瞬间便将方才跳河的人给拽了出来。 我看一眼跳河的人，哪里是个人，分明是具已经被水泡发的死尸！ 连忙将视线移开，看向前面的小孩，颇有一种它乡遇故知的惊喜，“阿离！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他看着我不语，眼中略带疑惑。 “这个人类小孩，竟然能看得到我们！” “她居然还知道少爷的名字……” 符离身后，两个大人似乎很惊奇的交流着。 “出来时婆婆叮嘱，说要我们留意丽水河、姻缘桥上的人，莫非便是她？看起来漂亮又机灵，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不知道少爷喜不喜欢。” 阿离往后一扫，两个人识趣的噤声了。 他转过脸，上下打量我，“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在这个青莞，阿离跟二舅姥爷他们一样，都不认识我。 我有些失望，“我叫唐小鱼，我们是好朋友，你不记得啦？” “唐小鱼，”他轻轻重复我的名字，“我记住了，下次见面，我一定能认出你。” 我大力点头，“嗯！” 他冲我微笑，“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我依依不舍的冲他挥手，“再见！” 送走了阿离后，梁俊之过来找我，手里头，同时他的手还拽着玲珑姐姐的手。 看起来，是接受了他的表白呢。 我由衷感慨道：“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玲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二舅姥爷伸手在我鼻子上轻轻刮了下，“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时间眨眼到了太姥姥生辰那天，玲珑姐姐跟着戏班子一起过来唱戏，几乎大半个镇的人都来了，为了看戏，连院墙外的树上都爬满了人。 我坐在前面，一边嗑瓜子一边等待锣鼓开场。 等到玲珑登场时，我瓜子都撒在了地上。 她美目顾盼巧笑嫣然，腰肢婀娜步步生莲，两条白水袖到了她手里，好像有了生命！ 喧嚣的大院因为她的出现，突然变得很安静。 我平常不爱看戏，更不懂戏，看到她却再无法将视线移开，满脑的念头都是她的样子好美！ 破天荒的，我坐在那儿看了半天，连口袋里的零食都忘记了吃。 一直等到落幕时，才清醒过来。 人群逐渐散去，大家都回去吃饭了。 这时候，福伯请来了一位摄像师，梁家兄弟围着太姥姥一起拍合影，拍完后，大家散去。 梁俊之兴高采烈的把相机借了过来，“来，小鱼儿，我帮你拍一张照片。” 我知道他此刻最想拍的不是我，而是玲珑姐姐，便大声道：“我想跟刚才唱戏的姐姐一起拍，可不可以？” 梁俊之笑，“好啊，你去请她出来一起拍。” 于是我绕到后台，玲珑姐姐正在准备拆卸行头，看到我有些惊讶，“小鱼儿，你过来做什么？” 我上前拉住她的手，说：“俊之哥哥要给我拍照片，我想跟你合影。” 她有些羞涩，碍于我一直纠缠，便跟我来到台前。 梁俊之说：“坐好了，我一定把你们拍的很漂亮。” 玲拢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揽住我肩膀，露出甜甜的笑容。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突然冲梁俊之做了个鬼脸。 他哭笑不得，“小鱼儿，拍照呢，你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再帮我拍一张，却是没有胶片了。 梁俊之对着玲珑叹气，委婉道：“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想多拍几张的。” 看着他们，我心里莫名浮起一种伤感。 多般配的一对情人啊，可惜最终却没能走到一起。 “喵呜~”大门口传来一声很轻的猫叫，我立刻打了个激灵。 是太姥姥那只黑猫！它此刻正蹲坐门柱上，用那只蓝幽幽阴沉沉的眼睛注视着我们。 平常我很喜欢小动物，但是这只猫，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喜欢它！ 空气中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油腻腻的，让人感觉隐隐有些反胃。 “这是什么味道？”我问梁俊之。 他却一脸疑惑，“没有闻到啊，小鱼儿，你大概是饿了吧？” 不，这绝对不是幻觉。 虽然那股香味很淡，但确实存在！ 与此同时，那只黑猫仿佛也嗅到了，它掉了个身，嗖的就窜了出去，身形快的像一道黑色闪电。 到吃午饭时，我又在太姥姥的宅子里，闻到了相同的香气，而且味道明显要重得多，好像……是从太姥姥睡的那间房里飘出来的。 那香味，好像成了魔的手，伸到人喉咙里拼命搅拌，隐隐作呕，害的我食欲全无。 然而众人却都未察觉一般，安安静静的吃饭，没有一个人提出来。 直到出了大门，梁俊之才问我：“今天吃那么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摇头，“屋里那么香，你们都闻不到吗？” 梁俊之疑惑道：“母亲平常确实会在房里烧上几柱香，不地并没有什么味道……莫非是我们闻惯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那味重都冲的熏到嗓子眼了，他们竟然一个都闻不到，这未免太奇怪了。 晚上，我睡在东房，梁俊之睡在西房。 半夜时，我在迷迷糊糊中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第15章 暗中偷窥 我悄悄爬下床，去推梁俊之房间的门，然而他的床上空荡荡的，棉被掀在一边，并没有人。 我快步跑到院子里，他正蹑手蹑脚的准备打开大门。 见我出来，愣了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我好奇道：“你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他放下手，搪塞道：“我就出来看看门反锁了没。” 然而看他架式，分明是急着出门，我不便揭穿他的谎言，就那么看着他。 所以我们两个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最终，梁俊之还是憋不住了，“小鱼儿，你不困么？” 我说：“不困。”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败下阵来，反手将门拉开，叮嘱道：“等会儿跟着我，可不许乱说话，脚步也轻一点，尽量别发出动静，让别人发现了我们，知道吗？” 我立刻精神百倍，“没问题！” 夜很静，几乎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天空中月亮透着红光，那无孔不入的油腻香气，正趁着夜色往四外扩散。 我小心翼翼跟在梁俊之身后，虽然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但是，我很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行动，感觉新鲜又刺激！ 跟我预想的一样，梁俊之的目标是太姥姥的院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面薄如纸的匕首，将它塞进门缝里，轻轻拨动门栓，嚓嚓嚓……终于开了，他拉着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这么晚了，太姥姥房间灯还亮着，我们悄悄溜到她的窗外。 或许是因为独居的缘故，窗帘没有拉上，所以透过花玻璃，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形。 我探出头，惊讶的发现，房间里此刻竟然有两个人影！ 太姥姥穿着白衣坐在镜前，披着长发，她身后，有个身材清瘦的黑衣男人，两只手探到前面搂住她的肩膀。梳妆台上，正燃着一根香，白烟缭绕，将他们两个身影都笼罩在其中。 待我再想看仔细时，梁俊之突然蒙住了我的眼睛。 视线顿时一片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但是声音，却是遮不住的。 沉重而又欢愉的的呼吸轻吟，开始像羽毛一样钻进人耳朵，轻轻撩拨着听者的神经。 我虽然不太懂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但是大致明白，那是大人才会做的，属于他们的隐私。 梁俊之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偷窥自己母亲，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我们在窗下呆了会儿后，房间的动静欲发的大了，听的人面红耳赤，梁俊之这才拖着我出了院子，并且轻轻将门关上。 一路上，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别说是他，就连我，都感觉心在砰砰直跳，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回到家后，梁俊之青着脸，一语不发。 我想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太姥姥还很年轻，她一个女人，有个相好的也很正常，你没必要气成这样子了。” 听闻此言，他眉毛都拧成了一团，反问我：“什么相好的？” 我小声说：“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啊，你不是也看到了么。” “男人？”梁俊之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小鱼儿，你说，你刚才看到了一个男人？” 怎么，他没看到？我顿时疑惑起来。 梁俊之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急切道：“快，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只粗略看了一眼而已，我怎么可能会记得住那人确切长相，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人很瘦，手指头上戴着个玉板指。” “玉扳指！”梁俊之跌坐回到椅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仿佛知道了什么可怕的事。 我好奇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梁俊之沉默了很久，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只看到了一只黑猫。” ……寒意就像阴冷的蛇，顺着脚脖子飞速往上爬。 我打了个冷战，喃喃道：“咱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是不是其中有一个人看错了？” 梁俊之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更相信你看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钻进房间里开始翻找东西，没多久，捧了个册子出来。 他翻开后，指着一张全家福上的人问我，“小鱼儿，你帮忙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 照片上，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多个人，我借着油灯的光，睁大眼睛，一个挨一个的辨认。 终于，在第二排中间，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身上，隐约看到了几分相似。 我手指着他，同梁俊之道：“照片太小了，看不清楚，不过这男的，感觉倒是挺像的。” 梁俊之久久无言，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隐约知道，这件事好像对他来说很重要。 索性道：“不然，我们再去偷看一回？” 梁俊之却摇头，将册子合上，“不用了，我已经确定你看到的那人是谁了。” “谁？” “应该是家父。” ……我是越发不明白状况了，“他老人家不是去世很多年了吗？” 梁俊之道：“在今天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 我好奇不已，“那他和那只猫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梁俊之显得有些迷茫，“你呢？为什么会半夜三更的起来？” 我揉揉鼻子，说：“我被香味儿熏的睡不着，你呢？” 梁俊之道：“这些晚上，我常常梦到父亲。他看着我，用手指着旧宅的方向，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如果方才不是你跟着，我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母亲的秘密。小鱼儿，你这么突然凭空冒出来，既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也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该不会是上天派来专门帮助我和父亲的吧？”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小鱼儿，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 “好！”我毫不犹豫道：“你说。” 次日用完早饭，一大群人又坐在梁俊之的院子里看戏。 梁俊之招呼完众人后，冲我使了眼色，两个人悄悄溜出去，前往太姥姥的旧宅。 大门紧锁，梁俊之拿出偷配好的钥匙，打开，溜进去。 而我则负责在门口望风。 梁俊之进去了很久，大概半个小时，我等的心急如焚。 就在准备给他发信号提醒时，突然瞥见墙头上蹲着一只黑猫，正眯着眼睛凝视着院落，已不知道悄无声息中监视了多久！ 第16章 佛前立誓 几乎是在同时间，那只猫也注意到了我在看它。 我们对视了会儿，它突然站起来，像支离弦的剑一样沿着墙头窜了出去。 莫非……它是要去告密？ 我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连忙跑进院子里去找梁俊之。 房间开着，梁俊之正弯着腰，满头大汗的在和一个箱子上的铁锁较劲儿。 见我进来，吃了一惊，“小鱼儿，你不在外面望风，怎么跑进来了？” 我急道：“太姥姥那只黑猫刚才蹲墙头上，看到我就跑，我怀疑它要跑去告密！” 梁俊之不甘心的揪了下锁，“这里面有一定有什么秘密，但是我打不到钥匙。” “还是快走吧，万一太姥姥回来，我们怕是要倒霉了！” 我听说过，太姥姥家法特别严，轻者罚跪，重则鞭打，再加上她平常不苟言笑的模样，心里头禁不住有些害怕。 我环视了一圈，在炉子里找到一截没有燃完的香，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立刻精神百倍道：“就是这个味道，有这东西就够了，我们还是赶快撤吧！” “好，”梁俊之接过来看了看，从桌子里抽了张草纸，把香包起来放口袋里，动作飞快的将碰过的东西一一复位。 临走时，他不忘把大门锁上。 我们刚溜到屋后巷子里，就看到太姥姥抱着那只猫快步朝老宅走来。 她拉了下铁锁，环视四周。 梁俊之连忙跟我用脊背贴着砖墙，两个人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很快，我听到了大门发出的嗄吱声响，梁俊之拉着我的手，沿着巷子西跑去。 我们一路飞奔，气喘吁吁的跑出镇子，在一棵大榆树下停下来。 我擦着汗同他道，“今天还有玲珑姐姐的演出呢。” 梁俊之脸色通红，靠着树坐在地上，失落道：“不看了。！” 我好奇道：“那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梁俊之手握着那个纸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去仙渡！我听说，那里有个姓安的人，世代子孙都能通阴阳的本领，找到他，或许就能解开这些谜团！” “仙渡？”我喘着气道：“那也太远了！我们两个这么走着去，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梁俊之道：“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你倒是生的机灵，可终归也是个小孩。有些事能看得见，却未必说的出其中的缘由。我自小读书，以往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眼下亲历了这种事，心里也是慌张的很。除了去仙渡，我实在想不出周边还有什么人能帮忙了！” 我靠着树，望着身后的青莞，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梁俊之道：“什么人？” “冯瞎子，冯半仙，他书读的多，也知道乱七八糟的土术秘闻，附近有人撞了邪什么的，都会去找他！” “冯半仙？你可知道他住哪儿？” “就在青莞！” 梁俊之一脸疑惑，“可我在这里居住多年，从不曾听说过镇上还有眼瞎之人啊。” “啊？”我静下心来，在心里好好梳一梳眼下的情况。 如今二舅姥爷才刚成年，而冯瞎子和亲姥爷差不多年纪，现在岂不也还是个小孩？ 以前常听人叫冯瞎子，连他真名都几乎忘记了，叫冯……冯什么来着？ 我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两下，竟当真想起来了，“他叫冯寻！这个名字，你总应该听过吧！” “冯寻？”梁俊之怔了下，道：“我倒是认识一个，跟个和尚住在前面的破庙里，小孩整天神神叨叨的，还喜欢到村子里偷东西。” 我说：“什么和尚我不清楚，但是说到偷东西，那肯定就是他，没错了！” 梁俊之道：“可他也就是个小孩，那老和尚倒是慈眉善目的，不过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我把他拉起来，道：“反正近，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不行的话，咱们再去仙渡！” “好吧。”梁俊之半信半疑的应了我，带着我去前面的小庙。 路上，他一直偷偷的打量我。 我心里毛毛的，问他，“你看什么啊？” 梁俊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好奇，感觉对你有种莫名的亲切。你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竟然还对这里很熟悉……你之前说，我是你……” 我冲他笑，“二舅姥爷！” 他也笑，“到底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不信，我跟你说几件事验证一下。” “好，你说。” 我掰着手指头道：“你喜欢看书，擅长书法，最欣赏的就是颜真卿的墨宝。你喜欢吃鱼，尤其喜欢吃尾巴！你八岁那年在院子里埋了一坛好酒，打算等到八十岁那年再挖出来喝！” 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惊奇，“前面两条，我可以说你是通过这两天观察得出来的结论。但是第三条……我确信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很得意道：“因为是我陪着你过的八十岁生日啊，那坛酒，我也喝了，特别的香！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他喃喃的说：“信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叫你梁俊之么？” 对着他年轻的脸喊二舅姥爷，不仅他别扭，我也别扭啊。 他看着我，年轻而富活力的脸上，透露着异样的温暖，“可以。” 我们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他说的那个破庙。 果然很破的，都是用土胚堆起来的，旁边种着几洼青菜，里面还养着几只毛葺葺的鸡崽。 土庙连个门也没有，单在上面挂了个破竹帘子，我跟梁俊之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喝斥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又去镇上跟人胡说八道骗人东西，还记不记得自己立过的誓？” 小孩吸了吸鼻涕，“记得。” “在菩萨面前再说一遍。” “我冯寻如果利用天眼做坏事，就让老天把我这双眼睛收走，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老人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去给外面两位客人准备茶水。” 第17章 痴男怨女 我跟梁俊之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又听那老人说：“进来吧。” 两个人才敢掀开帘子进去，迎面就是一尊庄严宝相的菩萨，手持玉净瓶目光仁慈的俯视着我们。 梁俊这两天受了不少刺激，如今到这寺庙里，见了神像，竟然兀自跪到垫子上，深深拜了几拜。 我跟在后面，也笨手笨脚的跟着效仿。 拜完后起身，方才留意到旁的老和尚，穿着蓝色僧袍，膝盖上打满补丁，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却洗的很干净。 看到我们跪拜，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机灵古怪的小男孩拎着茶壶从里间走出来，摆出两个杯子，给我们倒水。 这孩子长的很老相，跟我认识的冯瞎子很相似，就是个子矮了点，脸上皮肤饱满光滑，没有皱纹，除此之外，他还有双黝黑的大眼眼睛。 跟寻常人不同，他黑眼珠格外大，眼白部分只有一点点，盯着人看的时候，感觉有点吓人。 梁俊之将一路攥着的纸包拿出来，“师父，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要求助您一件事。” 老和尚点点头，“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 喝完茶，梁俊之把旧宅的怪事全部讲给他听。 老和尚沉默着听完，将纸包打开，单手轻轻在香上挥动几下，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便在空气中散发开来。 梁俊之忍不住问：“不知道这到底什么香，又与家父有什么关系？” 老和尚幽幽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通天犀的角、混入亡者尸油和骨灰制成的招魂香。古人云，得真通天犀角三寸以上，刻以为鱼，而衔之以入水，水常为人开，燃之即可通灵，香沾衣带，可通鬼神。你父亲为这招魂香被羁绊，在人间徘徊不去，无法再入轮回。他有苦难言，只能借梦境向你求助。” 我听的云里雾里的，梁俊之也是一幅茫然无措的样子，“我父亲分明是土葬啊，哪里来的尸油和骨灰！” 老和尚沉吟了片刻，“知道这法子的不多，能得到通天犀角的人，更少。你母亲平日鲜少与人往来，唯独同那只黑猫形不离。而昨晚，同一个场景，你看的是只黑猫，而这小女孩子看的到却是你父亲……或许可以借此推测，你父亲的魂灵，便被封印在那黑猫身上。” “封印？魂灵？！”梁俊信誓旦旦道：“我不相信，我母亲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妇，会懂的这些奇门异术！” “这也是我所疑惑的，你们稍等，”老和尚起身，去了隔壁里间，好半天才捧出来一本厚厚的旧书，开始戴上眼镜翻看。 阳光穿过正门的帘子，被细细竹篾所切割，千百条光带打在老和尚脸上，整个佛堂都充斥着一种宁静详和的气息。 “找到了，”老和尚手指停在其中一页上，轻声读出上面的文字，“猫妴，形似独眼黑猫。丧妻鳏夫，思念成疾，久病不治，死于幻化而精怪。喜食腐肉烂食，夜遇寡妇而归。凡遇怪者，皆被其惑，沉迷旧事，日如新婚，久则抑郁暴毙。欲救其人，则牵犬至家捕猫，剥皮炙肉，以食病者，方愈。” 梁俊之失声道：“难怪这些年来，母亲性情日益冷漠，对我们兄弟几人也很少关心，我只是猜她是为亡父伤感，却未曾想过，竟是被那黑猫迷惑了心智！” “阿弥陀佛，”老和尚合上书，叹道：“六道轮回无止境，痴男怨女亦无终。等事情了结后，你把那招魂香集齐，在正午十分于院里烧焚，封印自可解除，亡灵也可得到解脱。” 梁俊之道：“谢老师父，我这就去做！” “等等，”老和尚叫住他，“白天镇上人多嘴杂，你们还是等到晚上再回去。这也到中午了，便留下来吃顿斋饭吧。” 梁俊之深深一拜，“有劳师父了。” 我对案上那上本书很感兴趣，可惜被冯寻给霸占了。 梁俊之与我两个对着佛像，久了便感到压抑，于是走出寺庙，在菜地里坐下。 梁俊之感慨，“我从这里路过无数回，却是第一次进这寺庙里来，在此之前，也没人听起过这位老师父竟然如此博闻多识。要不是小鱼儿你提醒，我怕已经在前往仙渡的路上了。” 在这天前，我也只听说冯瞎子身世可怜，自幼孤苦伶仃，被人捡到寺庙里养大，却没想到竟有幸亲眼见到他的恩人，命运真是奇妙。 没多久，老和尚做好了斋饭，虽然没有加什么调料，但味道却清淡可口，我很喜欢。 下午，我们帮忙在庙里打扫了一番，又到菜园里去拔草。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了山，梁俊之便带着我告辞。 我跟着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叮嘱冯寻，“你要记住在佛前发的誓，听师父的话，千万别做坏事，不然以后，你就真的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还有，你要离女人远远的，因为这辈子都没人同你结婚！” 冯寻睁着黑黑的眼睛，冲我咧嘴笑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当我们回镇上后，梁俊之去跟熟人借了条黄狗，又给我买了两个烧饼和一只烧鸡。 这狗四肢健壮，身材高大，直到我胸口那么高。不仅如此，吐着舌头，长的也非常凶。 梁俊之动手撕了条鸡腿给我，我却把它放到了大狗跟前，“给你吃。” 梁俊之扯紧了链子，喝道：“小心——” 我疑惑，“怎么了？” 刷，那条狗趁机把鸡腿给叼走了。 在它吃东西的时候，我轻轻抚摸它的背，它也没什么过激反应。 我开心道：“它好乖喔！” 梁俊之一脸不可思议，“这条大狗，在镇上是出了的凶，又极度护食，吃东西时，就连主人都不敢触碰它……你还真是出生牛犊不怕虎。” 借着夜色，我们来到太姥姥的院子后面。 梁俊之把狗链子交给我，自己不知道从哪个柴禾堆里扒出一个长柄捕网，同我道：“小鱼儿，等下进院后，你放狗，我抓那只猫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跑了。等事成后……二舅姥爷给你杀头猪，咱们炖肉吃！” 第18章 活捉猫妴 听到梁俊之说要杀猪，我立刻将心里头那一丢丢恐惧甩到脑后，精神抖擞起来。 要知道，蒸猪尾巴，烧猪蹄，凉抖耳朵，都是我的爱！ 为了拯救太姥姥，也为了美食，拼了！ 进门之前，我们先做了分工。 梁俊之打算由我负责稳住太姥姥，他去对付那只黑猫，可又担心我拦不住太姥姥，让她添了乱，再跑了猫妴。 于是我自告奋勇，牵着大黄去镇住那只黑猫。 梁俊之怕我会遇到危险，犹豫再三后叮嘱道：“待我稳住母亲，就立刻进去。如果镇不住那只猫，它硬要逃跑的话，千万不要强拦，你的安全最重要，别受伤了。” 这让我感觉心头暖暖的，嘴上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心里要头想的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只黑猫逃跑，不然太姥姥救不了，它还会接着去祸害别人！ 我跟大黄贴着墙根蹲下来，隐藏好，梁俊前去敲门。 很快，太姥姥声音响了起来，“谁啊？” 梁俊之用还算淡定的语气道：“是我，母亲。” “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 “要紧的事，您能先把门打开么？” 过了片刻，大门被拉开了，梁俊之挤身进去，将太姥姥扯到一边，我瞅准时机，牵着狗溜进院子。 “进屋，大黄！”我轻喝一声。 它竟然听懂了，嗖的一声窜进去，力气之猛，差点把我给扯倒。 梁俊之在后面把门反锁上，太姥姥有些懵，“你们，你们这是干嘛？” 梁俊之抓住她的手，“母亲，你听我说……” 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所以我对这里不算陌生，门半开着，我堵在门口，把已经闯进去的大黄也强拽出来。 案上香炉里，轻烟袅袅燃烧着，那只黑猫蹲在床上，整个身体都因我们的到来而变得无比警惕，它全身毛都炸着，尾巴直竖，身体拱成了桥的形状。 虽然有些诡异，但是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黑猫，跟我以前见过那些，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猫还是香的味道刺激了大黄，它明显紧张起来，虽然被我强按在地，但是眼神和叫声都格外的凌厉。 我们这边僵持不下，梁俊之那边也不消停，我甚至听到了甩耳光的清脆声响。 “你这逆子，反了天不成，带着那个孩子和狗，通通给我滚出去！” “在没抓到那只怪猫前，我们是不会走的！” “你们要是敢伤它一根毛，我就摆酒，声明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您被那只猫妴迷惑了心智，等我抓到它给你炖了吃，您就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我在这边，急的火急火燎，那对母子却还在理论个没完没了。 “喵呜呜！”眼看那只黑猫冲我们露出了尖牙和爪子，蓄势待发。 场子镇不住了，我只好大声求助，“梁俊之快来，它想要逃跑！” 如果让它出了这道门，到爬树上墙，那就更不好对付了。 话音刚落，猫妴便踮着着爪子扑过来。 我立刻松了链子，“大黄，抓住它！” 大黄嗷呜一声扑过去，一猫一狗开始在房间嘶咬、混战。 我飞快将门关上，考虑到将大黄独自放在屋里不安全，干脆把自己也关了进去。 那猫妴明显忌惮畏惧大黄，但紧要关心也在做垂死相搏。 几个回合下来，我发现它比一般的猫动作更快，而且也更凶猛，大黄狗一不留神就被它挠伤了鼻子。 这下，彻底把大黄狗给激怒了，嗷呜一声冲了上去。 就在黄狗稳居上风的时候，黑猫突然张大嘴巴，喷出一股恶臭刺鼻的黑雾，别说是嗅觉灵敏的狗，就连我闻到都觉得恶心反胃。 大黄难以忍受这种气息，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然一头扎倒在地。 感受不到威胁后，黑猫掉头，将攻击目标改成我。 在它跳起来的瞬间，门突然被从外面狠踹，我被撞飞，整个人都向那黑猫倒去。 “哎哟！”“喵呜——” 黑猫避之不及，被我压了个正着，僵直着尾巴发出凄利惨叫。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后！” “别道歉了，快点抓住它！” 这黑猫看起来浑身毛葺葺的，实际上却一把骨头，硌的我手臂生疼。 再加上它拼命挣扎，感觉我整个身体都快被它抬起起来了！ 梁俊之连忙过来，我们两人合力将猫妴抓住，塞到网里，用绳子扎好。 它开始发出婴儿哭声，听的人毛骨悚然，我颈后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梁俊之也慌了神，鼓起勇气，拿起桌子上的砚台狠狠砸了它一下。 猫妴两腿抽搐几下，晕死过去。 他把我扶起来，紧张道：“小鱼儿，腿怎么样，骨头伤着没？” 我摇头，爬起来，“有点疼，不过能正常动，歇会就应该好了，你快点去看看大黄……” 梁俊之过去拍了拍大黄，它很快站起来，看样子也没事。 虚惊一场，不过好在抓到了这只怪猫。 “太姥姥呢？怎么不见她人？” “你在屋里一叫，我就心急，于是失手把她打晕了。” 大黄守着那只黑猫，似乎觉得很新奇，不时用鼻子嗅嗅，然后一脸嫌弃，再用爪子推推。 梁俊之把我扶到椅子上，又去院子里，将太姥姥给背进屋里。 把人放到床上后，他又把柜子上的锁砸开，只见里面放的，全都是用黄纸包着、束成把的香。 他望着那些香，有些失神。 沉默了很久后，他用手指抽出一根香，用试探的目光询问我，“小鱼儿，你说我要是亲手点上一根，是不是真的可以见到父亲？” 我问：“你想他了么？” 梁俊之点点头，“想，尤其看到别的孩子都跟父母一起，团团圆圆时，我就格外想他。” 我想了想，说：“那就不要点它。” 他很意外，“为什么？” 我揉着膝盖说：“因为一旦点上，你就会跟太姥姥一样，再也不舍得销毁它们了。”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爸爸，更没机会喊出这两个字。 妈妈和姥姥虽然不刻意回避，却也从来都不多说什么。 所以我对他的认知，只存在于模糊的潜意识幻想里。 如果真的能让我见到他，我一定会想办法挽留，并让他永远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那样，岂不是变得跟太姥姥一样？ 第19章 这肉好香 梁俊之虽然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但是对父亲的渴望和想念，不见得会比我少。 有时候大人偏执疯狂起来，要比小孩子可怕多了！ 譬如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太姥姥，为了能经常见到丈夫，竟然把已经下葬的尸体，又从坟里偷挖出来制成这些勾魂香。 虽然说其中有猫妴作怪，但是我始终坚信，如果她对太姥爷没有很深的感情，就算是妖怪，也没办法蛊惑到她去做那些事。 梁俊之手里捏着香，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它放了回去。 他看着我，苦笑道：“谁说小孩不懂事，依我看，你比我想的透彻多了。” 天快亮时，太姥姥还没有醒，梁俊之把袋子提起来，到集上去找专门的屠户剥皮。 说是画面血腥，小孩看多了不好，所以便把我和大黄留了下来，守在太姥姥身边。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他拎着清理好的猫妴回来，亲自到厨房去煲汤。 好奇望了一眼，却发现那猫全身光秃秃的，便道：“它尾巴呢？” 梁俊之道：“说也奇怪，我拿到集市上后，发现它尾巴竟莫名的断了，便干脆丢到了人家的摊位上了。” 青莞是没有吃猫风俗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怨灵化成的妖怪，想也知道好吃不了。 于是我破天荒没有守在灶边，而是跟大黄在院子里玩。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厨房便传来一股奇特异香，香味儿长了眼睛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我跟大黄都耸着鼻子猛嗅不停，梁俊之也发现了这肉的香，扬声道：“听人说都猫肉又柴又酸，我怎么闻着不像呢。” “我闻着也不像。”我趴在灶屋窗口上。 梁俊之打趣道：“小鱼儿，你要不要先尝尝，看肉熟没熟？” 我吸吸鼻子，努力抗拒诱惑，“我才不吃它呢。” 正聊着，听到堂屋门口有动静，竟是太姥姥起床了。 她头发乱蓬蓬的，打赤脚，拖着一双棉鞋。 跟没看到我一样，径直进了厨房。 梁俊之看到她，笑容立刻收了起来，狼狈的从柴堆里站起来，“母亲……” 太姥姥走到窝前，将盖子一把掀开，肉香气息愈发浓郁，白雾笼罩了大半个厨房。 她眼睛睁的很大，直勾勾的盯着铁锅，“这是什么肉？” 梁俊之不知所措道：“这是……” “拿碗来！” “啊？” 太姥姥亲自取了勺子，满当当盛了一大碗，然后迫不及等的蹲在案前，脸不洗、头不梳就那么吃了起来。 梁俊之站在后面，显然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又松了口气。 之前我们还在琢磨该怎么哄她呢，结果人家自己就找过来吃上了。 印象里，太姥姥是个优雅的女人，这次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 她吃的狼吞虎咽，竟然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末了她捧起粗瓷碗，一口气把汤喝了个干净，然后又去灶边，把整个铁锹拎起来，将所有东西都倒进自己碗里。 就这样狼吞虎咽的吃完后，她还拿来了一个馒头片，在锅底上蹭了几蹭，也全吃下去了。 “真香啊，”太姥姥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肉！汤也好喝！” 说完她便摇摇晃晃的出了厨房，再次进了卧室，躺回床上，继续睡。 我跟梁俊之悄悄跟过去，两人皆看的目瞪口呆，连话也说不出了。 好半天，梁俊之才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迸出一句，“吓死我了。” 我也快被她贪婪的吃相吓死了，从头到尾，她竟然看都没看我们两个一眼，更别提追问昨晚的事。 太姥姥倒是饱了，我跟梁俊之却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把炖肉的铁锅刷了又刷，那种肉香始终沾在上面除之不去。 梁俊之冲我招手，“小鱼儿，你进来，闻闻看还有没有味儿。” 我说：“不用进去，我在这儿都能闻到。” “真邪性！”梁俊之说，最后他也不刷了，干脆把案板、菜刀，勺子所有沾过肉的东西，以及太姥姥用过的碗筷全包起来，到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挖坑埋了。 然后他又找了个大陶盆，把太姥姥房间里的勾魂香全部搜罗出来。 我们做这些事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惊醒了太姥姥。 然而好像多虑了，太姥姥睡的很香，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 正午时分，太阳火辣辣的直射进门，梁俊之沉着脸，在香上浇了些油，一把火全烧了。 熊熊火苗开始燃烧的瞬间，灰烟也随之升腾，最后在半空被风给彻底吹散。 梁俊之迟疑道：“小鱼儿，你、有没有看到我父亲？” 我摇头，“没看到，不过……” 他有些失魂落魄，“不过什么？” 天空雪白，显得有些刺眼，我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现在刮的好像是东风，但是这些烟居然还往东边飘，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我说出内心疑惑后，梁俊之竟然笑了起来。 “不奇怪啊，因为父亲的坟地，就在镇子东边。” “这么说，太姥爷是回家去了？” “应该是吧。” 真好，太姥爷终于自由了。 太姥姥吃了猫妴的肉，想必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突然间，我开始有些想家了。 出来这么久，姥姥应该很着急了吧？ 要是我回不去的话，她老人家会多难过啊！ “乖乖，乖乖——” 就在此刻，天空突然响起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声音。 我立刻心情激动，是姥姥！姥姥来找我了！ 姥姥的声音持续从上方传来，“怎么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乖乖，醒醒，咱们衣服还没脱衣服呢。” 一时间我有些迷糊，揉揉眼睛再睁开时，发现梁俊之不见了，太姥姥的院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房间。 姥姥轻轻抚摸我的脸，“睡迷糊啦，乖乖？” 我哑着嗓子说：“好像有点。” 姥姥笑，“来，先洗洗脚再睡啊。” 我点头，“好。” 难怪我见到了已经故去的二舅姥爷，原来只是一个梦啊！ 可是，梦里面那种经历，为什么会如此真实！ 第20章 八年之后 我把双脚放下来，伸进木盆里。 “姥姥，我刚才见到二舅姥爷了。” “是嘛。”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呢，人长的好，脾气也好。” “真的啊？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呀？” 我伸出胳膊，“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们还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 说到这里，我把桌子上的照片拿起来，指着上面的小孩给她看，“姥姥，你看，这是谁！” 姥姥接过照片，对着灯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孩子，长的倒是我们小鱼儿挺像。” 我兴奋的在盆里转了个圈儿，得意道：“因为那就是我啊，你看，衣服都是一样的！” 姥姥上下打量我后，思忖道：“还真是一样。” “这回你该相信上面的人是我了吧！” “让我看看，唔，看这照片上的日期印章，少说也有六七十年了，这上面的人要真是小鱼儿，那你岂不是比姥姥还要老？” “嗨，”我泄气的坐下来，有种百口难辩的伤感。 早知道，那天我就老老实实坐在玲珑姐姐身旁，再也不做什么鬼脸！ 洗完脚后，脱了衣服，我躺在床上跟姥姥聊天。 “您见过年轻时的二舅姥爷吗？” “当然，我嫁给你姥爷那会儿，他也就不到三十岁。” “那太姥姥呢，您也见过？” “见过，老太太才去世还没十年呢，高寿，活了整整百岁，临走时腿脚比我还利索呢！” 我感慨，“她身体真好！对了，太姥姥她喜欢养猫么？” “不喜欢，”姥姥把灯吹灭了，也躺下来，“不止是猫，连狗也不喜欢，从不允许家里出现这些东西。” “她对二舅姥爷好吗？” “傻孩子，哪有母亲不对自己孩子好的？” 那我就安心了，看样子，猫妴的事并未给这对母子造成什么芥蒂。 安静了会儿后，我听到耳边传来节奏均匀的呼吸声。 姥姥忙了一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我不能再打扰她。 屋里很黑，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一点亮光，我只能百无聊赖的玩弄自己的手指。 梁俊之后来最终还是没跟玲珑姐姐走到一起呢，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还有那只猫妴，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断了尾巴呢？我清楚记得，绝对不是大黄做的！ 不过太姥姥寿终正寝，还能长命百岁，想必那只猫，是真的已经死了……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在我合上眼睛不久后，竟然在迷迷糊糊中，再度来到旧时的青莞。 不过这次是出现在大街上，我顺着记忆找到梁俊之的住处，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 就在放弃的时候，用力试着推了一把，门竟然自己开了。 我便走了进去，轻声叫：“梁俊之，梁俊之，你在家吗？” “谁啊？” “我是小鱼儿呀，你不记得啦？” 一个年轻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我，惊奇的睁大眼睛，“小鱼儿，真的是你……这一晃，好几年过去了，你竟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还是七岁时的我，而梁俊之，却不再是十九岁的梁俊之了。 他脸部线条明显硬朗许多，年轻时的那股稚气已经尽数褪去，眼神也成熟了很多，下巴上留着青色胡茬，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废。 “快，进来！”他很亲切的招呼我，“八年前，你一声不响的消失，害我在周围镇子上好找，还以为你被坏人拐跑了。这些年，都成为我的一块心病了！” 八年？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回去了。” “没事就好，”他上下打量我好几遍，才恍然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大铁盒糖果，故意吊我胃口似的问：“想吃么？” 我大力点头，“想！” 他笑笑，把整个盒子放到我面前，“都给你，慢慢吃。” 我剥了一个，塞到嘴里，惬意的弯起眼睛，是我最喜欢的桔子味儿！ 看着我，他笑容有种说不出的伤感，“看，我都老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嘴巴里的糖顿时也不那么甜了。 “梁俊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刮胡子？” “我……你还是小孩子，有些事说了也不见得能懂。” 他不说，我便自己猜，“是因为玲珑姐姐么？” 他眉毛微微舒展开来，“被你说中了。” 我盯着他现在的样子，“你们拖这么久，太姥姥都没有同意吗？” “不是母亲的原因，她原本已经同意了。” “诶？” 我简直好奇极了，也实在想不出，除了太姥姥外，还有谁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梁俊之苦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玲珑她……已经不是过去的玲珑了。” 我小心翼翼道：“难道因为她年纪大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漂亮，所以你就变心了？” “你觉得我像那种肤浅之人？” “似乎也不像，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俊之发出一声叹息，“你走后，我便与玲珑私下见面，母亲虽然睁半只眼闭半只眼，心里头却是不满意这桩姻缘。三年前，她老人家给我出一道难题，让账房支了些钱，命我去南方做生意，如果三年内有所建树，便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否则，便强迫我娶别的女人。” “你去了么？” “去了，临走前，我征询了玲珑的意见，她也非常支持。于是我孤身去了南方，每月同她保持书信往来。头几个月还好，渐渐的，她不再回信给我。为了跟母亲的约定，我每天朝起晚睡，忙的不可开交，竟也忽略了她的感受。直到上个月，我把生意都交给旁人打量，这才抽身回来。本打算接她一起去南方，可……” 我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可怎么着？” 梁俊之道：“她竟装作不认识我，整天与别的男人混在一起，喝酒打牌……任我怎么道歉都不原谅，小鱼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惊讶，“她装作不认识你？” 梁俊之苦恼不已，“是的，想必是恨急了我，这些天，我什么法子都试了，她还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模样。” 第21章 白雾怪状 “她现在还唱戏么？” “在我去南方之前便不唱了，她现在独自住在白雾。”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梁俊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站起身，“小鱼儿，走，你跟我一起去，说不定她见了你，一高兴，就原谅我了呢。”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她见着我为什么高兴？” “她喜欢你呢，以前也经常跟我念叨，说你是我们的小红娘。” “真的啊？” “我还会骗你不成，”说着，他便拿了外套，迫不及待的往外走。 我将他一把扯住，“别急，你先把胡子刮了！” 刮了胡子的梁俊之，看起来愈发清瘦，精神却比方才好了很多。 白雾这个村子我从未听过，据梁俊之说，那离清莞并不远，只是小且偏僻才不为人所知。 因为四面环水，常年大雾环绕，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从青莞过去，须得坐船。在渡口处，梁俊之特意买了点心和水果。 这是我第一次坐船，感觉奇妙极了！ 小舟在清澈见底的河流上飘浮着，晃晃悠悠向对岸驶去。 我靠坐在船头，将手脚尽情伸展，安然享受青山绿水和暖风。 “小鱼儿，你看，这是什么？”梁俊之随手在水里一抄，竟然捞出来条红尾巴的鱼，只有拇指大小，身体是接近半透明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就在我伸手去接时，头上戴着大斗笠的船夫却劈手将他手里的水打翻，鱼儿掉进水中，吐出两个泡泡便消失不见。 我跟梁俊之俱是一征，“怎么了？” “怎么，”船夫压着嗓子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白雾鱼，塞毒砒。” 我从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说法，但梁俊之好像听过，他甩甩手上的水，纳闷道：“我只听说过，这里的东西不让随便碰，但是不知道，连水里的鱼都不行。” “最好还是不要碰，尤其是小孩子。” “为什么？”我和梁俊之异口同声的问。 船夫低着头，慢吞吞道：“这是白雾村的秘密，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似乎这与背后隐藏着某种不可见人的东西，不过他已经拒绝回答，我们也不好再追问。 本来两人兴致冲冲的，被这船夫打断后，就再也没办法享受大自然了。 好奇心害死猫，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个所谓白雾村的秘密。 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白雾，这是个非常小的村落，总共不过二三十户人家，房子也建的零零散散的。 因常年雾气缭绕，所以空气非常湿润，到处都潮乎乎的，无论地面还是墙壁上，都长满了绿色的苔癣，黏黏滑滑的，无论是看着还是不小心触碰到，到，都给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不仅如此，或许因为太久见不着阳光，遥遥望过去，村民身体好像都呈现出不健康的惨白。 我紧紧拉住梁俊之的手，压低了声音说：“玲珑姐姐原来在这里长大，可你有没有发现，他们都很奇怪，感觉鬼鬼祟祟的！” 梁俊之不以为然：“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很少和外界人往来，所以大多不擅言辞吧。不过你放心，他们就是性子拘束了些，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问：“你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梁俊之说：“那倒没有，我也是这从南方回来后才知道这里的。在这以前，我听都没有听过，周边竟然还有这么独特的地方存在！” 确实很独特，以至于我有种处处都不真实的感觉。 正想着，脚下滑了下，我紧忙扶住旁边的一棵大树，竟然感觉软软的！ 不仅如此，手心也粘了一块青黑的东西，搓也不搓不掉。 这让我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路上那种闲情雅致，到了这里全都被消磨殆尽。 梁俊之应该从我表情中读到了不耐烦，轻轻按了下我的头，“马上就到了。” 我们很快来到玲珑姐姐的家，那是个非常大的院子，门口种着两棵垂柳，一般高，一样大，甚至树杈都别无二致。 大门敞开着，地上铺满方砖，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连一撮泥土都看不到。 梁俊之思人心切，竟也不觉得奇怪，带着我直接进门。 “玲珑，快来看，这次我带了谁来！” 进门后，看到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他情绪低落了些，不过还是很开心的把我推到桌前。 “先别打麻将了，看看她是谁！还是我们当初见过的那个小鱼儿，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你不是一直想见她么……” 梁俊之声音低了下去，他脸上浮起很深的失望，还有难过。 我手脚冰凉的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错愕和眼前荒诞的一幕。 而梁俊之英俊的眉眼里，全是我不忍见痛楚！ 最后，我沉默着陪他站了很久，梁俊之终于放弃等待。 “我走了，如你所愿，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小鱼儿，我们走吧。”他紧紧拉着我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是脚下的步伐却异常坚定。 走出大门时，我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以确定自己刚才究竟是否看错。 宽敞明亮的堂屋，中间摆着一张黑木方桌和四张凳子。桌子上，放着一副木刻雀牌。 而凳子上则板板正正坐着四个穿着戏服的稻草人…… 我突然想起路上穿行在雾里、毫无血色如同行尸走兽的怪人，不禁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和屋里的人一样！ 这次我睁大眼睛，透过重重迷雾去辨别每一个人的脸，最后震惊的发现，假的，全是假的！ 这个村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压根没有一个活人！！ 难怪树是软的，一碰就会掉色…… 难怪离的这么近，我们却都从听说过什么白雾，真相是这个村子压根就不存在！ 在这一切诡异荒诞的背后，一定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掌控、监控我们的举动！ 我们，昂或者说梁俊之进入了一个恐怖怪局！ 那么究竟是谁设下了这一幕，他把梁俊之带到这里来的，用意又是什么！？ 第22章 红鸾星动 就在我站立河边，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处飘来一艘小船，戴着斗笠的船夫，正撑着竹竿朝我们这边来。 船上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摆渡人的存在，好像就是单纯为了接送我们。 这时，我又想起，来时被梁俊之捧在手里的小鱼，就是被眼前这人打到河里去的。 人不是真的，树木和房子都不是真的，想必那鱼，也不是真的，这就是白雾村的秘密…… 过河的时候，我几次尝试窥探他的真面目。 船夫很警惕，把将脸埋的很低，而且还会在我打算做小动作时，发出警告味很重的咳嗽声。 不过从对方撑船时露出来的手腕来看，他皮肤黝黑，而且肌肉坚实，年纪应该不大。 我已经仔细确认过，水和船都是真的，从竹竿的长度来看，在这里掉下去的话，想必会淹会死人，所以对那船夫也不敢有过份的动作。 梁俊之坐在船尾，一脸绝望、生无可恋，我不敢冒然开口，生怕哪个字眼刺激到他就要跳河自杀。 在一片沉默中，船终于靠了岸，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挥动胳膊，一下将那船夫的斗笠掀翻。 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认识他！ 对方有些慌张，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手指放在嘴边冲我做了个噤声动作，很快又将斗笠戴好。 随后，梁俊之带着我离开渡口，慢慢走着回到镇上。 快到家时，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好奇，同梁俊之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到别处玩一会儿。” 梁俊之叮嘱了两句，身形落寞的离去。 我没有在镇上转悠，而是直奔镇东边的寺庙。 梁俊之和玲珑姐姐那么般配，太姥姥都同意了，冯瞎子却敢从中作梗！ 弄出个什么白雾村，又造那么多假人企图鱼目混珠，害的梁俊之这么伤心，我一定得同他好好理论理论，看看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经过七年时光的洗礼，这座寺庙更加破旧了。 冯寻镇定自若的的坐在菜园地上，喝着酒等待我的到来。 如今，他黑眼珠仿佛更黑、更大了，甚至给人一种随时会从眼眶里流出来的错觉。 在他旁边，有一个圆型的水坑，里面飘浮着一只桃核雕成的小舟。 水坑中间是一堆沙土，零星摆放着几座用纸糊成的院落……这，不是我们刚刚去过的白雾村么！ 我抛开内心震惊，怒气冲冲道：“你为什么要骗梁俊之，难道你忘了曾在师父和佛主前发的誓？” 他就像个痞子一样，“收钱帮人做事而已，何谈什么骗不骗的？” “你收谁的钱？” “梁俊之的母亲。” 我万万没想到，幕后的人竟然是太姥姥，她不是已经同意婚事了吗？莫非是装出来的？那可太阴险了！ 纠结了片刻，我终于想到了问题的重点，“玲珑姐姐呢？她去哪儿了？” “玲珑？”冯寻面不改色道：“两年前便死了。” 那个站在戏台子上挥舞长袖巧笑嫣兮的玲珑，被梁俊心心念的情人，竟然死了？ 我难以置信，“她那么年轻，身体看起来也很好，究竟是怎么死的？” 冯寻道：“这个你问我，我还想要问你和梁俊之呢。” 我困惑道：“你什么意思？” 冯寻慢悠悠道：“七年前，你和梁俊之曾经来过这里，还记得为什么吗？” 我点头，“为了让太姥爷亡魂得到解脱，也为了除掉太姥姥身上的猫妴。” “那只猫妴呢？” “死了，剥皮后炖肉给太姥姥吃了。” 老和尚教我们这些的时候他不是也在场么，怎么又反过来问我这些。 冯寻一脸质疑，“你确定它死了？” 我异常坚定道：“当然确定，我亲眼看到它被剥皮后的样子！如果太姥姥吃的不是那只猫妴，她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冯寻皱起眉毛，“那果真是一只完整的猫妴？” “当然！”我正打算拍胸脯保证，突然想起那只黑猫莫名断掉的尾巴…… 他查觉到我的表情变化，嘴角溢出一抹讽刺讥诮，“怎么样？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我抿了下嘴唇，“它尾巴不知道怎么断了，不过，你别告诉我玲珑的死跟这个有关！” 冯寻笑了下，“你可知道，猫有九命，皆系在尾巴上。如果预知到无法逃脱的危险，它会在死前将自己的尾巴咬下来，然后找机会逃跑。你们抓到了它、而且让人吃了它不假，但是，却没有真正除掉它。” ……竟然是我跟梁俊之埋下的隐患！ “可玲珑姐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猫妴附体，跳井自杀身亡。” 跳井身亡？我呢喃道：“之前见它，感觉只是一只行动比较灵敏的黑猫，没想到还有这种本事……” “原本它是没有的，”冯寻道：“猫妴每次死而复生，尾巴相应都会短一截，但是能力却会在原来基础上增强数倍乃至数十倍。它被梁俊之杀死，恨意便转移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之所以放过梁俊之，便是想要他比死了更难受。” 这么说井里头唱戏的女人，竟然真是玲珑姐姐…… 这只恶毒又可恨的妖猫，如果有天落到我手里，一定饶不了它！ 我沉默了很久，才说：“太姥姥为什么要瞒着梁俊之，而不直接告诉他真相？” 许寻这次没有嘲讽，而是带了些感慨道：“这也是一个母亲出于对孩子的保护吧。” 他说的不错，只是被玲珑拒绝，梁俊之便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如果知道爱人已经死了，恐怕……会更难过！ “你们打算，还要瞒他多久？” “大概到此为止了吧。”冯寻起身眺望了下远方，又掐了掐手指头，“眼下巽方红鸾星动，梁家上空又罩着红光，想必喜事将近了。” 梁俊之要结婚了？就算娶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也无所谓了么？ 我有些茫然，“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他？” 冯寻笑了下，“反正我钱已收到，至于你说不说，那就与我无关了。” 第23章 来龙去脉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也不敢想象梁俊之知道真相后会怎样。 以后，他会娶一个附近闻名的贤淑女人，两人生儿育女相儒以沫，在平淡生活中享受天伦之乐。 只是委屈了无故被害死的玲珑……正当我深深沉浸在愧疚时，远处来了一群怒气冲冲的人。 他们抬着担架，上面还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白布。 走到寺庙前，他们把白布揭开，竟是具脸色青紫的女尸，眼睛瞪着、舌头伸着，面容扭曲。 我看了一眼，连忙将视线移开。 这些人，其中有几个我见过，是之前在梁俊之家唱戏的那帮，也都是玲珑姐姐的相识。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武生上前，抓住冯寻的领子将人提拎了起来，啪啪啪甩了他几个清脆耳光。 “你这个无耻下流的烂人，什么肮脏事都做的出来，简直丢尽了你师父和整个青莞的颜面！” 冯寻脸颊肿了起来，然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兀自傻看着地上的女尸。 有人拿了绳子来，把冯寻五花大绑，将他双膝跪地捺在女尸前。 然后用把担架棍子抽出来，开始狠狠的轮他。 很快，冯寻便倒在地上，血也染透了他的衣裳。 我从震惊中苏醒，手忙脚乱挡在那些人前面，“别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武生咬牙切齿道：“今天，我就是要弄死这个畜牲！ 我急着问冯寻，“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别人恨成这个样子！” 冯寻沉默不语，眼睛睁的很大，竟然连一丝眼白也看不到了。 见他如此，武生抬脚便踹，“要不是他不要脸，偷看女人洗澡，还传的沸沸扬扬，七巧也不会一怒之下上吊自杀！小孩子一边玩去，这事跟你没关系，别瞎掺和！” 冯寻竟然做了这种事，还闹出了人命，真是冥顽不灵！ 我看了下女尸，默默退到旁边。 他们便开始轮流修理冯寻，真的是拼命往死里打，冯寻吱无声承受着，吱都不吱一声。 最后，一个年纪较长的人叹气道：“七巧死了，玲珑也失踪找不到人，咱们这戏班恐怕是没法再继续了。把玲珑下葬后，咱们大伙也便散了，以后各自谋生去吧！” 其中几人仍不肯善罢甘休，就在准备勒冯寻脖子时，武生突然将我一把拉开。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旁边那座寺庙竟然瞬间坍塌！ 废墟里，神像也裂成了几半。 有人畏惧的咽了下唾沫，“黎叔，我们还要不要杀了这个畜牲？” 老人看了眼四起的尘埃，叹道：“算了，由他去吧，我相信天轮好轮回，他肯定会有报应的！” 几人对视了下，这才放弃杀人的念头，狠狠踢了冯寻几脚，方才抬着女尸离去。 太阳西斜，天色已近黄昏。 我蹲在冯寻旁边，轻轻推了下他的胳膊。 冯寻哑着嗓子说：“别推了，我还活着。” 我问：“你真的偷看那个叫七巧的女人洗澡了？” 冯寻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站起身，盯着他身旁的空地道：“那就记住她的样子吧，因为从今以后，你都将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一个黑色影子在我的视野里逐渐呈现出来，那是刚才我在担架上看到的女人。 也是在数年后，骑在冯瞎子脖子上，将手插进他眼睛里的魂灵。 只是这次，我不再害怕她了。 真如诛邪偶所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而对冯寻来说，这也是他应该承担的恶果。 七巧往青莞方向走了几步，抬起手，指着前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我最后看一眼冯寻，快步跟了上去。 天色完全黑透的时候，我们回到了青莞，七巧把我带到一片荒地里，然后停下来。 月亮升起来，银白色的光倾洒向大地。 我在井边蹲下来，听到井里头传来凄凄哀哀道的女声开始唱：“你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忆，哪知别来半岁音书绝，让我一寸离肠千万结……” 这晚上，我听了很久的戏。 心想玲珑姐姐应该还深爱着梁俊之吧，可她知道梁俊之后来娶了别的女人吗？ 那么多年，她孤伶伶的呆在井底，为什么不去幽冥界呢？ 是因为放不下内心的执念，还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快点起来，我的小祖宗！”一声喝斥将我强行从睡梦中唤醒。 天原来已经亮了，姥姥快步从院子里走进来，“门上，是不是你乱涂乱画的？” 我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我为了让那七巧进院子，的确拿笔给两尊门神画了墨镜。 虽然没有回答，姥姥却也猜到了，面色严肃道：“跟我到门口去！” 姥姥搬了条长凳，上面摆了一盘切好的肉和水果。 “过来，跟门神老爷磕头请罪！” “哦。” 我揉揉眼，依照姥姥所说磕了三个头。 姥姥把杯子倒满酒，让我把它倒在上两侧的土地上。 依照青莞的风俗，神灵要是原谅了人类的过错，就会让土地把酒吃下去。 否则的话，就会溢在地表，不往下浸，那么触犯神灵的人将会受到惩罚。 好在门神老爷大人大量，酒水会很快沉了下去。 姥姥长长舒了口气，“两个你妈加起来，都不及你一半淘气！乖乖啊，什么时候才能让姥姥省点心呢。” 我搂住她腰撒娇，“我保证再也不乱画了！” 吃过早饭，我到后院井边，一连唤好几声玲珑姐姐都是回音，这不禁让我感到失望。 昨晚那个梦，应该是七巧托给我的，让我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帮助她们呢？一点头绪都没有。 回到屋里后，姥姥正在包装礼物，见我过来，便道：“别乱跑了，等下跟我去你冯爷爷家一趟，昨天伤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好！” 姥姥疑惑道：“你现在不怕他了？” 我大声说：“不怕了！” 冯瞎子懂那么多，他肯定能帮我解答疑惑！ 这次，我破天荒的主动跑在姥姥前面。 冯瞎子浑身是伤的躺在院子破席上里乘凉，听见我声音便坐起来，热情召呼道：“小鱼儿来啦，快坐。” 我脱了鞋，顺着凉席趴过去，仔细研究他的眼睛。 他好奇道：“干什么呢你这是？” 我说：“我知道你是怎么瞎的了。” 第24章 跌入深井 “你知道？”冯瞎子愣了下，“你告诉我，是怎么瞎的？” 我说：“你害死了人命，遭报应了呗。” 他情绪激动的抓紧我的肩膀，“你——” 我连忙拔高了声音道：“是你让我说的！” 还好姥姥及时走了进来，放下礼物同我道：“小鱼儿，冯爷爷还重病在身呢，你别在这里胡闹。” 冯瞎子松开手，两人开始寒喧起来。 姥姥道：“你没事儿就好，注意休息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冯瞎子道：“小鱼儿别走，等下爷爷有话跟你说。” 我犹豫了下，最终选择留下来。 等姥姥走了，冯瞎子才道：“我们两个以前见过。” 我点头，“当然见过，你糊涂啦？” 冯瞎子说：“我是说，很多年前，跟着梁俊之身边的那个小孩，是不是你？” “当然是我啦，那时我还提醒过你，千万不要做坏事。结果你不听，还跑去偷看人家洗澡……” 冯瞎子竟然狡辩，“我没有，” “没有，那七巧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你？” “你说是七巧跟着我？” “对啊，就是那个被你害死的女人，所以不要再撒谎了。” “我没撒谎，”冯瞎子急道：“当时我刚从井里爬出来，哪知道外面有人洗澡？只知道围了一圈花布，便好奇将它扯开，结果无意中看到了。说是看到，其实也就是个模糊的影子，那时我的视力已经很不好了。” “等等，”我打断他的话，“你从井里爬出来？你去井里做什么？是哪口井？” 冯瞎子又缄口不语了，我便按着自己的想法猜，“是不是我们后院那口井？玲珑这么多么年出不来，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 他很震惊，“小鱼儿，你……” 我生气道：“你这坏蛋，怎么能干这种事！她一个女人，没有父母亲人的多可怜啊，死了你竟然还不肯放过她！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难怪上天要收回你的眼睛！” 冯瞎子沉默了片刻，才叹气道：“玲珑虽然死了，但是亡魂却夜夜在梁俊之的院里徘徊不去。那时，梁俊之还在南方做生意，没有人告诉他玲珑死亡的消息。你太姥姥鉴于自己的过往经历，深知人鬼殊途，所以便付钱，才让我劝她离开。我劝不动，就干脆撒了个谎，告诉她梁俊之已经在外成家，不会再回来了，奈何她还不肯离开，非要等梁俊之回来问个明白。” 我着急道：“后来呢？” 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难怪井里头声音那么凄凉…… “后来，我便画了一道符，将她封印在井里头了，本想等梁俊之成亲后将她放出来，谁知那时我眼睛已经彻底瞎了，这件事便被耽搁了。” 我气乎乎道：“你这一耽搁就是几十年，玲珑姐姐一个人在井里头，该吃多少苦啊！” 冯瞎子无可奈何道：“那也没办法，我使的是隐符，一般人看不到它，更别提将它销毁了。” “隐符？我呢，我能不能看到？” “你？” “如果我能看到它，把它取出来，玲珑姐姐应该能出来了吧！” “当然，”冯瞎子喃喃道：“如果你真能找到它的话。” 我激动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冯瞎子犹豫，“可一个孩子是要下到深井里，你姥姥她未必会同意。” 我说：“她不同意，我们就偷偷的做好了。” 只是下趟井而已，我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于是我们带了绳子和刮刀，趁姥姥去晒被子的空儿，悄悄溜去后院。 离井不远处，长着一棵很大的皂角树。 冯瞎子把绳子系在上面，另一端拴住我的腰，将小刮刀塞到我口袋里，再三叮嘱，“这口井很深，阴气又重，你别呆太久。下去后，找一块刻有怪符的方砖，然后将上面的符号用刮刀毁去，封印即可解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她出来。” 我好奇，“什么方法？” 冯瞎子道：“那道符是我画的，如果我死了，它就会跟着消失。” 从日常种种行为来看，他实在称不上一个好人。 不要如果为了救一个人，而要搭上另外一条生命的话，我也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仔细检察过绳子后，冯瞎子慢慢将我放到井下。 这里常见不见光，所以四周砖头上已经布满厚厚的一层青苔，想要透过它们，寻找到砖上的符号，并不容易。 冯瞎子说：“我记得大概在离地面八米左右。” 虽然给了大致位置，但是还有那么多砖要一一确认。 我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拿着刮刀，拿砖上附着的东西慢慢铲掉，很快，额头便冒出很多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就在我停下来休息时，突然看到其中一条砖缝里聊聊透着亮光，心中一动，立刻动手将青苔刮开。 一个树叶状的怪符慢慢呈现出来，我激动的叫起来，“找到了！” 井口静悄悄的没有回应，我也顾不得了，使出最大的力气，将那个符号慢慢抹去。 就在我挥出最后一刀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嘎吱嗄吱的声响，好像是在用什么东西在割绳子！ 糟糕，难道是冯瞎子想要害我？ 不对，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出声了，这不正常！ 那又会是谁呢？我慌忙扔掉刮刀，开始自己抓着绳子往上爬，然而，爬到一半时，绳子突然断了，我身体瞬间往下坠去！ 完蛋了这次，救人不成，反倒要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我害怕的闭上眼睛，就在快要接触到水面的刹那，身下突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就好像是水被烧开了。 一大朵水花从里面冒出来，像只温柔的大手，将我牢牢托住，然后慢慢举高……再举高。 最后，我整个人都被托出去，放到了地上。 冯瞎子栽倒在进边上，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双手却还紧紧的拽着断掉的绳子。 我也顾不得去看那口井，连忙去唤冯瞎子。 连叫了几声后，冯瞎子悠悠转醒。 他瞬间直坐起来，摸摸手里的绳子，又摸摸我的脸，一脸庆幸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第25章 人走井空 我把断掉的绳子从他手里拿出来，纳闷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晕倒，绳子又怎么断了？” 冯瞎子面色郑重道：“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但是很明显，对方想要置你于死地。” “置我于死地？”我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小鱼儿，你究竟是怎么从井里爬出来的？” 我这才回头打量那口井，“好像是有人把我托出来的，莫非是……玲珑姐姐？” 想到这里，我立刻趴到井边，冲里面喊，“玲珑姐姐，我是小鱼儿，是你救了我么？” 静默了会儿，井里头传来一个迟疑的女声，“小……鱼……儿？” “是啊，你还记得我吗？”我伸着头大声说，在水面看到一个破碎模糊的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记得，”她声音颤抖道：“小鱼儿，梁俊之，他从南方回来了没有？” 我双手紧紧抓着井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问话。 井外的世界，时间已经流转了几十年，而她，还傻傻的呆在井里头孤独的等。 “小鱼儿，你怎么不说话？” “梁俊之，他在南方的时候，没有娶别的女人，心里头一直想着你。冯寻说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真的吗？” “真的，你走的消息，他们瞒了梁俊之一辈子。” 玲珑迷茫道：“一辈子？梁俊之人呢，现在什么地方？” “他死啦，”说出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哭。 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生命变老、离逝，这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我到现在，还清晰记得，他十几年岁时俊雅的脸，五官都散发着青涩气息。 可是一转眼，他便成了安静躺在棺木里的老者，再回活不过来了。 井里，很久没有声音再传出来。 我眼泪一滴滴落到井里，清脆的声音绕在井里，久久徘徊不去。 很久后，玲珑才自语道：“这么说，我现在可以去找他了？” 我大力点头，“嗯嗯。” 她柔柔一笑，“谢谢你，小鱼儿。” 井中亮光乍现，我闭起下眼，待再睁开时，只看到自己的倒影，玲珑已经不见了。 我擦擦眼泪，看向冯瞎子，然后惊讶的发现，他身边竟然站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女人，她头发很长，一直垂到小腿上。 她，就是七巧？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时我到戏园子去找玲珑，她便坐在院子里梳头。 她将头发撩到耳后，有些羞涩的冲我点点头，摆摆手，然后身形便开始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 是因为玲珑得救，她也不再怨恨冯瞎子了吗？真好！ 天色蔚蓝，偶尔有朵朵白云飞过。 一只褐色的小蛤蟆，从我脚边蹦啊蹦啊，最终消失在菜地里。 我坐在井边，长长舒了一口气。 冯瞎子慢慢睁开眼，“小鱼儿……” “嗯？” “我好像能看到东西了。” 我连忙冲他伸出手指头，“这是几？” “三。” “这个呢？” “五。” …… 七巧走后，冯瞎子当真能再次看东西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不过，很快我又发现一件怪事：他目前只能看清小孩和男人，而看不到女人。 据说是看女人时，只能感觉到一团模糊影子，完全看不清腰身还有鼻子、眼。 起先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如丧考妣的绝望后，我觉得应该是真的。 我揉揉鼻子，试图安慰他，“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冯瞎子说：“你是个小屁孩，当然不会懂我们男人的嗜好，唉！反正看不到自己喜欢看的东西，还不如让我继续瞎着呢。” 我便用吃惊的表情，盯着他身后说：“七巧姐，你又回来啦？” 冯瞎子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在捉弄他。 他一本正经的说：“小鱼儿，骗人可不好，咱们该学点好东西。” 我好奇道：“学什么好东西？” 他说：“作为答谢，爷爷就送给你一本故事书吧。” 我只当他是在说笑，没想到下午，他果然给我送来了一本很厚的古籍，《清平异妖志》。 那是本书页都泛着古旧气息的书，没有作者名字，竖排繁体，里面还印着手绘的图案，虽然线条简单，但个个绘的栩栩如生。 “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我也没什么兴趣钻研，送给你好了。” 我翻了几下，非常喜欢，虽然有些字认不全，但是并不影响整体阅读。 里面记者着各种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妖怪，出物、种族以及它们的特性和弱点。 它们忠、孝、善、恶各不相同，有柔弱似水的痴情女妖，亦有冷酷凶残的毒怪。 那于我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光怪陆离，奇特非常。 我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不知不觉竟然入了迷。 冯瞎子临别前，再次提醒我，“小鱼儿，你最近要小心。” 我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 “难怪你忘了，刚才差点掉到井里去么？将我袭倒后割断绳子，又悄然逃走，这绝对不是人类做的事。等我身上伤好了，会想个办法引它出来，在这之前，你尽量不要独自跑出去玩，尤其是晚上，知道吗？” 我点点头，送走冯瞎子后，继续埋首看书。 这本《清平异妖志》实在有意思，我连吃饭都舍不得放下。 姥姥念叨完冯瞎子，便替把我的书合上，“乖乖，看太久对眼睛不好，咱们歇会儿啊。” “好，”我依依不舍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姥姥说：“明天叫你表舅过来看看，后院那口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没水了。” 我错愕转身，“没水了？” 姥姥道：“是啊，大概是因为今年雨少，水位又降了吧。说起来这口井有好多年了，实在不行就把它填掉吧，你喜欢跑到那儿玩，我总不放心。” 那就填吧，反正玲珑姐姐也离开了。 这时我才想起来，好像忘记告诉她梁俊之后来结婚的事了…… 他们两个人如果见面，还会继续在一起吗？那我二舅姥姥怎么办？ 越想越坐不住，心道或许我可以把阿离找出来，问一问。 于是便拿着书回房间，将它放桌上，从抽屉里抽了一根香出来，藏在袖子里往外走。 第26章 猫咪来袭 出了门，我才想起冯瞎子的提醒，也不敢走远，便在大门口旁边的柿树下坐了。 将香插在泥土里，点上，过了好一会儿，符离才慢慢在空气中呈现出来。 我好奇道：“阿离，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他脸颊透着粉色，“不好意思，我正在参加一场宴会。” 我凑近他，耸耸鼻子，“你喝酒啦？” 他脸愈发的红了，“一点点。” 我正色道：“小朋友是不能喝酒的。” 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那我以后不喝了。” 我去抱了些干净的稻草，铺在树下，一屁股坐上去，也召呼他坐下。 他坐下后，见我一直盯着他脸看，便问：“小鱼儿，怎么了？” 我笑嘻嘻道：“阿离，你长的真好看。” 他注视着我，长而浓密的睫毛缓慢的抖了下。 我背靠在树上，把这两天的经历，全部都告诉他。 末了提起玲珑和梁俊之，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阿离轻声道：“我把眼睛借给你看好了。” 我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冲我直直伸出两根手指，就在我下意识闭起眼时，他却只是轻轻在眼皮上点了下，很快又收了回去。 当我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当真可以穿透万物，看向很远的地方。 它带着我，慢慢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里的夕阳硕大，是我们平常见到的两三倍，晚霞如血映红了半边天。 远处山川险峻陡峭，像无数钢刀剑林直插云霄。 一座很长很长的铁锁桥，穿过缭绕的雾气延伸向远方。 年老的梁俊之颤微微的走着，玲珑慢慢的跟在他身后。 “梁俊之，你不记得我了么。” 梁俊之脚步不停，依旧傻傻的往前走。 “你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忆，哪知别来半岁音书绝，让我一寸离肠千万结……” 在婉转凄哀的曲调声中，梁俊之脚步脚步终于放慢，最后停下，转身看着身后的女人。 玲珑哽咽道：“梁俊之，你要去哪儿？” 梁俊之慢吞吞道：“找玲珑。” “你找玲珑，那你夫人呢？” “她也去找真正喜欢的人了。” 梁俊之呆呆的看着她，“你……好像玲珑。” “那你跟我走好不好？” “好。” 这次换了玲珑在前面，她扯着梁俊之的手，朝着夕阳落山的方向走去，两人越走越远，最终再也看不见。 他们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相爱，却在孤独中等待了六十年，才能最终到一起。 这是我希望看到的结局呢，只是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一只手在我眼前轻轻挥动，我再度看到了阿离。 他不解道：“小鱼儿，为什么哭？” 我揉揉鼻子，“人和鬼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如果当时太姥姥不反对的话，梁俊之决定跟玲珑在一起，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阿离垂下眼帘，“或许会比现在好，也有可能会更糟糕，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没人能回答得了。” 跟阿离告别后，我便回到家中，看了会儿书后，关灯睡觉。 大概零点的时候，我听到屋顶瓦片碰撞的声响，同时，还伴随着两声若有若无的猫叫。 我蓦然惊醒，睁开眼看到屋顶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窟窿，两只幽蓝幽蓝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是杀了玲珑的那只猫妴！虽然看不清对方全貌，但是那双眼睛，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白天在井边，弄断绳子的坏家伙，肯定也是它吧！ 因为我跟梁俊之联手，所以它便要一一报应回来，这只可恶的猫妖！ 想动，动不了，想叫，也叫不出！ 我被定在床上了一样，姥姥躺在旁边睡的很沉，我闷哼出来的声音完全不足以吵醒她。 哗啦，又一块瓦片被掀开了，那只黑猫纵身一跃，便从屋顶来到地上。 它动作轻巧又灵敏，踮着四脚，悄无声息的朝我逼近！ 我急出一头大汗，却依然无法动弹。 它跳上床，蹲在我胸口上，眼睛恶劣的微眯起来。 看得出，它对我表现出来的紧张和恐惧十分得意，而且它还很享受我目前任人鱼肉的状态！ 这只坏猫，它用白爪子拨拨胡子，张开嘴巴。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是我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这只猫太神奇！ 我竟然能听出，它好像在跟我说人话！ 它用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唐小鱼，你的命可真大！” “喵喵~喵喵喵……”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我会杀了你，以解我当年断尾之恨！ 也许是因为太震惊了，我竟然能吃力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活、该！” 它像是没想到我竟然能听懂，愣怔了片刻，很快跟我吵起来，“喵喵喵……” “谁让你害好人了。” “喵喵~喵喵喵~喵……” 天啊，这只猫真可怕！ 看起来较真的很，一幅想要跟我理论没完的架式！ 我虽然身体仍动不了，但是嘴皮子挣脱束缚，开始利索了。 我看了眼旁边的姥姥，说：“你有本事放开我，咱们到外面好好说说！” 它挥挥爪子，我立刻坐了起来。 借着穿鞋子的时候，我抽了一根香藏到袖子里，又偷偷摸了一盒火柴。 不一会儿后，我们一人一猫来到了院子里。 刚才在屋里，气氛太紧张了，我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它。 呃……这才多久不见，这只猫竟然肥胖了一大圈儿，此时身体圆滚滚的，配着四个雪白的爪子，清澈透亮的眼睛……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不，一点都不可爱，这可是只擅长杀人的猫妖！ 我努力克制住内心想要去摸它的冲动，“你蛊惑我太姥姥去挖我太姥爷的坟，是不是？” “喵！” “你都承认了自己干的坏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喵喵……喵……” 虽然如此，但是我也没干别的坏事，你跟梁俊之竟然杀我，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冷哼，“你是想干没干成吧，要不是我们及时阻止，太姥姥恐怕早就被你害死了。” “胡说！”它大声狡辩，“人家那时候还小，能力根本不足以杀人！” 第27章 主仆契约 虽然分不清它话语真假，但是我却莫名心虚。 对方态度却愈发强硬，它抬起毛葺葺的爪子，阴沉沉的威胁道：“不过拜你们所赐，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想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等等——我有个请求！” “不行！”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人类都是狡猾的生物，我才不是那种轻信于人的猫呢！” “我想点根香，许个愿。” “好吧。” “诶，”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看得出来，它的确涉世未深，抑或者说，年纪应该不太大。 上一句还说不轻信于人呢，下一句便毫无顾忌的答应了。 这让我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想到他此行是要杀我，那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为了让香快点传递到阿离那里，我还拼命对着上端猛吹几下。 黑猫蹲在地上，认真的看着我的动作。直到阿离出现，它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退到阿离后面，“阿离，这只猫妴想要杀我！” “喵呜呜！” “我才没骗你，我许的愿就是希望阿离来救我。” 阿离站在原地不动，正对着那只恼羞成怒的黑猫，同我道：“小鱼儿，把眼睛闭上。” 我不解，“为什么？” “我怕等下场面会太血腥，你看了会不适应。” “……” 院子里一片死寂，现在的阿离好可怕，感觉混身都散发着凌厉的寒气！ 不过他是来救我的，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那只坏猫心软。 想到这里，我便顺从的将眼睛闭上。 整个过程只用了两秒钟，阿离便轻声道：“没事了。” 我连忙睁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 猫妴前腿笔直的蹲坐在地上，脑袋埋的很低，几乎快伏到双爪上了。 从我这这里望过去，只能看到它两只微微抖动的耳朵尖儿…… 只有做了错事的宠物才会有这样的动作，一个刚才还要叫嚣着杀人的妖怪，居然转眼间便主动求饶，这太不可思议了！ 阿离他——可真厉害！ “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原谅在下的鲁莽与无知！”猫妴文绉绉的跟我伏首道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敢再骚扰您了！” 符离神情淡然道；“小鱼儿，你想要怎么处理它？” 处理？这个词好像有点太过了，不过看在彼此都安然无恙的份上，那就…… “算了……”‘吧’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到阿离握拳轻咳了一声。 我立刻将声音拔高，“那是不可能的！” 符离目光透出赞赏，而猫妴则是浑身瑟瑟发抖。 “请问……您要怎么才能原谅我今天的行为？” 我求助地看向阿离，他贴在我耳边，声音很轻道：“猫妴虽然本领不高，但是却很忠心，你可以把它留在身边，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没听错吧，他竟然让我把这个妖怪留在身边？ 一时间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对面那只黑猫却好像比我更纠结。 沉默良久后，它竟主动道：“既然如此，请让我以后都留在你身边，服侍您，借以赎罪吧！” 我还没想好，阿离却一口应下，“好。” 说罢，他便拉起我的手，“小鱼儿，签立契约可能会有点疼，忍耐下。” 那只黑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张大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 我莫名有些畏惧，想要往后退，却被阿离抓的紧紧的。 下一秒猫妴纵身跃起，哇呜一声咬住我的食指，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好在这种疼痛并未持续太久，它很快松口跳了下去。 阿离捏着我那根出血的手指，柔声安慰道：“小鱼儿，不怕，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要让它咬我？” “喝过你的血后，这只猫就是你的了。以后好好照顾它，如果有危险，它会给你最大的帮助。” 我扁嘴，“能不要它吗？” “喵~”猫妴立刻变的垂头丧气，看起来惨兮兮的。 阿离说：“已经签立了主仆契约，如果你要抛弃它的话，他会很快死掉的。” 原来如此，虽然不久前，我确实幻想过养一只宠物，但是想到这只猫的来历，就难免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我心有余悸的问阿离，“它以后……应该不会再害人了吧？” 阿离说：“应该不会，不过你要约束它。作为主人，你的日常行为都会对它起到引导、示范的作用。” 我茫然道：“这样啊。” “嗯。”阿离说：“小鱼儿，我要回去了，最近半个月都很忙，大概没办法跟你经常见面。这只黑猫能通灵，以后想与我传递讯息的话，可以让它代劳。” 我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好，那等你忙完这阵子，我们再一起玩。” “小鱼儿，”他欲言又止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 他眼中有些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浮涌上来，语气郑重的叮嘱道：“最近，如果有陌生人来给你们送什么东西，记得千万不要接受，知道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记住了。” 阿离走后，我跟那只黑猫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不久前它还要杀我呢，转眼便言听计从成了我的宠物，命运真是奇妙！ 我蹲下来，跟它平视，“你杀过人吗？” 它很坦白的说：“确实有实施过几次杀人计划，但是目前还没有成功过。” “那玲珑是怎么死的？” “那可跟我没关系！梁俊之太久不回来，她离开戏班子，生病后无人照顾，再加上镇上的闲言碎语……我还没下手，她便跳井了。” 我庆幸道：“不是你做的就好。” 聊了会儿后，我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你平时都睡哪儿？” “喵~墙头、枯井、小桥下边，昨天是在一只很大的草鞋里，睡的可舒服了！” ……看着它心满意足的样子，我竟然有种莫名的心酸。 我进屋躺到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姥姥开心的将我唤醒，“乖乖，你看，咱们家来了一位小客人！” 黑猫蹲在椅子上，眼睛弯起来，就像是在冲我笑，“喵喵~” 第28章 吉祥喜鹊 我考虑着该怎么跟姥姥解释这只猫的来历，迟疑不决道：“这是……” 姥姥说：“这只看起来很通人性呢，如果没有人家的话，咱们就把它留下来好了。” 猫妴立刻作乖巧状，轻轻甩动尾巴，“喵喵。” 姥姥很开心，“你看，多好的猫啊！” 表舅送来一些鱼，被姥姥养在水缸里，早上抓了两了两条出来，一条红烧，一条清蒸。 我吃的很香，黑猫也吃的津津有味儿，口中还发出‘呜喵喵’的叫声。 吃完后，我趴在竹席上看那本《清平异妖志》，猫妴的神情竟然也很认真。 这页讲述的是种名为当康的妖怪，长的就像小猪，嘴两侧有尖牙利齿，只有在春夏交替时才会出现，一般卧在麦田或稻草丛中，当它吃饱的时候，会发现‘当当当，康康康’的叫声，所以这也是它名称的由来。虽然生有四蹄，但是却跑不快，所以很容易难抓到。 据说当康毛光皮滑，肉质粉红，味道极其鲜美，吃了它的肉后，身体可以由内而外散发出异香。 之后将皮肉杂碎埋入土里，来年方圆百里都可以得到大丰收！ 看了会儿，我托着下巴问猫妴，“莫非你也认识字么？” 它目不转睛道：“不认得。” 我说：“那你在看什么啊？” 它将爪子放到图案上，“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我赞同的点头，“什么时候让咱们遇到一只就好了。” 猪蹄、猪尾巴、猪耳朵……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猫妴立刻警惕的从我身边跳开。 “怎么了？” “你的表情，很可怕。” “你放心，我不会吃你的。” 姥姥打了一盆温水过来，里头还泡了些皂角，还有一把小刷子，说是要给黑猫洗澡。 我自告奋勇的接过重任，把袖子挽的高高的，召唤猫妴过来。 它有些不情愿，不过在我的胁迫下，最终还是顺从了。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起个名字？” “名字？” “对，你长的这么黑，干脆就叫煤球吧，好不好？” “……”它耷拉着耳朵不语，似乎不怎么欢喜。 我又想了想，“那黑豆怎么样？” 它沉寂了片刻，小声说：“其实……我有一个名字。” “叫什么？” “初七，因为我是正月初七那天诞生的。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但是从来都没有被人叫出来过。” 《清平异妖志》里说，猫妴是丧妻鳏夫亡灵所化，所以无父无母，自幼便在外流浪。 看它现在失落的样子，便猜得出，它肯定很在乎这个名字。 我说：“好，那我以后，就管你叫初七了！” 它抬起头，猫眼亮晶晶的望着我，“喵！” “你是公猫还是母猫呢？” “猫怨只有雄性，没有雌的。” “这么说你是男孩子了？” “其实也不一定啦。”它有些羞涩的踩玩着两只爪子，“我是妖嘛，可以变化的。如果将我来喜欢上男人呢，就可以变成女人。如果喜欢上女人，那我就可以变成男人……” 我震惊了，“好厉害！” 它得意的抖着胡子，嘴上却佯装谦虚，“还好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领。” 我对它简直佩服极了，“那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变成人？” “这个，”它挠挠下巴，“至少要等到我成年吧，还早，我妖龄八十六岁，算成你们人类年纪，还是个小宝宝呢。” “小宝宝？”我突然有了种身为家长的责任感，“那营养要跟得上才行，表舅家有个大池塘，里面养了很多鱼，以后你想吃，我就去给你抓！” 正说着，姥姥拿了一个大木箱进来，“乖乖，你跟小黑讲什么呢？” 我纠正道：“姥姥，它不叫小黑，它叫初七！” “好，就叫它初七。”姥姥找来一个大木箱子，用碎花布拼起来缝了一个棉垫子，套在上面。 我又放进去几个彩色毛线球球，一个漂亮的猫窝就做成啦！ 初七看起来非常满意，躺在里面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高兴的呜喵喵叫。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符离比较忙，所以我一直没有打扰他。 不过多了初七，生活倒是愈发有趣了。 当我带着它出去的时候，镇上所有的宠物和家畜，都被这只猫怨震到了。 路口拴着的那头大黄牛，明明正在甩着尾巴吃草，看到我草也不吃了，尾巴也不甩了，直对我行瞩目礼。 平常总是欺负我的那些大白鹅，往常总是成群结队、气势汹汹的想要啄人，这次竟然破天荒的为我们开辟服一条路出来，整整齐齐分开站在旁边，就好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一样！ 就连许因因家那条大狼狗，今天都夹起了尾巴，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虽然初七昂着头，眼神轻蔑的看着那些动物，神情骄傲的像个国王。 但是除此之外，怎么看都是只普通的黑猫…… 都说动物是有灵性的，这次我总算相信了，它们竟然能透过表相直接看穿这只妖怪的本质。 不过我很好奇，问它：“你以前不是很害怕狗么？” 初七声音微微颤抖，“就是现在，我也很害怕。” “啊？” “但是我要努力装作不害怕它的样子，只有这样，它以后看到我才不敢放肆！” ……我觉得，初七的这种精神很值得学习。 因为眼前这些家伙，明显都是些欺软怕硬的！ 不知道为什么，姥姥家院子周边突然多了许多鸟，好多长尾巴喜鹊抢着在那棵梧桐树上筑巢。 甚至有几只，还为了抢一个合适的树杈还吵了起来，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我跟初七睡在吊床上，一边吃樱桃一边眺望树梢。 我问：“你知道它们为什么突然搬咱们家来吗？” 初七眯着眼，“喜鹊叫，好事到。它们能感应征兆，一下子来这么多，肯定要有一件很大的喜事发生！” 姥姥从厨房走出来，抬头看着满树的鸟儿，不知为何，神情竟然有些慌张惆怅。 她摘下围裙，搭在绳子上，拍了拍上衣上道：“乖乖，你在家里呆着，姥姥出去一会儿。” 第29章 白日迁坟 树上的鸟儿还在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我和初七却听得有些腻了。 “小鱼儿，你在家吗？”院子外面传来许因因的声音。 这是个非常瘦弱的小女孩，跟我差不多年纪，但是性格却截然相反。 她个性羞涩不善言辞，胆子特别小，听到别人大声说话，她都会下意识躲到一边。 因为性格太文静，别人都不爱和她一起玩，我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我跑到大门口，直接问她什么事。 她身后跟着那条耀武扬威的大黑狼狗，人却扭捏地扯着衣角。 “有人来看病，让我来叫爸爸，他在帮忙迁坟……我不敢过去，你能帮我叫他出来吗？” 要不是他这趟过来，我还不知道外面有热闹看呢。 “好，我这就过去，初七，你要一起去吗？” 初七没回答我，它现在浑身紧绷处于备战状态。而他对面的大黑狼狗，也紧张的夹紧了尾巴。 一猫一狗死死对盯着，都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我出门心切，便直接将它抄起来，抱在怀里，同许因因挥挥手便朝东边荒坟跑去。 这一大片荒坟，不知道源于什么年代，埋葬的又是什么人。 据长辈们说，坟场阴气重，只有阳气正旺的学生们才能压得住，所以这片地，拿来建学校最合适不过。 不过建校传闻已久，始终不见任何动静，这次迁坟，想必离正式开工也不远了。 这在我看来，是件悲喜交加的事。 喜的是以后上学方便快捷了，悲的是我要失去自己的天然游乐园了。 我很喜欢那片坟地：青草长得格外浓密旺盛，蚂蚱蟋蟀个头非常大，益母草可以用来编花环，松树上的蜂蜜又香又甜！那里生长着各种野草中药，泥土里埋着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神奇宝藏…… 可是现在，我就要失去它了，这不禁让我越想越难过。 离大远便看到坟边上插着几排青竹竿，周围用一米来高的白布给围起来，东南西北每个方向的竹竿上都缠着鞭炮。 大概是有什么忌讳，所以周围也没有什么看热闹的。我走过去，掀开白布，一头钻了进去。 里面的坟已经被挖开了，坑里散落着一具死人骨架，旁边还有一些瓦罐之类的器具陪葬。 我还没有出声，里面的人反倒吓了一跳。 对方望着我，手指头和声音都跟着颤抖，“哪儿来的小孩！” 蹲在坑边的男人站了起来，笑道：“别害怕，是这附近的孩子。小鱼儿，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这就是许因因的爸爸，他是诊所的牙医，人很温和但是长的很威严。 因为他胆子大，所以经常被镇上人请去帮忙，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譬如：抬棺材、抓蛇、迁坟、还有被家长们拿来吓小孩…… 另一人脸生，不认得。 两人都穿着奔丧用的白孝褂，腰里系着根麻绳。 我对他说：“许舅舅，因因来叫你给人看病。” 他问：“急吗？” 我说，“看上去挺急的。” 他便把白手套摘了放到旁边草地上，同旁边的另一个人道：“那我去看看，你先在这里忙着。” 那个人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戴着金丝边儿眼镜，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结巴道：“师父，你，你走了，那不就剩我，我一个人在这儿啊！” 许舅舅说：“那没办法，活人怎么都比死人重要。看看我们小鱼儿，今年才七岁，你问她怕不怕？” 我看着他们，轻轻摇头。 许舅舅便笑话那人说：“看，你这胆子还不如一个小孩，亏的还是个学医的，也不嫌丢人！” 那人偷瞄我一眼，推推眼镜儿也不敢吱声。 许舅舅脱了麻布褂子搭在竹竿上面，然后从下面钻了出去 那人低着头，继续默默干活儿，戴着隔离手套，把坑里的骨头一块块捡起来摆到新棺材里。 坟的正前方，摆着一张长桌，中间点着一炷香，摆了一只烧鸡，还有壶酒。 原来这就是迁坟，我以前只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 我抱着初七，好奇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么多坟，全部都要迁走吗？” “当然不是，”他小心翼翼的将一块那人颅骨捧起来，“只有这一座坟要迁，因为他家的后人还在。别的都是荒坟了，没人管的。” “他家后人？是我们这里的人吗？” “以前应该是，现在不是了，他们一家子都住在江城，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忍不住追问道：“那你们要把这个人迁到哪里去呢？” 男孩说：“江城吧，听说姓段，如今是那里的首富。他们已经买好了墓地，到那边还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接收打理。” “那么远啊！它要是去了不适应，或者不喜欢那里的新邻居怎么办？” “啊，这个，”对方被我问慌了神，“大概慢慢习惯就好了。” 看到他那么紧张，我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于是安静的呆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工作。 正常人有两百多块骨骼，但是埋进土里后再挖出来，十有八九都是找不齐全的，这个人很快急得满头大汗。 “脚踝骨……怎么不见了，真是见鬼！见鬼……啊，呸呸呸！” 他连忙从土坑里跳出来，打开旁边放着的箱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捆树枝槐树枝，还有一团活好的面团，几个鸡蛋，还有两根很大的针和线。 他取出面团，揉了一小会，用圆木棒擀个碗口大小的面皮，提起来贴放到死者颅骨上，再取两个熟鸡蛋放入眼窝低凹处当作眼睛，头骨便基本上处理完毕。 躯干处理起来相对来说较简单，长面皮盖上一裹，就充当肉体了。 刚才看到骨架还不觉得害怕，如今被他这么处理一番，反倒让人毛骨悚然。 他看了眼自己的成果，连忙将视线移开，两手合在胸前忏悔了一番，连忙拉着我钻出去。 到外面见了太阳，他才放松下来，双手不停抚着自己的双臂，“好冷，感觉阴深深的，你这小孩怎么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第30章 骨头消失 我说：“就是一堆骨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他抬手推推眼镜，面色苍白道：“话虽是这样说没错，但是迁坟这种事也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老师一个医生，为什么要接这种事。” 我说：“许舅舅胆子大，镇上一般人不敢做的事都找他事都找他。你管他叫老师，那你应该也是医生吧？你们不是应该见惯了这种场面吗？为什么还会害怕呢？” 看他现在的状态，好像比许因因也好不了多少。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勉强自己硬撑着。 他紧张的向我靠近，有点神经质道：“你不害怕，是因为你没见过他们……” 他们？我惊奇的看了看四周，轻声安慰他说，“什么都没有啊，你放心，他们一般是不会直接出现在太阳下的。” 他眼神有些急切，“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说：“知道啊，不就是……” ‘鬼’字还没出口，对方脸色已经吓得惨白，连忙比出手指，对我做出噤声的动作，“不要说出那个字，会被他们听到的！” “听到了会怎么样？” “被他们听到了，便会一直缠着你，然后就会在你身上发生很多可怕的事！” 我连忙闭上嘴巴，再不敢多说什么。 在坟地里呆了一会儿后，我开始担心姥姥回来找不到人，便同他挥手告别。 我指着不远处的院子，告诉他如果感到害怕的话，可以先跟我一起回家坐会儿。 他却摇头拒绝，“谢谢，不过不用了，这里还有很多东西呢，我得看着，你自己回去吧。” 走了十几步后，怀里的初七突然出声说：“那个人……应该活不长了。” 我连忙道：“哎，你可别乱说，他看上去很健康呢！” “可你看他的影子，已经快被吞噬掉了。” 我顺着初七的视线看过去，见附近的树影都是深灰色，而他的影子，却相对来说淡了许多，甚至还隐隐有些扭曲变形。 我吃惊的问：“怎么会这样？” 初七不以为然道：“被那种东西缠上了吧！” “能救救他吗？” “大概不能，直觉告诉我，那是个很不好惹的家伙。” 感受到我担心的目光后，那个男孩子还冲我挥了挥手，脸上勉强露出微笑。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特别可怜。 如果可能，我真想帮帮他，冯瞎子擅长做这种事，他应该有办法！ 想到这里，我便立刻改了方向，快步朝冯瞎子家里走去。 冯瞎子正看一本美女杂志，见到我连忙塞到屁股下面压住。 “小鱼儿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话说到一半，他视线落到初七身上，惊奇道：“咦，这东西哪来的？” “喵喵！”初七竖起尾巴，挑衅一般的冲他呲牙尖叫。 我连忙道：“它现在是我的猫，别的事以后再和你细说。冯爷爷，我刚才看到一个人，他的影子很淡，已经快没有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冯瞎子皱眉道：“什么人，在哪儿遇到的？” “许舅舅的学生，应该是外地人。在我们家附近那片坟地帮忙迁坟，长得很年轻，看起来还没结婚的样子。” “许文丰的学生？”他立刻道：“走，带我去看看！” 当我们赶到那片坟地时，看到东西都还在，但是那个年轻人却不见了。 冯瞎子撩开白布进去，看到棺材里的骨头架子后，俯身仔细检查了一遍，沉声道：“脚踝骨果然不见了。” 我连忙问：“什么意思？” 冯瞎子说：“这片坟地风水特殊，葬进来的人死后不会被打扰，但是也不容易走出去，所以它只能暂借那两块骨头逃走。我们得赶快找到那个年轻人，否则他会有危险！” 我们出去后，刚好碰上许舅舅回来。 他们两个一直互看不顺眼，每次不小心遇上，都免不了拌嘴。 “我当时是谁呢，原来是冯半仙儿啊，您来这里干嘛？替自己选墓地啊？” “早选好了，就你们现在种的那块地头，死了我也要膈应你。” 在许舅舅眼里，冯瞎子就是一个流氓神棍，靠着些封建迷信手段愚民。 而冯瞎子点评许舅舅，同样一句话：读了点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两人互相给予白眼，谁也不服气谁。 许舅舅找了一圈，纳闷问我，“小鱼儿，我的那个学生呢？” 我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正在找他呢！” “你们？你们找他做什么?”许舅舅挑眉。 “救他！”冯瞎子说。 许舅舅大笑三声，“我的学生需要你救？不是我说你啊，老叔，你不是老年痴呆糊涂了吧？” 冯瞎子怒道：“我没空跟你闲扯，最好赶快给我找到人！否则的话，后果怕你承担不起。” 许舅舅本想顶撞他几句，却就被我拉住劝说，“许舅舅，冯爷爷真是救人的，刚才那个哥哥的影子都快没啦！这坟里挖出来的骨头也少了几块，咱们还是赶快找人吧！” 许舅舅冷哼一声，“那就先找人，我倒要见识见识，冯半仙今天要怎么救人！” 我们几个人将整个坟地都搜遍了，依旧没见着人。 许舅舅急了，“这孩子也不认识什么人，平常更不爱乱跑，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冯瞎子冷着脸，闷声不吭，应该是心里着急，这次居然没有落井下石。 正当几个人准备分头去找时，我突然道：“临走时我跟他指了我们家，不会过去了吧？” 冯瞎子立刻说：“走，一起去看看！” 我们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姥姥正在招呼那个人喝水。 看到他安然无恙，我们几个都松了口气。 许舅舅忍不住埋怨道：“这人不好好的嘛，你们刚才在哪儿胡说八道，什么影子……” 说到一半时，他识趣的噤声了。 不仅是他，我和冯瞎子也都看到了，此刻的地面上，只清晰印着姥姥的影子。她旁边的那个年轻人，竟是一点也没有了！ 那人抬头，冲我们笑了笑，我脊背上迅速窜起一股凉意！ 第31章 浩然正气 饶是许舅舅平常胆子大，见此诡异情形也惊得目瞪口呆。 我说：“你怎么到我们家来了？” 姥姥笑着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孩子有几分眼熟，走过去问几句，竟然当真认识他家里人。时间过的快，一转眼竟然都已经这么大了。你们几个，怎么都过来这边了，有事？” 许舅舅指着那学生，“暮生，你……” “不是迁坟嘛，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帮忙的。”冯瞎子打断他，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许舅舅心领神会，“对，就是这样的。” 姥姥起身，“既然都过来了，那就坐会儿吧，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 等她离开后，冯瞎子打量那年轻人，“你叫暮生，姓什么？” 年轻人温和回答道：“姓周，周暮生。” “我知道了，”冯瞎子坐下来道：“二十年前，你们是住在青莞的，对吗？” 周暮生老实点头，“没错，不过都是听父辈说起的，我那会儿还小，没什么记忆。” 许舅舅不擅长掩饰情绪，居心忡忡的看着他，“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暮生说：“没有啊，我现在感觉很好。” 姥姥端了一盘葵花子和咸花生出来，还沏了一大壶糯米茶。 我把初七放吊床上，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自己也捧起杯子。 糯米是姥姥自己炒制的，茶水里面加了些冰糖，喝起来浓香又清甜，余味悠长。 然而除了我，好像其余几个人都没有品茶的雅致。 姥姥亲切的询问周暮生，“你爷爷、奶奶现在身体都还好吧？” 周暮生眉宇间有些惆怅，“他们都去世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有七八年了，现在家里就剩下我跟父亲。” 姥姥感慨说：“他一人拉扯你这么多些年，也是不容易。好在你如今有了出息，当了医生，等过两年成年立业，他也该好好歇歇了。” 周暮生点头，开始跟姥姥说一些陈年往事。 许舅舅注意力全集中在他消失的影子上，所以看起来神情焦躁。 冯瞎子倒是镇定，他甚至还留意到了那棵立满了喜鹊的梧桐树，思忖道：“这些鸟，什么时候来的？” 姥姥笑容滞了下，“昨天零星两三只，今天早上又来了一群，大概是看这棵树长的高大又朝阳罢。” 冯瞎子不知何故扫了一眼我，没再说话。 许舅舅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同冯瞎子道：“走吧，干活儿去！” 周暮生也跟着起身，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你留在这里多歇会儿，陪奶奶说会儿话，我跟你周伯伯去就好了。” 看他们要走，我连忙抓一把花生塞口袋里跟上。 前脚刚出门，后脚许舅舅就炸开了锅。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影子没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要有那本事，我还能瞎几十年啊。” 许舅舅噎了下，“那到底怎么回事，赶快跟我说说！这孩子奔着我来的，要真出了什么事，你说我怎么跟人家里交待……” 冯瞎子背着双手冷笑，“你现在知道急了，让他去挖坟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下？” “这跟挖坟又有什么关系？” “他叫周暮生，二十年前，青莞的那个赫赫有名的周家，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吧？” 许舅舅说：“听过，那会儿算是本地最有钱的大户了，那又怎么了？” “怎么了？”冯瞎子狠狠剜了他两眼，“那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叫暮生？不是因为他在傍晚出生，而是在墓里头出生的。当时他母亲妊娠时遭遇难产，一尸两命被拉去下葬。当晚就下了一场滂沱大雨，有个卖瓷器的小贩赶路经过坟地，听见孩子的哭声，跑过去看，才发现这孩子，它竟是被亡母从棺中用双手生生给托出来的。孩子被抱回去救了几天，这才留了一条命下来。” 许舅舅呢喃，“这个故事我倒听过，还以为是谁编出来的。” 冯瞎子道：“虽然人是救活了，可这孩子八字阴，容易招惹邪祟，自幼体弱多病，吃药看病都不管用。周家担心养不活，所以才举家搬离青莞，找了个风水向阳的地方去住。这回倒好，人家跟着你学医，你却让他去迁坟……你自己不信这种事也就罢了，偏偏去祸害旁人。这孩子真要有个好歹，你就等着愧疚一辈子吧！” 听他话说的严重，许舅舅脸色也变了，拉住他胳膊，“那你得想想办法，多好一个孩子，可不能因为我出什么事啊！” 冯瞎子闷了半晌，才道：“先把段家的祖宗安置了吧，别的事等到晚上再看看。” “你的意思是说，缠上暮生的，就是今天要搬家的那位？” “没错。” 许舅舅忙道：“那咱们赶快把东西收了吧！” 两人合棺的时候，许舅舅发现一件事，说：“这骨头好像没找齐，差两块。” 冯瞎子说：“不用找了，肯定藏在周暮生身上。” “啊？那怎么办？” “我去把它们拿回来！” 冯瞎子不耐烦道：“拿什么拿，赶快把棺材封上，一会儿天就黑了！” 许舅舅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冯瞎子，只好乖乖转回来，把棺材合好后，将黄纸封拿酒沾湿，将棺材四面都贴上，然后开始收拾工具还有祭品。 我在旁边没事儿干，追着蝴蝶东边跑跑，西边转转。 许舅舅有些担心，“小鱼儿，你还是回家去吧！你一个小孩天天在这种地方玩，万一也……” 冯瞎子冷阳怪气的说：“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在这儿瞎操心。” 许舅舅噎了下，说：“段家明天才派人过来拉棺材，今天晚上这东西放哪儿呢？” “拉你家。” “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冯瞎子却一脸认真极了的表情，“你家祖代行医，宅院上方有股浩然正气，镇得住它。” 许舅舅为难道：“我没问题，可就担心孩子怕……” “让你老婆孩子今晚睡小鱼儿家。” “那小鱼儿怎么办？” 冯瞎子拍了拍棺材说：“她？得跟着我们去你家守夜！” 第32章 书生打架 “守夜？我也要去？”冯瞎子此话一出，意外的不止许舅舅，还有我。 比起许舅舅家，我还是喜欢跟姥姥在一起睡。 冯瞎子便同我解释道：“地点选在你许舅舅家，是因为他们家风水好，而你必须要跟着，是因为我们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和实力。小鱼儿，你面色红润周身环绕紫气，想必身边有贵人相助，关键时候也许能帮大忙。” 说到这里，这条老狐狸顿了顿，“难道你就不好奇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你就不想亲眼去看看？” 许舅舅犹豫，“我们两个就算了，她一个小孩，能有什么贵人，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冯瞎子把球踢给我，“小鱼儿，你自己决定，去还是不去？” 我迟疑了下，“我想去！” 许舅舅吓我，“去什么，就不害怕你姥姥揍你？” “放心，你姥姥那边我去说。”冯瞎子拍拍我的肩膀，又同许舅舅说：“你先找两个人，合力把棺材抬回去，然后再准备点酒，再弄几个像样的下酒菜准备好。” 许舅舅皱眉，“这个时候，我可没心情喝酒。” 冯瞎子嘲讽他，“谁你喝了？我跟小鱼儿大晚上去帮你收拾烂摊子，吃顿饭不应该啊。” 许舅舅连忙道：“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他就找了两个人过来。 一个是镇上杀牛的屠户，腌制出来的五香牛肉特别好吃，经常走街串巷跑着卖，我特别喜欢他身上的肉香味儿。 另外一个流着哈喇子的叫毛毛，因为父母是近亲结婚，所以他生出来智商不高。 如今毛毛父母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平常街坊邻居们使唤他做事，都会送些吃的作答谢。 许舅舅他们三个把棺材给抬走，我则跟随冯瞎子去叫周暮生。 到家后，冯瞎子把姥姥叫到一边，告诉她晚上需要我帮点小忙。 姥姥说：“她一个小孩能帮什么忙，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就好了。” 冯瞎子说：“您不行，必须得她。” 姥姥面色为难，“这孩子情况你也知道，这大晚上的，我真不放心她出去……” 冯瞎子信誓旦旦的保证，“您就放一百个心，小鱼儿对我还有恩呢，我就是搭上老命，也不会让她有任何意外的。” 姥姥听她说的郑重，愈发不安了，“到底什么事啊，能不能跟我说说？” 冯瞎子说：“性命攸关的大善事，大姐你还不了解我吗？虽然平常确实有那么一些小毛病，但是大事儿上我可从来站的正。更何况今晚除了我，还有她冯舅舅呢，没事儿。” “这，”姥姥摸摸我的头，“那我就把孩子交给你了，你可千万看好她……乖乖，到时候一定听冯爷爷的话。” 我老实点头，“好。冯爷爷，我能带着初七吗？” 冯瞎子说：“它属性阴，会助长那东西的势力，还是不要带了。” 当我们来到许舅舅时，许因因和舅妈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正准备出门。 许因因偷偷问我，“小鱼儿，我们院子里放着一个大棺材，你不害怕啊？” 我说：“不怕，还有冯爷爷和许舅舅呢。” 她羡慕道：“我要是跟你胆子一样大就好了。” 等她们走后，许舅舅分别给屠户还有毛毛拿了一百块钱。 屠户拒绝接钱，客气几句后离开。 毛毛却盯着桌子上的烧饼说：“你给我个烧饼吧。” 许舅舅说：“钱你拿着，能买好多烧饼呢。” 毛毛说：“不要钱，我就想吃烧饼。” 许舅舅没办法，只好给他拿了几个烧饼夹了些肉递，毛毛这才欢天喜地的接了离开。 棺材摆在院子中间，我们几个坐在堂屋门口吃饭。 周暮生插不上话，就跟我找话题聊天，一会儿问我平常玩什么，一会儿又出算术题考我。 可能是因为人多的缘故，他看起来比白天活泼多了。 只是灯光下，他身后还是空空如也，没有一点影子。 吃到一半时，许舅舅在冯瞎子授意下，起身拿了条很粗的绳子回来。 周暮生不解道：“老师，这是干嘛呢？” 许舅舅心虚的不敢看他，“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我们吃完时，天色也差不多黑透了。 好在许舅舅家的灯光足够多，也足够亮，所以将整个院子都照的亮如白昼。 冯瞎子和许舅舅神情都很严肃，冯瞎子清清嗓子，开口道：“暮生啊，你找找看身上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周暮生摸了摸口袋，满脸疑惑道：“没有啊。” “再找找。” “……真没有啊。” 冯瞎子起身道：“那我帮你找吧。” 周暮生坐着不敢乱动，冯瞎子示意我躲远，用两手从他肩膀上开始往下摸，前胸、后背、胳膊下都找了，依旧一无所获。 许舅舅不禁怀疑道：“是不是你搞错了？” 冯瞎子抓着他的双脚说：“不可能，肯定在他身上。” 两块脚踝骨，没道理藏身上却找不出来。 就在我也开始怀疑冯瞎子的判断时，周暮生突然两腿用力一蹬，狠狠踹在冯瞎子胸口上，冯瞎子跌了个四脚朝天。 许舅舅怒喝一声，“你这混小子想做什么！” 周暮生愣了下，拔腿就跑，冯瞎子急道：“别讲道理，快点绑住他！” 情急之下，许舅舅拎起地上的小马扎砸过去。 周暮生背上吃痛，闷哼一声，脚步却依旧不肯停，径直跑大门口跑去。 好在许舅舅早有准备，门已经落了锁。 周暮生急的跳起来想要爬墙，中途被许舅舅扯住脚拽了下来，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许舅舅虽然胆子大，但是却从不下田干活儿，出了名的文弱书生。 周莫生体形瘦弱，这个时候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力气，将许舅舅死死压在地上，直接锁喉。 我去扶冯瞎子，却被他推开，捂着胸口急道：“小鱼儿，快！把绳子拿过去！” 乡亲们打架我也见过几回，但是这样凶狠的架式还是第一次见。抓着绳子跑过去后，却紧张的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第33章 人鬼混战 眼看许舅舅被掐的满脸通红，而我却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冯瞎子着急跑过来，从我手里拿过绳子就去勒周暮生的脖子，然而对方却猛的一个转身，再次将他打倒在地。 这次，冯瞎子再也爬不起来了。 眼看周暮生又去攻击许舅舅，我便捡起地上的板凳砸过去！ 因为是下意识的举动，所以力道不是很大，但是砸在人身上，也够受的了。 周暮生转脸看着我，眼神幽暗而凶险，电灯不知为何又突然出了故障，忽明忽暗的愈发给这座院落增添了几分诡异气息。 在他注视中，我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他踹开冯舅舅，竟然忽视我刚才的行为，而是选择爬墙。 许舅舅从后面拽住他的腿，死活不肯松手。 周暮生这个白天看起来温和羞涩的年轻人，此刻变得异常残忍凶悍。 冯瞎子也连忙爬过去，他跟许舅舅两个人加起来，竟然也不是周暮生的对手。 扭打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受了伤，周暮生疯了一样想要逃出院落，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摆脱掉许舅舅和冯瞎子后，他在树下发现了一个木梯，搬过来就匆忙往上爬。 冯瞎子动弹不得，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我，又急又气道：“小鱼儿，快点阻止他，别让他出了院子！” 我迟疑了下，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他身子跃出院墙的一瞬间，拽住了对方的脚踝。 他掉头看我，目光有些诧异，却没有任何攻击和反抗，就那么僵硬机械的吊在墙头上。 他不动，我更不敢动，又急又怕。 凭借我的力气，根本拽他不下来，但是松手的话，他铁定会逃跑。 许舅舅勉强站起来，从从我手里接过周暮生的脚，“小鱼儿，我一边去，让我来。” 我刚一松手，周暮生肢体便立刻恢复灵活，一只脚踩在许舅舅脸上。 许舅舅摔倒，后脑勺着地，登时昏死过去，我连忙又将好周暮生的脚拽住，他这才再度恢复老实。 事态紧急，冯瞎子显然也豁出去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大棒槌，照着周暮生的后颈狠拍。 周暮生意识昏迷后，我终于能放到又酸又麻的双手，缓缓跌坐在地。 冯瞎子也松了口气，扶着棍子靠在墙上。 等我意识恢复后，连忙去扶许舅舅。 他咳嗽两声，幽幽转醒。 看到躺在一边的周暮生，他的脸上布满愧疚和自责。 “这孩子当真撞了邪啊，都怪我，没事儿让他帮着去迁什么坟！” “别废话了，赶快起来帮忙！”冯瞎子拿来绳子，两人把周暮生给捆了个结实。 把人绑在树上后，冯瞎子动手把周暮生的裤脚翻开，同我道：“小鱼儿，去厨房拿把刀出来。” 我不明所以，进去拿了把菜刀给他。 冯瞎子竟然操起刀就往周暮生脚上割，许舅舅吓了一跳，将他拦住，怒喝道：“你这是想干什么！” 冯瞎子说：“棺材里少的那两块骨头就在他肉里，得先取出来。” “不可能！”许舅舅信誓旦旦的说：“那人的骨头怎么可能跑他身体里去……” 他试探着亲手摸了下，脸色立刻就变了，把菜刀从冯瞎子手里夺过来，“那也不能用这个啊，细菌多着呢，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冯瞎子嫌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个这些！” 许舅舅说：“等会儿，我来。” 说着他进了屋，取出一个药箱出来，将自己双手清洗过，然后拿了把手术刀出来，又用酒精擦拭消毒。 冯瞎子站在旁边，忍无可忍的催促，“你快点！” 事实证明，手术这种事还得专业的来。 许舅舅虽然事前墨迹，但是动起刀来却毫不含糊，动作飞快的将周暮生脚部皮肤划开，竟然当真从肉下面取出两块带血的小骨头。 伤口包扎完毕，许舅舅甩了把汗，“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还早，”冯瞎子面色依旧沉重，“骨头虽然取出来了，可魂还在他身上呢。” 他从棺才上揭了一张烧纸，用手指头蘸着酒在上面画了一番，然后把它直接贴到周暮生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周暮生睁开了双眼，然而目光却很凶狠警惕。 冷风一吹，我不禁打了个冷战，然后意识到，现在的他并不是周暮生，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伙！ 冯瞎子皱起眉，“说吧，你为什么要上周暮生的身？” ‘周暮生’冷笑，语气恶劣道：“弄坏我的宅院，没有直接弄死他，便是好的了。” 冯瞎子道：“搬个家而已，哪来那么大火气？再者说了，这也是你后代子孙的主意，跟他一个年轻人有什么关系？” 一旁许舅舅看的目瞪口呆，跟着应声附和。 冯瞎子白了他一眼，许舅舅立刻噤声。 ‘周暮生’语气执拗道：“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是不搬。” 冯瞎子道：“不搬也行，回头我去跟你们段家后人说清楚，你能不能先从这孩子身上离开？” “周暮生”说：“想都别想，你这人说话做事都不靠谱，谁知道回头又打什么坏主意！” “你认识我啊？”冯瞎子怔了下。 “冯瞎子，冯半仙嘛。”‘周暮生’用讥讽的语气说。 冯瞎子摸摸鼻子，“也是，您老在青莞也住多少年了，认识我们一点也不奇怪。迁坟这事儿吧，不怪我说，都是您那帮孙子搞出来的。青莞多的是空地，真要建学校怎么也落不到这里。但是姓段手里有钱，脑子发热要做善事，给镇政府捐钱的同时，指名要在这片坟地上建学校。您是有福气的人，会被接到城里住大别墅，您的这些老街坊可惨喽，到时候铁轮子一辗，坟头一平，全压下去了。跟一群活蹦乱跳的娃娃们做邻居，以后想要清净那可难喽！” ‘周暮生’沉默了片刻，蛮横道：“那我不管，反正我不搬，这里也不能建学校。” 冯瞎子揉着肚子说：“您这不是为难人嘛，我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哪个做得了主？” 第34章 拒绝接受 ‘周暮生’冷哼，“就知道你们指望不上，所以我才决定自己去找他们。” “找谁？” “找政府！” 冯瞎子说：“政府正在宣扬抵制封建迷信活动，你头脚敢进去，后腿就能给你拉精神病医院去电疗，信不信？” ‘周暮生’噎了下，“那我去找那帮孙子！” 冯瞎子语重心长道：“你多少年不出青莞了？知道去江城的路怎么走吗？见过汽车吗？手里头有钱吗？怎么去，走着去？还有这孩子的身体，被你附身后根本撑不了几天，这个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不然也不会选择他下手，是吧。” ‘周暮生’扬声道：“这么说，我还没地方去说理了？” 冯瞎子犹豫了下，竟然动手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其实吧，我也不赞在这里建学校。一是因为这里阴气太重，怕孩子们压不住出事儿。二呢，这要是人多了，会坏整个青莞的风水，无论从哪儿考虑都不件好事。就是您老今天不出来，瞎子也不会坐视不礼。但是呢，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呢，得一点点的办，您这么冲出去，非但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会害了这孩子的性命。” ‘周暮生’不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离开周暮生的身体。告诉你，我可是上过沙场，亲手杀过人，所以别指望我发什么善心！” 许舅舅听的着急，忍不住跟他吵起来，“你这死鬼怎么不讲一点道理！坟是我挖的，你怎么不上我身呢，欺负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啪！‘周暮生’抬手给了他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按辈份儿，我是你曾曾祖父那代的人，岂容你在这里大吼小叫没规矩！我想上谁的身，就上谁的事，轮得着你指点教训？” 许舅舅傻站着，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冯瞎子使了个眼色，我连忙过去拉住他，“许舅舅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咱们还得救暮生哥哥呢。” 提到周暮生，他脸上的怒火才强压了下去。 ‘周暮生’把棒槌从地上捡起来，柱在手上充当拐杖，腰微微弯着，除了脸，举止神态都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年人。 冯瞎子也不作声，给他时间自己考虑。 ‘周暮生’在院子里踱了两个来回，方才站住脚，问冯瞎子道：“依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冯瞎子这才道：“两个方法，一你用周暮生的身体自己去，段家人呢明天把您尸体拉江城去，等周暮生死后，您的魂还得跟尸骨呆一起，这就等于白忙活。二呢，你先从孩子身体出来，咱们坐下来，想想办法，让段家人回来一趟，您亲自沟通沟通，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再把问题弄清楚了，再把其中利害好好说说，结果说不定会更好。” ‘周暮生’横了他一眼，“你这等于白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冯瞎子沉吟片刻，突然指着我道：“不然这样，您换个人，这小女孩怎么样？她身体可比周暮生强多了……” ‘周暮生’看我一眼，不说话。 虽然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是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明显的不乐意。 沉默片刻后，许舅舅终于憋不住，急的跳脚道：“您老拿捏小孩子算怎么回事儿，有本事附我身上！” ‘周暮生’手一指，“那就换他吧！” 冯瞎子叹气，无奈的看向许舅舅。 许舅舅救人心切，迫不及待道：“快点来吧！” ‘周暮生’突然低下头，全身哆嗦的跟筛糠一样，然后扑通迎面栽倒。 冯瞎子连忙将人接住，背到屋里去。 我担心的看着许舅舅，“你没事儿吧？” 许舅舅硬起脖子，额头青筋鼓起老高，大着舌头说：“没……事！好、好着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比起周暮生方癫狂发疯时，还要更可怕！ 而且很快，他又自言自语起来。 “给我走！” “我、我的身体，凭、什么给你！” “你答应让我附身的，现在是想反悔吗？” “你、你不是，已经、附上来了吗？还、想要怎样！” …… 冯瞎子站在门口，冲我招手，“小鱼儿，过来，上屋里睡觉！” “睡觉？”我惊讶道：“那许舅舅怎么办？” “他今晚有的折腾呢，别管了。” “真不用管了吗？” “没事的，过来吧。” 看冯瞎子一幅毫不在意的神情，我才犹豫着进屋。 周暮生躺在里面，我脱了鞋坐到床沿上，好奇道：“许舅舅现在怎么啦？” 冯瞎子合衣靠坐在两把拼接起来的椅子上，“跟那老头子打架呢！” “打架？那许舅舅能赢吗？” “鬼知道。” “万一他输了呢？是不是会变得跟暮生哥哥一样？” “他们可不是同一类人，你许舅舅能折腾，要不是刚才受了伤，那老头想附还附不上呢。别想了，睡吧！” 冯瞎子满身是伤，想必也累坏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我爬起来，悄悄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回来躺下，竟然在墙壁上看到了周暮生的侧影！ 虽然很淡，但是真的已经回来了！ 院子里的争吵还在继续，一会儿是许舅舅在背什么‘马克思’，一会儿又哑着嗓子念叨身体不如之前那幅好使……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许舅舅能成功撑过今晚。 等到明天太阳升起，一切都应该有所好转了吧，希望如此！ 因为房间陌生，再加上旁边睡着完全陌生的人，所以这夜我睡的很不踏实。 还做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梦，每个梦都很短，人物也不同，但是他们却干着同样的事，那就是捧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盒子，轮流的向我送礼物。 我虽然意识恍惚，却牢牢记着阿离曾叮嘱过的话。 他说：“小鱼儿，如果有人送东西给你，千万不要收。” 所以不管对方怎么劝，怎么求，我都坚决的拒绝。 一拨儿又一拨儿，害我拒绝了一整晚，好累啊！ “小鱼儿，醒醒……” “不要！” 第35章 梦是反的 我本来还想赖床，但是突然想到这个声音是来自冯瞎子，便立刻变得精神抖擞了。 连忙爬起来穿鞋子，问他周暮生和许舅舅去哪儿了。 冯瞎子抬起下巴，示意院子，“喏，俩人都在院子里，准备吃早饭呢！” 我急匆匆来到院子里，发现他们两个正以诡异的姿态对峙着。 周暮生头发乱蓬蓬的，脸上也挂了彩，腿瘸着，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许舅舅衬衫也被撕烂了，身体微微前倾，手里也拿着根棍子，不过似乎是老人才有的姿态。 周暮生眼睛里存着疑惑，用试探的语气喊了一声老师。 许舅舅鼻子里发出声冷哼，一副不屑的神情。 周暮生看起来很害怕，他也不敢多说，只好转过脸小声问我：“小鱼儿，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抓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最后只得为难地道：“你还是问冯爷爷吧！” 冯瞎子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着昨晚吃剩下的菜，慢悠悠道：“昨晚你中邪了。” 周暮生吃惊：“中邪？” 冯瞎子扫了他一眼，“就是鬼上身，别告诉我你身上没发生过这种事。” 周暮生心虚的低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冯瞎子招呼我们坐下吃早饭，眼睛却一直盯着周暮生。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的身体，还有来平青莞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我觉得冯瞎子这个问题很奇怪，难道他不知道，周暮生是跟着舅舅学医的吗？ 周暮生不敢跟他对视，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的出身，你们想必都知道了。因为是出生在坟地里，他们都说我是阴胎，容易招惹邪祟。所以从小到大，在我身上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譬如昨晚那样，身体莫名被死去的人占据。” 冯瞎子掐了掐手指头说：“你命格确实如此，很忙改变。” 周暮生脸上笼罩了一层灰暗的气息，“我是个天生不祥的人，身边亲近的人，都会莫名遭遇不测，其中便包括我的爷爷奶奶，还有我从小喜欢的女孩子。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 冯瞎子说：“别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发生这种事，只能说明他们命中还有此劫。，跟你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真的吗？” “我没必要骗你。” 周暮生茫然道：“可父亲说……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他们有此不幸。” “你父亲？”冯瞎子皱眉，“是他让你回青莞的，对吗？” 周暮生意外，“您怎么知道？我居然是在这里出生的，但是说老实话，对这里并没有任何印象和感情，甚至……还有些厌恶。在我毕业后，父亲替我联系了老师，要我到他这里实习。” “他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我回到出生地居住一段时间，就能改变自己的厄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冯瞎子看着他，眼中浮起一丝怜悯，“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暮生礼貌道：“大伯请讲。” 冯瞎子道：“第一件事我刚才已经说过，别人的与你无关，这是他们自己的命运。第二件事，你时隔多年重新回到出生地，完全有害无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据我所知，你父亲是位很擅长阴阳五行之术的先生，前面两点我都懂的，他不可能不明白。” “那您的意思是说，他在骗我？” “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周暮生一脸震惊，呢喃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舅舅’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破真相，“为什么，他就是想利用你罢了！” “他利用我？不可能！我是他儿子，有什么事说出来，我都会老实照办的，他没必要做这些事……” “没必要？”‘许舅舅’阴阴一笑，“他如果想要你命呢？” 周暮生睁大眼睛，“老师，您究竟在说什么？” 许舅舅才要张口，手却突然抬起来，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他看起来懊恼又生气，但是却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只能干瞪眼睛。 冯瞎子一声不吭的吃完饭，放下筷子，“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等下我去打电话联系段家人，请他们抽空回来一趟，到时候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周暮生显然和你我一样不解，“为什么要联系段家人？” “跟我走，”冯瞎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我说：“小鱼儿，你在这里看着你许舅舅，千万别让他出门。” 等他们走之后，我和许舅舅两人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我托着下巴问他，“你现在是谁？许舅舅还是段家的老爷爷？” “我是段……你许舅舅。”他话说一半又被截回去了。 看来这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里，呆得并不怎么和谐。 不过还好，他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比昨天周暮生发狂打人好多了。 他似乎不怎么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几次想鬼鬼祟祟地离开，都被我及时拉了回来。 说也奇怪，这个凶悍的老人好像很害怕我，昨晚他附在周暮生身上时，被我一碰就不动了。 今天换了许舅舅，依然如此，莫非真是像冯瞎子说的那样？ 我小心翼翼的问：“段爷爷，你能看到我身上的紫气吗？” 静默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我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自己看不到呢？” ‘许舅舅’神秘兮兮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是好事吗?”我问。 “不好说。”他想了想，道：“对一般人而言，可能是坏事。但是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这让我越发好奇了，不由得联想起昨晚的那些怪梦。 梦里很多陌生人，他们捧着各式各样的礼物，争先恐后的想要送给我。 冯瞎子常说，梦境与现实都是反的。 这难道是预示着我要去给别人送礼？难怪阿离不让我接受…… 否则，那么***流送下来，我存钱罐岂非要破产？！这简直太可怕了！ 第36章 段家祖宗 没用多久，冯瞎子便脸色铁青的赶了回来。 ‘许舅舅’着急上前，询问道：“怎么样，他们答应了吗？” “别提了，”冯瞎子泄气道：“我连姓段的声音都没听到，是什么管家接的电话，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废话盘问了一圈，就是不让管事儿的人接电话，只差没让我把祖谱和家里的存折密码给背出来，气死人了！” ‘许舅舅’愤怒骂道：“这帮兔崽子，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他们！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吧。” 冯瞎子说：“也只能等了，江城那边说今天会派人过来，到时候再跟他们说说看吧。” 过了会儿后，他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小鱼儿，刚才那老头儿有没有欺负你？” 我笑眯眯的摇头，“没有，我们刚才一直在聊天呢。” 冯瞎子深深望了一眼‘许舅舅’，蹲下来郑重拍着我双肩道：“以后发达了，千万别忘了你冯爷爷。” 我挠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冯瞎子意味深长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放到我手里，“现在不懂没关系，只用记着冯爷爷对着你不错就行了。” 我接过糖，美滋滋道：“好，我一定记着！” 冯瞎子把周暮生叫过来，两人合力将棺材盖打开，把昨晚找到的两块骨头放进去。 当‘许舅舅’看到自己的骸骨时，表情很复杂，感慨道：“人啊，无论生前多么富贵荣耀，死后都得化成一堆白骨，与黄土为伴。” 冯瞎子道：“谁说不是呢，所以如果有机会，希望你劝劝段家后人，让他们低调些，日后多行善事，方能走的更长远。段家在百年前，也算是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可如今，却调零到只剩段敬山一支血脉，你们也应当好好反思了。” ‘许舅舅’这次没有反驳，沉着脸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没过多久，江城的人果然来了，几辆全新的轿车耀武扬威的在小巷子里排开，浩浩荡荡好不惹眼！ 从里面走出来七八个年轻壮汉，都穿着整整齐齐的白衬衫用黑西装，鼻子上都架着墨镜，看起来气势惊人。 其中一个为首的走过来，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冯瞎子，“这是你们的辛苦费，拿去分了吧。” 见冯瞎子不接，他还以为是嫌钱少，便解释道：“这里面不是钱，是支票，拿去银行，就可以直接兑现。” 冯瞎子将信封推回来，道：“钱呢，我们不要，棺材呢，你们也不能拉走。” 那人不满的拧起眉毛，“什么意思？” 冯瞎子说：“字面上的意思，这坟不能迁，还得埋回去，学校呢，也不能在那块坟地上建。” “是你们政府的意思吗？” “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是谁？” “我就是一个青莞镇的普通老百姓。” 那人笑了声，语带不屑道：“你以为自己的话语有多少份量？” 冯瞎子靠着棺材道：“没多少份量，但是我今天要是不让你们搬，你们还真搬不了。” “嫌钱少是吧，说个想要的数字吧，我会跟段先生请示的。” “跟钱没关系，”冯瞎子说：“不过联系下段先生，让他亲自过来一趟最好。” “段先生是谁，你又是谁，还劳他亲自前来，你这话未免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那人抽了一根烟叼嘴上，态度很拽道：“我话先摞在这儿，今天我们是来拉棺材的，用不着征询你们意见。识相的就赶快让开，真要动起手来，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怕也吃不消。” 冯瞎子不悦的护着棺材，“怎么，你们还要明抢？” 那人一抬手，后面便过来两个人，跟玩似的把冯瞎子架到边上，另外两个人抬起棺材就要走。 “小王八蛋，还真没规没矩反了天不成！对待这种人，讲道理没用，就得动手！” ‘许舅舅’怒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冲下命令的男人啪啪甩了两个响亮耳光。 对方懵在那里，完全反应不及，脸登时肿起大高，烟也掉到了地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你又是什么人？” ‘许舅舅’冷哼，“我是你们段先生的祖爷爷！” 这话在对方听来，显然是在辱骂挑衅，他们放下棺材，将我们团团围住。 整个院子都陷进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中，周暮生紧张的抓紧手里的拐杖，我也连忙躲到他们身后。 两方实力悬殊有点大，对方都是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而我们这边：老的老小的小，仅剩下两个壮年，还都身负重伤。 ‘许舅舅’挺起瘦弱的身板，昂起头道：“你们都退下，对付这些混蛋，我一个人就够了！” 冯瞎子一把将他扯了回去，“退什么退！还真以为还是自己当年那会儿啊，就算您能折腾，许医生这身体，能扛得住吗？” 转脸抬起胳膊，同那些人道：“你们几个，别以为自己人多就了不起，这是乡下不比你们城里，我们街街户户可都连着亲戚，信不信真敢动手的话，就让你们竖着来横着出？” 他这话一出，对方倒真有几分犹豫了。 周暮生见事情有转机，连忙道：“要不你们就打个电话，向段先生请示请示，看他本人什么意思。” 几个壮汉用眼神交流一番，这才慢慢散开。 挨了耳光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后立刻站得笔直，就好像对方已经到了自己眼前一样。 “段爷，我们现在青莞那个医生家里，老乡拦关不让走，死活非要跟您说几句，您看……好，我就将把电话交给他。” 那人拿着手机，准备递给冯瞎子，却被旁边的‘许舅舅’抢了过去。 下一秒他就开始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些年你在外面做的什么狗屁生意，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老子住了那么多年，你说迁就迁，梦里告诉你多少次，怎么就是不听话？不搬、不搬、老子不搬！这次听懂了没有？我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摆什么段先生的架子，限你在今晚凌晨前赶回来……什么？你问我是谁？我是你老祖宗！” 第37章 家猫初七 他倒是骂的痛快，旁边的人却全吓傻眼了，掏手机的人脸色煞白，看许舅舅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许舅舅’突然愤怒了摔了手机。 只听‘砰’的一声，手机便在石板上摔成纷飞的碎片。 那人哀号一声，“我的手机……” ‘许舅舅’道：“你们段先生不有的是钱吗？让他再给你买不就行了！” 被他这么一闹，那帮人倒是出奇的温顺起来，态度也很恭敬。 毕竟……神经病干出什么事，都不会有人意外的！ 中午时，姥姥做好的饭，让许因因叫大伙一起过去吃。 ‘许舅舅’临走前，对那些人恶狠狠的警告，“你们谁要是敢碰我的棺材一根手指头，等下我就剁了他的手！” 对方噤若寒蝉，一致点头称好。 走到路上，周暮生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老师不对劲儿了。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冯瞎子，“老师他……是不是也中邪了？” 冯瞎子不以为然，“没错。” “您是半仙儿，还不赶快帮他治治！” “治什么啊，我还指望着他帮忙阻止那些人在这里建学校呢。” 周暮生压着声音道：“可这种事，它是很伤身体的，我以前每次被鬼上身，都会病上好几天！” 冯瞎子说：“你们不一样，别小看你老师瘦弱，但是命格却硬着呢。人想要活的长久安稳，还得多做善事，你这种身体，选择治病救人的行业，那是选对了。” 姥姥杀了两只鸡，炖了一大锅肉，又蒸了框雪白松软的大馒头，一群人吃的都很香。 尤其是‘许舅舅’，脸都埋在碗里，一直不停的吃吃吃，好像饿了几百年似的。 许因因看的惊讶，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他。 ‘许舅舅’顿了下，竟也没有拒绝。 吃饱后，他躺在树下打起饱嗝，感慨道：“做人真好啊。” 我好奇道：“是因为可以吃好的？你们在下面，不是也可以吃吗？” 记得初见阿离时，我请他吃肉丸子，他就是用鼻子吸取味道的。 ‘许舅舅’摇头，“我是怀念以前活着的日子。” 说完后，他看了看我，“你这丫头……”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就在这时，初七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全身的毛都乱糟糟的，还沾着两根鸡毛。 我用手指帮它梳理，它便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说起来……它好像越来越胖了，等许舅舅恢复正常后，得请他帮忙给初七做个检查才行。 这天傍晚，传说中的段先生终于来到了青莞。 在镇领导的带领下，车子被开到了姥姥家门口。 司机是个跟炭一样黑的外国人，后面还坐着一位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段先生脾气好像不怎么好，嘴唇崩成一条直线，那个小孩几乎就是他的缩小版，两人嘴角下拉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许因因有点怕那个黑人，吓的躲到我后面，小声说：“他长的好吓人啊，跟鬼一样！” 我安慰许因因道：“不要怕，他是外国人，除了皮肤黑点，跟我们一样的。” 小男孩撇下嘴角，一脸鄙夷，“土包子！” 我很不喜欢他，这个小孩的眼神还是姿态，都傲漫无礼的让人讨厌。 先前来的那帮人连忙排列整齐站到他的身后，个个神情肃穆。 周暮生从屋里拿了条两条长板凳出来，这位段先生还没动，冯瞎子却屁股一沉，抢到他前面坐下了。 段先生来到院子里，目光威严的环视一周，“在这里，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们所有的程序都是合法的，如果你们再执意阻挠，我会向本地法院起诉你们。上午跟我讲电话的人是谁？”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许舅舅’，他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不以为然道：“我。” 你是？大家将眼睛疑惑地问，徐州的老乡，我就是上午跟你讲电话的那个人？。 段先生问：“你是谁？” ‘许舅舅’从人群里走出来，道：“我是你老老太爷。” 整个院落都陷入一片死寂当中，静默了良久后，段先生目光阴沉道：“我不喜欢听人讲笑话，而且，这也一点都不好笑。” ‘许舅舅’板着脸道：“兔崽子，你当我闲的没事儿，跟你闹着玩呢？跟我上屋里来！” 段先生明犹豫了下，最终跟了上去。 随行的人也想跟，却被他不动声色的制止了。 院子外面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乡亲，围着车子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位段先生的事迹。 那小男孩打量四周后，用嫌恶的语气道：“这什么落后的穷地方啊，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房子还比不上我们家的狗窝！” 我抱着初七，不服气道：“那你怎么不回狗窝去，为什么要来我们人住的地方？” 他竖起眉毛，“你个野女人，竟然敢骂我？” 野……女人？我怒火一下子窜了出来，才要开口同他争吵，怀里的初七却喵喵叫道：“小鱼儿，让我来！欺负不听话的小朋友，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我手一松，初七便对着他的脸扑了过去，长尾巴不停的甩来甩去。 小男孩吓的哇哇大叫，后面的人吓的手忙脚乱，甚至有人拿着棍子，试图吓退这只黑猫。 初七可不是普通的猫，它动作要快的多！几个人男人合力也抓不住它，倒是小男孩被折腾的狼狈不堪，大声喊叫救命。 段先生闻声走了出来，却不急着去抓那只猫，而是厉声喝斥小男孩，“没出息的东西，一只野猫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将来还要怎么做大事！” 果然是亲父子，说话都是一样的调调。 我哼道：“初七才不是野猫，它是家猫！” 初七赞同的点点头，“喵喵。” 见那小孩已经得到教训，我便张开双手，“好了，过来。” 初七纵身一跃，便再次来到我怀里。 很快，‘许舅舅’也从屋子里走出来。 也不知道两人在屋子里交流了什么，段先生对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傲慢也收敛了许多。 ‘许舅舅’对那小男孩挥挥手，“段策，你过来。” 第38章 恕不借宿 小男孩将旁边人推开，拉着脸走过去，“你叫我做什么？” ‘许舅舅’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却被段策机警的避开。 “我决定了，”‘许舅舅’发出一声叹息，“我同意搬迁至江城了。” 冯瞎子刷的站起来，“那建学校的事儿怎么办，那可关乎整个青莞的风水……” “那我不管，也管不了，随你们折腾吧。” “全靠您拿主意呢，怎么能不管了呢！” ‘许舅舅’摆摆手，指着旁边的段先生道：“有事你找他吧。” 冯瞎子看这位已经指望不上，连忙同段先生陪笑道：“段先生虽然祖籍青莞，但是已经有多年不回故里，想必对这里知道的也不多。咱们这里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知道您这次要建新学校，大伙都很高兴，但是我觉得那片坟地阴气重，不适合建学校。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比较好的地方……” “不必了，”段先生冷冷打断他，“我只要那一块地方，别的地方免谈。” 冯瞎子脸上笑容褪去，“您能告诉我具体原因么？” 段先生很不尽人情道：“恕在下无可奉告。” 冯瞎子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话摊开说吧，整个青莞，你哪里都可以建楼房，除了东边那块坟地。那片坟，是至阴至寒的煞地，又名为鬼王居。只为它在，才镇住了东鹭川、西仙渡、南苍秀、北望江方圆数千里的阴灵邪祟。如果真在上面建成学校，会造成阴阳相博，两败俱伤之势，不仅会惊扰到整个幽冥界，而且对孩子们的身体，也有害无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无动于衷的段先生，“托众乡亲的抬爱，在下‘冯半仙’的名气也有些斤两，如果我将这些话广而告之，我相信大伙儿都会反对的。段先生手里拿着政府的批文不假，但是如果得不到乡邻支持，我相信，这学校，三五、甚至十年，您也未必能建得成！” 我想那片坟应该真的动不得，因为很少看到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神果断又决绝，甚至话语中还透着几分威胁。 那位段先生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冯瞎子的慷慨陈词，他也依旧波澜不惊，“我这人比较固执，决定的事很少会改变。我本人是从事房产开发的，建过也出售过不少阴宅，从来都相安无事。如果你想阻止我，除非拿出相应的证据出来。” 冯瞎子问：“什么证据？” 段先生眼中闪过商人狡黠的光芒，“譬如说，向我证明那里就是鬼王居。” 冯瞎子为难，“这种事要如何证明？” 段先生道：“确实如此，你凭空这么一说，我又怎么能相信你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这话倒是不无道理，冯瞎子平常满嘴跑火车惯了，长相、气质、人品也确实都一言难尽…… 静黑了片刻后，冯瞎子看向‘许舅舅’，“您知道吗？” ‘许舅舅’愣了片刻，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们那地方格局，跟你们平常想象根本不一样！就说我住的那座坟吧，在你们看来，就就个小土堆，但实际那可是个非常大的豪宅啊！我在那里住了两百多年，连自己有多少家产都弄清楚过……平常就去逛个集市家门口溜个弯儿，再远的地方就没去过了。” “那您总该听说过吧？” “当然听过，那可是鬼王住的地方，据说非常远非常远……至于是不是在那片坟地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段先生淡淡道：“不着急，我这趟回来，会住上几天。现在天色已晚，我也该休息了。建校的事，咱们有时间可以再接着谈。” 冯瞎子立刻点头，“好，先住着……对了，你们这么多人，晚上打算住哪儿啊？” 段先生说：“附近可有什么宾馆、酒店？” 冯瞎子很干脆道：“没有。” “旅店呢？” “也没有。” 尴尬持续了几秒，段先生松了下脖子上的领带。 “外地人经过咱们这里，通常选择在哪里休息？” “山洞里、树底下、牛棚里哪儿不能休息……” 整个院子一片死寂，包括那些黑西装属下在内，所有人都一幅被雷霹了的表情。 段先生声音听上去似乎客气多了，“老乡家里都不给借宿吗？” 冯瞎子道：“女人的话好说，男人不行，更何况你们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壮男，搁谁家都够呛，诶，我想起一个人来。” 他目光看向‘许舅舅’，“您应该有地儿安置吧？” “绝对不行！我家里有老婆孩子呢！”许舅舅梗着脖子抢先叫道。 青莞民风确实比较保守，段先生这一大帮凶神恶煞的，换谁也不乐意借住。 可真要说找不到地方过夜，那也是骗人的。 肯定是冯瞎子看不惯这帮人的做派，所以故意存心为难。 “我没问你，跑出来回答什么！”冯瞎子说：“我问段老先生呢。” 许舅舅立刻消停了，神情也不那么激动了，他表情变了变，很快恢复成方才的‘许舅舅’。 ‘许舅舅’幽幽道：“我那里倒是有地方，他们却不见得愿意去住。” 段先生立刻摇头，“这种小事不用麻烦您老人家了！我们都是男人，随便在车里将就一下就过去了。” “我才不要睡车里！”一直安静呆在旁边的段策突然出声，“我要回家！” 段先生冷冷道：“闭嘴！” 他委屈的绷起嘴，却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再闹。 姥姥从屋子里走出来，道：“我这里多一张床，今晚你们就住老婆子这里吧，别委屈了孩子。剩下的人，大老远开车回来也不容易，冯寻你带回去给安置个住处吧。” 冯瞎子平常对姥姥尊重的很，听她这么说，便清清嗓子道：“那好，段先生带着孩子住这里，其余的人都跟我来吧。” 其中两个人却不肯走，犹豫不决的望着段先生，想必是不放心他的安危。 直到对方摆了摆手，他们才放心离开。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段策、段先生、还有附在许舅舅身上的段老先生。 第39章 我才不丑 许舅舅在原地愣怔了会儿，突然说：“你们都歇了吧，我也得回去了。” 我有点猜不出现在的他是谁，便问：“你去哪儿？” 他挺起腰板说：“当然是回自己的家，得回去跟你舅妈好好解释下，免得她担心害怕。” 许舅舅离开后，姥姥招呼段先生一对父子进屋。 东间收拾的很整齐，单人床有点小，这是姥姥今年才让木工给我做的，说等我过了七岁生日，就要跟我分床睡。 没想到竟然先便宜了他们父子，这让我多少有点不乐意。 段先生进了房间，留段策一个人在外面晃悠。 他看起为很精神，正在用挑剔的目光打量堂屋的每件物品和摆设。 姥姥见他脸上沾了泥土，便打了盆水过来，让他洗脸。 洗干净的他很漂亮，不禁让我想起几天没见的符离。 不过阿离看起来气质温和安静，让人感觉很容易相处。 而这个段策，小小年纪身上就有了张扬的锐气，眉眼就开过刃的刀剑，锋芒毕露。 他擦干脸，不悦道：“你看什么？” 我幸灾乐祸的嘲讽他，“不好意思啊，大少爷，为了避免你流浪在外，只好委屈你在我们这么‘破’的家里面过夜了。” 他冷冷的看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唐小鱼，大家都叫我小鱼儿。”我笑眯眯道。 “我叫段策，谢谢你们让我们留在这里。”他面无表情的说。 “喵喵，我想出去玩儿。”初七突然精神抖擞的说，它舔着我的手指讨好。 “好，我见外面有一些被毒死的耗子，你可千万别乱吃。” “喵，知道啦。” 我松开手，它便跳到地上，跑出去了。 段策突然道：“这只猫好像很听话。” 见他一幅好好聊天的样子，我也将白天的不快丢到旁边，开心道：“是吧，不过全天下只有这么一只，你在别的地方可看不到。” “把它卖给我，随便你开数字。” “你是说钱吗？” “没错。”说到这里时，他眼中闪过一道憎恨，虽然很快就消失，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皱眉道：“因为今天它让你在众人面前丢脸，所以你想把它买回去，虐待、报复吗？” 他有些意外，却依旧镇定，“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开价格就好。” 他有些意外，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打开个价钱就好。 我揉揉鼻子，“我才不卖呢。” 他眼也不眨道：“三万？五万？” 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小孩竟然能有这么多钱！ 见我惊讶，他便乘胜追击，“给你十万块，你把它交给我。” 到说这里时，他估计考虑到了乡下小孩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便主动道：“十万块，在你们这种地方，可以建十套像你们住的这种新房子了。” “那么多啊！”我震惊了。 他勾起嘴角，得意的了笑，“没错，等你拿到钱后，想怎怎么花就怎么花，零食、玩具买什么东西都可以！” 虽然只是个小孩，他却有着大人的精明和手段，就像一个拿着糖果的坏叔叔，在对懵懂无知的小孩展开诱惑。 不过我还是选择拒绝，“不卖。” 他不解道：“为什么，是因为嫌钱少吗？” 不，那钱在我看来已经足够了。不过就算对方开出更高的价格，我也不会出卖将来要陪伴自己一生的朋友。 见我沉默，他便道：“不要钱也没关系，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人影，不过我却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要。” 他有些挫败，“你这个笨蛋，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一个发大财的机会？这些钱，你恐怕将来一辈子都赚不到！” “段策不许没礼貌，给我进来！” 大概是听到了我们不愉快的对话，所以段先生很严厉的出声斥责他。 他瞪我一眼，进房间了。 我也回到西间，姥姥失神坐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姥姥，您怎么啦？” “小鱼儿，想妈妈吗？” 当然想，每个孩子都渴望自己能待在妈妈身旁。 刚才段策问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想要妈妈。 见我不说话，姥姥便将我揽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乖乖，我已经给你妈妈打电话，她结束掉手里的工作，就应该回来了。” “真的吗？”我拔高了声音，无比惊喜道。 姥姥笑的很慈祥，“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小鱼儿呢。” 我连忙道：“妈妈这次回来，还走吗？” 姥姥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放心，妈妈以后都不会再离开小鱼儿了。”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件事更能让我感到开心了！一想到要见到妈妈，我的心情便更加激动，越发睡不着觉了。 只是姥姥的反应，让我有些不理解，“妈妈要回来了，可您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她吻了我呢我的额头，说：“高兴啊，怎么能不高兴呢，能看到自己的孩子，每个当妈妈的都很高兴。” 那是一种很忧伤又快乐的语气，我没办法理解妈妈的回来，为什么会让她情绪变得如此复杂。 那晚，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了很多很多东西，直到天色发亮才进入梦乡。 次日当我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走出去时，大家已经在院子里，清洗过，准备吃早饭了。 我自己把头发梳好，胡乱扎了两个小辫子，然后把脸洗干净，又擦了一点香香的雪花膏。 正当我对着镜子里面臭美时，旁边传来一个不友善的声音，说：“丑死了。” 我不乐意道：“妈妈和姥姥说我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女孩！” 段策看着我，冷笑，“她们骗你的。” 我才不会轻易被这个小屁孩打击到，而是叉着腰，自信满满的执问他，“我皮肤这么白，眼睛这么大，鼻梁这么翘，嘴巴也不大不小刚刚好，哪里丑了？” 在见过那么多小孩当中，我只承认阿离比我好看，其他人都靠边站！ 段策盯着我看了会儿，蓦然间转开视线，嘴上却依旧恶狠狠道：“野丫头，全身上下哪里都丑！” 第40章 段家秘密 我发誓，这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反感小孩子！ 嘴巴恶毒的家伙，就算长的再漂亮，也不想跟他做小伙伴。 早饭姥姥煮了南瓜绿豆粥，贴了玉米高粱面饼子，炒了盘碧绿的豌豆苗，还有一道凉拌黄瓜。 这对父子吃饭礼仪很好，饭桌气氛很沉寂。 饭菜似乎很合他们的胃口，所有的菜都吃光光了。 然后大家在院子里的柿树下乘凉，姥姥和段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聊天。 “这孩子长的真俊，他妈妈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她晕车，身何不适合远行。” “这样啊，那你们走的时候带点家乡特产回去给她尝尝。想吃什么，告诉好，也好帮你们提前准备。” 段先生语气平平的拒绝，“不必麻烦了。” 姥姥和蔼道：“你不必见外，严格说起来，我们还是有些亲戚的，因为我的母亲，曾经也姓段。” 段先生愣了下，“敢问她老人的名讳是？” “段红凤，后来离开段家，便改姓了姓。” “那可是我的亲姑奶奶啊，”段先生惊道：“我曾听家父和爷爷提起过当年的事，碍于信息不便，所以彻底断了联系……这么说来，我该称你一声姑姑啊！” 姥姥摆摆手，“她老人爱已经改姓陈，便和段家没有了任何关系，你可以随便叫我什么。” 段先生正襟危坐道：“这怎么能行？即便她老人家脱离了段家，但是族谱上依然有她的名字，所以这辈分是无论如何都乱不得的。” 姥姥提起旧事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很淡然，似乎并不想刻意跟这个大富豪攀什么亲戚。 反倒是段先生知道同姥姥的关系后，整个人都变了，态度亲切起来，连言行举止都多了几分尊重。 他们没有提起当年太姥姥改姓的原因，而是聊了一些这些年来各自家庭的近况。 听段先生说，他们一家到江城后，顺风顺水，生意也越做越大，十多年便变成了所谓的江城首富。 只是老人家临死前，还惦记着送出去的姑娘。这些年来，他们也曾通过各种途径去找，没想到段家后人竟然还在青莞，从不曾离开。 说完这些后，段先生突然问起了冯瞎子，“姑姑，昨晚那位冯半仙，他是什么人？” 姥姥道：“那是一位精通阴阳风水术的先生，在方圆几十里里都称得上有名，曾经受过我女婿的帮助，所以这些年来对这个家和小鱼儿，都很照顾。” 我只知道冯瞎子人品不好，对我却还不错，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只是为何从不曾听姥姥提起过？ 段先生一脸犹豫道：“那这么说来，昨晚他说的事，确实都是可信的？” 姥姥道：“这人虽然言行不先说，但是大事上从来不犯糊涂。他说那片地关系到整个青莞的风水，那就错不了。我也想不通，那片地怎么看都不适合建校，你为何非要这么坚持？” 段先生苦笑，“如果是外人问起，我肯定不会说的。但既然是姑姑提了，我就如实说了吧。姑姑既然知道姑奶奶她老人家改姓的事，想必也听过段家的那个传闻……” 姥姥脸色一变，“关于段家十六代荣华富的传闻？” “没错，”段先生郑重点头，“所以，我很理解太爷爷当年要送姑奶奶出段爱的决定……这种事，在我年轻的时候，本是不相信的。以为所有钱财名利来自自己的打拼和努力，所以一直坦荡荡无愧于心，但是自孩子出生后，我就这心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迄今为止，到我这不成才的犬子这里，已经整整十七代了。说我贪婪也好，无知也罢，为人父母者，心情大概都是如此，想尽自己全力，不折手段保护他一生平安。” 说到这里时，他深深凝望一眼段策，“近几年来，每年清明都梦见家父至梦中哭诉，说希望引起我的重视。我心忐忑，便设下重金求解破解之法。直到去年，才得到一位四处游历的高人指点。说事情出生在老家祖坟上，只有依照他给出的五行布局建筑，才能破解那个不祥的传闻。” 姥姥恍然，“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你的坚持了。” 段先生苦笑，“自从有了这样的决定之后，段家那位老祖宗得空便进我梦中抗议咒骂，直到昨日我向他说清缘由，他老人家才能体谅我的苦衷。” 这些陈年旧事，在我听来，却比收音机上的评书还要来的有趣。 所以在旁边竖着耳朵，一个字都不肯放过。 对面段策倒是垂着眼帘，看起来似老僧入定的模样，好像他们说的事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姥姥听段先生说完，发出一声叹息，“多好的孩子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和行为。” 段先生哽咽道：“谢谢姑姑体谅，只是这样的事我又如何跟外人解释呢？又有谁会相信呢？昨天听那位冯先生说会影响到青莞的风水，我实在不清楚其中的真实利害，所以整夜失眠。姑姑在这里住的久，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只盼您能看在我们这点亲情的份上，帮我拿个合适的主意，救救这可怜的孩子。” 姥姥轻轻拍了他的肩膀，“我看这孩子生得一幅聪明伶俐的模样，长大后想必也非等闲之辈，你也没必要过于忧虑。这件事在我看来，还是要如实告知那位冯先生的好。他是行内人，鬼点子多，说不定会有合适的主意。” 段先生立刻起身，深深地冲姥姥一鞠躬，“这件事，就麻烦您老人家出面了。” “应该的，”姥姥同我道：“小鱼儿，你去叫冯爷爷，记得要他一个人过来。” 我立刻站起来，忽听段先生道：“段策，你也一起去请冯先生。” 段策眼中明显透着不情愿，然而却碍于父亲的威严没有反驳。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沉默着跟在我身后。 直到远处摇摇摆摆来了一大群鹅，他才下意识躲到我的旁边。 第41章 纸上富贵 那群鹅昂着脖子，嗄嗄嗄的退到旁边，让出一条道路让我过来。 段策忍不住道：“乡下的动物竟然也懂的讲礼貌么？” 我得意道：“那是因为有我，如果换你自己经过，它们肯定伸着脖子轮流欺负你！” “哼，”他不屑的发出一声冷哼。 我们一起来到冯家子的住处，因为他家大门是很破，又掉了半个，所以站在门口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敢情他是这么安置客人的，一大群男人，都袒胸露臂的躺在院子里的草席上，树上搭满了衬衫和西服外套……这画面，只用看的，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汗臭味儿。 此情此景，再联想起昨天这些人衣冠整齐的排场，简直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酸爽。 段策的脸，瞬间变的很黑。 其中有人瞥见了他，连忙开始手忙脚乱的穿起衣服，安静的院落瞬间沸腾起来。 在乡下，这种画面见的多了，所以我比起段策的反应要平静的多。 站在巷子里叫冯爷爷，他才闭着眼伸着懒腰，懒洋洋的从屋里走出来。 “什么事儿啊，小鱼儿？” “姥姥请您过去一趟。” 我盯着他的眼睛，好奇道：“你眼睛怎么了？” 他郁闷道：“没什么，男人看得多了，眼疼。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这些天了，我怎么连个女人的影子都看不清呢……” 我笑嘻嘻道：“怕你胡思乱想呗，所以干脆不让你看到。” 他敲了敲了我的头，然后才留意到旁边的段策，眼睛慢慢睁开。 段策皱着眉，神情古怪地盯着他。 两人对着看了一会儿，冯瞎子才悠悠道：“走吧。” 走了几步，天上飞下来一只小麻雀，停在我肩膀上啾啾的叫个不停。 我伸出手，它便跳到我的掌心上，爪子勾着我的手指头，痒痒的，可爱极了！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好像特别受这些小动物的欢迎。 冯瞎子再次提醒道：“小月儿，你以后发达了，千万不要忘了你冯爷爷！” 我指着段策道：“您跟我说这些，还不如跟他说呢，谁不知道他爸爸是出了名的大富豪！” 冯瞎子却摇头道：“纸上富贵如过眼云烟，来的快，去的也快，远不如你小家伙一代代积攒来的福气多。”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段策却好像懂了，他扯了嘴角，“我命由我不由天，整天命啊运啊的，只有无能的人才相信这些东西！” 因为他句话，冯瞎子破例盯着他看了整路。 当我们回到家时，许舅舅，抑或者说段老爷子已经来了，冯瞎过去坐下。 姥姥让我去把大门关上，神情郑重道：“今天我要说的，是关系到段家的秘密，希望冯先生牢牢将它们放在肚里，不要往外传。” 冯瞎子也严肃起来，“老姐姐，你放心好了。” 姥姥点头，“我也是相信你的，不然也不会请你过来。” 冯瞎子问：“到底什么事？” 姥姥道：“这要从很久前说起，段家那个时候还是个大家族，人丁兴旺却财运不济，很多人辛苦一世，却最终贫困潦倒。据传在一次机缘七合下，家中长辈救下了一只妖怪，对方许予段家十六代荣华富贵，然而需要付出相应的条件，只能世代单传，无论生育多少儿女最终却只能活下一个人。起先，大家都不放在身上，但是随着段家财运越来越旺，人丁却越来越调零，大家便都开始相信那个传说。” 冯瞎子惊奇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姥姥道：“到段家第十六代时，原本几十支族人已经剩下了仅有的一支。我母亲也是出生在段家，外祖父在一位高僧的指点下，将她送给了完全陌生的陈家，并且立誓有生之年绝不往来相见，这才侥幸生存了下来。” “这么说，您跟段先生……” “她本是我堂姑姑。”段先生接话道：“时间太过久远，先辈们也没留下什么记载，只是口口相传，所以至今已无从得知事情真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妖怪。” “这就是段先生执意建校的原因吗？可知道，段家十六代荣华富后结局会怎么样？” “不复存在。” 冯瞎子看一眼段策，了然道：“果然如此，难怪我看这孩子……” 留意到段先生的神情后，他没再把话挑明说。 段先生黯然失神道：“我这辈子虽然没行过什么大善，却也不曾亏待过谁。所以无法理解这种前人乘凉，后人遭殃的事情。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也不图他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只盼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一辈子，便已心满意足。” 冯瞎子让我找一些小石子过来，自己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奇怪繁琐的图案。然后将石子分开散放在四周，紧皱着眉头，将它们不停的移来移去。 大家都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好半天，冯瞎子才将石子收到一边，用手将地上的图案抹去。 他摇头道：“或许是我能力有限，推了几次，都没办法将那片坟地和段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不想知道当时出这个主意的是什么人？” 段先生道：“是个白发银眸的年轻男人，生得一幅仙风道骨，跟起来跟我们很不一样。我只见过他一次，所以也无从找起。难道先生也推算不出此事真假？” 冯瞎子道：“我只能肯定，如果在那片鬼王居上建学校，怕整个青莞，以后都再无安宁之日。” 段先生看向姥姥，无奈道：“这件事关系到小儿的安危，我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 冯瞎子安慰他，“别着急，我虽然能力有限，却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人，譬如说仙渡的安家。他们世代承袭，能力也比我高的多，这两天我抽空去一趟，看他们能不能证实这件事。” 段先生立刻道：“外面有车，我可以让人送冯先生去。” 冯瞎子起身，“那最好不过，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走！” 第42章 喜鹊贺礼 冯瞎子走后，姥姥从地里摘了很多野菜回来，准备晒干让段先生他们带走。 我躺在树底下的吊床上，听时不时人格分裂的许舅舅和段先生聊天。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突然刮起一股风，竟然将梧桐树梢上的鸟巢吹了下来。 还好许舅舅眼明手快，住时跑去接住，这才将里面两只毛葺葺的小鸟救下。 喜鹊妈妈在树上急的上窜上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段先生往上看一眼，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惊奇道：“怎么有这么多喜鹊？” ‘许舅舅’看我一眼，意味深长道：“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没见过这种盛况。” 沉默片刻后，段先生对着鸟巢说：“喜鹊是瑞鸟，伤不得，得找个人把它放回去才行，可这树也太高了……” “没事儿，我来！”我立刻脱了鞋子，开始甩胳膊伸腿热身。 段先生狐疑道：“小丫头，你行吗？” 我自信满满道：“放心，爬树可是我的专长！” 这颗树长的笔直，没有一点弧度，爬起来的确有些难度，不过对我来说，小意思！ 许舅舅立刻找来绳子，我把其中一端叼在嘴里，抱着树干，蹭蹭蹭就爬了上去。 这不出几分钟，我便骑到了很靠上的树杈上。 那些喜鹊也不怕人，散落站在四周，集体用黑眼睛注视我。 “别急，等下我就把你的宝宝送上来，”我安抚那只着急的喜鹊妈妈说。 树下，许舅舅将另一端绳子系在竹篮子里，把鸟巢放进去。 我坐稳抱好树枝，小心翼翼把它收上来，取出鸟巢后，我找了个空闲又结实的树杈，将鸟巢放过去，担心它不牢固，又用麻绳打了几个结，这才放心离开。 母喜鹊激动跳进巢里，开心的用翅膀拥抱幼鸟，我禁不住开始幻想起妈妈回来的画面，心里也美滋滋的。 正当我准备下来时，那只喜鹊又飞了过来，嘴巴里衔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绕着我的周围盘旋不去。 它想做什么，是要给我东西吗？ 我犹豫了下，伸出手，它竟当真把嘴里的东西放到我掌心里，然后拍着翅膀飞走。 那是一枚刻着繁琐花纹的戒指，中间红宝石闪烁着耀眼炫丽的光芒。 许舅舅在树下叫，“小鱼儿，放好的话赶快下来，太危险了，我看的都头晕！” “好嘞，”我一边应着，一边将戒指胡乱的套在手指上，慢慢的爬下去。 到地面后，我得意的伸开手，展示给他们看，“那只喜鹊送我的，漂亮不漂亮？” 段策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冷着脸道：“乡下小孩真好骗，捡来的破玩意儿也能高兴成这样子。” “切，我看你在嫉妒！”我冲他做了个鬼脸。 许舅舅把我手拉过去看了看，忧虑道：“小鱼儿，我觉得这种东西不要随便乱带，还是取下来放着吧。” “好吧，”我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发现，那枚戒指就像长肉里了一样，无论怎么用力都拔不下来。 段先生和许舅舅流轮出主意，又是肥皂水，又用是棉线缠绕，但是都没效果。 许舅舅泄气，“先戴着吧，等忙完了这阵，我再给你想想法子。” 我无所谓的点头，“好吧。” 就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想起阿离叮嘱过的话。他说最近不要接受别人的东西，可那只喜鹊不是人，应该没关系吧？我摸摸戒指，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要出去玩儿，你去吗？”出门的时候，我下意识问了下段策。 本以为他会拒绝，未成想这位大少爷竟然真的跟了出来。 除了姥姥家东边那片坟地外，西边的小树林也是小伙伴们经常聚集玩耍的地方。 我们过去的时候，大头兵正在欺负一个小孩，拿着竹竿挑着条半死不活的蛇，在人家脸前晃悠，吓得对方哇哇大哭。 我远远的看了就气不过，大声道：“大头兵，你又干坏事！” 他连忙将蛇扔到边上，笑嘻嘻道：“没有，我们玩儿呢。” 我走过去，将那个正在哭的小孩拉起来。 大头兵讨好道：“小鱼儿，你最近怎么不出来玩儿呢，那边开了一大片花儿，我给你做花环好不好？” 我冷哼，“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也不想跟你这种人一起玩儿。” 大头兵拦住我们去路，斜眼看着段策，“这家伙是谁？”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一把将他推开，“走开！” 特别讨厌他，总是仗着自己个头大欺负别的小孩不说，还不让别人跟我玩儿。 早知道他在这儿，我就不来了！ “站住，”大头兵拉住段策，“不许你跟她玩儿！” 段策很傲气，没好气的看着他。 大头兵平时横惯了，没被人这么无视过，索性动用武力，一拳打在段策鼻子上，血立刻流了出来。 见这场面我也着了急，一脚飞起踹在他屁股上，疼的大头兵吃牙咧嘴，委屈的站在旁边看我们。 “你没事儿吧？”我对段策伸出手。 他并不领情，无视我自己站了起来。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我已经习惯了他对人冷冰冰的态度，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绢替他擦掉嘴上的鼻血，吩咐道：“别动，捂着鼻子，抬起头。” 大头兵叫我，“小鱼儿……” 我瞪他一眼，“滚！” 路上段策一句话也没说，就在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道：“那家伙，是不是喜欢你？” 我耸耸鼻子说：“谁知道，反正我不喜欢跟他玩儿！” 他瞟我他瞟了一眼，“有人眼瞎了喜欢你这只猴子，你应该高兴才对。这么丑，还爱爬树，没有一点女孩的样子！” “不准再说我丑！”我愤怒的在他鼻子上拍了下，疼的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他抓着手绢欲言又止，我们两个气乎乎的来到院子里。 段先生看到儿子受了伤，竟然也不着急，而是面无表情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段策手指着我，“都怪她！” 段先生顿了下，冲我招手，“丫头，你过来。” 第43章 糖果交际 我走过去，也不知道要不要辩解。 段先生却没有出言责怪，而是开始用一种非常诡异、挑剔，又难以言说的探究目光，从头到脚开始仔细打量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段先生和‘许舅舅’说：“看起来很机灵。” ‘许舅舅’用手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道：“她那双眼睛，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周身还有瑞气护体，所以寻常的鬼怪根本伤不了她。虽然不知道这孩子究竟什么来历，不过这满树的鹊鸟吉兆，想必都是为她为来。如果他们真的能成，这对我们段家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段先生点头，“这丫头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我很喜欢她。” 段策大概跟我一样听的稀里糊涂，不悦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段先生却没理他，而是选择继续跟我聊天。 “我听你姥姥说，你没上过学，却认识不少字，自己也能看书了是吧？” “嗯。” “有没有想过将来，长大后去大城市发展？” “没有。” 他很意外，“为什么？” 我毫不迟疑道：“因为我喜欢这里。” 以前我也在江城呆过，人很多，车也很多，楼房挨着楼房，屋里常年见不到阳光。 平常出去玩，最多去转转公园，树不能爬，花儿不能摘，这对我来说，实在太压抑了。 段先生看起来，实在不是擅长跟小孩沟通的人。 他太有威严了，聊天就像审训，害得我情绪都异常紧绷。 到最后，我们几乎变成了你问我答的僵硬模式。 尴尬气氛不断蔓延，就在我以为对话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段策怎么样？ 我下意识的说：“很好啊。” 他语气略重道：“说老实话！” 我立刻道：“没礼貌、喜欢摆少爷架子、挑食、嘴巴恶毒，眼光和审美也都不正常！” 譬如说，他不止一次说我很丑。 起先段策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后来我每说出一个缺点，他的脸就阴沉上一分，眼神直勾勾的瞪着我，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摸摸鼻子，“是叔叔让我说的，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段先生沉默片刻，“难道，他在你眼里就没有任何优点吗？” 我认真想了一下，说：“有……吧，长得还挺好看的。” “作为一个男人，唯一的优点竟然是脸，看来我引以为傲的教育方式好像出了问题！”段先生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我借机溜到屋里，取出床头小箱子里放着的糖果，拿出去分一半给段策。 刚才他人是我带出去的，是我保护不利，才导致他被大头兵给揍了，这些糖，就算是表达了我的歉意。 然而大少爷却毫不领情，嫌恶的别过脸，“什么鬼东西，我才不吃呢！” 我耐心道：“很好吃的，这都是我挑出来最好吃的糖。” 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我便自己动手，剥了一颗，强行塞过去，然后捂住他的嘴巴。 “不许吐、不许浪费，否则我以后真的不跟你玩儿了！” 这在小孩子子看来，已经是很严重的威胁了。 他看着我，脸色依旧难看，不过却没有吐出来。 我满心期待道：“怎么样，好吃么？” “切，”他冷冷道：“这种垃圾水果硬糖有什么好吃的，什么时候你到江城，我请你吃最好的糖果！”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伸出手，“拉钩，等我以后去了江城，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他伸出手，同我勾了下，然后迅速抽走，自语道：“幼稚！” 但是我依然坚信，糖果是用来改善小朋友关系的利器。 事实上也的确有效果，自从这件事后，我跟段策两个人的关系融洽了很多。 他不再动不动说我丑，而我也发现了他不少优点，譬如抓鸟时耐心十足，动手能力很强，用雪糕棍子和胶水，就能拼出很漂亮的木屋。最惊奇的是，他能同时讲很流利的英语和法语，这在我看来，简直了不起！ 次日清晨，冯瞎子从仙渡回来。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带回来有用的信息。 说是半个月前，安家人已经举家从仙渡搬离，且去向不明。 段先生的希望落了空，他心情很不好。 冯瞎子安慰他，“别着急，即便没有安家人，我还认识很多这方面的能人，接下来再设法问问他们。” 说完话后，他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朵花儿递给我。 “仙渡那里有庙会，街边很多卖小玩意儿的，我就捎了一朵回来，心想小鱼儿戴上它一定很漂亮。” 那是一个花夹子，上在用纱绸盘成的小花儿，鹅黄色的，中间还涂了闪晶晶的亮粉。 早几年我都留短发，这两年才慢慢扎起来，头回有人送我这种东西，简直开心极了。 道谢后，我飞快的跑到镜子跟前，把它放到头顶上。 见段策靠在树下，便得意望形的问他，“好不好看？” 他扯了下嘴角，就在我以为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时，他却懒洋洋道：“还行，不算很难看。” 这从大少爷嘴里说出来，无疑等同夸奖了，我对着镜子美滋滋的。 “哪有戴正头顶上的，多傻，”他冲我勾手指，“过来。” 我走过去，他把夹子取出来，把我刘海撩一些上去，小心翼翼的夹在耳朵靠上边。 他比我大两岁，但是个头却整整高出一大截儿，手长脚长的。 虽然平时整个人气质都很冷，但是此刻感觉却不坏，就像是一个耐心十足的大哥哥。 果然好看多了，我对着镜子照了好半天。 他一幅无语的神情，“看你整天脏兮兮的，跟个男孩子似的，没想到也这么爱打扮。” 我说：“当然了，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呀！” 时间眨眼又过了几天，冯瞎子一直在为段家后人命运和迁坟建校的事忙碌，却始终一无所获。 到第四天晚上，段先生已经明确决定放弃。 “这些天，辛苦冯先生了。不过为了小儿的未来，我已经决定，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所以接下来的事，还请您不要再插手了。” 第44章 黄昏归客 冯瞎子着急道：“事关整个青莞的风水，段先生千万别冲动，我们再坐下来，平心静气的想想别的法子。” 段先生道：“这些年，能找的人我都找过了，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眼下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能置小儿于危险的境地。” “可这件事如果是假的，到时候破坏了鬼王居的风水，却又没办法改变孩子的命运，要怎么跟众乡亲交待呢？” “万一是真的呢？”段先生面容冷峻的看着他，“冯先生也没办法证明不是么？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冷血也罢，眼下除了小儿的安危，别人的处境我都顾不得了。” 于是他们开始激烈的争吵，然而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晒得，我在旁边听的昏昏欲睡。 段策用手指轻轻敲击我的头，“脸这么红，没事吧？” 我摇头冲他笑，努力振作起精神，然而却是徒劳，很快再度恢复成困焉焉的模样。 冯瞎子信誓旦旦的保证，“半个月，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个妥善的交待！” 段先生却道：“我已经等太久了，等下就通知人准备平坟动工。” “你会为鲁莽付出代价的！” “只有小儿平安，我有什么都不怕。” 两个人依旧僵持不下，我却没有精力再听下去了。 就在这时，姥姥从外面拎了几大块肉回来，同他们道：“就不能好好商量么，离大远就能听到你们的声音。” 两人沉默了会儿，冯瞎子借机站起来，“买这么多肉做什么？” 姥姥说：“今天我闺女要回来，你也别走了，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 冯瞎子眼睛一亮，“你说朱砂要回来？” 姥姥眉开眼笑道：“是啊，这会儿人估计都到县城了吧。” 冯瞎子神情也一扫方才的丧气，喜气洋洋道：“好！等下我去打点酒回来。” 姥姥说：“不用，家里放的有呢。” 等她进了厨房，冯瞎子看着断先生道：“要你等半个月不肯，那等到今晚上总可以吧？” 但身上等不了一天，那等到今天晚上总可以吧！” 段先生拧眉，“什么意思？” 冯瞎子道：“亏我把我周围的人求了个遍，却漏了个身边的。如果要是连她都不能判断真假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段先生迟疑，“你是指小鱼儿的妈妈？她一个年轻女人……” “哎，”冯瞎子打断他，“先别急着下结论，有话等见到她本人再说吧。” 想到晚上就能见到妈妈，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段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道：“你好像发烧了。” 我强撑着摇头，“没有，我好着呢！” 冯瞎子凑过来，仔细观察我的脸，然后又让我把手伸出来给他看。 见到那枚戒指后，他瞳孔蓦然收紧，厉声道：“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我说：“喜鹊给的。” “什么喜鹊？” 段策便代我把那天的经过讲给他听，冯瞎子神情越来越严肃。 期间他尝试着去拔那枚戒指，然而稍一用力，我就感觉全身如针扎似的疼痛。 姥姥闻讯赶过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干了，把额头贴过来试了试温度，急道：“唉呀，肯定是昨晚我没给她盖好被子，着凉了，我去请小许过来看看……” 冯瞎子却拦住她，微微摇头。 姥姥疑惑道：“怎么了？” 冯瞎子用下巴示意门口的梧桐树，“你看那些鸟，再看她手上这枚古怪的戒指，不觉得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吗？” 姥姥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瞬间煞白，自责道：“这孩子平常就爱往家里捡东西，我这次看到了也没放在心上，这怎么还偏就出事儿了呢！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他们夺走我一个孩子不够，连乖乖的主意都要打……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冯瞎子安慰她，“大姐你别着急，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你防了防不住。朱砂晚上不是要回来吗，她肯定会有办法的，别急啊。” 姥姥用力抱着我，全身都在颤抖。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紧张成这样子，抓住她袖子道：“姥姥，我没事儿，就是发烧了，明天肯定就好！” 她擦擦眼泪，给我端来一大碗绿豆汤。 “乖乖，口渴了吧，多喝点。” 我端起碗，一饮而尽。但还是觉得口干，身体里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干渴。 冯瞎子把我抱到院子里，放在竹子做的躺椅上透气。 段策远远看着我，眼中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姥姥端来水，用毛巾不停的擦拭着我的额头和手脚。 我问：“为什么不叫许舅舅来呢，让他给我打一针，就好了。” 姥姥搂着我说：“乖乖没病，乖乖只是想妈妈了。等会儿妈妈回来，你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真的。” 这天傍晚，天上飘浮起厚厚的赤色云霞，夕阳在大地上撒下金色的光，树上的叶子和屋顶上的瓦片似乎都聊聊散发着光。 记忆里，这么美丽的黄昏还是第一次看到。 又或许，是我烧糊涂了，大脑产生的幻觉。 当我偎在姥姥的怀里，视线透过大门，看到外面的人影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个单手撑伞的女人，身着淡绿色的长裙，黄色油纸伞上绘着点点桃花，桃花盖着伞面，伞面掩着她的脸。而另一只手垂下来，纤细手腕上戴着一只醒目的翠绿玉镯。 她脚步轻而优雅，走过来裙摆微微晃动，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云朵上。 我禁不住弯起眼睛，自喉咙里艰难挤出两个字，“妈妈——” 除了姥姥跟我，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这个浑身散发着恬淡温柔气质的女人，美好就好像一幅水彩画儿，牢牢吸引住每个人的视线，甚至包括见多识广的段先生。 他嘴巴微张，眼中带着惊讶和好奇。 我猜，他一定在想：为什么在这种晴朗的天气里，却有人偏偏要撑着伞…… 第45章 杀死梦魇 我的妈妈是个喜欢穿绿裙子的女人，但是她的名字却叫做朱砂，听上去就像一束跃动的火光，明艳而热情。 跟所有的孩子一样，我始终坚信，妈妈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她头发很长，温顺而光滑，就像丝绸松松扎成马尾垂在身后。眸子是浅茶色的，五官、唇色都极淡，仿佛是用炭笔轻轻在白纸上描绘出来的线条，用手指轻轻搓几下，就会消失掉。 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所以看上去感觉很温和，是个好相处的人。 事实上，她性格坚韧又倔强，跟长相完全不相符。 据说她在怀我的时候，生了一种病，不能照射阳光。所以只要是出门，她都习惯带着伞。 她现在手里拿的那把桃花伞，是爸爸送的，已经用了很多年，但却它始终跟新的一样，从不曾退色破掉。 妈妈走过来，同冯瞎子和段先生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最终停在姥姥跟前。 “我回来了。”她暖暖的注视着我们，声音很轻的说。 我看着她，感觉身上都不那么热了。 姥姥一脸愧疚，“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小鱼儿，你看她……” “这不是您的错，这么两年已经够辛苦您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她弯下腰，单手将我从姥姥怀里抱出来。 她很瘦，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锁骨顶着我的脸，有种隐约的疼痛。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乖乖，想妈妈没有？” “嗯。” 我将鼻尖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磨蹭。 比起普通人来说，她体温有些偏低，所以我身体贴上去感觉很舒服。 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但她始终跟记忆里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我已经明显长大了，赖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可笑。 但是我好想她，她的脸，她的声音，她的怀抱……真想一辈子呆在她怀里，再也不离开。 平常在姥姥面前，我总是努力装出一幅大人的模样，但是这会儿，我只想做个妈妈怀里的小宝宝。 姥姥看着她，悄然红了眼眶，“走，别站在外面了，回屋。饿了吧？妈去给你做饭！” 冯瞎子笑道：“随便做点就好，别太忙了，又不是外人。” 妈妈说：“冯叔身体还好吧？” 冯瞎子连忙道：“好着呢，我这眼睛现在都能看见东西了。” 进屋坐下后，他又介绍段先生给妈妈，“这是从江城来的段先生，祖籍也是咱们青莞的，这次回来，是想替祖上一位先人迁坟，这几天暂时住在你们家。” 妈妈微微点头，目光掠过段先生停在段策身上。 冯瞎子又道：“这位段先生给咱们这里捐了不少钱建学校，但是指定非要建在东边那片坟地上。我怕那里阴气重，到时候伤了孩子又坏了风水，所以拦着不让动工。你这次回来赶的巧，好好歇歇，等会也好过去看看……” “不必了，”妈妈轻声说：“那里是鬼王居，别说是建所学校，就是修建佛塔寺庙，都动不了那里的任何风水。” 冯瞎子松了口气，“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这位段先生祖上曾经与人有过约定，牺牲后代换了十六代荣华富贵，到这孩子这儿，已经第十七代了。” 妈妈听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同段策道：“你到我跟前来。” 段策依言过去，妈妈又让他伸出左手。 看了会儿后，妈妈问他，“你是不是睡不好，做相似的噩梦？” 段策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梦里它们在追赶你，想要吞噬你，对吗？” “是的！” 妈妈把手伸到脖子里，抓住玉牌吊坠一挣，红线的结便自行打开。 那是一块金镶玉做的鱼化龙佩，一面是刻的是红色鲤鱼，一面是条金色威武的盘龙。 它已经跟着妈妈了很多年，小时候我没事，就喜欢把玩它，同时听她讲鲤鱼跃龙门的故事。 河津一名龙门，水险不通，鱼鳖之属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也。 妈妈曾说，等我长大后，会把这块玉牌送给我。 可是现在，她却把它交到了段策手中，“我把这个玉牌借给你，戴上它，你的身体将不会为梦魇所伤害。如果再遇到什么东西追赶你，不要害怕，更不要逃跑。” “那我要怎么做，任由自己被它们吃掉吗？” “当然不，你要设法将它杀死。在你的梦里头，一共存在八十一只梦魇，会幻化成各种形状的怪物、或者你认识的人，它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目的，就是将你的生命吞噬掉。在梦里头，你每成功逃跑一次，它们就会得到你一年的寿命。” 段策握着玉牌，“可它有时很大，比房子还要大，长的也很可怕！” 说到底，他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妈妈说：“想活下去的话，你必须要变得坚强勇敢。在梦里，没有你能够帮你，除了你自己。你每成功杀死一只梦魇，都会得到曾经被它吞噬掉的寿命。” “我知道了，”段策压低声音说，随即他眼神又变得无比警惕，“为什么要帮我，还要把玉牌送给我？” 妈妈亲了亲我的额头说：“因为我们小鱼儿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希望她长大以后，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可以在能力范围，给她最大的帮助。记着，这块玉牌只是借，不是给。等你成年以后，还要把它还给小鱼儿。” 段策扫我一眼，果断道：“好！” 段先生在旁边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插话，“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妈妈淡淡道：“我没必要骗你。” “抱歉，真的这么简单，就能救下我的孩子么？” “简单？”妈妈微笑道：“或许是我刚才没表达清楚，虽然这块鱼化龙佩能保他身体在现实里不受伤害，但是不代表他梦里不会受伤或者死亡。普通的梦里，常人不会有嗅觉和痛感，但是在梦魇的梦里，他不仅要体会对孤立无援的绝望，还要感受与现实一模一样的疼痛。在那样的情况下杀死梦魇，对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来说，都是巨大的生死挑战，更别提他一个小孩子了。” 第46章 心魔而生 段先生失声道：“那岂不是很痛苦？” 妈妈说：“当然，有时候精神折磨比单纯的肉体折磨更让人痛苦，这就是你们先人不劳而获所付出的惨痛代价。 “一年前，曾经有个高人告诉我说，只要在青莞这片坟地上修建学校，就能改变命运，拯救我的儿子，他这些话莫非是在骗我？” “当然是在骗你，梦魇由人心魔而生，原本只能存在于人的梦境里。但是如果它集齐你段家十六代的骸骨，就能达成契约，终结你段姓血脉，并且在你儿子身体上获得重生。它幻化成人，进入你的梦境，编排这番说辞不过是想瞒天过海，骗你迁坟。” “梦境？”段先生吃惊道：“难怪我只跟这人见过一面，后来却始终找不到他。原来我们相遇那次，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梦境里么？可如果是梦的话，那感觉怎么会如此真实？” “这就是梦魇，它会让你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可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小孩子身上？”先生的手指微微颤抖，“就不换我来承受这种折磨吗？” 妈妈说：“因为他体内流着段家的血，也同时享受着从祖辈那里继承来的一切。这是他的命数，谁也无法改变。” 这不禁让我想起自己的经历，我曾经回到旧时的青莞，却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梁俊之和玲珑的结局。 气氛有些沉闷，旁边的冯瞎子突然问：“那段老先生的骸骨怎么办？” 妈妈说：“既然已经迁出来了，就带棺材回江城吧！让人轮流看守墓地，不得懈怠。同时段先生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决不能在你儿子成年前死亡。否则梦魇集齐了十六代亡灵，便会因此复生。而他之前所有做出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一向严厉的段先生竟然红了眼眶，段策却握着那块鱼化龙佩安慰段先生，“放心，我死不了。没听到她刚才说，要我成年后再把这东西交给她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段先生才算得了些许安慰，只是神情依旧沉重。 妈妈看着段策，眼中透出赞赏的光芒。 “抱歉我选择在今天回来，你们待会要另寻住处了。” 她话语虽然客气，却隐约是在赶人，也不想留他们吃晚饭的样子。 冯爷爷听懂了弦外之音，立刻道：“我那里院子大，今晚段先生就去那边将就下吧！朱砂一路奔波，应该也累了，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也好让她早点休息。” 他们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我跟妈妈两个人，她用手在我头上一下、两下的轻轻抚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情。 我望着她，困意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但是我强撑着不敢睡，我害怕一觉醒来再也看不到她。 “乖乖，困了就睡觉吧。” “我睡了，你呢？” “我陪着你。” 我仍然不放心，“妈妈会偷偷的走吗?” 她抱着我，手掌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妈妈不走了，以后都陪着乖乖。” 我这才抓着她的手指头安心睡去，但睡得并不踏实，时而神智清醒就跟醒着一样，时而浑浑噩噩毫无知觉。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老人的脚步声传来，“朱砂，抱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把乖乖放床上吧！” “我不累，”妈妈温柔的说：“我喜欢看她睡着的样子，跟上次见面比，她长大了很多，变漂亮了。还记得我呢，一点都不怯生。” 姥姥说：“母女连心呢，怎么可能会忘？比你小时候淘气多了，不过大多时间还算听话懂事。” 接着她用粗糙大手，轻轻摩挲我的脸，“已经烧了大半天，小脸都红彤彤的，真让人心疼。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一个、两个全都招惹这种东西！老天爷，那我的孩子好好的活着，跟普通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不行吗？” 姥姥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悲伤，让我很想起来抱抱她，但是我的身体却丝毫也动不了！ 妈妈似乎也很难过，“对不起，妈妈。” 姥姥小声抽泣，过了很久才道：“乖乖现在已经被它们看上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朱砂，你想想办法，乖乖现在是我的命根子，我真的不能看到她出一点事。” 妈妈抓着我戴戒指的那根手指，异常坚定道：“放心，我不会让人把她带走的，谁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行！” 热，好热……半夜时，我感觉自己此刻像是被人架在火炉子上烤，从头到脚都吱吱的冒着热气。 妈妈在我耳边不停发出类似诵经一样的吟唱，调子单一，每个尾音拖很长。 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是那声音却像阵阵凉风，带给我莫名的安定，一点点吹去我身体里的燥热。 这种吟诵伴随了我半个晚上，担心妈妈没休息的同时，我又觉得很安心。因为感受到她始终在我身边，从不曾离开。 次日清晨，我身体隐约感觉好了一点，被妈妈叫起来吃早饭。 玉米面饼子才啃了两口，就听有人在外面敲门。 姥姥去开门，冯瞎子一脸犹豫不决的走进来。 姥姥问：“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冯瞎子吞吞吐吐道：“有……事。” 姥姥追问：“什么事啊?” “应该算是好事吧。”冯瞎子小心翼翼看着妈妈的脸色，“我先声明啊，这件事我可没拿人家一毛钱的好处！就是他们提出来了，非要我过来问问……所以才跑的这一趟。” 妈妈放下筷子，言简意赅道：“说吧。” 冯瞎子憋了好半天，才吭哧道：“我是受人之托来说媒的。” 姥姥好奇道：“谁托你来的?” 冯瞎子说：“段先生……还有段老先生。” “段先生？”姥姥惊讶无比道：“他条件确实不错，我们还有些亲戚。不过才见一次面就冒失着提亲，也有点太随便了吧？我女婿是不在了，但是朱砂也没心思找下家啊。” 妈妈听姥姥抱怨完，镇定自若的纠正她道：“段先生不是向我提亲，而是替他儿子向我们小鱼儿提亲。” 第47章 傲慢阿姨 冯瞎子连忙道：“对、对！” 那时候，青莞是有给小孩订娃娃亲的风俗，不过我却从未想过，这种事有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冯瞎子看着妈妈说：“那小孩长的挺精神，同我们小鱼儿也能玩得来。而且人也聪明，家里条件……你们也都知道，除了梦魇那事儿，别的都不错。最重要的是，段先生目前还在世，他们家气运正旺，如果跟小鱼儿结亲，对两方家庭来说，或许都算是一件好事。” 妈妈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表示她知道了。 冯瞎子道：“你们好好想想，商量商量，同意的话给我个准信儿。” 等他走后，妈妈同我道：“乖乖，屋里闷，去院子里玩吧。” 这么明显的借口，亏她说的出来。 我只好走出去，然后趁她们不注意再退回来，趴在门口偷听。 姥姥言语中颇为抗拒，“我不同意，当年你姥姥被送出去，彻底断了同段家的关系，我们怎么能再跟他们家缠在一起？再说了，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定哪门子娃娃亲！” 妈妈沉默了很久，才说：“冯叔说的没错，如果应下了，对小鱼儿也是件好事。” “什么好事？” “跟那些人比起来，他至少还活生生的，不是么？” 姥姥惆怅道：“可段策这孩子以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呢。” 妈妈语气艰定道：“如果这桩亲事以能成，他就一定能活下来，小鱼儿借助段家的气运，说不定也能躲过这一劫。我已经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明明有家却回不得。有亲人，也没办法陪在身边。这罪，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孩子受了。” 姥姥忍不住想哭，又怕声音惊动我，哽咽道：“这些年，苦了你……是我没本事，没办法保住你。” 妈妈摇头，“您别再为我难过，我现在很好，真的，在外面的时候，每逢想到您跟小鱼儿，都会很快乐……” 然而她的安慰一点作用都没有，姥姥反而哭的更伤心了。 我悄悄摸摸手上的戒指，心里头乱糟糟的。这戒指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戴上它，就开始发烧呢？妈妈和姥姥又为什么不带我去看医生，而是选择结什么娃娃亲？ 段策虽然不错，但是对我来说，长大后跟他结婚生活一辈子，那实在太遥远了！ 空气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漫天乌云聚集，似乎在酝酿一场久违的暴风雨。 在院子里茫然的转了会儿，豆大的雨滴终于从头上落了下来，我连忙躲到屋檐下。 雨越下越大，我伸出手去，去接瓦片上流下来的小瀑布。 一个孩子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跑进来，他的身上已经被淋湿了，气乎乎的瞪着我。 到我跟前后，他大声说：“我不会跟你定亲的！” 我无所谓的‘哦’了一声。 他很生气道：“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已经知道了啊。”我兴趣缺缺道：“随便，反正我也不关心这种事。” “对自己将来嫁给谁，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我还是个小孩呢，想那种事做什么。” 他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我，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笨蛋！” 说完他走到屋里，把自己的意思又跟妈妈表达了一遍。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由别人决定呢？我将来一定要娶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一脸郑重，语气认真的可怕，听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小屁孩。 妈妈安静的听完后，突然问他，“小鱼儿漂亮吗？” 段策回头看了看我，从齿逢里挤出几个字，“还行吧。” 太生硬了，一点都不真诚！ “小鱼儿可爱吗？” “可……爱。” “那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嫁给你呢？” “呃……” 妈妈突然换了种严肃的口吻，“听着小子：第一是你父亲代你向我们主动提亲的，那是因为我们小鱼儿聪明又好运，他想让你跟着沾沾光。第二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要做的是说服你的父亲，而不是冒冒失失跑到别人家里大呼小叫。” 对于她的训斥，段策却好像松了口气，“这么说，您并没有同意这件事。” 妈妈却道：“我可没这么说。” 段策纠结，“那您刚才那番话……” 妈妈说：“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同意，那是你小子的福气。而且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的。万一你喜欢上我们小鱼儿，她却不喜欢你，怎么办？这种事是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的。” 我好像说过，她内里跟外表呈现出来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个极度护短的女人眼里，她的女儿——也就是我……是这世界上最乖、最听话、最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傲慢的大少爷遇到了同样傲慢的怪阿姨，于是段策败下阵来，不吱声了。 妈妈却微笑道：“我本来是不同意，可是看在你这么真诚，亲自冒雨前来恳求我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段策傻眼，“啊？” 妈妈手指点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说：“初八，就是三天后，是个好日子，所以你回去后，可以告诉你爸爸着手准备聘礼和酒席了。” 段策急道：“可是……” 对上妈妈的眼睛后，他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气急败坏的掉头跑掉。 等他人消失后，妈妈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看着我走过来，也在走廊边上坐下，问：“乖乖，你知道妈妈为什么要给你们结娃娃亲吗？” 我摇头，“但是我知道，妈妈一定是为我好。” 她揽住我，脸贴着我的头，“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 我认真思考了下，说：“挺多的。” 她惊讶，“譬如说呢？” “我看到了死后的二舅姥爷，还有年轻时候的他，以及他喜欢的玲珑姐姐、冯爷爷身上的女人七巧！还有，我新结识了一个好朋友！” “哦，他是什么人？” “他叫阿离，不过……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妈妈眸光微暗，“跟我们不一样？” 第48章 黑暗阳光 “嗯，”我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情，“阿离住的地方，叫幽冥界。” 妈妈显得很平静，声音很轻的问：“能不能告诉妈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平常又在一起玩什么？” 我想了想，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很多、很多年前的晚上，镇西边那座桥上……” 这件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于是我把梁俊之和玲珑和的事又同她说了一遍。 然后道：“我跟梁俊之、还有玲珑姐姐三个人去了那片树林，我在桥上玩，就看到一个人跑过来，扑通一声跳进河里。后来，阿离就带着两个奇怪的大人追了过来。我们就这样见面了，但是他那个时候还不认识我。后来二舅姥爷出殡的时候，他又出现了，这次反了回来，他认识我，我却把他忘记了……不过后来我们很快就熟啦。他给了我一盒香，只要点上它，阿离就会出现跟我玩儿。” 妈妈问：“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立刻道：“很好，比段策可好太多啦！我最喜欢跟他玩儿了。” “如果让你跟他生活一辈子呢？” “啊？那么久啊。” “是啊，”妈妈摸着我的头说：“你跟他在一起，就再也办法接触阳光，不能跟别的小朋友玩耍。但无论你要去哪里，都得随身携带着一把伞。当你的小伙伴们都慢慢长大、变老的时候，你却还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模样，周围的人看你就像在看妖怪……所以你不能跟亲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能在每个熟悉的地方停留太久，总要不断前往一个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即便这样，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她目光忧伤的望着我，重遍问了一遍，“小鱼儿，你愿意吗？” 阿离虽然是很好很好的，但是要我变成这样，我还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我摇摇头，很难过，“妈妈就是这样生活的吗？” 妈妈说：“是啊，所以小鱼儿不要怪妈妈不能照顾你。” 我连忙道：“我不怪你，你为什么不能一直住在固定的地方呢？” “因为阳光无处不在，你必须要很小心，才能避免不被它照射到，一旦不小心接触到到它们……” “会怎样？” 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倾洒向大地。 妈妈站起来，径直走到了阳光下，这次，她没有撑伞。 在我的视线里，她双腿开始慢慢变得透明，继而消失，然后是双腿，指尖…… “妈妈回来，快回来！”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胡乱抓起伞往外跑。 过门槛的时候，脚被绊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妈妈已经彻底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我放声大哭起来。 姥姥吓的从里间跑出来，我告诉她妈妈不见了，就那么活生的消失在我眼前。 姥姥慌张的安慰我，说只要太阳下山，妈妈就会回来。 我坐在门口，抱着妈妈的伞，一动不动的等待天黑。 姥姥拿来碘酒，替我小心清理膝盖上的伤口。 过了很久，姥姥端了一碗饭过来。 “我不饿。” “乖乖，你妈要是知道了，她会心疼的。” 于是我捧起小碗，拼命把米往嘴里扒，眼泪滚落到碗里，饭也变得又苦又涩。 这天，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好像被拉到无限长，我坐的全身都麻了，太阳余辉才开始慢慢散去。 妈妈果然慢慢出现在上午消失的地方，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神情也很虚弱，看上去就像患了重病一样。 我扑过去搂住她，再次开始号啕大哭。 她问我，“乖乖，你想变成这样吗？” 我大力摇头，“我不要变这样！” 姥姥扶着她进屋坐下，妈妈同我说：“那个阿离听你所说的，好像确实很不错，但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妈妈也不会忍心看到这样的乖乖，你懂了吗？” 我强忍住眼泪，“妈妈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爸爸吗？他也是幽冥界的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呢？”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妈妈用下巴抵着我的头说：“从小鱼儿出生那天起，你的亲人就只有姥姥和妈妈。” 我问：“他死了吗？” “是的。” “幽冥界的人也会死吗？” “当然，不过他们称之为轮回。” 妈妈给我擦干眼泪，然后轻轻吻了吻我的脸。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是冯爷爷带着段先生过来了，说是要商量聘礼和酒席的事，姥姥看着妈妈跟我，出去告诉他们现在不方便，于是便跟他们离开了。 妈妈问：“乖乖，能不能把把召唤阿离的香，给我一支？” 我答应了，跑卧室取了一支香出来。 妈妈把它点上，插进香炉里。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便在烟雾里呈现出来，他五官柔和，气质如画，看起来沉稳又平静，跟我的那些小伙伴截然不同。 他用狭长的眼睛看着我，目光柔软如水，“小鱼儿，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没事吧？” 我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捂住哭肿的眼，“昨天发了点烧，不过今天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微笑，嘴角附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拉着妈妈的，介绍给他认识，“阿离，这是我妈妈。” 阿离冲她很客气的点头，“您好。” 妈妈问：“知道我今天把你叫来做什么吗？” 阿离摇头。 妈妈说：“我已经同意了小鱼儿和段策的亲事，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八。你回去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 出人意料的是，阿离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 妈妈微微皱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离慢吞吞道：“之前我已经提醒过小鱼儿不要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但好像没起什么效果。她既然已经接受了那枚戒指，就代表接受了这段姻缘。我不在乎旁人给她定什么亲，因为她将来嫁的人，只能是我。” 他语气始终柔和，态度也温顺有礼，但是隐隐透着种绵里藏针的犀利和桀骜。 这让妈妈很不高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阿离很轻的笑了笑，淡淡道：“因为我是未来幽冥界的鬼王啊，谁敢和我争呢？” 第49章 安魂后代 说完他看了我一眼，起先眼神有点冷和陌生，不过瞬间又变得无比温暖。 妈妈面色微变，“我才不管你是谁，小鱼儿是我的孩子，我要力所能及的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阿离看向妈妈，语气始终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你能保护她多久？十年？十个月？还是……十天？你这样的体质，最适合居住的地方就是幽冥界，但你却固执的跟人类混住在一起。除了伤害自己，你什么都得不到。” 妈妈眼睛微微眯起，这是她生气的前兆，“你从来不曾做过人，又怎么会懂得人类的想法？我们在这里出生、长大，为什么非要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去完全陌生的世界生活？” “毫无关系？你就是这么定位自己和丈夫的么？” “不然呢，你该不会以为，人类会那么轻易爱上一个异类吧？虽然将来要继承鬼王的位置，但你终归还是个小孩子。你不了解人类，更不了解女人，我怎么可能放心把自己的宝贝交到这样一个手上？” 阿离有些愣怔，很缓慢的眨了下长睫毛，“我会对她很好，不让任何人给她委屈。” “你所谓的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妈妈扫了我一眼，“乖乖，你愿意跟着他去幽冥界么？” “阿离，”我呢喃着叫出他的名字，“我不要跟你走，我想跟妈妈和姥姥永远在一起。” 他看着我，眼睛微微弯起，看似笑眯眯的神情，却让人感到莫名发寒。 “有些事，真的不想那么早告诉你，”他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跟我说：“但是我认为，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我没来由的感到紧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什么事？” 阿离一脸惋惜道：“你姥姥大限将至，活不过三个月了。你妈妈就算勉强抗到现在，但是她应该也撑不到那个时候。她们即便再爱你，也终将要离你而去，到时候你孤伶伶的在世上，还有谁能陪伴你、照顾你呢？” 不，我一定是我的耳朵听错了。 抑或者说，阿离是在跟我开玩笑！ 可如果这是假的，那妈妈的表情，为什么那么愤怒和伤心呢？ 妈妈垂着双手，气的肩膀微微发抖，“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我很抱歉，但这是她早晚都是要接受的，不是么？”阿离平静的继续说：“段家的那个孩子命犯桃花，他一生会有无数形形色色的女人，即便这样，您也放心把小鱼儿交给他吗？” 妈妈咬牙道：“那也好过跟你们这些人生活在一起！” 阿离淡淡道：“如果能活的快乐，在哪里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我们也是人，只不过比你们多了一些特殊能力罢了。” 妈妈冷冷道：“没有区别？你根本没尝试过、也不会懂得那种被动的痛苦！幽冥界为了繁衍后代，选择在人类当中挑选合适的新娘，然后强行植入鬼胎。而被挑中的人，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即便随着鬼夫去了幽冥界，也永远没办法真正融入其中，最可悲的是，她们甚至没有一点退路，无法再回人间。而如果拒绝前往那里，就只能像我一样，不人不鬼的在世间流浪游走，然后在某一天里，悄无声息的魂飞魄散……我吃过的苦，绝不可能再让自己的孩子去尝试！”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靠近抱住她，希望这份温情能给她些许安慰。 阿离眼神有些茫然，“可我依然没办法理解，你为什么不肯往前幽冥界，只是因为担心会被人排斥么？” 妈妈讽刺的笑了笑，“我未来的鬼王大人，你果然还是年纪太小了，有许多事都没有听说过。而且幽冥界为你挑选新娘，都不查问对方身份家世的吗？” 阿离很真诚道：“譬如说呢？” “你好像不知道火莲朱砂的事情，还是说，她的传闻已经被幽冥界封杀了？” “火莲朱砂？”阿离黑眸微暗，“七年前，她从幽冥界闯了出来，莫非就是你？” “没错，”妈妈勾起嘴角，“我就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从那里逃出来的人类，因为我跟他们不一样，也是你们幽冥界无可奈何的对象……” “你是安魂师！” “没错，我的父亲是安魂师，所以我继承了安魂师的血统和能力。作为安魂师和幽冥界结合的后代，小鱼儿可不是任由你们随意摆弄的育子傀儡！” 真的是我变笨了吗？怎么好像理不清我、妈妈还有幽冥界三者的关系，再加上这会儿，又蹦出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安魂师出来，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沉默了会儿，阿离道：“安魂师又怎样，我决不会同意毁婚。” 妈妈说：“怕毁婚伤及你们幽冥界的颜面？” 阿离却道：“那一点也不重要。” 妈妈蹙眉，“那什么才重要？” 阿离慢悠悠道：“我看的顺眼、心里喜欢才重要。” 妈妈意外的噎了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喜不喜欢！” 阿离好像听不懂她的嘲讽，而是用亮晶晶的黑眼睛扫我一眼，然后瞬间转移开来。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毁婚，”他顿了顿，神色平静道：“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栋婚约。” 第50章 职业安魂 阿离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强势，而妈妈也是毫不相让。 “我可以把小鱼儿嫁给这世界上任何一人具，但是你们幽冥界的全部除外。” “我们在这里争吵毫无意义，现实给我们最终的结果。” 阿离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看了看那枚戒指。 “对不起，小鱼儿。之前你曾说过喜欢目前这样的生活，我也考虑过要他们另改人选，所以提醒你近期不要接受陌生人的东西。结果……你还是收下了。既然这是上天的指示，那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我真的很喜欢阿离这个小伙伴，但是他刚才那一番话，实在吓到我了。 我紧张的舔了舔嘴唇，“你刚才说姥姥和妈妈的话，是真的吗？” 他看着我，目光柔软而温暖，“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不有得已要对面的东西。没关系，以后你还有我，无论多少年，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在一起度过。” “不！”我用力摇头，“我只想要妈妈和姥姥！阿离，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帮我留下她们，对不对？” “姥姥已经跟人约定好的，她自己要要离开，所以谁也没有办法。但是朱砂……你妈妈，决定权在她自己，如果她答应前往幽冥界，那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说完后，他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包东西给我，“这是望川边生长的五味果，接下来几天，你可能还会反复发高烧，如果感到没办法忍受，就拿出来吃一颗。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见我不肯接，他也不生气，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悄然离去。 房间只剩下我和妈妈，我咬了咬嘴唇，问：“阿离是骗我的，对吗？” 妈妈没有否认，而是目光忧伤道：“乖乖，对不起。” 我的心蓦然沉了下去，瞬间从头冷到了脚底。 “你走吧，现在就走，去幽冥界，再也不要回来了！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姥姥的。还有表舅、许舅舅、冯爷爷他们也会帮忙的……” “小鱼儿，不要这样对我。” “那你要我怎样啊！”我眼泪迸发出来，忍不住冲她大吼起来，“继续留在这里，你会死的，到时候，我就再没有妈妈了……你知道上午在我眼前消失的时候，我有多难过吗？如果看到你不在了，我也会伤心死的……” 妈妈搂住我，用一种近乎肯求的语气说：“你跟姥姥是我在这世界上仅有的牵挂，我不想活太久，只想跟你们在一起……乖乖，别赶妈妈走，行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刚才冒出来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那一瞬间我有心里很恨，却不知道该恨谁，又在恨什么。 姥姥回来的时候，我跟妈妈沉默着一语不发。 她察觉到了异样，紧张的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妈妈转移话题说：“段家那边怎么说？” 姥姥叹气，“能说什么呀，都听咱们的。无论是礼仪还是排场都照青莞这这边最好的来，可我心里怎么总不踏实呢。” 望着她老人家慈祥的脸，再联想到阿离的预言，我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又断断续续的发高烧，睡不着也叫不醒，迷迷糊糊的好像活在梦里。 妈妈拿了阿离送过来的五味果，拿勺子挖了送到我嘴里。 那是一种奇特的水果，时而酸、时而甜、时而微辣……虽然称不上好吃，但是非常有趣，无形中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吃过后，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次日，段家准备了六个大礼盒让人抬过来。 换了平常，我肯定按捺不住跑去掀开看了，但是这会儿，我一点也不好奇。 看到姥姥和妈妈就想哭，可看不到她们，也是同样担心害怕。 中午时，冯瞎子拎着一大包糖果过来看我。 他说：“这是上次爷爷答应你的谢礼，这会儿算是兑现了，以后可别说我说话不算话啊。” 见我沉默着不吱声，他便摇头，“这孩子平常都活蹦乱跳的，摊上这事儿……真让人心疼。” 妈妈冷静道：“段家那孩子怎么样了？” 冯爷爷说：“两父子已经认真沟通过了，想必知道了其中的利害，现在也不闹了，闷在我家里玩呢。” 两人又讨论了下喜宴上的相关事宜，说已经让许舅舅和周暮生帮着安置好了大灶和场地，亲戚也都通知过了。 等冯瞎子走了，妈妈安慰我，“等熬过明晚就好了。” 我说：“段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跟他定亲。” 妈妈说：“这件事跟喜欢没有关系，你们两个也是相互利用而已。段家利用你来提升他们家的气运，而我们，则利用这桩婚事打消幽冥界的念头。” 提到幽冥界，我就想起另一个人来。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想知道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说：“爸爸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提他？” 妈妈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道：“忘了。” 我说：“你怎么可以把他给忘了？” 妈妈说：“我为什么不可以把他忘了？我们也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大家本身就不是很熟。” 不熟……原来我的爸爸妈妈是这种关系，真让人失望。 我说：“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结婚？” 妈妈叹气道：“幽冥界里虽然也有男女之分，但是他们女人体质阴寒，根本无法生育。所以幽冥界会在人类当中挑选合适的女孩子，强迫她们嫁过去。在断水涯边，有一个姻缘婆婆负责挑人选，并告诉他们女孩子会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就像你跟阿离在那座桥上初次见面一样……从那时起，你已经被盯上了。” “这样啊，那安魂师又是什么？” “那是一种古老又神圣的职业，存在的职责就是安抚亡灵和鬼魂，并让它们得到解脱。人死之后，本应该去往幽冥界，再被分派带往九泉九狱，但总有一些人，心存执念强留人间，以至于连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都忘记了，最终丧失理智为祸人类。安魂师要做的，就是解决它们。” 第51章 红莲业火 我疑惑道：“可抓鬼这种事，不是幽冥界的人负责吗？” 妈妈说：“现在的确大多是由他们负责，因为在这世界上，拥有安魂师能力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你姥爷是青莞有名的安魂师，曾与仙渡的安家齐名，都是非常厉害的术士。所以那些年，周边都很太平。只是到了我这一代，完全无心做这事，所以只掌握了一些皮毛技能，他老人家非常失望，耗尽毕生心血制成了十只玩偶，希望后人能借助它们将安魂师的技能传承下去。” 我指着姥姥的大箱子道：“就在那里，我见过它们！还同诛邪偶说过话呢。” 妈妈便将装玩偶的枣木盒子取出来，将它们一一介绍给我，“这九只玩偶，分别为守墓偶、百目偶、追风偶、葬魂偶、挽灵偶、诛邪偶、替身偶、哭丧偶和画皮偶，它们名字不同，擅长的技能也不相同。守墓偶通常用来打造结界，将它埋入坟墓的正南方，可安稳替主人守墓，尸骨及财物绝对不会丢失。百目偶视觉极其敏锐，无论黑夜白天都可以窥探万物，可以看很远。追风偶速度奇快，一日可行万里，在交通不便的地方最适合用它来传递消息。” 见我听的很认真，她便接着往下说：“葬魂偶会唱歌，不过它的歌是唱给死人听的安魂曲，可以让骚动暴走的亡灵恢复往日平静。挽灵偶它灵力最强的偶，将它放在骸骨上，可以召回死者的亡灵。” 我指着第六个盖着红布的玩偶说：“这个诛邪偶呢？” 妈妈说：“它是战力和灵力最强的玩偶，关键可以与主人并肩作战。替身偶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它会代替你受伤。而哭丧偶则拥有令人悲伤的力量，可替代亲人替孤单亡者送行。最后一样是画皮偶，它手里拿着这支笔，可绘制世间万物，并令其成真乱人耳目，但时效只有保持五分钟。这些玩偶跟人类一样拥有生命，而且非常忠心。所以安魂师在做事的同时，还要担负起保护它们的重任。” 我指着空掉的格子问：“最后一只呢，它去哪儿了？” “死了。” 我睁大眼睛，“死了？” 妈妈神情复杂的将它们一一抚过，用失落的语气道：“在我离开幽冥界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只玩偶，它的名字叫业火偶。为了让我逃离，它将自己点燃了，大火在望川边烧了三天三夜，彻底阻绝了幽冥界的追击，于是我成为这些年来唯一从那里逃出来的人类。” “那时我在哪儿？” “呆在妈妈肚子里，你那时还是个没生出的胎宝宝呢。” “爸爸呢？他那时人在哪儿？现在又在哪儿？” 听我提到爸爸，妈妈的脸便瞬间冷下来，她把盒子迅速盖好，放回原处，然后又从段家送来的礼盒里取出一套朱红色的褂裙出来。 那是用五颜六色丝线成的，下面以祥云打底，腰身两侧绣着芙蓉和鸳鸯，她看着那套衣服，有些失神。 “乖乖现在还难受吗？” “这会儿好多了。” 妈妈提议说：“要不要试试衣服，看合不合适？” 我其实一点也想穿，但却不忍让她失望。只好老实走过去，将衣服套在身上。 不大不小刚刚好，就像量身订做的一样，只是这种喜庆的颜色和款式，穿在小孩子身上，实在有些诡异。 我茫然来到镜前，看着陌生的自己。 妈妈将我抱起来，惆怅的感慨，“如果小鱼儿能永远这样，留在妈妈身边，那该多好啊。” 这也是我的愿望呢，只要能让她一直陪着我，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这会儿又开始发烧了，我将头枕在她肩膀上，一动也不想动。 姥姥叹着气走进来，妈妈问她，“我那个时候，烧了几天？” “八天，”姥姥忧心冲冲道：“可你那时候已经成年了，小鱼儿这才多大，再这么烧下去，我怕就算过了明天，她身体最终还是变的跟你一样……” “陈婶、朱砂！快点出来帮忙！”突然有人在大门口喊叫，听上去像是许舅舅的声音。 姥姥脸色一变，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冯瞎子家着火了，一大群人被困在院子里，出不来了！冯瞎子指名要你们过去！” “阿弥陀佛！”姥姥急忙小跑出去，到院子里后，才道：“朱砂，你也快点来！” 妈妈迟疑了下，将我放到床上，然后去外面取了几个小碗，各接了半碗水，将手指咬破，滴了点血进去，然后分别将它们放到屋子里的四个角落。 临行前她再三叮嘱我，“呆在屋子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有什么人叫你，都不要出去。” 我点头，勉强打起精神对她挥手，“我没事，你快去吧。” 冯瞎子家周围虽然堆着许多干柴，但是这两天才下过雨，它们怎么还会着火呢？真是奇怪！ 段家那些人应该都在里面吧，希望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逃出来！ 喉咙又干又疼，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才想躺下，却听见外面窗外砰砰几声，好像玻璃在被什么东西敲打。 反复响了好几次后，我才用嘶哑的声音问：“是谁？” 对方说：“是我。” 那是个很陌生的声音，我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过。 “你是谁呀？” “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趴在窗户上，透过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空空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倒是窗台上，此刻正蹲着一只黑色的鸟儿。 我看着它，它也用小黑绿豆眼看我。 对视了半天，我终于想起来，这正是前几天对我恩将仇报的那只喜鹊！ 如果不是它给我这枚奇怪的戒指，我就不会发烧，妈妈和姥姥便不会担心，而我也不用跟段策结什么娃娃，所以这些天的不愉快经历，全都拜这只坏鸟所赐！ 我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大力拍了一下玻璃，吼它，“走开，不许你再来我们家！” 第52章 姻缘使者 那只鸟拍打着翅膀落到地上，竟然化身成为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人。 他五官生的非常美，眉目之间还透着几分妖娆和阴柔，一眼看去，竟然有超越性别雌雄莫辩的魅惑。 被我喝斥了，他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哎哟，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强压住身体不适带来的烦躁，“你是谁？” 他说：“我叫左思，是幽冥界的欢喜使者。咱们之前见过的，你不记得了么？” “你来我们家做什么？” “听你身体，所以过来看看。” 我愤怒道：“才不要你假腥腥的关心呢，如果要不是你给我那枚戒指，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子！” 还有一点让我很生气，他明明是个大男人啊！居然伪装成母鸟，利用别人的好心趁机做坏事，简直太可恶了！ 提到这件事，他却显得有些无奈，“这是幽冥界高层和孟婆婆决定的，而我只是一个跑腿做事的，你可能不能把账记到我头上。” “你能把戒指给我摘掉吗？” “哈哈，”他干笑两声，正色道：“那我可不敢！不过我倒是可看看你身体转换到哪个阶段了，然后帮你快点从目前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可这房子布了结界，我进不去，不如，你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不理会他，准备动手拉窗帘，“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哎，”左思着急道：“说实话吧，我是受人之托前来的，就这么走，回去怕没办法跟那位交代。” 我问：“谁让来的？” 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我，“这……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我想了想，狐疑道：“你是说阿离么？” “阿离？”他重复了一遍方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摸摸鼻梁子，“眼下，三界内，恐怕也只有你敢这么叫他了。没错，是那位大人让我来帮你的。” 我头昏昏沉沉的，一点也不想跟他继续闲聊，便直接拒绝，“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绝对不会上你第二次当。而且别说是你，就是阿离自己来，我也不会再相信他了。” 这些幽冥界的人，居心险恶，恐怕都抱着把我这里带走的坏念头。 我不要阿离，也不要段策，我只要跟家人像以往一样生活，这些人，为什么非要来打破这种宁静详和呢？我真的不明白！ 左思急道：“这件事，是鬼王大春决定的，你可不能怪他！” 我咬了下嘴唇，狠心说：“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他玩了。” “哎呀，跟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没法沟通，罢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圆圆的大珠子，放到窗台上，“听你声音，想必正难受的很。这是我自阴仇涧提取的寒冰丸，能加速人体转。吃了它，你就能好起来的。” 我大声说：“我好的很，才不吃你们的东西呢！” 左思叹气，耐心解释道：“你必须得吃，要知道，很多人都因为扛不过这一关，而不得不提前去往幽冥界。如果你还想在人间停留的话，就要把它吃掉。” “吃了它，我就可以一直呆在家里了么？” “当然不是，你可是未来的……，”左思噎了下，似乎想到什么，没能将话说完整。 看到我一直盯着他，他便眼神游离道：“你要长到十八岁成年时，幽冥界会用最隆重的仪式将你迎娶过去圆房。” 我掰手指头算了算，说：“我现在才七岁，离成年还早呢，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为什么不等我长大了再来？” “那可不行！”左思义正词严道：“你们人类最近几十年，风气开放的很，再加上小孩子普遍成熟，万一跟人早恋了又或者做什么更过份的事来，那可怎么办？要知道你将来嫁的那位可不是普通人……绿帽子这种事，绝不可以出现！唉呀，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个来了！反正，你如果不想那么早去幽冥界生活的话，必须赶在明天中等前把药吃了！” 说完，他抬起宽大的袖子转了个圈，再次变身成了方才那只黑喜鹊，冲我点点头，然后展翅飞向远方。 确定他已经消失了后，我才小心翼翼推开窗户，伸手将那枚寒冰丸收进来。 那东西就像充了气的小皮球，握在手里软软的，非常凉，但又不至于让人感到不冻手。 我躺到床上，将它放在脸上滚来滚去。 很快，妈妈就回来了。 一进门，她便警惕道：“乖乖，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 我点点头，将左思的来意和过程说了一遍，末了问：“妈妈，冯爷爷和段叔叔他们没事儿吧？” 妈妈很平静道：“没事。” 我让她看手里的寒冰丸，说：“这个东西，拿着很舒服，我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妈妈看着窗外不语，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留意到，她脸异样苍白，甚至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我担心的爬起来，“妈妈你没事儿吧？” 她摇头，安慰我，“没事儿，刚才精神有点紧张，休息就好了。” 她现在这样子，再联想到阿离说过的话，真的很让人担心。 没多久，姥姥也回来了，抱怨说不知道是谁家孩子搞的恶作剧，把定婚用的东西全烧了，一点都没剩下。 那颗寒冰丸效果并未持续太久，高烧很快再次袭来。 这回它比前几次更猛烈，我躺在床上，喉咙干的就像被刀子割开划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人就像脱水的鱼，湿毛巾擦在皮肤上，几乎瞬间水份就被蒸发掉了。 妈妈显得魂不守舍，姥姥则急的团团转，不得已又请来了许舅舅。 量了体温后，许舅舅惊的目瞪口呆，用手指撑开我的眼皮道：“已经四十七度了，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承受的体温啊……小鱼儿，小鱼儿，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能听见，但是却动不了，好像手脚都被绳子束缚了一样。 许舅舅手忙脚乱道：“先打一针，再吃点药吧！” 我平常很怕打针的，但是这次，直到针头拔出来，我都没有一点痛感。 把药吃下去后，冯瞎子也过来了。 他站在床前，自责道：“这事儿都怪我，好好的跟孩子提什么亲事。本以为对方家境不错，能借着这桩喜事给小鱼儿去去秽气，没想到对方好像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昨晚那场火，只伤物不伤人，很明显是警告我们来着。” 第53章 再见阳光 “现在就别说这些了，”姥姥着急道：“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这孩子！” 冯瞎子道：“事关小鱼儿的一生幸福，朱砂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对待这种事，她比我有经验。” 沉默了很久后，妈妈终于出声，“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订婚用的东西都毁了，这俩孩子的婚也得定……” “姑姑！”门外响起段先生的声音。 姥姥连忙道：“在家呢，门没锁，进来吧！” 很快，段先生拉着段策也到了屋里，关心了几句我的病情后，满怀愧疚：“实在不好意思，眼下恐怕没办法给孩子们定婚了。” 姥姥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病重，现在医院里抢救，说想要再见孙子一面……我这就得带段策赶回江城。”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任谁也没办法出言挽留，姥姥拎出准备好的一大袋土特产，“把这些带上，回去给她尝尝，说不定一吃老家里的东西，这病就好了。” 段先生道：“谢谢，让姑姑费心了。小鱼儿这病我看耽误不得，赶快到大医院去看看，钱的事不用担心，都包在我身上。段策，去跟小鱼儿道个别。” 我睁开眼，隐约的看到床前一个小身影，想跟他说再见，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吧，”他顿了顿，又道：“我打梦魇，你打鬼，咱们两个谁不许输。不然的话，以后我叫你一辈子丑丫头！” 我勉强用嘴角挤出一点弧度，无声道：“好。” 见许舅舅也在，段先生便跟他握手道歉，说：“这些天，我们家老祖宗给您添麻烦了，还有您那位学生，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再回来，我再给您喝酒赔罪。” 许舅舅道：“不用客气，我也算借此机会拓展了下自己的世界观，棺材带走了，确定他人也会跟着走吧？” 段先生道：“放心，已经跟他老人家商量好了，一起走。” 许舅舅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慢走啊，我这边看着孩子，就不送了。” 段策离开后，我心里却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定什么娃娃亲了。只是，妈妈她肯定很失望吧！ “唉，”冯瞎子叹气道：“天意如此，不能强求。朱砂，你还是想开点吧，毕竟小鱼儿目前还小，或许将来出现什么变数也说不准。眼下最重要的是，咱们该怎么帮她这一关给挺过去……” 妈妈靠在床头边，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冰凉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 “乖乖，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不，我拼命摇头，跟妈妈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错。 如果不是我贸然接受了左思的那枚戒指，也就不会给她们添这么多麻烦。 她将我扶起来，把杯子送到我嘴边，“乖乖，喝点水。” 我很渴，但是嘴巴却完全没办法张开。与此同时，灼热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整个身体好像都被烧着了一样。 “乖乖，你睁开眼，别吓妈妈……看着我，看着我好吗？” “乖乖！” “毛巾，快点，手心，脚底，腋下、耳后都要擦！” 渐渐的，眼前的东西看不清了，周围的声音也无法听到，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 那里好黑，好安静……真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然后永远不再醒来。 “小鱼儿，小鱼儿！”一个声音熟悉的声音将我在黑暗中唤醒了。 我睁开眼，却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阿离……” “是我，小鱼儿，别睡。” 我掐着手心，吃力的说：“我恨你。” 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恨他。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用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烦心事。 我是快快乐乐的小鱼儿，有一个健康又慈祥的姥姥，妈妈在另一个城市里工作挣钱……可是现在，全都毁了。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我甩开，他又握。 这次他力气很大，我使出浑身的劲儿也办法挣脱。 我索性将他胳膊挣过来，狠狠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儿很快在口腔扩散开。 然后我就清醒了，挫败的大声哭起来。 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你还咬我吧，别哭了。” “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很庆幸是你。” “符离，你这个浑球，大坏蛋！” “嗯。”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哭的大声，以至于每一下抽搐胸口都伴随着剧烈疼痛。 他一边帮我顺背，一边问：“小鱼儿，等下他们就要喂你吃寒冰丸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我想再晒会儿太阳。” 吃了寒冰丸后，我就会变的跟妈妈一样……走到哪里都只能带着伞，再也没办法像平常一样自由玩耍了吧，这可真让人难过！ “好，我这就告诉你妈妈。”过了会儿，他在我耳边说：“先闭上眼睛，听我数三声。一……二……三！”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正门口的摇椅上，而我的眼前的天空，则正挂着一轮耀眼无比的太阳。 迟疑了下，我伸出手，小心翼翼触摸那些明媚、欢快的光线。 它们就像很多束五颜六色的丝线，无数粒尘埃在阳光下快乐的跳跃飞舞着！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发现，它的光芒竟是如此独一无二的漂亮！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肆意的去跑、去跳……我就很伤心。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把这种伤心表现出来。 因为那样，会有人比我更难过。 我露出笑脸，把手张开挡在脸上，故作调皮道：“这太阳好热，我开始有点讨厌它了！” 姥姥倒了杯水，将那颗寒冰丸放在我手心里，示意我吃下去。 撕掉外面的皮，它就像一颗透明发亮的大水珠，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却能救回我的命，也能终结我童年的快乐。 在许多双热切目光的注视下，我将它放到了嘴里。 它几乎入口及化，进入喉咙的时候，我就好像吞下去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第54章 白衣魖鬼 当医生的许舅舅曾告诉我，说人体细胞在不停的新陈代谢，每三个月替换一次，旧的细胞死去，新的细胞重生。 而将全身的细胞都替换一遍，需要七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每过七年，我们从生理上来说，就是一个全新的身体，也就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七年一重生，七年一轮回。 你还是你，你也不再是你。 于是在这年农历七月，将近七岁的我，也迎来了生命中翻天覆地的改变。 青莞夏天很少连阴雨，但是自从妈妈回来后，天几乎就很少放晴过，我认为，这是老天的仁慈。 因为对于一个再也无法站在阳光下的人来说，不见到它们，也许就不会那么执着的去怀念了。 此刻外面正刮着狂风，暴雨磅礴，每个雨滴都像豆子那么大，用尽所有的力气狠狠砸在地面上，积水里马上泛起一片漩涡。 除了大雨哗哗的声响外，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我穿着白裙子，光腿坐在走廊下的实蒲草垫子上，把脚伸到外面，用心体会与大自然的亲近。 不用回头，就猜得出，妈妈和姥姥此刻一定在屋子里，用那种自责又悲悯的眼神注视着我。 吃过那只喜鹊左思给的寒冰丸之后，高烧已经彻底退下去了，也许是休息的多，感觉比生病前还要精神很多。 只是往后不能再照射阳光而已，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如此安慰自己。 至于十八岁以后，要不要去幽冥界生活，那对我来而已，还很遥远。 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姥姥和妈妈，他们真的会抛弃我离开这里吗？ 一件薄外套搭在我身上，是妈妈。 她蹲下来，“乖乖，冷不冷？” 我摇头，她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嘴唇也丝毫不见血色，比起刚回来那会儿，显得虚弱很多。 雨声很大，我一点也不担心会被屋里的人听到。 “妈妈，姥姥……她为什么要走？” 在我的认知里，她身体是非常健康的，满头黑发、甚至牙齿都很完整，白白净净的没有任何松动，跟二舅姥爷临终时相比，她状态要年轻的多。 妈妈有些愣怔，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姥爷在下面……已经等她很多年了，我们不能那么自私。让她一直为我们操劳，你说是不是？” 我垂下眼帘，失落道：“可我不想让她走。” 妈妈微笑，“她会前往九泉，跟你姥爷团聚。只是换了个地方，改用另一种方式关心爱护我们小鱼儿而已。” “那你呢？”我定晴望着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也去幽冥界生活，而不是魂飞魄散。” 她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用很着重的语气说：“听我说小鱼儿，无论到了何地何地，都不要让自己委屈。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幽冥界或许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那并不适合我们人类。” “能不能说详细一些，我听不太懂。” “在幽冥界里，我们这样由人类转化而来的被称为异雀，即离开巢穴的鸟。而他们那里的人，则尊为望者。幽冥界等级森严，异雀位于社会底层，存在的最大用途就是替望者繁衍，就像古代达官贵人的私人禁脔，没有任何言论和人身自由可言。你在这里，可以跟那个阿离坐在一起玩耍、说话，但是换在幽冥界的话，是绝对被禁止的。他坐着，你只能站着。吃东西的时候，你只能看着，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不平等的规矩。” 我咬牙切齿道：“这也太可恶了！” “这还只是对寻常的望者，那个符离……他说自己是未来的鬼王，那是处在幽冥界顶层的尊者，你们相处的模式只会更加可怕。”妈妈眼神瞬间变得幽暗，“还有更可怕的……因为异雀是人类转化过去的，再加上所受的待遇不好，所以常常会思念亲人。而幽冥界规定，异雀是不能回去探望的，因为不想让人类知道她们的存在，从而影响幽冥界在人类心中的威信和敬畏。” 我说：“我不想要去那里！” 只听妈妈描述的这些已经很可怕了！如果亲身经历的话，我估计会哭死的！ 妈妈搂了搂我，安慰道：“放心，妈妈不会让你去那里的。” 雨已经下了三天，池塘和路边的水沟都在往外漫，外面积水已经到了脚踝，老天爷却依旧没有放晴的意思。 我感到极度无聊，便把那本《清平异妖志》拿出来看。 这本书很厚，到现在我才看了五分之一不到。 初七缩着身子，懒洋洋的趴在我腿边睡觉。 妈妈经过的时候，问我在看什么，我便把封面展示给她看。 她诧异，“哪来的？” 我说：“冯爷爷送的。” 她拿起来，翻了几页，很认真道：“这是本好书，你可以多看几遍，但是以后尽量别在人前拿出来。” “难道还会有人抢么？” “不排除这个可能。” “啊，那我一定收好了。” 妈妈准备离开时，看到了初七，眼睛微微眯起，“这只猫……” 初七立刻弹了起来，“请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认得，所以保证不会抢的！而且我跟小主人签立了契约，这辈子都不会背叛她的！” 妈妈点头，“那就最好。” 等她离开后，我忍不住问初七，“你为什么那么怕她？” 初七松了口气，“废话，她可是安魂师啊。” 我说：“可安魂师不是只安抚亡灵么，你是妖怪怕什么？” 初七嘟囔，“自古鬼妖都不分家的啊，妖怪、鬼怪，本就是近亲可以互相转化，更何况，我化妖之前还是男人丧妻痛心而死的亡灵……万一她心情不好，把我安抚了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啊，我随手翻开手里的书，看到的果然如它所说。 “魖鬼，长得黑漆漆在厕所出现的鬼怪，它有一丈多高，长着很大的眼睛，穿着白色的衣服，容貌奇丑无比。虽然魖鬼长的恶模恶样，但它居然很羞愧听到人类对它样子的嘲讽。所以如果遇见了魖鬼，千万不要惊慌，更不要讽刺它的样子，等它自己离去，否则……” 还没读完，看到外面一个小孩打着伞跑了进来，是许因因。 她很着急道：“小鱼儿，姑姑在家吗？我爸爸在厕所里出不来啦！” 第55章 姥姥离开 我立刻将书放到一边，“怎么会出不来呢？” 许因因急的快哭了，“他说以后都要住在里面，正准备往里面搬东西呢，妈妈拦都拦不住，说他是中了邪。可冯爷爷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所以只好让我过来找姑姑。” 冯舅舅以后要住在厕所？这可真是中了邪，不过这症状好像在哪里见过…… 咦，不是《清平异妖志》里说的魖鬼吗！ 眼看妈妈已经跟许因因离开，我也连忙撑起雨伞跟上。 许舅舅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锅碗瓢盆都散落在地上，舅妈叉腰站在大门口，一幅气到五官扭曲的模样。 看到妈妈，她情绪才稍稍好转些，“朱砂，真不好意思麻烦你。” 妈妈直接了当道：“人在哪儿？” 舅妈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厕所里头呢！” 妈妈犹豫，“那我方便进去吗？” “方便！”舅妈按着太阳穴道：“正在里面布置家当呢！” 厕所里，许舅舅正冒着大雨兴致勃勃的在墙壁上订木板，目光扫到妈妈进来，立刻噤声，缩着脖子站到边上，心虚的不敢看人。 地上推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已经被雨水浸透了，这都是他的宝贝，换在平时，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好在许舅舅条件不错，露天厕所也里铺了方砖，收拾的非常整洁，如果换了普通人家，这画面简直无法想象。 雨依旧下的很大，妈妈冷着脸问他：“你在什么？” 许舅舅喋嚅道：“搬……家。” 他声音和态度都很怯弱，跟平常强势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同。 妈妈说：“给我出来。” 许舅舅迟疑了下，乖乖跟出来。 妈妈见许因因在旁边吓的腿一直抖，便叫舅妈带她进屋，关上门，然后让我去厨房拿两根筷子出来。 她接过筷子，平着夹住许舅舅的四根手指，抓在两端用力一按，许舅舅便结结巴巴叫起来，“疼、疼、疼！” 然而妈妈却丝毫不肯松手，做这种事的时候，她就像一座雕像，目光冷洌不带任何感情。 不多时，许舅舅手指便涨成了紫红色。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黑影慢慢从他后背上抽离出来。因为穿着白衣服，所以就显得愈发黑，简直人就跟煤堆里滚出来的一样。倒是那双毛葺葺、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无辜的光芒，看起来一点都不凶。 它出来后，许舅舅倒是瞬间清醒了，他竟对眼前的情况一点不好奇，而是嗷嗷叫着跑去厕所，将那些淋湿的书全都抱到走廊下。 妈妈看着黑魖鬼，严肃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不……知道。”魖鬼耷拉着脑袋，一脸懵懂的摇头。 妈妈说：“走吧，离开这个地方，不准再回来了。” 它沉默片刻，然后乘着风雨悠然而去。 “那家伙呢？”许舅舅怒气冲冲的跑过来道：“毁了我那么多书，还让我丢这大的人，我跟它没完！” 妈妈平静道：“已经走了，你应该没机会再见它。” 许舅舅泄气道：“朱砂，你怎么让它走了？” 妈妈说：“魖鬼是智商很低的妖怪，除非被激怒，否则从不主动伤人，肯定是你出言不驯在先。” 许舅舅用手拨着头发抱怨，“当时我正上厕所，感觉墙头双眼睛偷窥，所以就骂了几句……换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生气的吧，谁知道它居然真的不是人啊！真是晦气，最近我怎么老是遇到这些东西！” 天色越来越晚了，远处又飘浮过来一大片黑色的云，雨也愈发的大了。 妈妈安慰他说，“你不用生气，魖鬼是传说中的厕神，遇到它，也不全然是坏事。” 许舅舅嘴角抽搐，眉毛直跳，“厕、神？” “在厕所里找找吧，或许它还给你留了什么惊喜。” “不是惊吓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惊喜，厕所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尽管嘴上这么说，许舅舅脚步还是往厕所走去。 “我去！”很快，从里面传来他的大叫声，“还真有！！” 然后，他拎了一个布袋窜出来，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展示给我们看，“野人参！鹿茸！还有这么大一朵灵芝……我的妈呀，这么多好东西，哈哈哈哈。” 不过很快，他笑声嘎然而止，“这些东西……真的可以用吗？该不会有问题吧？” 妈妈说：“可以放心用。” 于是许舅舅彻底沉浸到了喜悦中，“唉呀，那太好了！要知道，这里面很多都是花钱都买不来的东西！朱砂，进屋喝杯茶！” “不用了，”妈妈撑起伞说：“小鱼儿，我们该走了。” 我看一眼那个袋子，依依不舍道：“哎，好！” 许舅舅开心道：“那我就不送啦，改天一定请你们吃饭！” 走出大门时，我小心翼翼将木门带上。 妈妈脚步顿住，盯着许舅舅院子上方看了会儿，才带我离开。 “妈妈，最近青莞好像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我说：“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没被我遇上，总感觉……最近妖怪好像越来越多了。” 妈妈说：“没错，你说的是对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妖风四起，残月无光……恐怕要变天了。” “什么意思？妈妈能说清楚一点吗？” “在很久以前，因为我们有巫师、安魂师、茅山道士等职业的存在，所以妖怪、人类和鬼基本处于平衡状态，就算是大荒和灾旱年，人们也能生存下来。可现在，这些怀有异能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这种平衡就被打破。跟它们两者比起来，人类能力要弱的多。所以我们的生存，可能即将面临无法想象的严酷考验。” 妖怪有多强大可怕，我可是亲眼见识过！那只敛尸兽的眼睛，比我的脑袋都要大！ 我着急的问妈妈：“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妈妈摸着我的头说：“乖乖还是个小孩子，这些应该会由大人来处理，不用你操心。” 等回到家的时候，我连着喊了几声姥姥，都没有人出来开门。 这让我心蓦然感到紧张，扔了雨伞跑进去，发现姥姥此刻正躺在床上，嘴角带笑面容安详。 我慌了神，“姥姥……” 妈妈手放在我肩膀上，轻声说：“小鱼儿，跪下来磕头，我们一起送姥姥走。” 第56章 幽人公敌 以前每次姥姥过生日，我都会说祝姥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天真的我以为，她真的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一百岁。 我不相信，她会离开的这么突然！ 机械的磕过头后，我去摸她的手，发现跟平常一样，还是温热的！ “姥姥肯定病了，我去叫许舅舅过来看看！她的手还是热的，肯定还有呼吸，不信你试试！” 见妈妈不动，我便自己伸出手去试探，然后手指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没有……呼吸，真的已经没有呼吸！ 我的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看着妈妈硬咽道：“咱们出去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小会儿时间，她就走了呢？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跟她说呢，她昨天还在给我做衣服……我新衣服呢？” 衣服已经做好了，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子上，针脚又细又密，每一针似乎都在诉说她对我的关心和爱护。 我抱着它们，爬到床上，趴在姥姥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姥姥常说，人在家在，有人才有家。 现在她不在了，这个家也不复存在了。 那些阳光下穿针引线的美好画面、在厨房烟雾里忙碌的身影、握着我的手识字读书的时光，一去不回头，想要再回顾体验它们，恐怕只能在梦里头了…… 而我曾经承诺过她的事事：长大了给她买一大堆好吃的、将来开飞机带着她去天上飞翔、给她盖座漂亮的新房子、我们一起去环游世界……一件都没有实现。 我泪眼朦胧的问妈妈，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个乖小孩，所以她才厌烦我，不要我了。 因为她以前总是说，乖乖你怎么这么淘气，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再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啦…… 如果我现在开始听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回来？ 妈妈摸着我的头，沉默不语，她看上去也很难过。 外面的雨下的似乎更大了，砰砰的敲打着玻璃窗，我觉得胸口好像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漏着风。 等我哭哑了声音，眼泪流干的时候，妈妈冲了两碗麦片粥，还夹了一碟腌好的小黄瓜，当作晚餐。 跟姥姥相反，她不怎么会做饭，每次进厨房，都能搞的天翻地覆手忙乱。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然而妈妈却很强硬的让我多少吃点。 中途偏偏还停了电，所以只能把柜子里的旧马灯拿出来点。 柴油味儿重烟又大，灯光也不怎么明亮，这让我有种置身梦中的错觉。 “姥姥的事，不通知表舅他们吗？” “已经太晚了，还下着雨，等明天吧。” “姥姥会跟姥爷埋在一起吗？” “是的，这是她的遗愿。” 我放下筷子，去看了看姥姥，她依旧安静的躺着，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坐了会儿，我拿着雨伞走出去。 妈妈立刻问：“你去哪儿？” 我说：“到院子里透透气。” 她递了件外套给我，“穿上它，别着凉了。” 我老实照做，姥姥走之后，我才发现，有人在旁边提醒你吃饭、加衣是件多么幸福奢侈的事。 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很深，我穿着雨鞋，撑着伞，慢慢顺着台阶往下走。 柿子树下的秋千已经被淋湿了，我无视上面的雨水，直接坐到上面，闭着眼睛，幻想姥姥笑眯眯的在旁边推我的情形。 我坐着不动，秋千居然慢悠悠的荡了起来，就好像有人在推一样。 “姥姥！”我蓦然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旁边，目光柔软的看着我。 不是她，而是阿离，他没有打伞，然而那些雨却好像长了眼睛，自动避开他的身体。 他的发型变了，好像被人修剪过，短短的，无比温顺的贴着额头和脸颊，白瓷般细腻干净的皮肤，再加上奇怪的古式黑袍子，让他看起来就像个五官精致的洋娃娃。 然而就在那双人畜无害的眸子下面，却隐隐藏匿着抹不为人知的偏执和任性。 在这个时候，除了姥姥，我不想看到任何人。 所以板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他说：“看看你。” 我说：“可我不想看到你。” 沉默了会儿，他轻声道：“那我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妈妈如果继续呆在这里的话，真的也会死吗？” 他很肯定的回答：“是的。” “除了回幽冥界生活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能救她？” “没有。” 我更难过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去了幽冥界，是不是会被人欺负的很惨？” 他说：“在幽冥界的规定里，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但是跟人类比起来，我们有太多的优势，所以很多幽人不把异雀放在眼里。恃强凌弱哪里都有，跟三界和平比起来，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所以即便是我父王，管理属下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小鱼儿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包括我自己。” 符离语气始终很平静，却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讨厌他了。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妈妈……她不愿意去幽冥界，但我也不希望她死，阿离，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依朱砂的能力，在幽冥界完全可以自保。只是这些年她执意留在人间不肯前去，身体损耗很严重……就算去了，恐怕也要花很多时间来调理。” 我急切道：“没关系，我只要她好好活着就行！” 他定晴看着我，“小鱼儿，你相信我么？” 我疑惑的望着他，最终咬牙点头，“相信！” “自从七年前，朱砂强行闯出幽冥界后，她在那里几乎成了幽人的公敌。我在阴仇涧，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神秘洞穴，可以把朱砂带过去封印静养，然后在身体复原的时候把她唤醒……这样，她就可以选择以后是留下，还是重返人间。不过依她目前的状况，这个时间可能需要很久。” 我从秋千上跳下来，“那是多久？” 阿离沉吟片刻，说：“至少十年，这些年里，她会跟死了一样，听不到声音，也没有任何知觉。” “十年？”我迟疑了，“阿离，你给我时间考虑，好吗？” 第57章 区区异雀 阿离说：“你可以考虑，但是时间不多，决定了的话就来找我吧。天气凉了，回屋里去吧。” 我摇头，说：“我还想再坐会儿。” 我坐在这里，幻想姥姥还在的样子，如果换作平时，她肯定会出来命令我回去，再淘气的话就要打电话告诉妈妈我不听话…… 以前我总是盼望着自己长大，可现在，我希望自己能回到半个月前，让时光永远停留在那里。 这么一想，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小鱼儿，你别哭了。” “可我难受。” 伞小心倾斜了，雨水和眼泪交织着糊在脸上，我随手将他袖子拿过来擦脸。 他尴尬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由着我折腾。 “乖乖，回来睡觉。”走廊下突然传来妈妈的声音。 “去吧。”阿离冲我温和的说。 我揉揉鼻子，“再见，你也回去吧。” 走过去后，妈妈神情漠然的把门反锁上，就好像没看到阿离一样。 换了干衣服后，她让我躺到床上，给我盖上毯子。 “妈妈，今晚我能跟姥姥睡吗？我怕她一个人冷。” “不用怕，我会守着她的。” 于是我听着窗外的雨声，在妈妈的轻轻拍打中进入梦乡。 次日，雨终于停了，不过天空还是布满乌云。 等我醒来的时候，表舅、舅妈、许舅舅还有冯瞎子他们都来了，大家都没哭，但是气氛却很悲伤。 棺材是很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一直拿东西盖着闲置在后院。 表舅将它抬了过来，冯爷爷给它刷上黑漆，用毛笔沾着金粉在棺头写上福字。 留了上头一点让我去添，我手抖的厉害，努力想把那一点画圆写的好看，但还是失败了，它被我描的跟拳头一样大，整个字都变的很丑。 大家都说：“唉呀，到底是小鱼儿跟姥姥亲，看把这福添的多大！” 舅妈抱过来一大匹白布，撕了拼成孝衣给在场的人穿上，许舅舅买了水果和烤鸭烧鸡当祭品，整整齐齐的摆在案子上。 我跪坐在草垫子上，看着大家忙个不停，手上也不闲着，便把把纸钱往火盆里丢，希望姥姥到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不缺钱花。 院子里拼了搭建了临时的灶，大师傅蒸了包子、炖了肉汤，中午大家都在这里吃饭。 我不想吃，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就在起身去拿纸钱时，突然看到棺材上方一团白雾似的光，在我脸前晃了几晃，飘飘悠悠的飞了出去。 许舅舅拿了肉包子过来，我却全然不理，而是毫不迟疑的跟上了那团白光。 它很快出了院子，直接朝院子西边那棵大槐树去，我连忙跑过去，发现树后面竟然站着一个人。 他五六十岁年纪，身材生的高大，五官严厉还有一个鹰钩鼻，是小孩子普遍会害怕的长相。 我并不认识他，所以有点害怕。 我顿住脚步问他，“你是谁啊？” 他冲我招招手，“我是你姥爷，过来，到我跟前来。” “我姥爷可多了，你是哪个姥爷？” “我是你最亲的那个。” 妈妈说过，姥爷是个很厉害的安魂师，关于他的事，我只听说过，从未想过竟然还有亲眼看到的一天。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得把头昂的很高，才能看清他的脸。 对视了很久后，他才把我抱了起来。 看他轻松自如的样子，我总算明白妈妈那么大力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虽然对方没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得出，他并不擅长跟小孩子亲近。 他语气生硬道：“叫声姥爷。” 我别过脸，有些赌气，“不要！” 他瞪起眼睛，“为什么？” 我鼻子酸酸的说：“你把姥姥抢走了，把她还给我，我就叫你。” 他不屑一顾道：“别不知好歹了，我跟你姥姥实际约定的是两年前。要不是为了你，她早跟我走了，哪用每天起早赶晚的侍候你这小屁孩！” 我大声说：“姥姥喜欢照顾我！” 他冷嗤道：“可那又怎样？白白给你使唤了这么久，难道不应该尽早享清福么？而且你多大了？也是时候自立，学着照顾了。” ……我觉得，这个姥爷，一定不是亲生的。 “姥姥呢？” “昨天就被我接走啦。” “那你还来做什么？” “代她来看看你。” 我憋着眼泪说：“她怎么不来看我呀。” 姥爷说：“就你这样子，让她看到，不得哭晕过去啊。” 我问：“那我以后是不是看不到她了？” 姥爷说：“也不一定，这种事得靠缘份。” “她在那边会过的好吗？” “当然了，有我在呢，你们就别操心了。” “你没骗我吧？” “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说的也是……跟他这么一聊天，我好像不那么难过了。 他把我放下来，然后竖着手指威胁说：“我走后，你可不许再为姥姥哭了。” 我冲他挥挥手，“姥爷再见。” 他乐了，“这趟算没白跑，终于听着你叫一声了。” “你要照顾好姥姥啊，她上年纪了，你可别给她吃太多甜的和硬东西……” “好了好了，知道啦！” 他背过身，冲我挥手，然后越走越远，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我揉揉眼睛，正准备回到院子里去，冷不丁听到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叫道：“站住！” 我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正用满是敌意的目光瞪着我。 她长的很漂亮，长发梳成双髻，身上穿着白绸做的衣服，脚上踩着一双雪白的绣鞋。 虽然是站在满是积水的草地上，但整个人却都干净的不可思议。 “你叫我么？”我有些疑惑。 “把你右手抬起来让我看看。”她用命令的语气说。 我不喜欢她傲气凌人的样子，便没打算再理她。 然后她却从后腰抽出一根长鞭，冲我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我躲避不及，下意识抬胳膊去挡。 她人虽然小力道却大的可怕，鞭子触着皮肤的瞬间，我手臂上的皮肉瞬间朝两边翻开。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怒道：“你神经病啊，干嘛打人？” 她很得意，将鞭子收回绕在腕上，语气轻蔑道：“区区异雀而已，别说本小姐打你一鞭，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58章 弱者代价 嚣张跋扈的小孩我曾见过，但是无怨无仇开口就要打死对方的，这还是第一次。 血很快从伤口处顺着手指流下来，我咬牙站在原地，开始考虑该如何反击。 对方手里拿着长鞭，我不敢空手上前自找苦吃，最起码得找个砖头或者树枝什么的…… 然而我脚步刚一挪动，又是一鞭子抽过来，这女孩子阴毒又可怕，专门打我露在外面的皮肤。 我咬牙，也顾不得察看自己身上的伤，而是揪住机会抓住鞭梢。 她柳眉倒竖，威胁道：“我命令你放手！” 命令？开什么玩笑！ 见我不肯松手，她便冷笑，“找死！” 接着也不知道触到了机关，整条鞭子都炸裂开来，周身仿佛布满条条钢刺，我下意识松开，却已经晚了，手心已然布满密密的针孔！ 她蛮横道：“把右手伸出来，让我看看你那枚戒指！” “想看么？我却偏不给你看！”我忍痛将拳头握起来藏到身后。 她气极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好，我就让你看看浴风家大小姐的厉害！” 语罢又是狠狠的一鞭子，我连忙闭上眼睛，却没有迎来意想中的疼痛。 一个微哑的女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是妈妈！她抓住了那条打算落在我身上的鞭子！ 女孩子用力挣了几下，鞭子却纹丝不动，她面子挂不住，气道：“你又是谁？想多管闲事么？” 她妈看看我手臂上的伤口，目光瞬间冷了几分。 女孩叫嚣道：“识相的话快点松手，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的话，我让你们一起死！” 看她表情一变，我便立刻提醒道：“妈妈，小心鞭子上有针！” 然而不等我话音落下，那条鞭子已经从对方手里挣脱了出来。 妈妈握着鞭子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女孩气的跺脚，冲我伸手道：“快点还我鞭子！” “别急，会还你的。”妈妈问我：“乖乖，她刚才一共打你几鞭？” 我立刻说：“四鞭！第五鞭没打着。” 妈妈说：“那我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让她尝尝自己给别人的疼痛。” 见妈妈扬起手要动真格的，这位刚才还要杀人的大小姐突然厉声尖叫，“你敢！我可是浴风家族的大小姐！” 妈妈眯起眼睛，“可是幽冥界，十大家族之首，浴风神秀的后人？” 她骄傲道：“没错！我就是浴风神秀的亲孙女浴风姬柔！怎么样，你该害怕了吧？” 妈妈冷笑，“换作旁人，我只打你四鞭，可你既然是浴风家的后人，就是八鞭也不为过！” “你——你好大的胆子！” “胆大的是你们，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嚣张跋扈，如今到了我们地盘上，还不知道收敛，你以为人间是什么地方，由你们任意驱使、呼来喝去的奴隶场吗？” 浴风姬柔脸上这才现出惧意，她想要逃，妈妈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大地上砰然弹出一个白色光圈，将她紧紧笼罩住，任由对方怎么用力击打，光圈始终巍然不动，如同铁牢锁得她动弹不得。 妈妈走过去，毫不留情的举起鞭子，结结实实给了她八鞭！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落魄无助时也跟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她头发散乱，抱着头狼狈不堪的尖叫着。 没生过病的人，哪怕遇上个头疼脑热，都觉得无比煎熬，譬如我。 而没吃过苦头的人，即便只是挨了几鞭，她也感觉无比羞耻疼痛，好像别人拿刀捅了她一样，譬如眼前这位这位浴风姬柔。 她此刻瞪着我们，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妈妈即毫不在意，而是把鞭子扔给她，冷声道：“滚回幽冥界去，以后敢再动我们小鱼儿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你。” 浴风姬柔抓起鞭子，深深望我们一眼，然后咬着下唇离去。 她走后，妈妈神情才陡然温柔，“乖乖，疼么？” 我点头，冲她伸出胳膊撒娇，“疼。” 妈妈却没有安慰我，而是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这份疼，这是身为弱者付出的代价。以后想要保护自己，你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妈妈——” “走吧，回家。” 妈妈拉着我回到家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表舅怒道：“告诉我，这是谁干的？连小孩子都打，这也太不要脸了！” 妈妈说：“打她的也是个孩子。” “啊？小鱼儿平常不挺厉害的吗，这回怎么就傻着让他打？谁家的小孩这么恶毒，告诉我，我去找他家里人！” “不用了，我已经加倍打回去了。” 表舅噎了下，才不吱声了。 许舅舅回家取来碘酒和酒膏，帮我清理伤口，然后将患处用纱布包上。 这件事跟姥姥出殡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所以很快过去。 姥姥下葬后，所有人都散去，家里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儿。 不过现实容不得我继续伤感，因为阿离当时的预言，现在已经应验了一半，接下来……该轮到妈妈了。 换药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询问她，“妈妈，你真的不打算去幽冥界吗？” 妈妈说：“经历了今天的事后，我以为你应该明白，那里不属于我们，也不是我们能呆的地方。” “可你要死了，我怎么办呢？” “你会长大的，即便我不在了，你也会照顾好自己的，是不是？” 她看着我，眼中有肯定也有期盼。 我低头呢喃，“可我只想你活着。” 只有活着，人才有希望。 等到我长大的那天，也变的足够强大时，就可以重新跟她在一起生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妈妈将纱布揭开，拿出一瓶黑色药膏给我涂上。 很凉，有点入骨的寒意，跟中午许舅舅跟我涂药后的温和感完全不同。 我不禁问：“许舅舅给的那瓶药呢？” 妈妈说：“这是祖传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自从那天起，我开始变得频繁嗜睡，有时晚上睡了一整夜，白天还能继续接着睡。 这种症状，会在妈妈给我换药后，表现的更为明显。 而伤口，却始终没有任何好转愈合的迹象…… 第59章 继承王位 青莞的连绵阴雨还在继续，院子里长出了片片绿色青苔，屋子里到处都潮乎乎的，空气里仿佛能攥出水份来，木门下方甚至长出木耳和小蘑菇！ 在这种情况下，换谁都会无比渴望天晴，期待阳光灿烂的日子来临，我也不例外。 好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种日子也变得不是那么难熬。 “乖乖，换药了。”妈妈拿着瓶子走了进来。 屋里光线有点暗，她的脸白的仿佛一张纸，看的人很心疼。 我很痛恨自己现在的状况，非但帮不了她任何忙，还要让她耗费精力来照顾我。 当她揭开纱布时，我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它们就像几条张开的嘴巴，露着鲜红的皮肉，冲我诡异的笑。 我狐疑道：“药好像没什么效果。” “那是很特殊的鞭子，所以伤口要好的慢一些。”妈妈抿了下嘴唇，飞快的把那些黑色药膏涂在伤口上，“不过不用担心，相信我，它很快就会好的。” 我点点头，“嗯。” 她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无条件相信她的话。 换完了药，我又开始困了。 妈妈深切的望着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她终归没有开口，而是轻轻揽住了我的肩膀。 她的身上，好凉啊……比刚回来的时候，温度明显低了很多。 是因为在滞留人间太久的缘故么？看来，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我闭上眼睛，装作进入梦乡的样子。 她把我放在床上，将碳炉边烤干的的毯子拿过来给我盖好。 最后她伏身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关门离开，拿起放在门口的那把桃花伞走了出去。 我坐起来，透过玻璃窗，依依不舍的目送她消瘦身影离开。 确定她走出院子后，我才去翻抽屉，把阿离给我的那把香抽一根出来。 准备点燃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桌上的镜子，然后被里面映出来的影子吓了一大跳！ 里面的女孩子，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脸色是灰白色的，嘴唇上呈现出条条裂纹，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从坟场里爬出来的女鬼！ 我难以置信的摸摸脸，才敢确定里面的人是自己。 姥姥去世才几天而已，我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惊讶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我还要赶在妈妈回来之前，决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把香插在烛台上，点燃。 在我的潜意识里，阿离这次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出现……事实却是，那根香分明才着了一点点。 他看着我，一脸错愕，“小鱼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勉强冲他微笑，“没事，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都难得见到你。” 他愧疚道：“对不起，最近外面有点乱，我没顾上来看你。小鱼儿，你是生病了么？把手给我。” 我伸出右手，然而在伸到一半时却突然想起来上面的伤，便改换了另一只手。 就那么瞬间而已，他却眼尖看到了，“右手怎么了？” “没事！”伤口实在太丑了，我一点也不想给外人看到，尤其是阿离。 他这次却异常坚持，强行将我手从后面拉了出来，然后将袖子掀开，看到胳膊上露出来的一点印子后，怔了下，“鞭伤，这不是人类所能造成的……是幽冥界的人？” 说到这里，他眼睛陡然亮起来，就像两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看的我有点莫名畏惧。 阿离自语道：“幽冥界使用鞭子的人不多，这形状，是浴风姬柔的入云鞭？” 我难以置信道：“你可真厉害，看了一眼，就能猜出打我的那个人是谁！” 对于我的夸奖，他却一点也不骄傲和自豪，而是抿着嘴角，薄唇几乎绷成一条直线。 “阿离？”我试探着叫他。 阿离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嗯？” “你认识那个浴风姬柔吗？” “认识。” “这样啊，那我跟她比起来，哪个跟你关系好一点？”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瞟我一眼，“不会有人比我们两个关系更好了。” “那就好！”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女孩好厉害啊，鞭子挥起来，我都不敢过去！” “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说完他很平静的看着我，“现在还疼么？” “不疼了。”我摇摇头，转入正题，“我今天找你，是为了妈妈的事。” 阿离正色道：“朱砂同意去幽冥界了？” “不，”我失落道：“但是，我想让她去，至少，把身体养好再说。” “所以你想用强迫的方式吗？” “可以么？” 迟疑了片刻，阿离说：“也不是不可以。” 我连忙道：“那有什么办法，赶快说说！” 阿离说：“我在偶然之中得到一种药，无论是谁吃下去，都会陷入昏迷当中。如果你把它悄悄混进朱砂的食物里，让她吃下去……我就能有办法把她带回幽冥界。” “那药安全么？吃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不会，这点你放心。” “你把她带回去后，然后要怎么办？” “亲手将她封印在阴仇涧的洞穴里。” 我依旧不放心，“你确定期间不会有人趁机伤害她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而是轻声说：“最近我一直在忙，那是因为……我已经继承父王的位置了。如今整个幽冥界都在我的管辖范围，就算有人无意间发现她，也不敢对外声张。” 我开心道：“真的啊，恭喜你！” 他脸上却毫无喜色，从袖子里将一个小盒子递过来，黑眸沉沉的望着我道：“赶快好起来吧，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尴尬道：“是不是很丑？” 之前段策叫我丑丫头，我还不乐意，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他摇摇头，接下去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真的呀，”我傻笑，伸出手保证道：“那我一定要很快好起来才行！” 阿离走后，我把他给的盒子藏在了床底下。 就在我刚爬回床上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冯瞎子，我连忙躺好闭起眼睛。 很快，他们走进屋子里。 两人来到房间，看了看我。 冯瞎子语重心长道：“朱砂，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么？” 第60章 英俊少年 妈妈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眼下，也只有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冯瞎子叹了口气，“我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小鱼儿的七岁生日了吧？我这辈子没儿没女的，就跟这孩子亲近，可你……当真舍得把她交给我么？” 什么，妈妈把我交给冯瞎子？ 这个消息，就好像是往我心湖里扔进了一枚重磅炸弹。 那一刻，我丁点睡意全无，而是竖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倾听着两人的交谈，哪怕是再细微的声响动静，都不愿意放过。 妈妈声音听上去很无奈，她说：“舍不得又如何，我终归是要走的，这孩子体质特殊，在所有人当中，您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也只能拜托您以后多操心了。” 冯瞎子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曾经救过我命，小鱼儿又给了我一双眼睛，就算你不开这口，我也绝不忍心她在外面流浪的。以后只要瞎子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她饿着！” 妈妈说：“这孩子个性顽劣，本性却不坏。虽然看起来机灵，但实际上却一根筋，固执的很，希望您以后多多教导她……无论如何，都别让她再走我的老路。” 冯瞎子说：“放心吧！” “等我走后，你就带他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如果可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好！” 我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看到妈妈正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想必是哭了。 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很少流眼泪，这个时候哭，应该是真的难过到了极点。 姥姥去世后，我只顾着自己伤心，却没想过，她才是这世界最可怜的女人。 前脚送走母亲，后脚抛下女儿……可怜的妈妈！ 冯瞎子冷不丁看过来，“哟，小鱼儿醒啦？” “嗯，”我揉揉眼，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 妈妈立刻调整了情绪，恢复成往日镇定自若的模样，把桌子上的袋子放到我跟前，“乖乖，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是条白色蓬蓬公主裙，细纱一层层的交叠着，后背上系着细细的带子，非常漂亮，却不是我平日里常穿的款式。 因为太繁琐，穿脱都不方便，更别替爬树上坡了。 我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妈妈过来扶住我，“喜欢吗？” 我点头，“喜欢。” 妈妈试探道：“要不要试试？” 我本来想说等身体好了再试，但是对上她期盼的目光后，却不忍开口拒绝。 冯瞎子到外面客厅去了，我在妈妈的帮助下，把睡衣脱掉，换上新裙子。 她上下打量我，拿起梳子帮我轻轻整理头发。 我问：“好看不好看？” 她点头，“好看，乖乖如果长大的话……一定会更加漂亮的。” 我笑了笑，却发现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打起架来。 这回是真的困，有些撑不住了。 如果再睡着，不知道下次醒来会是什么时候，阿离给我的那颗药……还是提前用了吧。 想到这里，我便同她说：“妈妈，我渴了。” 妈妈不疑由它，“好，我这就去给你倒。” 趁她出房间的时候，我把那颗蜡丸偷偷攥到手里。 开水端了过来，我又道：“嘴巴里很苦，能不能给我放点糖？” 她立刻答应，“好。” 等她出去，我将蜡丸捏破，里面是一颗没有任何味道的白色药丸，把它丢进水里，几乎是瞬间就融化了。 很快，妈妈拿着糖罐过来，正要用勺子往里加，我却改变了主意，“还是妈妈喝吧。” “嗯？”她挑眉，“你这会儿不渴了么？” 我指着她的嘴巴夸张道：“你快喝吧，你看，都干的快起皮啦！” 她无奈的笑，将着杯子一饮而尽。 我看着她喝下去，眼泪刷的就溢了出来。 她连忙道：“怎么了，乖乖？” 我哽咽道：“妈妈，对不起！” 她用手拍着我的背说，语气很温柔道：“没关系。” “我瞒着你做了一件很坏的事……” “没关系。” “我在刚才那杯水里加了东西。” “没关系。” 我羞愧的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是阿离给我的，他说你吃下去，就会陷入昏迷，他会把你偷偷带回幽冥界休养……等到你身体恢复了，再帮你解除封印。” 让我惊讶的是，就算知道了真相，她也依旧不生气，还是那三个无限容的字，“没关系……” 我揉着眼睛说：“你不怪我么？” 她摇头，“不乖。” “我不想你死，答应我，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事、什么人，都要想方设法的活下去。等到我长大了，就去找你。我一定会让自己变的很强大，让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你……等着我，好吗？” 几滴冰凉的液体滑下来，落到我了的脸上。 她脸贴着我的额头，轻轻摩擦，好一会儿，才说：“好——” 我突然有种梦想实现的解脱感，闭着眼睛歪倒在她怀里。 她伏在我耳边，用梦呓似的声音低语道：“对不起，乖乖，妈妈也瞒了你一件事……这些天我帮你擦的那瓶药，目的并不是帮你治疗伤口，而是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妈妈等你，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妈妈都愿意等下去。乖乖，记得来找我……”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一朵花慢慢绽放，然后又迅速凋零。 我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安静的梦。 梦里，我死在了妈妈的怀里，然后被她亲手放进了一口小棺材里。 然后表舅、许舅舅、大头兵、许因因他们全都来了……每个人都显得无比难过。 这让我感到意外，也有那么一点点高兴。 原来，这世界上除了姥姥和妈妈，还有这么多人在乎我。 当我下葬的时候，居然也看到阿离。 隔的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直觉告诉我，他整个人都变了。 我心中的阿离，应该是经常微笑着，黝黑眼睛弯弯的漂亮男孩……而不是这样忧郁、阴冷的清俊少年！ 第61章 好好活着 最后，所有的人都走了，坟地里只留下阿离自己。 他用一种近乎固执的语气说：“小鱼儿，我不相信你会这样离开。” 我也不相信啊，事实却只能躺在棺材里，动弹不得。 曾经我无数次梦想长大，把东南西北各个地方都走一遍，去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经历形形色色的有趣故事…… 然而现在，都没办法实现了。 阿离突然道：“小鱼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我说：“对啊，我能听到。” “答应我一声好不好？”他说。 “我现在就在说话。”只是听不到声音的人，是你而已。 “朱砂已经被我带回幽冥界封印，你不用再担心了。” “谢谢你，阿离！”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别为我伤心难过，我相信，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阿离走后，我也长长舒了口气。 棺材里又黑又狭窄，我只能僵硬的干躺着，没有别的消遣。 或许睡着，就不那么无聊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再度沉沉睡去。 很久很久后，一个吵杂的声音将我从梦中惊醒。 很快，棺材盖子便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幽白的月光倾刻间从天上照了进来。 一只粗糙的大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拍打了几下，“孩子，清醒了吗？” 我呆呆看着来人，然后带着些疑惑和吃惊，“冯爷爷？” “是我！”他很高兴，“好孩子，出来吧！” 我感觉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似的，稍微一动就嗄吱作响。 最后在他搀扶下才勉强坐起来，茫然扫了扫四周，只看到一片白茫茫无际的雪，还有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驴车。 我难以置信的摸摸脸，惊诧道：“奇怪，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他叹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来，趴到爷爷背上，咱们先离这个地方再说。” 我趴上去，由着他背出棺材，放到驴车上。 车子上铺了很厚的稻草和棉被，他把我放上去后，又替我盖好，然后自己去把棺材封好，埋上。 最后，他还铲了附近的雪过去作掩盖。 我探出头，好奇的眺望四周，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 做好一切后，冯瞎子把脚印消除掉，回到车上。 摸了摸我的头，问：“冷不冷？” 我说：“鼻尖有点凉。” “傻孩子，走！”他在旁边坐下来，拿起长长的竹编，扬手一挥，驴车便晃晃悠悠走了起来。 我好奇的打量他，“冯爷爷，你怎么好像变老了呢？” 他万分感慨的纠正道：“不是好像，而是我现在真的老啦！孩子，你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么？” 我摇头，“不知道，不过好像真的很久，因为我记得那会儿还穿裙子呢，现在已经下雪了。” 冯瞎子背对着我，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年！整整三年！” “啊？您说我睡了三年？” “不相信是吧？要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啊！时间过的真快，你却还是跟记忆中一样……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躺了这么久，我实在有些躺怕了，索性披着棉被坐起来，眯起眼睛望着远方。 “冯爷爷，咱们这是回家吗？” 问完这话，我突然感到心里一凉。 回家，我现在哪里还有家！姥姥已经走了，妈妈也不在了，即便我回到那座宅子里去，又靠什么生活呢？ 冯瞎子回头看我一眼，“别难过啊孩子，咱们只要活着，心怀有希望，天下之大，处处是家！” “冯爷爷……妈妈她……”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她为了你，你为了她……娘俩都是一番好心，谁都没有错。青莞的家是回不去啦，爷爷带你去别的地方生活！” 不回青莞？我擦了擦眼泪，问：“为什么？” “孩子，你在青莞这里，三年前就已经死啦。如果现在出现，会吓坏他们的。” “这么说，我居然没有死吗？” 冯瞎子笑，“当然没有死！朱砂怎么可能舍得你死……她呀，不过使了个金蝉脱壳的计罢了，没想到，竟然当真把幽冥界的人都瞒过去了。好好活着吧孩子，等你长大了，再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隐约想起了妈妈离开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 她说帮我擦的那瓶药，不是用来治病，而是让我死亡的。 她还说会等我长大，有天去找她。 整个夜空清凉的不可思议，就像蓝色的锦绸，每颗星星都无比闪亮，好像被河水刚刚清洗过。 车轮子驶过大地的积雪，发出嗄吱嗄吱的声音，我们身后，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弯弯曲曲的延伸向远方。 驴子在前面轻轻的喘息，空气冷洌而又隐约流动着几丝蜡梅的清香，这样的夜晚，静谧而又美好！ 活着，是件多么快乐的事啊…… 在我们正前方，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树木。 在黑压压的交错的枝条阴影里，隐匿着一双幽蓝、明亮的眼睛，它的主人在眺望、注视着我们慢慢靠近！ 第62章 集市贩驴 我紧紧盯着那棵大树，呢喃道：“冯爷爷，那棵树上的东西……”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动了，张开前爪飞扑过来，然后一头栽到我的怀里，“喵喵！小鱼儿，终于见到你了！” 我看着蹲在跟前的大肥猫，惊讶的张大嘴巴，“初七……你怎么变这么胖！” 它现在身体浑圆，身上的毛乌黑油亮，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充了气的玩偶，比我记忆中怕是大了两倍都不止！ 初七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人家现在还是婴儿肥嘛，等到我长大就好啦。” 冯瞎子同我道：“你可不知道，这几年，为了养你这只猫，我花费了多少精力！” 我搂着初七，错愕，“为什么？” 冯瞎子说：“以前我老光棍，一人生饱全家不饿。可自养了这只猫后，每天又是抓虾，又是钓鱼，回来还得给它弄熟，一三五清蒸、二四六红烧……可累坏我喽！” 我由衷感谢道：“辛苦你啦，冯爷爷。” 冯瞎子摆摆手，“算啦，也是个重情义的小东西，知道我今晚去接你，死活非要跟着去，我没同意，留在这里看行李。” “行李？” “喏，都在大树底下那口箱子里呢。” 驴车走到大树底下停住，冯瞎子将大箱子搬上来，“看看有没有缺什么重要东西！” 我将它打开，发现里头除了我的一些衣服外，还放着姥姥的照片以及那个装有玩偶的枣木盒子，除此之外，还有他送我的那本《清平异妖志》。 “没有了，我想要的都在这儿了。”我亲了亲照片，把它放回原位，合上盖子。 安置好行李后，我问道：“冯爷爷，咱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冯瞎子慢悠悠道：“狗日冲龙，任子时，易往东行，我决定了，咱们今年去柴桑！” 柴桑？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听上去好像是个古老僻静的地方。 “冯爷爷，那里距青莞远吗？” “不算太远，离这里差不多四百三十里。” 这点我很佩服他，冯瞎子虽然很少出门，但是脑子里就像装着一个活地图，任你随意报个地名，他都能准确说出当地的特产美食、人情风俗。 不过几百里，对个孩子来说，实在不算近。 “咱们要赶着驴车去吗？” “不，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我迟疑，“那这驴……” 冯瞎子随口道：“等天亮了，找个附近集市，把它卖掉当路费。” 驴子很应景的发出叫声，“啊儿嗯！阿儿嗯！” 冯瞎子乐了，“哟，还不情愿呢？给你找个好人家养着，不比跟着我们爷俩几百里长途跋涉好多了嘛？小鱼儿，你困吗？” 我摇头，这几年已经睡太多了，以至于我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和怀念！ 一望无垠的雪地上，驴车载着一老、一小和一只猫，得儿得儿的向着东方走去。 天色渐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相对繁荣的小镇上。 乡下普遍起的早，很多人已经摆好了摊子，放着各式各样的干菜、粉条、坐在小板凳上等待开张了。 冯瞎子找了片空地，直接在旁边地上捡了块木炭和木牌，写上卖驴后竖在边上。 我已经绑好了两个马尾辫，换上了花棉袄，抱着初七坐在箱子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行人来来往往的，不时有人停下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哟，瞧这只猫长的真胖乎！” “你看，这小姑娘多好看！” 冯瞎子笑眯眯的揣着袖子，同我道：“小鱼儿啊，以后你直接把前面那个姓省掉，管我叫爷爷吧。” 我点点头，“爷爷，我跟初七都有点饿了。” 冯瞎子道：“忍一会儿啊，等下爷爷给你们买好吃的！” 没多时，街上走过一个戴着狐狸围脖的女人，四十多岁年纪，烫着精致的卷发，脖子上挂着串明晃晃的大珍珠，看起来珠光宝气的，似乎非常有钱。 只是脸色苍白，挂着两个黑眼圈，好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似的。 看到驴子，她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问冯瞎子，“请问家里有驴皮吗？” 见来的是个女人，冯瞎子表情变的很微妙，“只有这头活驴。” 女人环顾四周后，问：“多少钱？” 冯瞎子却摆起了架子，说：“我这驴贵，你买不起。” 女人皱眉，“多贵？你好歹说个价给我听听。” 冯瞎子不说话，只冲对方伸出两根手指。 女人松了口气，“两千？” 冯瞎子纠正说：“两万。” “你这也太离谱了吧！毛驴瘦成这样，看起来也年纪不小了，换别处一千多块都能买得到！” “那你上别处买去，我这儿低于两万不卖。” “便宜点？” “一毛都便宜不了。” 女人郁闷道：“你家驴为什么这么贵？” 冯瞎子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驴，这是头仙驴，已经活七十年了，如今每天饲料都是精挑细选的，早晚还得给它贡三柱香。买回去镇宅驱邪保平安，两万块，你居然还嫌贵？” …… 初七懒懒打了个哈欠，自语道：“这老头儿，又在行骗了。” 我低声说：“你怎么知道？” “呸！”初七道：“什么仙驴，这就是头病驴！是他几天前跟王婆婆买的，才花了两百块钱，用车拉回家的时候都快死掉了，也不知道他给喂了什么药，这两天看着又精神起来了。不过就算好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我有些纠结，一方面知道骗人不好，另一方面却又肚子饿的咕咕叫。 “你说他能卖得出去么？” “应该能，这老头儿实在太能瞎扯了。” 我犹豫道：“可两万块不是小数目，怎么会有人花那么钱……” “我要了！”女人果断道：“不过我没带这么多钱，要不你们赶着驴跟我回家去拿？” 我被震的目瞪口呆，冯瞎子却马上应下。 女人家离集市不远，是个高门大宅院，两扇红门竖闭着，两侧贴着雪白的瓷片，看起来非常气派。 然而把门打开后，驴子却死活不肯进去。 冯瞎子下来，按着驴屁股拼命往里推，但老驴非不往前走，反而不停的后退。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犟驴，这次我总算见识到了…… 第63章 重振雄风 就在我们几个都在跟这头驴较劲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诡异哭声，嘤嘤呜呜听得人心里发悚。 见我们神情异常，女主人连忙解释道：“没事儿，是我的儿子，他最近生了病，身体很不舒服。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说罢，便急急忙忙进屋去了。 儿子？我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这哭声听起来，分明是个女人啊！ “冯爷爷，咱们还是走吧。”不止是那哭声，这整座院子都笼罩着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行，走之前，咱们先把这头驴给卖了！”冯瞎子还在那里埋头推驴，他好不容易将驴卖了个天文数字，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笔巨款的。 只是那头驴还在拼死抵抗，一边退一边嗷儿呜嗷儿呜的叫个不停。 初七被吵醒了，它耸耸鼻子，惊讶道：“咦，我在这里好像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我说：“你是不是饿了？” 初七却道：“不是食物，而是同类的味道。” “同类？你是说，”我指了指大门，“这户人家里有跟你一样的鬼怪？” 初七点头，“不然就没办法解释，附近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妖气。” 我连忙把这件事告诉冯瞎子，他却头也不抬道：“我知道，要是这家人平平安安的，她还不要咱们这头驴呢。” 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对方有非要不可的理由，所以才坐地起价，趁火打劫。 “冯爷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你两百块买的驴，怎么能卖人家两万？” 冯瞎子面色不改的狡辩道：“过来，爷爷告诉你什么叫买卖，买卖就是一买一卖赚个差价。大家公平交易绝不强逼，即便我开的价稍微有那么点高，可她也是自己同意的啊，这有什么问题？” 三言两语他就把我绕我进去，见我不说话了，他又拍了拍手道：“再说这钱吧，两万块，对你来说可能很多，但是对人家而言，那就是小钱儿。两万块钱买头驴，咱们再送她辆车，再加上帮她家人祛病消灾，你说贵么？” 我迟疑了下，说：“可你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会看病？” 他眯起眼睛看着院子，“头疼脑热的病我是看不了，但是瞧邪病……那是我的专长。小鱼儿，你跟着爷爷，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刚教育完我，女主人就匆忙走了出来，院子里的哭声也暂时止住。 冯瞎子说：“这驴我给拴门口吧。” 女主人道：“拴门口不行，万一丢了怎么办，麻烦您给赶到院子里吧。” 冯瞎子说：“集市我就跟你说了，我这是头仙驴，它怕是担心自己有命进没命出，所以怎么都不肯跟你回去。” 女人吃惊，“您……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冯瞎子故作神秘的微笑道：“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目无视，精气时有时无，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家里头……应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先生是高人啊！” 见女主人一脸震惊，我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是知道冯瞎子眼睛有问题，恐怕我也会相信他的胡说八道。 什么印堂发黑、双目无神，他恐怕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吧！ 冯瞎子微微摆手，略显谦虚，但是又架子十足。 “高人称不上，也就是擅长一些驱邪的雕虫小技罢了。” “求先生帮帮我，如果能救小儿一命，哪怕是要全部家当，我也心甘情愿！” 冯瞎子沉默不语，不应允也不拒绝，一幅高深莫测的神棍模样。 女人大喜，把驴子拴在门前的树上，将我们请了进去。 到院子里后，她把家里情况说了一遍。 这家人户主姓王，丈夫经商多年，所以家里存了不少积蓄。 生有一独子，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从小骄纵惯养，所以品行不良。但是因为长相帅气出手阔绰，所以交往过不少女友。 家里人也多次催他结婚办事，希望成家后能让他安份些，然而却屡教不听。 就在半年前，这人又抛弃了自己已经怀孕的前任女友，另觅新欢。对方气不过，跳河自杀，一尸两命。 自从出了这件事后，男人就性情大变，整日足不出户，将自己反锁家中。 起先家人都以为他是心怀愧疚，闭门自省，后来才发现，竟然是撞了邪…… “说来听听，到底有什么异常？” “他明明是一个人呆在房间，但是每晚我们都能听见女人的声音，听着两人有说有笑，恩恩爱爱……可当我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说到这里，女人忍不住擦了擦眼泪，“都是我们教子无方，所以让他造成了今日的大错，按说这样的逆子不要也罢，可是我却终归无法狠心置他于不顾……这几个月来，也请了不少周边的能人异士过来瞧，结果都一无所获。眼看他整天胡言乱语，精神萎靡，我这心……就难过的好像用刀子在割。” 冯瞎子道：“你买这驴，打算用来做什么？” 女人叹气，“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小时候曾听长辈说过一个土方，说如果遇到这种男女方面的邪，就找张驴皮给他裹上。越老的驴，驱邪能力就越强。所以最近都在四处打听，偏偏没找到一个养驴的，这不刚好碰到了先生卖驴，也是老天有眼！” 深知冯瞎子本性的我，突然察觉到他表情突然有点猥琐，不过对面这女人救子心切，肯定是看不出来。 她凄凄哀哀道：“先生您是懂行的，可知道这法子究竟有没有用？我是信佛的，几十年来从不杀生，如果要是不管用……我，也没必要再增添罪孽了。” 冯瞎子道：“我是个老实人，也不诳你。如果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那这驴皮披在你儿子身上呢，确实可以救他一命。只是辟邪一说，则是徒劳无功的。” 女人忙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明白些？” 冯瞎子道：“首先得是公驴，因为它那玩意儿长，能力非常强。所以披上公驴皮，可以让男人重振雄风、精力大增，一夜御百女……” 他兴致勃勃的说到一半，却突然留意到我的存在，瞬间像泄气的皮球，不吱声了。 第64章 想要强大 我很纳闷他的表情变化，因为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 但对面的女主人却好像懂了，瞬间红了脸，面色尴尬，“这么说便是不管用了？” 冯瞎子态度收敛了许多，正色道：“那不是完全无用，至少可以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用来固精保命。但是长此以往下去，他便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满脑子都是那种事……而且驴皮裹的太久，就再也揭不下来了。” 女人忧伤道：“依照先生这么说的话，我还买什么驴，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干脆！可惜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是我的命根，他要走了我恐怕也活不成……” 冯瞎子生怕毁了自己的生意，连忙劝导道：“这驴说不定还有用的，等下让我去看看，能不能想个破解的法子。” 女人感激万分，“多谢先生！” 冯瞎子一脸伪善，“大妹子客气了，做我们这行的，助人行善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只是你们家掌柜……怎么没看到他人？” 女人瞬间又红了眼圈，“他要是还活着，怎么会舍得让我跑东跑去的操心，上个月遇上车祸，已经撒手走了。” 冯瞎子目露喜色，嘴上却道：“唉呀，都是我的错，何必多嘴问这一句！只是人死如灯灭，大妹子节哀顺变，也别太难过了，眼下要保住自己的身体要紧，然后让儿子好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两个人在那里越说越熟络，眼看冯瞎子的手已经悄无声息探过去，就要搭上女主人的肩膀，我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与此同时，肚子开始咕咕叫。 毕竟我已经三年多没吃饭了，这会儿身体苏醒，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饿。 冯瞎子无声叹息，把手收回来，哀怨的望着我。 女主人也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即刻起身，“实在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们还没吃饭吧？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厨房做！” 冯瞎子想必也饿了，微笑点头道谢，“麻烦妹子啦。” 等主人走后，冯瞎子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挺起腰问我，“小鱼儿，你觉得爷爷看上去怎么样？” 平心而论，他长的确实不难看，薄唇吊梢眼，平常很注意胡须修剪整理，再加上巧舌如簧，身着朴素的旧式蓝色长衫，正经起来还是很能唬人的，夸句气质儒雅也不为过。 坏就坏在那双瞎而复明的眼睛上，书上都说那是人类心灵的窗户，透过它能窥探到对方真实为人和秉性。 冯瞎子这两扇窗户也不例外，稍一动邪念，眼神立刻能显露出来。 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是个亲切和蔼的长者，而他睁开后，就成了一个心术不正为老不尊的家伙。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对他非常熟悉的基础之上。 对相交不深的陌生人而言，这就是气质不凡的世外高人、活半仙儿啊！ 见我犹豫，他便豪爽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别掖着，我可从来不拿你当外人。” “你真想听实话？” “当然！” 我说：“你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肯定又在想坏什么主意了。” “你这孩子！”冯瞎子伸出手指着我，然后顿了顿，突然咧嘴一笑，“真是太懂我了！” 说到这里时，他压低了声音，问：“刚才那女的，长的怎么样？” 我想了想，很坚定道：“很丑。” 冯瞎子却不认同，说：“女人就算再不好看，能丑到哪儿去？” 反正他也看不见，我便信口开河道：“她的脸像面盆那么大，但是皮肤却跟锅底一样黑，眼睛很小，比绿豆大不了多少，鼻子塌不说，上面还长满了红疙瘩……” “算了，打住！”冯瞎子打断我，惋惜道：“别说了，你可给爷爷留点念想吧！听声音该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怎么会……唉，可惜，可惜！” 我跟初七背过身，窃笑不已。 到吃饭的时候，冯瞎子态度明显正经了很多。 因为是虔诚的佛教信徒，所以吃的都是素菜，但女主人还是很贴心的用南瓜和面做成了一条鱼的形状，摆在盘子里放到初七跟前。 它平常鱼肉吃惯了，偶尔换换口味，也能呜喵呜喵吃的很欢。 就在我们刚放下筷子的时候，楼上再度传来了诡异的哭声。 冯瞎子起身，同女主人道：“我上去看看，您就不跟了，在楼下呆着吧。” 女主人点点头，叮嘱道：“那您小心点，这孩子最近神智不清，调皮的很。” 冯瞎子上楼两步，“小鱼儿愣着干嘛，你也过来。” 我跟上去，不解道：“让我跟来干嘛？” 冯瞎子说：“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么，除了为人处事外，爷爷这身本领全指望着你来继承呢。” 我说：“可我不想当半仙儿。” “为什么？” “因为……” 他顿住脚步，接住我的话往下说：“因为你姥爷和你妈妈都是安魂师，所以瞧不上我们跳大神的？” 我低下头，想起姥爷为我留下来的那些个玩偶，声音渐小，“不是瞧不上您，我只是……想跟妈妈一样。” “朱砂的确天份很高，”冯瞎子点头，话锋一转，“可惜她志不在此，所以也就成了个安魂师里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半吊子。但凡当年她多用那么一点点心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的望着我，“小鱼儿，你和朱砂一样聪明又机灵，我很看好你。但是文化无墙，学术无界，希望你安魂师血液觉醒之前，跟我虚心涉取一些别的东西，这样对你的人生会有很大帮助。毕竟艺多不养身，技多不压人啊！” “我知道了，”沉默了和事，我问他，“冯爷爷，我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安魂师。” “为什么？” 我摸摸曾经被鞭打过的右臂，沉声说：“幽冥界和我们人类都是平等的，但他们却利用自己的优势来欺凌我们。想要不被欺负，我们首先要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才有资格要求与他们平起平坐，对不对？”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为了朱砂。” 第65章 改变现状 “的确是为了妈妈，但又不仅仅是为妈妈，除了她，还有许许多多可怜的女人，她们被强行带走成为离开巢穴的异雀。在幽冥界，没有尊严，没有快乐的生活着，还要被幽人使唤、随意欺凌、侮辱，我想改变这一切。” 冯瞎子蹲下身，保持跟我平视，“可你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确定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我慢慢握起拳头，“总有一天我会长大，而且我不相信，人类当中，只有我一个人抱有这样的想法。姥姥以前常常跟我说，人类在很久这前之所以群居，那是因为野兽还大自然太过强大，凭借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应付不过来。但是大家居住在一起，把能力和聪明才智集中，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所以，我们才慢慢变得强大起来，不是么？” 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一脸郑重的拍拍我肩膀，“努力吧，孩子，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安魂师！” 我真心渴望有那么一天，那些没有犯下过错的弱者，能够在强者的保护下，都能够得到、平等和自由的权利！ 如果没有强者出现，我愿意成为那个强者！ 如果我天资有限，无法守护别人，我希望能够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跟我一起为了人类的明天共同努力！ “小鱼儿，我在幽冥界等你。” 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去那里的！ 不久后，我跟冯瞎子来到楼上。 这是一栋装修精致的洋楼住宅，无论是玻璃还是走道摆设处处都彰显着贵气。 哭声来源，是靠在最边上的一间房子。 它看起来和整个房子都格格不入，门虚掩着，上面的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锁也被拆掉，只剩下两个圆圆的小洞。 门边原本有个大的窗户，此刻却用木板封钉了起来。 愈靠近，就愈能嗅到空气中的腐臭味道，这让我全身都变得很紧张。 冯瞎子却显得异常镇定，他把门推开走进去。 里面光线很暗，雪白的墙壁上布满了菜汁油污还有疑似血迹的手掌印，东西被扔的乱七八糟，桌子四脚朝天丢在角落。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影。 冯瞎子走到床前，直接将被子掀开，没有。 趴在床下看，也没有。 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走进去。 然而刚一进门，就发现头上痒痒的，当我抬起头后，刚好对上一颗毛葺葺的人头！ 他头发已经很长了，因为长期没有清洗，所以都粘在了一起。 整张脸都很脏，两侧颧骨高高鼓起，他就像一个倒吊在门框上的野人，瞪着眼睛，对我呲牙咧嘴的做着鬼脸。 见我不哭也不跑，只是好奇的盯着他看，他便轻轻的跳下来。 这么冷的冬天，他却赤脚站在地板上，好像察觉不到任何寒意。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的初七，用听上去苍老又沙哑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尴尬道：“我、我是……卖驴的。” 冯瞎子似乎仍未留意到他的出现，而是继续在柜子里翻找。 我不得不提醒他，“冯爷爷，人在这儿呢。” 冯瞎子头也不抬，“我知道。” 我好奇极了，“那你在找什么？” 冯瞎子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最终停在书柜前的一盆千年木上，然后皱头紧紧皱了起来，“过来，小鱼儿。” 我抱着初七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这棵千年木，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像颜色有点深。” 千年木又称朱蕉，它的叶子是赤红色的，比我过去见到的要好看很多。不过就算如此，也是一盆普通盆景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就在我准备伸手触碰它叶子的时候，却被冯瞎子及时阻止，“别碰它，我们先下去。” 男人站在门边，突然问：“你们到底什么人，来我们想要做什么？” 冯瞎子说：“我们是过路人，应你妈妈的要求，来帮助你的。” “帮我？”他吃吃的笑起来，“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任何人帮。” 就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眉毛突然挑了起来，声音也温柔发婉转许多，好像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冯瞎子盯着他道：“既然活的不错，那么你哭什么？” 男人脸上布满哀伤，换了哭腔，“我哭……我那可怜的孩子，可怜的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离我而去……呜呜呜……” 他在地上蹲下来，将头埋在肩膀里哭泣，肩膀不停的上下耸动，看起来毛骨悚然又莫名可怜。 冯瞎子趁机带着我离开，并将房门带上。 “冯爷爷，他是怎么回事？” “鬼上身。” 我以前听人说过，却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例子。 “您让我看的那盆千年木，有什么问题吗？” “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们下了楼，女主人正焦虑不安的在客厅走来走去。 听到声音，连忙迎过来，“先生，我儿子怎么样，还有救吗？” 冯瞎子面色凝重道：“不好说。” 女人道：“求先生务必帮帮忙，无论附出什么条件，我都愿意！” 冯瞎子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半杯茶，方才沉吟道：“给我找一张他的全身照，然后将生辰八字写在背后。” “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照片被拿过来了，说是一年前拍的。 我好奇瞟了两眼，上面的年轻人俊朗而且富有朝气，和楼上见到的人比起来，相差十岁怕都不止！ “王文峰，”冯瞎子念出他的名字，然后拿起剪刀把他人从照片上剪了下来，放到桌上。 又同女主人道：“把他跟那个跳河自杀的女人两个的事，跟我说说，最好不要隐瞒任何细节。” 女主人连忙点头，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于是我们从她的描述中，听到了一个不自爱的女孩子死缠烂打又不得好死的故事。 这个看起来本性淳良的女人，在亲生儿子和陌生女人之间，她还是毅然站在了前者。 女人看向冯瞎子，“那女孩虽然下场可怜，但是已经死了，何苦还要再拖上旁人呢？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66章 独自上楼 冯瞎子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拿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好像在认真思量什么事情。 女主人不敢惊扰他，外出买菜准备午饭。 等她走了，冯瞎子才问我，“小鱼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说：“那女孩子太傻了，为这么一个男人寻死，根本不值得。” 冯瞎子点头，“你说的没错，这男人的确咎由自取，但是他又罪不至死。” “如果我们不管呢？” “那他就死定了，不仅如此，恐怕连女主人和整个镇子的人都会跟着遭殃……” 我狐疑道：“后果真有这么严重？” 冯瞎子却面带忧色道：“只怕比我想象的更严重。” 我半信半疑道：“不就是鬼上身么？你是不是在吓我？” 冯瞎子说：“如果是寻常的鬼上身倒好办了，直接将她驱走就是。可楼上房间气息那么怪异，显然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难道是妖怪？初七也说，这里有同类的气息。” “现在还不好说，到晚上或许才有答案。” 冯瞎子说完，便再度陷入了沉思。 我想起放在驴车的行李，便放下初七，跑出去察看。 天色阴沉，又开始飞起鹅毛大雪，大街上一片银装素裹，连个行人也没有。用油纸把木箱盖好拿砖头压住，我才放心转回来。 走回院子里，无意瞥了眼王文峰的房间，竟然看到那户封死的窗户里竟然隐隐透着红光。 进屋之后，我连忙把这件事告诉冯瞎子。 冯瞎子道：“那正是凶兆，今日天降大雪，阳气藏、阴气盛，晚上那小子八成要遭殃。” “冯爷爷有把握吗？” “当然，”冯瞎子道：“今晚爷爷就给你上一课。” 不多时女主人回来了，手里拎着已经做好的饭菜，锅里热一下就端出来，还拎了两瓶好酒出来。 我一看到酒就知道要坏事，冯瞎子酒量不佳，酒品也差。 一旦碰着杯子，任谁都别想再给夺回来，不把瓶子喝个底朝天誓不罢休。 两杯酒下肚，他就开始胡言乱语的吹牛皮，从命理风水到五行八卦扯到宇宙太空和女人，只把我听的无力抚额。 我提醒他，“别喝了，晚上还要办正事呢。” 他却摇手，“放心，耽误不了！小鱼儿，你还不知道你冯爷爷的本事……我告诉你，别说一个女鬼作祟，就是再来十个，她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死活没拦住，酒还是被他喝完了。 最后我跟女主人两个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放到沙发上。 冯瞎子这一觉睡的长，直到太阳下山也没能起来，初七又贪玩儿去外面追耗子了，客厅只剩下我跟女主人。 眼看天色渐暗，冯瞎子怎么都叫不醒，女主人开始坐立不安，我也听到了楼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 那声音或柔媚或清脆，好像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 没多久又有奇怪的低吟声传出来，刺激着我全身血液流动加快，心也开始砰砰跳的厉害。 女主人听了会儿，突然愤怒起身，“这个可恶的女人又来了，她把我儿子毁成这样子还不够么！” 见她起身，我便拦住她，“大姨你别过去，危险！” 她咬牙将我扒开，“没事儿丫头，我已经上去过很多次了。” 我追出来，目送她上楼，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回来拍冯瞎子的脸，“冯爷爷，别睡了，快起来！” 他嘟囔两句，翻了个身，完全不理会我。 “啊——” 楼上突然传来女主人的凄厉叫声，那声音仿佛一根针，刺的人头发都跟着发麻！ 我也不敢贸然上楼，而是站在楼梯下大声叫：“大姨，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理我，楼上的怪声音好像一瞬间全部消失了，整个院子陷入死寂。 我犹豫再三，将桌子下面的水果刀攥在手里，决定上楼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害怕声音惊动对方，我特意把鞋子脱掉，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往上走。 越往上，空气中奇怪的香味愈重。 这香味似曾相识，好像在旧时青莞梁俊之的老宅里闻到的，那是混了死人骨灰制成的召魂香。 两者却又明显不同，这种香甜又腻，就好像是把女人的脂粉混进了蜡烛里烧一样！ 门半开着，随着缝隙里刮进来的风，发出嗄吱嗄吱的声响。 女主人倒在王文峰门口的地板上，不知道什么状况，一动也不动。 就在我往里走的时候，走廊灯突然灭掉了…… 我眼前猛然一暗，紧接着看到王文峰房间里有光照出来！ 那光影有点飘动，不像是电灯照出来的。 夜晚，陌生的宅院落里，散发着斥鼻的脂粉香，倒在地上的女人，以及忽明忽暗的烛光……这实在让人感到害怕。 我屏住呼吸，给自己打了好几次气，才有勇气再次提起脚。 明明只有十几步路，我却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我来王文峰的房间门口时，先拭了拭了女主人的鼻息，还好，人没事。 门半开着，但是角度却正好，透过缝隙，刚好可以看到王文峰的床…… 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正用洁白光滑的后背对着我，骑在王文峰的腰上，她拉着男人的手，薄纱制成的衣服好似不经意的滑落在腰间，显现出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魅惑与性感。 看似情人亲热的画面，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怪异。 很快，我发现了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地上，扔着几片血糊糊的东西。 那是……人类的指甲！ 那个女人，正在徒手一根根的生拔王文峰的指甲！ 寒意蹭的从后背窜上来，就在我被吓的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只白净的手从门后里探了出来，它搭在我肩膀上，用笑嘻嘻的声音道：“小妹妹，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不说话……是不是被吓到啦？” 紧接着，门被拉开了，另一个女人呈现在我的面前。 她看起来很年轻，五官清秀非常漂亮，笑起来眉梢还有些俏皮。 只是腰身微鼓，看起来是好像有孕在身。 这个女孩，就是为了王文峰跳河自杀的那个吧？那此刻床上的女人，又是什么来历？！ 第67章 厉害妖怪 冯瞎子说的对，这房间里不止有鬼，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来历的怪。 只是眼下他醉酒不醒，初七也不在身边，想要求生，我只能自救了。 想到这里，我便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揉揉眼睛，故作迷茫道：“我听到有人叫，就上来看看。姐姐，你们在做什么？这个大姨，是生病了么，怎么会躺在地上？” 她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手搭在小腹上问：“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以前好像从没有见过你？” “我是青莞人，跟着爷爷去柴桑，没有钱了就把驴子卖给这家的大姨了。她见天太晚了又下大雪，所以留我们住下。” “这样啊，”她眼珠转了一圈，同我道：“那你下去睡吧，可别再上来了。” “好，”我点点头，准备离开却又顿住，“那大姨她……” 女孩说：“她没事儿，等下我就把她扶屋时里去。” 我迟疑了下，脑海里迅速将情势分析了一遍。 这女子虽然化鬼，但却语气温柔态度随和，看起来应该不会把女主人怎么样。 至于那个王文峰，走到今天这步也是他咎由自取，看床上那女人的手段，应该是想慢慢折磨他，想必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我在这里也做不了任何事，只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还是尽早离开，去楼下叫醒冯瞎子再说。 想到这里，我便准备离开，然而刚一抬脚，却听屋里传出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站住！” 我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鬼女笑着说：“小烛，她只是一个过路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她走吧。” 女人从床上来，身着一袭白衣，赤脚来到我们跟前，瞥鬼女一眼冷笑，“你信她只是个普通小孩么？” 鬼女意外，“不然呢？” “普通小孩看到这种场面，恐怕早就吓的哇哇大哭，还能跟你从容对话？” “那她是……？” 我连忙举起手道：“两位姐姐，我真的是个普通小孩，只不过小时候经历的多，所以胆子比寻常人大一些罢了。” 白衣女眯起眼睛，伸手在我上下摸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发现，神情这才放松了些。 鬼女道：“小烛，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白衣女纠正道：“不是紧张，是直觉。” 鬼女显然有些畏惧她，“好吧，那小烛想要怎么对她？” 她挑起眉毛，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看这孩子机灵的很，柳柳，你想不想要一个这样的女宝宝？” 名为柳柳的鬼女愣住，呢喃，“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白衣女幽幽道：“你不是一直遗憾自己的孩子没能生下来么，我把她变成你的孩子，怎么样？” 柳柳望着我，又伸手试探抚摸我的头发，犹豫道：“可她已经这么大了。” 白衣女说：“放心，如果将她塞到你肚子里去，她就会消除一些记忆，彻底变成你的孩子。” 我听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同鬼女道：“柳柳姐姐，千万不要这么做！如果妈妈知道我做了别人的小孩，还把她忘了，她一定会很难过的！而且姐姐的小孩如果知道您不要他了，也会伤心吧？” 她此刻有孕在身，正是母性泛滥的时候，希望我这几句话能打动她！ 她连忙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胎儿，语气坚定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这么做。” 柳柳虽然拒绝了，白衣女却似乎对我的兴趣愈发浓了。 “叫什么名字？” “小鱼儿。” 床头桌子上，插着一只手臂粗的白烛， “小鱼儿，”她轻声念出我的名字，“你还真是一条狡猾的小鱼，既然柳柳不收你，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她挥了下手，一根手臂粗的巨型白烛便从房间里飞了出来，它仿佛长了眼睛，不偏不倚悬空停在我的头顶上方！ “快走！”柳柳显得很紧张，一手将我朝外推出去。 我踉跄逃跑，那白烛却始终如影随行，而且还渐有倾斜趋势，眼看大滴的滚烫油脂就浇在我的身上，一道黑影突然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喵呜——！” 是初七，这贪玩的家伙总算在紧要关头赶回来了！ 现在的它跟我平常看到的样子不一样，四爪踩着幽蓝色的妖火，屁股后面挥动着三条一模一样的长尾巴！ 初七一爪子拍过去，那根巨型蜡烛便被打成两截，油脂滴在地上，发出扑簌扑簌的声响。 “小鱼儿，没受伤吧？”它背对着我站在半空中，全身气势十足，看起来像个威武的战士！ 我说：“没事儿，你还是去设法叫醒冯爷爷吧！” 初七得意道：“别小瞧我，这几年没少被那老家伙折腾使唤，所以我可不是当年的那只小猫妴了哦。” “猫妴？”白衣女微微皱眉，“你好像不在百妖榜上。” 初七好奇道：“什么百妖榜？你又是什么人？” 白衣女惊讶，“你竟然连百妖榜都不知道，我叫烛女，百妖榜排行九十七。” 烛女？《清平异妖志》上有记载，女子伤心绝望之极时，对着蜡烛落泪，当它集齐八十六滴眼泪，就会化身为妖。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单手握着白色蜡烛出现，一身素衣面容苍白。 当你在漆黑的夜晚发现她站立在床头，千万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无视她继续睡觉，这样待蜡烛点完后，她就会自行离去。 倘若你选择与她搭话，抑或者发出恐惧的叫声，就会被她拔掉所有头发与指甲，剥皮抽骨熬制成蜡烛带走……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王文峰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这么恐怖的妖怪，初七却显然没有听说过，它还掰起爪子数了数，“百妖榜，一百只妖怪，你才排名九十七？倒数第三？” 烛女嘴角抽了下，“百妖榜，指的不是一百只，而是一百类。而且除了前二十位的大人外，其余的妖都不是依个人能力排列的。” 初七一脸无辜道：“连前二十名都没有进去，那就是说，你很不厉害喽？” 第68章 土遁技能 我想，初七的话一定戳到了对方的心窝。 不然烛女脸不会扭曲的那么厉害，“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雏妖，竟然也敢藐视我？” 说着张开双手，身后黑色长发迎风挥舞，就像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 在她身旁，腾！腾！腾！接连出现数只巨型蜡烛！ 烛女两手交叉置在胸前，十指微微抖动，那些蜡烛便排成队朝我们疾速飞来。 “哇——小鱼儿，快抱紧我。” “好！” 就在我准备抱起初七逃跑时，眼前却突然一黑，初七竟然带着我跳出走廊，朝院子里飞去！ 我连忙搂住它脖子，却发现它体形竟悄无声息的大了好几倍，竟然跟此刻拴在门外的那头驴不相上下！ 只是腿相对来说要短，身体也要胖得多！不过它动作依旧灵活矫健，落地的一瞬间，便调整了自己的方向，正面对着随即而来的蜡烛。 我骑坐在它后背上，感觉屁股下面软软的，就好像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怪梦！ 那些燃烧着的蜡烛很快聚拢过来，将我跟初七团团围住。 烛女也跟着跳下，却未落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冷冷的看着我们。 她刚才还衣衫不整，此刻却从头到脚被白纱包裹的密不透风，看上去就像一只包裹好的蜡烛！ 那些被它召唤出来的蜡烛围着我们，而且范围越收越紧。 也是在这时，我才看清那些所谓的蜡烛，每撮火光中间都有一颗人类头颅！ “喵呜呜——”初七一边发出警告的叫声，一边伸出利爪飞速划了一圈。 那些蜡烛倾刻被拦腰分成两截，却并未熄灭，而是从断裂的地方开始接着燃烧！ 围在我们身边的一圈蜡烛，瞬间变成了两圈！四圈！ 烛牢将整个院子照的通明，热浪袭卷而来，就好像将我们架在热锅之上！ 我连忙制止它，“初七，不能再将蜡烛弄断了，我会将我们陷入更深的困境！ 初七气急败坏的收回爪子，“可恶！” 烛女冷着脸道：“不要再作徒劳挣扎，乖乖躺下来被我做成蜡烛，你们还可以少经历一些痛苦。” 初七不理会她，尝试着带我突出重围。然而那些蜡烛就像一堆小型炸弹，只要被碰到，就会立刻爆发出更汹涌的红色烈焰。 几次尝试都失败了，初七也变得谨慎起来，不敢再动。 然而那些蜡烛却不依不饶的围拢过来，我们牢牢的被困在了火阵当中。 初七泄气道：“看来没办法，只好使用土遁了。” 土遁？听起来很厉害的法术呢，我们似乎还有救！ 然而这种侥幸并未持续太久，下一秒钟，初七就开始化身为疯狂的兔子，用两只前爪子拼命的在地上刨土！ 我该说不亏是妖怪么，尽管地上铺满了方砖，但是碰到初七的利爪，它们还是像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很快，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洞，我们跳进去的瞬间，那些蜡烛全部融到了一起…… 虽然土遁术有些出人意料，但是谢天谢地，我们总算逃出来了！ 初七连忙用后腿蹬土将洞口封上，跟外面隔断那一刻，我看到烛女错愕的脸！ 大概，她也没想到这只猫居然会打洞吧！ “喵喵，那女人好可怕！” “还好有的初七的土遁术，不然我们恐怕真的变成蜡烛了。” 初七蹲在地上，得意的跟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让我歇一下，咱们打个更深的洞，就能从别的地方逃跑了。” “初七，你真棒！” “小意思啦，我还会更厉害的法术呢，下次再展示给你看。” …… 我们忙里偷闲聊了几句后，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外面。 驴子？行李？不，都不是，是还在昏睡的冯瞎子！ 我吞了下口水，“初七，冯爷爷还在外面。” 初七沉默了会儿，“那女人应该不会去找他麻烦吧……” “洞里的小孩给我听着，你爷爷现在我手里，如果不想他死的话，现在就给我出来！”外面响起了烛女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同初七道：“初七，你自己走吧。” 初七不满意道：“喵，你把我当成什么妖了？要走一起走！” “不，我要去救冯爷爷……” “你救不了他的！” 这时候，又听烛女恶狠狠道：“听着，我数三声，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将这老头做成蜡烛烧掉！” “别！我这就出来！”我连忙大声回应她，顺便摸了下初七的毛，“你自己走吧！” 当我打算从它背上下来时，初七却用尾巴制止了我，“小鱼儿你真傻，忘了我曾跟你签过的契约了么，你要是非正常死亡了，我也活不长的。算啦，跟你一起去好了，我就不信，那女人还有本事把我们做成蜡烛！” 初七刨开土堆，带着我跳出洞去。 院子上空悬着一根脸盆那么粗的红蜡烛，鬼女也出来了，跟烛女站在一起。 冯瞎子躺在雪地里缩成一团，但是眼睛还是紧闭着。 这个酒鬼，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却还在忽忽大睡！ 我连忙跳下去，拼命摇晃他，“冯爷爷，快醒醒，不然我们都会被这女人杀掉的！” “女人？在哪儿？长什么模样？漂亮吗？”听到女人，冯瞎子竟然当真翻身坐了起来。 我跟初七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烛女柳眉倒竖，“你们这对爷孙，究竟什么来历？” 冯瞎子蹭的站了起来，飞速将自己收拾整齐，劈里啪啦的开始做自我介绍，“在下冯寻，今年五十一，未婚，家里有三间瓦房，还有两亩地！为人敦厚老实，还会门特殊的营生手艺，平常在家也不懒，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家务活儿样样精通……不知道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呢？” 院子里肃静了好几秒，我忍不住道：“冯爷爷，你不是已经五十九了吗？” “呵呵，那是虚岁，”冯瞎子尴尬的笑笑，回头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这孩子就是个远亲戚，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第69章 柳柳小烛 “你们，”烛女听完后，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然后顿了顿，眼睛开始溢出红色的浊泪。 接着，她一字一顿道：“到底在搞什么鬼，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出现在那个负心汉的家里，说明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世界上的人渣太多了，就让我替你们清理清理吧！” 无数支蜡烛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整个院子牢牢围住，将夜空照亮的如同白昼！ 我大致环视了一遍，这些蜡烛，足足有上百支！也就是说，烛女至少杀了上百个人…… “冯爷爷，你要是再不清醒点，我们就全被做成蜡烛啦！” “啊？” 被我这么一喊，冯瞎子才多少清醒了些，他环视一周，惊呼道：“烛女！” 看样子，他似乎这会儿才发现对方的身份。 “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她？” “对待女人我有，但是对待烛女，没有！” 我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冯瞎子沉默了片刻，憋出两个字，“跑吧！” 我无力抚额，“我们要跑了，王文峰和大姨怎么办？” 还有门口那头驴，如果因为惹怒烛女给它带来无妄之灾，那我们罪过不就大了？ 可看冯瞎子这慌里慌张的样子，显然也是没办法应对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可真是为难了！ “冯爷爷，你平常不都说自己是活半仙么？” “你也说了，是半个仙儿……对付鬼灵和亡魂，我还算在行，可妖怪，实在是超出业务范围了。” 眼看烛群又在朝我们聚拢，我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目光环视四周，竟然连一个可以逃跑的缺口都没有。 不经意，我竟瞥到烛女旁边的鬼女柳柳，竟然发现她们两人除了肤色、气质不同之外，五官竟然有七分相似，不由联想起她们之间的关系。 《清平异妖志》上有记，烛女收集女人伤心绝望的眼泪化妖，虽然已经成为独立的个体，但仍与眼泪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起烛女来，柳柳语气和态度都要温和的多。 也许，我应该尝试向她求助！ 想到这里，我心头便浮起一丝希望，大声喊道：“柳柳姐姐，救命！我跟爷爷都是好人，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她看着我，神情微有动容，但却没有出声回应，而是用手轻轻抚着小腹。 看她样子，显然是很爱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这不由让我想到自己的妈妈。 她现在还躺在幽冥界阴冷的寒潭里，等着有天能与我相见呢！ “柳柳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妈妈还在等着我呢，如果我死了，她就会跟你一样，每天都在思念交为我难过……” 说到这里，我紧紧搂着初七，泪珠忍不住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这一幕应该击中了柳柳的心脏，她手足无措的安慰我，“乖孩子，别哭！小烛，你停下，不要伤害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那些正在靠近我们的蜡烛，竟然全部都停下来了！ 烛女微微蹙眉，“柳柳，你又犯傻了，别忘了，人类有多可恶！最初王文峰是怎么承诺你的，可后来他又是怎么对你的？我忘了你妈妈，为了再生一个儿子，把你送给旁人，十几年来不管不问……就算是这个小女孩子，她嘴上说着想妈妈，实际上也不过是利用你来达到逃生目的罢了。身为人类时，你便被他们伤害，如今变成了鬼，就更别对他们抱有什么希望了。他们现在看到你，心里头只会害怕、嫌弃并且厌恶，根本不会对你的过往遭遇有任何同情之心！” “不，不是的，”柳柳有些固执的说：“这世界还是有好人的。” 烛女冷冷一笑，“你说的不错，这世界的确还有好人，但绝不是王文峰和他那个伪善的母亲，以及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色老头子！站在那里别动，等我将他们全都制成蜡烛，我就带着你离开这里，去开始全新的生活！” 柳柳望着我道：“那这孩子呢，她又有什么错？小烛，别再为自己杀人找借口了……” 我忍不住点头，“柳柳姐姐说的没错，杀人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就算你杀了王文峰，将他制成了蜡烛，那又怎么样呢？柳柳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依然活不了。生命只有一次，我们都应该珍惜，哪怕遇到天大的事，也要尝试着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柳柳姐姐，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还会选择自杀吗？” 柳柳摇头，“我那时，真的太傻了……否则的话，我现在应该和自己的孩子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惜，太迟了。” “不，现在也不迟！”我对她说：“我身边这位冯爷爷，他可是很厉害的半仙，还会画各种奇怪的符，他一定有办法帮助你把孩子生下来的！是吧，冯爷爷？” 柳柳声音微微颤抖，“真的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冯瞎子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没错。” 他的眼神让我有些惊讶，非常清醒不带一点醉意！ 那才那个胡说八道、六神无主的冯瞎子，就好像是他装出来的一样！ “太好了，”柳柳双手抚摸着肚子，激动的重复道：“这真是……太好了！” 那才明晃晃的蜡烛，瞬间全部自行熄灭了！ 夜空终于恢复成了深蓝色，整个院子也恢复了往日的黑暗与宁静，大雪下的纷纷扬扬。 我跟初七都松了口气，然而烛女却突兀的冷笑起来，“呵呵，人类果然狡猾，个个长着一张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嘴。不过如果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的话，那也太小瞧我们妖怪了！” 蜡烛已经因为柳柳的缘故全部消失了，她莫非还有别的手段对我们不成？！ 烛女闭起眼睛，摊开双手，整个人显得非常放松，好像浮在空中睡着了一样。 砰！砰！砰！ 二楼王文峰的房间，突然发出破坏十足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憋在屋子里，要迫不及待的闯出来一样！ 我紧张的招呼冯瞎子，“冯爷爷，快到初七背上来！” 冯瞎子一点也不急，而是很淡定的将单手背在身后，“小鱼儿，白天我不是说要给你上一课么？现在，你要睁大眼睛看好了……” 第70章 食灵卷轴 说完这些话后，冯瞎子从宽袖里掏出一个微型羊皮卷轴，只有拇指大小，看起来非常古旧精致。 他把卷轴展开摊在手心，上什么却什么都没有画，甚至连个字都没有。 就在这时，二楼王文峰房间里的东西闯了出来，那是一棵巨大扭曲的千年木！ 它的枝叶就像无数细长的手臂，又像嗅着气息的狗舌头，争相穿过窗户，朝我们咻咻的扑过来。 我惊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初七却挥动着爪子跃跃欲试，“喵喵，好大的树啊，真想上去爬爬！” 冯瞎子提醒道：“最好不要，那可是棵会吃人的妖树，你们到我后边来！” 虽然这没能打消掉初七眼中兴奋的光芒，不过它还是乖乖带着我挪到了冯瞎子身后。 冯瞎子将手指咬破，滴一滴血涂抹在卷轴上，然后迅速用嘴巴将伤口封上。 那些千年木的枝叶，仿佛能感应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个个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对着冯瞎子冲来。 准备的说，是对着卷轴上那滴血而来。 它的每片叶子，都像带着锯齿的钢铁，在雪光下甚至闪着幽绿色的暗光！ 就在第一片叶子接触到卷轴时，神奇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那个小小的卷轴，仿佛有着无限巨大的吸力和容量，那么多千年木的枝叶，竟然被它不费吹灰之力全部吞噬了进去！ 楼上根部的枝条还在疯狂生长，羊皮卷轴也在拼命的将它吃下去，这让对面的烛女有些慌张，“你究竟什么人？手里拿的又是什么东西？” 冯瞎子道：“这个叫食灵卷，你如果有些见识的话，应该听说过，这张卷轴曾吃过无数妖魔鬼怪，区区一棵未成人形的千年木精，给它塞牙缝都不够。想要借它来对付我们，你还是太天真了。” 烛女的脸色骤变，伸手便要过来抢夺，却被冯瞎子借机抓住了手腕。 “因为宿主没了杀意，所以你的妖力消失，唤不出蜡烛，姘头又被将被封在食灵卷里，所以现在跟个寻常女人无疑。我虽然年纪大了些，这些年却始终保持童子身，人强精壮，相信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 啪！冯瞎子话没说没完，就挨了一记响亮耳光。 手法之快，力道之狠，仿佛直接隔空打在我跟初七的脸上，我们都下意识捂住了脸。 寻常女人？我看这动静，恐怕三四个寻常女人加起来也不如她凶狠！ 冯瞎子松开手，擦了擦被扇出来的鼻血，狼狈之极却强装正义，“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那边千年木好像已经察觉到不对，想要退出来，奈何却身不由已，最后速度渐慢，竟然被食灵魔连根一并吞了进去！ 自此，院子里的形势彻底被逆转，冯瞎子弯腰从洞口抓了一把土，以迅雷不及的掩耳之势洒向烛女。 对方尖叫一声，连躲避都没来得及就躺倒在雪地里，当那些土落地的时候，烛女身体也跟着消失，慢慢变成了一根手指粗的小蜡烛。 我跟初七好奇围拢过来，对着那根蜡烛仔细看，只见其全身发亮，晶莹剔透，红色烛心呈螺旋状，漂亮的就像水晶制成一样！ 柳柳见此情形，连忙过来，向冯瞎子肯求，“小烛本性并不坏，只是太过嫉恶如仇了，求求你们饶它一命吧！” 冯瞎子把蜡烛捡起来，叹口气后把它交到我手里，“烛女不分辨是非，妖性太重杀意也重，想要再像以前自由放纵，那是万万不可能了。小鱼儿，把她收起来，以后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照明，也算是她替自己赎罪了。” 柳柳垂泪，“都怪我，要不是我，小烛就不会出世，也不会受这种苦。本来她是想替我作主，给那些负心汉一些教训，谁知越陷越深，到头来，竟也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冯瞎子道：“害了那么多人，她可一点也冤，你也不要难过了。”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用绳子系起来的三角纸符，从中挑选了一枚递给她，“这是化胎符，本来是给胎死腹中的人用，对你而言不对症，不过应该也有些功效，你且试试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吞下去，静等半个时辰，如果不行的话，再回来找我。” 柳柳接过化胎符，紧紧抓在手里，凝望我们一眼，转身离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我想起方才的经历依然心有余悸，“冯爷爷，你可真厉害！” 冯瞎子扫我一眼，“你也不差，紧要关头临危不乱，还知道随机应变求生保命，不错，不错。” “这蜡烛有什么特别用途吗？” “风吹不灭，水淹不熄，这可是好东西。” 我试探道：“您身上，除了那个神奇的卷轴，还有那些纸符，应该还有别的好东西吧？” 冯瞎子道：“当然，以后有机会我再展示给你看，现在，咱们得去确认下这家人的状况。” 待我们到了楼上后，把倒地的女主人扶到椅子上。 冯瞎子又检查了下王文峰的身体，人倒是没死，只是手和脚的指甲、以及耳朵上方的头发，全部都被烛女拔光了，看起来血淋淋的非常可怕。 而那个盛着千年木的陶盆，此时已经裂成了两半，黑土撒了一地。 冯瞎子蹲下来，捏了一撮土放到鼻子下面轻嗅。 我忍不住道：“烛女是柳柳姐姐的眼泪所化，可这千年木怎么也成精了？” 冯瞎子拍了拍手，道：“这三年来，妖怪肆虐已经屡见不鲜，世道已经不如从前太平喽！” 没过多久，女主人醒了，抱着王文峰大哭不止。 冯瞎子道：“负了那么多女人，也算是吃了个教训，以后……好自为之吧。” “都怪我们以前对他太纵容了，现在我也管不了他，只怕以后好了也会重蹈覆辙。”女主人泪目道：“求先生给想个好法子，彻底断了他的心思吧！” 冯瞎子沉思片刻，道：“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当下去把门口的驴给牵过来，又让女主人找了几块红布，一块盖在驴头上，剩下的折成一朵大花绑在王文峰胸前。 女主人震惊道：“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冯瞎子道：“给你儿子完婚！” 第71章 渣男驴妻 女主人被冯瞎子的话吓了一大跳，当她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看上去就彻底傻掉了。 冯瞎子也不跟她解释什么，悄悄爬到驴耳朵上私语几句，那头驴便欢喜的叫两声。 王文峰还在昏迷，冯瞎子便按着他的头，强行跟那头驴拜了天地。 当女主人跟那头驴对上时，又是一通好哭。 不过说也奇怪，那头驴好像能听懂人话似的，从头到尾都老实的不可思议。 最后冯瞎子带着我们出去，留下王文峰和那头驴在房间，临走时还替他们关了门。 下了楼后，女主人忐忑不安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事？” 冯瞎子说：“以后你把它当成亲儿媳妇看，你们家就什么事都不会有。等这头驴老死之后，你儿子身体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他该娶娶，你该嫁嫁，皆大欢喜。” “可它是头驴啊！”女主人说。 冯瞎子摸着胡子道：“你把它当驴看，它就是头驴。你把她当人看，她就是个人。” 说完边闭眼作高深莫测状，任对方如何盘问都不再开口说话了。 这对沉默女主人来说，无疑是种痛苦的煎熬，最终她还是忍耐不住上楼去了。 当我问起那头驴怎么回事时，冯瞎子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了一遍。 在许多年前，青莞有个女人，自小喜欢说人长短，摆弄是非。 年轻的时候曾因为这个害死了两条人命，而且都是戏女。 其中一个跟情人约定好，几年后事业有成两人就结婚。结果这长舌妇眼红嫉妒，开始造谣男人在外面已经成家，害得戏女信以为真整日以泪洗面，最后重病抑郁跳井自杀，活生生将两人给拆散了。 另一个戏女洗澡时无意被男人撞到，又被这女人碰巧看到，并且还将事情添油加醋的宣扬了出去，女子羞愧不堪，一怒之下也上吊自杀了。 这两个故事……我似乎都曾听过。 我轻声道：“莫非就是玲珑和七巧姐姐？” 冯瞎子点头，“没错，就是他们。那女人的一条长舌，也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人！所以她被人诅咒死后入不了九泉，魂魄寄生在畜生身上，让她每日围着磨盘打转，无法偷懒休息并受尽鞭打之苦。” “这么说，也是他自作自受。” “没错，”冯瞎子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她间接害死七巧，也不会导致我眼瞎这么多年。只能说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那你为什么要将她嫁给王文峰呢？” “那女人已经吃了二十多年苦头，如今年纪大了拉不动磨盘，只能落到被人吃肉熬汤的地步，也是可怜。王文峰经此一事，想必也该有所顿悟。他们两个长舌妇配负心汉，虽然年纪有差，但也算是天作之合。希望他们两个能互相忏悔，彼此督促改正共度余生，只可惜……” 我连忙追问：“可惜什么？” 冯瞎子摇头惋惜，“只可惜我开价太低了，失策失策！” 大概一个小时后，女鬼柳柳再次出现在王宅，并且怀里还多了一个婴儿襁褓。 她对冯瞎子和我拜了又拜，方才欣然离去。 天色微亮时，院子总算恢复了宁静。 冯瞎子让女主人结了钱，当下便带着我和初七离开。 当我们走出一段距离时，那头驴竟然也追了出来，仰着脖子对我们叫了几声。 我说：“它看起来很高兴。” 冯瞎子头也不回，“能安心养老了，还有一个年轻的丈夫，能不高兴嘛！” 我们在集市上吃了些烧饼和羊肉汤，当天便坐车离开了这个小镇，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不过很多年后，我听了一个叫《驴妻》的故事。 故事里，他们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了很多年。驴妻死后，男人也一直没有再婚。 后来，我跟着冯瞎子去了柴桑，在那里生活了一年。经历了很多类似驴妻的有趣故事，过程或新鲜刺激，或多情伤感，或离奇荒诞。 也趁机见识了不少《清平异妖志》上记载的妖怪，诸如：夜叉、南海蝴蝶、横公鱼、鲛人、当康……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在我们人类当中，居然隐藏着那么多的妖怪！ 比起我们来说，他们要强大、野蛮、恐怖的多，对此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终有一天，这些妖怪会凌驾于人类之上，利用他们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来欺负和奴役我们，就和幽冥界那些幽人一样。 这个想法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也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我想要变的强大起来。 这一年里，我们拿着卖驴的钱，租了一所房子，除了日常生活之外，偶尔还会帮乡亲们处理一些他们无法处理的麻烦。 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我们会根据任务的难度，收取适当的财物报酬。 期间冯瞎子教了很多东西，这足以让我对付一些不具杀伤力的小鬼和妖怪。 不过，这和我想象中的强大，距离还相差太远。 真正的强大，是不怒自威、不动声色的在气场上碾压对方！ 当面对敌人时，无论对方是何身份来历，都气定神闲、波澜不惊！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无人敢阻挡、也没有人可以阻挡！ 这种无法企及的高度让我很困扰，冯瞎子经常安慰我说，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经历的越多，人就会变越强大，这是迟早的事。现在，我应该享受这个修行的过程。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也经常劝自己耐心一点，稳重一点。 因为成长，需要时间。 直到第二年的冬天，隔壁大哥哥从外地读书回来，用手比了比我的头，他很严肃的说：“小鱼儿，你是不是平常都没有好好吃饭？” 我摇头：“没有啊，我从来不挑食，每顿都把碗里的饭给吃光光！” 他惊讶道：“那你应该赶快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按理说你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可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一年里，身高没有任何变化?” 第72章 无法长大 他说的问题，我也曾留意过。 记得以前鞋子和衣服，几乎每年都要换一遍，但是自从四年前，妈妈离开后，我的身高和体重就不再发生任何变化。 冯瞎子说大概是因为我在棺材里睡的太久，长期不进食导致营养不良，所以我就拼命的吃饭，连最讨厌的青菜都不放过。 初来柴桑时，我在门后刻了记号，然而直到现在，我依然停留在那个位置不见任何动静。 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所以大哥哥又找到冯瞎子，把自己的担心和建议说了一遍。 冯瞎子却只是很应付的点头，等人走了后，他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小鱼儿，冯爷爷想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在此之前，你要跟我保证，绝对不可以生气，也不可以哭，好么？” 我懵懂点头，“好。” 冯瞎子这才面色凝重道：“这件事，我已经瞒了你很久，但是如果不告诉你，早晚也是纸包不住火的。” 我追问：“到底什么事？” 冯瞎子同情的望着我，说：“你以后……都只能维持现在的样子了。” 我试探道：“冯爷爷，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两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小鱼儿，听爷爷说，这其实是朱砂的决定。” “妈妈？” “没错，这也是你沉睡三年，诈死瞒过幽冥界的代价。” “所以我再也长不高了吗？” “是的。” “也没办法变成妈妈那样漂亮的女人了，是吗？” “是的。”冯瞎子显得很难过，“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可以始终保留童真，活的无忧无虑，永远停留在快乐的童年里。” 我眨眨干涩的眼睛，轻轻摇头，“不，这不是真的……” 一个小孩，即便再聪明强壮，她也没办法跟大人相比较！ 我日日夜夜都期盼着强大，现实却给了我重重的一棒槌，我将永远停留在七岁，再也长不大了。 现在距离姥姥去逝、妈妈离开的已经整整四年半了，跟我的同龄的孩子譬如许因因和大头兵他们想必都高出我一个头甚至更多了，他们如果看到现在的我，肯定惊讶的嘴都合不上吧！ 冯瞎子叹气，“小鱼儿，你刚才答应了爷爷不哭的。” 我憋住眼泪，“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我要是长不大，将来要怎么去找妈妈？” 冯瞎子幽幽道：“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想到，这是朱砂为了保护你想出的最佳办法。” 是的，她想保护我，让我永远活的像个小孩，她压根就不想我去幽冥界冒险！ 索性就狠下心，让我永远长不大，即便将来阿离发现了我还活着，他也没办法娶我，因为谁都不可能跟个小孩生活一辈子！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即便上面积着厚厚的雪，也全然顾不得了。 这件事，我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人。 妈妈当初做决定的时候，想必心里更难过…… 冯瞎子瞒了那么久，每天看我为了长高吃那么多饭，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遭遇真正的迷茫。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了。 雪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向大地。 当它们快要落到我身上的时候，一把黑伞及时遮在了我头顶上方。 这短短的一年，我就用坏了七把伞。开始总是忘了带，等到太阳光照身上产生巨烈的疼痛时，才会幡然醒悟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身体了。 后来随手带伞已经成了习惯，哪怕是阴雨天也不例外，因为谁都不确定，那轮调皮的太阳什么时候会突然跑出来。 冯瞎子手里这把伞，才用了几天，骨架便已经折了一半，因为前几天在驱逐山鬼时，被对方用石头狠狠砸了一下。 冯瞎子问：“小鱼儿，现在好点了没？” 我抽抽鼻子，说：“还早呢，一想到自己长不大了，我就想哭……” 他居然笑了，“你这孩子啊，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该怎么跟你说长大这件事呢。咱们先假设一下吧，如果你跟别人一样的话，最多也就跟在我身边五六年。” 我泪眼朦胧的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该给你物色对象了啊，然后就是订亲、结婚、生小孩，铺床叠被换尿布，同时还要负责给丈夫洗衣做饭……” 我打了激灵，“这也太可怕了吧？” 冯瞎子瞥我一眼，“更可怕的还在后面，等你的小孩长大了，乖一点还好，如果调皮淘气，你恐怕每天都要生气，还要提心吊胆害怕他会受伤出事。等他上了学，你要每天五六点就起来做饭，帮他准备东西，把人送到学校后，你还要去买菜回来做家务。如果再遇上一个酗酒、家暴的赌徒丈夫，那恐怕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样的受折磨……” 这种生活，听起来简直如同地狱！ 我纠结道：“可我长不大，就没办法去幽冥界找妈妈了。” 冯瞎子笑道：“谁说的？有志不在年高，成就不在大小。你有天赋有根骨、还这么努力，就算现在，能比得过你的大人也不多见。更何况，你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学习和磨练呢。” 经过他的一番开导，我心情总算好点了。 冯瞎子站起来，把伞交给我，道：“走，咱们去买把新伞。” 我望了望头顶那把快散架的雨伞，说：“就算是新的，也用不了多久，都不够结实坚固。我记得妈妈手里的那把伞，已经用了很多年都没变坏，上面的桃花儿还跟新画上去的一样，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 “那可不是买的，那把伞可是大有来历的，”说到这里，正在前面走路的冯瞎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不过你这话倒提醒我了！听说城东有个老伞匠，做出来的东西漂亮又结实，走，咱们今天刚好有空去看看，能不能请他给你定制一把伞！” “伞匠？还可以定制吗？”扫到头顶的黑伞后，我眼睛顿时一亮，“好咧，冯爷爷，我想要一把好看点花伞！” 第73章 浴风姬柔 路上，冯瞎子告诉我今天要拜访这位宁伞匠可不一般，手艺是世代传承的，祖上曾经包揽几位皇帝的出行黄色罗伞，非常有名气。 他担心自己身上的钱不够，还把钱袋子掏出来数了一遍。 有时候，我觉得冯瞎子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他却还固执的穿着长衫，用着打了补丁的缩口布袋。 不仅如此，他还生性多疑，很少相信别人，所以坚持不存钱也不用银行卡，只有随身带着现金才安心。 平常经常出来跟冯瞎子闲逛，所以我对柴桑的街道已经非常熟悉。 依着老城墙根，有一排古色古色的老宅院，顺着小胡同走进去，不出几分钟就能看到宁记伞行的招牌。 门闭着，但是没有落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因为现在大家更喜欢机械伞，所以制伞行业也跟着没落了，院子很大却没有人，再加上冬天，所以显得格外萧条清冷。 还没迈步，就看到走廊下摆着几大木桶桐油，还有几大卷麻绳紧裹的伞纸，屋檐下挂满了各式的伞架，东西虽然繁多，但是收拾的很整齐，所以并不觉得乱。 天这么冷，正挂在门口的蓝布帘子却挂在旁边。 冯瞎子礼貌性的喊了两句，却始终回应。 于是我们便站在院子里等，不久后，屋里竟传来两声咳嗽。 冯瞎子这才带着我进门，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正对着门的地上，摆放着一张草席，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躺在那里，面容苍白似乎生了重病，身上盖着厚厚的三床棉被。 旁边一个男人正趴在桌子上酣睡，手里还拎着一个空酒瓶子。 整个屋顶上方，和墙壁上，都挂满了各式样的伞。 或黑或黄，或明或暗，有皮纸伞、油纸伞、布伞。有漂亮明艳的花伞，也有充满天真稚趣的童伞，亦或者是庄重稳健的黑伞，色彩不同，造型亦不同，看得人眼花缭乱。 冯瞎子微微摇头，同我道：“走吧。” 我也觉得房内情形有些古怪，听他这么说便乖乖往外走。 就在要出门时，趴在桌子上的男人却突然醒了，头也不抬道：“什么人？” 冯瞎子道：“我们是来买伞的，不过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男人道：“屋子里的伞尽管选，看中哪把，直接拿走就是，就当我送你们的。” 我心中欢喜，然而冯瞎子环视一周后，却道：“这些都不是我们想要的。” 男人这才抬起头，只见他双眼红肿，面容憔悴，打量我跟冯瞎子后，幽幽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说说看，指不定我能给你找出来一把合适的。” 冯瞎子指着我，道：“这孩子用的，不能大也不能小，能遮光避雨，但是也不能太暗了，所以伞面要通透些。伞架要结实，关键时候可以拿来自保，最要紧的，外观一定要漂亮……” 对于这些要求，我暗自替他捏了把汗。 听主家方才的意思，并不打算收什么钱，但他还这么苛刻，也太得寸进尺了。 男人果然蹙眉，微微不悦，“你说这些全部兼顾到，怕是我重新设计定做，但我女儿现在病中，实在没有心情忙活这些，你们还是请回吧！” 冯瞎子这才略感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往外走时，我心里十分惋惜，那些伞真的非常非常漂亮，随便抽一把出来，都强过我手中这把化纤伞十倍百倍。 也不知道那女孩生的什么病，又为什么要摆在屋中间的地上，天那么冷，寒气又重，门帘子还掀开着……这实在太奇怪了。 我小声询问冯瞎子，他却一脸茫然，停住脚步道：“你说屋里面还有个女孩子？” 我点头，“是啊，你没看到么？” 他一向心细，那么大一个人躺在那儿，怎么可能没看到？ 冯瞎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眼睛对女人不太好使，所以刚才只留意到地上的棉被，没发现还躺着人……不对，我明明只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息啊！” 一个人？我想到那女孩子苍白的脸，有些吃惊道：“您的意思是，那女孩子……” 冯瞎子摇摇头，“怕已经死了吧，所以那男人才把他摆在屋中间，她头顶处，是不是还放着一盏灯？” 我回头看了下，轻声道：“是的。” “那就对了，”似乎记挂着什么，冯瞎子心不在焉道：“那叫回魂灯，有些人不愿意相信亲人已经离逝，点上油灯放在死者头部，七天以后，如果灯还亮着，就代表那人有生还的希望。这男人之所以掀着帘子，就是想通风换气。” 我念道：“回魂灯？真的有用吗？” 他摇摇头，“只是一种传说罢了，人死了，任谁都没办法将其复活的。” 虽然我还小，但是生老病死却几乎都经历过了。 但是一想到方才那人通红的双眼，以及那句‘女儿生病了没有心情做事’，依旧黯然伤神。 冯瞎子刚把门关上，便迫不及待同我道：“小鱼儿，你在这里等会儿，爷爷去附近买些东西。” 看他鬼鬼祟祟的眼神，显然是不希望我跟随的，我也没什么兴趣，便道：“好，你去吧，要快一点。” 冯瞎子离开后，我便撑着伞在门口等。 突然从巷口刮来一阵冷风，把伞匠的大门吹开了，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肩膀跑了进去。 它速度很快，以至于我什么都没有看清。 或许，只是错觉吧？我安慰自己说，然后把门再次关好。 又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一些，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当我做完这些的时候，巷口突然走进来两个怪人。 一男一女，皆身着宽大白衣，男的虽然高大强壮，却对前面的女孩点头哈腰，非常恭敬。 女孩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腰里缠着一根黑色长鞭。 她生的非常漂亮，桃腮杏眼，看上去最多十二三岁，但是眉目眼波间却流露着成熟女人才有的妩媚娇俏。 待我看清她的长相后，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左臂。 这女孩子，我认得。 四年前在青莞，她曾拿着那根鞭子，狠狠抽打了我一顿，倘若不是妈妈出面，我怕早已经死了！ 浴风姬柔，幽冥界什么浴风家族的大小姐！ 第74章 想活别动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的身高和长相也明显有了变化，但作为第一个鞭打我的人，我会记她一辈子！ 想到对方的身份后，我又悄悄摸了下脸，确定没有露出脸。 妈妈花那么大的心血，又让我付出无法成长的代价，目的就是瞒过幽冥界。 浴风姬柔当年出现，目的就是为了确认我手上的那枚戒指，想必跟阿离有些关系，所以我绝对不可以让她发现我还活着！ 想到这里，我便放空视线，假装无聊的**门口的冬青叶子玩耍。 想必心里已经笃定寻常人类看不到幽人、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所以这两人也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 浴风姬柔走到门口时，停下来，“是这家么？” 男人连忙道：“正是。” 浴风姬柔狠狠骂道：“你们这帮窝囊废！连个普通的魂灵都抓不到，生死薄已经登记了，还能让人跑掉。几百年来头一例，这要让鬼王大人知道了，恐怕又要借机给我脸色看！你们还嫌我平常在他跟前丢脸丢的不够么！” “对不起大小姐，实在是卑职的疏忽，本来发现她出逃后我们第一时间就派人追捕了，但是路上刚好遇到欢喜使左思，拦着死活不让我们过去，说怕我们冲撞了他身上的喜气。您也知道，他私底下同鬼王大人相交甚好，所以……我们只好站在边上等着。这一等，就给耽误了，这女人也不知道凭的什么本事，竟然一路顺利逃回了阳间，我们不得已才禀告大小姐……” “够了！”浴风姬柔横他一眼，“不要替你们的无能找任何借口！” “是！眼下，她想必已经回到身体里去了，如今已然是个活人，不再归我们幽冥界管，敢问大小姐想怎么处理此事……” “怎么处理？当然是带回幽冥界，不然还要本小姐为你们的失误担责吗？” 浴风姬柔说完后，便带那男人潜门而入。 他们这一番话，也让我明白了方才那阵风源自何人，原来是这位伞匠的女儿。 按理说，人死之后，幽冥界会让人把魂灵带走，前往幽冥殿过审，然后被分派往九泉生活，抑或者是去九狱受罪。 但是伞匠女儿居然死而复生，这究竟是幽冥界当初抓错了人，还是说这女孩的求生欲无比强大呢？ 不过无论是哪种，她现在都还以人类的身份活着！ 那浴风姬柔的那番话什么意思？她莫非……是想要杀人？！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是了，人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带走，谁都不会发现这桩错事。 但是天理迢迢不可诬，那女孩年纪轻轻正是花样年华，她的父亲还在日夜不眠的守在旁边等待着她康复。浴风姬柔怎么可以为了包庇自己人犯下的错，而去把她再次杀掉！ 谁给他们的权利？身为幽人的傲慢？还是幽冥界的鬼王！ 不过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滥杀无辜！ 我既然发现了这栋阴谋，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眼下初七没跟来，冯瞎子又不在，不过就算在，依他的滑头秉性，也未必会为了陌生人而去得罪幽人。 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想要阻止他们两个人，似乎有些不现实。 浴风姬柔的厉害我早已经领教过，再加上旁边那个男人，看起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我要怎么做，才能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阻止浴风姬柔呢？ 想到这里，我便把手套摘下来，把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从里面翻翻捡捡，希望能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这背包是姥姥生前勾的零食袋，黄线打底上面还配有很多粉色小花，非常漂亮。 跟了冯瞎子后，它就成了道具袋，现在里面叠放着各式各样的符咒，还有一把三寸来长的桃木剑，一串发绿的铜铃铛。 桃木剑用来辟邪，铜铃铛是用来招魂，符咒虽然繁多，什么小儿符、和合符、六畜用符全都齐备，眼下能利用的，却没几张。 冯瞎子那个最好使的食灵卷轴能常随身携带，剩余的这些东西，如果跟人动手，实在显得太被动了。 姥爷留下来的那些玩偶，据说倒是个个都非常厉害的，但是我没办法唤醒它们……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砰砰的巨大声响！ 在没更好的办法之前，我飞快抽了一张五灵治病符和金力气符出来。 这两张符的功效差不多，都是用来提升精神气的，同时使用效果更明显，只是体力透支会很严重，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 我将符藏在手心里，深呼吸后推开门。 浴风姬柔正站在门口，则将两手交叉置在胸前，冷冷注视着屋子里的人，神情漠然眼神还带着嘲讽。 他旁的壮汉，正用双手抓着铁链，朝那女孩一步步逼近，看架式，竟是生生想要将她勒死！ 伞匠女儿果然醒了，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她现在已经回魂看不到浴风姬柔，却凭借直觉胡乱的挥手，阻止任何人的靠近。 伞匠完全察觉不到房间的紧张危险，反倒喜极而泣，才要开口，却被我抢先出声。 “姐姐，你终于醒啦！”我用激动的声音大叫道，同时一阵风似的冲到屋里。 浴风姬微微蹙眉，我却装作看不到她，并且抢在壮汉之前抱住那女孩，借机将那两个叠成三角形的符咒塞进她的衣领里。 因为我的突然出现，其余的几人全都愣住了，包括我怀里的女孩子和她父亲。 伞匠看着我，疑惑道：“你……” “爸爸！”我大声对他说：“姐姐没事儿了，您的那盏灯还真管用！” 伞匠看了看那盏灯，又是一愣。 女孩子清醒过来，开始挣扎，好在她身体虚弱，力气并不算大。 我紧紧搂住她不肯放，“姐姐，是我，小花啊，你难道不认识我了么？” 然后趴在她耳朵上，低声提醒道：“不想被他们抓走的话，就别乱动！” 她蓦然睁大眼睛，吃惊的瞪着我，声音嘶哑，“你——” “姐姐，”我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抓住她的手道：“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爸爸这几天可担心坏啦！” 第75章 厚颜无耻 毕竟是从幽冥界逃出来女孩，即便对方是个完全不相识的陌生人，她也能很快分辨出我并无恶意，只是稍稍迟疑了下，她的双手便由抗拒改为抚摸我的围巾，“小花，真的是你么。” 她手抖的很厉害，由此可见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我紧紧抓住她手，希望能给她一点安慰和支持，“是我姐姐，你好好养病，相信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眼神游离，声音带着某种不确定和试探，“小花，我……”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我也能猜得出，肯定是在说浴风姬柔他们在抓捕她。 想到此刻站在身后拿着铁链的男人，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却只能强装镇定的安慰她，“放心吧，没事儿！” 感觉到她情绪稳定后，我才把手松开，伞匠终于走过来，对女儿的关心远远大过了对我的好奇，他一把搂住女孩，沉默着眼泪流个不停。 我借机将身体挪开，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正对浴风姬柔他们，借以应对未可知的突发状况。 壮汉显然被我打乱了计划，他犹豫不决的看向浴风姬柔，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些提示。 然而浴风姬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对他的询问视而不见，于是气氛便僵持下来。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跟他们对视，就好像两人不存在似的。 屋里气氛古怪极了，以至于我全身上下每根神经都很紧绷，因为不确定眼前这两个人会不会突起杀心，把我们几个通通杀掉。 那样，我的出现岂不是起了反作用？ 想到这里，我便找了个借口把伞匠支走，拉着他的胳膊说：“爸爸，姐姐这一天都没有吃饭，肚子肯定饿了，你去给他买些吃的吧！” 伞匠这才番然醒悟，把女儿扶起来后，却很担心的看着我，显然不放心自己女儿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在一起。 我对那女孩使了个眼色，她接收到，立刻会意，同男人道：“爸爸，我没事，就是肚子有些饿，想喝李叔包子铺的粥。” 伞匠大伯立刻道：“好，小萌，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这就为你买去！” 说罢急匆匆的跑出门，我也跟着暂时松了口气。 眼下屋子里就剩下四个人，我和那个叫宁萌的女孩子是猎物，而浴风姬柔和那个壮汉显然是捕猎者。 狩猎的方式取决于他们要怎么决定开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保全自己，打消对方的恶念。 沉默中，那个壮汉终于率先沉不住气了，他忍不住道：“大小姐，我们还要执行刚刚才的计划吗？” 浴风姬柔眼神阴暗道：“一个小孩就让你犹豫了，你这幽差当的可真够窝囊。” “我知道怎么做了！”男人连忙说，然后拎着铁链子朝我们走过来。 这个女孩，比起四年前愈发心狠手辣了，看来一场正面交锋已然无可避免。 我把手探到包里，掏出冯瞎子的铃铛，询问身旁的女孩，“姐姐，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两道符咒放在身上，并不会马上起作用，所以我方才东扯西扯，希望能为她争取一些时间。 “好多了，”女孩子轻松自如的挥挥胳膊，一脸不可思议，不过看到我的神情后却随之警惕起来，“怎么了？” 我盯着那个拿铁链的男人道：“在你正前方，有两只老鼠。” “老鼠？” “没错，两只很坏的大老鼠，它们不止偷偷溜到别人家里，而且还想要借机杀人灭口！” 听到这话后，浴风姬柔眼中泛起一道寒光。 宁萌也迅速明白过来，万分紧张道：“他们，终于还是跟来了么？” 我问：“姐姐，你想跟他们走吗？” 宁萌咬牙，“当然不！” 我便把铃铛塞到她手里，“那就拿着它，如果有人伤害你，你就设法摇动它，摇的越响越好！” 宁萌半信半疑的接过铃铛，担心道：“那小花你怎么办？ 我揉了下鼻梁，说：“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没事。” 直到这时，那个壮汉才醒悟过来，不确定的看向浴风姬柔，“大小姐，这小孩说的老鼠，难道是指我们？” 浴风姬柔道：“你这个白痴，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她就能看到我们！” 男人惊道：“能看到我们？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浴风姬柔手臂轻轻一抖，黑色长鞭便从他腕上脱落下来。 她把长鞭拿着手中，冷冷道：“我才不管她什么来历，公然辱骂浴风家族的人，我绝不允许她活在世上！” 看来这位大小姐这几年活得并不如意，因为生活顺风顺水的人，身上戾气根本不会这么重。 我把双手探到脖子后面，把脸上的围巾勒巾了些，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白色蜡烛，对着红色的芯子轻轻一吹，幽蓝的火光顿时燃了起来。 这根蜡烛乃烛女本体，是我跟冯瞎子初出青莞时得到的，因为使用方便而且火力霸道，所以我虽然很喜欢它，却极少拿出来使用。 如果不是看这次事态严重，我还打算保留一辈子。 见我和宁萌都摆出了防守的架势，男人便恐吓道：“狡猾的小孩，竟然敢在我们大小姐跟前演戏，看叔叔怎么教训你！” 说着便带着铁链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赶在他触碰到我的瞬间，举起蜡烛对着他吹出去。 蓝色火苗瞬间化为一道燃烧的火龙，呼啸着朝对方的脸招呼过去。 他毫无防备再加上躲避不及，头发被烧了个正着，扔掉手中用手胡乱的拍打，最后竟然连眉毛也一并烧了。 宁萌虽然看不到那壮汉，却看得到飘浮在半空的火光，她后退了几步，紧张的用背贴着墙壁并举起了铃铛。 “没用的废物！”浴风姬柔出声冷斥道，说着挥动鞭子将男人拦腰卷起，轻松自如的将他扔到了院子里。 男人砸在厚厚的积雪上，飞起一层白浪，接连打了好几个滚儿，方才将身上的火扑灭。 此刻他脸上已经黑一块红一块了，虽然暴怒却也不敢轻易上前。 浴风姬柔再次抬起手，鞭子直指和我，“识相的就乖乖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本小姐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活！” 我气极反笑，“第一次见抢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想要吗？有本事自己过来拿！” 第76章 借机生事 她柳眉倒竖，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杀意，我连忙把宁萌推开，那边鞭子已经横着扫了过来。 我顺手摸了桌子上的酒瓶扔过去，希望能减缓些鞭子的力道，却未想到碰的一声，那玻璃瓶子竟然瞬间碎成了粉末。 她动作快的像闪电，换作普通人根本来不及闪避！ 我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依旧被鞭梢划了下脸，温热的血立刻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宁萌惊呼，“小花当心！” 浴风姬柔收回鞭子，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如今的她出手便是要命的招式，比起四年前竟然还要狠辣！ 还好平常我都跟着冯瞎子摸爬滚打，反应比普通人快些，否则看那瓶子还有此刻屋里桌椅的下场，岂不是也要落得跟它们一样！ 我用拇指蹭了下脸上的血，心中大为恼火。 倒不是因为皮肉疼痛和破相，几年前我在她跟前就只有挨打的份儿，没想到如今还是如此， 难道我们人类真的比不过幽人？这个认知让我大为恼火。 于是举起蜡烛，憋住了气朝浴风姬柔吹去，而同时用另一只手悄悄摸出一枚符咒，趁着火势扑过去的时候投到她旁边的地上，同时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她反应要比刚才的壮汉灵敏的多，轻松将妖火躲避开来，移脚刚好踩在我抛出去的符咒之上。 浴风姬柔冷笑，嘲讽道：“区区一根蜡烛而已，也想伤我？真是愚蠢的人类！” 然而当她话音落下去的时候，脸色却悄无声息的变了。 我开心的拍手道：“没错，蜡烛虽然伤不了你，但是小小的定身符就能让你动弹不得！不知浴风家族的大小姐，您现在感觉如何呢？” “你好大的胆子，赶快把那符咒从我身上拿走，否则……” “否则怎样？”我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中，反而顺势将她手中的鞭子夺了过来，拿在手中细细观察。 阿离当时说过这根鞭子叫什么来着，入云鞭？是个好名字，这鞭子拿在手中的感觉也非常好，只可惜主人品行太差了，一点也配不上它！ 本来以浴风姬柔的能力和手段，怕十个我加起来都不是她对手，但是大小姐眼高于顶临阵轻敌，有这样的结果，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兵器被夺走后，浴风姬柔大怒，喝斥道：“浴风宏卫，还不赶快滚进来，你难道死在外面了不成！” 受伤倒在地上的壮汉便立刻爬起，狼狈不堪的闯进来。 我借机掐住浴风姬柔的脖子，“别动！” 浴风宏卫果然不敢前进，站在那里神色惊慌，“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伤着大小姐！” 然而浴风姬柔却丝毫不领他的情，而是气急坏的叫嚣道：“我命令你赶快赶快杀了他们，这个人类绝对不敢拿我怎么样！” “是吗？”我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当真这样认为？” 平常我虽然不爱逞凶斗狠的角色，但是被别人欺负到头上，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更何况，我跟这位高傲不可一视的大姐，不止有过一次过节。 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笃定我不敢动手？ “别，别碰大小姐！”浴风宏卫万分紧张的抬起手。 浴风姬柔眼中迸发出怒火，只将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听着，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命令你杀了她们。如果你敢违命，回到幽冥界，我第一个拿你祭鞭！” 这话说的非常狠绝，再联想她平日为人，想必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浴风宏卫犹豫了下，心中仍有顾虑，却不敢对我直接下手，而是将第一个目标改为旁边的宁萌。 我立刻叫道：“姐姐，摇铃！” 然而对方动作出奇的快，近前飞起一脚，便将那串铃铛踢掉在地。 铃铛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浴风宏卫身体僵了僵，脸上神情也有几分恍惚。 宁萌借机把铃铛捡起来，飞速的摇个不停。 叮叮当当的铃声在院内响个不停，浴风姬柔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下垂下双手，耷拉着脑袋，透明魂魄从体内挣扎而出。 我立刻扔掉鞭子上前帮他，一把将魂魄抓出来，另只手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用嘴巴咬掉木塞，将魂魄强行塞了进去，然后拍几下盖好。 因为这个动作平常做的多了，所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魂魄离体后，浴风宏卫缓缓瘫倒在地，宁萌此刻应该是能看到他了，所以连忙避开。 虽然浴风姬柔他们比我们多了许多异能，但说到底，幽人也是人，也有三魂六魄，那就逃不过这个招魂铃。 这铃铛对我们普通人而言没什么伤害，只是在人丢魂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这两个幽人不属于我们这里，所以魂魄当真被招回来，他们原来的身体便成为一具空壳了。 比起属下而言，浴风姬柔定力要好的多，此刻她只是眼神有些涣散，魂魄却依然稳定。 宁萌茫然望着客厅，“小花，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算是吧！”我把铃铛往她要了过来，塞进口袋。 “太好了，太好了！”宁萌喜极而泣，想必精力透支的太过厉害，所以精神一放松，双膝便扑通跪倒。 买包子的伞匠刚好回来，看到这幅画面吓了一跳，匆忙朝屋里跑进来。 我还来不及提醒对方绕道，他便把定在那里的浴风姬柔给撞飞了……这位大小姐一旦离开脚下的定身符，立刻恢复了自由。 她单手背在身后，面色铁青的发话，“该死的人类，我将要你永远铭记得罪浴风家庭的下场！” 然后不理会属下，也不去捡地上的鞭子，就这么兀自拂袖离去。 伞匠和女儿抱在一起痛苦，我看着倒在地上的浴风宏卫，还有扔在旁边的入云鞭，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依浴风姬柔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她这番回去，却把属下还有兵器都扔在这里，不知道是单纯想要搬救兵，还是想借机把此事闹大……如果真的是后者，那我今天的行为，无疑是将这对父女往火坑里送，这可如何是好！ 第77章 现隐模式 我跟伞匠大伯解释的时候，冯瞎子才总算找进来了。 他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不过从形状来判断，好像是书。 当看到地上的鞭子，还有躺倒在旁边的浴风宏卫，他愣了有好几秒，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我微笑，“小鱼儿……这肯定跟你没关系，是不是？” “不，都是我做的。”我开口就把他的希望打破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可是幽差，你得罪了他，就等于得罪了幽冥界！”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低头比手指，“有一件事我想告诉您。” 冯瞎子虽然脾气不小，但是向来不会对我发火。 他泄气道：“说吧，我不相信还会有比眼前更糟糕的事了。” 我试探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浴风这个姓氏？” 冯瞎子倒吸一口凉气，“别告诉我这个人是浴风家族的……” “没错，他的名字叫浴风宏卫。” “浴风宏卫，你这孩子还真是了不起，我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把我这老头放到了烧烤架子上！” 沉默了片刻后，他绝望的眼神中突然迸发一丝兴奋，“不过还好，这家伙魂魄已经被收了，咱们赶快找个地方把他埋起来，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任谁都猜想不到是我们做的。” 说着他便要动手去拖浴风宏卫的肉身，也不过问起因和过程，好像只要把这件事瞒过去，就算万事大吉了。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冯爷爷……” 他微怔，“还有什么事没说完吗？” 我愧疚道：“是的，他们来了两个人，跑掉的叫浴风姬柔，好像是他们家的大小姐。” 冯瞎子听完就僵住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只好硬着头皮重复一遍，他这次总算听清楚了，但是人也彻底颓废了。 “小鱼儿啊小鱼儿，你是不是嫌冯爷爷活的太长了？” “对不起……” 我耷拉着脑袋，除了道歉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毕竟这件事是我闹出来的，让他来收拾这么大的摊子，实在太为难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牵连你们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冯瞎子看上去好像真的生气了，“你冯爷爷这辈子没对人掏心掏肺过，你是第一个，再说这么见外的话，以后可不准再跟着我了。” 我低头摆弄着手指不说话，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心里早把他当成了亲爷爷。如果真遇到危险的话，我是不愿意让他涉险的。 “别担心，一定有办法的，让我好好想想！”接下来冯瞎子放弃了隐藏浴风宏卫，而是把他直接丢在宁萌的铺被上，连头到脚蒙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现在跟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又是怎么跟他们发生冲突的，还有，有没有人看到你的脸？” 我摇摇头，把事情从头到尾同他说了一遍，冯瞎子沉吟不语。 旁边的伞匠倒是听懂了，把宁萌安置好后，特意拿来了酒菜，请冯瞎子和我吃午饭。 冯瞎子见了酒，立刻眼睛发亮，同那伞匠对饮起来。我勉强吃了一点，心里还是不安，决定去门口附近转转，防止浴风姬柔杀个回马枪偷袭。 结果倒是没看到她，看到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喜鹊。 落地的瞬间，它变成了穿着黑袍的英俊男子。 他五官生的极美，眉宇间一点朱砂，也不知道是点上去的还是胎里带的。论起五官，她绝对比这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要漂亮，只是身材要修长高挑的多。 最重要的是，这人见过，手上的戒指，也是拜他所赐。 四年前病情加重的时候，他曾代阿离给我捎来一枚寒冰丸，这让我成功度过难关，成为他们幽人口中的异雀。 这个人就是左思，自称幽冥界的欢喜使者。 上午听浴风宏卫说，他好像跟阿离关系很好，还曾有意无意帮助宁萌逃离幽冥界。 也不知道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他见过我，所以绝对不可以让他发现我还活着。 想到这里，我便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眼睛。 同时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无论他做什么，都只默默的观察，装作看不到样的样子，绝不跟他发生任何交流触碰。 于是我就佯装玩耍，把冬青上的雪捧下来握成雪球，耳朵却格外清醒，聚精会神的听着周围动静。 来到宁记伞行门口后，他先左右打量了一番，自语道：“应该是这里了。” 然后他就直接进了院子，我连忙跟过去，却不防脚下一滑，扑通趴倒在地上。 当我抬起头时，却对上一双灿若春水的眼眸。 可恶，这家伙不是已经进去了么，怎么又拐回来了，而且还兴致勃勃的蹲在旁边观察我！ 我僵了下，继续无视他，艰难的从结冰的雪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朝院子里走去。 “喂，丫头……” 他疯了吗？居然还跟我说话！ 我看不到他人，我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所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我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 他却继续道：“你能看到我，对吧？” 我脚步僵住，他便起身，走到我跟前，一手横放在胸，托着另一只摸着下巴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我，“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点的？” 事已至此，我也实在演不下去了，只好粗着嗓子道：“想！” 左思挑起眉毛笑了，嘴角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那我就破例告诉你好了，幽人来到人间后，身体默认的模式是明隐，普通人类是看不到我们存在的。当我们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会在上头批准的情况下，开始第二种模式：现隐。这时我们就会变得跟你们人类一样，哪怕是幽人，也无法单从眼睛上分辨我们是不是同类。落地的瞬间，我就开启了现隐模式，你明明看到了，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人类的小孩，都像你这么好玩儿吗？” 第78章 胆大包天 这么说，他从一开始就在伪装，这家伙还真是狡猾！ 我拍拍身上的雪，“没错，我的确小从小就能看到一些奇怪东西，所以到现在已经习惯无视它们了。” 他眼神充满探究，用笃定的语气道：“可你刚才分明是在跟踪我啊。” “没有！”我矢口否认，“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 他不置可否，“是么，可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叔叔，这套搭讪台词太老套啦！”我打断他说。 他不满道：“叔叔？我还没有结婚成家呢，以后记得要叫哥哥。” 没想到男人也这么介意称呼，我退让道：“好吧，哥哥，请问你到我们家来做什么？” 他狐疑，“这是你们家？” 我叉着腰，理直气壮道：“没错，这就是我们家。” “既然这样的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姐姐？” “是啊。” “她现在人怎么样？” “不久前生了场大病，今天好点了。” “那就好，”左思欣然冲我挥手，“看来我没必要进去了，走啦！” 这人虽然诡诈，但是看起来对宁萌倒是真的关心，也许……可以通过他来化解跟浴风姬柔的矛盾？ 想到这里，我连忙叫住他，“等等——” 他停住脚步，“什么事？” 我说：“既然来了，还是去家里坐坐吧！” 他略偏头，对着院门沉思，“也好。” 于是我带着他进了大门，冯瞎子站在门口，喊我，“小……” “小花回来啦！”我连忙打断他，“爷爷，这有位来自幽冥界的客人！” 为了避免自己自己身份暴露，我只好提前把左思来历给提前曝光了。 听到‘幽冥界’三个字，屋里的人全都紧张起来了。 尤其是伞匠，甚至默默拎起了旁边的铁锤。 我连忙道：“爸爸，别紧张，这位客人没有什么恶意的。” 冯瞎子在打量左思的时候，左思已经兀自进了门。 然后他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人，迟疑道：“不是说已经有好了么，怎么还捂这么严实，让我看看……” 冯瞎子想要阻止他，却有些晚了。 被子掀开，露出了浴风宏卫那张胡子拉碴的雄性面孔。 左思怔了两秒，又将棉被盖上，回过头时，神情已经格外冷俊，目光环视一周后，沉声道：“浴风家族的人，怎么丢了魂魄躺在这里？这件事很严重，你们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冯爷爷抢先开口道：“这位幽差，事情是这样子的……” “爷爷，还是让我来说吧！”我打断他。 冯瞎子跟我交换了眼神，最终退让道：“好，那就你先说。” 于是我隐瞒自己的真正身份，把事情如实复述了一遍，末了道：“我不知道你们幽冥界是怎么定义死人的，但是那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姐姐已经醒了，他们想要杀人，我就设法阻止，虽然得罪了那位大小姐，但是我依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左思对着桌子上的鞭子思索道：“用别人的性命来掩饰自己的错误，这的确符合浴风家人的做事风格。但是，他们毕竟是幽人，你一个普通人类小孩，也敢站出来主持正义，就不怕因此得罪整个幽冥界？” 说到这里，这个看似神情温和的男人突然眸光一寒，竟悄无声息的显露出了杀意！ 说到底，他也是幽人，所以面对人类时，自然是跟浴风姬柔站在同一阵线！ 这个认知突然让我大为怒火，不禁咬牙道：“所以，是非不分、为虎作伥，这就是你们幽冥界的真正面目吗……” 冯瞎子立刻捂住我的围巾，同左思道：“小孩说话没规矩，请这位大人不要介意。” 左思用手轻轻拍打座椅扶手，“让她说下去。” 我得了自由，便索性无视冯瞎子的关怀，把心里话借此倒个痛快！ “难道我说的不对？亏你们还自诩正义，对引渡的亡灵进行审判管理，其实不过是想统治人类，并借着人类的敬畏满足你们幽人的虚荣心罢了！什么幽人，什么异雀，什么浴风家族的大小姐，还有你这位欢喜使者，在我眼里，你们甚至不如路边讨饭的乞丐高贵！至少他不会想要欺负、伤害别人！” 屋子里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冯瞎子倒吸凉气的声音。 左思注视着我，语气古怪道：“今天你说的这番话，我就当作一个字也没听到。不过你要是不想活的话，日后可以当着其他幽人的面再说一遍。” 冯瞎子松了口气，将我拉到身后，好言好语的恳求道：“我们爷孙两个，就是懂点五行乾坤之术，借此混口饭吃，不想惹出了今天的祸事。这位大人既然来了，希望能帮忙调和一下，将这鞭子还给浴风家，再帮着跟对方说几句好话，请他们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左思道：“得罪那位大小姐倒还是小事，糟糕的却是这根入云鞭。当年浴风神秀大人靠着它平定三界之乱，功不可没，此鞭也被浴风家族视为圣物。你们将它抢夺回来，无疑是践踏了浴风家的尊严，后果可想而知。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得回幽冥界请示，你们需再等些时间。” 他刚起身，就听院门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宅院都跟着颤抖，外头好像突然出现了很多人。 左思皱起眉毛，“麻烦来的还真快，你们在屋里呆着，我先出去看看。” 宁萌已经苏醒，布帘子便被放了下来，隔断了外界的视线，我跟冯瞎子趴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竖着耳朵留意外面的动静。 左思出去之后，道：“这么大的阵势啊，是知道本使在这里，所以特意来迎接的么？” 有人惊讶道：“左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左思道：“我么，闲的很，四处转转，不知道怎的就来到这里了。你们原来不是接我，那是……？” 对方愤怒道：“听说这里有人不仅羞辱我们大小姐，抢走她的入云鞭，还将宏卫大人也抓了，所以我们特意赶过来看看，到底是哪个人类这么胆大包天！” 第79章 敬酒道歉 听到这里，冯瞎子不由扫了我一眼，整座宅院的气氛都格外凝重。 那个左思竟也镇得住场面，语气听上去依旧镇定，“实不相瞒，屋子里面，有一位是我的故人，她定然是不知道浴风大小姐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无意冲撞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卖在下一个薄面，大事化小呢？” “此事关系到大小姐的颜面和浴风家的尊严，请恕我们不能擅自作主。” “我就知道你们做不了主，所以呢，怕还得劳烦你们大小姐再来一趟，我这边让人摆酒，给她请罪。” 对方犹豫，“这……” 左思声音蓦然一沉，摆出架子道：“这什么，还不快去！”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到了幽冥界，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外面立刻停消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走没走，左思倒是施施然走进来，吩咐道：“去张罗酒菜吧，也不用太麻烦，作作样子就好，因为那位大小姐是肯定不会吃的。” 伞匠大伯立刻自告奋勇下厨准备，冯瞎子道：“她要是不肯原谅我们，那可怎么办？” 左思摸着下巴，目光却停留在我身上，“我只是尽力帮你们一把，倘若事情不成，她不卖我面子，那也没有办法。要知道这位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蛮横惯了，又背靠着势力雄厚的浴风家族，整个幽冥界，能降得住她的人，寥寥无几。丫头，你这次祸可闯大了。” 我被他盯的很不舒服，奈何眼下这情形是有求于人，所以只好咬唇忍耐着。 他不在意的笑笑，“屋子里炭火生的旺，这么暖和，你头上还包着围巾，不热么？” 说着，就要抬手拉我的围巾，我连忙抱头，“天冷我长了满头的冻疮，还流血流脓！” 左思迟疑，片刻后果然把手收了回去，“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冻成这样子，你千万包好，别再吹了风。” 我暗自退到角落，跟他保持距离，冯瞎子在旁边也明显松了口气。 过了很久，浴风姬柔居然当真回来了，她俏脸黑沉着，眼中勉强忍着怒火。 她昂着径直进门，仿佛一屋子人都不配入她眼睛似的，“听说左思大人来了，还要替朋友求情？” 左思笑道：“我跟这位小友，已经在这里侯您多时了。她年纪小见识浅薄，冲撞了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她一个普通人计较。” 浴风姬柔道：“左大人这话错了，不是我要跟她计较，而是浴风家族这四个字，不可以被区区人类肆意践踏羞辱。” 左思眼中飞速闪过一丝嫌恶，然而却转瞬即逝。 “是是是，我方才已经这样批评教育过，这位小友也知道犯下大错，所以才准备了酒菜，准备给您亲自赔礼道歉。” 冯瞎子连忙倒了一杯酒，塞到我手中。 我握着酒杯，只觉满腹委屈无处发泄，凭什么她做错了事，却让我来道歉赔罪！ 可如果我拒绝，外面那些的幽人，怕会第一时间冲进来，这样不仅连累到冯瞎子，怕伞匠大伯还有宁萌姐姐全都不能幸免…… 罢了，就给她敬杯酒，反而又掉不了一块肉！ 我横下心，走过去，双手呈到这位大小姐跟前，“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给浴风小姐赔酒请罪。” 砰！杯子被她劈手打翻，重重击在我的额头上，冰凉的酒液也顺着头发丝流了下来…… 浴风姬柔冷冷道：“你什么东西，也配给我敬酒么？” 一瞬间，让我想起很多事来。 几年前当她拿鞭子抽我的时候，还有妈妈拦着，要是她还在身边，绝不会看我这般被人对待…… 怪只怪，我实在太弱了，所以活该被人轻视！ 小鱼儿，你要记住今天所遭受的耻辱，终有一天，要将它分毫不少的回敬给对方！ 我将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没能出声，就这么一动不动的任由酒水挂在脸上。 左思连忙打圆场，佯装责怪我道：“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浴风小姐生气也是在所难免，再拿一杯过来，跟大小姐好好道歉。” 冯瞎子又倒了一杯，递给我时，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给气的。 我机械的拿过酒，才要开口，浴风姬柔却道：“经人类手敬的酒，我是不会喝的。不过既然左思大人发了话，我也不给您这个面子。这样吧，让她不动受我三鞭，如果抗的住，此事就此作罢。如果打死了，那便是她命贱，当有这样结果，如何？” “三鞭？”左思不悦道：“她只是个普通小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浴风姬柔挥手，不容商议道：“如果不答应，左思大人也不必再开口了！” 左思看向我，一脸犹豫。 三鞭，如果事情真的可以翻页，她不再为难纠缠宁萌…… 我咬牙道：“好！” 冯瞎子着急道：“我能代她受吗？” “你说呢？”浴风姬柔冷笑，语带嘲讽的翻了个白眼。 说罢一伸手，桌子上的鞭便自己飞了过去。她拿着鞭子，目光透着无限阴毒，“卑贱的东西，还不过来？！” 嘴唇被咬破了，喉咙里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长这么大，我从未如此憎恨一个人，恨不能扑过去，将她脸上的鄙夷和骄傲全部打掉！ 但我终归不能这以做，时至今日，我已经不再是四年前浑不经事的小鱼儿了。 当鞭子落下来时，我才体会到什么叫欲死不能，它长长的身体好像夹带着无数钢针，一根接一根的刺在肉里，疼痛入骨！ 但是我却把牙齿咬的紧紧的，不愿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它会助长浴风姬柔的嚣张与得意！ 于是她出手就愈发的狠，好疼，好疼……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然而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好像过了很久，我的意识都变得恍惚了，才左思才出声道：“够了！三鞭已过，浴风小姐的气也该消了吧？” 浴风姬柔却紧紧盯着我，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不，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第80章 绝色少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冯瞎子失声道。 然而浴风姬柔却像没听到似的，目光都不屑扫他一眼。 左思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浴风小姐出自名门，怎能随意出尔反尔？” “我就出尔反尔了，你们能奈我何？”浴风姬柔背着手，笑嫣如花道：“贱命果然比一般人能抗，她被我抽了三鞭，居然连吱都不吱，说明这一点都不疼。那么再多挨几鞭，又有什么关系？” 她脸生的有多美，那笑容就令人有多齿寒。 这么冷的天，我的额头上都冒出一头冷汗，围巾都沁湿了，糊在脸上，闷的我喘不过气。 眼看浴风姬柔再次扬鞭，我只好绝望的闭上眼睛，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未落下来。 我睁开眼，发现左思竟然只手抓住了鞭子，浴风姬柔气的脸颊泛红，“左思大人，你想做什么？” 左思正色道：“该是我问浴风小姐，你想做什么？这孩子已经道歉了，鞭子也已经归还，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浴风姬柔眯起眼睛，“谁让她对我浴风家族不敬，还试图强占我的入云鞭！” 左思道：“早听说浴风小姐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我皆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彼此知道就好，说出来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浴风姬柔胡搅蛮缠道：“不过我希望你让开，别再插手这件事！” 左思却拉着鞭子纹丝不动，“我今天要是非管不可呢？” 浴风姬柔皱眉道：“你想跟我浴风家族为敌么？”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屋内气氛异常紧绷。 冯瞎子将我抱了起来，我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左思突然松开手，道：“看来，我们两个是争不出什么结果的，只能请出那位大人亲自出面裁决了。” ‘那位大人’四个字，就像踩到了浴风姬柔的尾巴一样，她瞬间暴躁起来，“你敢！” 左思挥袖，食指和无名指间便多出一根紫色的香，他将两手合并，嘴唇轻启，却未发出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那根香便自己燃烧起来。 浴风姬柔在旁边焦虑不已，几次欲伸手夺香，都被左思避开，最后只能气的跺脚。 很快，左思手中的那根香便消失了。 但是那股幽幽的冷香，却依旧弥漫在屋子里扩散不去。 好熟悉的味道啊……好像记忆里曾经闻到过，但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用来招唤他的。 “小，小花儿，你没事吧。”冯瞎子看着我慌了神，以至于差点叫出我的真名。 我摇摇头，身体里的水份好像都被抽干了，衣服吸足了血，粘糊糊的贴在身上，浑身上下都又凉又疼，我已经分辨不清具体伤在哪个地方了。 意识有些恍惚，眼皮也变得无比沉重，但是仍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我，打起精神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我在期待一个人的出现，但是又害怕那个人的出现。 浴风姬柔满脸惊慌，她甚至开始悄悄整齐头发和衣裙，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竟然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我猜想，左思召唤的‘那位大人’，一定很了不起！ 终于，在雾气缭绕聚集的地方，一个清俊挺拔的黑色身影慢慢呈现在我们跟前。 被浴风姬柔泼酒和鞭打的时候，我都没有哭，但是在看清那个人的脸后，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阿离……果然是你…… 跟以前一样，他还是身着简洁的黑衣，浑身不带一丝点缀，但却足以吸引所有在场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他明显长高、长大了，肤色依旧白净如瓷，但五官跟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变化，眉目间却多了些锐利锋芒，脸部褪去了的圆润线条，看起来就像一轮柳梢头的清新皎月，清冷矜贵，高不可攀！ 阿离的出现，好像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浴风姬柔痴痴的看着他，眼中神色是又爱又怕。 左思垂着双手，姿态无比恭敬。 从见到阿离第一眼起，我就笃定，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男孩子。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小小年纪就有了让人失魂落魄的容貌与气质，也不知道再过十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阿离……你还记得我么？ 他出现了，站在那里，却垂着眼帘，谁都不瞧，谁也不看，仿佛满屋子的人，都入不了他眼睛似的。 换作别人，我一定嫌弃他眼高于顶，看不起人。 可是对方是阿离，我就觉得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本该如此！ “说吧，什么事。”他于开口了，打破屋子里让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声音很好听，好像阳光下流动的泉水，质感清澈透明，节奏缓慢定力十足，让人不知不觉的沉醉，以至于会让我们忽略，这只是个正处于发育期的少年。 左思作了揖，把事情来龙去脉全部讲了一遍，从自己在幽冥界偶遇宁萌出手相助，再到我为救人出面，最后沦落到被鞭打。 浴风姬柔神情怯怯的站在边上，不由让人联想到受惊的小白兔，一点也看不出持鞭伤人的霸道。 阿离安静的听完，径直朝我这边走了过来，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我身上那些嚣张之极的鞭痕，但最终在却迟疑后收了回去。 “疼么？” 我沉默着点点头，他视线移过来，这才跟我正脸对上。 突然间，他眼睛好像燃起了一道光，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你……” “鬼王大人，事情根本不是左思说的那样，我只是带着浴风宏卫来这里确认事情是否属实。结果这个女孩，她不仅起了歹心，想要抢夺我的鞭子，还借机污辱我们……”浴风姬柔突然出声辩解。 趁阿离把目光移开，我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围巾，它把脸依然包的很严实。 而且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他不可能认出来我来的，一定是我多想了！ 第81章 确认身份 接下来左思也不甘示弱，“这户人家本来平安无事，伞匠女儿只是生了一场病，浴风宏卫就把她的魂灵强行拘走，后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将错就错，不仅如此，他们还想再次杀人！我这位小友救人心切，无意留下了浴风小姐的入云鞭，但也情有可原……” “左思大人如此袒护这个人类，莫非跟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浴风小姐休要黑白颠倒，混淆是非！” …… “你们再吵，通通出去。”阿离一开口，两个人都噤声了。 安静下来后，他再次看向我，同冯瞎子道：“把她交给我吧。” 冯瞎子想必也猜到了他的身份，看着我们两个，有些犹豫不决。 浴风姬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着急道：“大人，她只是个普通人类，您这样屈尊不合适吧？” 阿离淡淡道：“我做事，需要你来指点么？” 浴风姬柔声音很小的嚅嗫道：“并非我有意为难她，而是她实在太没规矩了，所以才想给她点教训。” 阿离说：“真相如何，我自己会判断。” “是。”浴风姬柔楚楚可怜道，到了阿离跟前，这心肠像毒蛇一样的女孩子，竟然也能温柔如水，真是奇迹。 见冯瞎子仍在犹疑不定，阿离便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我身体缩成一团，伤口疼的厉害，想动也动不了。 冯瞎子衡量再三，最终把我交了出去。 阿离伸出手，他的动作很轻，就像一根柔软羽毛把我包揽在怀里。 这不禁让我想到四年前的夜晚，他背着我悄无声息的走在月光下…… 那时姥姥还在，妈妈也在，我是被周围人捧在手心里的小鱼儿。 对我来说，只是沉睡一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回不到的过去，见不了的人，再无法重温的童年。 可看到阿离的那一刻，我就突然间像是回到了过去，特别想抱抱他，借此寻找些心灵安慰。 但是我不能，而是一遍遍在内心提醒自己：小鱼儿，不要哭，更不要流泪，万一他认出了你，妈妈的心血就全白废了。 我早晚都是要去幽冥界的，不过是以另一种主动的方式，而不是被人胁迫欺侮…… 现在的我，实在太弱了，远不足以应对未知的黑暗和恐怖。以至于区区一个浴风姬柔，就能轻易掌控我的生死，这种生活方式，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幽人发现我还活着的事实，包括阿离…… 阿离抱着我，小心翼翼的往外走去。 见此，浴风姬柔和左思两人连忙跟出来，阿离却沉声道：“不准跟来。”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就这么被他抱着出了院门。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一片片落在他的肩膀上。 少年的肩膀还有些稚嫩，但是比起我来说，已经足够强壮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只想时间定格，跟他多呆那么一小会儿。 至于他要带我去哪儿，去做什么，已经完全无心去想了。 天空传来一声清啸，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只白色大鸟，它尾巴很长，有点像是传说中的凤凰，但是色彩太素，远不及凤凰华丽。 然当阿离带着我坐到鸟背上时，我才发现一黑一白竟然是如此的契合，这只怪鸟坐骑，简直像为他而生似的。 白鸟飞了起来，它平稳的穿过云层，飞的很高很快。 阿离不知道从哪儿里掏出一颗丹药，递到我唇边，“把它吃下去，伤口就不会疼了。” 他声音就像一道暖风，悄无声息让人感觉浑身发暖。 而且他黑眼睛亮的不可思议，仿佛揉碎了很多星星，酝酿着整个星空。 我吃了药，默默把目光转开，尽量不跟他对视。 我不吭声，他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凝望着我。 本来我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先开口的，但是过了几分钟后，还是憋不住了。 “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吧，爷爷会担心的。”我的声音就像撕裂的布帛，嘶哑又干涩。 他望着我，“除了这些话，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要跟我说么？” 我咬着牙齿摇头，“我不认识你，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认识我么？”他轻声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右手？” 我知道他想看什么，当年左思交给我的那枚戒指。 这一年来冯瞎子带着找了和很多锁匠和银匠，他们都说，戒指已经长到我肉里，就像骨头，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这辈子都别想取掉它了。 我手缩在袖子里，轻不可见的颤抖了下。 阿离并不着急，他耐心十足的观察着我的表情和举动。 过了好一会儿，我决定把手伸出去给他看。 五根手指，纤细修长，指腹饱满圆润，指尖光滑透明，它们干干净，没有任何配饰。 冯瞎子常说这是一双有福气的手，但是那枚戒指实在太扎眼了，而且似乎还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这会给我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所以在无论如何都去不掉它之后，冯瞎子想出一个特别的方法，就是在上面贴了一道小小的障目符，这样那个戒指看上去就跟不存在一样。 但事实上它还在，如果用手一摸，就能明显感觉得到。 见阿离要伸出手，我便把它飞速藏回袖子里。 “好了，已经给你看过了，把我送回去吧。” “不要。”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就算是没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他表情依旧不变，“再呆一会儿吧。” 虽然嘴上说着要走，但是我心里，也是很想跟他在一起的。 吃那颗药后，疼痛真的在慢慢减轻，所以大脑也比方才转的快了些，我便试探道：“你再不回去，那两个人怕是要着急了。” 左思的情绪我不太确定，不过那个浴风姬柔倒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她整张脸都写着占有欲，见阿离看别人，便恨不能把对方的脸给毁掉！ 这种感情明显不正常，已经远远超出了友谊的范畴，除非她跟那些大人一样，喜欢阿离…… 天啊，这个猜测让我烦躁的想要挠头，因为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那个女孩子！ 第82章 低等生物 阿离依旧是温吞性子，不疾不缓道：“那就让他们着急好了，现在还疼吗？” “好点了。”我说，他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在意那个浴风大小姐，这多少让我安心了些。 刚才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死在浴姬柔的鞭子下……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怕是以为我冷，立刻把外面的袍子脱下来盖到我身上。 阿离……果然还是老样子。 虽然看起来温和很好说话，但是他坚持的事，没人能阻止得了。 此时他穿着白色里衣，显得人愈发温润醒目。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除黑衣外的颜色，竟也出奇的好看。 只是那衣服看起来实在太单薄了，我不禁道：“你冷么？” 阿离嘴角微扬，露出两个浅浅梨涡，“不冷。” 他的笑容，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我扫了一眼，就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直跳，连忙再次移开视线。 沉默着对坐了会儿，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说：“睡会儿吧，等你醒了，身上的伤就不疼了。” 他的怀抱，实在太舒服了…… 再加上我对阿离是一点防备和警惕心都没有，虽然理智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睡，但是疲倦不受控制的袭来。 我抱着自己的手臂缩成一团，有人说这种睡姿代表缺少安全感，我想这是真的，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睡得踏实。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拉开了包在我脸上的围巾。 良久之后，一个声音才悠悠响起道：“小鱼儿，果然是你。” “不，不是我！”我睁开眼睛，连忙挥舞着手否认。 “什么不是你？”阿离挑眉看着我，“是做梦了吧。” 我怔了会儿，才想起确认脸上的围巾。 还好，它依然包的很结实，原来只是个梦啊，差点没把我吓死！ 他此刻心情看起来很愉悦，眉眼弯弯的看着我，“伤口好些了么？” 被他一提醒，我才动动胳膊，发现伤口居然一点都不疼了，而且身上还隐隐散发着奇特的清香。 也不知道他给我的那颗是什么药，效果竟然如此神奇。 只是衣服很多处都被鞭子打的绽开，露出了棉花，上面还残留着风干的血迹。 这件小花袄，是姥姥亲手做的，才穿两次而已，以后应该也不能穿了。 我摸着身上烂掉的地方不说话，心情比此刻的天色还灰暗。 “还不舒服？让我看看……” “不用了，”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发现我们竟然还在鸟背上。 我们身处的位置很高，四周灰茫茫一片，在我们脚下，偶尔能看到村落里的点点灯火。 我虽然平常不恐高，但是环视一圈都没发现可以扶的东西，还是心头发悚，不由蹲下来，再次朝阿离爬过去。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轻声问道：“饿不饿？” 我点头，“咱们还是回去吧，不然他们要担心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这次总算没有拒绝，“好。” 于是白鸟载着我们调头，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路上，我心情很忐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对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子。 这让我想到浴风姬柔，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在想什么？” “没，没有！” 他不置可否，很自然的用手臂在旁边挡着，充当护栏，看上去贴心极了。 我郁闷的的想，阿离这么好，千万不能让那个浴风姬柔给糟蹋了！ 所以作为朋友，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他注意的。 我迟疑道：“你跟那个浴风小姐……” “没有任何关系。”他直接了当的说。 我依然纠结，“但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 阿离淡淡道：“是么，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我都看出来了，他会不知道？ 不过看他样子，好像对她确实不感兴趣，这我就好受多了。 很快，我们便来到伞匠大伯的院子上方，所有的人都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了。 冯瞎子想必急坏了，此刻脑门上明晃晃的，竟然都是汗。 所以当白鸟一落地，我就准备率先跳下去。 浴风姬柔迎上来，看到我身上披的黑色外衣后，又嫉又气，但又碍于阿离在场不便说什么，只拿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瞪我。 我把外衣拿下来，递给阿离，心情复杂道：“谢谢。” 浴风姬柔冷嗤道：“这衣服已经被弄脏了，怎么能再给我们大人穿！” 她话说的不好听，但却是事实，我身上现在确实很脏，还有血迹…… 我准备收回的时候，阿离却把衣服拿走了，而且还面色如常的穿到了身上。 左思看上去很乐意见到浴风大小姐难堪，他又恢复成初见时狐狸似的假笑。 不过很快，他好像从空气中嗅到了什么味道，耸了耸鼻子，讶然道：“淡蔻？大人，您该不会把妖界进贡的那粒种子……给这丫头吃了吧？” 阿离淡淡道：“嗯。” 我被他波澜不惊的语气给震惊到了，要知道，被我吃下去的那颗奇特‘药丸’，那上课是淡蔻的种子啊！ 《清平异妖志》上记载，淡蔻是一种妖界才有的奇特植物，非常罕见稀有，生有六条根须，能钻土，能爬树，跑起来跟飓风一样快。 它喜欢吃肉，能猎捕吞食比自己体积大上数十倍的动物甚至妖怪。 淡蔻之所以珍贵，不仅仅因为它数量少、难捕捉，还有最重要的是，它有去腐生肌的奇效。 据说哪怕是人被劈成两半，只需要一片淡蔻的叶子，就能让它们连接起来并完全愈合，而且看不出任何伤痕。 淡蔻难得，种子更甚。这么珍贵的东西，阿离竟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应，他就不觉得这是暴殄天物么？ 显然，对面的左思和浴风姬柔也都这么认为的。 浴风姬柔语气很冲道：“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淡蔻用在这种低等生物的身上！” “低等生物？”阿离眉眼低垂，淡淡的重复道：“浴风姬柔，在你心里，是不是除了自己，其余的人都不配活在这世上？” 第83章 男人的心 阿离语气不重，甚至从脸上也看不出是否在生气，然而浴风姬柔脸色却变得煞白，“不，属下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阿离道：“但你已经这么做了，今天不是我及时出现，她怕已经死在这里了。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我在伏波宫里，是怎么警告你的？” 浴风姬柔咽了下口水，面露艰难，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阿离两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左思，再我当时的话再说一遍。” 左思看起来也很紧张，“您说浴风小姐如果再依仗自己的身份欺负别人，就让她也尝尝那种滋味。” 阿离说：“所以，你现在怎么该知道做了吧。” 左思瞟了眼浴风姬柔，迟疑不决道：“可是大人，浴风小姐毕竟……” “你想要我亲自动手么？” “属下遵命！” 左思走到浴风姬柔跟前，把鞭子从她手里夺了过来。 伞匠和冯瞎子两个人立刻将我拉到旁边，浴风姬柔肯求道：“大人，我已经知道错了，您能不能不要当着这些人类的面鞭打我？” 对于一个始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来说，剥夺她的自尊，简直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阿离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下最难受的除了浴风姬柔，还有左思，这位姻缘使者如今面露难色，拿着鞭子犹豫不决。 阿离同左思道：“刚才你在旁边看着，应该记得她打了多少鞭。” “三鞭。” “六鞭。” 左思连忙提醒道：“大人，属下绝不敢撒谎隐瞒，真的是三鞭。” 阿离面沉如水，“我要你还她六鞭。” 左思看他脸色，也不改帮忙求情辩解，别过脸举起鞭子。 这鞭子极有灵性，一旦触到皮肤，那些尖锐的针刺便会倾刻间全跑出来，往肉里钻。 娇滴滴的大小姐，细皮嫩肉的，哪里曾吃过这样的苦？所以左思一鞭下去，浴风姬柔便闷哼倒在地上，血迹立刻渗了出来。 眼下这个时候，持鞭人越是犹豫不决，对方吃的苦头便越多，左思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速战速决，飞快抽出了接下来的五鞭。 鞭刑完毕，浴风姬柔已经浑身鲜血，衣服也烂成了一缕一缕的，看起来非常可怜。 但我却无法同情此人，当她平时耀武扬威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认识她会悔悟，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 这个猜测是对的，她抬起头，目光跟我对上，视线冰冷而刺骨。 我毫不怀疑，如果她手里现在有把刀，肯定会把我身上的肉一片片给削下来！ 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个冷战，冯瞎子连忙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拍打肩膀给我安慰。 阿离目光立刻扫了过来，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直直的盯着冯瞎子的手。 冯瞎子很快察觉，马上把手拿开并且后退半步。 阿离随即冲我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看似温和无害的浅笑。 我看着他，突然间有些陌生。 我对他的认知，从来都只流于表相。 左思不敢违抗他的意思，浴风姬柔听到他要鞭打自己，第一反应不是难以置信而是求饶……他们眼中的阿离，好像跟我了解的那个人，不太一样呢。 见浴风姬柔已经隐入昏迷，左思便把鞭子插到后腰里，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苦笑道：“经此一事，浴风家族的人日后再见了我，怕是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阿离云淡风轻道：“这是你应得的惩罚，如果你在打人之前将她拦住，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左思有意无意瞄了我一眼，叹息道：“大人教训的是。” 阿离走过来，我们两个距离挨的很近，因为如今个头相差了一大截，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的脸。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张开双臂抱了抱我，在他后面，左思那张漂亮的脸已经惊的扭曲了。 不止是冯瞎子和伞匠被吓到，我的身体也僵住了，垂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对旁人的态度，阿离却好似浑然不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个。 他的声音，就像夏夜里轻轻拨动的琴弦，清柔而婉转，“我走了，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你知道怎么找我。” 他说这番话，是不是意味着，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然而他却不给我确认的机会，转过身便消失了。 左思看着我，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属下……也走了，您，多保重。” 您？为什么要用敬称？难道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等等！”我叫住他，指着地上的人说：“顺便把这位也带走吧！” 他们走之后，我同冯瞎子面面相觑。 宁萌死里逃生，伞匠大伯明珠失而复得，两人都高兴的不得了，非要留冯瞎子吃饭喝酒。 冯瞎子却破天荒的拒绝了，而是要带我离开。 考虑到我的身体，伞伯大叔把自己的三轮车推了出来，还在上面还铺了一床棉被。 路上，我问冯瞎子，“冯爷爷，我没有露脸，但他好像已经认出我来了，不过他为什么没有叫出我的名字呢？” 冯瞎子道：“认没认出来我不知道，但那小子是个狠角色跑不掉。” “狠角色？” “看他对你的态度，我有些担心，朱砂当年的决定看来是正确的，他太危险了。” 我不解，“危险？可是他对我很好啊！” 冯瞎子感叹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变化莫测就是男人的心，他今天对你有多好，明天就可能对你有多狠。相信我，你冯爷爷可是过来人。” “你的意思是说，有天阿离会对我像对浴风姬柔那样吗？”我心口蓦然一紧。 如果有天阿离那样对我，我会难过死的！ “也许会更糟糕。”冯瞎子忧心重重道，接着他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得想一个妥善的好办法了。” 回到住处后，我脱了棉服检查伤口，发现它们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皮肤甚至比之前还要光滑细腻。 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直在想阿离临别前说的话，越发肯定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第84章 天外飞石 因为睡得太晚，所以清晨起来已经日上三竿。 冯瞎子又在他的木制命盘前皱眉沉思，那是方形的木盒子，里面堆满细沙，木盒子中间，固定了一个圆形罗盘。上面用十二个地支、十个天干、四个卦象表示二十四个方向并构在整个周天，寓意天方地圆。 这是他的宝贝，每逢遇到难处时，总是到命盘前来问问卦。 此番他想必已经坐了很久，因为旁边的茶，已经没有一点热气了。 我揉揉眼睛，“冯爷爷，您在做什么？” 冯瞎子说：“我在算你跟那小子的姻缘。” “那你有算出什么吗？” “就因为什么都没算出来，所以我才惆怅啊。”冯瞎子拍了拍腿，摸着下巴起身，“朱砂把你托付给了我，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跟她交待。” 我趴过去，用手去捞里面的沙，“我能出什么事？” 冯瞎子上下打量我，“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的事差点没把我给吓死。如果你真的去了幽冥界，那将面对成千上万个浴风姬柔，你确定自己能活得了几天？” “冯爷爷，你说我们人类是不是真的比不过幽人？” “为什么这么问？” 我低声道：“昨天要不是左思拦着，我恐怕已经死了。” 冯瞎子握手成拳，“对不起，小鱼儿，是爷爷没用。我如果开始就站出来，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我连忙道：“冯爷爷，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四年前，我曾经见过浴风姬柔，也挨过她的鞭子，但那时只觉得疼，昨天她一举鞭，我从气势上就感觉到了害怕。这一年来，我感觉自己已经进步了很多，但是跟她比起来，好像还差得很远……” 首次交手，我虽然用定身符制住了她，但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利用小聪明取巧而已，如果真的正面对上，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冯瞎子沉默了很久，才道：“单从体质而言，我们的确比不过幽人，他们是天生的战斗族群，比我们更强壮有力，而且还可以擅长利用各种幻术。在幽冥界依照血统和能力，一共被分为四类人，尊上、望者、幽民、异雀，哪怕是最普通的幽民，以一敌我们人类十个都能轻松自如。” 以一对十？我被震撼到了，原来只知道我们之间存在差距，却未曾想过，竟然会这么大！ “浴风姬柔属于哪类？”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因为他的祖父，曾是身为尊上的浴风神秀，自他坠入轮回之后，浴风家族横行幽冥界，前任鬼王符白涯将其后人贬为望者，收回部分特权。但即便如此，她体内的血液依旧无人能比，就算在幽冥界的后辈里也是佼佼者。” 我失落道：“这么说，我是没希望超过她了？” 冯瞎子拍拍我的肩膀，“不要妄自菲薄，别忘了你的祖父可是有名的安魂师，还有你妈妈朱砂，她当年可是单枪匹马从幽冥界硬闯出来的……你只要努力，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我无法确定，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实意，还是单纯为了安慰我才说出来的。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很感谢他。毕竟这世界上，肯关心我照顾我的人，已经不多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冯瞎子说要去把三轮车还给伞匠。 我问：“为什么不等吃完饭再去呢？” 冯瞎子说：“你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说：“你掐着点赶过去，就是为了蹭人家一顿饭？” 冯瞎子理直气壮道：“什么蹭饭？你为了伞匠的女儿差点把小命都搭上，他难道不应该请咱们吃几顿好吃的？我要不是为了拿这命盘，昨天留宿在那了。”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人的外表与内里反差为什么这么大，譬如冯瞎子：从外表看，他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带着仙气的风雅老人。 但是内里，猥琐、好色、自私、厚脸皮……差不多你能想到所有的贬意词都能往他身上套着用。 唉，别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愿我不会受他影响！ 我们到伞匠大伯家后，果然受到了无比热情的款待。 宁萌体力透支的太严重了，到现在还不能起身下床，但是精神却很好，不停的跟我说她幽冥界的经历。 她感慨道：“那些可恶的幽人，真的不把我们当人看！如果不是有那个左思大人暗中帮助，我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酒过三巡，冯瞎子已经醉的趴下了，伞匠大伯倒是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摆出了纸和铅笔，不停的在上面勾画什么。 我看宁萌已经困了，便让她继续休息，自己走到桌子跟前。 伞匠大伯居然是在画伞，单是从草图上看，就能想象得出它们的美丽模样。 但他却很不满意，扔了又扔，改了又改，纸篓里很快堆满了纸团。 我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一声也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他。 一直到太阳西斜，他才停下手里的工作，把纸拿到我跟前，“你喜欢这把伞吗？” 那是一把传统的圆伞，比起眼下流行的八角伞要好看的多。 手柄是圆筒竹节状的，伞顶还带着长长的流苏，伞袋造型也很奇特，好像可以背在身上！ 我点点头，“喜欢，但是……” 伞匠大伯很感兴趣道：“但是什么？” “它看起来更像是摆在那里供人观赏的工艺品，我担心不够坚固耐用。” 伞匠大伯笑道：“放心，它绝对比你想的更结实。” 接着，他便从柜子里取出一块包裹严实的东西。 把上面的丝绸打开后，我看到了一块布满孔洞的石头。 这石头有点特别，是银白色的，而且还隐约泛着金属的亮光。 我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伞匠大伯说：“天外飞石，也就是陨石。这是我很多年前，在朋友那里重金收购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它质地轻薄，非常坚韧，用来给你做伞骨最合适不过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给我用呢？” “好东西也要用在合适的人身上，不然也是浪费。你这把伞，应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一把啦。等做完它，我就打算关店，再把院子卖掉，接下来带宁萌到四处走走、看看。这是她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下不了决心呢！” 第85章 两个妻子 说实话，伞匠大伯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人一旦经历了生老病死，就会发现，事业和钱财这些身外之物，都不再重要了。 做事的时候，他显得格外严肃，“现在外面都流行洋伞、机械伞，使用存放起来固然方便，但是论起结实耐用，手里撑握的感觉，可跟咱们传统的伞没法比。” 我点头，对此颇有心得，“有时在野外，遇到大风天，伞面会翻过来，而且总是坏！” 伞匠大伯道：“传统的伞结实牢固，是因为耗费的心力和时间多，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譬如咱们宁家的贡伞，都要经过七十二道手，道道有巧儿，刻竹线、捆头丝、打磨伞把、熬制桐油、上颜料……全靠手活儿，一点都不能偷懒马虎。” “刻竹线是什么？” “竹线是伞的根骨，需要一样大小、厚薄，撑开伞后弧度、韧性也要相当，手感要好，外观也要漂亮。咱们本地竹子不和地，必须得用南方河边的毛竹。你这把伞不用竹子，等下我把那块石铁炼一下，打成铁条。” 我感慨道：“这么麻烦，那一把伞得卖多少钱？” 大伯叹气道：“太贵卖不出去，都是勉强够本。之前我一直想，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就算赔钱也得做下去，现在看来，有些行业跟不上时代，注定要被淘汰，眼下已经是日落西山啦，也是时候结束掉了。” 说完后，他把那块天外飞石放到了熔炉里，然后添足炭火开始加热，我连忙拿了把扇子过来帮忙。 见我很感兴趣的样子，伞匠大伯便一边把模具清理干净，一边给我讲解细节。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一把看似普通无奇的伞，流程竟是如此繁琐。 等冯瞎子酒醒的时候，几十根铁条都已经成型了。 冯瞎子拿起一根仔细看，怀疑道：“这么细的的铁条，结实么？” 伞匠大伯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冯瞎子试探着掰几下，又拿青砖试了试，结果砖头砸成了两条，铁条却笔直如初，这才放心了。 天已经晚了，伞匠大伯果然留我们住宿，冯瞎子假意拒绝，推脱了几次，才佯装同意。 晚上，我跟宁萌同床而眠，她又跟我提到了幽冥界。 “宁萌姐姐，那里跟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同？” “那里的天空除了没太阳之外，其余都差不多一样，不过他们的房子很有特色，非常干净整齐，阶层和所属的待遇都很鲜明。如果是望者走在大街上，所有的人要自动给他让路，尤其是异雀，绝对不可以跟他们打照面……在幽冥界，我们这样的人类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而且被神为不祥的存在，如果想要去公共场合，必须要用面纱遮脸。” 我握紧了被子，“那些嫁过去的女人呢，生了孩子后，也不可以跟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平起平坐？” 宁萌苦笑，“初到那里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事实证明，我们还是太天真了……当异雀生下孩子后，一般会被带到迷雾谷生活，很难看到自己的孩子。即便以后有机会见到，因为从小所受的教育，他们也不可能跟自己的母亲相认。迷雾谷那里类似于我们现在的贫民窟，虽然没有幽人把守，但是迷雾缭绕，普通人类是没办法找出来的。” “这太可恶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你说的没错，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各方面都比不过幽人。规则都是他们制定的，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我们只有乖乖听从的份。在幽冥界，我们的女孩子，单纯就是生孩子的机器，没有任何权利和待遇可言。幽人一生通常会娶两个妻子，一个是异雀，用来繁衍后代，另一个则是幽女，他们是贤内助，掌管家族的大小事务。” “两个妻子？”我感到很不可思议，这么说……阿离将来也会再娶一个幽女么？ 那会是谁？浴风姬柔？！这个想法一出来，冷汗便嗖嗖的从后背往外钻！ 宁萌道：“是啊，对我们来说，离开家乡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很可怕了，还要面对高高在上的幽女。即便生完孩子不被送往迷雾谷，获得了丈夫的宠爱，那又怎样？没有谁会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是善嫉的幽女……那些异雀受了委屈，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早晚也要死在那里。”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自语道：“我真庆幸自己已经过完了十八岁生日，不可能再被他们选中，否则的话，就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小声告诫我说：“小花儿，你以后一定要小心，成年之前，千万不要跟陌生人接触。听说他们为幽人逃选亲娘要求都很高，不仅要家世清白，还要长的好看，所以他们幽人基因都很好，个个都是俊男美女，譬如那个左思、还有那个被他尊称大人的小男孩！年纪不大，架式可不小，听他说话，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后来说的什么，我已经无心去听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妈妈当初的决定，真的是很正确。 如果身份互换，我大概也会那样做。但是幽冥界，我是一定要去的！ 因为妈妈在那里，依她的性格，苏醒后绝对不会在那里停留，但她现在是幽人公敌，会很危险。 因为谁都没办法保证，她还能成功从那里逃出来第二次！ 托冯瞎子的福，我们一共在宁萌姐姐家住了将近半个月，伞匠大伯几乎把所有压箱底的宝贝全拿出来了，辛苦忙碌多日也终于有了成果。 那把伞现在基本的样子已经做出来了，伞面是用一种似面非布的独特白色冰蚕丝做成，再加上涂了特制的桐制，所以里外都光滑，不占灰尘和油污，哪怕是碰到深褐色的酱油，轻轻一抖就瞬间干净。 伞匠大伯说：“桌子上有之前画过的图样，你可以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第86章 东荒冰蚕 那些图样，足足有两尺来高，虽然都很漂亮，各具特色，但我一张张翻过去，却始终没有能戳中内心的。 他走过来，问：“怎么，一张都看不上？” 我拿着画样，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妈妈有把伞，上面也是画的桃花，但是那个画法，好像跟这个不一样。” 他说：“绘画的技法因人而异，水平也有高低，别说人不同，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意境和心情下，画出来的东西都不相同。” 他这番话，彻底打消了我想拥有同样一把桃花伞的想法。 我说：“那就画大伯您最擅长的吧！” 他上下打量我，道：“我看你这丫头，身上透着股野劲儿，恐怕不适合花花草草的，大伯给你画一张好玩儿的百兽图吧！” “百兽图？”我眼睛一亮，“听上去就很有趣啊！” 他拉了椅子坐下，先拿碳条勾勒出草图，画了大概将近四五个小时，才把它拿给我看。 只见上面有流云飞鹤，野鹿游鱼，但凡在日常生活中所能见到的动物影子，差不多都能在上面找得到，但是又跟现实中的有所不同，线条流畅画风飘逸，非常让人惊艳！ 我兴奋道：“就要它了，麻烦您了，大伯！” 对于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一件作品，伞匠大伯也异常认真。 两天后，他把成品拿到我跟前时，好像整个屋子都因此亮了起来！ 伞面色彩鲜亮图案富有童真气息，顶部还垂着红色玉佩和长长的流苏，看起来就像躺在玻璃柜里的展示品，而不应该拿出来经历雨打风吹…… 然而更让我惊喜的是伞套，那是一种香木做成的，身上布满了兽纹，上等牛皮刻制成的肩带。把它背在身上，丝毫不显沉重，还有一种飒爽的古风味道。 当我背手抽伞时，会有一种自己是在拔剑的错觉！ 这简直让我爱死它了，小心翼翼的抚摸了好几遍，都不舍得撑开。 冯瞎子看了看，也赞不绝口，“真想不到一个大男人，也能做出这么精巧细致的东西，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我也是服气了。” 宁萌扶着拐杖走出来，接话道：“他呀，是把这辈子的心血全放在这上面了。有时候我都怀疑，在他心里在，是不是这些伞比我还要重要。” 伞匠大伯笑得很无奈，眉梢透着几分得意和凄凉。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在他心中，女儿显然比这些伞重要得多。 这份亲情让我很羡慕，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爸爸，那个神秘的男人，究竟什么身份，他知道我的存在吗？他跟妈妈，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结合，又生出了我呢？他也曾有两个老婆吗？ 晚上，我洗过了脚，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到外面窗户上传来扑愣扑愣的声响。 伞匠大伯正在院子里整理东西，突然扔掉手里的东西跑到屋子里，还背对着我们大声喊道：“快把窗户关严！” 屋里烧了炭，所以留了条透风的缝隙，听他这么吩咐，我连忙将它关死。 接着还来不及问，便听到窗户外传来扑愣扑愣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接二连三的撞击着破璃窗！ 很快，玻璃上便呈现出了蛛网般的裂纹，冯瞎子拎着酒瓶走到窗户，好奇往外看了一眼，立刻清醒了，“是冰蛾！它们喜欢光，赶快把灯关掉！” 冰蛾？《清平异妖志》里有记，在极东的荒野之地，有一种巨大的桑树，高八十张，枝展舒展开来就像一把巨伞，单一片叶子就有一丈长，七尺宽。树上有一种茧，类似人形，但是不能言语，把茧摘下来，放在热锅里煮，一个茧壳就能得到一斤蚕丝！这种蚕丝极其坚固，刀砍不烂，火烧不断，用来织布做衣裳，据说可以刀枪不入！ 但是这种茧并容易得到，因为里面的蛹一旦出来变成冰蛾，它就会把茧吃掉，然后四处寻找东西交配…… 最可怕的地方来了，这种冰蛾智商很低，而且数量非常多，它们找对象一点都不挑剔，无论是雌的还是雄的，猪、牛、羊、鸡都可能会被它们盯上……但是，它们最喜欢的，还是人类。 它们嘴巴里，能分泌一种唾液，这种口水可以溶解人们的衣服，让你们的身体无处遁形。 而且交配的方式，也别拘一格，冰蛾腹部下方有一根针管，它们会趴在人的身上，把针管插到人类的肚脐中进行产卵，所以一旦被它们碰上，无论是男女老少都难以幸免。 这些卵会在人类体中停留七七四十九天，靠吸取人的血液与营养长大，最后从口中爬出来，再设法回到东荒那棵大树上，如此周而复始。 因为能力很弱，所以对动物基本无害，但是对人类而言，它们的繁衍方式很恶心……也难怪冯瞎子和伞匠大伯会这么大反应。 关了灯后，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我站在窗户边，反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了些。 只见无数冰蛾铺天盖地而来，树上、屋顶上、地上甚至是窗台上，都趴着或大或小的冰蛾，看得人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我摸了摸胳膊，忍不住后退到边上，问：“冯爷爷，它们什么时候才会走？” 冯瞎子说：“如果太阳出来，它们就会融化。” 我松了口气，“那就是说，明天它们就没事了！” 冯瞎子道：“可我看这天象，想见到太阳，至少得等三天……” “三天？！”所有人都叫了起来，“这屋子里可没有放任何吃的东西！” 冯瞎子摆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眼下都先休息吧。” 可眼下外面那么多虎视耽耽等待着交配的冰蚕，谁敢入睡？ 所以次日起床的时候，我跟宁萌姐姐一脸无精打采，冯瞎子和伞匠大伯也是眼睛通红。 两个大老爷们趴在窗户那里往外看看了，又胆战心惊的把窗帘拉上。 好不容易抗到了中午，外头那些肥肥胖胖的冰蛾却是一点也没减少。 就在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时，突然听到门外面有猫叫，“喵喵~小鱼儿，你在吗？我来给你送吃的啦！” 第87章 突生双翅 是初七！听到‘送吃的’的三个字时，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连忙跑到门口，“初七，那些冰蛾没把你怎么样吧？” 初七得意道：“它们怎么敢对我下手，我可是猫啊！” 《清平异妖志》里虽然没记载冰蛾是否害怕猫科动物，但是初七平常确实擅长抓一些蝴蝶飞蛾之类的东西。 我这才放心了些，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将它进来。 初七一进来，所有人都后退了两步，其中也包括我。 它背上，赫然背着一只用草绳捆扎好的冰蛾，足足有脸盘那么大小！它有着一对长长的触角，眼睛红通通的，肚子非常大，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腹内迫不及待想要产出的卵！ 我紧张道：“初七，你刚才说吃的，该不会是指它吧？” 初七用嘴巴咬开草绳，冰蛾扑通一声滚落在地，它抬起爪子拨动两下，眯起眼睛，“喵，就是它呀，我吃过了，真的非常鲜嫩美味，比所有的鱼肉还要好吃！知道你们肯定不敢抓它们，所以就挑选了一只大的，给你送过来。” 那只冰蛾虽然被捆着，理智却好像尚在，看到离得最近的冯瞎子，立刻兴奋的出发吱吱的叫声，红眼睛也像警示灯一样忽明忽暗，不仅如此，它还努力尝试着朝他滚去…… 冯瞎子嗷嗷叫着跳上了桌子，就像一只受了惊的猴子。 我发誓，这辈子都没见冯半仙如此狼狈过！ 伞匠大伯此刻显得反而镇定了，“这只猫什么意思？想让我们吃掉它吗？” 我点头，“它说自己先尝过了，味道很不错……” 大伯皱眉，“看起来好像很肥……不过真的能吃吗？宁萌现在身体还在恢复期，再不进食，我担心她抗不住。” 初七又举着爪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一遍，我才敢伞匠大伯说：“应该没问题，就是看上去有点恶心。” 沉默了片刻后，爱女心切的伞匠大伯终于战胜了内心恐惧，提着桌子上面的竹刀冲了过去。 那只冰蛾看有人主动靠近，连忙蠕动着改换目标，饱满的肚子一鼓一鼓的，看得人不寒而粟。 这是一只……精虫上脑的冰蛾，只想把肚子里的卵排出去，完全不顾对方手里是否提着凶器！ 我暗自捏了把冰汗，宁萌带着哭腔道：“爸爸不要，我宁愿饿死，也不想吃这种东西！” 就在冰蛾滚到伞匠大伯脚边的刹那，他还是控制不住逃跑了。 “喵，搞不懂你们为什么害怕它，就是一只大飞蛾嘛，看我的！”说时迟，那时快，初七一个腾空跃起，爪子狠狠拍在冰蛾脑袋上，那只急色的大虫登时晕死过去，眼睛上的红光也慢慢熄灭，最后变成了灰色。 冰蛾彻底躺在地上不动了，我们都跟着松了口气。 宁萌虽然嘴上说着不饿，但肚子却不受控制的咕咕叫起来，伞匠大伯咬牙再次上前，拎起那只冰蛾扯到角落，三两下将头和翅膀切掉，只留下腹部一大截。 然后横切数刀，那只可怜的冰蛾便成了白色肉片。 只能说，人类对食物的太过执着了。 发现这玩意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恐怖后，伞匠大伯脸上恐惧逐渐褪去，腿也不抖了，下手也更稳了，最后切肉片时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甚至还有些享受…… “真是太奇怪了，这玩意儿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一根骨头，肉也很坚实，一点水份都没有！” 除了我忐忑不安的站在旁边看，宁萌和冯瞎子都坚决躲得远远的。 所有烹饪工具和调料都在厨房，伞匠大伯翻遍整个屋子，只找到一碟椒盐和食用油。然而对于烤肉来说，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伞匠大伯把废弃的竹条和木块收集起来，放在铁盆里，点上火，然后把那些肉放到上面去烤。 火苗舔到那些白肉片时，它的颜色越来越深，最终由粉红转为了深红色，肉里的油脂也被烤化，滴落在铁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一股言以形容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冯瞎子率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好香啊。” 伞匠大伯镇定自若的的撒着椒盐，“这种肉的手感是很好的，闻起来也不错，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冯瞎子怂恿他说：“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我还真的先尝尝，不然不放心。”伞匠大伯说着，用刀子削掉一小片，犹豫了片刻后放进嘴里，然后整张脸都焕发出异样的光彩，“肉质细嫩光滑，清爽弹牙，咬下去唇齿留香，真的很好吃啊！” 敢情大伯还是个美食家，区区几个字的点评，就让冯瞎子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他吸着鼻子来到火盆前，嗅了又嗅，却依然不敢下手。 等了会儿，伞匠大伯见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才敢捋一大片下来，拿油纸包了，递给宁萌。 宁萌迟疑了下，最终抵不过香气的诱惑，接了下来。 他又取了一大块给我，我捧在手里，却迟迟不敢下嘴。 这情形，让我想到了几年前旧时青莞，太姥姥吃猫怨那会儿的情形，虽然肉香四溢，但是直觉却提醒着我，这种诱惑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 眼看大家都开吃了，连冯瞎子也开始大块哚，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然而事实很快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初七正在桌子上滚毛球，突然停下动作扭了几扭，然后跑到跟前来，“小鱼儿，后背上痒，你帮我抓抓。” 我放下冰蛾肉，帮它在光滑的皮毛下轻轻抓几下，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我竟然摸到它后背上两个诡异的小突起，而且它们正在迅速长大！ 不消片刻，它们便成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包，这两个包很奇怪，就像是表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膜，膜绽裂开后，里面竟然冒出来两对透明的翅膀！ 初七趴在地上，对身体的变化毫无察觉，他甚至还无意识的抖了抖那对翅膀，惬意道：“现在好多了。” “大家都先别吃了，”我叫住正在享用美食的几个人，指着初七道：“这肉好像有点问题……” 第88章 胖美男子 初七的翅膀，让每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大家都清醒了，很快将手里的肉丢掉，然而已经为时已晚，他们开始感到后背发痒，开始忍不住找东西抓……最后，只有我侥幸逃脱。 对于身上突然冒出来的翅膀，所有人都很惊恐，羞愧……除了初七。 它简直兴奋的要死，还一个劲儿的上窜下跳，试图扇动它们让自己飞起来！ 伞匠大伯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 宁萌则很忐忑害羞，把自己裹在棉被里不敢出来。 而冯瞎子捂着脸，就好像是被人强行施暴了一样，长吁短叹“没想到一世精明，竟然被一只冰蛾坏了名声，晚节不保，这要我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整个屋子都被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着，大家都很沮丧。 我鼓励他们，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找到那本《清平异妖志》，告诉他们，“大家别灰心，我再看看书，或许能从上面找到解决的方法。” 不一会儿，我开心道：“找到了，冰蛾肉质清甜鲜美，烹之有异香，然不能食用，误食则背生双翅，除此别无害处。若想除翅，不得以硬物剜或切，需捕得蛾王，杀之，从腹内取残丝，将丝线系于翅膀根部，隔日便自行掉落。” 方法倒不难，可蛾王什么样子，又要到哪里去找呢？《清平异妖志》上并没有详细记载。 我将书合上，问冯瞎子，“冯爷爷，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蛾王？” 冯瞎子一脸颓废，“这批冰蛾来势这么凶猛，肯定有蛾王领导，应该就在附近。但是我们眼下这个样子，再加上外面还有那么多冰蛾，怎么可能出门呢？” 我摸摸初七的翅膀，自告奋勇道：“没关系，我们去就好了！” 冯瞎子先是一怔，继而坚持道：“不，你绝对不能出去！太危险了。” 我说：“我不怕，只要不被那些冰蛾靠近就好，我会小心的，你们在家等我消息吧。” “小鱼儿……” “冯爷爷，你别拦我了。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成长机会，不是么？” 他沉默了会儿，叮嘱道：“蛾王个头要大得多，而且富有智慧，所以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我点头，如果太阳一出来，外面那些冰蛾全部消失，那就彻底没办法了。 就算真的被那些冰蛾缠上，大不了就是恶心一回，总好过让他们永远背着翅膀生活吧！ 考虑到那些冰蛾都生有翅膀，可能会从天上空袭，所以我便把伞撑开再出去。 出门之后，我便被外面的情形震惊了。 地上、墙上、树上……说是铺天盖地一点都不过份，那些白色的冰蛾，跟雪交织在一起，你不仔细分辨的话，很容易会误碰到它们。 这时我便庆幸，自己穿着长靴，还有手里拿着把伞，而那些冰蛾由于体形笨拙，所以克服了内心的障碍后，还算好对付。 因为有初七跟着，那些冰蛾倒也不敢主动扑过来，只是慢吞吞的在后面跟着。 很快，我们身后便聚集了一群冰蛾。 因为新长了一双翅膀，初七异常活泼，不时上窜下跳的。 “小鱼儿，你这把伞可真漂亮！” “嗯啊，伞匠大伯花了很多心血呢。” 它扑愣了几下翅膀，竟然当真飞起一尺来高，这这个发现让初七惊喜不已。 “你知道吗，小鱼儿，我从很久前就幻想着拥有一双翅膀，现在终于实现了！如果找到蛾王的话，我也要保留这对翅膀！” “你确定？” 黑猫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看上去好像有点不搭。然而初七才不管这些呢，它现在对这对并不实用翅膀喜欢的不得了。 跟它聊天的同时，我不断的用眼睛观察四周，希望能尽快找到一只与众不同的冰蛾出来。 这些冰蛾小的有碗口大，大的就有一米来长，但看起来都是很蠢笨的模样，没什么特殊的。 很快我们穿过胡同来到大街上，发现往常热闹的地段此时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家想必都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冰蛾吓到了。 而当我们再回头时，都被身后密密麻麻蠕动的蛾群吓了一跳。 我不由自语道：“真的好多啊，柴桑城这么大，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最快找到那只蛾王呢？” 初七说：“它们看起来好恶心啊，我现在开始有点不喜欢这对翅膀了。” 就在我们两人自说自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小妹妹，这么多冰蛾在外面，你还敢出来玩，不害怕吗？” 我立刻回头，竟然看到一个很胖的帅哥，没错，就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俊男。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胖和美男是不能放在一起描述人的。 但是看到他，我觉得自己以前的认知全是错的。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又高又胖，肤色洁白，笑容亲切和蔼。 身上穿着一件与肤色相近的马甲，衣服也被撑得紧绷绷的，露出圆润饱满的大肚子。 空旷无人的大街上，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人，实在太过诡异了。 他抬起脚步，准备靠近，初七却突然身体紧绷，发出呜喵喵的警告声。 “怎么了，初七？” “他身上有妖气。” 我再看那个人，联想到冯瞎子说的话，似乎明白了。 刚才我还在思索该怎么找到蛾王，这会儿人家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他看起来块头有普通人类三个大，而且居然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难怪冯瞎子提醒我说它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想到这里，我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四周，那些冰蛾果然都停下了动作，进入假死状态。 胖男一脸疑惑，显然听不懂初七在说什么，但骨血里隐匿的天性却让他对这只黑猫心存忌惮，所以及时收住了脚。 “小妹妹，怎么啦？”他笑的愈发温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我冲他笑笑，“没什么，它大概是饿了。哥哥，你有没有见到一只很大很大的冰蛾？” 对方笑容僵住了，“见过，不过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找它做什么？” 第89章 猥琐蛾王 我悄然观察他的神情，“我想借点东西，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他好奇道：“什么东西？” 我说：“茧丝。” “呵呵，”他干笑两声，“小妹妹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要知道想要取茧丝，需要将蛾肚子剖开，那可是很血腥很残忍的。不过你运气好，我这里刚好有那么一点点，你看看……够么？” 见我站着不动，他便大方的挥挥手，“小妹妹，你不是要需要吗，拿去吧。” 说着他竟然当真从马甲里掏出一束亮晶晶的丝线，我准备上前拿，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算计。 我突然想起来，《清平异妖志》里记载的是必需要用蛾王丝，此刻他放在手心里的显然不是！ 不过也因为他拿出了这束丝，也刚好证明他就是我此番寻找的对象。 我收起正色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谁。” 他愣了下，“小妹妹，你在说什么呀。” 我笃定道：“你就是蛾王！” “嘿嘿，”他也撕掉了虚伪的笑脸，甩着手里的茧丝道：“是我又怎样？难道你想凭自己就将我抓住，剖腹抽丝？小妹妹，你长这么可爱，不如跟我一起回东荒，长大后当我的夫人怎么样？” 我不接他的话茬，而是问道：“这么多冰蛾，都是你带过来的吧？” 他很骄傲道：“没错，我这趟就是专门借着大雪出来放蛾的，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收获。” “你知道它们对我们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吗？” “我们一不谋财，二不害命，能有多恶劣啊？不就是借人类肚子用用么，怎么就伤害你们了？” 我被他理直气壮的模样气到，想了想道：“有时候，精神伤害比肉体伤害来的更严重！” 这个蛾王，竟然还把之种行为称之为放蛾！ 想想吧，这些冰蛾不经别人同意，将尾针插到别人肚脐里产卵，不仅让别人受孕，将来新的冰蚕出生之后，还得一个个从人们嘴里爬出来……只是想想那个画面，我就被恶心到了！ 最可恶的是，它们竟连家畜和宠物都不放过！ “你最好把这里的冰蛾全都带回东荒，然后交出你肚子里的蚕丝，否则的话，别怪我动手抢！” 总感觉自己这种行为好像不是很正派，所以说起话来底气也有些虚。 “诶哟，小妹妹人不大脾气不小。”他流里流气地调侃道：“不过这个性格，哥哥倒是很喜欢！” 说话音，他手里的茧丝突然像钢丝一样飞窜出来，好在初七反应够快，在它们快接触到我身体的时候，一口将其咬拽下来。 蛾王神情有些慌张，不过很快恢复镇定，“小妹妹这只猫看起来也非同一般，不如跟我一起回东荒吧。” “呸，喵喵，”初七吐出嘴里的茧丝，挥着爪子道：“小鱼儿，我想挠这死胖子！” “去吧！”看这家伙油嘴滑舌的样子，不吃点苦头，想必不会老实把东西交出来。 初七喵呜一声扑过去，中途却不受控制，扑通一声扎进雪地里。背上的两个小翅膀，扑愣扑愣的扇个不停。 我紧张道：“初七，你怎么了？” 初七挫败的埋在雪地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 “呵呵，”蛾王笑起来，“让我来告诉你们原因吧，问题就出在这对翅膀上。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我们蛾族专有的。你们杀我子孙，吃我们蛾族的肉，长出了蛾的翅膀，也就意味着成为了我们其中的一员，咳咳，本王在此，怎么能由着你们这些蛾孙胡作非为呢！” 初七趴在雪地里，挥爪拍雪，悔不当初。 “早知道，我就不该嘴馋吃什么蛾肉！” 得知初七没有别的事，我也松了口气。 蛾王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伸出手便欲抚摸我的脸，我抓着伞柄，挥出一个半弧，刚好敲打在他的手腕上。 他吃痛，连忙退到安全距离。 我心想，这个蛾王，体形这么大，不知道动起来，会不会像其它冰蛾那么笨拙，所以轮起伞试了几次，发现它们的反应速度是一样的…… 只是他肉很结实，几次碰到，都感觉像是打在面袋子上。 不过确认了他的身手后，我就放心多了，悄然掏出一枚定身符，趁对方不备抛出去。 这符是经过糯米、鳝血熬制，所以对附近鬼怪进行自动吸附。 他动作缓慢，躲避不及，眼睁睁被符咒贴在额头上。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飞快的在手心转了几圈，心里却发在愁该怎么下手。 虽然对方身为异类，但眼下还是人类的形体，如果由我将它开肠剖肚，画面实在太过残忍了。 而且这货虽然猥琐，但还错不至死，万一我失手将它误杀了，那岂不是罪果大了。 可就此放过他，也不行，我瞥了眼四周，刚好看到一个人背上披着麻袋，鬼鬼祟祟的沿着墙根儿走，边走还在偷偷四处张望，显然是有意避人耳目。 这么看来，胆大吃蛾肉的，可能远不止我们……需要蚕丝的人应该比预想中要多。 见我似乎要动真格的，蛾王也急了，后背刷的长出一双翅膀，直直的朝上空飞去。 我下意识去抓对方的脚，却终归晚了一步，眨眼时间，对方已经飞出两三米高，我使劲儿的蹦也够不着他身体。 接着，它扇动翅膀，一股劲风将定身符吹走，蛾王立刻恢复自由。 一缕茧丝再次朝我袭来，我举伞去挡，却被它绕了过去，继而顺着伞架爬上我的胳膊，然后迅速将我身体缠住，收紧。 我吃力的掏出一枚辟邪符，准备打开时却被对方发现了。 他大声道：“别动，把手里的东西给我交出来！” 见我无动于衷，他便干脆挽袖上来抢夺，结果一来一去，辟邪符没抢到，反把我戒指上的隐符捋掉了，耀眼的红宝石立刻显露了出来，散发着锐利张扬的光芒。 蛾王一幅被雷劈到的神情，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再看我时，神情已经带了一丝恭敬，“敢问，你这枚戒指，是从哪儿来的？” 我冷哼，“多新鲜，东西戴在我手上，当然是我自己的！” 他迟疑片刻，绕着我踱了几圈，顺势将我手中匕首抢夺过去。 本以为接下来他会对我下手，却没想到，他竟在犹豫之后背过身，反手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腹部…… 第90章 不祥之兆 我跟初七都错愕不已，震惊的望着他。 片刻后，茧王转过身，将我身上束缚除去，又把将一缕洁白光滑的茧丝放到我手心里，问：“够了么？” 这么多根，别说几个人，几百个人怕也够了。 我连忙点头，不经意看到他腹部绽出的皮肉，提醒道：“你的伤……” 他不以为然，大咧咧道：“没事儿，回去修养几天，估计就好了。” 然后将手圈在嘴边成喇叭状，大声喊道：“出来时间不早了，咱们都该回去了啊。这次没找到交配对象的也不用着急，明年冬天再来就是。快点，快点！” 这位蛾王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给人莫名的亲切感。 就像是以前青莞镇上爱给人说媒扯红线的王奶奶，乐呵呵的，看起来一点脾气和架子都没有。 不管情不情愿，那些冰蛾都不得不赶回来，排成队钻到蛾王的袖子里去。 他的袖子，看似不起眼，容量却大的惊人，那么多蛾子钻进去，却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收回所有的冰蛾后，他看我一眼，“小妹……我们走了啊。” “等等——”，我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瓶药抛给他，“把这个擦在伤处，会恢复得快点，谢谢你啦！” “嘿嘿。”他很开心的笑笑，抓着药瓶转个圈，一只闪亮的白蛾便拍着翅膀从我们跟前飞走了。 我把伞收起来放进木匣套中，将初七从雪地上抱了起来，“走吧。” 刚进巷子，伞匠大伯就迎了出来，“丫头，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挥挥手里的茧丝，“拿到了，冯爷爷呢？” 伞匠大伯道：“在厨房帮你做饭呢，说你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肯定饿坏了。” 我摸摸肚子，“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饿了。” 回屋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茧丝跟大家发了，给他们系到翅膀根部。 剩下的都留给伞匠大伯，请他看看周围街坊还有没有谁需要的。 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目光都感激的望着我。 冯瞎子举杯道：“这件事得感谢小鱼儿，要是没有她，我们恐怕得背着翅膀过一辈了。” 我不好意思的挠头，“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晚上大家带着翅膀都不敢睡觉，所以干脆坐在一起聊天。 经过幽冥界和冰蛾两件事，大家的感情都亲密了很多。 谈及以后的生活，宁萌显得有些依依不舍，“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过两天雪化了，就准备跟爸爸去宁海，我这辈子，还没见到过大海呢。” 我也没有，所以很替她高兴。 宁萌问：“你们呢，小鱼儿，还继续留在柴桑吗？” 我摇头，看向冯瞎子，说：“不知道呢，这件事得由冯爷爷决定。” 冯瞎子沉吟片刻后道：“我们也会离开，应该也就这一周左右。去向还没定，到时候再看看。” 宁萌失落道：“那我们岂不是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伞匠大伯拍拍她的肩膀，“你们还年轻，时间多的是，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漫长的黑暗终于过去，天色终于转亮，太阳从东方升起，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向大地的时候，大家的翅膀都悄无声息的脱落了。 初七嘴衔着那对小翅膀，一幅又爱又恨的神情。 临别的时候，冯瞎子掏钱出来给伞匠大伯，结算我那把百兽伞的花费。 伞匠大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们把宁萌留下来，已经让我万分感激了，怎么能再收你们的钱呢？” 冯瞎子同他推让一番，便把钱收了起来。 当我们回到住处，准备开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隔壁大哥哥探出头来，他紧张道：“昨天外面那么多冰蛾，你们还敢出门，不要命了么！” 我说：“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后面是不是有……” “没有！”他还不等我说完便断打了，信誓旦旦道：“我后面什么都没有！” 看他嘴硬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好吧，如果这两天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去城南宁记伞行的老板，他那里有特殊的茧丝，绑在在上面过隔天就好。” “真的吗？” “嗯，记后千万别乱七吃西了哦。” 他脸色涨红，却嘴硬道：“我，我才没有乱吃东西呢！” 回到院子后，我问冯瞎子接下来要去哪里，要不要收拾东西。 “等下先让我算算，”冯瞎子又把他那个宝贝命盘捧了出来。 我到屋里换了套衣服，出来看到他对着命盘发呆，脸色有点难看。 凑过去偷偷瞒了两眼，发现命盘指针竟然坏掉了，沙子正哗啦啦的往下流。 对于命师来说，这种偶然事件隐藏着不祥，难怪他的反应那么奇怪。 “收拾东西吧，小鱼儿，”冯瞎子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三天后，我们离开这里。” “这个命盘怎么办？” “丢掉吧。” 丢……掉？我可忘了不他平常对这东西多宝贝，不就是指针坏了嘛，难道不可以修修接着用？ 我把命盘沙子清理干净，用布包起来。 从伞匠大伯那里回来后，冯瞎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他好像心情很糟糕，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不出门。 我很担心他，所以再三思考后去敲门，“冯爷爷，出来转转吧，今天很暖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精神颓废的走出来。 我坐在走廊下的草垫子上，指着远处漫天堆聚的红色云霞，“是不是很漂亮？” 他沉默着蹲下来，没什么心情观赏美景的样子。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气氛莫名的有些忧伤。 “冯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摇头，对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这辈子没结过婚，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孩子，但是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格外亲，后来朱砂又把你托付给了我，这就是咱们爷俩的缘份吧！” 我也对他笑笑，“虽然你平常什么都不说，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很关心。” 他语气难得真诚道：“前几天你出去找蛾王回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小鱼儿，你为人正直，聪明又勇敢，还有担当，很容易让别人喜欢你。虽然外表还是七岁的模样，但是心智却要成熟的多。所以，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外表而自卑难过。” 第91章 参风露宿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我依然点头，“记住了。” “冰蛾的事，你做的很好，所以爷爷今天奖励给你一个东西。” 说着，他把那个小小的羊皮卷轴递了过来。 这个叫食灵卷轴，一年前的小镇上，我曾见识过它的威力。不同于我背包里的铃铛和符咒，冯瞎子一直把它贴身保管，极少拿出来使用。 这次竟然把它给我，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么好的宝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害怕万一给弄坏或者弄丢了。” 冯瞎子道：“你可以把它放到伞柄下面的空槽里，随身携带，以后会帮得上你大忙。而且这东西除了给你，落在谁手里，我都不放心。” 听他这么说，我便小心翼翼接过来，这卷轴极其轴珍，摸起来就像是块小小的丝绸，光滑又柔软，一时竟无法将它跟那个凶残的肚量联系到一起。 冯瞎子语重心长道：“这个卷轴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也不清楚来历。你拿着它，尽量不要在同行人面前拿出来用，还有那本《清平异妖志》……虽然都是好东西，但是财多易招灾。你要低调，不要过份张扬，知道吗？” “知道了，”我郑重道，然后把卷轴藏到伞柄暗槽里，同时内心升起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今天的他，话好像特别多，是因为那上坏掉的命盘吗？ 不知不觉间，三天时间已到。 我们的东西来就少，除了几件常备的衣服之外，也没有什么好带的，所以收拾起来非常快。 “冯爷爷，咱们离开柴桑，接下来要去哪儿呢？”我问。 他闭上眼睛，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去凤栖山吧。” “凤栖山，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春天到来的时候，漫山的野花儿竞相绽放，据说连凤凰每次经过那里，都忍不住停下来歇脚。现在天气马上要变暖了，等咱们赶到那里，应该刚好欣赏到头一波春色。”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满心期待，“好啊，那咱们就去凤栖山！” 出城的时候，碰到有辆私家车问路，随口问两句，竟然也是去凤栖山的，冯瞎子这次却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放着便宜竟然不沾，非要走着去。 好在冬天正在远去，已经开始转暖，我也很享受这种悠闲的时光。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看看湖光山色，欣赏落日朝霞，倒也惬意十足。 到了晚上，那就找个人家投宿，见我们爷孙俩老的老、小的小，大多数人家都愿意收留。 找不到地方也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参风露宿的日子，哪怕是夜晚一个人出去找柴捕猎，也不会害怕遇到什么危险。 一天，当我们经过闹市的时候，冯瞎子突然提议要给我添几套春衣。 挑选衣服的时候，我不经意瞥到不远处，似乎有两个影子一直在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 他们都穿着黑袍子，看起来是幽冥界的人，只是不知道是阿离派来的，还是浴风家族的…… 我握紧了伞柄，小声告诉冯瞎子。 他却好像早已察觉了，面不改色道：“跟就好，就怕他们不跟。” 冯瞎子的审美真不敢让人恭维，他老人家看上的不是大红大绿，就是俗的掉渣的花衣服。 对于我选择的衣服，他一直摇头说太素净了，跟我年纪不符。 “小姑娘就应该穿花衣服，你看你选的颜色，都是净面的，有什么好看的。”他振振有词的说，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是尊重了我的意见。 买完衣服后，他往老板要了一些碎布，放到我的背包里。 回来的时候，他又要了一口大木箱子，不知道想干什么用，问了也不说。 晚上，我们投宿在一家干店，那是类似古代江湖客栈的住处。 只是在里面住的没有所谓的侠客，而是一些南来北往做生意的，经营一些瓦罐、大米、粉条之类的杂货，赶着骡子或驴车浩浩荡荡都聚集到了这里。 到了晚上有点冷，有人生了生了火，在院子里烤肉，邀我过来玩。 我一边吃肉，一边捧着下巴，听他们各自述说亲身经历的故事。 有的惊险刺激，有的哀怨缠绵，算是长了不少见识，不知不觉间就入了迷。 大概到九点多钟，我有些困了，不得不站起身，回去后，却看到冯瞎子鬼鬼祟祟的从别人的房间溜出来。 我抓住他的手，将人拽进房间，严肃斥责道：“冯爷爷，你是不是又偷人家东西了？” “这孩子，把你爷爷当成什么人了？”冯瞎子哭笑不得，把手打开，“喏，我只不过是去那里借了点东西。” 我举灯照过去，发现竟然是两根头发，便嫌弃道：“你拿别人这个做什么？” 他神秘兮兮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便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碎布套玩偶，然后夹着一张吸灵符绕在我脑袋上转了转圈，最后将红符和头发分别塞到两个娃娃体内，然后用针缝上。 等它做完这一切后，夜已经深了，大家也都已回房歇下。 冯瞎子将两个玩偶放在地上，手指着门口，轻喝一声“去！” 两个玩偶便站了起来，颤微微的朝外走去。 之后，他便拉着我，躲在门后悄悄打量外面。 围墙角落的阴影中，白天跟踪我们的两人冒了出来，跟着玩偶走了出去。 确定他们已经离开，我才敢开口说话。 “冯爷爷，你这是调虎离山计吗？” “没错，这两个玩偶有人类的味道，再加上注入了活的气息，所以暂时可以将他们吸引开。” “可它们终归是玩偶，幽冥界的人应该很快会发现的。” “所以，恐怕又要委屈你了。”冯瞎子看着我说。 我信任他不会有坏心，所以问也不问，便将药吞了下去。 没过多久，我就陷入了昏迷当中。 当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然置身在一个封闭的木箱当中，这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那口棺材当中。 但是又隐约不对，这口箱子要小得多，而且还在晃晃悠悠活动着，好像是在路上。 我伸手推了下盖子，竟然打开了，放眼四周望去，皆是一片浪漫山花的好春光。 冯瞎子慢悠悠的走在前面背着箱子，头也不回道：“小鱼儿，醒啦？” 第92章 离奇故事 我揉揉脸，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冯爷爷，我这觉到底睡了多久啊？” 他很得意，“两个月吧，怎么样，小懒虫。” “这是哪里？” “凤栖山。” “不是吧，这这么远你都背着我过来？停一下，我要下来！” 冯瞎子停住脚步，把我百兽伞撑开，从箱子里跳出来。 环视四周后道：“这里可真漂亮！” 冯瞎子笑，“凤凰都要停下来栖息的地方，当然漂亮，冯爷爷没骗你吧？” “嗯，就好像是在画里似的！”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布满花香的空气。 冯瞎子从箱子里拿出一些干粮，我们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 这里算是山脚下，鸟声不绝于耳，但是却没有什么行人。 吃完东西，就直接到溪边去捧些水喝，山泉甘洌，喝到肚里仿佛把五脏都清洗了一遍，整从头到脚都跟着舒爽起来。 歇了会儿后，冯瞎子带着我往山上走。 刚走几步，我听到某个地方好像隐隐有声音传来。 我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说：“冯爷爷，你听到吗？好像有人在哭！” 冯瞎子却波浪不惊道：“你听错了，应该是山谷回音。” 我们走出一段距离，那凄凉无助的哭声依旧在我耳边环绕。 我顿住脚步，无比肯定道：“冯爷爷，真的有人在哭。” 冯瞎子沉默了会儿，说：“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大山里，怎么可能有人，可能是什么孤魂野鬼吧。” 虽然他没说别的话，但是从他的态度里看出来了，他不想插手管这件事。 可是那哭声，听上去似乎是个老年人，万一是到山里来办什么事，摔到腿脚没办法行走，那岂不是很危险？ 我想了想，同他道：“爷爷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确认下，马上就回来！” 说罢，也不再看冯瞎子的脸，而是脚步飞快的沿着哭声跑去，身后似乎伴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山里野草丛生，灌木也生的非常高大，我拿着棍子拨层层障碍，竟看到一棵树上挂着个老奶奶，花白的头发正随着风在半空中摇摆，看得人胆战心惊。 好像已经神智不清，正闭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叫声。 我连忙大声喊，“冯爷爷，真的有人，树上有个老奶奶，您赶快过来看看吧！” 过了好一会儿，冯瞎子才慢悠悠地走过来，看到树上悬挂的老人之后，脸色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灰暗。 我看这棵树虽然不高，但是枝叶茂盛，干脆把伞递给冯瞎子，自告奋勇道：“我上去把她弄下来，劳您在下面接着！” 说着脱掉鞋，蹭蹭爬了上去，小心翼翼来到树干上后，一手抱树，一手吃力的去拽老人的衣服。 她的身体不算重，但是我单手拉人却份外吃力，所以衣服刚从树杈上脱离，便急速朝地面坠去。 幸好冯瞎子接的及时，老人才算平安被救了下来。 冯瞎子拿出水，喂了她几口，又掐人中又是胸口按压，忙碌了半一在，对方才悠悠转醒。 因为靠的近，所以她睁开眼后先看到我的脸，开口便是嘶哑的哭腔，“姐姐，救救我……” 姐姐？我愣了下，看来这老奶奶精神好像有点异常。 这就更奇怪了，她那么大年纪，精神也不好，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这荒山野外的，居然还能挂到树上去，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我轻声安慰她，“老奶奶，你别急，现在已经安全了，好好歇会儿，等下我跟爷爷想办法送您回家。” 她却像想起了什么事，急忙抱住头道：“不，我不要回去！” 当她看到冯瞎子后，情绪突然失控，变得愈发恐惧起来。 冯瞎子沉默着退到旁边，我连忙声明道：“别怕，我跟爷爷都不是坏人！” 老人抓住我的手，“姐姐，救救我！” 我说：“好好，您别着急，慢慢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生安慰了半天，老人心情才算平缓下来，止住哽咽，说出了一段让人毛骨悚然的经历。 她说她叫月牙儿，今年才六岁。家住丽川县，有对很疼爱她的父母，还有一个瘫痪多年的老奶奶。 奶奶虽然久病在床，但是经过你母的悉心照顾，所以精神很好，一家人相处非常融洽快乐。 然而就在十多天前，奶奶突然病重，请了很多大夫来治都不见转好，到最后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月牙儿不忍奶奶饱受折磨，于是便在佛前祈祷许愿，希望奶奶尽快好起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许愿的当晚，月牙儿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奶奶的梦呓：她说很怀念小时候的生活，想在临死前再下地走走，于是她便问小月儿借用身体，问她愿不愿意。 出于对奶奶的心疼，善良的月牙儿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于是，一个惊人的阴谋就拉开了序幕…… 得到月牙儿身体的老奶奶，开始享受并沉迷童年的快乐、以身健康稚嫩的身体，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甚至不愿意踏入奶奶的房间，即使父母再教育也无济于事。 而月牙儿则只能躺在床上，被该死的病痛继续折磨着…… 有时候，院子里会传来小女孩快乐的笑声，但是那些笑，对真正的月牙儿来说，无疑是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她不能动，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用身体感受时光慢慢流逝。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眼前却出现了一团光，一只漂亮金色的大鸟儿飞了过来，自称是佛主座下，专门赶来拯救她的。 月牙儿相信了它的话，于是坐在它背上，飞出院子，来到到这片凤栖山。 鸟儿将她放在了树枝上面，告诫她只要耐心等待，就会有人来救她。 于是她拼尽了全身力气等待，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我们出现了。 并非我怀疑她的话，而是这个故事实在太过离谱出奇，平常只听说过谁掉魂丢魂的，但是从来不知道竟然还可以换魂。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这世界……就太可怕了！ 因为你永远无法得知，站在自己对面的，究竟是他本人，还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第93章 月牙儿湖 说完自己的经历后，老人躺在草地上睡去。 她身体太疲惫了，看起来已经不起任何折腾等待。 “冯爷爷，您相信她的话吗？”我试探着问冯瞎子。 其实我内心是希望这不是真的，而是老年人的胡言乱语。 然而冯瞎子却没有直接否定，而是慢悠悠道：“谁知道呢。” “那我们……要不要去丽川看看？” 冯瞎子扫了眼老人，同我严肃道：“小鱼儿，你以后在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但是你不可能每个人都帮到。有时，你甚至会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即使这样，你还会想要帮助他们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能帮就尽量帮吧。以前姥姥在的时候，经常教育我说，与人为善，路才会越走越宽。今天你帮助了别人，或许明天别人就会反过来帮助你，谁没有遇到难处的时候呢。您说对吗，冯爷爷？” “你啊，”他叹口气，站了起来，接下来的话却没有再说出口。 “冯爷爷要去哪儿？”我连忙问他。 “不是说要去丽川么！”他把老人扶到原来我坐的那个箱子里去，然后放到身后背了起来。 这么美丽的凤栖山，我们却没有时间在此欣赏了。 改道去丽川的路上，我忍不住问冯瞎子，“如果老奶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那只背她来丽川的金色鸟儿，是什么东西？” 冯瞎子道：“佛前座下，有只金色凤凰，她有一对儿女，分别是大鹏和孔雀。一次机缘巧合，孔雀把如来吃了，怀胎十月后又生产出来，于是佛祖便孔雀为母，奉大鹏为大明王，留它们一起守护灵山。这么一来，那只凤凰便成了佛祖的外祖母，她老人家心底慈悲，经常教化苍生救人于危险之中，所以为世人所敬仰。如果老太太所言是真，那么她梦里见到的那只金色鸟儿，应该就是金凤了。” 我又忍不住道：“月牙儿在佛前许了愿，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希望奶奶尽快好起来，这件事后来既然成了真，那就代表佛主已经同意了月牙儿的请求。可是他老人家这么做，不是等同把月牙儿杀了么？” “嘘！”冯瞎子伸出一根手指警告我噤声，“谁说佛主杀人，不是后来又派凤凰把人送到凤栖山了么？” 我百思不得期解，“可我们要是不出现的话，她不就死了吗？” 冯瞎子淡淡扫我一眼，“你怎么知道，咱们碰巧出现在这里，不是佛主安排的呢？” 他简单一句话，便把我给问住了。 这世界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命运也太过玄妙，这不是我一个小孩就能看透的。 以前姥姥经常说，佛主法力无比，所以无论我们在做什么，说什么，他都能清楚知道。 这让我时常有种幻觉，我们人类都是生活在透明的瓶子里，而天空上方就是一只巨大的眼，它在监督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所以这世道才有善恶轮回，因果报应。 我不信佛，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如果月牙儿的故事是真的，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助她夺回自己的身体！ 丽川是三面环山的小县，虽然不及凤栖山美丽，但是也山明水秀，气候逸人。 老人精神很差，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即使有时候能睁开眼，也口齿不清无法表达。 所以我们仅凭‘月牙儿’这个名字去找这家人，实在有些难度。 还好，有位对周边熟悉的老人，告诉我们在前方不远处，有个地方叫月牙儿湖，这才为我们带来了一丝曙光。 我们穿过溪流，沿着羊肠小道来到月牙湖，远远便看到对面的小村落。 大概有四五十户人家，零星分布在湖畔。 当我们走近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年轻人，当他看到冯瞎子后背上的老人后，惊讶的叫起来，“花奶奶！” “认识这位老人么？”冯瞎子道：“我们在路上偶然遇到，所以就把她送了回来。” 年轻人点头，道：“认识，花奶奶已经失踪了几天，听她孙女月牙儿说，是的掉进了湖里，没想到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冯瞎子问：“知道她们家住在哪儿吗？” 年轻人手一指，“就在那儿！红色木栅栏那家！” 确定了位置后，我们快步朝月牙儿家走去。 当我们敲打院门时，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我们后背上的老人后，激动的叫了起来。 很快，红着眼睛的男人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冯瞎子扯了谎，隐瞒了凤栖山的事，只说经过附近的时候，看到老人躺在路边，所以一路问过来，才把人送到家里。 夫妻二人连忙将老人扶到屋里，家里摆设简单，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正堂屋还挂着全家福，看得出，这家人在此之前的确很幸福。 只是原本老人睡的床铺，此刻铺被都被卷了起来，只剩下了光板。 男主不好意思解释道，女儿亲眼看到老人掉到了湖里，大家找船打捞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再加上老人迟迟不归，所以就相信了她的话。只是每晚都做噩梦，说害怕奶奶要将她带走，所以夫妻两人才把老人的东西都收起来，免得她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做贼心虚！ 冯瞎子倒是嘴紧，脸上也看不出喜怒，淡定自若的摆出了活半仙儿的架子，慢悠悠的喝了杯茶，然后开始询问一些家里的情况。 两夫妻见他生得仙风道骨，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冯瞎子问：“孩子呢？” 女人道：“上学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我惊讶道：“这里也有学校？” 女人说：“这里没有，出翻出这几座山，去年政府给修了索道和缆车，现在孩子们上学方便多了，来回都快。” 冯瞎子问：“孩子成绩怎么样？” 女人笑得有些勉强，“以前不行，跟不上进度，总说老师讲课太快，学不会。最近大概适应了些，所以好多了，这不最近数学测试还考了一百分。” 第94章 灵魂互换 “孩子饮食正常吗？”冯瞎子接着问。 “正常，不过口味好像有些变化，最近变得特别爱喝粥，而不太喜欢吃水果了。” 说到这里时，女主显得很担心，呢喃道：“脾气……也变得有些执拗，怎么说都不听。先生，你是不是看出来这孩子有什么问题？” 冯先生却模棱两可道：“不好说，我得看看她人才好下结论。” 正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院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原来女孩儿放学回来了，好像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脚重重的踹在门上。 女人连忙迎出去，接过她的书包，“怎么了啊牙牙？是不是在学校里有谁欺负了你？” 月牙儿却眼皮也不抬，语气蛮横道：“走开，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当她走进屋里，才发现发现我跟冯瞎子，紧接着她又看到了床躺在床上的老人，眼神瞬间变了。 不过他的表情控制的很好，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但正是这太过压抑的情绪出卖了她。 一个正常的小孩子，看到自己失而复得的奶奶，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的平静。 她看起来脸圆嘟嘟的，很可爱，但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怔了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跑到老人跟前看了看她的脸。 见对方依旧昏迷不醒，神情才微微放松。 她用稚嫩的童声问：“奶奶怎么回来了呀？” 男人说：“多亏这两位好心人，把奶奶送回来，月牙儿，快点过来谢谢爷爷和姐姐。” 月牙儿走过来，笑眯眯道：“谢谢你们把奶奶送回家，不过我要在这里写作业了，你们可以让让吗？” 屋子里凳子很少，桌子也仅有一张，她这话说出来，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只可惜，他终是个小孩，所以男人立刻将她喝斥住，“月牙儿，不许没礼貌，去外面石凳上写！” 她扁了下嘴，气呼呼的走出去，在门口坐下，却时不时瞟我们两眼，时刻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见我们没有离开的意思，女主人便系起围裙道：“已经中午了，我去做饭，你们在这里儿慢慢聊。” 走到门口时，她想摸月牙儿的头，却被对方机灵避开。 女人勉强笑笑，“牙牙，你想吃什么？” 月牙儿冷冰冰道：“面条就行，记者给我煮烂点！” 男主人看上去很老实，也没什么话好聊，只翻来复去同我们说些感激的话。 很快饭做好了，许是因为跟在冯瞎子身边久了，我也染上了厚脸皮的毛病。 明知道对面有人不欢迎我们，我却吃的泰然自若，甚至还专门讨要了点醋。 月牙儿显得很不自在，她心不在焉的拿筷子扒了几根面条。很快又将碗放下。 大家都沉默着，男主人便没话找话，“月牙儿，那天你真的看到奶奶掉到湖里去了吗？” 月牙儿不高兴道：“当然了，那天我放学回来，见奶奶不在家，就出去找，谁知道她站在湖边，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我连忙喊人，可也没人理……所以我就跑回来啦，您又问这些，难道你在怀疑我的话吗？” 男人连忙解释说：“不，我就是想再确认下。要知道奶奶这些年一直瘫痪在床，没办法下地走路，又怎么去的湖边呢？” 女儿埋着头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呢。” 这顿饭所有人吃得都压抑，月牙很快放下碗筷，拎着书包出了门。 趁外出散步的空，我悄悄问冯瞎子，“冯爷爷，你看月牙是不是有古怪？” 冯瞎子道：“确实有问题。” 我担心道：“可真正的月牙儿如果一直昏睡不醒，我们也没办法承认自己的身份。” 冯瞎子说：“那就逼她承认。” “您有办法吗？” “背包里还有没金力气符？” 我摸索了一遍，找出一个递过去，“老奶奶身体那么虚弱，真用了这个，她的身体怕也撑不了多久。” 冯瞎子道：“就算不用，那身体也活不了很久了，我们必须赶在人死之前把两人的灵魂换过来。” “这件事情，要告诉月牙儿的爸妈么？” 说出去的话，他们可未必会相信……可若不说，他们要是阻挠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冯霞意味深长道：“你没看到女主人的脸色么，一个盘里饭菜都摆放整齐的女人，她难道会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变化吗？” 我想了想，说：“那个阿姨倒不怕，可那个叔叔看起来是个一根筋的老实人，不好说服。” 冯瞎子道：“放心吧，咱们赖着不走，会有人支他出去的。” 我有点怀疑他是在说大话，不过到了黄错的时候，女主人却突然同月牙儿爸爸说，让他去丈母娘那里带些米回来。 男人疑惑道：“我记得还有点啊，而且家里还有客人呢，明天不行吗？山路那么远，今天去了，恐怕晚上得住那儿了。” 女主人道：“那就住那儿吧，明天一早赶回来就行。” 男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的眼神止住，最后只好乖乖出了门。 他前脚一走，女主人脸色后腿就变色了，忧心忡忡的走到我们跟前，两手放在胸前，对着冯瞎子道：“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冯瞎子将她扶起来，却故装不懂她在说什么，“怎么了？” 女人哭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婆婆失踪后，我女儿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无论是说话真是还是语气……竟然都跟当年的婆婆一模一样！” “你说当年？”冯瞎子疑惑道，“她这些莫非还有什么变化？” 女人擦着眼泪道：“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婆婆年轻时，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十多年前，突然生了场大病，之后便卧床不起，脾气也收敛了很多，待人越来越温和可亲。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我总也分不清，她是真的变了，还是无奈之下装出来的。” 冯瞎子说：“莫非你在怀疑什么？” 女人道：“我有个想法，近来一直压在心里谁也不敢说，生怕他们以为我疯了。” 冯瞎子道：“你且说说看。” 女人沉默良久，方才咬牙道：“我有种不好的错觉，现在的月牙儿，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第95章 事情败露 做母亲的，关系到子女时。直觉都准的可怕。 见冯瞎子沉默不语，女人便下意识掩上了嘴巴，“天啊，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 事已至此，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把遇到月牙儿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种折磨！”她踉踉跄跄跑到床前，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痛哭不已，双腿一软便滑倒在地。 我连忙过去扶她起来，安慰道：“阿姨，这个时候您一定别慌，保重好身体，爷爷正在想办法将她们换回来，这还需要您同意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好好，你们要我说什么？只要能把月牙儿救回来，哪怕用我的身体去换，我也愿意！” 冯爷爷把那道金力气符给她，看着床上的人道：“这道符烧了，放水里，喂她喝下去，她就会暂时打起精神，但效果会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 “好好，我这就去拿水！” “不急！”冯瞎子制止她说：“还有一件事，我得把丑话说在前面。” 女人脸色苍白道：“您说……” 冯瞎子道：“床上这具身体，本来就时日不多了，这道符喂下去，便等于提前透支了她的生命。也许他能清醒一个小时，也许只能活几分钟……如果我们这段时间里，出了任何问题，换魂被终止，你的孩子，将永远没办法醒来了。而她的身体，则永远被老太太占据。” “能告诉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吗？” “最多五成。” 女人看着床上淹淹一息的老人，显示出了异常的坚决和果断，“好，只要有希望，我就愿意赌，如果真的失败了，大不了……我跟孩子一起死！” 她抓着纸符跑去厨房，我压着声音询问冯瞎子，“爷爷，我们只有一半成功的机率，您是不是故意说的比较保守？” 冯瞎子摇摇头，道：“百分之五十，其实已经是夸大的说法了，事实上我们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 “不是吧，这么低！”我惊呼，连忙又将嘴巴捂上，生怕被女主人听见。 冯瞎子面色沉重道：“换魂，就算是两个身体健康的人都没有十全把握成功，更何况，那老人身体已经虚弱不堪。还有一件事很蹊跷，我们不得不时刻警惕意外的发生。” “什么意外？” “一个卧病在床多年的乡村老妇，居然在入死前突然会运用换魂之术，这怎么可能？” 我惊讶道：“您的意识，是有人帮她？” 冯瞎子道：“也许……并不是人。” 我看着卧在门口晒太阳的初七道：“不是人？如果是鬼怪的话，初七嗅觉那么灵敏，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啊。” 冯瞎子道：“这也是我的疑惑，但愿是我多想了，希望整个事件没有第三个人掺和进来。” 女主人端来凉开水，将纸符点了丢进水里，拿筷子搅了搅。 然而冯瞎子并不急着让她喂下去，而是站在门口盯着外面看，同时让我找一根绳子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夕阳逐渐落了下去，正对着门口的羊肠小道上，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 她手里拿着一棵茅草，蹦蹦跳跳，显得异常活泼。 冯瞎子这才对女主人说：“喂她喝吧。” 将符水喂下去后，见老人依旧昏睡不醒，女主人便有些急，“先生，这……” 冯瞎子一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叮嘱道：“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床上的人，才是你的女儿。等她进来后，咱们要先把人抓住……” “咳，咳！”老人醒了，她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四周，直到看见女主人，眼睛才绽放出惊人的亮光。 然而就在她刚一张嘴，小女孩的脚步就迈进了门。 当小女孩看到苏醒的老人时，她下意识想要后退，不过迟疑了两步后，又迅速镇定下来，开心道：“奶奶醒啦！” 她抬起头，笑容明媚而天真，如果不是知晓真相，恐怕她的演技会瞒过所有人。 见没有人说话，她便看着我和冯瞎子道：“姐姐你们还没走呢，是打算在我们家过夜吗？” 冯瞎子盯着她道：“恐怕是的。” 她笑笑，快步走到床前，近距离观察老人的情况。 老人则缩在棉被里，浑身瑟瑟发抖，眼神飘忽，显然是很害怕她。 “妈妈，奶奶已经醒了，你怎么还哭呢？” 女人低着头，牙齿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憎恨的。 “我这样，对你还不够好吗？有什么怨和恨，为什么不能冲着我来呢？月牙儿可是您的亲孙女啊，您怎么舍得对她做出这种事！” 小女孩脸色一变，“妈妈，您在跟我说话吗，我怎么听不懂？” 女主人瞬间情绪崩溃，“不要叫我妈妈！月牙儿才是我的孩子！” 见事情已经败露，小女孩子便开始调头往外跑，然而却被冯瞎子及时断住后路。 冯瞎子抓住她道：“绳子！” 我连忙把绳子抛过去，冯瞎子三两下便把她给捆了个结实。 “月牙儿，不怕，妈妈在这里呢。”女主人柔声安慰床上的人，好一会儿老人才清醒过来，一头扎到母亲的怀里，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道：“妈妈！” 两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被绳子绑住的小女孩子反倒越来越平静，她木然的看着屋里的情形，“你们抓住我，想做什么？” 冯瞎子道：“做什么？当然是把你们的身体再换回来！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恶毒老妇，竟然连自己的血脉都不肯放过！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就没人能够察觉么，神灵在上，他们洞晓一切！” 她僵硬的转过头，偏头看着我们，脖子发出格崩格崩的声响，嘴角带着诡谲的笑容，“这身体我用着感觉很不错，怎么可能由得你们说换就换呢？” 冯瞎子连忙后退，将我护在身后，“妖孽，你到底什么来路！” 第96章 缘份已尽 对方笑嘻嘻道：“你看起来似乎有些本事，那就不妨自己猜猜。” 冯瞎子道：“你是人，但也非人。” “哦，”她用一只手轻轻抚摸手背，“那你说我是什么？” 冯瞎子紧紧盯着她，“你是娈仙！” 对方笑容淡去，从容自若道：“算你还有些眼力。” 我好奇道：“冯爷爷，娈仙是什么？” 冯瞎子道：“传说有位仙子，因为思凡而下界，与人成婚，但却遭遇背叛。仙子极度悲恨，竟然堕落成妖，专门引诱男子与其欢好，然后将其虐待而死。仙子后裔被冤魂诅咒，七情之中缺了‘爱’，六欲里少了‘人相欲’，所以他们生来铁石心肠、自私自利，永远不满足也无法享受正常人的生活，所以被称为娈仙。因为体内流着仙子的血，所以常常拥有人类不具备的能力，而眼前这位娈仙的能力，想必就是利用灵魂互换让自己的生命得到延续。” 娈仙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既然了解的这么清楚，就更应该明白一点：我不是人类，也非鬼怪。杀我，便等同于诛仙，无论是谁，都是要受到天谴的！” 见冯瞎子沉默，我便紧张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冯瞎子道：“传说里确实如此。” “不是吧，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那岂不是说就算做坏事，也没有人能惩罚他们？” “没错，除非有人不怕死。” 接下来，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床上突然传来几声咳嗽，大家目光集体望了过去。 女主人搂住月牙儿苍老的身体哭道：“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才六岁，平常一直很乖，不该有这样的结果啊……如果不能让他们换回来，就让我跟月儿换，把我身给她，好吗？” 在她的哭声当中，我看到了月牙儿透明飘忽的魂魄，她正在不受控制的从身体里往上飘。 我急道：“冯爷爷，月牙儿时间不多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七情六欲不全的娈仙，果然到了这时候，神情也没有任何动容，“她已经快不行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们还是把我放开吧。” “你休想！”我喝斥她，然后又肯求的看向冯瞎子，“爷爷，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 冯瞎子默默抬起手，面色凝重道：“把桃木剑给我。” “好！”我连忙从背包里拿出那把小小的桃木剑。 它原本只有三寸长，到了冯瞎子手里后，却突然间大了数倍！ 娈仙见状，转身就想跑，我却从后面将她死死抱住。 毕竟月牙儿的身体跟我差不多，却远不及我整天摸爬滚打结实有力，所以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逃脱。 冯瞎子拿起桃木剑，犹豫了很久，才将它刺入对方体内。 当桃木剑贯穿月牙儿身体，她的魂魄同时也得已呈现出来。 冯瞎子抬起手，口中念念有词，月牙儿和娈仙的灵魂逐渐都跟着飘浮起来围了三个圈，然后终于归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桃木剑变小，再度化成三寸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我连忙捡起来放进背包。 短短几分钟时间，冯瞎子头上却也一层的冷，看起来这次换魂，让他耗费了不少精力。 不过一切顺利结束，他并没有遭遇什么天谴意外，真是太好不过了！ 确认回到自己的手脚身体后，月牙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女主人爬过来，将她揽在怀里，放声大哭。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情不自禁的红了眼圈，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只是她现在还沉睡在幽冥界的寒潭里……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跟她们一样快乐的重聚呢？ 做成了这么大的事，冯瞎子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走到老人的床前，停住脚步。 她靠在床头剧烈的喘息着，看起来苍老又衰弱，眼珠昏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似乎有话要对冯瞎子说，她一直用憎恨的眼神望着他，嘴唇也不断开开合合。 她声音太小了，什么内容都听不见，冯瞎子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体靠近。 她缓缓抬起手，我眼皮登时一跳，大声道：“冯爷爷，快离开！” 然而已经晚了，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一把剪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捅进了冯瞎子的心口…… 冯瞎子闷哼一声，坐倒在床前的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就好像一记闷雷在我头顶上炸开。 全世界都安静了，我的视线里，只有直挺挺插在冯爷爷胸口的那把剪刀！ “杀我，就等于诛仙。无论是谁，都是要遭到天谴的！” 不，我不相信老天这么不长眼！ 他明明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老天不给他任何馈赠、奖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经历这种事！ 不，不对，我现在不应关心这些，我得先给他止血，再去找医生！ 我走过去，试图用手去捂住伤口，但是血根本止不住！ 它们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的流个不停，他的白衬衫很快就被浸透了…… 初七跳上床头，一脸懵懂，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女主人也傻站了，拿了一块毛巾过来，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我狠拍几下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要冷静，保持清醒。 “大夫，哪里有大夫？”我大声问。 “镇口有一个，我去找！”女主人脚步慌张的往外跑。 我盯着那把剪刀，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 “冯爷爷，你别怕，没事儿的，大夫一会儿就来！爷爷，你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做？” 他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没用的，小鱼儿。还记得柴桑那个坏掉的命盘么？这是我该有的劫。” 我眼中一片血红，连连摇头道：“什么劫啊，我才不相信！” “真的，换魂成功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冯瞎子咳嗽了一声，血从他嘴角流了出来，“活了这么多年，我原来根本不是我。” “你别说话了！”我捂住他的嘴，血又从手指缝隙里往外渗。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却笑了！将我的手从他嘴上移开，“小鱼儿，没用的，咱们爷孙之间的缘份尽了，我也该回属于我的地方去了。” 第97章 再见师父 我忍不住哭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不，”冯瞎子却摇摇头，“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清醒过，小鱼儿，那个负了娈仙的人，就是我。所以我才是真凶，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这样的罪恶。” 我胡乱点头道：“好好，是你，是你！” 只要他能跟我说话儿就是好的，千万不要突然睡过去！ 死亡，我讨厌这两个字。 它已经夺走了我的姥姥，我不想再失去眼下唯一的亲人！ “小鱼儿，让我带我去凤栖山。” “为什么要去那儿？” 冯瞎子道：“当年师父就在那儿捡到我的，那里算是我的出生地，所以我也得从那儿走。” 我哭着喊，“走什么走啊，我不要你离开我！” 他目光柔柔的看着我，却什么话都不说。 这样的冯瞎子，实在让我感到害怕，他现在就好像一束烟，风一吹就会散…… 好在村子小，大夫也来的及时。 然而他却在察看伤口后摇头，“怕是不行了，刚好插在心脏上，出血量又大，咱们这里的条件，根本没办法做手术。” 我快要被他的话击崩溃了，“山外呢，不是有电缆车吗？附近就有没什么大医院吗？” 对方叹气，“缆车检修，停了，学校这两天都不让孩子上学了。” “小鱼儿，”冯瞎子拉住我的手，重遍道：“我会留着最后一口气，不到凤栖山，是死不了的。” 听完他的话，我开始哭的像个笨蛋，大脑都无法运转了。 女主人把手搭在我肩膀，红着眼睛道：“最后一个愿望，就顺从了他吧。” 见我只顾哭个不停，她便自作主张的找了几个男人，抬了担架，把冯瞎子放了上去。 天黑下来，月亮爬上山头，漫天的星星都在眨着眼睛。 山路不太好走，大家走走停停，总算在天亮之前来了凤栖山。 一路上冯瞎子都没有说话，我不停的用手试探他的呼吸，生怕下一秒他就离我而去。 好在真像他说的那样，留了最后一口气，虽然呼吸若有若无，但却终归还没有停下。 黎明时，我们终于赶到了凤栖山。 到山脚下，冯瞎子似乎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息，竟然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吃力的张开嘴，我连忙附耳过去。 我听到他说：“让其他人离开，你留下来。” “有事的话，大声叫我们。”女主人说，他们担心山上有危险，也不敢走远。 最后，退到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见他们都走了，冯瞎子才同我招招手。 我跪下来，趴在担架上，哽咽着看他。 他抬起手指，在上面沾了一滴血，然后点在了我的耳后，轻声道：“我要走了，小鱼儿。给你留个标记，哪怕是我以后没了记忆，再见面也会凭借着它认出你……” 我越来越听不懂他的话了，不过这个时候，我也不想懂。 看他眼睛似乎要闭上，我连忙喊：“冯爷爷……” 他眼皮顿了下，“来人间这一趟，只跟你结了缘，也教你了些东西，别再叫我爷爷，称我一声师父吧。” 我哭着道：“师父。” 他眼睛终于瞌上，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听话，背过身去，不要回头。” 我依言转过身，眼泪弥漫了双眼，视野里一片模糊。 天际传来一声清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里俯冲而来。 一股凌厉的山风呼啸而过，将我凌乱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我呆呆的在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道：“冯爷爷……” 没有人回答，整座山谷沉默不语，周边似乎连鸟儿的叫声都消失了。 我回过头，只看到一幅沾满鲜血的空担架，而上面的人却不见了。 白色的雾从地面升腾起来，很快将附近都笼罩住，视野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曾经有个人，把我从棺材里挖出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他为了一句承诺，抛弃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和人，带着我背井离乡，在四方流浪。 本质上，他应该算不得一个好人，却也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事。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比亲爷孙还要亲。 但是现在，他也离我而去了。 突然间，我想了不久前在这座山上的对话。 他问我：你以后在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但是你不可能每个人都帮到。有时，你甚至会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即使这样，你还会想要帮助他们吗？ 难怪他一开始就显得很不积极，假装没听到月牙儿的求救，不过终归还是救了，而且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我的答案是我肯定的，然而现在，我却迷惘了。 救一人，杀一人，值得吗？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我在凤栖山呆了两天两夜，几乎找遍了每个地方，却始终没看到冯瞎子的身影。 联想到他临走前的种种异状，还有那些奇怪的话，这多少给我留下了些许安慰。 尽管从那以后，我有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事迹。 但是我依然固执的相信，他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不为我们所知的地方。 离别柴桑时，伞匠大叔也说过，大家有缘自会相见。 我期待着那天出现，到时候，我们或许会以另一种身份和相遇方式，开启新的缘份。 月牙儿妈妈柔声劝慰我说：“孩子，回家吧，你已经在这里呆太久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初七蹲在一边，伸出舌头不停的舔我的手指。 悲伤再长，终将结束，接下来，我还有事情要面对。 我擦干眼泪，打定主意后，带着初七跟她回到了月牙儿湖。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话倒一点不差。她们家这位老妇人竟然还没咽气，当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竟然还带着笑。 我知道她在得意什么，冯瞎子执意把她们魂魄换回来，他触犯了娈仙，因此遭遇不测。 在她看来，这是活该，这是不敬畏仙子的下场。 但即便冯瞎子已经不在了，我依然不相信这样的命运，更不相信所谓的天谴言论！ 佛语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但是朱砂——我的妈妈，却教会我另外一句话，她说：时候已到，天若不报，那便由我们自己来报！ 第98章 天若不报 月牙儿这几天都寄宿在邻居家里，女主人此刻正在厨房忙碌着，冯瞎子走后，她也很内疚，所以便把这份感激回报到了我身上。 男主人好像说是爬山崴了脚，所以一直在丈母娘家休养，至今没回来过，也不清楚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走到床前，面色平静的看着她。 她张开嘴，用生涩干哑的声音道：“你还来做什么？” 我说：“我想看看你这么丑恶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呵呵，”她发出恐怖的笑声，“你们谁也杀不了我，我一定会设法找到更年轻的身体，再活一回的。” “我的身体怎么样？” “……你说什么？” 我摊开双手，“你不是想要再活一次么，那就到我身体里来吧。” “不要啊小鱼儿，”初七抓住了我的裤脚，它看穿了我的心思，却直言道：“这太冒险了！” 见我沉默不语，娈仙嘴唇抖动了两下，“你有什么阴谋？” 我说：“阴谋？别把所有人想的跟你一样。更何况你活这么久了，还会害怕小孩么？不想要就算了，我走之后，你恐怕永远也没机会再接触年轻人了。” 说着，见我作势要走，她果心动，连忙叫道：“等等——” 我回头，“想通了？” 她伸出灰色的舌头舔下嘴唇，“你真的肯把身体让给我？” 我纠正道：“不是让经你，拿走就是你的本事，拿不走你就别回去了。” “你想杀我么？就不怕也遭遇天谴？” “你这样做恶多端的人都不怕，我更不怕。” 她斟酌了下，最后贪婪侥幸如愿战胜了恐惧，“好。” 我心头最后一丝犹豫终于彻底消失，闭上眼睛，把自己置到黑暗当中，用心感受周遭一切细微动静。 这是一个宁静但又凶险的虚拟世界，我撑着伞站在水面，挡住了上方投来的光线。 平滑的水面突然起了波澜，就像被烧开了一样，慢慢翻腾出水花，面目可憎的老人慢慢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看着我，眼中有着让人难以直视的欣喜和狂热，“你的身体，看起来可比之前月牙儿那具好太多了……我很喜欢，真想立刻用用看是什么感觉。” “你觉得自己能得到么？” “为什么不能，我现在不是已经进来了么？只要把你赶出去，或者……杀死，这具身体，就彻底属于我了。” 我握紧了伞柄，镇定道：“既然这样，那就过来试试吧。” 她突然跳了起来，就像一只矫健的老猴子，而不是个已经步入古稀的老人。她张着两只手，指甲很长而且隐隐发黑，张牙舞爪的带着风，看架式并不是想赶我出去，而是想将我彻底掐死。 我站着不动，却收起了手里的伞，改用伞顶对着她过来的方向。 这把订制的伞我真的喜欢，除了它够结实之外，我还发现它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小心机。 譬如触动伞柄的开关，它平滑的顶端就会冒出来尖而锐利的一小截。 我曾经试过，它可以轻而易举的戳破方砖和石头，人类的身体，当然更不在话下。 虽然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我却从来都没想过，会把它用在一个老人的身上。 当对方发现危险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她杀人的心太急切，力道也太猛，根本没办法停下自己的身体。 冯瞎子说，人类的灵魂原本是没有任何重量的，所以一旦死了，灵魂就会觉得非常轻松。 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有一种人，因为做了太多错事，行了太多恶，就算死亡也无法将其救赎，他的灵魂就会非常沉重。 我双手举着伞，血流像小河一样顺着伞架流下来。 让我惊讶的是，一个没有爱也不懂得爱的人，她的血竟然也是热的。 不过很快，那些血便化为黑色的花瓣，随着微风化为点点碎屑，最终跟着她的主人彻底消失。 我轻轻抖了下伞身，它一点污渍也没有沾上，还是那么漂亮干净。 沉默片刻后，我睁开了眼睛。 初七蹲在床边，趴在老太太脸上闻了闻后，同我道：“已经死透了。” 人没了魂魄，当然也就活不成了，但是她的眼睛还睁的很大，好像对这世界还有许多遗憾。 我伸出手，帮她把眼睛合上，“死心吧，这世界不属于你。一个自私自利，不懂付出只知道索取的黑暗灵魂，离开时也不会得到任何东西，甚至不会有人为你发出哭声和缅怀。” “丫头，洗洗手该吃饭了。”女主人在厨房门口叫我。 “阿姨，”我回头叫她，“奶奶走了。” 阳光下，女人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她轻轻应一声，呢喃道：“走了好，走了好！” 黄昏的时候，我在收拾东西，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我没办法把它们全部带走。 我把它们埋在月牙湖边的一棵大树底下，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一把伞，一本《清平异妖志》，还有姥爷留下来的那九个玩偶。 布偶很轻，但是枣木盒子太沉重了，所以我干脆把玩偶全拿出来，挂在伞架上，这样看上去很有趣，而且不占任何地方。 跟女主人告别时，她却突然哭了起来，“你还这么小，却要一个人出去流浪……就不能留下来么？我保证，会待你像月牙儿一样好！” 我心里暖暖的，但是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还有初七呢。” 而且我还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幽冥界那边应该很快会知道这件事吧，没有经过他们的审判而将灵魂私自归零，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种挑衅。依我对幽冥界的认知，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走了两步后，突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小身影，是月牙儿。 看着她快乐的脸庞，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让我感到全身发寒！ 仙子后裔之所以七情六欲不全，那是因为他们的血被冤魂诅咒，所以无一幸免。 如果月儿是老太太的亲孙女，那她岂非也是娈仙！ 旁边的女人看到回来的孩子，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月儿过来，把书包递给女主人，“姐姐，你要走啊。” 我点头，“月牙儿，你能送我出村子么？” 她欣然同意，“好啊。” 临别时，我说：“月牙儿，临别前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她懵懂道：“姐姐你说吧！” 第99章 四脚怪兽 我们对面对站在一起，相近的年纪，相似的身高，让我有种莫名的同龄亲近感。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我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月牙儿，我不知道你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但是你要永远记住，有一个人，她愿意为你的安危付出生命。你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但是你要最起码做到，别去伤害爱你的人。这是做人的底限，如果破除了，我们就跟别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了。” 沉默了片刻后，她弯起眼睛对我笑笑，“我知道了姐姐，谢谢你的忠告。”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说的也已经说了，至于命运该怎么运转，那已经不在我的操心范围内了。 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便对她摆摆手，“再见。” 月牙儿站在村口，目送我离开。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大声问：“姐姐，你要去哪儿？” 我头也不回道：“不知道。” “你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 冯瞎子的离开，让我浮躁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稳起来，短短几天，便已经让我成熟了许多。 天慢慢黑下来，这终于到了初七最喜欢的时候，这只夜猫子的眼睛变得很亮。 虽然提起冯瞎子时，它也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但或许是因为妖怪的缘故，这种情绪转瞬即逝。 这愈发让我感到惆怅，人活着的时候，对周围人而言似乎很重要，但是一旦死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太阳依旧每天升起，其余的人还是要继续生活。 只是没了冯瞎子指引的我，现在就像一只失了方向的困兽，迷惘又无助，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初七担心我太累，所以借着夜色把自己把大，让我爬到它的背上。 贴着它柔软光滑的身体，我在这清冷的山谷里，总算感到了一点点的温暖。 初七说：“小鱼儿，你得赶快振作起来。” 我颓废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打不起精神。” 即使是崎岖的山路，它的脚步依旧很平稳，没有丝毫颠簸。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冯瞎子为什么总是想方设法让你躲着那位大人呢？” “你是说阿离么？” “嗯啊，他对你格外好。” 我叹气，“那又怎么样，阿离对我是不错，可是别的幽人就难说了。譬如那位浴风大小姐，如果让她知道，上次是因为我挨了鞭子，怕更会恨我入骨。真去了幽冥界，估计也是找死的份儿。” 说到这里，我顿了下，“阿离应该也知道我的处境，他不揭穿我的身份，也是为了保护我吧。” 初七道：“可是您将来要做那位大人的夫人，谁敢故意找你麻烦？” 我摸着它的耳朵，“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我们对幽冥界一点都不了解。还有你别忘了，我妈妈朱砂，她可是幽人公敌。这件事早晚纸包不住火，会传扬出去，到时候恐怕不止一个浴风姬柔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喵，这么说，你打算躲他们一辈子吗？” “怎么可能，妈妈还有五年多时间苏醒，我必须在那之前赶到幽冥界！” 说到这里，我立刻打起了精神。 “唉呀，感觉事情好复杂的样子，”初七嘀咕，“你会嫁给那位大人吗？” “啊？” “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呢。” “什么啊，你忘了，我永远也长不大了，怎么可能还会嫁给他？我们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好朋友，你懂吗？” “不懂，”初七摇摇头，“人类的感情对我们妖怪而言太复杂了，我们有看上的对象，就可以直接进行交配生崽，哪像你们这么麻烦，又要谈恋爱又要谈婚论嫁的，真没办法理解。” “那么随便，”我抬头仰望星空，“作为人类，我也没办法理解你们的世界啊。” 夜深了，不时有古怪的叫声从远处黑暗中传来。 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吧！ 我跟初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感到脊背一寒，好像被伶俐的杀气笼罩了住。 我连忙提醒道：“初七——” 初七顿住脚步，显然也发现了，“不是妖怪，也不是人类。” “那就是幽人，”我抽出百兽伞，坐直了身体，对着不远处灌木丛里喝一声，“别鬼鬼祟祟的，出来！” 两个黑影立刻飘了出来，他们穿着黑衣，面容苍白清冷，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把白铁链子。 这架式，我曾在青莞姻缘桥上见到过，那时阿离带着两个人，当着我面拘走了一个水鬼。 只是这两个人，却显然不是时常跟在阿离身边的。 打量我之后，其中一人道：“真不敢相信，居然是个小孩。” 另一人道：“小孩又怎样，她能杀死娈仙魂魄，说明肯定有些本领。先把人带回去就好，至于上面怎么审，那就不归我们管了。” 大概看我年纪小，所以对方态度还算客气。 “小姑娘，你私自归零娈仙，已经触犯幽律，乖乖跟我们回幽冥界一趟吧。” “我是人，如果做错事，会受到我们人类的律法惩罚，为什么要去你们幽冥界受审？就算要管，也得等我死了之后吧。” 其中一人道：“居然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你此番跟我们去幽冥界，可不就死了嘛，怎么不规幽律管？” 我说：“倘若我不愿意去呢？” 那人道：“那别怪叔叔们不客气了，这条链子看到没，它会锁住你的琵琶骨，将你强行带走。我劝你老实些，别试图反抗，非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小声问初七，“你的速度，能成功甩开他们吗？” 初七骄傲的抬起胸脯，“喵喵，小菜一碟！” 我们的态度，成功把对方激怒了。 然而初七却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卯足了跳起来，轻松自如的从他们头上跃了过去，两个人立刻收起链子，朝我们追过来。 几分钟后，我望着身后消失的黑影感慨，“看来两条腿的，终归抵不过四条腿的啊。” 初七很得意，“喵喵，你说的没错！要知道，我们猫族的反应和速度，即便在妖怪里面也是佼佼者啊！” 第100章 来做客吧 然而接下来，当我环视四周时，发现自己竟然误入了一大片坟场。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大一片坟，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它们东西夹山，常见不见阳光，这在风水学里，是至阴大凶之相。 我仔细观察那些坟，发现其中几座颜色明显跟其它的不同，上面荒草也很稀疏，显然是才埋下不久。 初七也停下了脚步，“小鱼儿，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臭的味道？” 我说：“是尸气。” “呜呜呜……”坟群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声。 我跟初七对视一眼，各自都提高了警惕，“是谁在那里？” 对方好像被我们吓到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从坟群里爬出来，“你们，是人是鬼？” 那是具蓬头垢面的女人，脸上沾了一层泥土，衣服也破破烂烂，看起来就像是从坟里钻出来的一样。 我说：“我是人。” 她手指哆嗦着指向初七，“它呢？” 初七不乐意道：“喵喵，你难道没见过猫么？” 它恐怕忘了自己目前的体形，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这么大的猫。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又嘤嘤哭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可怜，“我是丽川人，从小跟爸爸相依为名。他是木工，几天前到这里来找一种罕见的树木要，却再也没有回去过。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爸爸对我说，他已经被人害死了，埋身在此。所以我特意赶过来确认，没想到路上摔断了腿，最让我难过的是，我竟然真的找到了爸爸的随身携带的工具。看来，他是真的被人害死了，嘤嘤……” 见我一脸无动于衷，她便擦了擦眼泪，“你能送我回家吗？” 我说：“我还是小孩呢，自己都得让别人背着，怎么送你回去？” 她显然没料到我竟然会拒绝，愣怔了片刻后道：“我看你这这只猫这么大，不如让我坐坐吧。” “我们两个坐不下。” “小妹妹，好人会有好报的，你看姐姐腿都断了，你就不能让我坐坐，自己下来走走吗？” “不行，你太重了，会累坏它的。” 她立刻变了脸，很生气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好人会有好报吗？” 我趴在初七身上，用手撑着下巴，慢悠悠道：“听过，但是我也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她错愕的张大嘴巴，“世道果然变了，人心不古，连小孩都这么自私可恶！” “唉，”我不得不提醒她，“姐姐，你刚才编的故事不错，就是太老套了点，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 她盯着我，“是什么？” 我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四条腿的人呢。” 没错，这个自称摔断了腿的女人是从坟里爬出来的，她的头和身体看起来跟我们相差无几，但是却没有胳膊，而是拥有四条腿。 “出来的太急，忘记这件事了。”她抬起前腿看了看，一脸恍然道：“你怎么不怕，就不担心我会吃了你？” 我却笃定道：“你不会吃人的。” 她惊讶，“为什么？” 我缓缓道：“因为你是冥棺兽。” 清平异妖志里记载，棺材如果埋在不祥的地方，里面的尸体就会被棺材吸收掉，而棺木则自此开启灵智，长出四条肉腿，以此来行走，这种妖怪，便被称之为冥棺兽。 修炼成精的冥棺兽会在夜晚从坟里偷跑出来，然后去寻找附近的新坟，然后把喜欢的尸体拖回来收藏。 如果不主动招惹它的话，冥棺兽是不会伤害人类的，因为它只对死人感兴趣，这大概就是我们传说中的‘恋尸癖’。 冥棺兽有条底线，就是绝不轻易将得到的尸体交还回去，如果遇上对方强行讨要的话，它会操控冥官中的僵尸来战斗，当它可控制的僵尸体越多，就意味着能力越强，一般人都拿它没办法，反而会成为其棺下亡魂。 “咦，你居然知道我？”见已经被我识破身份，对方也没有伪装了的必要，它身体突然变得灵活起来，跳一跳，立刻化为一具横放的棺材。 “嗯，听人说起过。”冯瞎子曾再三叮嘱过不要透露那本《清平异妖志》的下落，所以我便隐瞒了真相。 冥棺材看起来就像一个活跃的方鼎，模样有趣极了。 如果不是后面还有幽冥界的追兵，我肯定留下来跟它交流一番。 “我要走啦，以后有机会再见。” “等等，我现在很无聊，你们留下来玩啊！” 我望了望身后，遗憾道：“恐怕不能，后面有人在追杀我呢。” 冥棺兽很开心的说：“没关系，我帮你困住他们！” 说着，它便有节奏的跳起舞来，坟里很快浮起一层蓝色的雾，坟里头尸体好像感受到它的召唤，一个个破土而出，拖着腐败残缺的身体，嗷嗷叫着往外钻。 很快，几十具尸体便聚聚到了一起，他们平抬着手臂，机械的挥动着往前走，迎接即将到来的幽使。 眼前这幅情形，无论是画面还是声觉体验，都让人非常震撼。 初七居然也受了感染，也伸着脖子跟着它们一起叫，“喵呜呜……” “好啦，这是我的地盘，一般人不敢擅闯进来的。”冥棺兽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去我家做客吧，我很久都没有交过朋友啊！” “喵喵，好啊！” “那就跟我来！” “喵喵！” 初七抢在我之前答应了对方，我看看停在坟场外面的两个幽使，他们果然都停下了脚步。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应该追不过来，去坟场主人家里做客，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也不想错过。既然如此，那就扶持看看好了。 冥棺材在前面带路，来到坟场中间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座独门独户的方形宅院，跟我们常见的住处不同，这门和墙都是漆黑的，屋檐下吊着两个椭圆形的白灯笼，四周围墙上还镶嵌着发亮的夜明珠，不待进去，就感受到了那种阔气十足的土豪味道！ 第101章 水晶骨头 进门的时候，我留意到，这门上居然跟人类一样。 两侧均贴有对联，不过却不是常见的喜庆红色，而是蓝底白字。 上面写的都是鬼画符，一个字也看不懂。 进到屋里后，冥官兽体形缩小了些，立刻有下人奉上水和毛巾。 这些所谓的下人，全都是面无表情的僵尸。 他们无一例外是男性，而且长的还非常帅，当然是相对普通死尸而言。 看来，这头冥棺兽还是个颜控。 屋子里的摆设跟人类差不多，只是很多东西材料不一样，譬如桌腿不是木头，而是人类腿骨，桌子上摆放的碗碟、烛台也是各类骨头打磨成的，看上去诡异又精致。 它很热情的招呼我们，“你们饿不饿，要吃宵夜吗？” 我刚想说不用了，初七却飞速的点头，“好啊。” 冥棺兽立起棺材，坐在小凳子上，抬起前爪打了个响指。 很快便有些人端了食物来，看起来像是冒着热气的烤串、精致的小笼包，还有一大碗奶白色的汤。 闻起来很诱人，但是一旦想到它们可能会用的‘食材’后，我立刻就没了食欲。 初七倒是毫不介意，它本身就是妖怪，所以埋头吃的很香。 冥棺兽看着我，“怎么，你不喜欢这些东西？想吃什么说，我马上让厨子给你做。” 我连忙摆手，“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太能接受这些东西，请见谅。” “哦，我明白了。”冥棺兽恍然道：“因为我只吃肉，所以家里大概也没有你能吃的东西，不好意思啊。” 我笑笑，表示不介意。 见它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初七进食，便好奇道：“你为什么不吃呢？” 冥棺兽忧怨道：“唉，我最近体重有些超标，所以暂时断了宵夜……不过没关系，让我闻闻就好了。” 喜欢美色，生活又这么精致，而且还对体重这么关心，我有理由相信这头冥棺兽是位女士。 吃完这顿特殊的宵夜后，它又带着我们去参观了收藏室，那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干尸，有些看打扮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却依然保存的非常完好，甚至连睫毛都栩栩如生。 最让我惊讶的是，里面居然还有一位高鼻深目轮廓颇深的外国帅哥！ 见到他之后，冥棺兽突然显得很激动，“这只吸血怪，是海外一位朋友送我的，看上去是不是很优雅迷人？” 我迟疑，“你在国外还有朋友？” 冥棺兽道：“对啊，那是五十多年前，我听说西方有个盛产帅哥的国度，所以特意去那里旅行，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后来，无意间结识了一位当地叫做革律翁的朋友。得知了我的目的后，对方把这具尸体送给了我。这在我的收藏品里，是唯一无二的。” “喵喵，”初七凑过去，在对方脸上嗅了嗅，然后没什么兴趣的转过头。 “还有这个，这个，你们要是喜欢哪个，我可以考虑送给你们。” “喵，不要！”“谢谢，不用了！”我跟七初异口同声的拒绝。 参观完藏品后，冥棺兽又邀请我们去它的游戏室玩。 最后初七意犹未尽，理智却让我提出了告辞。 幽冥界的人还在外面，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该停留太久。 万一对方回去搬了救兵来，那就糟糕了，说不定还会牵连这位热情的朋友。 得知我们要离开，冥棺兽显得很依依不舍，最后，它还让人拿了两件礼物出来。 一大包腌制风干的小鱼干，这是给初七的。 给我的东西则很特殊，是根小小的水晶骨头，只有指甲盖大，拿绳子串了，小小的看上去很可爱。 冥棺兽道：“这个叫喜骨，带着它，可以避免被僵尸攻击，而且在短时间内，它还会给你带来好运气哦。” 没想到一根小小的骨头，竟然还有这种作用，我很欢喜的将它系到腕上。 当冥棺兽送我们出去后，那两个幽冥界的人还在，不过却被僵尸体牢牢困住，挤在中间动弹不得，表情看上去憋屈又痛苦。 冥棺兽看着他们，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幽人长的还不错，但是却远远比不上他们的新任鬼王……” “诶？”我跟初七齐齐回头，“你居然认识他么？” “岂止是认识，我还跟他很熟呢，”冥棺兽随手掀开棺材盖，从肚子里面抽出一幅画卷，展开后用痴迷的语气道：“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我偷偷幻想一下也没有人知道。如果能让我收集到他的尸体，哪怕是要我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我悄悄凑过去，瞄一眼，画像上的确是个不多见的美男子，但是跟真正的阿离比起来，却明显差了一截。 “这是……” “鬼王符离，帅吗？” 我点头，“挺帅的，不过这张画像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能确定真的是幽冥界的鬼王么？” 冥棺兽道：“当然了是真的，这张画像，可是我托人花了五百万冥币买来的！” ……五百万冥币是多少，我无从得知，但是看它的神情，想必是不小的数额。 为了不让对方伤心，我还不揭穿这残酷的真相了，给它留一点幻想也好。 我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个幽人？” 冥棺兽毫不犹豫道：“既然没有任何收藏价值，那就地埋了吧。” “埋……了？” 杀人也能说的这么随便，妖怪的世界果然跟我们不同。 冥棺兽道：“你要是觉得有用，就送给你啦。” “他们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可能放了吗？” “当然。” 它吹了一声口哨，那些僵尸立刻退开，回到自己所属的坟地里去。 我同两个幽差道：“你们回去吧，别再跟着我了。” 其中一人道：“不把你带回去，我们交不了差。” 我想了下，当着冥棺兽的面也好不说认识阿离，便同他们道：“如果有人为难，你们可以去找左思。” 两人面色瞬间即变，“您居然认识姻缘使？” 我说：“有些交情，如果事情没办法解决，那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两人对视后，神情突然变得很微妙，“好，我们告辞！” 第102章 抑郁敏感 当我们离开坟场的时候，冥棺兽挥舞着手里的小白帕，哭的稀里哗啦。 这让我心口感觉暖暖的，这只小兽虽然有种天真的残忍，但是也有些可爱，跟传说里的妖怪不太一样呢。 我趴在初七背上，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天亮时，我们出了丽川，初七询问我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哪里呢，我也没有个目标，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把肚子填饱。 所以当我们看到不远处有户人家，我的心情变得特别激动。 到了白天，初七身体便恢复平常大小，困焉焉的缩在我怀里。 宁静的清晨，万里无云，四周不时传来的清脆鸟鸣，在依山傍湖的地方，出现了一处优雅别致的庭院，青竹竿制成的篱笆墙，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正对着院门，这对长途的路人而言，实在是种惊喜。 当我伸手敲门时，它竟然自己开了，我后退一步，扬声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接连问了好几遍，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见初七没有任何异常，我便试探着走进去，看能不能找些吃的，然后离开时留些钱下来。 院子长满了青草，修剪的非常整齐，走廊边还种着红白交错的花儿，所有迹象都表明，这里肯定有人居住打理。 但是一大早的，太阳还没有出来，这户人家又去哪儿了？ 房间门也是开着的，当我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色身影正背对着我。 阿离？！我心跳慢了半拍，但是却很快发现，不，他不是阿离，而是姻缘使……左思。 他回过头，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显露出一丝无法掩藏的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饿了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院子里有活泉，我把初七放下，去那里清洗了下，然后回到屋子里，在饭桌前坐下。 他坐在对面，全神贯注的盯着我用餐。 对我现在的我而言，什么事都抵不得饿肚子，所以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开动。 山间嫩笋和野菜吃起来非常爽口，再配上软烂的皮蛋粥，空荡荡的胃很快得到了安抚。 吃完后，我擦擦嘴巴，跟他对视。 “月牙湖的娈仙，是我杀的。” “哦。” “这件事，后果很严重吗？” “不，那只是件小事。” 我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左思感慨道：“我想确认下上次见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我起身道：“现在应该确认了，我可以走了么？” “等等，能帮我解答两个疑惑么？” “你说。” 左思问：“您当年是利用什么方法诈死瞒过幽冥界的？” 我想了下，说：“不是诈死，我真的躺在棺材里沉睡了三年多。” 左思恍然道：“难怪我们追踪不到您的下落，原来是被地气掩盖了。第二个疑惑，您……” 他没有说下去，我却了然于心，“我被妈妈下了诅咒，永远停留在七岁，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没办法看到我的外表发生变化。” “原来如此，”他的表情有点复杂，“其实，我这次前来，还有些消息想要带给你，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我心头一动，莫非是关于妈妈的？连忙道：“你说！” 左思道：“在幽冥界那边，您在四年前便被登记为死亡，已经销户了。近几年来，大家都在努力寻找合适的对象，虽然那位大人没有点头同意，但是历来鬼后人选都是由六大长老共同决定，所以他在婚姻上是没有选择权的。就在一个月前，长老们终于决定出了合适的人选。” 我紧张道：“是浴风姬柔么？” 可怜的阿离，竟然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 “不，”左思明确的否认，“幽女是无法生育的，所以幽冥界下一任王后，必须是人类。据说对方无论长相、性格还是生辰八字，都跟您颇为相似。” 我松了口，却又觉得胸中闷闷的，很不舒服，便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左思叹气，“这几年来，在幽冥界，只有一个人坚信你还在世，并且从未间断让人去四处寻找。直到去年冬天在柴桑，他与你正式见过面，方才对外正式宣布您已亡故。” 我声音有点哑，“阿离……跟人说我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这样做？” 左思反问：“您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 见我摇头，他便泄气道：“这几年，他一直陷在自责当中，认为是他没有保护好你。而当年您是在挨了浴风小姐的鞭子之后病故，所以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对浴风小姐的厌恶，倘若不是几位长老阻拦，他恐怕早将浴风小姐发配流亡了。而您在死而复生后，却从未主动跟他联系过，甚至……在跟他碰面的时候，还刻意掩藏身份，这让他怎么想呢？要知道，我们那位大人可是个正处在迷茫青春期的敏感少年啊。” 我低下头，咬了下嘴唇，“抱歉我不知道他居然会这么想。之所以不跟他联系，是因为……” 左思道：“因为你不信任他。” “不，不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你还能找出别的理由么？” 我纠结了很久，却真的找不出一个能说出口的理由。 左思或许说的对，虽然一直来，我都把他当成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一想到他幽人的身份，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就没办法做到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左思看着我，目光隐带指责，“就因为你的不信任，让他从开朗的小孩，眼睁睁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偏执却又多疑的的抑郁少年……” 虽然我心中确有愧疚，但是却并不认同他的话。 起先认识阿离那会儿，他就是一幅不善言辞的模样，虽然也只是假象而已。 说什么偏执，他向来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不受任何人干扰左右。 至于多疑、抑郁……这真的跟我有一点关系吗？ 我抿了下嘴唇，“就算告诉他我还活着，那又怎样？他连自己的婚姻都没办法做主，会有能力保护我吗？” 第103章 民风彪悍 我说这句话，只是阐述事实，不想对方却理解成了抱怨。 左思惊的愣怔了好半天才回神，“别说，你们还真挺合适的。” “什么意思？” “来时我曾询问过那位大人，为什么要隐瞒您活着的消息，他就说了跟你一样的话。” 我错愕，“跟我一样的话？” “没错，”左思道：“他说我连自己想娶谁都决定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她？” 我听到这话后，心中五味俱全，阿离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见我低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左思便继续道：“幽冥界势力众多，仰慕大人的女孩子也多不盛数，万一消息走露了，您可能就会有危险，这也是大人至今不来找您的原因，希望您不要因此而责怪他。” 我摇头，“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有这样的朋友，我已经很知足了。” “朋友？”他抬头望着屋顶，“小孩的世界真是单纯啊，不过没关系，等再过几年，你们这种友谊……很快会发展成爱情的，这点我可以打保票。” 感慨完毕，他又突然转了话题，“娈仙的事，您不必放心上，我已经妥善处理了。只是以后行事，还是要低调一些，尽量避免与幽人发现碰撞冲突，以免身份暴露。事情处理完毕，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等等，”我叫住他，“能不能把那女孩子的信息告诉我？” 左思沉吟，“您是说长老们选出来的那个目标？” 我迟疑道：“是的，阿离的信物……已经送到她那边了吗？” 左思道：“没有，因为那枚代表身份戒指跟随着您一并失踪了，所以即便她被带往幽冥界，也只能做一个名不副实的异雀，而不是我们的鬼后。听说她也很抗拒这份婚约，正在策划离家出逃。四月十五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会带着聘礼前往曲兰茶树镇，找一个叫乐桃的女孩子，如果她碰巧不在，而我又找不到人，这件婚约就会宣布告吹，那便要辛苦长老们再替我们大人寻觅下一个对象了。” 曲兰茶树镇，乐桃……我默默记下了，一恍神功夫，左思已经离开，而那套漂亮的宅院，也跟着一并消失了。 我把左思的话翻来覆去的默念了好几遍，突然醒悟到，他这是在怂恿我去帮助那个叫乐桃的女孩逃婚？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作为朋友，我也不希望看到阿离娶一个自己喜欢的的女孩子，而且对方也不乐意呢。 既然如此，我顺路做个人情有何不可呢？ 想到这里，我便沿途打听着前往曲兰。 出了丽川后，道路平坦起来，村落也密集许多。 冯瞎子带着我卖驴的钱还没花完，后来又帮人驱邪赚了点，如今它们都躺在我的背包里。 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世界竟然有那么多好心的人。譬如今天又遇一位老太太，非要把自己孙女的新鞋子拿来送给我，连饭钱也拒绝接收。 这些天走的山路多，所以脚上鞋子有些破了，不过补补的话还能穿，我暂时也没有购买的打算。 几次推让不开，我便拿出一个健康符给她，希望她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因为时刻撑着伞，所以沿途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虽然依旧对阳光心存向往，但是我已经能把这种失落掩饰的很好了。 让我惊喜的是，竟然有前往曲兰的长途客车。 车上很多人，大家都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聚着闲聊，所以我听了不少趣闻。 这个曲兰县，听上去根本不像名字那么文雅，而是一个民风异常彪悍的地方。跟别处不同，这里依然维持着宗祠大家族模式，大小事务都得族长点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水气候的缘故，这里的人特别容易被激怒，所以持械斗殴的事件屡见不鲜。 一位大伯听说我只身前往那里，又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再三叮嘱道：“如果遇上打架，千万别往跟前凑热闹，大家鸡血上头，眼里没有根本没有男女老少之分。” 我听的心里发悚，“他们这里一直这样吗？” 大伯笑着说：“那倒不是，听家里长辈的意思，应该是最近几十年才这样的，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正常情况下，他们人都是很和善的，而且很大方。” 来到曲兰时已经十一点，转到茶树镇后刚好是吃饭时间。 这是个相对繁华的小镇，路两侧经营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所以找点吃的也不难。 “李家水饺、陈记饼铺……一碗阳春面？” 有意思的店名，而且里面看起来收拾的很干净，我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面看起来很简单，清汤里飘着两棵小白菜和一点碎绿葱，因为太热，我便放到旁边轻轻吹气，希望凉下来再吃。 旁边坐着七八个客人，看起来都是老街坊，正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我温不经心的听着，未曾想竟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乐家闺女怎么样了？” “哪个？你是说乐桃？给我来几瓣蒜。” “除了她还能有谁。” “听说已经被选上了，以后铁定要嫁到那边去的，好像还是个大人物呢，乐家很看重这门亲事，现在把孩子关在屋子里，门都不许出。老板，听到没，拿点蒜过来！” 老板黑着脸走进来，将一头蒜扔在桌子上，“蒜这么贵，我这可送不起了，下次再想吃，自己随手带着。” 客人怒了，“哎，做生意，说话有你这么难听的吗？” 老板冷冷道：“想听好话，去听评书啊，来我这吃饭的地儿干嘛？” “嘿，”客人把拿起来的蒜瞬间又拍桌子上了，“你找茬是不？” …… 很快，两人热火朝天的捋袖子打上了，因为来时候被打过预防针，我连忙端着碗换到角落。 一边吃，一边看，这戏热闹的，竟然连劝架的人也搅和进去了，事态接着升级，由单打发展成群殴。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面吃完，那边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场面太乱，也不知道谁输谁赢，最后地上只留下了一摊血。 结账时我看到老板肿成猪头的脸，心想这地方的人暴脾气真是名不虚传，为了几瓣蒜也能把事情搞的这么大……真不知道，那个各方面都跟我相似的女孩子，又是什么模样！ 第104章 帮助朋友 打听了下位置后，我很快找到乐桃的家。 那是一座大的出奇的宅院，围墙很高，而且墙头都镶嵌着碎玻璃，这彻底打消了我想翻墙的念头。 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个算不错的主意，于是放开初七，让它进去。 初七身手灵巧，哧溜爬到树上去，纵身一跃，便跳到院子里去了。 然后我再去以找猫的名义敲门，很快，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头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六十多岁，脸颊非常瘦，眼睛瞪的很大，灰眼珠又鼓，好像随时都要掉出来一般，是小孩子普遍会害怕的长相。 我腿抖了下，“爷爷，我的猫，跑你们家了，能不能让我把它带出来？” “猫？没看到。” “一只黑色的猫，它叫初七。” “没有。” 然而他刚否定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初七欢快的叫声，“喵喵喵，我在这里！” 老人有些尴尬，我连忙道歉，“对不起爷爷，我这只猫有些调皮，它可能会在你们家捣蛋，能让我进去把它带出来吗？” 他很谨慎，左右打量一番，确认我身后没有旁人，才松口道：“那你进来吧。” “好的！”我迈步进去，不住的以找猫的名义东瞅西望。 老人跟在我身后，渐渐有些不耐烦了，才要开口，却听到有间屋子里有人在喊，便同我道：“你快点，不然被人看到了，恐怕会有麻烦。” 等他离开后，初七悄然出现，带着我来到一间被封很严的屋子。 窗户都用木板订了起来，门紧闭着，屋里却不停传来砰砰砸东西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女孩子咬牙切齿的尖叫。 “快点放我出去，我才不要嫁到幽冥界那种鬼地方去！我跟秦林约定好了，等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吧，你的婚姻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现在已经不是封建旧社会了，你们没有权利强迫我嫁给不喜欢的人！” 女人声音听上去有无奈又忧怨，“可这家，就是你太爷爷、叔伯说了算，谁让你从小就没了爹呢，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吧。” 女孩气急败坏道：“拿走！我不想见到你！” 我跟初七贴着，等脚步声远去，才敢悄悄走出来。 只是门已经锁上了，那是一把大的铁锁，就算有工具，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开。 就在我发愁时，初七却自告奋勇的伸出爪子，“喵喵，这种事，交给我吧！” 不亏是妖怪，它把变长的指甲插到锁孔里，随便扭了几下，锁便啪的自动弹开了。 初七得意的摇摇尾巴，我冲它无声比出一个大拇指。 屋子里一片狼藉，女孩正气乎乎的躺在床上，听到门响便跳起来，瞪着我们，“你怎么又……” 看清我的脸后，她的眼睛瞬间瞪的很大。 我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个噤声动作，“嘘，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她悄悄打量我，同时我也在仔细观察对方。 左思没有撒谎，我们两个确实长的非常相似，不过她看起来比我大些，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子也比高出一个头，身材细长像根竹竿。 我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数年后的自己……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她眨眨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指指她身旁的镜子，她瞄了一眼，便恍然大悟，“天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跟自己长这么像的人！” 我笑笑，“我也是。” “我叫乐桃，你呢？” “小鱼儿。” 大概是因为相似的缘故，我们两个很快变得熟络起来。 乐桃狐疑的看着我，“小鱼儿，你说你是来帮助我的？” “没错，我知道你在为一件婚事而烦恼，所以特意从丽川赶了过来。” “丽川？那么远！你知道我要结婚的对象是谁吗？” “知道。” “那你说说看，”她虽然跟我聊的很顺畅，但是眼中却闪烁着明显的不信任。 不轻易相信陌生人，连这点我们都一样，世界明明有那么多人，幽冥界那些长老可真是好本事。 我说：“对方是幽冥界的人。” “没说！”她生气道：“听说那里对我们人类很苛刻，一点也不友善，我才不想到那里去受罪。更何况，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孩子，我们还约定好，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他。” 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带着些许羞涩道：“秦林，是我同学，你看他长的是不是很帅？” 我点头，确实不错，是个五官端正气质刚正的男孩子。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喜欢的人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家里人，为什么非要你嫁往幽冥界？” 一般人家，即便做不到反抗，也不会像乐家这么强硬把孩子给关起来啊。 乐桃脸上的欢喜转瞬即逝，“你是外地人，不懂我们曲兰的规矩。在这里，年纪越老的人，越有说话的资格，哪怕他一穷二白，也很受大家的尊重。我太爷爷，已经一百多岁了，是乐家的活祖宗，跺跺脚就能晃动整个茶树镇，大家都很害怕他。但是最近几年，曲兰另一个大家族崛起了，无论是名气还是声望都超过了乐家，于是当收到幽冥界联姻通知的时候，太爷爷就很高兴，尤其是听说对方是个大人物之后，他便认为这能使我们乐家重振。我爸爸去世的早，如今只有妈妈，她为人懦弱，在家里完全没有说话的立场，这件事便再没有人愿意为我出头了。” 见我欲言又止，她便自嘲道：“你不用可怜我，原本我想找机会逃跑的，可是被他们发现了，喏，就像现在这样，把我关起来了。即便我跑出这院子，也出不了茶树镇。但是我……真的不甘心……” “我赞同你的做法，嫁去幽冥界，对我们人类来说，绝对不是件好的选择。而且这是你的婚姻，他们不能强迫你做决定。” 听我这么说，她眼睛便亮了起来，“你刚才说你是来帮我的？” 我说：“是的。” 乐桃问：“为什么要帮我？” “其实我的真实目的不是帮你，”我如实道：“而是在帮我一位好朋友。” 第105章 高深莫测 她很聪明，一点就通，“我明白了，那个人，就是我要嫁的那个对象？” 我点头，“没错，他也不太喜欢被人强迫的婚姻。你不用逃太远，只需要躲过这个月十五号，他们那边的人就得重新另找人选。” 直到这里，她才开始相信我，“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原本的计划是让初七带着她出去，然后我代替对方留下来，可是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院子里的人比我预想的要多，无论哪个环节出错，恐怕大家都跑不掉。 于是我决定启用第二个备用计划，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致病符给她，“把它点了，放在碗里，喝下去你就会陷入昏迷。除了我，没有人能治得好你。到时我再找个理由，光明正大的带你离开。” 她接过符咒，信誓旦旦道：“好，我会照你说的做。” “初七，我们走了。” “喵喵。” 初七跳到我怀里，我冲她微微点头，出去把门重新锁好。 几乎刚做好这一切，先前带我进来的老人便在远处扬声道：“既然找到了，那就尽快出去吧！” 离开乐家后，我在镇上找了个临时住处。 这里之所以叫茶树村，是因为盛产茶叶，如今新茶刚下来，全国各地的茶商便闻风而来，我便同他们住在一起。 虽然乐桃拿过了符咒，看上去也很信任我，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眼中仍藏匿着深深的怀疑。 一个从小丧父的女孩，生活在虎视眈眈的大家族里，没有点心眼恐怕要被人欺负死，这也不难理解。 今天才初七，距离幽冥界给出的日期还有八天。 我相信不到最后关头，乐桃是不会使用那个符咒的。 每天吃过饭，我便到乐家附近转转，大门依旧紧闭着，没有察看到什么有用信息。 房东太太是个爱八卦的好心妇人，第一天就把我的来历和家世摸了个透。 大概因为别的租客都是男的，所以她很喜欢找我闲聊。 初十晚上，她告诉了我了个很有用的信息，乐桃被打了。 “我去乐家送喜布，刚好看到那一幕，小女孩被打的哟，那叫可怜。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不心疼，这话一点都不假。她那个叔叔伯伯大娘，没一个善茬，桃子的脸肿的这么高，嗓子都哑的说不出话！我看她这次……也该死心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啊。嫁就嫁吧，我就不信，还有哪个地方会比他们家更可怕！” 我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我也从小没有爸爸，但是却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 可怜乐桃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知道私底下究竟吃了多少苦头！ 晚上，我让初七去趟乐家。 初七眼睛亮晶晶道：“喵，需要我传话或者带什么东西给她吗？” “让她看到你，知道我依然在附近就好。”我摇头，乐桃看起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应该不想自己的狼狈模样被人看到。 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会抓住眼前飘过的稻草，奋力一搏。 我不确定她是否会使用那道符咒，但是我真的想帮她。 没多久，初七便甩着尾巴回来，“她看到我了，很惊讶。” 我伸手抚摸初七的毛，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乐家很可怕，幽冥界也好不到哪里去，无论乐桃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希望她以后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那道致病符，饮下去后，人会陷入昏迷当中。 眼前乐家到了紧要关头，绝对不会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当他们找遍所有人的都治不好乐桃，那就到了我出场的时机。 次日清晨，一大早我就到乐家附近溜达，大门不同往日一样紧闭，而是半开着，不时有两三个人进出。 看到这里，我才安心了，跑去街上买了早餐和鱼，带到院子里跟初七一起吃。 初七突然道：“喵喵，冯瞎子这人，现在想起来，其实挺神奇的。虽然看起来只会点三脚猫的风水常识。但是有些事，他能做别人就做不了，譬如他画的符咒，我跟在他身边三四年，就没见谁能破解得了。” 它的话，让我不由自主伤感起来。 也不知道冯爷爷现在怎么样，伤口好了没…… 慢慢的我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临别时，他拿手指沾了血，在我耳后点了一下，当时只顾着难过，也没留意。 想到这里，连忙拿来镜子照着看，发现那一点红色血迹竟然沁到肉里去了，跟个水滴型的胎记似的。 用力搓了几下，也丝毫不见退色。 冯瞎子说，哪怕是失去了记忆，将来有天也能凭着它认出我来。 真希望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胡话，只要他人好好的活着，即便再也不认识我，也没什么关系。 十二傍晚，我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带着初七出门去乐家。 这时大门又紧闭了，让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当我去敲门的时候，还是上次那个老爷爷，他看着我，疑惑道：“怎么，你的猫又跑进去了？” 我抱着初七摇头，“没有。” “你是来找人的？” “不是。” 老人问：“那你敲门做什么？” 我胡诌道：“最近我在跟踪一只妖怪，它到了茶树镇就消失了，而你们家院子上方，则呈现出了妖气。如果没看错的话，它应该藏在你们家。” 老头皱眉，上下打量我道：“你这小孩哪来的？我们这种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妖怪？少胡说八道，要让旁人听见了，少不了找你麻烦！天快黑了，快回家去吧！” 见他要关门，我连忙用手撑住，“没有妖怪，那你们家最近应该有人生病吧？” 他愣了下，固执道：“没有！” “好吧，没有最好，如果有的话，你们就大祸临头了！”我故意把话说的很重，然后掉头就走。 这是跟冯瞎子说的，他常告诉我做术士这行，就得有谱、有脾气、有架子，别人才能相信你，而且还会觉得你这人高深莫测！ 相反，你如果墨墨迹迹，好言好语的哄劝，对方反倒认定你是骗钱的。 第106章 忧怨鳏夫 黄昏夕阳下，一个背着伞，身上还带着包，怀里还抱着一只大黑猫的小女孩，嘴里还说着神神叨叨的话，我就不信你不好奇！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啊……两步、三步、四步……快点叫住我啊，再不叫的话，接下来的戏我要怎么演啊！ 虽然脚步从容淡定，但是我鼻尖却渗出了一层细汗。 唉，我自己果然还是不行啊，换作冯瞎子在的话，他一转身，别人立刻就跑出来拦了，哪像我这样唱独角戏这么尴尬！ 就在我泄气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道：“等等——” 老头叫住我，用灰眼珠又将我从头到尾审视一遍，用命令的语气道：“孩子，过来把话说清楚！” 我压下内心激动，沉着脸道：“没什么，反正你们家也没人生病。” 在这种时刻，一定要在气场上压倒对方，而且要让他求着你，这样他们才不敢质疑你做出的任何决定。 老头这才道：“我们家有个孩子，这两天确实不舒服。” 我说：“面色潮红，呼吸正常，手脚发凉，时而梦呓，但是无论如何都叫她不醒，是不是？” 他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怎么知道？”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说了你也不见得能懂。” 与此同时，内心深处偷偷擦了把冷汗，别怪我对老人家不礼貌啊，冯爷爷说了，想要压倒对方，就得先打击他，让对方感觉各方面都不如你，这样才会服软。 他愣怔了片刻，神情竟然出现一丝动容，“孩子，你先等会儿，我进去请示一下老祖宗。” 目送他离开后，我总算长长舒了口气。 “喵喵，小鱼儿，我觉得你刚才简直是冯瞎子附体！” “是不是看上去特别高深莫测？” “嗯啊，简直活脱脱一个小半仙儿！” 感谢初七的捧场，这多少让我多了些底气和自信。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语气比方才温和许多，“跟我进来。” 待我进去之后，他再度把门关上。 而我在走了几步后，嗅到了空气中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与此同时，初七也竖起了耳朵，眼睛瞪的很大，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 我悄声问：“初七，怎么回事？” 初七炸着毛叫，“喵呜呜，小鱼儿当心，我感受到有一股很强大的妖气！” 有妖气？难怪有种阴暗又压抑的感觉，就像阴冷的蛇爬在人的脊背上，阴森森、冷嗖嗖的，让人不舒服极了！ 可是几天前我们来这里时，分明没有这种感觉，还是说，那妖怪是在这两天入住进来的？ 路上，老人叮嘱道：“我们老祖宗刚回来没两天，最近心情不太好，所以你待会儿说话时，尽量放轻声些。” “嗯。”我悄悄打量四周，希望能看找到一些可疑的东西，直到进了屋，看到坐在正中间的老人，突然觉得豁然开郎，明白这满院的妖气究竟从何而来了。 那是位很老很老的老先生，全身上下好像没有肉，只有搭在骨头上的一层皮，我想到乐桃的话，她们家这位老祖宗已经一百多岁了…… 尽管如此，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周身还弥漫着一种让人抬不起头的巨大气场。 他看着我，脸上的皮肉纹丝不动，声音也不知道怎么发出来的，“你说我们家有妖怪？” 按我的本来的预想，是想假借驱魔的借口带走乐桃，谁成想眼下当真杀出来一只大妖怪！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了，我点点头。 老先生看着我，微微笑，嘴角扯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弧度，“你确定能抓到它么？” 对方的笑容让我有种想要抓头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绷着脸道：“我尽量吧。” “从现在起，这个家的每个角落你都可以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抓住那个妖怪。” 出了房间后，我偷偷松了口气。 旁边的老者反倒变得神情恭敬起来，“我们家这位老祖宗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看来你这孩子是当真有些本事。” 听到这夸奖后，我反而汗颜起来。 老人问：“你想先看哪儿？” 我说：“先看那个奇怪的病人吧。” 老人带着我来到乐桃的住处，从身上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本想跟我一块儿进去的，却被我拦了住，“您老忙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您的。” 他明显迟疑了下，大约是想起了老祖宗的交待，便老实离开了。 他走之后，我仔细看了看乐桃身上的伤，她面色苍白的沉睡着。 手臂上腿上，很多道被抽打出来的淤青，指甲也断了两个，看起来非常可怜，也让我很生气。 恨不得立刻带她离开这里，但是一想到前院那个大妖怪，我就瞬间变得冷静了。 初七跳上椅子，“喵，小鱼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大妖怪，看起来很厉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对付，不然的话……我先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 我问：“怎么试？” 初七摇摇尾巴，周身噗的发出一团白光，待发光散去，一个愁眉苦脸、衣衫褴褛的男人坐在椅子上。 我惊的目瞪口呆，“你竟然还会变化？” 男人摆摆手，“喵喵，我是猫妴，是无数鳏夫亡灵汇聚而成，这只是其中一个男人的模样而已，除此之 外，我还有很多很多男人的样子可以变！” 说着刷刷又接连换了好几幅面孔，这些男人五官不同，长相也差很多，但是无一例外都很颓废丧气。 初七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恢复了猫身喵喵叫道：“都是些死了老婆的男人，不是痴情种就是懒汉，能喜庆到哪儿去……将就下啦，只要我不开口，保证谁也认不出我的真身！” 我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伤着了。” 初七点点头，悄无声息的窜出门去。犹豫了片刻，我最终放心不下，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万一有个突发状况，我们之间好歹也有个照应。 谁知我刚匆忙出门，就撞上了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他抓住我，很生气的斥责道：“哪里来的小孩，在我们院子里胡跑乱窜什么！” 第107章 居宅烛龙 以前常听相由心生这个词，我还不相信，如今接触的人多了，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譬如眼前这个人，短眉毛三角眼，鼻窄唇薄下颔尖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 见我不说话，他便大声叫道：“李叔伯，李叔伯！” 先前开门的老头跑过来，告诉他我的身份，又把乐家老祖宗搬出来，这位才算罢休。 看着他的打扮还有说话神情，我猜想他应该是乐桃的叔叔或者伯伯。乐桃身上的伤，这人也逃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我便说句随口禅，那边走的好好的男人砰的栽了个跟头。 所谓随口禅，就是最低等的诅咒，并不能直接伤害对方，只能做一些譬如让对暂时开不了口、无缘无故的摔上一跤、产出一些小幻觉之类的恶作剧。 不过这对普通而言，已经算是很神奇了。 男人爬起来，骂了一句，才走两步，又踉跄趴倒在地。 我笑笑，不过察觉到旁边老人错愕的目光后，连忙正色。 直到那人狼狈不堪的离开，我才想到初七，正想过去找，却看到花丛里黑影一闪。 我连忙上前，将它抱在怀里，倦装批评道：“已经告诉你了别乱跑，万一被那个妖怪撞上了可怎么办？” 看初七缩在怀里一语不发，我心里便格登一声，也顾不得跟老人打招呼，便抱着它直接进屋，将门反锁上。 “初七，初七……” “喵！” “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被吓到了。” 我缓缓松了口气，趴到门缝里打量外面，见老人已经走了，才压低声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初七道：“进去之前，我本想试验下他，没想到，我竟然无意中偷窥到了那家伙的真身，吓死我了，还好我没有进去送死，要知道，对方可是一条龙啊！” “龙？！”我被震撼到了，“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初七道：“喵，你看我眼睛这么大，视力这么好，就知道我从来不会看错东西！那条龙跟你们画里的不太一样，他是人面龙身，口中还衔着一根蜡烛……” 我失神道：“那是一条烛龙！” 初七好奇道：“烛龙是什么来历？” 我沉吟片刻后轻声道：“《清平异妖志》里记载，那是一种远古神兽，又名烛九阴，人面蛇身，赤红色，身长千里。它是钟山之神，居于西北无日之处照明于幽阴。传说威力极大，睁眼时普天光明，即是白天。而闭眼时天昏地暗，即是黑暗！吸气为冬天，呼气为夏季，又能呼风唤雨……烛龙属火，所经之处至少要干燥三年。难怪附近人脾气个个暴躁，原来是因为它居住在这里！” 初七不解道：“那么厉害的妖怪，为什么要把自己伪装成人类，憋屈的居住在曲兰这种小地方？”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解开的谜团了，它必须得离开这里，如果再在这里住下去，这里将长年陷入干旱，而且人们也会逐渐失去理智。” “可它要是不走，依我们两个人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强行将它驱逐。要知道，它可是条龙啊！我只要一看到它，全身的毛都不由自主的炸开，连脚都迈不动……” 砰砰！有人在外面敲门，“小姑娘，老祖宗让我请你到前院吃饭。” 我跟初七对视一眼，皆惴惴不安。 对方到底安的什么，是恶还是善，我们一点也不清楚！ “没事，不用怕，”我轻轻抚摸初七的后背，“他要是想伤害我们，谁也没办法阻止。咱们去吃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他想做什么。” 说罢做了个深呼吸，我将门拉开，微笑着对上来人的脸，“好。” 宽敞明亮的大客堂里，弥漫着热腾腾的香气。 我抱着初七，忐忑不安的坐下，那是一张巨大的方桌，却只坐了两个人。 在我对面的，就是着安家那位老祖宗，他面色平静的望着我，看不出丝毫喜怒。 “吃吧。”他说。 我拿起筷子，菜式很丰盛，但是我却没有丝毫胃口。 空气中有股无形的压力，迫使人无法抬头跟其对视。 这顿饭，算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煎熬的一顿，要知道，在饭桌那边坐着的，那可是一条龙啊！ 但是我还要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努力控制自己的手指不要发抖。 就在我准备放下筷子找借口开溜时，对方却突然开口了，“听说你在乐桃那孩子房间呆了很久，怎么样，看出什么问题来了么？” 依他的本领，应该不会不知道乐桃昏迷是人为的小把戏，但是他却故作不知，我也只好腆着脸皮装下去。 我说：“看出来了一点。” 对方说：“那你说说看。” “她是被一只骨怪缠上了身。”我一边打量他，一边放慢了语气，生怕不小心说错话。 “骨怪？”他笑了下，“那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法？” “我测算到那只骨怪的原始方位，就在丽川，想要救乐桃，得把她带到那里……做场法事，然后她就会很快好起来……必须在今明两天做，如果晚了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天啊，我快编不下去了，对方可是心知肚明的在看我撒谎！ 对方慢悠悠道：“是嘛，这里据丽川可不算近，人命关天，那得赶快去不能耽误了，你说是吧？” 我吃了一惊，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却只能拼命点头，“是的，您老人家说的没错。” 他冲我挥手，“那还等什么，去吧。” 我错愕的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连忙站起身，兴冲冲的往外走，却听身后道：“虽然是朱砂的女儿，但是你这精灵古怪的样子跟她倒是半点不像，你父亲如果知道他有这么大的女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朱砂！我父亲…… 这话让我的脚像长了根，扎在原地动弹不得，“您知道我是朱砂的女儿？” 老人道：“你们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您见过她吗？什么时候？” “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至少有十年了。” 那就是说在妈妈去幽冥界之前，而且听他语气，似乎还认识我爸爸！ 第108章 心机深沉 我突然有种冲动，向他询问一些关于爸爸的消息，不过张开嘴巴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男人，妈妈从始至终都不愿多谈，想必对她很不好。 而且这些年，没有他，我们也这么过来了，现在再打听，还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我决定还是不问了，既然已成过去，那就让往事永久尘封吧！ 不过对方既然允许我带走乐桃，又深知我的出身，想必没有什么恶意。或许，我可以尝试着请它解答一下疑惑。 见我站着不走，他便主动道：“你还有事想要问我？” 我点头，转过身体跟他对视，“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跟乐家人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嗯，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我此行是来报恩的，八十年前，我在妖界大战时受了重伤，有个孩童将我抱回家悉心照顾，临别时，我允诺许他一个愿望。十三年前，他在大限将至时召唤到了我，说自己有个心爱的小孙女，曾被人预言十四岁时将有大难，希望我能帮助这个小女孩度过这场劫难，所以我便借着他的身份住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能活这么久！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 “他的那个小孙女，是指的乐桃么？” “没错。” “既然您是受人所托照顾她，那为什么还由着别人欺负她呢？” 想到乐桃身上的那些伤，我就有些情绪激动。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我只答应帮她度劫，并没有说要照顾她，只要她活着就好，至于怎么活，那不是我应该插手干预的。而且有些事，根本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被对方的强词夺理给噎到了，“好吧，您的确没有这个义务。” “我存了些东西在西扇门那里，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上，它或许可以帮到你。” “谢谢您！” 我跟他鞠了躬，抱着初七兴冲冲跑出去。 那边，乐桃已经被看门的爷爷放到了马车上，拿棉被薄毯盖着，而且看样子他还准备跟我一起离开。 我连忙阻止道：“您这么大年纪了，丽川路又不好走，还是留下来吧！” 他点头，“行，老祖宗说都听你的，只是这匹马有些倔，我怕你路上管不住。” 我把初七放到车上，从他手中接过鞭子，信心满满道：“没事儿，我可以的。” 谁知道刚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了，是白天被我用了随口禅的家伙，他挑着半截眉毛，扬声道：“去哪儿？” 我对这人实在没好感，便嫌恶道：“去哪儿是我的自由，这你也要管？” “你去哪儿我不管，但是车上是不是还有一个人？”说着，他便要上前强行掀棉被。 “老三，你想干什么？”看门的爷爷抓住他的手，“这是老祖宗的吩咐，你要想干预，先给过他老人家点头同意！” 那人面色瞬间铁青，好半天才悻悻放开手，“跟那边约定的日子马上就到了，万一乐桃丢了，大家恐怕都没办法交待！我这就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家里，李叔伯你也跟过来吧！” “好，”看门爷爷一口应下，等他进门后，反手将门关上，并且悄悄给我打了个离开的手势。 我心中会意，才想扬鞭，突然想到方才老人家的交待，他说在西扇门这里存了点东西要我带走，但是我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都没见到影子。 正在疑惑对方是不是记错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起绚丽的亮光，有巴掌大的东西从门画里飞了出来。 我连忙接住，发现是个黑色鳞片，于是不解的询问初七，“这是什么？” 初七昂首嗅了嗅，“龙鳞……” 虽然不懂这东西有什么用，不过老人家既然给了，肯定派得上用途。 于是我把黑鳞收到包里，跳上马车，乘着夜色离开茶树镇。 到了附近村子后，我把乐桃唤醒，然后将马车寄放在一户人家里，改为步行。 乐桃有些迷糊，跟我走了好一段路，才慢慢清醒，“你原本打算带我去哪儿？” 我说：“丽川。” “丽川？” “那里山多生灵也多，便于隐藏踪迹。” “可为什么不要马车，而是走着去？” “离开乐家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他们说要去丽川，中途放弃马车逃跑，他们肯定以为我之前是在说谎，改道去了别的地方。” 她深思片刻，偏头看着我笑，“你虽然年纪小，做事却还挺聪明的。” 我不接话，而是抽出一条丝巾给她把头包上，以免被熟人认出来。 初七变成大猫，带着我们跑的飞快，很快便离开曲兰。 目睹初七变化的刹那，乐桃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抑或者说把自己伪装的很平静。 这女孩非常聪明，而且富有心计，我甚至猜想，就算我不出现，她恐怕也会有办法逃避这桩婚姻。 到丽川时，天色已经微亮，我们找了个山洞歇脚。 我跟乐桃一夜未睡，初七也奔波了大半夜，我们几个便靠在石头上歇脚。 这几天真的太累了，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我都有些跟不上。 所以不久便进入梦乡，然而没过多久，我就醒了，有人在蹑手蹑脚的翻我的行李和背包。 在野外露宿时，我通常不敢睡死，会本能的保持警惕。 但是对面的女孩究竟什么时候醒的，我竟然全无知觉，这让悄然捏了把冷汗。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还好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换作被鬼怪袭击，哪里能反应得过来！ 对于她来说，我是一个神奇的陌生人，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来帮助对方的，但是她心存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我自认问心无愧，所以并不阻止她的行为，而是闭着眼睛假寐，耳朵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翻了会儿后，她悄悄走出了山洞，而我在脚步声远去后，立马察看了自己的背包，好像没缺少什么东西，不对……少了一件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阿离给我的那盒香，被乐桃拿走了！ 第109章 物归原主 背包里明明有那么多东西，铃铛、符咒、钱，可她为什么偏偏会拿那束香？！ 我来不及多想，拿起伞飞快的追出去。 乐桃没有走太远，而是拿着那束香走到溪流边，背对我坐下。 我实在好奇这个女孩子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并没有直接跳出去指责她，而是躲在树丛后面暗自观察。 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山林间一片鸟鸣。 只见她把香抽出一根，放到鼻子下面闻。 由于她是背着对我的，所以看不清具体动作和脸上的表情。 不过看样子，她应该是很喜欢那些香的味道，嗅了好一会儿才从鼻端移开。 当我发现异常时，她竟然已经把那根香给点燃了！ 这让我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出去阻止那根香继续燃烧……不过还没待我想清楚，一个黑色影子便已经在溪边出现了。 阿离……从我的角度望出去，只能望到他的侧脸。 不过这已让我足够清晰的见识到他的变化了，他好像又长高了，身上还是那种幽冥界特有的黑色袍子，看似普通的很，但是在他穿来却好像是独一无二的，完全跟旁人不同。 此刻的他上去格外沉静内敛，立在溪水边如明月清风，但同时又光芒四射，这丽川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湖光山色，加起来却也比不过他的美。 乐桃看着他，表情已经傻掉了，“你……是谁啊？” 阿离却不回答她的话，“手里的东西哪来的？” 乐桃一恍神，手里的香全都扔进了溪水里，撒谎道：“我，我捡来的。” 我看到那些香，心中又疼又惜，还隐约带着愤怒，不经我同意偷拿也就算了，怎么了还给我扔到水里去了！ “你最好保证自己说的是真话。”阿离语气很淡，却透着一丝威胁。 他伸出手，掉到溪水里的那些香便都飞了起来，阿离将它们握在手中。 阳光穿过云层，钻过树丛，打在我的身上，有种钝钝的灼疼。 但是我不敢动，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现在对阿离的感情有些迷茫，一方面想要见他，一方面却又感到害怕，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又怎么解释这些年的逃避。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阿离却打算转身走人了。 乐桃却大声叫住他，“等等——你是幽人，对吗？” 见阿离不说话，她便继续道：“那你认识一个叫符九陌的吗？” 阿离脚步顿住，回头扫她一眼，慢吞吞道：“我就是。” 乐桃这下更吃惊了，她眼睛发出不可思议的亮光，“你就是符九陌？” 阿离语气依旧冷淡，“找我有事么？” 乐桃神情隐隐透着期待，“我，我叫乐桃，快乐的乐，桃子的桃……是曲兰茶树镇人。” 左思曾告诉我说阿离对这段婚姻非常抵触，但是我相信，他一定听过乐桃这个可爱的名字。 然而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而是很干脆直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过去一直以为幽人都很可怕，所以才，”她顿了顿，咬了下嘴唇，“不同意这桩婚事。” “你最好保持自己过去的观念和立场。” “什么意思？” “幽人比你想象的更可怕，而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你的。” 乐桃声音不由大了些，“可是这种事，不是应该由家里大人决定么？” 阿离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浅弧，“你如果真这么想，为什么不老实呆在家里，而是出现在这儿？” “我是被——”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继续往下说。 阳光越来越强了，照在身上好疼，我紧紧抓着伞柄，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体内力气越来越弱，它最终还是从我手里滑了下去。 伞落在灌木丛上，发出枝叶折断的清脆声响。 阿离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不过很快又将视线移走，他望着手里的香，有些失神。 乐桃肯求道：“能不能把你手里的那些香还给我？” 阿离头也不回道：“这香是我只留给一个人用，别的人都没有资格点它。” 阿离……对不起，我伸出手，想要挽留他，却发现自己身体不知何时起已然变得透明，喉咙也发不出声音，难怪阿离刚才看不到我！ 阿离走后，乐桃在原地站了会儿，朝我藏身的方向走来。 很快，她发现了我那把掉落的百兽伞，在左右环顾一番都没看到人的情况下，她把伞拿了起来，向山洞走去。 即便移到了树荫下，我的身体也依然无法恢复，意识也有些恍恍。 妈妈曾告诉过我，她如果被阳光照射到，就会消失，直到太阳落山才能恢复正常。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非常伤身的行为，所以必须要保护好自己，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伞被乐桃拿走了，所以想回山洞有些困难，只能在附近的个庇荫的地方，我躺在草地上，缩着身体，很快便沉沉进入梦乡。 等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然后发现初七竟然蹲守在旁边。 “喵喵，你还好吧，小鱼儿。” “已经好了，初七，你怎么在这里？” “乐桃拿着伞回去，我就知道不好，所以便出来找你。因为看不到人，所以我只能凭借嗅觉感受，害怕你遇到危险，我也不敢离开，只好一直呆在这里。” 我伸手摸摸它的头，感激道：“谢谢你，对了，乐桃还在山洞里吗？” 初七道：“喵喵，我把洞口封印了，她跑不了。” “为什么要封印？” “她拿着你的伞呢，鬼知道做了什么坏事，说起来，我真的很不喜欢那个女孩子，总感觉她身上有股很阴暗的气息，不像什么好人。小鱼儿，你要长个心眼，别被她骗了。” “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路上，初七抓到了一只很肥的山鸡，我们在溪水边扒了毛清洗干净带回去。 乐桃正靠在石头上发呆，看到我们立刻跳了起来，一脸惊喜，“小鱼儿，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 第110章 意念杀人 “嗯，抱歉我有些急事要办出去了一趟，所以没告诉你。”我看着她，实在猜不透她早上的行为。 她试探道：“小鱼儿，我在溪边捡到了你的伞……” 我伸手摸初七的头，“谢谢，初七，是不是你又淘气，把伞偷偷拖带出去玩了？” 初七很委屈，但又辩解不得，只好哀怨的看着我，“喵呜呜。” “以后可不准这样了，知道么？” “喵喵。” 乐桃把山鸡接过去，生火来烤，我一直在等待她跟我主动解释早上的行为，但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 烤好后，她率先撕了一个鸡腿递给我，笑眯眯的，看起来亲切又友善。 但是我却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谢谢。”我把鸡腿接过来，撕成条喂初七。 等大家都吃饱了，火堆还泛着光，将这漆黑山洞照的愈发扑朔迷离。 我拿出烛女的那根蜡，每个角落都被照亮了。 “乐桃，”我看着她，“我背包里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她眼也不眨，表情无辜道：“没有啊。”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事情的发生，我肯定会为自己的猜测感到羞愧。 我进一步提醒她，目不转睛道：“那是束很细的香，它们对我而言很重要。”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啊，想起来了，我的确捡到了几根香，它们就掉在你坐的这块石头下面，不过我把它们拿来生火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途。” “你点燃它们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啊。” “喵喵，”初七已经开始烦躁的在石头上磨爪子了，它明显也发现这个妙龄女孩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我伸手安抚它，语气平静道：“你不妨再想想。” 沉默了很久，她笑起来，一脸无所谓道：“其实，早上发生的事，你应该都亲眼看到了吧？” 我点头，“没错，只是我不明白，背包里有那么多东西，你为什么会偏偏选中那些香？” 她袖子卷了一截上来，清晰的露出手臂上的伤疤，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微微下拉抿的很紧，透着股执拗的倔强。 我想……我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一定也常做这样的表情。 所以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无法讨厌她。 “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一个叫秦林的人？” “记得，你说过，你们是同学，互相喜欢，计划等将来毕业了就结婚。” 乐桃笑容很冷，又有些凄凉，“根本没有这个人，他是我虚构出来的。” 我惊讶，“可那张照片……” 乐桃说：“照片是我捡来的，所以编了个谎话骗大家。”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我早被那些人嫁出去了，对方可能是个残疾人，也可能是个糟老头子……而在我的故事里，秦林富甲一方，家中有钱有势，他会带着我脱离那个梦魇一样的大家庭，给我从不曾享受过的幸福和快乐。”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让我想到一个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在现实中又冷又饿，最后却在一根火柴的光明里得到慰藉和温暖。 “别用那种看乞丐一样的眼神看我，”她没好气的说，“我想告诉你的，可不是自己悲惨的经历。” 见我沉默不语，她便继续道：“我爸爸是个很可悲的人，他胆小懦弱欺软怕硬，在那些强势的叔伯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但是每天喝完酒之后，就会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样痛打老婆和孩子。别人所谓的父爱，我一点都没有体会过，我甚至偷偷的想，要这样的爸爸做什么，他还不如干脆死了算。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头，我就没办法再控制它……直到，有天他真的死了。” 我惊讶，“怎么死的？” “在我的设想里，他是醉酒后掉进了河沟里，悄无声息淹死的，直到一个星期后才被人发现。事实上，”乐桃的语气顿了顿，“他就是这么死的，不仅死因、时间相同，就连尸体打捞上来掉了一只鞋子，这种细节，都跟我设想的一模一样。” 鉴于她之前撒谎在先，我无法确定她此刻话语真假。 但是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的眼神，有那么一丝忧伤、恐惧，还有那么一丝不为人知的怯喜！ 我想了想，说：“也许只是个巧合。” 乐桃笑，“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一个月后，我看到二伯半夜三更溜进了妈妈的房间……那种可怕的念头又冒出来了，他是个很恶心的人，经常跟村里的头的女人在一起乱搞，有时甚至会当着伯母的面，所以我就希望他有天死在女人身上！十天后，他真的死了，马上风……死在了镇里一个寡妇的床上。这次你如果还认为是巧合的话，那么我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例子告诉你……” 用意念杀人？我的后背窜起一道寒气，“这种事情一共出现了多少次？” 乐桃记忆很清晰，“九次，如果这次你不出现的话，下一个死掉的，恐怕就是我六叔。” 我脑海立刻浮现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你身上的伤，是他打的么？” 她抿了下嘴唇，“乐家人这么多，该活着的却没几个……所以他们活该门户凋零，被人冷眼嘲笑。但是他们依旧不知悔改，反而把主意打我头上，希望能借联姻的事让家族振兴。” 我问：“除了死人这种事以外，你的这种感觉，在别的方面，准过吗？” 乐桃失落的摇摇头，“没有，我想要过一包糖果，又幻想着出现一个秦林那样的人关心我，带着我脱离这种生活，但是它们从来没有实现过。我想，这就是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吧。不过，你的出现，又让我看了希望。” “我？” “没错，在我的幻想里，秦林身上有股奇特的香气，而你身上就隐约散发着那种味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在猜测，你身上是不是藏着关于他的某些线索，所以我才答应跟你出来。直到今天早上，我从你背包里翻出那些香，并且见到了它们的主人，我才能肯定，符九陌……就是我一直等待的秦林！” 第111章 另眼相看 符九陌？这是幽冥界编出来的假名字吧，毕竟阿离的身份特殊，不可能会直接告诉普通人类的。 我摇摇头，语气真诚道：“他不是你的符九陌，幽冥界也不是你的乐土。” 她笑笑，不置可否，“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些香，他只肯给你一个人？” 我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我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正的友谊。”她语气带着些许嘲讽，又有种超乎年纪的成熟，“不过你年纪这么小，你们之间应该也没可能会有别的感情。既然你们是朋友，那你应该很了解他吧，符九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人？那不是跟没说一样么，”她扁嘴，失神的望着火堆，“不过他长的那么帅，气质又好，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听叔伯们说，他家世很好，在幽冥界地位非常高……真的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呢。” 看样子，阿离真的很受女孩子喜欢，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情竟然有些许失落。 我问：“所以，你现在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明天回曲兰？” 她捧着脸说：“我还没有想好。” 又在撒谎！虽然嘴上说没想好，但是我看得出，她现在反悔了。 外面传来猫头鹰的笑声，乐桃好像想起了什么，幽幽开口问道：“小鱼儿，我如果回曲兰，你会阻止我么？” 我迟疑了下，说：“我没有权利那么做。” “你说的对极了，”她笑容在火光照耀下有点阴冷，“虽然我看出你有些本事，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敢阻挠我的话，下场恐怕会跟我刚才告诉你的那八个人一样。” 我心微微战栗了下，“你想杀我？” 乐桃笑笑，“你很聪明也很识趣，所以暂时不会死。” “喵呜呜！”她的态度和语气惹恼了初七，导致它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相对于它的愤怒，我情绪则要平静的多，“如果你想要我死，会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乐桃扫我一眼，“被火烧死吧，烧的面目全非。这样，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人跟我长着一样的脸了，而你的好朋友符九陌，或许还会因此更加珍惜我。” 原来，她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共同点。 亏我之前还傻傻的相信，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份。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自认已经尽力了，至于接下来事情该如何发展，那已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了。 我两手放在脑后，枕在石头上，“洞口封印已经解除了，你随时都可以走。” 乐桃站起身，走到洞口外又转了回来，望着我不说话。 “忘带什么东西了么？” “没有。” 我提醒说：“外面可能有野兽，等天亮再走吧。” 她偏头打量我，笑的俏皮又可爱，“小鱼儿，既然是你把我带来的，是不是应该把我给送回去呢？” 初七蹭的窜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去挠她，却被我及时按在怀里。 “好，我送你，不过还是等天亮吧，我今天太累了。”我用商量的语气说。 乐桃很大度的摊手，“好吧，就让你再休息一晚。” “谢谢，”我没什么诚意的同她说，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天算是领略到了。 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白天也睡了一天，但我依然觉得很疲惫。 好在旁边有初七守着，不然我可真不敢闭眼。 这个能用意念杀人的女孩，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思，着实都太可怕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并没有妖气，而且从我的试探里也能看得出来，她除了擅长撒谎之外，也没存在别的异能，可杀人一说又怎么回事？都是巧合吗？ 越想越累，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好人当不得，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安慰自己是在关心阿离了。 这次再回曲兰，刚好可以顺道打听一下，乐桃今晚讲的那些，到底是真还是假。 次日清晨一大早，我就被乐桃唤醒。 她已经清洗过了脸，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跟初见时比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初七已经用树叶兜了一包水过来，让我清洗漱口，这让我很感激。 乐桃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我们，“小鱼儿，你这只猫……哪来的？” 我伸了个懒腰，淡淡道：“无意中遇到的。” “把它给我吧。”她状似随意道。 “不行！”我下意识拒绝。 她眯了下眼睛，看起来很不高兴，不过我并不在乎。 初七虽然是只猫，但是我一直都把它当弟弟妹妹看待，别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讨要，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她笑笑，“那就走吧。” “喵喵，小鱼儿，当心她在心里诅咒你。”初七提醒道。 我拍拍它的头，表示知道了。 初七是夜猫子，在白天体力不济，容易泛困，我便将它抱在怀里。 它现在有十多斤重，但我已经习惯了，即便是走很远的山路也不觉得累。 带着乐桃出群山，我在路边看到了一辆越野山，那是对很年轻的夫妇，开着车来山里露营。 听说我们要去曲兰，很乐意载我们一程。 我感激道：“谢谢你们，好人会有好报的。” 女人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这小孩太可爱了吧，我将来要是有个你这样的女儿，应该会开心死！” 看到初七，又连连大呼可爱，还想讨要过去抱抱。 初七今天心情不错，而且对方拿出了猫粮饼干，所以很轻易被收买，老老实实由着对各种揉捏。 乐桃坐在旁边，沉着脸看我们，从头到尾都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表面上装的很随意，心里却时刻保持着警惕，大脑不断的飞速运转，希望能从过往的经历中找到些许启示。 车子跑的很快，傍晚便到了曲兰县城，我同好心人道别，发现男人眉目间隐隐发青，似乎带着凶兆。 便从背包里拿出个平安符送给对方，希望能帮他逢凶化吉。 这对夫妻离开之后，一直沉默的乐桃突然发出冷笑，“你真会讨好人，难怪符九陌对你另眼相看。” 第112章 未能如愿 我抿了下嘴唇，没有解释什么。 当一个人心中充满阳光，他所见之处皆是光明。 对于阴暗的人来说，所看之人都是面目可憎。 只能说，有些人生活的不如意，除了命运不公外，还有部分是自己造成的。 本来依照依划，我们可以赶上最后一班去茶树镇的汽车，但是乐桃却说累了，不想再走。 于是我们不得不找个地方住一晚，初七天性活泼，夜晚是没办法长久呆在屋子里的，所以一听见虫子的叫声就冲了出去。 它不在，我是不敢放心睡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在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闭起了眼睛。 而当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片片浓烟包围。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门窗都被反锁了，从里面根本打不开。 初七不在，乐桃竟也消失不见了。 旅舍是老房子，上面架的是木梁和油毡，所以见火即燃，很快，我便被一片熊熊烈火包围了。 那一瞬间，我想起昨晚跟乐桃的对话。 我问她会用什么方法杀我，她说希望我被火烧死，而且最好烧的面目全非！ 只接触了短短几天，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而她竟然想要我的命么？ 烟越来越重了，呛的我喘不过气，见桌子上有一杯水，便将它倒在袖子上，掩住口鼻避免窒息。 就在我想方设法打开窗户时，眼前突然一黑，竟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给罩住了。 周围很安静，就好像跟世界隔绝了一样，罩住我的东西，好像是个巨大倒扣的铁锅，摸上去冰冷光滑，而且很沉重，任我怎么用力都挪不动。 反正外面的火一时半会儿也灭不了，我就索性在呆在这里避避好了。 也不知道在黑暗中呆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有人将头顶的东西从外面掀开了。 初七第一时间扑到我怀里，带着哭腔道：“喵，对不起小鱼儿，我以后保证不再乱跑了！” 一群人震惊的望着我，喜道：“这里还有个孩子，活的！” 我有些茫然的望着周围，房屋都倒塌了，地上一片黑色狼藉，不远处还摆放着几具尸体，上面用白布盖着。 有人在哭，有人在尖叫，还有人在窃窃失语…… 见我不说话，他们都以为我吓坏了，把我拉到旁边大树下，同时还送来食物和水。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昨晚那些人还在跟我们一起吃饭聊天，转眼就已经去了另个世界。 当大家都在关注火势和伤员的时候，我留意到了那口保护了我的铁锅，那并不是什么铁锅，而是烛龙送给我的那片黑色龙鳞。 它现在变得很大，而且似乎感知到自己使命已经完成，咔嚓咔嚓裂成了碎片，最后彻底溶入了那片灰烬。 初七说：“小鱼儿，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肯定跟那个乐桃有关！” 我坐着一声不吭，再次借着路灯，把那本《清平异妖志》拿出来翻看。 虽然察觉不到乐桃身上的妖气，但是我相信，能做出这种事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类。 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真被我找出来了。 那是一种患，是忧伤肃杀之气聚而的妖怪，它形似红色小虫，妖力极弱，又擅长掩饰，所以很难被察觉。 这种小虫会通常会寄生于人头部，因为那离大脑最近，所以能轻易察觉到人的想法，并且利用自己的妖力去达成这些他们无法亲手做的事。 想要杀死这种妖怪，必须得先找到它的本体，然后将它从皮肉里剖割出来，放到酒里。 因为酒能忘忧，酒可一醉解千愁，所以在饮饱的时候，忧伤之气会逐渐散去，患也会跟着消失。 我站起身，把伞和背包都拿起来，“走，去茶树镇！” 初七有些担心我，“小鱼儿，你的身体没事吧，我们要不要等天亮再走？” 我摇摇头，说：“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找到乐桃。” 必须尽快拔除掉她身上进行的患怪，这个女孩子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实在太危险了！ 天色阴沉沉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不过根据直觉判断，现在应该是三点左右。 这是个落后的小县城，人口密集经济也不发达。所以在这个点几乎看不到车子，同时也不方便让初七变化，我们只好徒步出城。 一个小时后，我们沿着小路来到城郊外，周围一点光也没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初七才要变换身形，我却听路边排水沟里传来痛苦的声音。 “嘘！”我对初七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同时点燃烛女。 初七心领神会，用爪子轻轻地拨开草丛，里面呈现出一幅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情形。 里面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她脸上胳膊上全是伤口血迹，看上去似乎已经奄奄一息。 感受到光明后，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艰难的地冲我们伸起胳膊发出求救，“救我，求求您救救——” “喵喵！”初七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叫声。 女孩定睛望着我们，接下来的话却全噎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发不出了。 迟疑了一下，我把蜡烛收了起来。 确定了我不是鬼后，乐桃不打自招，“小鱼儿，对不起，那件事不是我做的……请务必要相信我。” 她身上那么多的伤口，明显是被人用利刃画出来的，伤成这样，却还让她活着，说明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警告。 我沉默着将她从草丛里拖了出来，把她放到平坦一点的路面上。 “知道是谁做的吗？”我问。 她摇摇头，吃力地说：“不认识，不过看起来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那便是幽人了。或许，我已经猜到凶手是谁……浴风姬柔，这次还是你吗？ 接着我查看了她的伤口，发现那些刃口面积不大，但是非常深，即便日后愈合也会留下疤痕。 这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来说，无疑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我说：“你先躺着，我去县里找医生。” 乐桃伸手想抓我的胳膊，却被初七一爪子拍开。 她吃痛缩成一团，怯怯恳求道：“小鱼儿，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吗？” 第113章 痴人说梦 乐桃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带她上路绝对不是明智的行为。 我才想拒绝，却听初七提醒道：“喵喵，小鱼儿，现在是从她体内取出患怪的好时机！” 我拿出蜡烛，在她脸上仔细查看，发现耳垂下面有一颗血红色的痣，有黄豆般大小。用手触摸的时候，它还会在皮肤下面游走。 反复试探了几次后，我已经确定它就是幻怪的本体，于是从臂间拔出匕首。 乐桃见状，惊恐的睁大眼睛，“你，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你的，真要下手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我说。 “那你拿刀干嘛？”她吃力地往后爬几下，和我保持一段距离。 我耐心解释道：“你体内寄生了一只患怪，如果不将它取出来的话，还会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他会彻底吞噬掉你的神智，并且取而代之，不信的话可以摸摸你这里。” 说着，我用手指了指她那颗已经滑到腮边的红痣。 她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半信半疑地摸了下，又连忙将手挪开，吞了下口水问：“你说这就是妖怪？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我的意念才可以杀人对吗？” “没错。”我很镇定的说：“不管你同不同意，今天我一定要把它取出来。” “喵呜呜，”初七趁机在旁边发出威胁的吼叫。 她明显在内心权衡了一番，方才把眼睛闭上，“你帮我把它取出来吧，也许我生活所有的不幸都是源于这颗痣。没了它，我可能会生活得更好。” 我沉默不语，准备好一个空的玻璃瓶子，用三根手指将那个红痣牢牢固定住，然后把刀尖抵在上面，轻轻一挑，那颗红痣便从里面蹦了出来。 我飞快地用玻璃瓶子将它罩住，并且将木塞盖上。 那是一只类似瓢虫的小妖怪，身体因为吸饱了血，显得有些肿胀透明，此刻正焦虑地在玻璃瓶壁上乱爬。 乐桃想要用手触摸，我却及时将瓶子放进了口袋。 看他身上部分鲜血依旧流个不停，我觉得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便让初七辛苦一趟，带我们回城。 然而乐桃却不同意，执意要我们带她去附近一个所谓的亲戚家里。 我看着她满身的伤，不由皱眉，“你确定？” 乐桃对我点点头，很快又将视线移开，好像是在心虚什么。 这女孩子不知道又在计划什么，不过眼下患怪已经被取出，她于我应该也没什么威胁了。 然而我现在有些犹豫，此刻零点已过，已经是十五号了。 只要撑过这一天，幽冥界就不得不放弃乐桃，另觅人选。 在我的内心里，是很不希望这样的女孩子陪伴阿离的。 眼下我和初七如果强行带她离开，前往利川隐匿躲避，应该也不是难事。 但这样做未免有些趁人之危，太不光明正大了。 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不厚道的念头。 乐桃所谓的亲戚家，住的非常偏僻，依照他的指示，初七带着我们东跑西跑绕来绕去好半天，才在一个荒野池塘边找到了两间草房子。 院子门口拴着一条很大的狗，初七一看它，立刻浑身炸毛，腿脚发软。 我连忙跳下来，对它进行安抚，同时心里还有些疑惑，为什么乐桃放着好好的医院不去，偏偏要来这里？ 即便对方是个技艺高超的神医，这种环境和条件下，对她的伤口愈合也很不利。 乐桃拄着棍子同我说：“我这位婆婆平时不喜欢见生人，我先同她说说，再让你们进去。” 然而我却没有进去的打算，人已经被送到，如今最重要的事处理掉患怪，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然后乐桃却哭着不让我们离开，无论如何都要婆婆出来跟我们道谢一声。 当他走进院子的时候，初七小声道：“小鱼儿，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挨着池塘边气候无比潮湿，夏季还有吵人的蛙叫。 一个正常的老婆婆，怎么可能会把家安置在这里？ 不仅如此，乐桃让我们留下来的目的也很诡异，我才不会相信她会有什么感激之情，即便是我们真的救了她。 没过多久，窗户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那里挥手，示意我们过去。 初七跳到我怀里，眯起眼睛，“小鱼儿，那老太太有问题，当心点儿。” “嗯，”我也察觉到了，老人家虽然长得慈眉善目，但是背后却氤氲着一团黑色雾气，显然身份并非人类。 明知对方来者不善，我却很好奇她跟乐桃的关系，以及让我进去的目的。 这是一场华丽的冒险，而我则对眼前的谜团充满无限好奇。 进去？离开？我只犹豫了几秒钟，便将那把百兽伞抽出来握在手里。 我问：“初七，你怕不怕？” 初七说：“我只害怕门口那条狗。” “这个好办，一个定身符就可以搞定它。” “那还犹豫什么，进去啊！”初七兴致冲冲地说，看来好奇心重的可不止我一个。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定身符，顺手贴在那条狗的额头上，它就虎视眈眈的站着那里不动了。 门开了，我们走进去，发现屋顶上吊着很多小竹笼，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怪虫，有常见的蟋蟀、蚂蚱、蜻蜓，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东西。 被这些东西集体的盯着，感觉很不舒服，他们饥饿的眼神，好像随时都想扑上来将人吃掉！ 老婆婆掀开帘子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我，“果然很相似，比起你，我好像更喜欢这小丫头多一些，看看这皮肤、眉眼间流转的机灵劲儿……还真有点儿让人舍不得下手。” 乐桃也从里面钻出来，目光阴沉的靠在门框上说：“只要能把她那张脸换给我，乐家所有的东西任你挑选。” “其中包括你们家那位老太爷的命吗？” “是的。” 她们就像两个人贩子似的，旁若无人的讨论着，要怎么把我卖一个好价钱。 见我站着不动，老太太吃吃的笑了起来，“丫头，有人想要你的脸呢，不害怕么？” 我眼也不眨道：“有些事光靠想没用，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第114章 遇蜜陀僧 “哟，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比不上你们，动不动就要换掉别人的脸，你们还真是敢想敢做。” 听出我话语中的嘲后，老婆婆笑容转淡了些，“小丫头，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我跟前这么说话？” 我虚心求教，“你是什么人？” 老婆婆道：“我看你像有点本事，可以自己猜猜。” 我打量四周后，慢悠悠道：“听说有一种怪妖，叫做蜜陀僧，是品性不良的大夫死后幻化而成，表面上看似和蔼慈祥，但是实际上却贪婪阴毒，而且醉心于钻研医术。虽曾为医者，却无医人之心，而是喜欢利用死人做一些血腥变态的手术，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阁下吧？乐桃身上的患怪，看样子也是出自这里。” 她脸上虽然还保留着一丝笑容，但是眼中却透露出了凶残的杀气，“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 “经历的多，见识自然也多。”看样子，我应该是猜对了。 蜜陀僧转过脸，同乐桃道：“这丫头看起来不简单，区区一条人命好像太便宜了。” 乐桃咬牙道：“只要把那张脸换给我，再帮我植入患怪，无论你想要哪个人死，我都会帮你！” “成交。”蜜陀僧话音刚落，一个竹笼就从房梁上啪的掉下来，落地的瞬间，一只巨型白蜘蛛从里面爬了出来。 然而还不待我看清它的具体长相，初七便飞扑过去，‘喵呜’一口，便将蜘蛛吞进了肚子里。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我同那老婆婆面面相觑。 初七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意犹未尽道：“喵喵，味道真不错，好久没吃过这种野味了，还有吗？” 老婆婆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挂不住了，初七却旁若无人的抬起爪子，指着上头其中一个笼子道：“喵，这只青蛙，看起来也好好吃！不如把它也给我吧，好吗？” 老婆婆嘴角抽搐，“不要太过份了……” 初七甩动尾巴撒娇，“喵喵，别那么小气嘛，反正你养了这么多，喂人家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婆婆头上冒出了白烟，也不知道是因为施法还是因为气的，嘴唇哆哆嗦嗦道：“既然你喜欢吃，那我就让你吃个够好了！” 她抬起双臂，房梁上那些笼子便接二连三的掉下来，无数怪虫争相而出。 初七兴奋的喵喵叫，一口一个，连小小的蚂蚁都舍不得放过。 一群长着黑色翅膀的飞蝗集体向我袭来，我连忙举起手里的伞去挡，然后飞速转动伞柄，它们便啪啦啦落了一地。 眼看怪虫越来越多，已经从四面八方将我们包围，而初七应付起来也渐感吃力，我便把藏在伞柄里的食灵卷轴掏出来放在掌心，同时咬破食指将血点在上面做引子， 满屋的怪虫便吱吱兴奋起来，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卷轴里面冲。 “丫头，”蜜陀僧两眼发光，“你手里拿的，可是食灵卷轴？” “不是！”我下意识否认，眼看虫子已经被吞噬的七七八八，便将卷轴即刻收起，反手藏到伞柄里去。 “小姑娘，我虽然人老了，但是眼睛可不花，你可想欺瞒我，那就是食灵卷轴！告诉婆婆，你从哪儿里得来的这东西？” 我随口道：“捡来的。” 蜜陀僧激动道：“只要你把它交给婆婆，今天我就可以网开一面，让你安全离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说。 这东西是冯爷爷临别前送给我的，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把它交给旁人。 见我拒绝，她便干脆主动过来抢，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一把巨大的手术刀，刀刃上布满凛洌寒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老婆子不客气了！” 说罢腾空而起，咻！刀身划破气流，以不可阻挡的架式朝我袭来。 见我不躲不避，而是举起手里的伞去挡，蜜陀僧冷笑起来，“区区一把童伞，也想阻止我的手术刀，开什么……！” 刀身重重砍在百兽伞上，伞面被坠出一条弧坑，紧接着又被弹了回去，而伞面竟然丝毫没有损坏。 早知道这把伞很结实，却没想到它竟然能阻止那么锋利的大刀，对面的蜜陀僧更是吃了一惊，加快攻势道：“你这小孩，看来身上携带的宝贝还真不少……嘿嘿，今天老婆子算是发达了。” 这个蜜陀僧，看起来已经一把年纪了，力道和速度却快的惊人，我只好拿着百兽伞不停左挡右挡。 背包里符咒虽然还剩余不少，但大多数是治病、安胎、利财的，紧急情况下派不上什么用场。 初七眼下正在对付剩余的怪虫，我虽然眼下自保不成问题，但却始终处于被动状态，无法主动展开攻击。 刚一分神，银色刀尖便刁钻的从探下探了进来，我连忙将身体偏到一边，刀尖砍上伞架，瞬间击起一串火花。 伞倒是没事，我系在上面的玩偶却掉下来一个。 快要落地的瞬间，它竟然翻了个跟头站住了，两颗黑黑的圆眼睛迸发出红色光芒，在场人都抬手遮住眼睛。 闭眼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它胳膊上系的一根红绳。 诛邪……是那只曾经被冯瞎子唤醒的诛邪偶！ “咄！汝等妖魔邪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家主人行凶！” 诛邪声音又脆又响，明明是身高不足三寸的玩偶，头顶却冒着三丈高的气焰，它一开口，在场的人全被镇住了，地上的怪虫也开始定在原地装死。 我试探着叫它名字，“诛邪，你还好吗？” 没记错的话，四年前它因为被强行唤醒，还导致神智错乱了好一阵，也不知道这次是否正常…… 它两手搭在一起，冲我躬身行了个礼，文绉绉的好像个古时候的教书先生，“主人放心，诛邪身体十分健康，头脑也异常清明。您且带着那只黑猫退到一边，这些东西就交由在下处理吧！” 光那些怪虫就够难缠了，还搭上一个凶狠残暴的蜜陀僧，我隐隐有些担心，“你刚苏醒，确定能应付得来么？” 第115章 玩偶剑阵 “主人放心交给我吧！” 诛邪说完，手中刷的冒出一把通体碧绿的剑，然后像道闪电一样朝密陀僧砍去。 对方直接拿手术刀去挡，却听螳螂一声，那把巨大的刀竟然被诛邪玩具一样的剑砍成了两半。 密陀僧大惊，转身欲逃，却被诛邪刺中，剑身直直插到其后背上。 哧！红色的血倾刻间全喷了出来，地上的怪虫闻到气息后，竟然争相而上，眨眼间便将密陀僧的尸骨吃了个干净。 这场面看的我头皮发忙，初七吓的喵喵乱叫。 然而更让我们震撼的还在后面，诛邪带着那把剑纵身跃起，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长剑脱手而出，竟在周边化出无数道一模一样的小剑，形成一个巨大的剑阵。 在诛邪指挥下，那些剑齐齐落下，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一一击中剩余的怪虫。 无论是藏在桌子下面的，躲在墙壁缝隙里的，抑或者已经逃到院子里的，竟然无一幸免！ 整个过程里，诛邪的招式都非常简单实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战斗力却强的惊人。 我跟在许瞎子身边那么久，却没未见识过这么干脆利落的打斗！ 初七准备收剑的时候，突然转脸看向初七。 “喵呜，”初七惊叫一声跳进我怀里，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 我连忙解释，“初七也是我的朋友，请别伤害它！” 诛邪看了看我手里的伞，以及挂在伞架上的同伴，摇了摇头，“主人，您这样做是不行的，你把我们放在外面，很容易丢失或者被坏人觊觎，还是收起来吧。” 我立刻应下，“好，等下去镇上，我再买个盒子。” “盒子？”诛邪顿了下，道：“那太占地方了，你或许可以尝试着把我们封印在您的手指里。” 我茫然伸出双手，看了看，“可是，我好像不会……” 诛邪朝我伸出手，“请把您的食指也伸出来。” 我蹲下身，用食指跟它小小的拳头相接。 我们肢体触碰到的瞬间，我发现自己听觉、视觉都灵敏了很多，仿佛连空气中细小的灰尘都能清晰看到，同时也能听到方才无法听到的声响。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情不自禁闭起眼睛，用心感受周围的一切。 诛邪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来，“主人，把您的十根手指想象成十个盒子，每个上面都有我们对我们的名字，然后将我们慢慢放进盒子里去。” 我按照它说的去做，将自己拥有的玩偶逐一摆进去。 左手依次为：拇指诛邪偶、食指守墓偶、中指百目偶、无名指追风偶、尾指葬魂偶。 右手依次为：拇指业火偶、食指哭丧偶、中指画皮偶、无名指替身偶、尾指挽灵偶。 业火偶当年帮助妈妈逃离幽冥界，葬身在了望川边的大火中，所以如今位置是空的，这让我有种莫名的遗憾跟失落。 诛邪偶很欣慰道：“主人，您做的很不错。以后当你需要我们的时候，就可以通过冥想打开盒子，将我们从中取中。” 我迟疑的看着那些盒子，“你们的封印，都已经打开了吗？” “不，”诛邪说：“依然只有我的封印被打开，因为一直处于休眠状态，所以当感受到杀气的时候，我就会自动苏醒。想要唤醒其余的朋友，依您眼下的能力，恐怕还不行。” “那要怎么做才能唤醒大家呢？” “去仙渡，找姓安的后人，他们世代钻研密术封印，应该会有办法协助您……” 我听到它话语尾音有些弱，便担心道：“你没事吧？” 它声音很轻的说：：“没事，虽然在十个玩偶当中，我的能力最强，但是体力消耗的也是最快的，所以每次出战时间都不能太久，事后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恢复。我现在得尽快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您一个人处理，没问题吧？” 我立马道：“没问题，你就好好休息吧！” 当我睁开眼时，发现对面的诛邪已经不见，同时，被我绑在伞架上那些玩偶，也都消失了。 我摸着自己的手指，有些难以置信它们如今都放在里面。 姓安的后人，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说。 看来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有必要去一趟仙渡。 “喵呜呜，”初七突然从我怀里跳下去，发出危险的警告声。 乐桃站在角落，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惊慌失措，又好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初七提醒我，“小鱼儿，检查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我连忙将身上以及背包里的东西都确认一遍，好像没有少什么，不对，我仔细想了想，装有患怪的那个小玻璃瓶子好像不见了！ 应该是方才跟密陀僧纠缠的时候掉出去的，我走过去，同乐桃道：“把东西给我。” 她倚墙冷笑，“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我皱眉，“它已经在你身体里潜伏太久了，你不能再跟它有任何接触，否则的话后果会很可怕。” 乐桃说：“我现在已经变成这个鬼样子，还会更可怕到哪里去？” 我沉声警告，“把瓶子给我，你就可以回乐家，在今晚凌晨之前，幽冥界的人是不会离开的。” 既然不死心，就让她自己去撞壁好了！ 她竟然科科的笑了起来，“小鱼儿，你真当我是傻瓜么？” “什么意思？” “有你在，符九陌怎么可能会娶我？你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如果你不出现在茶树镇，我跟符九陌恐怕已经顺利定亲了。” 我看着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嘲讽还是同情，“到了这一步，你还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难道忘了，究竟是谁把你变成这样子的？就算没有我，符九陌也不可能娶你，幽冥界有些人，也容不得他娶你。如果你老实呆在丽川山洞里，避开这段不属于你的婚约，就不会遭此横祸。如果你在曲兰旅店里，不对我起杀心，或许我还会再帮你挡一把。但是现在，你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她咬唇不语，只用窜着火苗的眼神瞪着我。 我伸出手，“再说一次，把患怪给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116章 仇人见面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就在我准备动手去抢的时候，乐桃伸手将瓶子抛了过来，“给你！”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瓶子偏了些，我及时用脚尖勾起来，才幸免它落到地上摔碎。 然而当我拿到瓶子后，就立刻发现不对，瓶子是空的！ 那患怪此刻被乐桃捏在手中，她一昂首，竟然将虫子生生吞了下去…… 我没有阻止，又或者说我已经懒得阻止，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她有这样的选择，那就尊重她好了。 虫子吞下去后，乐桃掐住自己的脖子缓缓蹲下身，她神情扭曲看起来非常痛苦，然而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种情形大概持续有两三分钟，她的两手垂了下去，脑袋也耷拉着，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 该不会死了吧？我试探着伸出手，初七却发出呜呜叫道：“别碰她！” 感受到空气中阴冷的气息后，我连忙闪到一边。 乐桃抬起头，双眼通红，已经看不到黑色瞳孔。 整个张脸上，都布满了患虫的纹络，很快，她的手脚也消失了，衣服坍塌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六条蜘蛛一样的手臂！ “嘿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我就可以嫁给符九陌，到幽冥界后开始全新的生活，这里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阳光透地窗户和门照射进来，我将伞撑开阻止它们照在身上。 当乐桃看到地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后，她才惊恐的缩成一团。 多行不义必自毙，是时候终结这段罪恶了。 “初七，”我对身旁跃跃欲试的黑猫道：“交给你了。” 初七兴奋的弯起眼睛，“喵喵！” 时至春季正午，太阳已经有了几分仲夏的毒辣。 我撑着伞，抱着初七，慢慢走在茶树镇的大街上。 过往的路人不时有好奇者回头，打量我这个撑着花伞的外乡人。 而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所以脚步依然从容。 很快，目的地到了，我站住敲门。 一个满头大汗的老爷爷跑过来开门，看到我后，他显得很震惊，随即又打量我身后，“孩子，我们家桃子呢？” 我拍拍包，“在这里，我把她送回来了。” 他神情愈发错愕，喃喃道：“幽人已经来了，如今都在屋子里等着。他们说今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跨进去，边走边问：“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老人家说：“三个。” 我谨慎道：“有女的吗？” “没有。” “那就好。” 但左思之前的样子，似乎也很不赞成这桩婚姻，今天又怎么会说出死要见人，活要见尸的话呢？ 我带着疑惑进了屋，正门坐着乐家的活祖宗，那位烛龙老太爷。 他此时半瞌着眼睛，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全然没有那天见到的气势，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掩饰身份收敛了气场。 在他旁边，依次坐着三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其中两人头上戴着黑纱帽子的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我能确定，其中并没有左思。 然而更巧的是，这三人当中，有一个是我还认得、并且还有些过节的浴风宏卫…… 几个月前，为了救宁伞匠女儿宁萌，我曾把他魂魄从体内抽出来，导致其遭遇非常狼狈。 看到他的刹那，我下意识想要遮挡住脸。 但是又一想，几个月前我们见面时，我并未让他看到自己的长相，这时只要小心谨慎些，对方未必认得出来。 在他们的集体注视下，我走到乐老太爷跟前，把装有乐桃的瓶子掏出来，默默放到桌子上。 他看着我，微微颔首，好像诸事都已经了然于心。 老爷子是个聪明人，想必能在我离开乐家的时候，他就说过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我当时救人心切，没来得及琢磨他话中意思，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提醒我乐桃自身有问题吧。 我冲他鞠了躬，转身就走。 然而我才走了七八步，便听身后一个声音便出声道：“站住。” 是浴风宏卫，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皱着眉毛，一手捏着下巴，围着我转了两圈，用笃定的语气道：“我见过你。” 我指着嘴巴冲他摆摆手，装哑巴。 “我肯定见过你！”他重复道，然后伸出一只手，横着挡在我鼻子上面，“这双眼睛，绝对错不了！五个月前在柴桑县，就是你这小孩做的！” 没想到那么久的事了，他竟然还记得清楚。 我冲他笑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浴风大人，”另一个紧跟着跟着站了起来，叫住他，“我不知道你跟这孩子有何恩怨，但是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是联姻。左思大人今日另有要事，所以长老们让你我代劳，如果事情搞砸了，大家回去都不好交待。” 在他说话的时候，身后坐在那里的另一个人，则轻不可见的冲我摆摆手。 那一瞬间我便想了起来，他们两个，是经常跟在阿离身旁的人！ 如果没记有记错的话，一个叫白夜，一个叫暗幽！ 浴风宏卫郁闷道：“可是……” 那人打断他，“别的事先放一遍，还是先处理联姻的事吧。” 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我便悄悄往外跑。 浴风宏卫虽然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看我溜走。 到院子里后，我突然停下脚步。 那瓶子打开，乐桃便会从里面跑出来，浴风宏卫见她变成这幅样子，恐怕还是会追出来。 我索性不逃了，决定留下来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想到这，我便从背包里掏出个隐身符贴在脑门上，然后悄悄的贴在墙壁上，留意屋子里的动静。 想必是烛龙老爷爷亲手打开了瓶子，屋子里传来几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浴风宏卫震惊道：“这就是你们乐家小姐？” 乐家老祖宗用颤微微苍老的声音说：“没错，这就是我的小孙女。” “可这分明是只妖怪，你别想骗我！” “不敢骗大人。” “这……，”浴风宏卫气急败坏道：“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别说是我们少爷，就是我本人都不想看她第二眼！赶快关起来吧，免得污了大家的眼睛！” 乐桃惊恐道：“大人，不要把我关起来。求你们为我做主啊，是刚才那个丫头，她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第117章 钟山之神 浴风宏卫貌似很感兴趣的接话，“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嫉妒我能跟你们少爷联姻，所以才夺走我的脸，把我变成这幅模样！”乐桃情绪激动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她那张脸，原本该是你的？” “没错！” 屋子里静默了片刻后，浴风宏卫道：“那你可认识我？” 乐桃未曾想他会突然有此一问，有些慌神，“我，我怎么可能认得大人。” 浴风宏卫狐疑道：“怎么会不认得呢？那张脸如果真属于你，那我们几个月前在柴桑，一个伞匠铺那里，应该见过面才对，你再想想。” 乐桃立刻装作恍然大悟，“哦，我想起了，我们的确见过面……” “想起来了？”浴风宏卫冷冷一笑，“你打伤我，还得罪了我们家大小姐，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被人夺走了脸？你活该，这是天意啊！哈哈，本来我发誓再次见到你，一定会杀了你的，但是现在看到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心情实在太好了！罢了，我今天破例大度一回，就不追究你的过往了，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乐桃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人，不、不是这样子的，您听我解释……” 浴风宏卫厉声道：“闭嘴，敢再说一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 大概察觉自己说的太血腥了，他清清嗓子，同乐家老太爷道：“老爷子，不是我们幽人势利眼，而是你们家丫头命里没这个福气。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也不说什么了，您也别伤心难过，虽然模样丑了点，但是好歹命还在不是？以后就当是条狗养着吧！” 他这话说的也太阴损了，白夜和暗幽两个闷葫芦在里面吱也不吱一声。 看到得罪自己的人竟有这般下场，浴风宏卫显得很开心，道：“好啦，我跟两位大人也该走了，聘礼我们也顺便带走。这件事情，你们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敢对外有说八道一个字，小心你们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 威胁完毕，浴风宏大摇大摆的出了门，白夜和暗幽着也沉默着离开。 这边联姻的人才离开，那边乐桃那位尖嘴猴腮的叔叔便风风火火赶了过来，才迈进脚，就被里面的乐桃吓的嗷一声长叫，紧接着扑通一声扎倒在地。 又过了会儿，乐家老太爷发出轻轻的叹息，“出来吧，丫头。” 我探出头，小心翼翼察看里面的情形，发现乐桃已然被收到瓶中，只剩下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还有一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不醒人事的家伙。 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我便把隐身符揭了，有些尴尬道：“老太爷，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的家事。还有乐桃的事……我很抱歉。” 他却淡淡道：“跟你没关系，乐桃自幼缺乏人教导，所以品行不端与人为恶，有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奇怪。” 我想起他居住在此的目的，便道：“乐桃这劫，算是过了么？” 他点头，“过了。” “那您接下来会离开曲兰吗？” “是的，乐桃大劫已过，我也兑现了承诺，接下来会带着她前往西山，将她毕生圈在钟山。” 乐桃手脸贴在玻璃壁上，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有话对我说。 我尝试着解读唇语，她好像在说：小鱼儿，等着，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抢走符九陌！到时，我会笑着看你哭的…… 即便我理解的误，内容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烛龙爷爷都保证了，我也不相阻拦，毕竟杀生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做的。 于是我想了想，同烛龙爷爷道：“这样也好，您是钟山之神，也是信守承诺的人，我相信她以后跟着您，肯定不会再有机会做坏事。” 老人站起来，神情肃穆神采焕发，周身好似散发着万道金光，让人看一眼便有种想要顶礼膜拜。 空气中传来巨强的妖息，震的我耳膜嗡嗡作响，初七缩在我怀里，前爪抱在一起作揖，头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就是大妖怪的威严啊，我禁不住在内心感慨。 眼看对方化成黑龙腾空而起，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烛龙爷爷，我想跟您确认一件事。” “是关于你父亲的么？”他声音深厚悠远，就好像是钟鼓撞击，隐事回声。 我点点头，“您是钟山之神，知道这天地间发生的任何事，那您知道，他轮回降生在哪里了么？如果日后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他。” 没有孩子对父亲不好奇的，我也一样。 虽然妈妈说他已经死了，进入了轮回，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但是我依然想见见他，哪怕是偷偷看一眼也好。 烛龙爷爷道：“轮回？他还在幽冥界活的好好的，这些年也从不曾受过什么伤，更不可能进入轮回。” 我震惊了，“他还活着？！” “他自然还活着，只是应该不知道你的存在罢。否则依他的个性，绝不会让你留在人间经历磨难。” 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消息，让我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当我想起问那人的名字时，那条黑色的龙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回望回周，我依旧茫然不知所思。 “小鱼儿，爸爸没死，你应该高兴啊。” “嗯。” 在我神游太空的时候，突然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大师，那只很多脚的妖怪呢？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我同他道：“已经随你们家老太爷鹤驾西去了，不过临走之前他们留了话，如果你再多行不义，恃强凌弱，他们还会回来，把你一起带走。” 那人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抬起，拼命摆手，“再不敢了，保证再也不敢了！” 看他幅这滑稽的模样，我真的很想笑，然而却笑不出。 爸爸如果真死了，妈妈平日里不提他就罢。 可他分明好好的活，妈妈却宁死不愿踏足幽冥界……不是对他一点感情没有，就是已经对他彻底死心绝望了吧？ 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第118章 相逢即缘 从乐家出来，我跟初七找了个小馆子，点了一份面，一条鱼，还有一碗海带汤。 天空布满乌云，看样子是在酝酿要下一场大雨。 街上的人很高兴，对他们来说，这场甘霖已经期待许久了。 当面端上来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啪啪坠落在地，击起一片白茫茫的尘埃。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缘故，整个镇子的气氛都缓和了许多，人们说话语气也不那么生硬了。 大人小孩都站在屋檐下，对着瓢泼大雨激动的讨论着。 “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啦，真是难得！” “是啊，好像下了雨，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潮乎乎的感觉，真舒服啊。” “我希望这场雨下的久一些，最好把池塘和路边的排水沟都积满水！” “妈妈，等下我们可去玩跳泥坑吗？” …… 我默默吃碗面，把钱放在桌子上，撑着伞走出去。 老板在后面叫住我，“丫头，雨这么大，等等再走吧，不然衣服都淋湿了！” 我浅笑，“谢谢您，不过没关系的！” 这么大的雨，不禁让我想到妈妈离开前的那个月，整日阴雨连绵。 冯爷爷说，就是那一年起，世道才开始变得不太平。 仿佛有人捅了妖怪窝，随处都可以看到它们的影子…… 一阵风刮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同我擦肩而过。 当我回过头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雨能将脏东西冲洗干净，也会随之带来一些不好的东西，它们趁着磅礴大雨掩饰自己的身份，企图混迹到人类当中，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我的过往经历中，见过貌似和善的蛾王，也碰到过没有一丝良知的娈仙，有信守承诺为此呆在人间十三年的烛龙，也有毫无意识却能支配人类行凶的的患怪， 人有善恶，鬼怪亦是如此，所以我不会认为他们代表绝对的邪恶 但无论是面对鬼怪还是幽人，人类在体力上都处于劣势地位，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平凡如我们，也在这个星球上生存了数四十亿年，并且爬到了食物链顶端，最终成为世界的主宰者。 我相信，即便是在鬼怪泛滥的情况下，我们也会坚强勇敢的继续生活下去。 为了解开其余玩偶的封印，我跟初七即刻前往仙渡。 仙渡取自神仙渡劫之意，风景秀丽壮美自然不言而哈。 当我们从曲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 然而这里却察觉不到半分暑气，反而凉气袭人。 这里被溢为竹海，漫山遍野的深深浅浅的翠竹，纵横连绵八百里，当你用心倾听竹涛翻卷的时候，除了沙沙的柔声响，还有嗅到芬芳清雅的竹香。 在这里凝神定虑，一呼一吸，仿佛与大地同呼吸，会让你忘却一切凡尘俗事。 仙渡最有特色的地方，便是十步一小庙，半里一座寺，凡是你能说得出名字的神仙和史书圣人，几乎在这里都能在这里得到香火贡奉。 时光仿佛将这里彻底遗忘，别处都日新月异的发展着，争相与现代化接轨，而这里却仿佛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虽然小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竹林中却异常安静，就连孩子都格外乖巧听话。 传说这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绝不能拍照留念，更不能追打嘻闹，以免惊扰神灵。 路上，一个这里散心的大学生悄悄告诉我，他听过一个很恐怖的传闻。 据说一个外地游客来这里，无视当地人提醒，非要对着寺里的佛像拍照，待回家之后，把照片拿出来欣赏，发现佛像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七窍流血的自己。 游客吓的魂飞魄散，当夜身亡，死状与照片显示一模一样。 虽然我相信神仙大多胸襟宽阔，不会轻易对凡人动怒，但仍内心忐忑。 念及法眼众多，保不齐也会有些个小心眼爱计较的，所以一大早我就备好了香，见庙就烧，见神像就拜，礼多不难怪，这样即使无意间冲撞了对方，他们想必也不会跟我等小辈计较。 因为没有交通工具，所以我们在竹林当中走了很久。 口渴时看到一条小溪，便在石头上坐下歇息。 我用竹筒杯接水，先喂初七了些，又自己喝了几口。 察看背包里的东西时，不经意想起被乐桃偷走的那束香，虽然它们在的时候，我没想过要用，但如今没了，心中竟觉得空荡荡的。 好在它们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重新回到了阿离手中。 见我有些失神，初七便道：“喵喵，小鱼儿，你是不是又想那位大人了？” “嗯，”我点头，“也不知道阿离现在怎么样了。” 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需要处理那么多大人的事，他应该很累吧！ 初七笑眯眯道：“他曾经说过，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让我去幽冥界找他。” 我却拒绝了，“不用，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就别给他添乱了。” 初七兴致缺缺道：“好吧，我去尿尿啦。” 我提醒它，“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别破坏周边的环境哦。” “喵喵，知道啦。” 初七走后，我把鞋子脱下来透透气，见拇指那里磨出一个洞，便取出针线出来补。 虽然针脚大补丁又难看，但好歹还是缝上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格外相信姥姥，如果她老人家在的话，肯定能把它补得一点也看不出来痕迹。 唉，先将就着穿吧，什么时候遇到集市了，再买双新的。 初七去了好一会儿没回来，我便对着溪水照镜子。 里头是个额头饱满光滑的女孩子，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翘鼻头精致又秀气，嘴唇是浅色桃花粉，头发已经很长了，但是我没时间去理，所以只被简单的扎成高马尾。 身上衣服已经很破了，而且打了许多补丁，看上去就像个小乞丐似的，难怪路上那么多好人施舍我东西，连饭馆老板都刻意少收钱。 想到这里我便笑笑，水里面的影子也跟着笑，神情有些蛮不在乎，又有几分不为人知的辛酸。 “小鱼儿，救命呀！喵喵喵喵——”初七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喵喵，不要跑嘛，遇上了就是缘份，咱们交个朋友呗！”后面竟然尾随着一只白色的猫！ 第119章 结拜兄弟 什么情况？！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初七嗷一声扑到我怀里，害羞的不敢探头。 而后面那只小白猫则停下脚步，优雅从容的蹲坐在我面前打招呼，“喵喵。” “呃，”我犹豫着回应对方，“你好。” 它好奇的瞪大蓝眼睛，周身带着一团柔和白光，“喵喵，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啊！” 我点点头，“你们这是……” “小鱼儿，”初七用毛葺葺的爪子挠我胳膊，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用眼神示意我避开眼前这只黑猫。 “不好意思，等一下好吗。”我抱着初七走到远处的溪水边，哗哗的流水完全能遮盖我们的声音。 初七害羞的抬起头，“小鱼儿……” 我不解的看着那只依旧坐的笔直的白猫，“人家同你交朋友，你为什么不愿意？” 初七说：“可那是一只公猫。” “你有性别歧视？” “不是啦，万一它找我交配怎么办？” “啊，”我惊诧道：“你们才初次见面而已，应该不会发展这么快吧？而且看对方文质彬彬的样子，是个优雅绅士呢。” “发.情这种事，跟外表可没有丁点关系！”初七振振有词道：“而且我们不是人类，根本没有你们那种含蓄的文化。” “那你直接拒绝它好了，为什么要跑？” “我刚才嘘嘘，不小心……把人家的庙的给冲塌了……” 呃，难怪对方看起来气质跟普通猫不一样呢，原来还是只小仙猫啊。 “还有一件事，”初七吞吞吐吐道：“我一直都瞒着你，其实当年在你在棺木里沉睡的时候，我已经悄悄决定自己要成为雄性了。” 我意外道：“不是说要等遇到喜欢的人之后再决定么？” “已经遇上了呀，”初七对着手指说：“我喜欢小鱼儿，所以想要保护你。在猫族里，雄性无论是力气还是法术都要更强大，所以……我现在也是一只小公猫了。” 它这话，让我心里暖暖的，感激的话也说不出话，只好轻轻摸摸它滑溜溜的毛。 我们商酌了好一会儿，才走回原地。 小仙猫依旧耐心十足的等待着，看起来跟我们家这只坐不住的调皮猫完全不同。 我在它的注视下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对不起，请问您的名讳？” 它轻轻挥动着漂亮的大尾巴，“喵喵，我是守阳神。” 首阳神，我见过它的名字！ 《清平异妖志》里有记载，这是一种长着狐尾，外表像猫的妖怪，热情好客，非常喜欢喝酒。 而且还喜欢喝完酒后躲在人类的车子里搭顺风车，借此去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如果与首阳神相遇，通常意味着将有喜事发生。 “抱歉，我会尽快找人帮您修一座全新的庙宇，可以么？” “喵喵，好呀。” 接着我语气委婉的暗示对方，“还有一件事，初七就像是我的弟弟，它年纪还小，希望您不要跟它计较。” “弟弟？”对方有些愣怔。 我点头，“没错，它是是一只公猫妴。” 首阳神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喵，多个兄弟也不错！” 然后它捧出了一大酝香甜淳厚的米酒，两个雪白的馒头，还有几碟小鱼干，请热情的邀我们一起进餐。 迎着微风，我盘着脚坐在草地上，对面坐着两只醉熏熏的猫，头顶上的竹子，就像把铺天盖地的巨型大伞，将阳光遮掩的丝毫不漏。 初七将倒满酒的杯子推到我跟前，“喵喵，小鱼儿，喝杯酒吧，味道真的很好呢。” 首阳神也道：“少喝一点，没关系的。” 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我便举起杯子试试看，果然香甜醇美，酒味极淡，再配上掩制入喂的小鱼干，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初七：“喵喵，小鱼干真好吃呀。” 首阳神：“喵喵，这是附近人们进贡的，你喜欢的话，等下可以打包带走一些。” 初七：“米酒也很好喝呀。” 首阳神：“那今天就喝个够，临走时我再用竹筒装一些给你。” 初七：“喵喵，你这只猫真不错呀。” 首阳神：“喵喵，你也是呀，长的也很可爱呢。”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对面的猫叫声不绝于耳，我却有些醉了，眼前东西也变得模糊起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白色斗篷，初七和首阳神正在神情严肃的掰手腕…… 两只猫的眼睛都瞪的溜儿圆，胡须稳当当的也不抖动一下，看起来是较上劲儿了。 我好奇的凑过去，“这是干嘛呢？闹矛盾了？” 初七粗着嗓子道：“我们两个准备结拜成兄弟，谁力气大谁就当哥哥。” 我问：“你们这样持续多久了？” 初七说：“六个小时吧。” 首阳神自信满满道：“我还能再坚持六个小时！” 初七也不甘示弱，“我也能！” 好胜心都这么强，也是让人服气了，我摇摇头，直接从地上捡起一节枯掉的小竹节，掰成两截攥在手里，建议道：“这里有两根竹节，一长一短，你们不如来抽签，长的做哥哥，短的做弟弟，怎么样？” “好主意！”两猫异口同声道，然后同时松开了对方的爪子。 它们盯着我手里的竹节，动作飞快的把自己看中的抽走。 长的属于首阳神，于是初七只好做弟弟。 首阳神拍拍沮丧的初七，“来吧，结拜！” 当即在地上插上一束香，放上小鱼干，两猫歃血盟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喵喵，弟弟——” “喵喵，哥哥——” 两只猫热血澎湃的抱在一起，我在旁边看的好笑又感动。 天渐渐黑了下来，因为首阳神的庙宇被初七用大水冲塌了，所以只能跟我们一样露宿野外。 “首阳神，你有没有听过仙渡一户姓安的人家？” “喵，虽然在这里居住多年，但是我基本上只关心小鱼干和酒，很少跟人打交道。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好像对仙渡所有的事情都了如之掌，等天亮了，就带你们去找他。” 初七问：“喵，为什么要等天亮呢？” 首阳神道：“因为人类要在晚上休息啊。” 初七说：“可是小鱼儿白天已经睡过了，她根本不困啊。” 首阳神恍然，“说的也是，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第120章 侥幸生存 两只猫说着，竟开始起来准备动身了。 我不得不提醒它们，“可是对方也是人类，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睡了啊。” “他睡不睡关我们什么事呢？”初七很没公德的说。 “没错！”首阳神竟然还点头附和。 好吧，既然东道主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辞下去好像就有些太矫情了，于是只好带着愧疚之心跟它们上路了。 仙渡范围内尽是竹林，住户也很分散，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人都很容易被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还好有首阳神带路，它们在竹林里窜来窜去，不多时我们便来到一座竹屋前。 因为是住处，所以周边被伐出一片空地，竹屋修建的漂亮又精致，窗户半开着，里面燃着一只蜡烛。 正当我们准备敲门时，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诡异的声音。 “看怎么吃了你，你这个能让男人发疯的小妖精……” 先是个柔媚入骨的娇滴滴女声：“来嘛，来吃掉我啊，唔……嗯……啊……” 虽然不知道里面两个人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人家。 然而还不待我开口，首阳神和初七就冲了进去，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里面一对赤身的情侣正在床上翻滚，腰身关键处只裹着一条破烂床单，他们惊悚的望着我们，嘴巴大的能塞进去个鸡蛋。 女人体态妖娆，五官秀美，只是眉目间流转着一抹不祥的青色。 而男人虽然身材魁梧健壮，但是精神却很困乏，脸上挂着两人巨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好似抱病在身。 一时间，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屋内气氛狼狈又尴尬。 “喵喵，”首阳神对眼前的香艳情形似若不见，而是兀自惊喜道：“流生，你猜我带了谁来看你。” 对着几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男人以手抚额，“你们先背过身去，让我们把衣服穿上好吗？” “诶，好！”首阳神和初七异口同声道。 直到两人将衣服穿好了，我们几个才被批准转身。 首阳神得意的同他介绍，“喵，流生，你看，这是我弟弟初七！” 这个叫流生的男人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竟然能听懂首阳神的猫语，困焉焉的挑起半边眉毛，“弟弟？你们长的可不怎么像。大半夜的，来找我做什么？” 首阳抬起爪子介绍我，“喵喵，这个，是初七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她名字叫做小鱼儿。此行来仙渡找一户姓安的人家，我知道你学问多，知道的也不少，所以便过来啦。” 流生瞟我一眼，抬手指着我，懒洋洋道：“你找姓安的做什么？” 他只穿了一条裤子，赤着上身，手臂有一个清晰分明的‘卍’图案，也不知道是纹上去的，还是生来就有的。 这人奇怪的看，看起胡子也未修整，一幅邋里邋遢的模样，但是身上却有一股让我非常熟悉的淡香。 姥姥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因为长年诵经梵香，所以身上就沾染了这种味道。 “家中长辈给我留下了一些东西，但是它们被封印了，凭借我的能力没办法打开，所以我想来求助安家人，看他们能不能帮我。” 我如实相告，虽然相见的方式有些糟糕，但这不影响我对此人的好感。 流生道：“什么东西，先拿来给我看看。” 我闭上眼，用冥想取出一只玩偶，双手递给对方。 他接过来看了看，很快把它交还给我，身体微微坐直了些，“这是一个五行天宝血印，除非你的能力超过当时的封印者，否则也永远也打不开。” 五行天宝血印？听他说的信誓旦旦，我便试探道：“连安家人也打不开么？” 他托着下巴，视线放空道：“仙渡已经没有什么安家人了，早在四年前，他们都已经死光了。” “啊？”我立刻追问：“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流生淡淡道：“因为他们拥有着不应该属于人类的能力，所以就被从这世界上抹煞了。” “谁做的？鬼怪还是幽人？” “事情已经过去，再追究所谓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反正都是些我们惹不起的家伙。” 我震惊，“所以死了那么多人，就全都白死了吗？” 他目光转向我，“不然呢？你莫非还想跟他们讨要公道？” “为什么不？！” “你——，”他顿了顿，“太天真了，真以为我们有能力去跟幽人讲道理？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连报复的资格都没有。” 我咬牙道：“不是这样的！” “哦？”他饶有兴趣道：“莫非还有我没听过的励志传说？你不妨给我举个例子听听。” 见我沉默不语，他便笑了，“你举不出来，对吗？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活该被强者欺侮……死便死了，谁会在乎？” “我妈妈。” “什么？” 我握着拳头道：“妈妈当年怀着我的时候，只身从幽冥界闯了出来，成千上万的幽人也没能拦得住她，以至于他们现在听到妈妈的名字，还心存畏惧！她，算不算最好的例子？” 流生眯起眼睛，“朱砂……你是朱砂的女儿！”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普通的人很多，但是身怀异能的人也很多，譬如我妈妈、我师父、那些死去的安家人，以及不为我们所知道的人，我不相信，我们联合起来会抵不过幽人！” 屋子里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这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的奇人异士，我们为什么要认命，为什么要甘心被幽人欺侮呢？我很生气！ 也许我的想法很天真，不切实际，但是希望明明就在前方，不试着努力一下，怎么就知道会失败呢？ 沉寂大概持续了半分钟，流生突然笑了，他望着我，好像透过我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几年前，有个丫头，也对我说了你刚才那番话。后来她离开了仙渡，去寻找跟她一样想法的同伴。在你出现之前，我还经常在心里嘲笑她的行为有多可笑，现在看来，好像错的人的确是我。” 寻找跟她一样想法的同伴……我眼前又浮现出一抹闪亮的光，“她叫什么名字？” 流生缓缓道：“良辰，四年前那场灾难中，她是安家唯一的幸存者。” 第121章 净口神咒 “可你刚才说安家人已经全部……”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我问：“能告诉她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流生随手往旁边一指，“站到那里去，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我顺势看过去，发现一面很大的镜子悬挂在隔断上，角度有些倾斜，几乎能包揽整个房间的一举一动。 这在风水学里是大忌，因为常人半夜起床会被镜子里的人影吓到。 还有一个说法是镜子能通灵，是两个世界往来的门，容易招来不好的东西。 不过看他样子，显然是有意为之。 我走过去，发现这镜子照出来的人影有些扭曲，越看越头越晕。 然而正当我准备退开时，里面却蓦然伸出一双手拽住我的胳膊，强行拖拽了进去。 眼前一道亮光闪过，我已经被一群口流粘液的怪物给包围了。 它们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却只站在原地，并不急着上前攻击，好像在等待某人的命令。 这里就像是一个混沌的世界，虽然隐约能看见四周，但是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立空间的缘故，非常细微的声音都听的格外清晰。 流生的声音再度在头顶上响了起来，“想知道良辰的去向，先活着从里面出来吧。” 那些怪物顿时像是解开了身上的枷锁，不待我抽出百兽伞，一股凌厉的掌风便从耳后刮了过来！ 我抽伞的手立刻改变方向，抓住那只坚硬的大爪子，咬牙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那妖怪一个翻滚，消失在昏暗的视野里。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只新的怪物从里面爬出来。 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幻术，而不是真实存在的，或许并不能给人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刚一这么想，耳朵上就有沾沾的东西流了下来，我用手擦了下，发现竟然是血迹！ 我确定自己没伤到刚才那只妖怪，那么血只可能是我自己的……想必是刚才被爪子划到了。 这么说，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它们不仅会伤人，甚至有可能会吃人！ 我沉下心，不敢轻敌，将伞抽出来拿在手中，触动机关，尖锐的伞尖便冒了出来。 在那些怪鬼飞扑上来的同时，我轮起伞身在周身画出一个圆圈，紫黑色的血登时喷射出来，我避之不及，一些腥臭的东西便溅到了脸上。 对方却好像没有痛感，受伤也没因此而退缩，攻势反而愈发疯狂。 其中一只妖怪张着血盆大口跳起来，我举伞横拦，刚好镶在对方口中，两手抓住伞身像掌舵一样转了个圈，然后瞅准机会瞄准对方的脑袋狠狠将其踹了出去。 左侧右侧两只妖怪同时腾空跃起，我刷的将伞撑开，将它们挡在伞外。 它们挠了几下，弄不破伞面，也没有抓到可以借力的地方，身体慢慢从上面滑下来。 我借机拔出匕首，朝其中一只妖怪腹部捅过去，同时胳膊被它的爪子挠出了几道子。 妖怪它挣扎几下，消失了。 眼前这只解决了，可以周边还有那么多，我额头和鼻尖都开始冒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妖怪数量丝毫没有消减，我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而体力却越来越弱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再强大的人都抵不过车轮战术。 于是我开始留意周围的声响， “喵呜呜，快点把小鱼儿放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跟这女人通通咬死！” “喵喵，弟弟别着急，我想流生应该是好意。不过要是真的打架，我肯定是帮你！” “你们别乱来，啊——我的花儿！啊——我的鸟儿！啊——我的书，那些绝对不能撕！” …… 虽然乍听上去，声音好像是从上方传来的，但是仔细分辨，却是发出西方。 我又想了下镜子方位，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收伞开出一道路，直奔西方，不出十几步，果然遇到一堵墙壁。 我举伞便刺，只听咔嚓一声巨响，烛火的亮光便从破洞传传递过来。 “我的镜子！”流生痛心疾首的大叫。 我也顾不得许多，又用力刺了几下，镜子算是彻底碎了，一只妖怪举爪捞住我的脚踝。 眼看洞口将塌，我也顾不得摆脱对方，而是径直带着它一并跳了出去。 下一刻，我便出现在了流生的房中，而那面大镜子，已经哗啦啦堆了一地碎片。 我心有余悸的松口气，再看脚踝上那只妖怪，竟然是黄纸剪成的。 虽然已经现了原形，爪子却依旧抓的牢固，我不得不蹲下身，用手将它拿下来。 幻境也能做的如此逼真，杀伤力还这么强，想必打造它们的人也非常厉害，会是流生吗？ 我狐疑的看向他，发现此刻屋子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初七喵喵冲过来，“小鱼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流生坐在床沿上，面如死灰，“她没事，我的命却被你们折腾丢了一大半……” 此时我也顾不得安慰他，而是问道：“安良辰在哪儿？你说出来后会告诉我的。” 他怔了会儿，抬眼瞟我一眼，“反应倒是快，就是身手太差，一看走的就是野路子，没有系统的训练过，如果你不打碎镜子，在里头恐怕撑不过十分钟。这离我的预想差的太远了，要知道，你可是朱砂的女儿啊！” 我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如果回应他的话。 流生看看屋子里的狼藉，长叹一声，“最新消息，良辰应该在凤阳稻城，只是不知道你赶过去的时候，她还在不在那里。” “谢谢。”我拿出药，在胳膊上随便涂抹几下，然后拿纱布包住。 凤阳我听过，离仙渡应该有七八百里，出仙渡后，去附近火车站看看有没有车坐好了。 我看他两个乌青的黑眼圈，地上胡乱堆放着厚厚的经书。便在背包里翻了翻，从里面挑出唯一的一枚斩桃花符，递给流生，“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被人下了烂桃花的诅咒，把这个符煎水，分三次喝完，诅咒便会自行解除。” 他半信半疑的接过来，看了之后面色古怪道：“这符哪来的？” 我说：“师父自己画的。” “你师父画的？” “没错，怎么了？” 见我一脸懵懂，流生便将那张符慢慢展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白泽净口神咒。” 第122章 兄弟惜别 我蹙眉，不解道：“白泽净口神咒？那是什么东西？” “你竟然不知道么？”流生说：“那白泽你总该听过吧？” 白泽，我当然听过，百妖之首，三界都颇受尊崇的神兽。 据说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只现身于乱世，遇名君而奉天书至，祥瑞的化身，能令人逢凶化吉。 我点头，“听过，这是跟这道符咒有什么关系呢？” 流生用手指给我看，“你这道符纹上面，有白泽的金印。” 我看了看他指的地方，没发现什么金印，而是一枚椭圆型的普通指纹，怎么看都很寻常，并没什么特别的。 于是我便说：“你应该是认错了，我师父就是个寻常的神棍，半仙儿，怎么可能会有白泽的印呢？再说了，你亲眼见过白泽的金印么？” “我绝不可能看错，”流生笃定的说，他起身，开始在屋子里四处翻，“我曾经保存了一枚它的金印拓版，被这两只猫弄到哪里去了……” 找了半天，他从角落找到了一张破碎的纸，上面只有一个二分之一的手印。 即使找到了也办法比对，流生欲哭无泪道：“毁了，全都毁了。” 初七和首阳神面面相觑，两只猫心虚的退到边上。 过了会儿，流生打了起精神，开心的亲吻那道断桃花符，自言自语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眼下这不是又有一枚新的金印么？” 我想，如果冯瞎子知道有人对他的鬼画符这么赏识，肯定会非常开心。 “你的烂桃花再继续开下去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我劝他说：“还是把它用了吧。” “不！”流生却道：“相比我的身体而言，这道符咒要重要的多，我得把它收藏起来！” 我摇头，又摸出一个强身符给他，“喏，这个收藏，把那个用掉吧。” 对方如获至宝，欣喜若狂，“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很多？” 我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连忙捂住背包，“没有了！” “好吧，谢谢你啦！”流生紧紧抓着两张符，小心翼翼恭维道：“不过求你告诉我，你师父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改天挑个吉日，也好专程去登门拜访……” 我失望道：“他不在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因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所以我一直坚信，他没有死。 流生还以为我是搪塞他，叹气道：“唉，说来也是，他老人家什么人，怎么会由着我们想见就见呢？今日能得到他的手绘符和金印，已经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收徒弟……小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缘份啊。” 我掐了下手心，愈发痛恨自己早年当面叫他冯瞎子，真想穿回去将自己痛打一顿！ 沉默了片刻，我转了话题，问他：“你知道哪里有修庙的师傅么？” 流生道：“顺着我门前的小路朝东走，不出五里就有一个老师傅。收费公道手艺又好，你们可以去看看。” “谢谢，把你这里弄乱，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这笔账你已经用这两道符给抵了。” 于是我们便同他告辞，路上首阳神道：“难怪流生这些年身边女人一直不断，原来是中了诅咒。小鱼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我说：“他右手胳膊上有一个‘卍’图形，而且身有余香，再加上屋子头那些经书，以及我在镜子里遭遇的幻象，所以我便断定他应该是‘诵魂蝉’。屋子里头的那个女人，便是来引诱他犯错的。” “什么是诵魂蝉？” “生前破了戒的和尚，死后因羞愧无**回，所以化成一种跟知了相似的妖怪，但是右翅上刻有佛家三十二种大人相之一‘卍’字。它通常在夏季出现，隐居人烟稀少的地方，白天化为蝉形，鸣诵一些神秘经文，渡化附近亡灵，而到晚上则化为人形，重复生前犯下的罪孽。诵魂蝉擅长利用镜花水月制造幻境，却从不杀人性命。流生眉目发青，脸颊双耳却暗藏桃花，显然是曾被人下过桃花咒，无法自行从中解脱，希望那道符能当真帮到他吧。” 守阳神恍然道：“是了，春秋时我曾他几次，都不见人影，原来是藏在地下过冬去了。小鱼儿，你知道的可真多呀。” 我不敢居功，“都是从书里面看到的。” 心头却泛起一股疑惑，这个流生，好像对安家的事很上心，也格外谨慎，不知道究竟与本地的安家有什么渊源。 到了修庙的老师傅家附近后，这次我们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在外面竹林里等着，直到天际放亮，才去敲门。 进到院子里后，发现角落长着一棵高大的木天蓼，初七和首阳神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嗷嗷叫着扑窜了上去，任我怎么叫都不肯下来。 我不好意思的跟老师傅说明来意，他捋着须子提议道：“既然首阳神喜欢那棵木天蓼，那便在树下给它修个小庙，好不好？” “喵喵！好呀好呀！”首阳神趴在树枝上晃呀晃，眼睛眯成一条细线。 “这，会不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我听冯瞎子说过，庙是不能随便修的，更不能修在别人家院子里，普通人倘若受不住香火，那便容易出乱子。 老师傅很大方道：“把原来这道竹篱笆拆了就是，然后在靠里面修一道墙，把树圈在外面，这样离家近，贡奉起来也方便。首阳神喏，我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它呢。” 说完便干脆利落开工，老师傅经验丰富，动作也快，小半天时间，一座漂亮的木庙就倚着木天蓼树建好了。 那是一个用原木订好的小屋子，门口开着圆洞，左右又设了天窗，中间放满柔软干净的稻草，窗外接着一个小石槽，里面刚好可以插香摆贡品。 首阳神对此满意的不得了，还热情的邀我跟初七一起住几天，然而我却不得不告辞了。 安良辰可能在凤阳稻城，我们得尽快赶过去，以免她再前往别处。 两兄弟抱头依依不舍，首阳神把自己珍藏的小鱼干全都拿了出来，给初七塞进包袱，“你们要常回来看看啊，初七，如果在外面有谁敢欺负你，打架时记得叫上我！” 第123章 街边奇遇 出仙渡后，我便带初七坐长途汽车前往凤阳。 屋漏偏逢连阴雨，车子竟然熄火在高速路上了。司机又是个抠门儿的，死活不愿意出钱修。 有几个乘客心急，便主动下来推车。 于是推一段路开一段路，原本一天的路程，我们却整整耗了三天。 转车去稻城后，我才发现这个在地图上指甲盖大小的地方，竟然有近九十万人口，占地一千多平方公里。 在没有一个得力的熟人下，想在这里找出一个异乡人，无疑于大海捞针。 “小鱼儿，歇歇吧，吃饱了再找，我有些饿了。”初七说。 “好。”我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这个小县城虽然人口多，但是此刻大街上行走的却没几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热，人都躲家里凉快了。 前边路边拐角处，有人挡了个遮阴棚，在下面卖一些凉面、油条之类的小吃。 我便抱着初七走过去了，坐下后才发现，角落里面对着墙壁还坐了一个人，大热天的却穿着一件蓝色长袖连帽衫，巨大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旁边放一个牛仔背包，显得非常奇怪。 我要了一屉小笼包和凉面，把包子从中掰开，放凉了喂初七，自己则没什么兴趣缺缺的吃着凉面。 过了片刻，那人站了起来，是个身材挺拔的少年，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好奇扫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的头发竟然是银白色的。 待我仔细打量的时候，他却已经走过去了。 老板是个凸顶的中年人，此刻正坐椅子上乘凉。 “多少钱？”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或许是处于变声期的缘故，又隐约透着一丝阴柔。 老板起身，瞟了眼方才他的位置，眼神古怪道：“一碗面四两粉、三个鸡蛋、两个狮子头、一串鱼豆腐外加……呃，两屉包子，一共是三十七五毛钱。” 听到后来，我又忍不住看那少年一眼。身板看起来削瘦，没想到一顿却能吃下去这么多！ 少年手插在裤袋里，很酷的蹦出三个字，“便宜点。” 老板挥手，“算你三十七好了。” 少年说：“说好的四两粉，但是我明明看到你只称了三两七钱，三个鸡蛋里面两个个头非常小，狮子头端上来的时候已经碎了，最多只有一个半……” “三十五行了吧？”老板涨红了脸擦把汗，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别的鱼豆腐一串有五个，而我的明显不够数，其中有一个包子没有馅……” 老板伸出手打断他，嘴角抽搐，“你想给我多少钱，开个价吧！” 少年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我身上忘记带钱了。” 那一刻，我似乎能看到老板头顶上呼呼窜出的火苗。 “没钱，想吃霸王餐？你当我是好欺负的不是？瞧你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还赖我这几十块钱。看到没有，方圆十里只有我这么一个摊位，这说明了什么？我哥是城管！我一个电话，至少来二十个人收拾你，信不信？” “我可以给你给你打工。” “刷盘子去！立刻！马上！”老板怒气冲冲的叉着腰，“可恶的臭小子，吃完才告诉我没钱，年纪轻轻的，怎么能这样做人呢？没钱，没钱还给我砍什么价，太过份了！” 少年输了理，一声不吭的由着他数落，然后将袖子捋起来，露出一段白净纤细的手臂。才准备蹲下身洗碗，却见远处嗖的开过来一辆红色跑车。 跟路上绝大多数灰头土脸的车子不同，这辆车子就像是一颗闪闪发亮的巨大钻石，无意看它一眼，都觉得是种顶级的视觉享受。 我是不懂车子的，不过看这车子的样子，主人一定超级有钱。 车子放慢了速度，停在破破烂烂的摊位跟前，车门打开，一个火红连衣裙的女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她身材曼妙又性感，走起路来就像一束燃烧的火焰。 她一出现，我便明显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老板愣了下，随即脸上堆起笑，“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女子完全不理会他，视线在棚下扫了一圈，最终停在洗碗少年身上，随即尖叫起来，“我的天，你怎么干这种活！” 少年头也不抬，“管你什么事？” 女孩竟也不气，直接径直从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老板收钱的盒子里去，然后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来到少年跟前，蹲下身，语气温柔道：“跟我回去好吗？我都跟家里人说好了，爸爸也都同意了，他不会再插手我们的感情。这段时间你就做我的保镖，等我大学毕业后，继承了家业，我们就结婚！我只喜欢你这个人，才不介意你什么学历、什么出身……”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又眼神真诚的说着动人的情话，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谁能拒绝得了。 然而现实却再次让我清醒了，少年站起身，“你说你什么都不介意，只想跟我在一起？” 女孩激动道：“没错！” “其中也包括我的性别么？” “呃？你说什么？” 少年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将它放到了自己的胸前，略带自嘲道：“虽然这里很平，但是我相信，它们还是跟男人不一样的，你说是不是？” “啊——”女孩像被火烧了一样收回手，“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会是女的！” 整个世界都定格了那么一下下，我、初七、还有那个凶巴巴的老板，全都被眼前这戏剧化的一幕看傻了。 少年，不，应该是说少女，将两手交叉在胸前，用一种极缓慢的声音冷冰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男的了？别自以为是了，回学校脱掉你这身不合适宜的衣服，然后好好读书吧。只有让脑袋里面多装些东西，才不会让你看起来这么蠢。” 女孩捂着脸，落荒而逃，连高跟鞋掉在了车前都忘记捡。 她跳上车，像突然出现时一样，又瞬间消失了。 老板把两只油手在围裙上胡乱的擦几下，“呃，那个……小……姑娘，不用洗碗了，刚才那位已经把钱付过了。” 连帽衫少女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才转过脸，走回来拿自己放位置上的背包。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第124章 艰难任务 我从未见过如此帅气的的女孩子，她身高细长，五官非常立体，额头覆盖着亮眼的银色短发，眉毛的颜色也跟常人不同，是淡黄色的，眼睛狭长而明亮，嘴唇很薄，是命书上说是薄情冷性之相。 右手纤细的腕子上，缠着几条黑色缎带，上面并无配饰，也不知道作什么用途。 虽然是气质很帅，但是举手投足却并不男性化，而是隐隐带着一种秀气的冷艳感。 我认识的人里面，左思算是阴柔之极，沉默时很难让人从外表分辨出男女，但是却始终有种难以言说的妖异，美的让人从感觉不舒服。 这女孩没有，她看上去像是女孩子喜欢，而男人也绝对不会讨厌的类型。 她走过去，拎着包出来，然后再次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初七嘴里正叨着包子，啪的一声掉了下去。 她问：“这是你的猫么？” 我点头，“嗯，怎么了？” 接着，对方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可以给我摸一下么？” 我看看初七，点头，“可以。” 她轻轻摸了摸初七的尾巴，然后收手，冲我轻不可见的扯了下嘴角，“谢谢。”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周身都绽放着桃花：红的、白的、粉的、甚至还有几朵黑色的！ 之前在仙渡见到过的诵魂蝉流生，他身上也长着数十朵桃花，而且还都是形状残缺不全的烂桃花。 而眼前这个女孩子，数量比流生何止多了数百倍！ 她周身长着枝枝蔓蔓，几乎布满了桃花，而且每一朵都很完整，品质也非常出众！ 女孩已经离开了，我才察觉自己脸颊发烫，忍不住用双手捂了下。 “喵喵，小鱼儿，”初七跳到我肩膀上，“那个女孩子，身上的灵力好强啊！” “啊？”我一下子变冷静了，连忙掏出钱放桌子上，拿出伞追了上去。 流生并未跟我提起过安良辰的具体年龄和长相，但是对普通人而言，拥有灵力便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了，更何况还是初七认为非常强大的灵力。 然而我追出去后，已经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了。 问摊位老板，他也摇头称没留意。 我只好求助初七，“还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么？” 初七试了下，摇头，“对方刻意隐藏了行踪，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让我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联想到对方身上那些盛开的桃花，心里便隐约有了主意。 用手指在地上画出一个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钱，捂在手心问桃花，高高抛起来后，铜钱落在离方，预意今日南方桃花正旺。 收起铜钱，我果断的抱着初七向南追去。 这是出城的小路，越走越偏，一路上也没看到几个人影。 几个小时后，我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然而现实却很快告诉我答案。 一辆耀眼之极的华丽跑车嗖的从我身边驶了过去，初七兴奋道：“小鱼儿，车上是我们吃饭时表白的女孩！” 我立刻道：“跟上！” 初七身体瞬间变大，我手按住它的脖颈稍一用力，便纵身跃了上去。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初七这只夜猫子也来了精神。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下来了，初七也随即将速度放慢。 我们不便太接近，所以只是远远的躲在草丛里看。 那个蓝衣连帽衫女孩子此刻正靠坐在一棵大槐树下闭眼休息，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望着来人，神情不悦，“你怎么又来了？” 红裙女走下车，手握成拳僵硬的走到她面前，酝酿了半天才鼓足勇气道：“我已经决定了，既然爱的是你这个人，就跟性别无关，所以就算是你是女的，也没什么关系！” “你疯了么？”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女孩一脸无语，左右打量了后，似乎发现了我跟初七的存在，便同对方道：“你先在这里等会儿。” 然后她便朝我们走来，我跟初七眼神对视后，齐齐往身后草丛里钻，却不防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衣领，初七也被随手拎了起来。 她没什么表情的问：“为什么跟踪我？” 我如实作答，“因为你很像我要找的一个人。” “你要找谁？” “良辰，安良辰。” 她皱了下眉毛，“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啊，”我激动道：“所以你真的是安良辰，确定没有骗我？” 她很酷的说：“先回答我的话。” 眼神好冷，跟我之前遇到的玲珑姐姐啊，宁萌姐姐啊，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我不由自主对手指，“是流生。” “这个混蛋！”她沉吟片刻，很快有了决定，“不管你要找我做什么，先把前面那女孩子彻底从我身边弄走，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我在她注视下点头，“我会尽量的……” 她这才把我跟初七放下，轻轻扯起嘴角，懒懒道：“那就去吧。” 我平静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了！ 这女孩身上的桃花，生的未免太丧心病狂了，男女不分，老少不忌，竟连我这样的小朋友居然都不肯放过，更别提前面那位春心萌动的妙龄少女了！ 只可惜，冯瞎子留下来最后一道斩桃花符已经被我送给了流生，已经没有第二道再给安良辰了。 我硬着头皮来到槐树底下，红裙女看到我，有些惊讶，“良辰怎么不过来？” 我说：“她让我跟你谈。” “你跟我谈？” “嗯，能不能说说你跟她是怎么见面的，又是怎么喜欢她的……” 女孩神情黯淡道：“我叫蒋书棋，家在本地算是经济比较不错的，再加上是独生女，所以父母一直视我为掌上明珠。直到上个月，我夜晚回家，差点被人绑架……是良辰救了我。从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她……” 非常俗套的英雄救美，完全没有让人听下去的欲望，评书及乡间流传的段子里，类似的故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在这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些故事是夸大其辞的。 因为很难相信，一个男人要英俊成什么样子，才能让陌生女人一见倾心。 这天我亲眼见识到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 看着红裙女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加上她话语中信誓旦旦的爱意，我觉得想要完成这次任务异常艰难。 第125章 斩断桃花 不管怎么样，先尝试下好了。 “书琪姐姐，你长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还是首次为他人心动。” “能告诉我你喜欢她哪一点吗？” “哪点都喜欢。” “恕我直言，她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感情可以培养，我也不指望她一下子接受我，只希望她不要排斥我的接触，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 几分钟后，我败下阵来，眺望不久远的安良辰，她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神情冷漠的看着我们，活脱脱一个英气十足的美少年……也难怪这个蒋书琪就算知道她的性别，双眼依旧不受控制的嗖嗖的往外冒红心。 “书琪姐姐，能把你的右手给我看看吗？”我叹口气，决定拿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来刺探军情。 对方紧紧盯着远方，呆呆的伸出手由着我摆弄。 她女孩子掌心厚润却不油腻，纹理清晰夹杂极少，无论是感情、婚姻还是事业，都堪称难得一见的好命。 我认真察看了一番，将手松开，问：“书琪姐姐，你是不是个有关系很好的男同学？” 她惊讶点头，“你还会看手相哪？！真的有一个诶，我们幼儿园便开始同班，甚至十有八九都是同桌，你说巧不巧？”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很好！” 蒋书琪很干脆的点头说，虽然只有简单两个字，却直接透露了她对那人有多满意。 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桌，而且还是同桌，这无意间发生的巧合，恐怕只有眼前这位不堪世事的大小姐才会相信吧！ “最近他会遭遇一场血光之灾，然后徘徊挣扎在生死边缘……” “不，这不可能！”蒋书琪大惊失色，“他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碰到这种事呢！” 我故作高深道：“信不信由你。” 她犹豫了会儿，又忐忑不安的追问我，“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 “除非有一个与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孩子，时刻与他保持形影不离，这场灾难方有可能会被化解。” “那就是我啊！” “真的？”我故作惊讶道：“是吗，好巧啊！你会救他吗？” “当然了，他可是我的……”她顿了顿，“好朋友啊！” 我故意转了话题，“那就好了，咱们再来谈谈安良辰的事吧。” 蒋书琪恍然道：“啊，这个，以后有时间再谈吧！我现在想去确认下他怎么样了……” 说完她便朝安良辰走去，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蒋书琪突然抱了上去。 安良辰僵硬的就像个木偶人，一动不动的竖在那里，直到蒋书琪离开后，她方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我走过去，很开心道：“蒋书琪已经走了，放心，她应该不会再回来。” 那位从小时候就开始暗恋蒋书琪、并且花尽心思每年跟她凑成同桌的男同学，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剩下的事，自己好好把握吧！ 安良辰问：“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便如实告之，她上下打量我，“你居然还是个高手相师？” 高手……相师……我汗颜，“跟人学过一点点而已，只是略懂皮毛。” 我这话绝对不是谦虚，而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肺腑之言。 冯瞎子会的东西多而且杂，天文、命理、五行风水、八卦乾坤、历史建筑、书画古玩……除了人品有些差，说起来算是个标准的人才，我就没见过他不懂的。 我跟在他身边久，虽然没有刻意学习，却也耳濡目染，多少都了解一点点，没想到竟然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她很干脆的问我：“你找我做什么，说吧。” 我紧张的握了握拳，“我们来做个交换吧！我妈妈现在幽冥界，几年后她将苏醒，到时我希望你跟我一起接她出来。” 她正视我，“去幽冥界接人？” 我点头，“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当我的同伴。” “这是个疯狂的计划，”她冷静道：“你准备拿什么跟我交换？” “听说你家里的其余人，都被幽人杀了，你如果想复仇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我说话的语气很迟疑，生怕自己不小心就会踩到对方回忆禁区。 出人意料的是，她神情非常平静，平静到就像是我在说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 “复仇就不必了，”她语气淡淡道：“让你这样的小孩子去打打杀杀的，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被拒绝了……我心头浮起一抹挥之不去的失望。 “以后再发生今天类似的事，你都要想办法帮我化解。” “啊？” 见我一脸错愕，她便解释道：“就像蒋书琪这样的，我很讨厌被人纠缠，也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如果你都能帮我妥协将那些人驱离，我就答应跟你去幽冥界接人。” 我大力点头，“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好了！” 半个小时后，天彻底黑下来，我们围坐在篝火旁。 我跟初七坐在旁边流口水，而良辰正动手翻着烤架上的野鸡。 她话很少，但是心却很细，肉烤好之后，先撕给我们一个翅膀和鸡腿，怕烫手还拿树叶包了。 很久没有被人这么体贴的关怀了，我有点不好意思，“良辰姐姐……” 她说：“叫我良辰就好。” 我说：“你身上桃花好多。” 那些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艳遇，在她身上频繁的发生，应该也会很困扰吧。 良辰动作顿了下，淡淡道：“从有记忆起就这样子，已经习惯了。” “我问能下关于你家人的问题吗？” “问吧。” “杀害他们的人，清楚什么来历吗？” 虽然她已经说了不希望我参与此事，可是作为同伴，我还是想尽可能的帮助她而不是拖后腿。 良辰盯着篝火，她眼中似乎跃动着冰冷的火苗，“幽人，浴风神秀。” 这世界很大，却也很小。 没想到那个被誉为幽冥界战神一样的大家族首领，竟然也是个杀人狂魔。 也是了，能把身怀异能的安家人屠杀干净，一般的幽人，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我轻声说：“这个名字，我听说过。” 良辰语气依旧平静，“早晚有天，我要亲手宰了那个老家伙，用他的血，来祭奠那些枉死的灵魂。” 第126章 盛大烟花 没有痛哭，没有愤怒，但是我却能切身理解那种无言的悲伤。 我说：“我见过他的孙女浴风姬柔，还曾经被她用鞭子毒打过两次，对方是位骄纵任性的大小姐。” “大小姐么？”良辰竟然扯起嘴角笑了下，“她应该好好享受目前被宠爱的时光，因为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沉默了会儿，我吱唔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她淡淡道：“说吧。” “祖父留了一些玩偶给我，但是它们能力都被封印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解开？” “给我看看。” 我递出一个玩偶，她在手里转了几圈，又放到鼻子下面嗅两下，道：“这是五行天宝血印，想要解开它，可没那么容易。这东西能通过血液识人，除了封印、以及与他血脉相能通的人之外，别人想要解开他，都会有被结印吞噬的危险。” “这么说，你也没办法解开么？” “也不一定，哪天心情的好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她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给我留了一线希望，“不过依你现在的能力，就算封印被解除，你也未必能驾驭得了它们。要知道，你如果无法在能力上以绝对优势压过它们，它们就有可能会联合起来杀了你……那时，它们就不再是任人操控的玩偶，而将成为完全自由的生命。” 原来还有这样的危险，看来确实要慎重才些行。 气氛有点沉闷，初七突然发出一声幽长的猫叫，“喵——” 我察觉到，似乎有东西在朝我们逼近，而且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我下意识抓住放在旁边的百兽伞站起来，良辰却依旧稳坐不动，她像是丝毫未察觉到周围的动静，反而伸手拉了拉帽子盖住眼睛。 天空浮过一团乌云，四周光线突然暗了起来，再加上远处不时传来古怪叫声，气氛显得尤为恐怖。 我小声提醒道：“良辰……” 良辰淡淡道：“最好不要让你那只猫加入战局，自己尝试着对付它们，这会提升你的反应速度和实战经验。” 那些鬼祟终于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竟然是一片黑压压的狼群！ 在凤阳这种人口相对密集的平原地代，怎么可能会有狼？ “初七，对方是妖怪吗？” “不，它们好像就是普通的狼，小鱼儿，把它们交给我好了……” 我连忙制止初七，“你站在旁边看吧，我自己来。” “可是它们数量太多了，你会有危险。” “没关系，”我瞟了眼良辰，“如果我撑不住，会向你求助的。” 狼的数量，多到让人难以置信，四周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它们在黑暗中瞪着幽蓝的眼睛，发出让人不寒而粟的声音。 起先，我以为这些家伙是冲着良辰来的，但是看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 它们根本无视初七和良辰的存在，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 我确定自己从未接触过这些家伙，所以无法理解对方为何虎视耽耽，只盯着我一个人展开攻击。 我一手持伞，一手握着着匕首，杀了十几只便渐感体力不支，然而这些狼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四方聚来。 这些家伙野性十足，爪牙都非常锋利，无论是挠在地上还是拍打在树皮上，都会留下深深的几道沟壑。 没多久，我又发现了一件事，它们似乎对我身上的背包非常感兴趣。 有几只的近前的狼，都伸出爪子跃跃欲试。 背包里放着很多重要的东西，符咒、铜铃、以及冯瞎子叮嘱我切不可在人前拿出来的《清平异妖志》，它些家伙的目标会是它们其中的一件吗？抑或者说，它们的目标是全部？ 东西是绝对不能给它们夺走的，但眼下的形势，如果对方采用车轮战，就算我不受伤，恐怕也会活活累死。 老祖宗说的好，打蛇七寸，擒贼先擒王。 我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有只狼额头上有撮白毛，时不时发现几声吼叫，然后一些狼会固定蹲守在旁。 看来，这家伙应该是个头头了。 我拍拍身上的背包，故意用言语激努它，“想要就过来拿！如果不敢的话，就趁早滚回去吧！” 这只狼眯起眼睛，发出愤怒的叫声，周围的狼果然立刻安静下来。 它纵身一跃，快的像道闪电，眨眼便来到我跟前，我暗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握住伞柄推出去，尖锐伞尖顶上对方的腹部，然后用力一挑，它便被甩了出去。 虽然受了伤，它身形却依然矫健，四脚稳稳落在地上，才要再次反击，却被我掷出去的匕首直直插在额间。 狼首倒在地上，呜呜蹬腿挣扎，最终气绝身亡。 群狼无首，立刻大乱，我又借机展开一波攻击，那些家伙虽然退到一边，却始终没有放弃的意思。 我好像忽视了这些狼想要抢夺东西的决心，眼下那只狼首领死了，但是背后，肯定还有别人指使，那会是谁呢？它究竟意欲何为？ 我刚一恍神，侧面一只狼便朝我攻击过来，身后几只也同时而动。 其中一只扑上来，一口咬断了背包的带子，拖着就走，我连忙伸手去抓，却离指尖尚差一寸距离。 我心道不好，也顾不得摆脱正在纠缠的狼便追上去，天空突然亮了起来。 良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束光从她手心绽放出来，化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那些狼群皆数笼罩住，它们就像被冻结了一样，由光圈带着慢慢升到半空中。 然后良辰伸出右手，在寂静的夜空里打了个响指，只听扑的一声，那些狼的身体便齐齐炸裂开来，眨眼便化成了亮晶晶齑粉。 那些粉末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慢慢散开坠落在草地上，就好像是举办在野外的盛大烟火晚会，在经历过短暂的美丽震撼之后，这个夜晚终于又恢复到了正常。 我拿着失而复得的背包，很久都难以描述自己内心深处所受到的冲击。 良辰神情依旧淡漠，仿佛刚才的那场屠杀果真是场烟花，燃过就算完，丝毫没有值得回味炫耀的地方。 第127章 神兽白泽 “西南方向还有五只，去把它们捡回来，”良辰突然道。 静默了片刻之后，我才意识到她是在吩咐自己。 立刻按她她说的地方走过去，果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不多不少的五只狼，它们就像死掉了一样，肢体冰冷而僵硬。 当我把它们拖到树下的时候，发现良辰已经在旁边空地上用树枝画好了框框。 她说：“把它们都扔进去。” 我立马照做，拎起一只狼丢了进去，地上的那个框框突然变成了一座立体光牢，而同时间，那只狼也复活过来！ 我吓了后退了两步，才发现它只能在良辰画出的光牢里挣扎，横冲直撞都没办法跑出来。 看起来是是很厉害的结界，或者法阵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狼杀死，而是像这样圈养起来。 见我站着不动，良辰便自己过来，动手三两下把狼全都扔了进去。 五只狼至此全部复活，绕在光牢里团团转。 良辰拍拍手，很直接的问：“小鱼儿，你背包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 “啊，是师父留给我的一些东西。” “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我迟疑了下，看她坦然直率的眼神，又不禁嘲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他人君子之腹，既然选择了做同伴，那便要以诚相待，共同进退。 更何况今晚这些狼，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我便把背包打开，把里面东西一一介绍给她。 “这些是师父留下来的符咒，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虽然看似不起眼，但是每道都很好用。这个铃铛，可以用来招魂，还有这本书，它的名字叫《清平异妖志》，里面记载了各式各样的妖怪，还配有插画。除此之外，师父还送了一个卷轴，就藏在我的伞柄里……” 她抬手，阻止我说下去，“把书让我看一下。” 我把书递过去，她却只是皱着眉毛，翻来覆去的观察封面。 “师父叮嘱过，不能把这本书在人前拿出来看，不过良辰不是外人，可以打开看的。” “我打不开。” “啊？怎么会打不开呢？” “这本书加了三道封印，除了你，别人都休想打开。” 三道封印？我茫然的把书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我一直只它是本普通的故事书，竟不知道上面还有封印……喏，你看这里面的内容。” 良辰摇头，“里面的内容也一并加了封印，就算被打开了，我们和你看到的内容，也绝对不是一种东西。” “不会吧？”我喃喃道，将上面的内容读给她听，“这是介绍的尸蛊鱼，一种非常恐怖的小妖。双头，布满肉鳞，千目针嘴，无手无足，雌雄同体。这种妖怪喜欢寄生在人体之中，吸食人脑，所以被这种妖怪寄生的人类都会头疼欲裂到死，当被寄生的人类死后，尸蛊鱼会把卵产在死尸中，然后重新寻找宿主。” 见良辰听的格外认真，我便继续往下念，“所以看见身旁之人无缘无故头疼死掉，极有可能是尸蛊鱼在作怪，但切勿动手捕捉，尸蛊鱼一碰到人体即入，只能拿瓷，铁之类的容器捕捉，然后将其烧死……如被尸蛊鱼寄生，以靛青根熬成水，日饮三次即可。这旁边，有一张配图……看不到吗？” 她摇头，看起来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见我好奇，她便面无表情道：“我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在赤身跳舞，在窗户外面，则趴了一个色眯眯的老男人。” 我满头大汗……这种画面，不是冯瞎子以前最喜欢看的么！ “今晚那些狼，该不会是冲着这本书来的吧？” “应该是。” “既然加了封印，旁人也看不到其中的东西，那它们为什么还要抢呢？” “那是因为你不明白这本书的价值。” 我越听越糊涂，“书除了供人阅读增长见识外，还能有什么价值？” 良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手里这本书，原名不是叫《清平异妖志》，而是《白泽精怪图》。” 白泽精怪图？又是白泽！ 记得在仙渡时，流生便拿着我送的斩桃花符说上面有白泽金印，没想到这本书也与这个名字有关。 不过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理解那些狼为什么要抢它。 良辰道：“白泽是三界内地位最高的神兽，它知道天下鬼怪的名字、形貌、以及驱除的方术，所以从古至今，都被视作祥瑞供奉。民间更有谚语，家有白泽图，妖怪自消失除。但是，始终没有人见过真正的白泽图是什么样子。你这本书上面将妖怪介绍的这么详尽，再加上如此奇特的封印术，我相信，十有八九都错不了。” 说到这里，她眉毛皱的更紧了，“白泽多年不曾现身，妖界各方势力都在争夺首领之位，如果有了这本书，它们随便编造个理由，都可以为争位增添助力。如果这书放在白泽手里，就是给它们一万个胆子，也没人敢去抢，但是你一个小孩把无价之宝揣在身上，它们怎么会不心动？小鱼儿，你的这位师父，看起来很不简单。” 我说：“他就是一个知道很多东西的色老头而已。” 虽然，我还蛮想那个老头的。 “你拿着这本书，意味着我们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良辰说完，勾勾手指，初七便自行跳到她怀里。 这两个人，何时变的这么熟了？ 而且看他们的架式，并不想带我前去…… 良辰背着手，冲我挥挥手，“现在，你该到光牢里去呆着，在我们回来之前，不准杀死它们其中的一只。” 跟那些家伙关一起，却不准杀死它们，那便只有周旋了…… 虽然良辰没有明说，我却知道她是在锻炼我的实战反应，便毫不犹豫的进到光牢里…… 谁知道一直抗到次日天际发白，她才带着初七回来。 我早已累的虚脱，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此时跌坐在地，一动也不想动。 折腾了一夜，旁边那几只狼也早筋疲力尽，都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良辰打了个响指，光牢和那几只狼全都消失了。 她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挑起一边眉毛，“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第128章 破解术方 我在草地上躺下来，想了想说：“先听坏消息吧。” 良辰说：“作为我的同伴，你的实力太弱了，而且还携带着很多未知的麻烦，我后悔跟你组队了。” 我舔了下嘴唇，“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而且感觉你还不错。所以从今天起，我决定对你展开特训，也就是说，从今往后那些妖怪针对你的攻击，我跟初七都不会参与。” 我对着天空笑笑，压在胸前的石头总算卸了下来，“谢谢！” 接下来几天，那些狼群果然还不依不饶的对我们展开攻击。 然而良辰始终将这棵老树作为大本营据点，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有些不确定道：“咱们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呢？” 良辰却道：“还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适合让你练手呢呢？这些狼即不小也不大，能力不强也不弱，实在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陪练。如果咱们换地方，对方还要花精力去找，多费事！” 如果幕后指挥狼群的人听到这番话，估计会被气吐血吧？ 良辰拍了下我的肩膀，“走，我在附近发现了一个池塘，水很清澈，咱们去洗个澡。” 初七立刻来了精神，“喵，我也要去！” 良辰回头，“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初七一脸天真道：“喵，可人家只是个小孩嘛，更何况，我还有是一只猫，有什么关系！” 良辰依然坚持己见：“普通的猫当然可以，你不行。” “喵喵，为什么？” “你是妖，记忆力比普通成人都要好很多，而且说不定哪天就会化为人形……到时如果还记着我们洗澡的画面，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良辰说的一本正经，初七听的垂头丧气。 我们来到池塘边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月亮慢慢爬上来，在水面渡起一层白光。 接受了一天的太阳暴晒，池塘里的水变得非常温暖。 我有些怕水，所以先坐下来，把脚放了进去。 无意中往旁边瞄了一眼，惊讶的看到良辰。 外套下面的身材，完全不是想象中的一马平川，而是凹凸有致，尤其是胸前，虽然算不上大，但是绝对也不小。 良辰坦然接收我的视线，扑通一声跃入水里，抹了把脸，“对别人身体好奇什么，你早晚也会长成这样子的。” 她无意中的话，却像一枚针似的的扎在我心上。 “怎么了？”她直觉敏锐的吓人。 我失落道：“我……不会再长大了。” 良辰问：“什么意思？” 于是我便把所有的经历告诉他，包括同阿离结亲，母亲与幽冥界的恩怨始末。 良辰安静的听完，说：“你妈妈的做法是非常明智，她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那么你跟幽冥界的这段婚姻就永远无法兑现，这对你来说，的确是最好的保护了。” 我点头，“可是不能长大，我的能力也会永远受限。妈妈这些年一直沉睡在阴仇涧的寒潭底，即便日后醒来，怕能力也远不如从前，再加上幽冥界早有警惕，也加大了防卫……我根本没办法承受这种失败。” 沉默了片刻后，良辰问：“你和你的小情人呢？关系怎么样？” 小情人？我为她的说法感到害羞，脸颊微微一红，连忙道：“阿离是个很好的人，性格非常好，对我也很好。” 良辰说：“除此之外呢，你对他还了解吗？” 我摇头，虽然我对阿离从来没有过怀疑，但是显然，从旁人的反应来看，似乎跟我的判断截然不同。 别说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就连左思和浴风姬柔，在他跟前都不敢多言一句。 良辰笑了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有天，你们站在对立面时，会怎么办？” 我摇头，“我跟阿离也会站在对立面吗？” 良辰肯定道：“当然有这个可能，而且机率还不小，要知道他可不是普通人，而幽冥界的鬼王。不过这倒取决于他对浴风家族的态度。还有一件事，你可知道当年你妈妈出逃幽冥界，最憎恨她的人是谁？” 我摇头，“不知道。” “浴风神秀。” “什么？” “当年负责幽冥界守卫的，就是他们浴风家族的人。对那个老家伙来说，朱砂出逃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如果知道朱砂现在幽冥界，第一个有动作的，绝对是浴风家族。” 见我沉默，良辰便继续道：“这些年，浴风家庭风头无两，在三界之内都颇有威望，所以行事也很嚣张霸道。这件事对新上任的鬼王而言，恐怕是心里的一根刺。如果鬼王符离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浴风家族虽然很狂妄，但是始终对王族忠心不二，而我们毕竟是人类，如果真的发生冲突，幽人脸上绝对不好看。所以如何决策，全在你那小情人的一念之间。” 我只知道要救出母亲，却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这么多牵扯。 听完良辰的分析后，我摸着手上的戒指，再想起阿离浅浅而笑的模样，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当中。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响，仿佛是微风吹动树叶，但是我知道不是！ 我立刻站起来，把衣服抛给良辰。 她瞬间把衣服穿好，然后跳上岸，站到了我的背后。 我奇道：“咦，这次不让我一个人来了吗？” 良辰说：“这次跟之前的不一样，这么强大的妖气，你恐怕应付不来。” 确实如此，我联想到近日来的狼群攻击，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惊讶道：“该不会是嘻狼吧！” “什么嘻狼？”良辰问。 “我那本书里有记载，古时战乱频发，有很多为生活所迫，将骨肉弃于荒野。这些孩子死后，魂灵聚集在一起，对人类充满憎恨，于是化为婴儿模样，后来被母狼收养，便拜它们为母亲。因为是被人们抛弃的，所以对我们充满了怨恨。它的指甲上面布满剧毒，如果被它划伤皮肤，神仙都救不回来。相反，嘻狼的皮肤非常坚硬，因为族群里每次狼死掉，它都会将狼皮剥掉披在自己身上，所以想要杀它，也是难于登天。” “可有什么破解的术方？” “有，嘻狼从未享受过丝毫的人类爱意，如果在暴躁时有人肯给它一个安抚的吻，对方就会安静下来，怨气也会慢慢化解。” “亲一下这么简单？”良辰想也不想便道：“你来还是我来？” 第129章 良辰的吻 亲人这种事，我真的不擅长啊！见我面露迟疑，良辰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不过很快，她便折了回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彪悍魁梧的妖怪。 对方足足有四五米高，周围的树木景致在它的对比下都变得秀气渺小起来。 这是个人身狼头面部长满黑毛的家伙，两条结实的拳头垂下来就像两个铁锤，它长长的指甲在黑暗中闪着危险的光。 我昂着头，同良辰喃喃道：“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想要吻到它似乎比武力制服更加困难。我觉得咱们得考虑一下用别的解决方式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件事好像比我之前想的刺激多了。”良辰蹲下身体，然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冲了上去。 我张大嘴巴，不是吧，对着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妖怪，她竟然还起了征服欲？！ 紧接着我发现不只是她，包括旁边的初七都在蠢蠢欲动的在地上磨爪子。 虽然这两个家伙反应都同样奇怪，但是我更能理解初七多一点……毕竟良辰要做的是去亲一个妖怪而不是去跟它打架。 那边嘻狼还没反应过来，良辰已经跳上了它的肩头，踮起脚尖一个吻下去，对方便竖在那里石化了。 良辰马上下来，退到安全距离。 过了好一会儿，嘻狼才僵硬的伸出手，捂住了良辰亲过的地方，又羞又惊，“你……为什么要亲我？” 良辰镇定自若道：“听说你从小被遗弃，不相信有人爱你，所以一直活在憎恨之中。如果能让你从中解脱，我不介意给你一点关爱。”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嘻狼低头，两手慢慢移到胸前，同时伸出食指碰到一起，“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虽然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也不太符合我的审美观。但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怎么好拒绝呢？再让我想想吧……好，我答应和你交往了！” “欸？”良辰愣了片刻，神情很快恢复正常，头顶腾的冒出一朵盛开的桃花。 这桃花的杀伤力，竟然连妖怪都不能幸免吗？我有点傻眼。 良辰后退一步，冲我使了个眼色，“该你出场了。” “我?”我指着鼻子，“要怎么做？” 良辰道：“随便你怎么做，当初说好的，以后遇到类似的这种事都交你处理。” 好像确实是这么说过，但是……眼前的这可是一只巨型大妖怪啊！ 仇敌转眼变情侣，而且还是良辰撩拨在先，我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呢？ 而且看它眼下的状态，怨气并没有完全解除，万一处理不好激怒了对方，局面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嘻狼蹲在地上，视线直直的盯着良辰。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同它打了个招呼。 “你好……” 它警惕的看着我，一动也不动。 “你认识我么？”我问。 “你身上有白泽图。”它说。 “那是师父给我的，不能给你。” “哦。” 是错觉吗？这个大块头居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还是说因为良辰的缘故？ 这更加让我不好开口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是我朋友。” “啊！”对方很震惊的样子，“她是女孩子？” 我不解点头，“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它低下头，“我不能喜欢女孩子，因为我自己也是女孩……” “你也是女孩？” “看起来不像是不是？我长这个样子，人不人狼不狼的，自己也很烦恼呢。本以为抢到白泽图，就能从上面找到变美的方法，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困难。”它烦恼的抓抓头。 我毫不犹豫的说：“不难，我可以帮你看。” “啊，真的吗？” “稍等，”我将那本书拿出来，飞快地翻阅，集中在页面最下方找到了几行小字，怨气化解之后，嘻狼可以选择做人还是做狼。为人乃是人中龙凤，为狼则是一呼百应的狼中翘楚。机会只有一次，决定后将永不可更改。 我的内容告诉它，嘻狼毫不迟疑道：“我已经习惯目前的生活，跟同伴们在一起很开心，所以我选择做狼！” 话音落下去的瞬间，嘻狼身体突然化作一缕青烟，烟气在上空盘旋几圈，一头与众不同的狼从上面跳了下来。 它通体雪白，身姿矫健，虽然依旧比普通的狼大上一圈，但细长的四肢却透着雌性的秀美与优雅。 我由衷夸奖道：“你应该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狼了！” 嘻狼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谢谢你！” 我真的很想摸摸她光滑的皮毛，但是又震慑于对方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所以这个念头很快作罢。 嘻狼走到良辰跟前去，语气真诚道：“对不起，今天的表妹说我不能接受，希望你能再次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良辰摆摆手，“没关系，我能理解。” 嘻狼离开后，我和良辰躺在草地上欣赏夜空。 她有些遗憾地说，“从今天起，这里不会再有狼群出现了，所以，我们得想想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说：“去哪里都可以，我听你的。” 沉吟片刻后，良辰说：“我擅长封印术，虽然实力在大多数幽人和妖怪之上，却终归缺少一些助力，如果敌方数量较多或者能力很强，局面可能会变得很糟糕。而你身上带着白泽图，有初七保护，九个祖传玩偶伴身，自保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与人发生正面冲撞的话，因为体力受限，你也很难讨到便宜。”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有什么办法改善吗？” “有，说到底，我们两个人的组合阵容还是弱了些，如果能找到一个真正能打的同伴，咱们三个人配合起来，肯定比眼下这情况强出许多。” 可是到哪里去找一个能打的人，这也是道难题。 一颗流星滑落，在天际拖出长长的尾巴。 我闭上眼，悄悄许下愿望，希望上天能赐给我们一个可靠又有能力的同伴。 出身，长相，性格……这些统统不重要，只要他擅长打架就好！ 等等…打架? 我突然跳了起来，激动的同良辰道：“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那个人了！” 第130章 寻找高手 旭城监狱，据说这里关压着全国最可怕的罪犯，对他们而言，这里是比死亡更恐怖的惩罚。 因为监狱里充斥着强、奸、折磨、疾病、同类相食和大屠杀，能活下来并且坚持到出狱的人少之又少，无论是从体力还是从智商而言，都是同类人中的佼佼者。 良辰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直直的望着监狱，“小鱼儿，在今天之前，我还以为是个有原则的人，现在看来，你就是一个没有下限的人。” 我擦擦头上的汗，心虚道：“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哪怕是在监狱里，也不全是罪大恶极的人吧？我今天已经看过新闻了，今天要出狱的是一个黑道大哥，少年时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因为被诬陷贩毒而入狱，如今众叛亲离，已经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九点半，监狱的铁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外套、胳膊上带着明显伤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目光锐利又凶狠，看起来就是会吓哭的小孩的类型。 就在我们准备上去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女人竟然抢到了前面。 两个人站在那里，相对无言，最终紧紧的抱在一起。 男人抚摸着她的头，“对不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发誓从今天起再不做违法的事，咱们回老家定居，以后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不好？” 良辰瞥我一眼，“走吧。” 我默默跟着她走，片刻后脑中又闪过一道灵光，“我还想起一个地方！” 地下拳击赛场，疯狂喧嚣的叫声几乎将耳膜穿透。 据说今晚的这场比赛很观众受欢迎，我们在黄牛那里磨了半天才拿到两张门票。 两个穿着短裤的武林高手正如火如荼的打着，空气飞扬着浓重的雄性荷尔蒙味道。比赛结束之后，选手一脸愧疚的宣布了个消息，自己马上要结婚了，所以将退出拳击界，感谢大家多年的支持与理解。 一个粉丝激动的昏了过去，还有一个男人崩溃大哭，“我已经追随你了整整五年，大小比赛一场不漏的观看，可你连个握手的机会都不给我们！那个女人除了胸大之外，有什么好？你是我们大家心中的太阳，怎么能被一个女人夺走！” 不知道是谁率先朝他丢了个矿泉水瓶子，紧接着鞋子、口哨、帽子、香蕉皮便开始满场乱飞。 男人倔强的站在那里，一语不发的承受着。 从赛场出来，我依旧不肯放弃，吸取前两次的经验后，我决定把寻找同伴的目标寄托在年轻人聚集的地方——溜冰场。 这里的人都很奇怪，男男女女头发都染的五颜六色，衣着打扮也很另类：有穿鼻环的、有戴一排耳钉的、有穿吊裆裤露出半个屁股的…… 我很惊讶的发现，良辰竟与这里的气氛格外融洽。 “你的发色真不错，在哪儿染的？花了多少钱？”一个顶着鸡冠头的男人上来问话，顺便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虽然很无聊，但这也是我想了很久的疑问。良辰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前卫的人，而且总是用帽子遮盖头发，看起来并不想让人看到那头醒目的银发。 但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染呢？ 良辰甩开对方的手，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天生的。” “哈，”那人嘲讽道：“不说就不算了，明明跟我们相同的肤色却能长出一头银发，你以为自己是妖怪吗？哈哈！” “自己没见识还笑别人另类，傻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戴着鼻环的家伙出言不逊道。 很快，两人便由唇枪舌战升级为大打出手，后来周围的人也争相加入战局，单打变成了群殴，局面变得越来越混乱…… 警察来了，将参与打架的人全部带走。 拥挤的场地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不好意思啊，”出了溜冰场后，我不好意的搔着头跟良辰道歉。 将一个平常就容易招桃花的人带到那种场合，我实在太鲁莽了。 良辰却无所谓道：“我本来就没对你没有报任何希望，就是想借机长些见识罢了，结果还真是眼界大开。” 我沉默，良久无言。 “走一走，看看啊，牛强大力丸，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无论伤风感冒还是十级肺痨，保证药到病除。牛强大力丸，小孩吃了能长高，女人吃了能变强，男人吃了变野兽，老人吃了能打狼！没有我们大力丸不能服用的人群，没有我们大力丸解决不了的对手！” 我跟良辰同时停下脚，对视一眼后又默默往前走。 走了七八步后，我们再次不约而同的站定。 “感觉好像是骗子。”良辰说。 “我也觉得是骗子。”我说。 “但是好想试下，那东西是不是真的……” “我也想试！” 尤其是那句小孩吃了能长高，实在太吸引我了！ 良辰摸摸口袋，掏出几枚硬币，“我钱不够。” 我咧嘴一笑，“没事，我有！” 几分钟后，我们便在拥挤的人群里抢到了最后一瓶大力丸。 我小心翼翼的拿着瓶子，生怕一小心它就掉在地上。 然而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胡口口有个鼻青脸肿的女人，此刻正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虽然说是女人，但嗓音却非常粗，脸上还长满了胡子。 我把人扶了起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告诉我们，自己一直体弱多病，两年前听说有卖大力丸的，便花钱买来吃，谁知吃下去皮肤变得粗糙不说，居然还长出了胡子。 这些天一直饱受困扰，平日都不敢出，这天看到有人在卖大力丸，周围又是一群托儿，便想上前揭发他们，却被人威胁尾随，还白白挨了一通打。 良辰将瓶子从我手中拿走，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掉头就走。 不出十分钟她便折了回来，把讨回来的钱递给我。 我小声问：“他们怎么样了？” 良辰道：“我把他们摊子掀了，柜子里的药撒了一地，估计没人会上当了。” 我汗颜，良辰的做事风格，一直都是这么简单有效。 安抚了那女人后，请人把她送回家，我们在路边买衣服。 付完钱后转身，旁边一位老人突然倒地，反手抓住良辰的脚脖子，“年轻人，你推我做什么！唉哟，我的腰……我的腿……我的头……” 我连忙去扶，对方却拒绝起身，也不愿意去医院检查，口口声声怕我们在路上跑了赖账。 结果两个字：要钱。 良辰看着老人，皱眉不语，我把买大力丸的钱拿出来给她。 老人拿了钱，爬起来就走，身形利落的像道风。 见良辰依旧不语，我便问：“怎么了？” 良辰说：“刚才那个老太太，我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小鱼儿，你的背包呢？” “在这儿呢，”我连忙伸手摸，却只摸到一根空空的肩带。 第131章 七宝玉树 发现背包丢了之后，我整个人都慌了神。 要知道里面可不仅仅是钱，还有很多重要的符咒，以及冯瞎子给我的那本《清平异妖志》，万一落到他人手里，那就糟糕了！ 良辰脸色变得很难看，“走，是卖大力丸的那些人，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原处。” 当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就像是集体从空中蒸发了一样。 因为是是大街上，行走的路人多而且气味也杂，就连初七也不能分辨出他们的具体去向。 我们在附近徘徊了一天，又饥又饿。 良辰身上几乎是没有钱的，初七自然更不会有。 夜晚华灯初上，路上飘满了食物的香气，我们几个却空着肚子大街上流浪。 十字路口，一位卖艺的老爷爷，正端坐在地上用二胡拉着二泉映月，曲调忧伤悲凉，愈发让我们心情低落。 反正没有别的地方去，不如在这里听下曲子，转移下注意力。 慢慢的，似乎当真不那么饿了。 夜深了，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老爷爷收起家伙，从面前的盆子里挑出几张面额较大的零钱放到我们跟前。 良辰冷着脸道：“拿走，我们又不是乞丐！” 老爷爷脾气很好的说：“没人把你们当乞丐，在这里坐了半天，饿了吧？去买点吃的吧，看你们年纪，跟我孙女差不多大小，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难处呢。” 眼看良辰又要拒绝，我连忙把钱拿起来，“谢谢爷爷，我们找到钱，一定会还给您的！” 老爷爷笑眯眯道：“好啊，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 拿着钱，我们在附近的一家面包店买了些吃的，又要了两瓶水，在广场找了个僻静的从角落坐下来。 吃到一半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条流狼狗，身上的毛又杂又乱，蹲在我们跟前不肯走。 估计是肚子饿了，闻着面包的香气过来的，可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分给它。 我拽着自己的那份面包犹豫了很久，方才递上去，但对方好像丝毫不感兴趣，兀自盯着我的手看。 良辰问：“小鱼儿，你腕上那个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我抬起来看了下，原来是冥棺兽送给我的那个水晶骨头吊坠。据说是一根喜骨，能给我带来幸运和财富。 见我关注那根骨头，大狗竟然汪汪的叫了起来。 我笑着同它道：“这虽然看起来是块骨头，却并不是真正的骨头，而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配饰。” 那条狗像是完全听不懂，初七生来怕狗，跳到我肩膀上不敢下来，全身的毛都炸着，呜喵喵叫个不停。 于是我把吊坠拿下来放到它跟前晃了晃，希望对方能够死心，谁知大狗张开嘴巴，一口将骨头叼走，我还没反应过来，它便像阵风似的消失在远方了。 “需要我把它追回来吗？”良辰问。 我摇摇头，失落道：“算了。” 夜已经深了，我们也都累了，于是背靠着背休息，随着喷泉那里传递过来的悠扬乐声，困意渐渐爬了上来。 半个小时后，让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条叼走水晶骨头的大狗竟然折了回来，嘴里还衔着我丢失的背包！ 我接过包，看了下，发现里面东西一样不少，除此外，现金钞票似乎还鼓了不少。 在这件事之前，我从来不知道钱竟然这么重要，我抱着包欣喜若狂，冲那条狗连声道谢。 “汪汪，”大狗低下头，将水晶骨头吐出来放在台阶上，然后又摇着尾巴离去。 真是神奇的夜晚，一段神奇的经历！ 我把吊坠捡起来，看了又看，平常都将它当作普通的吊坠，没想到关键时刻真的能派上用场。 只是不知道这根喜骨，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秘密呢？ 次日傍晚，我们等到了卖艺的老爷爷，把钱还给了他，又听了半天的春江花月夜。 旁边的巨型屏幕上，播放着本市又破获一起诈骗犯的新闻，卖大力丸的那些人个个低着头，而之前那个长胡子的女人，则慷慨激昂的对着镜头控诉着这帮人的罪恶。 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老话果然还是应验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良辰已经暂时放弃了寻找同伴的念头，对着手里的地图看老半天，决定下一步去苍秀山。 我好奇地问：“苍秀山？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良辰伸出手，手掌朝下，往上一翻，掌心便凭空多出一件五颜六色的袖珍树。 那东西看起来非常漂亮，只是有些枝叶调零，看似被损坏了不少地方。 良辰解释道：“这是我的法宝，它名字叫七宝玉树，用金、银、琉璃、玻、砗磲、赤珠、玛瑙七种珍宝炼制而成，几年前，在安家被灭门的时候，它被一个神秘给破坏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叫白涯子的人，希望他能帮我修复好法宝。” “白涯子？” “嗯，他家族世代收藏奇珍异宝，而且非常擅长铸造神器，爸爸临死前，告诉我此人家住苍秀山。所以我每年都会来这里找他，但是每次都看不到人影。希望这次你的喜骨能帮我们一把，让白涯子尽快献身。” 良辰已经第七次入苍秀山了，所以她对这里非常熟悉。 进山不久，便带着我们，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找到一座破破烂烂的草屋。 那真是我见过最破的房子了，比冯瞎子的家还要破落得多。 刚一伸手，门便哗啦倒地，走进后呼吸稍重一点，桌椅都嗄吱嗄吱摇摇欲坠。 我实在想不出，一个世代收藏珍宝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他那里值钱的东西，又藏在哪里呢？ 屋子里到处都布满灰尘，一看就知道最近几个月肯定不曾有人进来过。 我跟初七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也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白涯子去向的线索。 见良辰一脸失望，我便安慰她，“没关系，咱们可以试着拜访一下其它的铸造大师。” 良辰摇头，“这七宝玉树，是白家先辈所铸，除了他，别人都无法完成修复。” 第132章 蜗牛厨房 我说：“那我们便住几天，说不定那人很快就回来了呢。” 在屋子里收拾一番，我们便在这破房子里住了下来。 此时七月，苍秀山正好进入梅雨时节，从我们住下来那一日算起，雨便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山路变得又湿又滑，非常难走，还好在封闭的瓦罐里面，找到一些米面和油，这才使我们将就度日。 这日清晨，我还沉浸在睡梦当中，突然听到哗啦啦的声响，下一瞬间便被初七叼了起来冲出屋去，良辰也拎着行李紧随其后。 在我们身后，两块巨型石头从山顶上滚落而下，草屋未做丝毫抵抗就被直接碾成平地。 见石头依旧滚个不停，眼看就要追上我们的脚步，良辰顺手抽出我的百兽伞，横挡在后面的两棵树干之上。 百兽伞被撞的微微变型，石头却总算停了下来。 我长长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看着支离破碎的草房，俱是又喜又怕。 然而不待我们回过神，便听有人在远处怒吼道：“混蛋！王八蛋！你们怎么能把我的百年老屋折腾成这个鬼样子！” 那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爷爷，虽然胡子长了一大把，但是面露红光，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像一个十足的孩童。 在他屁股下面，坐着一个巨大的蜗牛，足足有一米来高，墨绿色的蜗牛壳下，居然还装着四个车轮子，它看起来就像是一辆充满童趣的玩具车！ 但是从壳里慢慢伸出来的蜗牛脑袋很快告诉我们，这不是车，这就是一只活生生的蜗牛！ 这老爷爷自称是屋子的主人，想必他就是白涯子了吧？ 我赶快解释道：“不是我们干的，这些天山里下连阴雨，想必是泥土松动了，所以石头才从上面滚落下来……” “不要狡辩了！”对方不耐烦的挥挥手，信誓旦旦道：“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明明就是被你们弄坏的！我这栋房子，选的是最佳的风水宝地而建，在这里坐落了将近一百年，别说是这么大一块石头，就连一个小石子都没掉下来过！如果不是人类破坏，根本不可能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良辰难得恭敬一回，“您就是白涯子先生了吧，我们此番前来，是想请您……” 白涯子道：“不把房子给我修好，一切事务免谈！还好我把值钱的家当都带身上了，不然全都被你们两个黄毛丫头给混了！” 见我们站着不动，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米棒子，愤怒的挥舞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给我砍树！” 于是我跟良辰便化身成为了苍秀山的伐木工，不仅如此，连初七都被呼来喝去的搬运树木。 “喵喵，老家伙的房子破成那样子，就算不被石头砸到，也肯定撑不到秋天！”初七委屈的说。 我擦擦汗，“没办法，谁让咱们有求人家呢。” 初七道：“这人的人品显然有问题，我甚至些怀疑，就算我们帮他盖好了房子，老家伙也不见得同意帮助我们。” 良辰从齿缝里冷冷挤出七个字，“敢耍赖，就杀了他！”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告诉你们，谁都不要打算偷懒，未来三天内看不出足够多的木材，别想我放过你们！” 白涯子躺在蜗牛车上，惬意的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周扒皮！ 要知道，良辰、我、初七三个可都是童工！ 白涯子树木挑剔的可怕，太小的木材不要，太老的木材也不要，质量差的不要，有虫洞的也不要。 而且还有一个最要命的规则，必须挑选树龄九十九年的树木。 因为九是他的幸运数字，也是他马上到来的年纪，他想把这座新房子当做礼物送给自己。 我们任劳任怨的干了一个多星期，总算是勉强集齐了木材。 晚上，初七抓了一只野猪回来，我们将清洗干净整只猪都架在火上烤。 蜂蜜是直接从蜂巢里面取出来的，涂在上面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琥珀色。 松木特有的清香与蓝色火焰，把猪肉诱人的油脂很快逼了出来。 热油噗嗤噗嗤的滴到柴火里，整座苍秀山的食肉动物都被吸引过来一大半。 悄无声息间，白涯子和他的蜗牛车越来越近。 神奇的蜗牛壳好像有着无限大的容量，里面贮藏着各式各样的新鲜水果和食物，这些天白涯子都拿出来自己享用，从不肯与我们分享。 所以此刻，大家都都不是很欢迎他。 我感慨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蜗牛，更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把它改造成车来乘。” 良辰说：“我从来没想过铸神之父竟然是这等讨人嫌的模样。” 我们话音刚落，白涯子脑袋便探了过来，“哇，闻起来好香，如果加些佐料的话，应该是顶级美味！” 见我们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他便清清嗓子道：“如果答应把食物分给我一点的话，我可以准许你们使用我的调料。” 依然没有人搭理他，白涯子老脸有些挂不住了，从蜗牛上背上跳了下来，“喂喂，你们几个孩子到底有没有一点礼貌？我这么大年纪了，你们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吃吗？万一把我饿坏了，恐怕也没办法帮你们做任何事了！” 我往旁边挪了下，让出来一个座位给他。 对方心满意足的坐下，然后伸出手问那蜗牛要调料。 蜗牛脑袋便缩了回去，很快脑袋上顶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瓶子再次出来，什么孜然、胡椒、五香粉一应俱全。 “这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厨房！”我小声同良辰说。 白涯子得意道：“没见过世面吧？只是一些调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蜗牛车里面的东西，便可以让我买下几个像样的小国家！” 这牛皮吹得未免过了，我也就笑笑不说话。 良辰把调料拿过去均匀地涂抹好，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切成块给我们分着吃。 也许是因为源自苍秀山上的特殊野味，也许是最近大家都没有吃过太好的东西，所以最后虽然肚子都饱了，但却个个显得意犹未尽。 第133章 招惹熊怪 白涯子拿出图纸，命令我们必须做出一模一样的房子。 我好奇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画满横竖线条，有地方还标注着尺寸，登时一头雾水。 好像有良辰在，虽然声明说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事，但是野外生存经验丰富，所以便带我们风风火火的行动起来。 眼下这里除了木材外，什么材料都没有，没有像样的工具，没有足够多的人手……这不禁让我内心充满了好奇和疑问，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凭借现有的条件，做出一套像样的房子呢？ 良辰先指示初七在地上挖出圆坑，然后动手把土堆放在旁，加水和成糊状。 然后用我在溪边捡来的石块垒成一个带着缺口的圆灶。 然后把胶泥土和红土均匀的混在一起，把一根扁竹折成方形，就找一跟根圆木过来，扒光树皮，露出光滑的肌理。 我们初七默默看着守在旁边看着，感到新奇又有趣。 良辰找了一块平滑的石头放在脚边，然后把竹框放上去，把和好的泥填充在中间，用手心抹平。 然后将其拿起来搭在圆木上，用力拍一拍，方形泥块便有了弧度。 接着良辰把它们倒出来放在旁边晾干，然后小心摆放到土灶里烧。 这样，屋顶上的瓦片就被做了出来。 它们看起来漂亮又整齐，而且非常坚固结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它们竟然出自少女之手。 良辰就像一个出色的建筑天才，虽然在这方面的任何经验，却把每件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考虑到防潮和安全问题，她甚至还改良了一下地基，把房子从平地改成了人造台阶上，屋檐下用六根结实的木材撑了起来，并且还对墙壁做了加固和隔层。 房子很快便有了雏形，从窗户里望出去，满山美景都尽览无遗。 房子都是原木做的，纹理清晰，而且散发着特别的香气。 在遇到良辰之前，我从未敢幻想自己有天竟然与人联手，打造出如此漂亮实用的的房子。 房子建好后，我跟初七内心都充满了巨大的成就感。 良辰神情依旧淡淡的，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中午我们坐在走廊下，沐浴着凉风，吃着初七采来的果子，再喝几口清甜的泉水，大家伙都感到无比惬意。 填饱肚子后，我把百兽伞拿出来查看。 那天山石头滑落的时候，情急之下良辰拿它出来阻挡。 虽然伞骨结实没有被破坏，但是也被挤压的微微变形了，这让我感到很心疼。 “喂，小丫头！你手里面拿的那把伞，可是出自柴桑宁伞匠之手？”对面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发话，是白涯子。 我点头，“是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道：“曾经为皇帝做御伞的家族，先辈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没想到居然没落到这种地步，竟给小孩子做玩具伞，真是时也，命也！” 就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才要开口替伞匠大伯辩解，却听良辰阴仄仄的盯着白涯子道：“我以为你能活这么大年纪，主要原因是因为话不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白涯子被自己口水噎了下，“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这把花伞模样不错，质量也凑合，但终归是俗物，比一般雨伞精巧了些而已，并经不起折腾。你竟然拿它来顶大石头，这岂不是太可笑了么！怎么样，变形了吧，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们还不赶快把它扔了，省得拿出去丢人现眼！” “你可以帮她修复成原样么？” “当然，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良辰说：“你当初答应了我们，只要把房子盖好，就会帮我们修复一件东西，那就把这把伞修好吧！” 白涯子却翻脸不认，“我只说要你们赔房子，可没说要帮你们修东西！” 说罢拍拍手，从蜗牛车里掏出一把大锁，咔嚓一声把门锁上。 “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准进我屋子里！”白涯子趾高气扬的跳上蜗牛车，作势要走。 看他那副模样，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厚颜无耻、过河拆桥…… 良辰更是气到直接拔出匕首，“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看我不杀了他！” 我连忙上前抱住她，提醒道：“冷静下，我们一定会想到别的办法让他兑现承诺。万一你真把他杀死了，谁来修复你的七宝玉树和我的百兽伞？” 良辰怕伤到我，也不敢用力挣脱，只好眼睁睁看着白涯子的蜗牛车嗖嗖离去。 之后我们坐在木桩上休息，见良辰面色铁青，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她，只好绞尽脑汁想主意。 然而我们这边主意还没有想出来，白涯子却赶着蜗牛车风风火火返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只巨大的黑熊怪！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只熊怪怒吼朝他追过来。 看到我们，白涯子好像见到了救星，“快！快！把后面那只妖怪杀了！” 良辰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面如沉水。 见我们几个人人自危而不是伸援手，白涯子愤怒了，“你们几个熊孩子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性，我老人家今天命丧黄泉，谁还帮你们修复宝器?！” 在姥姥的故事里，世界上最可怕凶狠的东西就是熊瞎子，据说舔一下，我们就会少块皮，闻一闻，就能夺走我们的呼吸…… 叫我们依然无动于衷，白涯子便急的赶着蜗牛车原地飞速打转，“救我！无论你们事后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行了吧！” “小鱼儿，笔！”良辰伸出手。 我连忙从背包里掏出空白符纸和笔过去，良辰在纸上刷刷写下几行字，然后隔空抛给白涯子，“先在上面按下血手印再说。” 白涯子命悬一线，也顾不得细看上面内容与条款，直接把手指咬破，盖了一个手印到上面。 良辰收起字据，直接对着黑熊怪伸出右手，手心朝下一翻，五指微动，几道金光便从指尖溢出，像链条一样将那只熊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就在良辰就准备拔出匕首的时候，我看见那只熊怪丝毫不顾身上被勒出来的伤口，而是用双掌紧紧护住肚子，连忙跳出来叫住她，“等等！” 第134章 混账东西 良辰走近检查了下，那只熊怪腹部果然微微鼓起。 在这种特殊情况下，除非是人类主动招惹对方，否则动物出于天性，都不会轻易选择攻击人类。 我质问白涯子道：“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 他立刻大叫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会对一只熊做什么，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怀疑我的人品吗？” 良辰拿出锋利的匕首，飞速在掌中转了一圈，沉声威胁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我把你丢过去喂熊！” 白涯子吱吱唔了半天，方才从怀里掏出一颗珠子出来，“我就在它熊窝附近捡了点东西而已，估计它是把这个当成自己的了吧！” 那是一颗其貌不扬发着幽绿色暗光的珠子，良辰拿在手里看了看，不解的递给我，“小鱼儿，你认识是什么东西么？” 见我们传递那颗珠子，熊怪又嗷嗷的叫了起来，我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慢吞吞道：“我听说，在不周山，有一种长相酷似黑熊的妖怪，名字叫做皮熊。不沾荤腥，平时以花草为生，因为只有雌性，所以无法像正常动物一样受孕。在不周山腰间，有一种植物名为淮珠草，将其从头到尾吞下腹，即可自行孕育胚胎。所以有些皮熊修炼多年，想要繁衍后代，便会千方百计寻找淮珠草。” “你说它是吞了淮珠草的皮熊？” “极有可能，皮熊受孕后，会从体人排出一颗熊怀珠，这珠子便好像是人类的胎盘，随着皮熊腹内的孩子一起成长。如果有贪婪之人将熊怀珠取走，胚胎则会停止发育。” 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白涯子。 他也是一脸震惊，“你小小年纪，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事！不仅知道皮熊，还知道熊怀珠……” 我打断他的话，“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应该解释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白涯子摸摸鼻子，悻悻道：“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路过不周山，无意中捡到了这颗珠子，见是好东西，便把它带在了身上。起先并不知道它与皮熊的关系，后来知道，却没机会再回不周山，此事便耽误了下来……谁知道它竟然还没放弃，一直从那里追到苍秀山来了。” 他这番说词，谁信谁是傻瓜！ 我说：“你现在既然遇到人家了，是不是应该把珠子还给它？再去向它道个歉？” 白涯子点头，“好好，麻烦你帮我还……我怕它挠我。” 见皮熊还在地上苦苦挣扎，良辰便将手指上抬，封印解除。 皮熊想是心里怕了，所以不敢贸然上前，却也不甘就此离去，就在那里，凄哀哀的望着我们。 我走过去，把珠子和白涯子的歉意一并转给它，皮熊便开开心心的走了。 危机解除，白涯子自车上跳了下来。 他拿出钥匙，把锁打开就要进去，却听良辰及时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白涯子故作迷惘，头也不回道：“什么约定？我怎么不清楚？” 良辰竖起两指，不知道在嘴边念了句什么咒语，白涯子的一只脚突然定在原地，任他如何用力都拔不起来。 白涯子立刻抱腿大叫，“抽、抽筋了，快来帮帮我！” 初七幸灾乐祸道：“喵喵，你再言而无信的话，抽筋都是小事哟，喵喵！” 他这才发现是良辰的恶作剧，迟疑了片刻后，求饶道：“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有话好好说嘛，人上了年纪就很容易忘事，你们应该体谅、提醒一下老人家，干嘛那么冲动……唉哟，快、放开我，有话到屋里说！” 房子如今是建好了，屋子里却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白涯子这边还没有巡视完毕，门口处就传来了嗄吱嗄吱的声响，竟然是那只蜗牛车，正挺着脖子试图挤进来。它智商看起来好像有点低，只顾用蛮力，完全不考虑自己庞大的身躯能不能塞得下。 白涯子连忙阻止它，蜗牛便卡在那里，将头缩回壳里去，接着把东西一样样的传送出来。 什么桌椅、茶具、杯子碗碟竟然一应俱全，很快，木屋里便被摆的满满的。 白涯子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大家喝了之后，他才同良辰道：“把你要修复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下。” 良辰便把碎掉的七宝玉树拿出来给他看，白涯子见了东西便破口大骂，“这是哪个混蛋、王八蛋把东西毁成这个样子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七宝玉树有多宝贵！” “浴风神秀。”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封条一样堵住了白涯子的嘴巴，他立刻像没事人一样，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碎片之上。 过了片刻，白涯子便将七宝玉树做了简单的拼凑，就在他准备从拿东西去粘着的时候，那些碎片又哗啦啦跌回了原形。 白涯子道：“损伤太严重了，而且还丢失了不少碎片，想要修回原样，那是不太可能了，除非重铸。” 我随口道：“那就劳您重铸吧。” “说的容易！重铸得有东西吧，而且还需要花很大的精力和时间，你们身上有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 “那要怎么修！”见良辰又开始摸匕首，白涯子连忙改了口，“等等，我找找看。” 他走到门口，从蜗牛壳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放在桌子上道：“这是我这些年收集的一些材料，你们看看有没有看上眼的。” 见良辰不动，我便自己上前把匣子打开，屋子里立刻充满五颜六色的光芒。 虽然不懂都是些什么材料，但是看这情形就知道，随便一件肯定都非常珍贵！ 白涯子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解释道：“这个避雷石，把它打碎融到材料里去，就可以让宝树免受雷电损坏。这个呢，叫做夜光叶，把它镶嵌到物品上面，那东西就会在黑夜里闪闪发光，是不是很神奇呢？” 听上去是很神奇，但是却感觉都是些花里胡哨的修饰品，没什么实质用途。 我看见一块雕刻成奇怪形状的玉，便伸手指了指，“这个是什么？” 白涯子道：“梦貘，把它放在枕下睡觉，便不会再做任何噩梦。” 我皱了皱眉，看向良辰。 良辰目光清冷的把匣子合上，“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我只想要七宝玉树恢复原貌。” 第135章 娇爷专车 白涯子沉默了片刻后，叹气，“并非我不愿意出力，而是这玉树里面的七宝，如今缺少部分砗磲，这东西非常罕见，无比珍贵。需要在海底孕育生长千年，然后再由高僧加持方成佛家七宝，如果你们手头有这东西的话，修复起来倒也不难。” “你这里没有砗磲？” “没有！” 白涯子回答的飞快，因为之前屡次三番的欺瞒，所以我们也并不十分相信他的话。 我同良辰交流了下眼神，把盖有血指印的符纸从她那里拿了过来，然后掏出烛女，将火吹上，同白涯子道：“这张纸，叫做测谎符，等下我把它点了，你如果说的是实话，那自然不会有问题。但是，如果你要是说了谎，便会它一起燃烧至粉身碎骨。” 白涯子吹着胡子道：“测谎符？我活了九十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我笑笑，“你不相信的话，咱们来试试好了，白涯子爷爷，我再问您最后一次：你手里有没有砗磲？” 他面露迟疑，“我……” 我提醒他：“想好再回答哦，不然真的会死人哦。” 白涯子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然后又道：“咳，爷爷就给你们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符咒真假，一点都不重要。小孩子都那么严肃做什么，来来，快把东西收起来吧，爷爷让你们见识下我收藏的砗磲。” 这老家伙，嘴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不禁让我想到曾被患怪伏体的乐桃。 他走出去，把手伸到蜗牛壳里，摸索了半天，小心翼翼拿出一个黑盒子，里面盖着柔软的丝绸。 白涯子小心翼翼掀开丝绸，露出三颗莹白如玉的珠子。 良辰伸手去拿，却忙被白涯子阻止，“千万不能用手碰，这东西一经人手玷污，即便用在法器上，威力也大不如前。” 见他说的郑重，我们便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看到东西都在，白涯子似乎松了口气，将丝绸盖好，吩咐道：“你们几个，去帮把东西给我搬进来。” 良辰道：“什么东西？” 白涯子说：“到娇爷那里，它会把东西准备好的。” 良辰疑惑，“娇爷？” 我说：“可能指的是门口那只大蜗牛……” 结果还真是，白涯子后来告诉我们，这蜗牛是他小时候捡到的，因为壳被撵碎了，所以便他自己动手给它打造了一只金属壳，因为配上机关轮子，所以在平路上跑起来像飞似的，而且能翻山越岭，也能涉水渡河，乘它出行非常便利。 我们来到娇爷旁边，它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先送出来的是个小小的紫色炉顶，然后又有一袋子水晶状的燃料，还有大大小小的工具几十个。 把东西都拿过去后，我发现白涯子的眼神好像突然变了，跟之前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本想在旁边围观，却都被他不客气的撵了出去。 出去后，初七好奇趴在窗户上偷看，不久却郁闷的折了回来，说是不知道白涯子使了什么手段，屋子里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揪了些嫩草，拿过去喂那只蜗牛，它看起来很乖，虽然不能讲话，但是理解力却很强，能毫无障碍的跟我们交流。 起先我还觉得它名字可笑，可是想想它既然跟白涯子差不多年纪，想必也年纪一大把了，身体软软的整天呆在壳里头，配上娇爷两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经过它同意后，我把手伸进去摸，发现里面空洞洞的，什么都触摸不到。 伸出来后，我便同良辰感慨道：“这壳看起来小，但是空间却非常大，也不知道怎么能放那么多东西！” 良辰道：“并非里面空间大，而是你的手伸进去的时候，变小了，所以便摸不到那些东西。” “我的手变小了？” “你难道没发现，那些东西是在取出的瞬间变大的么？这个蜗牛壳，很可能是用特殊的材质制成。” 我回忆了下，好像是真的。 良辰这人虽然平常寡言少语，但是观察力却非常敏锐，竟连这种细节竟然都看在眼里，这让我感到很佩服。 大概在屋外等了三天，白涯子才从屋子里面走出来。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显然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期间我们甚至还猜测过他会不会是暗地里偷跑，现在想想，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房间门一打开，眩目的七色光便从里面迸射出来。 周围虫鸣蛙叫包括正在抓蝴蝶的初七、正在吃草的娇爷，全部都停下来了。 我跟良辰走进去，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棵全新的七宝玉树，每片树叶、枝干都活力四射，比起原来的造型，似乎还做了些改进。 良辰小心翼翼的转动玉树，眼中流露出惊艳和感动，“谢谢。” 白涯子摆摆手，“这棵玉树，虽然主体还是由七宝打造，但是我还在里面还添加了两样东西，水晶和琥珀，所以看起来比先前透明度更高，造型也更漂亮。至于其它的用途，等你日后拿出来使用的时候，自然会发现。” 良辰把玉树收起来，同白涯子道：“麻烦您把小鱼儿手中那把伞一并修了吧。” “开什么玩笑啊！我都九十多了，熬夜三天已经等于折了一半的寿，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太知足了！” 或许是体谅到了这点，良辰声音不再像先前那般冰冷，“您先好好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再修，不管多久，我们都愿意等。” “这话听的还算顺耳，”白涯子瞟了我们一眼，伸着懒腰道：“我预计要睡到明天下午，你们记得给我准备好食物，那天烤的野猪，味道就不错，可以的话再去抓一只吧……” 白涯子说到做到，果然一觉睡到次日下午。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烤肉和新鲜水果，还煮了一锅香醇浓厚的蘑菇汤。 大家老老少少还有宠物都聚在桌子上，感觉就像是在吃团圆饭，这让我想到姥姥活着的时候，不禁有些伤感。 良辰也好不到哪里去，全家人都被杀死，只剩下她一人独活，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眼中的悲凉却是无法遮藏的。 白涯子郁闷道：“好好的一顿饭，你们却跟来奔丧一样……害的我如今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第136章 临行托付 被他这么一说，屋子里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见我们重振精神，白涯子似乎开心不少，方才开开心心的吃起饭来。 一天、两天过去了，吃饱睡足的白涯子只字不提帮我修伞的事。 虽然之前良辰已经说过多久都愿意等，但是这么耗下去，终归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看他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每天都指使我们端茶倒水洗衣煮饭，好像很享受这种状态。 于是在一个天气凉爽的清晨，我主动在饭桌上询问白涯子，“白爷爷，我的那把伞，到底能不能修？如果不能修的话，麻烦明说一声，我们想告辞了。” 他筷子顿了顿，“那么着急做什么，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不好么？” 我摇摇头，“虽然这种生活是我一直期盼的，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比起之前的经历，最近几天的日子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让我隐隐感到不安。妈妈如今身在险境，我又带着《清平异妖志》，万一那些妖怪闻风而来，恐怕又要牵连无辜的人。 “呜呜呜，”白涯子竟然毫无预兆的放声大哭起来，“以前常听人说，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格外害怕寂寞，如今总算是深有深会了。年轻的时候，我一直沉迷铸造，好不容易遇到个小姑娘主动追求，还被我恶言拒绝了，那时我如果答应她，恐怕重子重孙都一大窝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落得晚年凄凉，无人陪伴，呜呜呜……” 那么大年纪的人，竟然说哭就哭，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 我连忙安慰他，“你怎么会没人陪伴呢？这苍秀山漂亮的景色，变幻的春夏秋冬，外头那么多小动物，还有娇爷，不都陪着你嘛。” 白涯子伤心道：“可是它们都不会给我洗衣做饭，也不会给我端茶捶背……” “唉，”我犹豫片刻，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分.身符给他，“喏，你要是感到无聊的话，就把这个贴在身上，然后就会变化出另一个自己，除了不能碰水之外，随便怎么使唤都可以。” “真的？”白涯子立刻止住哭声，拿过分.身符直接贴在额头上，在他对面，果然出现了第二个白涯子。 他好奇极了，吹胡子瞪眼抬腿，对方都跟着照做。 白涯子靠在椅背上，趾高气昂的使唤对方，“去给我拿点吃的！” 分.身很快去外面找娇爷要了一碟坚果，老老实实摆放在他跟前。 白涯子吃着坚果，又抬起一条腿，“给我揉揉。” 见分.身依言照做，他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自语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啊，我想起来了！” 他跳起来，跑到隔间拿了一条花手绢出来，叠起来蒙在分身的脸上，左右端详了一番后道：“这就好多了，不然总感觉是自己灵魂出窍，享受的不踏实。” 玩了大半天后，白涯子总算热情退去，把符从脸上揭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收好。 “好了，看在你这道符的份上，我就帮你修修伞吧。” 我很高兴，连忙将伞拿过来，白涯子检查了一遍，用手指触摸伞尖后评价道：“这用料倒是扎实，看起来宁家的手艺也没有退步太多，只不过终归是俗物，经不起你们小孩子这么折腾。” 说完他将伞面拆下，直接从腰里摸出一把折叠匕首，对准伞尖砍去，那无坚不催、稳稳撑住几百斤巨石的玄铁，竟然被他这么干脆利落的齐齐削断！ 白涯子脸上却丝毫不显意外，他起身，去床边的柜子那里翻了半天，最终用镊子取了一块八角红石过来，然后又出火镰，对准削断的地方加热，然后将那块石头镶嵌到上面。 之后又拿出斧凿工具，对准伞骨敲敲打打，火星四射，吓得我们都远远躲开，他却毫不介意，整个人都沉浸到了狂热的工作状态之中。 伞架只是微微变形，所以端正起来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不到两个小时，白涯子便大功告成。 完成后将伞面重新固定好，放在手里转了转，皱眉道：“这天蚕丝做的伞面，虽然通透美观，但是也终归不够结实，罢了，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帮你彻底改进了！把角落竖在那里的盒子拿过来。” 我立刻照做，却发现那盒子虽然精致，但是几无重量，想必里面是空的。 白涯子戴上眼镜，将盒子打开，果然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却做出了取东西的动作，甚至还把桌子清理出来，拿出一把造型古怪的剪刀，对着空气剪来剪去。 我跟良辰对视，俱是面面相觑。 “您在做什么呢？桌子上有东西吗？” “当然，”白涯子抬头看我，“横公鱼，你听说过么？” 我点头，随口接道：“横公鱼，长八尺，形如鲤鱼，赤目，昼在湖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煮之即熟，食之可止邪病。” 他目露惊讶，“小丫头，你知道的东西可真不少。桌子上这层你看不到的东西，就是从横公鱼身体表面扒下来的，又名晶水膜，此物无色无重，只有戴上我这特制的眼镜，才能看到它的存在。将它贴在你的花伞表面，至少可以让你在原基础上多用几百年。” 我好奇摸了下，指尖果然仿佛触到了东西，软软滑滑沁凉无比。 伞修好之后，我心的试了几下，然后装到伞套里去。 此行任务已经达成，我们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与白涯子吃了一顿饭，帮他备了些食物，准备动身离开。 送别时，白涯子因为得了分.身符，所以未再表现出伤感，我们一一抱了下娇爷，初七还特意挑了把嫩草送给它。 “丫头，你们带娇爷一起上路吧！”白涯子突然道。 我跟良辰俱是一怔，他是想把蜗牛车送给我们么？这份礼物可太珍贵了！ 我想拒绝，他却摆了摆手，“我年纪已经太大了，不再适合外出远游，你们帮我建的这座房子，我很喜欢，所以想在这里住到老死了。可娇爷喜欢到处跑，关在这里，它会闷坏的……” 说到后来，他再度声音哽咽，“托付给旁人，我实在不放心，你们两个丫头都是心细的人，看得出也是真心喜欢它。从今以后，便替我好好照顾它吧！” 第137章 失而复得 娇爷显然听懂了白涯子的话，伸出头不停的摇动。 白涯子抚摸着娇爷，“去吧，趁你还能走得动，多跟年轻人出去转转，等到以后走不动了，就回来找我。” 过了会儿，他独自进屋子里去，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任凭娇爷怎么撞门都不肯开。 见白涯子这回是铁了心要送走娇爷，我便把初七递给良辰，过去劝娇爷，“走吧，等以后你想白爷爷了，咱们随时都可以再回来。” 娇爷想必也是懂得白涯的用心，沉默着跟我离开，路上不停回头，希望白涯子那扇门能打开，但是它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路上我们轮流逗娇爷玩耍，希望它能转移下离别的伤感。 出苍秀山的小道，夹在两座大山的缝隙里，抬头望上去，只能看到狭窄的一线天。 就在我们走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异响，竟有无数块大石头自山顶齐齐滚下。 娇爷最先反应过来，伸头叼住我甩到后背上，良辰和初七见状也都跳上来。 然后我就看到眼前嗖的闪过一道白光，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我们已经出了大山夹缝。 再回头看时，身后的路已经被石头堵死了，无数只猴子争相从木林里冒出来，呲牙咧嘴模样凶狠的望着我们，手里头均拿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朝我们猛掷。 良辰烦躁道：“这些好像不是猴子……” 我说：“你说的对，它们是山猱，生活在山里的妖怪，它们有变成木头能力，所以很容易伪装。” “这些家伙，弱的连妖气都没有，竟然还敢攻击我们？” “它们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换谁跟这么多山猱纠缠，恐怕都讨不到便宜，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娇爷，带我们几个，您老感到吃力么？” 娇爷摇摇头，迎着风，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好像还很享受这样的速度。 见它这样，我们便安心了，乘在狂奔的蜗牛车上，嗖嗖嗖的出了苍秀，那些家伙气的在山上跳脚，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我们的脚步了。 我狐疑道：“那些家伙，该不会也是冲着我那本书来的吧？” 良辰道：“难说，毕竟《白泽图》对妖怪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妖小妖一起抢夺也不稀奇。” “此行不会给白涯子爷爷带来麻烦吧？” “放心吧，他可不是普通人，你见过快一百岁的老人还能像他那样，整天上窜下跳的么？” 说的也是，而且他手里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寻常妖怪恐怕也不敢靠近。 出了苍秀后，地势逐渐平坦起来，娇爷速度却放慢了，它看起来似乎更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任务。 良辰沉默着坐在旁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 初七困焉焉的趴在前面，我坐的笔直，不停的打量四周保持警惕，生怕不一小心又窜出来什么妖怪。 前方一个女人正坐在路边休息，听到声音后抬起头，一脸木然的望着我们。 然而良辰看清他的脸后，却面色大变，轻声呢喃，“妈妈……” 这个呼唤让我不寒而粟，安家除了良辰以外，不是全部都死了么，那么眼前这个酷似良辰妈妈的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看起来五官极美，虽然眉目间已经有了风霜之色，但是一点都不觉苍老憔悴，反而有种温柔妩媚。 但让我警惕的是，她眼神很空洞，好像完全没有灵魂的提线玩偶，而且被太阳映照出来的影子，也隐约透着几分扭曲。 我伸手拉住良辰，“小心点，对方并不是人类。” 良辰却置若罔闻，从娇爷背上跳了下来，她径直走过去，走到那人跟前，一把抱住她。 本想与至亲已经阴阳相隔，没想到却还有重见的一日。 我理解她的心情，却也嗅到了危险和血腥的气息。 女人对良辰视若不见，静止了好一会儿，好像接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身体僵硬的动了起来，双手指间拉出闪着莹绿光芒的银丝，便朝梁辰的后颈切去。 “良辰，危险！”我飞身扑上前，直接掏出匕首，锵的一声划上那些银丝，匕首被震脱手，那丝却依然纹丝不动。 女人身体顿了顿，又朝良辰切去，我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会被太阳光照射到危险，触动机关，挥出了手中的百兽伞。 只听格崩一声刺耳颤声，那些银丝便皆数被伞尖划断。 不仅如此，就连对方的脸都被伞尖的杀气划伤，渗出了黑色的血迹。 这被白涯子修复加固过的百兽伞，威力明显远胜从前。 我内心跃跃欲试，还想提伞近前，却被良辰反手制止，“交给我好了，不要伤它！” 看来她心里应该明白，那人虽然长着她妈妈的脸，却终归不是她妈妈。 “你确定么？” “嗯。” 听她语气坚定，我便老实退到边上。 女人沉默着抬起手，银丝又蹭的长了出来，就在她准备挥下去的一瞬间，良辰抓住了她的手腕。 对方挣脱不得，身上黑气胜，良辰面沉如水，口中轻念几句咒语，一棵七彩蔓藤从其掌心伸出，瞬间爬满对方全身。 女人放弃攻击良辰，转为拼死抵抗，但最终抵不过七宝玉树的净化能力，身上黑气慢慢散去，它的身体也跟着逐渐消失。 良辰收起玉树的瞬间，一张用油彩绘满图案的脸谱面具也应声掉落，落在石子路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面具？是木魌！ 我突然想起来了，古时驱疫鬼、或者做法事时，术士会戴上面具扮演神明。这种面具很邪气，如果主人离逝，或者放弃这行，太久不使用它的话，就会幻化成妖。 这时候如果把面具摆放在家里，不去动它，反而会有辟邪镇宅的作用。 但是，如果有人把它贸然戴在脸上，木魌就会附在五官之上，无法脱离，很快，它会彻底占据那人的身体。这时候的木魌，已经有了自主行动的能力，它会脱下面具，变成前主人的模样。 良辰捡起面具，轻轻抚摸去上面的灰尘，“这是爸爸给妈妈做的面具，她很喜欢，活着的时候，一直带在身上，形影不离。” 我看着上面被伞划出来的痕迹，十分愧疚道：“对不起。” 良辰摇摇头，“不怪你，妈妈去世后，这张面具就消失了，没想到竟然会这里遇到它，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蹲下来，捡起地上掉落的银线，“它好像跟那些山猱一样，被人控制了，只是不知道藏在它们背后的到底是谁……” “当然是当年从我眼皮底下偷走它的人，”良辰声音突然转冷，竟然将起面具扣到了自己脸上，“滚出来吧，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臭虫！” 第138章 卡牌游戏 竟然还有人吗？我环视四周，初七也立马打起了精神。 一阵狂风刮过，卷起漫天灰沉沉沙土，几个人从远方疾步走来，为首的家伙，身材高大又魁梧，还未看清他的脸和长相，便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走进一看，果然是熟人，浴风姬柔的随从浴风宏卫！ 听到自己被良辰被骂成了见不得光的臭虫，他脸色铁青，拳头握的嗄吱作响，“臭丫头，上次围剿让你逃了，竟然还敢对本大爷出言不逊……” “轰！”良辰没有说话，直接用暴击回应了他，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坑。 浴风宏卫闪避的及时，只是受了些许轻伤，但是他旁边的人却没那么幸免了，几个人被炸飞出去，砰！砰！砰！落在了地上。 良辰的攻击，一直都是这么简单有效。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一群人，此刻大部分都已经躺在那里挺尸，只有浴风宏卫狼狈的爬起来，他吐了口血，狠狠骂道：“妈的，就不能让老子把话说完……” “轰！”又是一记，浴风宏卫已经有了防备，所以成功躲开了。 这两下毫无预兆的攻击，成功把这个大块头给惹毛了，他怒喝一声，拔出腰间配带的钢鞭。 两人纠缠在一起，眼前这局势无比凶险，一时间竟然难分上下。 浴风宏卫为人小肚鸡肠、言行卑劣，再加上参与了对安家的屠杀，所以算不上正人君人。 跟这样的家伙，也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一对一，速战速决才是上策…… 想到这里，我悄悄拔出匕首，却被一只手给强按了回去。 我看着良辰，解释道：“我想帮你……” 良辰道：“还用不着，对付这样的家伙，我一个人足够了。” 风把她头上的帽衫吹开，露出了一头醒目又张扬的银色短发，因为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一双冷洌如冰的眼睛。 她现在心情一定很糟糕……既然这样，就让她独自发泄一下吧！ 在以绝对优势开场后，良辰却放慢了速度和攻击次数。 渐渐的，我察觉到，她似乎有意在拉长时间，并不急着杀死对方。 而这场刻意延长的战斗，对浴风宏卫这样死要面子的人来说，简直是场痛苦折磨。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良辰证明自己，但实力却又不足以让他单方面告战斗终结，于是他只能在嘴上讨点便宜，“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杀死我吗？太可笑了，你们怎么总是挑衅我们幽人，前车之鉴还没长性吗？如果想活着的话，最好现在就跪下来磕头求饶，或许我还会考虑放过你。安家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了吧，如果连你也死了，就算是彻底绝后了。啧啧，到时你母亲泉下有知，应该会很难过吧，哈哈。”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而且字字戳向良辰的痛处。 良辰动作一滞，匕首便被浴风宏卫钢鞭击中打飞。 “该不会真的相信你母亲去了九泉吧？天真啊，他们得罪的可是幽冥界第一家族，死了后，怎么可能跟普通人类灵魂去一样的地方？他们的灵魂现在九狱……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关压罪大恶极魂灵的地方，以受罪时间长短与罪刑等级轻重而排列，每一层地狱都比前一层地狱，增苦二十倍，增寿一倍……无日无夜的承受着痛苦的刑熬，或被拔舌或被割鼻，抑或者是斩去手脚……” 良辰动作越来越慢，浴风宏卫嘴角却露出残忍的笑，手中钢鞭再次瞅准机会朝良辰劈头打去。 “良辰小心——”我惊叫，才要上前，却突然看到良辰脸上的面具里，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死死拽住了钢鞭。 浴风宏卫大惊，想要抽回鞭子，奈何对方抓的死死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 良辰境有些嘶哑，“你说的，是真的吗？” 浴风宏卫冷笑，“当然是真的，所以你们人类生前和死后的命运都握在幽人手里，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为敌？” 良辰又问：“如果当初跪下来求饶，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浴风宏卫身体僵了下，没有回答她的话。 “所以啊，求饶有什么用？”良辰低低道：“更何况我们安家人的个个有骨气，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哪怕是落到现在的境地，也没有人后悔过当初的决定。虽然这种骨气，在你们看来没有什么用，在我们看来，那就是希望……” “希望？什么的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成功复仇的光。” “复仇？向谁复？我们浴风家族吗？”浴风宏卫哈哈大笑，道：“你们人类真是太可笑了，安家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啊！竟然还想妄想着复仇？” “谁说的，还有我。”我很生气道。 浴风宏卫道：“你又是谁？应该不是安家人吧？” 我说：“我以为柴桑那次的事，你会记我一辈子的。” 浴风宏卫竖起眉毛，“你不是已经变成怪物了么？” “那个人不是我，让你失望了。” “那正好，今天我一并收拾了你们两个丫头！” 浴风宏卫说完，便欲放弃钢鞭，良辰却没有再给他机会，面具中的那只手顺着钢鞭延伸过来，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跟你们幽人不同，我不喜欢血腥的杀人手法，”良辰声音听上去情绪稳定了些，抬手在空气中一抹，几十张黑白卡牌便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来。“不如来玩个游戏，我这里有二十七张卡牌，你可以挑选一张自己喜欢的。” 那些卡牌是木头做的，上面绘的全是身着盔甲的武将，而且人物和装扮各不相同，看起来生动又有趣。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出去，却显得格外诡异。 浴风宏卫脸被憋的通红，“我要是不选呢？” 良辰道：“那我就帮你选，不过我手气不太好，可能会让你的下场变得很糟糕。” 犹豫片刻后，浴风宏卫胡乱点中一张，其余的卡牌瞬间消失。 接下来白光一闪，他人也跟着消失不见了，一张卡片从半空中缓缓掉落。 “是军祭酒，”良辰捡起卡牌看了看，淡淡道：“运气真不错。” 第139章 鸳鸯戒指 我环顾四周，确定浴风宏卫已经不在这里了，才跑到良辰跟前，问：“什么叫做军祭酒？” “一种武官职位。” “它和浴风宏卫有关系么？” 良辰见我好奇，便把卡牌递过来，“我手里，一共有类似的卡牌二十七张，每张上面的人物官职和能力皆不相同。” 我摸了摸，只觉这些看是似普通，实则触手冰凉，牌面隐约浮动着一丝诡异气息，惊诧道：“这牌好奇怪，有什么用途？” “杀人。”良辰摘下面具平静道。… “杀人?！” “没错，这些武将卡牌分别封印着二十七个人的灵魂，一张牌只能活一个人。所以被封印进去的人为了生存下来，势必要与原来卡牌的主人展开血拼。这是一个优胜略汰的过程，失败者被杀死，胜利者成为卡牌的新主人。” 我睁大眼睛，“所以浴风宏卫也是被封印进去了吗？” 良辰点头，“嗯。” “那怎么知道他是活下来了，还是被杀死了？” “你可以观察武将的脸，原军祭酒的能力不高，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卡牌的新主人会是他。” 我对着太阳看了看，发现上面人物的侧脸果然跟浴风宏卫有几分相似。 虽说知道浴风宏卫罪有应得，想到里面封印着活人，我心里还是感觉毛毛的，连忙把卡牌还回去。 “如果把他们当成杀人武器的话，为什么不留着最强的那张卡牌，而是携带这么多能力高低都不同的武将呢？” “除了杀人以外，它们在危急时刻还可以为我所用，不过风险很大如果因我受伤或者能力不济，导致任何一名武将逃脱，这幅卡牌就会毁掉。但是在我能力正常的情况下，又基本用不上它，所以我一直认为这幅卡牌的作用很鸡肋。”良辰用手比了下浴风宏卫的头像，“但是现在，我有了新武将，想法也有了些许变化，想想看，这位军祭酒以我们同伴的身份出现在幽冥界，是不是很趣呢？” 别人我是不知道的，但是浴风家族那位大小姐如果看到了，一定会气到爆炸吧？想想那个画面，倒是挺值得期待的…… 小插曲过后，我们再次回到蜗牛车上。 良辰坐的很直，轻轻抚摸手中的面具，道：“浴风宏卫既然已经来截杀我们，说明其余幽人也知道我还活着，没有看到浴风宏卫回去复命，他们一定还会再派别的人来，到时候就不是今天这种小角色了。另外小鱼儿身上还带着白泽图，妖界那边也是虎视耽耽，所以我们从今日起，大家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一步走错可能就会导致万劫不复，知道了么？” “知道了。”“喵喵。” 见她一直拿着那个面具不肯松，我便道：“这面具已经成了木魌，可你为什么戴上后，神智还依旧清醒？” 良辰眼神柔和了些，“或许是因我与它感情不同吧，这面具里面已经融入了妈妈的气息，我自小便拿来玩，戴着它，就好像在妈妈身边一样……今天能找回它，实在太好了。” 我看着她，鼻子莫名的发酸。 当年姥姥和妈妈走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简直无法想象，失去所有亲人的良辰，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这里，我便道：“良辰，我可以抱抱你么？” 她僵住，“做什么？” 我说：“不做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不要！” “都是女孩子，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她伸出一只手推着我的脸，语气严厉的警告道：“坐在原地，不许过来！” 看到她紧张成这样，我愈发起了兴趣，左躲右避最终还是扑了上去。 然后就在我们抱上的那一刹那，良辰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差点从蜗牛车上掉下去。 我吓了一跳，连忙拉她回来，“没事儿吧？” 她面色苍白的咬牙，“还好。” 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跟浴风宏卫交手的时候受伤了？” 她摇摇头，目光古怪的盯着我，“小鱼儿，你身上有电……” “什么？”我不解看将自己检查一遍，“哪里有电？” “从你戒指上散发出来的。” “啊？”我伸出手，看着左思送我的那枚戒指，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良辰道：“你抱我的时候，上面有电，我看到了。” 我狐疑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绝不可能。” “好吧，”我对着戒指疑惑道：“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电呢？还是说，只有在触碰你的时候，才会产生电流？也不对啊，平常我跟你接触时，也没有任何问题啊。” 然后我又在她摸了摸她的手，她的脸，安然无恙，便道：“没有电对不对？所以刚才发生的事，应该只是某种巧合。” 良辰也是一脸不解，然而就在我第二次拥抱她的时候，良辰又一脸痛苦的将我推开，“拜托你老实呆着别乱动，同时跟我保持距离！” 我郁闷又委屈，视线转到一边，改为去抱初七，然而指尖才碰到初七，它便尖叫着躲开了。 平常它可是很喜欢跟我亲近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小鱼儿，”良辰似乎有了结论，但神情却有一丝犹豫，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最后在我催促下，她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枚戒指，应该是一对的。” “一对？” “没错，而且它们应该还可以互相感知交流，当鸯戒检测到女方与人过度亲密时，另一枚鸳戒会对主人发出警示，如果主人心情变糟糕，鸳鸯戒就会隔空释放传递电流，对人发出警告，这就是传说中的鸳鸯戒。过去我只听说过，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所以从现在起……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千万别再跟人随意亲近了！” 听她这么说，我倒是想起左思几年前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来，他说人间风气不正，小孩普通早熟容易早恋，所以很担心什么的……当时我只顾着担心妈妈，并未将这件事放心上过。 如今回想，这戒指跟随我几年来，从未见发挥过什么用途，此刻倒是像长了千里眼一样，竟然还电起人来了，敢情它就是幽冥界那边专门放在这里监视我的？！ 而且这戒指居然还是一对的，这么说，男戒应该在阿离那里？ 还有一点让我百思不得期解，良辰说只有鸳戒主人心情不好时，鸯戒才会电人警告。 我皱眉不解，“为什么我跟你玩，阿离会不高兴？” 良辰苦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你那位年纪不大的小情人，却是个大醋坛子！” 第140章 铁腕帝王 阿离？醋坛子？是因为太久没相处的缘故吗？我竟完全没办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最近一次见他，还是在凤栖山的溪水边。他清冷如玉风度翩翩的模样，至今仍萦绕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临别时，他拿走了乐桃偷走的那束香。虽然自从妈妈走后，我从舍不得把它拿出来点，但是却一直很珍惜。 如今香不在了，便总觉得背包里空荡荡的缺了点什么。 这些日子，我们就好像默守着心照不宣的约定，我不去寻他，他也不来找我。 良辰经常调侃说阿离是我的小情人，但是我知道，不是的。 在我心里，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过去是，将来也是，这点永远不变也不可能会变。 我们之间隔的不仅是人间和幽冥界，还有数年不变的流水时光。 见我不说话，良辰坐直了身体，“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疑惑，“谁？” 良辰道：“你的小情人，幽冥界的王者。” 我想了想，“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会告诉你，他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已经有近五年没有见过面了，对他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于幼时的记忆，他现在是什么样，为人秉性究竟如何，心里又是如何想的，我一点都不清楚。” 良辰手指摆弄着面具，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这些都不重要，你只用知道，你对他而言很重要就好了。这点或许会在某天，成为你的保命符……”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利用阿离的。”良辰是在暗示什么吗？我不是很喜欢她的这种态度。 “利用？”良辰语气很轻道：“据我对他的了解，你似乎太小看这位鬼王大人了，他虽然年纪小经历不多，但是却聪明过人，行事狠准冷酷，据说是位天生的铁腕帝王。即便是浴风神秀这样嚣张跋扈的大家族，近年来都不敢锋芒太露。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而是想提醒你，跟这样的家伙扯上关系，是种侥幸也是种不幸。”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看今天这枚戒指的反应，他应该是很在乎你的。这些天，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人在偷偷窥探我们，但是从不见他们有任何行动，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你说他们是幽人？阿离派来的？”我环视一圈，虽然没看到人影，但确实有良辰所说的那种感觉。 良辰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对方的用意和来历。” 我皱起眉毛，“就算人是阿离派来的，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良辰气定神闲道：“这几个月来，咱们也算是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危险，但是却从来没有受到任何援助，这说明对方目的只在监视，而不是保护，抑或者说，他们觉得，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或者鬼怪，都不足以危险到我们。那个人似乎，在等待你长大，抑或者说，等待你变得强大。” 我被良辰的话语触到了，虽然无从判断它们真假与否，但是直觉告诉我，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性都是真的。 阿离……你到底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等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身份还依然会是朋友吗？ 晚上，我们借宿在一座空寺庙里。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冷战，从睡梦中惊醒了。 初七又不知道去哪儿了，良辰戴着帽衫，靠在柱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粘在墙壁上的蜡烛，忽明忽暗的散发着桔黄色的光，我望着房梁上破旧的蜘蛛网，突然想到多年前，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细数姥姥屋顶上漏下来的阳光……心里头也说不清个什么滋味。 隐隐的，感觉到身体似乎有些发冷。 眼看快入秋，天也凉起来了。再这样露宿野外，身体恐怕吃不消……心里乱七八的想着，直到次日天亮，才慢慢磕上眼。 醒来的时候，良辰的手正搭在我额头上，素来沉稳的她此刻看起来有些小紧张，“小鱼儿，你的额头好烫！” 我怔了下，这才感觉到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便提醒她，“背包里有药，麻烦帮我倒一杯水过来。” 没有热水，更确切的说是附近根本没有可以饮用的水。 最糟糕的是，外面还下起了毛毛雨，整个大地都被吹满了白色雾气。 良辰把初七和娇爷都留下，自己出去找水。 我等了很久，不见她回来，勉强坐了起来，自己拿了两颗药放到嘴里，干着咽了下去。 明明只是发烧而已，却控制不住大脑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姥姥走了，妈妈也不在身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我越想越失落，整个人都被扔到悲伤里浸透了一遍，随着意念的消沉，身体状况似乎也越来越糟糕。 慢慢的，我似乎看到了姥姥的影子，她伏下身，微笑着看我，“乖乖，想姥姥了没有？” 我傻傻点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姥姥用大手轻轻抚摸我的头，“乖乖，跟姥姥走，好不好？” 她的大手，一如既往的粗糙温暖，明知哪里不对劲儿，我却难挡诱惑，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好。” “喵喵！”初七的叫声很急促，一下子将我从半梦半醒的幻境中拉了回来。 我摇摇头，努力睁大眼睛，姥姥的身影慢慢变得的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初七关心道：“小鱼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哭，还一直叫姥姥……” 我摸了下脸，果然一手眼泪，于是尴尬的别过头问：“良辰去多久了？” 初七这才恍然大悟道：“大概三个小时吧，天啊！找个水而已，她怎么会去那么久？！” 我将整座寺庙打量一遍，暂时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是那种诡异的悲伤感依然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这实在不正常了。 还有良辰，去那么久，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下去了，吃力的趴到娇爷身上，同初七道：“咱们得离开这里，去找良辰，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41章 误入结界 外面雨越下越大，白茫茫的水雾气阻断了我们视野。 好在有初七有个灵敏的鼻子，我们找到良辰时，她身上已经湿透了，衣服糊在身上，两手空空，出来时携带的竹桶已经不见了。 整个人神情呆滞，脸色苍白，看得人胆战心惊。 “良辰，发生什么事了？”我跪坐在娇爷身上，将伞举起来，帮她遮住哗啦啦的雨水。 她就没有听到我的问话一样，继续木然的前行。 我着急，干脆跳下去拽住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茫然回神，伸手指着远方，嘴唇微微颤抖，“小鱼儿，爸爸……”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能看到前方黑乎乎一团。 虽然看不真切是什么，但是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人类！ 更何况良辰的爸爸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雨水很凉，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故作镇定道：“没有东西啊，你看花眼了，走，先跟我回庙里去！” 良辰却仿佛定在了原地，茫然道：“不，他分明就在那里……” 她这样子，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初七显然也察觉到周围的异样，跳下来叼住良辰衣角往回拽。 那团黑雾本来正在徐徐前行，见我跟良辰站在原地不动，竟然慢吞吞的移了回来。 正在犹豫的良辰，突然间激动起来，“爸爸！” 我心头却格登一声，眼看对方越来越近，我的心便揪的愈发厉害。 那哪里是良辰的爸爸，分明是个披着黑袍性别不分的无脸鬼！ 这种鬼怪，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凶悍残忍，喜好剥皮吞食人心。因为没有脸，所以变化多端，在捕食猎物的时候，它会利用人类的思念之心，幻化出我们心中所想的样子。 这一路走来，我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更别提房屋建筑了，孤零零一座庙宇建在漫山地里，这地方真是邪气冲天！ 良辰平日比我冷静机智，到了这会儿，却被一个无脸鬼乱了心智…… 眼看那无脸鬼越来越近，我也顾不得向良辰解释，直接掏出定身符拍在她肩头，将人交给初七。 自己则挡在那无脸鬼面前，收起伞直指对方，冷声警告道：“识相的话，就给我走开，再来迷惑我的朋友，我就杀了你！” 良辰急道：“小鱼儿，你在做什么？快点放开我！”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他是我爸爸——” “你少自欺欺人了！”我狠心戳破真相，“你爸爸，早不在人世了，这家伙是个无脸鬼，他想借此利用你。” 良辰却怒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事关你的安全，我不能不管！” “你要是敢动它，我就跟你断交！” 无脸鬼似乎很开心看到我们发生矛盾，他无声大笑，肩膀都抖动的厉害。 良辰红着眼睛怒道：“小鱼儿，我再说一次，放开我，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无情！” 我咬了下嘴唇，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良辰……” 这些日子朝夕相处，我以为两人的感情已经足够深厚，没想到这份友谊竟然如此脆弱。 良辰眼神如刀，“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朋友！我是死是活，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见她态度如此绝望，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话，犹豫良久最终将伞尖垂下，同初七道：“放了她。” 初七心有不甘，“喵喵，她这样子，跟那家伙走的话，就死定了！” 我别过脸，看向无脸鬼，“放了她。” 初七这才跳上去，将符纸撕掉，良辰得了自由，立刻上前紧紧抱住那无脸鬼。 无脸鬼手放在她身后，冲我做出一个污辱性的挑衅手势。 短暂的温情过后，它便拉住良辰的手，作势要走，却冷不丁被我手中的百兽伞刺中心脏。 我对上良辰绝望的眼神，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办法让你跟它走。你要是恨我，那便恨吧！” 无脸鬼发出骇人的嘶吼，身体就像破布一样，瞬间分裂成了无数片，最终在雨水里彻底消失。 良辰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样，眼神放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连忙把她扶到娇爷背上，带回寺庙中。 庙里此刻已经到处都是积水，我去把旧门拆下来，横放在地，才算是有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良辰面无情的背靠着神像，我从背包里拿出被水泡发的烧饼递过去，她却视若不见。 此刻我身体又累又乏，并不比她情况好出多少，所以也没什么精力去解释。 真相她应该也看到了，但是她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到现在还是怨恨我的。 既然这样，再勉强在一起也没有意义，尴尬的沉默了半晌后，我抱起初七道：“我走了，娇爷留给你代步，以后我们……算了。” 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控制不住哽咽起来。 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的态度，实在让我心慌不知所措。 刚一转身，就听她在身后冷冷道：“你要去哪儿？” 我揉揉鼻子，“不知道。” “谢谢你。” “啊？”我蓦然转身，“你说什么？” 良辰看着我，嘴角勉强往上扯出一点弧度，“虽然那个画面让我很难过，但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她的笑容好像有种奇特的魔力，我顿感视野一片光明，方才的不快通通被丢了脑后，爬到她身旁坐下，激动道：“你不怪我就好！我跟你一样，也在梦中看到了已故的亲人，以至于现在心情失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很奇怪？” 良辰淡淡道：“不奇怪，那是因为我们现在误入了别人布下的结界。” 我惊讶，“结界？” “没错，”良辰说：“我刚才出去找水时发现的，这是一个强大结界，非常完美而且没有丝毫破绽。这里包含着布界之人当时的心境和变化，我们身在结界中，自然会受到影响，而且能力越强，影响就越大。就像刚才的无脸鬼，我明知道他的身份和意图，却依然无法拒绝，甚至回想往事时心灰意冷，想自暴自弃跟它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有办法出去吗？” “没有。” 我深知良辰擅长结印之术，如果她说没有办法，那我们便是当真毫无希望了…… “等等，”我突然想道：“既然你说这是一个死界，那我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良辰蹙眉，“这也是我的疑惑，布界之人应该不想让任何人窥探到这个秘密，特意设了一个死界。无脸鬼应该是原本就存在的，而我们几个当中，肯定有一个人，与这结界的主人有着某种机缘，所以才能悄无声息的进来而不自知。” 第142章 重见故人 “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提议道：“这虽然是个死界，但是我们能进来，肯定就能出去，不然等雨停了再去附近转转？” 良辰摇头，“我已经看过了，外面方圆最多只能走出五里，这座寺庙是结界的中心。没有食物，没有可以饮用的水。” 我泄气，目光再度环视一周，心头竟浮浮起种隐隐的熟悉感，待视线对上落满灰尘的神像，更是无法移开了。 良辰观察力敏锐，立刻道：“怎么了？” 我说：“这神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神像相似，见过也不足为奇。” “不对，不止是神像，还有这座庙，我都感觉好像来过似的。” “好好想想。” 我拍拍头，苦想很久都找不出线索。 于是良辰放弃等待，转脸询问娇爷，“您那里还有食物和水吗？” 很遗憾，我们平时并没有储存食物的好习惯，到了危急关头才发现，这是多么重要的事。 良辰找出一个破瓦罐放到门口去接雨水，自己则带初七把小庙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为了避免颓废和悲伤继续蔓延，我们开始聊天。 良辰问：“小鱼儿，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我想了想，道：“我现在只想妈妈平平安安的出来，如果可能……我还希望自己能够长大点，你呢？” “复仇。” “除了复仇以外呢？” “没有了。”良辰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爸爸好像有某种预感一样，特意支我去外地，然而我走到一半时察觉不对，等返回来时发现，所有的人都躺在血泊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弟弟才六岁，看到我时还没咽气，他躺在我怀里，一直叫姐姐我好疼啊……如果不是有七宝玉树帮我挡着，我恐怕早已经死了。” 我难以敢想象那个悲惨的画面，只能紧紧握住良辰的手，希望能给她些许安慰。 良辰手心很凉，她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后来，我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从那种绝望中解脱出来，现在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杀死浴风神秀，杀光那天所有在场的幽人。但是有时又忍不住想，就算复仇了那又怎样，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存在，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我摇头道：“有些幽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便嚣张跋扈滑动有道德灭绝人性，视我们的生命如同草芥，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你应该不是第一个有这样遭遇的人，但应该作最后一个。曾经有一个幽人告诉我，这世界是我们人类的，也是他们的，希望大家能和平共处。但是和平是建立在实力相当的基础之上，如果我们想要摆脱这种不公平的局面，便必须得为自己的明天而战！” 良辰握了握我的手，低声道：“你说的没错，刀剑兵戈结下的仇怨，终有一日要用热血来偿还……” 后来，我们童年经历一直聊到相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良辰看上去已经有了些许困意，“小鱼儿，你的师父，听上去应该是奇人，否则也不会持有食灵卷轴和白泽图这种宝贝。” 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你说的没错，因为没有找到尸体，所以我至今不相信他已经死了。他身世很可怜，从小被人遗弃在凤栖山，是青莞一个老和尚将他捡了回去……” 说到这里，我话语突然停了下来，老和尚？寺庙？！ “是想起什么了吗？” “这座寺庙，还有这尊神像，都跟他长大的地方一模一样！据说那里已经被拆掉很多年，我也是梦里去过两次，奇怪，莫非是我记错了？” 良辰起身，用手抚掉神像上的灰尘，突然一阵颠簸，整个寺庙都剧烈晃动起来。 我跟良辰呆在结界里，本就身体不适，被这么一折腾，愈发头晕眼花，最后干脆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我竟不由自主的来到一个完全陌生之地。 四周云雾，生长着许多奇石怪树，白鹤怪鸟拍着翅膀或飞来飞去，或落于湖边啄食，见人也不回避闪躲，悠哉悠哉好生逍遥。 这里的人打扮也很奇怪，男男女女皆衣着鲜亮，玉带束腰长袖飘逸，看起来就像壁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见一路人目不斜视的从跟前走过，我便好奇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果然是看不到我的。 莫非上天不忍我们被困结界，所以才送了个梦给我们以作警示？ 正想着，远处两个梳双髻的小童嘻笑着走过来。一青一蓝，年纪约十岁上下，生的唇红齿白很是可爱，头上插着两根黄色羽毛。 前面一个怀里抱了银制的大酒壶，几乎有他半个身体那么高，却不见他有丝毫吃力。后面的托盘当中盛的则是梅子和青提，绿绿的很水灵。 “听说过两日，那个委然又要来妖界。” “真是讨厌，明明一个仙子，却没有半点仙骨风度，跟咱们白大人刚好颠倒个个。咱们白大人虽然是妖怪，在三界之内却威望甚高，就连天界的人见了都得捧手作揖称一声神瑞君。” “没错，自古妖界不两立，别说咱白大人没有七情六欲，就算有，也轮不到她委然。妖界多少人都翘首盼着呢，白大人勾勾手指，哪个女人不是飞着往上扑？” “就是就是，要不是仗着自己帮过妖界，真以为白大人会看她一眼么？” 两个小童正说的热闹，忽听一个男声道：“你们这两只黄雀，再在背后胡说八道论人长短，我就去禀告白大人，将你们调去看果园！” 小童连忙求饶，“唉呀，敖川大人行行好，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 “去吧。”竹林里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长发用黑丝带扎着，身着暗红宽袖长袍，看起来潇洒又英俊，让人过目难忘。 等两个小童飞奔逃离后，他转身对着竹林叹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找这两个吵人的家伙做侍从。” 里面久久没有回声，我好奇极了，便走过去偷窥。 原来林间竟然放着石桌，还有一人穿着白袍坐在那里，低头用手指拨着棋子。 那身影轮廓，还有此刻的姿势，竟无一不透着几分熟悉。 不知为何，我突然变得很紧张，手心里竟然渗出一层薄汗！ 第143章 奇异梦境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个眉眼狭长，瞳孔乌黑的男人，气质沉静内敛，眉宇间还泛着一股文人的儒雅气息。 冯瞎子，真名冯寻，外号冯半仙，他是我的爷爷，也是我的师父。 我曾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也见过他老年时的样子，却独没见过他风华正茂年轻时的样子。 不过我猜想，他年轻那会儿的五官，应该跟眼前这位拿着棋子的男人很像……准确的说除了气质外，眼前这人几乎跟冯寻一模一样。 因为那份截然不同的气质，我又不会将其认为是年轻时的冯爷爷。 冯瞎子举止猥琐，他则正气凌然，冯瞎子目光狡黠，他从容平淡…… 之前那个叫敖川的男人走回来，在位置上坐下，手指在桌面上轻敲，问道：“你想怎么处理跟委然的关系，该不会当真要娶她吧？” 那人沉声道：“不会娶。” 敖川幸灾乐祸道：“可人家是来逼婚的，真到时候肚子大了，两边面子恐怕都不好看。要是让外面知道响誉三界的白泽大人都会被女人迷奸，恐怕大家伙的牙齿都会被笑掉……” 白泽掀了下眼皮，敖川立刻闭上嘴巴。 而我在听完他们这段话后，彻底呆掉了，这与冯爷爷相似的人，竟然是那个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兽白泽？！ 白泽道：“我当年在不周山历劫遇险，被她救下，曾许诺应允她一件事报恩，但是并不包括献身。而且我对男女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娶她回来也是种伤害，这对双方而言都不是件好的选择。” “那孩子怎么办？那可是你的种，赖不掉的。” “她要生，我便养，她要化胎，我也不拦着。” 敖川道：“你说这委然仙子，看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你这不开化的主。倘若换成我，恐怕欢天喜地的就奉子成婚了吧，毕竟在我们看来，这可是一段可遇而不可求的佳偶良缘。” 白泽起身道：“我还有事，你自己在这里逛吧，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让雀童去取。” 敖川立刻叫住他，“等等——，我今天过来，其实还有件要紧的事想要同你说。” “说吧。” “龙大囚牛新添了一位小公子，特意委托我来请你去喝满月酒。” 白泽皱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三十二个孩子吧？” 敖川摊手，“龙族能生众所周知，三十二个孩子其实也不算很多……不过我拜托你还是应了吧。人家不过就是想让孩子在你这里拜个师，这么多年，你却死活不肯松个口，来时他们两口子可说了，你这回要是还不同意收这孩子，他们就继续生，一直生到你满意为止。” “三界能人那么多，他们何必非缠着我？” “可普天之大，白泽只有一个。” “我已经说过，不喜欢小孩子吵闹，别说是三十二个，他们就是生三百二十个，我依然也不会收。” “那这满月酒……” “不喝！”白泽冷冰冰的甩出两个字，才想离开，脚步却顿了下，目光如电朝我所在的地方射来，“谁在那里！？” 本以为他们看不到我，却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我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竟就此从梦中惊醒了。 耳边同时传来初七的叫声，“喵喵，小鱼儿，快醒醒！快醒醒！” 我下意识揉揉眼睛，发现自己依然置身在那个破庙当中，身体悬在半空，被一个玻璃球似的结界护着，而良辰却趴在地上，看起来已经身受重伤。 在他们面对，站着一个手持宫扇的美丽女人，她头梳云鬓，腰间束着彩色飘带，容貌清丽但却透着几分阴郁。 她看起来非人非妖，身上的杀气却大的可怕。 我立刻坐起来，用力挣扎着想要出去，却都被结界反弹回来。 “良辰，快点放我出来！” “老实在里面呆着，这女人很厉害，你现在出来也是白白送死！” 我又急又气，便冲那女人叫道：“你是谁，又想对我们做什么！” 女人眼睛微撩，冷冷看我一眼，“可笑，你们闯到我的地盘上来，却问我想做什么，当然是杀了你们……” 她的地盘，也就是这结界的主人？！ “我们不是故意的，不知怎么就闯进来的……” “胡说八道！这是我设下的死界，单凭你两个人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来？” “别解释了小鱼儿，这女人自负的很，压根就不相信这结界很容易被人打开。”良辰摸出匕首藏在身后，有意激怒对方。 女人果然气极，“这结界我只对一人开放，你们几个，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闯进来？除非……” 她顿了顿，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你们几个，究竟同白泽有何关系？” 良辰瞟我一眼，轻轻摇头，暗示我不要开口。 见我们都不说话，女人上前搜良辰的身，良辰刺出匕首，却被对方提前察觉，后退的同时又掷出了手中的宫扇，扇子重重拍在良辰身上，良辰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初七身体变大，飞扑过去，将良辰甩到背上，才奔出庙门，却又被结界拦了下来。 眼看那女人失了理智，又要痛下杀手，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喊道：“委然！你是不是委然？” 那一瞬间，我想了冯瞎子临走前的奇怪话语。 “小鱼儿，记得柴桑那个坏掉的命盘么，这是我应该历的劫。” “活了这么多年，我原来根本不是我……” “那个负了娈仙的人，就是我，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这样的罪恶。” 他留给我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符咒，却在仙渡被流生视为珍宝。 符并无绝对之说，但是我这几年，无论对方是人、是鬼、还是妖怪，他的那些符咒却从未失效过，哪怕一次都没有。 祖父留下的玩偶，出生于擅长封印之家的良辰尚无把握解开，而他却曾轻松的唤醒了诛邪偶。 这女人，布下了忧伤的结界，却只允许白泽一个人进入。 再结合方才的梦境，虽然我现在还没搞懂，为什么我们并非本人，却能轻易破结界而入，但是如果这女人当真是委然，那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冯爷爷，他当真没有死，而是变回了白泽，去了传说中的昆仑山？！ 第144章 曾经沧海 委然收回团扇，狐疑的打量我，“你怎么认识我？” 果然是她，这让我很兴奋，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 她与白泽曾经有情，但结局已成仇敌，如果知道我与冯爷爷有关，说不定还会迁怒到我身上。 所以这份关系，肯定是不能认的。 委然曾经是受人恭维追捧的仙子，后来因被白泽所负成为堕仙，虽然身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骨子里那份骄傲和尊严依然存在，想必是见不得别人傲慢无礼的。 于是便信口恭维道：“我曾梦到过您，今日一见，才发现您真人要比梦境里的影像漂亮多了！” “真的么？”她脸色缓和许多，“你这孩子倒是不惹人讨厌。” 我忙赔笑，“仙子姐姐，我们真的不是有意进来打扰，我这朋友是不知道您的身份，否则万万不敢无礼冒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吧！” 委然这才道：“看你们年纪小的份上，这事便这么算了，你们走吧！” “区区一个结印也想拦住我么，可笑之极！”见我依然被困结界，她便挥了挥袖子，结界瞬间破裂，还好我有准备，才不至于摔的太狼狈。 落地的瞬间，背包里的东西倾倒了出来，我一面手将那些符咒飞快装进背包，一面悄悄打量委然，见她神情并无异状心才稍安。 然而就在我拿着伞刚一转身，脖子便被人从后面卡住了。 “仙子姐姐……” “刚才你装进背包里的东西，是什么？” 她的声音就在耳边，我被惊的毛骨悚然，却只能故作镇定道：“一些驱邪的符咒而已。” 委然声音很轻道：“哪来的？” 我紧张道：“一个老和尚送的，有什么问题吗？” “老和尚？”她用手指轻轻摩擦我的耳后，“你耳后这个红印，莫非也是他送的？” 耳后红印？我突然想了起来，那是冯爷爷离开时用手指沾着血在那里点了下，没想到她连个手印都能认出来！ 良辰那么厉害尚且不是对手，我的能力，恐怕也够呛，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您说这胎记啊，这不是人送的，而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她手指收紧，“编，有本事就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说，你同白泽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白泽，我不认识……” “你一个普通人，如果当真不认识白泽，怎会认识我，又怎么会有他的符印？！” 我被掐的喘不过气，脑子却飞快的转不停，“放，放开我就告诉你……” 她甩开手，急切道：“说！” 我摸着脖子，心有余悸道：“他是我师父。” 委然却道：“不可能！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收徒！” “真的，我保证自己说的都是实话，至于怎么认识您，那是他跟我说的。” “他跟你说的？他是怎么说的！” 我见她神情焦躁，便故意放慢了语速，“他说很后悔当年所为，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一定好好对您……他还说，当年其实心里对您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承认，才导致您伤心欲绝成为堕仙……” 我刻意走来走去，转移委然的注意力，那边良辰趴在初七背上，悄悄屈起手指，无声的开始试解结界。 看她神情，显然依旧对白泽有情。只是不知道，这份感情是否因复杂的过往而变得复杂。 白泽那样的性子，绝不可能说太过露骨的情话，但是一般的话，又很难打动她，所以这谎话编的也无比艰难。 很快，我便感到词穷，但是看委然的样子，竟然还意犹未尽。 “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委然幽幽道：“你编的这些话，可真好听，如果我不是我对他深有了解，一定被你骗过去了。” 我抓紧伞，擦了下额上的冷汗道：“既然您那么了解他，就应该知道白泽跟常人不同，绝不会有男女之情，您为什么还要扒着他不放呢？”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她怒喝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当你见识过绝世珍宝后，还会将普通沙粒看在眼里吗？男人虽多，但是白泽只有一个，喜欢我的人也不少，但我偏偏不喜欢！我只想要白泽，除他以外的人，我看都懒得看……白泽是我的，他的一切都属于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同他亲近，也不允许任何人入他的眼！他喜欢什么，我便毁了什么，他喜欢看谁，我就杀了谁！” 我感慨，“你已经疯魔了！”这样的感情太过沉重，任谁都吃不消，更别提本就没有感情的白泽了。 委然阴阴一笑，“白泽也这么说，他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肯亲近，竟然会收一个普通人类为徒。你这小孩，到底有什么奇特的魅力，还是说，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我被她看的脊背发寒，“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类。” 委然道：“那是因为他曾许诺会答应我一件事，但是又拒绝娶我，所以我便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他封印记忆自乱神智，切断姻缘线到人间经历九世。这九世，他注定生而被弃、孤独终老，不仅要经历生老病死，还要饱尝求爱而不得困苦……等结束时，他便会懂得，有一个如此深爱他的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想到冯爷爷的生平经历，我心便微微一颤，“他同意了？” 委然眼中露出痴迷，“当然，白泽可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如今身在何方？” 我摇头，“不知道，一年前，他被您的后代刺伤后，就消失了。” “我的后代？” “没错，就是被诅咒的娈仙。” 听我说完月儿湖边发生的事情后，委然丝毫不关心死掉的后人，而是猜测道：“他莫非回昆仑了？白泽，等我杀死这两个碍眼的小鬼，就去找你……” 我心一惊，才要防御，初七毛葺葺的长尾巴突然从门口伸出来，将我拦腰卷起拖拽过去。 良辰将我接住，同娇爷低喝一声，“走！” 第145章 吞噬堕仙 娇爷带着我们嗖的窜出了庙门，委然踩着团扇，速度竟与娇爷不相上下。 庙里的结界被打开了，但是外面的结界还在，娇爷走不出去，只好带着委然绕圈圈。 我抹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咱们早晚会被追上。如果想要脱身，只能解决掉这个女人。” “这女人厉害的很，团扇又能聚风驱使，我们加起来都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那总要试试，看她架式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现在身体受伤，跟娇爷在一起，适当的时候再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良辰沉吟片刻，“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别跟她硬碰硬。” 这女人所经过之地，简直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实在太过凶狠。 我从伞柄里抠出食灵卷轴，然而还来不及将其打开，它就像长翅膀一样，从我手中飞了出去。 委然抓着卷轴，声音微微颤抖，“这东西，是不是你从白泽那里偷来的？” “一个卷轴，我们小鱼儿还犯不着去偷，这可都是白泽亲手送的。你似乎与白泽也有过些许情份，他可曾送你什么东西？”良辰这番话极具挑衅，分明是想借此激怒对方，给我创造时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们已经颇有默契，有话事不用说出口，只用一个微表情双方便了然于胸。 委然果然大怒，双目赤红，乌发飞扬，拿着宫扇便朝良辰挥去。 一团利风袭卷而来，良辰和初七都飘飞起来，我站的靠后，侥幸避过风头，跳起来举伞对着良辰手腕刺去，她慌乱躲开，手中卷轴掉了出来。 我将手指咬破，直接把血滴甩到食灵卷轴之上。 卷轴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画面舒展开来，中间就像被撕裂了一样，露出一张乌黑空洞的大嘴。 眼看委然就要被吸入卷轴，她却突然举扇猛挥，卷轴竟然生生被风再度卷起来，吹出两丈开外。 我只得放弃卷轴，准备伸手去掏符咒，委然的手蓦然伸了过来，死死拽住我的手，好像要将它骨头都捏碎一样。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恐怕再过一百年也不是我的对手，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好，值得白泽另眼相看！今天我非将你们剥皮抽筋不可……啊！”她话未说话，腕上突然被初七狠狠咬了一口。 眼看委然再次拿起团扇，我便将初七一把推开。 这次的风跟方才不同，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比方才更快也更猛烈，所到之处，地皮都被刮出了半尺深坑。倘若人体被卷进去，或者不小心触碰到，恐怕不死也要扒层皮肉。 我紧抓着伞，双手却被风波震的发麻，最后整个人都被旋涡推着往前冲。 委然手里的团扇实在霸道，如果有什么方法毁掉它就好了，否则我们将一直处在被动状态…… 我手探进了背包，胡乱摸索下，竟然握住了一根柱状物。 这是烛女所化的蜡烛，风吹不熄，火浇不灭……想到这股风的源头，脑中突然间就冒出一个想法。 才想到这里，百兽伞就被震脱了手，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夹带进了旋涡当中。 头晕目眩的时候，我对着手中蜡烛深深吹了一口气，蜡烛瞬间点亮，在风涡的引导圈固下，它很快形成一道盘旋的火龙，忽忽的吐着舌头朝着委然袭去。 委然大惊之下将团扇丢弃，烛火舔着团扇，倾刻之间便将其烧了个干净。 团扇已毁，风涡也逐渐变弱，我摔在地上，就地打几个滚儿，方才将身上的火扑灭。 虽然周身都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儿，但是好歹人无大碍。 初七见我站稳，便用尾巴卷起卷轴抛过来，“小鱼儿，接着！” 我单手抓住，见指上血液未干，便直接在卷轴上重重抹下一道。 卷轴再次开启，张开大口将委然一口吞噬。 委然双脚已入卷轴，便用两只手扒在卷轴两侧垂死挣扎，“快点把我放出来，否则……唔……你们永远都别想从这个结界中出去！” 听到这话，我犹豫了下，才要伸手，却听哧溜一声，卷轴彻底将她吸了进去。 我连忙将卷轴接住卷起，踉跄跑去找良辰。 值得庆幸的是，大家虽然多少都受了伤，但却都还活着。 我们瘫倒在草地上，心头俱是悲喜交杂。 “良辰，你说咱们还能从这结界中出去么？” “不知道，但是刚才那女人如果还活着，咱们绝对就出不去了。” 我们这边还没缓过精神，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乌云滚滚，里面又隐约夹杂着什么动西，仿佛一场大暴风雨将至。 良辰突然面色严肃的翻身坐起来，抬起双手设下一个弧形结界，将我们罩在其中。 我也火速爬了起来，隔着结界仰望天空，只见外面已经是黑压压一片蠕动的场景，讶然道：“什么情况？” 良辰咬牙道：“委然这个堕仙，竟然在这里封印了如此多的妖怪，她一死，那些妖怪便破除封印倾巢而出，就算咱们这次侥幸生存下来，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会更加艰难。” 我望着外面那些奇怪怪状的家伙，咽了下口水，道：“换个角度想，这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怎么说？” “你饿么？” 良辰惊讶道：“你该不会想把那些妖怪当作食物吧？” 我指指其中一个酷似小野猪的家伙，“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认为，那家伙长得一幅很好吃的样子？” 半晌身后无回应，我转过脸，见良辰、娇爷、初七俱是一脸嫌恶，“没错，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认为。” 虽然没有得到大家的赞同和支持，但是这个饥饿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再无法消除。 我纠结了几分钟后，趁那家伙靠近的时候，让良辰打开结界，跑出将其抓扛了回来。 那妖怪虽然奇丑无比，但是力量却很弱，攻击力甚至不如一只大狗，也不知道怎么惹了委然，竟然也被封印了起来。 拿匕首将皮划开，露出了诱人的粉色的雪花肉，我直接用匕首切肉放在蜡烛上烤。 很快，结界里便传来阵阵奇香。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注意力集中在刀尖那块烤肉之上。 我举起来放鼻端嗅了嗅，犹豫道：“我先试试看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你们就再忍一会儿。” 第146章 山膏寻亲 “喵喵，小鱼儿，你忘记了我们曾经曾经吃过的冰蛾么？”初七弱弱提醒道。 在柴桑打造百兽伞时，雪后突然天降冰蛾，大家饥饿之下取来食用，最后都长出了一双翅膀…… 这件事，我也同良辰说过，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再加上那妖怪丑的别具一格，也难怪大家抵抗畏惧。 想了想，我终于还是将匕首暂时放了下来，掏出那本清平异妖志开始慢慢翻看。 这本书说起来也怪，好像会变化似的，每每翻看，里面都会多出几只不曾见过的妖怪，怎么也读不完。 “找到了，当康，其状如猪，嘴侧生有四颗青色獠牙，叫声如名，可预见丰年，喜好藏于田梗之中，以食稻花鱼为生，昼伏夜出，不伤人及财物，乃吉祥之怪。肉质鲜美，食之无害，可补气血强身健体。” 良辰端详已经死掉的当康，道：“看不出来，这妖怪竟然是吉祥之物。” 我当下道歉，同那吉怪道歉，但事后又纠结道：“都怪我太鲁莽，不过杀便杀了……扔掉不会太浪费么？还是把它吃掉吧。更何况良辰身上有伤，刚好补补。” 于是把肉分成几大块，分别置于烛火之上烧烤，待两面焦黄时拿给大家分食。 味道果真如书上所言，肉质脆嫩汁水饱满，虽没有放任何佐料与调味品，但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咸鲜味道，竟比我过去吃过的所有肉类都要清新味美。 剩下来的都熏干蒸去水份制成肉干，让娇爷收起到壳里贮藏起来，骨头拿出结界外，就地掩埋。 吃饱后我们决定先好好休息，至于什么时候出去、又用什么方法出去，那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了。 良辰身上有伤，初七又生性贪玩，我开始不放心，便跟它一起守夜。 这个结界是半透明的，从外往里看，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但是从里面往外看，四周动静都能观察得清清楚楚。 外面虽然不时有妖怪走来走去，偶尔有过来隔着结界嗅嗅气味的，很快就放弃走开。 见暂时没有大的威胁，我便便靠着初七，渐渐进入梦乡。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骂街，言语恶毒用词粗鄙，听得人不寒而粟。 “哪个挨千刀的混蛋，竟然干出如此恶毒的事，我诅咒你们先得怪病、然后再长口疮、出门掉粪坑里面淹、最后被乱刀捅死！如果被我找出来，一定将你们手脚砸扁、挨个儿剁掉，把你们剥皮挖心，如果找不到，就咒死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下意识去捂耳朵，醒了后才发想到此刻置身结界中，那又是谁在骂？ 良辰似乎早就醒了，见我一脸疑惑，便用手指指向结界外。 昨天被我们埋掉的当康骨头，此刻竟然被人再度挖了出来，一只膘肥体壮仿佛充了气一样的粉色猪，正跪在那里捶地痛哭，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骂骂咧咧。 我顿时懵了，心虚道：“这是怎么回事？” 良辰道：“那家伙自称死者的哥哥，是来寻亲的。” 我头嗡的一声，“寻亲？” 良辰点头，“它已经在这里骂了半个小时了。” 当康已死，肉也吃了，本以为就是个没有智慧的低等妖怪，谁知道竟然还有个如此凶悍的哥哥…… 那边的猪又开始破口大骂，每个字都像飞刀一样拼命往耳朵里钻。 妖是我杀的，肉是我分的，骨是我埋的……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不站出来承担错误，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良辰扫我一眼，“你打算做什么？” 我硬起头皮道：“陪礼道歉……顺便把昨晚熏制的肉干还给对方。” 良辰摇摇手指，“先查下外面那家伙的来历吧，看起来跟昨晚那只明显不是一个物种。” “好，”我飞速翻开《清平异妖志》，几分钟后道：“有了！此妖名为山膏，始于先秦。其状如猪，好骂人，文雅点也叫擅于诅咒。生性执着单纯，一旦有盯上的对象，便日夜叫骂不休。轻则将对方伤到神经衰弱，重则暴毙身亡……” “这么凶残！” “书上面是这样说的……” 良辰拔出匕首，目光中露出杀气，“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一并杀了算！” 我连忙拦住她，“别，咱们昨晚已经吃了它哥哥，这会儿把它杀了，会不会太灭绝人性了？” 良辰思索片刻，道：“等下我把它弄进来，先好言好语的商议赔偿之事，看对方态度如何，要是还像这会儿骂个不停，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连忙点头，“好好！” 良辰手指对着那只山膏弹去，一张光网将其罩住，对方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便被良辰勾回了结界。 看到我们，对方惊的嗷嗷直叫，“救命，救命——” 敢情除了骂人，还是会好好说话的…… “快点来个妖怪救救我啊……艹艹艹，这里有两个禽兽不如的两脚兽！” “再骂一句，我割了你的舌头！”良辰威胁道。 山膏立刻用双蹄掩住嘴巴，惊恐的望着我们，弱弱道：“你们他妈的……不不，想要对我做什么？” 这家伙长的皮光油滑，珠圆玉润的，就像个橡皮玩具，再加上眼含泪光的可怜模样，还是挺惹人心疼的。 我蹲下来，真诚的同它道歉，“不好意思，外面那只当康是我们吃的……真的很抱歉。” 对方声音颤抖，“所以……你们这会儿……也想吃了我？我跟弟弟虽然长的都像猪，但是我保证，自己的肉是苦的，而且还发酸，一点都不好吃！” “不不，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想表达一下歉意。如今它也没了，你再难过也无济于事，看是不是需要我们做点什么，以示赔偿……” “哦，这样啊，为什么不早说，吓死爹了！”山膏放下蹄子，双腿在良辰的注视下哆嗦个不停，“对，对不住，我这张嘴，生来就是这样，这是我们膏族的本性，一会儿不骂人就不舒服……你们可别介意啊！” 第147章 狗血淋头 见它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良辰也懒理再计较，挥手作罢。 或许是感觉到我们并无恶意，这只山膏胆子总算大了起来，清清嗓子道：“按礼说，你们杀了我弟弟，依俺们妖界的规矩，是要以命抵命的。但是，看在你们主动承认愧改的份上，赔偿是不可少的，这样吧……如果你们老老实实让我骂够九九八十一天，以后本人都不会再追究，怎么样？” 像方才那样被骂上八十一天？！这惩罚，比起偿命恐怕也轻松不到哪儿去。 不过终归是我们误杀再先，对方又是只胆小懦弱的家伙，不讹钱不打人，只是过过嘴瘾而已，这要求也不过份。 我才要答应，却听良辰道：“你和当康果真是亲兄弟么？为何性格和长相会差这么多？” 山膏叉腰翘脚道：“当然，我们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它的出身卑贱，母亲是个智商不全的憨货，所以虽然是个吉妖，但是个傻不愣登的家伙，完全比不上我的高贵纯正血统。” 它言语神情间，皆是鄙夷不屑，丝毫不见方才哭坟时的悲伤模样。 良辰狐疑道：“它死了，你不难过么？” 山膏两眼闪闪发光，“当然难过，虽然我们兄弟不算亲近，但它毕竟是我的弟弟……不过想到可以痛快骂人，我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兴奋……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 我们俱是无言以对，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连脑回路也无法理解。 良辰道：“骂人可以，但是你得去结界外，跟我们保持距离。” “好好，但是得我看到你们的脸……不然总觉得骂不尽兴。” “别太过份了！”良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至少跟我们保持五米距离。” 山膏立刻从善如流道：“好吧，五米就五米。” 良辰对着它反手一挥，山膏便像球一样滚了出去。 接下来，不待我们做任何准备，对方就已经叉腰开骂，而且句句带脏，完全不重样……我们这才见识到大自然的神奇、以及物种的多样化。 别说是专门骂人的山膏，就算是普通的人类，对着你骂上一两个小时，也鲜少有人能承受得了。 虽然隔了五米和结界，我们也用碎布堵了耳朵，但依然阻挡不了那家伙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只骂得我们耳朵吱吱作响，眼前火星乱窜。 山膏也当真好本事，竟然不吃不喝，对着我们骂了整整一天…… 好不容易天黑离去，不待我们缓口气儿，它竟然又屁颠儿屁颠儿的的带着食物跑了回来，看样子竟然是要加夜班。 良辰那么沉稳的人，竟被气的眉毛乱跳。 我也心烦意乱，满脑子都是山膏骂人的新鲜词儿，除此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同为妖怪的缘故，初七竟然毫不受影响。该吃吃，该睡睡，看得我们好生羡慕。 次日黎明，山膏方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我跟良辰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对望着半晌无语。 “这是我吃过代价最高的一顿饭。”良辰幽幽道。 我嗫嚅道：“接下来还有整整八十天呢……” “姑且把这当成是意志和定力的修炼吧。” “除了这样想，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休息会儿吧，身上还有伤呢。” “没事儿，吃过了当康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谢谢你。” 我尴尬的垂下眼，“别客气，你们别嫌我惹祸就好。” 良辰抬头望了眼外面，在山膏骂人的时候，那些妖怪都躲的远远的，这会儿倒是都跑出来了。 “奇怪。” “怎么了？” 良辰道：“委然设下这个结界，应该是想诱使白泽进来，以此困住他迫使对方跟自己在一起。按说布界人已经死了，结界也应该跟着消失才对，可为什么丝毫没受影响呢？这些妖怪，被一并封印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或许想通这个问题，我们就能活着出去了。” 见她隐在深思中，我也不便接话打扰。 良辰想了许久，突然起身站立起来。 “去哪儿？” “找点食物。” 我忧虑道：“该不会还是从那些妖怪当中挑选吧？” 良辰木然道：“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想到那只山膏，我便头大如斗，“要是再招惹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们怎么办？” 良辰沉声道：“那便来一个，杀一个！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抓住伞，“我跟你一起去。” 良辰却一口拒绝，“不用了，我还应付得来，你休息吧，我再顺便试试结界。” “那让初七跟你一起，它跑的快，好歹有个照应。” “好吧。” 我叮嘱他们小心，自己则坐在结界里不放心的往外看。 那些妖怪见有人类出现，立刻聚拢过来，起先良辰并不急着还手，而是设法与它们周旋，对方则不依不饶的展开攻击。 反复几次试探后，良辰选中了一只个头最大的双头牛怪，将其杀死之后便同初七消失了。 过了十几分钟后再转回来，再挑一只妖怪杀死，复又消失。 如此折腾了五六个来回，良辰精疲力尽的回到结界中，虽然看满头大汗，但是精神却出人意料的好。 我追问：“怎么样？试探出什么吗？” 良辰沉声道：“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这些妖怪，是委然特意捕来镇守结界的。想要出去的话，我们必须得将它们全部杀死。” “全部杀死？”我看了看外面，那些家伙，光肉眼可见的就不止有上千只，再加隐匿在天上还有地下的，加起来数量恐怕更为惊人。 而且妖怪繁殖力强的惊人，一夜间就不知要翻多少倍，想将它们皆数除去，谈何容易！ 见我不说话，良辰便道：“怎么不说话？” 我说：“这件事一旦实施，后果就会很可怕，咱们现在之所以还能安稳呆在这里，是因为这些妖怪还没将我们放在眼里，如果知道我们有杀掉它们的计划，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无比凶险。” 她抬起脸，冷冷的注视着外面，“那总要试试才行，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将时光耗在这里，小鱼儿，你呢，敢不敢赌一把？” 第148章 重获自由 “当然赌。”我跟她一样耗不起，也没有任何退路。 与其毫无希望的苟活，不如趁早努力搏一把！ 当那只骂人的山膏再次喜滋滋前来的时候，结界已经被解除，它看着我们身上的血，还有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惊的瘫倒在地，结结巴巴道：“你、你们……对不起，我还有事没做完，先走了……” “站住，不许走。”良辰叫住它。 山膏跪趴在地上，弱弱道：“请问……需要在下做点什么吗？” 良辰将刀子将衣袖上擦了擦，“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既然同意了被你骂八十一天，那就一天都不能少。继续骂，不许停！” 山膏身体抖的跟筛糠一般，“我、我、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想不起来要骂什么了。” 我同情的看着它，“你最好照做，否则她真的会杀了你。” 听到有生命危险，山膏便顿时精神一振，“怎么会有这样守信的人呢，呸！无耻、下流、不要脸……我还是第一次见人主动找骂的，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在我们跟那些妖怪厮杀的时候，这只山膏就在旁边骂个不停。 或许是因为对方功力未到，也或许我们分无力分心，一天天下来，我们竟然似乎已经似乎了它的存在。 有时被骂的热血沸腾，出手就特别狠，那些冲上来的妖怪便遭了殃。 渐渐的，我们发现，明确分工比多人混战效果更好，初七吸引那些妖怪过来，然后由良辰远程结印操控，我则负责狙杀，这套流水线般的模式稳固以后，大家遇险和伤况次数也越来越少。 结界里的天气跟外面不同，时常无端变化，忽明忽暗，没有计时用的东西，也无从判断黑夜与白天。 旧的妖怪死去，新的妖怪紧诞生，每天周而复始，生活机械又单调。 饿了就屠只妖怪来吃，喝了喝过滤过雨水，衣服破了，就干脆披着兽皮。 我们就像一群未开化的野兽，整日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杂交繁衍的后代，有时会比之前的妖怪更难对付，但我们也在随着实战经验的增多而慢慢变强。 有时看着密密麻麻的妖怪群，我们也会沮丧失落，但是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大家又会重新振作起来，投入搏杀。 良辰说，复仇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而我的愿意，则是希望有日能和妈妈平平安安的团聚。 这是一场残酷的生存比赛，哪方抗到最后，哪方就是胜利者，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坚持…… 那只山膏第天都来，八十一天的时限或许早已过去，也或许没有过，事已至此，我们都已经不在乎了。 有时它在那里骂的声嘶力竭，我们这边却依然淡定如常。 变化的不止是能力，还有心境，这是一次劫难，也是一场难能可贵的修炼。 渐渐的，我们已经不去再设法记录时间，而是将零碎的时间都利用起来，讨论总结最近的失误和不足。 直到有天，我做了个梦。 我跟良辰赶到幽冥界时，妈妈却已经不在了，阴仇涧里流淌的都是赤红色的血…… 自梦中惊醒后，我才意识到一天。 封印里的时间，好像是停止流动的。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们除了衣物被破坏之外，身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断裂的指甲没有长出来，头发也依然是进来时的模样…… 我的容貌没有变化也就算了，可良辰也是如此，这未免太不正常了。 我把这个发现告诉良辰，她沉默了很久，突然翻身跳到娇爷背上，“上来！” 我问：“去哪儿？” 良辰答道：“我们最早出现的那个破庙，也就是结界的中心。” “可是妖怪还有那么多……” “或许已经没必要理会它们的存在了。” “可你不是说封印是由它们镇守的么？” 良辰伸出手，握了握拳复又松开，说：“话虽如此，不过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们了，封印里妖怪几乎早已经大换血过，封印即使还在，却也不可能再先之前那般牢固。” 我惊喜，“你是说，咱们可以强行打破封印出去了么？” 良辰扫我一眼，沉声道：“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 远处几只妖怪正在歇息，看到我们就像耗子见了猫，嗖嗖四下乱窜作鸟兽散，偶尔一两只隐匿在附近的，也只是偷偷探头观察，不敢轻易靠近。 到了破庙后，良辰只身走了进去，我搂着初七，满怀期待的在外面守着。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巨大的剑型法阵自庙顶飞出，犹如离弦之箭直冲云霄。 法阵击起狂野的利风，几只瑲琅正在附近上空盘旋，被风波伤及，瞬间抖落无数羽毛…… 我紧紧搂着初七，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就连眼睛也无法睁大。 此时大地颤抖群妖无声，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剑阵所到之处，皆是蜘蛛型金色电光。 那阵仗，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撕裂！ 上空不时传来咔嚓的声响，接竖着，便有阳光从裂缝之中穿射出来。 接紧着砰然一声巨响，结界迸裂开来，无数闪亮的透明碎片自上方缓缓掉落，这场景如梦如幻，清洌自由的空气争相从八方涌入。 我伸出手，惊喜交加的冲着不远处的良辰大喊，“良辰，我们可以出去了！” 她目光闪动，脸上表情却依然镇定。从容自若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娇爷和初七也被憋坏了，此刻得了自由，个个兴奋不已。 然而不待它们纵情驰骋，前方突然冒出一大群兴奋的人群。 他们看起来男女老少皆有，很快将我们团团围住。 手里拿着相机，还有零食饮料，看起来像是游客，围着我们兴奋的嗷嗷直叫唤。 “妈妈，快来看，原来野人沟里真的有野人！” “应该是旅游公司打人刻意打扮的吧。” “哇，好大的一只蜗牛！” “好肥的猫！” “喵喵，”初七兴奋的站在娇爷头上，冲他们伸出爪子摆poss。 一只纸飞机自人群中飞过来，我直接伸手接住，迫不及待的摊开报纸审视，接下来整个人都傻掉了。 对上良辰的询问的目光后，我问她，“你猜我咱们在结界里困了多久？” 良辰摇摇头，“我猜不出来。” 我喃喃道：“五年，整整五年……” 第149章 名扬八方 良辰接过报纸看了看，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我只知道在结界里时间不短，却没想到，竟然在悄无声息中度过了五年时间！ 五年，再加上过去的四年，距离妈妈苏醒仅仅还剩一年时光……该庆幸我们出来的还不算太晚，否则岂不是要我抱撼终生！ 眼看那些游客越来越随意，甚至还想爬到娇爷背上一起合影，我心中叫苦不迭，同良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娇爷，赶快走！” 娇爷憋足了劲儿，就等这一声，我们话音还未落，它便嗖的窜了出去，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彻底甩到身后。 直到它撒够了欢儿，速度才慢慢减下来，我们也趁机打量四周。 此刻正逢入秋，天高悠远晴空湛蓝，千峰万壑之间秋叶如片片妖娆烈火，微风吹来秀丽飘逸，白色芦苇倒映在清澈明丽的湖水之中轻轻摇曳，恨不能让人沉醉其间永不再醒。 这些日子，我们整日关在结界当中，经历的不是暴雨就是阴风，而那些妖怪则奇形怪状丑的离谱，何曾奢望饱览这大自然的美景！ 这种不加任何修饰的真实，深深震撼到了我们，我第一次发现，天空是如此的宽广迷人，自由的风和空气是如此让人怀念感动…… 我跟良辰久久无言，最后胸口一热，站起来将手圈在嘴边，冲着远处纵声大喊，“我们回来了！” 大山及时的回应我们，“我们回来了……回来了……” 眼睛忽的一热，泪水不受控制的掉出来，整整五年，我们能熬到从委然的结界当中出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蹲下来，拍拍蜗牛车，“娇爷，咱们不急着赶路，等下我采点蘑菇和果子，咱们饱餐后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再出山！” 过去的日子，迫于无奈只能选择挑些不太难看的妖怪来吃，还须忍受譬如突发奇痒、身上长鳞片之类后遗症……哪比得上咱们人间的这些珍稀美味！ 我们跳下车，很容易便采了一大堆新鲜的蘑菇、褐梨、苹果还有山葡萄回来。 初七也不闲着，特意跑去湖边抓了几只螃蟹过来。 已经在野外生活了这么久，即便没有厨也难不倒我们。 取石块做灶，削毛竹为屉，很快食物的香气便在大山里弥漫开来。 蘑菇香嫩柔滑，螃蟹黄多油满，吃几颗山葡萄，再喝一些甘洌的泉水，天地间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良辰举起竹筒道：“小鱼儿，我以水当酒，敬你一杯。敬我们这几年并肩进退、甘苦与共！” “敬我们彼此又多了一位亲人！”我将竹筒里的水一饮而尽，感慨道：“这几年日子虽然艰苦，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是上天刻意安排的，如今再想回想过去，我也不后悔跟你经历的这些日子。” 良辰笑了笑，扑通一声扑在石头上。 我连忙跳过去，察看了后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入夜秋风凉，我便把自己身上的兽皮脱下来给她盖上，自己则靠在初七身上，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良辰已经准备好了吃的。 阳光透过云层流泻向大地，麻雀和黄鹂鸟儿在头顶飞来飞去。 我们坐在草地上，安静的在山林里享用早餐，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弱弱道：“请问……你们能给我一些吃的吗？” 这声音听上去熟悉又让人牙痒痒，我们集体望过去，发现竟然是那只骂人的山膏。 它耷拉着脑袋，蹄子比对在一起，看上去羞怯又纠结。 我好奇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它小声道：“昨天偷偷跟过来的。”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我打量它，心有余悸道：“莫非还想追着我们继续骂？当初讲好了八十一天，我们可被你骂了整整五年。庆幸的是我们生命力强，都抗过来了，否则还不被你骂死……虽然是我们有错在先，但现在恩怨也该抵消了吧？” 山膏挥舞着蹄子，“不不，我只是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良辰头也不抬道：“不行！” 山膏委屈，“我还没说什么事呢，就当是看在这些天的情份上……” “我们之间，只有恶心，哪有情份？”良辰毫不客气的戳破对方的虚伪说辞。 山膏脑袋耷拉的更低了，我只觉得它可怜又可怜，便道：“什么事，你先说给我们听听。” 良辰无奈道：“这样的家伙你也帮，说不定转脸就把你给坑了。” 我冲她笑笑有，“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嘛，虽然它嘴贱了点，禀性可恶了点，但终归没有伤害到别人，也算不上罪大恶极。” 山膏立刻来了精神，“是是，我长这么大，一共骂死过两个人，一个无恶不作的妖怪，另一个是偷了老婆婆钱包的贼！” “说吧，你想求我们做什么？” “我曾祖父在妖界大战中消失，据今已整整六百年了，听说您身上有本《白泽图》，能不能帮我看看，上面有没有记载它老人家的下落，拜托了！。” 我惊讶，“你从哪儿知道我有……白泽图的？” 山膏道：“听妖怪们说的。” “还有妖怪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山膏酝酿了片刻，道：“我觉得你应该问妖怪当中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的。” 我震惊了，“不是吧！平日里我都很低调，几乎没在人前拿出来过，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山膏打量四周后，压低声音悄悄说：“妖怪当中有个叫异舌氏的家伙，舌头长的从口中一直拖到地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八卦，偏偏消息又格外灵通。一旦事情被它知道，就几乎等于整个妖界都知道了。再加上这几年在结界里，你们杀了那么那么多的妖怪，估计这会儿逃出来的已经把这件事散播出去，你们已经名扬八方了……异舌氏的事，千万别跟外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我隐隐头痛，山膏这番话就等于说：虽然我跟良辰虽然出了结界，但是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 不是吧，这还没有清静的日子好过了？！ 第150章 涉足江城 见我沉默不语，山膏便十分紧张的询问道：“请问我祖父的事……” 我回神道：“这就帮你看，不过我这本书，记载的都是妖怪的特征与本领，未必会有你祖父的下落。” 说完拿出《清平异妖志》，在膏族下支分类查找，从头到尾都看一遍，只发现两句相关的话语：膏王于妖战后，失于东荒，自此膏族流落四方，再无居所。 便同山膏摇头道：“很遗憾，上面并没有写它的具体下落，但是既然在东荒消失的，我建议你去东荒寻找。那里有许多消息灵通的妖怪，它们或许会帮到你。” 山膏由失落转为欣喜，砰砰磕了两个响头道：“谢谢，我这就去北荒……等我当上了膏王，一定好好答谢你！” “你，膏王？” “是啊，之前膏族内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则我那个傻弟弟当康，谢天谢地，那家伙在几年前被你们吃了……如果能找到祖父的话，从它手里拿过五族的拐杖，我就是未来的膏王了，哈哈哈哈，想到那个画面就开心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又提到了那件事……我无语抚额，用树叶包了两只螃蟹给它，“你现在可以走了。” 山膏接过螃蟹，竟然红了眼圈，呜呜哭了起来，“说起来，大家相处了这么久，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呢。” 我忙道：“千万别舍不得，来日方才，以后说不准就在哪里再见了呢。” “也是，你们现在已经被无数妖怪盯上了，要小心别被杀死了哦。”说完，山膏便冲我们挥挥手，欣然离去。 良辰盯着山膏背影，禁不住摇头道：“这货应该庆幸自己生而为妖，要是人类的话，光这张嘴，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我笑笑，“这只山膏跟我的一位朋友冥棺兽倒很像，骨子里都有一种天真的冷漠与残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妖性’吧！” 良辰道：“那是它们还是小妖，对人类的威胁也不是很强，等到它们成长起来，变的强大，那天天真退却又无规矩约束，这种妖性就会很可怕。” 说到这里，良辰的目光突然落到初七身上，“你这只黑猫也一样。” “喵喵！” “虽然现在看似不起眼，妖力也不强，但终有一天，它会长成连同类也畏惧的大妖怪。” “喵喵！没错！” 填饱肚子后，我们离开了这座被封印了五年的大山。 外面变化很大，所以现在的我们，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良辰打开地图看了看，说：“这里距江城最近，据说那是个非常繁华的大都市，不如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合适的同伴。” 我立刻赞同，“好！说起江城，我小时候，倒是跟妈妈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太具体的记忆了，只隐约记得那里高楼又多又高，夜景非常漂亮。” 我站在娇爷的背上，远远遥望那个陌生又透着几分熟悉的城市，蔚蓝的天空上方，笼罩着飘浮不定的黑色雾气。 鬼怪，不仅存在于山林荒村之间，也有许多喜欢热闹的，幻化成跟我们的样子，隐匿在熙熙攘攘的人流当中。 隐隐之中，我还有种直觉，或许我们会在那里，遇到一位曾经的故人。 细算日子的话，那家伙如果打败那些梦魇的话，现在早已经成年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段策长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如幼时一样毒辣刻薄。 如果有缘相见，我一定要讨回鱼化龙佩，那可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对于这次的江城之行，我跟良辰都抱了很大的期待。 虽然在踏足江城之前，我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赶到那里的时候，这里有无数高楼大厦直耸入云，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群熙攘，各式各样的马路和天桥纵横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让我们感到新奇的还是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俊男美女，穿着时尚又漂亮的衣服走来走去，每个人都像耀眼的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看看他们，我再看看自己露出四个脚趾的鞋子，毫不犹豫的同良辰道：“走，买衣服去！咱们再穿成这样，估计会被人当成乞丐。” 良辰很淡定道：“我没钱。” 我摸摸背包，很快也面露尴尬，里面的卡早已不知所踪，就算去补办，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来。 刚说完，就听见啪啪几声纸响，几十张百元大钞迎风飘来，不远处有人正在吵架，女人一边撒钱一边骂旁边的男人，“你这个贱人，劈腿陪那个老女人睡觉，不就是为了钱么？实话告诉你，本小姐有的是钱，只是偏不给你！这里有十万块，今天谁捡到算谁的！” “初七！” “喵喵！” 初七一个箭步冲上前，挥起爪子刷！刷！刷！行人还来不及围观争抢，它就把钱一张不漏的收集完了，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大家皆是一幅目瞪口呆的表情。 男人又惊又气，“你这是干什么呢，钱都让捡了……” 女人却道：“我喜欢，我乐意，轮不到你个外人在这里心疼！” 男人狠狠瞪她一眼，最终青着脸，咬牙切齿离去。 等他走后，女人才蹲下来，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我跳下去，把方才那些钱拿到她跟前，“别哭了，钱没丢，都在这儿呢。” 她抬眼看看我们，却哭的更加厉害了。 此刻虽是秋天，但是却时逢正午，热浪袭人。 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哭的伤心欲绝非常可怜，便站在那里，撑着伞替她遮挡阳光。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停下来，红着眼睛道：“谢谢你。” “不客气，你没事儿，我们就走啦。” “这些钱你拿去，我说了，谁捡到就是谁的。” 女孩显得非常固执，见我们僵持不下，良辰便道：“小鱼儿，随便拿几张吧，够咱们买衣服了就行。” 我说：“好！那就请给我一些买衣服的钱吧。” 女孩子上下打量我们，提议道：“我在江城开了一家服装店，不介意的话，你们跟我去挑几件？” 第151章 灵异画面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依我跟良辰现在的模样和境况，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见我一直捧着那叠钱，她便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把它们塞到了挎包里。 路上，我们了解到，这个女孩名字叫格非，在附近经营一家服装店。 刚才被骂的男人，是她前男友，两人本来打算年底结婚的，但是却因为贪图虚荣跟自己的女上司鬼混到了一起。 格非苦笑道：“其实，那家伙劈腿，我也不是全无责任。我是玉都，自小家境不错，但却一直被父母穷养，而且还经常教育我财不外露，所以无论吃穿都很节俭。上中学时，我就开始投资理财，大学时，爸爸帮我在江城买了几间商铺以及这家服装店，希望我能在创业初期不那么艰难。这件事除了父母以外，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本来想最近想作为惊喜向他坦白的，现在却没这个必要了。江城这么大，然而却寸土寸金，外地人想在这里立足，没有一点人脉和金钱累积实在太难了，他一直想找捷径，却没想到竟然为此出卖我们的感情……我今天特意去取了现金，就是想要羞辱他，让你们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良辰淡淡道：“他在你们结婚前暴露真面目，对你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我摸下巴，“有道理诶。” 说话间，格非已经带着我们来到目的地，那是一家处在城市中的繁华地段的商铺，然而大白天的却铁门紧锁，门口还贴着一家醒目的转让启事。 进门前我发现这大街上虽人来人往，但是经过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目不斜视的加快脚步，恨不能立刻飞奔过去。 良辰眉毛轻不可见的皱了下，显然也留意到了。 格非打开门请我们进去，灯光应声而亮，这是一家装饰风格休闲又别致的店面，衣服款式多而不杂，非常个性而且漂亮。 她摊开双手同良辰说：“这里的衣服随便挑随便试，看上的我都给你打包。我这里生意不打算做了，库存也清不掉，你们不要也是让我白白送人，所以也别觉得不好意思。” 转脸又同我道：“小朋友，你多高？” 我摇头，“不知道。” 格非用手在自己身上比了下，“一二五公分，我这里没有童装，等下打电话让人送过来几套，省得你们再去跑了。” 说完，她从大箱子里拿出一排娃娃模样的可爱瓶子，“给你。” 我接过来，把盖子拧开，小心翼翼的舔了下，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好好喝！” 这东西不知道怎么做的，喝起来酸酸甜甜，感觉会让人上瘾！ 格非忍不住笑起来，“你看起来好可爱，就像一只猫咪。” “诶？”我转脸，对上蹲在旁边的初七，狐疑道：“你说我跟它像？” 格非道：“不是长相，就是感觉，你的表情看起来特别满足，让人忍不住手痒想要摸摸……” 我捧着瓶子，开心道：“大概是因为我们在一起大久，习性被传染了吧，是不是初七？” 初七眯起眼睛，“喵喵。” 女人在买衣服方面总是很纠结，良辰竟然也不例外。 她冷着脸打量那些衣服，严肃得好像是在审视敌人。 这时候我便和格非坐在一起闲聊，无意中我提到了店铺转让的事，“为什么转让？这里生意不好做吗？” 格非摇头，道：“以前生意蛮挺好的，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而已。不知道你刚才看到外面人没，他们都不敢到我的店里来。” 我点头，“看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格非盯着我，压低了声音，“我这里闹鬼。” “闹鬼？” “是的。”看到我不害怕反而很好奇，她才继续道：“两个月前，有个男人从这栋楼顶层跳下来了，就落在我这家店铺的门口。” 她指给我看，“就在那里，死了。从那以后，便有传言说这里闹鬼，甚至有人陆续拍到可怕的视频。” 我好奇：“什么是视频？” 格非说：“就是录像，影像，知道吗？” “现在还有视频吗？” “当然，别告诉我你想看。” “想看！”我重重点头说：“可以么？”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些感兴趣，她微微愣了一下，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画面。 本来就是青莞乡下加大，再加上被封印了五年，我感觉自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无比新奇，记忆中手机只能用来打电话，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多用途。 “很可怕，”格非再次向我声明。 “没事。”我坚定的说。 她这才将视频打开，上面显示的是晚上，一对情侣正嘻笑着自拍，两人看上去非常甜蜜。然而在经过格非这家店时，画面中却突然多出来一个男人！ 他身体是倒吊的，画面阴暗，看不清楚脸，但是却能清晰看出，那是一个活动的身体，而绝非单纯的影子！ 然而这对情侣却浑然不觉，依旧亲密的拥吻。 格非将画面暂停，说：“这种画面不止一个人拍到，很多网友都见识过。这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不久前，一群网友召集在一起，为了确认这里的怪状。临行前，他们特意在网上发了贴子，然而那一晚过后，所有的人都失去了音讯，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疲惫，“为此我三头两头的跑警察局，店里也没了生意。虽然在外面贴了转让公告，但是我感觉，事情没彻底查清楚之前，店肯定是转不出去的。” 那边良辰已经选好了衣服，无一例外都是连帽衫……她不想将那头醒目的银发暴露于人前，戴帽子又非常不便，所以连帽衫便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格非换装后的良辰，竟然吹了一声口哨，“好帅！” 良辰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不是很习惯这样直接的夸奖。 就在她准备返回试衣间的时候，我连忙叫住她，招招手，“快过来看看，这里有好玩的东西！” 第152章 受人指使 良辰闻声走来，见我手指跃跃欲试，格非便把手机递过来，由我尝试着播放。 看完视频后，良辰道：“这家伙故意出现两个人中间，看起来是有意搞恶作剧，借以引起外人的关注，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恶意。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格非说，不久前曾经有六个人在这里消失了踪迹，似乎跟这家伙有关。” 良辰问：“还有别的相关事件吗？” 格非便把跳楼事件和店里经营状况重新复述一遍。 良辰两手抱在胸前，同格非道：“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在这里呆上一晚，如果能弄清事情的真相解决掉它，也算是还了你的人情。” “啊？当然不介意，只是你们……确定要这么做？不害怕么？” “一个坠楼的亡灵而已，掀不起大浪的。” 此刻的良辰，顶着一头醒目银发，五官清秀神情自信，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 格非望着她，眼中不自觉闪出奇特的光芒。 良辰敏锐的察觉到，皱起眉头扫她一眼：“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的语气有点冷，神情也有点不耐烦。 格非瞬间受伤，于是眼睁睁看着一朵还来不及绽放的桃花瞬间调零。 我暗自松了口气，递了一瓶饮料过去，良辰却嫌恶的摇头，“我喝水就行了。” “可是这个真的很好喝，试试吧。” “不要，都留给你吧。” 格非接电话后，出去了一趟，手里拿着几套童装，捧给我，“你的。” 我很高兴，“好漂亮啊，谢谢！”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格非拿出几桶泡面出来，“外卖都不愿意到附近来，咱们这顿将就着点儿吧。” “非常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面呢？”吃完后我感慨道。 “你还真是数年如一日的小孩子口味。”良辰微微摇头。 “你不这样认为吗？” “都是调味料，还不如白水面。” 她应该是故意的，格非在旁边笑的有些尴尬。 填饱肚子后，格非对初七和娇爷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还特意拎着水跑出去替我们洗车。 “你这猫很特别，好像跟我们常见到的品味都不一样。” “喵喵，”初七得意的甩着尾巴，“那当然，实际上我可是一只了不起的大妖怪呢！” 我打量四周后，问她，“晚上就一个人睡在这里吗？” 格非说：“偶尔会住下来，这里地方小，也不方便做饭，所以我在附近另租了一套房子。” “门口死了人，你不害怕吗？” “说起来也奇怪，我从小到大，胆子都不是特别大。但是这件事发生以来，尽管网上流传着许多恐怖的影像，还失踪了几个人，但是我却从未感到过害怕。至于原因，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问：“跳楼的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格非摇头，“不认识，但却隐约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伤人之意。” 接下来，她用电脑给我讲解了下江城的概况，以及这个城市常见到的东西和使用方法，借以让我们对这个城市多几分熟悉和了解。 天黑下来后，路上除了稀稀疏疏的车子来往，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跟良辰一直守在门口，就在我怀疑那家伙可能不会出现的时候，正对着大门的地面，却像渗水似的，慢慢在水泥地上呈现出一个人影。 影子逐渐加深，最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站起来，好奇的打量我们。 因为想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我跟良辰都心照不宣的装作没看到。 大概是见我们出现的古怪，所以那家伙来到我跟前后，伸出双手不停的乱挥试探。 见我心无旁骛的吸着饮料，他便放弃了，改去骚扰良辰。 又是在她脸上吹气，又是去用手去揪帽衫，如果换作平常，这家伙恐怕早没命了。 良辰也是能忍，眼皮居然都未抬一下。 几分钟后，它对我们失去了兴趣，悄无声息的溜进店里。 格非正躺在沙发上，红着眼睛删跟前男友的合照，那黑影便停在距她一米左右的地方，站住不动了。 过了会儿，格非扔掉手机，捂着脸无声哭出来。 黑影急的团团转，做势要上前抱她，格非却突然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复转回来，唤我跟良辰说：“找不到它就算了，大家都回来早点休息吧。” “已经找到了，”良辰站在门口说。 黑影愣了下便意图窜逃，良辰动作却快如闪电，喝一声往哪儿逃，蜘蛛型光网便应声脱手而出，将那黑影紧紧罩住。 它越挣扎，光网就收的愈紧，很快就被包的像个棕子一样，动弹不得。 我走过去，将它翻了个身儿，那黑影便现出本相来，竟然是个年轻斯文的男人，惊恐的看着我们。 格非是看不到它的，见我们两个动作奇怪，她便紧张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你们是谁，想干什么？”男人结结巴巴的问。 “这也是我们想要的问题。”我说。 对方始终沉默不语，良辰便走过来，不客气的用脚踢了踢他，“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如果继续装死，我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见男人犹豫不决，我便同他道：“你最好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 “一分钟到，我问你答。”良辰目光一冷，居高临下道：“自杀还是他杀？” 男人连忙道：“自杀。” “原因。” “抑郁症。” 良辰继续问：“跟这家店老板的关系。” 男人说：“生前我一直暗恋她，但却始终无法从抑郁症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最终选择了自杀。” 我忍不住看向格非，“那个男人说她暗恋你。” 格非掩住嘴巴，“不是吧。” 良辰却冷笑，“暗恋？我怎么感觉你是恨她？故意出现在人前引起恐慌，搅乱附近的生意，对她可没有一点好处。” 男人立刻道：“这并非我本意，是宋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我完成此事，就可以永远留在格非小姐的身边，不用去幽冥界……” 良辰追问：“宋小姐是谁？” 男人吞吞吐吐道：“宋冰凌小姐。” 良辰心有顾忌，不想跟格非有任何交流，于是我便转脸询问她，“你是不是跟一个叫宋冰凌的女人有什么恩怨？” 格非震惊道：“宋冰凌？可是段先生身边的那位宋小姐？我一个普通小百姓，怎么可能会跟他们这样的上流人物有任何恩怨？！” 第153章 人有高低 “段先生？哪个段先生？”段姓很少见，再加上格非的用了上流社会四个字，很容易让我联想到一个人。 格非眼睛顿时闪闪发光，“当然是全江城女人的梦中情人、性幻想对象，段策段先生啊！” 诶，果然是我认识的段策吗？那家伙在记忆里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样子，没想到在江城居然这么有名！ “梦中情人我知道，性幻想对象，是什么东西？”我虚心求教道。 格非脸色一红，“这个……就是想跟他睡觉，小孩子不用知道那么多啦，我只用知道，他非常受女人欢迎就行了。” 我继续问：“为什么？” “什么问什么？” “那些女人为什么会喜欢他？” 格非声音都高了很多，“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又有钱啊，而且人格也非常有魅力！相信我，只要他想追求一个女人，基本上没有追不到手的。” 我问：“你也想喜欢他吗？” 格非兴奋道：“当然了啊！” “所以你也想跟他睡觉？” “……讨厌，不要说的那么直白嘛！” 这个刚才还在为分手伤心的女人，此刻却脸颊嫣红面若桃花，彻底将那个前男友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到一脸震惊，方才连忙挥手解释道：“唉呀，你误会了，我对段先生就是单纯的仰慕而已，类似于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我们之间是不会发生任何关系的……” 良辰对我跟格非的话题一点不感兴趣，继续冷脸审问坠楼鬼，“那女人都要你做什么？” “她要我每日都在这附近游荡，闹出来的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人都不敢来这里。”男人大概是听到了格非方才的话，所以脸色愈发灰暗了，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忧郁的沮丧气息。 “她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不知道。”男人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看他脸色乌黑发青，再加上眼神涣散意识恍惚，便好言相劝说：“你现在状况很不好，不适合再在人间游荡，还是尽快去幽冥界吧。” 男人却固执道：“宋小姐已经答应我，只要我照她说的做，就可以维持现在的状态，一直呆在格非小姐身边。” “那是不可能的，”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幻想，“你继续留在人间，只会落得两个下场，一是变成毫无意识的尸体走肉，二是被妖怪吞噬，成为它们身体的一部分。不过无论是哪种，你的意识都终将逐渐消失，也就是说到最后你便不再是你，更不可能拥有对格非小姐的那份感情和记忆。甚至有一天，你可能还会反过来伤害她。” “不！不可能的，宋小姐她不可能欺骗我！” “我也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男人茫然的愣了许久，呢喃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摇摇头，“这也是我们想要知道的，去幽冥界吧，无论你现在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留恋不舍，你都不适合再继续呆下去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格非小姐，那么记得，从今天开始，务必远离她。” 他的处境和心情我都明白，但是这些话我必须得说，这不仅是他好，也是为格非小姐好。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最终犹豫道：“我还想去跟苏小姐作亲自确认，但是我又走不了太远……” 自杀的亡灵和寿终正寝的人不一样，他们无法随意走动，只能在事发地点徘徊。 我迟疑了下，看向良辰，见她微微颔首，才开口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我们会把你暂时封印起来，带过去找这位宋小姐。” 对方看起来心思并不复杂，所以未作任何思考就点头同意。 良辰伸出手臂，掌心朝下聚光成团，忽的往上一翻，地上的男人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色子大小的方形水晶块。 它仿佛感知到良辰的召唤，忽的飞到她的手里。 良辰握住水晶，将其交给我，我好奇对着灯光看了看，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灰色影子，正抱膝而坐，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看了又看，忍不住道：“奇怪，如果真如格非所说，这人已经死了有两个月，可秉性还这么平和……我记得小时候，舅姥爷死后，还没出头七，已经意识混乱到认不出亲人了。” 良辰拧眉，“也许这人还没有死。” “不可能吧？他灵魂已经出窍两个月了，身体居然还没有死透？不过除了这点，似乎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先找到那个宋小姐吧，或许找到她，一切答应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们洗漱完毕，准备睡觉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良辰若有所思道：“你今天好像对那个姓段的，格外上心。” “没错！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认识那个段先生，而且还差点跟他订下娃娃亲……” 良辰在黑暗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没骗我？”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恐怕早就忘了我这个才相处没几天的小伙伴。不过无论他记不记得，有件东西，是妈妈留给我的，目前寄存在他那里，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拿回来。不过他现在江城很有名气，社会地位也高，我们想见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良辰不以为然道：“只是见一面而已，会有多难？” 我叹气，“你是不知道，那家伙小的时候有多讨厌，脾气臭嘴巴又恶毒，少爷架子十足，跟他爸回趟老家而已，身边足足带了十多个随从……我总有预感，他现在比起那个时候，只会更糟糕而不是变好。” 良辰拍拍我，“睡吧，明天就知道了。” 在来江城之前，我跟良辰几乎没有所谓的社会阶层概念，虽然格非已经给我们打了几次预防针，还特意装扮了一番，但事情经过却比她预想中更加艰难。 出发前为了不引起路人侧目，我们把娇爷和初七留在了店里，由格非开车带着我们前往段策目前的位置——龙腾集团江城总部。 一路上，格非都显得惴惴不安，“段先生的龙腾大厦，是目前江城最高的建筑，据说办公以外，还有商业会展、酒店、影视观光娱乐项目……不过这都是贵族专享，跟我等平民无关，我从不敢奢望自己有天能走进去亲眼看看。” 当我们来到那座高耸入云的超级大楼跟前，刚一靠近，就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格非语气卑微道：“您好，我们想见宋冰凌小姐……” 保安翻了个白眼，“宋小姐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第154章 云泥之别 格非噎了下，指着我道：“其实，这位是段先生的朋友。” 保安上下打量我们，微笑，“怎么，想见段先生？” 格点大力点头，“是的。” 保安道：“我在这里上班大半年了，还没见过他人呢，你们跑出来拉个小孩说是他朋友，就能见着了？” “这不是段先生的公司吗？”格非也顾不得保安的讽刺，“你怎么会没见过他呢？” “老板不喜欢来公司上班，我又有什么办法？”保安挥手，“赶快走吧，别在这里打没用的主意了。你们这样的女孩子，我每天都至少要见到十个八个，个个都说自己是段先生的朋友，赶快回去吧！” 他这边刚说完，远处就哗啦啦涌来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都有，或捧花束或手拿相机，来势凶猛到让人望而生畏。 保安惊恐，“你们干什么的，这里未经允许，不许搞任何非常集会活动！” 然而那些人都充耳不闻，直接将他淹没在人群里，转过身面对马路翘首以盼。 我好奇问格非，“他们是做什么的？” 格非猜测道：“看架式是在追什么大明星。” 几分钟后，一辆耀眼的黑车子，从远处朝这边驶来，人群立刻传来剧烈的骚动。 “快快帮我看看，眼上的妆有没有花？” “我今天搭配的裙子怎么样？还好吗？” “这已经是第五十六次了，这次我一定要跟段先生握到手！” …… “啊，是段先生！”格非兴奋道：“这些人，是在等段先生！看样子，我们今天应该能见到他！” 我狐疑道：“他们都是段策的粉丝？” “没错！” “为什么还有男人？” “呃，这个……大概是传说中的事业粉。” 车子停下来后，立马被那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们动作慢了些，被挤在外面，别说是接近说话了，就连看清里面的状况都很难。 这边人群还没散，大楼里又哗啦跑出一群，他们打扮明显不同，男的大多西装革领，女的则妆容精致。 不过大家动作倒是一样快，瞬间便分开站面两排，齐刷刷的队列显然平日里训练有素。 几个保安上前，用肉身开辟出一条通道，将里面的人解救出来。 我拼命踮起脚尖，只隐约看到两个人。 男的身材高大，玉树临风的走在前面，我这边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任由旁边的人尖叫呐喊，他却充耳不闻，兀自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后面跟着的那女人，则身姿妖娆，面带微笑跟大家颔首招呼。 眼看两人步入大楼，有人便伸出手，冲他们大喊，有叫宋小姐的，有叫段先生的，个个声嘶力竭情绪激动。 倘若不是后来那帮人镇着，估计场面早已失控。 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所以觉得很有趣，再加上从始至终看不到那男人的脸，所以也无从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段策。 人已经进去了，龙腾的员工也逐渐散去，先前那批人却固执的留在原地不肯走。 “走吧，咱们先回去，再想别的办法。”说完转脸看格非，只见她眼神发直，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木讷的。 良辰微微摇头，“受不了，就算我们那里看耍猴，也没有这么夸张的。” 我噗哧一笑，“段策那家伙要是知道你把他跟猴子比，估计要气死。” “上个班而已，居然搞这么夸张。” “他从小架子就大，如今比起那会儿，倒是更有气势了。” 格非总算回过神来，喜滋滋的将双手交握放在下巴边，“果然好帅，比电视上帅多了！就连后脑勺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我乐不可支，只是看个背影就开心成这样，真让这帮人看到正脸，估计反应会更好玩。 回到店里后，格非总算终止了嗫嗫不休的念叨，而是改为伤感，“在今天这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条件算是不错，最起码也是小康。结果今天见了段先生，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上人，云泥之别。” 我笑，“他有个好爹。” 良辰不耐烦道：“别说没用的了，还是赶快想想，怎么接近他旁边的女人吧。” “好的！”格非有点怕她，立刻搬出电脑，“我这就查查看，有没有他最近的日程行踪。” 几分钟后，她突然叫道：“啊，有了！龙腾集团最近正在赞助一场江城佳丽盛会，只要能进入决赛，就可以与段先生共进晚餐！至于那个宋小姐，向来跟段先生形影不离，自然不是问题了。” “什么叫佳丽盛会？” “就是选美比赛啦，除了长相以外，没有其它任何要求哦。” 我愣了下，“你要参加选美？” 说实话，格非虽然五官不错，但却是邻家女孩的柔和长相，顶多算是清秀。她要是报名参加的话，估计胜算不大。 “不是啦！”格非连忙摆手，“我从小没出息，见不得大场面，而且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怎么好意思去那种地方丢人现眼呢。” 我问：“你不去谁去？” 格非伸出手指指良辰，“她。” 良辰肤色白净，五官秀丽绝俗，好身材我也是见识过的，气质也是独树一枝，哪怕是站在人堆里，也显得格外醒目出众……跟格非比起来，她显然要适合的多。 良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冷冷的瞟向我们，“要我去人前骚首弄姿，你们还是做梦比较快。” “好吧！”格非缩回头，小声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可是我们几人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出别的办法。 整整两天，事情毫无进展，大家都有些颓废。 江城佳丽盛会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我们还是出现在了报名地点。 因为担心照片跟本人不相符，所以这次大赛拒绝网络报名，良辰依旧不施脂粉，穿着平常的衣服，肯到这里来，已经是她的底限了，我们不敢奢望更多。 “给我一张表格。” “啊？” “表、格。” “好！好！” 不得不说对方的服务态度是非常好的，面对良辰这么拽的参赛者，虽然有些惊讶和错愕，却没有第一时间将她刷掉。 良辰冷着脸，看得出来，她真的很不情愿用这种方法…… 我走过去，柜台有些高，所以我不得不踮起脚尖，对那个年轻的男人微笑，“麻烦也给我一张表格，谢谢。”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那么我就陪她吧，这样良辰或许就没那么别扭了。 第155章 妖界通缉 “谁要报名？” “我。” “你……？” “这个比赛好像没有规定限制年龄，不是吗？还是说，我的外形条件不符合？”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估计要蹲到角落去画圈圈了。 男人愕然，连忙摆手，“不不，你长的……非常可爱。” 我立刻精神振奋，“那就请给我一张表格吧！” 男人抽出一张递给我，客气的询问：“需要我代填吗？” 我笑眯眯道：“不用啦，普通书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谢谢！” 喜滋滋的拿着表，走到良辰身边坐下。 良辰头也不抬，“为什么要参加？陪我？” 我笑眯眯道：“对啊，而且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希望，你也少一个对手。” 她扯下嘴角，不再理我，继续埋头填写。 我拿起笔，开始琢磨表格。 姓名：唐小鱼。 身高：125。 体重：23公斤。 爱好：……我想了想，在上面郑重地写下三个字，吃东西。 最擅长的才艺……这又是什么东西？我懵了下，悄悄偷瞄旁边的良辰。 让我惊叹的是，她字写得非常漂亮。 良辰头顶上仿佛长了眼睛，“看什么呢？” 我说：“我想知道才艺这里填什么……” “唱歌、跳舞、乐器，随便什么都看可以。 “我知道，但是我一样都不会啊。” 良辰斜我一眼，“那就写魔术吧，到时让初七配合你，应该能瞒过普通人的眼睛。” 我连忙道：“这个好！这个不错！” 回到格非住处，我把初七拉了过来，把变魔术的设想同它说了。 初七甩着尾巴，兴趣十足，“喵喵，好啊，不过要具体要变什么呢？” “等下让我好好想想，”我托着下巴说。 “好吃的来喽！”格非拎着袋子走进来，“今天的这个卤肉饭可不得了，我排了整整三个小时才买到的，据说是连江城很多大人物都被其美味深深折服的，快来尝尝！” 我兴高采烈的接过来，刚把盒子打开，一股美妙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光洁晶莹的米饭上铺满了厚厚的五花肉，把热乎乎的汤汁浇上去，拿筷子拌一拌，让米饭充分吸饱黏稠的汤汁，颜色乌亮诱人，看得我们全都食指大动。 扒一口米饭，肥而不腻的五花肉混着温润柔软的香菇，再咬一丁点酱瓜，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最难能可贵的是，份量也很感人，最后我们几个吃的饱饱的，躺沙发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我抱着杯子道：“如果有机会，希望我能潜入他们后厨，看一下这么好吃的卤肉饭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格非笑着拍手，“果然比我有追求，我刚才还在想，明天要早点去排队，争取再吃一顿！” 短暂休息过后，我跟初七爬起来，开始商议魔术内容。 经过长达一个小时的讨论研究，最终决定了魔术主题为：大变活猫，其中穿插金币变鲜花、神奇蜡烛两个小环节。 格非作为魔术爱好者，自告奋勇的帮我们提供了许多故弄玄虚的动作。 两天后，格非手机接到了通知我们参加初试的通知。 良辰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绝口不提比赛的事。 而我和初七则异常重视，格非还专门带着我们买了表演道具和服装，甚至还给初七弄了顶花帽子和蝴蝶领结，现在的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胖猫绅士。 看着抱枕大睡的良辰，我禁不住提醒道：“你要不要起来练练？” 良辰报的才艺是书法，但是她却闭着眼懒懒道：“不要。” “要是在这方面输了怎么办……到时候目的达不到，我们还是见不着他们。” “不会输的。” “这么有自信？” “嗯啊。”良辰起身去洗手间。 好吧，看她这幅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下去了。 不过我却深知良辰的为人，没有把握的事，她一般不会开口的。 但愿我们此行顺利，不要碰到什么强劲的对手…… “喵喵！”初七突然起身，犹如离弦之箭冲出门去。 与此同时，我听到奇怪的卡卡声响从外面传来，立刻拿起伞，同旁边的格非道：“等下把门关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格非紧张，“你要不要等良辰？” 我摇头，“它们已经过来了。” 说完大步跑出去，初七嗖的从路边树上窜下来，停在我脚边，“一共四只妖怪，东边两只已经过来了，西边两只还在往这边移动。” 它话音刚落，东边两只妖怪已经到了我们跟前，此刻它们手中都拿着一张纸，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不时拿出来瞄两眼，似乎是在比对什么。 对方眼神立刻变得兴奋起来，“终于找到了！” 其中一个是蓐收，形状像马但却长着飞鸟的翅膀，头上有人脸身后还有蛇尾，双臂结实有力，一旦被它抱住便再难逃脱。而另一个身体则是像赤红色的牛，同样长着人脸，却有四只马蹄，喉咙间不时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它的名字叫窫窳，喜欢用哭声扰人心智。 看它们样子是冲我来的，肯定是为了那本《清平异妖志》。 “你们想干什么？” “把《白泽图》交出来！” “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开什么玩笑，我们找遍了整个城市才找到你们，怎么可以没拿到东西就走？” “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我握紧百兽伞提起来对准它们。 虽然知道即将要面对四只妖怪，但却并不感到紧张，这无疑要感谢在委然结界中度过的五年。 妖怪跟人不同，它们血是凉的，飞溅到身上后，会让人变得更加冷静残忍，同时还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回想当年，我面对那些妖怪的情绪只有畏惧和退缩，而如今则是充满了隐隐的期待，我想……这就是自己一直期待的所谓成长吧！ 很快，我便收拾完了所有的妖怪，将卷轴飞快收起来。 回头看到良辰，她正靠在门上打哈欠，“我还当什么大妖怪呢，所以出来看看。” 我笑笑，将散落在地的纸张一一捡起来，两张纸上面画了两个人：我和良辰，而另外两张纸，则是初七和娇爷。 良辰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我哭笑不得，“文字不懂，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妖界通缉令……” 第156章 似曾相识 画的还挺像，几乎和照片一样了，同时旁边还备注着类似铜钱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良辰接过来看了看，“这是妖界发布的悬赏任务，妖怪们对金钱没什么追求欲，却很重视百妖榜上的排行。一枚铜钱，通常代表向上晋升五个排位，我这里标注的是一个半铜钱，所以第一个击败我的妖怪，可以往上晋升七到八个排位。而你这里，标注的是一个铜钱，也就是五个排位。初七是半个铜钱，而娇爷则是四分之一铜钱。大家竟然都上榜了……看来今晚值得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上了这种悬赏令，我们还要庆祝呢？” 良辰伸手敲敲我的头，“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排位对妖怪而言意味着什么。百妖榜又名杀伐榜，排名越靠前，妖力越强，而普通的妖怪，世代被固定在妖榜之上，即使有能力进阶，也没办法享受大妖怪的待遇和地位。而杀了你我，它们就至少可以往上晋升十个排位，这足以让小妖怪飞升，让我们实战的机会又来了。” 我有些担心，“万一那些大妖怪蜂涌而至，我们应付不过来，怎么办？” 良辰道：“你太不了解那些家伙了，大妖怪通常自负又骄傲，眼下是不会为了区区排行而自降身份来找人类的麻烦，也就是说，它们觉得我们不配被作为对手，所以暂时不会来。上个悬赏令而已，还没严重到被整个妖界视为公敌的地步。只能说明，我们已经引起妖界高层的注意了。以后对于前来挑衅但不为恶的妖怪，尽量避免杀生，以免事态升级，给我们再来更大的麻烦。” 我点头，“嗯。” 格非见我们进来，长长松了口气，“没事儿吧？” 我笑笑，“一点小麻烦，已经处理完了，睡吧。” 很快到了初赛的日子，地点定在一个大型广场上。 那天我在格非建议下，穿了一件碎花裙子，初七趴在我怀里，激动的喵喵直叫。 太阳不大，但是我依旧撑着伞，而旁边的良辰，则依旧素面朝天，还是那套连帽衫衣服，遮着大半个脑袋，只露出鼻端和尖尖的下巴。 现场美女如云，看得我们眼花缭乱。 在旁人的注视下，我跟良辰，就像是跑错会场的怪人…… 我们在入口处领了编号牌之后，将它别到腰上，然后在礼仪小姐带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 刚坐下，我就感觉被一道犀利的目光注视着，立刻站起来，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目标，反而发现四周都弥漫着妖气，有狐精阿紫、兎女，还有多面豿！ 《清平异妖志》上记载国，阿紫性淫，夜夜都要拥男而眠，死后仍贪恋男人的肉欲，于是化身为淫狐，其容貌极美，一夜可驭百男。 兎女是喜欢捉弄人类的妖怪之一，它的样子像白兔，不过却喜欢在屋梁上出现。用龇牙咧嘴的表情来激怒人类，可以随意调动操控人类的情绪，所以虽然模样可爱，但是能力却非常可怕。 多面豿乃传说中死神之一，它身上长有九个头颅，尾巴很长，有五种颜色，被它跟踪回家的人类，全家皆亡。 这些家伙，怎么全都集中出现在这里，而且还都把自己伪装成人类的样子？ 良辰见我皱眉，便道：“怎么了？” 我说：“这里有好多妖怪！” 良辰淡定道：“放心，没有杀气。它们打扮的这么漂亮，还化了精致的妆，显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还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但是却找不到视线的来源。” 良辰默离会儿，突然道：“舞台上有个摄像头角度在瞄准你。” 我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对着的摄像头摆摆手打招呼。 良辰无语，“我是说，好像有人在通过它观察你。” 呃……好尴尬。 很快舞台热闹起来，我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司仪简单热场后，开始依照号码牌让大家轮流登台亮相，并借机展示最拿手的才艺。 最先上台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人类女孩，长的一幅未成年人的模样，但是身材却好到惊人，说起话来嗲嗲的，感觉听多了骨头都会跟着酥掉。 五官自然是好看的，但是却有种似曾相识，总感觉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她人才上台，下面便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这女孩子不得了，后台可是段先生呢！据说这场比赛就是专门为了她办的，所以她应该是内定的冠军了吧？” “不可能，段先生身边一直围绕的都是熟女御姐的类似，不可能喜欢这种类型……” “大鱼大肉吃多了，也会想尝试下清粥小菜，万事皆有可能。” “你们知道什么啊，这个叫黎落的女孩子，是段先生母亲收养的，是当成亲生女儿来养的哦，所以也就是段先生的妹妹！” “什么妹妹，试问哪个男人，会跟自己的妹妹上床？” 妖怪兎女突然冒出一句，立刻吸引了周围的注意力，她们立刻爆炸开来。 “啊啊，不可能吧！快说快说，真的假的，到底怎么回事……” 女人八卦起来真的很可怕，传闻中的东西却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自经历了一般，而且看她们的架式，显然是想有意让这个叫黎落的女孩子当面出丑难堪。甚至交流这些所谓的‘内幕消息’时，她们还刻意防备着我和良辰。 少儿不宜的内容，我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奈何长了双异常敏锐的耳朵，所以一字不漏的全给听完了。 心中狐疑道：段策那家伙，该不会真的跟这个女孩子有什么吧？ 不过就算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也碍不着旁人什么事。 良辰坐在旁边，盯着黎落眉头微皱，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那些话。 依她平常的性子，就算听到了，应该也不会在意的，这会儿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小鱼儿，”良辰突然叫我，“有没有觉得那个叫黎落的女孩子，跟你有点相像？” 第157章 桃花无敌 我仔细打量那个女孩子，疑惑道：“可是我感觉长的并不像啊。” 良辰道：“不是长相，而是打扮还有那种感觉，明明已经成年了，但是却故作小孩子的打扮，虽然看似甜美可爱，但终归有些怪异。而且她身上的花裙子，还有头上扎的双马尾，不都是你平常喜欢的妆扮吗？” “嘿嘿，还真是这样，难怪我觉得似曾相识……”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黎落已经表演完毕，参赛者这边反应平平，大家都是敷衍的拍两下手，而评委和观众区域则反响很激烈，看起来很受欢迎。 黎落下去后，上台的是淫狐阿紫，跟黎落的纯真少女风格吵同，她走的就是性感御姐路线。 身着改良后的红色旗袍，紧紧包裹在身上，将圆润饱满的妖娆身姿呈现得淋漓尽致。而下半身的叉，则一直开到腰下一公分处，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长腿。 她什么事不做，只是抛个媚眼送个飞吻，在场的男士便已经心花怒放，鼻血四飞溅。 阿紫娇笑，“我最擅长的事，就是如你们所见，勾引男人……” “呸，不要脸！”下面立刻有人骂。 不过下一秒，她就捂着嘴巴说不出话了，然后等阿紫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刚才骂她的女人竟然从嘴巴里吐出了一团毛葺葺的狐狸毛！ 陆陆续续又上了几个女孩子，虽然人和表演都同样出色，但是远不及黎落跟阿紫给人的印象深刻。 很快，兎女也上台了。 这些幻化成人类模样的妖怪，竟然都给自己打造了无比闪耀的出身，什么夏氏集团三小姐，江城上流名媛，这位擅长搞恶作剧操控人类情绪的兎女也不例外，居然号称是最后一任传统自然戏法继承人。 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会儿让大家如沐春风，一会儿又弄来乌云悬在选手头顶上，哗啦啦下起大雨来。那些上了几层底妆的女孩子，此时各出奇招遮挡，有的拿出了宣传纸顶在头上，有的则直接用手去挡，更多的则是成了落汤鸡，脸上花花绿绿的，滑稽又可笑。 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已经在观众的指点下黯然离场。 留下来的也不好发作，个个强作笑颜，私底下却是无比煎熬。 我跟良辰虽然没有化妆，却也不喜欢淋雨，所以便庆幸此刻手里有把伞，只将旁边的人看得又气又嫉。 良辰目光扫视了全场后，淡淡道：“这场雨下的不错，至少可以帮我们减少一半的敌人。” 我默默计算了下，刚才已经表演了十多个人，后面都妆容狼狈，想必也不会有多少人肯登台亮相。 良辰跟我只要发挥的不错，就能稳妥进入第二轮，虽然有些对不起后来那些参赛者，但兎女也着实帮了我们一把。 很快轮到良辰登台，她上台时，大家都没了心情关注别人，所以整个会场都很安静。 她平常就不喜欢太过暴露，这次比赛更加恐怖了。居然穿着蓝色长袖卫衣和黑裤，全身上下除了脸和手腕，几乎所有地方都被布料包裹的结实。 按理来说，穿成这个样子，根本不符合常人审美，但是从她稳健的步伐和修长的身形中，却透着一种神奇的魅力，她就像一个优雅的刺客，神秘、禁欲、而且有种男女都无法抵挡的中性美感。 跟往常做事的风格一样，她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招手让人上笔墨道具，开始表演书法。 书法我是不懂的，只觉得那些字龙飞凤舞，而她的动作则如行云流水，所以无论是人还是字，都非常好看！ 显然在场的人里，有不少抱着跟我一样想法的人，就连方才提防我们的女孩子，此刻都将两手撑在下巴处，双眼直冒红心。 所以良辰周身那些久违的桃花，此刻又开始悄然绽放，一朵、两朵、一枝、两枝……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棵会动的桃树！ 而良辰，却好像浑然不觉，依旧冷着脸俯首书写。 对一个命犯桃花的人而言，她应该在来之前，就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吧？所以才在了解完赛制后，信誓旦旦的肯定自己一定能进入决赛。 这次比赛特意照顾到大众审美，所以观众占有八成的投票权，而评委只降到两成。评委可以黑幕收买，观众却鲜少受控。 观看良辰表演的同时，我不忘将手伸进背包中随时保持警惕，紧盯那些坐在选手区的妖怪们，她们显然都是有备而来，未必会甘心被人类抢走风头。 果然，兎女拿起了折扇，朱唇轻启口中念念有词，而良辰那边的动作则顿住，眉头微皱。 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调好角度将猛烈的光束对准兎女的眼睛。 她立刻停下动作，拿扇子遮住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悄悄看过来。 我回以微笑，用唇语无声道：“不想身份暴露的话，那就老实点。” 她接收到警告，虽然依旧面露不甘，却终归也没敢有别的小动作。 好在良辰已经书写完毕，放下笔走下台，不知道是谁带头欢呼起来，一时间掌声、口哨声交织在一起，观众席彻底沸腾了…… 良辰坐下来，我兴奋道：“大家看起来好喜欢你啊！” 她却没什么表情，“那又怎样？”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讨厌被人喜欢，又或者说，她讨厌这种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那些人到底喜欢她什么，脸？身材？还是那种特立独行的气质？或许他们也说不出来。 由于兎女已经表演过了戏法，我的小魔术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然而我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因为到结束，司仪都没有叫我的名字和编号……这让我有些庆幸，又隐约感到些许失落，毕竟跟初七准备了那么久，竟然就这么被遗忘了。 良辰毫无悬念的进入下一轮比赛，而我则有些郁闷，“我想去问问，没有我名字的原因。” 良辰扯起嘴角，“不用问，会有人给你解释的。”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角落竟然站着一个漂亮女人，正若有所思的观察我们。 “诶，这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宋小姐吗？” “嗯。” 接受到我们的目光后，她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对我露出一个完美之极的微笑，“有人想要见你。” 第158章 混蛋男人 我惊喜道：“是段策吗？” 她眼中闪过一道诧异，好像被我的称呼给惊到了。毕竟这些天来，这些人提到他都是用很尊敬的语气称段先生。 见她沉默不语，我便确认道：“是不是他？” 宋小姐点点头，“请跟我来。” 见我去拉良辰，她便立刻道：“只能您一个人前去，旁边的那位小姐，就暂时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良辰耸肩，用眼神示意我带上初七。 我心中领会，悄然将初七拎起来抱到怀里，跟着这位宋小姐离开。 不久后，我坐进了她红色的豪车里，禁不住道：“宋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态度谨慎道：“等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马路上，我这几日已经看惯了城市的高楼街景，所以也早没了当初的新鲜感。 正觉无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格非店里的坠楼鬼，便问：“宋小姐，你两个月前，有没有去过长樱路？” 后视镜中，她的脸展现出了极其微妙细小的变化，然而口上却否认道：“没有。” 直觉告诉我她在说谎！于是便紧盯着她道：“你不妨再想想，有人告诉我，在两人月前，你曾在那里吩咐他做过一件事。” 宋冰凌迟疑片刻，悄然关闭了车窗，嘴上却固执道：“我作为段先生的私人助理，二十小时都是属于他的，很少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你的那位朋友，想必是记错了，又或者认错人了。” “是么，刚好他也跟我在一起，不如我找他出来，你们当面对质？” “不必了！”她及时打断我的话，脸上有些莫名的惊恐，勉强镇定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轻轻抚摸初七，“那里的一家店铺，是我朋友开的，我们只想知道原因。” 她身上虽然没有妖气，但却能与坠楼鬼进行交流，说明并不是一般的人类。 宋冰凌停下车后，回头看我，状似无奈道：“好，我这就告诉你原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 我突然察觉到，车子里不知何时竟然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气，头被熏得隐隐发怅不说，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便将手探到背包里，摸了一张净化符攥在手心里。 宋冰凌说话的语速很慢，眼神也跳跃着未知的期待，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是不是觉得有点困？不如休息一下吧，等到地方后，我再叫醒你。” 我慢慢闭上眼睛，初七查觉到异样，我用手臂悄然紧了紧，它方才蹲下去不动了。 她用手拍拍我的脸，确定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方才转过去继续开车。 我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意识却很清醒，同时净化符也起了作用，所以休息会儿想必就能恢复正常。 这可致人昏迷的香气，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好像是从宋冰漓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绝不是人类该有东西。 身为妖怪，却没有一丁点妖气，即便对方刻意收敛，气息也不该如此纯粹干净，她究竟什么来历？ 或许只要我耐心等待，答案很快浮出水面。 画子驶出了市区，四周越建筑越来越稀疏，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进了一家荒废的汽车维修厂。 停下后宋冰漓打开了车门，我也随即松开初七，它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外面有人站在仓库门口，似乎在等待我们的到来。然而那人却不是段策，而是一个穿着花裙子打扮的很龄的黎落！ “大小姐，人已经带来了。不过路上出了点状况，她竟然知道长樱路的事，我怕闹出什么乱子，便将她迷昏了过去。” 我闭眼假寐，却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在耳里。 “那就更留她不得了，如果让哥哥知道，我们为了他能顺利买下那块地而做出这样的事，他会生气的……”黎落的声音透着几分阴狠，完全不似舞台表演时的那么稚嫩甜美。 宋冰凌迟疑道：“需要我杀了她吗？” 黎落却道：“不必了，如果亲手杀人，你体内的妖气就会压抑不住溢出来，到时被哥哥识破，你就没办法继续留在他身边了。你该知道，他一直都很讨厌妖怪。” “段先生的那块鱼化龙佩，也不能消除我身上的妖气吗？” “那块玉如今哥哥都随身携带，我现在很难拿到。” 我微微一怔，竟然是妈妈留给我的那块鱼化龙佩，它竟然还有这种用途！只是宋冰漓是妖怪已经肯定了，那黎落呢？她究竟是不是人类？ “那这小姑娘该怎么处理？” “锁在仓库里饿死就好，这里偏僻又荒凉，鲜少有人过来，看她的模样，应该撑不过七天。” 宋冰凌走过来，将我抱起放到仓库里的地上，因为听到她们不直接动手杀人的原因，再加上初七还在外面，所以我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继续装作沉睡的样子，希望能获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临走前，宋冰凌叹了口气，“别怨我，要怪就怪你长了这样的一张脸吧！” 接紧着铁门咣当一声响，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两人离开后，初七在外面拍门，“喵喵，小鱼儿，没事吧。”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没事儿。” 初七是开锁的行家，三两下就把门弄开了。 出去后，我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百兽伞……落在宋冰凌的车上了。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离开，只能在车库里坐等天黑。 结果太阳没落山，良辰反倒乘着娇爷找过来了，看到我平安无事，她神情蓦然放松。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这让我感到心头暖暖的，把黎落和宋冰凌的事情告诉她。 “宋冰凌只是一个听命做事的，重点是那个黎落，不知道什么身份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我。” “直接去找她问清楚就是，顺便再把你的伞拿回来。有初七带路，找到他们的住处应该不难。” “你的意思是，硬闯？” “她们不是担心事情暴露被人知道么，那我们就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好了。” 之前我还担心自己难以应付，良辰的出现，顿时让我安心许多。 天一黑，初七便格外兴奋，在黑夜的排斥下，它利用灵敏的鼻子，带着我们来到市区，一栋很大的花园式别墅跟前，顿住步脚。那里灯火通明，每个角落都亮如白昼，隐隐还有悠扬的乐声从里面传出来。 初七说：“喵，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探探。” “等等——”不等我出声阻止，它便像幽灵一样窜了进去。 不何为何，我心莫名的发慌。正在纠结要不要等它出来，突然听到别墅里面嗷呜一声惨叫。 “是初七！”我跟良辰飞身攀过围栏，完全顾不得身后发出来的尖锐警报声，头也不回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花园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里端着一只透明的高脚水晶杯，看似慵懒随性，然而在他脚下，却踩着已经毫无意识的黑猫。 对方好似一点都不意外我们会出现，这个傲慢又凶残的家伙，即便听到了动静，也依旧不抬眼皮，继续好整以暇的品尝着杯中美酒，不动声色的展示着他那张俊美又邪气的侧颜。 我看着此刻的初七心疼无比，一声怒吼震撼夜空，“段策你这个混蛋，快点把脚给我挪开！” 第159章 真相大白 段策蓦然转过脸，好像突然间被酒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心急如焚，干脆直接上前直接用手推他，段策倒还算配合，悄悄挪到边上，目光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我。 我换起初七，感觉到它微弱的呼吸后，心口一窒，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这些年，它陪着我东奔西走，虽然偶尔闯祸但是大多时间都乖巧听话，我早把它当成亲弟弟一样看，何曾见得它受这样的重伤？ 良辰走过来，“把它交给我。” 小心翼翼把初七交过去，良辰检查了下，将伤口暂时封印起来，安慰我说：“只是骨折而已，没有性命大碍。” 我这才稍稍心安，死死盯着段策，虽然初七私闯民宅，但他出手就是如此凶残……我是一万个也想不到，两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看着这个比我高出大半个身子的男人，我心里也说不清楚个什么滋味。 段策看着我，漆黑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英俊面容中透着冷傲，看得人寒彻心扉。 经我刚才的一声暴吼，刚才还平静的豪宅突然冒出来许多人，牢牢将我们包围起来。 除此之外，黎落也一脸惊悚的出现在现场，她下意识掩着嘴巴，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才立刻把手放下，厉声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人给轰出去！养着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猫猫狗狗都能闯进家里来！” 大小姐这么一发话，立刻有人上前去抓良辰的肩，却被她反手摔倒在地。 黎落怒道：“反了天了，竟然还敢打人，先把她们抓住再报警送去牢里！” 那些人闻言，便要蜂拥而上，段策却突然摔了杯子，懒洋洋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四下立刻寂静无声，他摆了下手，那些人便不声不响的各自离去。 黎落缩起脖子，看起来十分紧张又很畏惧于他，顶着惨白的脸可怜兮兮道：“哥哥，不是我想要发脾气，而是这两个人实在太过份，刚才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段策不耐烦的打断她，“闭嘴。” 黎落立刻不再多说一个字。 段策看着我，痞里痞气的勾起嘴角，道：“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幅鬼样子？” 说着竟然伸出手，在我头顶和他腰上方一点比了下，“啧啧，真可怜，竟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高。” 这个可恶的家伙，开口就直戳别人的痛处！ 黎落一脸震惊，良辰不悦皱眉，我却气的牙痒痒，“你倒是长成男人了，欺负起猫狗也是得心应手。” 他脸也不红，“普通猫狗我是不屑动手的，至于妖怪就另当别论了。怎么，是你养的宠物？” “不是宠物，是亲人。” “啊，模样长不大就算了，智商居然也跟从前一样吗？” 我举起手警告他，“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挠花你的脸！” “你敢！”黎落终是憋不住，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然而当事人好像一点也不领情，而是不耐烦道：“你也给我走。” “啊？” “听不懂我的话？” 这位大小姐看起来在他跟前并不受宠，一脸委屈的转过身，才要离开，却被良辰叫住，“站住，我们有些话想要问你。” 黎落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我跟你们素不相识，有什么好问的？” 良辰直接道：“既然不相识，为什么要杀小鱼儿？” 黎落蓦然转身故作生气道：“什么小鱼儿，我根本就不认识。警告你别再胡说八道，否则我告你诽谤！” 良辰两手交叉在胸前，淡淡道：“好，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把话全都摊开了说了，你指使宋冰凌，让她利用亡灵制造恐怖事件，促使长樱路地价贬值，好让估段先生以更低的价格拿到它们，是不是？” 黎落未曾想她竟然如此干脆的说出来，又气又急道：“闭嘴，你疯了？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一个字也不懂！” 良辰却完全不理会她的反应，兀自说下去，“让宋冰凌骗小鱼儿到效外废弃车库，再将她反锁在里面，意图将她活活饿死，这该不是在冤枉你吧？” “我们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杀她？” “真要我说出来吗？”良辰头微微偏了下，看着段策冷笑。 黎落立刻慌神，“哥哥，不要相信她的话，这女人是满嘴都是谎话，还有这个小孩，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想要故意陷害我！” 段策好像丝毫不感意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直接掏出手机划了两下，冷声道：“两分钟内到花园里来。” 不亏为精明能干的贴身助理，宋冰凌竟然当真在两分钟内包裹着浴巾，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鱼儿，”良辰突然说话。 我心领神会，将坠楼鬼的封印水晶抛给她。 良辰解开封印，坠楼鬼悠悠现身，看到宋冰凌，紧张道：“宋小姐，你那天告诉我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宋冰凌看一眼面如死灰的黎落，沉默不语。 段策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道：“说吧，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敢有一个字隐瞒，我的手段你知道。” 宋冰凌迟疑了片刻，“其实我不是人类，而是一只想重新做人的骨怪，无意间遇到黎落小姐，她偷了您的鱼化龙佩，帮我消除掉身上的妖气，条件却必须让我设法留在您身边，监控您的衣食住行以及跟哪个女人交往过，然后再设法除掉她们。她喜欢您，已经很多年了，容不得任何女人跟您亲近，即便是幼时玩伴也不可以。长樱路的那块地，段先生一直拿不下来，黎落小姐只是单纯想要帮你，没有任何恶意。” 段策手握成拳，毫无预兆的对着宋冰凌挥过去，她身体飞起来，重重落在地上，倾刻间竟变成了一幅骷髅！ 他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口气，幽幽道：“妖就是妖，装什么人类。看在你跟我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今天就放了你，走吧，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 宋冰凌，又或者说是骨怪艰难的站起来，同段策哽咽道：“谢谢段先生不杀之恩。” 从始至终段策都面无表情，也没有看过她一眼，这家伙不止是眼神，好像内心和身体里的血，都是冷的！ 骨怪走后，段策突然问黎落，“你呢，也是伪装成人类的妖怪吗？” 第160章 有钱任性 “不，我不是妖怪，”黎落急忙摇头，“哥哥，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做错事，原谅我好吗？” “你所谓的爱，就是杀掉我的女人，这样的你，又跟那些妖怪有什么区别？”段策笑笑，语气轻蔑道：“你甚至还不如宋冰凌，我连普通女人都看不上，更何况是你这样的？” 黎落身体抖的就像一片树叶，眼神悲伤又绝望，“哥哥……” 段策冷漠道：“别再叫我哥哥，我姓段，你姓黎，我们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想到跟你这样的人生活这么多年，我就觉得……恶心。” 他这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捅进黎落的心脏，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支撑，扑通一声跪倒在，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段策伸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管家模样的老年人跑出来。 “段先生……” “把黎落的东西收拾下，今晚就离开这里。” 管家紧张道：“啊，黎落小姐？她可是夫人的养女啊……” 段策眼神微黯，“这个家目前谁说了算？” “是……您，当然是您！” “那就去做，以后别让我把同样的话说上两遍。” 那人惊恐道：“是，是，我以后会牢记的！” 我跟良辰站在旁边，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只觉得黎落可怜又可悲，竟然爱上这么冷酷无心的人。 只是她行事恶毒，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见坠楼鬼神色异常，良辰便将它重新封印起来。 事情既然已经处理完毕，我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走到段策跟前，伸出手，“给我。” 他讶然：“什么？” 我没好气道：“鱼化龙佩，你现在已经平安长大，东西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吧？” 他摸了摸颈间的绳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被他注视的心里发毛，索性上前去抢，他却只用单手护着那块玉，稳坐椅子巍然不动。 “你这混蛋，难道见财起意，想要么私吞了这块玉么？”我咬牙切齿的手脚并用尝试了几次，都掰不开他的手指。 这家伙……力气大的可怕！ “你把这块玉拿走之后呢，想做什么？” “当然是回去吃饭。”我有些饿了，肚子扁扁的。 今天格非说还要去排队，我们现在回去，应该会有香喷喷的卤肉饭吃……想到这里，我便吸了下口水。 他挑起眉毛，半假半假的提议，“这么多年没见，就不想留下来跟我叙个旧？” 我翻个白眼，“不想！” “那就算了，”他懒懒道：“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怒了，“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还不还？” 他望着我不说话，眼神邪里邪气的，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好！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手伸到背包里，摸出烛女威胁他，“再不交出来，我就放火烧了这栋房子！” 这个混蛋竟然摊开手，“随便烧，我名下类似的房产多的是，你开心就好。” 我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又不能当真把房子烧了，只好将蜡烛对准他，“那我就烧了你，把你烧成乌鸡！” 他浑不在意的笑笑，手上动作却快如闪电，眨眼便抓住了我的手腕，“小孩子玩火多危险，来，把它交给哥哥保管……” 我用力扯手臂，竟然扯不出来，而他的神情，则看起来轻松如常，于是把心一横，大声向身后求助，“良辰，快点过来帮我！” 良辰没有上来，而是对我轻轻摇头，冷声问段策，“你怎样才能把东西还给小鱼儿？” 段策松开手，却将蜡烛顺了走，“一起吃个晚饭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刚才不是说没吃饭么，现在有人请你，还不表示感谢？”他瞥一眼我的肚子，起身便走，留给我一个潇洒背影。 “可是我想吃卤肉饭……” “给你卤头猪都没问题。” “讨厌！”我握紧拳头，看了看良辰。 她却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就去吃吧，我刚好也饿了。” 没想到她竟然也会这么说，我只好强压怒火跟上去。 我发誓自己不是为了想要吃饭，而是拿回妈妈留给我的那块玉佩！ 待我们走进那栋大房子时，我再次被里面的奢华程度给震撼到了，同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烧掉它，否则的话，我恐怕努力八辈子也偿还不起……这个奢侈的土豪，屋顶上都镶嵌着水晶和宝石，餐具都是纯银的！ 那么大的房子，却连每个强小的角落都被擦拭的闪闪发光，有钱人的生活，果然跟我们不一样啊。 很快，我才发现身后白色地板上竟然留着两行脚印，郊外的那个车库里，实在太脏了，以至于我鞋子和衣服上如今都是尘土。 段策那家伙立刻见缝插针道：“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整天脏兮兮的野丫头……” 我怒了，狠狠在地板上再多踩几下，然后示威的抬起下巴看他。 他扯下嘴角，“幼稚！” ……如果不是良辰在后面拉着，我一定上去跟他撕破脸！ 坐下来后，立刻有人端茶上来，我拿起来喝了一口，皱眉放到边上不再碰。 良辰摇头，同那人道：“帮她拿杯果汁吧。” 段策幸灾乐祸道：“喝牛奶吧，多补钙才能长得高。” 这家伙比起小时候的恶毒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真想拿杯子砸在他脸上！ 不过很快，满满一大盆卤肉饭就端了上来，熟悉的美味吃到我想流泪。 见了食物，我才把对段策的嫌恶丢到一边，埋头奋斗至填饱了肚子，才满意的同良辰说：“这跟那家周记卤肉饭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太神奇了！” “笨蛋，它们本就是出自同一个厨师之手。”段策说。 “诶，你该不会把那个厨师请来了吧？” “是聘用，”段策笑的有点邪恶，“珍惜这顿最后的晚餐吧，因为你们以后都没办法在别处吃到它了。” 我嘴角抽搐，“别告诉我你一天三顿都要吃卤肉饭。” 这么下去的话，即使是山珍海味，也很快会吃腻味吧！ “不，一个月最多吃一次。” “那为什么不去买，而是把厨师挖来？”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浪费人才？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你的智商是不会懂得。”段策神情傲漫道：“而且我吃的也不是卤肉饭，而是凌驾于你们普通人之上的权势和优越感，懂了么？” “懂了，”我点头，“你就是个有钱任性的神经病！” 第161章 辛苦伪装 虽然段策已经长成了高大英俊的男人，但是在我心里，他依然是那人言语恶毒尖酸刻薄的小屁孩。所以尽管看出他为人冷情薄幸，却并不感到害怕，说起话也随意得多。 旁边的人却仿佛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空气似乎凝结了数十秒，段策才叹气，状似大度道：“看你不懂什么规矩，所以我也懒得计较，但是你得知道，换个人说这话，现在早就被人扔出去了。” “你以为我稀罕呆在这里啊？”我立刻板起脸，“饭吃完了，把玉佩还给我？” 他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的？” “长成大人就可以不要脸了是吧？”明明是借给他的，居然还想占为己有？呸！ “噗——，”茶水喷出来，立刻有人过来帮忙擦拭。 段策感慨，“已经很久没人跟我这么说话了。” 听他语气，似乎还很怀念？我心里记挂着初七，趁他走神的时候突然伸出手，却再次被他挡了下来，只得泄气的望着他，又气又急道：“你到底想干嘛呀？” 他又用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维持着小时候的样子？” 我捏着手指，郁闷道：“妈妈不想让我嫁给幽人，所以干脆封印了我的身体，让我永远停留在七岁。” 他眸光闪了下，“永远停留在七岁？” 我点头，“是的，我恐怕永远都没办法长大了，即便有天你变成了糟老头子，我还是这么年轻……唉呀，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之前想的那么糟糕了。” 他一脸无语，把玉佩取下抛过来，“给你。” 我连忙接过，喜出望我台着灯光照了照，隐约在里面看到一个阴阳太极图案，半边鱼，半边龙，确实是妈妈那块玉没错！ 他不悦道：“我这样的人，会拿假的东西给你么？”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样的人，多确认一下又死不了。”我连忙将玉佩装进背包，从良辰怀里接过熟睡的初七，道：“咱们走！” 良辰却道：“等等，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段先生。” “啊？什么问题？”我错愕。 段策看着她，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毛。 良辰没得到回应，便直接道：“您为什么那么讨厌妖怪？你身边，又为什么有那么多妖怪？”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却也是我很感兴趣的内容，这次举办个选美比赛，突然间这么多妖怪参加，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要知道，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平时情况下是不会屑于跟人类同台比较的。 段策面色陡然冷如坚玉，眸光好似冷刃，“我也想知道，如果你有了答案，记得告诉来这里告诉我一声。” 临别时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唉呀，我的伞，落在宋小姐的车上了。” 段策同旁边的人道：“去拿给她。” 我们当然不指望段大少相送，就此告别这座大别墅。 回到格非店里后，她看上去无比失落，“那家很有名的卤肉饭老板居然关店了，没说原因也没说接下来要去哪儿开。” 我把初七放在桌子上，轻轻抚摸，小声道：“段策那家伙把他包了，以后我们都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饭了。” “段先生？” “是的。” “虽然我一直很喜欢段先生没错，但是他这么做……也太过份了！” “没错！” 对吃货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美食更让人心痛的呢？半夜十一点了，我们两个还在为卤肉饭感慨。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闹鬼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以后应该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真的吗？”格非抓住我的胳膊，“你们两人真是太棒了！” 至于具体过程和幕后黑手，她不追问，我也不主动说明。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探究鬼怪的世界，有时候无知对于普通人类也是一种保护吧。 良辰坐在旁边始终沉默不言，自从段策那里回来，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 准备睡觉的时候，格非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良辰现在的网络人气超级高！很多人都在议论她，甚至想要挖出她的身世来历！” 我担心道，便询问能不能将它们删掉，毕竟网上人多嘴杂，乱一真的扒出来良辰的过去，那就相当于再把她身上的伤口再撕裂一遍。 格非正在认真想办法的时候，良辰却突然道：“不用了，接下的一场比赛，我依然会参加的。” “啊，为什么？你真的想当选美冠军？” “……你想太多了。” 我松了口气，“感觉也不像，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良辰说：“我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因为现在还不确定，所以暂时就不告诉你了。” “好吧，加油！”我冲她挥了挥拳头，注意力又回到初七身上，打着哈欠道：“它为什么睡这么久？” 良辰道：“我故意给它催眠了，这样躺着不动，有利于伤口复原。放心，妖怪的自愈能力比人类强得多，这对它来说，只是一点小伤，明天早上估计就差不多好了。” “谢天谢地，”我两手比在一起，做了个感恩的手势，“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睡觉啦。” 这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几乎沾床即睡，甚至还做了个梦。 梦中，小小的阿离背着我，慢慢走在苍茫的路上，我们头顶片广阔无垠的苍穹，一轮银色弯月皎洁如钩。 他带着我，穿过春夏夏秋冬…… 慢慢的，阿离就长大了。而我，却始终还是幼时的模样。 我说：“阿离，放我下来吧。” 他转过头，微笑着看我，“怎么了？” 我低头难过道：“我……再也长不大，不能嫁给你，也没办法再跟你做朋友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不止容貌没变，就连喜好也被固定了。 我始终无法拒绝五颜六色的花裙子、酸酸的果味饮料，哪怕是最劣质的糖果！ 对于七岁的小孩来说，我似乎是聪明的、稳重的，有时还透着一幅少年老成的忧郁。 但是谁都不知道，我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才能把自己伪装成大人模样，走路时不去蹦蹦跳跳…… 第162章 久别重逢 段策说的没错，停止发育的应该不止身体，还有包括大脑。 我永远也不能像个真正的大人那样，变得成熟稳重、心思缜密。 今天段策的话，彻底让我醒悟了一件事。 七岁的鱼儿，再也没办法和阿离、段策、许因因、大头兵……他们一起愉快玩耍了。 九年过去，大家都已经长大，时光却将始终将我遗留在过去。 这种被所有人抛弃的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恐怕永远不会了解。 越想越难过，于是我便咬着手指，趴在阿离背上哭起来。 哭着哭着，我就醒了，然后发现枕头都湿了半边，黑暗中一双清冷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我。 我胡乱擦了把脸，不好意思的同良辰道：“对不起，吵到你了。” 良辰说：“没有，我只是刚好也睡不着。” “你好像有心事。” “嗯。” “能跟我说说么？” 良辰问：“你觉得段策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我突然坐了起来，再联想到白天良辰的反应，猜测道：“你该不会也看上他了吧？” 良辰直言不讳道：“没错。” “啊？”我挠了挠脸，“那家伙嘴巴毒、脾气差，看起来又毫无人性……” “品行无所谓，只要能打就好了。”良辰无所谓的说。 能打？我懵了会儿，“你的意思是说让他加入我们？我还以为你……” 良辰道：“以为我怎么着？” 我心虚道：“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良辰说：“我只是喜欢有实力的人。” “你确定他很厉害么？” “初七动作那么快，一般人不可能抓到它，更别提一下击晕了，他当时如果坐在椅子上不动，你也永远碰不到那块玉。” “你说的都对，”我想了想，认真道：“可是那家伙是不会同意的，你忘记晚饭时他的那番话了么，只是一碗卤肉饭而已，他却费那么大功夫不惜把厨师请到家里。而且他说他吃的不是饭，而是凌驾于我们普通人之上的那种优越感，这家伙从小叼着玉如意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可能会跟着我们放弃优越的生活而跟我们去幽冥界冒险呢？” 良辰道：“这就是我留下来参加那场比赛的原因，他身上掩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要想设法将其解开。” “现在还不是告诉我的时候么？” “对。” “好吧，反正我的好奇心也不是很重。” 我躺下去，拿枕头盖住脸。 才不是……其实我好奇的不得了！但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也只能勉强将那个念头压下去了。 良辰凑过来，“生气了么？” 我闷闷道：“没有。” “那把枕头移开。” “不要，这样比较舒服。” 良辰动手掀开，我再捂上，她干脆抓我的手腕，下一秒却又迅速甩开，仿佛被针到了一样捏着手指，冷着脸不再说话。 我突然想起来手上的鸳鸯戒，立刻爬起来关心道：“没事儿吧？” 她轻轻摇头，“对你这样的小不点都有这么强的占有欲，真难想象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我跟良辰一起玩，阿离都会不高兴呢？这可太奇怪了！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铛铃铃的的摩擦声，仿佛有什么金属物在地面上拖行，听得人心毛骨悚然。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声音，听的好渗人……” 良辰倾听了会儿，道：“是幽差！” “专门抓捕亡灵的幽差？你怎么知道？” “我们听到的是锁魂链的警示声，对死灵极具威慑力，听到后它们便停下脚步，不敢胡乱移动。” 我立刻道：“那个坠楼鬼还被封印着，何不趁这机会，让幽差把它带回幽冥界呢？” “没错，的确是个机会，”良辰叮嘱，“等下他们来了，咱们都要装作睡着了，不能发出声响。” 说完便将坠楼鬼封印解开，它得了自由，却畏惧那锁魂链的声响，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很快，两个黑影悄然穿门而过，来到了格非的店里。 然而进来后，却对坠楼鬼视而不见，其中一个看到我的脸，竟比对坠楼鬼还要感兴趣。 “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很像一个人？” “确实很像，莫非……嘘，不可说，不可说。还是走罢，最近任务重，别耽误了时间。” 两人打完哑谜，居然无视坠楼鬼离去。 待他们走后，我跟良辰俱是不解。 我琢磨道：“会不会是没看到坠楼鬼？不可能啊，这么醒目的地方……站着这么大一个人。” 良辰看了看那坠楼鬼，道：“我有个大胆的设想……他的身体或许并没有死。” 我错愕道：“没死？这不可能吧？” 良辰说：“不然没办法解释它在这里徘徊两个多月却理智尚存，而且方才还被幽差直接无视。我听说有一种情况只是单纯的灵魂出窍，身体只要有一息尚存，它的魂魄就不会散掉，不过这类魂魄通常会忘了自己的姓名和身份，找不到归处，这么一来，早晚还是要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不放心，询问那坠楼鬼的名字和来历，果然如良辰所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良辰道：“明天我还要会会那些个妖怪，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你就留下来在附近转转，看能不能帮那坠楼鬼找到些线索。能救就救，救不了就算，咱们尽人事，听天命。” 我一口应下，“好！” 一晚上没睡好，次日清辰格非过来叫我，情绪激动道：“小鱼儿，快，你朋友来找你了。” “朋友？”我迷迷糊糊道：“我在这里，只认识你跟良辰，哪有什么朋友？” 格非两眼直冒红心，“真的，是个超级大帅哥！” “男的？那就更不认识了。”我看她神智恍惚，面带桃花，便嘀咕道：“你该不会是在梦游吧？” “梦什么游，快点起来，人家都在外面等你大半天了！” 见我依然躺着不动，她便干脆把我拎了起来，半拖半拽的来到外面。 沙发上竟然当真坐着一位齿红齿白的大帅哥，正优雅从容的用修长手指翻阅杂志，听到声音便停下动作，抬眼望过来。 我张大嘴巴，定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他，“阿离？真的是你么？” 他起身走过来，身体足足高出我一大截，不动声色的用身体将我从格非魔爪下解救出来，笑眯眯道：“是我。” 第163章 第三条腿 我擦擦眼睛，揉揉脸，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事实就是：他就这么突然的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了。 如今的阿离，足足比我高出一大截，宽肩窄腰身材修长，看上去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而我想看他的脸，则不得不把头抬到高高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么？” 他微笑，“如假包换，起来这么晚，饿不饿？” 格非立刻接话，“我去买早餐，帅哥，要帮你带一份吗？” 阿离也不推辞，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格非飞一般离去，我跟阿离面对面坐一睐，两人肩并着肩。 我不停的打量他，从上到小，从手到脚，每个地方都不放过。 在我的认知里，阿离一直只穿宽大的黑色袍子，可是现在，他居然穿了一套人类的衣裳，看上去温文尔雅，又有着种说不出的男人魅力。 我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打扮成这样子？” 阿离坦然自若道：“我这次是来投奔你的。” 我震惊，“投奔我？是幽冥界发生了什么事吗？” 阿离平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被人逼婚而已，所以想到人间来躲躲，过些清静日子。” “他们又逼你结婚？”我小心翼翼道。 “嗯，每天都念叨，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阿离貌似无奈的说。 “我记得上次的对象是乐桃，这次又是谁？他们又找到合适的人类女孩了吗？” “不是人类，而是幽人，刚好你也认得。” “别告诉我是浴风姬柔。” “就是她。” 我立刻道：“她不行，绝对不行！” 阿离笑眯眯道：“你也这么认为啊。” 我点点头，“嗯啊，虽然你们各方面看起来似乎很相配，但是她品行不好，再加上结婚一辈子的事，必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才行！” 他似乎很赞同我的话，“说的没错，所以这次如果不能带喜欢的人回去，我绝不会再踏足幽冥界。” “啊？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为了防止被他们找到踪迹，我在出来之前特意将自己的灵力封印，现在与普通人类无疑。你也知道我在人间没什么朋友，所以只好来投奔你了，不会觉得我麻烦吧？” 我连忙摆手，“当然不会，你有困难时能想到我，作为朋友我可是非常开心的！”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存着些许疑惑，阿离不是鬼王吗，看起来好像还很有威信，难道那些属下真的敢强迫他么？还是说，他这鬼王位置，其实坐的并不稳固？那些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那可就太糟糕了！ 想到这里，我便安慰他说，“阿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阿离微怔，“你们……？” 我解释说：“我还有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名字叫良辰，身手非常厉害。这些年，多亏了她照顾我。” 阿离淡淡道：“是么，那我可以好好感谢她。” “而且我也不是过去的小鱼儿了哦。” “嗯，看得出来，你变了很多。” “真的吗？”我很兴奋，“可以前的一个熟人说，我这些年没有任何的变化。” 阿离说：“这种事自己能察觉到就好了，没必要让外人认同。” 跟段策不同，阿离脾气非常好，圆润的好像没有任何棱角，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语速缓慢一幅很温和的模样。 我们明明已经多年不曾相见，但是这会儿相聚，依然有着说不完的话语。 看着他的脸，我情不自禁的感慨道：“阿离现在，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他很委婉的说，“还好。” “来来，把手伸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桃花和婚姻……” “准吗？” “准不准要分人，有时准有时不准，嘻嘻。” 我笑，他也笑，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唉呀呀真是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长这么好看呢，糟蹋啦！ 格非回来的时候，我正拉着阿离的手在那里胡扯。 “你们先吃吧，我得回出租屋一趟，”她气的骂骂咧咧道：“我前男友那个混蛋，居然把东西都给我偷偷搬跑了，如果有机会再碰到这个贱人，老娘非得撕了他第三条腿！” 我惊悚，“啊，他居然有三条腿吗？” 屋子里瞬间变得很安静，格非立刻捂住脸，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内容。 阿离笑眯眯道：“我们小鱼儿年纪小，以后说话麻烦注意些。”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格非羞的满脸通红，逃也似的跑了，“那个……我先走啦！你们随便玩，别客气！” 我叫住她，“等等——一会儿我可能要出去。” 格非头也不回，“钥匙在桌上，出去把门锁上就行啦。” 看得出来，她非常信任我跟良辰，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她却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她应当值得被更好的男人珍惜。 格非走之后，我洗梳了下，坐过去准备吃饭，阿离竟然也拿起食物往嘴巴里送。 “诶，你也可以吃我们人类的饭吗？” “可以的，不过吃太多会有损灵力。我现在正需要一点烟火气来掩饰身份，尝一点也无妨。” 我好奇道：“怎么样，感觉好吃吗？” 他慢慢咀嚼，优雅的就像个王子，“还不错，改日到幽冥界，我请你吃百果宴。” 我激动道：“哇，听上去就好很吃……” 提到幽冥界，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笑容立刻收敛，“阿离，我妈妈现在怎么样？” 阿离道：“出来之前，我特意去过阴仇涧探望，她复原的不错，只是还在昏睡。” 这样我就放心了，“谢谢你，阿离。” 阿离浅笑，“你我之间，不用客气。” 吃过了饭，我想起良辰的嘱托来，她要我去附近找找坠楼鬼的线索。 人命关天，我也不敢耽误，便大致同阿离说了下，道：“你要不要留在这里休息？我去打听下，看能不能查出那人的身份。” 阿离却道：“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第164章 死便死了 临走的时候，我们去看了下初七，它的伤已经完全复原了，正懒洋洋的躺在猫窝扯毛线。 看到阿离后，它立刻毕恭毕敬的趴在地上，俯首问好。 阿离道：“我现在身份是普通人，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以后把我当成小鱼的普通朋友对待就好。” 初七连忙道：“是！” 我反复确认它的腿骨，禁不住抱怨段策凶残歹毒。 然而初七第一句话就把我给震住了，它说：“小鱼儿你要当心，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诶，为什么会这样说？莫非你从他身上嗅到了妖气？” “那倒没有，不过他出手的一刹那，给人的感觉阴暗又恐怖，完全不是人类会有的气场。” “他小时候的样子，你也见到过，如果不是人类的话，妈妈不可能看不出来。你现在虽然伤已经好了，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以后再到陌生的地方，千万不能这么鲁莽了，知道么？” “记住啦。” 我便跟它挥手，带阿离一起出门。 走出几步，阿离突然问：“段策是谁？” “就是一个很讨人厌的家伙，我跟他曾经差点订亲成功的那个，还记得么？”我直言不讳的同他说。 “原来是他。”阿离若有所思道。 “对啊，良辰好像看上他了，正在尝试着要他加入我们的队伍……” 话说到一半时，我突然意识到阿离的身份，立刻捂住了嘴巴。 阿离笑眯眯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需要隐瞒的么？” 我连忙摇头，“那倒不是，就是……你对浴风神秀家族怎么看？” 阿离思索片刻，缓缓道：“他是幽冥界的元老之一，家庭势力庞大，所以经常视律法条文为虚无，整个幽冥界的管理层都为之头痛不已。” “他们竟然连你的话都不听么？” “浴风神秀曾经救过我父亲，被立碑褒扬，并许诺他做何错事，均可免死。所以出于道义礼节，我是不方便动他的。” 我小心翼翼试探道：“那要是他滥杀人命，惹祸上身，以至于自己也被人杀死，那幽冥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会选择保护他么？” 阿离笑了笑，“那要看杀他的是什么人了。” “人类。” “什么样的人类？” 我狠下心，咬牙道：“如果是我呢？” 阿离默了片刻，“那他死便死了。” “啊，真的吗？浴风家族以外的幽人，真不会借此找我麻烦吗？” “你的身份，他们不敢。” “那我就放心了，”我长长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冒出一个疑问，“我什么身份啊？” 他摸摸我的头，“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帮坠楼者找出身份吧。” 我立刻精神振奋，“好！” 出门后，我指着格非外面的水泥地道：“那个人是从顶楼跳下来的，刚好落在这里。” 江城那么大，想找出这个人，这任务还真是艰巨。 阿离蹲下去，朝四周看了看，指着对面不远处的某一层楼道：“那个人，原本应该住在那间房子。” 我被他的语气和结论惊到了，“不是说已经封印了所有的能力，现在跟普通人类一样吗？” 阿离笑有的些无奈，“不是什么特殊的能力，就是推测而已。” “那你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之前不是那个男人喜欢格非么。” 我点头，“没错。” 阿离语速很慢道：“格非的长相一般，绝不是会让男人一见钟情的类型，喜欢到如此地步应该是日久生情的结果。但格非根本不认识他，说明这人只是在某处偷窥观察。” 我恍然道：“所以你就断定那人应该住在附近？” 阿离说：“没错。” “可格非只是白天这里，晚上大多是在租来的房子里休息，照这么说的话，那人也可能会在那附近住，是不是？” “一点没错，但你别忽略了，对方选择死在格非的服装店前，而不是死在她的出租屋附近。自杀的人，通常会对死亡地点非常在意，甚至会再三思考选择，对方既然选择在这里，说明他对这里更加熟悉，也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疑惑道：“目的？他有什么目的？” 阿离悠悠道：“他想要格非永远记住他。” 我不解的问：“表白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用自杀的方式？” “这是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不能用常人的思维行为来推理。他通过那扇窗户，每天观察格非的举动，她的每一次出现，对这男人而言都是一次新生。直到有天，他或许是对自己的病情感到绝望，又或者是他有不能跟格非表白的特殊理由……所以才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又不甘心，所以选择了一个格非在店里的时机，从楼上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阿离就像一个大侦探一样，若无其事又井井有条的分析给我听。 不知不觉得中我就被说服了，然而却还有最后一点疑问，“这周围楼房那么多，你为什么能肯定他住那栋楼上，而且还能准确到具体楼层呢？” “因为那栋楼的视角最好，刚好可以从门口看到里面，也只有那一层的阳台和窗户，是被彻底封死的。正常人，是不会选择住在这里的环境里的。” 我感慨，“你说的都好有道理啊，阿离，你会这么聪明呢。” 阿离笑，“还是先去确认一下吧。” 我们依照阿离的判断，来到那个那个看起来很高档的小区，找到封闭阳台的房间，敲了门后却没人回应，邻居反倒出来了。 阿离的推断，全部都被证实。 这套房子的主人在一年前出了场车祸，撞断了一条腿，已定下婚期的女朋友立刻提出分手，所以导致他整日抑郁寡欢，不愿出门见人。 父母发现他有轻生迹象，特意将阳台和窗户都封死，只留一条很窄的缝隙透气。 那是他可以接触到唯一的光，也从那里认识了一个开朗又活泼的女孩。 有了喜欢的人后，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希望，然而他在情人节那天，却发现这女孩捧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回店。这让他明白，格非已经名花有主。 悲伤与绝望交织下，他便做出了这样的冲动选择。 最后，邻居还给我们看了他的照片，并告诉我们，他现在躺在一家医院里，目前处于植物人状态。 至此，坠楼者的身份已经彻底查明。 而从我们出发，到事情解决，才不过一个多小时而已，我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解决的这么顺利！ 第165章 食鞋妖怪 出了小区后，我抓着阿离的手，敬佩道：“你不去当警察真的可惜了！” 路过冷饮店的时候，他突然道：“小鱼儿，要吃冰淇淋么？” 我毫不迟疑的叫：“要大的！” 很快一只大大的甜筒递到了我的手中，准备下嘴的时候，我突然问道：“你不吃么？” 他摇头，“太甜了，不是很喜欢。” 我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拒绝如此美味的东西！ 于是把甜筒高高举起来，热情邀请他，“尝一口吧，真的很好吃！” “你们看，那个妹妹好可爱！”旁边一个小男孩突然拉着妈妈说，手还指着我，“长的就像洋娃娃一样，还会让东西给哥哥吃！” 我尴尬的低下头，阿离眼睛却弯起来，笑眯眯道：“走吧。” 刚回到店里，就碰到格非气乎乎的往外走，豪情万丈道：“小鱼儿，回来的正好，跟我去购物！我被那个混蛋气的整个人都要炸掉了，现在迫切需要发泄！” 转脸对上阿离时，又迅速换上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帅哥行行好，自己在店里休息会儿，我们出去一小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说罢便过来扯我胳膊，不过下一秒，她便惨叫起来，“咝……我的天，你身上好大的静电！” 我下意识转过脸去看阿离，却见他一幅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丝毫减淡，完全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样子。 这夸张的电流，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啊？我狐疑的搔搔头，决定回来一定要跟他问清楚！ 女人的愤怒发泄到购物之上，后果堪称可怕。 本身就是自己开服装店的，却跑到别家店里大买特买。 我平日东奔西走的，体力也不算差，然而却感觉平常加起来竟然不如这半天来的累。 安置我到长椅上休息，格非又跑去试鞋，不一会儿竟然与人争吵了起来。 听到动静后，我立刻跑过去看。 格非的大拇指竟然被掉了一大块，拿纸按住血还是不停的往外渗。 店员没好气道：“小姐，我们已经检查确实过了，本店的鞋子没有任何质量问题。” 格非生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碰瓷么？刚才试鞋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鞋子里明明有东西，否则不可能刮下来这么大一块皮！你这店里应该有录相，证据摆在这里，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如果还是这个态度，咱们就法庭见好了……” 听到这话，店员态度才稍稍好转，“抱歉我只是普通的店员，做不了主，现在去请示经理，稍好再给您回复，好么？” 格非摆手，那人便快步离去，我关心道：“发生了什么事？” “它们鞋子里藏有利物，我刚把脚伸进去，就伤成这个样子。可恶的是，他们居然还不承认，说要拿着鞋子去检查，背地里却把里面的东西偷偷拿走了，你说可恶不可恶？我倒不是为了索要赔偿，就是不爽她们的态度，感觉我像是讹钱的一样！” “他们把东西拿走了？你亲眼看到的？” “那倒没有……鞋里面绝对有东西，绝对不会错！” 我问：“鞋子在哪儿？” 格非用下巴指给我，“喏。” 我走过去，把鞋子拿起来检查了下，材质是软软的真皮，而且鞋子里面没有任何划痕，不像是藏匿过尖锐硬物的样子。反倒是脚后跟处，有两个被按压过的痕迹。 待格非脚上的血止住后，我看了下伤口，竟然是锯齿状的，明显不是不如刀片划伤的整齐。 “这可真奇怪。”我说。 鞋店经理出现了，想必已经察看过视频，所以上来便很诚恳的道歉，然后提出用一张金卡来作补偿。 见对方态度良好，格非也表示不再追究，至于那张卡，她义词严的拒绝了。 “我才不收他们的卡，谁知道这家店里的鞋子还会不会有问题，反正打死我都不敢再来了。” 车子停在路边，刚一坐进去，我便察觉身旁不对劲儿。 在我手臂边的位置上，分明有个毛葺葺全身漆黑的小妖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炭堆里爬出来的孩子，对上我的眼睛后，它吓了一大跳，身体缩到角落不动了。 “不要回头，”我对格非说。 格非意外，“怎么了？” 我说：“我旁边有东西。” “什么东西？！”格非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哆嗦着摸出手机，“我先报个警……” “没用的，他们抓不到它。” “是鬼吗？” “不，”我说：“是只身世可怜的小妖怪，我想……我知道你的脚是怎么受伤的了。” 格非意外，“身世可怜？” 我说：“没错，这种妖怪的名字，叫做食鞋怪物，是穷苦人家的小孩亡灵所幻化。它们通常出身贫寒，死后家里也没有条件陪葬。小孩子赤着脚，便走不了太远的路。它很羡慕也很嫉妒有鞋穿的人，所以通常会在卖鞋的地方出现，将不合脚的鞋子吃到肚子里。而那些被它咬过、却还没来得及吃的鞋子，便会长出牙齿，当你把脚伸进去的时候，这些牙齿就会冒出来咬伤你的脚趾。不过这并不是它的本意，所以请不要害怕，也不要责怪它。” 格非轻声道：“我能看到它长什么样子吗？” 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迟疑片刻，说：“如果你不害怕的话，是可以看到它的。” 格非鼓足勇气回头，看到后座上的小黑炭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萌的小妖怪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它应该是看到你受伤了，所以特意赶过来道歉。” 小黑炭抱着膝盖点点头，一幅怯生生的模样。 “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养吗？” “不可以哦，它会控制不住把你所有的鞋子都吃下去的。” “啊，”格非遗憾道：“那他该怎么办？” 我想了下，说：“先去把刚才你试的那双鞋买回来，别让它咬到更多的人……然后，我们再带小妖怪去买双合脚的鞋子，这样它就能穿着鞋子去想去的地方了。” 虽然店里的人很奇怪格非为什么要买那双鞋，不过还是很愉快的白送给她了。 我把鞋子递给小妖怪，它用两手抱住，咔嚓咔嚓，那双真皮女鞋哇呀哇呀大叫着，就这么被它吞下肚了。 格非抖了下，“莫名觉得有点冷。” 小妖怪的脚很小，格非便带着他去童鞋店，终于找到了一双合适鞋，它穿上后很高兴，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格非望着食鞋怪的背影感慨，“感觉最近好像被你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下午三点，我们拎着满满战利品回去，店里气氛有点奇怪。 良辰和阿离此刻正面对面站着，还未走近，便能嗅到一股肃杀气息扑面而来。 第166章 艰巨任务 良辰眉头紧锁，嘴唇绷成一条直线，阿离却依然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我连忙放下东西，走到他们两个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道，紧绷气氛多少缓和了些，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片刻后，良辰冷冷的问格非：“他是谁？” 格非用手指我，吱唔道：“小鱼儿的朋友。” 良辰看向我，眼中闪过一道惊讶，“他是……” 我立刻点头，“阿离，我的朋友，之前跟你提到过的。” 说实话，我可真怕她当着阿离的面冒出‘小情人’三个字! 阿离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听小鱼儿说你平常对她很照顾，谢谢。” 良辰神情复杂道：“应该的，不必客气。” 当着格非的面，我也不好说透露太多信息，只隐晦道：“阿离最近在家里遇到了点事，想出来散散心，所以便来找我了……” 阿离很客气，“贸然前来，没有跟你们提前打声招呼，实在抱歉，不会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良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居然轻轻叹了口气，“没关系，你是小鱼儿的朋友，没必要见外。” 趁格非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坠楼者的信息告诉良辰。 她听完后说：“反正闲着没事，跟我跑一趟医院吧。” 我这一整天都没闲着，实在有些累了，但是又不好拒绝，便提起精神道：“好吧。” 良辰却道：“不是说你。” 她的目光，直视旁边的阿离。 阿离温和一笑，“好啊。” 说完，这两个人便很有默契的出门去了，留下我跟初七面面相觑。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他们两个随时会打起来。”初七心有戚戚焉。 “应该不会吧，阿离虽然是幽人，但与良辰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我心里却很担心。 我们在店里焦急不安的等着，直到十点左右，他们两人睹回来。 我起身问：“坠楼者的魂魄送回去了吗？” 良辰点头，“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人就会苏醒。” 我欣慰道：“那就好，希望他尽快好起来。” 话才说完，却看到良辰手臂上几点殷红，惊讶道：“怎么会有血迹？” 良辰淡淡道：“回来时遇到了一只鬼。” “什么样的鬼？” “一个手持盘子的矮鬼。” 献盘鬼？那可是一种很不吉利的鬼怪！虽然身高不足一米，但是跳跃能力却非常的强。时常端着一个盛满鲜血的盘子午夜大街上晃荡，看到想要攻击的对象时，就会奋力将盘子朝人掷去。 中途血迹如果溅到对方身上，那人就会在三日内遭遇不幸！ 想到这里，我连忙取出湿巾帮她擦拭，奈何血迹就像渗入皮肤了一样，怎么也擦不掉。 而让我慌神的是，清平异妖志上并没有记载任何破解方法！ 我着急道：“阿离，你呢，有没有被血溅到？” 阿离摇头，“我跟你们不同，就算溅到也没关系。” “那你知不怎么破解的方法？” “那血里掺杂了诅咒，现在破解已经晚了，如果有喜气或幸运物品对冲的话，可能会好一些。” “喜气，幸运物品……”我念叨着转了一圈，突然想到腕上冥棺兽送的那块水晶骨头，便解下来帮也系在腕上。 想了想，依旧不放心，干脆把从段策那里拿回来的鱼化龙佩一并给她戴了。 相对于我的紧张不安，良辰却镇定的多，“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我将两手放在胸前，真诚祈祷，“希望不会有事！” 店里人一多，睡觉也成了麻烦事。 格非回出租屋休息，我跟良辰挤在小床上，把沙发留给阿离。 对于阿离来说，沙发有点小，把腿伸开后，更是一点空间都没有了。 可眼下我们身无分文，除了蹭在格非这里，也没有好的出去。 我在阿离旁边坐下，抽出一叠报纸仔细翻看，自语道：“不能再这么闲着了，明天我出去看看，有没什么赚钱的工作。” “我们很缺钱吗？” “当然啦，没有钱就没有衣服穿，没有东西吃，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眼下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好一直蹭别人的吧！” “这样啊，”阿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黑卡，“这是我的卡，里面应该有一点钱。” 我下意识的问：“里面大概有多少？” 阿离说：“不知道，几百个零应该有的……” 我震惊了，“几百个零，我的天啊！” “都是冥币而已，跟人类货币不通用，再多个零也没用。”良辰突然走过来，泼我们一盆冷水。 我瞬间恢复了冷静，“算了吧，明天再看，困了，睡觉觉去！” 阿离笑眯眯的看着我，“晚安。” 然而我一只脚才抬起，却听良辰道，“等下，先留下来开个会。” 开……个……会？！ 我看着她手里的笔和小本子，有点懵。 不止是我，阿离的笑容也有点僵，“开什么会？” 良辰坐下来，冷声道：“明确一下分工，以及大家未来的目标和计划。” 气氛瞬间变得很严肃，我僵硬的坐了下来，睡意倾刻全无，“好。” 阿离也坐正了，于是良辰打开本子，“首先，欢迎新成员。” 一阵尴尬的沉默，我伸出手试着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拍完之后，脸莫名的红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行为好傻！良辰的目光显然也是这么个意思…… 还是阿离好，还很文雅的点下头，跟我说了一声谢谢……好丢脸！ “以后有外人在场的话，大家就叫我符九吧！” “好！” 良辰拿笔在本子上打了个勾中，“赚钱的事先放放，眼下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拿下段策，我这边最多还需要三天时间，就能彻底搞清他身上的秘密。而这三天里，你们两个也别闲着，从明天早起开始盯着段策，无论是用什么方法手段，都不能让他脱离你们的视线，能做到吗？” ……这任务，听上去就非常艰巨！准备的说，根本不可能做到好嘛，初七只是进去试探一下而已，就变成了活生生的前车之鉴！更何况是我跟如今什么能力都没有的阿离！ 我下意识想说不，但是在良辰冰冷视线的注视下，嘴巴里竟不受控制的蹦出一个字，“能……” 第167章 首次交锋 段策那家伙，住在监控严密的独栋别墅里，即便出门也是前呼后拥的带着一大群，在这种情况下时刻将他锁定在视野里，无疑是痴人说梦。 但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凡事皆在人为，现在只有努力想办法了。 早上起来，我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阿离倒是没有丝毫负担，依旧一幅神清气爽的模样。 “怎么没睡好？” “我昨晚想了一夜，都觉得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所以你想要放弃？” “当然不！先去看看再说吧。梦想还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握着拳头给自己打完气，我们简单吃了点早餐。考虑到段策那家伙有车，出门时我特意带了娇爷。至于初七，它才痊愈精力不济，再加上现在是白天，还是留它在店里休息好了。 对于那些造型相似的车子而言，娇爷造型则显得尤为特别，所以吸引了不少路人视线。我早已经习惯了，阿离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目光。 让我意外的是，娇爷竟然还懂得看红绿灯……看来过去这些年，白涯子真的带着它去了不少地方。 段策的别墅巨大，我在周遭转了一大圈后，异想天开道：“听说这家伙好色，咱们干脆去雇个美女放进去……或者请初七来打个大洞，咱们爬进去，怎么样？” 阿离笑眯眯道：“不着急，再等会儿。” 我便静下心来，仔细打量附近地形。这房子落于翡翠湖畔，背依葱郁山林，虽然四面通透看似休闲奢华，但山林过于茂盛，容易隐藏邪祟，而这湖面积也太大近于空旷，别墅正处在风口之上，犹如时刻顶着一把尖刀。 这两者占一项便是风水大忌，这里却两样占全了，也是主人运势好镇得住，换作气运弱的，只怕不出三五年，便要破财出事。 才感慨完毕，就看到一辆车子从别墅里缓缓驶出，然而我却并未将其放在心上。依照段大少的为人，出行一定极其张扬，哪里会这么低调？ 然而阿离却道：“小鱼儿，跟上去。” 我虽然不明白原因，却出于信任下意识照做，拍拍蜗牛车，“娇爷，看你的了！” 娇爷的速度我是领会过，所以早有准备。 阿离是第一次坐，车子猛的飞飙起来，他身体倾斜了下，看起来竟是要掉下去。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许多，两手飞快拦腰将他抱住。 让我惊讶的是，阿离虽然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但是腰却非常的细，腹部平坦结实没有一丝赘肉，抱着非常舒适，就像一个活抱枕。 阿离弯起眼睛，清秀的脸庞竟然透着一抹艳丽，“谢谢你，小鱼儿。” 我脸撞在他胸口上，不知为何竟然变得滚烫起来，“不，不客气，你要坐稳点。” 前面车子跑的很快，娇爷速度也不差，因为担心被对方发现，我们始终保持一段固定的距离。 然而就快要出市区时，我们却被几个交警拦下了…… 对方围着蜗牛车转了几圈，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娇爷见了生人，立刻将头缩回壳。 我听格非说起过，城市规格非常多，最近上路车辆也查的非常严格，还有什交通规则，动不动就要扣分罚钱，情节严重的话甚至要被拉去坐牢，连忙叫声叔叔跟他们解释，娇爷不是机动车而是一只大点儿的宠物…… 最后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对方才放过我们，然而跟踪的那辆车子却早已不知所踪。 “阿离，你看清里面的人了么？” “嗯，应该是我们要找的对象没错，早上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他。” 我头疼不已，本想折回段策的住处，却觉得这条路竟然有几分熟悉，认真思索了会儿，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这不是几天前，宋冰凌带我去郊外废弃修车场走的路么？！ 宋冰凌已经走了，知道那个地方的，只剩下黎落！黎落……段策……这两者会有联系吗？ 不管怎么样，先去那里看看吧！我立刻翻身上车，同娇爷道：“继续往前走。”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过去，我们最终到达了废弃的修车场，一辆黑色车子停在门口，看来我猜对了。 把娇爷带到草丛里藏好，我跟阿离蹑手蹑脚走进去。 看清里面的情形后，我差点尖叫出声，却被阿离及时捂住嘴巴。 黎落倒在地上，地上流着好大一摊血，衣服也被染成了血红色，眼睛睁的很大，看上去绝望又悲伤。 而段策，则蹲在那里伸手将她的眼睛合上。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我们此时再避显然已经来不及，阿离干脆用手臂将我挡在墙壁上。 段策走出来，脚步未作丝毫停留，就在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却突然冷不丁抬手，朝我们掷出一把折叠的军刀。 刀子嗖的划破气流，直直朝我飞过来。 阿离将我揽在怀里，腕上却因此被蹭了一道，刀子划伤阿离之后，速度竟然没有变慢，竟然噗哧插入身后的铁皮泡沫板里。 段策回头，看清是我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镇定，冷声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管你什么事，又不是你们家的地盘！”我连忙拿出绷带帮他包扎。 眼睁睁的看到阿离白净手腕上多出来那么那么一大条伤口，可真是心疼死我了！ 再联想到初七之前的遭遇，我对这家伙更加没有好感。 段策不理会我的嘲讽，径直走过来将刀子拔出，“跟踪我过来的是吧？” 我矢口否认，“才没有，碰巧路过而已！” 段策凑过来，给了我一个毛骨悚然的眼神，阴恻恻道：“我刚才杀人的事，你看到了么？” 我怔了下，点头后又飞快摇头，警惕的拉着阿离退到一边。 阿离握住我的手，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小鱼儿，他在吓唬你，人不是他杀的。” “你怎么知道的？” “地上的血迹都干了，空气中的味道也不重，人应该死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段策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谁？” 阿离微笑，“你猜。” 应该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段策嘴角抽搐了下，“看你长得这么白，我猜你是个吃闲饭的小。白。脸。” 当时还没人知道，名满江城段大少将为这句话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如果时光倒流，我相信，他一定会把这话吞进肚子里去。 第168章 富贵贫穷 他这话实在太污辱人了，阿离虽然看起来不在意，但我却很生气，叫道：“你的眼睛坏掉了，赶快去医院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就要瞎了！” 段策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中带着一抹阴狠和威胁，“你诅咒我啊？” 我放开阿离的手，挺起胸脯道：“没错，就是诅咒，怎么，你难道也想我把我也杀了吗？” “以为我不敢么？告诉你，在江城杀死你们这帮人，就像捏死几只蚂蚁那么轻松简单。” 我被他嚣张的态度激动了，“有本事就来试试看。” 他扯了下嘴角，冲我伸出一只手，就在要落到我头上的时候，却被阿离阻止了。 两个男人的手钳在一起，互不相让。 “身为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能欺负小朋友呢？”阿离虽然能力被封印了，但是体能却依然比正常人强出许多，即便此刻对上的是段策，神情也不见分毫吃力。 “她？小朋友？”段策发出不屑的冷嗤，目光扫到我的脸时，顿了顿，悻悻收手道：“来自小儿国的小朋友吗？还是说，平日里一天三顿你都是吃铁的，才导致这么多年都不长个儿？” 太可恨了，先虐初七，再伤阿离，还一而再三的戳我痛处！老虎不发威，他真当我是病猫…… 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我卯足了劲跳起来，挥起手指在他脸上狠狠挠了过去，刷！刷！ “我靠！”段策捂脸吃痛，五官都扭曲起来，“唐小鱼，真当我不打小孩吗，就你这样的，信不信我能单挑一百个！” 阿离将我护在身后，笑眯眯道：“段先生好厉害，可以在小学生中称霸了。” 段策噎了下，“……少他妈说风凉话！” 我立刻道：“你说话文明点，再骂人我还挠你！” 段策：“来，你再来，信不信我一巴掌拍飞你？” 阿离微笑说：“段先生这么暴躁易怒，该不会小时候也经历暴力吧？” “对，我亲眼看到他被他爸吊起来，用皮带抽打！”我信誓旦旦的造谣。 “放屁！再造谣我封了你的嘴！”段策气的七窍生烟。 废弃的修车场突然乱成一团，不过很快，我想到了躺着里面的黎落，便闭上了嘴巴。 见我安静下来，段策也铁青着脸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我最终忍不住问：“黎落是怎么死的？” 段策没好气道：“别问我。” “她好歹也是你的妹妹，你就看着她尸体扔在那里么？”我很不解的问。 “不然呢，你给带回去埋了？” 段策很没人性的说完，擦了下脸上被我挠出来的的血口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阿离叫住了他，“段先生，想不想知道你身边为什么会环绕着那么多妖怪？” “你知道原因？”段策脚步顿了顿，“想要什么东西，说吧。” 阿离说：“让我们跟在你身边，观察三天。” “观察我？”段策皱了眉毛，目光在我们之间扫了个来回，“好，走吧。” 我反应过来，叫住他，“稍等一下，黎落怎么办，真不管了么？” 见段策和阿离都沉默着不吱声，我便自己走进去察看，发现黎落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破碎的陶瓷碎片。 我蹲下身，将大的碎片捡起来，拼出形状，发现竟然是人形陶俑。 黎落居然真身居然也不是人类，而是一种用陶瓷制成的玩偶。这种玩偶色彩艳丽造型别致，所以深受小孩子的喜爱。但是随着小孩年纪渐长，破旧的玩偶便会被丢弃掉。 可是这些玩偶虽已经开启灵智成精，但秉性却非常固执，哪怕换个全新的身份，也要继续回去陪伴她的小主人。 她爱段策，不惜隐去妖气以人类身份生活在他身边。 然而段策却不爱她，十多年的情份，说丢就丢，说撵就撵，不留一点情面，所以这个性烈如火的女子，她宁愿选择去死。 且不说黎落本性怎样，但论这份感情，也是让人唏嘘同情的。 我将碎片一一捡起来，收到裙中，然后将它们带出去，找了个长满漂亮野花儿的地方，挖了个坑埋进去。 “死都死了，多此一举。”段策冷眼看着我做完这一切后说。 “妖怪尚且有情，而你，连妖怪都不如。”这句话，记得是他那天说黎落的，今天，我把这话再送还给他。 段策扯下唇角，“你这个小屁孩，懂得什么叫做情？更何况，我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 这家伙真的一如即往讨人嫌啊，想到未来三天都要跟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娇爷闻声而来，段策摸了摸下巴，竟然连只蜗牛也不放过，“这辆畸形又寒酸的破车，就是你们的交通工具吗？” 娇爷也是个玻璃心肝儿，闻言立刻将头缩回壳里，任我怎么安慰都不肯出来。 “拜托你有点人性好吗？过去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从现在起，如果你再攻击我的朋友，我就对你不客气！” “还说不得了，你们可真是没有公主的命，却有公主的病。” “滚你的车里去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已经很多年不曾说过脏话了，但是这人似乎每个字都能激起我的怒火。 段策似乎很乐意看到我生气的样子，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豪车前，钻进去，还冲我们嚣张的摆摆手。 我坐在娇爷背上生闷气，阿离伏下身，不知道同娇爷说了什么，它突然精神抖擞起来，嗖嗖的朝前面的车子追去。 空旷无人的公路上，一只蜗牛与辆豪车展开了飙车比赛。 娇爷并不着急着超越对方，而是始终保持一米左右的领先位置，这对段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于是一路上，我们都在欣赏他那张扭曲的俊脸，这总算让我舒服了些。 段策这个心胸前狭窄的家伙，到了别墅后不忘报复回来。 他坐着，我们站着。 他吃着，我们看着。 他拿着饮料，反复在我跟前晃悠，“不是要观察三天么，我这回就让你们观察个够。” 这家伙脸皮厚的可怕，洗澡前，居然当着我们的面，把自己脱的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而且看样子竟然还打算继续脱。 脱的人是他，我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再加上良辰昨晚的叮嘱，便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然而下一秒，眼睛却被阿离的手给遮住了。 “做什么啊？”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阿离慢悠悠道：“男人的身体不能看，否则会长针眼。” 第169章 男人本色 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虽然我之前从未听人说过，但还是愿意选择相信阿离。 “那你帮我看看，他皮肤上有没有伤疤、痣、胎记啊、纹身之类的东西……” “没有。” “别的地方呢，有没有异于常人的地方的？” “没有。” 好吧，我已经放弃了对段策身体的猜想。 本以为段策洗完澡后，我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没想到更辣眼睛的还在后面。 段策刚一出来，就有两人穿的很少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喜笑宴宴的迎上去，一边娇滴滴的问候段先生辛苦了，一边开始给他按摩揉捏。 我看着她们身上，与其说是衣服，不如就是是几块灵碎的布遮着关键部位，处处透着欲语还休的诱惑。 段策眼神色眯眯的，还时不时发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轻吟，说话声音都是沙哑的，听得人面红耳赤，真想有打死他的冲动。 这家伙看起来不总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此刻居然变了另外一幅模样。 不止是他，冯瞎子也是，平常看起来堂堂的正人君子，见到女人立刻斯文扫地。 格非平常骂的没错，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心里正这么想着，便不自觉瞥向身旁的阿离。却见他神情如常，虽然是盯着段策看，但是却眼神清明，没有一**念，接受到我的视线后莞尔一笑，黑亮亮的眼睛好似两弯泓泉，瞬间便让我有了种清风抚面的纯净感。 一丝丝欣慰悄无声息的爬出来，果然还是我的阿离好，跟那些家伙都不一样！ 经过三天的近身观察，我对段策得出了最终的结论：奢侈挥霍三观不正的富家公子。 什么都要用最贵的，最好的，钱不是问题，质量也不是问题。 诚如段策自己所言，他享受的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尊贵感，跟东西本身好坏并无关系。 最让人不爽的是，这货时不时会嘲讽提醒身边的人：你是一个穷鬼，即便家里有点不睁开但是在他跟前也依然是个穷鬼。 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不那么穷的、非常贫穷的。 显然，我跟阿离在他眼里是属于后者，所以这位大少爷有时也会突发一点善心，施舍我们一点点恩惠，以彰显自己上流人士的品格与地位。 段策擦擦嘴，示意佣人将食物端到我们跟前，见缝插针的跟我们炫耀，语气就像土皇帝，“吃吧，牛排是今天早上从爱格森空运过来的，非常新鲜。慢慢享受，要把它的味道铭记在心里，因为你们永远也不会有第二次享受它的机会了。” 本来肚子就饿了，再加我对美食有种骨子里的热爱，便无视他举起刀叉尝了尝，结果却大为失望，远不如我在野外吃山野美味，更别提与当康、南海蝴蝶之类的妖怪味道相媲美了。 我如实评价说：“肉质不够细腻、柔韧性差，而且油花分布也不均匀，不好吃。” 阿离点头，显然是赞同我的说法。 段策却固执道：“依你们的鉴赏水平，也只配吃那些菜市场注水的假牛肉了。” 真是……这家伙浑上下每个毛孔都洋溢自信，优越感都要溢出来了！ 痛苦的观察期终于过完了，我相信自己已经对段策这家伙有了相当深入的了解。 想到以后团队要多出一个这样的家伙，对着我们朝夕嘲讽……那画面，真是难以想象。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坚决阻止段策的加入！ 临走前，段策坐在沙发上，紧紧盯着阿离道：“答应你们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现在，你们该告诉我，那件一听原因了。” 阿离弯起眼睛，“你身边之所以会环绕着这么多妖怪，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你本身就命犯桃花，二是是你的天赋异禀……对那些妖怪来说，跟你合体可以增加修为，所以它们便想法设法的接近你，跟你交配。它们当中，有些是真心喜欢你的，譬如黎落和你的女助理。但是更多的是奔着你的肉体而来，在那些女妖眼里，你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供它们修炼的炉鼎。” 段策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我——靠！” 阿离微笑道：“问题回答完毕，没事的话，我们就告辞了。” “等等，”段策叫住我们，询问阿离，“我要是跟她们发生了关系，会怎样？” 阿离很婉转的说：“那你后半生恐怕都要在床上生活了。” “还好我见多识广，从来没起过色心！”段策信誓旦旦的往自己脸上贴金，“有没有什么破解方法？” “或许有，但我绝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你之前得罪到我了。”阿离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一丝生气的样子。 段策怔了半天才想起缘由，憋了同句，“都是男人，一句玩笑话而已，你至于斤斤计较吗？” 阿离说：“我这人一向心眼小。” “……我靠！”段策目瞪口呆。 阿离无视段策的脏话，“小鱼儿，咱们走。” “哦，好！”我心情大为好转，“走喽！段先生，你以后可以小心，跟女人接触时一定要擦亮眼睛，如果对方隐匿了妖气……啧啧，你就要被她们绑在床上了，永远都没办法再下来，好可怜！” 段策正在气头上，砰的扔了个枕头过来。 我用伞挡开，又冲他做个鬼脸，这才美滋滋的离开，仿佛几天来受的怨气一下子得到了舒缓。 出了别墅后，我好奇问阿离，“段策的体质，真的有破解方法吗？段家十几代单传，他还没结婚生子呢，要是当真一辈子远离女人，他父母万一知道了，估计要发疯吧……阿离？你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时，我突然察觉到他心情好像不是太好。 阿离说：“你嘴上虽然说着讨厌他，但是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我想了想，点头，“是啊，毕竟是以前的老熟人嘛，虽然毛病多了点，脾气可恶了些，但本性也不是太坏……仔细想想，这人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优点的。” 第170章 一生孤独 是错觉吗？说完这番话后，阿离的心情似乎更糟糕了。 他脸上分明保持着微笑，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笑意。 这样的阿离，仿佛是戴了一个面具，莫名让我感觉到有点害怕…… 头顶上，飘过一大朵乌云，将阳光遮住，整个大地都变得黯淡起来。 “阿离，”我拉住他的手，慢慢握紧，轻轻说道：“你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过去是，将来也是。无论我对别人怎么样，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都没有人能够取代。” 乌云很快飘了过去，阳光重新照射下来，将阿离五官照得就像微微透明的白瓷。 听完我的话后，他细长眼睛微微低垂下来，遮住乌黑清透的瞳眸，身上那一丝古怪阴霾总算散去，再度恢复成那个干净温和、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俊美男子。 静默了片刻，阿离反手握住我的手，“把伞拿过来，我帮你撑。” 看到他心情明朗，我也跟着开心，“嗯！” 他手指很长，掌心也要比我的大出很多，带着些偏冷的阴凉，光滑柔韧同时又坚实有力，跟妈妈和良辰的触感都不一样呢…… “阿离，你晒太阳，会不会不舒服？我见很多幽人头顶都戴着黑纱。” “偶尔晒一下没关系，只要不长期接触就好。” 因为要牵就我的步伐，所以阿离将步子放的很慢，我们两个手拉着手走在路上，我似乎能听到这个世界有花儿悄悄绽放的声音…… 当我们赶回格非那里时，却发现店门紧闭，外面却包围着一大群年轻男女。 起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打听了下，才知道竟然是来围观良辰的！ 参加个选美比赛而已，也能招惹来这么大一帮粉丝，再加上那无处不在的桃花，我居然觉得她很适合出道混娱乐圈…… 我思索片刻，突然指着那群人站的地方同阿离惊道：“听说两个月前，有人从顶楼跳了下来，就落在这个地方，对，就是这里……现在每天晚上还在闹鬼呢。” 大家想必是知道这件事的，闹鬼的事在网络上流传很广，而且有图片还有视频。此刻被我一提醒，人群便立刻骚动起来，偏偏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怪风，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待所有人离去，玻璃门才被推开，初七叼着小鱼干探出头，“喵喵，小鱼儿，你们回来啦！良辰在里面休息，让你回来去找她。” 我松开手，跑去找良辰。 不知道这几天经历了什么事，她看起来病殃殃的很疲惫。 我想到献盘鬼的血，便紧张道：“你怎么了？去医院看看吧。” 良辰抚额，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没事，只是有些感冒，已经吃了药。你在段策那里几天，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便把这几天的经历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末了说：“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阿离他说段策体质特殊，那些女妖跟他交配之后可以增近修为，所以它们才围在他身边。” 良辰沉吟片刻，道：“据我这些天的调查，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其中一个？你的意思是，还有别的原因么？” “是的，你小时候见过段策，有没有发现他现在跟过去有什么不同？” 我说：“就是长大了啊，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良辰提醒道：“再想想，譬如发色、皮肤之类。” 我认真想了想，道：“那倒没有，不过他瞳仁好像很特别，居然透着点金色，好像混血一样。我记得小时候，似乎不是这样子的。” “这就对了，”良辰失神道：“看到我的头发了么，它们原本应该是黑色的。” “啊？”我惊讶道：“我还以为是胎里带的呢。” “安家出事后三天，我在坟场守夜，结果却出现了一个神秘人，我以为是浴风家族的人，就闭眼假寐，他却只将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说了几句咒语之后离去。” 我紧张道：“后来呢？” “次日天亮，我发现自己头发居然成了银色，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开始我还觉得只是幻觉巧合，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导致的，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很多接触过的人，莫名就起了暧昧情愫，这种感情来的很莫名其妙，并不是为我所本人吸引。我问了很多人，查阅了很多古籍，终于找到一种名为桃花咒的幽人禁术，这种咒可以改变人的其中一样外貌，中咒人命里同时伴生无数桃花，会被无数人喜欢爱慕，却注定一生孤独，永无伴侣。” 桃花咒……一生孤独……多么美丽的咒语，后果竟是那么的恶毒狠绝！ 难怪良辰从来都是冷着脸很少与外人交流，却总是会招惹来看似爱慕的眼神，我也私底下好奇过，却未曾想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我紧张道：“那人会是浴风神秀么？” 良辰摇头，“浴风神秀那老匹夫，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而且他如果知道安家人还活在世上，绝不会放任不理。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头戴头纱……气息也很陌生，不过我能确定，他是幽人，而且在手臂外侧纹着一朵桃花。” 我沉吟良久，道：“你刚才问段策的样子，难道他也中了桃花咒？” “没错，我去查了段策的资料，他外形不错，家世也好，所以从小就受女孩子喜欢，意外的是，他却很专情，整个少年时期只交往过一个女生。但是自八年前开始，也就是我中桃花咒的那一年，他便开始滥交，对待每一任的态度都很随便。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对妖怪的厌恶远胜常人？” “确实这样，宋冰漓跟在他身边那么久，知道对方是妖怪后，他便毫不留情的将她赶走。黎落的死，也不见他有任何伤心难过。” “如果我推测没错，段策的确是中了桃花咒，施咒人跟我还是同一个。但是，就像符九所说，段策体质比较特殊，所以这桃花咒到他身上后就变了性质，我是吸引人类，而他则是吸引妖怪。黎落、宋冰漓都是在那一年出现，在查资料的时候，我还发现一件事。” 良辰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居然认识段策的母亲。” 第171章 巴蛇来袭 我惊讶道：“你不是从未来过江城吗，怎么会认识她？” 良辰说：“准确的说，我只是见过她的照片，她……曾是我父亲的初恋情人，两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分开了，后来他便娶了我的母亲。” “确定不是相似吗？我总感觉这件事太奇幻了。” “不仅是五官一样，就眉间有小痣的大小和位置都一样。” 我猜测说：“你父亲和段策的母亲是旧相识，你们两人又同时受到诅咒，难道是因为上一辈的原因？”良辰道：“我认为是。” 良辰突然跟段策的事扯上关系，整件事情好像都变复杂了。 我思索了会儿，“段策看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要告诉他么？” “我查到他的手机号码，担心贸然打过去的话，他会不相信……” “那就我来吧！” 虽然我们两个也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毕竟曾是玩伴，应该比陌生人多少强一些。 短暂商议后，我拿起店里的固定电话给他拨过去，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段策懒洋洋的声音，“喂，找谁？” “找你。” “你怎么会有我电话？”他显然听出我的声音来了。 “那你就别管了，有时间话出来一下呗，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我说。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我最近很忙……” “明早五点，枫叶公园，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爱来不来。” 良辰意外，“为什么把地点从咖啡店改到了公园？” 我说：“公园好，省钱，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让他想花钱都找不着地方，看他在哪里挑刺儿炫耀！”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 段策也算得上公众人物了，五点钟的公园，应该没什么人，说起话来应该会更方便。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跟良辰就爬了起来。 她脸色依旧不好看，这让我很担心，“等下回来，去医院看看吧。” “好。”良辰把卡牌放进口袋，顺便将匕首也塞进后腰。 “怎么还带这些东西，是因为担心跟他打起来？” “不是，别忘了我们上了妖界的悬赏任务，小心一些总没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只献盘鬼的原因，我这几天，总觉得被人盯着，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她这么说，我也拿起百兽伞，把装着符咒的背包一并带上，“走吧！” 然而我们才走出房间，就看到阿离站在外面，他已经穿戴整齐了，微笑着看我，“你们这是去哪儿？” 因为知道阿离不是很喜欢段策，所以这件事也没有特意告诉他。没想到他竟然起的这么早，而且看样子像是特意等我们的…… 我低头，明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莫名心虚不敢看他的眼。 良辰倒是坦白，“去见段策，既然起来了，就一起吧！” 阿离轻飘飘的应下，“好啊。” 出门走了几步，阿离突然叫我，“小鱼儿。” “啊？！”我蓦然抬头，紧张道：“什么事？” 他用手在我头顶上拨了下，笑眯眯道：“头发有点乱，现在好了。” 呜呜……现在的阿离，感觉好可怕！ 我们赶到公园的时候，才四点半，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等了大半个小时，段策才姗姗来迟，虽然还是很帅，头发却乱糟糟的，还顶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昨天阿离说的事对他影响很大。 “什么事，非赶到这个点，还约在这种破地方，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赶快说！” 良辰便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包括上一辈的事。 段策听完之后狐疑道：“什么桃花咒，我才不相信世界上有那种奇怪的东西！而且你居然说我妈和你爸年轻时有过一段感情……这也太好笑了！我妈妈可是书香世家，标准的名门闺秀，怎么看得上乡下人？” “蹭！”良辰突然拔出了匕首。 段策立刻退到一边，皱眉道：“我实话实话而已，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良辰却无视他，举起匕首奋力一挥，一条跳到半空的小蛇便被割了两半，落在草地上开始拼命的卷曲挣扎。 我连忙凑过去看，只见这条蛇是头蓝身青，而且已然断开的两截身体挣扎着找到对方，竟然再度合二为一，体形还在快速变大！ 不仅如此，它身上的绿草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最终变成了灰黑色！ 我惊叫，“小心，是巴蛇，它身上有剧毒！” 巴蛇，是产于畴华之野的一种巨蟒妖怪，生性贪婪，喜欢生吞活物，身长六十余丈，体内空间巨大，可一口将大象吞下，三年后才将遗骸排泄出来。全身剧毒，触树树死，遇草草枯。 良辰立刻将匕首扔掉，护着阿离往后退。 段策起先不以为然，后来看到巴蛇眨眼长到碗口粗，才骇然转身逃跑。 这条蛇怪，刚才被良辰斩断，心里明显记了仇，此刻专门针对良辰展开攻击。 良辰手里没了兵刃，这巴蛇又浑身成剧毒无法接触，便想将它封印起来，却不想这巨蟒竟一身怪力，生生将光牢扎破，尾巴在草地上横扫而过，花草、树木、包括石凳倾刻间都变成了碎片！ 别说是被直接攻击到，单是它摆动时产生的厉风，吹在我们皮肤上都好像刀子在割肉！ 我担心的护在阿离身前，叫道：“阿离，你跑的远一些！” 他被封印了能力，现在就是普通人，是所有人当中最让我放心不下的。 但同时良辰有病在身，体力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我得赶快去帮她。 阿离却气定神闲道：“放心，我是幽人，再加上封印能力，寻常妖怪感觉不到我的气息，更不会攻击我。” 这话让我松了口气，连忙撑起伞去帮良辰挡住那条蛇的进攻。 良辰趁机甩出一张卡牌，竟然是新任军祭酒浴风宏卫！ 浴风宏卫举起铁锏，朝巴蛇七寸砸去，却不想被尾巴中途挡住，反而将浴他人甩飞出去。 浴风宏卫落地，不偏不倚刚好落到阿离的脚边，他愤怒不已，还想举锏再上，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浴风大总管，好久不见。”阿离一只手置在身后，笑容却变得很淡。 浴风宏卫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第172章 纨绔子弟 阿离无视他的举动，继续道：“这几年传闻都说你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成了人类的侍从……” 浴风宏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贴在地上不敢抬头，“属下是迫不得已为之，求大人赦我自由，回去之后要杀要剐，浴风宏卫绝无任何怨言！” 阿离慢悠悠道：“你先回去吧，现在时间还没到，等有机会，我会让你自由的。” “谢大人，谢大人！”浴风宏卫重重磕头，身体消失重新化为卡牌飞进良辰的口袋。 “怎么让他回去了！”我忍不住抱怨，吃力的将伞挡在良辰跟前，防目她被蛇毒溅到。 巴蛇几次攻击不成，已经恼羞成怒，身体拧结起来，就像一根变形的巨柱，力道也比之前猛烈了几分。 我们体力悬殊甚大，再加上它的表皮又滑又硬，我几次举伞都未刺中。 不止我一个人感到吃力，良辰也脸色煞白，不停的出虚汗，头发和衣服全都湿成一片。她这情况，七宝玉树怕也使不出来。 考虑到继续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我们，所以我便同良辰比了个手势，她再次抬手设下光牢结界，九个结界将它分段锁定在地面上。 我借机瞄准七寸，跳起来奋力举伞刺进去，却不想这巴蛇已经然成精怪，虽然受了伤，却完全不影响行动，反而借势再次挣脱结界，疯狂暴走起来。 百兽伞插在巴蛇身上，一时竟拔不出来，我干脆抓着它的柄，跟着巨蟒一同前行。 眼下情况如此凶险，阿离脸上的笑容总算彻底消失不见，才要上前，良辰却突然被碎石击飞了出去。 “阿离，接住良辰！”我大声叫道。 阿离迟疑了下，最终选择伸手护住良辰，这才避免她撞上尖锐上的树枝。 而我则被巨蟒继续拖行，眨眼便被带出了几十米外。 “喂，它要带着我们去哪儿？”段策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我蓦然转过脸，才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也站在了巴蛇的身上…… 我急道：“当然是带着我们去死，帮我把伞拔出来！” 段策却气定神闲的说：“你这是在求我吗？” “是，我求你行了吧！”我没好气道，都性命攸关的时刻了，还在抠这种字眼，有意思吗？ 他扯起嘴角笑了下，“你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我半信半疑，“你确定自己能行么？” 他不爽的皱眉，再度恢复成平常讨人厌的大少爷模样，“要你下去就下去，哪那么多废话！” 听他这么说，想必是有些把握的。 我迟疑了下，瞅准备机会跳下去，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而段策则单手握住百兽伞，往上轻轻一提，它便从巴蛇身体里剥离出来。他身形高大健壮，拿着一把充满童真的花伞显得有些滑稽。但是很快我便发现，同样一把伞，在不同的人手里，居然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效果。 那把伞在段策手里，仿佛突然有了生命，浑身洋溢着杀气。 他依旧提伞瞄准七寸再次刺下，这次除了手柄之外，整个伞身都皆数没入蟒蛇身体。接着他转动伞柄，竟在巨蟒身上开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巴蛇吃痛，甩起尾巴朝它打来，却被段策一脚踢开，同时手上抖了抖，伞身夹带的毒液顿时飞溅开来。 还好白涯子在上面覆盖过一层防水膜，所以它瞬间便光亮如新。 巴蛇身体缩成一团，段策竟然凭借一人之力将它挑了起来，对准远处的假山狠狠甩出去。 假山轰隆倒塌，巨蟒倒入水池中，红色血水被激起两三丈高！ 段策这个纨绔子弟，动作灵巧的就像个猴子，把百兽伞抛给我后，三两下便攀上假山，举起一块大石头扔下去，巨蟒顿时脑袋开花，被砸了个稀巴烂…… 我在旁目睹完整个过程，感到震惊又难以置信，要知道那条巴蛇，看起来少说也有上千斤！ 我跟良辰两人联手尚且吃力，而段策却凭借一人之力，迅速将其杀死……至此我似乎明白了，良辰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希望段策加入。 我们两人的组合虽然也不算弱，但却少了一个重要的支撑，尤其是面对能力较强的敌人时，攻击就显得艰难吃力。 段策就像一把刀，尖锐、直接，如果加入我们组成铁三角阵营，那整个队伍的实力就会比之前强出不知多少倍！ 在这件事前在，我是一直排斥抵段策的，以为他不过是人有钱、任性的少爷公子，却不想他的实力竟然如此惊人……我拿着伞，心思禁不住动摇起来。 “小鱼儿，没事吧？”阿离扶着良辰走过来，关心道。 我回过神，连忙道：“没事。” 阿离看起来很好，没有受任何伤，但是良辰的情况却很糟糕，她整个人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精神无比虚弱。 我手拭了下额头，震惊道：“不能再拖了，得赶快送她去医院。” 段策走过来，手插在口袋里，幸灾乐祸道：“知道的你们今早是要找我说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搞谋杀呢。” 我也无瑕跟他吵架，肯求道：“借你车用下，送我朋友去医院！” 还算他良心未泯，掏出钥匙抛了下，“走吧。” 我们坐上车离开的时候，天空已经放亮，晨练的老人正三五成群的往公园里走。 本来想提醒下他们注意那条巴蛇，但是良辰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了。 段策问：“去哪家医院？” 我说：“最好的医院！” 段策说：“那也是最贵的医院，你们带钱了么？” 我跟阿离面面相觑，“没有。” “碰到到你们还真是倒霉啊，”段策自言自语的说，然后从车座旁边抽出一张卡扔过来，“到时拿这个给他们看。” 我把它举起来看，“看起来好像是张名片……这东西能取钱吗？” “当然不能。” “那我要它做什么？” “笨蛋！”他忍无可忍的给了我一个白眼，“江城最好的医院是我开的，去了之后拿这个给前台看，那些人自然会明白。” 第173章 死里逃生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眼下用钱之际，就算被骂，我也不便反驳，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阿离坐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是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担心良辰的病情，也就暂时顾不上他了。 最后段策在一家医院大门口停车，催促我们赶快下去，自己则要家补充睡眠。 我们拿出段策的卡后，受到了贵宾才有的待遇，前台电话打出去，几个所谓的专家立刻赶过来，推着已经陷入昏迷的良辰去做检查。 我在走廊坐立难安，“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体非常健康，很少生病。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这个样子，难道，真的跟之前遇到献盘鬼有关系？阿离，你说是不是？” 阿离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别着急，等下看医生怎么说。” 一拨儿人走了，又来一拨儿。 白大褂神情严肃的来来去去，我们就像透明人一样被忽视的彻底。 最终，病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大夫走出来，面色沉重的同阿离道：“这位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立刻道：“不用避我，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就是！” 阿离微微点头，“请说吧。” 大夫道：“是这样的，病人所有器官都在迅速衰竭，至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查到原因，所以希望你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我声音颤抖，“什么心理准备？是不是搞错了，她这么年轻，几天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器官衰竭呢？” 大夫心平气和道：“别着急，我们这里的专家都是来自世界不同国家顶级的医疗团队，确保不会误诊。至于病因，我们还在继续查，但是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病人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她现在已经醒了，等下你们进去，可以跟她说说话。如果病人有什么要求，希望你们尽量能够满足她。” 不，我不相信。尽管他长的很可辈说话也很诚恳的样子，但是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我推开门，走进去，良辰正望着天花板发呆。 看到我，她抬起了手，“小鱼儿，过来。” 我本想跑过去，又害怕脚步声太大吵到她，所以不得不放慢脚步。 面对良辰时，我心里难过地想哭，脸上却不得不装出笑脸，“你好点没？” 她却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小鱼儿，我应该是活不长了。” “少胡说八道！你还这么年轻，还没有替家人报仇呢，怎么会活不长呢？” “是啊，我也不甘心……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可怕，完全不在预想之内，也不受任何控制。” 我抓住她的手，声音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别乱想，好好养病。” 良辰摇摇头，“我怕好不起来了，所以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我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你说。” 良辰缓缓开口，“帮我……” “我不要！”我突然醒悟过来她要说什么了，“报仇这种事，你怎么能委托别人呢，想要复仇的话，” ……报仇这么大的事，你怎能委托别人呢？想要复仇，你就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幽冥界！” 她用力抓了抓我的手，平常活力四射的脸庞此刻失去了色彩，就像朵濒临枯萎的花儿。 我想到医生的话，心头就好像是有数百根针一起猛扎，连忙改口道：“好好，我答应你，就算拼了自己的命，我也会杀死浴风神秀！” 她这才微微翘起嘴角，“谢谢。还有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我带着哭腔问。 “小心符九。”她附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 我蓦然睁大眼睛，“为什么？” 良辰吃力道：“他很危险，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和温顺，但是我能从他眼睛里，看出充满戾气的占有欲和凶狠的灵魂……小鱼儿，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可靠，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嘎吱——！门推开了，阿离微笑着看我，“抱歉，我好像突然想到了破解献盘鬼诅咒的方法，所以忘记了敲门，没打扰你们说话吧？” “破解献盘鬼诅咒的方法？”我跳起来，立刻将良辰的话抛到了脑后，“阿离你快说！” 半个小时后，病房四周，被黑色的布给围了起来，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良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仔细听的话，甚至已经开始断断续续。 阿离拿出一根蜡烛，在距良辰头部一尺的地方点亮，用双手托着。 而我趴则在床下，手里攥握着匕首，紧张的鼻尖不停的往下滴汗。 房间很安静，安静的就像……我那一年，在青莞躺过的那幅棺材。 气氛压抑而沉闷，随着蜡烛的燃烧，空中氧气似乎也越来越少…… 辟啪！蜡烛突然爆出一串烛花，即时，我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快点快点，她马上就要死啦。” “这女孩生命力真强，换作普通人，一天就完蛋啦，她居然撑了四天！” “那又怎么样，还是逃不过我们的吞噬，嘻嘻……” 见阿离捧着蜡烛，像尊石化的雕像一样动也不动，我便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 “咳咳，”良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紧接着传来一声近乎梦呓的呼唤，我隐约听到她在说：“妈妈，别走……” 接下来的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痛苦的煎熬。 偏偏阿离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始终不给予我任何提示。 我咬了下牙，将阿离方才叮嘱的话再仔细回想一遍，方才逐渐平静下来。 “献盘鬼的诅咒一共有十二只，我要等它们全部出来才会给你提示，而你出来后，无论看到什么样的画面都不必惊讶害怕，用最快的时间将那些小鬼全部杀死，良辰或许还有救。如果有一只遗漏逃跑，我们就会前功尽弃，良辰也将性命不保。” 我握紧匕首，继续等待，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五十、五十一……八十…… 第174章 鸳鸯戒指 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阿离的手指突然动了下，我立刻从床下钻出来。 床上的景象吓了我一大跳，良辰左手臂、颈部、双腿还有额头上都爬满了长满绿毛的尖头小鬼，它们露出尖锐恐怖的牙齿，正在埋头啃噬她的灵魂。 我抓紧匕首，对准它们一顿砍削，其中一只惊醒过来，跳下床就要逃窜，被我一只脚踩住四肢，同时间手起刀落，那颗尖脑袋便骨碌碌滚到了床底下。 我在心里默数了下，不多不少，整整十二只。 这才松了口气，阿离将蜡烛吹灭，屋子里再度陷入黑暗当中。 那些死掉的尖头小鬼突然化身为茧火虫，星星点点汇成光束注入良辰的心脏。 我看着这诡奇又震撼的一幕，紧张的连大气都不出。 光束慢慢的变稀、变暗，最终彻底消失在我们眼前。 我摸索过去，抓住阿离的手，紧张的确认道：“良辰会好起来的，对吗？” 阿离说：“是的，她已经没事了。” 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忍不住抱住阿离失声痛哭。 天亮了，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床房，打在良辰的脸上，她虽然依然闭着眼睛，但是脸色却恢复了往日的光鲜色彩，呼吸也趋于平稳。 我坐在椅子上，肿着双眼，有些窘迫的看向阿离。 “多亏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不是你的那块玉佩护住她的心脏，水晶骨头护住右手，就是神仙也没办法救她回来。” 阿离温柔的看着我，笑容渐渐在嘴角溢开。他的笑，让我不由想到江南春水柔若雾、立冬后的第一场小雪、三月枝头绽放开的粉色桃花…… 这么温和的人，真的会像良辰所说的那么危险吗？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阿离突然道：“睡会儿吧，等她醒了，我叫你。” 我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放心，嘟囔道：“我就趴在这儿睡吧。” 一天一夜没合眼，确实有些撑不住了，我趴在床边，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隐约中，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我先是一惊，待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后，立刻安静下来，用额头轻轻蹭蹭他的下巴，迷迷糊糊道：“阿离……” “嗯？”他站住不动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更不要欺骗我，好不好？” “……好。” 我脸贴在他胸口上，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放松，很快再次睡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上，阿离坐在窗台上吹着凉风，而站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良辰！ 我猛然坐起来，“你怎么起来了，快快，躺到床上去，阿离真是的，怎么不叫醒我……” 阿离无奈的笑笑，良辰却道：“是我叫他别打扰你，这两天辛苦你们了，谢谢。” “客气什么，只要你人没事就行！”我忍不住抱了抱她。 抱完之后，我跟良辰都愣了下，这次，良辰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叫疼，将我推开！ 我下意识看向阿离，只见他偏着头，注视着窗外，好像完全没留意我们之间的亲密小动作。 于是我按捺不住好奇又尝试了下，这次刚一接触到良辰的身体，她便立刻弹开，连连摆手道：“别来了，我才大病初愈，你这是想要我再躺床上去么？” 我看着自己的手，惊讶道：“怎么会这样呢？” 良辰摇头，“我去外面走走，桌子上有早餐，你等下吃点。” 等良辰出门后，我来到阿离跟前，将他手拿过来仔细检查一遍。 他好奇道：“找什么？” 我说：“戒指，不是说我手上这个戒指叫鸳鸯戒，应该是一对的么，还有一只呢，是不是藏在你那儿？奇怪，怎么没有戴？” 阿离指了指胸前，“喏，在这儿。” 我好奇把他颈上的绳子拉出来，发现那枚戒指，果真跟我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明显大了许多。 我问：“你为什么不戴？” 他说：“还没到时候。” “什么时候？” “等我大婚的时候，会有人帮我戴上它。” 我问：“是谁？你要娶的女人吗？” 见阿离点头，我便愈发好奇，“可是雌戒在我这边，没办法取下来，怎么办？” 阿离眨了下眼睛，却不说话。 “良辰说，这个戒指可以通过心灵感应释放电流，是真的吗？” “真的。” 我睁大眼睛问：“那我跟良辰拥抱，你会不高兴吗？为什么呢？” 阿离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鼻梁尖，“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我失落道：“可是我再也长大不大了。” 阿离才要开口，却听砰的一声巨响，良辰从外面跑了进来，呼吸急促道：“小鱼儿，把电视打开，外面有人说段策今早遇袭了！” “啊？”我连忙打开电视，随手调了几个频道，果然看到了有电视台正在直播这件事。 他那栋豪华的别墅，此刻已然成了废墟，女记者站在坏掉的铁栏杆前，一脸焦虑道：“观众朋友大家好，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段先生的别墅前。今天凌晨三点五十分左右，这里突然发生离奇倒塌事故，整栋别墅瞬间化为乌有，事发时别墅内一共九人，目前除了段先生和一名司机获救之外，其余人均下落不明……据司机口述，昏迷前曾听到附近有奇怪的叫声……警察目前已经在现场拉起了警戒线，具体事件进展请继续关注我台……” “房子倒塌就算了，就连铁栅栏也被扭曲成这样子，看起来，像是被生生撕裂的。” “看起来不是人类所为。” “可他好好的，怎么会被妖怪袭击呢。啊？难道是因为之前被杀死的巴蛇？”我顿了顿，提议道：“不然等下我跟阿离去现场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良辰沉声道：“破坏这么严重，恐怕去了也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如果知道段策的下落就好了……” 话音还没落，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愤怒的提高了嗓门道：“我已经说了没事，不准你们再拿那些奇怪的东西在我身上照来照去！我办这家医院的目光就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让你们拿我当试验品！走！都给我走！立刻！马上！” 第175章 虚耗献身 那声音和语气，再接合内容，不是段策还能有谁？ 我有时真佩服良辰，她似乎有种特殊时期化身为言灵的本事。 之前遇到格非那次就是，说没钱结果钱就糊上了脸。这次说想找段策，结果人居然就在隔壁。 沉默了片刻后，良辰对我打了个手势。 我下意识看了眼阿离，小声道：“那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我。” 说完出探出头，发出一大群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等这些人全部离开后，我才过去敲门，然而里面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想了想，我将门推开，一只枕头便迎面砸了过来。 “喂，你干什么呀！”我连忙用手臂将其挡开。 段策见到我，声音有些许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靠在门上笑了起来。 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可笑，看他刚才的动作分明利落又济，吼起人来也精力旺盛的不得了，然而全身上下被绷带包裹成了粽子，就连双脚和头部都没放过，只剩下两只眼睛，就像一具会呼吸的木乃伊。 他没好气道：“笑什么，还不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子的！” 我正色，“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半夜三更我正在睡觉，突然床前出现一个红袍怪鬼，问巴蛇是不是我杀的，我说是，它就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铁扇子在房间乱挥，下一秒整座别墅都塌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从窗户上跳出来，恐怕已经死在那堆废墟里了。” “红袍怪鬼？长什么样子？” “体形非常大，几乎塞满半个房间，一只脚穿着鞋子踩在地上，另一只脚挂在腰间……” “是虚耗！”我几乎能肯定道。 段策问：“什么是虚耗？” “虚耗又名魑鬼，是出自荒灾岁末的年兽，性情残暴而且心胸狭窄。通常在秋冬之季出现，春节过后消失。因为只有一只脚，所以无法走远，只能就近搜寻些妖怪代步，那只巴蛇恐怕就是它的坐骑。你将它杀了，虚耗自然来找你报仇。” “我靠，就为了这点屁事儿把我房子给拆了，还搭进去几条人命！” “公园的事，很抱歉，我们无意把你牵扯进来。” 段策沉默片刻，突然道：“巴蛇为什么要攻击你们？” 我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简单的就是我手里有妖怪们觊觎的东西，但是这件东西对我而言很重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它交出去。它们来抢，我们便杀，你来我往……这仇怨便越积越深，无法解开了。” “跟你一块的女孩子，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没错，她叫良辰，希望你加入我们。” 段策懒洋洋的躺到床上，枕着胳膊嘲讽道：“我现在生活多舒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入你们做什么，扶贫？还是大家一起喝西北风？” 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索性把话摊开了说：“我跟良辰都有不得不去幽冥界的理由，她跟你一样，都中了桃花咒，需要找到当年下咒之人，才能弄清事情的来笼去脉，解除诅咒。这些年，我相信你也受够了骚扰，否则也不会那么讨厌妖怪。你虽然很厉害，但是一个人的能力，终归有限。区区一个虚耗，就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如果不借助我们，恐怕这桃花咒，你一辈子也解不开。说不定哪天就阴沟里翻船，被妖怪绑在床上变成人肉禁脔。” 知道他这人爱面子，我就故意往他痛处踩，希望能将他激动。 段策果然上钩，“闭嘴！我是睡迷糊了没反应过来好吧？如果正常状态下，怎么会让那东西得手！” “哦，这么说它如果现在出现，你一定能将它抓住杀死喽？” “当然！” “好，”我弯起眼睛，“那你好好表现，我拭目以待。” 段策怔住，“什么意思？”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两手交叉在胸前道：“虚耗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知道你没死，肯定会展开二次攻击，说不定……它此刻就隐藏在这家医院里，等待着下手。我相信用不了太久，它就会寻着气息而来。” 说完，我看着对面的镜子里的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 常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也没错，现在我的动作还有语气，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良辰！ 段策冷哼，“来了最好，我正好借机扒了它的皮，拆了它的骨头！” 我摇头，“这些话，等你能抓到它再说吧！” 十分钟、二十三分钟……一个小时过去，我像老僧入定一样，在椅子上坐的笔直。 而段策显然不相信我的话，已经在玩过手机游戏后进入了睡眠。 这个富贵公子，能力强不假，但是防备之心和警惕却差了些，他这样子，究竟是怎么逃过那些女妖算计的？我真有些怀疑，还是说，他跟我一样，觉得对方是幼时玩伴，没有任何恶意？ 正想着，突然听到窗外一阵沙沙声响。 一只布满鳞片的黑爪子悄无声息的从缝隙中探了进来，我假咳了一声，段策立刻觉醒，疑惑的看着我，眼竟然还有些许抱怨。 我微微颔首示意，段策身体这才转为紧绷。 段策未动，我也闭着眼睛假装休息，那爪子探进来后试探了下后，随之将整个身体都潜了进来。 这只虚耗非常狡猾，虽然体形庞大，但是动作却很轻，就连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很快，它的尾巴也甩了进来，一只脚放在地上站住。 我蓦然睁眼，大声道：“良辰，封印！” 被我这么一吼，虚耗吓的转身就逃，然而隔壁间的良辰动作却更快，蛛网结界瞬间便笼罩住了整个房间。 虚耗用爪子奋力拍击几下，那窗户分明就在眼前，它却始终无法触及到。 屡试不成后，虚耗这才知道自己后路彻底被断，只好转身对面我们。 我冲它摆摆手，示意无心参战，拿着百兽伞退到门口，而段策早到了地上，身上绷带也拆了个净光。 现在的他，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了一条短裤……不知为何，对面那只虚耗突然双眼发起绿光！ 第176章 美色当前 段策身上，只有几处擦伤和淤青，看起来伤的并不重。对上那只虚耗的视线后，立刻由愤怒转为嫌恶加愤怒，而我也很快明白过来，这只虚耗，应该是只雌妖…… 好在生死紧要关头，虚耗还算有些理智，虽然嘴上流出了口水，但很快脱离花痴状态，掏出腰间铁扇，对准段策劈去。 段策避开，扇子劈了个空，撞在结界上，耳膜震的嗡嗡作响。 不过也幸得有结界保护，否则这栋楼房，恐怕也要落得跟别墅一样下场。 虚耗块头虽大，但是动作却异常敏捷，段策几次飞踹都被它化解开。 这虚耗皮厚肉糙，手中铁扇威力又强，扇出风来都带着壮大煞气，蹭过人的皮肤简直就像钢刀剐骨，段策两手空空，想要在它身上讨到便宜并不容易。 时间一点点流逝实在，几次交手下来，段策想必也明白了这点。 于是将病房内能用的东西全部用了个遍，桌子、椅子、床腿、棉被…… 相对于虚耗的体积，这房间本就不大，如今愈显拥挤，后来连转身都成了问题。 段策借机跳上它的后背，抬腿朝它后脑勺狠狠踢去。虚耗转脸，眼睛又被棍棒刺中。 虚耗倒地，段策狠狠将它修理了一番，拍手同我道：“怎样？” 我伸手指指后面，“别骄傲，还早得很呢。” 一只虚耗死去，尸体竟然分裂两个，体形虽然小了些，但是力道却更狠、动作也更伶俐。两只虚耗左右夹击，段策手臂也被扇子划中渗出了血迹。 好不容易待它解决完两只虚耗后，又紧接着冒出了四只……这下，段策便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毕竟有伤在身，体力透支的比较厉害，所以渐渐有些难以应付。只是他人爱面子，固执的不肯认输，强撑着将四只虚耗杀死，然后房间便又变成以一对八！ 看段策后背受了重伤，我便摇头持伞上前，毕竟只想借着虚耗挫挫他身上的锐气，并不想真的伤他。 而段策则依然固执，挡在我跟前道：“你过来做什么，给它们白白送食物么——” 我从他手臂下钻了过去，将伞尖一挑，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八只虚耗的红披风同时被扯了下来。 没了红披风，八只虚耗便立刻陷入混乱，转头朝我这边袭来。 我借机取出背包中的烛女，对准那团披风吹出去，蓝色火焰忽的窜出来，瞬间将披风烧成灰烬。 八只虚耗身体悬在半空，还没接触到我的身体，便随着披风一同消失。 与此同时，结界也撑到了极限，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无数透明的碎片在空气中迸发出来，仿佛夜空中的流星。 段策看着我我手中有蜡烛，一脸不可思议，“它们就这样被杀死了？” “没错，”我晃了晃蜡烛，将其熄灭塞入背包，“很不可思议是吧，照你的打法，就算是打到明天，也除不掉它们。对付妖怪，不仅仅需要力量，还需要头脑，知道它们的底细和弱点后，解决起来就简单多了。” “虚耗的弱点就是红披风？” “没错，我之前已经说过，虚耗是年兽，通常只在岁末之时出现，红披风就是它的象征，聚集了凶气和杀气，一旦失了披风，它们就会妖力大减。现在，你该相信我之前的话了吧？” 段策扫我一眼，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就算这样，你也别想说服我加入你们。” 我跟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慢慢远去，隐隐有些失落。 虽然我刚才故意用言语打击他，但是段策的身手矫健，爆发力强到惊人，是我这些年来，见到过最好的，没有之一。 回到房间后，我便告诉良辰，“我已经尽力了，但他还是不同意。” 良辰似乎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将鱼化龙佩和水晶骨头解下来交换给我，平静道：“没事，回去后再说。” 阿离站在旁边，神情淡淡的，好像对这件事毫不关心。 回去后，良辰又联系了段策，然而那家伙连电话也不肯接了。 我索性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他自己都不介意那桃花咒，我们再着急也没是没用。这里人口密集，如果有妖怪赶来，可能会造成更多人员伤亡。咱们还是收拾下东西，尽快离开这里吧。” 虽然我很认真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但是心里里却明白良辰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再加上之前段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此刻绝不会中途罢休。但是招来妖怪的后果，也没人能承担得了。 所以良辰深思良久，决定说：“再给我一天时间，如果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依然没办法说服段策，我们就离开江城。” 半夜睡到一半时，我突然被渴醒，爬起来找水喝，却发现良辰竟然不在床上。 同时间，大厅传来很轻的对话声，良辰在跟阿离说话？ 我喝过水，本想躺回去继续睡，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光，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刻意赤着脚连鞋子也没穿。 大厅上，良辰和段策都坐在沙发上。 阿离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扣子一直扣脖颈处，腕上衣袖挽起来一截，露出修长白净的手臂。 这看似再普通不过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赏心悦目的优雅与尊贵感。 此刻，他用那双乌黑纯粹的眼眸凝视着良辰，在壁灯映衬之下，他就像一块闪着莹光的温润美玉。 本来我神智还有些懵懂，此刻看到他的眼睛，瞬间便恢复了清醒。 阿离这样子，看起来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妖治魅惑，如果对面坐的是寻常女人，恐怕十有八九会被他勾走魂魄。 该庆幸对面坐的是良辰，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在镜中看惯了自己的脸，所以此刻非但没有沉迷于眼前美色，反而将身体绷的很紧，放在旁边的手指也微微攥握成拳。 以我对她的了解，只有在面对强敌时，才会呈现出如此警惕的姿态。 所以……她应该是害怕阿离，下意识觉得对方非常危险…… 在一片无比诡异尴尬的气氛当中，阿离轻轻笑了下，“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 第177章 半妖之血 良辰抿了下嘴唇，“我想要段策，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想你应该有办法。” 阿离笑笑，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的倨傲，“有又怎么样，我凭什么帮你？” “不止是在帮我，同时也是帮你自己。” “帮我？” 良辰沉默了会儿，终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浴风家族势力这些年扩张的很快，依仗着浴风神秀专横独行，一部分人甚至享受特殊不受幽律管束。我不相信，身为鬼王的您，能够忍受得到了这种羞辱。浴风神秀对前任鬼王曾有救命之恩，所以你在情理上不能动手杀他，但是我们可以。这些年，我跟小鱼儿实力都增长的很快，但是如果对上浴风神秀的话，我依然没有任何把握。如果段策肯加入我们，我就有超过五成的把握能杀他，甚至还可以帮你清除浴风家族的所有残余势力。” 阿离看上去很镇定，“为什么是段策？” 良辰说：“他不是普通人，他身体里留着未苏醒的半妖之血，而且小鱼儿的母亲朱砂曾对他有救命之恩，小鱼儿对他而言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如果能将他的半妖力量唤醒，并加以利用，他将比所有的人类都要强大。小鱼儿既然选择了我做伙伴，那么此行去幽冥界，我们便是生死与共，我相信您是绝对不忍心看她受的，不是么？否则这些年，你也不会一直派幽人暗中我们了。” “你说的没错，”阿离缓缓道：“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比小鱼儿的安危更重要了。” 良辰立刻道：“所以这次请帮我，事情成功后，我会竭尽所能不让他们两人有太多接触！”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阿离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看不出也看不透任何想法。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用手指在桌子上写下了几个字，他动作很快，我睁大眼睛也没看清。 良辰看完，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过份？” 阿离说：“他体内的妖魂终有一天会苏醒，呆在这里，到时候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良辰很快有了决断，“我明白了，谢谢！” 阿离提醒她，“别忘了你刚才的承诺。” 看着他们的对话已经结束，我便悄悄溜回房中，躺在床上假睡。 然而良辰回来后，却一把将我头上的被子掀开，“别装了。” 我立刻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良辰看着我叹气，“你刚才藏的很好，但你却忘了下面露出来的脚，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这么说阿离也看到我了？” “当然。” 我尴尬的坐起来，“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阿离竟然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浴风家族！” 良辰不以为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浴风神秀可是救过他父亲的人啊！” “那又怎样？普通人眼睛里尚且容不得沙子，更何况你的阿离可不是普通人，他掌管着整个幽冥界的王，王者的尊严不容挑衅，哪怕是曾经的恩人。” 说到这里，良辰大概是见了我脸上的失望，便拍了拍我的肩膀，解释说：“不要同情浴风家族的人，这年他们滥杀无辜欺凌弱小，每个人手上都是鲜血淋漓攥着无数条生命，即便全族被灭都不冤枉。说不定某一天，这些人还会反过来将毒手伸向符九。” 我震惊，“他们居然敢伤阿离么？” 良辰说：“成王败寇，为了权力，这些人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不然你以为他他们为什么杀尽安家人？不过是让我们人类中怀有异能的人全部死绝，便于他们更好控制奴役这个世界罢了。符九如果继续养虎为患，终有一天要要遭反噬。他这么聪明的人，不会陷自己于这这种危险境地，所以先下手是最好的选择。”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明白了阿离的处境。 “既然阿离有办法让段策加入我们，那他之前为什么不说呢？” “还不是顾及你跟段策的情分。” 我好奇道：“什么情份？我怎么不知道？” 良辰道：“你们不是差点就订了婚么？你们呆在一起，这对醋坛子来说，岂不是在给自己添堵吗？” 我无言以对，啃着好半天的手指甲后才道：“也就是差点订婚而已，还是没成啊。再说，段策是谁？江城的贵公子啊，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会惦记着我呢” 良辰扯了下嘴角，“你还记得黎落么？” 我说：“嗯，当然，那是个痴心的陶女。” “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吗？” “不是很清楚。” “如果我没猜错，段策应该对人提起过你，又或者说，他曾对童年的玩伴念念不忘，以至于身边的人知道了他的喜好，所以黎落才故意打扮成低龄女童的样子。而当你这个正品出现的时候，赝品也失去了价值，这就是段策对她不屑一顾的原因吧。这件事的始末，我都能想得到，更何况是你那个聪明绝顶的小情人？” 我伸手制止他，“你的意思是说，段策喜欢我么？” 良辰说：“孩童时曾经喜欢过吧，不过看他现在对你的态度，明显没什么兴趣了。” “是因为我变丑了吗？” “跟美丑无关，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朋友产生邪恶的念头呢？”她想摸我的头，伸到一半时却想起了什么事，又飞快缩了回去，自语道：“不过好像确实有一个例外的。” 所以长不大的话，连被人喜欢的资格都没有了啊！这可真让宝宝郁闷…… 纠结了会儿后，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你说段策有半妖之血，是真的么？” 良辰笃定道：“不会有错，普通人类中了桃花咒，绝不至于吸引妖怪，除非他体内本就流有妖怪的血。今天你们在隔壁打虚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母亲曾经提起过，父亲年轻时路过青丘，曾与狐女有过一段感情，导致她多年都耿耿于怀。那狐女，大概就是段策的母亲。她容貌极美，平日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再结合段策展现出来的力量，明显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而且符九也没有反驳我的话，在他看来，段策也是我们的最佳人选，所以他确是半妖无疑。” 第178章 残酷测试 我问：“那他体内的半妖之血苏醒了会怎样？” 良辰深思道：“不好说，如果意志力薄弱的话，再没有人从旁阻止引导，他很可能会因为失去理智而暴走，甚至滥杀无辜。但是如果能将这份量压制并利用，他就会变得非常强大……” “那通常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苏醒？” “一般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爆发，他的脾气那么暴躁，再加上已经被妖怪盯上，苏醒是迟早的事。我们必须将他从这里带走，一是我们需要这个同伴，二是为了避免无辜的人被伤害到。” 我感慨道：“他这么讨厌妖怪，应该不知道自己体内也流淌着同类的血液吧。” 良辰表情凝重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的原因，他的母亲刻意隐瞒着他，应该就是希望他像普通人类一样正常生活。” “那怎样才能让他同意加入我们呢？” “你那里可还有师父留下来的烂桃花符？” “烂桃花符，是想对段策使用吗？他的桃花已经够多了啊！”我把背包拿过来翻了翻，摇头，“已经用完了，不过倒是有几张合欢符。” 良辰问：“合欢符？有什么用途？” 我说：“我还没有过呢，也说不上来具体用途，好像是能增进夫妻情感。譬如两口子吵架、其中一方有外遇而另一方又需要生小孩的话，就可以在符咒上写对方名字，贴在肚脐之上，就会魅力大增，令对方无法抗拒，两人感情也会变得非常、非常好。” 良辰立刻道：“这个好，听上去比那烂桃花符还好使，多给我几张吧。” 我拿给她，不解的问：“你拿这个给谁用？” “送人。” “谁？” “明天再告诉你，”她将符咒揣进口袋，转身对我摆摆手，“太晚了，先睡吧，我有事出去下。” 这个晚上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有些难以消化。本想躺在床上好好梳理下，结果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格非的店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外面铁门被拍的哐哐作响，听上去人声吵杂，好像聚集了很多人。 阿离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喝茶，而良辰则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格非紧张的在店里乱窜，不停的呢喃，“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我揉揉眼睛，不解的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格非说：“外面都是良辰的粉丝，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良辰因为没有钱置装要退赛，所以都是赶过来捐款……关注度这么高，把江城日报的记者都引来了。” “你要退赛？”我看向良辰。 “不然还真在这里耗费几个月选美吗？”良辰斜我一眼，“我的目标只有段策而已。” “你悄悄退赛就行了，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还不是段策那个混蛋……” 我越发迷糊了，“段策？昨天晚上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良辰突然道：“收拾东西走人，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了。” 格非震惊，“走人？你们要去哪儿？” 良辰说：“随便什么地方，只要不被那些人找到就好。” 我冲格非耸了下肩膀，没办法，良辰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个性，她决定的事，基本上没人能阻止。 东西本就不多，十分钟内火速收拾完毕，格非把娇爷牵出来，有些依依不舍的摸摸它的壳，“这些日子，虽然生意没开张，但是跟你们相处的却很快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大家就要散了。” 这些天，她没事就喜欢洗车，把娇爷背上的壳刷到发亮，跟新的一样。 临别前，她又拿了墨镜和帽子帮良辰妆扮上。良辰虽然抗拒，奈何对方盛情难却，只好忍耐着性子从了。 “等等，还有这个！”格非拿出一支手机，想要给良辰怕她不接受，便递到我手里，“这个送给你们，已经预缴了半年的话费，如果没电的话，把背面打开晒晒太了就好。” 我接了手机，感到不好意思，便把腕上的水晶骨头取下来送她，“这块骨头，能给人带来好运。如果在困难的时候，你看到了一只大黑狗，就把这个骨头交给它，它会帮你的。” 这块骨头伴随了我五年，曾帮我解过数次燃眉之急，见证我的成长。 现在我有良辰、有阿离，已经不再需要它了，就索性借花献佛，帮她去去近日以来诸事不顺的晦气吧！ 待我们坐上蜗牛车后，良辰沉声道：“都准备好了么？” “嗯，”我点头，“初七开路，娇爷准备好冲刺啦。” 格非按下按钮，铁门缓缓拉开，初七身形瞬间膨胀数倍，嗷喵喵叫着冲着外面扑去。 这么大一只黑猫窜出来，换谁都要吓个半死，门口人流瞬间被撕出一道口子，娇爷趁机发动轮子，像离弦之箭弹射出去。 待那些人反应过来后，我们已经在几百米外了。 “咱们没有钱，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找段策！” 我问：“你知道段策在哪儿么？” 良辰指了下东边，那里的天空此刻竟然飘浮着一股紫色的妖气，“那是女妖阿紫的气息，如果没猜错的话，段策此刻就在那附近。” “你昨天晚上出去，到底做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是把那些合欢符送给阿紫、骨女那几个那几个女妖而已。” 我张大嘴巴，“你明知道段策不能跟她们发生关系……” 这就是阿离帮忙出的主意么？！ 那几道合欢符可是师父留下来的，这些年我还没见过有谁能够破解。 而阿离之前又说过，段策体质特殊，对那些雌妖而言，跟他上床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能力…… 如果段策真的把持不住，跟那些妖怪发生了关系，岂不是要一辈子被她们绑在床上做禁脔了？ 良辰神情眉头微皱，语气有些阴冷，“这也是我们对他的测试，如果段策没能控制住自己，说明他根本不是我们需要的同伴，即便做那些妖怪禁脔也好过将来为祸人类！” 第179章 逼良为娼 我们依照妖气赶到阿紫的所在地时，发现段策竟然藏身在一家商场的男厕所里……而门口，则站着阿紫、骨女、影姬、花魂四个女妖。 阿紫明艳冷洌，骨女我见犹怜，影姬楚楚动人，花魂则温婉柔弱，但显然这份柔弱只是表相而已。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想要上厕所，却阿紫的眼神给吓的掉头就走。 影姬站在门口道：“段先生，您就出来吧，大家有话好好说……” 花魂也跟着道：“是啊，段先生，您独自霸占着公共设施，这样也很不道德啊。” 阿紫，“别以为能躲在里面一辈子，我们几个轮流在这里守着，不信你不出来！” 影姬才要发话，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我们，连忙假咳通知其余几人。 良辰抬起手在附近设下结界，防止无辜路人卷入受伤。 四个女妖过身，跟我、良辰、阿离还有初七对上，结界内气氛瞬间变得紧绷起来。 骨女面色不善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良辰说：“跟你们没关系，我们只是想要里面的人。” 阿紫单手撑在门上，一脸傲慢道：“段先生是我们的，谁都别想把他从这里带走。” 良辰眉头微皱，初七体形变大，我也握紧了手里的百兽伞，心想对方四个人，我们这边虽然也是四个，但是阿离目前身份是普通人，是不能参战的，这样我们在人手上就处于弱势…… 影姬突然单手捂脸，纤手指着阿离道：“这个人长的真好看！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他，至于里面的人，你们三个就争去吧！” 说着便抬手揭了肚脐上的合欢符，阿紫气的眉毛直跳，“你这女人，几百年就他妈这点出息，好看能当饭吃吗？等下抓到段策，我们三个共享，你就守着那个人类吧！” 听完这话，我立刻挡在阿离跟前，安慰他说：“别担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把你抢走的。” 阿离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坏，而是笑眼弯弯的看着我，“那就拜托你啦，小鱼儿。” 骨女不屑道：“切，原来是个软饭男，竟然靠个小女孩保护，白瞎一张帅脸！就算我们只剩下三个，压制对方两人一猫也不是什么问题。” 我气道：“喂，你不要胡说八道啊，阿离才不是软饭男！” “唉呀，我最讨厌猫了，而且还是这么肥的猫！”花魂嫌弃道。 “喵喵，肥怎么了，吃你家的小鱼干啦！” “你还只是小妖怪吧，竟然跟人类同流合污，身为妖怪的尊严都去哪儿了？这么小就这么肥，小心长大得三高啊。” “喵喵，我就喜欢人类，关你什么事啊，小心我用爪子把你撕成碎片哦！” …… 还没有动手，结界里就乱哄哄的吵成了一团。 就在我以为双方快要打起来的时候，良辰无视众人，不耐烦的高声道：“段策，你是愿意跟我们走，还是留下来陪这些妖怪。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决定好了再回复我。”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大家目光一致看向洗手间的门。 这个洗手间非常有意思，应该是经过风水大师专门指点所建，不仅方位绝佳，外形都被修成了八卦状，想必里头还摆放着别的物件，导致这些妖怪不敢硬闯，只好在这里守着。 沉寂了片刻后，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压抑而愤怒的，“我草……” ……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些妖怪，还是恼怒我们此刻落井下石。 他现在的处境尴尬又难堪，如果选择跟我们走，那么就要放弃贵公子的身份和生活，甚至是在江城所有拥有的一切。 但要是留下来的话，只要一出厕所的门，保证被这几个贴了合欢符的妖怪打包打走，从此以后再无自由。 无论是选择哪个，对他而言都是无比艰难。 三分钟时间很快过去，良辰再次发话，“想好没有？” 洗手间里只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想必是段策在里面气的砸东西。 良辰道：“既然你选择了跟这些妖怪生活，那么我只好祝福你了，小鱼儿，我们走。” 我有些不确定，“真走啊？” “当然，”良辰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妈的，我什么时候说要跟这些妖怪一起生活了？！”段策忍无可忍的吼出声。 良辰道：“这么说，你是决定跟我们走了。” “你们这是逼良为娼！” “小鱼儿，我们走！” “……妈的，我跟你们走，行了吧？” 良辰淡定道：“你说什么，抱歉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段策每个字都迸发着火星，“我说跟你们走！把那些妖怪，通通给我干掉，烦死人了！” 良辰嘴角微微扬起，目光看向那些妖怪，“我们给你们两个选择，现在走，或者留下来被我们杀死。” 阿紫怒道：“不过几个人类而已，竟然这么嚣张！让姐姐给你点颜色看看，教教你怎么跟妖怪说话！” 我提醒说：“阿离，你到后面站着。” 影姬娇滴滴道：“放心，帅哥，我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叫什么名字啊，等下留个电话好不好？” “你这没出息的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钓凯子！”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反正我话先扔在这里了，待会儿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别怪我不客气！” ……这结界寻常妖怪是逃不出去的，看来我这会儿是不用担心阿离的安危了，这样也好，我们可以专心对付那几只妖怪了。 “喵喵，小鱼儿，把那朵妖花留给我！”初七抬着爪子跃跃欲试。 混乱中大家找到了各自的目标，开始一对一单挑，而我的对象则是骨女。 这是一种无法接受自己已成为骷髅的家伙，她用头发和衣服严密遮住自己的真实模样，伪装成美女的样子。对付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将她的头发或裙子撩起来，她就会陷入情绪崩溃当中。 几只妖怪当中能力最高的当属阿紫，但对如今的良辰来说，对付起她却相当轻松。 这几只妖怪，虽然混在人类当中曾对段策虎视耽耽，但却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为了避免跟妖界再起争端，我们还是决定放走它们。 临走的时候，影姬还不对阿离抛出一个飞吻。 最后段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俊脸黑的就像锅底。 良辰同段策道：“给你两天时间处理私人事件，完毕后我们会去找你。” 段策却翻脸不认，“大家素不相识，找我做什么？” 虽然我们这件事确实干的不厚道，但是他的事后反应也是挺让人无语。 “你居然说话不算话？” “我说什么了？” …… 当现场再次陷入僵局时，阿离突然说：“不好意思，刚才我闲着没事，就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录下来了，大家应该不会介意吧？” 格非送给我们的那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他手里。 “当然不介意！”我跟良辰异口同声道。有图有声有真相，看你还怎么狡辩！ 第180章 扫地出门 段策看到手机，表情扭曲的停下脚步，“你们别太过份了……” 下一瞬间便要伸手去抢，我立刻撑开伞阻止他，阿离借机抛给良辰。 手机在良辰掌心飞速转了几圈后，她将方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两天后，我们去接你，如果玩失踪或者对我们视而不见，段先生被人围堵在厕所的狼狈画面可能就会不小心放到网上……” 段策目光一扫过我们，语气阴冷的警告说：“敢放的话，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他看起来精神很疲惫，声音也很嘶哑，昨晚想必被那几张合欢符折腾的不轻。 放完话后，他便径直走出去，遇到结界，抬起拳头便是一记重击，方才还牢不可破的结界，此刻像玻璃罩子一样哗啦粉碎，段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担心，“我们好像把他彻底给惹怒了。” 良辰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翘起了嘴角，“放心，他想清楚后会跟我们走的。” 出商场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我感到肚子有些饿了。虽然明知道背包里没有一点钱，但还是带着希望翻找了下，没想到竟然翻出了一张银行卡，上面竟然还附带着密码。 刚好门口就有取款机，便直接过去查了下，竟然是真的，而且上面还有一大串数字。 良辰猜测是格非偷偷加进来的，而当我打电话过去询问的时候，格非却否认是自己的钱。 我好奇道：“可除了你，谁还会给我们钱呢？” 开始格非还吱吱唔唔的不肯说，直到后来问的急了，她方才道：“就是你们之前帮助过的那个家伙啦。” “我们帮过的？” “就是不久前跳楼的那个家伙啦，他知道你们的处境，又害怕你们不肯接受，所以便请我代为转交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已经出院了吗？” 格非说：“对，已经好了。” “还抑郁吗？” “抑郁个屁，我看他死了一回后，现在心态好的不得了……” 我忍不住笑，“那就好啦，他喜欢你嘛，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格非有些害羞，“唉呀，小孩子知道什么喜欢啊，挂啦！以后有麻烦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我挂了电话，心情莫名的跟着放松，看天天蓝、看花花艳，开心道：“谁说做好事没有回报？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样子，那这卡里的钱咱们就留着花吧，可以吃好吃的喽！” 找了个地方饱餐一顿后，我们又找了家宾馆住下。 接下来良辰便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我跟阿离闲来无事，便出去吃吃喝喝，还去逛了一次动物园和游乐场！然后我发现一件事，自己好像快要被桃花包围了！ 良辰和段策中了咒，容易桃花也就罢了，阿离招惹女人的本领竟也一点不逊色！ 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主动搭讪。 “嗨，帅哥，带妹妹出来玩啊。” “不是妹妹。” 对方表情和动作都变得有些尴尬，“啊，那是？” 阿离也不再解释，笑眼弯弯的看着对方狼狈落逃。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好奇的看着他们远去，不过很快便被围栏里的动物吸引走了注意力。 “阿离，我也想看熊猫！”可是人太多了，我个子也不够高，即便跳起来，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下一秒，我便被阿离抱了起来，我坐在阿离右肩上，突然就变成了所有游客里最高的！比前面那个秃头胖大叔还要高！ “看到了么？”阿离问。 “嗯嗯，它们好可爱，妈妈抱着宝宝在晒太阳呢！”我心情激动的挥着双手。 这两天我的心情格外好，不想妈妈、姥姥、冯爷爷他们，也不想和幽冥界、妖界的恩恩怨怨。 我好像又回到了九年前，跟阿离一起无忧无虑的玩耍，没心没肺快乐的像个小孩。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我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段策常住的别墅已经被虚耗毁了，江城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把他找出来呢？ “放心吧，我知道他在哪儿。”良辰信誓旦旦的说。 “是你这两天查到的么？” “不，有人告诉我的。” “谁？” “段策的母亲。” 段策的母亲？这答案实在出人意料，只是我不懂她为何这么做。 思索了片刻，我惊讶道：“难道说，她不想要段策留在自己身旁？” 良辰摇头，“相反，她太溺爱这个儿子了，所以这些年由着他放肆任性，但孩子总要长大，母亲也早晚都要放手。在调查过我们的身世和背景后，她选择了把段策交给我们。” “她调查我们的身世和背景？” “没错，她知道我是安家后代、你是朱砂的女儿，还知道我们去幽冥界的原因。我们的一切，她都了如之掌，很意外对不对？” 我点头，“那她也该知道这趟去幽冥界有多危险，如果失败的话，可能还会惹祸上身……即便这样，她还是同意段策跟我们离开吗？” 良辰说：“是的。” “我有点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譬如她当年为什么会跟我父亲分手，我跟段策又为何同时中了桃花咒，以及她对我们无条件的信任……虽然心里也有无数疑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我们必须尽快磨合适应彼此，剩下的事，等幽冥界的事结束后再调查好了。” 当我们敲开段策的门时，他很震惊，当听说是母亲出卖自己的时候，他更是一脸难以置信。打电话过去求证时，对方却拒接电话。 良辰冷冷道：“你母亲说了，在从幽冥界回来前，她不会见你，也不会与你联系。” 段策像头暴怒的狮子，“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回去跟她确认！” 滴嘀—— 大门口突然传来两声清脆的鸣笛声响，一排车队缓缓驶进了别墅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匆匆走进来。 段策走出来，皱起眉毛，“福伯，你怎么来了？” “依夫人的吩咐，来向少爷传达一些话，顺便代她向您送行。”管家毕恭毕敬道。 “送……行？” “没错，夫人说从此刻起，您的所有银行账户都被冻结，包括名下所有房产和车，公司那边的，也已经找好了合适的人暂代，您可以放心离开。” 段策眉毛隐隐直跳，“这是我妈的意思？” 管家弯腰，“没错。” “我爸什么意见？” “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那也就是说，我已经被驱逐出这个家了？” “这是您的家，谁也不能将您驱逐，段家上下都期待着您办完事情尽快回来。” 段策低声骂了一句，烦躁道：“我的行李呢？” 管家伏身，“没有。” “钱呢？” “也没有。” “那你们所谓的送行是指什么？” “目送少爷离开。” “滚！” “好的！” 第181章 斤斤计较 虽然很不情愿，但段策还是满怀愤怒的赌气坐上了蜗牛车。 娇爷一连闷了几天，这会得了自由便开始疯狂奔跑。我们甚至还来不及跟这座城市告别，它便载着我们冲出了江城。 郊外的空气要清新许多，短暂的发泄后，娇爷放慢了速度，还时不时扯点路边的树叶和草来吃，现在的它，看起来才像是只正常的大蜗牛了。 就在良辰翻看地图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紧接着，一辆奇怪的马车从天而降，瞬间便来到了我们正前方，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 这辆马车由八匹独角兽拉着，它们通体雪白，背上长着漂亮结实的大翅膀，头顶还各顶着一只闪闪发光的金角。 而马车上则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怪人，他身高常不及常人的膝盖，头顶戴着黄色的三角草帽，身上穿着黄色马甲，胸前画着一个圆圈，里面用毛笔书写着一个镖字。 无论是从那些独角兽、还是从这怪人的打扮来看，对方显然都不是人类。良辰准备去拔靴子的匕首，却被我按住手腕，轻声道：“别担心，它不是敌人，而是庆忌。” “庆忌是什么？” “妖界负责信息联络以及物品传送的妖怪，类似我们人类的快递员。它有一种我名为天罗地网的本领，可以搜罗出天地间所有妖怪的藏身位置，那八匹天马可以日行万里，所以无论传送什么东西都难不倒它。” 良辰这才放开手，庆忌站起来，扬声道：“猫妴初七，这里有你的东西！” “喵喵，”初七甩甩尾巴，狐疑道：“我的东西？” “没错！仙渡首阳神委托我来送给你的。”庆忌打开门后，从里面拖出一个巨型包裹朝我们抛过来。 初七探过去嗅了嗅，惊喜道：“喵喵，谢谢你！” 庆忌摆手，“不必客气，我后面还有很多东西要送呢，走啦！” 说着抽出腰间长鞭，驱动马车扬长而去。 良辰听到了故乡的名字，显得很意外，“初七怎么会结识首阳神？” 我笑道：“它们不仅认识，还是结拜的兄弟呢。” “没错没错，”初七得意的点着头，“哥哥给我送来了一大包小鱼干，美味之极的仙渡小鱼干哟，有个哥哥真好，居然一直默默挂念着我，呜呜呜……初七实在太感动了！” 初七这话说者无心，在刚被家人抛弃的段策听来，却是伤口撒盐，所以眼神阴鸷，全身上下都洋溢着黑暗和变态的气息。 知道他心情不好，我们也自觉保持沉默，以免刺激到这位新成员。 良辰一直认真看地图，而初七美滋滋享用着哥哥首阳神送来的东西，而我则趴在阿离的腿上，百无聊赖的抓着他的手指把玩，最后索性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开始睡觉。 不得不说，人多的好处就是会变得特别放松，以前跟良辰单独在一起时，哪有这般悠闲！ 等我醒来的时候，眺望了下四周，娇爷已经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月光下，四周都是飘着芦花的草丛，只有河里映出星星的倒影和对面遥远的几点灯火，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夜里秋风已有几分萧瑟，而我身上则盖着阿离的外套，却完全感觉不到寒冷。 不远处的地面上，良辰已经生好了火，跟段策两人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我坐起来，将外套还给阿离，不好意思的说：“你怎么没叫醒我呢。” 阿离笑笑，“反正没事，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良辰在跟段策讲说什么？” “大概是上心理辅导课吧。” “啊哈，这种事，除非自己想开，外人劝是没用的。而且良辰那种性格，怎么也不像是劝慰人的知心姐姐啊。” 我这边话音才落，那边两人已经吵了起来，段策起身，拔出军刀直指良辰，“我说那些女妖平常都不敢接近，前几日却突然发了魔，说！是不是你们在从中作梗？” 良辰声音还算冷静，神情却已有了几分不耐烦，“是又怎样，你还想杀了我么？” “你以为我不敢？倘若不是你们，我怎么可能会被她们逼的那么狼狈，甚至落到如今无家可归的下场……” 段策说着便要刺下，我一紧张，便抓住百兽伞掷了过去。 伞尖撞到军刀，方向便偏了几分，良辰借机抬脚，将他手中匕首踢飞。 我连忙跑过去将他们两人隔开，“大家既然到了一起，就要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良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追究以往也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我们最要紧的是……” 咕嘟——咕嘟—— 此刻的河面上，突然发出了奇怪无比的声音。 就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根长长的东西突然从里面弹射过来，卷住段策的腰将他生生拖走。 此刻段策两手空空，只好凭借力气挣扎。 我伞不在手，又顾忌阿离的安危，所以动作迟疑了些。 好在良辰反应及时，抬手便是一记刀型波斩，那东西登时断成两截，然而卷住段策的那一截力道却依然不肯放松。 良辰上前帮忙，肩膀却冷不丁被河里的东西偷袭到。 确定来犯目标只有一个后，我抓起伞跑过去，掩护他们两个离开岸边。 对方受了伤，也不敢擅自上岸，忽的又从河面沉了下去。 段策从断肢中解放出来，看到良辰渗血的手臂愣了下，随即甩出一句，“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说完人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我飞快从背包里掏出药和绷带，替良辰包扎伤口。 她眉也不皱，反问我：“小鱼儿，看清对方是什么妖怪了么？” “太黑了，没看清，”我摇头，不解道：“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过夜呢？” 这里荒芜寂寥，还依山傍河河，杂草丛生的最是容易有妖怪出没。 良辰淡淡道：“因为这里妖怪多。” “我不懂……” “我跟你配合早已默契，没有任何问题。而这位段少爷却身娇肉贵，继续呆在都市里，只会助长他的纨绔气焰，人只有面对危险时，才会得到最快的成长。我这伤，就当是抵了他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吧。” 我看着不远处的段策，压低声音道：“别告诉我你是故意受伤的。” 良辰扯下嘴角，不置可否。 我才要报怨，却见那边阿离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刺激的段策跳起脚来。 “你说那件事是你出的主意？” “没错。”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你无怨无仇的……” “有怨啊，那次在废弃的车库里结下的，你不妨再想想。” 愣了好一会儿，段策才道：“我记得就说了你一句被人包养的小白脸，至于把老子害到这种地步吗？” 阿离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轻飘飘道：“没办法呢，我这人就是爱计较。” 段策大怒：“心眼这么小，你他么是女人吗？” 阿离伸出手指，笑眯眯道：“记住，这是第二次。” 段策：“我日……” 第182章 会议决策 不知道是畏惧阿离的威胁，还是想要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炉鼎体质的破解方法，段策竟然没有再找他的麻烦，这让我悄悄松了口气。 夜很黑，四周草丛里还不时传出古怪的叫声，即便我跟良辰平常经历的多，心里也忍不住发悚，更何况是娇生惯养的段策。 所以很快，大家便不约而的坐到了火堆跟前。 阿离什么都不怕，所以表情也最自然，悠闲的翻动着烤肉，看上去就像是在度假。 良辰跟我都在猜测水怪的来历，所以神经也最紧绷。 段策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往日的奢华生活，此刻眉宇间竟有一丝惆怅和失落。 阿离将肉烤好之后，微笑着递给我。 我吹了吹热气，分一半给良辰，之后突然对面段策正直勾勾的盯着我，抑或者说，是盯着我手里的肉。 迟疑了下，我将自己手里的那份递出去后，发现周围的气氛变得有点怪。 良辰、阿离甚至包括初七，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大家在看什么，难道是因为肚子都饿了？ “咳咳，”良辰将拳头放在嘴边，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眼神也有些诡异，好像是想借此给我传递什么讯息。 阿离拿起旁边已经处理好的鱼，偏头同段策莞尔一笑，语气温和道：“饿了么？要不要我烤鱼给你吃？” “不用了！”段策的身体很明显的抖了下，然后迅速抢过阿离手里的棍子，“我自己来。” 之后段大少在众人的注视下，烤了一条外黑里焦的碳鱼，不过大概是饿极了，居然破天荒的把它吃完，而且没有发出任何抱怨。 等大家都填饱肚子后，为了让大家互相了解，良辰设下防护结界，组织大家对自己的过去经历重新做了介绍。 自从不久前组织我跟阿离开过会后，良辰似乎就爱上了开会的感觉。 隔三差五的就召集一下成员，总结一下过去的失误，顺便再计划展望一下未来……我对会议倒是不排斥，阿离却很头疼的样子，这让我觉得很好玩，光是看他的表情，都能偷偷乐上半天。 在大家都发言完结后，良辰起身总结：“既然决定一起行动，那么各位就要抛下自己过去的身份和地位，齐心协力达成自己及同伴的目标。我们这次去幽冥界的任务有三个：第一把小鱼儿的妈妈朱砂从幽冥界安全接出来，第二除掉浴风家族的势力，第三找出当年下桃花咒的人并且想法设法解开，对此大家有没有问题？” 我跟阿离异口同声道：“没有。” 接着看向段策，他无可奈何的回应：“我也没有。” 良辰点点头，“既然都没有问题，大家都彼此都作了一番了解，那么接下来便开始投票吧。” “投票？” “什么情况？” “喵喵，我也不知道……” 见大家都一脸懵懂，良辰便耐着性子解释，“现在我们一共有四位成员，准确的来说，加上初七和娇爷，一位是六位。人多了，以后遇到问题便难免会起争端，所以我们必须要选出一位关键时候能作决策的人，也就是队长。” “我来！”段策自告奋勇道：“我手底下有三千多名员工，有丰富的领导经验，试问在座谁能比得过我？” 我忍不住戳穿他，“可是你平常都没上过班啊，公司都是属下打理的不是么？要是单纯比人头的话，阿离才是我们当中的最大赢家啊！我选良辰，她遇事冷静又聪明，做队长再合适不过了。阿离，你选谁？” 阿离微笑，“小鱼儿选谁我就选谁。” 初七也紧张道：“喵喵，你们选谁我就选谁。” 娇爷不能投票，一共五个人，良辰已经得了三票，谁是队长一目了然。 然而段大少却不服气，嘲讽道：“既然你们这样你们投什么票，直接决定不就好了？搞什么假民主！” “说的也是，”良辰沉吟片刻，从旁边折了几根树枝，握在在手心里，“那就公平一点好了，抽签，谁抽到最长的那根，谁就是队长，大家觉得怎么样？” 段策不说话，直接抽了一根。 我跟阿离、初七依次抽取，剩下的一根是良辰的。 最后大家将抽到的树枝放在一起比对，我发现自己的居然比别人都长出一截…… 我才要开口拒绝，却被良辰伸手阻止，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结果已出，小鱼儿从现在开始就是队长，以后所有成员无论大小事务，都要向她报备决策。如果谁敢违规，由我负责惩处！” 现场一片默然，段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良辰将树枝扔到火堆里，从娇爷那里要来两个帐篷，我念及她有伤在身，便跟阿离一起将帐篷撑好。 段策是不懂谦让的，大咧咧的钻进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或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居然还打起了很轻的呼噜。 我心里惦记着方才的水怪，便同良辰说：“你先睡吧，我跟初七看着。” 良辰明白我的顾虑，也就不作推辞，“困了进去叫我。” 我让阿离去睡，他却说不困，执意留下来跟我一起守夜。 江城的夜空是紫红色的，即使在夜晚中，也被灯火照的通明，晴天也看不到星星。 这里不同，夜空就像柔顺的墨缎，每一颗星星都像闪亮的钻石！ “幽冥界的天空也有星星么？” “有的。” 我惊讶道：“还以为那里是一片混沌，只有夜晚没有白天呢。” 阿离笑笑，“那里很大，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景色，你如果去了，会爱上那里的……” 扑通！有什么东西从河边飞进了草丛。 我立刻抓紧伞起身，初七也迅速跳过去，很快草丛里的东西被衔起来后，原来只是一只小青蛙。 不过被它这么一折腾，我也没办法悠闲欣赏夜景了，起身在附近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 在河边徘徊观察了会儿，我转到帐篷附近，跟阿离闲聊几句，却开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皎洁月光下，河水潺潺流动着，草丛随着微风轻轻摇摆……一切似乎跟方才没什么两样，不！不对！ 这四下无人的荒野，此刻有些安静的渗人，而方才明明还有虫鸣和呼噜声的！ 我心里格登一声，待冲进帐篷里后才愕然发现，里面此刻竟然是空的，良辰和段策都不见了！ 第183章 主动请缨 他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很快从头凉到了脚底，阿离这时轻轻拍了下我的肩，“别着急，两个人不会凭空消失的，先检查一下对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我好像突然间得到了些安慰，握紧拳头，慢慢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拿出蜡烛，借着烛女的亮光检查了帐篷，发现两个帐篷下面都有两个窟窿，旁边堆积的土是往外翻的，显然是从外面打洞钻进来的。 “喵，我进去看看。”初七说。 “要小心。”我叮嘱道。 初七却依旧改冒失本性，嗖的一声钻进窟窿不见了，很快，帐篷外面却响起了它的惨叫声，“救命！快来救我！” 我跟阿离跑出去，在河边发现了初七，它正在挥着爪子胡乱拍打着，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 我连忙用伞将它捞上来，上到了岸后，初七心有余悸道：“肯定是昨晚那只妖怪干的！” 看着黑压压死寂的水面，我内心十分焦虑，担心良辰和段策会遇到危险，不经意扫了眼初七，却发现它头顶挂着一个巴掌大的鳞片。 “这是什么？”我将鳞片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它是暗红色的，比普通鱼鳞要厚，而且更坚硬。 “给我看看，”阿离接过鳞片，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肯定道：“是河侯。” 河侯？！那是一种常被人类误认为是水鬼的妖怪，外表像是猴子，但是全身上下却布满鳞片，跟鱼一样长着大大的水泡眼，它的舌头柔韧无比，爪子乌黑锋利，尾巴长而敏捷。它喜欢呆在水里袭击动物和人类，用尾巴缠住猎物的腰将其捺进水里淹死。 这是一种拥有强大怪力的妖怪，生性残忍狡猾，所以即便肚子不饿，看到活物也会下意识展开攻击，储备粮食。 我问阿离，“能确定么？” 阿离说：“我曾经见过它，错不了。” 我想了想，道：“如果真是河侯的话，那就最好了，良辰他们或许暂时不会有危险。河侯不喜欢吃腐肉，擅长贮藏保存活物。如果消灭它，就能够将良辰和段策救出。” 阿离冷静道：“据我所知，这种妖怪体形庞大，性格暴躁凶猛，堪称河中霸主，想要杀死它并不容易。” “河猴弱点是怕陆地，一旦脱离了水，它的能力就会消失，变为普通的猴子！我潜入水里，设法将它引上岸……” “不行，那太危险了。” “我会小心的。”我保证道。 “那也不行。”阿良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咬了下嘴唇，“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吧？” 与此同时，我内心有些许疑惑，段策也就罢了，可良辰一向警觉，怎么会被河侯打洞拖走都没有半点反应？还是说那家伙，另有不为人知的危险手段？ 阿离眺望了四周，柔声道：“天太黑了，就算你潜进水里，也看不到东西，急也没有用，不如坐下来慢慢等，那只河侯未必不会打我们的主意，说不定自己就现身了呢。” 他说的有道理，越是紧急的事，越不能盲目冲动，否则将自己搭进去不说，同伴也救不出。 于是我做了个深呼吸，坐在河边慢慢等。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和行为，却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胡思乱想。 阿离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良辰的身手，不至于被河侯吃掉而没有任何反抗，而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直觉告诉我，他们两个现在还很安全。” 我半信半疑，“你的直觉，通常都准么？” “还好，至今未出错过。” “真的没骗我？” 阿离笑了下，问：“小鱼儿，要是被河侯抓走的是我，你会不会也这么着急？” 我想也不想：“当然了！” 惴惴不安的等待中，黎明终于到来，金色阳光穿过柔软的云堆，倾泻向整个大地。碧河蓝天于远方交织在一起，偶尔有几只翠鸟和野鸭拍翅飞过，这里美的就像一幅浓墨淡彩的油画儿，然而我却无心观赏。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遭遇让河侯有所顾忌，所以这夜它没有对我们展开任何行动，我已经不想再等了。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阿离突然道：“有办法了。” 我立刻道：“什么办法？” “初七，你水性应该很好吧？”阿离问旁边的黑猫。 “……应该……或许……大概还可以吧，喵。”初七弱弱的看向阿离。 我狐疑道：“它昨晚吓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好？” 阿离说：“应该只是事发突然，没有反应过来吧。” 初七立刻点头，“没、没错，就是没反应过来，喵。” 阿离微笑，“如果让你当诱饵，引那河侯出来……” 初七很明显的抖了下，嘴上却道：“当然没问题，这是在下的荣幸，喵。” 阿离问：“小鱼儿，有结实点的绳子么？” 我翻了翻背包，竟然看到一卷天蚕丝，这是当年白涯子修复百兽伞剩下的，就随手收起来了，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阿离拿着匕首，去附近砍了棵竹子回来，削去枝叶将其变为竹竿，接着又拿天蚕丝在上面从头到尾粗略缠绕一遍，增加其柔韧性做成钓竿，而初七则化身诱饵，被吊到了竹竿上。 他该不会是想那只河猴吊上来吧？我错愕道：“这样做太不靠谱了，还不如我直接下去呢。” 初七却大声叫道：“不，还是我来吧，喵！初七有天蚕丝保护，这样危险性就减少很多，小鱼儿在岸上，行动起来也更方便。即便初七不幸受了伤，以算初七受伤了，我是妖怪，复原能力远在你之上……所以，还是我下去更合适！” 虽然确实很有道理，但是这么清晰的逻辑和语序，实在不像是初七平常的表达方式啊！ “真的不怕水么？” “不怕！” “那你为什么哭？” “喵呜呜，人家只是太激动了嘛。” 阿离在旁边笑眯眯的，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这是难得的历练机会，初七又这么主动，就让它去吧。” 第184章 耳濡目染 见我纠结不已，阿离便问初七：“河侯性情暴躁，你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引它出来么？” “知道，”初七含泪点头说，然后弹跳起来，噗的一声钻入河中，而我跟阿离，则牢牢抓紧了竹竿。 河面上，很快浮出一个蓝色大水泡，接触到空气后啪的碎裂开来，接着便从里面传来了初七的叫骂声。 “你这个行为可耻的小偷，偷什么不好居然偷人！” “河侯你这个独一无二的垃圾，破坏同胞名声的祸害，妖界为之蒙羞的败类！” “臭猴子，别躲在里面装死，我知道你在家！有本事偷人，怎么没本事出来！” …… 河面的水泡噗噗的冒个不停，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初七下去，我恐怕要怀疑里面的是山膏！骂的这么溜，应该是这几年来在结界内耳濡目染的结果…… 初七骂的过瘾，竟然也不出水面换气，时而愤慨、时而恶毒、时而还夹带着难懂的方言，别说是性情暴躁的河侯，就连我听了都浑身不自在。 这家伙还是个小孩子呢，居然也学得满嘴污言秽语，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育它！ 起先河侯还能充耳不闻的装死，后来伴随着初七骂的越来越起兴，对方着实忍不下去了，哧溜从河底深入钻了上来，一口将初七吞下肚。 我心惊肉跳，连忙同阿离扯拽竹竿，虽然竹竿扯了蚕丝无比坚韧，但我们两人的力气却比不过河侯，反而差点掉下水。好在旁边就是一大片河竹，阿离也早有准备，动作飞快的将蚕丝捆绕在竹子上。 河侯舍不得吐出初七，拽着蚕丝挣扎几下，反被竹子的反弹力挣出了水面。 我跳起来撑开伞，在半空中罩住河侯的屁股反手一扒，这家伙便啪的摔到草地上。 河侯吃痛张大嘴巴，阿离借机把初七从它口中扯出来。 而我在落地的一瞬间，也将伞尖抵上了河侯的脑袋，冷声质问道：“我的同伴呢？” 河侯落脱离了水，整个气息都弱了许多，惊慌失措的趴在地上，一脸迷惘的摇头，“什么同伴，我不知道啊。” “再不说实话，我杀了你！”情急之下我将伞尖刺进去些，河侯脑袋上立刻渗出蓝色的血。 河侯大惊，哇哇直叫着摆手，“我发誓，是真的不知道啊，自从被你们弄断了尾巴后，我就一直在府里休息，听到那只猫的叫骂才忍不住出来看看，哪里见过你的同伴！” “还敢狡辩！”我将从初七那里得到的鳞片甩到它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河侯扫了一眼，便嗫嚅道：“我身上的，怎么了？” 我说：“这是在我朋友失踪的现场发现的，你又怎么解释？” 河侯连忙道：“这是我的鳞片没错，但是是尾巴上面的，可尾巴已经被你们弄断了啊，不信你看，它是不是比我身上的鳞片颜色深很多？” 我将他打量了一番，发现确实如此，但是仍不相信昨晚的事跟它无关。 见我不肯松手，河侯为了自证清白，干脆道：“我现在就把所有的食物拿出来给你们看！” 说着双爪拿十，口中念念有词，对着河岸方向猛的一拍，里面便咕嘟咕嘟冒出许多气泡。 这些气泡有大有小，种类丰富，有被困的活人，也有鸡鸭猪鱼，更有甚者，其中一个里面还放着个闪烁着七彩光的电动玩具猪。 然后无数惊险的话把我从河里冒了出来。每个气泡中间都有一个活物。储藏量丰富，让人乍舌，其中有人，还有鸡鸭，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个闪烁七彩光的电动玩具猪……这家伙胃口真好，也不怕吃坏肚子！ 河侯弱弱道：“喏，都在这里了，你们看看，哪个是你们的同伴？” 我跟阿离仔细观察后，相互摇头，并没有发现良辰的段策的身影。 该不会已经被这家伙吃了吧？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过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良辰的实力我很清楚，即便有伤在身，也不会被这只侯子悄无声息的吃掉。 可是看它样子和神情，又不像是说谎，莫非事情还有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我便看向阿离，他一向聪明，希望能给我些许提醒。 阿离下用下巴微微示意远处的帐篷，我立刻了然，直接将河侯拎了起来。 到了帐篷里，我将它丢在地上，故作凶狠的吼吓他，“你最好能发现自证清白的线索，否则我的同伴如果有任何意外，我还是第一个拿你开刀！” “我知道，我知道，”河侯抱头连声应道，然后趴在洞口张望一番，又嗅了嗅，鱼泡眼突然有了几分惊恐。 “有什么发现么？” “没、没有！” 我看它眼神飘忽不敢与人正视，就知道其心中一定有鬼，便同阿离道：“有没有吃过炖候脑？” 阿离弯起眼睛，“没吃过，不过倒是可以尝试下。” 河侯急道：“不行啊，你们吃了我的肉，身上会长鳞片的！” 我毫不介意，“那也没关系，反正三个小时后自己会脱落……” 本是要恐吓它的，旁边初七却信以为真，大叫着要吃它俩爪子，河侯哆嗦了几哆嗦，才吱吱唔唔道：“我原本居住在河上游，每日有精怪进贡食物，从不为吃喝发愁。但是十年前，这河底沉睡的大妖怪突然苏醒，整个怒河的局势都被改变了……它煞气很重，手段残忍而且性格阴戾，一言不合就要伤人性命。这十年来，不知道多少生灵葬身在它手里，而我也被它从上游赶到了下游，为果腹迫不得已袭击路人及渡客。” “什么妖怪，会比你这河中霸主还要厉害？” “不知道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什么来历，大家都管称叫岚大人……手段非常可怕而且残忍！” “岚大人？”阿离轻声道：“你能确定这件事跟那妖怪有关么？” 河侯信誓旦旦道：“错不了，岚大人旁边有个叫隐虵的小妖怪，酷似蚯蚓，擅长打洞和隐身，平日仗着岚大人撑腰狐假虎威，这回做了坏事，还故意陷害到我头上，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我问：“那你知道可这岚大人的位置？” “不知道！”河侯睁着那双无辜的水泡眼说。 “现在呢？”我将伞尖抵到了它的脑袋上。 河侯故作恍然道：“啊，突然间就想起来了！” 本想找到河侯就能找到良辰和段策，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岚大人和隐虵来，我思忖片刻，同阿离道：“看来还得下去一趟。” 阿离不知道想起什么，俊秀的眉毛轻不可见的皱了下，“不用，等下让它主动上来给你赔罪。” “赔、赔罪？你这人类好大的口气！”河侯舌头打着结道：“要是真见了它，恐怕会吓的跪地不起，连哭都哭不出来！” 第185章 怒河霸主 听河侯话语说的难听，我便暗自为它捏了把冷汗。 这家伙要是知道阿离的身份，恐怕又会恢复成方才的怂样。 阿离果真好脾气，听完之后居然不生气，反而扯下脖颈上的戒指，递给河侯，“带着它去找那位岚大人，它自然会来见我。” 河侯接过戒指，放在眼中间看了又看，怀疑道：“真的？” 阿离也不回应他，只淡淡道：“去吧。” 似乎不相信我们会这么轻易放过它，河侯悄悄观察了我们好一会儿才蹦跳着离开，走到河边扑的一声跳了进去。 在河边等待回应的时候，我捧起下巴问阿离，“你认识那个岚大人么？” 阿离轻轻点了下头，“嗯。” 我本想追问下去，但是看他神情有些异常，便识趣不再问了。 即便是阿离，内心也是有隐私和秘密的，他不想说我便不问。只要段策和良辰平平安安，其余的都不重要。 本以为河侯很快会转回来，没想到这家伙一去两个小时，河面始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它该不会拿着戒指回家了吧？”我焦虑的猜测说。 阿离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看向正在泛困的初七，“刚才的经历好玩么？” 初七立马精神了，“好、好玩……” “那再下去一趟怎么样？”阿离用商量的语气说。 “好！”初七一脸悲伤绝望。 于是初七再次被捆成粽子吊了起来，我看着它泫然欲泣的神情，实在有些不耐心，便道：“这招刚刚使过，河侯应该不会上当的，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阿离却道：“试试吧，鱼类只有七秒记忆，河侯怕也强不出多少。” 说着便把初七丢了出去，黑猫在半空划出道漂亮的弧线，扑通一声扎入水中，透明的大水泡很快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 “河侯，言而无信的王八蛋，快点给小爷滚出来！” “你这个南瓜头西瓜脸兔子耳朵老鼠眼的贱猴砸！” “世界绚丽多彩如同星星的繁华，一闪一闪的全都是***！” …… 居然还骂出花儿来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可怕！我越听越觉得羞愧，禁不住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不好意思的看向阿离，解释说：“它以前不这样，都是那几年跟着山膏学坏了。” 阿离弯起眼睛，“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好好教育就是。” 我握拳说：“必须得教育！” 这边话音才刚落，那边哗啦一声河水已经灌进去了个大坑，河侯那个暴躁又没长脑子的家伙，居然当真又上钩了！ 连流程都不带变的，我们把刚才的动作重遍了一遍，河侯握着戒指啪的被甩到了草地上。 良辰和段策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家伙居然还在原地，拿我们当猴耍！ 我愤怒了，上前用伞啪啪的敲击它的脑袋，“太过份了，你怎么可以欺骗我们的信任，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河侯抱头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一进水就忘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次我保证快去快回！” “再相信你我就是傻瓜！”我干脆从背包里翻出一道诅咒符，啪的贴在它的脑门上，符咒慢慢渗入皮肤消失，上面的文字却留了下来。 河侯摸头，“这是啥？” 我恶狠狠道：“限时十五分钟，赶不回来的话，你就等着烂手烂脚变肥料吧！” “我我我这就去！”河侯扑通一声跳到了河中，眨眼之间便游出数丈。 对待这种家伙果然不能好言好语，得采用威逼利诱的手段！ 十分钟后，河侯便回来了，却是被打了个满头包，身上鳞片也脱落了大半，看起来狼狈不堪又可怜。 我紧张道：“这是怎么了？” 河侯气乎乎道：“还能怎么着，被隐虵那个小人打的呗！我连岚大人的府门都没能闯进去，就被那个家伙硬撵出来了……可恶，要不是看岚大人的面子，我早就把它撕成碎片了，怒河岂容它一条臭泥鳅嚣张！” “戒指呢？” “也被那家伙抢走了！” 我跺了下脚，同阿离道：“看来这回我非下去不可了。” 阿离显然也料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所以脸色也不太好看，便说：“我同你一起去。” 我制止道：“还是不用了吧，你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潜水下去会有危险，跟初七一起呆在这里吧。” 阿离却将手伸到河侯跟前，“没事，我有办法，拿来。” “什么？” “辟水鳞。” 河侯大惊，“这可是我们河侯一族的秘密，你从哪里知道的！” 阿离也不解释，见它愣住便自己动手，啪啪揪了它颈部的两块鳞片下来，并将其中一片递给我。 我接过来，好奇道：“要这个做什么？” 阿离说：“河侯颈部的十块鳞片，名为劈水鳞，拿着它下水，人的周身就会自动覆盖上一层透明的膜，与水隔壁开来，行动也跟在陆地上一样不受任何阻碍。” 我惊叹，“哇，这么神奇的宝贝！” 河侯哀号道：“所以才是我们河侯一族的秘密啊，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恐怕早就灭绝了。” 阿离手握着鳞片，单手置在身后说：“前面带路。” 他语气和神情并不严肃，但却隐隐透着种森冷不容挑衅的威严。 河侯愣了下，乖乖小跑冲到前面。 阿离走了两步，发现我没有跟上去，便过拉住我的手。 我盯着他的脸嘀咕道：“阿离，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姥姥平常拜的那些神像哦。” 他笑笑，柔声道：“走吧。” 路上，河侯一直在发牢骚，先是痛骂隐虵卑鄙无耻，接着又感慨自己运势不好，过了这段时间得去找人算算命改改运什么的。 “算什么命，改什么运，”我听不下去，便打断它说：“这怒河风水上佳，只要你肯多行善事，少伤路人，安安稳稳当这怒河的霸主，好运自然来。” “真的吗？可是那个岚大人在这里，怒河就永远宁日……” 我忍不住瞟了眼阿离，只见他俊美异常的脸庞，此刻竟透着种清淡如水的凉意。而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眸中，则混杂着不为人知的陌生情绪。 阿离他……好像自从听到岚大人这人名字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奇怪！ 第186章 妖怪府邸 手里握着辟水鳞，果真如阿离的所说，我们身体就像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同时变得很轻，跟鱼一样可以在水里恣意行动，逆水而上也丝毫不感吃力。 这怒河清澈的不可思议，除了偶尔被我们带起一些沉淀的泥沙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杂质。 绿油油的水草下，安歇着形态各异的缤纷贝壳，色彩斑斓的鱼群，安静的从我们身边游过……相对于岸上的喧嚣热闹，这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神秘世界。 当然河流深处也隐藏着凶险，直径几米的巨型螃蟹，挥舞着锋利的剪刀潜伏在石头后面，周身散发着七色光的怪豚亦对我们虎视耽耽……我有些紧张，下意识抓紧了阿离的手指。 河侯拍着胸口道：“放心有我在，它们不敢过来。虽然已经不在上游居住了，但是这满河的精怪，还是会看我几分颜面的。” 说话间，我们来到一座高大建筑跟前，如果不是亲自下水，你谁能想象河底竟然隐藏着这么一座优雅别致的石头府邸。 河侯指了指大门，声音哽咽的感慨道：“这里，这原本是我住的地方，如今……唉！物是人非啊！” “谁在外面说话？”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河侯立刻噤声，却通过唇形告诉我们，“是隐虵那条臭泥鳅！” 紧接着，大门拉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条怪虫。这隐虵长的确实奇怪，头上顶着龙角，但是却生的利齿尖嘴，身体明明是泥鳅的样子，虽然生有六只的手脚，上身上保持直立，下半身却依然像蛇一样行走。 六只手上都不闲着，一手拿着支短剑，一手拿着长枪，剩下的手里分明拿着书、茶杯、铁球、苹果，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自认见过的妖怪也算不少，却从未看到过这么厉害的，这只怪虫同时间吃喝玩乐、防卫、健身居然都兼顾到，每只手都很忙的样子，神情却偏偏还很悠闲。 远远看到我们，它便露出嘲讽的表情，大声道：“诶，你这只臭侯子居然又来了！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许再来怒河上游、更不许接进这座府邸了么！怎么，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将本大人的话当耳旁风了？” 河侯虽然暴躁凶残，但也是个识时务的角色，立刻用手指着我跟阿离，开脱道：“不是我要来，而是这两个人，非要逼着我来，你看我脑袋都被打破啦！” “没用的蠢货！”隐虵不屑的骂了一句，眯起眼睛看向我们。 这家伙除了模样丑外，语气也很讨人嫌，趾高气昂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我放开阿离，拿伞指向它，“我两个朋友，昨晚在怒河边的帐篷里失踪，是不是你干的？” 河侯吓了一跳，立刻躲到一边，跟我们保持距离撇清关系。 “是我做的怎么样？”隐虵慢悠悠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想要救回它们，拿你手里的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我佯装不懂。 “就是那本书，你知道的。”它给了我一个‘你懂的’眼神。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岚大人的意思？”知道良辰和段策都在这里，我也算是暂时安了心，毕竟这家伙是为了要白泽图，在没拿到东西之前，应该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隐虵昂首道：“我的意思，就是岚大人的意思，你们懂伐？快点拿东西出来，我心情一好，或许就会把他们放了……滚开，你这个碍眼的东西！” 说话音，它举起了手里的剑，狠狠刺向旁边的河侯。 河侯分明能躲开，却心存忌惮站着不敢动，竟硬生生挨了一刺，捂着屁股趴在地上。 不知道是否要动手，我回头扫了眼阿离，之前看他意思，应该是认识这位岚大人，但是看隐虵对我们的态度，显然又不认识他。 阿离微微抬首，我手中的伞便直接扫了出去，那家伙正说的得意，未料到我居然会动手，想要阻拦却又腾不出手，所以下一秒便被伞身扫中，手里的东西哗啦掉了一地，铁球抛到空中掉下来，刚好砸中自己的脑袋，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坑的晕死过去。 ……虽然已经预想到这货身手不行，却没想到竟会差成这样，连花架子都称不上。 我怀疑它诈死，走过去用却踢了踢，才发现确实没了意识。 河侯惊道：“你怎么把它打死了？” 说完跑过来对着隐虵身体又掐又按，庆幸道：“还好还好，尚有一息尚存，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岚大人的可怕，要是知道我们，哦不，是你们打伤了它的家奴，绝不可能放你们活着出怒河！说不定，我连我也会受牵连！” “这么厉害的人物，不见识下岂不可惜？”阿离慢悠悠的接话说。 “咱们要进去么？”我问。 “不，”阿离说：“我们在这里等它出来。” “好，”我揉了下鼻子，道：“那我就先通知它一下吧！” 说完拿伞挑起隐虵，用力一甩，它身体便跃过高墙，掉进了院落里。 很快，院子里再度响起了嚣张又阴冷的声音，“谁来找死？”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我错愕的睁大眼睛。 阿离腰身站的笔挺，面沉如水道：“我。” 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好像时间被冻结了一样，几秒钟后，里面跑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家伙，难以置信的望着阿离，“大、大、大人，真的是您么？” 他头戴斗笠，身披水草，全身上下遮的密不透风！外表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它周身还散发戾气，好像无数铁刺在空气中扎着你，让人出自本能的想要逃离，与他越远远好！ 只是看到他，还没交手，我就明白了河侯之前的畏惧。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历……杀气这么重！ 我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岚大人已经单膝跪地，“这些年我日夜期盼您能出现，寸步不敢离开怒河，没想到……大人您居然会这么快来找我！” 第187章 神秘青岚 “不是来找你的。”阿离说。 “啊？那您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对方很意外，话语间又有难以掩饰的失落感。 阿离淡淡道：“我的两个同伴，昨天晚上在怒河旁边失踪，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呃……”对方迟疑。 “说。”现在的阿离，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措辞简单，但是却威严有力。 岚大人犹豫道：“两人是隐虵带回来的，我并不知道他们与您的关系，所以我……” 阿离蹙眉，“你把他们杀了？” 对方不由后退两步，飞快摇头道：“不不不，我看他们有些本事，态度又狂妄，所以想先给他们点教训，所以把人封印在剑境里了。” 我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这岚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便忍不住插话道：“他们两个现在还活着么？” “活着，”这岚大人并不是好脾气的人，虽然对阿离言听计从伏首称臣，但是对旁人说话却是态度倨傲，“不过肯定活不到出来。” 我着急的拉住阿离的手，“剑境是什么地方？阿离你快想想办法带我去。” 岚大人不客气的提醒我，“喂喂，臭丫头，快点把你的手拿开！那是你能碰的人吗？” 阿离瞟他一眼，“闭嘴。” “哦，”岚大人垂头丧气的竖在了那里。 阿离问：“怎么能让他们平安出来？” 岚大人说：“没办法，剑境您不知道么，有戾屠为首的十大剑灵在里面，除非能将它们全部击败，否则只能以血祭剑。” 剑境我不懂，但戾屠我却知道，它起源于上古十大名剑之一承影，因杀人过多吸收了死者的怨恨，从而产生灵智化身为妖。杀气极重，彪悍凶猛极难驯服，一不小心就会被戾屠钉并吞噬，所以历代主人都是杀人如麻的武将，这便愈发助长了戾屠的杀气。 良辰身上还有伤，段策体内妖血也未苏醒，如果真碰上戾屠一干剑灵，恐怕真的危险了！ 于是我便着急的问：“那要怎么才能去剑境？” 阿离却阻止说：“你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我说：“可良辰和段策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死在里面吧？” 阿离沉默不语，好半晌才说：“我去。” “那更不行了！你现在能力被封，只是个普通人类，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还是我去！” “相信我，没事的。” 阿离拍拍我的手，同那个叫青岚的说：“送我去剑界。” 青岚道：“可是您的身体……好吧！”说完挥了挥袖子，阿离便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了。 我去抓阿离的手，却只抓到一缕空气，担忧道：“拜托也把我送进去吧。” “送你去死么？”青岚突然将头伸了过来，视线透过厚厚的水草打量我，“他看起来很在乎你啊，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我小鱼儿，”他身上的锋芒太盛了，只是靠近就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后退与其保持距离。 “你同符离什么关系？”他继续逼问。 看阿离不在旁边，青岚胆子也大了起来，竟然对他慎呼其名，这让我很惊讶。 我被他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便抓紧了手中的伞，紧张道：“好朋友。” 青岚冷笑，“好朋友？你在逗我玩吗？他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他身体太庞大了，就像一座小山，堵过来遮住了我头顶所有的光。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我被笼罩在阴影里，动弹不得。 青岚单手撑在墙上，阴恻恻道：“符离自三岁起，就不跟同龄人一起玩了，因为他觉得幼稚。现在他都成年了，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小孩做朋友？” “别再靠近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我快被他的气息压迫的喘不过气了！ 他盯着我的脸，动作凝滞了下，我借机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去。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再继续纠缠，而是懒懒靠在墙壁上，一双琢磨不定的黑眼睛透过浓密的水草盯着我看。 等了很久，阿离和良辰他们都没有回来，我终归还是憋不住了，再次同青岚肯求道：“能让我也去剑境么？我怕阿离他们有危险。” 青岚却说：“危险不会因为你去而消失，符离希望你活着，那你便不能死。” 我问：“为什么封印我的同伴，你不想要白泽图了么？” 正确方法不应该是一手交人，一手交物么，他倒好，直接把人封印起来撕票了！ 青岚疑惑道：“白泽图？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我甚至还摸不清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妖怪。 我想了想，解释说：“那是对妖怪而言很重要的一本书，你的属下隐虵抢夺它，就是想利用它在妖界获得一定的地位。” 青岚毫不客气道：“那条白痴泥鳅，平常也不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要不是我罩着它，一百条命也不够别人砍的，居然还学什么绑架勒索！”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都是大实话。 我说：“不是你指使的么？” “我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让它去做这么无聊的事？你的那两个同伴，如果不是率先出言不逊，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如果不是你出手，隐虵的身手，怎么可能抓得住他们？” “这得问你那两个同伴的本事了，连条泥鳅都搞不定，居然还敢挑衅我！” 他口气狂妄蛮横无礼，实在无法让人心生好感，但是另一方面，我心底又有种奇怪的错觉，似乎跟这人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这种怪异的感受，生平仅此一次。 两个小时过去了，阿离依然没有回来，这回不止是我，连青岚都开始着急了，“符离居然为救你们几个人类亲自涉险，可恶！如果他有个好歹，你也等着陪葬吧！” 我握了握拳头，说：“我相信阿离，也相信我的朋友。” 青岚冷哼，“幼稚！” 他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关系阿离，这让我对他身份愈发好奇，“你也是幽人么？你跟阿离究竟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冷笑了一下，“是你们这些外人没法想象的亲密关系。” 第188章 合二为一 外人没法想象的亲密关系，我承认我脑海中邪恶了那么一下下，不过转瞬即逝。 阿离那样的人，我实在想象不出他会喜欢青岚这样的男人啊！还是说，他这些年，随着年龄增长，口味也变重了？不会吧！ 青岚不开心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连摇头，“没，我没有胡思乱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我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亮光突然一闪，阿离、良辰、段策三人便已出现在我们跟前。 良辰和段策周身包裹着气泡结界，阿离还是跟进去时一样。 虽然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却好在三个人都性命无恙的回来了！ 那一刻，我激动的想哭！ “大家……都没事吧？”我望着他们问。 “还好。”良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太好了，”我走过去，同阿离道：“谢谢你！” 阿离笑了笑，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没说出来，下一秒身体却前倾着栽了过来。 我抱住他的身体，心跳乍然停止，“阿离！” 良辰立刻过来，试了下他的脉搏，安慰我说：“没关系，他只是在剑境里呆的太久，身体被煞气所伤而已，好好休息的话，会很快复原的。这次多亏了符九，如果不是他，我们不可能活着出来。” 段策将脸转向一边，假装没听到后面一句。 “把人交给我！”青岚突然蛮横的挤身进来。 我下意识的摇头，“不要！” 虽然他跟阿离好像是旧识，但是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他不会伤害阿离！ “信不信我杀了你们？”整个河底都动摇了下，连水都变得混浊起来。 良辰和段策立刻护在我们身前，形成四对一的紧绷局面，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不好啦，岚大人，有人类入侵府邸！岚大人？岚大人！”之前被我扔到院子里的隐虵慌慌张张的窜了出来，看到我们之后，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站到了青岚身旁，伸出一只手激动的指着我们，“啊，就是这帮人！还有河侯，那家伙竟然跟他们同流合污，还企图冒弃您的老熟人，还好被我慧眼识破，没被这些狡诈之辈得逞！还将他们好好羞辱了一通，岚大人，属下是不是很能干呢？” 青岚冷不丁打断它，“你爪子上，戴的什么东西？” 之前交由河侯送来的那枚戒指，此刻竟然套在这泥鳅的一只手腕上！ “这个，这个是我捡来的，捡来的！”隐虵心虚的说。 “捡来的？呵呵，”青岚语气古怪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隐虵畏惧缩成一团，“什么东西？” 青岚身上的水草全都竖了起来，下一刻水草被掀开，竟然冒出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来。 待看清他的长相后，我惊呆了，“阿、阿离？” 又一个阿离！不、确实的说，青岚竟是一个跟阿离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却又截然不同的男人！ “啊……啊……”隐虵望着他，声音已经抖的不成样子，飞快摘下戒指双手呈到头顶，“岚大人，这是那人给、给、给您、您的。” “滚！”青岚夺过戒指，一脚将它喘开，隐虵身体在水中划出一条银色水带，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当中。 而被忽略很久的河侯，此刻正捂着受伤的屁股，一脸隐忍的往远处慢慢爬…… 青岚收起戒指，伸手将阿离扶了起来，“到我府上休息。” 我盯着他的脸，机械点头，“哦，好。” 于是我们便跟着青岚进了院子，他将阿离放到床上后，站到了一边，目光倨傲的扫过我们。 换作他之前的模样，气氛恐怕又要紧张，然而现在凭借那张跟阿离酷似的脸，却消融了彼此间的敌意。 没过多久，阿离便睁开了眼睛。 我激动扑过去抱住他，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欣喜。 阿离轻轻拍了两下我的后背，微笑道：“别担心，没事。” 待我情绪平稳后，阿离坐了起来，我自然也挨着他坐下。 青岚却不乐意了，“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么，怎么能让人类与您平起平坐？” 阿离淡淡道：“没关系，她本来就是要坐到我身边的人。” “啊？” “我的戒指呢？” 青岚掏出戒指呈给他，失落道：“您要走了么？” 阿离轻轻应一声，“嗯。” 我接过戒指，帮阿离戴到脖子上去，之后又不放心，撩起他胳膊仔细检查，阿离也不作声，沉默着任由我摆弄。 等确定他没有受任何外伤后，我才长长舒了口气，将脸贴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我早已习惯了这般跟他亲昵，旁人似乎却还不习惯，尤其是青岚，好几次都作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顶着跟阿离一样的脸，却做阿离绝不会有的表情，这让我觉得新鲜又有趣，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 阿离突然问青岚，“你还有没完成的事么？” 青岚摇摇头，“没有。” “可有什么心愿？” “也没有。” 阿离站起身来，淡淡道：“那便随我一起走吧。” 青岚蓦然抬头，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亮光，“您说什么？” “怎么，舍不得离开这怒河？” “没有！这些年，我日夜呆在这里苦熬，早受够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阿离笑了下，“你我本就一体，曾立过誓言此生永生不见，但既然见到了，就该给你应有的归宿。更何况，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在先，吃苦的却反而是你，这样太不公平了。” 说完后，阿离伸了了手，青岚犹豫很久，最终也伸出手，两人手掌相触的瞬间，一束火焰自青岚脚底燃了起来。 很快，青岚化成点点星火，聚成光束，通过掌心钻进了阿离的体内。 阿离闭起眼睛，脸上慢慢呈现出青岚的五官，最后轮廓重合，两人竟然就此合二为一。 我在边上，已经彻底看呆了，傻愣愣看着他，不确定此刻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温柔的阿离，还是方才暴戾的青岚。 一片沉默中，阿离开口同大家道：“这里耳目混杂，不便说话，上岸再给你们解释。” 说着，便将我的手牵了起来，“走吧。” 我抬头仰望他的脸，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你……还是我的阿离么？” “我永远都是你的阿离。” 他声音很轻，但是我却听的字字分明。 第189章 剑境主人 虽说握着辟水鳞入水，跟陆地没什么差别，但是双脚踏上陆地的那一霎那，我还是感到踏实了许多。 整个人都跟跟着他拾起来。 考虑到这两片鳞还给河侯也不可能再长上去，所以我干脆把它们全收了起来，放到背包中，以防日后不时之需。 良辰和段策疲惫不堪的坐倒在草地上，我从娇爷那里拿来食物和水，分给大家进食。 接下来，我们一边吃东西，一边吃阿离讲缘由。 为了防止对话被外人窃听，良辰还设下了结界。 阿离斟酌片刻，开口说：“本来这件事关系到幽冥界王族的秘密，但既然把你们都卷了进来，就要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我希望你们在听完之后，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永远不要对外人提起。” 见他神情郑重，大家便一起点头，唯独段策挑起了眉毛，先看看我，又看看良辰，语气不爽道：“你是幽人？是不是在场各位，只有我才不知道这件事？” 良辰心平气和道：“虽然如此，但是大家的目的都一样，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没有机会提起罢了。” 段策冷哼一声，坐在那里生起了闷气。 他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遭遇我们之后生活便开始坎坷不幸，才加入就遇到这种生存危机，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当中。 等大家情绪都慢慢平稳下来以后，阿离才继续开口，“青岚可以说是我的弟弟，也可以说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当年我母亲有孕五个月，才查出双胎。但在幽冥界目，女人怀双胎是很不吉利的事，因为那里阴气太重，常人身体承受不住，无论对大人还是对孩子而言，都很危险。所以一般如果发现这种情况，就会选择化胎，放弃孩子。我母亲体弱多病，经不起这种折腾，在父亲的授意下，这件事被隐瞒了下来。然而在第七个月的时候，我的身体却将青岚吞噬掉了，所以母亲最后还是只生出了我一个孩子。” 我不由睁大眼睛，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如果只有阿离一人出生，那么刚才活生生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青岚又是怎么回事？ 阿离神情有些黯淡，“母亲怀着对孩子的愧疚悲伤离逝，这件事便成了谁都不敢言说的秘密，大家都以为可以悄声息的瞒过去，却不知道，我从小就能感受到青岚的存在。他虽然没了身体，但是意识和魂魄却一直都在与我共存。我们虽为卵生，性格却截然不同。或许是因为在母体内的经历有关，他生性冷酷，而且非常残忍。起先我还会出于同情把身体借给他，但是发生了几件事后，我就不再这么做了，因为会被别人发现。在那些人眼中，他是不祥的存在，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世界上，更别提是跟我共用一具身体。” 我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又分开了呢？” 阿离说：“那时青岚还小，被憋了三个月后终于爆发，他趁我在睡梦之际，强行占据了这具身体，时间长达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的性情大变，做了许多让人瞠目结舌的荒唐事，导致至今一些人看到我，还会害怕的颤抖。其中最严重的一件事就是，他居然成为了剑境的主人。” “剑境？”这个词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即始终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阿离便道：“每把剑都有一个守护灵，剑境是由戾屠为首的剑灵集体幻化出独立空间，不在三界内，也不受任何人约束。里面封印着湛泸、赤霄、太阿、七星龙渊、承影等十把神剑。外人进入剑境，必须要闯过剑山。只有征服其中一把神器才能重回现实世界，否则就会被剑灵杀死。而征服神器的人，则可以随意驱使召唤它，当他死后，神器会重回剑境，再度被封印，等待下一个轮回。” “青岚成为剑境的主人，这不是好事么，怎么会是坏事？”良辰问。 阿离道：“别忘了我的身份，剑境之所以这些年都没有被人打扰，是因为三界处于在相互掣制，所以人都知道剑境是独立的，剑灵也没有任何立场。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就会变成幽冥界占据剑境，妖界那边不会坐视不理的。看似一件不起眼的行为，却给三界和平埋下了祸根，这也是父亲最终放弃青岚的原因。” 听到这里，我明知道青岚不会死，手心里却紧张的攥了一把汗。 至此，阿离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波浪不惊的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我不忍弑青岚，便在掌握身体主动权后找到父亲商议，希望他能想出一个两全之法。既能哄过那些长老，又能让青岚活着。最后，父亲决定将青岚自我体内剥离，将它伏身在索魂链上，再由长老们加持封印。让我立下‘此生永不相见’的誓言后，瞒着我将它沉到这怒河之中。却不想这怒河灵气环生，反将封印上的符文具象成妖，就是大家之前见到的六脚小蛇隐虵。” 我惊讶道：“难怪怎么生的那么奇特，竟然是符文化成的！” 阿离轻笑了下，“符文化成隐虵，那封印自然也跟着失效，青岚便得了自由，在这怒河里称王称霸。但他心中有气，所以虽然没了封印，这些年却始终不曾迈出怒河一步。我既然这次见了他，便要兑现当年的誓言，让他进入身体，此生永不相见。” “可是，他如果再抢夺你的身体，那可怎么办？”我紧张地问。 阿离握了下我的手，淡淡道：“我们自幼一个身体，比谁都了解对方的秉性。离了他的这些年，我反倒觉得不习惯，总觉得身体空了一半。青岚虽然性情顽劣，但对我这个哥哥却非常尊重，即便是幼时他用着身体，也未做过任何伤害我的事，也可以说，我就是青岚，而他就是我，我们两个是共生，合起来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无所谓抢不抢的。” 第190章 神器承影 事情好像有点复杂啊，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阿离将事情说完之后，语气诚恳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出于信任我才讲出来，希望在座各位替我保密。大家此次遇险，都怪隐虵和青岚，我代他们跟你们道歉。” “没问题！”“好！”“喵！” 段策沉默不语，收到大家的瞩目礼后，才挥挥手道：“算啦，已经过去了，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说到‘小气’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显然是意有所指。 阿离弯起眼睛，“谢谢。” 事情总算弄清楚了，但是我心里还有点疑惑，问良辰道：“隐虵我会过它，就是条怪里怪气的小泥鳅而已，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被它拖走的？” 虽然阿离之前称他为六脚小蛇，但是我看他还是像条泥鳅。 良辰反省道：“是我疏忽大意了，才让它钻了空子。” 段策却来了火，“我听到帐篷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你们进来了，也没作它想，谁知道竟被一条铁链子捆住了，就像被梦魇缠上，动也不动不了，眼睁睁的由着那家伙拖进了土洞……怎么守的夜啊，亏我那么信任你们！” 我擦汗赔笑，“对不起啊，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阿离说：“那并不是普通的链子，而是幽冥界的锁魂链，供青岚附身的那条，一旦捆住人类，魂魄就会处于静止状态，就算是拿刀子割肉，都动弹不得。” 段策抖了下，良辰也是眉头皱眉，一幅心有余悸的模样。 之后，我又问起了良辰在剑境中的情况，良辰简单说完，突然看向阿离，“您方才说，只有征服了神器，里面的人才能活着出来，那我们这次逃生，莫非是个例外？” “当然不是，”阿离往段策身边一指，“最后的致命一击是他完成的，所以那把剑自然也归了他。” 什么剑？我跟良辰同时睁大了眼睛。 我揉揉眼睛，“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不，”良辰肯定的说：“我也看不到。” 不止是我们，连段策都是一幅‘你们傻啊’的表情。 阿离淡淡道：“蛟分承影，雁落忘归。只有在清晨天将亮时或者临近黄昏才能隐约感受到承影的存在。普通人看不清它形状的，只能听到划破东西的声音，被刺伤后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但是那伤口，却是致命的真实存在。” 段策半信半疑的伸手，往身旁摸了摸，说：“这也太玄乎了吧！确定不是在骗人吗？” 不过很快，他就不吱声了，手指慢慢在空气中弯曲起来，好像真的摸到了一把无形的兵器。 “现在能确定我不是在骗人了吧。” “哈，哈，这也太……神奇了，”段策干笑几声，“但是这把捡好像体积不小，我带着它，会不方便吧？” “神器不用携带，”阿离瞥他一眼，悠然自若道：“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在你手里，而当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自动消失无踪。” 段策开心道：“哈，看来这次出来，也不是一无所获嘛。” 良辰直接在草地上躺下舒展开手脚，“抱歉我有点累了，你们慢慢聊吧。” 我下意识的建议，“去帐篷里面睡吧。” 良辰拒绝，“不要——” “好吧。”我反应过来，她这是对那条隐虵有了心理阴影呢。 良辰闭上眼，声音很轻的像是在梦呓，“如果抓到那条臭泥鳅的话，一定给我留着，我要亲手宰了它！” 我立刻保证，“没问题！” 等她睡着后，我拿出药水，来给她清理包扎。 段策得了承影，欣喜不已，连身上的伤也不计较了，还很大度道：“男人身上有点伤没什么，不用包扎。” 最后等他们两人都睡着了，阿离问我，“小鱼儿，困么？” 我摇头，自责道：“都怪我太粗心了，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还好大家都没出什么事。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了，必须得保证同伴的安全。” 阿离温柔的看着我，“辛苦你了。” 我说：“不辛苦，我很开心能跟大家在一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么？”阿离问。 “嗯！”我大力点头，“非常刺激，而且有趣！” 阿离说：“你现在就像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如果过惯了这种生活，长大以后要怎么办呢？” 我有些懵懂，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皱脸做沉思状。 跟我对视了几秒钟后，阿离忽尔浅笑了起来，“我在杞人忧天，想一些很遥远的事，你不必跟我一起烦恼。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想过的生活就好，整个幽冥界都是我的，闷不着你的。” 越说越迷糊啦，我甩甩脑袋，索性不再去想。 “阿离，一个人身体里有两个灵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沉寂了片刻后，我又忍不住悄悄八卦。 阿离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青岚会跟你说话吗？” “会。” “他会决定你的想法吗？” “他会适当的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决定权依然在我。” 我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我好像有理解了，有的时候半夜饿肚子了，我心里也会出现两个小人。一个说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别忍着。另一个则说，这么晚了，吃太多东西会伤身体的……你跟青岚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阿离眉毛微微上桃，桃花眼中波光流转，笑的温柔又可爱。 “那阿离岂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什么？” 见他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便把话说的更直白一点，“阿离将来如果有了喜欢的人，想要跟她亲亲抱抱，做一些亲密的事，青岚也会感受到这份心情吗？就像我们现在一样，我拉你的手，就等于是在拉青岚的手？” 阿离抚额，“这点……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 我笑嘻嘻道：“随便说说啦，反正你们是同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阿离收起笑容，皱起了眉毛，“不，这对我来说是很严重的事……” 唉呀呀，我好像无意中给阿离添了件大麻烦呢！ 第191章 不近女色 黄昏时分，夕阳慢慢下沉，漫天云霞将天空染成了蔷薇色，偶尔几颗小星星已经悄悄探出了头。 宽阔的怒河荡漾着缤纷的水，映着光和天空就像是渺无边际的彩绸。 蚱蜢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头顶上不时飞过一两只蜻蜓，我把头枕在阿离的胳膊上，惬意享受着眼前的安静时光。 直到一声清脆的水泡声将我惊了起来，“谁在那里？” 美丽的河面上，突兀的浮出了一只布满鱼鳞的猴头，它伸出手，里面竟然是一大串活蹦乱跳的鱼虾。 见我神情严肃，它便惊恐道：“别动手，是我呀！我！河侯！” 我走过去，狐疑道：“你来做什么？” 河侯谄媚道：“我来给你们送吃的！” “送吃的？”我说：“你会这么好心？” 河侯干笑两声，解释说：“你们除掉了岚大人和隐虵，可算是我的大恩人。如今我又回到了上游府邸，重新当上这怒河霸主，送些吃的东西过来也是应该的。 像是为了表达诚意，它这次竟然主动从河里走了出来，慢慢将新鲜鱼虾放在草地上。 我蹲下来看了看，说：“你该不会借此下毒吧？” 河侯大惊，“我哪敢啊！” 说话间慌张揪了一只虾，直接放到嘴巴里嚼了两下，证明说：“你看我吃了都没事。” 我说：“哦，那就谢谢了。对了，你贮藏的那些食物呢？” 河侯忙道：“活人都放了，其余的都在放在河里，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吃的吧，对不对？” 那些被它圈养起来的鸡鸭猪牛，个个膘肥体壮，恐怕已经抢来好一段时间了吧？想要找出原主人，恐怕也不容易，就由它留着吧，也省得再去对人类动歪心思。 站了会儿，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打算，我便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河侯搓着手道：“确实有件事。” “说吧，什么事？” “眼下我已经夺回了怒河，所以就想晚上在这岸边办个宴会，邀请河里常驻的生灵参加，借以告示众妖。但是又怕惊扰了几位休息，所以特地过来请示。” “宴会？”我随口道：“我们可以参加吗？” 河侯惊喜不已，“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既然您已经同意了，那我就回去让属下准备东西了，大家晚上见！” “晚上见！”我对它摆摆手。 我们在这里交流的功夫，那边良辰和段策都已经醒了，我便把宴会的事告诉他们。 大家劫后余生，都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尤其是初七，得知有新鲜鱼虾吃后，兴奋的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夜幕悄悄降临，无数河蚌争相爬上了岸，它们张大嘴巴排列，肚子里的珠子发出耀眼的七色光，把怒河周围照的一片雪亮。 接着又跳上来几只大青蛙，手里抬着精致的木桶，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未开封就能闻到奇特的香气。 最后河侯坐在担架上被小妖怪抬了出来，前呼后拥的架式十足，对于之前的落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会儿岸上很热闹，什么小妖怪都有：顶着石头的、长着虾须的、各式各样形状奇怪的鱼、还有拖着两条尾巴的大蝌蚪……不由让人感慨大自然鬼斧神工，物种丰富。 有小妖怪拿来大片的水草铺在草地上，大家便围成圆圈坐下，河侯击掌，小妖怪便排着队抬出美食。 鱼虾河鲜都是清理过的，整整齐齐地摆在贝壳，边上甚至还用水草小花作装饰，看得出来，大厨在尽量往人类审美这边靠近。 但成品显然还是不成功的，因为全部是生食，并不符合大家的胃。 然而这并不影响我们参加宴会的快乐心情，我夸奖道：“这些菜做的真漂亮！” “当然了，”河侯得意道：“我府上有只螃蟹精，刀功厨艺非常了得，要不是今天太忙了，我一定把它叫出来，现场展示给你们看！” 吃的都摆齐之后，河侯亲自掀开了那个木桶，一脸陶醉道：“这是我们大厨新研发的一道汤，名字叫白玉珍珠，据说不仅好看，而且还很喝！大家都来试试看吧！” 菜是不能吃的，这汤应该能喝一点尝尝……环视一圈后发现，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小妖怪把汤盛到田螺里，分别送到我们跟前。 我拿起对着光看了又看，只见汤水清澈，里面飘着透明的珠子，而且还在隐隐的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不确定的询问河侯，“这东西，我们能喝吗？” “当然了，”河侯拍着胸口道：“放心吧，我们怒河水质非常好，绝对没有任何污染。这可是好东西呢，今晚只有我和几位贵宾有资格喝，其余的妖怪连闻的份儿都没有！” 因为过去经历的多，所以我虽然贪吃，却对来历不明的东西非常谨慎。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被香味诱惑，还是被周围喧嚣气氛感染，端起来便喝了净光。 大家尝了后，个个赞不绝口，就连吃惯山珍海味的段策，也对这道汤赞赏有加。 在我们喝汤的时候，一群披着水草的怪鱼开始聚在中间，甩着颜色各异的大尾巴砰砰跳舞，身姿妖娆到让旁边的良辰都看傻了眼。 河侯喝的满面红光，美滋滋道：“今夜起我重新掌管怒河，你们在方圆百里有了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求助，自己人不用客气。” 节目表演到一半时，河侯两只大爪子伸到半空击掌，河里便冒出几个长腿美人来。 颈部以下是人类的身体，个个衣着简约只用水草缠了重点部位，显得饱满诱人，而颈部上方则是形态各异，见仁见智了。有青蛙、有蛇、有鱼……总之绝不是常人能接受的存在。 正当我看得入神，阿离却突然拍拍旁边的位置，同我道：“小鱼儿，过来跟我坐一起。” “好！”我顺从的过去，挨着他坐下。 那些美人来到我们跟前，依着河侯指示分成两拨儿，一半过来找阿离，另一半则围去了段策那里。 见我霸占着阿离，美人便有些尴尬，阿离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同美人道：“在下不好女色，你们不如去旁边找那位段先生。” 第192章 美人诱惑 虽然我万事都站在阿离这边，但也得承认这件事他做的厚道。 段策体质本就特殊，再加上中了桃花咒，那些小妖怪见了它就像是见了肉，个个眼冒红心往身上扑。 段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大群美人给攻陷了。更有胆大的，竟然撅起于唇就去亲吻他的脸，整个画面诡异又香艳，看的人直冒冷汗。 其中一个挤不进去，就把目标转向良辰，然后还没到跟前就被冰冷的拒绝了。 河侯酒后上头，居然以为她是在吃醋，哈哈大笑道：“男人嘛，要理解一下，这种场合不尽兴怎么能行呢？逢场作戏而已，这点面子还要是给的。不要老是板着脸做管家婆，那样太没情趣了，绑不住男人的……”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已经少了几块鳞片，河侯看着飞出去的盘子，心惊胆战，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气氛虽然变得诡异了些，但是热闹还在继续。 这种场合，怎么不见初七呢？它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么？ 我环视一圈，最终在河边发现了它的身影。 初七趴在地上，面色尴尬的连声道歉。 对面站着一位鱼小姐，双手正揪着滑了一半的裙子往上提，嘴上还不依不饶的把它喷了个狗血淋头。 我摇头道：“初七真是的，还那么粗心，并不是所有的鱼都能吃下肚的。” 阿离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若有所思道：“初七长大了啊。” “是么，我怎么没感觉出来，一直都那么冒冒失失的。”初七是弟弟，只有在它面前，我才觉得自己像个大人，所以语气也不由老成了些。 宴会结束后，已经很晚了。考虑到良辰和段策还需要休息，我跟阿离决定再河边再过一夜，明早再出发。 然而等到次日天亮时，我们却遭遇了一件很闹心的事…… 那是一个美好的清晨，鸟儿在枝头唱着欢快的歌，树叶在晨风中轻轻的飘舞着。 我率先睁开眼，看到远处一群麻雀在觅食，便从娇爷那里拿来一些干粮，跑过去揉成渣渣喂它们。 麻雀吃的很高兴，我也喂的很高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见是阿离，便高兴的跟他道早。 “早！”一个陌生的声音紧接着说。 对方声音不大，但是我保证自己听的很清楚，确实有那么一个声音存在。 我疑惑的望望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谁在说话？”我问。 “说在说话？”那个声音也跟着说。 那家伙好像就藏在我们身边，我敢打赌！ 我看看阿离，又开始在草地上寻找。 “小鱼儿，”阿离叫我，“那声音是从你肚子里发出来的。” “不是吧！”我惊恐的叫。 “不是吧！”那声音也在叫。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我烦躁的抓抓头，甚至期盼自己此刻是在做梦。 阿离提醒我说：“别着急，去找一下其余的人，确定他们有没有问题。” 段策已经睁开眼了，一脸迷迷糊糊的神情，似乎正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露宿野外。 我中气十足道：“快点起床！” 那个可恶的家伙也跟着重复，“快点起床！” 段策不情愿的坐起来，抱怨道：“同样的话不用重复两遍，我们又不聋。” “同样的话不用重复两遍，我们又不聋！” 段策露出跟我一样的表情，“谁在说话？在哪儿？” “你们好吵！”良辰也醒了。 “你们好吵！”又一个声音说。 “喵喵，早上好。” “喵喵，早上好。” ……不必确认了，我确定目前除了阿离外，其余的人已经全部中招！只是参加了场宴会而已，怎么会发生这种不幸而且诡异的事！ 我摸着肚子，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难道是因为我们误吃了什么东西？” 根据以往的经历，这个是有很大可能的。 我脑中灵光一闪，立刻道：“肯定是因为那碗奇怪的汤，我去找河侯问个清楚！” 不待我去找，那只猴子便主主动从河边溜了出来，慌慌张张的跑到我们跟前，“不好了，有人在我肚子里面说话！” 好么，竟然连妖怪也没能幸免。 所有受害人都坐成一堆，头顶上都笼罩着浓重的黑云，个个面色颓废沮丧。 河侯用手指在草地上画圈圈，“我可是怒河霸主，要是被底下那些妖怪知道了变成这个样子，会被它们笑死的……” 良辰情绪稍微好点，抬头问我：“小鱼儿，你好好想想，那本书里有没有提到这咱们类似的情况。” “没有。”我想了想，摇头。 现场唯一的幸运儿阿离笑眯眯道：“能把你们喝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吗？” 大家齐刷刷看向河侯，河侯连忙吩咐下去，小妖怪迅速取了汤来。 阿离手指伸到水里，挑出一个透明的珠子出来，轻轻捏了捏。 河侯紧张道：“据说这个叫夜明草，有什么问题吗？” “有，”阿离说：“这不是夜明草，而是应生虫产在草叶上的卵。” 河侯大惊，“应声虫，那是什么东西？” 阿离神情镇定道：“那是一种肉眼无法看见的小虫子，一般寄生在人的肚子里，记忆单调智商也低，只能机械重复你最近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不及时清除的话，它还会自行繁殖，到时候你们再开口说话，回音就不是一个，而是十个甚至上百个……” 说一句话，这些虫子就会帮你自动重复上百遍，那画面想想都要崩溃！ “阿离快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别担心，有的，只要能找到雷丸，将它吃下去，应声虫就可以被杀死。” “雷丸？”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想不起来了，那些回声吵的我脑仁疼！ 阿离说：“它藏在穷奇的嘴里，不过想要得到它，并不太容易。” 穷奇我知道，那是一种有着雪白毛发、额头长着金色龙角、嘴巴为鹰喙、背上生着黑色羽翼的恶怪！ 这家伙不仅喜欢吃人肉，而且还是个有名的搅屎棍！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看人打斗，然后将有理的人鼻子咬掉，褒奖犯下恶行的人。临别时，这货会捕捉野兽送给坏人，并且鼓励他多做坏事…… 第193章 邪恶力量 召唤穷奇的方法也很奇葩，通常是在双方无意识下进行的。当吵闹吵到慷慨激昂时，正义一方突然用食指指着上天，说一句：“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作良图！”这货就会闻声而来。 这么看的话，演场戏唤它出来也不难，难的是如何应付。 穷奇虽然毁信恶忠、崇饰恶言，但却是天神、妖怪、恶人三位一体的邪恶生物，为上古四凶兽之一。 不仅凶悍，而且腹内藏有雷丸，据说可以号令闪电，可令苍穹裂变，让树木化为焦炭。 我但是近距离接触都成问题，更别提是将其杀死了。 于是我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大家都沉默了。 阿离道：“小鱼儿说的没错，在召唤穷奇之前，我们要找到火光兽。” “火光兽？我好像没有听到过这种妖怪的名字。” “不是妖怪，只是一种很罕见的奇鼠而已，《太平御览》中曾记载，日南比景县有火鼠，取毛为布，烧之而精，名火浣布，裹于头部可防雷击。只是年代久远，不知道这种东西灭绝了没有。” 我感慨说：“阿离知道的好多啊。” 阿离笑笑，“还好，都是从书上看到的。” 良辰沉吟，拿出地图来翻看，自语说：“日南比景县……好像找不到这个地方。” 旁边一直专注倾听的河侯突然道：“说到老鼠，我这河里倒是圈养着一只。” “是火鼠，不是老鼠。” “反正在我看来都是老鼠，不过我这只也很不寻常，体形比猪还大，毛也是红色的……我对这种东西提不起食欲，又舍不得放走，就白白养了它很多年，也是个倒贴货。” 大家对未将河侯的话放在心上，阿离却饶有兴趣道：“不妨拿出来看看。” 河侯立刻精神振奋，举起双臂对准怒河，一只巨大的气泡便从里面冒了出来。 “咝！”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大家一致倒吸了口凉气。 果真如河侯说言，是只比猪还要大的老鼠！尖嘴猴腮的，还长着一脸胡须，长的就不好吃，难怪河侯说提不起食欲…… 这只气泡上了岸后，我们不约而同的后退两步，跟它保持距离。 我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神秘的力量，有种东西让人畏惧并不因为自身强大，而是因为……丑。 阿离饶着气泡看了看，微笑道：“大家运气不错，这确实是一只火光兽。” “黝嘿！”河侯兴奋的哪出怪叫，“我这就叫那螃蟹精上来收拾它……” “不用，我来。”良辰拔出匕首说。 河侯却道：“我们一群大男人在，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女子做这种事呢？” 良辰却不理会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戳破气泡，将那火光兽杀死剥皮，然后分给每人一片血淋淋的皮肉。 接过鼠皮的时候，我看到河侯的手明显在颤抖，我猜想它应该在庆幸昨晚调侃良辰没死在宴会上吧！ 将这玩意儿顶在脑袋上，感觉实在不好受。然而是跟腹内的应声虫比起来，这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之后便是召唤穷奇，为了让效果更逼真，必须要逃选合适的演员。 考虑到会说那句话的场景，正义一方我们选择了初七。 而反面角色则由河侯饰演，在场的人当中，论起长相和流里流气的霸气调调，的确没有谁比它更合适了。 起先两人还理智尚在，起初撇不开面子，一人一句对白僵硬的不行。后来初七冲动，一爪子对准河侯拍过去，两只妖怪立马真情实感起来，角色却是掉了个个儿。 初七变成了无理寻衅的恶棍，而河侯则成了受气包小白莲花。 最后两人厮打起来，河侯挠不过初七，便指着天空叫出了那句召唤词。 片刻后，穷奇果真展翅飞来，无视众人，张大嘴就冲河侯脑袋扑过去。 它牙齿已经抵在了河侯脖子上，只差一秒便要咬下去，还好良辰反应够快，及时布下光网结界，将穷奇束缚住暂时定在原地。 初七生性害怕这种比自己体形有优势的大猫，所以畏畏缩缩不敢近前。 我跟段策同时上去，一个负责吸引穷奇的注意力，一个主负责攻击。 段策战的兴起，竟然无意间弄掉了火鼠皮，穷奇一个霹雳过来刺亮了半天边，不偏不正劈在段策身上。 我们几个的心全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关键时候承影主动现身，挡在段策身前分担去了大部分威力。 但段策还是被电的不轻，头发都竖了起来，像只发怒的刺猬。 段策倒下，我这边力道便显得弱了，任谁都想不到的是，关键时候河侯竟然跳了出来，两只大爪子对着穷奇脑瓜一通猛拍，嘴上还骂骂咧咧道：“妈的居然敢吃我，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吗？” 应声虫不忘跟着学话，“妈的居然敢吃我，你知道老子是什么人！” 对方完全反应不及，又被这位怒河霸主自带回音的话语吸引走注意力，居然懵傻在那里。 我瞅准时机，跳起来，将百兽伞直接对着穷奇头顶刺下去。 穷奇发出吼叫，身体里的雷丸同时释放出惊人的雷电。 我们头顶鼠皮，衣衫却被飓风吹得猎猎作响，此时的天空已然看不出颜色，太阳也早消失不见，漫天迸射出火树银花，尽情绽放着大自然的盛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电才慢慢消退，穷奇轰然倒地，我们几个也因力竭跪到旁边。 “吼——”一声沉闷的叫声再度使我们警惕起来，穷奇虽然被伤及要害，却还没有死透，而是挣扎着对初七伸出了爪子。 初七四腿抖的跟风中树叶一样，“干、干什么，喵！” “气场太弱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以后你继续多做坏事，这样才能成为一名强大的妖怪……”穷奇用尽身体里的力气点评完毕，彻底归西。 “喵？”初七傻眼。 见此情形，我不禁摇头感慨，这穷奇妖怪也是辛苦，为别人的破事儿奔波忙碌了一辈子，最后临死前还念叨着事业，当真为世界变得更邪恶操碎了心，这样的生平说出去也称得上是了不起！ 第194章 过还魂坡 我们这才放胆扔掉鼠皮，良辰当下剖开穷奇腹部，取出雷丸，分成数份，所有肚子里有回声的全部有份。 雷丸吃下肚后，便开始轰轰隆隆响个不停，开始应声虫还能跟着学两句，后来声音慢慢变弱，直至彻底消失，雷丸也紧跟着消停下来。 去除了应声虫之后，大家都深感如释重负，河侯欣欣然提议：“是否再摆一场酒席庆祝？” 话音刚落，就接受到了一堆白眼，何侯心虚的遁走。 事情已经暂告一段，接下来大家却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这时，大家突然想到了我这个挂名队长，集体将目光看向了我。 良辰说：“你是队长，你决定吧。” 我酝酿了好一会儿，道：“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你决定吧。” “好，”良辰果断应下，然后掏出了家传地图。 跟市面上卖的纸质地图不同，那是一个竹简制成的地图，折成风琴状，上面扣系在拇指和中指上，使用查阅非常方便。 薄而精巧不说，路线也标注的异常清晰，最重要的是，它包括着许多被结界隐藏保护的地方。 除此之外，同时还备注了当地的气候、风俗以及美食、经常出没的妖怪，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实用的宝贝！ 良辰看了几分钟，收起地图，正色道：“之前说过，我们这次幽冥界之行，目的一共有三个。现在距小鱼儿的母亲苏醒，还有不到十个月。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天，对我们而言都很宝贵，大家必须好好利用把握，借以提升自己的实力。符九是幽人，能否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阿离似乎没想到良辰居然会开门见山的问，沉默了片刻。 良辰立刻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必心存顾忌。” 阿离便道：“那么我的话可能会让在座几位不舒服，但是此行关系到大家的生命安全，我就实话实话了。良辰遇事冷静，也能结合当下的情况，迅速作出最有效的判断，是所有人当中最不让担心的。不过尽管如此，你的结界强度还是有些弱，很容易让对方挣脱、反击。” 段策问：“我呢？” 阿离说：“你体内的力量很强，但是因缺少实战经验心理素质很差，从而导致无法收放自如。这两点很致命，不仅会让你陷入被动，有时甚至还可能误伤到队友。” “喵喵。”初七满心期待的挤过来。 “初七是九命猫妴，如果成长速度够快的话，很容易变成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妖怪，但是目前我除了发现你对小鱼干的执着外，几乎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相对于别人的客观点评，阿离对初七好像有些太过刻薄了。 初七颇受打击，垂头丧气道：“这样啊。” 所有人都得到了阿离的建议，除了……我。 “阿离，我呢？” “你很好啊。” “骗人的吧？”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阿离重复了一遍道。 良辰也在旁边附和，“我同意阿离的观点，这段时间小鱼儿进步最大，没有什么要吧批评的。” 我蹲地画圈，“我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很强，不带你们这么哄小朋友的。” 良辰郑重询问阿哼，“依你看，我们几个联合起来，是否是浴风神秀的对手？” 阿离摇摇头，“恕我直言，你们几人虽然能力算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但是在幽人里面只能算作资质平庸。就目前我个人观察到的实力而已，你们加起来，最多和浴风神秀的孙女——浴风姬柔打成平手。” 他话音一落，现场立刻陷入死寂。 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努力，也明显感到大家都进步了很多，却没想到，事实居然这么残酷。 阿离并没有安慰我们，而是沉默着让大家梳理情绪。 良辰深吸一口气，决定道：“我们去东荒！” 段策皱眉，“什么东荒？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解释道：“东荒附近就是不周山，那是许多妖怪起源的地方，很适合修炼。不过为了防止人类误入，这些地方如今都布下了结界，普通人是找不到也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那我们要怎么去？” “良辰是结界的高手，破除结界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那里妖气旺盛，可能会很危险，你愿意去吗？” 段策切了一声，嘴角露出不屑的神情，“去啊，为什么不去？反正已经上了你们的贼船下不去了。” 虽然看似很不情愿的模样，但是他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据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冒险的梦想，过去的生活对他而言，虽然很奢华安逸，但是跟我们出来后的经历，却更加新鲜刺激。 再何部，他体内流淌着妖怪血液，骨子里会向往大自然，会喜欢上这种状态，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我们当下决定去落荒，离开的时候，怒河水面突然冒出许多泡泡，河侯带着无数小妖怪前来送行，虾兵蟹将摆着两排，或挥洒彩带或敲锣打鼓，河边热闹的不得了。 河侯大咧咧走过来，拿出一个海螺递给我，“谢谢你们帮我赶走了岚大人，让我恢复了往日地位，在下无以为报，就把这个报音螺送给你们吧。如果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可以通过它，召唤附近河流中的妖怪，方圆千里的河流，大都是怒河的分支，所以里面的妖怪，也全部听从我的号令。” 听他说的这么厉害，我便感谢几句，把报音螺收了起来，然后我们在一片歌舞欢送中离开了怒河。 离开怒河的第二天傍晚，我们来到一个叫做还魂坡的地方。 听路人劝阻说，这里附近地势奇特，最近更是在闹鬼，凡是黄昏后经过此处的车辆，十有八九都是要出事故的，所以要我们返回明日再走。 在大家的猜测中，这所谓的还魂坡一定非常陡峭，但是我们到了那里后，却发现地誓非常平缓，只有一点点小坡度，而且周围非常空旷视野开阔，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事故频发呢？还且还集中在黄昏时分，莫非有什么鬼怪不成？ 良辰跟我一样，不太信邪，再加上同行这么多人，就算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也有信心搞定。 虽然此刻天已经开始黑了，但这还魂坡，我们还是要走的！ 第195章 阵年旧事 正想着，娇爷便骨碌碌下了坡，就要走到一半时，轮子好像突然好绊到什么东西，蜗牛壳带着我们几个集体栽了过去。 还好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不至于摔的太过难堪。 起身的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蜗牛壳下钻进了土里。 大家起来后，都在感慨还好娇爷只是一只蜗牛而不是轿车，所以翻一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换成一辆车子的话，恐怕局面就没这么轻松了。 我们几个把娇爷翻了起来，然后分头在地上查找，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只是我的错觉似的。 阿离蹲下身，用手敲了敲坚硬的地面，思忖道：“下面好像埋着什么奇怪的东西。” 段策幽幽道：“该不会杀人抛尸的地方吧？” “不可能，”良辰直接反驳说：“这里地质是胶质，又被过往车辆碾压的这么实，谁会抛尸选在这里？” 我转了一圈，看到路边一个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也不知道写些什么。 在我们探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漫天乌云堆积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要降临暴雨，而这里距离最近的村镇也还有三十余里。 好在人多，也没什么怕的，商议后决定在选择找地方休息，明天再赶路。 落魂坡下去后不远，路边便看到一棵巨大的树，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了，我们几个合围恐怕都抱不过来。最妙的是，这棵树的中间因年代久远被腐蚀空了，就形成了一个天然木屋似的洞穴。 进去之前，我用蜡烛照了下，些有意外，里面居然收拾的干净，角落还摆放着一堆稻草，里面卧着一只毛葺葺的小狐狸。 听到声音，它耳朵动了动，身体却依然趴在那里，头也不抬。 我找了个悬空的地方，将烛女固定在上面，同小狐狸客气道：“不好意思啦，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借宿，等明日天一亮就走，请你多担待哈。” 树洞够大，就算我们几个全部进来，也丝毫不显拥挤。 大家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都累了，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开始各自找地方休息。 阿离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过什么，但他现在身体只是普通人，想必也累的不轻，同我笑了笑后，便靠在边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瀑布大雨降落，哗哗的下个不停。 我没有困意，便坐在洞口观察外面动静。 娇爷外面靠着树动也不动，蜗牛壳就是它的家，无论外面刮多大的风下多大雨，它那里都是一片宁静详和。 把房子背在身上，还真是让人羡慕呀！ “小鱼儿，我可以出去转转吗？”初七满心期待的问。 “可是在下雨呢。”我说。 “没关系，我的毛可是辟水的哟，喵！” “那去吧，不过只能在附近转，别走太远。” 我还没叮嘱完，它已经兴奋的窜出去了。 这孩子啊，怎么没个定性呢，我托着下巴感慨在心里感慨。 此刻已是深秋，按理来说不该下这么大雨，冯瞎子说过天气异常必有妖邪，尤其是人在野外露宿时，更是要小心提防。 正当我想的出神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很哈轻的口哨声，段策看着我道：“这只小狐狸好像生病了。” 我悄悄走过去，发现这是只异常漂亮的小家伙，全身通体雪白，就像个雪团儿似的。 但我手还没伸过去，对方便冲我亮出了爪牙。 “这不看起来挺精神的嘛。”我说。 “可是它的身体在发抖。”段策说着，便伸手将它抱到了怀里。 说来也怪，这凶巴巴的小狐狸这会儿竟然一动不动，乖巧的就像只猫咪。 我建议道：“你检查一下它的身体，看看哪里有没有受伤？” 段策检查一番，摇头，“没有。” 我看了看洞外，道：“或许是因为害怕打雷吧，它既然愿意跟你亲近，那你就抱着它吧，等过了这阵大雨再说。” 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段策也抱着小狐狸睡着了，外面的雨和雷电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来越凶狠了。 闪电将附近照的亮如白昼，我透过氤氲水气，看远处缓缓走来两个黑影。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洞口，睁大眼睛往外看，那两个移动的黑影正在慢慢的朝这边走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因为此刻他们的双脚都是悬空的。 走的近了，我才看见他们手里拖着长长的锁链，以及幽冥界独有的黑袍子，原来是两人夜行幽差。 “我们两个真是倒霉，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就遇到这种鬼天气。该死的拦路鬼葬在这里，几百年都没动静，居然在这个时候苏醒为恶！”其中一人抱怨道。 “听说雷电会促使鬼魂变异，是不是真的？”另一个人仰望着夜空说。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小心为上，找个地方休息下，等雷电停了再过去吧。喏中，前面刚好有个树洞呢，咱们过去避避！” “里面好像有个，还是个小孩呢。”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 然后两个幽差就信心满满的进了树洞，看到这么多人真地方显得有些意外，我也随即假装打瞌睡。” “这帮人男男女女的，还有小孩子，感觉行迹有点古怪啊。” “管那么多做什么，又跟我们没关系。” 观察完洞里的情形后，两人便站在洞口，大咧咧的聊起天来。 “听说最近鬼王大人失踪了，长老们都为此乱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大人厌恶与浴风家族结亲，数年前，长老们曾经曾经帮鬼王大人定下过一门亲事，但那小姑娘最后活生生被浴风小姐用鞭子打死了，所以这些年无论她如何讨好，都没办法入大人的眼。” “说起来，我曾见识过这位浴风大小姐，漂亮归漂亮，但实在太霸道任性，仗着自己身后庞大的家族势力无法无天，着实不让人喜欢。大人一向宅心仁厚，看不起她也是理所当然。” “确实如此要，可大人这么一撒手，也不是个事儿啊。”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 听到这里，我心跳不由加速。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事迹事情。 在幽冥界那边的传闻里，我果然已经死了。只是阿离不喜欢浴风姬柔，果真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第196章 狐族血脉 两名幽差正说的起劲，一道刁钻的闪电却从洞口劈了进来。 两人立刻分开，将身体贴着树洞边儿站住。 “这雷电太邪乎了，感觉不是正常的天气而是在行刑，难道说在洞里躲雨，有罪大恶极的人？” 其中一人说完后，另一人便走到洞里，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说：“跟人无关，问题出在那只小狐狸身上，它像是在渡劫。这洞里也不安全，咱们还是趁天黑去抓了那拦路鬼吧！” 两人很快冒雨出了树洞，朝落魂坡方向走去。 确认他们离开后，我马上坐了起来，打量那只小狐狸，难怪觉得它与众不同，敢情是只成了精的小妖怪。 这雷电越来越猛，而且有逐渐往里面的延伸的势头。如果放任不理的话，小家伙早晚都要挨着一击，不死也得掉大半条命。 也是它运气好，之前我在怒河那里割了一块火鼠皮，将它烘干了放在背包里，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派上用场。 段策正在休息，我不方便打扰他，便自己过去走过去，将鼠皮打穿成两个，拿线织成一顶小帽子给那小狐狸带上。 见它抗拒不已，我便道：“这可是好东西，帮过你渡过这次天劫的。你要是再闹，我可不管啦。” 它果然能听懂我的话，终于不再作反抗了。 没多久后，那雷电果然还是劈了进来，不偏不倚打在那小狐狸的尾巴上。 好在事先已经做了准备，小狐狸只是闷哼一声，这劫便算是过去了，暴雨雷电也渐渐平息下来。 小狐狸恢复了精神，悄无声息地从段策怀里跳下来，蹲在地上打量我们，最后视线停在段策的脸上，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夜已经很深了，我依然没有睡意。 初七这家伙说好只出去一小会儿的，这都多久了还没回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寻找它时，突然听到旁边的小狐狸开了口，“喂，你能听懂我的话么？” 这是个很稚嫩的声音，想必还没修炼到家，所以不太像人类说话，但是勉强也能听个大概。 我点头，“嗯，有事么？” 小狐狸抬起爪子，指着段策问：“这个人是不是姓段？” “怎么，你认识他？”我不动声色的问，因为不确定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所以不便透露对方太多消息。 小狐狸兴奋道：“我看他好像我的大外甥！” 呃，大外甥？我随即联想到段策的母亲是青丘狐，莫非她和这只小狐狸真有什么亲戚？ 思索片刻，我点了点头，“没错，他确实姓段。” “唉呀，真的是他，都长这么大啦！”小狐狸盯着段策的脸，美滋滋道：“长的还真好看呢！不亏是我们狐族的血脉！” 我问：“你是专程来找他的吗？” 小狐狸点头，“确切的说我不是来找他，而是来找你们的，谁知道刚好遇上历劫，不过还好有你帮忙，谢谢啦。” “找我们？” “没错，我姐姐，就是段策的母亲，给我发信说你们上路了，担心他的性格不合群，所以让我亲自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果然，就算是铁石心肠的母亲，私底下也有温柔关心体贴的一面。 我说：“放心吧！他跟我们相处的很融洽。虽然偶尔有些公子哥的脾气，但是改变的很快，也在努力尝试着融入周围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他。” 小狐狸欣喜道：“那就再好不过啦。其实我今天来，还想提醒你们一件很重要的事……” 然而小狐狸还没开口，我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喵呜的叫声。 是初七！我下意识抓着伞跳了起来，同时对面的良辰也睁开了眼睛，我真怀疑她刚才睡了没！ 我同小狐狸道：“我们出去一下，麻烦你在这里守一会儿，如果有任何状况，及时通知我们。” 小狐狸挥动尾巴，“没问题！” 我跟良辰出了树洞，朝落魂坡跑去。 远远便看到方才两个幽差挥动着铁链，正在对初七进行攻击。 这索魂链的厉害，我们在青岚那里已经见识过了，绝不能让它碰到初七！ 看到我们过来，幽差有些愣怔，我借机拿伞挡开索魂链，将初七护在身后。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幽差问：“你们也是跟这拦路鬼是一伙的吗？” 初七委屈道：“我才不是拦路鬼，人家只正在这附近捉老鼠而已。没想到这两个坏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跟我动手，还说要把我送往幽冥界受审！” 我明白其中肯定有所误会，便道：“两位幽差大哥，这是我们家饲养的猫咪，不是什么拦路鬼。” 两人相互对视后，半信半疑道，“确定没有骗我们么？” 我重重点头，“确定，我们也不是本地人，可是今天才到这里的。” 另一人在旁边沉默了片刻，迟疑道：“或许真的是个误会，我们收到了通知，说这里出现了拦路鬼，所以上面便派我们过来抓它。因为受刚才雷电影响，我担心它会变异，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误会，实在抱歉。” 这两个幽差非常客气，而且知错就改，跟我们之前见到截然不同。这多少让我们对幽人有了些许改观，原来哪里都有讲道理的，并不是全是一抹黑。 “糟糕了，”幽差惊叫，“我们在这里闹了这么久，肯定惊动了那只拦路鬼，这会儿它要是躲着不肯出来。天亮之前，我们是没办法完成任务的，回去之后肯定要受罚！” 良辰蹲下身用手扒开泥土，刚刚下过雨的缘故，所以地面显得相对柔软了些。很快，她从里面扯出了一缕头发，而且越扯越长，两个幽差见状，连忙过来帮忙。 然而这头发却越扯越长，好像无穷无尽似的，最后我、初七全都上去搭把手，几个人就像拔萝卜似的拼命拽。 幽差松开手，口中念起咒语，腕上缠绕的索魂链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哧溜钻进了泥土里。 很快，整个地面都颤抖起来，以至于我们连站都站不稳。 “快收手，这样的鬼怪，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其中一人总算恍神过来，大声叫道。 第197章 婚房历险 然后他这句话已经说晚了，索魂链飞出来，下面还缠着一具披头散发的女僵尸。 这僵尸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喜服，手和脚都腐烂的不成样子，眼窝处两个空洞洞的窟窿闪着让人战栗的绿光，浑身还散发着腐霉的恶臭。 对方被强行拖拽出来，登时恼羞成怒，竟然甩开索魂链，挥着尖锐的指甲张牙舞爪的朝两个鬼差扑来。 其中一名幽差躲避不及，就活生生被折掉一条手臂！ 这僵尸久居地底，阴气甚重，如今又伴随着昨晚小狐狸度劫的雷电变异，人性早已磨灭殆尽，抓住邮差掉下来的那只手，咔嚓咔嚓咬下去，嘴角流出血迹，竟然就这么生生将它吞入腹入。 我和良辰曾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妖怪，但是如此残暴凶狠的却也不多见。 见同伴受伤，另一名幽差便冒死上前去拖拽。僵尸扔掉手中的残骨，卷起凌风再度袭来。 “良辰！”我大叫一声，拿伞去挡，良辰也立刻布下结印，将那僵尸暂时封在原地，两名幽差这才逃过一劫。 让我惊讶的是，这僵尸虽然无法与人沟通，却还残存着一丝神智，竟然懂得避重就轻，专门寻找那受伤的人攻击。 我人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那妖怪牵制住，然而她却突然遁入土里，再也不肯出来。 见两名幽差身上伤痕累累血流不止，我便道：“你们的伤很重，还是尽快返回幽冥界救治吧，至于这僵尸，长年居住在这里应该不会更换地方，你们改天再带人过来拘杀它不迟。” 良辰赞同我的话，“这僵尸非同寻常，你们绝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加上我们，彻底杀死它恐怕也很困难，还是趁早离开吧。” 幽差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同我们道谢之后隐去踪迹。 良辰看着我说：“咱们也走吧，等明日天亮再来，这地下一定有古怪。” 我点头，“好。” 然而就在快走下这落魂坡的时候，脚腕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然后用力一扯，我的下半身便已经没入土中。 这白日里坚硬的跟铁似的泥土，此刻居然变得像豆腐一样软，我越挣扎身体便陷入的越快。 良辰伸手过来拉我，却是两人一起沉沦。 最后她干脆布下光网结界，将我整个人悬在那里，然而地下那只大手气更大，扯得我整个腿骨都断裂了一般。 眼看事态越来越严重，我索性把心横下，将良辰反手推下落魂坡，喊道：“别再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去找阿离，他一定有办法救我！” 虽然明白阿离此刻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当我头部没入泥土的时候，隐约看到东方夜空上有抹亮光，天似乎快亮了…… 不过下一秒，我的视野里便是一片漆黑。这不禁让我回想到六年前苏醒的那个夜晚，我被困在棺材里面，那种黑暗和无助，好像跟此刻一模一样。 或许是因为看不到的缘故，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我现在能听到头顶上沙沙的脚步声响，也能听到微风吹动树叶……脚腕上那只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松开了，我的身体就像是被悬空漂在海水里，浮浮沉沉。 对方把我拖进来，目的不是为了杀我么？那为什么此刻没有动静了呢？ 我伸出手，在四周胡乱的摸索，同声不忘试探对方的存在，“你是谁，想对我做什么？能听到我说话吗？” 黑暗中，有双眼睛，好像在不知名的地方在偷窥着，这让我变得很紧张。 噗，眼前突然有了刺眼的亮光，我下意识捂住了眼睛，然后慢慢将手指张开，透过缝隙去打量周围的情形。 让我惊讶的是，这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片混沌，而是一个布置完整的新房，桌子上摆放的一对大红喜烛，旁边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和点心。墙壁上贴着艳丽精致的剪纸，床上所有的物品都是新的，枕头边甚至还摆着另外一套喜服。 而我此刻正躺在地上，见状连忙爬了起来，脚下踩着土地依然软绵绵的，这房间，到处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摸摸胳膊，抚去上面的鸡皮疙瘩。 屋里没有人，房间此刻也紧闭着，我走过去，尝试了着拉了下，没能拉开，但是从缝隙中，一撮土掉了进来。 潜意识提醒我有危险，不能离开这间房，所以我立马放开手。 虽然目前的状态有些奇怪，但是好像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多少让我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些。 不过我依然没有放弃试探，“喂，有人在吗？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依然没有回应，但是我能确定，她肯定在，因为我能感受到有道焦灼的目光，正躲在房间的某一种，直勾勾的盯着我我看！ 坐不得，站不得，我只能傻乎乎的对着空气念叨，“我叫小鱼儿呢，你呢？把我弄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能放了我么？我的朋友们知道了，会很担心的。他们都是很厉害人，而且也不太好惹。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话，就赶快把我放了……” 诡异的沉默持续着，我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对方却连个回声都不肯给我。 为了保存体力，我放弃了，只好继续观察房，希望能从其中找到些许线索。 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描绘的是春季百花盛开的时候，一个女子坐在花丛中荡着秋千，虽然看不清容颜，但是却能从这一笔一划中，深切感受到绘画人的心，以及对这女子的喜爱。 再往前走，看到椅子倒放在地，我本想把它扶起来，头顶上却突然一寒，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布满全身。 反应过来后，我骇然后退，冷汗出了满头，鼓起勇气往上看时，发现正对着房梁的地方，此刻竟然悬挂着一具女尸。 那尸体容貌完好，眼睛大睁着，也不知道呆在那里了多久。 难怪刚才我站在那里，觉得头顶隐隐不适，想必就是因为触碰了她的脚尖…… 第198章 似曾相识 这哪里是婚房，分明是凶宅！ 我难以抚去心头的不适，做了个深呼吸后将手合上，同那女尸拜了拜，然后找来两把椅子摞起来，上去把尸体给抱了下来。 她的身体很轻，而且非常僵硬，所以我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将人抱下来后，我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用手将她的眼睛合上。 她的脸上画着淡妆，而且面容清秀，跟昨晚见到的恐怖模样截然不同。 而且眼下还隐带泪痕，就好像刚死不久一样，只有那套衣服的花纹，让我辨认出确定就是外头那具僵尸。 好好的婚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悬梁自尽，这真是让人费解。 而她刚才明明还在活动，为什么突然恢复成这个样子了呢？ “小鱼儿，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屋顶上传来。 是阿离！我惊喜地坐起来，大声的喊：“能听到，阿离，我在这里！我没事！” 接着，良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鱼儿，你还在吗？” 呃……很明显，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 接着又传来两声砰砰巨响，房子好像要倒塌了一样，我抱着头，大叫：“别敲了！” 段策那个混蛋，总算停止了暴力行为，却自语道：“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跑到土里去呢？我们干脆把这里挖开吧！” 这提议真是太危险了！还好被阿离阻止，“小鱼儿还在里面，贸然动土的话，她可能会有危险。” “那怎么才能救出小鱼儿呢？”良辰问。 阿离声音虽然克制，却明显透着焦虑，“让我好好想想。” 过了片刻，阿离吩咐良辰，“你去看看旁边的碑文，能不能从中找到昨晚僵尸的身份。” 知道他们都在外面后，我也放弃了呼救，大家不会放弃我的，我也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办法救我出去！ “谁身上携带有姜黄纸？”阿离问。 “娇爷那里存放的有，我去拿！”段策说。 “顺便再拿一支笔过来！” “好。” 所谓姜黄纸，就是用姜汁浸泡的宣纸，通常用来画符咒，也不知道阿离要这个做什么。 段策很快折了回来，问出了我内心的疑问：“你要这些做什么？” 阿离道：“给小鱼儿写信。” “确定能收得到吗？” “不确定，不过总要试试看。”阿离自语道：“算下良辰来往的时间，小鱼儿被拖进去时天色已经放亮，那具僵尸应该不会再有太大的动作，也也就意味着小鱼儿可能是安全的。” 段策问：“怎么寄呢？” 阿离说：“把信放在小鱼儿沉下去的地方点了就好。” 之后地面便归于安静，很快一张姜黄纸从屋顶上飘落下来，我大喜，跑过去捡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小鱼儿看到字条，回应我一声。” 看是看得到，但是怎么回应却是个问题。 正当我苦思冥想的时候，第二张纸条也跟着飘了进来。 显然阿哼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这张纸条只有一半，边缘处还有明显火烧的痕迹。 我想了想，咬破食指，将手指按到纸上去，血液很快渗入，顺着黄纸边缘蔓延出去。 “太好了，小鱼儿没事。”阿离听上去如释重负。 段重却惊道：“这明明是血啊，你从哪儿得出来她没事的信息？” 阿离淡淡道：“那只僵尸应该已经进入沉睡了，如果它处在清醒状态，小鱼儿不可能回信这么快。” “嗯嗯，有道理！”尽管知道他们看不见，我还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僵尸的身份查出来了，姓李，闺名未知，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当时正值边关紧急外敌入侵，少年十四岁时去参军，两人约定等战事平定便回来成亲。这一去便是十年，少年果然有了出息，当上了将军，战事平定后通知家里人准备婚事，即刻返乡，却不想因旧伤复发，死在了路上。这李姑娘得了消息，便在新房里悬梁自尽了。蜡烛燃尽，烧到了桌椅，最后连房子也一并没入尘土。自此以后，附近便荒芜起来，而且时常有人看见李姑娘的魂灵在此徘徊不去，所以便有了这个落魂坡。因为这将军有官职在身，所以姓名、生辰和经历都很详细。” 阿里沉思片刻，同良辰说：“你现在带上那将军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去附近的村镇，找擅长扎染糊裱的师父，手艺一定要好，依着古时将军的服饰外表去做一个纸人，要和真人一般大小。要快，必须要赶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不然太阳一落山，小鱼儿就会遭遇危险！” 良辰立刻道：“我这就去！” 段策一旁道：“纸人而已，我们自己不可以吗？” “不行，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做纸人的目的就是瞒过那个李姑娘，如果不够逼真，让对方发现是假的，反会害了小鱼儿。” “纸人拿回来后，在这里烧了，小鱼儿就能回来么？” “僵尸已经失了神智，却还有一腔执念，无非是念着心上人回来。如果我们帮她达成心愿，执意消除，小鱼儿自然会平安。” 段策沉吟片刻，道：“那我也去找吧，可以节省些时间。” 阿离道：“谢谢。” 段策不客气的说：“谢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 听完阿离的话，我总算明白过来，那僵尸为什么把我拖进后就没了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地下呆的太久，我居然感到呼吸隐隐沉重起来，身体仿佛缺氧了似的。 好在有阿离在外面不停的跟我说话提神，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居然是这么一个爱唠叨的人。 “小鱼儿，如果困了的话，千万别睡。”阿离就像能看到我一样提醒说。 我摇摇头，将瞌睡甩走，重新振作起精神。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界那么久，外面终于响起了蜗牛车的轱辘声。 良辰急喘着跳下来道：“不好意思，这附近都是小村子，没有什么师傅，我到城里才找到。这师傅手艺是祖传的，就是人太考察了，一个动作流程都不肯马虎，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第199章 生死恋人 “有劳了，”阿离说：“天马上就要黑了，赶快把纸人拿下来烧了。” “好！” 几分钟后，我便看到从自屋顶掉下来一个人。 头戴玉冠，身上穿着战袍，虽然生的五官俊秀，但眉目间却有英气，脸颊还刻意做了两道伤疤，当真微妙微肖，活脱脱一个英武将军。 我扶起纸人，心里暗自赞叹手艺人厉害，居然能做出跟真人一样的纸人。 把他弄到床边坐好后，我远远打量了一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衣服！对的，这是婚房呢，怎么能穿战袍？这李姑娘的心愿不就是跟爱人结婚么，穿这身衣服怕是不行……犹豫了片刻，我同纸人道：“得罪了，这只是想帮你换套好看的花衣服而已，没别的恶意。” 都怪对这纸人做的太逼真，害的我碰将军衣服都有罪恶感。 战袍自然是不能脱的，那么喜服只能往上硬套了。 我动作很小心，生怕把纸人哪里给折断弄烂了，花费了好一番功夫，衣服总算是穿好了。 阿离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小鱼儿，你将纸人放在床上，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如果他们两人能平安呆上一夜，那你明天早上就能平安出来。” 藏起来，藏哪儿呢？我环视一圈，柜子有点小，呆一夜恐怕够呛，干脆藏床底下好了，但是人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藏起来前，我还特意帮那纸人整理了衣衫和头发，然后将他的手摆放到膝盖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感到他的手指动了下！ 不过时间容不得我多想，刚钻到床底下藏好，就听阿离说：“太阳已经下去半个了，我们虽然不会发出声音，但今晚会一直守在附近，所以小鱼儿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冷静，千万害怕慌神。” 我点点头，地面上的脚步声便逐渐远去了。 很快，床上有动静传来，那具僵尸醒了，想必是被纸人吓到，竟然刷的飞了出去。 我屏住呼吸，透过缝隙看出去，只见这李姑娘的脸又恢复了昨晚时的恐怖模样。 她动作显得有些呆滞，傻傻的盯着床上的人，好半天后，抬起手慢慢掩住了嘴巴。 然后进前抱住了纸人，呜呜哭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不会用言语表达感情，而纸人也始终沉默不语，这苦命的女人，在经历几百年等待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爱人。 此刻我的心都悬了起来，生怕被这僵尸看出任何破绽。 好在没有，哭了很久后，僵尸情绪稳定下来，不知道在上面做了什么，很快，一件衣服扔了下来。 我定晴一看，竟然是被我亲手穿上去的那件喜服。紧拉着又一件，战袍也被解开扔了下来！ 我内心疑惑不已，那不是纸人么，贴身战袍怎么也能脱下来了？！ 我还没想明白时，婚床已经嗄吱嗄吱的晃悠了起来。 这两人，到底在上面做什么？以至于床都摇的这么厉害，该不会塌吧？ 不过这种画面似曾相识，总感觉像在看到过…… 嗄吱……嘎吱…… 我心里就像有只小猫爪子，在轻轻的挠着，有心想看看，但是又不敢。 最后伴随着有节奏的摇床声，我竟然就这么进入了梦乡。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了一双弯起的黑眼睛，“醒了？” “阿离？！”我打量四周，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房边良辰和段策看着我，虽然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从他们的眼神里，却能看出来蓦然的放松了下来。 我坐起来，感觉自己就好像做了一夜奇怪的梦。 “那具僵尸呢？”我问。 “执念已消，已经魂飞魄散了。”阿离说。 原来是这样啊，这落魂坡没了拦路鬼，以后都不会再出车祸了吧！ 就在打开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昨晚的诡事，便把内心疑惑告诉了阿离。 阿离眉毛微微蹙起，“战袍居然脱下来了……你确定他们两个上了床吗？” 我大力点头，“当然确定，我就趴在床底下呢，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放着好好的觉不醒，居然晃了一整夜的床，你说奇不奇怪！” 见阿离神情有异，良辰便折了回来，问：“出什么事了？” 阿离说：“那纸人好像有古怪，按理说那战袍是脱不下来的，它也不可能会自己动……但是小鱼儿却说，他们居然同房了，这太奇怪。” 良辰想了下，说：“这么一提，我也觉得不对劲儿，做纸人那个老师傅确实有些奇怪，而且他那个院子也很不寻常。不过没关系，刚好去东荒的时候要经历过那里，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再查查。” 小狐狸此刻正蹲守在树洞口，看到我们回来，欢天喜地地扑上来，一头栽进段策的怀里。 当着大家的面，段策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跟我特别亲近。” 小狐狸用头在他身上轻轻摩蹭，“笨蛋，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外人，而我是你小舅舅啊！” 不过看段策的表情，显然是听不懂它说什么的。 良辰、阿离、我心中都很明了，但却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毕竟现在段策的身世还是个秘密，就算要公布，也该选个恰当的机会而不是现在，太突兀了怕他没办法接受。 我想了雷雨夜晚小狐狸没说完的话，便问它，“你说还想告诉我们一件重要的事，是什么？” “唉呀，我都差点忘记啦，”小狐狸跳下来甩着大尾巴道：“不久前，我在风狸那里听到一个消息，它准备对你们下杀手。这家伙是我们狐族的近亲，手段非常可怕，生性狡诈，而且擅长变化，即便死了，尸体被风一吹也会立刻复活，所以别名叫做风生兽，虽然是我们狐族的近亲，不过却没什么亲情。它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将你们全部杀死，让自己在百妖榜上排位获得晋升。二就是抢夺你们手中的什么图。好啦，事情我已经传达完毕，该走啦，你们要好好照顾我的大外甥哦，不可以让他受一点点委屈！” 说完小狐狸便掉头欲走，目光无意间却扫到了阿离的脸，震惊道：“哇，你长的……跟一个人好像啊！” 第200章 空穴来风 阿离大概不想让对方认出来，便神情镇定道：“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这话说的，太虚伪了好吗！ 小狐狸果然也听不下去了，“你这张脸还叫大众脸的话，那大街上行走的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大概已经确认了阿离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小狐狸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走几步，它却停下来，掉转过身，咳嗽两声道：“说起来，我是段策的小舅舅，也算是你们的长辈了。本舅舅这次来的急，没带什么礼物，再加上你们还帮我度了劫……这样吧，舅舅一人送你们一句命批吧。” 见我一脸懵懂，阿离便压着声音同我道：“它是青丘一族的小公子，生来有预言的本领，如果你有什么疑问，或者对未来有什么好奇的，都可以问他。” “准吗？”冯瞎子那会儿也常给人算命，不过说的都是眼下的事儿，时准时不准的，这小狐狸竟比他还要厉害？ 阿离轻声道：“准的。” 在我犹豫的时候，阿离率先道：“我想问姻缘。” 小狐狸伸出爪子，装模作样的掐了几句，说：“啊，你的这个姻缘非常好啊，至少会有三个，哦不，四个孩子！” 阿离问：“是跟我喜欢的女人么？” 小狐狸点头，“当然！” 这样看似胡言乱语的命批，阿离居然看上去很满意，弯起眼睛笑眯眯道：“谢谢，我没有疑问了。” “下一个，”小狐狸大声道：“快点啊，本舅舅时间宝贵，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呢。” 大概是出于对阿离的信任，良辰也果断上前，“我想问当年下桃花咒的人是谁，以及他这么做的目的。” 小狐狸掐了下，立刻将爪子甩了甩，道：“下咒的人是谁……这个不能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他这么做的原因。” 良辰立刻道：“也好。” 小狐狸道：“其实跟你们这代人无关，是你父辈的恩怨，因为他拆散了人家一桩好姻缘，所以对方记恨在心，便将怒火发泄到了你们这辈人的身上。快点，下一个！” 段策双手抱在胸前，懒懒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没什么好问的。” “你这个没礼貌的熊孩子，为什么别人都能听懂就你听不懂！不问就不问，下一个！”小狐狸跳脚抱怨说，然后用爪子指向我，“该你了！”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大家都问了，我也就随便问问吧。 “我们这次去幽冥界，能达成各自的目的么？” “路坎坷，道也艰，难难难，尽人事，听天命吧！”说完这番模愣两可的话后，小狐狸甩甩尾巴，身前冒出一缕白烟，待烟雾散开，它也失去了踪迹。 我有些郁闷，“为什么告诉你们的话都那么直白，到我这里，就那么高深莫测呢？” 阿离拍拍我的肩膀，难言嘴角的笑意，“它随便说说，你也就随便听听，不要太较真了。” “那你笑什么？” “没有啊。” “明明就在笑！还笑！”我莫名的烦恼，斜眼道：“是因为它预测你有一大堆孩子的事吧？” 阿离如果有了自己的宝宝，那就没时间再跟一起玩了吧…… 阿阿还是浅笑不语，这让我也没办法继续发脾气了。 算了，看那小狐狸颠三倒四的语气，也不像是个说话灵验的主儿，我就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吧！ 离开落魂坡，我们便计划前往海棠湾，也就是良辰买纸人的地方。 之所以要去那里，原因有两个，一良辰去的急，身上没有带钱，所以结账把自己的法器七宝玉树抵给了那里的师傅。二是顺便查一下，那些纸人背后到底有没有隐藏什么秘密。 七宝玉树是良辰的家传之宝，如果对方贪婪，或者不小心弄丢了，我恐怕要内疚一辈子。 良辰却不以为然，“七宝玉树之所以是神器，是因为它认识自己的主人。如果落到外人手里，它就是块好看点的玉石，没什么太大的用途。而且我跟它心有灵犀，能感应到它的存在，所以不用担心它会丢失。” 路上，良辰给我们讲述了一些海棠湾的事。据说那里人杰地灵，古时候世代都以卜卦为主业，将算命、看风水、改命理当成营生手段，不过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如今的海棠湾，就是一个孤独守旧的独立小城镇，大家普遍都会卖一些殡葬用品，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 还没有进入海棠湾，就看到了一大片茂盛的树林。远远望过去，就像是一把巨型大伞，这个神秘的村子就处在大树的包围圈里。 待我们走到树林里后，突然感受到一股由内而外冷飕飕的寒意，起先还以为是因为树荫的缘故，待良辰解释后才恍然大悟。 这海棠湾有树葬的风俗，所以这镇子周围的每棵树下，都埋着一位故去的村民。因为肥料充足，所以树木长得异常高大粗壮，而且枝叶茂盛。 即便现在是深秋，树叶落了大半下来，但是上面的覆盖的枝叶还是稠的不可思议。 让我感兴趣的是，这里的每棵树最下面的枝条上，都用红绳系着一个竹筐，里面整齐摆放着祭奠用的黄纸和香。 我打量四周后，指着远处的建筑群道：“那些院子里种的树，下面也埋的有人吗？” 良辰说：“不，那些树跟外面这些不同，那些叫新生树，每一名家庭有了新生儿诞生，家中长辈才会为他们种上一棵树，对其精心照顾，让它陪伴孩子一起健康成长。这等这个孩子老去，这棵树就会被子孙砍下来，做成棺木。” “啊，如果这棵树生病或者旱涝死了呢？要再补种吗？” “如果死病了，孩子的健康也会受到威胁。而如果树死了，相应的主人也活不了。” “竟然还种神奇的事！”我感叹不已。 “是的，这个地方我过去曾听说过，当时却不以为然。但是昨天踏上这片土地的一瞬间，就感受到这并不是风穴来风。”良辰神情郑重的说。 第201章 心生畏惧 地面堆积了很多树叶，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同时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就好像温柔女人的吟唱，让人觉得忧伤而又悲凉。 虽然镇子看起来很近，但实际上我们走进去却花费了很长时间。 我问良辰，“这么隐蔽的地方，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良辰说：“问了很多人才打听到这里，所以花费了很多时间。” 将近正午的时候，我们总算从这片坟地走了出去，到达了镇子。 这里的房子都是用石块砌成的，虽然是手工打造，却有种精致又粗旷古朴美，很快我发现，这里的房子、院子、甚至包括大门的颜色居然都是一样的。虽然很整齐，但是缺了些生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良辰说这是因为镇子被树木包围阴气太重的缘故，所以整个村子建筑都是以八卦修成的，不允许村民擅自修改变动。 我们穿过长街，来到一户挂着白灯笼的院子前，此刻大门紧闭，上面却贴着蓝底白字的对联。 在我的认知里，只有家里死了人或者老人故去守孝才会贴这种对子，这幅联子墨迹都未干，显然是新贴上去的。 良辰脸色微变，“昨天我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 段策前去敲门，过了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拉开一条缝隙，里面的哑着嗓子道：“最近几天家里出了些事，不做生意了。” “请问许师傅在吗？”良辰解释说：“我是昨天的客人，从这里拿了些东西，由于忘记带钱，就把东西抵压在这里了，今天特意过来取。” “进来吧。”对方这才把门打开，是张年轻而又苍白的脸，眼下泛着一点青黑色，精神看起来非常差。 进去之后他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找找。” 院子里，到处摆的都是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纸人，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削薄的身体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好像有生命一样栩栩如生。 但就是因为做的太真实了，所以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冯瞎子说有种科学的解释叫做恐怖谷原理。 当人类发现跟自己相似的生物时，会由衷的喜欢，譬如同为哺乳动物的大熊猫……但是这种相似一旦超出了界限，就会让人感到心生畏惧，譬如这些纸人。 阿离和段策神情还算自然，段策的俊脸却已经快扭曲了，我也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此刻堂屋的门是敞开的，里面摆着一口没有合封的棺木，桌子上燃着香，前面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良辰目光扫到里面，神情不由一震，“刘师傅，他居然去世了么？” “是的。”方才那个年轻人抱着盒子走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男人眼睛眨了两下，视线有些飘忽，然后将盒子打开递给良辰，“他老人家走的急，没有交待什么，可是这个东西？” 那棵平常晶莹剔透的七宝玉树，此刻竟然笼罩着一层灰暗的雾气，然而良辰只简单扫了一眼，就像没看到它的异状一样，便将东西收了起来。 我打开背包，问：“多少钱？” 男人却反问：“都拿了什么东西？” 我说：“一个纸人。” 他的手轻不可见的抖了下，“五百。” “这么贵！” “一直都这个价，我不会骗你们的。如果嫌多的话，四百五吧。” 我数了几张钱递过去，他收起来，耷拉着眼皮道：“没别的事，我就不留客了。” “哦，”我跟段策闻言，都迫不及待的往外走，良辰却道：“冒昧问一句，许老师傅是怎么走的？” 年轻人说：“突然发急病……家父身体一向不好。” 良辰恍然，“原来是这样，谢谢。” 我们前脚才出院门，后脚大门就被关上了，走出几步后，良辰脚频突然停了下来，“你们方才，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段策忍不住道：“我就觉得那些纸人奇怪，尤其是走廊上那个，他的眼珠好像真的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进门起，它们便盯着我们看……” 我立刻附和，“这种感觉我也有，现在心里还不舒服，阿离你呢？” 阿离微笑，“还好。” 阿离一脸深思道：“昨天我来的时候，那个许师傅看起来精神饱满，面带红光，一点都不像是有病在身上的人。而且看刚才那人说话的神态，我倾向于他在说谎。” 段策说：“说谎又怎样？那是他父亲，我们又不是警察，总不能闯进调查人家死因吧。管那么多做什么，赶快去东荒……” 良辰却说：“不，我建议留下来，七宝玉树上面已经聚集了污气，显然这周围存在邪祟。如果能将其除掉，我们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小鱼儿，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道：“我也想留下来，看看这纸人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段策泄气，“随便你们好了！” 海棠湾的人不多，再加上我们又都是生面孔，所以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歇脚并不容易。 庆幸的是这世界上哪里都有好心人，我们才走出许师傅家没多远，一位老婆婆就同意收留了我们。 据她说家里人都去世了，包括还没成人的孙子，所以看到我们就觉得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特别亲切。 中等老婆婆亲自下厨做饭，绿油油的豌豆苗配着清香扑鼻的杂粮面，熟悉的家常味道不由让我想起姥姥，所以这顿饭吃得温馨又伤感。 其他人并不能体会我的复杂心情，良辰更是借机打听了许师傅的事。 老婆婆道：“许师傅是个好人，祖传的老手艺了，虽说大家扎纸人的方法都一样，但是只有他家做出来的特别逼真，而且个个都带精神气儿。” 提到老师傅去世的原因时，她的反应跟良辰一样，也证明了良辰的猜测，他生前身体非常好，很少生病。这回毫无预兆的离去，街坊邻居都很惊讶。 我想到那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便插话道：“婆婆，他儿子怎么样，平常孝顺么？” 老婆婆道：“许师傅就这么一个儿子，叫许官宝，也是我们镇上第一个大学生，本来在外面工作的好好的，许师傅却非逼他回来继承家业，所以父子两人难免争吵。不过吵归吵，那孩子还是非常孝顺的。” 第202章 午夜惊魂 说到这里，老婆婆又感慨了一番，“这孩子啊，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一直闹着不愿继承家业，而另一面又默默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这回只剩下他一根独苗，无父无母的也是可怜。你们这些孩子，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呀？” 没想到她将话锋一转，对准了我们。 良辰面色沉静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阿离淡淡道：“我也是。” 我叹气，“我虽然还有妈妈，但是她目前也在另一个世界。” 说起来，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只有段策身世最好、家庭最圆满，真是让人羡慕…… 然而他却冷哼一声，不甘示弱道：“爸妈都不要我了，把我撵了出来。” 初七默默蹲墙角画圈，“你们好歹还曾有过亲人，我生下来就是一个人！” 接着我们面面相觑，提及这个话题，大家居然都是一样的悲惨。 老婆婆更是感触良多，还擦了把眼泪，“希望佛主保佑这些可怜的孩子们！” 良辰用商量的语气说：“婆婆，我们能在这里借住两天吧？我们会付钱的。” “说什么钱啊，”婆婆慈眉善目的微笑，“我正愁家里总是一个人，没个伴儿呢，你们就来了。住吧，想住多久都可以，不过要提醒你们一点哦，一定要听话，太阳落山以后，千万不要出海棠湾，更不要接近外面那片树林。” “为什么？因为外面闹鬼吗？”我说。 “哦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婆婆捂住了我的嘴巴，轻声道：“在这里，是不能听起那个字的。” “为什么？” “因为，”老婆婆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你们一提那种东西，它就来会找你们……” 我蓦然觉得背后一凉，下一秒老婆婆却笑了起来，“吓到了吧？所以乖孩子要听话哦。” 我拉住她胳膊，肯求道：“拜托您再跟我们说一些镇上的故事，好吗？我们真的很好奇！” 因为她的年纪、神态还有语气，都跟去世的姥姥很相似，所以我在她跟前也就情不自禁的撒起娇来。 老婆婆道：“既然你们想听，那我就再说一些吧。” 原来海棠湾的风俗已经延续千年了，但是这里却依然看不到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 很多年轻人到了上学读书，然后就留在那里不愿意回来。这本就是无可厚非，但是在这里却成了很可怕的事。 他们一旦超过数年不回来，出生时由长辈栽下的生命树就会慢慢枯萎，而那些年轻人则会以各式各样的方式病倒或者死去。当他们回到这片土地，病情就会慢慢好转，树也会重新焕发生机。 海棠湾的村民都说，这是老祖宗的惩戒，提醒他们做人不要忘本，更不要抛弃故去的亲人。 说到这里，又提起了许师傅的儿子，在他执意留在外面的第三年，属于他的那棵树突然开始枯萎，许老师傅派人强行将儿子绑了回来，很快那棵树便又开始发芽生长。 这不禁让我很好奇，这片土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幕后又是谁在操控要胁着年轻人留在故居，却又不允许他们有任何改变……于是他们祖祖辈辈都过着相同的生活，机械又麻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简直太可怕了！ 老婆婆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的神情有些晦暗，“因为这个缘故，海棠湾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乡人进入了。即使有些人生意做生意不得不到外面去，但是也会天黑之前，尽量赶回镇子。” 说到这里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有邻居来借东西，老婆婆便站了起来。 良辰皱眉，“这里果然有古怪。” 我提议道：“那要不要，晚上出去看看那片树林里，到底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话音还没落，我就看到段策的头发全都竖了起来，良辰的眼睛却开始发光。 老婆婆回来后，说天色不早了，要我们赶快休息。 当她睡下后，我悄悄爬起来，摸出一个符咒贴以她的头上。 阿离好奇，“那是什么？” 我眨眨眼睛，“好东西，帮老婆婆睡觉的睡眠符咒。” 考虑到阿离的状况，我本想让他留在家里，但又不放心。 阿离保证说：“一起去吧，遇到事情我尽量不拖累你们。” 我不好意思道：“那就一起去吧，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外面树叶太多了，娇爷行走起来很不方便，而且动静也有些大，所以我们步行过去。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将路照的很清楚。因为树木茂盛，所以附近也有很多动物，一路走来听到了不少古怪的叫声。 这次我们走的很快，没多久就来到了到海棠湾外面的树林里。 或许是因为树木太过茂盛，居然连风也吹不进来，所以四周显得特别安静。 但是在野外，这种安静是最让人感到害怕的。小动物的直觉比人类要敏锐得多，如果他们都不发出声音的话，只能说明这里很危险，又或者是被一种无形的强大力量给震慑着。 沙沙沙……远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我跟阿离他们打了个手势，大家便分开隐藏进了树影中。 没多久，远处走来一个人，手里扶着独轮手推车，而车子上面，则摆放着五六个纸人。 这人竟是许师傅的儿子许官宝，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几个悄无声息的跟上去，很快跟着他来到树林的中间。 他将车子停了下来，把纸人拿到一棵高大的树木前。 之前落魂坡那棵树也大，但却是独立的，在茂盛树林里居然能长这么大，简直不可思议！ 许官宝拿出了铁锹，在树底下挖出一个很大的圆坑，然后点燃纸人，丢到坑里去。 更诡异的一幕是发生了，那些不但开始挣扎，更有甚者竟试图往外面爬！ 不过终归还是纸和麻竿做的身体，而且旁边又有许官宝守着，他不时用铁锹将纸人送回坑中，所以这些纸人很快便被火苗吞噬掉了…… 第203章 应有此报 我本想冲出去，却被阿离及时接住了手，他轻轻对我摇摇头。 那边许官宝已经处理好了纸人，并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填回去，然后抱了一些树叶掩盖好。 被阿离这么一提醒，我慢慢恢复了冷静，这大晚上的，树林里的情况又不明确，实在不易贸然闯出去，还是等明日天亮再来调查这里的情况吧。 眼看许官宝收起铁锹，再次推起了独轮车，我们几个便赶在他前面返回了海棠湾。 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没有发现任何意外。 到镇上后后，见许官宝家的大门紧闭，我们干脆翻墙而入。 良辰最先进去，其次是阿离、段策，我最后一个，所以将这群人的姿势欣赏了个遍：良辰动作利落，就像个熟门熟路的女飞贼。阿离则中规中矩，一看就没干过这种事儿但动作还算及格。段策大咧咧的，不时发出惊人的动静，不像是偷偷摸摸来别人家办事儿的，反倒像个把钥匙忘到屋子里的粗心主人。而我从小就翻墙爬树，这石头墙上凹凸不平，爬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屋子是敞开着的，正屋还点着白蜡烛，火光忽明忽暗的映着棺材，更增几分恐怖迷离。 进屋自然是不合适的，但站在院子里，跟这些诡谲的纸人为伴，滋味也是很不好受。 好在很快许官宝就回来了，直到他将门反锁好，才发现我们的存在，他先是想要夺门而出，然而手却抖的厉害，怎么也打不开锁。 我开口道：“别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 “你们不是白天的客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他惊魂未定的望着我们，好半天才慢慢恢复镇定，月光下脸色依旧苍白憔悴，比起这院中纸人竟然好不出多少。 良辰问：“这倒要问问你了，你刚才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 许官宝道：“我嫌闷就到附近走走，怎么，这也犯法？” 良辰冷脸道：“别装蒜，你在树林里烧纸人的事，我们都看到了。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纸人，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双方都不再说话，我们陷入了一场关于耐心的角逐。 一阵风吹过，吹的纸人晃了晃，许官宝身体开始瑟瑟发抖，然后抱住头蹲在地上。 他看上去似乎很害怕呆在这个家，但为什么还要做那样的事呢？ 等了会儿，我上前道：“听这里的街坊说，你是个品行端正的年轻人，应该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如果遇到什么难解的事，可以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他声音颤抖道：“不，这是海棠湾的宿命，谁都帮不了我们。你们是外地人，也是无辜的人，如果不想有生命危险，就尽快离开这里吧……” 我说：“在没搞清楚真相之前，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他无力道：“随便你们吧！” “我们想要看一下许师傅的遗体，可以么？” “不可以！” 许官宝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起身拿起了车子上的铁锹，对准我们威胁：“我不管你们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必须给我离开这院子，立刻、马上！” 段策飞起一脚，铁锹便飞了出去，下一秒便扭住了对方的胳膊，并且捂住了他的嘴。 许官宝还要挣扎，奈何被段策掣肘的死死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唔唔的干嚎。 良辰拔出匕首，同我道：“小鱼儿，咱们去开棺。” 我犹豫，“不经家属允许，擅动别人的遗体，这不好吧？” “七宝玉树是在这里聚集的污气，这家伙做事又鬼鬼祟祟的，想必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对待这种人，不用客气！”良辰说话的语气就像目无法纪的女土匪。 见她朝屋内走去，我也连忙跟上。 走到棺材面前后，良辰用匕首撬出了钉子，同我合力将盖子打开，蜡烛突然夜风中摇晃几下，灭了。 我立刻摸出口袋里的烛女吹燃，环视一周后发现没什么异状，便示意良辰继续动手。 良辰戴上手套，揭开尸体头部的黄纸，看到了一张扭曲的脸，死者生前显然经历过惊吓挣扎，明显不是病死的模样。 我将蜡烛移近，提醒说：“他脖子上好像有伤！” 良辰仔细查看，果真有很细的缝，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出来的，比普通刀刃要窄得多。 打开衣衫，发现前胸竟有无数刀伤口，这些伤口又深又短，却没有丝毫血迹。 良辰将衣衫往下扯了下，在许师傅腹部的伤口里，竟然发现了一小片纸。 她拿到蜡烛跟前问我，“小鱼儿，这个颜色有没有觉得这个很眼熟？” 我想了想，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良辰说：“昨晚落魄坡烧掉的那个纸人，他是将军，所以我特意让许师傅给它做了一把刀。因为担心时间不够用，这颜色还是我自己动手调配的……” 我震惊，“你是说，行凶的是纸人？！可它不是已经被烧了么！ “唔！”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是段策！ 我跟良辰立刻冲出屋子，发现段策倒在地上，阿离正在用手扶他。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阿离说：“有纸人袭击许官宝，被段策挡住了。” “昨晚落魂坡烧掉的那个将军么？” “没错。” 我们立刻警惕起来，环顾四周，却寻不着那纸人的身影。 许官宝跳起来，跑到屋子里，趴在棺材上号啕大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把段策扶了起来。他衣服已经被划破了，伤口跟许师傅的一模一样，看来良辰判断的没错，的确是那个纸人做的…… 良辰大步流星进屋，一脚将许官宝踹倒在地，匕首下一秒也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敢说实话么！” 许官宝却闭起眼睛置若罔闻，吱都不吱一声。 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这让我们很不甘心，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但是却又始终无法触及。 我蹲下身，用尽最后的耐心劝道：“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纸人它杀了许师傅还不够，它还想杀了你！你难道不想为父报仇么？” 许官宝却苦笑起来，“他命里应有此报，我也是这样，就算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第204章 引渡魂灵 许官宝的语气，听上去竟是心如死灰，完全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开个价吧，多少钱才肯说？”段策在门口没好气道。 这家伙，当真是以为钱是万能的么，许官宝连命都不在乎了，还会在意钱？！ “我或许可以帮你们解释一部分疑惑。”阿离突然说。 我惊喜，“快说快说！” 良辰狠狠将许官宝扔到一边，也看向阿离。 阿离平心静气道：“纸人会动，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被人操纵作为傀儡，二是它的体内禁锢了人类的灵魂。” “禁锢了人类的灵魂！？” “没错，昨天我们烧掉的那个和刚才树林里的那些，显然都属于后者。” 我震惊不已，看向许官宝，“难怪别人都说你们这里的纸人与众不同……没想到你们父子居然是做的这样的生意！” 许官宝听到这里，跪倒在地，情绪失控的大叫道：“我早提醒过他了，可他总是不听，还要以死相逼我让回来做这种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问：“外面那些纸人，全部都是有灵魂的么？” 许官宝说：“一部分有，一部分没有，我记不清了……” “那这些灵魂又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你们父子杀的人吧？” “大多都是自然死亡的村民。” 我抓住他话语中的字眼，“大多是，那另外的一部分呢？” 许官宝沉默良久，才横下心迸出三个字，“被杀的。” “被谁杀的？”我追问。 “还有问么，肯定是如今躺在棺材里的人！”段策说。 我沉吟片刻，轻声道：“许师傅杀了人，收集了海棠湾附近的亡灵，并且将它们做成了纸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许官宝突然对我们几个磕了个响头，大家都震惊了，“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出来了，你们确实不是普通人，所以求你们，救救海棠湾的人……” “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 许官宝擦了下眼泪，声音沙哑的开口道：“海棠湾这片土地是灵性的，包括这里的山水和人，我跟许多出生在这里的人们一样，非常热爱自己的家乡。在我心里，父亲也一直是个兢兢业业的手艺人，善良真诚而且待人亲切，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杀人呢？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我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人关系非常好，亲如兄弟，他一直梦想着外出闯荡，然后在外头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离开海棠湾的第二年，他家里的那棵树木便开始枯萎，父亲几次三番让我劝他回来。我也曾说过两次，但是他却执意不听，直到有一天，传来了他被车撞到横尸街头的消息……我才发现了父亲的秘密。” 我好奇道：“你朋友在异地，父亲则在海棠湾，还能在千里之外杀他不成？” “但他的确做到了，是不是很了不起？” “怎么做的？” “在他去世的前一天，我看到父亲在院子里扎纸人，说是客人预定的，一辆车子，一个人。第二天，我就收到了朋友出事故的消息，晚上，我看到父亲在院子里烧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坏掉的纸人……烧到一半时，有客人登门，他便暂时离开了。我像中了邪一样，突然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然后用水把火给浇灭了，于是在里面捡到了没有烧完的纸人，并且看清了他的脸……” 我紧张道：“可是你的朋友？” 许官宝苦笑，“没错，正是他……我以前只知道父亲绘画技术了得，却不知他还有这种邪恶的本事，而且还用了我最好的朋友身上。在他回来后，我大闹了一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却说是为了海棠湾……我不明白，更不理解，本来想把这件事揭发出来，但是又怕被别人误认为是疯子。所以便同他断绝关系，离开了家乡，结果没过多久，父亲一再委托人让我回去，并在电话里威胁我会病死他乡。但那时我有了新的工作，交了女朋友，生活的很快乐，便没有理会他的警告……谁知道第二年，我果然生了怪病，而且所有医院都查不出病因，就在命悬一念线的时候，父亲找到了我，并且伙同几个叔伯把人强行带了回来。回来后，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包括镇子外面那棵大树么？” “是的，他说那是我们的守护神，有它在，海棠湾就会一直延续繁荣，但是我们要定时献上祭品……也就是人类的亡魂。以前镇子里人丁兴旺，无论生死病死都在这里，很少有人离开故居流落他乡，所以许家人会赶在人死之后，第一时间把魂灵收集起来，存放在纸人里，在固定的日子，去那棵大树下献贡。但是到了近代，年轻人越来越向往外面的生活，很多人离开了就不愿意再回来，祭品就不够用了，父亲几次得到神树指示，必须要设法留住村民，否则的话，就要降罪于整个海棠湾。” 我恍然，“所以他就用这样的方式震摄村民，让他们不离开这里。” 许官宝点头，“是的，父亲说他在做这些事前，也很痛苦，所以能劝回来的，都会尽量让其家人去劝，对于实在不信邪的……就像我朋友一样，杀了。我不赞同他的做法，也质疑过所谓的神树，但是我却没有阻止这件事，所以在答应继承所谓家业的同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杀人，哪怕是我死了，也不会去杀活着的人。他很欣慰的答应了，前几天说要好好的传授我制作方法……结果昨天就死了。他杀了很多人，有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冤枉。” 许官宝的语气很冷淡，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是个好人，却生错了时间和地方。 在许官宝说这些话的时候，阿离一直在旁边很安静的听着，看到他，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人死之后，幽冥界那边应该第一时间派人来引渡魂灵。偶尔有一两个遗漏的还能说过去，但这海棠湾外面，可是密密麻麻的树林……每棵树就意味着一个人，这么多魂灵失踪，已经延续了这么多年，那边为什么就没有人发现？” 第205章 邪恶守护 阿离目光微寒，淡淡道：“不可能没人发现，或许……是有些人在刻意为之。” 我错愕，“啊？你是说那棵树跟幽冥界有关吗？” 阿离说：“等天亮后，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点点，“我还有一个疑问，许师傅既然刻意保守这个秘密，那为什么会给我们一个有灵魂的纸人呢？” “直接问问当事人不就好了么！”良辰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将匕首甩了出去，啪的订在门上！ 原来在我们专注倾听故事的时候，之前攻击许官宝的那个纸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正举起手里的大刀准备攻击许官宝，要不是被良辰发现，估计这会儿又有人死了。 我掏出一个显灵符贴过去，将军模样的纸人慢慢呈现了出来，昨晚是昨晚被我们烧掉的家伙。 此刻它身体被钉在门上，奋力挣扎，但却始终无法让身体恢复自由。 我蹲下身，好奇的看着它，并用手指触碰了它那把豁了口的纸刀，“你是谁？为什么要杀许师傅？” 纸人振振有词：“因为他该死！他杀死了我，以命抵命，难道不应该？” 我觉得这话很有意思，许官宝身体抖几下，脸色却是更白了。 我说：“你杀许师傅，因为他囚禁了你的魂灵，这还说得过去，但是你为什么要杀许官宝呢？” 纸人声嘶力竭的叫道：“他没杀人，但是他害人了，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收到我们疑惑的目光后，许官宝连忙摆手，“我、我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纸人怒道：“还说不知道，我要杀了你这个小兔崽子！” 许官宝又惊又怕，苦着脸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啊。” “你这混账东西，居然还不承认！前天晚上半夜上厕所，你是不是弄乱了你爹的样纸？” “好像有这回事。” “那些纸，有些是普通纸，有些里面则封印的魂灵……你胡乱放回去，把纸全搞乱了，结果你爹就把我扎成了这个样子！可怜我打了四十年的光棍，竟然被一个女僵尸给破了处！你说，你该不该死！”纸人说到这里，竟然抹了一把辛酸泪。 许官宝有苦难言，求助的看向我们，惨兮兮道：“半夜三更迷迷糊糊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原来是这个样子，我说许老师傅怎么会没事儿找事，故意给我们做一个有灵魂的纸人。 纸人继续吐苦水，“本来听那小姑娘说，需来用一个纸人完成冥婚去救她的朋友，我心想既然死了，能挣个媳妇儿也不错，所以整个过程都忍着疼一声不吭。谁知道去了一看，那女人连皮肉都没有，只有一幅骨头架子，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我郁闷道：“你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吭声呢？” 纸人理直气壮道：“看到她长那副模样，我身体都软的跟纸一样，哪里还叫得出来！” 这海棠湾邪气，还是等出去后，再把它交给幽差吧。我摇摇头，取出瓶子，将魂魄收进去放进背包。 阿离同许官宝道：“能把纸拿我看一下吗？” 许官宝起身，去抱了一些剪好的纸样过来。只见一部分纸张上做着标记，而有些则没有。 阿离将纸分别撕下来一缕，放到鼻端嗅了嗅，脸上陷入沉思。 “有什么发现吗？” “这些纸里混进了索魂链的碎末，所以这些魂灵便被禁锢在纸人里。” 索魂链……又跟幽冥界有关！ 弄清事情来龙去脉后，良辰和阿离将棺材封了回去，我们则回到老婆婆的住处，静待天亮。 早晨老婆婆起床后一直道歉，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睡的特别香，结果就起来晚了。 而同时间，良辰已经在厨房忙准备好了食物，大家围坐在一起，愉快的吃了个美美的早餐。 饭后收拾完毕，我们留下初七与娇爷陪伴老婆婆，找借口说想出去转转，顺便叫上许官宝，一同来到海棠湾外那片树林。 到了那棵树附近后，良辰布下结界，以防被不知情的人误入。那棵树真的很大，枝条狰狞的向四处延伸，看起来霸道又凶狠。 我从背包里掏出纸符递给阿离，“这个是净化符，拿着它，可以防止邪气近身。我们没确定安全之前，你跟许官宝尽量站远一点。” 阿离笑眯眯道：“好，听从队长指挥。” 我脸红了下，冲他做了个鬼脸，等他们走远后，精神又开始绷紧。 考虑到对方的实力不同寻常，良辰再次布下防护结界，同时召唤出四张卡牌以备不时之需，分别为破虏、震威、虎翼、骠骑四位大将军，牢牢围住大树。 我握住百兽伞，抽出一纸符咒贴上去，“海棠湾的守护神，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实面目吧！” 纸符接触到树身，立刻发出金光，上面的符文就像是烙印一样打在了树身上。 大树猛然一振，方圆所有的树木和土地都跟着颤抖起来，而守在旁边的段策则迅速握住了承影剑，用力拦腰一挥，整棵大树应声而倒，同时间，一头全身赤红的妖兽从里面跳了出来。它有着一丈来高的人形身体，却生着四幅方碑一样的花纹兽面。 “小心，是树鬽！”我大声提醒段策，“这是一种诞生在坟地里的妖怪，因为树木吸收了墓地的骨肉精华，所以长的格外高大，树叶和根部延伸到的地方，都在它的攻击范围！ 段策首次使用承影，还不太顺手，一击之后剑身竟然飞了出去。 树鬽看到大树被毁，怒吼一声，伸出爪子朝段策袭去。 我冲过去，用伞挡开，同时四张卡牌将军围拢过来，挥起手中兵器，将它的爪子砍断，然而不待我们喘息，一只新的爪子又长了出来！ 树鬽接连两次被攻击，竟全身毛发都化成了手臂粗的枝条，嗖嗖嗖朝四周扩散开来。 良辰此刻正在一棵就近的树上操纵卡牌，而断策被夹在两根枝条中间动弹不得，我手中的伞也被上面的根须牢牢缠住……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这家伙竟然连远处的阿离和许官宝都不打算放过！ 四张卡牌将军还在坚持，但是看样子也撑不了太久，对方强大的不像是妖怪，而像是无所畏惧的大自然！ 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了诛邪偶，它如今就封印在我的右手拇指中！ 第206章 请求追随 于是我屏息凝神，在脑海里把十根手指想象成盒子，然后尝试着打开最右边的一个，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它就像被锁死了一样，任我如何用力都打不开。 究竟哪不对？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当时明明就是这样放进去的啊，为什么现在什么打不开！ 这不禁让我急出一身冷汗，而这个时候，良辰召唤出的四位将军都已经噗噗化成了卡牌，而段策依然在夹缝里挣扎，而其中两根枝条，则迅速朝阿离的方向伸过去。 坏了，阿离现在就是普通人的身体，如果被攻击到，肯定会有危险！ 然而下一秒，阿离的身体却突然腾空飞了起来，虽然只有一米来高，但是我确定他双脚真的全部离地了！而且还以让人咋舌的速度逃到了另一个方向。 而许宝则紧张的拿起地上的树枝，试图以此自保，不想树鬽根本直接将他无视，而是契而不舍的继续去抓阿离。 阿离身体悬在半空，腿脚未抬，身形却跑的飞快，看得我跟段策两人俱是目瞪口呆。 树鬽抓不着阿离，便将气发泄到我们几个人身上，恶狠狠道：“可恶的小鬼，竟然敢坏我大事，今天我非得将你们全部杀死，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这混蛋，明明是个妖怪，却装什么神灵，不觉得羞耻吗？还是意识到了自己身份见不得人，所以才躲在树根里？妖怪不是能变化吗？你为什么不变个样子呢？丑成这个样子，不小心看到你都感觉自己要折寿三年！”段策被死死卡在缝隙里动弹不得，但是嘴皮子还是很利索的。 这仇恨拉的妥妥的，树鬽瞬间被激怒了，疯狂挥舞着枝条道：“你牙尖嘴利的人类小鬼，看我怎么将你们变成肥料！” 下一秒，我跟段策的身体都被高高举了起来，承影见状，立刻过来救主，段策双手拉住剑柄，暴吼一声，将攻击自己的枝条咔嚓砍断，棕色的血立刻飞溅出来，然后过来将我身上的束缚解开。 恢复自由后，我们得到了方才的教训，不敢再贸然靠近，更不敢让那些枝条、根须近身，赶在对方过来之前将其截断。 然而这些东西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我们身上布满了腥臭的东液体，既不能让树鬽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没办法接近对方。 树鬽动静太大，枝条击穿泥土和落叶，激起无数林间尘埃，以至于整个结界内都是雾气腾腾的。 在我们陷入苦战僵局的时候，站在树上的良辰突然喊了我一声，“小鱼儿，头！”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只树鬽此刻就像一只怪足章鱼，全身布满根须，唯独四个方型兽面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掩。 当下便捡了个石子对准其中一张砸过去，兽脸立刻避开，神情却有一丝慌张。 心中有了结论后，我同段策打了个手势，踩着枝条往上纵身一跳，段策立刻握着承影，背靠着我帮忙掩护。 我们两人慢慢上移，我瞅准时机，将伞对着其中一张兽面刺进去，然后触动机关，伞骨撑开，兽面也伴随着一声号叫四分五裂开来。 树鬽受伤，带着三个兽面暴走，我们见攻击有效，便又如法炮制，将其另外两张兽面一并打掉。 树鬽为了保宝，只剩下最后一顶兽面时，便将所有根须都护在上面，然而这样也挡住了视野，也无瑕再理会我们。 段策帮我清除那些根须，我则借机举起百兽伞，然而此刻后背竟窜出来一根树枝，将我手腕牢牢锁住。 在紧要关头，良辰自树上跳了下来，抓住我的双手，二人合力刺出致命一击。 失去了最后一张兽面，树鬽轰然倒地。 这一场战斗不可谓不凶险，难得大家配合的天衣无缝，对我们而言也算是好事一件。 我合起伞，抖掉上面的血污，这才想起阿离来。 环顾四周后，发现他还以惊人的姿势悬在半空，接受我关怀的目光后，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谢天谢地，大家都平安无事。 “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良辰冷声逼问。 “你们会知道的，却不是现在，等着吧，幽冥界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树鬽呵呵笑着，身体缩成一团，躺在地上艰难的做着最后挣扎。 段策毫不客气给了它一剑，这家伙立刻咽气。 “谁让你把它杀了？”良辰错愕。 “就算我不杀，看它那个态度，你也问不出来什么。”段策无所谓道。 为了避免发生内讧，我连忙同良辰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有的妖怪以吞噬亡灵增加自身修为，不过我看这树鬽虽然厉害，但是远没有达到预想中的程度，应该是没吸收那些亡灵，或者说没完全吸收，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亡灵都去了哪里？幽冥界吗？可为什么不走正规的引渡途径呢？” 最可怕的是，这件事居然连阿离都被蒙在鼓里，最后显然隐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秘密！ 这边说话的功夫，那边阿离总算双脚落在了地上，我好奇走过去左看右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离摇摇头，侧过脸对着旁边的空气道：“出来吧！” 一条六脚蛇缓缓呈现出来，原来是怒河遇到的那条隐虵，只是如今它手中的杯子、苹果、铅球全都没了踪影，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这条狐假虎威的小泥鳅，居然还会隐身！之前还以为它跟青岚一起消失，这辈子都不会再发现了，没想到这会儿居然也在结界里，还拼死救了阿离！ 看到我们，隐虵有些不好意思，三对爪子搓在一起，“小妖生来就是跟着兰大人的，如今他消失了，我也实在没地方好去，所以只能悄悄跟着你们了……不过我保证，在下可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说完，它可怜巴巴、目光真诚的看向阿离，“这位大人，既然岚大人已经进入了您的身体，那就请让我跟在您身边侍奉吧！拜托了！” 第207章 八卦阔少 不知道是否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因，阿离沉吟片刻，竟然点头同意了。不过却提出了一些条件，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它主动现身。 回海棠湾前，我们需要将树鬽尸体处理掉。 就在大树附近挖了个坑，把树鬽拖过去埋掉，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土地上竟然长出了一株奇怪的植物。 约半尺来高，顶端还结着三个水灵灵、红艳艳的果子，看起来就像草莓一样，诱人十足。 段策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有毒吗？” 我想了下，掏出《清平异妖志》查阅了一番，上面说树鬽是吸取植物精华而成的妖怪，死后之后，灵力也将重新回归于自然。这种果子名为蛇灵，非但无毒，还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吃下去后会增长人的灵力。只是会增长多少，是否适用于所有的生灵，那便是因人而异了。 我合上书装起来，把三颗果子摘下来，分给良辰和段策，剩下一颗递给阿离。 他轻轻摇头，“这东西不太适合幽人体质，你还是自己吃吧。” “那我怎么好意思呢。” “今天你们几个都辛苦了，应得的。” 听他这么说，我便将蛇灵放入口中，只觉汁水饱满，非常清甜美味。 吃下去好一会儿，口中还有挥之不去的酱果味儿。 除掉了树鬽，我们也得到了相应的报答，一颗小小小的果子，大家精神都恢复了许多，疲惫了屠卫扫而空。 良辰解除结界，空气中的雾气散开，林间万物变得清晰而明了。 这大树倒了，周围就显得有些空旷，不过相信明年春天，这里就会重新被绿荫覆盖。 金色阳光穿过枝头，在地上投下一片片迷人的光影，秋叶在树头轻轻摇摆，仿佛大自然有节奏的呼吸。 静谧的树林间突然传出一声乌鸣，虽然很轻，但却足以让人惊喜。 试探过后，最多的声音便争相叫了起来，鸟儿不知道都从哪儿钻了出来，拍打着翅膀扑棱棱飞向树林，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就像是开在树上的花儿，好像多日来的沉闷桎梏终于突然被打破，它们在纵情的发泄着、叫着、跳跃着…… 这片树林，终归回到了它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安静、详和，万物和谐共处，这才是逝者愿意安歇的场所。 微风徐来，宛如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我们的脸。 我忍不住闭起眼睛，脑中开始幻想着，来年春天的海棠湾，会是一幅如何美丽的画卷…… 在树林里呆了很久，大家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我提醒大家，“走吧，初七它们该着急了。” 走到主道上后，我们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墨绿色，还好不是一片血红，否则我们几个这幅模样，带着许官宝回去，肯定要被这里的人一并绑了去。 回去后，老婆婆准备好了午饭，一个劲儿的念叨我们太贪玩，竟然忘了时间。 见我们个个都脏兮兮的，她便道：“快点把衣服换下来，镇上有个温泉，下午你们可以去那里玩。” 吃完饭歇息了会儿，老婆婆给了我们一小鸡蛋，大家俱是不解，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其中奥妙。 原来海棠湾这眼温泉竟有两股泉水，一股泉水温度略高，把鸡蛋放进去，过会儿就熟了。 而另一股泉水温度则偏低，两股水交汇在一起，温度便是刚刚好。 汤泉被数块大石隔开，周围种满海棠树，我跟良辰在这边，而阿离和段策则在那一面。 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清楚听到对方的说话声。 已至深秋，海棠都熟了，颗颗红果挂在枝头，引来一群群山雀，叽叽喳喳的一通猛啄不肯离去。 就在我打算脱衣服的时候，良辰却突然道：“等一下。” 我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良辰扬声道：“隐虵！” “诶！”某个地方毫无预兆的传来回应。 良辰瞬间抬手，池中水汇成一条水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打过去。 隐虵嗷叫着现出身形，六条手臂全都举起来作投降状，“我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们洗澡，只是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而已！” 良辰根本不给它辩解的机会，直接将它封印成水晶，隐虵直挺挺倒在石头上。 良辰没好气道：“这家伙，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居然还会隐身，看来我们以后做事都要加倍小心了。” 我却不生气，反而感到很好玩，这条六脚蛇，吃了这通教训以后，怕是借胆子给它，它都不敢再偷窥了。 泡完温泉出来，我们穿上衣服，把鸡蛋取出来，盘脚坐在石头上，叫阿离和段策一起过来吃。 阿离头发将干未干，黑眼睛也是湿漉漉的，看起来整个人都是很柔弱的样子，没有一点坏脾气的棱角。 我忍不住想要出手摸摸他的头，不过我忍住了，阿离是大人啦，我可不能再没有礼貌！ 鸡蛋暖暖的，放在手心温度刚刚好，打开以后蛋黄才凝固的样子，而蛋白则像豆花一样柔软嫩滑，比起常吃的水煮蛋不知道要美味多少倍！ “好吃！”我激动道：“阿离，你也来尝一个。” 阿离说：“我不吃，都浪费了。” “来吧，尝尝看，真的很特别！”我把蛋掰开送到他面前，“我们两人吃一个！” 阿离这次总算不拒绝了，弯起眼睛轻声说：“好啊。” 吃完鸡蛋后，我留意到段策正坐在远处盯着我们，还低声跟良辰说着话。 我耳朵尖，轻轻侧下身子便听得清楚。 段策嘀咕道：“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也太奇怪了吧，尤其是符九，居然跟个小孩这么亲近，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良辰看了一眼我跟阿离，低声同他道：“作为同伴，我给你一句忠告：少说话，少管闲事，别作死。” 段策不服气道：“哦哟，连说都不能说啦？” 这家伙……明明是个有钱阔少，私底下怎么会这么八卦！好在阿离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我这边刚庆幸完，阿离那边已经便从筐里拿了两个鸡蛋起身。 “诶，不是说不吃吗？” “我送人。” 第208章 你的选择 在我跟良辰的注视下，阿离将其中一个鸡蛋递给段策，“给你的。” “为什么要给我鸡蛋？”段策已经在他身上吃过亏，所以显得很警惕。 他甚至还把鸡蛋接过来晃了晃，猜测道：“该不会是生的吧……我要你手里的那一颗！” 阿离很爽快的跟他换了，段策得意的将鸡蛋打开，蛋液哗啦流了一手……居然果真是生的…… 段策看着手上的蛋液，傻眼，“你故意整我的吧？” “你自己挑的不是么？”阿离笑笑，递出另一颗鸡蛋，“不然这颗给你？” 段策郁闷，果断拒绝，“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呢！” 阿离便把它给良辰，良辰剥开后，是一颗非常完美的温泉蛋，在段策的注视中，她慢悠悠将鸡蛋吃了下去，“嗯，确实不错。” 段策神情复杂，“可恶！” 阿离不以为的笑笑，空手转了回来，而我则竖起耳朵，小心留意起那边的动静。 沉默了片刻，良辰果然意味深长的开口，“现在你知道我说说的真假了吧。” 段策低声道：“心眼这么小，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篮子里此刻还安静的躺着两颗蛋，两颗完美光滑的鸡蛋。阿离随手拿了起来，再度朝他们走过去。 段策立马站了起来，“不是吧，又来！” “刚才的事有些抱歉，”阿离拿出一颗，同他说：“这颗是熟的，给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两颗蛋上…… 良辰用眼神问我：“哪颗生的？哪颗熟的？还是说，两颗全熟或者全生的？” 我无奈摇头，不知道啊……大小、外表全都一样的半筐蛋，同时间放进去、取出来，我怎么知道哪颗能吃、哪颗不能吃！ 据说生熟鸡蛋重量是不同的，这么说阿离一定知道。 段策依然不相信阿离，又或者说他不相信阿离这次会故技重施，所以在短暂迟疑后，他还是选择了另一颗，结果打开后，依然……还是生的……生的。 于是良辰又吃了一颗完美的温泉蛋，她伸了个懒腰，“好饱啊，今晚看来不用吃东西了。” 段策的脸，此刻布满了乌云…… 没办法，谁让他不相信阿离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结果一颗蛋也没吃到，真是可惜！ 因为担心镇上还存在别的邪祟，所以接下来几天，我们并没有马上离开海棠湾，而是在附近分头排查，确定没有异状了，才打算离开。 期间，许官宝还邀请我们去参加许师傅的白事流水席，非常有海棠湾的特色，大家纷纷表示喜欢。 最后我们跟着送葬队伍去了坟地，因为现在是秋季，所以许师傅的坟上光秃秃的。 等到来年春天，这里也会种上一棵树，不出几年，就会长成这里大多数树的模样……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沉睡，好像死亡都变得风雅起来。 吃说要走了，老婆婆烙了很多饼，让我们带着路上吃。 许官宝也来送行，我好奇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是要继续外出闯荡吗？” 如今树鬽已死，海棠湾村民不能外出的魔咒也被打破，现在的人想走就走，哪怕是永远不回来，也不会再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许官宝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打算再出去了。接下来，我应该会留在这里当村官。” 他的选择让我们很惊讶，“当村官？” 许官宝淡淡道：“也是经历了这件事，我才发现，再也没有比海棠湾更好的去处了，也明白了父亲在世时常说的根是什么意思，我从小到大生活在这里，早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而我们许家人，对海棠湾的村民却有太多亏欠，我想用自己的余生来偿还。这里有山有水、有温泉还有淳朴的人家，所以我准备发展民俗旅游观光业，让更多人来我们海棠湾扎根，而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去他乡漂泊……” 我感慨道：“听起来是件很不了起的事呀，要加油，别让我们大家失望！”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只是设想而已，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我们坐到了娇爷的背上，蜗牛车缓缓行驶在布满秋叶的小路上，鸟儿在枝头快乐的唱着歌。 走出树林后，我回头看一眼海棠湾，“阿离，树鬽的事，幽冥界那边你回去以后，要多留心些。” 阿离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笔账暂且记着，早晚都要找他们算的。” “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吗？” “嗯。” “那我就放心了。”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有什么东西，好像从天上落了下来，白白的、凉凉的…… “是雪！”我惊喜的站了起来，举起双手大声叫道：“你们快看，下雪啦！” 阿离眯起眼睛，把我脖子上的围巾掖好，“冬天要来了。” 冬天来了，意味着天气转冷，远方的人们更渴望回到温暖的家。 我们虽然都流浪在外，但是大家围坐在一起，日子倒是一点也不难熬！ “这个时候去东荒，好像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良辰思忖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解的问。 “妖怪跟人类不同，它们不事生产，也不擅长贮存食物，一到冬季粮食不足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凶残……更有甚者，会结队出来为恶。” “我倒觉得是个好季节，我们这一趟去东荒，正好帮那里的人清理一下，只杀凶残害人的妖怪，不伤无辜生灵。” 良辰扯起嘴角，“说的也是。” 小路尽头，有两排黑影，正在朝我们这边走来。 看到那身幽冥界特有的服饰，我神经立刻紧绷，“是幽冥界的人！” 手里没有拿索魂锁，而且这么大的排场，显然来的不是普通幽差。 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海棠湾的树鬽而来，还是来找人的？！ 我转过脸，低声询问阿离，“你出来这么久，你想不想回家？” 阿离弯起眼睛，“跟你们在一起很有趣，所以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且出来的时候我也说了，如果不能找到喜欢的人，我是不会回去的。” 第209章 遇绝公子 得到阿离的回应后，我摘掉了自己的花围巾，帮他系上，将整个脑袋都包扎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段策好像看不到幽人，所以惊诧我的举动，就像是在看两个妖怪。不过很快，半妖的本能就告诉他了目前的状况。 “哈啾！”他揉了揉鼻子，疑惑的望着四周，“好奇怪啊，感觉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良辰声音很轻道：“小鱼儿，你那里，有清目符么？” “好像有看到一张，”我确认阿离的脸没露出来后，低头开始翻背包。师父留下来的符咒已经使用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张冷门的符咒，如果不再尽快发掘自己的能力，以后遇敌恐怕会有麻烦呢。 这么想着，果然偶然到了一张清目符，将它取出来展开，贴以段策的额头上。 符咒很快应验，像冰雪一样慢慢在段策脸上融化消融，他总算看清了接近我们的那些人，“这就是幽人么，打扮的好奇怪！” 这也是我的疑惑，他们好像很崇尚黑色，我见到过的幽人中，除了浴风姬柔以外，所有人都穿着宽大的袍子，虽然等级不同，款式和花纹点缀亦有不同，但是主体都是黑色，无一例外。 阿离轻声解释道：“那个叫辟风服，是自己的灵力再加上一种非常特殊的材质制成。幽冥界死灵太多，常年生活在那里，没有它抵御阴寒是不行的。幽人男子辟风服基本上以黑色为主，偶有身份尊贵或灵力特殊的女子，也可以穿一些特殊的颜色，不过并不如人间花样丰富。” “那嫁过去的人类女子怎么办？” “如果有灵力并且丈夫同意的话，她们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辟风服。” 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才要问阿离详细些，却见那些人已经靠近了，所以便闭紧嘴巴，紧紧握着阿离的手。 这些人一共十二个，头上都顶黑斗篷，所以看不清具体容貌，除了为首的人领口特别绣着一只燕子之外，其余衣服、动作、身高几乎都一模一样，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 我们几个都噤声沉默，心照不宣的看着前方，装作看不到他们的样子。 这些幽人跟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为首的人突然竟脚步停了下来，我用眼光余光扫了一眼，他却并没有回头看我们。 对于他的动作，旁边的很快发问，“曲华大人，有问题么？” “咳咳，”一个听上去气息很弱的声音咳嗽了两声，说：“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走吧。” 接着，他们朝海棠湾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曲华大人，阿离你认识他么？” “当然，他是浴风神秀的义孙，全名浴风曲华。” 听到浴风这两个字，我立刻看向良辰，只见她脸色煞白隐有发青，手指放在膝盖上，握的格崩格崩作响。 我紧张的靠过去，小声道：“良辰，你没事吧？” 她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还好。” “你……认得他么？” “虽然没有看到过脸，但是他的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弟弟……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看似文文弱弱的家伙，没想到竟然也是两手血腥，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任由悲伤的情绪慢慢消散。 傍晚时，风雪渐大，我们找了个山洞，准备在这里过一夜再出发。 吃了些东西后，良辰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并主动询问起浴风曲华的事情。 阿离手中拿着树枝，轻轻拨动干柴，“他父亲曾是浴风神秀的得力下属，死于一场战乱，浴风神秀便将他收为义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对他非常宠爱。此人体弱多病，但是性格毒辣残忍，曾被神医断言活不过十五岁，但神奇的是，他居然撑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最近几年，他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府里。眼下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因为容相俊秀，所以在幽人女子当中很受欢迎，浴风神秀也曾帮他觅过几桩婚事，但是都被他婉言拒绝，有传闻说他并不喜欢女人，但是并无真实证据。还有，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他在幽冥界，可是有‘绝公子’的称号，实力比起浴风姬柔还要高出大一截。将来你们去幽冥界，此人恐怕是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 我不禁问道：“他既然是浴风神秀的孙子，也算是幽冥界有头脸的大人物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良辰冷冷道：“怕是为了海棠湾那只树怪而来。” 我说：“啊，莫非跟树鬽勾引的幽人就是他？” 段策道：“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幕后真凶，也有可能是受人指使呢。” 我猜测道：“受人指使……幽冥界能使唤动他的人，怕是不多吧？莫非是浴风姬柔？阿离，你说呢？” 阿离淡淡一笑，“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会怀疑任何人。” “好吧，”我拍拍良辰的肩膀，“别难过，这些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早晚遇上了都是要收拾他的。”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风吹进山洞，也发出了怪兽一样的叫号叫。 奇怪，这还没正式入冬呢，就下起这么大的雪，今年是不是冷的早了点？ 我将余火移到娇爷身边，以免它夜里受寒。 回来准备睡觉的时候，良辰却道：“小鱼儿，给我们说说风生兽的事吧。” “好！”我靠在阿离胳膊上，借着火光翻开《清平异妖志》，念道：“风生兽形似貂，毛色青灰，其本形大如狸猫。生于南海大林中，其毛辟火，十车干柴烧之不焦。利刃刺之，打之如皮囊，以铁鎚锻其头十下则死。死后张口以向风向，须臾即活。” “书上可有杜绝其复活的方法？” “好像有提到，取石上白菖蒲塞其鼻可绝命，但现在这季节，我们到哪里去找活着的白菖蒲啊。” 段策道：“闻风而活……那还不好办么，杀死后直接将其埋掉，这样就应该接触不到风了吧。” 阿离摇头，“此风非彼风，指的是人气、地气、水气，别说是把它埋到地下，就算是拉到海里，它还是会复活的。” 第210章 特别手段 阿离的解释让我们震惊了，没想到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妖怪！ 商量了一夜，最终也没能拿出一个有用的办法出来。如果对方真的执意缠上我们，那可怎么办……想想都会头疼！ 这晚即使有良辰和初七守夜，我们也不敢睡的太沉了，庆幸的是，一晚上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早上起来后，雪已经下了半尺来厚，路已经被雪盖住了，到处一处白茫茫的景色，只是风依然大的可怕，不时吹起一层层雪浪。 阿离看了看天，说：“看样子，这场雪至少要下上三天，到时路恐怕更不好走。” 于是大家商议后决定冒雪前行，白涯子不知道在娇爷壳上加装了什么东西，这冷天的野外，上面竟然暖乎乎的。我趴到中间，将整个脸都贴上去，感觉舒服的不得了，结果居然又在晃晃悠悠中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大风刮醒，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竟然被阿离护在怀里，而良辰和段策则都站了起来。 在我们前方，灰蓝色的天空上，此刻飘浮着一顶华丽的轿子，抬轿的不是人类，而是四只白狐。 轿子到了我们正前方落下，一个娇媚慵懒的声音斥责狐狸道：“没用的东西，说了多少次，落地的时候要稳些，害的我头发的乱了！” 说完玉手掀开帘子，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呈现了出来，紧接着，纤细妖娆的身体也站了出来，身后还晃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俊男美女我见得多了，但是美成这个样子的女人，却是第一次看到。她就像颗娇艳浴滴的樱桃，美的恨不能让人上去舔一口…… 我吸了下口水，下意识去看阿离跟段策。 阿离笑眼弯弯的看着我，跟平常样子没有任何不同。而段策看着对面美人，脸上则明显透着几分嫌恶。 “你是风狸？”良辰冷声问。 美人却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不悦的蹙眉，看着在场的两个男人，樱唇微微轻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大跌眼睛，“你们两个臭男人的眼睛是瞎了吗？居然敢无视本小姐的美貌！” “抱歉，你很美，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如果把你那条尾巴切了，我可能多看你一眼。” 阿离和段策说完，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去，美人咬牙切齿，“不懂欣赏的庸俗之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界上，就让我送你们去地狱见鬼吧！ 说着袖子一挥，狂风便旋转着席卷而来，良辰立刻设下防护结界，然而这些平常稳如泰山的结界，遇上了边风，就像脆弱的镜子一样，接二连三的碎裂。 见状我立刻撑伞撑在前面，娇爷也及时将头缩回了壳里。 饶是这样，这风依然顶着整辆车子往后推了两三米。而狂风所经的地面上，则印着数条整齐的切痕。 我抹了把冷汗，心道这哪里是风，简直比刀子还要凶险！ “唉哟，原来还有个女人呢，长的不错嘛。”风狸酸溜溜的看着良辰，“后面那两个男人，莫非有一个是你相好的？” 换作平时，良辰恐怕打了回去，然而此刻，她却一脸所思的样子，丝毫不为此生气。 见良辰沉默不语，她便看向我，笑吟吟道：“拿伞的小姑娘，把你身上的东西交给姐姐好不好？” 我才要开口拒绝，手臂却被良辰有意无意碰了下，立刻改口道：“这东西对我来说太重要了，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吗？” 她咬着指甲望着我们，娇滴滴道：“好，就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怎么办？真要打吗？” “不，我觉得应该有另一个办法。” 我大喜，“什么办法？” 良辰扫了我们一眼，将目光投向段策，只是一瞬间的眼神交汇，阿离和段策却好像都明白了。 段策压着声音：“如果是要我出卖涩相，你想都别想！” 良辰语气难得缓和，“作为团队的一份子，你应该不想大家都一起涉险吧？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动用武力呢？” 段策怒道：“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我不信换作是你，遇到这种事会挺身而出！” “不，她会的，”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良辰居然打算用段策来对付这只难缠的狐狸，便小声道：“曾经有次良辰为了击退嘻狼，付出了初吻。” “……靠，看不出来，你居然是这种随便的女人！” 良辰一脸无所谓道：“所以，你也为大家牺牲一回吧。” 段策意正词严道：“不可能！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女妖……啊！安良辰，你给我等着！” 原来良辰居然毫无预兆的用力，飞起一脚把段策飞踹出去。 段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不偏不倚的落到风狸跟前。 不知道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如何，娇滴滴的风狸竟然伸开手臂，将他给接住了……接住了！ 时间静止了足足五秒，我们这边的人全都石化了。 段策最先反应过来，一脸黑线，“快把我放下来！” 风狸脸悄然红了起来，说起话来竟然还有些口吃，“我、我还没有想好，好奇怪的感觉啊……讨厌！ “想个屁啊，”段策挣扎着想要跳下来，风狸却抱的愈发紧，“不许动，否则我就咬断你的脖子！” 威胁完怀里的男人，她又迅速开始自言自语，“哼，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我是风狸，风就是我的耳朵，任何人的话都休想瞒过我。那个阴险的女人居然想要用你来诱惑我，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我才不会上当呢！我的目的是拿到白泽图，将这帮人全部杀死！区区一个人类而已，我什么样的雄性没见过，岂会被他迷惑？但是他看起来好帅啊，身上似乎还有种特别的香气，好喜欢！真想把他带回洞府藏起来，一辈子锁在床上不要下来！唉呀，好害羞……” 我傻傻的问良辰，“她是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全表达出来了吗？” 她捏着下巴，沉思：“好像是的。” 第211章 悲惨遭遇 “你的美男计好像生效了。”我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目前看是这样的没错。”良辰点头。 对待此刻抱着自己的女人，段策一幅快要窒息的神情，“喂喂，你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得矜持两个字怎么写！为什么还要把这些阴暗的想法当众说出来！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快点放开我，否则老子真的不客气了！” 风狸扫他一眼，又迅速将视线移开，显然内心仍在纠结交战。 周围的小狐狸突然叫着跑过来，似乎在向风狸提醒什么，然而这个漂亮高傲的女人却一点也不肯接受，“滚开，你们这些讨厌鬼，我要做什么、怎么做，哪轮得到你们在这里多嘴！” 小狐狸很受伤的样子，垂头丧气的回到轿子跟前。 段策从风狸怀中跳下来，脚都还站稳，却突然被一道风卷起来投进了轿中。 我跟良辰都很惊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连忙上前救援，却被又一道风给中途拦截。 而那边，四只小狐狸像插了电一样，嗖的抬起轿子消失在天际边。 风狸对着良辰抛了个飞吻，“不得不说你的计策不错，姐姐这会儿心情很好，你们的命就暂且留着，唉呀，我要去享用美人了，你们……慢慢走吧。” 说完化成一道青灰色的烟，也消失了。 我震惊道：“完蛋了，居然让她把人给掳走了，段策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暂时应该不会，”良辰后悔道：“是我失策了，只是想利用他给我们争取一些时间而已，没想到风狸居然会把人直接带走。” “那现在怎么办？风狸居无定所，我们要到哪里去找？” “我……不知道。” “初七！能嗅到它的味道吗？” “喵，不能，风太大，都把气味吹散了。” 我们两人束手无策，阿离也是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初七却道：“喵，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 初七说：“小鱼儿你忘啦，段策体内的半妖之血可是狐族的，可是与风狸同属近亲。狐族不自相残杀，而且风狸也不嗜血，所以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是要是她对段策用强呢？段策体质特殊，如果两人真的发生了关系……后果恐怕会糟糕。”良辰说完，狠狠的击了下旁边的大树，“都怪我！” 虽然段策加入时间不长，但是大家相处日渐默契，感情也慢慢深了起来。此刻遇到这种事，每个人都是心急如焚。 我问：“今晚要到附近村子过夜吗？” 良辰说：“不，我们就在这里等。段策的性格，如果逃出来的话，第一时间会来找我报仇的。” 我点点头，“也是。” 初七自告奋勇道：“既然这样，我就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拜托你了，初七！”良辰说，见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我便跟阿离清出一片空地。并且找了些一些干柴和树枝，把柴烧完后将炭灰扒开平铺在地，再将烘干的树枝铺上去，把账蓬搭在上面，这样就能隔绝掉大部分湿气。 帐篷里暖暖的，良辰却执意留在外面不肯进来。 我拿了些食物过去，她也不肯吃。 时间慢慢过去了，天逐渐黑下来，段策依然没有回来，初七也没有消息。 我坐在帐篷里，拼命的翻那本《清平异妖志》，把关于风狸的部分看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却最终一无所获。 到后半夜时，我忍不住哈欠连连。 小孩子是经不起熬夜的，我有些痛恨自己现在的身体，明明同伴下落不明，自己却还不争气的在这里打睡睡……什么忙都帮不上。 阿离过来把书合上，给我盖上毯子，安慰道：“你睡吧，这里有我跟良辰呢。” 我揉揉眼，迷迷糊糊的看他，“阿离，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他顿了下，“为什么问这个？” “你平常好像跟他有些合不来，段策老说你坏话，你也总是想办法捉弄他。” “放心，我是男人，却不是小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明白，”阿离将手放过来，轻轻抚摸我的额头，语气温和道：“睡吧。” 太困了，撑不下去了，有阿离跟良辰呢，应该不会有事的。真希望明天睁开眼，就能看到段策…… 心里这么想着，眼皮便不受控制的往一起黏。 次日清晨醒来的时候，我居然当真在帐篷另一侧看到了段策！ 他看上去累极了，正一脸疲惫的歪在角落休息。不过还好，手脚都在，身上也没什么血迹，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我开心极了，真想扑过去抱抱他，但是又怕不小心惊扰到对方。 于是蹑手蹑脚爬起来，将毯子拿过去帮他盖上。 毯子覆上去的瞬间，他睁开眼看了看我，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我走出去，在外面看到阿离跟良辰，阿离还好，精神奕奕的样子，良辰脸颊却有些肿，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我紧张的压着声音问：“发生了什么事？” 良辰扯了下嘴角，“没关系，那家伙打的。” “段策真是的，怎么能对女孩子对粗，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欠他的，这是应该受的。” 我心疼道：“你一夜没睡，去帐篷里休息会儿吧。” 她却摇头，“我不困。” 我们三个站在外面，相对无言。一直等到下午，段策才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良辰，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别过脸不再看她。 我把准备好的食物递给他，“饿了吧，多吃点。” 他接过来就吃，快要吃完的时候，我小心翼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回来的？风狸呢？” 段策恶狠狠的说：“别再跟我提那只狐狸！” 看样子，应该是被折腾的不轻，我看了眼良辰，发现她眼中的愧疚更深了。 初七累了一夜，这时候也终于可以放松，美滋滋的朝帐篷爬去，“喵喵，我要睡觉觉，睡觉觉……” 无意中蹭到段策的身体，他立刻弹到边上，怒道：“别碰我！” “你干什么啊，初七为了你可是在外面找了一整夜呢。” “找什么找！我就在你们头顶上。” 头顶上？我疑惑的抬头望向天空，那里只有一大朵花儿似的浮云，“该不会真的就在上面吧？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你们这些家伙根本没办法想象我遭遇了什么！”段策咬牙切齿道：“那只可恶的狐狸，居然让我给它梳了一整夜的毛！” 第212章 神秘野兽 “诶，只是帮她梳了一夜毛而已吗？”我惊讶的说。 “什么叫而已？”段策愤愤不平道：“你知道我这双手是用来做什么的吗？上千万的生意到我这里，也就动下手指而已，昨天晚上，我竟然用它来给别人梳了一晚上的毛！现在的我手都腕都快要断掉了！” “如果只是梳毛就能解决对手的话，倒是很情愿做，而且对方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姐姐呢。话说我们之前研究了一整夜的对策，结果没想到被你这么轻松就给解决了，生活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呀。” 段策郁闷，“小孩子一边去，少站着说话不腰疼！” 既然段策回来了，我们就没必要在雪地里继续呆下去了，已经过了一晚上，就算帐篷里，也没什么余温了。而且这种天气，更适合找个地方吃点热汤饭，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出发。 于是我们便立刻着手收拾东西，风狸突然从天空飘了下来，含情脉脉的望着段策，“昨晚……你侍候的人家很舒服，我很满意。看在你昨晚那么辛苦的份上，我就不与你的同伴为难了。不过，那本清平异妖志我可是势在必得，所以可不保证不会有下次哦。” 段策一脸被污辱的样子，“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了，只是梳毛而已，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我跟你怎么着了！” “那么帅气的男人，当然只能用来梳毛啊！做别的岂不是太浪费了嘛。”风狸却毫不在意的抛给了他一个飞吻，然后晃着大尾巴一步三摇的坐回了轿子，飞走了。 虽然我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却从他们这番对话中，深刻体会到人与妖怪之间存在不可逾越之壁，大家的思维逻辑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交流起来确实困难！ 大家坐到蜗牛车上后，阿离主动承担抱初七的任务。 初七似乎很畏惧他的身份，所以抖了两下毛，最后无法抗拒只能乖乖认命，直挺挺躺在阿离怀里全身僵硬的像块木板。 阿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动物被梳毛真的很舒服么？” 初七哆嗦，“还……行。” 阿离说：“看来是我不适合做这件事吧。” “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就适合给人梳毛吗？” “我没那么说，虽然从那条狐狸的反应来，这是事实。” “你这混蛋，是男人就不要指桑骂槐，给我站出来！” “怎么，你还要用对付良辰的那招来对付我吗？”阿离慢悠悠的说。 “……你可闭嘴吧！”段策气急败坏的叫。 我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阿离总是找机会就对段策开嘲讽，而段策则形成了条件反射，几乎阿离一开口，他就下意识认为是在暗示自己……这两人，到底还能不能好了啊！ 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我们都没有看到有村子，而依良辰地图上的指示，方圆五里应该有个叫谢家铺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偶尔看到两棵树木，似乎也是不久前看到过的。 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怎么也走不出去。好在天色将黑的时候，一位好心大叔经过，带着我们离开了这里。 等出去后，我们回头再看，发现那里原来是块盆地，出口狭窄，难怪我们一直在下面走不出来，只能在原地打转。 村镇就在前方，大叔指着路告诉我们，“一直往上走，再右拐向前，就能进入小镇的主道，那里有卖食的、也有供外乡人休息的地方。” 我感激道：“谢谢你，这么晚了，您不打算回去吗？” “我还得去附近找孩子，”他拍了拍身上的蓝背包，“外面雪那么大，她一定困在哪里饿坏了。对了，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短头发，戴着红帽子……” “没有看到，”我摇头。 他失望道：“那你们赶快去镇上吧，我再去找找。” 大叔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是却一脸沧桑，胡子也长很长都没有刮，看样子孩子丢失已经有段时间了。 不容我们细问，大叔便摆摆手，朝来时的路走去。 明明有要紧的事，却还愿意帮助我们，是个心底善良的人呢，希望他能尽快找到孩子！ 镇上的旅店只有一家，房屋破旧的厉害，但是里面生着炭炉，却出奇的温暖。 吃过了晚饭后，我们简单清洗一番，就开始睡觉。 天色将亮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我爬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只见几个人急匆匆的抬着一幅担架正在往巷子里走，上面的人倒是没看清脸，只隐约瞟到一个蓝色布包。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向老板打听情况。 他叹气道：“那是江裁缝，年轻时就丧偶，这些年独自带着女儿，开了家小店靠做衣服营生。可是半个月前，孩子到外面玩耍，就再也没有回来，起先镇上的人还帮着找，后来有人为此受伤，愿意帮忙的就少了……” “我见他躺在担架上，是受伤了吗？” “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断了条腿。” “咬了？这镇子附近还有什么野兽吗？” 老板深思道：“据说有，但是谁也没看到过，经常有人外出无缘无故就伤了，说不清楚什么东西，这年头，真是越来越不太平啦。晚上我得准备点东西过去看看，家里就他一个人，还受了伤，日子怕是不好过。” 等老板离开后，段策道：“问那么细，不会又想多管闲事吧？别忘了正事！” 我说：“正事儿就是在去幽冥界前提升自己的实力，帮助别人也一样。如果老板刚才所说是真的，这附近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如果能除掉它，那么去不去东荒，也都无所谓了。” 阿离笑道：“小鱼儿说的有道理，我赞同。” 良辰沉默了片刻，“先去那位大叔家看看吧，毕竟人家才帮了我们。” 吃过饭后，我们向老板打听了这位江大叔的住址，然后买了些东西过去探望。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后院，邻居正在屋里帮着照顾，看到我们，还以为来了客人，如释重负道：“你们先在这里照顾着，我去回家看看孩子。” 第213章 为虎作伥 大叔看到我们，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听说您受伤了，所以便过来看看，没事儿吧？” 见他不说话盯着床上不语，段策便上前，将棉被掀开了些，只见下面空荡的，竟是少了一条腿！ 段策吃惊，“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大叔却勉强笑道：“你们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这跟你们无关，办完事赶紧回家吧，你们父母肯定着急了。” 良辰冷冰冰道：“我们的事，不用您操心。我们这趟来，就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您的女儿又是怎么失踪的？” 我看她的语气太生硬了，连忙跟着打圆场，“大叔别担心，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魑魅魍魉和邪祟妖怪，如果有可能，或许我们还能帮您找回女儿呢。” “啊，是真的吗？”提到女儿，大叔瞬间激动起来，“你们真能帮我把她找回来吗？” 良辰说：“先告诉我们你昨晚的经历吧。” 大叔情绪好半天才平稳下来，慢慢道：“我的腿，是被一只大老虎咬伤的。” “老虎？”我不可思议的看看大家，“这种地方，居然有老虎？” “以前我也不相信的，但是昨晚，我确实看到了，一只很大的老虎！” “在什么地方？就是离村子二十多里的山洞里。” “你不是找人么，怎么会跑去山洞里了？” “我……大概是因为想念孩子了，所以出现了幻觉，她就在前面，跟我招手叫爸爸，说完就走，我迷迷糊跟着她的影子走，居然来到一个破窑洞里，结果人还没进去，一只大老虎就从里头窜了出来！我心想坏了，可不能没找到孩子反死在老虎嘴里，于是掉头就跑，没想到还是被它追上了，一口将腿咬了下来，幸好有一群结婚报喜的早早路过，才把我给救了下来。但是他们却说没看到什么老虎，就我一个人躺在雪地里！” 良辰皱眉，“我能看下您的伤口么？” 大叔点头，良辰便将棉被打开，只见自膝盖以下的腿骨却都消失了，但是伤处却整整齐齐的不见一点血迹，好像是生来便是这样子。 “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 “就是失血过多，头晕的厉害。” “伤口处疼么？” “不疼。” 这件事，不止是大叔的见闻奇怪，连这伤口都很透着诡异。 我问：“那您女儿又是怎么失踪的呢？” 江大叔道：“我身体不好，需要几味中药，她就经常一个人到附近跑着去挖，那天早上提着篮子出去，却到晚上都没回来。我便出去找，这么久怕是没指望了，可怎么都找不到镇上的人都劝我想开些，八成是没指望了，但是我不甘心……” “您说的窑洞在哪里？” “昨天遇到你们的那个地方，南边有个小出口，出去后一直往南走，大概就能看到了。我之前也进去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好，我们去看看，您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尽快告诉您的。” 大叔紧张道：“你们能行吗？” 我说：“放心吧，我们人多，没问题的！” 过了会儿，邻居回来了，我们便走出镇子，前往大叔所说的那个窑洞。 从坡上下去前，我半开玩笑道：“咱们要不要做个记号，万一回来时再迷路了呢？” 良辰和段策很认真的开始寻找权枝，阿离却道：“不做用了，同样的地方我不会迷路两次的。” 差点忘了，阿离有幅好头脑，这真是让我羡慕又嫉妒。 我们找到了窑洞，分头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却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段策猜测说：“难道真是大叔思女心切，出现了错觉？” 阿离说：“那伤口怎么解释？愈合的那么快，明显不是人类所为。” “莫非说那家伙只在晚上出现？” “有可能。” 于是我们便在窑洞里守着等夜幕降临，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们却始终一无所获。 天色将亮时，我们开始打算回镇子上了，这个时候，却突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让大家都很振奋，不枉我们等了一晚上，总算出现了！ 我们几个人分别攀着窑壁爬上去，在黑暗中隐身形。 一只体形健壮的老虎走了进来，它的四条腿看上去结实有力，但是走在雪地上，却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它进了山洞后，很快便发现气息有异，左嗅嗅，右闻闻，就在它抬起头的一瞬间，我握紧百兽伞刺了下去…… 伞尖抵在它脑袋正上方，也是头骨最艰硬的地方，本以为会受到很大的阻力，却不曾想竟然一伞贯穿，将它生生定在了原地！ 大虎后腿猛蹬几下，倾刻间就丧了性命。 我松开手，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把伞，简直不敢相信方才那下是自己刺出去的。 段策狐疑的上下打量我，“看不出来，你这小屁孩居然这么猛。” 我吱唔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离微微一笑，“是在海棠湾吃的那枚蛇灵果起作用的吧，不止是小鱼儿，你们几个跟前段时间相比，应该都会强出不少。” “那就太好了！”良辰握了握拳头，将注意力放回老虎身上，“小鱼儿，这是什么老虎？” 我说：“不是老虎，而是伥鬼，是一些被老虎吃掉的恶人，所化成的鬼怪，它们被老虎咬死，却并不憎恨老虎，而是崇尚沉醉于这种力量，将自己也变身成虎，为祸四方。除此之外，它们还可以幻化出人类思念的亲人模样，借以迷惑对方。” 段策不客气的喘了它几脚，“这就是人类所谓当中死不足惜的败类吧！” “别动它！”我提醒说：“还有用途呢。” 段策问：“什么用途？” 我说：“大叔是昨天受的伤，把它肚子剖开，如果那条腿还没有消化……或许还可以把它接回去。” 良辰也震惊了，“不是吧……还可以这样吗？” 我好奇道：“《清平异妖志》上说的，不管真假，都尽量试试看吧！” 第214章 神奇的腿 大家一致将目光看向良辰，解剖这种事，再也没有谁比她更合适了。 良辰也不客气，立刻掏出匕首，沿着腹部将虎皮划开，这家伙胃口真杂，肚子里有只刚吞下去的鸡和羊，还有一只穿着皮靴的腿。 靴子前面已经被融化了，露出了脚趾，但是从形态来看，基本上还是完整的。 良辰说：“段策，把外套脱下来。” 大少爷不满意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穿的最厚……” “可我的衣服也最贵啊，比你们所有人衣服加起来都贵好吗！” “脱不脱？” “不脱！” 良辰将那条腿直接举到了他跟前，段策看了一眼便开始呕吐，一边吐一边脱，“赶快拿走！快点！” 最后，那条腿被策的衣服包了起来。临走的时候，我又在那堆秽物里翻了翻，并没有找到疑似江大叔女儿所穿的衣物碎屑，也可能是时间太长，早被消化了吧…… 我们返回谢家铺，良辰将腿拿到井边冲洗干净，拿到屋子里来。 大叔看到断腿后，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这是真的吗？” 良辰说：“当然！小鱼儿，要怎么安呢？清洗伤口后直接放上去吗？” “是的，对齐以后固定好，两个小时就能长好！” “那别闲着了，都来帮忙！” “等等——”大叔差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这条腿，它它它根本不是我的啊！” 屋子里静默了数秒，我小声问：“江大叔，你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你们看，它跟我的肤色都不一样！我可没这么白！” “也许……是因为在胃液里泡太久了。”良辰说。 “还有它是六根脚趾！比普通人多了一个，我可没有啊！” …… 看大叔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应该是我们搞错了。 我无助的看向阿离和良辰，“那眼下怎么办啊？” 良辰道：“管它呢，既然找到了，不安上去也是浪费，你就当是自己的吧！” 大叔一脸慌张，还没考虑好就被我们几个按住，强行将腿接了上去，木板、绷带早已准备好，所以包扎起来也快，很快，这场由我们主导的手术便完工了。 大家擦了把汗，看向面色煞白的江大叔，“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叔看着腿纠结了半天，憋出七个字，“我感觉不是很好……” “慢慢习惯吧，习惯了就好了。”良辰说。 大叔沉默了很久，犹豫道：“我怎么感觉这两条腿，好像不一样长呢？” “咦，”我看了看，说：“好像是的，这条新腿好像比较长。” 良辰握拳，“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拆了重接！” 大叔慌张道：“不、不、不用啦，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啊！” 腿被强行拔了下来，良辰照着好腿比对了下，做好记号出去了，没多久就折了回来。 “你干嘛去了？” “去掉了一截。” ……伴随着大叔的一声凄利哀号，断腿终于被接好了。 良辰看上去非常满意，“我决定了，等报仇完毕，就去学医。” 我跟段策同时抖了下，阿离竟然在旁边给她打气，“那你一定是个出色的医生。” 良辰勾起嘴角，“我觉得也是。” 大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孩子们，把这当自己家，叔这方便，就不亲自招待你们了……” 这天傍晚，天已经黑透了，良辰在厨房做菜，段策则裹着被子坐在椅子上。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去开门，竟见外面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赤着两只脚，头发乱蓬蓬的，一脸泪痕。 我眼睛蓦然亮了起来，“你是江师傅的女儿？” 她点点头，“是。” 她走进屋，跟江师傅两人抱头痛哭。说自己被人贩子抓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偷跑出来。 江师傅安慰她道：“只要人平安就好，别的事，以后再说。” 看着这个哭成泪人儿的女孩子，我却觉得心里怪怪的，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 不管不管怎么说，父女团圆都是一件好事。 我去厨房，把这件事告诉良辰。 她说：“等下我把饭菜烧好，咱们就回旅店吧。” 见我有些迟疑，好便问：“怎么了？” 我说：“我觉得那女孩有些奇怪。” 良辰问：“哪里奇怪？” 我说：“具体的也说不出来，要不咱们在这里呆一夜吧！。” 良辰扫了一眼堂屋，道：“也好。” 饭桌上，江大叔已经可以下来走几步了，跟大家坐在一起，非常开心。 他举起杯子，语序凌乱道：“你们来了，我的好运来了，腿好了，失踪这么久的女儿也回来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这杯酒，是我敬你们的！” 段策、良辰和我都举起杯子喝了，只有阿离放着杯了不动。 他解释说：“有人说不喜欢我喝酒。” 大叔露出暧昧的笑容，“哦，不喝酒，那喝杯水总可以吧！” 期间，我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江大叔女儿身上，从始至终，她只拿起杯子抿了下。 江大叔夹菜，她也不吃，推说不饿，吃不下。 所以从头到屋，她连筷子都没有拿。 饭后江大叔留客，“天这么晚了，就住在这里吧，家里床铺多！” 见我跟良辰都不推辞，段策便有些奇怪，不过却没说什么。 江大叔家房子很多，堂屋有左右两间，东西屋各有一间，都可以住人。 段策和阿离、我跟良辰睡一起，江大叔女儿独自睡在挨着厨房的小西屋里。 晚上在大家入睡后，我跟良辰都保持着清醒，刻意留心屋子里的动静。 没过多久，小东屋里便传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捂着被子在哭，因为离的近，所以我跟良辰听都很清楚。 我问：“她哭什么呢，是因为这些天遭遇了什么吗？” 良辰说：“不知道。” 过了很久，那哭声终于止住了，对面传来轻轻开门的声响。 起先我以为是她要上厕所，所以没有太在意，过了片刻，觉得不对劲，如果上厕所的话，院子里很黑，需要借着亮光，所以是没必要关门的…… “良辰，现在几点了？” “凌点整。” 我联想到她在饭桌上的异状，猛的跳了起来，“不好，快点起来，出去看看！” 第215章 道德底限 我眼良辰跑出大门后，发现街空荡的，江大叔的女儿正披头散发的走在大街，这么冷的天气她却赤着脚、身上仅着一件单衣，看上去消瘦又可怜。 从后面看，她走路的姿势很奇怪，那是一种被束缚控制却又不得已为之前行的架式。 良辰才要上前，却被我拦住了。 “怎么了？”她问。 “那女孩已经死了，目前的她只是一具傀儡。”我沉声道。 从晚上的表现来看，她身体里还残存着一丝残念，但是随着时间流失，她很快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边才说完，那边女孩便停下了脚步，掉转过身体，在她颈后，出现了一只烟雾缭绕的黑手。 一个声音笑嘻嘻道：“小朋友眼力不错嘛，居然这么快就能辨别出来。” 那一瞬间，我似乎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口中却道：“你是什么人，送尸体回来，有什么目的吗？” 对方阴阳怪气道：“哦哟，如今好事居然也做不得了吗？我只是想让他们父女俩享受一下最后的亲情而已。”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如果真没有别的目的，就把尸体放下离开，否则的话，你别活着从这里离开。” “唉呀呀，好大的杀气啊，这么凶的小姑娘，可是一点都不招人疼爱哦。” 对方的身形始终隐藏在黑雾里，让我们无法看清长相，也无从猜测来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么重的妖气，绝对不是人类！ 良辰才要抬手，却立刻被对方警告，“别动，我知道安家人擅长布界，但是我可不是你们以往遇到的那些窝囊废，如果不想这具尸体遭到破坏的话，就老老实实站着别动。” 它说的是真的，虽然没有显出本体，也没有跟我们过任何招，但是空气中那股真实存在的杀气，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跟良辰站在那里，都不敢再轻易乱动。 阿离、段策他们听到声音，都及时跑了出来。 大街上，我们四个人一只猫，对上一只来历不明的妖怪和尸体，气氛变得异常紧绷。 我问：“你该不会想用一具尸体来要挟江大叔吧？” 对方笑了下，“当然不，那只是一个可怜的老父亲而已，而且他身上，也没有任何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这么说，你是打算用它来威胁我们了？” “没错，把你手里那本书交出来吧。” “你觉得我会同意么？” “应该会吧，毕竟从这几年的经历来看，你是个心底善良的小朋友呢，这点人性还是有的。” 它对我们的过往居然都知道的很清楚吗？我不由握紧手中的伞，“可如果我不给呢？” “啊，”对方微微惊讶道：“我原本以为，人类有句话叫做死者为大，遗体对你们而言是跟生命一样重要且敬畏的东西呢，居然理解错误了吗？不过屋子里那个姓江的，如果看到女儿四分五裂的尸体，会很伤心吧？明明已经完整无缺的回来了，还跟他共用了一顿温馨的晚饭，结果睡醒了起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至亲已死，遗体也被破坏的不成样子，这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巨大落差…真是正常人都没办法承受的的痛苦呢……” “闭嘴！”我恶狠狠的制止它。 理智告诉我那本不可以落到对方的手里，因为那女孩子已经死了，就算我把《清平异妖志》交出去，她也不可能再活回来。但是，如果江大叔知道了这件事，要怎么继续活下去呢？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根本没办法也不可能找对方复仇…… 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看了眼身后的同伴们。 大家看上去都很愤怒，阿离脸上总是挂着的微笑也不见了。 阿离说：“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做决定就好，没必要在乎任何人的想法，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同意符九的话。”良辰说。 段策没出声，拧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又出声了，听上去胸有成竹又让人憎恶，“决定好了么，小朋友。” 我横下心，最终还是掏出了背包里的书，扔过去，“给你！” 它准确无误的接住，迅速翻了两下，满意的笑了。 “可以把尸体交给我们了么？”我说。 “不——行！”对方拉长了恶剧的腔调。 “你说什么？”我瞳孔蓦然收紧，声音都因失控变得有些尖锐。 “我只说要你们交出书，可没说要把尸体还给你们哦，呵呵。” 我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卑鄙！” 对方笑道：“妖怪，从来就不用遵守你们人类那套虚伪的道德准则。” 说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和平交谈的必要，良辰抬手布下光牢结界，准备将对方困在其中。 然而，它的影子却迅速从女孩身体抽离，来到旁边，却还是只有一团黑影，不过从外部轮廓来看，它的体形特征跟普通人类无异。 光牢中的尸体却突然动了起来，并且在良辰还来不及撤下结界的时候，狠狠撞了过去，整个身体，瞬间被光牢切成在四半…… 然而这完全感觉不到痛楚的四半尸体，却依然朝我们张牙舞爪的袭来。 “段策！”良辰叫了一声。 “交给我吧。”段策立刻抽出了承影。 “尽量用手脚，别再伤害尸体。” “……好吧。” 接下来，段策独自对付那具傀儡，而良辰、初七则合起来围攻那个黑影。 我看着那具残破不全的尸体，缓缓握紧了拳头，根本无法想象江大叔看到它时的反应，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胸前一直烧到眼睛！ 这家伙油滑的就像条泥鳅，不停的左躲右避，良辰根本没有时间瞄准它布界。 而初七，变大了身体加快了速度，也只是勉强挠到对方的衣角。 我握紧手里的伞，聚集了体内所有的力气，对准那团黑影掷了出去。 嗖！耳边传来百兽伞划破气流的声响，下一秒，那个活蹦乱跳的家伙便被前后贯穿钉在了地上！ 它说要白泽图，我便给它白泽图，只为给江大叔的女儿留具全尸，可是它为什么还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历，毫无人性又言而无信的家伙，必须得去死！去死！ 第216章 特殊请求 良辰回过头，吃惊的望着我，“小鱼儿……”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自己都意外的速度飞驰过去，将那家伙的脑袋按在地上，拳头对准了狠狠抡起来给它一记暴击！ 它的脑袋就像稀泥一样爆裂开，粘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溅了一地…… 顺手将它手中的《清平异妖志》收回来后，我仍感觉得心头恨意难抒，又干脆将百兽伞挑起来，夹带着对方的尸体狠狠摔在地上。 这样残忍的行为，在平常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但是此刻，满脑子想的却是只有两个字：畅快！无比畅快！ 我握着伞，红色的血顺着伞骨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落在了对方的身上。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它，毫不同情道：“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是不是只有被这样对待，才会教你学会尊重两个怎么写？” “呵呵，不亏是朱砂的女儿，”黑影在地上了笑了起来，它家伙居然还没死！ 我拎起伞，砰的一声刺入脚下的土地，上面堆积的雪都震飞起来，然而那道黑影却慢慢失了踪迹。 临走时它不忘对我们留下战书，“这次真的是我大意了，小朋友们，想要找我就来东荒吧，会有妖怪好好招呼你们的……” 我冷冷道：“如果那里的妖怪跟你一个德性，不用邀请，我们也是会去的！” 最终，它就像沙漠的水渍一样，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良辰蹲下来用手敲击地面，好一会儿后才确认说：“是土遁术，回去以后，我们得好好查查它的来历。” 起身看到我，她眼神有些复杂，“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我刚才只是……太生气了。” 她拍拍我的肩膀，回头同段策道：“赶快把尸体收进去，我们这么一闹，附近肯定有人被吵醒了。” 段策不满道：“为什么又是我？” “因为你是男人。” “搞什么啊，四个人呢，脏、累、挫的事都是我来，旁边的家伙，反而娇气的什么都不做，莫非他当真是个女人么？”段策一边抱怨一边将尸体抱了起来。 阿离面不改色的同段策伸出手指，“虽然你做事了，但是这笔账还是要记的，这是第三次。” 段策愕然，“不是吧，这也算得罪你？” 良辰虽然嘴上说要段策收尸，自己却拿起了剩下的一部分。 当大家进入院子的时候，灯光突然亮了起来，江大叔此刻竟然就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望着我们。 我们几个站在原地上，院子里陷入死寂。 这样诡异又可怕的情形，我们实在没办法解释，也不忍跟他解释…… 江大叔颤微微的伸出手臂，然后下一瞬间，就僵硬的栽倒在地上。 我们将人扶到屋里，把尸体交由良辰拼合包扎，虽然针脚很明显，但是外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过程中我留意到，她的身肯很多尖锐的手指印和齿痕，看起来也不像人类留下的。从形状和数量来看，这也根本不可能是一只妖怪，而是一群…… 那些混蛋，到底在小姑娘生前做了什么啊，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到底还有多少类似的事情发生！ 为了避免大叔伤心，良辰已经尽量用药膏将那些伤口掩饰掉了。 几乎是刚把尸体修好，大叔就醒了，他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昨晚被刺激到，整个人就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似的。 良辰用委婉的语气准备对他解释，“大叔，这件事是这样的……” 大叔却摆了摆手，“不要说了，我知道。” 他居然知道，是昨晚看到女儿就发现异常了吗？所以还是坚持微笑着对女儿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重要，只要人回来就好……这让我们愈发难过了。 悲伤的情绪在房间里迅速蔓延，扩散…… “你们，能不能帮我做件事？”大叔声音嘶哑的说。 “您说。”我有些不敢看他的脸。 “帮我把丫头的尸体埋了吧。” “现在吗？” “现在。” 我迟疑一下，“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大叔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死了，也不想让他们以后提醒我说她已经死了……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吧，就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们同意了，在天色破晓前，将她抬到野外下葬。 据江大叔说，那是她生前最喜欢的地方，那里长满了各种草药，就连土地都浸透着药香。 至于棺材，谢家铺有规矩，未成年人夭折，是不必用棺木的。 做完了这一切后，天已经亮了，是时候告别了。 未来日子还有很长，生活必须要自己面对，谁都帮不了。 我们只能寄托于时光，这只大手，终有一日会抚平所有的创伤。 临行前，大叔却突然叫住了我们，瘸着腿抱来一个很大的盒子，送到我们跟前。 没有人接，大家都将目光投向我。 因为昨晚独自击败那个家伙的原因吗，大家对我这个挂名队长好像认可了很多。 我问：“江大叔，您这是做什么？” 他说：“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和值钱的家当，都在这里了，包括我为丫头准备的嫁妆。现在，我把它们通通给你们，请求你们帮我们做一件事！” 我伸手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摞整整齐齐的钞票，还有两套精致漂亮的金银手饰。 江大叔这会儿看上去愈发苍老了，他望着我们，声音微微颤抖，“你们愿意接受吗？” 我看一眼良辰他们，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别过脸，不忍跟他对视。 我知道他想请求什么，所以也没有问，而是直接从里面取了一只银镯，戴在手腕上。 镯子有些大，里侧刻了一个小小的月字，江明月，这是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江大叔说，女儿就是他的宝贝月亮。我用力折了下，才将它固定合适。 我晃了晃手腕说，“别的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只要这个就够了，什么时候您再次看到它，就说明月亮的大仇已报。” “哎！”他抱着盒子跟我们挥手，“你们……也一定要小心啊！” 会小心的，因为东荒、神秘的黑影怪、幽冥界、它们都在前方等着我们！ 第217章 鬼域探险 离开谢家铺以后，我们在附近的集市上，给每个人添置了一些冬装和生活必须品。因为预算有限，所以都是尽量捡便宜的打折物品购买。 段策很不爽，用他的话说，那些衣服穿在身上，材质沉重、面料发硬而且还不透气，就像是披着一个劣质垃圾袋。 我吃着糖葫芦，辩解道：“不会啊，我的衣服软软的，而且看上去很花很漂亮！” 段策冷哼，“小孩子的衣服舒适就行了，男人的衣服，最重要是质感，质感你懂吗？” 我很老实的摇头，“不懂，质感是什么？” “就是穿上去很上档次，不用摸就知道用的是最好的材质，而不是这种一看就皱巴巴按斤批发的地摊货。”段策嫌弃道。 旁边的良辰听不下去了，“现实点好吗？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是江城一掷千金的贵公子吗？你现在就是身无分文的普通人，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提那么多非分要求。如果真的想穿更好的衣服，那就自己赚钱吧。不过说真的，我很怀疑，你长这么大，有动手赚过一分钱吗？” “废话，我从七岁时就已经开始学习理财了，如果现在有人给我一笔启动资金，我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帮他翻上数倍、乃至数百倍！” “听上去好像新闻里常提到的金融骗子啊。” “真想拿东西把你这女人的嘴巴塞上！” “有本事你就做。” “别以为我不敢！” …… 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禁不住有些感慨，没想到，毒舌如段策，竟然也能碰上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果然世间一物降一物，生生相克。 不过经段策抱怨后，我已经开始看着阿离反省了，“刚才给你买十五块的外套，是不是太抠了？” 要知道，他可是幽冥界的王啊，要是让左思他们知道，我给他们家大人穿这种衣服，应该会气的吐血吧？ 阿离却善解人意道：“男人糙一点没关系，更何况衣服对我而言就是装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用途。” 说的也是，不过看他温文尔雅的样子，就算是披着麻布片坐在垃圾堆里，也依然像个骄傲的王子。 而段策，就是个长得比较帅、而又生活精致的暴发户……好吧，我错了，我承认自己内心天平是倾斜的，谁让阿离是我最最要好的朋友呢。 我们这边采购完毕，重新回到了蜗牛车上，利用空闲时间，我便把《清平异妖志》拿出来翻看，希望能够从中找到那个黑影的身份以及弱点，然而看了大半天，眼睛又酸又痛都没有任何收获。 “休息下吧。”阿离说。 我摇头，“不行，得尽快找出它的身份，我答应了江大叔，一定要让那家伙血债血偿。如果找不到它弱点的看话，我们几个恐怕没办法对付它。” “怎么会，你那天不轻而易举的将它打倒了么？” “啊，那只是个巧合啦。” 我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说，先是被威胁后是被欺骗，于是头脑一发热就直冲了过去，现在想下，自己当时的举动真是不可思议。 阿离半开玩笑道：“你那晚动作快的就像一道风，对方完全没来得有任何方应就被按倒在地上。” 我说：“别嘲笑我啦。” “是真的，”良辰在旁边道：“你那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止是速度，用一拳瞬间击爆对方的脑袋，力道也很恐怖。”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良辰，我的玩偶被封印在手指里，取不出来了。” 良辰惊讶，“怎么会？” 我说：“真的，我在海棠湾遇险的时候，任凭怎么用力，盒子都没办法打开，是不是封印过程出了什么问题？” “注意力集中了吗？” “嗯啊，反复尝试了几次都不行。” 良辰对着我的手看了半晌，沉吟道：“那应该是你个人能力的问题，你当时的精力不足以驾驭那只诛邪偶，所以身体出于保护，便锁死了那个封印。如果一直保持昨晚的状态，我相信，别说是打开封印，把所有的玩偶都召唤出来，也不是大问题。” “啊，”我托起下巴，思索道：“那要怎么恢复昨晚的状态呢？” 良辰突然指了下前方，那里有一只奔跑的灰兔，它动作很快，轻巧又矫健，即便奔跑在雪地里也丝毫不显吃力。 “把它想象成昨晚那个家伙，尝试着最快的速度抓住它！” “好！” 我放下手里的伞，从蜗牛壳上跳了下去。 结果追在它后面跑了很久，连兔子毛都没有摸到。 眼看它蹦哒着逃向远方，良辰这边一抬手，那边已经跳到半空中的兔子突然被冻住，啪的一声砸在雪地上。 我气喘着跑过去，将兔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带着午餐回到蜗牛车上。 “果然还是不行，”良辰微微摇头，“昨晚的事件或许只是一个偶然，慢慢来吧，反正你年纪还小，后面有大把时光，不着急。” 只是抓只野兔就暴露了我们之间的差距，这让我觉得泄气又不甘，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如她所言慢慢来了。 因为急着赶路，接下来几天，娇爷都以冲刺的速度保持前行，三天以后，我们来到了传说中东荒的所在地。 在我们看来，那里如今就是一望无尽的丘陵和沙地，人际罕见，飞鸟难寻。 放眼四顾，竟然只有一片早已被废弃的荒村。 据说是因为土质的问题，这里没办法像别的地方一样长出庄稼，松软又易坍塌，连路也没办法修。 一百多年前，这里还曾有人居住，可是随着外面日新月益的发展，这里的人便慢慢朝远方迁移。 如今只留下数排破旧的房屋，矗立在大地上迎接大自然的风吹日晒。 这里，如今被外面的人称为鬼域，除了偶尔有年轻人不怕死的来组队探险之外，已经很难见到有任何活着的影子，甚至包括动物。 “东荒真的会隐藏在这附近吗？”我半信半疑的问。 作为子很多妖怪起源的地方，不应该是有山有水风景秀丽的人间天堂吗，怎么会是这样一幅荒凉落魄的模样？ 良辰拿起手中的地图看了又看，确定道：“没错，就是这里。” 第218章 见死不救 因为地图上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而东荒则封印在这片废弃的土地里，这用肉眼很难识别到，所以我们必须用手掌一点点触摸感受。 在这片鬼域忙活了大半天，大家都没有任何进展。直到天快黑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站到断墙上往外看，只见一大群来历不明的东西正在朝我们火速靠近。 我将手搭在眼睛上方，隐约从中尘埃中分辨出它们的模样。 是狼！一大群狼！足足有二三百只！ 它们规模很大，汇聚在一起，就像是杀气腾腾的潮水，又像是被飓风吹动的流云！ 眨眼间便到了距我们几百米外的地方，我心一惊，心道莫非是冲我们来的？ 迟疑了下，发现自己想多了，在这些狼群的前面，竟然逃窜着一团圆滚滚的肉球，看样子竟是一头猪！ 不，绝不是普通的猪，它们不可能跑这么快……那么肥还是粉色的肤色，我脑中冒出一个不祥的念头，莫非、莫非是……山膏！ 很快，我已经确实了自己的猜测，同良辰道：“是山膏！” 良辰抚额，“怎么又遇上它了！” 这只山膏，曾在结界里跟我们朝夕相处了整整五年，那五年，也是我跟良辰两人噩梦一样的回忆。天天被骂的抬不起头来，睡梦中都经常被骂醒…… 记得临别的时候，它跟我们打听了它祖父膏王的下落，我告诉它就在东荒，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 只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居然招惹了这么大一群狼。 想到这儿，我连忙捂住脸，试图跳下墙。 然而却已经晚了，这只眼尖的猪已经看到我，而且还尖叫起来，“朋友！我的朋友来救我了！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很快就会有报应了！” 狼群注意到我们几个人，也不敢贸然上前，而是分散开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冲那山膏摆手，阻止它，“喂，别过来，我们在办正事儿呢，麻烦你去别的地方！” 它却像没看见一样，兴致冲冲的跳窜起来，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脚脖子，“小鱼儿！好久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少废话，快放开，离我们远点！” 山膏收紧四蹄，死活不肯撒手，“大家好歹相处了五年，没有亲情也有友情吧，我今日遇到了危险，你们绝不会这么狠心，置在下的安危坐视不理，对吧！” “什么友情，我只记得那几年，我们被你骂的耳朵都长茧子了！”我说。 最可气的是初七从那以后也跟着学了一嘴污言秽语，害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去矫正。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竟然还敢跟主动攀交情！ “不要这样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必一直念念不忘呢，人应该学着向前看啊！” “向前看就是我们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使出浑身力气也拔它不下来，下一秒，它却尖叫着自己撒了手。 看看，阿离都气不过去了！ 我连忙后退，跟它保持距离，见我这边不好使，它便试图爬着去找良辰，“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漂亮无双的超级大美女良辰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 天啊，这只山膏竟然还会夸人！ 良辰冷哼，“有本事闯祸，怎么没本事收拾呢，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招惹来这么多狼？” “我能做什么啊，”山膏摸了把眼泪，“还不是前几天嘴痒，随便找了个人骂想过过瘾，结果日哦，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居然踢到铁板，骂了它们的狼王……” “你真是活该啊。”我摇头说。 什么叫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就是！ 山膏说着，就要上前去攀良辰的腿，却不妨被飞起一脚，直接送回了狼群里。 良辰面无表情道：“你们听好了，我们和这家伙根本没有任何交情，你们要杀要剐随便！” 山膏嗷嗷惨叫，便被一只狼叼在了嘴里。 山膏大声哭喊道：“果然世态炎凉，亏我还把你们当成朋友，啊呸！你们这些人见死不救，我下辈子呜呜呜，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呜呜呜呜……” 段策没见过山膏，也不知道它的可怕之处，居然蹲在旁边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一只会说话的猪妖吗？看起来还挺可爱的，你这女人还真是铁石心肠。” 良辰横它一眼，“你心善你去救。” 或许是见我们态度冷漠，没有想要救援的意思，狼群也没有进一步动作，而是伴随着远处一声狼叫，慢慢缩回到一起。 山膏悬在半空，四蹄乱舞，声嘶力竭的骂：“你们这儿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只不过骂了几句，你们犯得着一直从东荒追杀到这里么？” 我听到东荒两个字，精神顿时一振，“喂，你说你从哪儿来？” “东荒啊。”山膏看着我们，突然兴奋道：“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是想去东荒对不对？救救我，我带你们去！东荒的入口非常隐蔽，而且里面还有凶险的机关，如果没有熟人带路，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那里！我已经在那里住了近五个月，对所有的地形都了如指掌，甚至熟悉每一条街、每一个地洞！有了我，保证你们事半功倍！” 直觉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这家伙的胡说八道，但是它所说的……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 我们交流了下意见，四个人分成了两派，良辰和段策难能可贵的站到了一起，他们愿意为了那家伙所说的冒一次险。而我跟阿离则比较理智，认为山膏是个夸大其辞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它说的话能信一成就不错了，我们若贸然为了它得罪那些狼群，着实不太划算。 正当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远方突然跑来一只狼。 跟我们眼前这只狼不一样，相比较而言，它体形非常大，身姿矫健秀美，看上去高贵又优雅。 我看着它，隐隐觉得似乎眼熟，便转脸询问良辰，“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它？” 良辰很淡定道：“好像是曾经被我亲了一口的那只。” 第219章 神秘结界 我立刻想了起来，“原来是它啊。” 那是一个从小被人类弃养的孩子，从小被狼抚养长大，因为从来没有得到家人关爱，所以对人类充满憎恨。而良辰的一个吻，则消除了它的恨意，让它完成了从人到狼的转变。 当嘻狼朝这边跑过来时，在场所有的狼都自动为它让道，而且将伸长了脖子发出呜呜的叫声。 嘻狼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场内，看到我们后，惊喜道：“居然是你们！”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山膏，见状立刻又满血复活，大声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大家都是老相熟了，那就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吧。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这人嘴是有点贱，但心眼还是挺好的，希望狼王不要介意！小鱼儿、良辰，你们快快帮我说说话啊！难道真的想看我去死吗？我那可怜的弟弟啊，如果你当年没有被那些人类吃掉，哥哥我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着说着，竟然当真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听它听到那只被我们误杀的当康，我就瞬间头大。 不过被它这么一折腾，嘻狼倒是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大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眼下正逢多事之秋，它又无缘无故的在那里骂街，族里长老便将它当成了发泄口。既然它与良辰你们是相识，那就算了吧，不过如果再敢有下次，绕不轻饶！” 山膏连忙点头，趴在地上犹如小鸡吃米，“狼王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嘻狼走到良辰身前，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感慨道：“一眼眨已经六年过去了，你居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 良辰似笑非笑的看着它，“你变化倒是大，如今已经是像模像样的狼王了。” “啊，”对方有些羞涩的低下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与你重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相见。本来作为东道主，我理应好好招呼你们一番，奈何眼下……事情太多了，我这边也不能耽误，还要回去处理，只能期待下次了。” 良辰淡淡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嘻狼望着她，依依不舍的往后退，眼睛里柔软的就像包裹着一团春水。 看这样子，似乎还对当年那一吻念念不忘呢，毕竟是第一个给它关爱的人…… 不过看起来它确实有很重要的事做，所以即便再不舍，终归还是顾全大局带着狼群奔向了远方。 待狼群潮水一般退去后，山膏总算长长抒了口气，“谢天谢地危机解除，在下的小命终于保住了。你们慢慢找，我先走啦。” 良辰直接布下光牢，将它固定在原地，“你是想被我们烤了吃，跟你弟弟泉下相聚吗？” 山膏义愤填膺道：“动不动就吃吃吃，我们这些小妖都快被你们吃绝种了好吗？” 不过下一秒，它态度就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比着手指泪眼汪汪道：“有话好好说嘛，别吓我，你们也知道，我这个妖胆子最小了……” “刚才所说关于东荒的事，都是真的吗？” “迷宫是真的……里面的局势目前很复杂，也是真的。至于我对那里非常熟的事，是假的啦！像我这种小妖怪，目前根本没有资格在里面外走，我只知道怎么进去而已。” 良辰果断道：“那就带我们进去。” 山膏拿出蹄子在地上画圈，“那不行啊，要是让里面的人知道是我泄露了入口，肯定会杀了我的，我们家还有王位要等着我去继承呢……我弟弟山膏已经死了，我要再死了，我们家就绝后啦！” “别再提你弟了。” “好的！” “告诉我们怎么走，我们替你保密。” “好的！这个村子的尽头，有一棵大树，你们到了那里，围着它正转三圈倒转三圈，通往东荒的大门就会自动开启。不过那是妖怪专用通道，听说人类进去后，会进入巨大的迷宫。而你们只有设法通过那个迷宫，再避过守门山妖，才能前往东荒。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啦，你们就放了我吧！” 良辰蹲下身，进一步给它威胁感，“结界是谁布的，知道么？” “听说是白泽大人！就是我们妖怪最有名的那个大妖怪。因为东荒作为妖怪的起源地，妖力普遍较弱，为了避免有灵力的人类进入东荒领域大规模狩猎，所以布下了这个千幻界。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多大妖怪争相涌和东荒……所以现在里面很乱，你们就算进去了，也很危险。”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良辰起身，打开结界放它出来。 山膏冲我们挥手，临走前再三叮嘱道：“如果你们成功进去了，千万不要里面的妖怪，是我们告诉你的入口！还有，你们能不能等我走后，过半个小时再进？我害怕那边有人因此而怀疑我，拜托拜托！” 听它说的这么可怜，我便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于是我们在废墟里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来到山膏所说的大树前，依照它说的方法去做，果真看到一座巨大的光门从地面冉冉升起。 门高足有十几丈，两侧并排着十根光柱，顶部隐隐浮云着两个古老的大字：东荒。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竟然当有种真实的玉石质感，惊叹道：“这道门，居然是师父具象化出来的吗？好厉害！完全看不出来虚拟的痕迹……” 阿离仰头，“这就是白泽的实力，妖界历任来最伟大的首领。” “他曾经是妖界首领么？” “没错，虽然后来隐退了，但是妖界提起它，还是人人敬畏。这件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我们先进去吧。” 说完，阿离率先进入了大门。 踏进去的一刹那，他的身影消失了，我见状，没有任何犹豫也跟了进去。 进去后，眼前突然一黑，竟是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隧道。 听觉、视觉、还有嗅觉都变得很迟钝，感觉就像置身梦中一般，举手抬足都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我打量一圈，紧张道：“初七，初七失踪了！” 阿离道：“别担心，它是妖怪，应该是直接进入了东荒，等我们通过迷宫，自然就能看到它。” 第220章 千幻迷宫 我爬到了娇爷背上，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的情形。 这隧道长又曲折，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我们只能凭借着墙壁上昏黄的灯光来辨别方向。 我问：“要不要留个记号？” 阿离摇头，“整个迷宫都是灵力幻化出来的，即便做了记号了没用，它会很快恢复原样。” 我拿着伞，在墙壁上试了试，果然不消片刻，留下来的痕迹就自动消失了。 这让我隐隐感到有些紧张，“如果大家走不出去，会怎样？” 阿离平静镜片这：“会被一直困在这里，直到死去。” “那也太可怕了，大家一定要跟好了，如果万一走失，那就麻烦了。”说完这句话后，我突然意识到好像自进入迷宫，良辰和段策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往后扫一眼，果然空荡荡的，一个影子都没有。 正当我打算把这个发现告诉阿离时，却发现还跟我说话的他居然也不见了！ 这太可怕了，明明方才还在身边的同伴，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凭空消失…… 不过庆幸的是，这空荡荡的迷宫里，还有还娇爷在陪我。 我并不是一个人，我伸出手，抱住娇爷的脖子，叮嘱道：“你可千万别消失了。” 眼前前后都是狭窄的通道，这气中嗅不到任何味道，也无法感受彼此的灵力，这让我彻底隐进了进退两难的状态。 “娇爷，您说我们是在这里等着呢，还是前行呢？”我自言自语道：“我觉得应该在这里等着，阿离和良辰他们发现大家不见了，应该会找出来的。如果因为离开这里而走散了，想要再重聚恐怕会更难，对不对？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在这里等着。” 虽然已经决定留在原地，但要等起来却非常艰难，不过惊喜很快传来，我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段策！ “你不是在我前面进来的么，怎么跑到后面去了，对了，良辰呢？有没有看到阿离？” 我问了一大串，他却像没听到一样，盯着我沉默不语。 现在的他有点奇怪，依段策的性子被困在这种地方，恐怕早就大呼小叫埋怨起来了，这会儿居然这么能沉得住气…… 正纳闷的时候，却见他突然抬起了手，眼睛也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我连忙拍一下娇爷，“危险，闪！” 娇爷嗖的窜出去，段策手中的承影劈了空，旁边的墙壁也被剑气冲出一道裂缝，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原貌。 我连忙撑开伞，挡住他的进一步攻势，怒道：“你这家伙是疯了么？怎么能胡乱砍人啊。” 他却置若罔闻，手下动作既快又狠，以至于我不禁怀疑，这家伙的躯壳里，是不是换了一个全新的灵魂，不然进步怎么要会这么大！ 我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试图找出被人伪装的痕迹。 然而没有，剑还是那把若隐若现的剑，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最嫌弃的地摊货。 一切都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握剑的手。 记忆中他好像是个左撇子，良辰为此还嘲笑过他，可这家伙如今握剑的，却是右手。 在我愣神的功夫，他又飞起一脚踹来，墙壁哗啦啦倒了一堆，接着又被复原。 我的力气眼他比起来，天可怜见的弱，所以只能被动的后退，躲避。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究竟是不是段策？我得试探下他！ 心里这么想着，我便盯着他的衣服道：“我才发现，你这件衣服不是一般的难看，早知道，我就帮你买那件贵的了。” 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对方瞬间炸开了，“当时我就不愿意，你们非贪便宜买，穿这种垃圾，真是丢脸！” 呃，本来还怀疑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和态度，是本人不错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那等出去后，我帮你买件最贵的衣裳，哪怕是花光我账户里所有的钱，怎么样？” 他瞬间收手，“真的？” 我发誓，“真的。” 他看着我，竟然也不怀疑，而是恶狠狠道：“你要是敢说话不算话，就给我等死吧！” 然后收起剑，就此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眼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啊，快来一个人明白的人告诉我！ 脚步声响起，我还以为是段策回来了，没想到这次出现的居然是良辰。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所以这次我显得谨慎多了。她出手快我是知道的，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大家都是同伴，你可不能伤害我，我要是受伤了，就不跟给去幽冥界打浴风姬柔，也没办法办你解开桃花咒的秘密！不想报仇的话，你就来吧！” 良辰皱眉，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也消失了。 我忍不住擦了把冷汗，她倒是来的干脆去的也干脆。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应该轮到阿离了，我心里盘算着说。 果然几秒钟后，阿离便带着微笑走了出来。 说起来阿离跟段策、良辰他们两个都不一样诶，我都不知道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如果他对我动手，怎么办？反抗呢还是乖乖顺从呢？反正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应该不会做出太过份的事吧…… 正想着，一根手指头轻轻弹在了我的额头上，“这么危险的地方，发什么呆？”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是阿离。” 他说：“当然。” “你是真的阿离？” “如假包换。” “那你有没有看到假的段策和良辰？还有我？” 阿离淡定道：“看到了。” 我紧张道：“他们有没有攻击你，你有没有受伤？” 阿离说：“我没事。” 看他表情，应该是遭遇了跟我一样的事，不过他是怎么打发那几个人呢？真好奇！ “我给了那个小鱼儿一颗糖。”阿离笑眯眯的说。 “不是吧，这么容易被收卖，我真是太没出息了！”我拍着额头说。 良辰和段策始终没有出现，这让我很着急，询问阿离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阿离说：“这个迷宫被称为千幻迷宫，一千个人进来，就会遭遇一千种不同的防御方式。之前遇到的大家，虽然外表都是老样子，但是性格和能力却多少都存在差异，具体怎么回事，我现在也说不上来。也许等他们两个出来，答案就会出现了。” 第221章 梦想长大 然而等了很久，良辰和段策都没有出现，这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依照我们方才的经历，他们也会遇到假的我和假阿离. 那个假我还好说，毕竟一颗糖就能打发，阿离会很难对付吗？以至于他们竟然耗费了这么多时间？还是说，可能遇到了危险？ 这个猜测让我瞬间冒了一背的汗，阿离拍拍我的肩膀，“别胡思乱想，这个千幻迷宫应该不是为了杀人而存在。” “那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明白整个迷宫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人出来…… 阿离才要开口，我们后面却传来了脚步声。 谢天谢地，段策和良辰他们居然同时出现了！只是走了近了，我才发现，他们两个竟然一身的血，全身上下的衣服也都破破烂烂，竟然没有一处院好的地方。 确认了身份后，我从背包里掏出药和纱布，帮他们包扎，紧张道：“怎么会伤成这样子，这是谁干的？” “你。”段策冷冷的说。 “什么？”我不解的望着他们，僵住了，“是……我伤了你们吗？” 见他们都不作声，我便将手伸到良辰胸口，把衣服拉开，那里果然是百兽伞刺出来的痕迹…… 真的是我，我居然打伤良辰和段策！ 庆幸的是，伤口虽深，但并没有伤及筋骨，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 “你那是什么表情，”良辰冷冷道：“我随口一说而已，那又不是真的你，没必要因此愧疚。你们呢，有没有受伤？” 我摇头，“我们两个都好，只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辰道：“我曾听说过一种幻术，叫镜魔，可以将镜中的人召唤出来驱使，那是跟我们竟中的自己，但又却不真正的自己。他们与我们外表相似，性格却完全不同，除此之外，他们在某个方面，还保留着我们一样的特征或喜好。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我们遇上的就是镜魔，如果杀死对手，我们以后就没办法在镜中看到的自己的影子。如果彼此没有敌意，是不会执意伤害对方的。但是如果心怀敌意，那就危险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遇到的良辰和段策都自己走掉了，没有任何多余的纠缠。 我着急：“可我对你们也没有任何怀疑和不良居心啊，我发誓！” 良辰说：“没有人怀疑你。” “可是你们身上的伤……” “那是另一个小鱼儿的镜魔。” 我错愕，“另一个小鱼儿？” 良辰幽幽道：“那是长大后的小鱼儿，她好像忘记了我们……不过最后还是想起了什么，自己收了手，否则我们不可能活着出来。” 长大后的小鱼儿？我……还可以长大吗？不，抛弃这个问题不谈，就算长大了，我跟良辰、段策也是朋友，怎么可能会忘记他们！ 这让我困惑又难过，良辰将衣服拉上，站了起来，“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会损耗灵力的，我们得尽快出去。” “哦，好！”我摇摇头，将那个问题暂时甩到脑后。 这是个一个巨大而又处处隐藏危险的迷宫，到处是分岔和歧路，想要从这里活着出去并不容易，我们必须要打起百分之百的精力。 大约过了两三个小时，段策开始烦躁，“这里每个地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真的有出口么？” “既然是迷宫，那就一定有。”阿离看向我，“小鱼儿，有纸和笔么？” “有，用来做什么？” “我需要来记录一张地图。” 我把笔递过去，阿离便拿着它在纸上慢慢描绘，我虽然不懂他是怎么分辨并记住那些看似一模一样的通道，但却很相信阿离的本领。 又走了很久后，阿离停了下来，告诉我们，“大家停下来。” 良辰和段策都围拢过来，看着他纸上画面密密麻麻的通道和标记，轻声问：“有办法了吗？” “暂时还没有，”阿离说：“这是一个会变化的迷宫，我们方才走的是单连通的通道，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多连通的。” “什么叫单连通和多连通？”良辰问出了我们的疑惑。 阿离淡定道：“看墙壁结构就行了，如果所有的障碍都是互相连接的，那它就是单连通的。如果有孤立的，不连接的障碍物，那就是多联通的。迷宫类型不同，行走策略也不同，大家没必要一起跟着耗费体力。接下来我自己去就行了，只要找出它的变化点和规则，就能计算出正确的出口路径。” 听上去好复杂的样子！如果换成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恐怕真的永远都没办法走出去了。 我急道：“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阿离微笑，“不相信我么？” “诶，不，我相信你！” “那就在这里等着。” “……好吧。”我依依不舍的伸出手，跟他告别，“你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受伤了哦。” 因为对这个迷宫一无所知，所以我很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的负担。 他伸摸摸我的头，眼睛亮的就像融着亿万星晨，“你现在看起来好乖。” 我禁不住脸红了一下下，才突然间醒悟过来，什么叫好乖啊！阿离怎么可以用这样老气横秋的语气说我！ 然而等我清醒时，他身影已经消失了。 段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压着声音同良辰道：“看吧，我就说过那家伙不正常！非亲非故的，去撩人家小女孩，好变态！” 我囧了一下，才要开口，却听良辰道：“关你什么事？如果不想被独自留在迷宫里的话，那就停止八卦！还总说别人像女人，我看你比女人还女人！” “哈，”段策不怒反笑，“那要看跟谁比了，跟外面那些柔弱温婉的女人比，我可是难得不见的纯爷们儿。跟你这样的水泥汉子比，我是自愧不如。” “想死吗？” “哟，被说中心事就恼羞成怒了啊……” 啪！良辰毫无预兆的出手，段策被封印成了一尊巨大的水晶。 良辰自语道：“这样就安静多了。” 第222章 最佳伪装 我盘脚坐在娇爷背上，一声不吭的等待着，祈祷着。 好困，想睡觉，肚子也好饿……不行，不能睡！ 我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小鱼儿，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就在我用意志跟身体做残酷抗争的时候，阿离回来了！ 还是离开前那套衣服，没有受伤，也不像经历过搏杀的样子，我长长松了口气，总算放下心。 然后下一秒，精神猛然松懈导致的后果就是突然就从娇爷背上掉了下来，不过还好，及时被个结实有力的怀抱接住了。 阿离看着我问：“困了么？” 我点头，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道：“撑不下去了。” “那就睡吧。” “嗯。” 于是我就真的放心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我们已经从迷宫里出来啦！ 此时外面已是暮晓时分，天空微醺，呈现出一抹优雅醉人的淡紫色。星星在上面若有若无的眨着眼睛，近到仿佛触手可及。 几只类似凤凰的飞鸟，在天亮盘旋鸣叫，听得我们心灵都跟着轻轻颤抖。 在我们脚下，是一片青草地上，上面布满各式各样的珍禽鸟兽，有三足羊，独角兽，还有生着翅膀的飞鼠…… 远方，是一片巍峨雄壮的山脉。偶尔有几块土地露出来，也是五颜六色散发着奇异的光彩，那应该是被掩藏在地下的丰富矿藏…… 这里就是东荒，一片刻意被隐藏保护起来的世外桃源！ 难怪会成为许多妖怪的起源，难怪良辰建议我们来这里提升自己的修为！这片神奇的土地，空气中都布满着灵力因子！ “真美啊。”我低声说。 旁边，良辰两手交叉在胸前，目光促狭的看向段策，“怎么样？你有没有后悔跟我们出来？你要一直呆在城市里，恐怕梦也梦不到这种地方。” 本以为段策反驳，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出声，而是失神的望着远方。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被这片土地征服呢。 我说：“这跟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样啦！” 阿离问：“你想象中的东荒是什么样子？” 我不好意思的说：“很荒凉，到处是沙子和土，偶尔有几只灰突突的妖怪，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子的……” 说着，我在娇爷背上站起来，伸出双手抚摸着晚风，感慨道：“应该没有比这里更美的景色了吧！” “有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说。 我惊讶的看向阿离，“在哪儿？” “奈何桥，”他轻声道：“以后带你去看，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一只黑猫从远方窜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只蹦蹦跳跳的小妖怪。 初七开心的跟我们打招呼，“小鱼儿，你们终于出来啦！我都已经到这里两天了，认识了好多好多的好朋友呢。” 在它身后，赫然跟着一只拳头大的袖珍鹿，一只变异了的七彩老虎，还有一只生有四个翅膀的白鹤。 好萌的小妖怪啊，我心都要融化啦，伸出手跟它们招呼，“你们好啊。” 小妖怪也有模有样的抬起爪子还礼，其中一个吃力的迸出一个字，“好。” 看来是能力比较低的妖怪，不会变化，也不不懂得人语。 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憨憨笨笨的尤其可爱！ 初七提醒说：“小鱼儿，在离开这里之前，你们得做一番伪装才行，最近东荒大乱，大妖怪横行，人类可是最不受欢迎的对象，要是被它们发现，大家就糟糕了！” 我好奇道：“怎么伪装？” “喵，”初七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堆奇怪东西，“用这些就好啦，我特意让朋友们收集的哦。天马的角、天狗的耳朵，还有毛人的尾巴！因为都是妖怪的一部分，所以多少都带了些妖气，将它们戴到身上，就可以暂时变成妖怪的样子，瞒过一般人的耳朵，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好奇的拿了一只角，粘在额头试了试，它就像个章鱼吸盘一样，贴在那里拔不下来了…… “这，这个以后要怎么取下来啊！” “天马怕痒，拿根羽毛轻轻的挠几下，它就自己掉下来啦。” “感觉还挺有趣的，”我拿起另一只角给阿离，“喏，给你一个，咱们两个的角，一模一样！像不像一对儿？” 阿离接过角，浅笑不语。 接下来的良辰和段策就没我们这么和谐了，两人甚至为了抢东西差点打起来。 良辰看中了那双会动的耳朵，然而段策却拒绝接受那条尾巴，并且说：“开什么玩笑，那种像羊尾一样的东西粘在屁股上，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吧！” 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我不禁开始幻想，如果他以后半妖之血苏醒，自己长出一条尾巴来，那可怎么办啊！ “不管怎么样，耳朵我是要定了。”良辰不由分说的将耳朵拿过来，直接盖在自己的耳朵上面。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银发尖耳朵的精灵！ 段策对着那条短尾巴咬牙，死活都不戴上。 “不然我把这个角给你好了。”我说。 “我才不要呢，谁要跟他做对对啊！”段策又耍起了小脾气。 初七又拿出几张面具，“光伪装可不行啊，大家的画像在妖界传的到底都是，如果有人发现你们会吓坏的，还得戴上这个！” 面具是木制的，只有上面一半，嘴巴露在外面，完全不影响吃东西。 “大家如果动作够快的话，等下咱们还可以去逛下妖怪的夜市哦。”初七说。 “有吃的吗？”我两眼发光。 “当然！” 大家想必都饿了，趁段策不注意的时候，良辰拿起尾巴按在了段策的屁股上。 段策闪避了下，尾巴装歪了，所以现在的他就像一只畸形了的妖怪，尾巴长在左边屁股上…… 打死我也要说：这样好奇怪！ 段策怒道：“你一个女人懂不懂得矜持？怎么能随便摸男人的屁股？！” 良辰不以为然，“我是女的都不介意，你叫什么？” “男人也怕骚扰啊，尤其是晚这么帅又多金的单身……” 说到一半时，段策总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尾巴，于是它尝试着用力去拔，却疼得呲牙咧嘴。 “谁能告诉我，这玩意儿要怎么才能弄下来？” 没人理他，大家都在想去夜市找点什么东西来吃…… 迷宫里困了两天两夜，大家都饿坏了！ 第223章 奇妙夜市 该夸一句初七不愧是妖怪嘛，到了东荒就像如鱼得水一样，短短两天当真把这里摸得熟门熟路。 告别朋友后，就带着我们前往附近妖怪的夜市。 它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们这里的禁忌：第一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人类的身份。第二绝对不可以脱离群体，目前这里非常非常危险。 为了强调重要性，它一直说了两个非常。 之后又说了一些这里的风俗妖情，原来这是东荒的一角，附近聚集的都是一些势单力薄、智力偏低的小妖怪，而所谓的夜市呢，大家也是不接受金钱的，因为根本就算不清价值嘛。 所以大家就像原始社会一样，以物换物。想要对方的东西，你就得拿出一样对方满意的来换。 初七看起来很活泼，只是体形比起在外面时小了很多，也瘦了很多。 当我问起原因时，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像我这种外来的妖怪，初到这里一定要夹着尾巴做妖，再加上最近来了很多大妖怪，吃太胖很容易会成为它们的屠杀目标。” “屠杀？” “没错。” “为什么？” “没人知道。” 我问：“没人管吗？” 初七摇头，“我们现在没有首领，整个上层都是乱得一团糟，谁管啊。” 它的这番话，让我心灵蒙了一层阴影，不过到了夜市后，这种担忧很快就被冲淡了。 夜市热闹的不可思议！大家都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布或丝绸，上面摆放着各色珠宝、玉石，借着它们的光来照亮自己的货物。 街上的妖怪，有的竟然比人类还要更像人，它们穿着漂亮的古服裙袍走来走去，有的则干脆维持着兽形的模样。 在我们旁边，有着一个制陶器的小妖怪，而右边，则是一条手臂粗的白蟒，一边跳舞，一边用陶笛吹着快乐的乐曲。 大家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的，有巴掌大的袖珍马，据说可以把它套在脚上，这样就可以代替双脚走路！ 有剥下来的兽皮，制成了裤子的形状，穿上去后，如果需要坐下，屁股后面就会自动长出两条腿来，这样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随便歇息，不用携带任何椅子，简直太方便啦！ 最让我惊讶的是，有一只竹筐里，竟然困着一瑲琅！卖家说它的营养非常丰富，适合给刚生完崽的妖怪或先天性灵力不足的小妖补充体能！ 那可是瑲琅啊，《清平异妖志》里记载，这可是除凤凰之外的又一种神鸟，喊声如犬吠，飞起有火光，衔灵芝为巢，下蛋为四方……下蛋四方的哦，碗口那么大，它难道不会割伤屁股吗！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有卖小孩的！两个长得白白胖胖，非常可爱的娃娃，头顶上套着两个纸袋，露出两对黑溜溜的眼睛，看得人恨不能上去摸摸。 不过后来我反应过来，这原来是一种为安童的小妖，将它们买回去，可以陪伴孩子成长，当他们的玩具。而且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它们会跟主人越来越相识，有危险的时候，甚至会为了保护孩子自愿充当替身！ 这次来东荒，真是让我们眼界大开。 不过最让大家关注的，还是美食！ 一只外表奇怪的大胡子老妖怪，我们就姑且称之为大叔吧！居然在摆着摊子在卖肉！ 在它的摊位前面，拴着一只模样模样奇怪的大牛，它体形健壮，嘴巴比头还大，面前摆着几筐青草，不停的埋头苦吃。 而在大叔面前，则摆着一口烧满了清水的大锅。做方很朴实，现杀现卖，直接磨了刀，上牛身上割两块，下来拿到锅里煮，熟了取出来撒上调料，荷叶一包，就卖出去了。 而那只牛，就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似的，割肉的时候，竟然连头都不抬，也不叫，几秒之后，被割掉的肉竟然又长出来了！ 这是一种产于西域大月氏国的异牛，据说味道鲜美汁水饱满，我在书上看到过好几遍，垂涎了好几年，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一定要尝尝！ “你们想吃吗？”我问身后的同伴。 “可我们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我打开背包看，里面一些符咒一根蜡烛，几个硬币，一瓶金创药……符咒和蜡烛自然是不能拿出去交换的，硬币也不流通……怎么办，好饿！ 妖怪大叔指着我手腕提醒道：“那个，你可以用那个东西来换。” “什么？”我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连忙摇头，“这个不行。” 我还得靠它提醒自己，给江大叔的女儿报仇呢。 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世界上最悲惨不是饿肚子，而是美食摆在眼前，而口袋里却没有钱。 “大叔，需要人打工吗？” “不需要。” “可以赊账吗？” “不行！” “好吧，”我泄气道：“咱们还是找地方吃干粮好了，反正之前在海棠湾老婆婆送的大饼还有很多，虽然已经被风吹干了，咬也咬不动，但是在水里泡一泡，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等等，”段策发话了，他从腕上摘下一块表，“这个东西，够我们几个吃饭么？” 妖怪大叔靠近看了看，又咬两口，“可以啊，这东西，我很喜欢！” 段策郁闷，“几百万的牌子呢，谁不喜欢！” 妖怪大叔豪情万丈，“如果你把这个给我，我把整个摊位都送给你，包括这头牛！” 段策眼也不眨的挥手，“那你可以走了。” 果然是城里的孩子，出手就是大手笔，跟我们这土包子不一样…… 土豪清清嗓子，“今晚我请客，大家随便吃，不要客气。” “谢谢老板！” “喵喵，麻烦给我来块大的肉！” 良辰虽然做饭不怎么样，但是却很擅长钻研，而且对烹饪很感兴趣，这会儿也不例外，在我们坐在那里等吃的时候，大厨已经系上围裙，开始切牛肉了。 大厨的刀功是大家广为称赞的，牛肉片切出来，每片都薄厚均匀，大小都差不多。 把新鲜肉片放到开水里涮一下，然后撒上调料，吃起来还真是美味啊！ “好吃！”我跟初七异口同声道：“再来一大块好吗？” 第224章 血溅当场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突然对着那口锅好奇道：“这里面的汤，能喝吗？” “应该可以吧，”良辰用木勺给我舀了一点，“尝一下。” 我小心翼翼试了一口，顿时两眼发光，“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汤！” 良辰索性道：“是吗？那就每个人来一点好了。” “那个，汤真的好喝吗？之前我都是直接倒掉的。”我们在这吃了半天，才发现先前那位妖怪大叔居然没走，就那么站在摊位旁边，傻乎乎的看着我们。 良辰问：“你也要来点吗？” 妖怪大叔点头，“嗯嗯！” 段策立刻发挥商人本色，“白喝不行，你得拿一样东西来换。” 大叔很爽快，“想要什么，尽管说。” 段策想了想，道：“把之前那块表还给我吧。” “好！”妖怪大叔掏出了表，坐了下来捧起了碗，猛吸一大口，眼睛顿时往外直冒红心，“唔，果真好喝呢……呜呜呜，我到底浪费了多少好东西啊！” “那你以后就不要再浪费了，”我们吃饱了站起身，把摊位和怪牛又还给了大叔。 段策拿回了链子、大叔拿回了摊子，而我则填饱了肚子，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了花，这可真是个和谐的夜晚啊！ 然而我们这边还沉浸在愉快的气氛中，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静的集市，突然炸开了锅，大家开始疯狂四处逃散。 “不许动！”隐约中听到有人大声的喊。 然而完全不管用，所以那人也很快被喧闹的逃亡声淹没。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我去看看，”初七哧溜窜上了旁边的大树，眺望远方后跳了下来，“咱们也赶快走吧，是那些入侵者来了，如果让它们发现咱们的身份，大家就完蛋了！” 这里跟人类的居住不一样，附近没有房屋建筑，所以想要找个藏身的地方并不容易，于是到了拼体形的时候，大妖怪踩着小妖怪，街上一片哀号惨叫。 这片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因为那些突如其来的家伙突然变成了修罗场。 就在我们准备混水摸鱼逃走时，突然传来几声惨叫，竟是几个妖怪同时被抛到半空中，身体炸开，血肉模糊四处飞溅。 大家都愣住了，包括那些逃到一半的妖怪也像脚下生根似的定在了原地。 “都说了，让你们别乱动，还跑，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恶狠狠的声音说：“都给我回来，站在路边，谁要敢走，我就让它跟刚才那几家伙一样下场！” 对方走和听完了，我才看到，这一行妖怪，足足有十几个，个个身体健壮，比街上这些小妖怪不知道强出多少倍。而且模样凶狠，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些人长相、装扮都不同，唯一相似的就是，每个人腰里都扎着一根奇怪的红腰带。 我们蹲下来，衬着黑暗隐藏怪群中，看上去倒也不算显眼。 那些家伙大摇大摆的来到我们跟前，扬声道：“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呢，就是想跟各位打个招呼。顺便再通知你们一件事：从今天开始，这里方圆五百里的地盘都被我们祸斗大人接管了，以后无论是谁都要按时、按量交税上贡。除此之外，逢年过节的礼物也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谁敢违抗命令，杀无赦！” “你们不能这样，”一个弱弱的声音说：“白泽大人曾经对东荒下过特赦，所有妖怪都必须和平共处，凭什么你们一来就要我们上贡？” “白泽大人，你也说了是白泽大人，他老人家不知道失踪几百年了，现在东荒，就是我们祸斗大人说算！至于你们说凭什么，我这就告诉你凭什么！” 其中一个家伙对准方才说话的小妖怪抽出一记耳光，小妖怪头在颈上转了几个圈，竟然就此滚落到了地上。大家都吓的抱作一团，谁也不再说一个不字。 这些家伙，本事算不上高，但是比起夜市这些毫无战力的小妖怪而言，却是十分危险的存在，光体形就是绝对优势的压制。 “现在，谁还有疑问吗？”红腰带眼也不眨耀武扬威道。 现场一片寂静，那家伙又蛮横将小妖怪尸体踹开，再问一遍，“都是哑巴吗？听到了就给我吱一声！” “听……听到了。”大家声音颤抖道。 “声音太小，听不到！” “听到了！” “喂，那个歪尾巴的家伙，你在是在瞪我吗？”红腰带突然逼近，用手捏起段策的下巴。 我看面具歪了点，连忙帮他扶正，恳求道：“这位大人，这是我哥哥，他生来就傻，智力不高，还喜欢跟人瞪眼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是么，”那只妖怪半信半疑道：“可是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不屑……” “是吗？”我一本正经的看着段策，拼命的对他使眼色，“可是在我看来，那分明是景仰的光芒啊！哥哥，你是不是被这位大人英武的样子给震撼到了？是不是已经将它视为自己毕生追随的偶像了呢？啊，大人就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们的心灵，给我们指明了未来的道路！啊，大人……” “行行行了，算你会说话，”对方不耐烦的挥手，“我也懒得跟一傻子计较，傻你就好好呆在家，到外面瞎跑什么！” 段策才要开口，却被我一把掐回去了，“大人教训的是，以后我们一定看好他，免得别的妖怪被他传染了！” 那妖怪转过身，懒得再理我们，从袖子里掏出几幅画卷，举到众妖跟前展开，“这上面的几个人，都是人类当中的危险份子，最近几天可能会进入东荒，如果谁看到了，记得来梅花洞来通知我！” 我伸头一看，立刻又将脖子缩了回去，上面画的人，不就是我、良辰、阿离和段策嘛！ 奇怪，它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东荒！ 等这几个红腰带离开后，众妖都开始收拾东西逃命，就算有东西掉在地上也忘记了捡。 我们几个趁机拾了不少好东西，当我们打算走人的时候，发现方才那位卖牛肉的大叔居然还在，原来那头牛跟木桩子一样竖在那里，死活都拉不走。 第225章 卷入纷争 妖怪大叔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放弃了，无奈的看着我们，并且交出了缰绳。 我不解的问：“大叔，您这是做什么？” 大叔叹气：“我看你们一直在那里捡东西，可怜的很，这日及兽就送给你们吧！它很好养，就是食量有点大，每天要吃五大筐青草，如果少了一筐，肉就会缩水，而且再也补不回来膘……” 说完拍拍日及兽的大脑袋，居然当真挑起摊子走人了。 “大叔慢走，有缘再见！”我感动的冲它挥手，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啊，初来东荒第一天，就有人送了我们这么一头珍贵的牛！ 良辰迟疑道：“你该不会真的要养它吧？” 我点头，“当然，咱们才来这里，总不能以后每顿都抓妖怪吃吧？这就是我们的活口粮啊，而且肉还那么好吃！” 阿离微笑，“小鱼儿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娇爷也吃草，就跟着一块养了吧。” 接着问题来了，天已经黑透了，夜市也没有了人影，我们要去哪里休息呢？ 这里毕竟东荒，处处是妖怪，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像外面随便找个地方睡吧。 初七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地方啦，那是个非常隐蔽的好住处，就连本地的妖怪都不知道！” 我们走了好几步，才发现一直沉默的段策居然没有跟上来。 我便问他，“喂，走啦！” 段策阴恻恻道：“你刚才说谁是傻子？” “开玩笑而已，还不是为了救你，我傻行了吧？”我冲他做了鬼脸，“鬼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哼，下次再碰到那家伙，我一定亲手剁了它！” “没问题，我们肯定会把它留给你！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吧！” 他迟疑了会儿，最终黑着脸跟了上来。 初七带着我们来到一处荒山，那里挂着一道很大的瀑布，穿过瀑布，里面则是别有洞天，墙壁上光洁整齐，地面则布满了厚厚的青苔，踩上去就像地毯一样，软乎乎的。 但是这种植物又非常奇特，吸水性非常强，却一点也不潮湿，所以即便躺在上面，也不会给身体带来任何不适。 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累极了，包括阿离。 我把那头日及兽跟娇爷拴在一起，然后回来把毯子给阿离他们盖上。 自己则坐在瀑布后面的方石上翻看《清平异妖志》，一段时间不看，这书中的鬼怪又多了许多不认识的。我得把它们特征弱点都记下来，万一遇上了，也好有个防御准备。 今天夜市上那个红腰带说的妖怪叫什么来着，祸斗？是了。 我顺着目标找下去，很快翻到了属于它的那一页介绍。 这是一种奇怪的凶兽，原本是位于南方海外的无肠国的普通黑狗，但是母狗受孕一个月后，被从天而降的流星碎片击中腹部，所以便生出了祸斗。祸斗外形依然是狗，通体发黑，泛着亮光，尾巴尖微微开叉，从外表上很难判断出异样。 但是它对普通的犬食不感兴趣，也不喜欢昆虫鼠类，最喜欢的就是能大口吞食火焰，填充饥饿的肠胃。 而无肠国又是一个神奇的国度，这里的人生来没有肠胃，吃什么拉什么，所以祸斗也一样，看似灼热的能量从口而入，但是却在一串跌宕起伏之后，由祸斗的后门而出。而且拉出的火也很霸道，能持续烧上三个月而不灭。 偶尔在它愤怒的时候，也能从口中喷出火来，所以祸斗的到来，通常会伴随着恐怖的火灾。 这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难怪那么多红腰带对它言听计从…… 这家伙不好好呆在海外，跑到东荒来做什么！ 正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厮杀声给吵醒。 隔着瀑布倾听了会儿，似乎是一大群妖怪在围攻什么人，砰砰乱响一通，再加上水声，也听不真切。 大家都在休息，我这边也不方便外出，所以即便好奇，这会儿也只好强忍着。 庆幸的是初七回来了，它全身都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见我捂住嘴巴，它连忙道：“别担心，我没受伤，血气是外面传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是那大妖怪在对对手进行屠杀清洗，好像杀死的都是准备反抗祸斗的妖怪。外面到处是尸体，太可怕了，你们千万别出去！” “是昨晚夜市上遇到的那帮家伙吗？” “那倒没留意，不过应该是一帮人，它们都系着一样的红腰带。” 接着初七跟我便坐在石头上，惴惴不安的倾听来自外面的惨叫声，大概持续响了大概十几分钟，渐渐安静了下来。 想到白天见到时的美景，我不禁惋惜又心疼。 我现在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在东荒门口设下那么繁琐的结界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美丽的地方，到处都是可爱的生灵，但是却惹来入侵者的觊觎，这些生性残忍的妖怪，肯里可没有所谓的同类之情！ “砰！”有什么东西突然穿过瀑布，朝洞里袭击过来。 我跟初七立刻闪到边上，原来是一条浑身是血的狼妖。 “那只狼去哪儿了？” “好像进了瀑布。”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找！祸斗大人吩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我下意识握紧了伞，准备叫醒里面歇息的同伴，肩膀却突然一沉，竟是良辰醒了。 我指了指地上的狼妖，用唇语说：“它们要进来，怎么办？” 良辰皱眉，抬手勉强布下一道结界，同时间又是砰一声巨醒，有什么东西被结界弹了回去。 “瀑布后面是山石，不通。方才应该是我眼花看错了……会不会逃去别的地方了？” “走，要是抓不到那家伙，大家就等着回去受罚吧！” 那些家伙终于彻底离去，外面恢复了安静。 见良辰脸色发白，想必是为了布界耗费了不少体力，我连忙扶她坐下。 片刻后去检查了那只狼妖，发现它受伤虽重，但还有一口气在。 只是救还是不救？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第226章 沉重嘱托 我隐在两难之中，纠结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所以便试探性的看向良辰。 她闭着眼睛，好像是在休息，但是我敢打赌，她现在肯定是清醒的。 良辰性格跟我不一样，她不喜欢多管闲事，更不喜欢惹麻烦上身，如果让她选择，那条狼一定会被丢出去。 可是我做不到，虽然对方是妖怪，但也是一条生命，总不能眼睁睁的放任它死去吧。 我试探着检查了他的伤口，是被火烧出来的痕迹，几乎皮焦肉烂，很多毛都脱落了，看起来非常凄惨。 “小鱼儿，能救救它吗？”初七蹲在旁边，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也想啊，可是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因此惹来什么麻烦？” “你以前做这些事的时候，可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初七看上去有些失落，这让我很难过。 因为以前我不懂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闯出祸来有人收拾。 但是现在，我不是一人了，而是跟同伴们在一起。这样一来，就要顾及别人的安危和想法，我不能让大家因为我个人冲动而全部涉险。 “纠结什么呢？”阿离居然醒了，目光柔柔的看着我。 “有一条被红腰带追杀的妖怪闯到了洞里，伤的很重，我不知道要不要救它。” “为什么不救？夜市上那帮人拿着我们的画像展示，言谈举止都非善类。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被那样的家伙追杀，怎么也坏不到哪里去吧。”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立刻来了动力，但依然有些不确定的扫了眼良辰。 “不要看我，做你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就好。”她闭着眼睛，却对我的举动一清二楚。 “好！”我立刻爬起来，帮那条狼清理伤口，擦药包扎。 但是对方伤的实在伤得太重了，即便我做这些，也未必能挽回他的生命，不过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毕竟，我没有做一个无动于衷的冷漠看客。 记得姥姥在世的时候，她会力所能力的帮助别人，当我问起原因时，她就说：因为朱砂在外面啊，我的孩子如果遇到困难，没人帮助她，那该有多可怜…… 那么多年了，我至今记得她那时的样子和表情。 所以我也曾暗自发誓，会尽可能的去帮助遇到困难的人。 而同样的，我也希望我的朋友、我爱的人，能够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帮助他们。 黎明时分，狼妖醒了，它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冲我亮出了爪牙。 这只狼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爪子都已经秃了，牙齿也不再尖锐，但是威慑力依旧强的惊人。 我连忙后退，不再敢再近前，良辰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然而当对方的目光扫过瀑布，看清我们的脸庞后，态度居然缓和了下来，“原来是你们啊。” 我说：“诶，你认识我们吗？” 对方说：“几天前，在鬼域那里，我们在追逐一只山膏，曾经见到过你们。” “哦，”我恍然大悟，“你是嘻狼的部下？” 它点头，“我叫巴图，是嘻狼王的老部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它，能劳烦你们代为传达吗？” 我迟疑了下，说：“很重要的事啊，我们跟嘻狼王没有太深的交情，恐怕不能胜任。” “怎么会呢，”巴图咳嗽了两声道：“它曾经对我说过，你们两个，是它仅有的两个人类朋友。” 我心头有些感动，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道：“如果你知道它在哪里的话，我们可以送你过去，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自己跟它说。” 巴图却目光灼灼的盯着我道：“我撑不到那个时候了，我的五脏六腑都已受损无法复原，就算被你们救下，也命不久矣。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整个狼族的存亡，还关系到整个东荒的安危，请您务必帮我把此物交给嘻狼王。” 它张开嘴巴，从口中掏出一颗纯白如玉的珠子，吃力的递到我面前，“它到了嘻狼王手中，就会说出所有的事情，拜托了……” 见它目光诚恳，又态度执着，我便将珠子接了过来。 而下一刻，巴图的身体就在我们眼下化为齑粉粉。 “喵，它死了么？”初七伤感的伸出爪子，试图挽留住对方，然而却只是徒劳。 尘埃慢慢上浮散到半空中，最终缓缓淡去，竟然连尸体都未曾留下。 我将不由将手指握了起来，只觉这份临别嘱托如重千斤。 天慢慢亮了，阳光穿过瀑布，在山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彩虹。 我想了很久，最终打定了主意，起身同良辰道，“你们几个这两天就在这里疗伤吧，哪里都不要去。” 良辰冷冷道：“你呢，干嘛去？” 我说：“我想把东西给人送去。” 良辰却道：“眼下局势不明，你还是不要脱团的好。” “可是，”我咬了下嘴唇，“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你说什么？”我错愕的看着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你跟段策身上还有伤……” 良辰面无表情道：“没关系，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已经好多了。” 段策不知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伸了个懒腰道：“外面世界那么精彩，我们却只能闷在瀑布后面，想想都无聊，还是出去转转的好。” 阿离靠在瀑布后面看我，嘴边溢出浅浅的笑容。 我感动道：“谢谢你们！” 然而，大家就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好尴尬！ 狼族是东荒最大的族群，但是想要找到狼王的所在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过好在我们有初七帮忙，它从土拨鼠朋友那里打听到消息，嘻狼的行宫就在燕岭。 据说那是一大片沙丘，每隔半个月，就会根据暴风移动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庆幸的是，最近它好像在这附近出现了。不过在到到达那里之前，我们必须得翻过很高的一座山。 那里陡峭的近乎悬崖绝壁，人挂在上面就像凌空飞舞的风筝！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娇爷翻了过去，果然，在山的那一面，便是一望无际的坡状丘陵。 但是我们才一冒头，就被那边负责看守的狼就给盯上了！ 第227章 借刀杀人 见对方发出了嗷嗷的警告，我连忙掏出巴图的珠子，同它们解释：“你们好，我们是是嘻狼王的朋友。昨晚遇到一只叫巴图的狼，他在临死之前嘱托我们把这个交给狼王！” 然而我不说这话还好，一拿出珠子，对方立刻红着眼睛扑过来，气势汹汹的架式竟是想将我们直接置于死地！ 段策怒道：“这些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大家本是抱着善意而来，对方却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留。 几个回合下来，围在我们身边的狼倒是越来越多了。 我不得不收起珠子，大声警告对方，“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再咄咄逼人，我们就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就像之前杀了巴图一样，将我们也杀掉吗？”一个杀气十足的稚嫩嗓音道。 这是一个人类模样的少年，看上去十三四岁，生的浓眉大眼，但是屁股后面却多了一条尾巴，嘴角的两颗牙齿也尖锐的异于常人。 良辰皱眉，“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是好心来送东西回来，并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还敢诡言狡辩！”少年一口咬定道：“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为了入侵东荒，居然伪装成妖怪杀了巴图，还拿着它的内丹冒充贵宾，别说我们狼王殿下目前不在燕岭，就是在，也绝不会上你们的当！” 说着，对方便像一道旋风似的冲了过来，身手矫健的惊人。 段策刚拔出来的剑，却被他一脚踢回鞘中，然后少年便转而攻击阿离。 还好我有心理准备，及时用伞挡住他去路，并将对方的攻击化解开。 他哼道：“果真有两下子，难怪能杀了巴图！” 我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没凭没据的少血口喷人！” “没凭没据？实话告诉你们，在今天早上，我就得到了线报，知道你们会出现，所以才在这里守株待兔！”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们是嘻狼王的朋友，请它出来，事情自然就能真相大白！” “狼王殿下不在，如今整个燕岭，是我木曾说了算！兄弟们，把这些杀了巴图的家伙都给我撕成碎片！” 这家伙被我百兽伞撞开后，又开始恼羞成怒的仰天长啸召集狼群。 无数条狼从丘陵里钻出来，将我们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包围。 这个木曾实在蛮横且冒失，居然仅凭一条不靠谱的线索就断定了我们是杀人凶手。 我们不想伤害对方，却也不能让对方伤了自己，良辰有伤所以布界很吃力，而段策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阿离就别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眼下能打的，居然只有平常最不能打的我跟初七……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挣扎，把巴图内丹交出来，乖乖成为我们狼族，这样我会让你们死的不那么痛苦。” “巴图说了，事关整个东荒的安危，除非嘻狼王亲自来接，否则谁都不给！” “敬酒不吃吃罚酒，上！” 眼看那些狼群就要群起而攻，方才从我们上来的悬崖顶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幽远狼嚎。 这下所有的狼，包括木曾都定在那里不动，抬起脖子仰望山顶。 偌大一片丘陵，瞬间安静的只有风吹沙粒的声音，我们几个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修长健美的身形从悬崖上面纵身一跃，四脚稳稳落在了地上，嘻狼王眯起眼睛质问木曾，“你在对我的朋友们做什么？” “朋友？”少年睁大了眼睛，“我收到线报，说这帮家伙是人类冒充的，他们杀死巴图，还意图冒充您的朋友……” 嘻狼王说：“不是冒充，他们就是我的朋友。虽然还不清楚巴图的死因，但是我相信，他们不会做那样的事。” 我立刻将巴图的内丹交给它，“巴图要我亲手交给你。” 嘻狼王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爪子，将内丹握在手中。 这平淡无奇的珠子，到了它手中仿佛突然有了生命，迸发出耀眼的亮光，已经死去的巴图，此刻就像又复活了一样，缓缓呈现在我们半空中。 “狼王殿下，巴图从祸斗那里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来自九重天的妖怪，获得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帮助，通过特殊途径进入了东荒，并且意图染指强占这片土地。前任首领白泽曾亲口指认这片土地由我们狼族守护，所以我们有义务保护这片土地上的弱小妖怪不被杀戮，请您擦亮眼睛，认清那些人的真面目，并将承担起保护东荒的重任！至于当年您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我想说对于长辈而言，放手也是另一种关爱。巴图年迈，终有一死，如果看到我的内丹，请不要悲伤，我身虽死，魂灵却会化成春天的暖日、夏天的风、冬天的雨和冬天的雪，一年四季都守护在您的身旁……爱你从不曾改变的巴图。” 嘻狼王抬起头，发出连天空都跟着颤抖的悲鸣。 虽然不清楚巴图与嘻狼王的关系，但是它的那番话，却让我们非常震撼和感动。 原来就算是妖怪，有也着牢不可破的关系牵绊。 嘻狼王泪如雨下，“巴图，就是当年捡到我的那只狼。是它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用人类的话说，它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可是在我成年之后，它却再次抛下我独自离去，让我经历非常痛苦的二次背叛，这些年我始终不肯原谅他，以为它跟之前抛弃我的那些人类一样……自私而且残忍。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憎恨着它，更不懂它的苦心。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巴图从来都没有抛弃我，它只想让我学着独立成长……巴图！” 回应它的，只有空旷寂寞的风声。 “如果你真能明白它的苦心，那就不要再悲伤了，”良辰突然出声道：“眼下东荒的安危才是最要的，这么美丽可爱的地方，却被一些贪婪蠢货占据，岂不太可惜了？” 我立刻附和，“没错，眼下并不是难过的时候，而且我还很好奇到底是谁给木曾传递消息，说是我们杀死了巴图？” 这借刀杀人之计不可谓不毒，幕布黑手好像知道我们自入东荒后的一切行踪！如果嘻狼王没有及时赶回来的话，就被那家伙得逞了！ 第228章 任人欺凌 木曾见大家都看向他，便吱吱唔唔道：“早上我收到了一封面信，上面说巴图被你们所杀，所以才……” “所以你就把这样一个未经证实来历不明的假消息当真了？刚才你还说什么，狼王不在，整个狼族你最大，是吧？在这样的情势下，你确定自己不会把同伴带到沟里去吗？”当着嘻狼王，段策一点面子也没给对方留。 木曾郁闷又尴尬，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反倒是嘻狼王帮他解了围，“木曾也是心系狼族安危，所以才有这样的误会，希望各位念在他年少气盛的份上，不要责怪于他。目前大家都站在同一条船，要怎么想想应对之策才是最要紧的。” “同一条船？我们只是相借助这里的灵力提升自己的修为而已，并不想参与你们妖怪之间的纷争。”良辰微微皱眉，显然很不赞同它的说法。 嘻狼王却坚持己见道：“虽然这么说，会有把你们拉下水的嫌疑，但是这是事实，希望诸位可以正视。对方刻意放出这样的消失，不过是想借着木曾的手，杀死你们而已。除此之外，对方还对我们之前的关系、以及我的全部行程了解的一清二楚，不管愿不愿意你们已经入了局，即便这会儿想要离开东荒，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很快就知道计划失败，紧跟着就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见良辰沉默不语，嘻狼王语气便缓和了些，“你们初到东荒，对这里的地形和派别都不清楚，是否要在我们这里住下？” 良辰沉吟片刻，“这件事，我得同大家商量一下。” 最后，我们同意了嘻狼王的邀请。 “欢迎你们加入守护东荒之战。”嘻狼王很开心道。 “我们是在守护自己。”良辰不客气的说。 嘻狼王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从现在起，大家就是朋友加盟友了。” 接着，它便带领我们前往狼穴。 也是在此刻，我们才发现，燕岭这片沙丘，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据说这里足足有八百里，但却跟外面世外桃源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居住在这里，除了要面对捕猎困难外，还要隔三差五的迎接龙卷风，所以生存条件相对残酷，妖怪也少的可怜，一路走来，我们能看到的生物，居然只有狼和蛇。 嘻狼王带着我们穿过灌木丛，来到丘陵中间的一片绿洲处，巨大的狼穴就处在崖洞之内。 虽然大家都是群居动物，但是狼族习性却明显跟人类不同，他们并注重个人隐私，几乎吃、住、睡大家都在一起度过，进山洞后，大家便直接坐在地上。 不过即便如此，上下等级还是很鲜明的。 譬如木曾那个少年，据说但凭姓氏，就能辨认得出来是个狼中贵族。所以他现在的位置，也是在最接近狼王的地方。 而我们作为嘻狼王的朋友，身份也等同贵宾，所以环绕在我们身边的狼，无论是从毛色亮度还是体型来看，都比外面那些普通狼要好得多，这是个崇尚实力的族群，一切都以拳头说话。 谁最强，谁就是狼王，而属下要做的，就是绝对服从。 狼王本打算要设盛宴招待我们，不过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后，所以一切从简。 简单填饱肚子后，嘻狼王便对我们介绍起目前的局势。 目前东荒，东、南、西三方草肥水美的地带都已经被入侵的大妖怪祸斗占据，如今只剩下北边，因为有燕岭这个大障碍的存在，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如果这里失守的话，整个东荒恐怕都会收到祸斗囊中。 祸斗来自九重天，虽然在那里的地位不算高，但是也绝对不低，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在一个月前选择来东荒。 在妖怪目前所有的领域中，只有东荒是宁静和平的存在，也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所以才孕育出无数生灵。不过悲哀的是，妖怪并没有人类这么多愁善感和念旧。 对大多数的妖怪而言，这里生活太安逸了，基本上只适合老弱病残呆着。 正因为有这种观念的存在，所以才导致了东荒怪在所有妖怪中不堪一击的狼狈局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祸斗在百妖榜上排行，只占二十六位，实力只能勉强算是中上。但是到了这里后，居然毫无阻拦的成为了这里的主宰者…… 良辰问：“你们见过那条狗吗？” 嘻狼王怔了下，才意识过来是在指祸斗，摇头道：“没有，不过收集了很多资料和传闻，据说是个性烈如火的家伙，一言不合就会杀死对方，是个非常难相处的妖怪。另外，它非常忌惮被人说是狗……甚至对属下命令过，不准在它面前提起这个字，它常为自己体内的犬血感到丢脸。” 接合近两天发生的事，本来我是怀疑祸斗就是我们在谢家铺遇到的那个神秘黑影，不过听嘻狼王的描述，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正当我们互相交流手头的情报时，一只滴血的狼头突然从外面扔了进来。 木曾看着地上的无头猴狼尸，目眦尽裂，嗖的一声就窜出了洞穴。 嘻狼王也立马带着众下属冲出去，我同良辰和段策道：“你们身上有伤，就别出去了，我跟初七去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阿离叮嘱说：“小心点。” “我会的。”我头也不回的握着伞走出去。 在狼穴的正前方，此刻并排站着六个人，腰上都扎着红腰带，其中一个家伙还脸熟的很，居然就是昨天晚夜市见到过的那个。 这些家伙都非常嚣张，两手抱着胸前，个个一副耀武扬威的欠揍嘴脸。 而方才冲出来的狼族少年，此刻却被它们踩在脚下践踏，木曾满脸是土，双手死死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脚踝，然而对方看上去一点也不在乎。 “这东荒的妖怪果然弱不经风，到目前为止，居然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种货色走出去说是妖怪，都是在丢我们的脸！” “弱者根本不配生存，还是结束了它的生命吧……” “住手！”嘻狼王眼中迸射着怒火，声音听上去却依旧沉稳，“你们想做什么？” 第229章 对付五怪 “你就是狼王吧，”其中一个妖怪吃吃笑道：“我们春了祸斗大人的命令前来，通知你办两件事，第一乖乖让出燕岭，所有狼群都归到祸斗大人麾下，并且双今往后听其调遣差使。第二，把你后面那个人类小女孩给杀了，将白泽图奉上。做好这两件事，我们就可以饶你一命，否则的话，今天我们就要血洗燕岭！” 木曾从沙土里抬起头，“可笑之极，我们狼族怎么会屈服一条狗？” “你居然敢骂祸斗大人？”那家伙一幅亲爹被污辱了的表情，上前用爪子对着木曾一拍，木曾整个身体都被镶到了沙土里。 随即抬起头，不耐烦的同嘻狼王道：“给你半盏茶时间考虑，等下给我答案。” “不用那么久，”嘻狼身上的毛发一抖，化成一只站立的巨狼，掷地有声的回应对方，“狼族宁为自由死，不会跪着生，更不会出卖自己的朋友！” 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一口咬断了那妖怪的脖子。 它将爪子往沙女里一按，挖出木曾，看也不看直接往后面一抛，立刻有四条狼窜起来，稳当当接住了少年的身体。 如今六只妖怪，只剩下五只，看到嘻狼王动作这么快，都下意识避开，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又团团将其围住。 狼群见狼王被困，意图上胶护主，然而在这些大妖怪面前，实力却根本不堪一击。 一条又一条的狼倒下去，后面的却还在固执的继续前行，狼群尸体转眼间已经堆积如山，虽然我同它们没什么深交，却在旁边看得纠心不已。 而那边，几只大妖怪则已对嘻狼王发出了攻势。 看到属下伤亡无数，嘻狼王愤怒不已，用拳头重重击地，地面震出无数道沟壑，狼群动作灵巧都能轻易轻开，但对这些入侵者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战况激烈，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我握着百兽伞，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旁边思索那五只大妖怪的身份来历。 其中一个酷似人类，穿得破衣烂衫，攻击方式也很独特，非手非脚，而是利用暴长的舌头。而且它的目标很明确，都是直接用舌头弹烂那些狼的脑袋，顺便卷出它们的脑子。这家伙，应该是类人敖因。 《清平异妖志》里有记，敖因凶残，喜食人脑，用烧汤的大石掷之，可杀。 而另一个，则顶着一个半圆形的脑袋，而且整个过程都很小心，避免被任何人击到头部。一只狼爪不小心碰到了，这家伙立刻发出铛一声怪叫，于是我便推测它身份是妖碗。 这种妖怪形成很有趣，就是我们吃饭用的碗，因为每天与人唇齿相接，异常亲密，所以吸收了人类的灵气成精。但是因为有缺口或者沾上了无法去除的污渍，经常又被人类嫌弃换掉。这就伤了妖碗的玻璃心，因此也对我们因爱生恨。杀它的方法很简单，直接将那碗形脑袋打破就好。 还有一个身体像小孩子，但是脸上的皮却比老树还要多，脖子上还盘着一圈圈的蛇，这个身份最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它的名字叫耆童，据说是上古帝王颛顼的儿子，居于騩山。不过它是让我最好奇的，按理说耆童是山神，不该与这种妖怪为舞才是…… 而之前喝斥木曾，指责他不该骂祸斗为狗的家伙，则是灯笼怪物，喜欢用亮光刺痛对方的眼睛，但是却比任何人都害怕接近火。 最后一只，硕大一颗脑袋，仅在额头上生着一只眼睛，再没有其余的五官。这是一种名为沙通利的山鬼，能通过那颗独眼读懂别人的心，所以对手接下来要出什么招，有什么打算，它都能清楚知道。 既然知道了这些家伙的来历，那么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我这边心念才动，那只名为沙通利的妖怪便露出惊骇的表情，显然已经窥探到了我的想法。 然而我却不给它机会通知同伴，直接拎伞上前，对准它的那颗大眼直接刺下。 沙通利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我将伞拔出来时，那颗眼珠也一并带了出来，滚到地上居然还能在沙土里滴溜溜打转。 “谢谢你！”嘻狼王背上挨了几下，脑袋也差点被敖因的舌头击到。 看到我出手相助，眼中露出感激的神情。 嘻狼王道：“它们都很厉害，小鱼儿你要小心！” 我笑，“真的很厉害么，我倒不这么认为，不过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而已。看过烟花吗？” “看过，很美。”它不解道。 “那我就再请你看一次！”我撑开百兽伞，挡住耆童的小蛇，从背包里摸出烛女，对着灯笼怪物吹出去。 蓝色火苗瞬间窜了出去，对方大惊，想要避开，烛火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紧紧跟在它的身后。 灯笼怪物眨眼逃出数仗，而烛女也在沙丘上绘出条条火龙。 恐惧之下，它竟然想往沙土里钻，我直接拿伞在地上一挥，沙土乱飞迷住了它的眼，烛女顺势将其点燃，一时间火光冲天而起，砰砰砰！发出几声爆响，就好像真的是在放烟花一样。 嘻狼抬起头，惊诧的望着天空，“居然真的是烟花。” 说：“就当是为你那些属下送行。” 一片慌乱之中，我用伞将妖碗敲破，那家伙没了脑袋，立刻倒地化成碎片，“耆童就交给你了，想办法杀死那些蛇。” 嘻狼王盯着对方，蓝眸中发出幽冷的光芒，“没问题！” 那灯笼怪烧了很久，火居然还不肯灭。在它落脚的地方，刚好有一块被烧红的石头，我将伞尖戳入地下，挑起那块巨石朝敖因砸去。 对方却早有准备，避开了，眼看石头要落地时，嘻狼王却突然伸出爪子将它拨了回来。 敖因防不慎防，刚好被击中后脑勺，立刻猝死当场。 如今六个妖怪当中，便只剩下一个耆童，它脖子里的小蛇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一半也都惊恐的缩着脑袋互相交缠着身体。 它左看看我，右看看嘻狼王，竟然大吼一声，扑通跪在地上。 “如果你们刚才有注意到我的话，应该注意到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杀过一个人，我本就不愿意来，它们却非让我来，说六个人吉利，听上去就很拉风……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来凑数的！” 第230章 受宠若惊 耆童的态度转变让我们俱是一惊，嘻狼王本欲上前攻击，但是看到它苦苦恳求的画面，竟然生生收住了脚步。然而就在它心生犹豫的那一瞬间，对方脖子里的蛇却突然飞了出来。 我大声提醒道：“当心——” 刚才形势混乱，我虽然没留意到它亲手杀人，却也并不相信它被逼迫的说词，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阴险狡诈！ 那些小蛇，身体都是绿油油的，咻咻的吐着骇人的红色信子，个个都是身带剧毒，如果被咬上一口的话，恐怕后果不甘设想。 嘻狼王未料到它会出手，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我心中着急，干脆掷出手中的伞，将那些快要飞到它身上的小蛇挡了开来。 耆童反应迅速，见我手中没了兵器，立刻转变攻击对象。 我将手探进背包，摸出一张驱魔符，只待他近身后，就找个机会贴上去。 然而嘻狼王却并没有给它这个机会，利爪一挥，那些小蛇便被它皆数斩断。 而它的嘴，则在下一秒咬上了耆童的脖子。 耆童瞪着眼睛，错愕的朝我伸出手，似在求救，只是已经晚了。 自作孽不可活，明明有一次求生机会的，却被它自己亲手葬送了。 终于的妖怪都倒下了，现场陷入一片死寂，狼群围着同伴，发出类似呜咽的悲鸣，而回应它们的却只有飒飒烈风。 嘻狼王蹲在地上，扬天长啸，对着天空立下悲伤誓言，“我以狼王名义发誓，一定要杀死所有沾染了我们同族之血的人，并驱赶东荒所有的入侵者！” “报仇！报仇！杀死入侵者！”众狼跟着怒吼。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除了愤怒之外，同时还感到深深的悲哀。 接下来，狼群开始清理同伴们的尸伴，而嘻狼王则蹲在崖边，一声不吭的悼念族人。 我站了会儿，见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身返回洞穴。 刚一进去，几双眼睛便齐刷刷看了过来，大家居然都清醒着，一个也没睡。 阿离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我说：“一共来了六只妖怪，都被我们杀死了，但是后续情况还是不容乐观。那帮家伙对我们这边的举动了如指掌，但是我们却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而且那边都是祸斗带来的妖怪，想要安插耳目进去，恐怕也不容易。 沉默了片刻，阿离突然道：“如果想要打听消息的话，我这边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我惊讶道：“谁？” 阿离说：“隐虵。” 我眼睛顿时一亮，是了，这家伙能隐身呢，用来打听窃听消息什么的，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隐虵，出来吧。” 一条六脚小蛇便在我们中间出现了，此刻又恢复了我们初见时的神采，六只手，都满当当的都拿着东西，竟是一只也不闲着。见我们都盯着它看，隐虵便精神抖擞道：“大人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隐虵一定尽心打探，包括对方穿什么颜色的底裤都给你们弄清楚！” 它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抖了下。 阿离轻轻挥手，“那你去吧。” 隐虵拎着刀剑和铁球，气势汹汹的往外走，快到门口时，阿离突然道：“你灵力微弱，尽量别做多余的事，只打探消息就好，另外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居然还有人关心我的安全呢，”隐虵突然泪崩，号啕大哭道：“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回来的！” 隐虵离开后，段策感慨道：“这家伙原来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只是给人感觉实在太猥琐了。” “对付不入流的家伙，就得用不入流的手段。”良辰说。 过了会儿，嘻狼王从外面进来，嘴里还衔了几棵草药，交到我手中，解释道：“这是东荒特有的还魂草，用来治疗外伤有奇效。” 我大喜，连忙将草药捣烂，帮良辰敷在伤口上。 之后我拿着草药找段策，要他把上衣脱了。 他懒懒扫我一眼，才要动手脱衣服，阿离却突然道：“还是我来吧，大家都是男人，比较方便。” 看到阿离的微笑，段策就中触了电一样，迅速把脱到一半的衣服拉了回去，然后夺过我手中的草药，“还是我自己来吧！” 接着这位大少爷，像是为了防止我们偷窥一样，还专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搞什么啊，亏他还总在背后说阿离娘，自己不也一样！ 不过这这还魂草效果真的非常神奇，涂上没多久，良辰他们身上的伤口就已经痊愈了，不过因为失血过多精神还是有些虚弱，这个慢慢休养了。 我向嘻狼王打听了还魂草的分布区，决定等将来闲了，一定要多摘一些储备起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天色将黑的时候，隐虵平安归来。 出于对目前局势的关心，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隐虵却以为是我们在迎接他，所以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还抹着眼泪道：“大家居然都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感动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呢，这处感觉太好了，呜呜呜……” 虽然狼穴气氛有些尴尬，不过同时还掺杂着一丝丝温馨，没有人戳破这个美丽的误会。 “说说情况吧，”等它情绪稳定一些后，阿离说。 隐虵却并不说话，而是冲我们做了个噤声动作，用手指了指我们脚下的土地。 我无声问道：“莫非这土里有什么东西？” 隐虵点头，“里面有只妖怪在偷听我们说话！” 我半信半疑的提起手中的伞，大家不约而同的退开，我运足力，朝地表猛然一刺，居然当真有红血的血迹慢慢从里面渗了出来。 我把伞拔出来，连着对附近的地方刺了四五下，对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跳了出来。 在我们脚下，当真隐藏着一只妖怪，状似白色的蚕，但是体形却比蚕大得多，足足长有两米，头顶上长着两只吸盘一样的耳朵。 它此刻已经身负重伤，出来后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初七忍不住用爪子扒拉两下，兴奋道：“喵呜呜，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第231章 神奇裤衩 我蹲下来观察了一番，告诉它，“这叫土肉，是一种生活在土里，营养丰富且非常美味的妖怪，非常稀有罕见。它没有眼睛，所以看不到东西，但是那双耳朵却非常厉害，贴在地面上，可以监视倾听方圆百里的全部声音。” 难怪敌方对我们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这家伙，应该也是祸斗从外面带来的其中一只妖怪吧！ 初七突然道：“啊，它好像死了！怎么办？” 怎么办……这么难得的食材，又有滋补的功效，眼下又到了饭点，最好的处理方式，当然是——吃掉它！ 想到立刻就动手做，我跟良辰动手，把岩石烧的滚烫，然后把土肉洗净切片，均匀的铺在上面，伴随着吱吱的声响，肉香很快飘满了整个崖洞…… “看上去就很好吃！”我吸了下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往外淌油的肉片。 不过好烫的样子，直接下手捏恐怕不成，于是我跑外面，在附近的灌木丛折了几枝树枝，拿匕首削直了做成筷子。 良辰从娇爷那里取出椒盐，直接撒在烤好的牛片上，我们几个就围着石头而坐，一边吃石头烤肉，一边听隐虵打听来的消息。 阿离是不直接吃的，不过在我的盛情相邀下，倒是闻了几片。 嘻狼王蹲在旁边，离我们远远的，从始至终都不去看那只可怜的妖怪。 出于礼貌，我再次邀请它，“你确定不尝尝吗？肉很多呢，我们几个根本吃不完。” “不必了，谢谢。”对方婉拒说。 我点评道：“很嫩，就像脂肪一样柔软可口，但是又丝毫不油腻……这应该是咱们吃过最好吃的肉了！” 良辰道：“你上次在夜市上吃怪牛日及的时候，好像也这么说。” 嘻狼感慨道：“以前我还不懂，我们妖怪无论是能力还是繁殖数量，都远远超过人类，但是最后却被你们逼的只能隐居在结界里，现在……我似乎明白了。” “啊？” “我们狼族虽然也捕猎，但是却只针对几种常见的食物，而你们人类，好像什么都吃……” 我突然间有点明白它的感受了，我们现在吃土肉，对于嘻狼而言，就中跟妖怪当着我们的面吃人类差不多吧……不过说到人类能吃这点，我可是不敢苟同的！ 之前遇到的山膏，前一秒还在痛骂我们吃了它弟弟，然而下一秒就跟我们蹲在一起啃猪蹄了。 又譬如眼前的隐虵，居然用六指手同时开动抢肉模式！ 吃起同胞来，妖怪也是不遑多让嘛。 还有我师父白泽那本《清平异妖志》，虽然打着介绍妖怪的名头，表面上是在讲解妖怪特征属性，但是每只妖怪结束处总会附上一句：此妖可吃、不可食用、此妖食之明目、此妖可治百病、此妖刀砍不死、水煮不烂但是加入乌梅两颗即化味美异常……如今已经悄然转变成了我们参照的日常食谱。 能写出这样一本书的妖怪，我相信它肯定对吃也是非常有研究的！ 等我发表完自己的观点，发现石头上的肉又被隐虵给抢光了，这家伙足足六只手啊，抢起肉来让人眼红心跳，而且食量还大的惊人…… 不过看在它此行劳苦功高的份上，大家都暂时忍了下来。 “安师傅，烹饪速度需要提升啊。”段策抗议说。 “……要不要脸，我还一口没尝呢！”良辰磨牙道。 隐虵吃饱后，开始继续传送情报，“这一趟，我基本上把该打听、不该打听的全都打听清楚了。祸斗这趟来东荒，一共带了二十个大妖怪，其余的小妖怪基本上都是小弟，没什么攻击力，基本上可以忽视。” 我掰手指算了下，“二十个大妖怪，已经被我们杀掉了六个，吃掉了一个，那对方目前应该只剩下十四个……” 隐虵提醒道：“还得加上最大的妖怪祸斗，另外还有一件事，祸斗很可能只是被别人利用的工具，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一个神秘的黑影人。” 我看了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警惕道：“是不是咱们之前在谢家铺遇上并且交手的那个？” 隐虵道：“不清楚，我将祸斗的住处摸了个遍儿，也没找到那家伙。” “它目前一定就在东荒！他说啊，会在这里等着我们。而且它的能力，显然比今天来的那六个，要厉害得多！它的脑袋当时明明已经被我打破，但是还能重生复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 说完了正事后，隐虵又交给阿离一份地形图出来。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被震惊了，只见那张巴掌大小的纸片上，竟然清楚勾勒标注着祸斗的所有妖怪分布，而且字迹工整的不可思议！ “这是你画的？” “没错。” “你好厉害……” “啊哈哈，一般般啦，我本来就是符文幻化的妖怪，所以也就是比一般人会书书而已，哈哈哈。” 隐虵谦虚完毕，又眉飞色舞的眼我们说起了此行的小八卦，“我见到那个祸斗了，你们绝对想不到，那家伙穿的是什么！” 段策不以为然道：“除了衣服外，还能穿什么？” 隐虵道：“它居然穿了条铁裤衩！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吗？” 咳……我们都被呛到了。 而隐虵则故意吊我们胃口似的，竟然就此住口不往下说了。 这家伙当真猥琐到去偷窥别人底裤了，只是铁裤衩是什么东西，它难道就不怕硌得慌？ 虽然大家都是一幅你好无聊的神情，但是眼中却无一不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于是都沉默着不说话，用眼神表示它可以说下去。 “这家伙吃火拉火，所以上厕所的时候经常会无意中烧到自己，所以它特意寻来一块玄铁，打造了一条铁裤衩！” 然后这货又卡住了，它可真是个讲故事的高手，知道怎么对观众设置悬念！ 我见大家都憋着不肯讲话，便忍不住问隐虵：“可是就算穿着铁裤衩，想要上厕所的时候，不还是要脱吗，这根穿布裤衩有什么区别吗？” 第232章 夜袭祸斗 “这铁裤衩是脱不下来的，”隐虵说：“所以这家伙就一直憋着，只进不出。你们知道吗，它那个肚子，比怀胎十月的女人还要大上几圈！特别圆，特别大！当时都要笑死我啦，差点就把自己的身份泄露了，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一点都不好笑，非但不好笑，而且还莫名的恶心。想想祸斗那家伙如果跟正常人一样，那岂不是肚子里竟是藏了满满的……我们这边还在吃着东西呢，我仿佛能听到乌鸦从头顶上飞过的声音。 阿离面无表情道：“你可以继续隐身了。” “哈，好的，”隐虵意犹未尽道：“大人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我想暂时没有了。”阿离说。 等隐虵走后，洞穴一片静默，段策突然道：“难道你们就不好奇那家伙吗，一条穿着铁裤衩的狗，肚子大的像孕妇一样……好想看看到底什么模样！” 良辰道：“看不出来，你口味居然这么重。” 我说：“大家还是把话题，从祸斗的裤衩上转移到它的能力上吧。” ……说完我跟大家一起囧了下。 良辰说：“现在的情况是，咱们这边能打的，加上嘻狼王，一共四个人，初七平常应该可以的，但是它生性怕犬类，所以不适合中跟祸斗有正面接触。而对方除了祸斗之外，还有十三只大妖怪，今天突然折损了六员大将，我相信对方不会擅罢甘休的。” 因为无法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眼下我们必须要保存体力，好好休息……不过，对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突然有了主意，“也许，大家不应该在这里等待，而是主动一点，化被动为主动，反正咱们知道祸斗住在哪里，如果目前去偷袭的话，应该能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吧？” 本来大家都有些困焉焉的，被我这么一提议，精神全都振作起来了。 阿离道：“我赞同小鱼儿的提议，对方目前虽然只有十几只大妖怪，但是并不能确定它们后续是否还会陆续派援兵前来东荒，目前最好的做法是控制住这些家伙，然后由良辰修复入口结界，阻止大妖怪进一步进入。”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良辰问阿离。 在经历过迷宫事件后，大家对阿离都有了种敬佩和依赖，即便段策总是表现的对他不屑一顾，但还是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阿离将计划大致跟我们说了下，将隐虵那份地图交给我说：“计划毕竟是计划，到时候你们要根据现场形势随机应变。虽然是偷袭，但是考虑到大家对祸斗一干人的能力并不熟悉，所以必须保证所有人都在一起，绝不能落单，这点大家一定要注意。我能力不济，此行就不参与了，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没有移开。 我笑了下，信心满满道：“放心吧，保证不会有事的。” 祸斗的住处，居然叫做粪球镇，起先我还以为阿离说的是凤桥镇……没想到…… 路上，嘻狼王同我们解释说，这里的妖怪大多是能力比较低的，智商也不太高，所以大多没什么文化，也不识字的，起名也是尽量通俗简单。譬如说村口有棵大柳树，这村子就叫大柳村。河底布满红色莹石，这河就被称为红石河。又譬如有一块地方非常柔软，地表是呈波浪状的，在我们人类这边会取个诗意无比的名字，叫酒祸小道，但是这里，居然被称为蹄子窝…… 话题再回到这粪球乡，居然是因为这里居住的屎壳郎众多，推出来的粪球又大又圆，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屎壳郎是什么东西？”想都不用想，问这话的肯定是大少爷段策，可惜的是，没人想要帮他解答这个疑惑。 粪球乡，单看这名字，我们都没有想要去的念头！也不知道那个祸斗什么品味，偌大一个如诗如画的东荒，它竟然选择在粪球里安身，想想都要醉了！ 良辰突然脑洞大开，“不是说祸斗是吃火为生的么，东荒没有现场的柴禾，那家伙该不会是因为那里的粪球多，容易点燃，所以才……” “粪球也能点火？”问这话的还是段策。 良辰白他一眼，“常识都不懂？” 段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可没那种穷人的常识。” 我嘘了一声，小声说：“别吵了，那么大声音，小心隔墙有耳。” 嘻狼王对整个东荒的地形都很熟悉，而娇爷的速度也很快，所以我们很快赶到了祸斗的大本营。 还没到目的地，就能看到远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粪球，并且有股特殊的气味扑面而来，直辣眼睛…… “这里差不多相当于整个东荒的垃圾处理中心了。”嘻狼王委婉的说。 讲难听点，就是这里堆积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妖怪排泄物。而且这些制粪球的家伙，好像有强迫症一样，居然把这些东西依照大小、颜色、形状一一分开，摆放的整整齐齐，呈金字塔状…… “为什么还会有方的？”我震惊了。 “大概……是因为无聊捏出来的吧。”嘻狼王无力的解释说：“拜托大家还是不要关注这些东西了，你们难道不觉得恶心么？” 好吧，我们只能尽量忽视掉缠在鼻端的味道和眼前这些东西…… 段策捂着鼻子说：“能住在这种地方，肯定是个不同凡响的家伙。” “大家先等等，”一个声音说。 “咦，你怎么也跟来了？”我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隐虵。 隐虵说：“反正闲着没事，就一起来了，我还能帮你们呢。” “帮我们？” “没错，我的血可以让你们隐身！” 大家都停了下来，我们都被隐虵的话勾起了兴趣，隐身！这是个多么神秘的技能，我们居然也能体会一把别人看不到我的感觉吗？ 隐虵：“需要吗？” 大家不约而同道：“需要。” “那我现在就帮大家融血，可能会有一点点痛。”隐虵说完，我就觉得额头好像被蚊子盯了一下。 连忙用手捂住，“这是做什么？” 隐虵道：“就是让我们的血，和你们相融，否则的话，是没办法隐身的。” 很快，我就看到自己的手指慢慢变得透明起来，接着良辰、段策、嘻狼王、包括停在旁边的蜗牛车，能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意识到，隐身对现在的我们而言，也许并不是个好主意…… 第233章 三足金蟾 果然，麻烦很快出现，因为大家保持沉默的话，谁都看不见谁。这样根本没办法互相配合，同时也意味着阿离之前制定的计划即将全部作废……但是就这样打道回府，似乎也不太甘心。 “大家都还好吧？”我试探着问。 “还好，如果没有人踩我脚的话，那就是更好了。”良辰说。 “啊，我说脚下怎么这么硬呢，不好意思啊。”段策没什么诚意的说。 “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错。”“好极了！” 只有嘻狼还算理智，“看到不大家，大家也看不到我，总有些怪怪的。” 虽然阿离临行前特意叮嘱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不能分开。但是目前我们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呆在一起团战，不如分开行动，完成任务后再找个地点集合好了…… 我把想法说出来后，获得大家一致赞同。 出发前，良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隐虵，“我们大概能隐身多久？” 隐虵说：“体质不同，隐身时间也不同，不过一般都会控制在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 十五分钟……足够我们这些隐形人在这粪球乡大闹一场了。 虽然看不到众人此刻的表情，但是我却能猜得出，大家此刻应该都很期待。 毕竟隐身对我们而言，实在是趟新鲜刺激的经历。 “大家记好，我们只有十五分钟，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要到这里集合！” 然而却没人出声，莫非全都走了？ 我问：“还有人在这里吗？” 有什么东西舔了舔我的脸……好像是娇爷。 看样子大家都已经离开了，我这边还没迈开步，不远处的帐篷前已经开始砰砰乱响了。 一时间，小妖怪四处乱飞，却唯独不见敌人踪迹。 冒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只可能是段策，不会再有旁人了。 这些入侵者都住在圆顶兽皮帐篷里，外面插着火把，灯火通明。小妖怪原本都很放松的在守夜，被他这么一折腾，全都精神抖擞起来了。 段策这家伙四肢发达，头脑却很简单，竟然一点策略都没有，跟小妖怪纠缠个什么劲儿，本来大家还能偷偷摸摸的寻找目标，此刻气氛却陡然紧张。 小妖怪大声呼喊：“不好啦，有刺客，有刺客！” 附近的帐篷里登时冲出一只大妖怪来，“在哪里？是谁？看我不宰了它……啊！”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策扯着胡子丢了出去。 偌大的身板砸在粪球堆上，哗啦啦倒塌一地，人也陷了进去。 “奸畜大人，奸畜大人！”小妖怪手忙脚知怕上前，扒开粪球，企图将它从里面拽出来。 奸畜，人如其名，品性烂到成渣，不喜人类美女也不喜同类，却独独只爱强迫牲畜，牛﹑马﹑羊﹑鸡﹑狗﹑猪……凡是被它看到的，这家伙统统都不会放过，它算是我在《清平异妖志》中看到最让人讨厌且不齿的妖怪了！ 此刻被段策丢到粪球堆里，也算是大快人心！只是这会儿，所有的小妖怪都聚到这边来了。 不过大家却找不到人，个个像苍蝇一样，盲目在四处胡乱翻搜索。 我在这里围观了片刻，见那奸畜怪居然还没能从粪球里爬出来，而段策显然已经失去了兴趣，所以这边慢慢安静了下来。 隐虵那份地图虽然详细备注了人力分布，但却没有标注大妖怪的身份，所以我们至今不知道帐篷里面的都是什么来历。想必是对粪球乡的守卫很放心，所以即便刚才闹出了些许动静，也不见这些家伙出来。 段策既然不在这里，那我就接着闹好了，非把这些家伙全都折腾出来，看看都是什么牛鬼蛇神不可。 因为一直处于隐身状态，所以做事也就多了几分肆无忌惮。 我随手从背包里摸出烛女，对准附近的粪球堆吹出去。 这些粪球蓬松而干燥，遇火遇燃，比干柴浇油还要烧得急。 我迅速转移目标，将这附近的粪球堆点了个遍。 小妖怪个个慌张的要死，但并不上前灭火，而是站在那里，傻傻看着火光冲天而起。 “怎么办，要去通知祸斗大人吗？”有只妖怪弱弱的问。 “当然了，白痴，这种情况还要怎么瞒！”另一只愤怒的说。 于是便有小妖怪跑去通知，于是很快，便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大群妖怪，我数了下，足足六只，再加上被压在粪球里的那只奸畜，一共是七只，这么看来，大家应该都找到自己的目标并且开始行动了。 而我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祸斗，那只铁着玄铁裤衩的狗，它的肚子看起来就像充了气的球一样，看上去诡异又滑稽可笑。 不过这会儿，它的表情，比脑子里的积存的怒火看上去还要大！ “其余的家伙都死哪里去了，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 几只妖怪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道：“或许是睡太沉了吧。” 祸斗毫不客气道：“给我去把它们叫醒，不起来的话就直接弄死在床上！” 这家伙看起来五官凶的很，嗡声嗡气的，不时发出两声狗叫，从面相上来说，就不是个善茬。 “查出失火原因了吗？” “还没有。” 它恶狠狠的骂道：“一帮吃糠的蠢货，养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么？老子收集的宝贝全都没了，赶快再给我去找，否则的话，就直接拿你们当柴禾烧！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纵火犯给我找出来，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如果我没理解错误的话，它所谓的宝贝，应该是指被烧掉的那些粪球。 我此刻对它的叫骂并不在意，而是全神贯注的盯观察它周围的那些妖怪。 一只三足金蟾，本是能招财聚财的义妖，但是如果将它浸到污水里浸泡，这家伙就会黑化，变成攻击性极强的猛兽。它原本应该是金光闪闪的，此刻却全身灰不溜秋的，显然已经已经污化了。 在金蟾旁边，是只大螺蚌妖，壳口紧闭着，下面却生着两只长脚，这只妖怪名为椒图，通常被古代衙门刻画在门板上，取紧闭之意以求平安。它的壳口通常是不打开的，一旦打开，则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具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因为见到过的人，如今都已经死了…… 第234章 食之无味 在这些妖怪中间站着一匹大马，马首上立着一只漂亮的鸟儿，它身上的羽毛是五彩的，鹰头凤尾，雌雄一体，此妖名为奇余，吃了它的肉，皮肤会变得非常嫩滑，永远不长肿块和青春痘。它的翅膀非常厉害，据说能直接把人扇到数里以外。 而奇余脚下的那匹马，也不是真正的马，而是一种为駮的野兽，它与马的区别就是长着白身子、黑尾巴，有着老虎的利齿和爪子，而且能发出鼓击般的声音。这是种辟兵器的凶兽，当它发出叫声的时候，所有兵器都会害怕而畏缩，不再具备任何杀伤力。 而最后剩下的两只，分别是禺疆和含利。 含利，可以吞下所有金属，然后将它们融化成汁吐出来攻击对方。 而禺疆则是六妖怪中最厉害的，据传它是皇帝之孙，统治着北海，身体像鱼，但却有人的手脚。两条耳朵中各隐藏着一只青蟒，而且它能吐出传播瘟疫的大风，非常可怕。 除此以外，这家伙还有严重的强迫症，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它都要固执的站在北边，如果有人跟它抢方位的话，下场会非常凄惨。 我默默将这些妖怪的名字和特性都记下，这几只妖怪当中，含利和奇余能力稍低，禺疆和三足金蟾、椒图三只妖怪当是我们该小心应对的。 目前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实在不易现身跟这些人扛上，太危险了。 我打定主意后，正准备溜走。 却听一个小妖怪嗫嚅道：“回祸斗大人，那几位大人没办法前来，好像是被神秘人给拦住了。” 祸斗大怒，“什么神秘人？” 小妖道：“不清楚，对方不知道使了什么术，居然能隐身，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隐形人？”含利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难怪能混入这里搅局，我有办法让它们现身。” 祸斗问：“什么办法？” 含利怪道：“我肚子里有红铜汁，对着他们喷出去，就算是石头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这些铜汁还能着色，到时候祸斗大人想要抓它们，岂不是易如反掌？我这就去，让那些人无所遁形！” “等等，”祸斗叫住它，“你们就没觉得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么？显然在咱们附近，至少就隐藏着一个纵火犯！先把他给我找出来吧！” 含利深吸一大口气，白肚皮隐隐泛着红色，我心道不好，连忙将伞撑开。 下一秒，那家伙口中便朝这四周喷射出了漫天红雨，有不少小妖怪没来及躲避，身体倾刻间便被熔出许多小窟窿和血泡，整个画面惨不忍睹。 还在我这把百兽伞被白涯子加工过，上面还特意覆盖了一层特制的防水膜，铜汁喷在上面，未作丝毫停留就流了下去，也未在伞面上留下任何痕迹。 待含利动作停下后，我便将伞抖了抖，直接藏在石碾后面。 小妖怪在附近搜索了好几遍，然而都一无所获，祸斗也终于放弃，挥手道：“那人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你先去附近看看吧。” 含利领命离开，我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我手里有伞，所以能躲过一劫，良辰、段策、嘻狼他们要是被这铜汁溅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来，必须得先把这只含利怪给除掉不可了。 这附近的粪球，都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了，此刻遍地狼藉，路上我需得小心避开一切会留下脚印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在路上杀死它。 含利今夜在祸斗跟前抢了风头，所以此刻得意的直哼小曲，走路也是大摇大摆的，看起来信心十足，非常嚣张。 很快，我便跟随它到了东边角落的帐篷附近。 那里良辰正在与两只妖怪苦头，之所以能在透明的夜色里认出她，完全得益于那两只妖怪身上的结界。 看到援兵前来，这两只妖怪大喜，激动道：“含利兄，快来帮帮我们，这小女子好生凶残！” 含利嘲讽道：“两个没出息的家伙，区区一个人类，就将你们为难成这样子，等会儿见了祸斗大人，看你们怎么好意思开口跟它说！等着吧，我这就来救你们……” 噗！趁它完全不备的时候，我将百兽伞对准了刺出去。 含利看着胸口被贯穿的血洞，一脸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而它的爪子，则死死拽着伞尖。 为了防止它再吸气喷射铜汁，我抬脚将它踹了出去，含利飞飞出去，就像漏了气的软皮囊一样软软落在地上。 死之前，它还吐了一口铜汁，不过却是毫无温度的黑色。 天堂地狱，就在一瞬间。 两只被困结界中的妖怪非但不悲伤，反而乐的拍手，幸灾乐祸道：“活该，真当自己是多厉害的角色呢，结果还没出手居然就被人杀死了，这个笨蛋窝囊废，看来妖啊，还得靠我们自己！” 这两只妖怪，一只叫文鳐，一只叫大风，都是以凶恶得名的鸷鸟。 文鳐身带苍色斑纹，常在西海行走、东海畅游，于夜间飞行，肉味酸中带甜，食之可治癫狂。 而大风怪振翼则起风，状如鲲鹏，身形巨大，一锅炖不下，肉似干柴，但是汤头鲜美，饮之可瘦身美肤。 这两只妖怪力气都很大，非常难缠。以往良辰对付它们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她此刻身体还未痊愈，精力、体能都差平时一大截，以一敌二难免吃力。 就在两只妖怪挣破结界的一瞬间，我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握在手中出声道：“文鳐归你，大风归我，咱们速战速决，可以么？” 方才在祸斗那里点火耗围观耗费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如果不尽快除掉这两个家伙，我们很可能就来不及逃出去了。 虽然不确定良辰此刻人在哪里，不过依我对她的了解，她此刻应该是站得远远的。良辰一向谨慎，没有十全把握，绝不轻易近身搏斗。 果然，在距离我五米开外的地方，一个清冷而自信的声音道：“没问题。” 我笑了下，将石子朝相反的地方向扔去，就近的文鳐果然被吸引过去，然而却被我一记横扫击在肚子上，整个身体都被打飞出去！ 第235章 漏网之鱼 而良辰那边则将文鳐收在结界中，先是将其抬高到半空，然后猛然往下一抛，由于力道太重速度也快，文鳐竟然完全来不及张开翅膀。 大刚落到了良辰那边，而文鳐则来到了我跟前，两只妖怪就这么调了个儿。 不知道是因为身在东荒的缘故，还是因为之前服用的蛇灵果，此刻我们动作都非常流畅，对付敌人也是游刃有余，份外得心应手。 在我们联手下，两只妖怪很快化为两具尸体。 因为敌人全都不是妖榜上靠行靠前的大妖怪，所以猜测段策段策和嘻狼那边应该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我跟良辰也就没在原地多作停留，而是直接前往祸斗的住处，希望能在那里跟所有人会合。 然而当我们回到那里时，却发现周围竟然空无一人。 良辰问：“人都去哪儿了？” 我惊诧道：“刚才还都在呢，这会儿怎么全都不见了？” 此刻粪球山已经被烧的七七八八，方圆数里都一览无遗，根本藏不住任何东西，但是这里又空空如也，莫非那些家伙全都随空气蒸发了不成？ 良辰抬起手，在周围试探着摸索了下，走到某处时，突然冲我道：“有陷阱，快走！” 我欲拔足狂奔，然而却已经晚了，两道光网从天而降，将我们笼罩住，并且慢慢收紧，勒的我们动弹不得。 接着眼前一暗，就像空间被人撕裂了一样，祸斗带着众妖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些家伙竟然全都隐藏在结界当中。 也是不知道布界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可以瞒过良辰的眼睛！ 要知道，她可是布界的高手！ 对方并没有给我们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一大桶泛着臭味的黑水哗的泼了过来，我跟良辰瞬间都成了落汤鸡，隐身效果随之慢慢消退。 光网坚韧又结实，很快化为绳索，将我们两个双臂背在身后，五花大绑起来。 我试着挣扎了下，结界却越收越紧，就像刀子割进肉里一样。 “别乱动了，小鱼儿。”良辰小声提醒说，“这是结界网，你打不开的。” “那你呢，能打开吗？”我问。 “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我们安静下来了，对方见我们都不再挣扎，便让小妖怪近前，将我手中的伞收走。 祸斗叉腰大笑，“我当是谁敢与我作对，没想到居然是你们几个人类小孩，外面的世界还不够你们耍么，居然还敢闯到我们我们妖界来。不过你们还挺有本事的嘛，居然有办法隐身，只是再怎么厉害，也逃不出本大人的手掌心！” 奇余在旁边道：“这两个丫头，几年前就杀了我们不少人，导致很多妖怪听到她们的名字，都会瑟瑟发抖。如果知道祸斗大人杀了她们，大家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这也太夸张了吧，什么时候我们居然变得这么有名气了？ 祸斗却伸手道：“反正肉已经到了锅里，不急着生火炖她们，等我们解决了燕岭的事，抓住剩下的漏网之鱼，我要在整个工荒公开行刑，以此告诫它们，与本大人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祸斗大人英明！”奇余谄媚道。 “这是自然的，不用你废话！”祸斗趾高气昂扛着肚子说。 奇余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飞到了边上。 祸斗扬声道：“来人，把这两人抓住，关到水牢里去！” 小妖怪捧着我的伞道：“大人，这东西怎么处理？” 祸斗拿到在手中，摆弄了几下，惋惜道：“有时候挺佩服人类的，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看看这伞骨，看看这蚕丝，都是顶级的材料，咱们妖界可弄不出来。只可惜太小了，样子也太花，只能给小孩子拿着玩，可惜！你们谁看上了，就拿用吧。” 众妖一片黯然，竟无一人看上这把伞。 这让我庆幸的时候，还隐约有些愤怒，这些没有审美的家伙，这么漂亮的伞，不抢着要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表现的那么嫌弃！ 祸斗道：“既然没人要，那就先收着吧，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可以给它拿着玩。” “好的，大人。”小妖怪捧着伞退下。 这些年我同百兽伞形影不离，它早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如今离了它，心里都莫名的烦躁不安。 然而眼下，却只能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远…… 六只小妖怪走了过来，四只将良辰平抬了起来，剩下两只则来抬我。 “等等！”祸斗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它们，伸出那双毛葺葺的大爪子朝我走来。 “你想干什么？”我瞪着它。 “本大人的地盘上，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祸斗鼻孔朝天道：“不过你放心，我是个成年妖怪，就算对女人感兴趣，也不希望你这丑小孩！” 丑、小、孩！我简直要抓狂了！ 然而对方却对我的抗议视而不见，兀自过来，将我背包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最后拿出了那本《清平异妖志》。 它问我：“这是什么东西？” 我立刻冷静下来，“就是故事书啊。” “故事书？”它半信半疑的去翻，然而那本书就像石头一样牢牢粘在一起，任它怎么用力去掰，书页始终丝不动。 这个粗鲁的家伙，最后竟然拿出了大刀去砍，结果刀子倒是崩出了两个口子，书依然没能打开。 奇余又飞过来，同祸斗道：“听说这本书上加的有封印，属非是它指认的主人，否则谁都打不开。” 祸斗提刀指向我，“过来，把它给我打开。” “哼，”我别过脸，假装没听到它的话。 “嘿，你个丑小孩，信不信，我一口吃了你？” 见我还是不作声，它便愤怒的将刀架到良辰脖子上，我立刻道：“把刀放下，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同伴，就休想再看这本书一眼！在打开这本书之前，你先告诉我，今晚一共抓了我们几个人？” 祸斗哈哈大笑，“当然是四个全抓了！” “四个全抓了啊？”我中良辰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露出沮丧的神情，但心中却是在偷偷窃喜。 我们一共来了五个，然而对方却只抓到四个，这说明，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第236章 少儿不易 依照常理推断，最有可能逃过此劫的应该是隐虵，那条小蛇机灵的很，如果它去通知阿离和木曾狼群的话，我们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祸斗急切道：“你现在可以把书打开了吧？” 我说：“我现在这样，怎么打开啊。” 祸斗看了眼众妖，竟然拿着书到我身后，塞到我手里说：“就这样翻，我能看到就好。” 我便将书翻开，祸斗立刻发出惊叹，“哇！” 众妖本来就对这本书很感兴趣，被它这么一叫，脖子个个伸的跟天鹅似的，有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奈何有我在前面挡着，谁都看不到书里的内容。 我是很放心的，这些家伙应该看不到它们想看的东西。 我跟良辰曾经做过试验，她看到的，跟我看到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啊……哦……哦……”从此祸斗的反应来看，显然也不是正经内容。 “继续翻，继续翻，别停……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唔……” 看个书而已，要不要那么大的反应！ 我无奈的跟对面那些妖怪，大眼对小眼。 背后站着一个颇具威慑力的大妖怪，这种感觉是很可怕，而且它还一直在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惊叹声……我全身的鸡皮一腌菜都要站起来啦！ 就在我以为会这样熬到天亮时，那家伙终于吸了吸鼻子，阻止道：“好了，先看到这儿吧。” 说完，便把书从我手中硬拽了过去。 等它走到我面前时，奇余震惊的叫了起来，“大人，您的鼻子流血啦！” 祸斗用袖子擦了下，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回头面色严肃的看着我，“小小年纪不学好，带着这种东西招摇四方，下流！可耻！” 什么啊？我感觉自己好冤枉！ 据良辰说里面都是少儿不易的画面，但是我可从来没有看到过啊！在我眼里，那都是正正经经的图、文介绍！这条色狗，众目睽睽下看了那么久，居然还好意思说我！ 祸斗过足了眼瘾，便把我跟良辰分别关押起来。 我们被投放到水牢晨，说是水牢，其实就是水井。里面水不太深，却能淹到普通人的胸口，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很致命了。 为了不让我淹死，小妖怪还特意抛进来一大块石头让我踩着。 这里空间小的可怜，转个身都困难，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灰糊糊的天，而且上面还加装了铁栏。想要逃出去，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周围墙壁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又湿又滑，我尝试着用双脚往上爬，但是一双手完全使不上力气，所以很快就滑了下来。 努力了半天，还是在水里扑腾，我也感到泄气起来。 这时候，我真后悔没有听阿离的话，临行时他叮嘱了，说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不要分开，我却存了侥幸心里，结果害大家全都被抓。 在这种地方，想要躺下来休息会儿，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蹲下来，也是种奢望。 想睡，只能站着，头抵着墙打瞌睡。还不能睡死了，身体不小心滑下去淹死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 但是就这么苦熬着也是痛苦，如果阿离和木曾能来救我们就好了…… 我泄气的撞了一下墙，目光呆滞的望着水牢上方。 就在我感到绝望无助撑不下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异响，似乎有人发出闷哼。 紧接着，铁栏被人抬了起来，然而诡异的是，并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这个时候，大家的隐身效果应该都解除了吧，那会是谁？ 想到那条漏网之鱼，我突然精神一振，“隐虵，是你吗？” “嘘，小声点，是我，小鱼儿，别害怕，我来救你啦！” 说完后，它便从上面抛了绳子下来，我双手抓着绳子，由它拽了出去。 外面四五个小妖怪都栽倒在地上，我好奇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没回去找阿离？” 它吱唔道：“我都把你都弄丢了，哪里还敢回去！” 我才要开口，却被它捂住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走。” 我点点头，放心跟着它走，大概是因为已经抓到了偷袭者，所以这些妖怪都很懒散，一路上我们七绕八绕，居然只碰上七八个小妖怪。 虽然我双手被束缚着，但是有隐虵，处理起来倒也容易。 十多分钟后，隐虵将我带到了娇爷那里，并把我推了上去。 我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问道：“良辰和段策他们呢？” 隐虵说：“被抓了啊。” “我当然知道，咱们不应该救他他们吗？” “我可没这个义务！”隐虵说：“我只要看好你就行了，其余的人，跟我没任何关系！” 听它这么说，我便从蜗牛车上跳了下来，“不行，我得回去救他们。如果让祸斗那些妖怪知道我跑了，那良辰和段策就危险了，好点是加派人手严加看管，差点……可能会把他们直接杀掉以绝后患。” 隐虵拉住我，紧张道：“那黑影人就在这里呢，要是让他发现了我们，大家全都跟着完蛋！” 我坚定道：“那我也不走，你怕，你自己回去好了。” 隐虵哭丧着脸道：“我怎么回去啊，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还闯下这么大祸，要是让老大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 说到这晨，它突然一喜，“不过你没事就好，他看到你，或许就不会生气了，那我也就不用死了。” “听着，隐虵，”我抓住它一只手，“你现在必须回去通知阿离和木曾，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们，坐娇爷，用最快的速度！”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贸然指责别人不与我们同生共死，毕竟它和我不是同伴，也没有这个义务。 但是我，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见我神色着重，隐虵便点了点头，“那你要小心些，千万别与那黑影人有正面接触，见了他，有多远躲多远！” “谢谢，”我由衷道，看到它的六只手，脑中突然闪一个念头，“隐虵，你是封印符文化成的妖怪，能不能解封印呢？” 第237章 迎难而上 “啊，我可不擅长这个，不过倒是可以试试，”隐虵在我手腕上摆弄了几下，居然当真把束缚解开了。 “哇，你好厉害！” “也没有啦，就是比你们多了几只手而已。” 我解开束缚，全身顿感轻松，“咱们都别磨蹭了，赶快去吧！” 隐虵趴到娇爷背上，嗖的一下消失在我眼前。 就在我要再度潜进敌营时，隐虵和娇爷竟然再度转了回来。 我意外道：“怎么又回来了？” “想到一件事而已，”隐虵跳下来，跑到附的近的泥土里猛扒一阵，竟然将我的百兽伞拿了出来。 我惊喜，“怎么会在这儿？” “我感觉它对你来说很重要，所以就把它偷出来啦。”娇爷都走出一段距离了，还能听到隐虵压着声音对我喊，“小鱼儿，为了我的小命考虑，你可千万别受伤啊！” 我看着暗沉沉的天色，慢慢握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大家救出来。至于隐虵提到的黑影人，眼下已经顾不得了。 阿离虽然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却对他呢种莫名的信任，他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帮我们摆脱困境！ 为防止自己犯困，出发前我特意在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痛得眼泪都出来，睡意也瞬间跑了个净光！ 此时天色隐隐泛白，我得抓紧时间救良辰它们，否则等那些妖怪睡醒了，大家恐怕会面临更大的困难。 依照隐虵所说，我很快找到关押良辰的地方。 轻松摆平几只看守的老鼠精，它们倒地后立刻化为原形。 我把钥匙捡起来，打开铁栏，然而下一瞬间，匕首便架到了我的脖子。 “是我！”我连忙说。 良辰立刻收起了匕首，从井里跳了出来，敢情早就解开封印了，一直蹲在这儿守着呢。 她看着我，有些意外，“你怎么出来的？” “隐虵帮忙，而且它还帮我打开了封印。” “原来是它……难怪。” “我已经让它回去找阿离了，咱们赶快救段策和嘻狼王吧。” “好。” 没有费太大的功夫，大家就全都救了出来。 在水牢里泡了大半夜，大家此刻都狼狈不堪。 嘻狼王不确定道：“现在怎么办，要撤吗？” “撤什么撤！”段策一脸戾气道：“今天不把那些家伙虐回来，我死都不离开！” 我跟良辰商议了一下，也支持在大家满民怒火的时候，展开第二波偷袭。 “这次大家要配合好，千万不能再落单了。”我提醒说。 良辰道：“小鱼儿，你不能熬夜，不如去外面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会儿。” 我立刻摇头，“没事儿，这会儿精神着呢！” 今晚实在太精彩了，又是放火又是杀妖怪，又是被抓脱险的，虽然明知道是在刀尖上行走，但是居然丝毫不感恐惧！ 姥姥曾说小孩子是不能玩火的，否则胆子越来越大，早晚要出事……看来是真的。 不过好在，我并不是一个人，大家一起疯，感觉又爽又刺激！ 我说：“目前还剩下六只大妖怪，加上祸斗一共七只。祸斗大家都知道的，其余的分别是禺疆、駮、三足金蟾、椒图、含利和奇余，其中禺疆和椒图是重点要对付的妖怪……” 等我说完的这些妖怪的属性和弱点后，良辰却补充道：“别忘了，还有一个最神秘的黑影人。” “没错，据我所知，这几只妖怪都是不懂封印术的，那么咱们今晚的陷阱，应该是那个黑影人设下的……” “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注意配合才能发挥我们最大的实力，不能再像昨晚一样了。” “擒贼先擒王，先杀祸斗！” 于是我们几个便悄悄潜进了祸斗的帐篷，这家伙正躺在草堆里呼呼大睡。 就在段策拔出承影准备往下砍的时候，它却突然醒了，呼的冲我们喷出一道火焰，整个帐篷都因此而燃烧起来。 段策接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将火扑灭。 而我跟嘻狼这边，还好有良辰结界护着，才侥幸躲过一劫。 段策怒了，“你们也太过份了吧，居然把我放着不管！” 良辰道：“抱歉，情势太急，把你那边漏了。” “漏了？我靠！” “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听良辰这么说，段策接下来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 祸斗红着眼睛瞪我们，“你们这些人类，简直是自寻死路！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上路！” 它的火实在霸道，一开口就源源不断，威力强的惊人，遇物烧物，连土都被烧成了焦黑色，比我背包里的烛女要强太多了！大家根本没办法近它身！ 段策说：“怎么办，赶快想想办法！” 见良辰皱眉，我便自动请缨，“我去。” “你？” “没错，我手里有伞，可以抵挡一阵，而且我知道它的弱点！” 段策好奇，“什么弱点？” 我不好意思道：“这你们就别问了，等下自然会知道。” “好，小鱼儿去，我掩护！段策、嘻狼王正面攻击，吸引它的注意力。”良辰打了个手势。 嘻狼王虽然跟我们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却也看懂了。 所以待她手势一落，便冲嘻狼王扑了过去。 而我则举起伞，在良辰掩护下，直接对准祸斗那条铁裤衩刺过去。 祸斗屁股上被猛的戳了下，整个身体都朝前扑去，愤怒骂道：“你们这些人类太猥琐了，怎么能戳别人的屁股！” 段策立刻道：“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你管得着嘛！” 而我也顾不得跟大家解释，而是举起伞，再一次猛击，目标依然是它那条玄铁裤衩。 伞尖撞到玄铁，冒出吱吱一串火花，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在上面撞下一道浅痕。 我心里头着急，额头的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段策皱眉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是这种体力活儿，还是应该由我们男人来做！” 说罢也不顾躲避对方的烈火，而是迎着冲了上去，手起剑中，咔嚓一声，祸斗那条铁裤衩被劈成了两半！ 而段策，虽然被良辰结界护着分去了部分火力，便是手臂还是被严重烧伤了…… 第238章 实力悬殊 而祸斗掉了铁裤衩，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烈火从它屁股后面呼呼的往外冒。 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了，若非机遇，怕是百年也难见上一次。 虽然已经预想到了这样的画面，却没想竟是这么的壮观…… 段策连伤也顾不得察看，吃惊的望着它，“好恶心啊，难怪要穿一条裤裤衩兜住，不然恐怕要走到哪儿拉到哪儿了。” 祸斗穿这条玄铁裤衩不知道多久了，肚子里的存货此刻全部发泄出来，一时半会儿居然也停不下来。 其余的妖怪闻声而来，看到这幅画面，也是惊得个个目瞪口呆。 祸斗气的忽哧直窜，双眼通红，才要开口大烂，一张嘴就有虚弱的火苗啪嗒啪嗒往下掉。 至目前为止，这家伙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杀伤力…… “都看什么，还不赶紧把我裤子拿来！”大祸喷火大骂，此刻看上去就像两点燃烧的蜡烛。 两个妖怪立刻过来搀扶，而另外两个，则去拿它破成两半的铁裤衩，并且试图将它们重新拼起来…… 我数了下，还是六个大妖怪，根本没有黑影人。 段策问：“对方七个，我们四个，大家要怎么分？” 良辰说：“不用分，一起来好了。” “你在开玩笑吧？”段策说。 “不，她从不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说。 “可我们才四个人，对方加上祸斗和神秘人，整整八个，是我们的一倍……” “害怕的话，你可以退到旁边观战。”良辰面无表情的嘲讽他。 “开什么玩笑！”段策不甘示弱道：“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女人、小孩和宠物打架！” 良辰：…… 嘻狼：…… 我：……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除了段策外也是没谁了。 良辰现在的情绪好像有些不正常，虽然我并不怀疑她的能力，但是这么打确实要冒很大的险。 不过她既然说要一起打，那应该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我也不好反对。 奇余鸟是个谄媚的家伙，急着在祸斗跟前表现，“乳臭未干的小孩，竟然敢口出狂言，看我不把你们撕成碎片！” 说着，张开翅膀朝我们扑过来。 然而它才飞到一半，就化成蓝色水晶啪的掉下来，良辰出手快如闪电，我跟段策也立刻跟上。 奇余鸟苦苦挣扎，还未突破结界，却被我们一人一边，削去了两只翅膀。 如今的奇鸟，光秃秃的，看上去就像一只待宰的大烧鸡……我下意识吞了下口水，居然感到肚子开始饿了！ “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把这帮人全能杀掉，通通杀掉！”祸斗忍不住大骂，这一用力，刚封住的火苗又开始呼啦啦狂泻，连旁边搀扶它的小妖怪都吓得躲远，不敢靠近，生怕被火烧到毛。 禺疆、含利等五只大妖怪立刻应声而上，而良辰这边，则瞬间布出结界将它们暂时困在里面。 这些家伙，无论是体形还是力量都比普通小妖怪厉害的多，就算逐一击破，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眼下选择团攻，那最吃力的就是良辰。她目前是掌控整个局面的人，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解决掉那些妖怪，那么对方一旦齐力冲破结界，那么良辰就会遭遇反噬。 段策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在结界布下的一瞬间，我们两个便冲了上去。 虽然整个封印效果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对我们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几个妖怪倾刻间被横扫，地上落了满地的断肢残躯。 大妖怪落了难，小妖怪更是不敢上前，哗啦啦逃了个干净，祸斗依旧趴在地上狂喷不止。 “东荒是我的，咳，咳，谁都别想把它从我手中抢走！” “你都这样了，我们还用得着抢么？”段策上前用脚踢他，“看起来还挺可怜的，我都不忍心下手收拾你了，算了，就让你这么屈辱的活着吧！” 祸斗怒吼，“你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还不赶快把这帮人收拾了！” 起先我以为它在使诈，并未将这话当真，然而当眼角余光扫到一边时，却当真发现了黑影人！ 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冷眼看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已经看了多久。 见我们都看过去，他才走上前来，伸出右手，就像有吸引力似的，祸斗立刻被它拎在了手中。 “我可不是你能随意使唤的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连几个区区人类都摆不平，留你性命何用？”那人声音有些低沉，不知道是生来如此，还是刻意压着嗓子。 说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祸斗魂魄突然四分五裂散开，身体也软绵绵歪了下去。 然后，黑影人就像丢弃一块破布似的，将它扔到了旁边，语带嫌弃道：“没用的蠢货！” 这家伙太可怕了，居然连同盟都不放过！ 良辰直视对方，“昨晚这里的结界，可是你布下的？” “结界？”黑影怔了下，笑道：“或许吧。” 良辰一声不吭的上前，直接伸手去掀他头上的黑纱。 对方轻巧避开，顺势给了良辰一掌。 良辰受了伤，神情却没有半分意外，好像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而她的目光，依然死死的盯着对方，试图穿过厚重的黑纱，看到对方的容貌。 她今天情绪真的不正常，确切的说是从水牢里出来，整个人就很不对劲。 是因为昨天布界抓我们的人吗？良辰认识对方？ 我抓住她的手，“不要再过去，太危险了。” 那人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我们几个加起来，都未必是他对手…… 他什么都不做，就只在那里，就有种无形的沉重压迫感，空气似乎都因此稀薄起来。 然而良辰却将手拿开，弃耳不闻再度上前。 那人依旧毫不留情的对她展开攻击，既然劝不住，那便只好给她争取时间和机会了。 我跟段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试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一如之前预测的那样，双方实力悬殊太大了，黑影人出手不仅快而且狠，招式刁钻又古怪，他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但却依旧能轻松碾压我们所有人！ 第239章 垃圾对手 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一些启示，虽然一样的身形、相同的打扮，但是眼前这个和我们在谢家铺遇上的黑影人，却并不像是一个人！ 良辰也察觉到了，收手退开几步距离，同那黑影人道：“你方才说谎，你根本就不会布界！昨晚布消界的人是谁，他现在哪里？” 黑影人笑了下，“呵呵，想知道么，等你们死了，我会公布答案的。” 段策冷哼，“垃圾，居然还卖关子，明明是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是因为长的太丑吗？” “你的声音让我不高兴，”黑影人顿了下，道：“那就让你以后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好了，是把你的喉咙割断呢，还是将舌头拔出来呢。” 说完就像一道闪电，眨眼来到段策身前，伸手便要去抓他的脖子，好在嘻狼王反应迅速，及时抬起爪子给了他一下。 对方手指被划伤，却依然用气流将段策的身体给弹了开。 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所有计划和理论都是白搭！ 我把心一横，赶在他对段策下杀手前，将伞朝他后心刺了出去。 虽然说目标就在眼前，但是我心里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黑影人反手一抓，扯着百兽伞将我一并拖到了前面，“小姑娘，活着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跟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学呢？不过既然已经掺与了东荒的事，你们就不要幻想带着命离开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周身就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环，那东西就像个无底洞一样，将周围的灵力源源不断吸进去。 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好像都被吸走了，双手居然连伞他抓握不牢。 良辰、段策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倚着承影靠在那里。 那黑环化为球状，带着阴影逐渐笼罩在我们头顶上，那种感觉很不舒服，就好像有千斤重物压在上方。 不能动，也动不了，我们甚至不确定它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如果砸下来的话，我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开始大家还能勉强撑着，随着力量的流失，头顶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我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接着好像有把尖刀抵在脊背上，重重击了下，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中翻腾而上，居然吐出一大口血！ “小鱼儿！”良辰单膝跪在地上，见我受伤，竟将我整个身体都罩了起来，用自己的背强行将那股压力撑了起来！ 这让我身体顿感轻松，心却扑通扑通跳的愈发厉害。 段策手握承影，吃力的将那个黑球往上推，然而上面的压力却在随黑球的变大而加剧！ 我趴在地上，同良辰道：“你们别管我了，赶快逃命吧！” “闭嘴！”两人异口同声道。 黑影人阴恻恻的笑，“呵，真是小看了你们，不知道再加一个的话，你们还能不能撑得住呢？” 说着一伸手，竟然又加了一个黑球在在我们上方！ 承影顶着压力，发出嘎吱嗄吱的声响，而段策的手臂和额头，则爆出了扭曲的青筋…… 良辰闷哼一声，蓦然失去了意识，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良辰……良辰！” 我扭过头，看着背上昏迷不醒的人，惊恐大叫起来，这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直到现在，我才深切感受到什么叫绝望无助！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我吃力的说。 “绝不会！”段策咬牙道：“你忘了，你还有很重要后没做么？我也一样！” 我没忘，妈妈还在幽冥界等着我呢……我还没见过自己的爸爸一眼……师父他还活着吗？还记得我吗？我还没长大呢，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吃过、很多事没有经历过…… 我说：“我不想死！” 段策笑了下，“不想死的，就给我撑着！” “我撑着，撑到什么时候呢？”身体好痛，好像所有的骨头都被压碎了，五脏六腑全挤在一块，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 “你不是说，那条泥鳅去找符九了么？”段策说：“那家伙来的话，应该有办法吧。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却一直觉得，他并不是普通人……” 阿离？我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道是不是眼球出血了，视野里也是一片通红。 周遭满地狼藉，哪里都没有阿离的影子。 我感觉自己……好像等不到他了…… “小鱼儿，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好好的活着！” “小鱼儿，我认识你。” “我叫良辰，安良辰。” “你是吃铁了吗？这么多年，居然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一点都没长啊！” ……过去的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着，那些温暖的、平淡的时光，慢慢远去。 我将脸埋在土里，吃力的顶着良辰身体挣扎，试图事带着她逃出去，然而却都是徒劳。 “啧啧，小丫头还真是可怜。”黑影人蹲下来看我，拿出一把匕首送到我眼前，“去把旁边那人多嘴的家伙杀了，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我转脸看到段策，他身上已经湿透了，但是却眼神明亮，一脸倔强的用被火烧伤的手臂帮我们撑着来着上方的灵压。 黑影人语气柔和道：“快点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从他手中抓过匕首，用尽所有力气将五指收紧，然后反手朝对手送出去！ “垃圾就是垃圾，段策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把匕首，直直的插在了那家伙的腹部，他将匕首拔出朝我的双眼刺来，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虽然生命中还有很多遗憾，但是临死前能跟大家在一起，我从不后悔自己过的任何决定！ 砰！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发出让整个天地都震惊的巨响，然后迅速变得平静，死一样的寂静…… 我们上方的压力，突然间就消失了。 贪婪的吸入一大口新鲜空气，刺激的我肺部都猛然作痛！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得救了吗？我茫然看着远方，滚滚尘埃里，出现了一辆蜗牛车，而它背上，则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的笔直，衣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我蓦然鼻子一酸，憋了大半天的眼泪终于滚了出来。 阿离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蹲下身后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咳嗽了下，竟然对着阿离喷出一大口血，红色的血溅在他白色的衣服上，仿佛触目惊心的桃花…… 他身体僵了下，伸手帮我擦擦嘴角，声音很轻道：“别动，也别说话，给我二十秒时间。” 第240章 食肉动物 阿离说完便朝黑衣人走去，段策用剑强撑着爬过来，想要将良辰从我身上挪开，然而却因体力流失严重而失败了。 我咬着手指，呜呜的哭了出来，段策倒在地上，疑惑不解道：“你哭什么？” 我扁着嘴道：“良辰……良辰死了……” “不会吧？”段策吃力的伸出手，凑到良辰鼻子下面试了试鼻息，“少胡说八道，明明活得好好的，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而已。那么强悍的女金刚，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死掉！” “真的吗？”我止住了哭声，泪眼朦胧珠看着他。 “真的，恐怕你我都死了，她还活的好好的。全家被屠杀都能侥幸生存的女人，命多大啊。别哭了，本来就丑，这么一来更难看了。” 段策说完，冷不丁用手在我脸上乱抹了一把眼泪。 他手指头已经烧裂了，又涩又钝，动作也很粗暴，一点也不温柔，刺的我脸疼。 换在平时，我一定要吐槽他这样的男人绝不会有女孩子喜欢！ 但是现在，我却开心极了，甚至有种劫后余生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大家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轰！一声巨响，我们身下的土地突然间裂开一个巨大的缝隙。 “我靠！”段策用承影剑横撑着，才不致于让身体掉下去。 但是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一点也不在意，而是死死盯着不远处。 我这时才想起阿离，他现在能力被封印了，去找那个黑影人，岂不是很危险么…… 此刻他们被尘土环绕着，再加上我眼中的淤血，所以只能模糊看个大概，这让我愈发慌张了。 “段策，阿离他怎么样了？”我紧张道。 “好到不能再好了！”段策说着，又骂了一句，“靠……” 接着阿离的声音在远方响了起来，“不用跪我，也不用乞求原谅，做出这样的事，你就应该能预想到结局。站起来，像你之前对待他们那样对我。” 砰！又是一声响，好有什么重物从天而降，我将眼睛睁大再睁大，终于能辨认出那是黑影人的身体。 而阿离，此刻则站的笔直，他现在赤手空拳，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但是身边环绕的灵力和气流却交错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黑影人挣扎着爬了起来，然而他才站稳，身体就再次被击飞出去，甚至没看清，阿离到底是怎么动的手！ 刚才还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眨眼间却只能被迫接受蹂躏，甚至连还击的能力都没有……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还有阿离不是说能力被封印了么，他现在的状况又怎么回事！ 段策显然也被震撼到了，愤愤不平：“这家伙强的简直不像人，有这种身手，也好意思装文弱书生，啊呸！不要脸！” 我郁闷，“为什么要骂阿离？” 段策说：“因为他该骂！想想平常我们在跟那些妖怪苦斗的时候，这家伙都躲在我们背后干什么？” 噗！一片血红的世界里，我看到那个黑影人的头部突然碎裂开来，液体状的东西当即四下飞溅。 残忍又华丽的画面，让阿离看起来，就像一把冰冷无情的噬血凶器！ “……靠，好帅，我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骂他小白脸了！”段策狠狠用拳头捶了下地面。 我忍痛辩解道：“阿离本来就不是小白脸！” 段策信口开河道：“你还是小孩审美，根本不懂那些成熟又有钱的女人喜欢什么，这种看起来文质彬彬人畜无害的书生，危急关头而且还能爆发出狂野的一面，这种货色的男人，最适合那些食肉动物的胃了！” “你这是夸奖吗？”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是在骂人吗？” 阿离过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五六个小妖怪，个个晃晃悠悠，身体哆嗦得跟秋风中的树叶。 “去把他们两个扶起来。”阿离说。 小妖怪立刻上前，动手把段策从缝隙里拖出来，另外几个则去抬良辰，最后它们壮着胆子问阿离，“这位大人，然后呢，要、要怎么做？” 阿离说：“给他们找个地方休息。” 段策叫道：“喂，你要这些家伙把我们弄哪儿去啊，它们到底靠不靠谱啊！” “放心吧，先生，我们……还没活够呢。”小妖怪弱弱说道。 目送良辰和段策远去后，我趴在地上抬头看阿离。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唇抿的很紧，绷成一条直线，熟悉的眉眼透着几分清冷，虽然目光里面藏着光怀，但是我能看出来，他现在有些生气，还有些纠结。 那一瞬间，我感到眼前的人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 他是在气我们没有听他的话么？是我们错了，可是大家现在都受伤了，他也不来安慰我…… 胸口疼的厉害，我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 “阿离，”我冲他伸出脏兮兮的手臂，“抱抱，我好疼……” 他立刻蹲下来，再没有任何犹豫便将我抱了起来。 他眼睛又黑又亮。就像闪烁的星辰，不过那双看过最美景色的眸子里，此刻却只有一个小小的我。 我将头贴在他胸口上，阿离身体有点凉，不过双臂结实胸膛也足够宽阔，我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样，精神和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放松下来，撑到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 疼，好疼，胳膊、手指、小腿还有五脏六腑，每个地方的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浸泡在深海里，浮浮沉沉始终不着边际，我皱起眉，一边发出痛苦的呢喃，一边伸出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 就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只大手将我从海水里拽了出去。 我紧紧的抱着那只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恍惚中，似乎听到一个惊恐的声音在说话。 “青、青青岚大人，都是小的该死！要不是我偷偷跑出去，出坏点子让大家隐身，他们也不会遇险，您可以惩罚我，哪怕是杀了我都好，千万不要将我从您身边赶走，拜托了！” 第241章 灵魂融合 沉默了很久，阿离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还有，在离开怒河后，青岚就已经死了，现今站在你面前的幽冥界的鬼王——符离。” 那声音抖的更加厉害了，“啊，鬼、鬼、鬼王大人，小的知、知道了，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喊错称呼！” “出去吧，”阿离淡淡的说。 努力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现实中发生的事。 眼睛大概是由于哭肿了，所以睁开时有些困难，而且还有淤血，看东西也模模糊糊不十分真切。 不过床前的人，轮廓却是很熟悉的，是阿离没错了。 我打量了下周围，发现此刻置身在一个大帐篷里，应该是先前祸斗那些大妖怪的住处。 见我醒了，阿离便拿毛巾过来，帮我擦了擦手和脸。 我茫然看着他，直到药碗端过来时，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别过脸。 “这种药是东荒特有的，疗伤效果很好，把它喝了吧。”阿离将勺子送到了我的嘴边，“张嘴。” 见我抿唇不语，他便道：“怎么了？” 我说：“我要阿离！” “我就是。” “你是青岚，阿离能力被封印了，根本不可能把那黑影人杀死……” 而且如果是阿离的话，那时候见了我，应该会问我疼不疼，哪里不舒服，而不是抱我一下都要思考半天！ 他伸出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弹了下，“那时因为情况紧急，所以使用了青岚的力量。但我就是符离，这点永远都不会变。乖一点，别闹别扭，先把药吃了。” 好吧，虽然我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老实张开了嘴巴。 喉咙疼的很厉害，所以吞咽的很慢，得亏阿离有耐心，慢慢在旁边等着，居然也不催促，好半天才把药吃完。 阿离把碗放到一边，问：“身上还疼么？” 我重重点头，“疼！” “哪里疼？”他倾过身体，凑近了看我，独特的冷香也随空气慢慢传递了过来。 我扁着嘴，像个小孩一样指给他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哪儿都疼！” 他轻轻摸摸我头，“已经吃过了药，很快就不疼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下，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就会好了。” 他这会儿的语气和神情，比方才要温和多啦！ 看着他的眼睛，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融化了…… 也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小宝宝受伤后，会去找妈妈哭诉，要她们抱抱、吹吹、呼一呼…… 这种行为是不能止疼的，但是它们却会真切的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人爱你、关心你，这对受伤的人而言，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好得多！ 然而我重新躺回到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良辰和段策呢？” “都在隔壁休息呢。” “他们伤的重吗？” “没你重。” “……那我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才行！”我挥着拳头说。 他微微勾起嘴角，“就应该这样。” “阿离，”我沉寂下来，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和青岚，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那个陌生的阿离，虽然很帅，但我真的不是很适应！ 阿离平静道：“我们原来是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但是青岚被抽离后，再进入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他的居住地，所以我们两个的意识会逐渐融合。如果有时候我变得很奇怪，或者对你有些冷淡，你也不要害怕，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这样啊，”我伸手握住他手，“放心吧，无论阿离变成什么要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阿离微笑道：“是么，那刚才是谁在闹别扭？” 我立刻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它，“我的书呢，我的《清平异妖志》还在祸斗身上呢，该不会被别人偷走了吧？” 阿离说：“放心，我已经拿回来，放到你背包里了。” 还是阿离心细，居然连这点都想到啦。 阿离说：“睡吧。” 我睡不着，虽然药已经喝下去了，但是胸口依旧疼得厉害，“你会唱歌吗？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妈妈经常唱给我听，月亮里的小船什么的……” 阿狸目光复杂的看着我，“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去找个会唱的过来。” “那就算了，”我只想听阿离唱而已，陌生人什么的，才没有兴趣。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我居然就这么傻乎乎的睡着了，真是难以置信！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对上了阿离以及他手中的药碗…… 那一大碗琥珀似的汤汁，不用喝我都觉得喉咙发苦！ “咦，外面什么声音？”我问。 “是狼群在驱逐来自异域的妖怪。” “我去看看！” “你伤的很重，这两天都不能下床，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阿离将我按了回去，虽然动作很轻但是依我的力量却绝对没办法挣脱…… 我说：“可是我更想吃肉！” “把这碗药喝下去，桌子上两颗糖都是你的。” “啊，没问题！” 我端起碗，鼓起勇气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阿离剥好了糖，直接塞到我此巴里。 “好甜！”我爬起来，拉住他胳膊，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下。 除了姥姥和妈妈外，阿离是我吻过的第一个人。 这不仅代表我的感激，还代表了我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友谊！ 阿离愣住，有些迷茫的看着我。 我弯起眼睛，“谢谢你救了我们！” 他笑而不语，却悄然红了耳朵尖，真没想到，长大的阿离居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容易害羞！ 多亏东荒的灵草，我的伤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如果不是阿离拦着，我早出去撒欢啦！ 所以困在床上三天下来，感觉自己关节都要生锈了！ 良辰和段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过来看我。 段策是没什么话好说的，临别时还要我小心身边不正常的家伙…… 他不是说以后都不讲阿离坏话了嘛，居然还说！ 良辰过来时，往我讨要了一张符咒。 我好奇问：“要什么符咒？用来做什么的？” 良辰说：“只要有白泽金印的都可以，不管什么种类的符。” 第242章 真实身份 于是我便从背包里翻了一张小儿化食符给她，这是治疗儿童惊吓积食的，虽然作用肯定有的，但是一直很鸡肋，没什么机会使用。 良辰接过符咒后解释道：“祸斗那些妖怪大批量涌入东荒，是因为外面的结界被人为破坏了一部分，否则它们根本没办法进来。最初布界的是白泽，我打算利用上符咒上面的金印，去那里尝试着修复一下，看能不能把结界原复甚至增强。”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想要跟着去，却被良辰拒绝了。 “符九说啊，你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哪儿都不许去。” “不是吧，他管的好多啊。”我郁闷。 我在帐篷里转了半天，良辰总算是回来了。 “结界修复的怎么样了？” “已经没问题了。” 我迟疑道：“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好，是因为消耗太多体力了吗？” 良辰摇头，“我在想，那个结界到底是谁破坏的，他跟那晚布界将我们抓起来的，应该是同一个。” 我说：“这会儿应该查不出来了，嘻狼王已经让狼群在附近搜寻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发现。” 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段策突然带着两个小妖怪出现在帐篷里。 良辰皱眉，“这是做什么？” 段策道：“还记得谢家铺被杀的女孩江明月么？就是这帮家伙下的手！” 小妖怪立刻跪地求饶，“我们就是听命行事的小妖怪而已，哪里敢违抗祸斗大人的命令，求几位大人开眼，饶我们一条生路吧！” “居然是祸斗要你们杀的？”我惊讶道：“好好的，他为什么要你们去杀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确实如此，祸斗大人吩咐说要我们搜索有灵力的人类，提供给那位黑影大爷……整个谢家铺，就那小姑娘身上有灵光，所以就拿她下手了。” 良辰厉声道：“黑影人到底有几个？” 小妖怪胆怯道：“我知道的就两个，至于还有没有旁人，那就不清楚了。” “见过他们的长相么？” “没有。” “可知道对方的来历？” “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两个都很厉害，祸斗大人对其中一位言听计从，也是听了他的建议，才特意从九重天下来东荒称霸。” “继续说！” “是，我们也就是负责找人，找到后禀报祸斗大人，结果它见人家女孩子长的好看，就起了色心，所以强迫了那位姑娘……最后还将人亲手杀死了，又听说你们到了谢家铺，所以便想利用黑影大爷来抢白泽图，然后……” 良辰眯眼，“然后怎样？” 小妖怪道：“将你们身上的灵力也全部吸走。” 再问别的，小妖怪通通摇头，恐慌表示不知情。 看它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嘻狼王便让人将它们带下去关押。 良辰狠狠捶了下桌子，“可恶，杀了一帮小妖怪，反倒跑了幕后黑手。两个黑影人一个面目全非，而另一个则去向不明……要怎么才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呢？” 阿离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便从容道：“为何不直接问我呢？” 我惊讶，“阿离你居然知道么？” “没错，这两个神秘黑影人，都是来自幽冥界。” “不、不会吧！” 不过果真如此的话，那之前黑影人在谢家铺轻易被我击倒便能说的通了，因为阿离出现了……所以那家伙就选择消失。 而死在阿离手中的第二个黑影人，看到他出现后明显开始畏惧，不敢出手。 只是不知道，幽冥界这帮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一路上，从海棠湾到谢家铺，最后再到东荒，他们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我们所到之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接收到大家的疑惑目光，阿离不置可否道：“具体内情我只能猜个大概，不过有一个人，他肯定知情。” 良辰立刻道：“谁？” 阿离缓缓道：“就是你手里的军祭酒，浴风家族的大总管，浴风宏卫。” 良辰二话不说，便将随身携带的卡牌抽了出来，军祭酒落地的瞬间，浴风宏卫也瞬间出现在大家面前。 看到众人时他神情有些茫然，不过看到阿离后，便立刻伏地跪拜，“浴风宏卫见过冥王大人！” “冥……王……大人？”段策懵了，“你居然是冥王，幽冥界的冥王？” 我跟良辰都是知道阿离身份的，而段策只知道他是幽人，却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 阿离微笑，“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普通人类，名字叫符九，不是什么冥王。” 段策看了看良辰和我，表情复杂道：“普通人类？你这说法也太虚伪了吧。” 换在平时，这尴尬怕是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不过好在目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浴风宏卫身上，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阿离语气温和道：“浴风大总管，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 浴风宏卫忐忑不安，“大人尽管询问，属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海棠湾的树鬽，跟浴风家族，到底有无关系？”阿离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啊，这个……”浴风宏卫明显迟疑了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阿离也不急着逼问，而是安静的等待对方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浴风宏卫吞了下口水，紧张道：“当年三界大战时，浴风家族的人无意间经过海棠湾，发现那里的人都以卜卦为生计，个个身怀灵力，所以便回去将此事告诉了我们家老爷子。后来浴风家族同那树鬽精怪达成协议，由它掌控海棠湾，将附近死灵全部拘留，不必经过幽差之手前往幽冥界审理宣判。那些被拘的死灵，则通过地阴之气传输给浴风家族的后人使用。” 阿离面色平静道：“所以，这就是近些年来，浴风家族的后代灵力天赋远胜其它家族的真相？” 浴风宏卫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回冥王，确实如此。但此事，老冥王也是知道的，因为情况特殊，所以他当时默许了浴风家族的做法。相对于三界的安危来说，海棠湾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城镇，更何况只是利用了一些人类的死灵而已，并没有蓄意杀人……” 阿离慢悠悠道：“这么说，你也认为浴风家族做法是对的？” 第243章 暴雨将至 “属下不敢！”浴风宏卫急切的以头磕地，“只是一切据实禀报而已！此事老冥王已经默许，大人倘若再追究……” “幽冥界是谁做主？” “当然是您！” “我曾下令，严禁私拘魂魄，禁作它用，一旦违反，该如何？” 浴风宏卫冒出一头冷汗，“凡涉案则，死罪不赦！” 阿离神色自若道：“知道就好，东荒的事，是否与你们家族有关？” 浴风宏卫苦丧着脸道：“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大人也知道，我已经被困卡牌多年，对目前外面的局势，实在不是很清楚。” 阿离看着他，“你现在还想出来么？” “不、不用了，”浴风宏卫结结巴巴道：“大人最近看起来忙碌的很，还是将手头的事处理完毕，闲了再、再搭救属下好了。” 阿离笑了下，“你倒是懂得明哲保身，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回去吧，以后会有用到你的地方。” 浴风宏卫如释重负，“是！” 人影消失，卡牌缓缓落在地上。 良辰把卡牌捡起来收到木匣当中，深思道：“浴风神秀这老匹夫，居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用别人的魂魄提升自己家族的修为。这还是我们已知的，背底里，又不是干了多少邪恶勾当！” 我抓住阿离的袖子，劝他说：“这些人看你不在，愈发胡作非为，你还是赶快回幽冥界吧，免得他们再做出别的事来！” 阿离却笑了下，“怕的就是他们什么都不做。” 我愣了下，反应过来，“哦，我明白了，你这招叫做欲擒故纵对吧？” 难怪他刻意隐瞒身份和行踪，跟着我们东奔西跑就是不肯回去，说什么逃婚找真自己喜欢的人……恐怕也只是跟我说的玩笑话吧？ 这这认知让我很郁闷，不过旁边有人比我更郁闷。 段策站在角落，全身都被一股颓废阴郁的息笼罩着，看起来就像一棵焉了的白菜。 良辰问：“你怎么了？” 段策幽幽道：“以前在江城时，我总觉得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青年才俊，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有人居然在跟我同龄的情况下，当上了土皇帝……” 良辰冷冷斜睨他，“投胎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成为了江城首富的儿子，你已经比大多数人的命要好多了，别再奢望更多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段策说：“我有个疑问。” 良辰冷冷道：“问！” “我们死了，也会到幽冥界去吧？” “正常情况下当然会去。” “那家伙到时候会不会念在大家曾为同伴的份上，给我们一些优待？” 良辰思忖道：“依你们往日的相处模式来看，他不给你双小鞋穿，你就应该烧高香了。” 段策头顶的乌云愈发浓重了，“我觉得也是……” 虽然已经确定了海棠湾的事，但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证明，黑影人同浴风家族有任何关联。 良辰看向阿离，“那日你同那黑影人交手的时候，可曾看到他的脸？” 阿离说：“没有，但是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对方显然是认识我的，所以他的身份绝对不会是普通幽人。” 段策道：“当时如果留个活口的话，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这下倒好，连脑袋也爆了，身份更是永远成了谜。” “没控制好力道，抱歉。”阿离没什么诚意的说。 就在我们几个准备接着讨论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几声响亮的狼嚎。 嘻狼王立刻神情大变，“暴风雨要来了，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前往狼穴高地吧。” 我问：“暴风雨而已，会很严重吗？” 嘻狼王道：“你们是初来乍到，不清楚东荒的气候规律，这里每隔三年，都会降临一场暴风雨，期间会摧毁无数生灵，大部分妖洞巢穴都会毁于一旦，非常可怕，所以想要保全性命的话，必须要跟着我们迁走。” 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工程，整个东荒的妖怪大大小小加起来，不知道有几百万。 而且总有一些头脑简单又格外偏执的家伙，死守着的自己洞穴生死由天。 譬如这粪球乡的屎壳郎……看到自己辛苦滚出来的粪球被火烧一空，它们哭的撕心裂肺，而且任由狼族怎么劝，它们都不肯离开。 对此，嘻狼王也是无可奈何，“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既然它们要留，那就留吧。” 在狼族的帮助下，愿意离开的妖怪，都带着食物迁到了山崖上的洞穴里。 我们作为狼族的贵宾，特意享受了一个隔开的独立洞穴。 从这里望出去，几乎能将整个东荒尽收眼底，天际处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天地相连处积水滚滚涌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我回洞里休息了会儿，再出去看时，只见外面已然成了一片汪洋，有小妖怪飘浮在水面上，竟然还在没心肺的玩游泳冲浪。 一瞬间，压抑沉闷的气愤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看来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懂得苦中作乐，暴风雨只是暂时的，待洪水退去，这里还会恢复从前的美丽，甚至会比以前更美！ 暴雨整整下了三天都没有停下来，天就好像被捅了个窟窿一样，雨水疯狂往下倾倒。 吃腻了干粮，我突然想到妖怪大叔先前送我们的那头日及兽。 我兴致勃勃道：“咱们那头牛呢？你们不觉得，这种天气和烤肉很相配吗？” 见大家都沉默不语，我便猜测道：“该不会是把它忘在外面没带过来吧？” “带是带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吃。”段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玩偶来。 这玩偶全身光洁无毛，圆头大尾巴，一根长尾巴在屁股后面不停的甩啊甩，不是之前我们那头怪牛又是谁？ 看到这儿，我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下，“怎么几天不见，变这么小了？” 段策道：“记得那妖怪说这头牛每天都要吃五筐青草，大家都忙的很，哪有时间照顾它，所以就给饿成这样子了。” “这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这你都要吃，小孩还有没有点人性？给我留下来挂在钥匙扣上多好，没事还可以捏捏解压。” “你这行为也强不到哪儿去好吧？” …… 第244章 所谓同伴 我们在崖洞里避了整整半个月，暴风雨总算过去了。 太阳一出来，地面上积累的雨水也很快退了下去，天空悬挂着一道硕大的彩虹，带着翅膀的小妖怪上在下不停的穿梭飞舞着。 除了这一点美丽和宁静外，整个大地都呈现出让人胆战心惊的斑驳伤口。 树木横七竖八的倾倒着，湖水变得浑浊不堪，地面则是一滩又一滩凌乱的污泥。 这里曾经是造物主的恩宠，如今除了高地上几朵绽放的倔强野花之外，别的景色都已不复存在。 “很可惜是不是？”嘻狼王蹲在我旁边道：“不出十天，这里就会恢复往日的生机，每次暴风雨都有无数妖怪死去，也会诞生很多新的妖怪出来……这就是神奇的东荒，在不停的毁灭中完善修复着这片土地。” “嗯嗯！” 好像只有我们几个人类为了这里的景色被破坏而惋惜，所有的小妖怪都在庆幸雀跃，暴风雨总算过去，它们又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嘻狼王道：“再过几天，就是东荒的祭天仪式，你们要参加吗？” “祭天？”我很感兴趣道：“我们的身份，没关系吗？” 嘻狼王说：“当然，经过这件事后，你们不仅只是我们狼族的朋友，而是整个东荒所有妖怪的朋友，大家都很期待你们参加呢。” “感觉会很有趣，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没有人类那么多的规矩，到时候跟着大一起祭拜就好，如果心意足够诚恳的话，会被东荒之神选中，就可以完成一个梦寐以求的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据说是的。” “哇，那我们一定要参加了！” 既然大家都接受了我们的身份，那么之前的伪装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段策拔掉身后的尾巴，说感觉就像重生了一样美好…… 不过我却觉得好可惜！我很喜欢头上那个小小的角，拿掉这前，还特意用它顶了顶阿离。 “都别过来，谁敢碰我，我就跟谁急！”我叉着腰很得意。 阿离笑起来，段策却是毫不客气的把角给我生拔下来，“幼稚不幼稚，放的好好的人不当，为什么非要做小妖怪？” 我振振有词道：“佛说万物皆平等，做妖怪也挺好啊，你为什么要嫌弃它们？” “没有嫌弃，”段策脸色阴沉道：“就是不喜欢。” “是因为那些老是缠着你的女妖吗吗？还是因为别的？”我好奇极了。 段策给了我一个鄙夷的眼神，“知道为什么长不高吗？就是因为你操太多闲心了。小孩就要有个小孩的样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哪像你一天到晚，什么屁事都好奇！” 我决定了……从现在起，至少三天不搭理他！ 接下来几天嘻狼王带着狼群整理东荒，顺便检查有还有祸斗的残余势力。 祸斗那些大妖怪已经死了，现在东荒又在暴风雨后重启，空气中的灵力都快要溢出来了，这正是要提升自己实力的良机。然而良辰却打算只身离开东荒，前往仙渡，回自己的家乡确认一件事。 我问：“确定不要大家一起吗？” 良辰说：“不用，我只是回去一趟确认当年发生的事而已，很快就会回来，大家没必要跟着我浪费时间。” 我小心翼翼道：“确认当年发生的事？” 良辰点头，“没错，就是当年安家被灭门的事，之前布结界的那个黑影人，让我联想到一个人……所以这趟必须要回去。” 我大胆猜测，“该不会除了你以外，安家还有幸存者吧？” 良辰冲我做了个噤声动作，轻轻摇摇头阻止我继续往下说。 “目前一切都还不确定，最早结界只是用来保护神圣领域的方法，后来经时间演化，才成了保护特定区域的法术总称。我们最常见的就是带着纯粹而强烈暗示的视觉避障，譬如这东荒的结界，但安家的结界不一样，它结合了法阵防御、束缚和屏障，成为阴阳家独树一枝的封印结界流派。虽然没的结界，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手法、力道以及个人能力，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效果，但是有些东西却永远改变不了，这也是我必须要回去确认并重现当年场景的原因。” 把已经看似愈合的伤疤揭开，重新审视经历，这对良辰而言，是件非常残酷的事。 接收到我担心的眼神，良辰语气坚定道：“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那件事，已经在梦中上演了无数遍，早已麻木了。这趟回去，只是去搜索线索确认而已，不会耽搁太久，” 我点头，“这离仙渡很远呢，你乘坐娇爷一起去吧，反正它也闲不住。” “好。”良辰看向旁边的段策，“那天符九杀死黑影人的画面，你想必看到了，我们与幽人之间存在的差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浴风神秀是幽冥界的长老，曾经历过数场浴血奋斗，实力非常可怕……你们想要活着从幽冥界回来，就要珍惜目前的机遇，想办法提升自己的灵力和修为。如果遇到瓶颈，可以去问符九。” 阿离此刻正在远处喂娇爷吃草，段策瞟了眼他，狐疑道：“那家伙真的可靠吗？他那样的身份，却跟咱们厮混在一起，而且还要用我们的手去清除幽冥界的长老，怎么想都惨得慌。” “大家互相利用而已，”良辰说的干脆又直白，“他利用我们清除自己明面上没办法清楚的障碍，而我们则借助他的身份和信息达到自己的目的。两者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矛盾，所以他应该是可信的。” 这让我很不好受，我本以为，大家相处这么久，多少都是有些真感情的，没想到竟是这么赤果果的互相利用……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神情异样，良辰冷冷道：“现实虽然有些残忍，但我不想隐瞒大家任何事，这就是我们同符九之间的关系。从头到尾，大家此行所谓的同伴，始终只有我们三个人，符九并不在其中，他以前不是我们的同伴，以后更不会是！” 第245章 男人肤浅 良辰的话，让我心情愈发沉重了，便试图将话题从阿离身上转开，问：“你回仙渡时，要经过谢家铺吗？” 良辰说：“要的，那里是必经之路。” “把这个交给江大叔吧，”我将银手镯摘下来，递给良辰，“祸斗是杀死江明月的直接凶手，它现在已经被杀死，我们当时的承诺也算是做到了。至于黑影人，暂时也没有更多的消息，不如暂时将消息传回去，给活着的人一些心理安慰。” “嗯，”良辰将银镯收起来，问：“我回去收拾东西，你们都想一下，有没有什么话或东西跟家人传达的。” “哼，”段策冷哼，“没有，就让他们当作我已经死了吧！” “我去问问初七，它在仙渡还有个结拜哥哥呢！”我突然间想了起来。 自从进入东荒，初七似乎就有些不太正常，它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我很担心。 我撑着伞，在附近找了一大圈，才在一棵大树上发现了它的身影。 它蹲在树杈上，失神的眺望着远方。 顺着它的视线望出去，我看到了许多只狼和小妖怪在地上互相追逐嘻闹，先前的劫难和暴风雨对它们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初七！”我仰起头叫它，大声道：“良辰要回仙渡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带给首阳神？要不要跟她一起去？” 初七摇头，纵身跃了下来，我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它，然而它却轻松跳到了旁边。 见我有些失落，它便眯起眼睛冲我解释，“喵喵，我现在太重了，怕伤到你。” “嗯，我知道，”我伸出手，轻轻抚摸它背上光滑的毛，“为什么不去找你那些朋友？之前不是说很喜欢跟它们在一起玩儿吗？” 初七摇头，“不去了。” 我试探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下等我们一起去抓鱼好吗？” 初七没精打采道：“我有些困，你们去吧。” 说完便慢吞吞的将身体缩成一团，闭起了眼睛。 居然连鱼都不吃了，它看起来真的很反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似的，以前我们之间可是无话不谈的，现在……它好像心事重重的，不再跟我像一样那样交流了，好难过！ 阿离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天呆在狼穴里，连门都不出。 我本来想去找他的，路上却遇到了段策。 “喂，哭丧着脸做什么，谁欺负你了？”他一脸幸灾乐祸。 我扁了下嘴，站住不吭声。 “不许哭啊！”他紧张的看了看阿离的住处，“那家伙知道了，指不定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他越说，我越觉得委屈，咬住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段策立刻过来作势要捂我的嘴，迟疑了下蹲下来，“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哥哥负责给你解决！” 我低头揉了揉鼻子，说：“初七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对我爱理不理的，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跟人交流玩耍……” 段策摸着下巴听完后，猜测道：“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什么思春？” “就是想要找母猫交配了呗！” 我震惊了，“啊？怎么会这样！” 段策不以为然道：“它跟在你身边多久了？” 我伸出手指算了算，说：“十年了。” 段策夸张道：“我的天，它估计这会儿都成老猫了吧？这么多年，你就从来都没给它找过母猫吗？” 我实话实说：“没有……初七是妖怪，不是猫，它说过按妖龄来算，自己还是个小孩呢。” “小孩？”段策嘲讽道：“你见过体形那么大，跟猪一样肥的小孩吗？” 这个，虽然进入东荒后，初七明显瘦了很多，但是它的体形在猫中还是相对庞大，蹲坐的时候，甚至比我个子还要隐隐高出来些。 莫非段策所说是真的？我眺望着远方孤独的身影，陷入了深思与自责当中。 我有些犹豫不决，“你说的，是真的吗？” 段策做了个苍蝇搓手的动作，跃跃欲试道：“找只母猫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首先……得有一只母猫。 初七向来挑剔，审美跟我也很相近，是个猫中颜控，所以对方还不能长得太丑了…… 然而想在东荒找到这样的猫，对我们来说并不容易。 不过好在有嘻狼王，它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听我们说清楚来意后，它便道：“在燕岭的南边，有一座空桑猫山，上面生活着各式各样的猫，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看中了可以直接带回来么？”段策问。 “强行抓捕可不行！”嘻狼王道：“那样会惹怒大猫王的，必须得它们自愿。如果有看中的目标，可以尝试着用食物引诱。那里的猫大多没有灵力，并非智慧型妖怪，如果耐心些，想要把喜欢的带出来，也不是难事。” 只是普通猫啊，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们初七是九命猫妴，据说将来要长成了不起的大妖怪呢，不知道会不会看上它们，要不，咱们带它一起去……” “别！”段策立刻阻止说：“整座山的猫，要它去了，岂不是挑花了眼？放心吧，咱们多挑两只做备选，就不信它不满意！至于你担心的纯粹是多余，瞎操心！自古男人低娶，女人高嫁，只要对方长的够好看，身份地位的根本不是问题！” “那你将来找老婆，也是只要好看就行了吗？品性什么的都不看？”我质疑他。 “胡说，我怎么会是那种肤浅的男人！”段策义正词严道。 我不服气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初七就是那么肤浅的猫呢？” 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伸手在我头上一通乱挠，“我都说啊，多挑两只，咱们可以打赌！你去挑只有内涵的，而我则去挑只漂亮的，看初七会选中哪一个！” “赌什么？” “看到我手上这块表了么，你要是赢了，我就把它送给你！” 那块亮晶晶的东西，我已经感兴趣好久了，听他这么说，立刻来了兴趣，“好！一言为定！” 第246章 空桑猫山 “等等，”段策叫住我，“你要是输了，就把队长的位置让给我，然后把团队经费拿出来，以后大家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得由我说了算！” “哪有什么团队经费？” “就是你背包里那张卡。”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初七，郑重点头道：“好！” 不管输赢，只要能将让初七恢复成以往的精神，我就很高兴了！ 于是我们两个立刻动身前往空桑猫山，因为距离不算远，一个上午就能徒步来回，所以我们并没有通知阿离。 嘻狼王担心我们迷路，还特意派了木曾给我人做向导。 这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狼，却总对我们充斥着陌名的敌意。 第一次见面时，它就执意污蔑我们杀了嘻狼王的养父巴图，如今误会已经解除了，它却依然对我们没有好脸色。 在前面带路时，故意找绕远路，走坎坷的小路，害得我们走走停停，差点没累趴下。 而且还不停的用言语打击我们，“切，你们人类就这点体力啊？我们狼族随便一只狼，都能在东荒跑几个来回，气都不喘的！” 段策才不会甘心听它讽刺，镇定自若道：“正所谓头脑越简单，四肢越发达，我们人类之所以能统治世界，靠的就是智慧，不像某些野蛮生物，也只配被圈养在动物园里供小孩观赏了。” 木曾龇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段策嘴皮子耍的飞快，“阐述事实而已，不服气，咬我啊。” 木曾气地生生在石头上挠出五道印来，然而却最终忍下没有发作。 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只背地里偷偷搞鬼，并不敢明着来。 快到中午时，木曾才将我们带到那里，指着正前方高耸入云的一座苍山道：“喏，前面就是空桑山了。” 远远地望，只见这山上树木长得尤为茂盛，树木简直都是坨在一起的，连条缝隙都没有。 走的近了，才发现那些树上面，居然挂趴着着各式各样的猫……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居然还有不常见的红和粉色！ 个个毛色光亮，憨态可掬，毛葺葺的，恨不能让人上去跟它们挤在一起！ 满山的猫，所以连只鸟儿都没有，喵喵声响此起彼伏，却全都懒洋洋的静卧着，动也不动一下。 这些猫都不怕人的，看到我们也只将眼睛掀开一条缝隙，连屁股都懒得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缘故，所以这些猫看起来都憨憨笨笨，智商也不高的样子。 太多猫了，我真后悔没带初七来，这会儿想挑出一只合心意的出来，真是难如登天！ 我在树下绕了许久，最终挑了一只糯米团子似的小白猫，看起来跟首阳神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是尾巴却没那么长，也没首阳神身上的灵气与仙气儿。 段策也挑好了，那是一只在我看来很畸形的猫……一点都不符合我们人类审美的存在！ 头小身长，屁股硕大，身上长的居然是豹纹！ 这也太难看了，别说是在空桑山上不出众，就是放到宠物市场里，大多数人都不会看它第二眼！ 但是段策却一幅认定了的样子，出于之前的赌约，我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将背包里的小鱼干拿出来，这可是首阳神特制的美味，两只猫追着味儿就乖乖跟着我们下了山。 回去路上，小鱼干很快被它们分食一空。 小白猫还好些，不吵也不闹，趴在我怀里乖的不得了。 但是段策那只豹纹猫就很可怕了，又抓又挠的，跟鱼瘾发作了一样，把段策的手都扯出几道伤口出来。 走到中途时，我忍不住问段策，“你挑选这只猫的依据是什么啊？” “小脸、长腿、大屁股，而且还自带性感豹纹，就跟我们男人挑选美女的标准差不多。” “可是它脾气好差……” “没点脾气，怎么好意思叫美人呢？”段策不以为然的说。 我想，自己大概永远也没办法跟上男人的审美了…… 回去之后，初七还在那棵大树边，我悄悄放出小白猫，然后躲了起来。 初七喵了眼它，竟然没再看第二眼，小白猫大概是震慑于它庞大的体形，也不敢近前，悄悄转到我身边蹲下。 这让我很泄气，段策则得意极了，用口型对我说：“看我的吧。” 接着，他放出了自己的那只，美女猫迈着优雅的猫步来到初七跟前，刻意引起它注意似的叫了两声，见初七不理会自己，便在它旁边趴了下来，不时发出很轻的叫声。 段策说：“看到了么，这只猫不但长的漂亮，而且还会撩男人。” 初七趴在那里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被美女猫勾起了心思，居然伸出鼻子在对方身上嗅了起来。 段策兴奋道：“来了来了，马上就要进入正题！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易，小孩子最好闭上眼睛！” 就在我准备闭眼时，初七却突然抬起了前爪，一掌将那那只美女猫拍到几米外，并且发出了愤怒的叫声，“喵呜呜！” “这是什么情况？！”段策错愕。 “初七生气了……”我立刻现身，阻止它进一步攻击那只猫。 毕竟是我们从空桑山上专门请下来的，如果再弄伤对方，那就太不好了！ 我抱住初七，紧张道：“怎么了，初七？” 初七委屈道：“那个混蛋，居然敢偷吃我的小鱼干！” …… 段策悻悻摘下表扔给我，“为口吃的发这么大的脾气，你这只没出息的肥猫，看来要注定一辈子单身了！” 看初七的反应，显然对找对象没什么兴趣，看来段策说的也不对，真是郁闷！ 不过还好，我居然得到了一块手表！ 虽然它对我而言有些重，不过亮闪闪的，还能发出咔嚓卡嚓的声响，造型独特又别致，我简直爱上它啦！ 于是我把表尝试戴到手上，但是太大了，索性就把它捋到了上臂处，这样总算是牢固了。 我晃晃胳膊，看看时间，心里美滋滋的。 当我回到住处的时候，看到阿离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抬头看到我笑，便问：“去哪儿了，这大半天都不见你人。” “去了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我把表展示给他看，兴奋道：“好看吗？” 第247章 变成雄性 阿离瞟了眼，淡淡道：“这是段策的东西吧，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开心的说：“他打赌，输给我啦！” “哦，打什么赌？”阿离饶有兴趣道。 我便把初七近况，以及今天的经历告诉阿离，还把表放到耳朵边听了听。 咔嚓！咔嚓！真有意思！ “能给我看一下么？”阿离说。 “没问题啊，”我把表取下来，拿给他。 阿离拿在手中看了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问：“你也喜欢这块表吗？” “不，”阿离淡淡道：“我一点都不喜欢它。” “哦，”我把表拿回来，重新戴到胳膊上，“阿离，你现在还忙么？” “已经忙完了，”阿离说：“什么事？”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初七到底怎么了，它最近真的特别反常……” 阿离沉默了会儿，轻声说：“它跟在你身边，已经有十年了吧。” 我点头，“没错。” “或许，是时候放它自由了。”阿离说。 我立刻怔住，呢喃道：“什么……自由？” 阿离平静道：“我知道你对它的感情，但是初七毕竟是妖怪，它的骨子里，还是向往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以前跟你在一起时不觉，到东荒后，看到了这么多同类的生活，它的心思就无法控制的萌芽了。当年我把它留在你身边，不过是想给你增加一个玩伴，却没想过将它妖性也给束缚了。你要是不在意的话，自然可以上它永远陪着，但是如果让它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阿离的话，就像是一击重棒敲打在我的脑袋上。 这些年，我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以为它就是我弟弟，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却没想到，这份感情，竟成了约束它的绳索…… 时间过的真快啊，我们居然在一起，整整十年了。 初七，你当真已经厌倦了跟人类一起的生活，想去寻求所谓的自由么？ 阿离手放在我头上，“小鱼儿，你愿意给它自由么？” 我不知道，大概是……不想吧！我不想跟它分开！ 我突然难过的想哭，胸口某处柔软的地方，钝钝的抽疼。 从阿离那里出来了很久，我的内心还是无法恢复平静。 最让我失落的是，段策那块表，居然坏了！ 段策戴在身边那么久都好好的，到我手里不到两个小时，它就不准了！时而慢吞吞的走，时而转的飞快，就像是发了神经一样。而且声音也不再清脆悦耳，而是嘎吱嘎吱地，听得人毛骨悚然，牙齿发酸！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它摘下来放在枕边，结果一晚都没睡好，还接连做了好几场噩梦！ 所以一大大早起来，我就把表退还给了段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它弄坏的。”我对段策说。 “怎么会坏呢？”段策把表接过来，看了看，又听了听，“这不好好的嘛，哪里坏了？” 真是神奇，这块表到了它主人手里，居然真的就恢复正常了…… 我郁闷道：“或许，它只是不喜欢我吧。” “那你还要吗？”段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帅气的脸就像是个小太阳一样，散发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能量。 我想了想，摇头，“不要了。” 万一拿回来，它又坏了，怎么办，多好的东西啊，就让它呆在原主人身边好了！ 而且阿离也说，它不喜欢这块表…… 这块表的经历，不禁让我联想到初七。 离开了主人的手表，没多久就坏掉了。 那么被束缚了妖性、脱离了自由的初七，还能快快乐乐的活着么？我很担心！ 良辰走后第三天，祭天仪式开始了。 那天的东荒热闹极了，几乎所有大小妖怪都出来了，阿离我们几个混在它们当中，居然一点也不显突兀。 大家摘了很多果子作贡品，小妖怪还从高山上取来最清澈的泉水摆放在前面。 准备好一切后，大家开始做出下跪奠拜的动作。 我跟段策虽然没什么信仰，但却是见香就烧、见神就拜的，所以磕头也是很自然的跟着照做。 当所有人跪下去的时候，我却看到阿离是站着的。 他眉目清俊、白衣飘飘的样子，让我不禁有些看出神，然而大概就是这一怔神，好运就跟我失之交避啦，最后东荒之神选中的幸运星居然是嘻狼王！ 它在东荒妖怪当中威望极高，所以周身发亮腾空而起的一瞬间，所有妖怪都欢呼起来，大声齐喊，“嘻狼王！嘻狼王！” 嘻狼王看起来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将爪子搭在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不过它声音很小，再加上现场妖怪又多又吵，所以谁也没听清楚到底是什么。 接着便有小妖怪将泉水捧来，拿柳枝沾着被东荒之神饮用过的水撒到我们身上，寓意大家身体健康百病全消！ 热闹了半天后，小妖怪们总算散去，地上同时留下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这些妖怪没有惜物的观念，东西丢便丢了，很少出来特意寻找的。 我从小就有收集癖，见不得地上掉落小东西，哪怕是破铁环、玻璃渣子，也要将它们捡起来，拿回去收藏在家里，满满一大箱，那成就感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所以此刻就像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一样，蹲在地上，捡到根本停不下来！ 当我们回到住处时，居然看到木曾在和嘻狼王吵架！ 木曾声音很大，情绪也很激动，我们虽然离的远，但是却在不经意间，将它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知道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吗？拼命跟在你屁股后面努力，希望能赶上你的脚步，当你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就努力让自己修行成最讨厌的人类模样。然而我变成了人，你却选择了变回狼！变狼就算了，你今天在祭天仪式上，你为什么要向东荒之神许愿变身成雄性！这下要我怎么办？你这不是想要逼死我么！” 第248章 追逐游戏 嘻狼王则很镇定，“那是我的自己的选择，与你毫无关系，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做什么。” 木曾泄气，“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么多年，你当真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 “感情不是一人的事。”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死死盯着那个人类呢？我明白，她对你的意义非比寻常，但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更不可能有任何未来！跟我在一起，我能给你我拥有的全部，甚至包括我的性命！” 虽然木曾没有说明那个人类是谁，但是我却能猜得出应该是良辰。 因为嘻狼王每次看她的神情都异常专注，眼睛也比平常要亮的多！ 阿离扯住了我的胳膊，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看来我们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 然而就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嘻狼王却敏锐道：“两位朋友别走，帮我提供些建议吧！” 我看看阿离，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什么建议？” 嘻狼王的眼神执着又率真，“我喜欢良辰，所以在今天的祭天仪式上，向东荒之神许出了愿望，要变身为雄性。” 从初七那里我就知道了妖怪性别可以随意转换，但是却没想到，嘻狼王竟然为良辰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嘻狼王又说：“我喜欢良辰。” 这句话说的有些突然，但是对我而言，内容却并不意外。 木曾喜欢嘻狼王，而嘻狼王却喜欢良辰，至于良辰，依我对她的了解，坦白说，依我对良辰的了解，除了复仇以燃起她的热情之外，其余的事，都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哪怕嘻狼王为她转换了性别，对良辰而言也是毫无意义的事。 但是这些话，如实说出来的话，会不会对嘻狼王造成伤害呢？ 犹豫了半天，我才吞吞吐吐道：“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复仇上。” “我知道。”嘻狼王已经从我的反应感受到了什么，所以神情有些黯淡。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只是想要顺从自己的内心而已，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是一个很强大的女孩，理应有一个更强势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对于我们狼族而言，无论是从体能还是我外表而已，雄性都要更强大，我想这样……可以跟她的距离更近些。那天在鬼域见到你们，我已经很高兴了。结果你们来了东荒，还让我和她一起并肩作战，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说完，嘻狼王便离开了木曾望着它的背景，郁闷的不得了，“你们说，它傻不傻？” 阿离笑了下，“你不也一样？” “是这样没，”木曾握拳，少年声音充满坚韧道：“但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我不禁好奇，“那你打算怎么做？” 木曾没好奇道：“我能怎么做，它变男人，我就变女人呗，反正我还没有最终决定性别，但是它却从今以后都没有改变的机会了！人类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纱，是真的么？” 我对这种事毫无经验，下意识看向阿离，他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木曾眼中立刻浮现出希望，“那就这么决定了！” 我觉得挺好玩的，反正嘻狼王跟良辰绝不可能有结果，它跟木曾在一起，倒也挺合适的。 想到这里，便冲他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加油！” “谢啦，”木曾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之前我对你们有些成见，所以做了一些错事，希望你们别见怪，我走啦！” 说完，他便美滋滋的跑开了。 “你说，木曾能成功么？”我问阿离。 “不知道。”阿离说。 “怎么连你都不知道？” “感情的事充满变数，人在不同的年龄、境遇和心情下，喜欢的对象也不一样，说不定那一天，嘻狼王会突然发现，木曾更适合它。又或才是，它这辈子除了良辰以外，无法再接受任何人。” “听起来好复杂，阿离你呢？长这么大喜欢过几个人？”我抬起头看他。 “对我来说，一个就够让人操心的了。”阿离静静的凝视着我，眸光清亮的就像没有微尘的海水，明明长着张云淡风轻的脸，但是眉梢唇角却透着种诡异的明艳，身上更是散发着种即圣洁又魅惑的气势。 我抓住他衣角，小声道：“是谁，能告诉我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他却说：“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 简直是欺负人，我郁闷，“可我根本就不长啊！” “想长大，就要好好吃饭。” “我从来不挑食，每顿都吃很多！” “还得好好睡觉，困了么？” “有一点……” “那就睡觉去。” “好吧！” 当我躺到床上后，才迷迷糊糊想起来，阿离居然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开了！他根本就没回答我的问题！真是太过份啦，居然欺负我脑筋转的慢！ 良辰没回来，我跟段策也不能闲着，于是在附近找了个灵力充沛的地方修行。 为了训练我们的应变对敌能力，阿离特意跟嘻狼王要了几只身体强壮的狼跟我们做陪练。 别小看这些狼，它们可是族中的佼佼者，出手快、准、狠，几只同时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想要顺利躲过它们并予以还击，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短短几天下来，我们两个都感到实力有了明显提升。 应对它们也由力不从心变成轻松自如，甚至感觉一个人应对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看阿离的严肃神情，我们想要追上幽人的脚步，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路…… 这天攀崖训练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只受伤的胜遇。 这是一种通体发红的小妖怪，只吃鱼类，发出的声音如同小鹿呜叫，有预示雷雨和山洪的本领，所以当它出现时，附近的人就要做好准备应对。 此刻它的双脚和翅膀都受伤了，趴在地上不能走也不能飞，看起来非常可怜，于是我便把它抱了回去，并且采来东荒的草药帮它包扎。 第249章 繁衍季节 胜遇伤好之后离开，以后居然每天都来，而且回回都不空手，有时是带一小筐奇异的果子，有时是送一小束漂亮的野花儿，有时是一些珍禽野味。 修行的日子苦闷又累人，于是胜遇的到来，便成了我为每天最期待的时刻。 这天，我把胜遇送来的小鱼拿给初七吃，如果换作以前，它肯定呜喵喵席卷一空。但是此刻，居然只尝了下，就再也不碰了。 “初七，你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不饿么？”我有些担心。 “喵喵，还好。”初七没精打采的说。 我又想起阿离的话：小鱼儿，你愿还它自由么？ 初七…… 段策满大汗的回来，看到地上的鱼和果子，便道：“那个小妖怪又来啦？” 我说：“嗯，这果子很甜呢，你尝尝。” 段策随手捏了几个放入口中，点头，“确实不错，看来对方是用心了。” 看他还打算吃，我便道：“别全吃了，给阿离留一些。” “他？”段策笑了下，懒洋洋的靠在石壁上，“他才不会吃呢！” 我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 段策说：“傻了吧，想想这几天，每次那小妖怪来的时候，那家伙都是什么表情？” 咦，我想了会儿，说：“他就没表情啊。” “就是面无表情，而且眼中还有杀气！”段策说。 “少胡说八道了，”我当他是在开玩笑，并不放在心上。 “不当回事儿是吧，”段策叼了根草在嘴里，看着外面道：“那小妖怪八成要倒霉了，不信等着瞧！” 黄昏时分，胜遇又飞来了，这回带了一个花环，漂亮的咧……我都舍不得用手去碰它！ 胜遇鸟毛遂自荐，“啾啾，我来给你戴上吧！” 然而就在花环快要落到我头上时，它却突然从空中掉了下来，落地后花儿顿时也焉了，而且还断成了几截，拼都拼不起来了。 我看了下截口，生气道：“隐虵，出来！” “没有大人的吩咐，我可不敢现身。”隐虵说。 “为什么弄坏我的花环？”我问。 “看它不顺眼！”隐虵蛮横道。 “你说看谁不顺眼？” “当然是说这只没有眼色的臭鸟儿！” 隐虵说着，居然突然砍了胜遇一剑，胜遇也搞不清楚眼前什么情况，吓的扑愣愣飞走了。 我立刻扑过去，凭借直觉将它抓住，“你个混蛋，到底想做什么！毁了我的花儿不说，居然还把我的客人吓跑了！” 被它这么一闹，我的花儿，我的果子和零食，以后估计都没有了！ 隐虵被我掐的直咳嗽，也不敢还手，迫不得已在空气中现出身形，“你、你听我说！” 我愤怒道：“你还想说什么？” “我是为你好。” “嗯哼？” “听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那家伙一天几次往这边跑，明显是对你不怀好意啊。” “呸！谁内心像你一样邪恶。” “别幼稚了，送吃的还能解释，送花儿什么意思，你懂吗？” 我说：“怎么不懂？送花儿就是表示友好！” 隐虵冷笑，“这叫合欢草，是东荒妖怪求偶时才会献给对方的，你要戴上了它，那家伙恐怕立马就要耍流氓啦！” “什么合欢草，你别胡说八道！” “不信你去外面随便找只妖怪问问，那只臭鸟也就是欺负你这样啥都不懂的小孩！” 我见它说听信誓旦旦，便松开手，拿着花儿去找木曾，结果居然是真的…… 木曾道：“这种花儿有迷惑人心的作用，而且还能促使妖怪动情，我们只有在繁衍交配的时候才会去采它。” 这就太尴尬了，我拿那只胜遇当朋友，那家伙居然……当我什么啊，可恶！ 回去后，我立刻跟隐虵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你了，要不……我让你掐回来吧。” 隐虵谨慎退到旁边，“那可不敢，我还没活够呢！” 这件事实在太糗了，我恳求隐虵和段策不要告诉阿离。 然后我把胜遇送来的东西全都拿出去，埋掉！ 明明已经处理的很干净了，但是阿离回来的时候，我还是不敢跟他直视。 阿离看着我，“你脸那么红，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下意识摇头。 “那只胜遇鸟拿着合欢草对小鱼儿求欢，不过已经被小人赶走啦！”隐虵得意的说。 这条嘴上没门儿的六脚蛇，怎么说话不算数！明明已经答应过了不说，但是眨眼间就把我给出卖了！ 而且它还理直气壮的接着道：“唉，没办法，谁让我是大人的忠仆呢，我一颗心都是大人的，自然不该有任何隐瞒！小人早就发现了，那只鸟儿生的贼眉鼠眼，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特意潜伏在这里，等它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只是没想到这快，它就原形毕露了！我当时很愤怒，左边第二只手拿剑一挥，右边第三只手同时狠狠甩了出一巴掌，它就被吓跑了……” 崖洞里一片死寂，隐虵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然后悄悄隐去身形。 阿离看着我，轻声道：“人没事就好。” 我小心翼翼的点头，“哦。” 阿离说完，居然转身出去了。 “你去哪儿？” “到外面透透气。” 不是刚回来嘛，而且这洞里空间很大，一点也不闷啊，然而我只是想想，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段策幸灾乐祸的重复道：“那小妖怪要倒霉了！” 我弱弱说：“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段策悠悠道：“换我肯定也这么想，但是那家伙可是亲口承认过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听他这么说，我便立刻出去找阿离，他就在树底下坐着，从我这边望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十年了，虽然他已经长大了，肩膀也宽了很多，但是那种清冷寂寞的感觉却还始终如前。 真是的，阿离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会那么冲动去找一只鸟儿的麻烦！我真是被段策那家伙牵着鼻子跑啦。 听到我声音后，他回过头来，温和的看着我微笑，拍拍旁边的草地，“小鱼儿，过来这里坐。” “嗯，”我过去，挨着他盘脚坐下，“阿离，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弯起眼睛说：“想很久以后的事。” 第250章 另有打算 我捧起脸，“我很少想那么远的事。” “不妨现在想想，”阿离说：“你们这趟去幽冥界，如果顺利达成所有的目的，以后你还想做什么呢？” 我说：“跟着妈妈，找个地方安静，过正常人的生活。” “然后呢？” “然后……阿离闲的话，还可以找你一起玩！” 他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下，话语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啊。” 本以为胜遇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还在睡觉时，却突然外成一阵糟糟的鸟鸣吵醒了。 我揉着眼睛来到外面，瞬间就精神了，此刻崖洞外面的天空上方，竟然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鸟儿，而昨天被赶走的胜遇，此刻就在这些鸟的中间。 它的嘴里，叼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花环，而且下面还拖着长长的凤尾草，比昨天送给我的那个还要更漂亮！ 只是这会儿，我再也不敢冒冒失失的接受了。 看到我，胜遇鸟立刻飞了过来，拍打着翅膀停在我面前。 “呵，”段策伸了个懒腰，意有所指的看向阿离，“不怕死的来了。” 我红着脸，有些恼怒的同胜遇鸟道：“你们在做什么？” 胜遇鸟尖声道：“美丽的小姑娘，请接受我的花环吧！” “不要！” “请务必接受，一、二、三弟兄们为我加油！” 这些鸟儿便立刻叽叽喳道：“收下花，嫁给他，嫁给他！” 这些鸟我和，如果偶尔撞上一两只，还算是可爱的。 如今铺天盖地一大片，黑压压地遮盖了半边天，看得心里很不舒服。 不仅如此，因为鸟儿不同，叫声也不一样，声音或粗或细或清脆，怎么也喊不齐，呈现出来的效果则非常可怕，吵得人耳朵眼疼！ “别闹了！”我大声同胜遇鸟道：“赶快让它们回去，就我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否则的话，别想我以后再搭理你！” 这只鸟是傻还是傻呢？我今年才七岁好吗？嫁给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是因为我的花儿不够漂亮吗？” “当然不是！这跟花儿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胜遇固执道。 “因为跨物种的婚姻是没有好结果的！”隐虵声厮力竭的挥着六只手窜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居然比我还激动，好像被求婚的人是它一样！ 胜遇看着它，嫌弃道：“关你屁事啊。” “怎么不关我的事？”隐虵用三只手指着我道：“你知道她是谁么？你知道他与我们家大人的关系么？你只是一只修不成人的鸟儿而已，谈什么恋爱，追什么小姑娘！不想死的话，赶快滚回去吧！” 隐虵说着挥剑跳起，试图再次偷袭对方。 不过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胜遇显得很谨慎，隐虵根本就碰不着它。 这场景实在太尴尬了，我捂着眼睛看向阿离，只见他神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丝毫喜怒。 这群鸟儿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连嘻狼王都惊动了，它赶过来，弄清了事情的龙去脉后，同胜遇鸟道：“东荒虽然讲究求偶自主，其它的人不得干预，但是也只针对我们妖怪而言，并不包含这些贵宾。小鱼儿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你何必在这里纠缠不休？” 胜遇鸟蛮不讲理道：“这是我跟小姑娘之间的事，你根本没有权利参与置评！” “你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们狼王这么说话！”木曾一向维护梦中情狼，哪里听得了它这番话，暴怒之下纵身跃起，居然击落几只飞鸟。 胜遇立刻飞的更高些，嘴上却丝毫不肯放软，“它是你们的王，可不是我们整个东荒的王！我为什么不能说？” “前段时间祸斗入侵，如果不是我们狼王和几位贵客击退它们，你们恐怕早已经丧命了！” “别说把话说的那么好听了，你们也不过是维护自己生存环境罢了，真当是为我们谋福祉，要我们感激一辈子吗？呸！” 没想到这只鸟居然如此蛮横无礼，平常看它行为天真可爱也是戴了朋友的滤镜，这会儿伪装卸除，顿时变得面目可憎。 狼群顿时一阵骚动，木曾更是气到跳脚，“你们这些忘因负义的东西，今天这件事我们狼族管定了，再敢在这里放肆吵闹，就是与我们整个狼族为敌！” 木曾此话一出，有些鸟儿顿时飞散，但也有一些胆子大的，依仗着自己有双翅膀飞在天空，所以也不畏惧它的威胁。 有只白头翁甚至嚣张道：“这里是东荒，你们能住，我们也能住，凭什么不让我们发声？今天我们就是来给兄弟充场面助威的，事情不成，就是不走！有本事把我们全都打下来呀，来呀！” 狼群气的上蹿下跳，然而却连鸟毛都捞不住一根。 嘻狼王不想将矛盾扩大，便同属下道：“它们也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不敢胡来，我们就到洞里面去休息，看它们能吵多久。” 鸟儿嚣张大叫，“别走别走，来来来，大战三百个回合！” “还三百个回合，懒得陪你们耍嘴皮子，”木曾道：“有本下来，小爷就立马烤了你！” 我们回到洞里后，那些鸟儿还在洞外吵闹，时而大喊乱喊，时而放声大笑。 狼族都气的不行，但碍于嘻狼王的吩咐，都不好出声。 我郁闷的想，如果良辰在这里就好了，一张结界，这些家伙全都乖乖闭嘴！ “哭丧着脸做什么？”段策靠在旁边调侃道：“那束花还挺漂亮的，是不是很遗憾没能收下啊？” 我不爽道：“闭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落井下石！” 段策得了个没趣，又去撩拨阿离，“奇怪，你平常不是小心眼到出名么，这会儿居然不生气？” 阿离微笑，“你会因为一个笑话生气吗？” “你是说外面那些鸟儿吗？确实是笑话没错，”段策说：“不过你这么大度，倒是让我更怀疑了，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阿离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微笑，也不解释什么。 第251章 放手自由 见我们都不出去，那些鸟儿便干脆骂骂咧咧起来，听的人大为恼火。 它人也只是仗着有双翅膀而已，如果是在地上的话，早被撕成碎片了，至此我对胜遇鸟的好感全无。 本来还以为是个会天气预报的吉祥鸟儿，却没想到，居然是只活脱脱的臭流氓！ 初七白天一向贪睡，原本正趴在地洞里休息，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到外面那些家伙闹的动静大，便爬了起来询问。 我不好意思开口，段策却道：“还不是那只火鸡似的鸟，求爱不成居然开始聚众闹事，欺负我们都不会飞……否则哪容它们这么放肆！” 开始他是带着看笑话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到了这会儿，居然也被那些鸟儿也骂的烦躁了。 刚说完，就听一只鸟儿扯着嗓子大叫，“小姑娘，快快从了我们兄弟吧，它都不嫌弃你是人类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初七眯起蓝眼睛，“我去看看，” 话音还未落，一道黑影便窜了出去。 我放心不下，连忙跟出去看，段策、阿离、木曾它们也全都跑出来围观。 初七虽然没有翅膀，但是足下却幻化出祥云，全身黝黑的猫踩着四朵云朵，看起来煞气十足！ 再加上猫本来就是鸟儿的天敌，那些鸟见它出来，顿时闭嘴作鸟兽散，只有几只看来与胜遇亲近些的，固执留在我们上方，战战兢兢的躲避着它的攻击。 胜遇鸟飞的最高，也最生气，“你这只臭猫是谁，凭什么坏我好事！” “什么好事？在我们看来，就是被糊上了一坨屎！也不找个没人的地方，照照自己的鸟样！”先是经过骂人高手山膏的洗礼，后是跟着毒舌段策相处，这会儿初七嘴巴也是又狠又辣。 说着不待胜遇有任何回应，便扑过去，利爪一挥，对方翅膀便裂成了两半。 胜遇花环坠地，当场暴毙，其余几只鸟再不敢停留，吱吱叫着往四处飞开。 初七落地的时候，我习惯性伸出手臂去接它，然而它在迟疑了下后，跳到了别的地方。 还是不愿意跟我接触啊，真是已经厌恶跟我在一起的生活了么？这让我非常失落…… 胜遇死了，闹剧却还没有结束，那些鸟儿飞出去后，居然在外外大批散布谣言。 于是每天都陆续有妖怪前来嘻狼王这里告状，说我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它们本地妖怪。 好在嘻狼王立场一直很坚定，耐心解释道：“这件事，我从头到尾看得分明，分明是那只鸟我欺人在先，落得这样下场，也是活该，你们不要被外面的传言给误导了。” 小妖怪虽然不服气，但是却只能忍耐。 我们本来与这些小妖怪素不相识，被误解也不是很在意。但是，这天却来了一群特殊的小妖怪，其中有几只我还眼熟，那是我们刚到东荒时，初七结识的朋友，它们还帮我们贡献了伪装用的材料。 它们指明道姓的来找我初七，我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看着它们。 一群小妖怪围着初七，义愤填膺道：“没想到，你是这种妖怪，为了人类居然杀死自己的同类！”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家被驯化的家猫，哪里有半点妖怪的样子！” “说的没错，我们可不想跟这样的家伙做朋友！” 初七张了嘴，想说什么的样子，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等它们都走了，我才敢走出来，担心的看着初七。 “喵喵，”初七看着我，强装笑脸，“没事的，不用为我担心，反正我也不需要这些朋友。就算时间重来，我还是会选择杀死那家伙，有我在，谁都不可以欺负我们小鱼儿！” 初七让我很感动，但是再联想到之前那些小妖怪的话，反而让我更难受了。 心情不好，修行起来也打不起精神，我犹豫了很久，把这件事告诉了阿离。 本以为他会安慰我，却没想到阿离竟然道：“妖怪呆在人类身边久了，确实会失去妖性，被边缘化。它们没办法像妖怪那么强大，但也永远不能像人类一样生活。我之前的那些话，你不妨再认真考虑下。” “可是，初七要是离开我，它能去哪儿呢？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关心它……” 像我们没有结识前那要夔在桥洞或木林里吗？那样的场景，想想我都会心痛！ 阿离轻声解释道：“那就是妖怪的天性啊，就算是露宿野外，食不果腹，对它们来说，能自由自在的生活，比什么都开心。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把你关在牢笼里，每天给你山珍海味，小鱼儿，你会开心么？” 我坚决摇头，“不会。” 阿离说：“初七现在的生活也一样。” 我垂下头，久久无言。 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而且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姥姥还活着，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鱼儿。 阳光、时节都是刚刚好，姥姥在枣树下冲我招手，“小鱼儿快来，家里来了一位小客人呢。” 初七蹲在椅子上，黑油油的皮毛泛着亮光，充满生机勃勃的野性魅力。 它弯起眼睛，吹着胡子冲我叫，“喵喵！” “七月初七是我的生日，那你就叫初七好不好？” “喵喵！” 那时的它，又瘦又机灵。不像现在，被我养的圆滚滚的，懒洋洋的，却在无精打采，像一只毫无出息的家猫。 阿离说的对，确实是我太自私了…… 要知道，初七的梦想，可是长成一只了不起的大妖怪呢。 而我却将它强行留在身边，束缚了它的成长。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嘻狼王对良辰的感情，喜欢，但是也只是喜欢，默默努力，却并不表白，也不奢望会在一起。 现在我似乎懂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 喜欢一只猫，也一样。 如果自由是你想的，那我就给你自由吧…… 只希望你从今以后，每天都活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至于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这都不重要！ 第252章 临别赠言 次日一大早，我就肿着眼睛爬了起来，叫上阿离，悄悄去附近收集羽毛，制成初七喜欢的玩具。 然后又到附近湖里抓鱼，我亲自来。 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初七喜欢吃什么，不能太大也不太小，不能太肥也不能太瘦，要大头，小尾巴的，这样烤起来，肉质才会鲜美多汁！ 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停当以后，我去叫醒初七。 看到烤鱼，它很高兴，不过也只是吃了两条而已。 我将首阳神送的小鱼干和自己动手做的玩具都装在袋子里，帮它挂在脖子上。 “喵喵，”初七不解的看着我，“小鱼儿，咱们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是我们，是你。”我尽量想让自己语气放轻松，但还是没出息的带着哭腔。 初七蹲在那里，大眼睛不解的望着我，“小鱼儿，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揉了揉鼻子，说：“从今天起，你自由了，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就像以前、我们没有认识的时候，一样生活……”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就滚了出来。 明明说好不哭的，但是还是控制不住…… 而初七没有任何意外，声音听上去却很失落，“小鱼儿，你果然不需要我了。” 它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好像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 我摇头，“不，不是那样的。” 初七说：“那为什么要赶我走呢？是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才不是！”我摇头哭道：“你是我弟弟啊，我怎么会嫌你添麻烦呢？更何况，你一直都这么乖！” “喵喵，”初七叫了两声，伸出毛毛茸茸的爪子，帮我擦了一下眼泪，“我是开玩笑的啦，我知道，你对有多好，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我都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任由眼泪哗哗地流个不停。 “初七的愿望就是长成一个了不起的大妖怪，如果一直留在我身边的话，就没办法做到了。我自己已经没办法长大了，所以不希望我的弟弟，也跟我一样窝囊……初七是男孩子，就算离开了我，也会活的好好的。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到时候，我就可以跟别人说人说：别欺负我哦，知道初七那家伙吗？它可是我弟弟呢！” “小鱼儿的话，突然给了我出去的勇气和动力呢，喵喵！”初七微笑着说：“不过今天确实太突然了，你为我准备了那么多鱼，还没吃完呢，明天再让我走，好吗？” 我用力点头，别说明天走，如果不走的话……那就更好了！ “小鱼儿，我们单独出去走走，可以吗？”初七这话却不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而是对阿离说。 阿离淡淡道：“去吧。” 于是初七便变大了身形，驼着我，将附近都逛了一圈。 自从有娇爷后，我就很少这样骑在它背上了…… 这不禁让我想到很多年前，最初离开老家青莞时，师父也失踪了，我孤身一人，只有它陪着我。 我们走过很多地方，走过春夏秋冬、风里雪里…… 我一直以为，它会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却没想到，离别的日子居然来的这么快。 我趴在初七身上，双手紧紧搂着它的脖子，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但是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十年，我们在一起了整整十年。 三千多个日子夜夜，名义上是我在照顾初七，事实上，却是它照顾我多一些。 我们挤过一个树洞、吃过同一条烤鱼、坐在同一棵树上荡秋千、裹着一条棉被过冬天…… 那些琐碎的记忆，此刻全都像刀子一样铭刻在记忆里，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小鱼儿别哭，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不要总是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初七终究是长大了，声音听上去，比十年前都沉稳了许多。 我哽咽着点点头，“接下来，你会去哪儿呢？” 初七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天下这么大，总有我去的地方吧？” “如果碰到大妖怪，欺负你了，怎么办呢？” “你忘了，我跑的很快，谁都比不过我，而且就算死了也没关系，我有九条命呢。” 死了？我哭的更厉害了，“就算有九条命，那也不许死啊……” 如果知道它活的不好，我会自责死的！ “嗯，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死的。别只说我了，你呢，小鱼儿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要强大起来，去幽冥界，救出妈妈，帮良辰复仇，解开段策他们身上的桃花咒……” 初七突然道：“那位大人呢，他不在你的计划里吗？” 我说：“你说阿离？我们是朋友，以后方便的话，再找他玩。” 初七停下脚步，神情变得很严肃，“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但是小鱼儿，你必须要多长一个心眼，这趟去幽冥界，也根本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办完了所有的事后，尽量回人间。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再留在那里，知道吗？” 我迷茫道：“我不懂……” 它有些烦躁，“你不需要懂，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就好了。” 后来我们又说了很多话，包括一起回忆从前的趣事，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记忆，让我暂时忘记了离别的痛苦。 晚上初七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出去溜达，我们两个靠在一起，没完没了的说话，很晚的时候，我才进入梦乡。 不过因为心里有事，所以次日破例起了个大早，就在摸索着要出去时，阿离却叫住了我。 “去哪儿？” “我去给初七抓几条新鲜的鱼……” 阿离看着我，声音很轻道：“不用了，昨天晚上，它就已经走了。” 我手中的竹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环视四周，果然不见初七熟悉的身影。 “怎么……怎么没人叫我呢？”我声音颤抖着说。 “是初七的意思，它不想看到你难过。”是出去的意思。他不想看你，难过。 我抱着头不知所措，阿离伸手递给我一个透明的球，“这是它留给你的幻境，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就能听到它对你说的悄悄话了。” 第253章 是非对错 我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接过初七的幻境，跑到外面坐下来，就在初七时常发呆的那棵大树底下，将幻境摔在石头上。 初七立刻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伸手想要抱它，却只是扑了个空。 “喵喵，小鱼儿，抱歉我悄悄的走啦，因为不想看到你哭，可不许因为这个生气哦。其实我已经预感到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到来的这么快。听到你让我走的时候，我还挺难过的……可是，现在我想通啦。你现在有了同伴，良辰、段策他们都那么厉害，只有我，什么都不会。虽然每只猫都有个吃闲饭的梦想，可是再这么下去的话，我恐怕要胖的走不动啦！我们两个立过契约呢，初七永远都是小鱼儿的猫，就算我现在离开了，这个事实也改变不了。” 说到这里，它的大眼睛便眯了起来，“喵喵，小鱼儿一直在努力变强，我也不能拖后腿。接下来，我打算去九重天，听东荒的妖怪说，只有到过那里，并且生存下来，才配被称作大妖怪。还没离开呢，我已经就在幻想大家重逢的画面了……那时小鱼儿一定会很厉害了吧？真期待啊。本来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留给你，但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喵喵，所以我就不说啦。我会保重的，小鱼儿也一样哦，别忘了，如果你遭遇不幸的话，我也会死掉的，所以为了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哦！还有，不许养别的宠物，也不许再有别的北，否则的话，我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说着，它冲我做了个很凶的挥爪动作，接着身影便慢慢消失不见了。 我蹲下来，抱着肩膀号啕大哭起来。 最后双腿都蹲麻了，我才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崖洞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段策的声音传了出来，“天都黑了，你不去找她么？” “她冷静一段时间后，会自己回来的。”阿离说，“离别是成长的代价，每个人都要经历，小鱼儿也不能幸免。” “什么成长的代价，是你早有预谋的吧？我之前还纳闷呢，依你的脾气，怎么可能会让那只胜遇鸟儿在欺负小鱼儿，原来是压着脾气等初七跳出来，然后顺水推舟，将它弄走，对不对？” 段策的话，让我心里格登一声，不过随即，我便摇了摇头，不，不会的，阿离才不是那样的人。 阿离情绪平静道：“祸从口出，没有任何证据的事，不要胡说八道。” 段策悻悻道：“没错，今天的事，我确实没有证据。不过别忘了，大家都是男人，你那点心思，休想瞒过我！” 阿离浑不在意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索性把话说的直白些，你看初七不顺眼，已经很久吧？” “我跟它无怨无仇的，为什么会讨厌它？更何况，它还是当年我亲自留在小鱼儿身边的。” 段策冷笑，“你也说了是当年，那是小时候，跟现在的你不同。你现在发现了这是个错误，所以想纠正它，平常没少在小鱼儿那里说初七的坏话吧？” 阿离说：“你看起来很适合做侦探，但是我没这么做的理由。” “你有，”段策幽幽道：“你心理变态！无法容忍任何人跟小鱼儿亲近，哪怕对方只是一只猫！在那小丫头的心里，初七就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在嫉妒初七，所以刻意有意无意打压它，初七一向畏惧你，所以也不敢跟小鱼儿说出真相……初七已经走了，小鱼儿的身边，如今只剩下我跟安良辰，符九，你接下来也会清除掉我们吧？” 阿离笑了下，好像听了一个荒诞的笑话，漫不经心道：“小鱼儿，段策说的话很有趣，你相信吗？” 没想到它会突然叫我名字，看来是早就发现我回来了…… 被点名后，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段策看着我，有些尴尬的别过脸，阿离却很坦然。 段策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满嘴跑火车，擅长毒舌腹讥别人，跟阿离一向不对付。 背后说出刚才那番难听的话，也是很自然的事。 只是阿离刻意打压赶走初七，他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思却因此而动摇了，迟疑了下后，故作不解道：“我刚回来，你们说什么啊，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阿离笑了笑，段策也笑了起来，不过目光却有些冷。 等良辰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新鲜的土特产，说是来时遇上了诵魂蝉流生，死活非要硬塞的。 流生我记得，他对安家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如果不是那时候他指点我良辰的去向，我恐怕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呢。 “他与家中长辈曾是故交，所以对我们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当年安家出事以后，也是他第一时间将我收留。”良辰说着，从娇爷壳里取出一大包小鱼干，“这个是首阳神托我转交初七的。” 见我不接，她便环视了一圈，敏锐的察觉到了洞中异样，皱起眉毛道：“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我揉着眼哽咽道：“我把初七赶走了。” “赶走？”良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它做错什么事了么？” “没有。”我摇头。 阿离叹气，“我们出去走走，你们两个单独说会儿话吧。” 等他跟段策都走了后，我才哭出声来，泪眼朦胧的看向阿离，“良辰，妖怪在人类身边呆久了，真的不好吗？” 我总觉得，这件事自己决定的太草率了，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初七的心意。 再加上段策的话，阿离也确实不止一次劝我让初七离开……所以难免想法动摇。 良辰目前是我除了阿离外，最信任的人了，她见多识广，一定能帮我弄清这件事是对是错！ 她像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起原，沉思片刻后，才开口道：“虽然我没有跟妖怪长期接触过，但是理论上而言，确实如此。妖怪不像人类拥有这么多丰富的情感，所以它们生活的很纯粹，除了吃、喝就是发泄、玩耍。相对妖怪而言，人类的生命实在太短了，只有弹指一挥的几十年。而妖怪，则可以活上百年、上千年、甚至是上万年……如果妖怪跟人类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在人类逝去以后，妖怪却依然陷在痛苦回忆中难以自拔，这是件很残酷的事。” 第254章 逝者已矣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我做对了吗？” “是的，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良辰的话，在某种程度上给了我很大的安慰，也无形中减轻了我的愧疚自责。 不过却也让我开始后悔，不应该毫无证据的怀疑阿离的好心。 情绪稳定一些后，我想起良辰此行回仙渡的目的，便问：“这次回去有收获吗？” “没有，”良辰摇头，“应该是我多心了，我到旧宅后，重演了当年的场景，发现在场的人，确实都死了，尤其是我的弟弟……临死前，他还用很悲伤的眼睛望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但是凶手却没有机会说出来。” 我小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果他们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整天为他们难过。” “说的没错，”良辰的脆弱只有一刹那，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呢，不能意志消沉颓废堕落。” 我点头，“嗯。” 良辰道：“我去找嘻狼王，交还内丹。” 她这次之所能能顺利来回，得亏嘻狼王的内丹，内丹交予对方，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双手奉上，这只狼，真是爱惨了良辰。只是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倘若木曾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又要醋的哇哇大叫。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便道：“你走之后，我们参加了东荒的祭天仪式，嘻狼王被东荒神选中了，它许出了一个愿，改变性别，变身成为更强大的公狼。所以它现在的容貌和声音都有些改变，你要是见了它，千万不要惊讶。” “这样啊，”良辰淡淡道：“它身为狼王，想要更强大的力量，这本身无可厚非。不过这是别人的私事，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看她的反应，果然对嘻狼王没有任何兴趣，这是不是从侧面说明，木曾那家伙还有一丝希望呢？ “女孩子在一起，果然比较容易安慰对方，”阿离和段策已经折了回来，看到我已经哭声停止，蓦然放松下来。 这两人不知道跑什么地方说话了，这会儿看起来气氛还算融洽，不如先前僵硬了。 良辰看向阿离，异常客气道：“符九，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阿离问：“什么事？” 良辰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东荒既为风水胜地，灵气这么重，为什么只能孕育一些低智力的妖怪？这其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阿离微微一笑，“这也是我准备告诉你的。” 说罢，走到石桌前，将一摞厚厚的草纸取了出来，这些天，他将自己关在洞里，就是为了画它们。 看起来像是地图，但又不像，有山有水还有圈圈符号，看起来就像是神秘的藏宝图！ 我是一点也看不懂，良辰也强不了多少，疑惑道：“这是什么？” 阿离说：“东荒的地脉图，这些天我利用闲暇时间，将整个东荒都考察了一遍，并根据附近灵力稀疏画出来的。” 听他这么说，段策也挤过来看，不过也是一脸茫然。 “这就是东荒的秘密？” “没错，依照东荒的灵力来说，这里的妖怪能力，不会比九重天上差，但事实上大家都看到了，这里的妖怪不仅智商低，而且灵力弱，只是一味的繁殖，那么多余的灵力去了哪里呢？好像没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首先，灵力是不会凭空挥发的，而是处于一种周而复始循环的状态，妖怪吸收灵力，死后又将灵力还给大地。很多年前，我曾听家父说过一件事，妖界第二代首领白泽，在三界大战后，为了防止人妖混战，所以创立了无比强大的结界，将妖怪从现世隔离开来。从今以后，天地便呈现出三界鼎力的局面，幽冥界、人间和妖界。而东荒，是妖界最为肥沃古老的一片土地，甚至无数大妖怪都起源于这里，但是近些年来，却只能孕育出一些名不经传的小妖怪……从白泽当初的和平目的出发，再联系到东荒入口处的千幻结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为了保持这里的宁静和妖怪的持续性不被破坏，也为了抑制妖怪的领域过度扩充，东荒相当大的一部分灵力被人为封印了起来。” 把整个东荒的灵力封印起来，想想都觉得可怕！ 良辰和段策也被震惊了，异口同声道：“是谁做的？” 阿离说：“整个三界内，有能力做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消失了几百年的妖界前首领——白泽。” 我问：“你之所以画这些地脉图，是想找到被封印的灵力么？” 阿离微笑，“没错，如果能找到它，哪怕是得到十分之一，恐怕都能让你们的能力提升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们几个都安静了，虽然谁也看不懂，但是大家都捧起地脉图，很认真的看，希望能发现什么，给大家提供一些建议和帮助。 我问：“这件事，需要告诉嘻狼王吗？” 阿离摇头，“这是个秘密，如果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引来不怀好意的妖怪，到时候恐怕东荒将面临一场更大的浩劫。” “那咱们偷偷摸摸的去取，会不会显得很不厚道？” “天地灵气，人人得而取之，更何况灵满则溢，如果不适当让被封印的灵力得到适当释放，早晚也是会出大事的。当时白泽封印它们的时候，应该已经想好了处置办法，只是没来得及实施，便下落不明了。那些灵力如果被你们得到，远比让那些妖怪得到要让人放心地多，至少你们有起码的是非观，不会胡乱杀害生灵，不是么？” 我们几个看着对方，脸上都显露出惊喜的表情。 良辰去送还嘻狼王的内丹，而我跟段策，则在研究阿离的地脉图，俱都完全看不懂啊……真是稀奇，大家的脑袋莫非不是一样的长法？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 良辰回来的时候，阿离提出要带她一起出去确认地形。 而我提出跟随，但是，却被阿离亲口给拒绝了！ 他笑眯眯道：“我们要走很多地方，会很辛苦，你还是在这里休息吧。” 第255章 叫声哥哥 “可是，我不怕辛苦，也不累啊！”我着急解释道。 “那你怕不怕长不高？”段策突然插话说。 我瞬间炸毛，“你到底懂不懂尊重两个字怎么写，能不能不要一次而再三的去揭别人的伤疤？” 段策被我吼的有点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别不识抬举啊，多少女人排队让我关心她们呢，本大少都懒得看一眼！” “我拜托你赶快去抬举别人吧！别再用这种恶毒的关心照耀我了，好吗？”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们吵了好一会儿才休战，当安静下来后才发现，阿离和良辰都不见了！ 我郁闷，这两个人，怎么偷偷摸摸的，临走都不打一声招呼！ 段策躺在石头上，高高翘着二郎腿道：“都说小别胜新欢，这两个人明显有奸情，想利用这个机会单独相处，你就别再主动凑上去当电灯泡啦，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陪哥哥吧。” 我傻眼，“什么奸情，你少胡说八道了！” “我这是有理有据的分析，论起体力，咱们四个人当中谁能比得过我？为什么付九不让我去，而是选择刚长途跋涉回来的良辰呢？” 我无言辩驳，他说的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良辰总是一幅冷若冰霜的样子，而阿离则时刻温和的如同冬日暖阳……这两个人的性格，倒是互补的很。 在崖洞里等了很久，阿离他们都没有回来。 段策又脑洞大开，“这两人，该不会丢下我们私奔了吧？” 我郁闷，“怎么可能，阿离和良辰才不会抛弃我们呢。” “少自信了，对于恋爱中的人而言，其余的人都是不存在的，多余的。” “……那咱们出去找他们吧。”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我们有娇爷，绕着东荒跑三圈都不成问题。 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是出去兜风了，也好过闷在这里。 “这个提议不错，”段策斜我一眼，“叫声哥哥。” “别想占我便宜！” “什么便宜？我本来就比你大不是么，就算按青莞那里的辈份来算，你也得叫我一声哥哥。” 我纠结了会儿，妥协，“好吧，哥哥。” 段策很高兴的样子，站起来伸个懒腰，便同我一起出发了。 然而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阿离他们的影子，倒是在树林里，遇到了一种有趣的妖怪，镜目。 这是一种毛葺葺的妖怪，体形跟小孩一样大小，但是眼睛却有两只碗那么大！而且又圆又亮，就像两面镜子。它身下生有两只脚，却是长在一起的，所以只能像兔子一样跳着走路。 镜目的眼睛是不能对视的，否则的话，就会看到非常恐惧的东西。它经常躲在黑暗中袭击吓唬行人，如果被吓昏迷的话，它就会趁机卷走对方的财物。除此以外，倒也没有别的本事与恐怖手段。 当镜目跳出来时，段策无意中看到了了它的眼睛，吓的大吼一声，镜目反被吓的半死。 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了。 我跳下去检查镜目的东西，发现不少人类的物品，有戒指、耳环还有几个亮闪闪的金币！ 于是便美滋滋的捡了回来，一一展示给段策。 “你看你看，好有趣的妖怪！” “一点也不，”段策心有余悸的坐在旁边，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妈的！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妖怪！” 我捧着那些东西，乐不可支的嘲笑他胆小。 出树林后，我在路边看到一种非常漂亮的果子，像草莓一样，但是比草莓要大，而且更好吃，于是采了不少，想着带回去给阿离他们吃。 一边找一边玩，所以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回到崖洞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见良辰正在准备食物，却不见阿离身影。 “去找你们了，怎么，没遇上？” “没啊。” 我才要出去，却被良辰叫住，“老实在这里呆着吧，免得符九待会儿回来，再出去找你。” 等了半夜，阿离才回来，身上潮潮的浸满了露水，但是眼睛却依然很亮。 “阿离！”我跳起来，跑到他跟前，自责道：“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随便乱跑啦。” “没事就好。”阿离微笑着说，说完瞟了眼一脸沮丧的段策，“他怎么了？” 我说：“遇上了镜目，被吓到了。” “被吓到了啊。”阿离有意无意重复了一遍。 “只是被吓到了而已，”段策却故作强笑道：“但我们两个今天玩的开心着呢，是不是小鱼儿？” 阿离脸上的笑容悄然转淡，我傻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由于阿离跟良辰已经基本确立了地形，所以次日，我们四个便出发去找寻找被封印的灵力。 到了东荒以后，我一度怀疑自己过去看到过的蓝天白云都是假的。 这里的天空高远辽阔，云朵洁白无瑕，高山苍茫峡谷幽深。深林茂密苍翠，就像是像团化不开的绿墨。而溪流湖泊则碧澄清澈，宛如一大块闪动的翡翠。 我们沿途所经之处，奇花异草更是繁多，空气清甜明洌，置身于其间，恍然如是在天堂！ 不久前被暴风雨破坏的土地，如今又焕发出勃勃生机，这片大自然创造的美景，有着神迹一样的复原能力。 当我们融进去后，感觉心灵都被跟着净化了。 因为地形复杂，所以把娇爷留下了，我们几人徒步穿过峡谷，期间草丛里不时窜出三两只小妖怪，段策都一惊一乍颇受困扰。 看来那只镜目怪，给他留下的阴影相当大，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 当我们来到一大片沼泽地，阿离展开了手中的地气图，眺望四周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附近的地表潮湿而松软，布满了青色水苔藓，它们就像绿毯一样，铺满了整个泥沼。 这是最可怕的自然陷阱，因为当你踩上去以后，就无法再掌控自己的命运，也无法确定下一步究竟是生存还是死亡。 妖怪和小动物的直觉是最灵敏的，所以我们进入这里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活物了。 “好像很危险的样子，”我抬手看了眼远方，见远方还隐约弥漫着雾气，可见度并不高。 第256章 体验飞翔 段策野外生存的经验很少，所以贸然出去尝试了下，结果跌进了泥潭里，如果不是良辰及时救援，恐怕已经陷进里面了。 出来后，他身上附满了污泥，脸也花了，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他如今变化很大，倘若换作是刚离开江城那会儿，这位号称有洁癖的大少爷肯定要愤怒不已，然而此刻脏成这样子，也是一幅浑不在意的表情。 阿离看向我们，“前面确实有危险，至于要不要继续前行，你们几个决定吧。” 我跟良辰、段策三人交流了下眼神，一致决定前往。 平常那么危险都挺过来了，更何况这会儿只是过一个沼泽地。 如果这趟我们能够得到东荒的灵力，也不知道要顶我们苦心修行多少年。 能力越强，去幽冥界回来的希望也更大，之前黑影人和阿离展现出来的能力，实在让我们太震撼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握起拳道：“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 段策说：“关键是怎么走，我刚走两步就这样了，你们难道也效仿？” 阿离弯下腰，从地上捡了许多石头，然后扯着灌木丛，直接跳过，边走便同我们解释。 “沿着有树木生长的高地走，或者踩着这种名为石南的草丛，因为它们只生长在硬地上，所以相对来说要安全很多。如果没有植物的话，还可以利用这些石头来试探地面是否坚硬。” 我跟在他后面道：“用脚跺一下也可以吧，如果地面颤动的话，就证明下面土质很软。” “没错，”阿离说：“普通沼泽的话，确实可以这样做，但是在这里最好不要，激活泥泽或者惊醒里面的妖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知道了，那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不要发出叫喊，更不要挣扎，尽要舒展开四肢，扩大身体与泥泽的接触面积。” 后来我们按照阿离说的去做，果然一路相安无事，不过前面的白雾却是越发浓了，而且还逐渐变成了黄色，看得人不寒而栗。 良辰果然叫停，“前面有瘴气，不能再往前走了，吸进去的话，我们会中毒的。” 我连忙问带路的阿离，“你没事吧？” 阿离微笑，“没事，幽人有抗毒体质。” 段策说：“这么多毒气，就算戴防毒面具都不一定能过去。” “我有办法能将它们净化掉，”良辰召唤出七宝玉树，将它置在手中里。随着她运用灵力，那棵树便散发出七色光彩，并且将前方的毒雾汇聚成束，全都吸了过来。 这些毒雾，穿过七宝玉树后，都转为了如牛乳一样细腻的白雾。 这棵玉树当真神奇，我跟段策俱是眼界大开。 段策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回答说：“是良辰的传家法宝，名为七宝玉树，使用它需要耗费很大的灵力，所以良辰平常都收着它，不得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使用。” 前方那么大一片雾气，不消片刻，全都被净化完毕，良辰鼻尖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可以走了，”良辰说。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久，那毒雾再次袭来，这次又变成了更恐怖的深紫色。 良辰不得不已经净化，一路走来我心中默默数着，光毒雾屏障就有整整六道，难怪那些小妖怪不敢靠近！ 就在我担心良辰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迷雾总算散去，空气也清新起来，呈现在我们前方的，则是一个椭圆形的岛屿。 外面明明是百花绽放的季节，但这小岛上面却覆盖着厚厚的雪，遥遥望去，就能感受到那浸入骨髓的寒意，更别提是接近了。 而且没有工具，登岛也成了难题，因为此刻横在我们面前的，是将近两三百米的的沼泽地。 跟方才走过的地方不一样，这里的泥泽平滑如镜，别说是灌木丛，就连草都没有一根。 这时阿离掏出了手头的所有石子，但是它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沉下去了。 这说明附近并没有一块可以供我们穿越的硬地，而大家又没有飞翔的本领…… “如果初七在这里就好了。”我望着那个光秃秃的小岛叹气。 想到它，我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大家都没了主意，段策便泄气道：“怎么办，已经费这么大劲儿到了这里，大家总不能再拐回去吧？” “我有办法，”阿离突然道：“小鱼儿，借你的伞用一下。” 这里没有阳光，我便将伞递了出去，好奇的看着他会怎么做。 阿离将伞打开，倒放过来，贴在沼泽地上按了按，它就像条小船一样漂浮在泥面上，居然丝毫没有下沉。 因为百兽伞上覆盖着无比光滑的防水膜，而且面积也足够大，眼下倒成了供我们使用的最好工具。 “谁先来？”良辰问。 “我！”段策跃跃欲试的站了上去，“感觉像是冲浪一样，会很刺激样子，哎，真的不会沉啊……” 阿离猛然踹出一脚，段策捂着屁股就飞了出去。 伞面滑在泥泽上，嗖的划出一道光线，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到达岛屿后，伞面撞击到石头，段策扑通一声飞到岛上，跳起来后气的直咆哮：“你这女人，发疯之前能不能通知一下，老子早晚要被你们这群猪队友给害死！” 良辰连眉都不皱一下，冷冷道：“先把伞送回来。” 段策抓住伞，用力一掷，伞尖便朝良辰直直飞了过来。 “下一个，”良辰直接接住，问我们，“你们两个谁来？” 联想到段策的惨状，我下意识缩起脖子，阿离便道：“我先过去，也好接应小鱼儿。” 呜呜，果然还是我们阿离好！ 因为这次已经已经有准备，所以阿离并不像单车那么狼狈，勉强帅气的登了岛，冲我挥下手。 良辰说：“该你了。” 我忐忑不安的站到伞上，“我过去了，你怎么办？” 良辰说：“不用你管。” “好吧，你可轻一点，别让我像段策那样飞出去……啊！” 这原来就是飞一样的感觉，我再也不幻想长翅膀了！ 就在我闭上眼睛任自己落地的时候，却突然落到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 第257章 神圣守护 谢天谢地，阿离终于接住我了！ 我庆幸的心宛如花儿朵朵绽放，下来后，小腿都控制不住一直在抖。 伞又被传送了回去，我这边还没缓过劲儿来，良辰便后退，一个冲刺，便利用惯性连人带伞的来到了我们跟前。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干脆利落又帅气！ “良辰你好棒。”我由衷赞叹道。 “还好，比预计的慢了些。”良辰面无表情的说。 段策捂着屁股，“我去，你就装吧！” 良辰说：“以后嘴巴放干净点，不然我给你缝起来。” 段策郁闷，“……” 我将伞拿起来，抖落上面的污泥，收放在身后。 只见岛上除了积雪，四周都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阿离道：“灵力一定就在这座岛上，我能感应得到，只是封印在哪里了，还不清楚。良辰在路上耗费了太多体力，跟小鱼儿留在这里休息吧，段策我们分头找。” 段策应声，两人分别去在岛上查找，然而他们只离开了五分钟不到，我们便感觉脚下一地动山摇，就好像是地震海啸一样，积雪都飞了来！ 阿离率先折了回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跟良辰都摇头表示不知，段策也随即跑了回来，“我本想拿着剑，在地上试着戳几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没想到竟然引发地震了！” 阿离示意大家都蹲下来，冷静道：“不是地震。” 我追问，“那是什么？” “我们应该是惊醒了东荒灵力的守护妖……” “守护妖？” 阿离说：“没错，抱歉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我安慰他，“没关系，只是意外而已。” 这阵岛屿晃动的厉害，我们都被晃的东倒西歪，好在阿离一直搂着我，才幸免摔倒后飞出去。 这可怎么办，还没做什么呢，就先把大妖怪给惊醒了。 而且对方既然是在守护东荒灵力，那应该是很强大的妖怪吧……如果我们跟它硬碰硬的话，恐怕讨不到便宜。 我这边心思才动，那边妖怪已经破土而出飞了出来。 那是只龟蛇一体的大妖怪，似乎很不情愿被我们吵醒，眼神又对灵力的觊觎者充满了厌恶了憎恨，没有跟我们进行任何言语交流，便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 他动作比闪电还快，我们完全来不及躲避，就被瞬间击散开来。 “大家小心，是玄武！”我惊惧道。 妖界四大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东荒灵力的守护者，居然就是其中之一！ 难怪这些年，灵力一直被封印在这里。除却我们之前穿过的泥沼，恐怕还有它在这里镇守的原因！ 良辰在净化雾毒时，基本已经耗尽了体内的灵力，而阿离则是普通人的身份，凭借我跟段策两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与对方为敌。 段策一面躲避，一面同阿离道：“你那么厉害，跟着我们跑什么跑，难道不应该在这种危急关头。再次挺身而出吗？” 阿里苦笑，“我的能力被封印了啊。” “胡说，那天对付黑影人的时候，不是只凭一招就击毙了对方吗，再来一次啊！” “那天只是偶然，情急之下才触发了体内的力量，现在不行。” 段策震惊，“我靠！关键时候居然掉链子！” 玄武一爪子拍过来，积雪和乱石瞬间飞起。 我跟段策作为团队的主力，目前根本没办法接近对方……可是再这么耗下去的话，早晚也是会死的。 “小鱼儿，”段策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不解的看向他，还没弄明白什么事儿，就被他一个飞掷丢了出去。 于是我又体验了一把飞的感觉，恍惚中听到段策喊，“当心点，别被妖怪给吃了啊。” 眼下这是什么情况，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吗，还是突然叛变？居然把我当成食物丢给了玄武！ 我抓着伞落到玄武的壳背上，吃力的攀住边缘才没滑落下去。 段策那边却是对着阿离道：“现在应该可以了吧？你再不唤醒体内的力量，第一个死的就是小鱼儿！” 总算是明白他什么目的了，这家伙居然坑队友！如果阿离没办法吸唤醒青岚的力量，我岂不是真的要惨死了！ 不过庆幸的是，他的方法好像是有用的，阿离瞬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周身都散发出巨大的灵压。 然而在阿离对付玄武之前，却是先给了段策一掌，直接打在他胸口上。 段策本就受了伤，这下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来，咬牙道：“这事我做的不对，但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先把眼前危机解除了再说！” 阿离伸手一挥，九把闪烁着寒光的剑便在半只中依次排列开来，除此之外，段策手中的承影剑也飞过来就位。 这就是传说中的十大名剑！居然同时出现了！ 也只有剑境主人青岚，才能够它们全部召齐吧！ 十把剑环成圈，剑尖直指玄武，而我则突然被一条蛇缠住身体，直接从乌龟壳上扯了下来…… 下一瞬间，一只大爪子便将我按在了雪地上，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如果有一方失控或者发怒，很可能就是玉石俱焚的画面。 我紧张的不敢出声，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 就在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突然从远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手，大家都冷静下！” 居然是嘻狼王，它跑的很快，眨眼便掠过泥泽，来到我们跟前，紧张的看向良辰，“你没事吧？” 良辰冷淡道：“没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会儿再跟你们解释，”嘻狼王说完，便来到玄武跟前，蹲下身，语气恭敬道：“大人，能把您脚下的孩子放了吗？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应该不是有意冒犯。” “就算是狼王的朋友，也不可以觊觎东荒的灵力。我奉白泽大人之命，在此守护，除非他亲自前来，否则来一个，我便杀一个！” 玄武的声音，听上去竟是竟外的出柔和，跟大块头很不相符。 但是说出来的话，霸气又凌厉，确实符合它四圣兽的身份…… 嘻狼王道：“今天闯进来的倘若是别人，大人要杀便杀，但是您脚下这孩子，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伤到她。” 第258章 师徒之情 “为什么，”嘻狼王的话不止让玄武一怔，连也跟着好奇起来。 对方的爪子虽然按在我的背上，却并没有用力，看上去更像是种威胁而不是想要杀人。 嘻狼王道：“您在此镇守多年，想必不知道妖界出了件不得了的大事，白泽大人，在四百年前神秘失踪了。而且这些年来，始终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传出来。” “什么，白大人失踪了？难怪这些年，从不见他来东荒，我还以为是他日务繁忙，暂时耽搁了……不过这和他们窃取东荒灵力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嘻狼王道：“您脚下这位小姑娘，现在便拥有《白泽图》，而且还能随意阅览。” “白泽图？”玄武惊讶，随即命令道：“在哪里，哪出来给我看！” 嘻狼王示意我将书拿出来给它看，便挣脱对方的脚趾，把背包里的《清平异妖志》拿了出来。 玄武只看了一眼，便将爪子收了起来，肯定道：“确实是《白泽图》，白大人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也感到后背蓦然一松，对方已将爪子移开。 我立刻爬起来，冷汗涔涔道：“是师父送给我的。” “你师父是谁？” “冯寻。” “冯寻？”玄武疑惑道：“冯寻又是谁，他怎么会有白泽图？” 我犹豫了下，道：“我说的冯寻，可能就是你们的白大人，不过目前我还不能确定。” 玄武问：“你说的话，可有凭证？” 我相敢想，说：“师父临别的时候，在我耳朵后面点了下，说以后再见的时候，会凭借这个标识认出我。” 砰！玄武突然化出一团白烟，待烟雾散去，它便化了人形。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男人，穿着一身红衣，五官明艳让人不敢正视。明明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却让人目光聚在他身上无法转移。那是一种亦男亦女，妖艳又魅惑的气势…… 我突然想到，《清平异妖志》上记载，玄武乃是玄蛇龟武合一、雌雄同体的化身，所以他不同常人，是没有性别的。 在我惊叹对方的美丽时，他弯腰察看了我耳后的痣，自语道：“确实是白泽大人的金印。” 他这话一出，现场气氛登时缓和了不少，阿离那里也收起了剑阵。 玄武上下打量我道：“不过据我所知，他是非常不喜欢跟小孩子接触的，为什么会收你为徒？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结的缘，最后一次相见，又是什么时候？” 他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和善，然而却依然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从中不经意流露出来。 我想，这就是所谓大妖怪的气场吧…… “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还盲了双眼，孤身了大半辈子，连个媳妇儿都没有，我管他叫爷爷。我家里出了些事，长辈便将我委托给他，他带着我四处走，就收了我当徒弟。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大约是在五年前，他救了别人，却被对方捅伤了，伤的很重，临终的时候，跟我说要将他抬到凤栖山去……到了那里后，他就在我面前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长话短说，把与师父的所有经历大致讲了一遍。 明明已经过去了五年，但是现在想起来，却依然恍如昨天…… 说到最后，我不禁揉了揉鼻子，“我到现在，也不确定，他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玄武失笑，“他是白泽，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死去？凤栖山是他的转生地，想必是回妖界去了。你们几个，全部跟我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带着我们朝方才破土而出的洞里走进去，到了里面我，我才发现，那原来不是一个普通的洞，而是一条通向地宫的密道！ 这貌不惊人的岛屿下面，竟然隐藏着一座规模宏伟气势礴大的地下宫殿！五根巨大的盘龙柱支撑着地表，明亮的火把悬在半空中，不时发出辟啪辟啪的声响。在我们脚下，则是雾气蒸腾灵力环绕，让我们恍然以为自己是到了神仙天庭。 玄武在台阶上坐下，指了下旁边的石桌和凳子，示意我们坐下。 他说：“小姑娘，你再把关于白大人的事，从头到尾都从我细细说上一遍，所有细节都不要遗漏。” 我咽了下口水，把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包括我们被委然封印在结界里的事。 他认真听完后感慨，“白泽大人与委然仙子的恩怨，我也曾经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事情已过去多年，他还是无法打开心解，所以甘愿封印自己的灵智和记忆，以不同的身份去经历品尝几世的轮回之苦。你遇到他时，想必就是最后一世，所以他回凤栖山转为白泽，只是化身为白泽的那一瞬间，他便不再记得你这个徒弟，所以便自行离去了。” 我低头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强笑道：“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就算不记得我，也没什么关系。” 玄武点头道：“你能这么想，也是难得。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是上心的，否则也不会在意识消失前，还特意给你耳后点了标记。甚至还将食灵卷轴、《白泽图》、追魂铃这些东西都送给你。要知道，这几件物品中任意一样，在妖界都是举足轻重的法宝，而且他那个人……平常也很小气，即便自己东西多的用不完，也从不肯施舍给旁人。由此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了。” 我鼻子愈发酸了，很快便红了眼眶。 玄武看着我，突然道：“我很好奇一件事，你说与白大人结识了十多年，便是我看你的长相，也就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虽然说话略显老成些，但是言谈举止却还带挥之不去的孩童浪漫，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咬了下嘴唇，“这件事就更复杂了，如果按正常算法的话，我今年应该快十七岁了，但是十年前，妈妈为了救我，便让我诈死三年，付出的代价则是永远留在七岁，再也没办法长大。” 第259章 半个同类 玄武恍然，“原来如此，能让一个母亲对孩子做出这样残忍的事，那么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凶险。” “咳，”良辰将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有意无意的发出一声咳嗽提醒。 我突然想起旁边的阿离，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他脸上果然没了笑容，长睫毛低垂着，也分不清什么情绪。 其实也没什么凶险的，只是妈妈不希望我嫁给阿离罢了……他这会儿心里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 我连忙转了话题，“玄武大人，您作为四圣兽之一，想必知道很多东西！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我这种情况将来还可以再长大的？” 妈妈当时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让我诈死瞒过幽冥界的耳目，二是让我永远停留在童年时期不能长大，这样一来，即便被幽人发现我还活着，他们也不可能让冥王娶个小孩子。 玄武道：“那倒没有听过，不过有句话说的好，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要是真想长大的话，不如去跟你的母亲好好沟通一番，毕竟是她施的术，没谁比她更清楚到底能不能解了。” 这边误会算是暂时解开了，良辰看向嘻狼王，不解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嘻狼王想必已经完成了转性，目前声音听上去深厚又低沉，“在整个东荒，狼族规模最大，而且论起忠诚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当年便被一同选为东方灵力的守护者。只不过这对外界而言是个秘密，只有历任狼王才会知道。最近几天，我总见你们一群人神神秘秘的像在谋划什么事，所以便留意了些。今天感觉到沼泽附近异动，便猜测你们来了这里，还好赶的及时，没有酿成大错。” 本来以为这东荒灵力是无主之物，来了便可以取走，没想到外面有狼族守护，里面有玄武镇守地宫。 这样一来，我们的行为就显得猥琐了，就好像是正打算下手偷东西，却被主人发现了……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别处，尽量不让双方目光交汇，尴尬气氛却在不断蔓延。 不过好在这位玄武大人，看上去是个明事理的人，也很好脾气的模样，温和道：“小鱼儿既然被白大人收了徒弟，我相信，品行人格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我相信，你的朋友也一样。你们来的时机也好，这些日子，我正在为这东荒的灵力发愁呢。” 我立刻抬起头，“发什么愁？” “灵满则溢，白大人这些人都不曾到过东荒，这地宫的的封印也到了极限，如果再不加以释放的话，难免会引起异动，惹来有心之人窥探。”玄武道：“之前我只担心是恶徒来抢夺灵力，既然是自家人，那便取些也无妨。只是你们能带走多少，那就看和各自的造化了。” 听他这么说，我们俱是一喜。 段策好奇道：“灵力难道不是越多越好么？” 玄武正色，“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承受极限，如果灵力过度充沛，就会造成肉体损伤，严重的话，甚至无法复原。” 我环顾四周，发现这地宫空荡荡的，除了几根大柱子之外，竟然别无它无。可是分明能感觉到那股灵力就在我们身边，为什么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呢？ 良辰知道我在找什么，小声提示我道：“恐怕就是那几根柱子。” 她声音很轻，然而玄武却听到了，他微笑起身，“说的没错，这五根柱子就是东荒的灵力所化。”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把钥匙，来到其中一根柱子前，将钥匙插到盘龙口中的珠子上。 柱子立刻发出耀眼的光芒，我们几个都抬手遮挡，玄武却浑然不觉异常，同我们几个道：“谁想过来试试？” 良辰率先过去，伸出手，将五指按压到光柱之上，然后这柱子便化成了气，沿着她的手指缓缓流入身体。她闭上眼睛，周身的脉络都变成了白色，不过很快，她便皱眉将手收了回来，同我们道：“我吸收已经到了极限，你们来吧。” 我同阿离道：“你去吧。” 阿离却摇头，“不需要，我体内已经有了两个人的灵力了。” 听他拒绝了，段策便走上前，学着良辰，把手伸到柱子上，很快也闭上了眼睛。 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灵力居然在他头顶上化出了两只尖尖的耳朵，还有一条狐狸尾巴！而且那条蓬松的大尾巴还在无意识的左右乱晃着！ 玄武略显惊讶，声音很轻道：“居然还是半个同类。” 我们距离段策尚有一段距离，而且他此刻闭着眼睛，拳头也握的很紧，看起来非常紧张，应该不会留意到此刻的异常。 段策持续的时间也不算长，只比良辰强了那么一丢丢，当他手从柱子上撤离后，耳朵和尾巴全都消失了。 段策折回来后，显得很兴奋，看到大家的表情便不满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见鬼了吗？” 鬼倒是没见到，狐狸倒是见了一只……而且还是白色的！ 常人都说外甥随舅，果真不假，他方才的样子与我们在落魂坡遇到的那只小狐狸，简直一模一样！ 看到大家都很顺利，这也多少消除了我的紧张心理。 走到那根柱子跟前后，便感觉到强到恐怖的灵压扑面而来，竟震的我双耳轰隆一声。 而我还没伸出手，柱子里面便传过来一股巨大大的吸力，仿佛瞬间化出千万只手臂，扯着我的身体往里拖拽。 阿离第一个察觉到异样，伸手想要拉我，我们却只碰到了对方指尖。 瞬间我便来到我光柱的内部，环绕在周身的气流开始急剧转动，同时一些分散出来的灵力，则化成了蛇一样的东西，沿着手指脚心拼命往里钻。 疼、好疼！ 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打开了，它们在贪婪的吸取着灵力，而我根本无法控制它们停下来…… 此刻身体就像是一个快要被充爆的气球，皮肤变得异常紧绷而敏感，以至于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它们会不受控制的飞出去！ 第260章 灵力吸收 看不见东西，也听不见声音，我甚至开始情不自禁的想象，自己身体炸裂的可怕画面…… 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气流中突然有只手探了进来，将我从漩涡中解救出来。 阿离接住我身体的瞬间，我也发出了疼痛难忍的叫声。 阿离手一抖，紧地询问道，“小鱼儿，还好么？” 我缩在他怀里，剧烈的喘息着，勉强撑起精神摇摇头。但事实上，身体状况并没有因为出了光柱后而有任何好转。表面的皮肤看起来是完好无损的，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它们在颤抖的惨叫，就好像是沙漠里绽裂开了无数张嘴，稍微一动，全身就疼的瑟瑟发抖。 一只光滑细腻的手伸过来，搭上我的手腕，过了好一会儿后，玄武才将手松开，“别担心，她虽然伤的很重，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未累及到筋骨。只要好好休息的话，应该会很快恢复的。” 阿离追问，“其他人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她会这样？” 玄武平静道：“我方才已经说了，能吸收多少，全凭个人的能力。她将整个东荒五分之一的灵力都吸收掉了，还能活着出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整个东荒五分之一的灵力？”良辰跟段策异口同声道。 我吃力的睁开眼，看向方才触摸的那根光柱，发现它居然化为白雾，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眼下整个地宫，居然只剩下四根柱子！ 玄武看着我，笑了下，“白大人的眼光果然不同寻常，我本来以为他收了个普通人类小孩做弟子，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有这么好的体质。你们要好好珍惜这份机缘，不要滥用它，否则的话，我随时会把你们杀掉，将灵力重新归还东荒哦。” 我吃力的点头，才要开口表示感谢，却突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尖锐狼啸，一声接一声，听上去遥远又急促。 换作平常，应该听不了这么远的声音，但是这会儿，或许是因为吸收了东荒灵力的缘故，视觉和听觉都变得格外敏锐。 嘻狼王警惕道：“是被入侵的信号！” “入侵？”段策不解道：“之前跟祸斗在一起的那帮人，不是已经全部被杀死了吗？而且还在附近排查了好几个来回，结界也已经修复了，哪儿的入侵者？” “不，”良辰沉声道：“并没有被全部杀死，你们难道忘了，两个黑影人，却只被符九杀死了一个么？那个人，结界已经被修复了，不可能被破坏而我却毫无感应，那家伙最近应该一直潜伏在东荒！” 嘻狼王表示要尽快赶回去，玄武却道：“之前入侵的事，我也已经知道了。对方灵力很强，远不是你能狼族所能对付的，这几位客人既然得了东荒的好处，就再让他们为东荒出些力吧！” 既然对方说出来了，我们当然不能拒绝， 良辰本来想要过来背我，却被阿离阻止了，“我来就好。” 我们几个走出地宫后，发现外面的雾瘴又浮起来了。 良辰询问嘻狼王，“你来的时候，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嘻狼王道：“作为东荒灵力的守护者，我们有特殊的辟毒药丸，只是只有一颗，没办法分给大家。” 阿良看向良辰，“你身体还能行么？” 良辰表示没问题，于是我们便和来时一样，一边净化雾气，一边往回走。 中途时嘻狼王等不及，便自己先行赶了回去。 我们出了沼泽后，良辰已经精疲力尽，倒在地上无法站起了。 良辰同段策道：“你们两个先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跟小鱼儿在这里休息下，等体力恢复了，我就会回她回去。” 阿离有些不放心，段策却一把抓住他胳膊，信誓旦旦道：“走吧，既然拿了别人的好处，就给人家效力了，免得落人话柄。男子汉大丈夫的，别像个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有女金刚在这里，小鱼儿不会有问题的！” 我忍住疼痛，同阿离道：“没事，我还撑得住，你们就先回去吧。” 阿离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我们的劝导下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狼群的警报声却突然停止。 我躺在地上，一直专注倾听着远方的声音，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便同良辰道：“阿离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吧，那边骚乱好像提前平息了？” “好像是的，”良辰却道：“不过我们这边却遇到麻烦了。” 开始我还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不过很快便感应到有陌生的气息在朝我们靠近…… 我咬牙跪坐起来，“是谁？别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有本事出来！” 一个黑影人慢悠悠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我握紧手中的伞，心中又急又恼。 果然是他！那个曾在谢家铺与我们交过手的家伙，没想到他当真如良辰所料一直隐藏在东荒没有离开！只是这家伙不是去袭击狼群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良辰这会儿因为长时间使用七宝玉树，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而我全身疼痛难忍，想要站起来也很困难。 对方想要在这个时候杀死我们，简直易如反掌！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目的根本不在狼群，而是我跟良辰！ “你想做什么？”我问他。 “把《白泽图》交出来。”黑影人说。 “你不是幽人么，要《白泽图》做什么？更何况，上面加了谁也打不开的封印，除了我，你们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内容……还是说，我把它给了你，你就会放过我们？” 我一面拖延时间，一面将手探进背包中摸索，想要在里面找出能用的符咒出来。 然而这些年符咒只出不进，早已被我们消耗的七七八八，这会儿竟是一张有用的都没有了。 “当然不，把它交给我就行了，我会让你们选择一种痛快的死法。”黑影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但是他的姿势却很放松，丝毫不在意我的小动作，一副胜券在握的嚣张模样。 我咬牙，可恶……横竖都是死的话，痛快和痛快又有什么分别！ 第261章 封印解除 我握紧了伞，挑衅道：“我才不会给你，想要的话，自己过来拿！” 这把伞内里置有机关，如果黑影人敢来抢的话，我就拿它给他致命一击。 然而他并没有上当，也没有当场杀死我，而是用掌风直接将我掀倒在旁，转脸看向良辰。 良辰躺在地上，皱眉看着他，“东荒外面的千幻结界，是你破坏的吗？” 黑影人不置可否，“是又如何？” 良辰说：“能不能让我看下你的脸？” 对方轻笑了下，“你觉得你认识我吗？但是我可从来没见过你。” “那就把面纱揭了。” “放心，我会揭的，不过却是在你死后。”黑影人抬起手，重重打在良辰的额头上。 我投出手中的伞，却掷了个偏。 良辰闷哼一声，红血的血瞬间便渗透了身上的泥土。 “你住手！别伤害良辰，我把书给你！”我举起了《清平异妖志》大叫。 黑影人却道：“不用你给，本来就是我的囊中之物。现在留着你的命还有用途，所以你最好乖乖在旁边别动，免得惹我不高兴，因此改变了主意。”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就算我跟良辰平常精力充沛的时候，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别提是眼下这种情况了。 眼看他再次举起了掌，我便掏出匕首，一把捅向了他的后背。 虽然知道他不会想轻易死掉，但心头却还依然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松开手后抓住良辰的手，拼命把她往远处拖拽。 我的希望落空了，那人拔出了刀子，却并没有血迹流出来，身体瞬间复原。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摇头道：“我刚才不是提醒你了么，怎么不听话呢？看来得应该给你点教训才行。” 说完他便蹲下身，将手指按在土地上，一道闪电光刷的从他指下蔓延过来，顺着我们的脚流窜向四肢百骸。 我吃痛大叫，手却紧紧拽着良辰的不肯松。 良辰冲我张了下嘴唇，什么都来不及说便失去了意识。 虽然没说一个字，但是我却能从她眼神中读懂了，她要逃跑。 上次我受伤的时候，她便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来挡，这次反过来，我怎么会抛弃她呢？ 黑影人走过来，用脚踢了下良辰，“越是卑贱的人，生命力越是顽强。看在你这么痛苦的份上，我就给你彻底解脱好了。” 说完一抬手，锋利的四把锋利的刀刃便从他指缝中探出头来。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始终拽不动良辰半分，甚至连爬过去都做不到！ 难道我们今天就要命丧在此了吗？不！一定办法的，虽然只有我们两个，而且还都不能动，但是……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越是紧急的关头，小鱼儿你越要保持理智和冷静……冷静！ 诛邪偶！我突然想起了被我封印的小伙伴。 自从海棠湾解除封印失败后，我就再也没有成功过。眼下已经被逼到了绝境，无论如何都要再试试看！ 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屏息凝神让自己全神贯注…… 十根手指，十个盒子，右边第一个！ 我伸出手，尝试着打开它，但是打不开，盒子纹丝不动。 这种危急关头，怎么可以打不开！必须要打开，哪怕是将盒子毁掉！ 我将手指按在盒子上，用力扣动盒盖……用力……再用力！！ 啪！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在此刻的我听来，简直美妙如同天籁！ 谢天谢地，盒子终于被打开了！ 一只巨大的玩偶出现了了我面前，它一手持刀，而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了黑影人的手腕。 黑影人惊讶的盾向它，“是什么东西？” 诛邪偶不悦道：“你这种说法太不礼貌了，在下很不喜欢。” 转脸看向我，一脸天真道：“主人，没事吧？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忘记了呢。唉呀，睡了那么多天，感觉身体都生锈了！” 我注意力全在黑影人身上，也没空跟它叙旧，担心道：“能对付这家伙么？” “当然没问题！”诛邪偶满口应下，“您要知道，我就是为了对付邪祟和幽人而生的！” 黑影人自语，“为对付邪祟和幽人而生？” “没错！怕不怕？不过害怕也晚了，居然敢伤害我家主人，那就把命留下来吧！看刀！” 诛邪偶说完，周身便散发出暴风一样的灵力，黑影人借机挣脱它的手，纵身后往一跃。 然而此刻刀已经挥过去了，抵着黑影人的额间，差一点就要劈下去时，被他手上的利刃死命挡住。 一时间，火花砰砰乱窜。 诛邪偶以压倒性的攻击优势逼的对方节节败退。 交手后，黑影人愈发吃惊，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诛邪偶嘿嘿一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而生的，幽人克星！” 说完再次挥刀，黑影人狼狈避开。 诛邪步步紧逼，对方也非等闲之辈，眨眼间两人交战在一起，尘土飞溅火光四溅，我凭借一双肉眼，居然无法分辨出他们两人谁是谁！ 在他们交手的时候，我再次强忍剧痛去拖良辰的身体，免得被打斗波及到。 等我拖出一段距离后，抬头发现黑影人外衣的袖子已经被削飞了，里衣呈现出数道口子，虽然没有鲜血流出来，但是动作却比方才慢了许多。 由于诛邪偶每次出战都会耗费巨大的体力，所以并不能持久，这让我很担心。 最后爬过去，拿起伞站起来，同诛邪偶一起，两对一，将那黑影人夹在中间。 对付一个诛邪偶就已经很吃力了，这会儿还要分心提防我，对方逐渐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而当我趁准机会，准备奋力刺出百兽伞时，对方却忽地化为一缕黑烟，就此消失在我们眼前。 诛邪偶巡视四周后，道：“主人放心，敌人已经逃走了。” 接着竟做了个挥汗的动作，庆幸道：“这家伙还真厉害，幸亏逃了，否则的话，以为我的体力，怕真应付不下来。” 说完收敛灵力，再次变成了拇指大小。 它走过来，跑到我手臂上，开心道：“小鱼儿，感觉你比上次见面时进步好多，现在也很厉害了哦。” 第262章 万物生灵 “真的吗？”我傻傻的笑，这会儿重见旧时朋友，连疼痛都忽略了。 不过下一秒，双膝便不受控制的发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诛邪偶毫无防备的被我压在身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下面钻出来。 它问：“你伤的好重啊，是刚才那家伙造成的么？” 我脸埋在土里，吃力道：“不，不全是。” 远方再次传来脚步声，但是我却没有了动弹的力气。 “是幽人！”诛邪声音警惕道：“但不是刚才的那个，这家伙看起来比方才那个还要可怕！” “小鱼儿！”阿离听上去很紧张，还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慌！ 我松了口气，解释道：“没关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幽人？朋友？”诛邪偶偏了下头，不受控制的打起哈欠，“抱歉，我得回去休息了，以后要记得常找我玩，老是被封印着会很闷的！” 我冲它比出两个手指，“好的！” 才将诛邪偶封印好，阿离过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冲他笑，“这回没事儿，好着呢！” 现场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段策跟随阿离身后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妈的，这家伙果然狡猾，居然玩声东击西的手段！表面上是攻击狼族，实际上目标却是你们两个……” 对上阿离冰冷的目光后，他立刻噤声了。 之前阿离不肯走，他又是硬拽，又是冷嘲热讽的，如果不是召唤出了诛邪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阿离扫一眼段策，冷声道：“我记下了，还有上次把小鱼儿丢给玄武那次。” 段策心虚，也不敢辩解，摸摸鼻子把良辰扶了起来。 阿离看向我，语气温和了些，“你们是怎么应付过来的？” 我说：“这要感谢我一位神秘的朋友，是它救了我们。这次是我们合力把黑影人打跑的，阿离，我厉不厉害？” 阿离眼中亮光闪动，“嗯，很厉害。” 回去路上，我趴在阿离怀里，因为疼的睡不着，又没办法昏迷过去，只好不停的说话转移注意力。 当我说到诛邪偶时，阿离神情有些变化，“你方才说的神秘朋友，就是你母亲送给你的那些玩偶？” 我说：“是的，那是我祖父制作的，我当时根本动不了，所以抱着一丝希望尝试了下，没想到竟然成功了！阿离，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阿离轻叹，“你倒是没有做错，只是那黑影人看到了玩偶，难免会将你与朱砂联系到一起。两次攻击不成，对方应该不会在东荒继续停留了，他如果返回幽冥界的话，你的身份便会因此曝光。你母亲这些年，始终不与你一起生活，便是担心他们会发现你的存在……” 他说的对，我竟然没有想到这层关系。妈妈曾经告诉我，这玩偶原本有十个，当年她从幽冥界逃出来的时候，牺牲掉了一只偶，它的名字叫做业火偶，所以至今的位置还是空的。 我着急道：“妈妈不会有危险吧？” “暂时不会，”阿离坚定道：“我在阴仇涧比较隐蔽，还有人把守，一般人不会到那里去的，更何况她还藏身在寒潭底。只是你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后，恐怕会有麻烦，不行。” 说到这里，他突然将两根手指合并放入口中，轻轻一吹，尖锐响亮的口哨声便响了起来。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一只黑色大鸟自天空穿过云霄，朝我们急速飞来。 到我们跟前后，它落在了阿离的脚下。 这是一只红眼睛的乌鸦，蹲在那里，竟然比我的个头还要高一些！ “这是什么乌鸦？”我曾不止一次看到过它们。 阿离道：“这是月神鸦，冥界死气和亡灵在月光下幻而成的，它们听从幽人的差遣，是我们忠实的仆人。” 我说：“可这东荒不是有结界吗？它是从哪儿飞来的？” 阿离耐心解释道：“万物生灵，死后都要魂归幽冥界，东荒这些妖怪也不例外，所以凡是有生命存在的地方，都有月神鸦的存在。” 见我闭上了嘴巴，他才同那只月神鸦道：“回去告诉欢喜使左思，让他尽快着手把所有望者全都调查一遍，看谁不在幽都，全都记下来。另外，让他加派人手到幽都城外，凡是近两日回城的浴风家族的人，不问理由通通扣下，关进大牢，待我回去再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很严肃的，不是我认识的阿离，也不是大家平常见到的温和符九。 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与冷酷，使他看起来明显异于常人，就像一个天生的帝王…… 月神鸦点点头，展翅飞走。 段策背起良辰，跟在我们身后一起回去。 快到目的地时，段策突然道：“这女金刚看起来平常看起来彪悍又凶残，厉害的不得了，没想到居然这么轻，身上居然没有几两肉。” 我说：“也不知道她伤的重不重，我们最近好像总是受伤，等大家全好了以后，咱们得去找个灵验的庙拜拜！” 阿离说：“别担心，她只是体力耗尽而已，外表的伤虽然看起来很重，但是没有伤及要害，很快会恢复的。” 我将脸贴在阿离胸口，懒懒道：“也不知道那个黑影人究竟什么身份，好像不会死一样，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都能很快复原。幽人像他这么厉害的，多吗？” “还好，”阿离笑了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养伤吧，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的。” 待我们回到狼群后，嘻狼王看到良辰伤重，紧张的不得了，立刻让人拿来草药，亲自帮她敷药。 段策笨手笨脚的，又不懂得怜香惜玉，自然乐得清闲。 只是可怜了木曾，跟在嘻狼王屁股后面左晃右晃，对方却始终不看他。 待嘻狼王出去后，木曾捶胸顿足的同我抱怨道，“我跟在它身边这么多年，从不曾见它这么紧张过。那长了一头白毛的女孩，也不知道什么本事，居然把它勾引得神魂颠倒！” 听它这么说良辰，我便不乐意了，“良辰怎么了？不仅有本事，而且长的也好看，就算是跟你们狼王在一起，也是配得上的！” 第263章 想谈恋爱 木曾甩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又不喜欢我们狼王不是么？我明明才是嘻狼王最值得托付的男人啊，为什么它就是想不明白呢！” “男人？”我小声道：“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变身为女人吗？” 这帮妖怪，性别变来变去，搞的我现在都不确定他身份了。 木曾纠结道：“别提了，我最近都在烦恼这个问题，本来变性这种事，要从小做起，这样长得才能小鸟依人，像你这样好看又可爱。可是你看，我已经错过了最佳年龄，个头这么高，骨架这么大，如果变成女人的话，恐怕也是五大三粗的……到时候他要嫌我丑怎么办呢？” 段策一直在旁边闲着，听到这个话题，便凑了过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又挑起了木曾的下巴打量。 “不会啊，我看你现在五官也挺精致的，变成女人，肯定别有一番韵味。更何况，你们狼王品味多特殊啊，连女金刚都能看得上，你就更不是问题了。” 木曾大喜，“当真吗？” 段策道：“信我没错，好歹我也是阅女无数的男人。” 木曾连忙道：“这位兄弟，咱们两个投缘的很，不如到外面，我找个地方请你喝酒，顺便再向你请教一些男女之间的事……” 段策自然乐得前往，于是这俩人便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走了。 我看木曾长相清秀，就算转了性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她的个性，还有跟男人相处的模式，恐怕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在我跟良辰养伤的时候，阿离出去了，说要帮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再挑些合适的对手，供我们以后修行，如何运用体内吸收到的东荒灵力。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良辰总算是醒了，嘻狼王过来帮她换药，却被良辰拒绝了。 就在崖洞里一片尴尬时，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少女，身着鹅黄色的长裙，身材婀娜，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向来稳重的嘻狼王见了她，居然瞬间结巴了起来，“木曾，你怎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木曾大受打击，“怎么，我的模样不好看吗？” 眼中竟是一片晶莹泪光，现在的她，蹙起眉来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不，你很好看，”嘻狼王立刻道：“只是我还不是很习惯。”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还不是很习惯你现在的样子。” “前面一句。” “你很好看。” 木曾眼睛闪闪发光，竟然不顾自己是人类模样，手脚并用爬到嘻狼王跟前，“再说一遍！” 嘻狼王一幅无语的神情，尴尬的别过脸。 然而木曾却用双手将它的头硬掰了过来，“既然我好看，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一人一狼四目相对，周围气氛突然变得诡异又暧昧起来。 我跟梁良坐在旁边，紧张的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对方，让他们发现我们两个电灯泡的存在。 不过嘻狼王最终还是看到了良辰，立刻惊醒似的窜出山洞。 木曾用手拍墙，怒道：“可恶，好端端的怎么跑了！” 段策从外面走进来，拍拍她的肩膀，“感情这种事要慢慢来，别着急。” “可是我不想等了！”木曾握拳大吼了起来：“你们知道我等了它多少年吗？三十年，我从记事起便开始喜欢它，别人都说他倚重我，信任我！但是我完全感觉不到！它之所以留我在身边，不过是因为我姓木，因为我身后的家族而已！如果我换个姓，它恐怕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木曾语气低了下去，脸上布满悲伤，“这是我最后为感情孤注一掷了，如果再不成功的话，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我是木家独子，背负着家族的希望，如今突然变成了女儿身，如果被父亲知道，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段策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到底看上它什么了？你是狼的时候，他是人类。你变成了人类时，他又变成了狼。它变男，而又变成了女，你们这样的感情，我实在搞不明白。” 木曾语气突然温柔起来，“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它最好。每次看到它，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一会儿见不着，就想的不得了，心里好像有爪子在挠。” 段策摸摸下巴，意味深长道：“既然慢火不行了，就用急火了，霸王硬上弓！” 木曾瞬间精神振奋，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硬、硬上……可行吗？” 段策道：“先拿下再说！”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个外人别瞎掺和。”良辰突然冷冰冰的出声。 “你该不会是喜欢它了吧？”木曾警惕道：“不许跟我争！” 良辰没好气道：“放民主，我对人兽恋没兴趣。” 木曾松口气，“那就好！” 我也跟着劝，“感情的事要顺其自然，别忘了对方可是狼王，如果你真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以后都没办法在狼族呆了。” 然而段策方才的建议却像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木曾所有的热情，再也无法熄灭。 “不管那么多，我已经决定了，就算是被赶出去，我也要这么做！”说完便跑出去了。 晚上，嘻狼王没有回来。 我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阿离靠过来，轻声问我，“怎么不睡，是因为伤口疼么？” 我摇头，“我在想木曾和嘻狼王的事，要是木曾真的乱来，怎么办啊。” “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大人的事。”阿离说。 “唉！”我叹气。 “又怎么了？” “我没办法长大，也就不能像他们一样恋爱了。” 阿离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想恋爱？” 我说：“当然！” 每个小女孩都有一个关于白马王子的童话梦想，我也不例外！ 阿离问：“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我用双手撑着脸，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红着脸道：“像阿离这样的就好。” 阿离缓慢了眨了下眼睛，白净俊秀的脸庞在暗夜好像会发光一样，嘴角轻不可见的扬起来，“还是先睡觉吧！” 第264章 人生目标 次日一大早，天色还未亮时，嘻狼王从外面回来了。它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还挂着几根干草，一脸恼怒的神情。不过走起路来倒是蹑手蹑脚的，生怕惊扰了旁人。 尽管如此，大家也全部醒了……看到几双亮晶晶的眼睛后，我不禁感慨，原来八卦之心人皆有知，连阿离和良辰这样的人也难以免俗。 我们悄悄对视后，交流了个眼神，又心照不宣的闭上眼睛假寐。 天亮后，我们全都醒了，在嘻狼王的暴躁气息笼罩下，整个崖洞的气氛都很压抑。 我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不过也猜得出，大概发生了什么。 心中还替木曾高兴，看起来好像是得手了…… 早饭我们吃的魮之鱼，阿离亲自去湖里钓的，这是东荒特有的一种鱼类，肉质细腻清甜，非常润补，适合生病的人吃。 它长的就像一只反转过来的大桃子，丰满肥硕，身上有鳍和尾巴，但是却长着鸟一样的头，寂静无人的时候，还会发出敲击磬石一样的响声。 最神奇的是，如果将它圈养起来，每日定时投喂，魮之鱼还能吐出漂亮的珠玉来。 所以阿离还给带回来了两颗刻着花纹的粉红珠子，虽然自从来到东荒，便见识到无数奇奇怪怪的妖怪，珠宝珍宝也不稀罕了，但拿到它们后，我还是爱不释手的看了好几遍。 我跟良辰身上有伤，段策五谷不分，只好阿离亲自下手处理。 虽然他动作很生涩，但是看着他用白净的手将那鱼肉划成大小相同的肉块，然后又它们剥皮抽骨，倒也是一种特奇的享受。 我手疼拿不起东西，只好张大嘴巴等阿离投喂。 “啊——嗯，好吃！我还想那个贝壳剩的汤！” 段策吃力的拔掉刺，然肉将它们送到良辰面前。 然而良辰丝毫不领情，“我只是头部受伤，手还没断。” 段策道：“你这女人，真不识好歹……” “出来！你给我出来！”门口突然传来一真娇喝。 段策顿住，“木曾？” 果然是木曾，想要进崖洞，却被外面守卫的狼给拦下了，所以气的在外面大呼小叫。 木曾怒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睡都睡了，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受够了你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还不如出来给我个痛快！出来啊！” 她没有提名道姓，然而大家都知道是在说谁。 然而最后木曾在外面声厮力竭的喊叫了半天，嘻狼王就像没听到似的，趴在那里一声不吭。 段策这些天没少跟木厮混，两人多少有了些革命友情，看不下去，便走出去劝她。 “走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哥哥请你喝酒。” “我不想喝！” “一醉解千愁，与其在这里傻等，还不如去跟我一起逍遥快活。” …… 木曾半推半就的跟着段策走了，本以为安静下来后，嘻嘻狼王心情会好些，没想到它却愈发颓废烦躁了，甚至开始用爪子在石头上挠，发出嗄吱吱的声响，听得人不寒而粟。 我们这边都吃饱了，它还在那里郁闷。 良辰走到它跟前，站住，“如果喜欢木曾的话，为什么不去追她？” 嘻狼王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复杂的站了起来，反问道：“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 “所以根本不懂爱一个人的感觉。” “你懂吗？” “当然！”嘻狼王情绪莫名激动道：“这些年，我为一个人魂牵梦绕，始终无法放下，当再与她相见的时候，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良辰打断它，“所以你觉得这就是爱么？” “是！”嘻狼王毫不犹豫地说。 良辰突然弯下腰，用手按住它的头吻了下去。 嘻狼王震惊，“你——” 一瞬间后，阿良又迅速抽离，她站直了身体，声音平静毫无波动，“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爱吗？” 这次，嘻狼王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你只是内心太寂寞了而已，而我恰巧出现了。如果那天吻你的不是我，而是小鱼儿，你也会爱上她吧？”良辰咳嗽了下，将身体靠在崖壁上，“这种感觉在我们人类的世界，的确也叫做爱，但却并不是爱情。我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但是却亲眼见证过爱情的存在，爱是相濡以沫的守护，心甘情愿的付出，就像木曾对你一样。而不是你这样冲动、盲目的自以为是。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爱我么？” 嘻狼王抬起头，目光茫然，“我、我不知道。” 良辰冷冷道：“那就好想想吧，时间和人都不会在原地等你，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没办法挽救了。” 说完这些话后，嘻狼王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慢腾腾的走出了崖洞。 良辰在石头上坐下来，山风吹进来，将她额前银发吹得一片凌乱，眼目光清亮的盯着远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我们从幽冥界顺利回来，她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团队都应该解散了，我跟段策各回各家，然而她呢？还是像从前一样孤伶伶的吗？ 还是说会跟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人一样，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生子？ 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问了出来，“良辰，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良辰目不转睛道：“没有，我的人生目标只有报仇。” 沉默了片刻后，她看向我，缓缓勾起嘴角，似在自嘲，“小鱼儿，别用那种惨兮兮的目光看我，我不需要同情和可怜。你没经历过那种痛，所以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他们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但是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他们站在旁边看着我……以前我觉得这个世界是五颜六色的，光怪陆离无比诱人，但是自从那件事后，我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黑白两色。眼下，复仇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柱……至于未来，我从不敢想，也无法去想。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第265章 一刀两断 我眼睛酸酸的，知道她心里难受的很，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在阿离出声道：“你还年轻，未来有无数可能，别把自己的人生限定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奇迹发生。” 我连忙点头，“对啊对啊，阿离说的对！” “希望如此吧，谢谢你们，”良辰经过时摸了下我的头，出去了。 “希望事情结束后，她能尽快走出阴霾，开始全新的生活！”我默默在心里祈祷说。 嘻狼王最近几天很忙，应该是在排查东荒的入侵者，每天早出晚归的，我在清醒的时候，都很难看到它的身影。 而另一边，木曾又在段策的帮助下，在狼王的崖洞外，再次展开了新一波的隆重攻势。 那是一场盛大的求婚仪式，几乎出动了大半个木族的狼群，它们嘴上全都叼着合欢花，围坐在一起，呈现出完美的心形图案。 而木曾则盛妆打扮，手捧一大束鲜花，站在中间默默等待嘻狼王的归来。 我趴在洞口，担心的看着外面，然后回头问阿离，“你觉得它这次会成功么？” 阿离轻笑，“这种事，不好说的，不过我个人感觉，这两只狼应该有戏，只是还差了点火侯。” 这么说，就是难成了……唉，木曾的情路还真是坎坷！ 嘻狼王回来的时候，看到这幅场景，眼睛突然就变了颜色。 狼群立刻一片肃穆，大家都不敢吱声了。 嘻狼王怒道：“眼下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你们这些贵族子弟不想为东荒出力也就罢了，还整天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的话一说出来，众狼立刻噤声。 木曾咬唇，面色灰白的抬起手，群狼立刻四下散开，合欢花凌乱的掉了一地。 在原地僵持了片刻后，她捧着花束来到嘻狼王跟前，赌气道：“我们两人已经发生了关系，按照狼族一夫一妻的规矩，你也应当娶我的。” 嘻狼王不悦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们狼族虽然倡导婚姻忠诚，但是你们两人并没有任何婚约，再加上那晚并非我自愿，所以即便两人发生了什么关系，也说明不了什么。” 木曾泪珠在眼眶中打转，松开手花束坠地，哽咽道：“我懂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说完便身形落寞的离去，嘻狼王似乎想对她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说出来。 人跟狼都走了，只留下满地狼藉，这场表白仪式就像是场荒诞的闹剧，终于结束了。 段策见大家看向他，立刻道：“她不甘心还想再尝试最后一次，我能有什么办法？原本以为嘻狼王多少对她有些感情的，却没想到……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 很快，木曾的父亲便来求见嘻狼王，说要代子请罪。 看来今天这件事，真的闹大了，木曾当真也豁得出去。 木曾父亲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属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所以自小宠溺，缺少管教！没想到居然对狼王做出这样不可原谅的混仗事，回去以后，我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嘻狼王幽幽道：“管教就不必了，以后不要再让它来骚扰我，我也不想再看到她。” “是……是，属下知道了！”木曾父亲脸色灰暗的离去。 木曾父亲离开后，没过多久，我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凄利惨叫。 段策听到后，嗖的一声窜了出去。嘻狼王眸光微变，然而走到洞口，却又折了回来。 过了很久，叫声终于弱下来，最后彻底安静下来。 那叫声分明是木曾的，我想过去，但又不便过去，只好在洞里等着。 见嘻狼王离的远，便压着声音问阿离，“嘻狼王不是说了不要管教木曾么，为什么还要打他？” 阿离解释道：“这就是王与属下的区别，为尊者可以不追究，但是作为下属不能不表态。这件事动静太大，让嘻狼王颜面扫地，确实是木曾的过失，木家人就算再舍不得，也要给狼族一个交待。” 段策怒气冲冲的走了回来，骂道：“气死我了，那个老顽固！木曾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居然下手那么狠，居然是往死里打！她现在身体可不比从前健壮，而是个小姑娘，又是鞭子又是棍子，怎么受得了？我看这次它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声音很大，而且还悄悄观察远处的嘻狼王。 然而对方却始终闭着眼，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段策的脸色更黑了，他是性情中人，以往是很厌恶妖怪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曾为同性的缘故，竟与木曾格外投缘，这会儿竟连着带着嘻狼王都厌恶起来。 自这天起，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木曾。阿离已经找好了适合修行的地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天天让段策带一身伤回来。 每次他都要抱怨加诅咒一通，说阿离公私仇，拿他发泄出气。 然而每次抱怨完毕，下次还是会准点再去。 说阿离会报复他，我是相信的。但从阿离平常对他的态度来看，就实在不像个心胸大度的人…… 但是段策依旧欣然前往，说明阿离还是指点了他不少东西的。 这便让我愈发着急期待了，恨不能立刻就能复原，一起跟着他们加入修行。 良辰伤在头上，敷了药三五天就已经全好了。而我明明身上没有伤口，却依然使不出一点力气，以至于走起路来都是软绵绵的，人也成天焉焉的，无精打采。 我问良辰，“你们两个感觉能力有明显提升吗？” 她说：“还不错，符九有教我们怎么诱导体内灵力走向、以及怎么运用，只是还不熟悉，需要勤加苦练。你吸收了那么多的灵力，整个身体都相当于被撕裂重组了，想复原并不容易，慢慢养着吧。” 然而这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反而让我愈发着急了。 整天呆在崖洞里，感觉身上都要闲出毛来了。 偏偏嘻狼王也整天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没办法，只好召唤出诛邪偶，让它陪我一起聊聊天。 诛邪偶得知来龙去脉后，激动道：“小鱼儿，加油养伤，等你好了，差不多就能够解开其它玩偶身上的封印了……想想都好开心！” 听它这么一说，我也顿时很期待！ 第266章 主动搞事 这天上午，我正趴在那里玩阿离给的珠子，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竟然是木曾过来了。 嘻狼王不在这里，附近也没有守卫，所以她过来也没有受什么阻拦。 她脸色看起来很差，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跟初见时那个英气勃勃的少年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爬起来问她，“木曾，你怎么过来了，身上的都伤好了么？” 她点头，“早好了，其余人呢？都去哪儿了？” “阿离带着良辰他们都去修行了，嘻狼王最近在忙……” “我知道，”她打断我，“我是来找你们的。” 我意外道：“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她迟疑了下，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红木制成的贴子，上面刻着大红喜字，还有两只狼的头像。 “这是喜贴吗？谁的？”我惊讶问道。 “我的，”木曾说：“婚礼订在两天后，希望你们能抽空来参加一下，拜托了……因为以前性格骄纵所以也没有结识下什么朋友，所以希望段策你们都能过来。”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肯求的语气了。 “一定一定！”我满口应下，却有些茫然道：“只是你跟谁结婚？” 木曾道：“云家的二少，你应该见过的，那只病殃殃的灰狼。” 我想了起来，“原来是它！它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啊，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么？” 木曾道：“认识，不过不熟。” “那你为什么还……” “我已经被父亲赶出木族了。” “啊？” “狼族又是群居的，我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刚好碰到他来求婚，所以就答应了。他人还不错，就是家里长辈有些讨厌，不大能接受我……不过没关系，婚期已经订了，应该不会再折腾出什么乱子来。”木曾勉强冲我露出笑脸，“无论如何，我都希望看到你们能来！” “大家都会去的！”我顿了下，“这件事情，嘻狼王知道吗？” 木曾摇头，“没必要告诉它，以前我能跟在它身边，是因为我是木家公子的缘故，现在我的身份已经变了，跟它也就更加攀不上关系了。知道你爱吃甜的，身上又有伤，所以我特意摘了些果子，洗净了拿过来，吃吧，我走啦！” 我接过果子，冲她挥手，“慢走啊。” 看着她削瘦的背景，我莫名的想哭，这个坦率真诚的木曾，虽然曾经有些纨绔气息，但是知错就改，一点也不招人讨厌。 她本来可以做一辈子贵族子弟的，却爱错了人，才让生活过的这般艰难……值么？ 三十年啊，也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后悔不后悔。 感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我还是决定不要恋爱了。 万一我喜欢了一个人，他却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哭瞎眼……唉！ 正当我难过的时候，嘻狼王中途回来了，看到我点了下头以示招呼，我连忙将手中的红贴藏了起来。 它嗅觉很敏锐，耸了耸鼻子问：“刚才谁来过了么？” 我连忙道：“一只小狼，送了我一些果子，不过已经走啦。” “这样中了，”它失落的走了。 等晚上大家回来后，我把喜贴拿出来，小声说了关于木曾的事。 大家都沉默不语，阿离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两天后，大家都没有去修行，段策甚至在娇爷那里翻了半天，总算搭配出一身像样的行头。 良辰说：“又不是你结婚，你打扮这么卖力做什么？” 段策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群狼势利着呢，木曾之前得罪过不人，现在又被家族除名，以后保不准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咱们这趟去，明着是为参加婚礼送祝福，实际上到了那里，只有一件事：搞事、搞事、搞事！” 良辰斜他一眼，“你疯了吧？” 段策冷静道：“没，我清醒着呢。” “那别人大喜的日子，你搞什么事？” “搞事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道，我们是木曾最好的朋友、是它们惹不起的后台！这样子，木曾才有好日子过。” 虽然有些不可理喻，但是……听上去还是蛮有道理的样子。 我们收拾停当，准出去时，却发现门口站着一条狼，木然的望着我们，也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 嘻狼王问：“你们做什么去？” “没什么。”“喝喜酒！” 我看了眼段策，事前没对词儿，口径不一致！ 嘻狼王明显相信后者，“谁的喜酒。” 段策道：“木曾的。” “你谁说的喜酒？” “木曾，怎么，你不知道？今天木曾和云家二少爷大婚，没通知你吗？哦，抱歉，我忘了，他现在已经是被家族除名的人了，这种小人物的婚事，根本没必要通知您。” 段策说完，大摇大摆道：“走走走，别浪费时间了，再晚就错过吉时了！” 他是故意的，应该是木曾感到不值吧。 嘻狼王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什么反应。 然而我们现在已经顾不得关心它了，大家注意力都在木曾身上。 因为路不熟，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到我们赶过去，婚宴已经开始了。 整个婚礼会场都设在草地上，分成两排，一群狼蹲坐着，一群人形的狼坐在对面一侧。 中间有条路，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果子、点心和酒。 木曾素净着一张脸，盘脚坐在会场中间，身着大红喜服，看上去清冷又惊艳。 她心情显然不算好，看到我们来，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离大远就冲我们微微点头。 我们走到入场处，递上喜贴，小狼便做个了手势，“几位请跟我来。” 方向竟是最远处的宾客位置，段策恍若未闻，直接往贵宾处走，然后挑了最靠近木曾的座位，冲那只正在喝酒的狼道：“麻烦让让。” 那只狼一脸错愕，带路的狼也是无比震惊，连忙道：“客人，错了，错了，您的位置在那边，这是花少爷的位置……” 段策蛮不讲理的挤过去，一屁股将那只狼扛到边上，“我还就看上这儿了！” 他现在的样子，活脱脱来找茬的地痞流氓！ 现场的狼瞬间都站了起来，婚礼会场立刻陷入紧绷状态！ 第267章 大闹婚宴 木曾见状，想站起身，却被旁边的狼侍强行按了回去。 她生气道：“你们干什么？” 狼侍道：“新娘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坐在这里侯着丈夫，是不能轻易动怒的，” 而刚才引路的小狼则是无比紧张道：“今天是我们二少爷大喜的日子，肯请几位客人不要挑事，拜托！” 然而它话音刚落，就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在它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体形健壮的男人，他身高足足有两米来高，身材魁梧就像一座铁塔，嘴上还骂骂咧咧道：“没出息的东西，滚一边去！都被人挑上门来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娘们儿唧唧的说好话……” 小狼跪地，露出惊恐的表情，依旧是连声道歉，“对不起，大少爷，对不起……” 大少爷？原来这就是新郎倌的哥哥了，这位花家大少爷，倒是跟他病殃殃的弟弟一点都不像。 他身强体壮，一走近，就将我们全部笼罩在阴影之下，声音嗓门也很大，说声话来嗡声嗡气的，震的人耳膜吱吱的响。 “我知道你是谁！区区几个人类而已，别以为仗着是我嘻狼王的朋友，就可以东荒为所欲为！这可是我们妖怪的地盘，之所以放你任你们在这里，是因为我们给狼王面子。今天放你们进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居然还敢在我弟弟的婚宴上闹事！怎么了，嫌位置不好？那干脆站着好了！这是贵宾席，你们可没有资格坐！” 之前我们曾听嘻狼王说起过，虽然狼族各方势力都是忠心庚庚，但是私底下却多有争端，谁也不服气谁。花家曾与木家素来不合，再加上之前嘻狼王亲自敲打木家，所以也间接助长了花家的嚣张气焰。木曾选择嫁进花家，应该也是想借机为家庭争取一些利益。 这花家大公子，名为花雏，性情暴躁而且专横，目前独掌大权，但从外表看，就知道不是盏省油的灯。 见段策稳坐不起，他便干脆弯下腰亲自去掀桌子，然而另一侧却被段策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虽然两人块头相差甚大，但是论起力气，段策却不落下风。 木案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响，倾刻间化为碎屑。 见下马威不成，花雏脸色愈发难看，单手叉腰扬声道：“我弟弟是什么人，堂堂花家二少爷……” “病鬼一个！”段策直戳对方痛处。 花雏噎了下，“他身体是不好，但是依他的身份，肯娶木曾这样一个破鞋，已经是给她天大的脸了！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尽快给我滚蛋，滚出东荒！” “滚蛋！滚出东荒！”在场的狼族人也跟着吆喝。 木曾抬手挥出承影，一把无形的剑便抵在了花雏的咽喉上。 其余人看不到，也察觉不到花家大少爷此刻命悬一线，依旧在大喊大叫，良辰皱眉，直接将它们封印成水晶。 偶尔有几个侥幸逃过一劫的，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现场安静极了。 见那只准新郎倌儿，畏畏缩缩的站在远处，丝毫不敢上前阻拦。 段策便摇了下头，用下巴示意我，“去，把木曾拉过来。这东荒的狼也不是死光死绝了，急着嫁人也不知道擦亮眼睛挑一下！” “你们敢抢人！” “有什么不敢的？”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跑过去把找木曾，两只侍狼原本按压着她的肩膀，看到我便亮出爪子扑过来，然而还没近身就被突然打开的百兽伞砰砰弹开。 花雏怒道：“你们今天要是敢带她走，便是与我花家为敌，同整个狼族——” 说到一半，它好像看到鬼似的，居然瞬间噤声了。 我顺着他视线望过去，只见一道白色闪电从远方飞来，是嘻狼王！ 终于来了，我蓦然松了口气。 眨眼之间，它便来到我们面前，不亏是东荒的狼王，它站在那里，体形比花雏差了一大截，但是气场却压的对方抬不起头来。 花雏犹豫片刻，竟然扑通一声跪地，“求狼王为我们花家做主！今日本是一栋喜事，所以弟媳特意邀请这些宾客前来参与宴会，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此寻衅挑事！” 嘻狼王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转脸看向木曾，眼中又是吃惊，又是震怒，“你果真要嫁给他么？我们狼族虽然讲究婚姻自由，但却是秉承一双人一辈子，一旦成亲了，就不再反悔。” 木曾才要开口，却听段策在旁边握拳咳嗽。 “还记得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男人大多是犯贱的，女人可以作，但是一定不能太卑微，尤其是真喜欢的人面前。” 他声音压的很低，但是我离的近，所以一字不落的全听见了。 木曾咬牙道：“这些事我都知道，不用狼王再次提醒。” 嘻狼王道：“所以即便这样，你还是想要嫁给他吗？哪怕他没两年就死了，你也不能再改嫁。” 它这话一出，满座皆惊，包括跪在地上的那位花家大公子，这不是变相诅咒人嘛。 不过好在它是狼王，所以花雏只好忍耐着听，也不敢抗议。 木曾道：“对，哪怕他明天就死了，我还是要嫁给他的。” 嘻狼王目光复杂道：“那你我那晚发生的事，又算什么？” 木曾摆手道：“往事如烟，您大人就大量，就当那天被狗咬了一口吧！” 现场气氛愈发尴尬了！ 花雏一幅想要吐血的表情，“既然你愿意嫁我弟弟，那为什么让人闹这一出？” 木曾道：“我现在身份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不能羞辱我的朋友！哪有喜宴让女方宾客做门口的，你这不是直接打我脸么？我当然要闹了！” 段策也跟着说：“没错，我们只是单纯对位置不满而已。快，让人摆张桌子，我还要喝喜酒呢！” 嘻狼王与木曾的恩怨情仇，花雏作为贵族子弟，自是心知肚明。 他们原本肯定以为嘻狼王对木曾毫无感情，所以才将让他逐出家门，没想到这会儿居然不请自来了。 眼下情况不明，他就像是被架子在火上烤。听段策这么说，便抬手立刻让人搬了桌子过来。 木曾一屁股坐下来，又冲不远处的花二公子挥手，“过来啊，怕什么，又没人吃了你！” 第268章 盛大婚礼 病公子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冲狼王拜了拜，在花雏示意下，犹豫着跪坐到木曾旁边。 木曾立刻靠过去，看上去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完全不顾嘻狼王眼中射出的冰冷飞刀。 段策似乎还嫌这现场气氛不够热烈，居然走到旁边倒了杯酒，走到木曾他们跟前道：“唉呀，刚才没看仔细，这花二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你们两个看起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地对儿！刚才只是个误会，在下并无恶意，花公子可别介意啊，来来来，我祝你们百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年一窝，争取生它个十个八个！” 如果眼神能致人死地的话，我觉得段策这会儿应该已经倒地不起了。 不止是花雏在瞪他，就连嘻狼王也是一幅想要杀人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人的出现，所以木曾显得非常激动，脸颊也浮起一抹嫣红，杏眼水汪汪的，看起来娇俏又妩媚。 然而这幅神情，看在嘻狼王的眼里，显然已经变了味道，虽然它没有再发一声，但是浓烈的醋味却迅速弥漫到了整个会场…… 对面狼王已经成了冰山，而木曾却跟段策两人演的越发起劲儿了。 木曾主动倒了一杯递给花二公子，中途却又折了回来，体贴道：“唉呀，差点忘了，你身体不好，还是以水代酒吧。” 花二公子接过杯子，也不知道是因为病还是因为怕，两只手一直在那里抖啊抖，连水都撒了出来。 木曾干脆伸手帮他扶着，直接送到对方嘴边。 然而不待新郎倌张口，却听砰的一声，杯子竟然破裂了，茶水四下飞溅。 木曾戏精上身，又是一脸心疼，又是帮他擦身。 当她摸到对方的脸时，花二公子竟然翻起白眼，昏死过去。 旁边两只狼侍连忙过来搀扶，花雏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一个字说了半天，“这、这……这……” 木曾用袖子掩面哭泣道：“老公啊，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万一有个好歹，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够了！”嘻狼王怒喝道：“两人还没有行夫妻之礼，你叫什么老公，鬼嚎什么！” 木曾嘴硬道：“那不早晚的事么。” 嘻狼王格吱格吱磨牙，“谁允许你们成亲了？” 木曾忍不住开始眉飞色舞，“我们两个同意就行了，要别人允许做什么。” “你是活腻了么？竟然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嘻狼王扑过去，咬住她的领子一甩，便将木曾搭到了后背上。 木曾嘻笑颜开的冲我们挥手，嘴上却是发出了凄利的叫声，“救命啊，狼王抢人啦——” 嘻狼王眼中忽忽窜着火苗，不看我们也不看花雏，用比来时还快的速度把人把人给劫走了。 现场一片静默，我们同花家大少爷面面相觑，头顶好像有乌鸦嗄嗄飞过…… 段策拎拿着杯子，意犹未尽的同花雏道：“这酒还挺好喝的，用什么酿的？” 花雏没好气道：“不知道！” 段策将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哥们别生气啊，刚才那一幕也看到了吧？我们其实是在救你，知道么？” 花雏毫不领情，“滚蛋！” “不打不相识，喝杯酒，交个朋友，这事儿就此过去，我先干为净。” “做梦！” “我已经喝了，该你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 “做男人，要心胸宽广，不要学某人那么狭窄。我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你还想怎样？”说到这里时，段策有意无意瞟了眼阿离。 “滚！滚！滚！立刻！马上！”花雏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现在的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烧开了的茶壶！ 等我们回到崖洞时，发现嘻狼王的东西已经全都不见了…… 我错愕，“天啊，有小偷！” 良辰说：“不，应该是它自己让人收拾走的，毕竟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跟我们一起同住了。” 看大家都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觉得……自己好像挺笨的，因为我还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要走！ 因为嘻狼王走的时候很生气，所以我有些担心木曾，便提出要跟良辰去找她确认下。 阿离却阻止了我，说：“现在不方便，再等等吧。” 我问：“谁不方便？大家现在都没事啊。” “还真是天真无邪的小朋友，”段策喝多了酒，醉眼朦胧的对着我脸吹了口气。 不过下一秒就被阿离用身体隔开，并用眼神对他发出警告。 次日木曾主动来找我们啦，而且满面红光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她语气诚恳道：“昨天的事，谢谢大家了！” 良辰问：“你们没事吧？” 木曾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很好啊。” 看她现在的反应，两人确实应该没什么矛盾了。 片刻后，木曾又袖子里又抽出了几张红贴。 段策叫道：“不是吧，又来？不是说已经你们现在关系很好了吗？” 木曾扭捏道：“这次人家换了个对象啦。” 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包括我，齐声跟她道喜，并表示一定会到齐。 等木曾走后，我同阿离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这下我们可以安心吃顿好吃的了！” 毕竟是嘻狼王的婚礼，所以虽然准备时间很短，但是却举办得格外隆重又喜庆，半个东荒的妖怪都赶了过来。 不知道是嘻狼王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花雏竟然安排在段策身旁。 看到我们，他脸黑的就像锅底，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喝闷酒。 我能理解他……换作是我，估计这会儿也是要郁闷的吐血。 段策大概是心存愧疚，竟然主动跑过去说话蹭酒，断桥求婚不在意。 对方愤怒又无可奈何，抵制再三最终却败下阵来。 我看着会场，捧着脸幻想道：“阿离成亲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大场面吧？” 阿离一点也不客气，“比这要大得多。” “哇！那一定也很热闹……” “会的。” “你到时能邀请我参加吗？”我拼命睁大眼睛，冲他做出讨好的表情。 阿离目光复杂的扫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皮，“放心，别人来不来都无所谓，你是一定会在场的。” 这么说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不过不亏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太感动了！ 真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第269章 注意分寸 嘻狼王特意为我们准备了熟食，大家酒足饭饱后，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回来的时候，良辰跟段策走在前面，我跟阿离走在后面。 经过小河时，我停了下来，只见河水清澈，无数奇怪的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 阿离说：“想初七了么？” 我点头，“嗯，它已经走了这么久，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阿离道：“放心吧，它不会有事的，它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跟着你不过才十年而已，妖怪的适应能力都很强，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就能适应野外生活了。初七将来是要变成大妖怪的，你也不要落后啊。” “没错！”我握紧拳头，心中默默道：“初七，咱们一起向着目标加油吧！” 接下来，我们两人在湖边坐下来吹了会儿风，天空突然飞来一只月神鸦，停到了阿离的面前。 它从翅膀下掏出一封黑的信，双翅呈递给阿离，阿离阅读完毕，它就开始燃烧，片刻后连灰烬都不曾剩下。 “是黑影人有消息了吗？”我关心道。 “左思派人去拦劫，结果却让他逃了，不过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是浴风家族的人。” 又是浴风家族！这四个字当真是伴随了我们整整一路！ 他们又是在人间窃取亡灵作己用，又是怂勇九重天的妖怪来霸占东荒，究竟为的是什么事？ 不过阿离已经离开太久了，再在人间呆下去的话，幽冥界可能会出大乱子！ 于是我便担心道：“阿离，你要不回去确认下？” 阿离却道：“不会有事的。” “万一浴风家族的人起了坏心怎么办？你又不在，会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我说。 “放心吧，出来前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怕他们不敢反。”阿离神情淡定，目光深邃地像海洋，话语中还带着几分玩味。 看样子他早就对浴风家族有了戒心，所以才策划出来这一趟。如果对方有任何不轨行为，就刚好送给他动手的理由。 这么看来的话，他当初说自己是被逼婚才离开幽冥界的理由，怕也是假的。 良辰之前说的没错，阿离心思还真是复杂的很…… 见我神情有异，他便问：“怎么了？” 我摇头，冲他微笑，“没事。” 虽然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体力还是比不上从前，赴宴这一来一回的，下来我已经有了几分疲倦。 阿离没有回头的，然而背后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弯下腰道：“上来吧，我背你。” 我迟疑，“没事，我还能走。” 阿离没有出声，却也没有起身。 僵持了片刻后，我不好意思的跳到了他背上。 如今的我们，在东荒也算是声名显赫了，走到哪里都能惹来一群小妖怪指点，甚至有些个胆大的，还会上来主动打招呼。 我将脸埋在阿离背上，他却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还会点头回应对方。 阿离果然是大人了，跟我不仅存在体形上的差距，就连为人处事也差很多呢。 回到崖洞里差不多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阿离便要大家收拾东西，各自带上日用品和干粮。 “什么情况，今晚难道不回来了吗？”段策问。 “准确的说应该是未来三个月里，我们都不会回来了。”阿离镇定自若道：“娇爷这边你们不用担心，已经同嘻狼王打过了招呼，它会帮忙照顾的。” “三个月？！”我跟段策都震惊了，良辰倒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 “没错，有问题吗？” 段策问：“没、没有，还是去之前的地方吗？” 阿离微笑，“不，这次帮你们换了个有趣的地方。” 段策抚客道：“我现在都怕了你笑，一笑准没好事！” 阿离弯起眼睛，“怕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去的。” “谁说我怕？”段策咬牙切齿道：“不过三个月而已，谁怕谁！” 阿离说：“那就赶快收拾东西吧。” 见我也跟着分肉干，阿离便道：“小鱼儿不用收拾，你跟我在一起，没必要准备那么多东西。” “什么？”段策又叫起来，“这次我们难道要分开吗？” “没错。”阿离道。 段策瞟一眼良辰，“可是我不想跟这个女金刚一组。” 阿离道：“不会的，你自己一组。” “该不会是玩我们儿的吧？啊，我自己一人，女金刚一组，你跟小鱼儿一组，喂喂，你该不会是假公济私，想要借机占小孩子便宜吧？我告诉你啊，她还是个未成年呢，你注意点分寸……” “我觉得你还是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 段策瞪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郁闷，“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难道说错什么了吗？” 大家收拾好东西后，阿离便带着我们来到一处偏僻的荒野，轻飘飘道：“大家就在这里分别吧，三个月后还是这里见面。” “没问题。”良辰说。 “好吧。”段策道。 临别前，良辰同阿离道：“好好照顾小鱼儿。” 说完后，便在半空结出一个三角形的印，它外面泛着金光，里面却是空的，看起来非常奇怪。 段策凑过去看，却不妨被良辰抬脚一踹，身体跌到法印中便消失了。 而良辰自己也跟着纵身跳入，结印和两个人就全不见了。 我好奇道：“他们去哪儿了？” 阿离说：“迷宫。” “别告诉我是东荒外面的那个千幻迷宫！” “没错，就是它。” 我错愕道：“不是吧？你之前不是说那个迷宫千变万化的，遇到不同的人，就会变幻出不同的模式和险境么？” 阿离笑眯眯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是最佳的修炼场所。” “可是如果遇到上次那种情况，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得出来吧？” “没错，这次不仅是体力的修行，还是智力的考验。” “可他们真的能出来吗？” “想活下来的话，总会有办法的。而且他们也不算笨，三个月时间，应该差不多能走出来了。” 我想了会儿，问：“如果换作是你进去，还能再走出来么？” 阿离自信道：“当然。” “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或许更短。” 不是吧，这也太夸张了吧，阿离同大家的差距离要不要那么大！ 第270章 合角马车 “既然良辰跟段策都走了，那我们呢？”我问阿离。 “这些天，我在东荒发现了许多不人为知的地方，接下来，我带你去玩耍。”阿离说。 我惊讶，“这不好吧？” 阿离道：“没什么不好的。” 随后他带着我来到一个很深的峡谷中，那里生活着一群长着翅膀的独角兽，它们头顶的角是不同的，在阳光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些独角兽名为合角，体形都不大，只有手掌般大小，扑扇着翅膀，就像是独特的鸟儿，然而它们动作和反应却比鸟儿要敏捷多了…… 《清平异妖志》上记载，合角顽劣，极难驯服。但是如果将两只合角放在一起，其中一只就会被吞噬掉，而剩下的一只，体形则会增大一倍。当合角吞噬的同类越多，它的性格就越温顺，最后就能为人驱使。如果不需要的话，将它放养，三个月后，合角则会再次分裂成数只。 我看着它们，感到新奇又有趣。 阿离道：“未来三个月里，想不要拥有一辆合角马车？” 我立刻道：“是像庆忌那样的吗？” 庆忌拥有八匹极品天马，个个通体雪白，可日行万里，每日在三界传送信件和物品，是妖界唯一的快递员。 我当然不敢奢望那么豪华的车子，但是如果能拥有一辆小小的，哪怕是很简陋，也是件让人兴奋的事啊！ 阿离说：“如果你能抓到六只合角，我就能帮你做一辆马车。” 我兴奋的挥手，“那我现在就去抓！” “晚上吧，”阿离说：“它们白天警惕性强，很少会在地面上歇息。” 于是我便数着时间等夜晚来临，天黑下来后，这些合角便慢慢从天空飞下来，它们头上的角依旧闪着光，在夜空中拉出一条又一条的线，就像是流星一样眩丽！ 趁一只合角下来喝水的时候，我扑过去一把按住了它。 本以为能将对方轻松拿下，却没想到竟然小看了合角的力量，它竟然振翅起飞，带着我的身体，一起冲向夜空！ 脱离了土地后，整颗心都不受控制的悬了起来。 随着合角越飞越高，地面的阿离越也越小，我抬起头，仿佛与天空近的，伸手就能摸到星星…… 我紧紧抓着它的双脚，一颗也不放松！ 合角飞快穿过云层，然后又在我不经意嗖的朝地面坠去…… 冷风吹抚过脸颊，就好像是拿刀子贴着皮肤在划，这简直太刺激了，我咬着牙齿，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就在我们快与地面撞击的时候，我看到阿离伸出了双手，便松开手，闭上眼睛纵身一跳，便落到了阿离的怀中。 “怎么样，吓到了没有？”阿离问。 “好着呢！”我哆嗦着嘴唇，冲他比出一个v型手势…… 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将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我盘脚坐在草地上，苦思冥想该怎么做，才能抓到那个倔强又厉害的小合角。 而方才那只拖拽着我上天入地的小天马，这会儿居然主动跑了过来，故意挑逗我一样，在附近转来转去。 想到自己的小马车，我便控制不住手痒，又鼓起勇气尝试了下，结果依然惨败。 但是我不甘心，歇了会儿又试，又败！ 一个晚上下来，我竟然连合角的毛都没有摸到一根！ 黎明到来后，合角都飞了起来，这时的它们，速度是晚上的数倍，而我则筋疲力尽，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觉我睡的很香，直到黄昏才醒来，而阿离已经伐好了树木，将它们劈成光滑的木板，摆放在旁边。 这愈发刺激了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合角，哪怕一只也好！ 急匆匆吃了些食物后，我将背包打开，希望能从中找到些有用的工具。 这些天在东荒捡到不少好东西，所以我的宝库也丰富了许多。 最后我选中了一根软皮绳子，弹性极佳，而且非坚韧，用它来束缚合角，应该足够安全了。 既然精力旺盛，那我就让你跑个够好了！ 目标还是昨晚那只小合角，它的角是透明的，毛色有点黄，踢子是黑色的，非常容易辨认。 对方主动挑衅了几次，见我都坐着不理会，胆子便越来越大，竟然跑到我脚边来了。 我趁机将准备好的绳子套到它脖子上，合角惊讶，掉头就跑。 我便在后面，由着它拖拽。 被勒着脖子，它显然也很吃力，所以速度慢下来，我借机收短绳子，抓住它的翅膀。 然而合角依然不肯服输，带着我在一连地上打了几个滚儿，试图挣扎绳子，我才不会让它得逞！忍着痛将它脚也绑了住，它蹬了半天，最终停下不动了。 终于抓到了一只，我开心的对着山谷放声大叫！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只，第二、第三只也就不那么难了。 我几乎把背包里能用的东西全都用上了，大概花了五六天，才将天合角兽收集齐。 最后阿离用木板做了个盒子，我将它们全都关在一起，第二天醒来，发现小合角全都不见了，而是多了一只全新的、温柔的大合角！ 它眼睛就像蓝宝石一样，头顶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水晶角，长睫毛一眨一眨，那加上那双优雅的双翅，漂亮的就像一座完美雕塑，我心都要融化啦！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拔草给它吃，而阿离的马车，也已经做的差不多了，通体都是原木制成的，打磨的光滑无比。 阿离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张长毛兽皮盖上去，它就像张毯子把我的小马车包裹了起来，看起来小巧又精致，可爱极了！ 我们两人并肩坐上去刚刚好，如果把后面挡板放下来，我居然还可以躺在上面休息！ 我小心翼翼抚摸着马车，难充置信道：“阿离，你以前在幽冥界经常做这些东西吗？” 阿离说：“没有，第一次尝试而已。” 我感慨，“那你简直是个天才啊，真了不起！” 马车做好了，我们两人便坐上去，自此开始了东荒之旅。 接下来的日子，阿离依旧只字不提修行的事，而是带着我继续游山玩水。 又是捕鸟又是抓鱼，日子过的简直无比惬意！只是每当想到良辰和段策，心头就会浮起一股无法挥去的负罪感…… 第271章 他饿疯了 而且还有一点让我很介意，良辰和段策目前都在修行，将来他们出来后，能力肯定会得到很大的提升，然而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这太可耻了…… 这很快让我意志消沉下来，现有趣的事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阿离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为什么不开心？” 我叹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阿离笑道：“你以为，这些天，我只是让你单纯的玩耍吗？” 我懵懂道：“难道还有别的用意么？” 阿离说：“你跟良辰、段策体质都不一样，在泥泽那里，瞬间吸收了那么多灵力，如果运用不当的话，很容易对身体造成永久性伤害。我让你抓合角、捕鱼，一是为了训练你的眼力和反应，二是为了让血液加速流动，促进体内灵力融合。”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回想一下，现在的你，比起之前有没有进步，体力是否充沛了很多？”阿离说。 我伸出五指，认真回想了一番，惊诧发现这好像是真的…… 阿离笑眯眯道：“经过你这些天的努力，东荒的灵力基本上已经与你自身的灵力合二为一，以后对敌时只要认真对待，就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之所以不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怕太刻意诱导灵力的走向与使用，反而阻碍了这种力量的结合。现在，你是不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嗯嗯！”我重重点头，目光灼热的看着他，“阿离，你真的好厉害啊！” 他笑笑，“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放心玩耍吧。” “我要不要也进那个千幻迷宫修行？” “不用。” “为什么？” “……凭小朋友的智商，十有八九是走不出来的。” 这也太过份了，能不要这么打击人吗？！最起码，编个别的理由骗骗我也好啊，坏蛋阿离！ 看我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阿离瞬间慌了神，“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挥手，“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的，我现在的样子，确实没办法跟段策和良辰比。” “别难过了，这不怪你。” “呜呜呜……” “对了，不久前，我在附近发现了一种咕咕鸡，据说拿来与荷叶煲汤，非常鲜美可口。” “啊，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抓它！” …… 三个月后，大家终于在最初分开的荒野重逢了。 良辰还好，虽然银发有些凌乱，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却非常好，眼睛也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段策情况就不太好了，胡子拉碴的，衣衫破破烂烂，身上还散发着无法形容的味道。不客气的说，他看起来就像个邋遢的流浪汉，虽然看起来脸还是帅气的，但是身上那种贵公子的气息已经全部消失殆尽了。 如果江城那位段先生和他妻子看到宝贝儿子如今这幅模样……大概会哭吧？感觉那简直是一定的！ “妈的，我差点死在那个可怕的迷宫里！”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手臂上露出几道新添的伤口。 见大家都看着他，也一幅懒得解释的表情，而是直接盯着我的背包道：“有吃的么？” “有！”我从背包里掏出荷叶包的咕咕鸡，分成两半，给他们分了。 段策吃的狼吞虎咽，良辰也不遑多让。 看来这阵子，他们生活真的很艰难！ 段策抱怨道：“饿死我了，我已经整整一周，没有吃东西了！” “不是带的有干粮吗？” “鬼知道要呆在里面三个月啊，出发前只准备了两天的，哪里够吃！” 我同情的看着他，“那你后来在迷宫里，都吃什么？” 段策道：“在地下掏洞，随便捉点什么虫子、蚯蚓之类的来吃……呕！我为什么要在吃东西的时候说提这些恶心的东西！” 虫子、蚯蚓？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看向良辰，“你呢？也是吃这些东西吗？” 良辰淡淡：“那倒没有。” 段策好奇，“除了这些，里面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吃吗？” “有，”良辰说：“墙壁。” “什么？”段策惊讶。 良辰说：“那些墙壁是灵力构成的，所以可以吃下去。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在里面撑几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段策目瞪口呆，“真是服了你！” 段策吃完后，不经意扫我了一眼，然后目光就再也无法从我脸上移开了。 我不自在道：“怎么了？” 段策阴沉沉道，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居然长、胖、了……胖、了……” “啊，”我下意识捂住脸，“难怪觉得最近衣服都有些紧了，原来是吃胖了吗？” 段策凑过来，“不仅胖了，而且还白了！最近三个月，生活得一定很享受吧？” 我心虚无比，声音小小道：“也没有啦。” “还有没有吃的？” “没有了。” 然而看他样子，显然是不相信的，冲我步步紧逼过来，我刚下意识往阿离怀里钻。 “你想干什么！真的没有了！不信你看，背包里都空了……”该不会是因为阿离区别对待所以想要下手揍我吧？ 段策对着我的脸伸出手，“白白胖胖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阿离眸光一变，抬手砍在段策后颈上，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家伙只是快饿疯了，并不是真的想吃人。”良辰说。 “我知道，”阿离皱了下眉毛，“不然的话，我刚才那下就不是用手而是直接用刀了。” 吃人……用刀……才三个月时间而已，大家都变得好可怕！ 不过发胖这件事，确实让我很困扰。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我都在为这件事担忧。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的一个月里，改为一日两餐，并且坚决戒掉所有零食！”我握着拳头发誓。 “别听他乱说，你一点都不胖。”阿离说。 “诶，真的吗？” “至少比起初七来，要瘦多了。” 居然拿我跟初七比么，我就没见过比它还胖的猫好吧！ 离别前，它都已经肥成球球了！ 我们回去后，才发现一件大喜事，木曾居然在我们修行的时候，生出了一个可爱的狼宝宝！ 第272章 头等大事 小家伙毛葺葺的，像团灰色的毛球线！趴在木曾怀里，眼睛滴滴溜溜的望着我们，不时发出几下奶声奶气的叫声。 我激动的同木曾道：“我能抱抱它吗？” 木曾道：“当然可以。” 说着便将狼崽送到我面前，我小心翼翼接过它，感觉心都要融化啦。 “它长的好可爱呀，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很可惜，是个儿子。” 嘻狼王在旁边，对木曾的用词表示强烈不满，“为什么要用‘很可惜’三个字？它是我们的孩子，男孩女孩又有什么关系？” 木曾说：“我就是想要个女儿啊。” 木曾道：“儿子也不差，将来还可以继承我的王位。” 母曾叹气，看向段策，目光又温柔了几分，“孩子还没起名字呢，一直在等你回来，想让你来起。” “我？”段策微微一愣，“为什么？” “如果没有你，我跟狼王也不可能有结果，更不会有这个孩子。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所以这件事想麻烦你，可以么？”木曾热情的看着他。 “啊，当然可以！”段策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戳戳小家伙的肚皮，“但是我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担心起不好，会让人笑话，给我点时间好好想一下哈。” 小狼在我怀里，发出嗷嗷的叫声，看样子是饿了，我立马将它还给木曾喂奶。 “不好意思，我先回避啦。”木曾略带歉意的带着宝宝走了。 嘻狼王做了父亲，看上去愈发成熟稳重了，看向木曾时，表上也不经意流露出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直到木曾身影消失，它才回过神来看我们，目光复杂的停在良辰身上。 “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恐怕就要错过自己的爱人了。” “这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好好珍惜吧。” “我会的。”嘻狼王道语气蓦然一松，“这些天，我让人按照人类的生活习惯打造了床和柜子，希望你们接下来能住的习惯。” 良辰说：“谢谢，不过用不着了，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做，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是要离开吗？”嘻狼王有些惊讶，“半个月后就是小儿的满月宴，还希望你们一起参加呢。” “很抱歉。”良辰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呢？”嘻狼王问。 “明天吧，”良辰看了我们一眼，“最近大家都累坏了，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崖洞后，我看到了被照顾地很好的娇爷，它的蜗牛壳都被擦拭的闪闪发亮。 不仅如此，据守卫的小狼说，知道这位爷好动不好静闲不住，所以每天都有人专门带着它去兜风！ 嘻狼王和木曾真是有心了，洞穴里也布置的很漂亮……只是可惜，我们没办法继续享受这种生活了。 说实话，还真有点不舍呢。 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外面正是飘雪的严寒冬季，如今应该已是百花绽放的春天了吧？ 离妈妈苏醒的进修还有三个月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要利用接下来的时间，提前去幽冥界适应并熟悉路线。 当我们收拾妥当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再加上这些天来日夜修行，大家都很疲惫了，所以吃过饭便都睡下了。 只有段策，不停的拿着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长吁短叹，显然是在为狼宝宝的名字发愁。 睡到半夜时，段策终于忍不住把我们全都吵醒了。 “喂喂，都先起来，别睡了，赶快帮我想想啊。起个好名字，可是人生头等大事，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压力好大！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快点来想想办法！” 良辰困焉焉道：“这种事，我更不擅长。” 我也摊手，“我只认识一些字而已，连学都没上过，所以想不出有文化的名字。” 见阿离不作声，段策便道：“你呢？肚子里平常曲曲弯弯那么多，想个好名字，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阿离慢悠悠道：“你这是在求我吗？” 段策迫不得已做了个拜托的动作，“我求你！” “看在你如此诚恳请教的份上，就给你一些提示吧。” “快说！” 阿离道：“但是它曾有个养父，名为巴图，并且对它非常尊重并且一直心怀愧疚。” 段策说：“这个我知道，因为嘻狼王误解了巴图抛弃它，所以失落了很多年，但巴图只是为了锻炼它，让它成长而已。几个月前，我们也是受了巴图的拜托，才来到狼群结识木曾的。” “嘻狼王无名无姓，木曾虽然有姓，但是因为改变性别曾被逐出家门，所以她的孩子是不能冠木姓的。” “我明白了，既然巴图是嘻狼王的养父，那么这孩子姓巴，应该也没错了。” 阿离点头，“有了姓，名字便好起多了。木曾拜托你，也是一份心意，无论你决定叫它什么，她都会很高兴的。” 段策沉吟片刻，道：“男孩子，名字得大气，它是狼王之子，将来也是要做狼王，统领东荒的。那就叫它巴川，祝福它未来的生涯顺顺利利、一马平川！” “巴川？”良辰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名字。” 名字决定后，大家终于可以睡觉了！ 次日，嘻狼王携带木曾和孩子前来送行。 做了母亲后，木曾愈发感性了，还没说话，眼泪就已经流了出来。 嘻狼王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别难过，只是暂别而已，以后时间还多着呢，说不定哪天，大家就会再来这里看我。就算他们不来，我们也可以去外面找他们啊。” 木曾点头，“我就是舍不得段策。” 嘻狼王顿时一脸黑线，冷冷看向段策，“我儿子的名字，想好了么？” 段策道：“巴川，这个名字怎么样？” “巴川，”嘻狼王愣了下，语气温和许多，“巴图……我喜欢这个名字！” 段策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也该走了，你们带着孩子，就在这里留步吧。” 嘻狼王又让人送了一些肉干和研制好的草药过来，解释说：“走的太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些都是木曾亲手制作的，你们就带上吧。” 狼宝宝趴在木曾怀里，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冲我们伸出毛葺葺的爪子。 嘻狼王扬声道：“希望你们日后能再来东荒做客，到时我一定携爱人和孩子隆重款待你们！” “一定，”我们冲身后的狼群挥手，“以后有缘再见！” 第273章 就此告别 这趟东荒之行，除了大家能力得到明显提升外，感触最多的恐怕就是段策了。 明明之前那么讨厌妖怪，现在却偏偏跟木曾和狼宝宝结了最深的缘。 他用手指头逗小家伙玩耍的时候，很难让人相信是之前那个冷血又傲气的大少爷。 才出东荒，天际外就冲我们飞来一只黑色大鸟，看样子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待多时了。 是阿离那只月神鸦！它收了翅膀，落到阿离跟前，平贴着地面伏下身体。 阿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大家，“我已经尽力了，大家就在这里分手吧。” “分手？”我错愕，“你要去哪儿？” 阿离目光温和的看着我，道：“幽冥界那边，还有些事等待着我回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就要靠你们了。别让我失望，我会在幽城等着你们到来。” 我依依不舍道：“可你要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去幽冥界呢？” 阿离递了一张黑色的纸过来，“这世界上，连接幽冥界的通道有无数条，鬼域附近也有。设法找到它，于子夜时分点燃这封信，你们就可以看到通往幽冥界的道路。” 我接过来，茫然道：“通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不跟我们说吗？” 阿离笑了下，道：“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吧。” 段策说：“何必搞的这么复杂，直接告诉我不得了？” 阿离道：“这一关算是对你们的保护，如果连入口都没办法找到的话，那也说明，你们的能力根本不适合前往那里。”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将纸折起来收到背包里，冲他挥手，“你回去，一定要提防浴风家族的人，千万别被那位浴风大小姐的长相给迷惑了！” 阿离拉起我的手，“你也要注意安全。” 就在他松手的刹那，有个圆圆的东西悄无声息的塞了过来。 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给我，而是要偷偷摸摸的？ 我蓦然睁大眼睛，阿离却若无其事抽回了手，然后站到月神鸦背上。 乌鸦起身，振翅高飞，很快便隐匿进云层里消失不见。 段策抬起头道：“这家伙也真是的，何必搞得这么神秘。说什么保护性测试，我看他就是压根不想告诉我们罢了。” 良辰冷声说：“他肯看在小鱼儿的面子上，帮我们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能奢望更多，要知道他的身份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另一个世界的王者，走吧。” 我握了握手里的东西，依然猜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便悄悄把它放到背包里，等个没人的时候再拿出来看。 就在我们要离开鬼域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来时那棵大树底下，此刻竟然靠坐着一位老者。在他脚边，赫然卧着一只老牛。 对方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和胡子都变成了雪白色，脚边放着一根拐杖，看起来似乎腿脚不便。 老牛脖子上戴着个水袋，还有一个布包，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段策惊讶道：“这里怎么会有人类？是人类没错吧？” 良辰点了点头，“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还是别多管闲事……” “喂，老爷爷！您在这里做什么？”段策没理会良辰的提醒，直接扯起嗓门提问。 听到声音后，老爷爷便坐了起来，不时眺望四周，大概是眼睛花了，所以直到我们走近，他才难掩脸上的失望。 见对方没回应，段策便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老爷爷慢吞吞道：“我在这里等人。” “等人？”我们更惊讶了。 老爷爷手捋着胡子，慢吞吞道：“没错，我们在五十年前约定过，要在今天见面的。” 我们环顾四周，只见一片寂寥荒野，哪里有半个影子？更何况，谁会选择在地方见面啊。 即便是刚才说不要管闲事的良辰，这会儿也好奇的打量起对方。 我蹲下身，“爷爷，能告诉我们，您在等什么人吗？” 老爷爷道：“一位朋友，一位非常特殊的朋友。” 见我们几个站在那里不走，老爷爷面容慈祥的问：“你们想知道，关于我和那位朋友的故事吗？” “想！”我们三个异口同声道。 于是我们便依着废墟坐下，听老人家讲述一段被时光尘封的奇特往事。 ……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那年夏天，大雨滂沱……连续下了大半个月，所有的田地都被淹了，到处都是水，就连池塘和湖都在往外漫。一天我外出找吃的，结果在家门口发现了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浑身湿淋淋的，但好在还有一口气。 于是我把妻子叫出来，两人合力将他抬到屋里，拿出仅有的食物，熬了一大锅热粥，又烧了许多开水，把家中棉被都拿出来给他捂上，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把人给救醒了。他清醒后，告诉我说是外地人，偶然到了这里，结果就被大雨阻碍了行程，还踩错了地方，差点被水淹死。 我那时整天在外面跑，做些收购杂皮的小生意，也曾说过他的家乡。当下便安慰他，要他好好休养身体，待好了之后，雨水退去，再计划回家的事。 那时我与他差不多年纪，见这人性格开朗，言谈举止又非常文雅，而且下一手好棋，很快便与他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就这样，他便在我们家暂住下来。 这位朋友虽然已经恢复清醒，但是身体依然非常虚弱，根本没办法走太远的路。 待雨水退去，路面干了以后，我让妻子准备了些干粮，赶上自己做生意的马车，亲自送他回家。 结果到了地方后，发现那是一个大门大户的人家，宅落非常大而且异常气派，结果他下了车后，却直接跟我挥手告别，要我就此离去。 我当时觉得很不高兴，别说是救命之恩，就算是看着朋友的面子上，也没道理不请人回家坐一坐，莫非是嫌弃我这个做杂皮的粗人，不配与他交朋友么？ 所以大怒之下，赶着马车调头便走。 这一眨眼，便已经过去了十年。 第274章 寂静的夜 这十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收到过任何书信往来。 当时也是年少气盛，虽然家里穷但却极好面子，心想即便对方家里有金山银山，但他看不上我，两人也是万万不能做朋友的。所以竟也从未去那村子打听、探望过。 期间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让我的人生大起大落了一把。 那几年黄鼠狼泛滥，我积存了许多好皮子，又逢上一场罕见的暴雪天气，所以借机大赚了一笔。 人有了钱，就免不了要应酬，所以结交了许多狗肉朋友，整日在外面游手好闲，竟忽略了妻子的健康。 后来遭到这些朋友的合秋算计，钱财散尽，妻子也因病重无钱医治撒手西去…… 我因为陷入悔恨自责当中，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想接触任何生意。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家里还有个快成年的孩子，等着用钱娶媳妇。 所以安置好妻子的丧事后，我便跟亲戚借了些钱，包下一大块来种西瓜，希望能赚些钱。 结果屋漏偏逢连阴雨，一日外出遇到别人砍树，竟被砸断了双腿。 地里的西瓜已经快到收获季节，无人看守可是不行，我虽然腿脚不便，但也不能闲着。便主动留守在瓜棚里，牵了条大狗，一日三餐都由儿子给我送到地里来。 白天还好，每逢到了晚上，这漫山地里，怪虫蛙鸣，衬得人心里愈发孤寂清冷。 每日长吁短叹，同亡妻自言自语，精神也越来越差。 一天半夜，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奇怪的是，那条大狗竟然蹲在外面，一声也不叫。 我隔着棚子，问对方是谁。 那人竟说是我的朋友…… 我年轻时走南闯北，各种奇闻怪事也听说过不少，再加上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所以心里也坦荡荡，犹豫了会儿便将门拉开，便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身雪白的衣裳，站在月光下，那真是难以形容的气度风华。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看他的脸，竟然是我曾经救下的那个人。 我已经被生活折腾的老了许多，而他依然是当初的样子，看上去依然是十八九岁。 手里还拎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新鲜的鱼虾河鲜，还有一些剥干净的莲子。 我问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为什么事来。 他说是问了村里的人，才知道我在这里，之前一直不与我联系，是因为不方便。 至于为什么不方便，他没说，我也不好意思追问。 半夜故人登门，我是很高兴的，毕竟过去结交了许多朋友，如今见我落魄都已所剩无几了。 锦上添花终归是难抵雪中送炭，再加上这会儿实在闷的发慌，当下便决定原谅他了。 夏季的月亮很亮，我柱着拐，让他把桌子搬出来，架到外面，连灯都不用点。 然后我们一边谈及这些年的遭遇，一边将篮子里的东西全都放到锅里煮。 东西熟了后，没有碗筷，也没有调料，我们就干脆就着锅，用手拿着吃。 也是奇怪，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加，但却比我过去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让人垂涎。 我白天睡的多，到晚上也不困，朋友见状，便从篮子里掏出一幅棋出来，我们就在夏夜的月光下，吹着清凉的夜风，下了整整的一夜。 直到天色放亮时，朋友才起身告辞。 等人走了，我还在想，如果要是每晚都有人陪我说说话，那该有多好啊。 这样漫长闷热的夏夜，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让我惊喜的是，这位朋友从那以后，竟然果真每夜都来。 我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下不完的棋。 我这位朋友，难得的学识丰富、博文多见，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历史古迹，竟然无一不通。 但是你能说出名字的东西，他都能迅速引用出一大堆典籍出来，脑子无比灵光。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跟他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地特别快。 眨眼间，西瓜都被卖完了，瓜秧子也全都被扯去，该种秋庄稼了。 但是我却始终不想离开那片地，还有那个破棚子。 儿子很纳闷，见天气凉了，怕我冻坏身体，便执意让我回家里住，然而我却无论如何都不肯。 当他问起原因时，我竟下意识隐瞒了，只说在荒地里住惯了，清净，不想回到村子里去。 也说不清楚当时是个什么心情，就是隐隐有种不好的直觉……觉得我这个朋友，有些奇怪。 你们想想啊，明明家在那么远的地方，但却每晚都能准时来看我，而且天一亮就走。 十多年了，模样却一点没变……而且我们聊的虽多，却不曾听他提到过家里人和朋友。 见我反应奇怪，孩子心里便有了主意。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到瓜棚里看，想要打探下我究竟在做什么。 我那位朋友每晚都与我下棋，孩子自然也看到了。 所以到了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要铁了心的让我搬回家去住。 说朋友虽然模样周正，举止不俗，但是行迹却鬼鬼祟祟，不像正常人类。虽然是打着跟我聊天下棋的名义前往这里，实际上肯定怀有别的目的。 他说的这些，我心里也曾想过，但是交往这么久，他却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我因此相信他绝非坏人。 见我不肯离开，孩子便找到村子里一位擅长纺纱的老人。这位老太太纺纱多年，而且极其讲究，对棉花质量和绒长要求非常高，所以纺出来的线也非常均匀而且结实。 孩子往她要讨要了一大棒红线，把它交到我手里。让我晚上趁朋友不注意的时候，系到他身上，这样一来，就可以跟着线知道他的住处，进而推测出对方具体来历了。 我心里也有些疑问，再加上孩子一直肯求，便同意了这件事。 晚上趁朋友对着棋局冥想的时候，我弯下腰，装作系鞋带儿的样子，把红线系到了他的脚踝上。 朋友下的认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之后我惴惴不安的继续下棋，结果却频频出错。 待天色微亮时，朋友像平常一样准时跟我告辞…… 第275章 你我约定 第二天太阳出来后，孩子带了几个青年，同我一起慢慢牵起红绳。 最后……我们竟然来到了村外面的池塘边。 那是个非常邪气的地方，据说从开挖成起，每年都会有人掉进死掉，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严令孩子到附近玩耍。但是谁也没办法控制，总有些人以莫名其妙的理由掉到池塘里去。 绳子到了池塘边，潜进了水里。 大家都害怕极了，谁也不敢拉那根绳子，甚至包括我。 最后儿子壮着胆上前，将那绳子切断，带着我收拾东西回到家中，再不肯让我去那个瓜棚。 并且扬言，如果想要他这个儿子，就不准再与对方往来。 他专程去了趟道观，请了许多符咒回来，贴到门口、窗户、还有房梁上头。 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大家都说，那是落水鬼在寻找替身，那人之所以花费大量时间来陪我下棋聊天，不过是为了以后让我去死方便些罢了。 …… 老爷爷说到这里，竟然闭上嘴，不再往下说了。 我们听得意犹未尽，心都跟着悬了起来了，争相道：“后来呢？您那位朋友，当真是来找替身的的水鬼吗？” 老爷爷长长叹息了一声，“所谓朋友么，只要相处得来，脾性相投，那对方是人是鬼抑或者说是别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说是么？” 我点头，“没错！但是拜托您也要把这个故事说完啊！” 老爷爷笑笑，又开始接着方才的故事讲下去。 …… 那个情形确实非常诡异，虽然心里头有些奇怪，但却并不为此感到害怕，而且一直坚信他不会害我。 心里甚至想着，就算他不是人类也没关系，谁规定的人只能与人结交朋友呢。 我曾经交过那么多朋友，不还是被他们出卖了么？ 当一个人最寂寞无助的时候，肯花时间和精力陪伴你的，那才是真正的朋友。 回到家后，我那位朋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觉得自己当初不该对他做那样的事，他想必知道了我的怀疑，所以不愿再出现了。 我决定养好伤后，主动去找他，把所有问题都弄清楚。 两个月后，我腿伤总算是彻底好了，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我穿着大棉袄，拎着灯笼去池塘边找他。 结果到了那里后，喊了很久都没有人回答。 我知道他肯定是生我的气了，于是决定每天都去，直到他肯愿望我，出现相见为止。 直到第七天，他还没有出现。 我不甘心就此离去，便脱掉大棉袄，准备亲自潜下水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看看他到底会不会真的把我拖下去，让我淹死在里面。 然而就当我准备跳水的时候，池塘中间却突然像水被烧开了一样，冒出一大串水花，竟然从中间爬出来一个老鳖来。 那个老鳖非常大，光壳就有家里的大铁锅那么大！ 它看到我后，便从水里爬了出来，爪子上还抓着一截被剪断的红绳。 我以为见了朋友，便开始说好话，肯求他原谅自己的过错。 结果老鳖却说，它并非我的朋友，而是受我朋友的委托，在这里等着我到来。 因为他也不相信，我会因为介意他的身份，而放弃两人之间的友情。 如果我当真不来，那他便彻底死心，权当没有结识过我这个朋友。 如果我来了，他便让老鳖把红线还给我，原谅我的所作所作，大家依然是朋友。 老鳖为朋友不平，心里有气，所以便在下面呆了整整七天，见我要下水这才愿意出来。 见它说地煞有其事的模样，我便接过红线，问他朋友去向。 它却摇头让我回家，说朋友回来后，自会家里找我。 等我回到家后，心里顿时踏实许多，直接把门窗上的符咒全都揭了，每天在家里摆好酒菜，等他回来。 时间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连忙去开，果真是我的那位朋友。 他一脸歉意，说最近为公事繁忙，所以没有及时登门，希望我能原谅他。 我哪里有脸责怪他？连忙将人请进去。 两人坐下来喝了好几杯后，话语才慢慢多了起来。 朋友主动道，他并非水鬼，而是水妖，名字叫做雨螭，是这池塘里的塘神。 因为这池塘曾被人诅咒过，所以它便驻守在此，将被淹死的亡灵送回家里。 而他离开了水，虽然依然能维持人形，行动自如，但是却不能离开池塘太远，否则就会变得无比衰弱。 十多年前，他为了护送一个外乡人魂归故里，所以瞒了身份，演了一场戏，让我用马车将他送去，事后又悄悄潜在马车底下跟了回来。 这些年来，朋友也为此事耿耿于怀，因为大家身份不同，所以不便结缘，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 十年后，听村子里说我受了伤，便趁着夜色前来探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竟不想孤自呆在池塘里了。 前些天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上面传来了命令，村子里的池塘诅咒已经消除，他便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接下来他会离开这里，前往另一个地方赴任，任期五十年。 那里山高路远，凭借他的身份，来往非常不便。 所以这趟来，一是为解释清楚事情的起因，二是同我道别。 这一晚，我们秉烛夜谈至天亮。 临走时朋友跟我均都依依不舍，所以便立下约定，待他五十年任期结束后，将从这里经过，前往另外一个地方赴任。 到时，他会有一天的时间同我叙旧。 这些年，我一直担心自己活不到这个时间，结果老天可怜，竟当真让我活到了这个岁数。” …… 故事讲到这里，总算是暂时划上了句号。 老人家眯起眼睛，透着些许孩子童般的调皮，“我已经老了，身体状况也很不好，这趟是悄悄背着孩子们偷跑出来的，只留了一封信给他们说想出去走走，如果没有回去，也不用再找了……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原因，肯定以为我疯了吧？” 第276章 毕生心愿 “您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看那老牛神采奕奕的模样，显然不像是铡经历长途跋涉。 “我已经在这里等三天了。”老人家慢悠悠道：“万一他日程提前了呢，总不能在这种关头错过吧？” 我们虽然很感动，但是很快想到这鬼域是东荒的出入口，每日都有无数妖怪来来往往的，保不准谁起了歹心，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便试着劝他尽早离开，老人家却摇头道：“我已经快九十岁了，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我这位朋友再见一面，再下一般棋，此生便再没遗憾了。” 我试探道：“他今天要是不来呢？” 毕竟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即便对方是妖怪，也可能会忘记这个平凡的约定。 老人家沉默了片刻，却肯定道：“他绝不会忘记的。” 或许是我们被这个执着的故事所打动了，又或许是看在他一把年纪孤身出现在这里很可怜，所以我们几个决定留下来陪他一晚，顺便再见识下他那位风华无双的朋友。 黄昏时，夕阳逐渐倾斜，在西边点燃了一片火红的云霞。 老人家情绪蓦然激动起来，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身，我们开始帮忙四处眺望。 为了看得更远些，我甚至还爬到了树上。 段策昂着头，看着我嘀咕，“你这个野丫头！” 我揉了下鼻子道：“你是在嫉妒我会爬树么？” 他嫌弃道：“谁嫉妒你会这种东西啊！” 我挑衅他，“那你会爬树么？在我们青莞老家，不会爬树的男人，连媳妇都打不着，只能打一辈子一光棍！” 他怪生气怪气的嘲讽道：“你们那里的人都是猴子托生么？” 我才要回他，目光不经意往远方一瞥，却在天地相接的地方，发生了一个白色身影。 “来了，来了！”我大声道，“有人来了！” 四下突然寂静无声，老人眼睛已经花了，却还眯着眼睛执意看向远方。 那人穿着宽大的古袍，走近后，拿掉了头上的竹编斗笠，露出了一张清俊优雅的脸。 果真跟老人家描述的一样，那人确实配得上风华无双四个字。 具体五官谈不上多惊艳遇，难能要贵的是眉间间的那份气度与从容，让人一旦看了，便再难忘记。 他快步走过来，在老友的面前停住，虽然脸上表情依然平静，但是眼中却难以掩饰激动与愧疚，“抱歉，我这边时间太赶，让你在这里久等了。” 老人家挥手，笑道：“哪里，我也是刚来而已。这么多年前，你还是跟年轻时一样啊。” 雨螭淡淡道：“五十年，对我们来说，并不算很长，所以容貌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老人家自嘲道：“然而对我们人类来说，已经是大半辈子喽。你看，我都老态龙钟，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本来想在这里等你，结果这几个好心的孩子见了，居然都不忍心我一个人在这里，说要陪着我。” “没错，时间虽然从未停止流逝，但是你们之间的情谊，却从来不曾改变过。”雨螭说完，冲我们抱手行礼，“谢谢各位。” 我们连忙摆手，眼下这情形实在不便插话，又满腹好奇，不想就此离去，索性站在旁边，乖乖闭上嘴巴做个礼貌的听客。 老人家抓住雨螭的手，“来来，坐下说。” 这大树底下的石头上，已经布满了沙土，雨螭一袭洁净白衣，竟擦都不擦一下直接坐上去。 老人家道：“快同我说说，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雨螭温和一笑，“不过都是些日常琐事罢了，整天呆在暗无天日的深水里，一见也不见不到几个活人。偶尔遇上几个孤魂亡灵，却是话都说不上几句，再也没有你这样的知心朋友可以喝酒聊天。你呢？家里的情况都还好吗？” 老人笑眯眯道：“好，都好。自那年从村子里走后，我便把那片地买了下来，每年都要会种上一块瓜，然后独自在那瓜棚里住上一段时间。夏天的夜晚，偶尔有风会吹门，我就会忍不住想，是不是你来了，但是打开门后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孩子们现在都已经长大，就连我的孙子孙女都已成家立业，我也没有什么好牵挂和操心的。只是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个夏天，我们在月光下的瓜地里，彻夜下棋的场景……一眨眼，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雨螭说：“你的生活，听上去比我过的要有趣多了。” 老人家眉飞色舞道：“我的棋艺，在整个村子里都已称霸多年，没点身手的，都不好意思跟我坐一起。” “这么说，我要向你讨教了？” “讨教不敢当，不过赢你应该没问题。” 雨螭笑笑，“我记得，那会跟你看瓜的，不还有条狗么？” 老人家叹气，“早死啦，已经是条老狗了，走的那会儿就趴在我脚边，一声也不吭。我心里那个难受啊，就好像是拿把刀在捅……话说它走了七八年后，突然来给我托梦，说是会投胎到隔壁村子去。于是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跑到隔壁村子挨家挨户的问，看谁家的母狗要生了，那些人都以为我发神经，哈哈。” “梦是真的么？” “不知道真假，但是我确实找到了一户人家，生了四只小狗，三只都是黑的，只有一个是黄色的，跟我之前那条一模一样！于是我在人家里磨了大半天，总算是买了一只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调皮啊，整天不是咬鞋就是在家欺负猫，还总是吓孩子……跟之前那条狗半点都不像！” “投胎转生这种事，确实会让人性情大变。” “是吗？旁人跟我说这话，我肯定不相信，但是你说，我觉得那肯定就是了。” …… 老人家年纪大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甚至有些事会翻来复去的说。 不过雨螭始终在旁边微笑倾听，一幅非常有趣的反应，没有丝毫的耐烦，时而微笑时而点头附和，气氛温馨又融洽。 第277章 童言无忌 这两人从外表看，年龄、长相确实悬殊很大，不过相处起来倒是很有默契，不亏是相交多年的故交。 天渐渐黑下来，月儿悄悄往上爬，因为附近没有灯光，所以每一颗星星都很亮。 月光皎洁如纱，缓缓的笼罩着大地，我觉得有些饿了，便同良辰去附近找了些干柴来，聚在一起点上，然后又取出一些木曾送的肉干拿出来烤制。 土堆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不时溅出几串火花，我们盘脚坐在边上，一边吃肉，一边听这两位好友叙旧。 老人家抬头看天，略感遗憾道：“这样的夜晚，倒是跟那一年夏天很像，只是可惜了，我今天没有带酒过来。” “我有！”段策立刻起身，他参加木曾与花二少的婚礼时，结识了花家大少爷，之后又腆着脸去他那里蹭了几袋子好酒，如今都装在兽皮里寄存在娇爷那。 段策取了酒过来，考虑到老人家的年龄，所以建议兑些水，意思下就好。 然而老人却固执的很，非要当着年轻人的面逞强，这让大家非常为难。 雨螭笑道：“就给他喝吧，他的量我知道。” 段策这才递过去，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酒，之后又拿出棋局来杀。 时间安静的流淌着，我禁不住有些困了，靠在娇爷边上，不知不觉间竟然沉沉睡去。 次日天亮时，我震惊的发现，老人家和雨螭竟然还在下棋！两人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而且脸上也没有丝毫困意。 然而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又在悄无声息中西沉下去。 雨螭依依不舍的同老人家道：“抱歉，我得走了。这趟未说完的话，咱们就留到下次再说吧！” 老人颤微微站起身，我连忙扶住他，“爷爷慢点儿。” “接下来，你会去哪里呢？” “极北之地的一个荒凉村庄，据说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任期七十五年。” “七十五年啊，那么长！”老人家低头叹气，“我接下来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没办法再同你立约了。” 雨螭却道：“我下下个地点，是在幽冥界任职，而你死后，也会在九泉停留五百年，才会重新进入轮回。所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七十五年后，忘川边的长亭处，预计我会有两天的时间同你把酒言欢，不知朋友约否？” 老人家已经浑烛的目光登时清亮起来，饮下去的酒都已化为豪情万丈，“那咱们就七十五年后再见！” 雨螭欣然而笑，转过脸同我们道：“我这位朋友，年事已高了，想要独自返回家乡，恐怕有些困难，能否拜托各位小友一件事，代我把他回家乡？” 我们虽然着急去幽冥界，但是目前还没找到入口，再加上老人的家乡并不算远，一来一回最多三天，倒也不怕耽误什么时间。 见良辰和段策都不出声，我便道：“好！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爷爷平平安安送回去！” 雨螭弯腰，冲我们我们深深拜了拜，“各位的这份情，在下记住了，日后有缘相见，在下一定热情款待诸位！” 说完便戴上斗笠，同我们告辞，就像来时一样，身形潇洒的离去，竟不曾再回头看哪怕一眼。 待他身影消失后，老人家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竟直挺挺向地面栽去。 好在段策接的及时，才没让他摔跤。 良辰抓住他的手腕，摸了会儿脉，才庆幸道：“没事，只是睡着了，毕竟已经快九十岁了，再加上喝了那么多的酒，也该休息了。”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也不在原地多做停留，便将老人家扶到娇爷背上躺了。 而段策则牵起了那头老牛，我跟良辰徒步行走，朝老人家的故乡赶去。 老爷爷这一觉睡的很长，直到次日黄昏才缓缓苏醒，简直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他倒是很高兴的样子，一直念叨没什么留恋的了，哪怕是现在死，也会笑着走。 而且他对娇爷很感兴趣！连声夸赞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有趣的车，比他那头老黄牛，要稳、而且舒服多了！ 老人家的住在青野，那是一个座落在云雾缭绕的高山脚下的小镇。 我们走在田间小道上，四周是一片青绿色的麦田，微吹一吹，掀起层层绿浪，让人不禁联想到绿色的大海。 穿过麦田，便望到远处一排排白墙灰瓦的房子，简朴却有古韵，映衬着周围的庄稼，一派宁静祥和的乡村美景画面。 进了村后，才发现这村子竟然僻静的异常，大白天的，街上竟连个行人都没有。 到了老人家的家门口，敲了半晌，才有人隔门道：“谁啊？” 老人家道：“你爷爷！” “爷爷，您可算回来啦！”门立刻拉开了，年轻人喜出望外的看着我们。 一会儿功夫，老人家的儿子、媳妇、孙子、重孙女全都跑了过来，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挤满了院子。 看到这幅场景，我们便松了口气，准备离开时，却被老人家拦住，死活不让走，非要留我们在家里吃顿饭。 小辈们也跟着热情劝道：“已经到了家门口，哪有再走的道理，就算是嫌弃我们穷乡僻壤的，也该进来喝杯茶呀！” 这话一出，我们就没办法再拒绝了。 最后抵不过众人热情相邀，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老人家的重孙女才五岁，扎着个朝天辫，笑呵呵的过来牵我的手，“姐姐，进来！” 院子收拾的干净又整齐，树底下放着几把竹椅，我们刚一落坐，就有人端了茶水过来。 小妹妹偎在老人怀里，一脸天真道：“爷爷，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呀！我听爸爸说，你怕是被鬼给吃了！” 我已经端起来的茶杯又顿了住，“鬼？这村子里有鬼吗？” “小孩子童言无忌，你们别当真！”男人尴尬的威胁孩子，“不许乱说话！” 小妹妹郁闷道：“谁乱说话了？前几天下葬的小佩，不就是被那只鬼给害死了么！你们拦着我不让出门，不就是害怕它么？” 第278章 保持距离 良辰和段策也被勾起了兴趣，异口同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爷也很吃惊，“咱们这里一向宁静详和，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就出了这样的事呢？小佩那孩子……真的没了吗？” 年轻的爸爸迟疑了良久，才开口道：“这件事，得从爷爷离家出走的当晚说起，知道您要走，我们几个都急的睡不着觉，正在屋子里商议该怎么办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小婴儿的哭声。听上去就几个月份的样子，一声比一声可怜，听得人揪心不已。我本想出去看看，却被爸爸给拉住了，提醒我说咱们村子只有铃铛最小，哪里有这么小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半夜三更的时分，叫我不要出去。那哭声响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最后停下了。我原以为是路人经过，就没放在心上，却未成想，第二天就出了大事……” 说到这里，他目光悲伤道：“小佩的尸体是在大街上被发现的，然而她家里人却说，一夜晚孩子都在屋里睡觉，压根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请人验了尸，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从那天起，每晚都有婴儿的哭声，村子里的人都日夜轮流看守着孩子，不准他们出门，免得再发生意外。” 女人也道：“就是被这件事耽误了，不然我们早出去寻人了，哪放心您老人家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婴儿的哭声，莫名死亡的孩子……我们本来不想在这里停留的，但是听完这件事后，却被勾起了好心奇心。 老爷爷家人非常热情，做了当地特色的饭菜，又拿来自家炒制的大麦茶，甘甜醇香，喝一口下去，那股焦香味儿能在口中回味上好半天。 我们吃完饭后，天已经晚了，考虑到村子的异常现象，大家商议后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晚。 临睡时，老人家的儿媳妇儿过来叮嘱良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你们千万别出大门，知道么？” 我点头，待她走后，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只好将最近发生的事都梳理了一遍。 当回忆到夕阳下老爷爷同雨螭分别的场景时，莫名跟着惆怅起来。 他们一个妖怪，一个人类，却因为共同的吉好而成为莫逆之交。 几十年，对妖怪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然而对人类来说，却是大半辈子。这份友谊，实在可敬亦可悲。 看来不同属性的物种，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就像我与初七，它能陪我一辈子，但是我却只是它漫长生命中的过客流星。 寿命不同，注定一个人要先走，到时候剩下的那个人，孤零零的该有多可怜啊！ 不管阿离当时出于什么心态劝我们分开，我现在都非常感激他，而且也不后悔这么做。 良辰翻了个身，提醒我，“早点睡吧，明天不出意外的话还要赶路呢。” “嗯。”我顺从的闭上眼睛，然而下一刹那，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奇怪的猫叫声。 “有猫在叫。” “不是猫，是婴儿的哭声。” 我跟良辰瞬间都坐了起来，认真倾听了会儿，果真是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在这寂静夜里，有着非常强悍的穿透力，就好像在拿金属划破玻璃，听的人心都跟着颤抖。 听你这么说，我刚才不出来的困意顿时，浇了下去。 “出去看看？”良辰试探道。 “好！”我困意立刻飞走。 两人跳下床，飞快拿起外套，穿上鞋子，临走的时候，我不忘把伞捎带上。 因为大家都在担心铃铛的安全，所以此刻大门是反锁的，这深更半夜的又不便吵到别人，于是我们选择翻墙出去。 好在这围墙不算高，两米左右的样子，我踩在良辰的肩膀上，纵身一跃，便蹲到墙上，留一脚，让良辰拽着也带了上去。 外面哭声还在继续，我们不小心踩到树枝，发出啪的清脆声响，惊的连心都要跳出来了，便愈发小心谨慎起来。 这会儿的天空有些阴沉，乌云吞噬了大半月亮，只隐约露出昏黄的一个角。 所以外面光线也很暗，不过我们这会儿吸收了东荒的灵力后，视力听觉都提升了许多，所以这会儿竟也不受任何阻碍。 走出巷子，我们将身形隐藏在墙壁的拐角处，发现此刻的大街上，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怀里抱着个襁褓，诡异的婴儿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昏暗的月光，四下无人的空旷街道，诡异装扮的神秘妇人，怀中抱着婴儿，背后不时吹拂过阵阵阴风……这所有的一切，无人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由于对方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所以我们也保持沉默，暗地里观察着她的举动。 时间一点点的流淌着，对方没有安慰襁褓中的孩子，就任由它这么一直哭，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就在我们感到耐心所剩无几的时候，身后突然间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 我蓦然回头，发现竟然是铃铛！ 她此刻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小褂，下身穿着短裤，赤着脚，眼睛也是紧闭着的，睡容平和，就像是在梦游一样，悄无声息的朝我们走来……不，确切的说，她是在朝那女人走去！ 我推测是对的，铃铛走到我们跟前时，脚步未做丝毫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 察觉到了目标出现后，女人便将头缓缓抬了起来……乌云倾刻间吞掉了最后一角月亮，大地陷入一片漆黑当中。 我集中精力，视线终于穿透黑暗，看到了她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 她的嘴巴很大，嘴角一直开到两个耳垂下面，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扯出了奇怪的弧度，却又保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眼看铃铛已经走了过去，为避免意外发现，我按捺不住跳出去，将她拉到了身后拦住。 女人看到我，又很快发现了良辰，目光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是过路的客人吗？” 第279章 你好可爱 我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举起了伞，充满敌意道：“你是谁？为什么要伤害这些无辜的孩子？” 女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唉呀，你这孩子，看起来一脸严肃的，好可爱！本来我的目标是你身后的那个丫头，不过这会儿，我却改变主意了，你看起来，却比她有趣多了！乖孩子，快到妈妈这里来！” 说完她便冲我伸出手，而那黑漆漆的眼睛，此刻也发出了让人无法拒绝的金色光芒。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暖暖地倾洒孩子的在身上，让我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的妈妈，也会这样温柔的注视着我。 “小鱼儿，到妈妈这里来。” “乖孩子，过来。” 女人伸出手，冲我发出深情的呼唤。 不，不对，不是妈妈……不是！可是，身体却不能动，也无法反抗，双脚就像被控制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 “你在做什么？”一只纤细的手搭在肩膀上，强行将我扯了回来。 下一秒，我就从幻境中彻底恢复了清醒。 回头看向良辰，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抱歉，我有点失神了。” 良辰沉声提醒道：“别再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女人看向她，嘴角不悦的牵扯了下，“你长的不错，可惜年龄偏大了，养不熟了，不是我喜欢的小孩子。乖乖走开，我不会伤害你的。” 良辰问：“你想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女人一幅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可爱的孩子，当然是留在身边啊。” “你想把她带去哪儿？” “回家。” “你家住在哪里？” “我家住在……，”女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噤声了，“你这丫头，居然套我的话！” 说着便要飞扑过来，幸好良辰早有准备，抬手布下光牢结界，当啷一声将对方困在其中。 女人伸手触碰光牢，却被弹了回去，她这才惊讶道：“你们是什么人？” 良辰道：“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说罢收紧五指，光牢也跟着缩小，女人紧紧被束缚在中间，无法动弹，然而怀中的襁褓里，却突然发出了揪心的婴儿啼哭声！ 良辰微微一怔，收回了光牢，女人冲我们抛出襁褓，我连忙丢掉手中的伞，飞身过去接住，对方却借机隐去身形，消失了。 手肘蹭在石子路上，有些吃痛，我下意识皱起五官，良辰蹲下身，把襁褓打开，却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婴儿！ 她皱眉，“怎么回事？” 我看着手中的襁褓，缓缓道：“我想，我大概已经对方的身份来历了。” “嗯？” “回去再说吧，咱们得先反铃铛送回去，免得家里人着急。”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女人走后，铃铛突然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良辰将她抱了起来。 走到老爷爷家时，还未敲门，门就被打开了，一大群人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女人看到良辰怀中的孩子，登时瘫倒在地。 我连忙扶起来冲她解释：“别担心，她没事，只是隐入昏睡当中了，明早就应该能醒过来。” 老爷爷悲喜交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辰说：“那家伙看中了这个孩子，想要把她带走，结果被我们阻止了。” 凌点整，春困秋乏，本来应该是众人熟睡的时候，这会儿大家却都正襟危坐在客厅里，个个面色严肃，精神紧绷。 男人一脸愧疚，“我看孩子睡沉了，就起身去上了个厕所，结果回来，就发现她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出去的……明明门锁的好好的，你们知道么？” 见我摇头，男人便好奇道：“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我不好意思的说：“我们两人合作翻墙，至于铃铛是怎么出去的，那就不清楚了。” 大概看出了我们身份非同常人，对方便小心翼翼道：“那你们知道对方的来历吗？” 我说：“是鬼母夜叉，一种丧失了孩子的鬼怪，因为伤心过度，所以连理智和记忆也都不正常了，整天拿着孩子的空襁褓，胡言乱语。看到别人的孩子后，便心生嫉妒，便趁夜将他们哄到自己的住处抚养，但是因为人鬼殊途，她脾气又非常暴躁，所以孩子的下场通常都很悲惨。等孩子死后，她又会心怀愧疚，将尸首送回原处。” 老爷爷紧张道：“那我们铃铛怎么办，以后还会有危险吗？” 我如实道：“不好说，鬼母夜叉生性执着，没有得到的孩子，会反复抢夺诱惑，直到目的达成。但是因为住处神秘，所以没有线索的话，很难找到她的藏身地，所以也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再来。” 女人听到这里，掩面哭泣道：“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呢，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你们既然能从她手下救出我们的孩子，应该也能抓到她，让她不要再害人了吧？” “问题就在这里，接下来，我们也有很重要的事做，所以没办法在这里耽误太久……” “那就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吧，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还有那些日安难安的父母，帮我们解决这件事，可以吗？拜托了！” 关心孩子的母亲，柔软无助的可怜眼神，低到尘埃里的肯求姿态，我想……换作是谁，恐怕都没办法拒绝。 段策睡的非常好，早饭时听到我们讲昨晚的事，还露出了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 “真要留下来么？” “先住两天看看吧，万一抓到了她呢，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毕竟……也是命关天的事。” 段策伸手摸我的头，语气古怪，也说不出来是嘲讽还是夸奖，“你这孩子，还真是有幅悲天悯人的人的菩萨心肠啊。” 良辰用筷子夹住他的手，“别乱碰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你知道的，不是么？” 两人僵持了会儿，段策悻悻收起手，“神经病！好不容易那家伙走了，结果你又被传染了！” 第280章 美好生活 在我们几个说话的时候，铃铛那个孩子，还在笑嘻嘻嘻的跑来跑去，浑然不知道自己昨晚与死神擦肩。 活着真是件美好的事，尤其是看到亲手救下的生命，焕发着勃勃生机，那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白天对鬼母夜叉来说，是绝对的禁忌，所以这会儿并不担心小孩子会出什么问题。 老爷爷很信任我们，便放心让铃铛四处转转，只是不能走远。 良辰是行动派，吃完饭便拉段策出去堪测地形，而我则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拿出了那本《清平异妖志》，仔细翻看，希望能从中找到鬼母的住处线索。 正看的入神时，铃铛突然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拉起我的手道：“姐姐，快来，跟我一起去看大仙！” “大仙？”我有些意外，“是这村子里的人么？” “不是，是大伯他们特意请来的，据说这位大仙厉害极了！生下来就有三只眼睛！额头上那只平常都闭着，只有到了没人的时候才睁开，能通阴阳，而且还能治百病！” 通阴阳就算了，我还是相信的，可是这治百病……这位大仙莫非还兼职医生不成？ 我当下合上书，撑起伞，跟着玲珑走出去。 路上小姑娘好奇的看着我，“明明是晴天，姐姐要打伞呢？” 我脚步顿了下，笑眯眯道：“因为我生了一种不能见光的病，如果被太阳照射到了，皮肤就会疼。” “这样啊，姐姐你好可怜啊！” “没错，真羡慕你们呀。” 镇子东边的小树林里，此刻汇聚了一大群人，中间想必就是玲珑说的那位大仙，正盘着双脚打坐，口中还不停的念念有词，像是在诵经念咒。 我耳朵尖，隔着人群听见了些只字片语，“这些笨蛋……快点拿钱啊……看什么看……我不是猴子……” 呃，这位大仙，还真是另类。 我留意到他额间，确实有个竖形伤疤，只是这会儿闭着，看不出到底是真是假。 在这位大仙旁边，则站着一位伶牙俐齿的的男孩子，十二三岁模样，正眉飞色舞地同众人讲解大仙生平事迹，以及辉煌过往。 “我师父在娘胎里，足足呆了一年半！他出生那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村中所有男女老少都在现场等待，只听咔嚓一声，师父就降生在了世上！” “敢情大仙是雷劈出来的啊。” “你懂什么，只有大人物出世才会天生异象！我师父三个月时，额头上的眼睛睁开了，结果一夜间，村子里的牲口、骡子全都死光了！” “哇！” “我师父道行深，别说是小鬼妖怪见了他害怕，就算是幽冥界的勾魂使，见了他，都要绕道走！那些个魑魅魍魉更是保持在三米开外，绝对不敢近身！” “太厉害了！” “那是自然，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年多少人你们这些凡人口中的神人、高人拜倒在我师父的裤脚下面，渠县青莞有个瞎子，当地人称冯半仙，算起来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术士……” 青莞？冯瞎子？我蓦然睁大了眼睛，做梦也想不到，竟然在几千里外，会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出奇愤怒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半仙，到了我师父面前，也只有乖乖认输的份儿，一次挑战失败后，同我师父下跪说自己有亏半仙的名头，而我师父才是活脱脱的大仙！从此以后，我师父的名气，算是在当地打开了，而黄大仙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什么黄大仙，我是青莞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更何况冯瞎子的本事，如果真挑战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失败呢，我才不相信！ 然而看那些村民如痴如醉、如沐春风的神情，显然已经相信了这对师徒的胡言乱语。 就在我想上前与他理论时，少年却突然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提那些陈年旧事了，我师父是个德高望重的大仙，向来不喜欢我拿这些事情出来炫耀，他总是说做人要低调、低调……” “咳咳。”黄大仙突然拿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少年立刻精神振，从背包中掏出一堆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摆放在地上，“废话半天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这些符水可是我师父精心研制出来的，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统统十块一律十块，十块钱，你买了不了吃亏你也买不上当，家里有卧床不起的老人，买回喝两口。有小孩子头疼脑热，拿回去喝两口。感觉家里不干净晦气缠身，您也拿回去喝两口，保证符到邪去，百病全消！” “黄大仙，这符水能喝下去，夜里我还能听到小孩哭不？” “您就放一百个心，喝下这个符水，别说是小孩哭，就算鬼怪从您身边路过，也伤不了您半根汗毛！更何况我们师父这次被请来，不是今晚就走的，我们会在这里住两天，保证抓到那个害小孩的邪祟！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会上当受骗！” “我家五口人，得五瓶吧？” “那哪儿够啊！您不准备两瓶备用么？再送人两瓶，至少得十瓶起！” “好，那就来十瓶！” …… 眨眼之间，这围观大仙的现场便成了符水推销会场。 冯瞎子的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虽然有些小狡猾，行迹有时也不算光明正大，但是人品却没有在太大问题。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是为了救那个被换魂的小姑娘，所以才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而且在驱邪抓鬼这种事上，他的能力更是毋庸置疑，以至于我出来这些年，还从来没见过谁比他更博闻多见的！ 这两师徒，看起来就像是行走江湖的骗子！ 我本想当场戳穿他们的阴谋，但是静下心来一想，他们这幅煞有其事的样子，再加上村民此刻都深信不疑，我只是个小孩，而且还是外乡人，相比之下，谁的话更可信不言而喻。 我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鬼母夜叉，然后用事实狠狠打这对骗子的脸！ 第281章 因人而异 我站了好一会儿，才将心头怒火强压下去，回到老爷爷家里去。 直到正午时分，良辰和段策才从外面回来。 我连忙迎上去，“怎么样，有发现吗？” 良辰摇头，“毫无收获。” 我说：“我那本书上说，鬼母夜叉喜欢住在潮湿阴暗的地方，而且为了方便下手，不会距离人们的村庄很远，不如依这两个条件再筛选一下？” 良辰干脆道：“好，下午就再去跑一趟。” 吃饭的时候，我同良辰说起了那对师徒，“村民们请了一位名叫黄大仙的术士来，他不仅售卖能治百病的符水，而且还号称击败过我师父。” 良辰筷子顿了下，皱眉，“骗子，我不相信有能治百病的符水，更不相信有谁能在驱邪方面击败过白泽。”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还很气愤，”我迟疑了下，说：“但是回来后心也静下来了，那符水肯定是假的。但是击败我的师父的事，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冯瞎子无论人品、手段都跟白泽截然不同。俗话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或许……” “白泽虽然转生为人，记忆和能力都被封印了，但是从他绘制的符咒就可以看出来，那种能力，绝对不是人类可以超越的范畴。”良辰说。 我点头，“那两个人都非常会说话，村民们都对他们深信不疑，而且他们还保证，会在两天内清除掉鬼母夜叉，还村民安宁。” “吹牛谁不会啊。”段策懒洋洋道。 我们正闲聊着，却见铃铛的妈妈竟然捧了一堆瓶子回来。 她说话文质彬彬的，非常理智，没想到竟然也会上当…… 良辰拿起一个看了看，问她，“你相信它能治百病么？” 女人苦笑，“换作平常，应该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这会儿……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万一是真的呢？哪怕有一点点效果，能让孩子平安度过这一劫，也是好的。” 我说：“能给我看看吗？” 良辰便把瓶子递了过来，我拔出木塞，用手轻轻在上方扇动，一股浓烈的药味便传了出来。 这……我惊讶的咦了一声。 良辰立刻看向我，“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轻声道：“生姜、硫磺、硝石、艾草……还有枣核……这些东西，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但确实有驱邪治病的效果，但是切忌，份量一定要注意，不能摄入太多，尤其是对小孩子，最好稀释了再用。” 女人欢喜道：“这么说，真的有用么？” 我点头，“嗯，在木塞上刺出小孔，挂在床头，可以治疗小儿夜啼多梦，寻常的鬼怪，也很惧怕这种味道。” 女人连忙接过来，“那我现在就去掺水稀释！” 待她走后，段策半信半疑道：“你确定不是在安慰她么？” 我摇头，“不是，这东西，真的有用，我小时候，有次被黑影吓到，姥姥去找冯瞎子，当时他就给了这个东西，还特意把里面的东西解释给我听。它们不止是配方相似，就连味道都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是小瞧这位黄大仙了，”良辰沉默了片刻，又道：“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他能击拜化身为人类的白泽。” 良辰并没有跟冯瞎子打过交道，然而当她知道他与白泽的关系后，便对他有种难以言表的精神崇拜。即便有时我会给她讲述一些冯瞎子的缺点，在她眼中，也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基本上良辰认可的人，相处起来都会很客气。 反例就是段策，时不时会抛出几句冷言冷语的嘲讽，但是对阿离，她就显得尊重许多。 并不是因为阿离身份的缘故，她只是有很严重的慕强心理罢了。 良辰说：“走吧，先去找鬼母夜叉的下落，然后晚上再见识下那位黄大仙的手段！” 考虑到她昨晚一夜未睡，我便道：“你在家里休息吧，我跟段策出去就好。” “你们两个？还是不要了，我跟你去。”良辰固执道。 段策很不爽，“你这女人最近在搞什么，防我跟防贼什么的，符九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人都走了，还让你在这么忠心庚庚？” 良辰扫他一眼，冷冷道：“只是信守承诺而已，就算不是你，换作另外一个人跟她在一起，我也不会同意。” “神经病啊！”段策将手枕在脑后，无可奈何道：“随便你们好了，我还巴不得在家里休息呢。” 结果我们在外面转到黄昏时，依然毫无所获，这让我有些焦躁。 因为毕竟不能在这里继续长住，如果不尽快抓住那个夜叉鬼的话，我们可能就得延迟寻找幽冥界入口。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看似不靠谱的黄大仙了…… 扛着锄头的大叔看到我们，连忙提醒道：“你们两个，哪里来的的小孩子在这里乱转，太阳都快落山了，你们赶快回家去吧！” 我说：“我们是村子里的客人，没事儿出来透透气。” “村子里的怪事你们也应该听说了吧，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孩子，一定要当心啊！” “谢谢大叔，您对这里熟悉，能不能告诉我们，附近哪里有阴暗潮湿的地方呢？” “阴暗潮湿？”大叔笑了下，随手指着山的那边，“那片荒坟，算不算？” 我跟良辰立刻露出的神情，大叔却紧张道：“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可千万别过去！尤其是在这种时候，那种地方更是去不得了！” 我冲他挥手，“不去，我们在这里等人，待会儿再回去，大叔再见！” 大叔又提醒了两遍，才摇头离开。 我跟良辰则朝那块坟地飞奔过去，这是一片很大的荒坟，背靠着山，石碑也是断断续续的，并不齐全。 我们两人分头行事，一一确认上面的碑文，希望能从中找到鬼母夜叉的线索。 天黑了下来，我掏出背包里的烛女，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 “显妣赵氏老孺人之灵、夫子王伦大人之灵……好像都不是，良辰，你那边怎么样了？” 第282章 三日定魂 “没有，因为石碑年代久远，而且损坏严重，已经看不清了，”良辰说着便走了过来，帮我拿着烛女一起查找。 就在剩两个石碑未确认时，我却在不经意间发现村方方向竟然传来了移动的灯光。 “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 “是两个人。” 我眯起眼睛，辨认了会儿，惊讶道：“好像是那位黄大仙！而且目的似乎也是这片坟地！” 良辰直接将烛女掐灭，低声道：“那可真是巧，不用我们特意去找了。” 我们两人隐藏在荒草丛中，对方越走越近，果真是白天见到的那对师徒。 少年便走便捂着肩膀道：“师父，这荒郊野外的，我真害怕啊……” 黄大仙骂道：“怕什么，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个没用的儿子！有我在呢，你怕什么！” ……儿子？我惊讶道，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有亲情关系。 少年郁闷道：“您要真是黄大仙，我哪里还会害怕，可你压根儿就不是嘛……” 黄大仙道：“少废话！过了夜晚，咱们就可以收到一大笔钱，到时候老子带你去城市里吃香喝辣的，再不干这种事了。” “您确定那女鬼就在这里吗？” “问我做什么，自己没眼睛，不会看罗盘？这玩意儿可是个宝贝，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 少年抱怨说：“可罗盘只能给个大致方向，这么多坟，我怎么知道哪个才是女鬼的家啊。” 黄大仙犹豫了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符纸，“管它呢，保险起见，干脆每个上面都贴一个好了！” 在我感慨居然还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瞎搞的时候，那对师徒、哦不，是父子，已经开始动手贴符咒了。 拿出一张纸来，拿舌头一舔，直接按在石碑上。 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揭了一张下来，拿到眼前仔细辨认，居然是三日定魂符！ 这种符绘制起来非常简单，战斗时使用的，虽然名为三日定魂符，但是效果却因绘符人能力而异，普通人绘出来，撑个三五分钟就不错了，碰到厉害的对手，更是起不了大作用。 这黄大仙看来就是个一瓶水不满半瓶水咣当的货色，想拿它来对符鬼母夜叉，简直是痴人说梦！只是这坟地普通的鬼魂恐怕是要倒霉了…… 就他的水平，居然还敢称冯瞎子是手下败将，我呸！ 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符水配方，又拿来做行骗的勾当，不明是非的乱搞一气，简直不可原谅！ 到了这会儿，我便忍不住出声，刻意压低了声音颤抖道：“是谁打扰我休息？你们手里头，拿的又是什么东西？” 听到我发声，黄大仙居然嗷呜一声提着灯笼窜了出去，留下那少年傻愣在原地。 黄大仙出了坟地，才发现儿子没有跟出来，大吼一声，“兔崽子，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跑啊！不想活了么！” 少年这才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呼呼跑出了坟地。 良辰起身摇头，“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个草包，他要是能胜得过白泽，我名字从今往后倒过来写！” 我叹气，“我原本以为他有些本事，真的能抓住那夜叉鬼，却没想到……唉，还是先把定魂符揭下来吧！” 揭完后，又确认了剩下来的两座石碑，并没发现合适的墓主身份。 正待我们要离开时，却突然发现其中有一个墓碑看上去有些奇怪，虽然碑文显然的是二百多年前的一位男人，但是那石碑却新的不可思议。 “良辰？”我对她使了个眼色，指指碑文。 良辰蹲下来看了会儿，却道：“并不是我们要走的人，还是先回去吧！” 忙活了大半天也没有休息，我确实又饿又累了。 然而待走出几百米后，良辰脚步却停了下来，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坟地。 “怎么了？” “刚才你发现的那个坟，就应该是鬼母夜叉的藏身地。” 我激动道：“啊，那我们赶快去！” 良辰却拉住了我，“她既然已经改变了碑文，显然是知道了我们过来，咱们两人没带什么东西，如果她不出来，咱们也不可能挖坟，还是先回去再商量办法吧。” “好吧，”知道了对方的住处后，我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两人还没走到村子，便听前方一个声音道：“你们做什么去了，居然浪费这么久时间！” 我搔头道：“不好意思啊，遇到一点事，所以耽误了，你这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 他不置可否的哼一下，问：“找到了吗？” 我说：“找到了。” “那为什么不抓住她？”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段策嘲讽，“哎？女金刚竟然也有为难的时候吗？” 良辰脚步顿了下，“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去把她回来。” 段策道：“你以为我做不到？” “不，你一定能做得到，所以现在去吧！” “有没有点良心啊，我还没吃饭呢！” …… 良辰平常很沉默，但是遇到段策，好像就会不知不觉的说很多。 而段策一向能言擅辩，但是一到良辰面前，就会不停的踢到砖头。 这两个人，相处起来还挺有意思的，我看着他们，突然有点想阿离了。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幽城了吧，也不知道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去后，发现老爷爷的家人居然都在等我们，而铃铛已经睡着了。 见我们平安回来，大家都很欣慰，我安慰他们，“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应该很快就能解决，不要担心。” 吃完饭坐了会儿，我便忍不住打起盹儿来。 隐约中听到良辰向老爷爷询问黄大仙的事。 “您知道他现在住在哪里吗？” “就在村口那座院子。” ……不知不觉中，我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到床上去的。 这晚，婴儿哭声没有再发现，大家都睡了个美美的安稳觉。 只是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了良辰踪影，反而听到外面不停传来鞭炮声。 我问老爷爷家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居然说是黄大仙成功消灭了女鬼，村民们正在摆酒庆祝！ 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明明夜叉鬼是被良辰弄伤，畏惧我们暂时不敢出现，他居然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知道良辰去哪儿了么？” “你是说那个一头银发的小姑娘？” “对！” “说是去黄大仙那里看热闹了。” 良辰去看热闹？我可不认为她有这种闲情雅致，直觉告诉我，那个黄大仙恐怕要倒霉啦！ 第283章 吾乃神荼 听完女人的话，我立刻拿起伞跑了出去。 到了那地方一看，发现已经围了很多人，更有甚者竟然站在长板凳上。人挤着人，大人小孩子都有。 我什么也看不到，再加上手里拿着伞，也没办法往里去，只好找了棵树爬上去，坐在树杈上，一边吃糖，一边看热闹。 良辰站在那里，气势强的惊人，只用目光冷冷的盯着黄大仙，就已经让对方直冒冷汗。 “女鬼真的已经除掉了吗？” “那是……当然啊！我黄大仙，怎么可能会骗人！” “那这是什么？”良辰将昨晚从墓碑上揭下来的符咒甩到他面前。 黄大仙看了一眼，脸色便刷的白了，嘴上却强硬道：“啊，这是什么啊？好像是符咒呢……” 良辰冷笑了下，“这种钱你都敢拿，就不怕它们烧了骨头！” 旁边少年显得很紧张，无措的看向黄大仙，“师父，我们……” 或许是看到了孩子，居然迅速镇定了下来，“小姑娘，看你这穿着打扮，应该是外地人吧？” 良辰说：“是又怎样？” “你今天过来，莫非是想挑战我？” “挑战你？你都会什么？” 黄大仙嘿嘿一笑，挽起袖子摊开五指置在半空，少年立刻将条白手帕盖在他的手上。他口中念念有词，十几秒后将帕子抽掉，手上竟然挂着两条互相缠绕的黑蛇！ 黑蛇咻咻的吐着信子，眼睛红的像赤豆一样，看热闹的人发出惊呼，连连后退。 良辰微微皱起眉毛，对方的神情却愈发得意，憋了口气朝手中黑蛇一吹，只听轰然一声，竟然燃起了红色火焰！ 黄大仙的手在燃烧，但是神情却无半分痛苦，待手上火焰燃尽后，两条蛇也已经失去了踪迹。 “好厉害！”我情不自禁的跟着村民一起鼓掌惊呼，虽然知道其中定有玄机，但是这看上去太有意思了！ 黄大仙看向良辰，挑衅道：“这个你可会？” 良辰绷着脸，波澜不惊道：“不会。” 黄大仙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可会请神上身？本来这种事，是不能在外人面前摆弄的，但是你这小姑娘既然口口声声说我是骗子，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下好了。” 四下寂静无声，大家都瞪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黄大仙突然暴喝一声，“看好了！” 其中前面一个孩子，居然被他吓的哇哇大哭起来，在场胆小的、以及带着孩子的，这会儿连接挤出人家往家跑，我这边视野倒是看得愈发清楚了。 黄大仙低下头，垂着双手，软绵绵的似要扑倒在地，然而就在快要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身体却突然像是被绳子扯紧了一样拽起来！ 他直挺挺的竖起脊背，目眦尽裂，看起来极其凶悍，眉目间不止是因为太用力还是怎么着，竟然隐约透着抹青色。 脚体轻轻一动，身上骨头就跟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吓的人众人愈发不敢靠近了。 诶？还真是有趣，无论是从表情还是气势来看，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不仅如此，连声音都都变了，“吾乃神荼，乃是上古神左门神将军，尚听令于黄大仙，随其驱魔去邪。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不回家洗衣煮饭，诸事不通竟然也敢到吾等面前显示卖弄！念你是肉眼凡胎，不识真神，故在下不和汝一般见识，识相的话，赶快回去！否则别怪我手中钢叉无眼！” 说到这里，黄大仙突然握拳，好像当真抓了什么神兵利器在手。虽然体形不健壮、长相也普通，但是这会儿看上去，脸上竟然当带着种让人不可仰视侵犯的神圣威武感！ 说完后头又咔嚓低下，保持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一脸茫然道：“谁能告诉我，刚才来的是哪位仙人？” 众人皆被他搞的战战兢兢，一时竟没有人敢出来答话。 我笑嘻嘻道：“是神荼，号称左门神大将军！” 黄大仙迷茫的看向众人，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我坐在树杈上，定了定神，把视线收回去，继续表演。 一脸受宠若惊道：“唉呀呀，居然是神荼大将军！区区小事，竟然劳烦他老人家，真是罪过，罪过！你们这些人，平常应该只知道秦琼、关公这些人物威名，很呼听说神荼大将军吧？” 见没人回话，便继续道：“这也不怪你们，说起这位大将军的本领，其实要比另外几位还厉害的多！在远古时期，便已成为驱鬼避邪的神仙，同右扇门将军郁垒，合称两大门将。这位左门神将军，身着银盔银甲，手持浑铁点钢叉，面如生漆两眼接耳，两眉朝天，威武神颜……可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啊！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会为了我等现身在众人跟前，真是在下毕生之荣耀啊！” 这人口才倒是不错，语气也是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就像个说评书的先生，非常能唬人。 不仅把周围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我都有些上瘾了。 因为刚才出声，良辰也注意到了，看向我时眸光中有些无奈。 我连忙正色，坚决与敌方划清界限，这黄大仙虽然方才表演很精彩，但是这些手段并不能拿到实战当中。如果遇上个稍微厉害点的鬼，譬如之前的鬼母夜叉，他恐怕就没么悠闲轻松了。 见良辰不说话，这位黄大仙还以为是被自己的气场镇了住，清了清嗓子道：“小姑娘，我劝你赶快回去吧，闲的无聊就在家里洗洗衣服扫扫地，做做饭学个针线活什么的都行。明明什么都不会，也不懂，还跑到外面学小伙子瞎闹腾，还好遇到的是我，不同你一般见识，如果换成旁人，你恐怕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这黄大仙口不择言，居然说出这番话来。我是不相信，良晨听了这话还能无动于衷。 咻的冷光闪过，良辰便已经将匕首探到了黄大师的耳朵边。 黄大仙吓的张大嘴巴，连叫都叫不出来，愣在那里双腿不停的抖啊抖…… 第284章 为母则强 “你、你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干什么！” 良辰扯了下嘴角，给对方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你表演的这些，我确实一样都不会，但是……” 说完匕首猛然朝黄大仙颈下一送，又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收了回来。 大黄仙想必感受到了匕首的寒意，双膝一软，竟要跪倒在地。 好在旁边少年眼明手快，及时将他搀扶住，送到椅子上坐了。 良辰伸出手，只见上面躺着一只被劈成了两半的苍蝇。 她把东西送到黄大仙面前，轻轻吹了口气，淡淡道：“我会这个，你会么？” 黄大仙紧张了咽了下口水，“这个，这个在下确实不是很擅长……原来小姑娘也是个厉害人物，大家虽然不认识，但是在此相会也是缘份，不如等下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交流、交流，怎么样？” 少年非常机灵，立刻同人众高声道：“好了好了，刚才师父表演了这么多内容，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大家还是先回去吧，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想要拿符水的人，可以等晚会儿再过来。” 等众人散去后，我从树上跳了下来。 良辰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撑着伞道：“听说这里有热闹，所以过来看看，真是一场好戏，黄大仙，您的表演可真是精彩啊！” 我发誓最后那句绝不是讽刺，但是看对方的脸色，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黄大师紧张地问。 大概是看我脾气比较好，所以看了过来。 我笑眯眯道：“起码您得做两件事，一把骗村民的钱全都退回去，二向他们赔礼道歉，保证不再做类似的事。” 黄大仙连忙道：“这样吧，我把到手的钱分给你们，六四、哦不，五五分，咱们一人一半！” 见我们都不说话，他便退让道：“那就四六分吧……三七，三七够多了吧？” 我说：“我们不要钱。” 良辰慢悠悠的擦着匕首道：“给你半天时间考虑，黄昏前在这里把事情交代清楚，别企图逃跑，否则你们的下场会更惨！” 黄大师哭丧着脸，“你们到底什么人啊，这么做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我说：“没好处呀，就是不喜欢看你们骗人。” 少年在旁边一直盯着我那把伞，临走时才惊讶道：“我想起来了，昨晚在坟地里，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就好像是把伞！” “没错，就是我们，”我坦然道：“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居然跟着你爹学骗人，不赶快找个正经工作的话，以后恐怕连老婆都找不到！” 刚才黄大仙讽刺良辰的话，我又原封不动的用了回去。 说完也不再看这对父子脸色，便同良辰一起离开。 回到老爷爷家后，我们向他打听那块坟地的事，老爷爷说年纪大记不清了，非要我们把他带去现场。 老爷爷道：“没事儿，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东西，要知道，我最好的朋友也不是人类啊。” 听他这么说，我们也放了。几个人赶到坟地后，发现那块比较新的墓碑在阳光下果然已经变了，跟昨晚看到的完全不同，而是一个破旧残损的石碑。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石碑上竟然没有一个字。 老爷爷蹲下来，抚摸着石碑叹气，“记得小时候，我跟着父亲一起来上坟，曾经听说过，关于这个女人的故事。说起来也是个非常可怜的人，因为生了一个略带残疾的孩子，所以被婆家视为不吉祥的存在，所以丈夫抛弃了。但是她却不肯放弃，执意带着孩子回到娘家抚养，结果没多久，亲娘也去世了。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不识字也不懂营生的手段，带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根本没办法活下去。好在村里人挤济着，不至于给饿死。” 我生气道：“那她那个没良心的前夫呢？” “那个人倒是生活的很不错，因为家里有些钱，所以很快便又找了个女人结婚，而且生下了一个非常健康的男孩子。”老爷爷幽幽道：“后来女人带着孩子淋到了雨，两人同时发起高烧，村子里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给她们治病呢？女人迫不得已，便去前夫那里苦苦肯求，希望他能施舍自己一些钱，给孩子治病。” 我咬牙道：“依照他之前的行为，根本也不可能会给吧？” 老爷爷点头，“一个铜板都没给，还把女人用棍子撵了出来，女人病倒，孩子没人照顾，很快就病死了。女人从那以后，便开始疯疯癫癫，看到孩子便要把他们带回家去抚养……没过多久，也去世了。村民们看她可怜，便筹了些钱，买了幅棺材。又看她孤苦可怜，便将母子一起合葬在了这坟地的角落里，立下了这无字碑。” “好可怜……” “确实如此。” 良辰冷冷淡道：“就算经历再可怜，也不是做坏事的理由。虽然并非无意害人，但是却伤害了别人的孩子，如果不将她除掉的话，会有更多无辜者受害。” 老爷爷起身道：“这话也没错。” 我轻声道：“女本柔弱，为母则强。鬼母也一样，就算把坟墓尸骨毁了，也未必能伤害到她，或许还会将她激怒……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们还能将她感化，不过现实并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良辰沉默了片刻，道：“那就只能用强硬的手段了，将她打到魂飞魄散。” 回去时，我莫名失落了一路，孩子……鬼母的孩子…… 我突然道：“爷爷，您说那鬼母的孩子身有残疾，可知道有什么特征？” 老爷爷想了想，道：“好像没有五指，只有一个圆圆的拳头。” “知道故事的大概年份吗？” “应该是道光年间，已经很久了。” 我默念闻两遍，在心里悄悄记下，希望回去后能想出更妥善的处理方法。 回去后，铃铛坐在院子里，不好意思的跟我道歉，说自己做错了事。 “什么事？” “黄大仙的徒弟刚刚过来打听你们的情况，还问我你为什么要打伞，我也把原因告诉他了。” “没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秘密。”我不以为然道。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这看似不经意的小事，却被对方给利用了！ 第285章 毒舌出马 待到黄昏时分，来到先前那片小树林，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要以为这黄大仙是个守信的人，却没想到，竟然反手倒打一靶。 刚一走进，我就觉得气息不对，周围人看我们的目光很奇怪，而且有几个，似乎还带着些许畏惧！ 我心里还在猜测对方究竟像他们传递了什么样的讯息时，黄大仙突然用手指着我道：“就是那个小女孩！” “我？我怎么了？”我惊讶道。 “大白天的，又没有下雨，你为什么要打伞呢？而且上面的那些图案，描绘的分明全都是鬼怪！” “我生了病，不能照射阳光，而且就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当然有问题，什么东西不能照顾射阳光？那就是鬼祟邪物啊！”黄大仙意味深长的冷笑两声，“你们没来之前，这村子一直非常安宁，但是自从你们来了，这女鬼也就有来了，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呢？” 我无语，“我们才来两天而已，而女鬼则早就已经出现了，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 “那正是不祥的预兆啊！” 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 就在我准备狡辩的时候，黄大仙却将矛头对准了良辰，“不止是那个小孩奇怪，还有这个年纪轻轻就满头银发的女孩子！打扮的不男不女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长这么奇怪的长相，一看就绝非善类！” “奇怪？”段策没好气道：“我倒是你这尖嘴猴腮气质猥琐的男人比我们奇怪多了，虽说难看点也不妨碍别人什么事，但是你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长啊！” 黄大仙噎了下，手指忽的指段策，“还有这个男人，也非常可疑！” 段策一脸无辜道：“我怎么了，我没有白头发，也没有在白天撑伞。” 黄大仙道：“大家请看他的瞳孔，是不是很奇怪呢？跟我们大家都不一样！” “哈？”段策冷笑，“乡下人，果然见识浅薄，你牙齿那么黄、一脸螨虫，身上还带着狐臭，我又说什么了？如果大家都长成你这幅德行，那才是恐怖现场好吗？批评别人的长相前，为什么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真是的，我这种每个字都能赚一大堆钱的高贵身份，为什么要跟你这种丑货说话，万一把我给传染到了怎么办！” 这场唇枪舌战，因为段策开口，我们成功扭转了局面！ 大概是怕眼睛流露出太多愤怒和怨恨，所以黄大仙闭起眼睛，但是眉毛却忍不住突突起挑。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段策的毒舌，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嘛。 倒是少年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老乡家门口，现在停着一辆奇怪的车子，说是这些人的坐骑，但是那分明就是一只蜗牛精！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它比牛还要大！” “啊，那只蜗牛，我看到过，确实有些大的过份……” “一个人还好说，这样几个奇怪的孩子聚在一起，真的很诡异。” “我相信黄大仙的话，村子里最近怪事实在太多了！” 见我们都不再说话，黄大仙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神情。 他忽悠人的本事，我是见识过的，再加上村民们此刻都人心惶惶的，我们作为外乡人，确实容易被怀疑。这会儿大家立场都站在他那边，就算我们指出他是骗子，众人也不见得会相信。 黄大仙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目前虽然没有确切证据女鬼的事跟你们有关，但是为了村民们的平安考虑，我劝你们尽早离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几个都是好孩子，特意将我从外地送了回来，而且还救了铃铛的性命，我可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老爷爷铿锵有力的声音。 黄大仙立刻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 “我说的也不是谎话！都是我人的客人，谁都没有权利赶他们走！”老爷爷走到黄大仙跟前，拿拐杖指着敲了敲他的腿，“老头子这辈子见过的人经历的事都多了去，在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那些妖怪做朋友了，难道我分辨不出谁好谁坏谁是骗子吗？” 黄大仙躲到一边，也不敢反驳他的话。 人群也安静下来了，老爷爷当年的经历，他们显然是有所耳闻的。 过了会儿，才有人喋嚅道：“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没办法分辨你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无论是不是外乡人把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带来，都请你们尽快离开吧！” “没错，村子里的情况，你们应该也知道了，离开这里，对你们也好，不是么？” 老爷爷才要开口，我却冲他摇了摇头，“好，我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走。” 良辰有些惊讶，见我冲她眨了下眼睛，便立刻领会。 回到老爷爷家里后，他们家人显得非常愧疚，“实在抱歉。你们好心的帮助我们，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关系，能理解。”我说。 “这是我们的家，谁都没有权利赶人，你们尽管在这里放心住下去！”老爷爷的儿子说。 “淡，我们要走了。” “走？” 我同老爷爷道：“就像曾经跟你们提到过的那样，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抱歉。” 老爷爷迟疑，“可是鬼母的事……” 我说：“那个请不要担心，那位黄大仙看起来很厉害，虽然还没抓到鬼母，但是保护孩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无论如何，在事情归于平静之前，哪怕是采用强制的手段，都别让他离开。” 老爷爷叹气，“那个骗子……唉，就算你不说，村民们眼下也不会放他走的。” 我们花了几分钟时间收拾东西，出去时发现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看到我们当真要离开，都露出很欣喜的样子。 我拍了拍娇爷，让它掉了个头。 老爷爷好奇道：“你们不走大路吗？” 我说：“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不舒服，还是走田间小道好了，还可以顺便欣赏下风景。” “可是那边，”老爷爷望向远处的大山，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第286章 互换意识 我笑眯眯道：“没关系，我们可不怕鬼母，而且她看到我们离开，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拦我们呢？” 老爷爷怔了下，一脸恍然这：“原来如此……放心吧孩子们，我一定亲自留下那位黄大仙！” 大家沉默着走出了村庄，良辰看样子已经明白了我的计划，但是段策却不懂，闷闷不乐道：“这么走还真是不爽！好像错的是我们一样，而且那个黄大仙，看起来就没什么本事，确定能对付得了鬼母么？” “听天由命吧。”良辰冷冷地说，“反正路是他自己选的。” 我笑了下，跳到娇爷背上，一边吃糖，一边欣赏夕阳。 娇爷很喜欢在麦田里穿梭，带着我们跑的飞快，隐藏在大山阴暗里的坟地，也离我们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差不多了，”我同娇爷道：“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天马上要黑了，在这里歇休？”段策问。 “嗯，再远，到时候就来不及赶回去了。”我说。 段策惊讶，“赶回去？你们到底在什么啊？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说：“鬼母的事还解决，我们当然得回去，不过不是现在，咱们得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什么时机？” “鬼母之所以昨晚没有出现，是因为对我们心存忌惮，所以就算我们在村子里住下去，她恐怕也会选择继续忍耐。今天黄大仙这一出，倒是间接帮了我们，咱们不仅要走，而且光明正大的走，也让鬼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没有了威胁，她就会再次出手，到时候有黄大仙顶着，我们再回去杀她个措手不及！” 段策挑眉，“你确定她今晚会出手么？” 我叹气，“不确定，但是我想赌一把。” “赌？没错，鬼母夜叉思子心切，应该忍不了多久的，黄大仙的存在，她也是知道的，而且从昨晚坟地的表现来看，他明显是个软柿子。我要是鬼母的话，应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击，顺便再给黄大仙立立规矩，让他知道我不好惹，赶紧滚蛋！” 段策阴阳怪气道：“看不出，你居然还有做坏蛋的潜质。” 我不好意思道：“都只是猜测而已，并不能确定，今晚就辛苦大家熬夜守侯啦。” 说完从娇爷那里拿出干粮，分成三分给大家吃，心里却是在默默的想，该用什么方法处置鬼母夜叉。 对村民们而已，好怕存在无疑是种邪恶的威胁，而我们又没有时间赶化，莫非当真要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打到魂飞魂魄散么？这似乎有些太残忍了…… 我咬着饼问良辰，“老爷爷说，鬼母的惨剧发生在道光年间，那离现在是多久？” 良辰不假思索道：“二百多年。” “啊，那个孩子，现在应该还在幽冥界九泉生活，没有进入轮回。” “确实如此。” 我思忖道：“如果能把那个孩子找出来，让她们见上一面，就好了。” 良辰说：“不可能，至少对目前的我们来说，没有人能做到。幽冥界聚积了现世五百年里所有的生灵，比我们目前现有的人口要多得多，恐怕是符九在这里，想要找到那个孩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说：“外公给我留下的人偶里，有一只叫做挽灵偶，如果能解开它身上的封印，它就可以根据死者生前任意东西，召唤出主人的亡灵……” 良辰皱眉，“哪怕对方已经身在幽冥界，也能召出来么？” “好像是的，据说并不受空间地域限制。”我点头，“但是诛邪偶是师父唤醒的，我自己还没有成功唤醒过一只玩偶，所以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成功使用它。” 良辰自语，“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什么？” “我是说对幽冥界的威胁，我小时候，曾经听说过很多关于安魂师的故事，但是这个职业已经消失很多年了，曾经有能灵力的人类也都消失无踪。如果你能成功唤醒那些玩偶的话，或许能帮助人类重新振兴这个职业……” 我有些沮丧，“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唤醒它们。” “把手伸出来，”良辰张开五指，慢慢盖到我的手上，“闭上眼睛。” 我闭起眼睛，感到身心都变得格外宁静，与此同时，陌生的力量牵扯着我的灵魂带往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我呆在黑暗里，就像是被封印一样，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逝，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对面突然响起了良辰的声音，“睁开眼吧。” 我睁开眼，发现良辰就像刚被露水打过一样，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而且脸色也非常苍白，嘴唇几无血色！ 我紧张道：“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良辰摇头，“我尝试着跟你互换意识，帮你打开那些玩偶身上的封印，但是不行，而且还受到了一股封印保护的反噬。如果不是果断中止尝试，现在的我，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好可怕！” “确实如此，那些玩偶……每一只身上灵力都强大的惊人！你的祖父和母亲，一定都非常厉害！” “玩偶据说是祖父制作的，并没有留下太多信息……良辰都打不开的话，我应该更没办法做到了。” 沉默了片刻，良辰道：“玩偶之所以排斥我，是因为我并非它们的主人吧！如果换作是小鱼儿，或许能解开封印也说不准。” 接着我把挽灵偶偶从手指中取出来，良辰把打开封印的方法告诉我，我努力尝试了几遍，它却始终垂着手无动于衷。 我拿着它，轻轻吻了下它的额头，“到底要怎么才能将唤醒你啊，我现在很需要你。” 玩偶脸上闪过一圈灵光，不过转瞬即逝，连高兴的机会都没有给我留下。 “天色不早了，”良辰起身，“该准备动身去那片坟地盯着了。” “好吧，再见啦，”我挥挥手，把它封印了回去。 我们几个依照原路返回去，然后潜伏在那片坟地远处的麦田里。 暗夜，是鬼怪的耳朵。每个细小轻微的动作，都可能会出卖我们的行踪，所以就连呼吸都必须要加倍小心…… 第287章 男人善变 弯弯的月光，挂在天空就像只清冷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着大地。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那么久，一条灰色影子逐渐从坟墓里探出头来，她的怀里，此刻抱着一个花布襁褓，双手揽得紧紧的，而且包裹的很严实，就好像里面真的有个孩子一样。 然后身体往上飘，脚尖垂下来，贴着地面，朝村庄快速飞去。 等她飞出一段距离，我们才敢追上去。 夜风微凉，沙沙的吹麦田，夜里的空气都飘满了青苗的香气，这也多少给我们的气息增加了一些掩饰。 远处的村庄，此刻正是一片黑暗。 很快，鬼母夜叉来到了老爷爷家附近的那条路，或许是因为忌惮门神，又或者是怕惊醒更多人，所以她没有直接登门，而是选择在大街上停住，轻轻拍打怀中并不存在的婴儿，口中发出古怪的吟唱。 婴儿的哭声，带着让人心碎的颤音，犀利的划破夜空……村子愈发安静了。 我藏身在大树的后面，竖起耳朵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那婴儿的哭声，愈发响亮凄利，就好像是带了诅咒的魔笛，让整个村庄气氛都变得压抑而诡异，隐约中，动物开始跟着骚动不安起来。 先是狗，后是牛，最后连鸡都开始咕咕的叫…… 老爷爷家里，开始传出压制的哭泣声，有人开始断断续续的说话。 “铃铛，好孩子，呆在家里，咱们哪里都不去，醒醒，醒醒！” “怎么办啊，再这样下去，孩子会受不住了的……不，不能用绳子，会勒伤她的！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意识！” “天啊，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声音越来越大，话语越来越清楚，看来那婴儿哭声，有控制孩子身体的作用…… 不能再由着鬼母夜叉继续下了，会出事的，我刚一动念头，老爷爷家的大门就嗄吱一声拉开了，里面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黄大仙！ 他显得很紧张，每走两步，都要咳嗽下给自己壮胆。 或许是碍于颜面，又或许是为了钱，最后呛竟然当真来到了鬼母夜叉的跟前，不过当他看到对面披头散发的女人时，双腿又忍不住哆嗦起来。 “你、你这女鬼，不好好呆在幽冥界，居然跑出来害小孩子，我黄大仙在此，绝不允许尔等胡作非为！识相的话，就快点离开，否则的话，在下一定收了你！” 鬼母夜叉并不惧怕他的威胁，反而吃吃笑了起来，“你有几斤重量，自己还不清楚么，居然敢来我面前卖弄，找死！” “汝之不可教也！看我怎么收拾你！”黄大仙话放完毕，将袖子捋起来，随手掏出一道符咒，直接朝女人额头掷去。 他虽然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是那掷符的动作却是潇洒又利落，气势十足，显然是得益于之前无数次的表演。 鬼母夜叉头顶纸符，身体一动不动。 黄大仙便以为自己占了上方，不由露出笑容，“本大仙已经提醒过你了，是你有眼不识泰山，偏要来寻死，这便怪不得我了……” 鬼母夜叉背后突然吹起一股阴风，她满头长发都被吹了起来，瞬间化成无数条活动的触手，条条都袭向黄大仙的脖颈，然后将他吊起来举到半空。 眼看快出人命了，良辰却阻止我出去搭救，“那女人要是诚心想杀他，根本不会这样浪费时间。” 良辰说的对，于是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鬼母夜叉就是个寻常的女人，生性并不残忍，现在的状态虽然看上去很恐怖，但却更像是威胁恐吓。 果然，就在黄大仙吓的半死时，鬼母夜叉突然将他身体抛到了地上，冷声道：“你要是不想死，就帮我做一件事。” 黄大仙连忙道：“你说。” 鬼母夜叉道：“去把那个叫铃铛的孩子带出来，我就可以饶你一命，怎么样？” 黄大仙犹豫良久，抬头闭上眼睛道：“你还是干脆杀了我吧！” 他这话一出，不知是鬼母夜叉感到吃惊，就连我们几个都很意外。 “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怕死？” “怕的要死，但是，我也是为人父母的身份，怎么能推别的孩子进火坑呢？” 他这话说出来，却并未博得鬼母的同情，反而激动了对方，掐住黄大仙的脖子道：“你这个伪君子，现在这里只有你我，所以没必要演戏。平日里带着孩子四处行骗的家伙，也好意思在这里表演父爱如山么？你以为我会上当，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表现感动么？才不会！” 她抱着襁褓，声嘶力竭的吼道：“男人，我早就看透了！成亲前口口声声说会爱我一辈子，照顾我一生一世，结果孩子出生了，就因为有一点点残疾，他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止休了我，连孩子都不肯相认！孩子病了，我去求他，淋着大雨跪了整整一夜，结果迎来的却是棍子！如果当年他念着哪怕一丝亲情，我的孩子，也不至于年幼夭折……你们、你们这些可恶的人，都是一样的虚伪、善变！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生活在世上，不配！” 她眼珠高高鼓起来，自目眶中不断渗出血来，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 我心忽道不好，段策手中的承影就嗖的飞了出去。 鬼母夜叉后退，一片衣衫被挂剑钉在地上。 黄大仙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眼睛的一切。 良辰走过去，同他道：“还算你有一丝良知，否则的话，就算这女人肯放过你，我也不会！” 虽然良辰的样子很可怕，但大家毕间是同类，所以黄大仙又惊又喜，“你、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们不走，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呢？”良辰转身，看向鬼母夜叉。 女人愤怒道：“原来，你们只是在做戏骗我！” 段策道：“别表现的跟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对待你这种随便抢夺别人孩子的人，怎么做都不过份。” 女人阴恻恻道：“没错！那个孩子，我要定定了，为了得到她，即便把你们全杀了，也在所不惜……” 第288章 心灵召唤 说完丢开手中襁褓，双手五指竟然冒出一尺来长的指甲，个个锐利无比，隐约冒着蓝光。 有良辰和段策在，我并不担心目前局势会超出同。 我一直躲在树后面没出来，心里却在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招唤出挽灵偶…… 正当我苦思冥想的时候，黄大仙却突然从那边爬了过来，看样子想找个东西来躲，却没想到一转脸，就碰到了。 张了张嘴，似乎想大叫，但是忍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郁闷，“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吞了下口水，道：“也对，你躲在这里不出去是对的。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小孩子还是离那种东西越远越好。” 说着竟爬起来，躲到我身后去了。 那边良辰段策已经动手打了起来，鬼母夜叉并不见得有多厉害，但是良辰他们却出手相对克制，出手不重，而且尽量避免要害。 但对方却不体谅这份良苦用心，而是像对得仇敌一样，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几个来回后，良辰的同情心显然已经快耗尽了，抬手抬下了结界，希望能将对方束缚住。 然而鬼母已被愤怒支配，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竟拿身体直接去硬撞。 结界之上加诸了良辰的良力，如果蛮横撞击，不仅会遭到灵力反弹，在封闭的空间里，也更加比平常容易受伤。 段策皱眉，收起承影，沉默的看着她困兽一般挣扎嘶吼、而且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咆哮声…… 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召唤出挽灵偶呢，我紧紧握起拳头，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除了制造出这些玩偶的主人外，妈妈应该也知道方法，但是她目前并不在身边，除了他们，还有谁？还有谁……这些玩偶自己应该是知道方法的，但是他们都在沉睡。哦，不，有一个是例外的！那就是已经被唤醒的诛邪偶！ 我蓦然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放空脑海，拇指中招唤出诛邪偶。 在东荒时，已经尝试了许多次，所以现在的我对召唤流程已经很熟悉了。 下一秒睁开眼睛，诛邪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它扛着大刀，威风凛凛道：“唔，我好像闻到了邪恶之物的味道，需要我杀了她吗？” “不，我找你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我连忙阻止它。 听到声音后，黄大仙便探出头来，看到我手中的玩偶后，嘴巴张大能吞下个鸡蛋。 然而现在情况紧急，已经没有时间跟他解释了，我便无视他惊讶的表情，同诛邪偶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主人尽管问，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到不是要战斗，诛邪偶便立刻收起大刀，身体也缩小变成可爱的布偶，文绉绉的同我保证说。 “我现在遇到了困难，需要挽灵偶的帮助，但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唤醒他。” “这个啊，”诛邪摸摸下巴，神情严肃道：“具体怎么解除封印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外乎两种方法，一是对方灵力足够强大，即便不是主人，也能将我们强行唤醒，譬如之前那个冯瞎子。但是这么做会导致玩偶思维错乱，很容易出大乱子。第二个方法么，就是在往玩偶身上注入主人的灵力，并且让玩偶感受到自己被需要，努力唤起它曾经的美好记忆，这样，玩偶身上桎梏就会自行挣脱，它或许就会清楚了。” “要让它感受到被需要吗？” “对啊，作为跟人类形态完全不一样的生灵，玩偶的内心其实非常空虚的，尤其是在被主人封印后，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你现在灵力，虽然比不上朱砂，使用我们却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但如果怎么都召唤不醒的话，那就说明，玩偶根本就不想醒来，它在逃避召唤。作为新的主人，小鱼儿想要跟它们建立关系并不容易，你必须得投自己真正的感情，并且将它和那种需要传达给对方。嗯，大概就是这样。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诛邪仰头看着我，一脸认真的样子。我感激的捂住它的手，“明白了，谢谢！” “那在下回去了，这些天感觉太悠闲了，所以期待下次与您并肩战斗！” “没问题！”我对它摆摆手，将诛邪偶封印了回去，取出挽灵偶。 它身体小小的，软软的，躺在我手心里，完全不像是有生命的样子。 我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它的额头上，闭起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一大片湖上，没有风，所以水面平滑如镜，甚至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这里平和又宁静……这就是你的世界吗？挽灵偶。 这里没有阳光、生灵、声音以及色彩，也没有人关你心的存在。 因为被封印了，所以就以为自己是被抛弃了，所以便任由自己安睡在这片黑白世界里，迟迟不愿意醒来。 你忘记了，自己曾经和一个叫做朱砂的女人，陪伴见证着她长大、采摘过高山上的花、同她一起沐浴吹过原野的风、经历过让人热血澎湃的战斗…… 这一切，居然都忘记了吗？ 现在我的面前，有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渴望见到自己的孩子。 她的灵魂，救赎和沉沦之间挣扎，除了你——挽灵偶，没有人能帮助她。 至于朱砂，她并不是想要抛弃你们，只是业火偶的离开，已经让她伤透了心，再也没办法承受你们的离开而已。 她经历了很多事，有了自己的孩子，身为一个母亲，她已经没办法再像个单纯少女陪伴你们。 但是，她把这些东西留给了我，她的孩子，所以你们还有我…… 醒来吧，就像当年陪伴朱砂一样，陪着我长大，好吗？ 我希望看到你们神采奕奕的样子，并且渴望与你们做朋友！ 十年了，我一直在做那样的梦！ 睁开眼睛好么，看看这个你曾所熟悉的世界，我会带着你，抑或者说你们带着我，再去这个世界冒险、玩耍、帮助更多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好么？ 第289章 布偶挽灵 “是谁？” 湖面突然动了下，就好像中间被人投进了一枚小石子，波浪层层荡漾开来，同时伴随着一个可爱的声音响起，“谁在召唤我？” 我激动道：“是我，朱砂的女儿，你的新朋友！” “你的名字是？” “他们都叫我小鱼儿。” “小鱼儿，”它轻声呢喃道：“我喜欢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好像是像游在我心湖里的那只小鱼，比朱砂还可爱呢。” “挽灵偶，你能帮助我吗？” “很荣幸，这就是我的生存使命呢。” 我感到手心里的玩偶蓦然一重，仿佛重了些许，立刻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它的目光温暖无比，脸上竟泛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光！ 在我打量的同时，对方也好奇的注视着我。 这些布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每个之间都存在着细微的差别，譬如诛邪偶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而挽灵偶额间则点着一颗红痣，看起来尤为可爱。 前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清危的响！ 竟是鬼母夜叉从结界中硬闯了出来，一身的伤，看起来可怕又悲壮，正张牙舞爪的向良辰他们发出进攻。 而策，也举起了手中的承影，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叫住了他们，“等下，别伤害她，我马上过去！” 我看向挽灵偶，它立刻心领神会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良辰那边将的手中的承影调抱了个方向，用剑身横压按住鬼母夜叉。 她的眼中全是怨恨，十指陷在泥土里，挖出十条深深的口子…… 眼看情况紧急，我也不敢在这里多做停留，带着挽留偶走过去。 良辰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气，“总算成功了么？恭喜你。” 我在鬼母夜叉跟前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一心抢夺别人的孩子，难道就不想见见自己的孩子么？” 她顿住愣住，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挽灵偶开口道：“你的孩子，什么时候死的？” 鬼母毫不犹豫道：“道光十五年！” 挽灵偶问：“你身上，现在还留有关于那个孩子生前用过的物品吗？”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段策便松开手，鬼母坐起来，两手胡乱的在身上摸索着，又茫然看向四周，指着方才丢出去的襁褓道：“那个，那个就是我孩子用过的。” “需要我把它拿过来吗？”我说。 “不必，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挽灵偶跳下来，解释道：“你们几个麻烦尽量站远一些，保持距离，免得冲散了那孩子的阴灵。” 鬼母夜叉傻傻的看着挽留偶，眼睛睁的很大很大，就连脸上流出来的血迹都不抬手擦一下。 挽灵偶走到襁褓跟前，将手搭在上面，而另一只手，则放到自己胸前，嘴巴开开合合，开始念动无声咒语。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它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香气化成一条透明的蛇，钻入襁褓之中消失不见，不多时，一个淡淡的影子便呈现了出来，它的边缘，越来越清楚，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懵懂天真的小女孩。 她坐在襁褓上，吮着手指，目光好奇的打量着世界，然后缓缓扫过所有人，最终停留在了鬼母夜叉的身上。 她蓦然欢喜起来，并且努力伸直双臂，发出咦咦呀呀的叫声。 鬼母夜叉慌慌张张的爬过来，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对方，又生怕扰了对方的存在。 见挽灵偶点头，她才哽咽道：“是你吗？当真是我的姑娘吗？” 孩子不懂她的悲伤，反而笑出了声音，双手举的高高的，其中一只手，只有一个圆圆的拳头，而不是像正常人一样拥有五根手指。 “孩子，你的病已经好了吗……这些年，有没有欺负你……想娘了没有？我可怜的孩子……娘这些年，好想你……”她就像疯了一样，一边哭一边笑，时而絮絮叨叨的关心孩子的琐事，时而又忘我的自言自语。 小朋友年纪小，只知道她是自己的母亲，一直在吃力的尝试着站起，希望能爬到母亲怀里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它的身体，根本没办法离开那个破旧的襁褓。 而鬼母夜叉忍不住抱它，却屡屡扑了个空，明明就在眼前，这对母女却始终没办法触碰到对方。 “她年纪小，又是被我强行带出来的，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到该回去的时间了。” 挽灵偶将手从襁褓上移开，孩子的身体便开始慢慢消失。这会儿大概知道了要与母亲分别，所以咧开此，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同时，鬼母夜叉也栽倒在地上，死死的抱着襁褓…… 眼见分别已经无法避免，鬼母夜叉便转过来，抓住我的裤脚，“我的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我做不到。” 鬼母急迫道：“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再见到她？我现在去幽冥界，可以跟她在一起么？” 我很想点头，但是又不想骗人，最后只是轻轻摇头。 她颤声质问道：“为什么？” “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她才能安稳呆在九泉生活，然而你却不是……被你伤害过过的孩子，她们的亲人至今还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拔。就算你去幽冥界，敢也要接受审判，下九狱，没有机会再接触孩子。不过就算这样，我劝你还是不要继续呆下去了，这里已经不是你熟悉的世界，而那些孩子更不属于你。与其这样痛苦纠结，还不如去幽冥界接受惩罚。你那么爱自己的孩子，冥王或许会看在这份感情上，再给你们续一段前缘也说不定。” “你说是真的吗？” “不能确定真假，我只是曾听一个幽人说起过类似的故事。” “这样啊，那这些年我都在做什么啊，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宝宝不哭啊，妈妈很快就来陪你了。” 她身上的晦暗气息突然开始消退，就好像自愿被扒了一张皮下来似的，整个人也都换了幅模样，头发不再是披散着的，面是挽在脑后打了一个结，脸也不再恐怖，这会儿看起来竟温婉又漂亮！ 第290章 职业道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是鬼母夜叉！ 她跪坐好，冲我和挽灵偶行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礼，“谢谢，谢谢诸位让我看到自己的孩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连忙侧身避开，抬手道：“你快起来，我可受不起。” 她死后化鬼，鬼滞留人间而成怪，如今执念已除，再度洗净铅华，重新化鬼……相信不久，幽差就会闻到她的气息而来吧？ 到时候虽然没办法再跟孩子一起生活，但是距离毕竟更近了些，慈母的心情也会得到些许慰藉吧？ 等等，幽差？ 我连忙同鬼母道：“你留在这里吧，应该会有人将你带走，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就不陪你了！” 鬼母连忙点头，我立刻示意良辰和段策离开。 段策问：“去哪儿？” 我说中：“当然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啊，等下幽差来带鬼母的时候，我们悄悄跟踪他们，不就可以找到前往幽冥界的路了么？” 良辰微微皱眉，“你确定这样做可行么？直觉告诉我没那么简单……” “有时候事情就是很简单啊，还是试试吧！万一让我们找到了呢？” “好吧。” 我们三个，在附近找了地方藏着。 鬼母抱着襁褓，愣愣的站在大街上，然而这会儿夜晚的气息，却显得异常安静且详和。 没多久，远处飘来了幽幽的亮光，两个黑色人影，他们都戴着高高的帽子，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索魂链，而另一个人手上则挑着盏白灯笼，上书一个硕大的‘幽’字。 明明看着距离还很远，然而他们却眨眼就到了鬼母夜叉跟前。 “原来是你，你不是死活不肯去幽冥界么？这会儿怎么转变了心意？” “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等只负责拿鬼，其作的事自有判官大人审理。” “说的也是，来吧。” 鬼母顺从的伸出双手，等待对方上刑具，然而幽差看了看她纤细如草的手腕，却叹气道：“罢了，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刑具就免了，跟我们走吧。” 鬼母低着头，柔声道：“谢谢两位差爷。” 两个幽差说完，便调头改了个方向，带着鬼母朝小巷走去。 我们几个立刻跟上，然而没走几步，地面就升起了白色雾气，而且愈来愈浓，很快隔断了我们的视野，最后竟然连身在何方，具体方位也搞不清楚了。 我连忙道：“这雾很邪气，都站在那里别乱动，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约过了十几分钟，这雾气才逐渐散去，然而幽差连同鬼母也不见了踪迹。 我郁闷的看向良辰，“看来是你对的，想要跟着幽差去幽冥界，当真没那么容易。” 她淡淡道：“没关系，我们时间还很充足，可以慢慢找，走吧。” 见段策站在那里用手抚摸村民的围墙，便道：“怎么了？” 段策摸着下巴，深思道：“奇怪，方才是我眼睛花了吗？明明看到有条路从这里穿过去，他们几个也是从这里离开的……” “你眼睛没花，那条路叫做往生路，活着的人是没办法看到它的，更没办法走上去的。”黄大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捋着胡子解释说。 “你确定？”我半信半疑道。 黄大仙眉毛直跳，“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江湖术士，这点基本常识我还是有的，小朋友不要胡乱怀疑别人好吗？” 段策嘲讽道：“还真是经经验丰富的江湖术士啊，我们打架的时候你就躲得远远的，等到事情平息了就跑出来装大仙。还往生路，活着的人没办法看到它，那我怎么看到它了？” 黄大仙僵了下，道：“这说明你快要死了……” “放屁！”段策看向我跟良辰，“你们确定没看到么？” 我摇头，良辰也摇头。 黄大仙见机，连忙道：“来吧，年轻人，你印堂发黑，又看到了入往生路，近日必现凶兆。一百块，我帮你开一卦，再想个补救的措施，包你妥妥平安度此劫！” 段策自然不相信他，掏了掏耳朵，走了。 我摇摇头，也准备走，却听良辰道：“死人走的路，叫往生路，那么活人想去幽冥界的话，应该走什么路么？” 黄大仙道：“百灵路啊。” “什么叫做百灵路？” “一百块！” 还坐地起价了，这人品真够差的！ 我本以为良辰会掉头离开，却没想到她竟然同我道：“小鱼儿，拿一百块给他。” 我翻了下背包，没找到现金，干脆掏出了一块在东荒捡到的宝石给他，“这可比一百块值钱多了。” 黄大仙把宝石放在眼前，对着月亮望了望，幽幽道：“所谓百灵路，就是五禽六畜走的路，找到它，就可以顺利另外一个世界。” “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么？” “一百块。” 见我们两个迟迟不走，段策又折了回来，“你们该不会真的相信这个江湖骗子的话吧？” “骗子？”黄大仙嘿嘿笑了两声，“如果没有我黄大仙指路，别管你们什么姓唐的、姓段的、姓安的……都休想找到那条路。” 听到对方准确说出我们的姓氏，我们几个人都很惊讶，我立刻道：“你知道我们的来历么？” 黄大仙收起宝石，面露得意道：“当然，只青莞唐家，安魂师的后人才能召唤趋势那样有灵性的布偶，对吧小姑娘？” “那我呢？你怎么认出我的？”良辰问。 “安家的布结手法跟寻常结界师都不一样，”黄大仙感慨道：“只是我本以为安家已经被灭门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幸存者，你也是福大命大。” 段策道：“我到底怎么回事？” 黄大仙道：“你啊，你长的跟你爹一样，包括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傲慢态度以及说话的方式和德性都很像！” “我不是问这个。”段策说。 “那你问的什么？”黄大仙疑惑道。 “你刚才说只有死人和要死的人，才能看到往生路，是真的么？”段策问。 黄大仙才要开口，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握拳到嘴边假装咳嗽了几声后道：“那个是我胡乱说的，你……不要当真。” 段策额头青筋隐隐直跳，“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职业道德？这种事也能胡乱说么！” 第291章 百灵生路 黄大仙嘿嘿笑了两声，“除了这一句外，其它基本上都是真的，你们还想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百灵路么？” 我说：“想！” “那就拿钱吧，没有现金的话，可以用刚才的那种石头来换。” “什么石头啊，那可是很珍贵的宝石呢。” 我打开背包埋头翻找，这背包里面，现在鼓鼓的，都快要装不下了，大多是我捡来的东西。 在东荒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在在村子里一打开，里面竟争相绽放着眩目夺人的光彩。 见黄大仙探头过来偷窥，我连忙挑了一颗有瑕疵的珠子递给他，把包合上，生怕宝贝被人觊觎了。 冯瞎子收起珠子，小心翼翼擦了擦，“半个月前的晚上，我曾在苍桐看到过那条路。” “苍桐？”良辰立刻展开地图，看了后沉吟道：“是东荒西边的那几座大山么？” “没错，后生可畏啊，你们居然连东荒都知道。” “具体方位清楚么？” “那就不知道了，那里山路错复杂，曲曲绕绕的，以至于我们父子，哦不，师徒进去后差点出不来！” 良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将地图收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们三个的来历？” 对方得瑟道：“我可是黄大仙啊，不仅知道你们的来历，而且还见过你们的父母辈呢。” “你居然都见过？”我立刻道：“在哪里？” “青莞。” “是在同一时间吗？” “对啊，他们当时就在一起。” 他的回答，让我和段策感到很震惊，然而良辰却是意料之中的样子，低声道：“看来我当初的推测是对的。” 我问：“什么推测？” 良辰道：“你母亲和段策的母亲，以及我父亲，他们是认识的。” “这不可能吧？”段策道：“你之前说你爸爸跟我妈是老相好就算了，居然还把小鱼儿的妈妈也扯进来了。” 我也好奇道：“如果他们认识的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妈妈提起过呢？” 良辰道：“依我的推测，他们必定是认识的，而且还关系匪浅，只是后来为什么成了陌路……这个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我说：“这个简单，只要到幽冥界，见到妈妈后问问她就知道啦。” 不过提到了青莞，我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用很凶的目光扫向黄大仙。 他正拿着宝石沾沾自喜，对上我的眼神后忽的一愣，紧张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之前说曾经击败过冯瞎子，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我不信，”我说：“我觉得你还比不上我呢，怎么会比得过我师父呢？” 他蓦然抬头，“师父？什么师父？” 我说：“冯瞎子就是我师父。今天这件事，要不是我们在，你恐怕会死在这里吧，如果换作我师父，他绝对不可能这么狼狈。” 他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后，却硬撑着道：“我既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当然就是真的，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回去找他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本来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回。 我眉眼立刻耷拉了下来，“他已经走了，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黄大仙道：“走了？去哪儿了？你什么意思？” 我声音沉重道：“他死了。” 这些年来，虽然我一直不愿承认他已经去世了。 但现实就是，他再也不回来了。 即便日后我有幸同白泽相见，他也不再是那个关心我、爱护我、时而猥琐但是大事上却从来不糊涂犯浑的冯爷爷了…… 啪嗒，黄大仙手中的宝石和珠子都落在了地上，然而他却不急着捡，而是一脸茫然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还很年轻么？” 我说：“差不多六年前的事了，他为了救别人，却牺牲了自己。” 明明人都不在了，却还时不时被人提起来炫耀羞辱，这让我很难受。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对方死不承认，我又能找谁确认呢？ 良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拿袖子胡乱擦了把脸，转身就走。 走了大约七八步，突然听到黄大仙在身后道：“对不起，那件事，是我在撒谎，我……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我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黄大仙幽幽道：“十几年前，我爱人怀孕了，结果足足十三个月都不见任何动静。去医院检查了，都说发育正常。而我爱人的体质又非常特殊，不能做剖腹产手术。渐渐的，村子里开始有传言，说我妻子怀的是鬼胎，我不相信。听人说青莞有个冯半仙，本事很大，专门帮人看这种邪病，所以连夜赶去。问清事情始末后，他却说，这病能治，但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如果保孩子，生产完后我爱人就会力衰而死，如果保大人，胎儿就不能动，让它一直陪伴我妻子……” 我不由转过身，“你是怎么选择的？” 黄大仙道：“自然是保大人！虽然孩子也是我的骨血，但是毕竟没有生到这世上，感情远不及我与妻子深厚。本来事情结束后，我打算离开的，但妻子却非常喜欢那里，执意要留下来暂住。然后有天，她趁我外出的时候，竟然主动去找冯瞎子，喝下了助产符，将孩子生了下来，可是她也因此离开了世间……我不能原谅自己，同时也憎恨冯瞎子，更无法接受那个孩子。于是自己带着妻子回帮乡安葬，将孩子留在那里。大约是一年后，我才将心结打开，去接回自己的孩子，又顺便跟着冯瞎子学了些制符的方法，希望能带着孩子找个谋生的路子。这些年，我一边带着孩子游历，一边学着处理这种事，心里同时还憋了口气，那就是一定要超越他。”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之前卖出去的符水，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更不敢利用编排他的丑闻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轻声道：“都已经过去了，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的。不过你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如果感到愧疚的话，就安抚一下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吧。还有接收了我们的那位老爷爷，帮我们跟他道谢。” 第292章 请夜游神 说完后，我便不再看他，直接爬到娇爷的背上，趴了下来。 等我们走出村子后，良辰低头道：“你又哭了么？” 我连忙说：“才没有！” 段策在旁边道：“可是某人的眼睛都红了。” 我揉揉鼻子，“只是想到过去的事，有些难过而已，过一会儿就好，就一小会儿，你们能装作看不到么？这样我很不好意思。” 段策一抬手，便将自己的外套扔了过来，刚好盖在我的头上，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 他的衣服是在集市上买的，很便宜的料子，但是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凉味儿，嗅到之后让人感到陌名的安心。 隔着外套，我隐约能看到天空的星星，亮闪闪的，跟我刚从棺材里出来那会儿很像。 夜晚的速度随娇爷喜欢，忽快忽慢的，很快就把我带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有人将外套拿起了，取而代之的一把伞，撑开后放在了我头顶上。 从眼皮的缝隙中看出去，我好像看到天色已经转亮，一轮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但是我还是好困，算了，继续睡吧。 天塌下来，有旁边两个人撑着呢。 等我醒来的进修，发现已经置在身了深山中。 四周一片青翠的树林，不远处是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对岸，几处村落稀稀疏疏地散落着。 没有太阳，但是天空却清透如洗，连一条云彩都没有。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看到良辰坐在旁边喝水，便问：“段策呢？” 良辰说：“去找吃的了。” “咱们不还有大饼么？” “别再跟我提这两个字，提到我就胃酸……” “好吧，我也吃够了。” 硬的像石头，根本咬不动！每次吃前，都要在水里泡半天！ 但优点是耐贮藏，不怕坏，而且便宜！ 所以我们每每经过一处集市，都会买一些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问：“这里是黄大仙说的苍桐么？” 良辰应一声，“嗯。” 山林这么茂密，显然野生动物和植物也不少，狍子、林麝、山鸡、野兔种种菌菇肯定不会少，这么一想，我居然有些饿了！ 我跑到河边，捧些水来漱口洗脸，河水很清，就像水银一样，清晰的呈现出自己的影子。 小小的一个孩子，脸圆圆眉毛弯弯的，眼神明亮。因为长年不接触阳光，所以肤色很白，嘴唇是粉色的，看起来大人会喜欢的小女孩的长相，但是我却有些厌恶她了。 我跟阿离已经相差这么多了呢，他看样子也有了喜欢的人，如果接回妈妈，再想办法说服她，让我长大，那就好了！ 正想着，看到段策拎了只鸡回来，已经在下游处理干净了，还拿新鲜的荷叶包着。 我问：“今天叫做花鸡吗？” “嗯，”他懒懒应一声，“你在那里板着脸干嘛呢？该不会吓到了吧？” “才不是，我是觉得自己太好看了！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呢！”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鸡已经准备好了，我便和良辰动手去探红胶土和泥，把鸡用蜂蜜和调料涂抹均匀，包好后放到摆好的灶膛里去。 等待的时候，段策抱怨道：“这座山看起来很大，但是却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动物都没有。” 我好奇道：“怎么会？你不是抓了鸡回来么？” “那是我跟这里一位老奶奶讨的。” “不是吧？居然是家鸡吗？你要，人家就给你了吗？” “对啊。” “为什么？” 段策皱眉，一脸很认真的表情道：“大概……因为我长的帅吧。” 我想笑，但是想到他的话，却想不出来了。 “这看似繁荣的大山，竟然如此贫瘠吗？真让人不敢相信！” 良辰却道：“不意外，这是阴阳交汇的地带，动物也不敢在这里聚集。只要翻过这座山，到达对面，那边就跟这边截然不同了。” 段策道：“老奶奶临别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晚上如果听到了丝竹奏乐的声响，或者看到一大群人排队走过，千万不要上前，更不要好奇引起他们的注意。对了，这里只居住了十几户人家，但是家家门口都设着一个小小的神庙，贡奉着一尊奇怪的神像。” 我问：“什么样的神像？” “也是小小的，脸黑黑的，就像涂了油彩的面具，看不清五官，红肩膀，手里提着一盏灯！” “上面是不是还写着一个夜字？” “没错！你知道它的来历？” “那是夜游神，是幽冥界的巡夜幽差。” 良辰道：“夜游神？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解释道：“这种神是用来保佐人在野外行走安全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强大鬼怪，有了夜游神傍身，对方都不敢轻易近身。但是非常难请，也不能随意让人塑像，必须要贡奉肉身，所以并不容易见到。” “怎么个难请法？” “据说想要请这种神，必须在半夜十二点，独自外出转悠，九十九天后，夜游神就会出现。机会只有一刹那，请神的必须一头撞去，双膝跪地，并且用手臂紧紧抱住他的大腿不放，口中还要不停的赔礼道歉。因为它是夜游神，必须不停的行走巡夜，不能长时间停下来。请神的一直道歉，直到对方不耐烦说没关系。然而就算这样，也不能把手松开，夜游神无奈时，就会告诉别人自己的肉身所在，叫他们去挖，自己也好借机脱身。” 段策道：“好奇怪的神，到了他说的地方后，直接把神像挖出来就好了么？” 我说：“没那么简单，在去之前，还要提前准备好酒、菜、香烛和红布，到了夜游神说的地方后，先跪下来拜拜。然后将酒倒在地上，如果酒浸入了土地，说明可以开挖，如果流向别的地方，说明时机不对，需要回去，改日再带贡品过来。” “那要是不依警示，硬挖呢？” “那请回去的就不是夜游神，而是夜游魂了，非但不能保人平安，反而会在夜深无人的时候，突然化鬼将请神者吃掉！” 第293章 神秘失踪 段策吓了一跳，“夜游魂？这也太可怕了吧！” 我说：“所以请神才特别不容易啊，对人类的胆识和耐心都是极大的考验。挖开土地后，看到夜游神的肉身，要拿红包民迅速将其盖上，然后抱回家中。每日酒水和饭菜供奉。如果夜晚需要外出的时候，可以去找夜游神拜拜，请它保护自己一同出行，那样无论是到再危险的地方，都会很安全。” 段策抚了下手臂，“我怎么觉得这个夜游神，比一般的鬼怪还要可怕。” 我忍不住笑道：“其实是尊很善良的神啊，要不然也不会被这么多人贡奉了。” 等我们聊完夜游神后，石灶中的叫火鸡也熟的差不多了。 段策用树枝取出黄泥团，只见上面已经被火烤出了条条裂纹，还未打开，就能嗅到有香气从里面渗出来。 我凑近嗅了下，“好香啊。” 段策嫌弃道：“远一点，口水都要滴上了。” “哪有！”我立刻摸了摸嘴角，郁闷道。 他扫我一眼，动手把泥壳敲掉，揭开荷叶，一只黄澄澄热乎乎的叫花鸡就出炉了！ 有人发出了很响亮口水声，我立刻摆手，“不是我！” 段策道：“当然不是你，而是你后面的人，馋猫！” 说完撕了一只鸡腿递过来，我立刻接住道谢。 回过头，才发现刚才注意力全都在那只鸡上，竟没留意身后竟然多了一个少年。 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年纪，眼巴巴的望着我们。 我问他，“你是附近的村民吗？” 他点头，“嗯。” 我举着鸡腿说：“是肚子饿了吗？给你吃吧。” 但是他却摇了摇头，“我只是被罚没吃早饭而已，忍一会儿就好，如果吃了你们的东西，恐怕回去后连晚饭也没得吃了。” 这样啊，那还真是可惜，这鸡看起来真的很好吃……我吹了吹，哇呜一口咬上去，满足的眯起眼睛，“好好吃！” 少年虽然坚持不肯吃，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好奇的打量我们几个。 大概看对方是个小孩，所以良辰和段策都没有出声，我被他看得有些奇怪，便尝试着跟他聊天。 我问：“你家在哪里？” 他手指了下远处，那是一棵开满了泡桐花的大树，“在那里。” “你们这里人一直都这么少吗？” “不是，是从最近十几年才开始减少的，后来大概都说在这里住久了，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所以都搬到山的那一边去了。” “不幸的事？”我顿了顿。 “譬如家人无缘无故生病，或者失踪。”对方说。 “这样啊，那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 “十年前，我爸爸妈妈一起失踪了，留下我跟奶奶一起生活。我们都不愿离开，因为想要这里等他们回来。” 听到这里，我愈发好奇了，“能知道他们是怎样失踪的吗？”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悲伤，“一天晚上我生病了，爸爸去请医生，没有回来，妈妈出去找，也跟着失踪了……” “医生也是村子里的人吗？”我问。 “嗯，你们呢，来这里做什么？”对方突然问道。 我有些为难，“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告诉你。” 毕竟前往另一个世界什么的，对普通人而言可能是个禁忌话题。 少年眸光闪了闪，“你们……是想从这里找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吗？” 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少年道：“这些年，我看到很多人来找这里寻找那条路。” “那他们找到了没？” “或许有成功的吧，不知道，少部分人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音讯，大部分受挫离开了，而我也一直在寻找那条路……” “你觉得它与你父母的失踪有关？” “嗯，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奶奶不相信，她看得很严，天黑之后不准我再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我今天才被罚不准吃饭的。你们……如果夜晚找不到那条路的话，会很快离开吗？” 我含着鸡肉摇头，“不会，我们一定要找到那条路！” 少年眼睛一亮，“为什么？” 我说：“跟你一样，我们也有非去那个世界的理由。你父母什么样子，说不定到了那边，还真能看到他们呢。” “真的吗？家里有爸爸的照片，我这就回去拿给你看，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便兴奋的跑开了，速度快的就像一只穿行在草丛的豹子！ 我鸡腿还没啃完，对方就拿着照片回来了，那是一张小小的黑白照，应该有些年头了，不过看得出来，男人长得浓眉大眼的，五官跟他很相似。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只有这张照片了，至于妈妈……我完全没有记忆，不过听村子里的人说，她长的很漂亮，头发长长的，笑起来温柔又甜美。” 我盯着照片，将对方的长相记在脑海里，同他道：“如果遇到他们的话，我会告诉他们，有人在这里等着，要他们赶快回来。” “我叫许岩，小名石头，妈妈娶的名字，她希望我能像石头一样结实健康！” “许岩，”我笑了笑，“我叫小鱼儿。” 段策对我们两个的聊天内容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吃完后起身离开，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休息。 我跟许岩因为个年纪相仿，经历也类似，所以很快便熟络起来。 “小鱼儿，你们今天才到这里，准备什么东西了吗？” “啊，还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许岩着急道：“夜游神啊，没有它的话，你们在这座山里，到了晚上了后会很危险的！” 我想了想，说：“我们几个在外时，也经常与鬼怪打交道，应该没关系吧。” 许岩却道：“那也不行，几个月前，一个晚上，我趁奶奶睡着后，拜了夜游神出来，结果在路边遇到了一对受伤很重的师徒，据说跟你们一样的职业，也是很厉害的术士。我把他们带到山的那一边，据说两人休养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走路……” 良辰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这会儿突然插话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自称黄大仙？” 第294章 动物直觉 许岩立刻点头，“对对，就是他！你们居然认识吗？” 良辰淡淡道：“曾经见到过，他有没有跟你说遇到了什么事？” 许岩道：“当时两人都是胡言乱语的，神智都有些不正常了，说是看到了那条路，但是问别的，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怀疑他们是喝了这条河里的水，所以产生了幻觉……” “河水怎么了？不能喝么？” “这条河本地人管它叫鸠错，意思是有毒的河水。可以用来洗东西，但是不能直接饮用，都说喝了它以后，会让人产生幻觉。有年大旱，山上的河流全都干涸了，只有它的河水依然很充足，没有人知道它的源头，也没有人知道它流向何处，如果沿着河边一直走的话，就会迷路。村民们宁愿口渴，都不愿喝这里的水，牲畜也一样。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们一定要记住，除了这条河，附近的溪流都没有任何问题！” 许岩提醒我们之后，神情变得很失落，“虽然我自从在这里长大，但是也能感觉到，这里跟外面都不一样，隐藏着不为人知危险。这些年，我看到许多人好奇来这里探索，最终不是神秘失踪就是无功而返，所以你们不要贸然行动。奶奶虽然不喜欢跟外面的人说话，但是本质却非常善良。等下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跟她说说，希望能让你们今晚借宿在我们家……” “谢谢好意思，不过不必了，”良辰冷冷道：“我们已经习惯了在野外露宿。” “可是……” “石头！石头！”远方的泡桐树下，传来了苍老悠长的呼唤声。 “哎！我在这里，马上回去！”许岩大声回应对方，“不好意思，奶奶叫我回去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没有夜游神护着，千万不要冒险！” 说完后，他便收起照片，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问良辰，“你怎么看？” 良辰说：“小马过河，方知深浅，道听途说罢了，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经历。” 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休息过呢。 我连忙道：“你去睡，我在这里守着。” 等他们两人都入睡后，我在附近草丛里翻找，别说是蚂蚱、蝴蝶，就连蚂蚁也没有。 水里也是，虽然清澈见底，但是除了水，当真没有别的东西，就连沙粒都几乎没有！ 我不甘心，在附近翻了几块石头，没有螃蟹没有蚯蚓……这座山，虽然树木茂盛气息详和，就连野草都生机勃勃，但是却没有任何活物！ 这当真是很可怕了……动物直觉是最敏锐的，它们一定是察觉到了这里危险，所以才集体搬迁。 许岩说的那些话恐怕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 难怪夜游神那么难请，这里村民却家家贡奉！ 等到太阳落山后，这里恐怕会变成另外一幅模样吧？我们几个虽然比之前有所进步，但是这趟，绝不允许出错，万一像之前那些人一样神秘失踪，那就糟糕了！ 因为没有吵杂声音的惊扰，所以良辰和段策睡的都很安稳。 直到黄昏时，我看到远处升起了炊烟，才从附近小溪里取了些水，架在石灶上，从娇爷那里取了些肉干和蘑菇放进去煮。至于主食，当然还是饼…… 段策和良辰醒后，有些惊讶我已经准备好了食物，虽然看到饼眸光都是一黯，但是竟没人抱怨什么。 等我们填饱肚子后，天也黑了下来，这山里的气氛果然变了！ 白天这种静还能让人觉得安逸详和，这会儿却让人觉得诡异，不寒而粟！ 良辰用水，把火全都熄灭，而我则在附近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总觉得在野外，几个人目标太大了。 在我们不远处，有三块大石头，紧挨着成半圆形，藏在后面，通过缝隙可以清楚观察四周，再加上背靠着树，我对这个位置非常满意！ 至于娇爷，它把头缩到壳里去，再拿点草盖上，就是最好的掩饰了。 我们几个就位后，蹲在那里等候。 过了会儿，段策忍不住叹气道：“自从跟你们在一起，我就活的像个野人一样。看看现在的日子，再回想我以前的生活，简直是……” 我小声道：“你是后悔了么？” 段策说：“我从来就没答应过好吧，只是被你们逼上贼船了。” “现在后悔，晚了。” “你什么意思啊？” 良辰冲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来了。” 这会儿天色幽蓝，一轮皎洁满月挂在天空，散发出寂静的冷光，星星就像点点礼花分布在夜空。 河水平滑如镜，映出一湾清辉，在河水与天地相接的尽头，竟然冒出了一盏红色的长形宫灯。 因为远，所以看上去就像是悬浮在水面上。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全都出现了！ 整个河面，这会儿就像是集市上的灯会，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灯笼！ 灯影映在河中，亮闪闪的一大片，我们就好像是看到了传说中的龙宫！ 这些灯笼，正顺着河水，朝我们缓缓移来。 走的近来，我才发现，原来灯后竟是有人的，而且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男女老少，或人或兽，竟看不出任何相似之处。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会儿全都穿着华服盛装，踏着河水和月光，缓缓的前行！ 然而人数虽然多，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寂静。 大家脸上神情都是木然的，就像戴着面具，就连眼神是呆呆的，看不出喜怒悲愤。 这幅画面实在让人震撼和惊讶了，这么多人，足足有上百个人，平稳有节奏的行走在河面上，闻不到他们的尸臭，也嗅不出妖气，看起来竟然都是活生生的人类，但是这会儿的表现，分明又不是正常人类的行为！ 他们从哪来，要到哪里去，没有人知道！ 这些人虽然脚步不急，但是速度却很快，方才明明还在数里外，这会儿眨眼间就到了我们前方！ 然后，他们停下了脚步……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方向就是挡在我们面前的那几块大石头！ 我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也清楚听到旁边的段策倒吸了一口气，就连良辰，这会儿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只是藏在这里，竟然都被发现了吗？ 第295章 真正的神 下意识想逃，然而却动不了，脚底下就像长了根一样，牢牢定在地上。我们傻傻站在石头后面，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该死，我没办法动了！”段策低咒道。 “我也是。”我问：“良辰，你还好吗？” 她冷着脸道：“不怎么好。” 那群人没有走，依然在河面上诡异的保持着悬浮，静默着、目光呆滞的望着我们。 河面突然咕咕冒出出水花，几盏白色灯笼幽幽从里面飘了出来。 它们就像生了眼睛一样，稳稳朝我们飞过来，然后一字排开，停留在了石头前面。 片刻后，我的身体突然间能动了，但是却完全不受控制！ 它机械又僵硬的走出去，然后握住了灯笼的竹制手柄。 良辰和段策也紧随其后，我不禁开始怀疑，这时候外人看我们，是不是就像河里那群人一样…… 灵魂一直在挣扎，但是身体却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我抬起腿，走准备朝河里走去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吆喝声，“小鱼儿，你们在做什么，不能往那边走！” 是许岩！谢天谢地，白天那个少年过来了，它的声音就像警钟一样，瞬间将我们意识拉了回来！ 我们开始尝试着后退，同那群人拉开距离，并且试图将手中的灯笼甩掉！ 许岩跑的很快，眨眼就来到了我们身侧。 啪！灯笼甩了出去，身体自由了！ 我拿起伞，对准地上的灯笼击打过去，它便朝鸠错河飞去。 接触河面的瞬间，它轰然燃烧了起来，下一秒，整个河面都开始燃烧……人群消失了！ 我转脸看良辰和段策都恢复了自由，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他们的神色却很诡异，好像再度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 顺着视线望过去，我竟然发现，在许岩的背后，此刻竟然跟着一具庞大的光影！ 它身体足足有一丈来高，身上穿着庄严肃穆的白袍，周身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脸上戴了一张涂满油彩的古式面具，但是却能从两个孔洞里看到对方目光如炬的眼神。它身上，有一种神圣浩然的磅礴气息！ 小时候，我曾经怀疑过这个世界是否真有神的存在，直到现在，我相信了！ 它看起来就想让人顶礼膜拜，更别提那些鬼怪邪祟了！ 然而许岩却好似浑然不觉，气喘吁吁的质问道：“你们，大晚上的在河边做什么？为什么用那副表情看我？” 我反问他，“你怎么来了？” “奶奶说你们遇到了危险，让我过来。” “奶奶？” “没错，”许岩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指了下河面，“你刚才没有看到那些人么？” 他一脸迷茫，“没有啊。什么人？” “就在那里，有很多奇怪的人。” “不是吧，那他们现在去哪儿了？” “你一来，就把他们吓跑了。” 许岩惊讶道：“哈？” 我说：“确切的说，是你身后的夜游神，把他们吓跑了。” 许岩回头看了下身后，又开始环顾四周，显然也是看不到此刻保护自己的夜游神。 很快，他打了个冷战，“被你说的感觉好可怕的样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这次轮到我诧异，“去哪儿？” 他说：“我已经跟奶奶商量好了，今晚接你们回家住。” 我问：“你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知道我们遇到了危险。” 许岩抓抓头，“怎么说呢，等你们见了她，就应该知道原因了。” 我们彼此交流了个眼神，然后跟着他回家。 因为许岩背后有夜游神守护，所以我们都情不自禁和他何持距离。 这让他觉得很害怕，跑的也愈发快了…… 很快，我们就气喘吁吁的被带到了泡桐树下，才发现这棵树大的惊人！ 它叶子茂盛，挂满了一喇叭型的花朵，在高空尽情舒展着枝条，看上去就像是无数条手臂托着天一样！ 树干笔直，自地面很高没有一根多余的叉，这样修长的身体，让它看起来清冷又孤傲。 许岩的家是土坯打造的房子，屋顶上铺着厚厚的茅草，夜都深了，这会儿还亮着灯，不时传来啪啪的声响……窗户的映着一个削瘦单薄的身影，这会儿正拿着梭子坐在织布机上忙碌。 走到门口时，许岩跪下来拜了拜，亮光闪过，它身后的夜游神便消失了。 他推开门，示意我们进去，轻声道：“奶奶，我把朋友们带回来了。” 老奶奶道：“夜游神请回去了吗？” 许岩说：“嗯，磕过头了。。” 老太太这才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先坐吧，我把这棒线织完。” 或许是因为瘦的缘故，她显得特别严肃，说话也是近乎命令的语气。 你很难想象得出来，一个久居深山的老人，竟然会有这种俯视众生的气势。 屋子里摆设很简陋，但是收拾的非常很干净。 我们坐下来，许岩问：“喝茶吗？” 我小声说：“我喝了睡不着，还是来杯水吧。” 我喝着水，视线在屋子里打回打转，最终还是停留到了老奶奶，还有那台奇怪的织布机上。 这是一台很老的织布机，每个地方都被磨的发亮，就好像涂了一层桐油一样。 然而奇怪怪的是，她这会儿明明在做织布的动作，但是我却根本看上到上面的东西！ 就连老人家手中的梭子，似乎都是空的…… 我觉得，要么是我觉得视觉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对方年纪大了神智有些不清楚。 我悄悄问段策，“你看到织布机上的东西了吗？” 段策这才留意，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自语道：“传说中有有一种布，只有傻子和笨蛋才看不到它，难道这就是？” 我震惊道：“不会吧？！” 虽然我智商确实不是很高的样子，但是也和傻子、笨蛋这两个词不挨边吧？ 就在我纠结这布到底真的存在是否时，老奶奶站起来，来到了我们跟前。 好可怕的眼神，犀利的就像两把刀子！ 好像能直接穿透对方的肉体，直视别人的内心一样！ 第296章 鸠错河水 一一将我们扫过后，老奶奶目光有些意外，又夹带着些许不屑，“听 石头说，你们想要前往另一个世界？” 我点头，连忙道：“我们在找那条传说中的百灵路。” “告诉我你们去那里的目的。” “我想把妈妈接回来，然后帮朋友报仇，并且解开他们身上的诅咒。” 老奶奶扬起道：“你居然想把那个世界的人带出来？” 我正色，纠正她的说法，“妈妈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老奶奶说：“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前往那个世界的，她应该都不是单纯的人类吧？你们也不可能将她带出来。” 我语气坚定道：“只要努力的话，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她冷冰冰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吧，就算找到了那条路，你们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你目前应该做的是，忘了她的存在，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至于复仇什么的，就更不要再提了。诅咒这种东西，多找几个人尝试，总能找到对应的方法。不要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们都这么年轻，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那您为什么还守在这里？”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这种行为不礼貌，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听下去了。 “你说什么？”她眯起了眼睛，脸上的肉都陷了下去，看上去更加可怕了！ “许岩说这里原本住着许多人，但是后来，他们都搬走了，您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搬走呢？而是坚守在这种空旷又寂寞的荒山里？难道不也是存在着一丝希望，等待自己孩子的归来吗？”我鼓足勇气说。 她怔了下，目光移到旁边，“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你说的那个原因。你们根本不懂那个世界有多可怕，前往那里，又需要面对什么。” 我说：“就算是这样，您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不会成功呢？我妈妈曾经就只身从那边返回了现世，我跟我的朋友们，努力了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目标，就算是去了没办法再回来，我们也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她突然转过脸看着我，失声道：“你妈妈……她的名字，可是叫朱砂？” 我很惊讶，“您认识她吗？” “当然！”她显得很激动，目光好像穿越时空，回到了数年前。“那可是第一个从幽冥界活着回来的人类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当年她回来的时候，原本是青色的衣裙，却都被血染的鲜红，拿着一把伞，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罗刹！无数幽人站在她的身后，却没有谁敢上来阻拦一下！这么多年了，我甚至一回想到她当年的眼神，都会跟着发抖……”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了看了我，有些失望的摇头，“你不像她，虽然五官很相似，但是气质却截然不同，你没有她身上的杀气和煞气……我真是老糊涂了，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跟浴血奋战的成人相比较呢。不过你旁边的女孩，倒是有几分气势。” 我立刻道：“她叫安良辰，是很厉害的结印师。” 老奶奶道：“安良辰，结印师，可是仙渡的那个安家？” 良辰目光有些黯淡，“没错。” “安家居然还有活着的人……你这孩子，真是命不该绝！” 知道了我们的身世后，老奶奶神情复杂的看向段策，“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月见的孩子吧？” “诶？”段策好奇怪道：“您居然也认识我母亲吗？” “朱砂、月见、还有安家的孩子，你们几个能聚到一起，真是神奇的命运！” 她突然笑了起来，显得很开心，许岩大概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忍不住在旁边打起了哈欠。 老奶奶道：“石头，困了就去睡觉。” “可是小鱼儿他们……” “不要管那么多事！” 许岩看起来应该很怕她，所以这会儿虽然透着几分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老实离开了。 等他走后，老奶奶才道：“你们现在，一定也对我这个老太婆很好奇吧？” 我点头，“您应该不是普通人。” 老奶奶道：“没错，我叫阿月里，是这苍桐山的守路人。” “守路人？” “没错，就是守护百灵路的人，同时守着这片土地不被幽冥界侵占。” “我听不太懂……苍桐山不是人类的地域么，怎么会被幽冥界侵占？” “今天是满月，你们在野外时，应该看到那条河了吧？” 我点头，“那条河里，今晚好像很多人经过，他们意识模糊不清，非人非鬼，而当我们看他们时，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了……如果不是您让许岩及时出现，我们可能就危险了。” “那些都是流亡人，因为生前伤害过太多生灵，死后也没什么活着的亲人牵挂，所以才会成这样的行尸走肉。虽然不去幽冥界，免除了刑罚和投胎轮回之苦，但却永远无法脱离颠沛流离的命运。它们手中的灯笼，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如果再遇到他们，把眼睛闭上不去看他们就好。” “如果我们跟他们走，会怎样？” “自然是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人生在世，谁都不可能没有伤害过一个生灵。” “好可怕……” 老奶奶点头赞同，“他们非人非鬼，只能走水路，而且永远不能停下脚步。因为鸠错河，有了流亡人，所以这片土地，发生的怪事就越来越多，而我的儿子和媳妇，当年因为情急之下出门，忘记了请夜游神庇护，所以……应该也是变成了流亡人。但是我一直不忍心告诉石头真相，所以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世界的空间是有限的，就算是我们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苍桐是人类的地界，如果因为流亡人的出现而没有人在此居住，慢慢的，这片土地就会消失，成为幽冥界的空间。虽然只是几座不起眼的山，但是如果任由对方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我们人类失去的地盘就会越来越多，生存空间也会愈发狭窄，这就是我一直守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存在，这块土地就不会被吞并，而当人类越来越多时，鸠错河就会消失，或者流向别的地方……” 第297章 伟大英雄 听阿月里奶奶说完这番话后，我登时对她肃然起敬。 原来即使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有人在默默的辛苦付出着，他们守护着我们的土地，得到的却是无尽寂寞和孤独。 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我们才得到安稳度日。能力强大比不上幽人，也不能像妖怪一样随意变化，但却在这世界上占有一片天地，这也许……就是人类能得以生存下下来的原因吧！ 阿月里奶奶道：“这些年，我曾见识过许多人以各式各样的借口踏上那条路，但是却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除了朱砂。我们不知道那边的世界什么样，也不熟悉他们的制度和规则。你们即将走上的不是百灵路，而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之路，即便这样，你们还是决定前往吗？” 我握拳，点头，“一定要去。” 良辰低低道：“哪怕是为此付出我们的生命。” 段策显态度则显得很无所谓，“我其实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那就得有始有终才行。” 阿月里奶奶欣慰的点头，“那就帮你们起一卦吧，看看这趟究竟是吉是凶。” 说完，从桌下取出卦桶，晃了晃，一根竹签便主动跳了出来。 她拿起签子，面色凝重道：“卦像很复杂，显示你们此行福祸兼有，有吉有悲，每个人都能得偿所愿，但是，得到的却远比失去的多……当真已经决定好了么？” “是的。”我们三个不约而同道，虽然结束声音不整齐，但是态度却很一致。 “既然这样，那就就帮你们量尺寸吧！” “量尺寸？为什么？” 阿月里奶奶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一把木尺，放在我背后比了比，“听说过辟邪服么？” 辟邪服？我征了下，点头，“我个朋友曾经说起过，因为幽冥界阴气过重，人类呆太久的话，很容易损伤身体。所以如果前去的话，最好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辟邪服。” 反过来，幽人来到现世，也是一样。即便是强大如阿离，也不能长时间行走在阳光下。 “没错，”阿月里奶奶说：“我边里新织出来了一匹布，刚好为你们做几套衣服。” “啊，您是指那织布机的东西吗？可是我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布料啊。” “那是从草木灵力里抽出来的丝，凭借肉眼，难定发现它的所在，但是你们可以用手指感受它的存在。” “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当然。” 等她量好之后，我迫不及待来到织布前，伸出手，在机柱前摸了下，果然感受到了一种细腻预测的触感，好神奇的东西！ 阿月里奶**也不回道：“把角落的箱子打开。” 我环视四周，发现了那个黑木箱，把沉重的上盖打开后，看到里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瓶子。 “这些染料，是用来染衣服的吗？”我试探着问。 “没错，”老奶奶说：“可以挑选你们喜欢的颜色。” 之前见到过的幽人，大多是黑衣，即便像浴风姬柔那样的大小姐，穿的衣服看上去也不花俏。我本来喜欢亮眼的红色，但是想了想，好像太扎眼了。而且我们这趟去幽冥界，又是秘密低调的行动，不合适。可是我又不喜欢暗淡的颜色，这可真是难办了！ 见良辰走过来，我连忙问她，“你要选哪一个？” 良辰毫不犹豫的指向靛蓝色，“这个吧。” 或许是因为经历的原因，她一直喜欢偏中性的衣服，但是蓝色太过沉重压抑了，跟她的年龄实在不相符。我本来想劝她，张张嘴却没能说出来。毕竟是个人喜好，我还是不干涉了吧。 段策选择了黑色，据阿月里奶奶说，那是用五味子和苏木提炼出来的。 犹豫再三后，我选择了桃花粉，看起来柔和漂亮，却又不显过份张扬！ 决定了以后，阿月里奶奶让我们到隔壁休息，而她看起来却很精神，目光甚至透着几分兴奋！ 次日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惊讶的透过窗户，看到了晾在竹子上的布料，它们已经染好了，在清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起，宛如仙女的长袖。真漂亮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我已经忍不住幻想把它穿在身上的模样了！ 只是良辰原本选中的靛蓝色，这会儿居然变成了月青色。这样一来色彩明朗了许多，看起来也跟她清冷的气质更搭了！ 阿月里奶奶同良辰道：“那种蓝色实在太过沉生了，不太适合你的年纪，所以我擅自作主，在里面添加了姜黄色，希望你不要介意。年轻人嘛，无论过去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前面都还有大把青春时光在等待着你们，何必整日死气沉沉的。” 良辰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月青色么，我很喜欢，谢谢您。” 饭桌上，许岩悄悄道：“昨晚你们到底同奶奶讲了什么事啊，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还有那些布，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在今天早上看到它们之前，我还以为奶奶是老糊涂了，没想到……竟然当真存在。” 我说：“阿月里奶奶，是个很伟大的人。” 许岩惊讶，“伟大？” 我郑重点头，“坚守在这样危险的山森里，默默做着了不起的事，她是我心中的英雄！” 许岩道：“你确定不是生病了么？” 我笑笑，也不解释什么。 阿月里奶奶从外面走进来，同我们道：“屋后山坡上开有很多花，如果你们需要一些点缀的话，可以去那里采集一些回来，我会把它加在布料上。” 我立刻来了兴趣，“我这就去采！” 后山果然开满了野花，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就像是花的海洋，我挑了几种喜欢的，采了一大把。 因为实在太喜欢那里了，所以在那里磨叽了很久。 待返回小屋时，发现段策正躺在青桐树下的石板上休息，好像是做噩梦了，猛然睁大了眼睛。 若有所思的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闭上眼睛。 泡桐花已经到了末期，风一吹，哗啦啦掉了一地，有很多落在段策的身上，他也浑不在意。 第298章 你喜欢她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胆子却是比我还小，不知道梦到什么东西，才吓成这样子。 见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我便恶向胆边生，蹑手蹑脚放慢了动作，想过去跳他一跳。 然而走到跟前时，却太紧张了踩到了自己另外一只脚，导致整个人都朝前扑去，直直趴在了段策身上。 “笨蛋！”段策睁开眼懒懒的看着我，“手里拿那么多花，藏树后面那会儿就发现了你回来了好吗？” 他身体好结实啊，刚才撞的我鼻子都疼了！看着手里挤扁的花，我简直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气死！ 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我不经意扫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家伙竟也俊美的不可思议。 不过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他母亲可是青丘狐，父亲段先生也是一表人才，他怎么可能会差呢。 明明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玩泥巴来着，这会儿居然都长成真正的男人了，而我……哎！ 我站直身体，顺便用手戳戳他胸口，有些嫉妒道：“你的肉就像铁一样！” 他挑起眉毛，语气很凶道：“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动作对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戳一下怎么了？”我挺起胸脯，理直气壮道：“戳一下怎么了，大不了被你戳回来。” “你——个白痴！”他坐起来，一脸无语的看着我，“等你长大了，会后悔死方才说的那句话。” 我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还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现在的状态，垂头丧气道：“我也不想一直这样啊，总是长不大，我有什么办法？” “现在也不错，看起来蠢蠢笨笨的，就像你养的那只傻猫初七。”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你就姑且当作是安慰吧。” “好吧！” 虽然话语刻薄了些，但是我却感受不到他的恶意，所以也并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正当我们闲聊时，突然觉得气氛陡变，一抬眼，竟发现良辰站在门口，正悄无声息的注视着我们。 段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赶快走吧，不然那女间谍又要紧张了。真是神经病，我又不是像符离那样的变态，还整天防我跟防贼似的……” 我举起手里的花冲良辰笑笑，溜进了屋子里。 然后把完整的花挑起来，给阿月里奶奶，一边看她裁剪，一边留意外面的动静。 见我回屋，良辰便朝段策走去。 良辰说：“你喜欢她么？” 段策反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良辰淡淡道：“我有种预感，我们一定能从幽冥界回来，但是却会从此开启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你是说自己？” “每个人。” 段策蛮不在乎道：“那是当然啊，到时大家的事情都办完了，那就是我们散伙的时间到了。这趟冒险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野外生存游戏，或许日后会偶尔想起，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经历。” “希望如此，”良辰轻声说。 之后，外面便安静下来，只有泡桐花偶尔落地的声响。 阿月里奶奶弯着腰，拿着针线，一直在布料上忙碌，她看起来认真极了，但却每一条皱纹都透着精神。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黄昏时，阿月里奶奶总算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将叠好的衣服交到了我们的手中，“试试吧。” 换上衣服后，我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我的是套复古式交领襦裙，这布料轻薄又贴身，穿身上尤其舒适。不仅如此，阿月里奶奶说它不仅能防止邪气入侵，而且还能冬暖夏凉！ 良辰的则是件带有帽子的斗篷，迎风走路的话，斗篷会被吹起来，非常好看！ 而段策的则是件袍子，并没有什么亮眼之处，不过人长的帅，穿什么都好看啦。 段策换了衣服后，自语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天竟然会因为穿上一件新衣服而心生喜悦。” 这话说的……穿新衣服难道不是高兴的事吗？我跟良辰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不过虽说他中了桃花咒，备受妖怪追逐的困扰以，但是他的身份和家产，确实没有跟我们一起冒险的理由。只是因为当初缺少同伴，所以才逼他强行加入。 起初段策总是抱怨不停，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这阵子不说了，反而让我们觉得愧疚起来。 段策懒懒道：“你们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就各自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良辰毫不犹豫道：“好。” 我也跟着点头，“我也同意。” 段策说：“你们就不问什么事？” “什么都可以。” “我也是。” 段策勾起嘴角，“那就我以后有需要时再提吧。” 有了辟邪服，下一步就是前往百灵路了。 临走的时候，许岩不忘叮嘱我说：“到那边后，如果看到我爸爸妈妈，记得提醒他们，有人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 想到阿月里奶奶之前的猜测，我禁不住有些伤感，连忙点头，“好！” 黄昏时，阿月里奶奶带着我们前往山脚下的树林，这树林看起来并不大，但是走进去后，却发现一点都不简单。曲曲弯弯好几条路，绕来绕去的就像是在走迷宫。 之前黄大仙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阿月里奶奶说：“这片林子的树木，是依照八卦图植种的，如果没人带路，很容易被困在这里走不出来。” 当我们走出树林后，竟发现了一座之前完全不存在的山，上面爬满了倾青藤，每一条都有手臂那么粗！ 阿月里奶奶挑着灯笼，停下来后轻轻抚摸青藤，它们就像有了生命一样，慢慢挪动枝条，竟从后面显露出一条黑色山洞！ 阿月里奶奶道：“这就是百灵路，通过它，你们可以前往另一个世界。我不能再往前面送了，你们要保重。”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颗蜡丸，“这里面封存着正午阳气，是幽冥界没有也让幽人最惧怕的东西，两颗分开保存，另一颗备用。到那边后，要记住落脚点，需要返回的时候，依然还是那个地方，将它捏破吸入阳气，就可以看到这条路，不过它出现的时间会很短暂，你们一定要把握好，一旦错过，又耗尽了正午阳气，就再也没办法回来了。切记！” 第299章 闹市巧遇 我接过来，将它们分给良辰和段策。 段策却拒绝接收，“男人不擅长保存东西，还是你们留着吧！” 于是我便把它塞到百兽伞的手柄里，跟食灵卷轴放在一起。 山洞里很黑，我拿灯笼探进去试了试，却感受不到任何光，周围就像被封死了一样，空洞又可怕。 我把灯笼还给阿月里奶奶，跟她道别，“您回去吧，山路不好走，一定要小心哦。” 阿月里奶奶却道：“我在这里，看你们走。” 我们几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深吸一口气，良辰率先带着妖爷走进去。 段策紧随其后，我同阿月里奶奶挥手，我闭上眼睛跳了进去。 脚步落地的一瞬间，眼前却突然有了光，而我再回头时，发现山洞已然消失，而我们几个，此刻则站在一条宽阔平旦的大道中间。 周围长满了茂盛青翠的植物，天空不时飞过几朵云彩，这里看上去就像是通往异域桃源的幽径。 脚下的路，笔直的延伸向远方，没有丝弯曲，看不清来路，也望不到尽头。 在这条路上，我们看到了许多生灵，各种奇花异草，以及外面常见的、不常见的、或只限于传说中的神奇物种。 开始大家心情都很紧张，跟着娇爷慢慢走的很慢，但是一路走来，见这许多动物包括毒蛇都生活的很惬意，丝毫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这才让我们慢慢平静下来。 在一片鸟语花香中，我们坐在娇爷背上，心情也不由放松下来。 我好奇的东张西望，有些不敢相信，这居然就是连接冥界和人间的路，本以为会很可怕才对，没想到竟然这么宁静平和，风景秀丽！ 因为这条路上，布满了万物生灵，所以才被称为百灵路吗？还是因为被无数生灵走过的原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一整天那么久，没完没了的长路，虽然对我而言草丛当中依然隐藏着无数欣喜，但是也架不住眼睛开始酸痛。 我在娇爷背上趴下，揪了些嫩树叶喂它，也想借机偷懒休息下，却在不经意听到一片喧哗，隐隐还有对话声传来！ 这顿时让我精神振奋，立刻坐了起来，“好像要到尽头了！” 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所以良辰和段策神情份外凝重，而娇爷则兴奋地开始狂奔！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我似呼听到有人在还价，还时而有马车铃铛、以及小贩的吆喝声，好像是个热闹的集市…… 前方的路看起来依然很长，但是我们眼前景色却突然变了，娇爷跑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停下，所以干脆直接的撞上了一辆马车！ 我飞了起来，对方车夫的掉了下来，马却被惊地嗷嗷直叫，拖着马车窜了出去。 段策不知道什么时候跳过去的，站在马车顶上，跳下去，用承影将那惊马生生逼停。 旁边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惊讶打量四周，从建筑和路人的打扮来看，这竟是个古色古香的城镇，除此之外，好像跟我们那里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禁开始怀疑，这里当真是幽冥界吗？不是我们走错了地方？ 娇爷这么一闯，不止把马给惊了，自己也吓的不轻，良辰用手安抚它。 段策那边才勒住马，我们这边就被五六个人给包围了，“你们这些异雀，难道没长眼睛吗？知不知冲撞了什么人？” 个个凶神恶煞的，大概是看我们老实，站着没动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好一通大骂。 这么大的架式，我还真是鲜少经历，也不知道马车上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本就是我们的不是，再加上初来乍到，良辰这会儿竟跟我一起选择了沉默。 段策大概是看到了这幅画面，所以把马车赶了回来。 这些人这才闭上嘴巴，连忙上前请罪，其中一个仍不罢休，还提议把我们抓回去重罚。 听他们说完后，车上才传出一个温柔的女声道：“我既然没事，就算了吧。” 那人连忙道：“二夫人仁慈！” 方才扶我的男人也站在旁边，借机推了我一把，“赶快走吧！” 我本想道谢，但是看了他的脸后，却愣住了。 这张脸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然而他并没有给我时间思考，生怕对方再找我们麻烦似的，弯腰捡起马鞭，跳到马车上，赶着马车扬厂而去，他在兵火竟是车夫。 方才围攻我们的那些人，这会儿也连忙跑步跟在后面…… “这到底什么地方啊。”段策自语道。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翻身跃上娇爷的背，“快，跟上那辆马车！” 娇爷顿时来了精神，段策却在后面大叫，“喂，去哪儿？好歹让我们坐上去啊！” 等他们两个坐上后，娇爷才忽哧忽哧的跑起来，不过碍于街上人多，再加上方才的教训，所以显得克制多了。 良辰不解道：“怎么了？” 我激动道：“刚才那辆车的马夫，跟许岩的爸爸，长的好像！” 良辰皱眉，“这么巧？” 我说：“对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打算怎么做？” “我答应了许岩，如果遇到他爸爸，就要把话捎到。先跟上看看他去哪儿了，然后再找机会确认是不是他，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说到这里，我小心翼翼打量她的脸色，生怕自己的决定让他们两个不高兴了。 毕竟这趟幽冥界行，事关我们的性命，贸然管闲事，实在不太好。 但是机会明明就在眼前，如果我视而不见的话，恐怕没办法逃过自己内心的谴责。 良辰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你是队长，这次行动，一切都由你来安排，不必顾忌我们的想法。” 她是个克制的人，擅长约束管理自己的情绪，所以从脸上，我根本猜不透她的心思。 倒是段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过去闲事管的也多，我早已经习惯了。” 我冲他们赔笑，举手保证道：“我保证只记住他的去处，没完成我们的任务以前，绝不瞎干涉别人的事惹祸上身！” 第300章 高贵低贱 见大家都不说话，我便把这当作是默认了。 前面那辆马夫，好像跟后面几个人有仇似的，故意将车子赶的飞快，那些人跟在后面个个累的半死。 不过这速度对娇爷来说是小菜一碟，所以轻松自如的跟对方保持着距离，而我们则悄悄观察起沿途的建筑风景。 这里看起来很富饶，房屋修建的非常高大整齐，虽然邻着闹市，但是路面上却没有一点垃圾。 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石柱镶嵌，吊有精美的红色灯笼，不知道什么用途。如果仅用来作装饰，好像太过奢侈浪费了。可如果是照明用，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正当我暗自揣测的时候，娇爷居然停下，原来那辆马车驶进了一套很大的宅院。 这里像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还专门配有守卫，门口蹲着两座石狮子，头顶上方悬着一块硕大的匾，上书李府两字，气派十足。 那些随从模样的人也气喘吁吁跑了进去，大门随即合上。 守门的叉腰冲我们吆喝，“你们这些人，没事的话，不要呆在这里，快走快走！” 我不服气，“我们又没进去，只是在路上停着，莫非也碍到你事了？” 他走过来，站在台阶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上下把打量我们一番，“外地人是吧？不知道我们家主人是谁？” 我问：“是谁？” 对方趾高气昂道：“浴风神秀大人，总该听过吧？” 我意外道：“当然听过！你们主人该不会是浴风大人……” 对方说：“没错！” 我说：“可这里写的分明是李府啊。” “我家主人姓李，是浴风大人的司阍，这里当然就是李府！” “司阍？”我愣了下，“那是什么职务？” 段策咳嗽了下，将手握在嘴边低声道：“就是看门的。” 我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 没想到这么大的宅院和气派，主人竟只是浴风家族的司阍。 对方解释完毕，见我们几个也没露出什么表情，有些意外，随即又挥手道：“劝你们还是赶快走吧，待会儿让我们大夫人看到了你们这些异雀，少不了又是一通责骂！” 于是我拍拍娇爷，我们调头往回走。 方才来的路上，隐约看到了客栈字样，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地点追踪到了，待日后搞清这里的状况，再设法联系那男人不迟。 我们这边才离开，大门嗄吱一声拉开，里面走出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看到我们后，便好奇道：“他们是谁？” “过路的外乡人。” “太好了！你们给我站住！” 我回头，“是在叫我们吗？” 她走过来，围着蜗牛车转了一圈，看到段策后，脸蓦然红了起来，语气也温柔了几分，“你们几个外乡人，要到哪里去？” 段策看我一眼，我不解道：“找幽都去，找一位朋友。” 女孩道：“去幽都啊，这秋明城去幽都，可不止几千里，你们几个异雀身份，想去那里，恐怕不容易。我家老爷刚好在幽城浴家神秀大人处任职，再有十天就要返乡了。府上正好缺几个人手，你们不如留在这里帮忙，如果表现的好，我们老爷到时一高兴，或许回幽都时会把你们给捎带上，路上也省了许多关卡麻烦，怎么样？愿意吗？” 这倒是个好机会，只是我看良辰眉头微皱，想是也没想到，竟然一入幽冥界，就跟浴风家族的人遇上。 见她没有回应，我便看向段策。 段策懒懒道：“别的事就算了，侍候人的事，我可不会做！” 女孩道：“你不可以不做，她们两个会做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段策便一口应了下来，女孩欣喜，让我们下来，牵着娇爷入府，然后让人把娇爷带去马棚安置。 临别时，我不忘叮嘱他们，“我们娇爷只吃树叶，不吃草料！” “娇爷？”女孩掩唇笑道：“就是个蜗牛精罢了，居然还起这么个新鲜名字。” 我环望四周，感慨道：“你们府上好大啊。” 女孩眉飞色舞道：“那是自然，我们老爷可是浴风大人府上做事的，谁人不给他几分薄面？” 我问；“那都需要我们干什么活呢？” “我叫青烟，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她停下脚步，声音压低道：“先跟你们说下咱们府上的情况吧，老爷一共两位夫人，大夫人是幽女，身份尊贵。二夫人是异雀，虽然在老爷那里受宠些，但终归是下等人。” 说下等人的时候，她也不避讳我们这些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完全不理会我们这些同为异雀的下等人会怎么想。 青烟道：“老爷这次回来，据说要带一位夫人回幽都，但具体是谁，还没决定。二夫人出身低贱，平常事务都自己做惯了，所以身边不需要人手服侍。但是老爷回来了，恐怕不会这么想，再有人嚼舌头根子，还以为我们大夫人亏待了她呢。所以这会儿便将你们安排过去，也不必特意做什么，面子上过去就行了。” 虽然说的比较隐讳，但是我意思我却明白了。 敢情这位大夫人，平常仗着自己身份没少欺负这位二夫人，连个下人都不曾安排。眼下得知这李老爷要回来，所以才着急表现，把我们几个临时演员给找了进来。 我想到马车后面那几个壮汉，便道：“可是青烟姐姐，我们方才在路上，好像看到二夫人的马车了，后面跟着的人可不少呢。” 青烟甩了下手帕，“不过是监视她的罢了，这女人贼心不死，嫁给我们老爷好多年了，还一心向往现世，逮着机会就跑，实在让人想不通，也不知道那边世界有什么好！” “原来是这样啊，”说什么嫁不嫁，不过就是强娶人类女子罢了，还称之为异雀下等人，这种行为简直可恨！ 青烟道：“这二夫人呢，虽然表面不说话，长得一幅柔柔弱弱的狐媚样子，但是心眼却多着呢，也是恨我们夫人恨得牙痒痒，等到老爷回来，肯定少不了抱怨一通，到时候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吗？” 第301章 最后尝试 我想了想，便顺着她的意思说：“大夫人宅心仁厚，府上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平常她对二夫人情同姐妹，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送她一份，担心二夫人思乡心切，还特意把我们找来侍奉她。却没想到，二夫人为了跟老爷前往幽都，竟然反口诬陷大夫人！虽然我们同为异雀，但也见不得大夫人受这种屈辱，还请老爷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 见我如此配合，青烟竟瞠目结舌道：“你……这丫头，简直是个人精啊。” “难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很好，到时候就这么说！都说孩子嘴里吐实话，到时候你说什么，老爷肯定相信什么，就算她再能言善辩，恐怕也得栽跟头！” “好了，”青烟指着前方角落一座不起眼的小别院道：“那里就是二夫人的住处，你们自己过去吧。” 段策道：“她们去侍候二夫人？那我呢？” 青烟看他一眼，娇羞低头道：“你跟我来，我有更好的去处安置你。” 我同段策摆手，他急道：“不是，我——” “走吧，都在一个府上，还怕以后见不到么。”青烟打断他，声音听上去甜腻腻的，拖着长长的尾音，似在责怪，又似娇嗔。 说罢，竟用双手推着段策，把人给硬带走了。 “忘了叮嘱段策，要收敛一下脾气，如果把人得罪了，恐怕要吃苦头。”我有些担心道。 良辰却说：“不用担心，看那女孩子的态度，八成是看上他了。” “啊？他们不是才认识么？” “感情的事，跟相识时间长短没有直接关系。” 我回头看她，“你还好吧？” 良辰淡淡道：“只是浴风神秀的司阍而已，还不足以引起我的愤怒。更何况我情绪已经压制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暴发。” 我点头，“嗯，我相信你。走吧，咱们去看看这位被排挤的二夫人，说起来，咱们跟她也算是老乡了吧，哈。” 这院子很偏僻，空荡荡的，显然平常也没什么人前来。 一个看似柔弱的女人，但是却无数次想要从这里逃跑，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再联想到她马车受惊后淡定如常的态度，愈发让我感到好奇了。 不过当我们走进院子后，竟听到屋子里传来对话声。 声音并不算大，但是我却听得很清楚，不由停下了脚步。 一个愧疚的男声自责道：“华樱，对不起，都怪我没本事，所以才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女声温柔道：“说什么呢，我们本就是夫妻，理应同甘共苦的。遇上这样的不幸事，谁也不想的。” 男人失落地说：“我们尝试了这么多次，但却始终没有成功过……不如就这样放弃吧！” 女人失声道：“你说什么？” “那么多异雀，却从来没有人能逃脱返回现世的。这些年，我们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华樱，我们认命吧！我很累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 “那孩子怎么办？母亲怎么办？你是打算，把他们也放弃吗？” “没有办法，我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找不到那条返回人间的路，我们根本不知道它在哪儿，每天做着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我我不想再继续了！” “你小声点！”女人冷静的提醒他。 然而男人情绪却显然已经失控了，“怕什么，你这里根本不会有人过来！那些幽人，视这里为卑贱之地，那些异雀，更是恨不能与我们划清距离！我有时候真痛恨自己生为人类……”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后，才传来女人的声音，“别人可以看不起你，但是我不允许你看不起自己。” 男人哽咽道：“对不起，华樱。我听说，李老爷再有几天就要从幽都回来，他这次打算把你一起带走。这样，我们以后就没办法再再见面了，所以我才……” “最后一次，”女人肯求道：“直觉告诉我那条路就在我们附近，所以我们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如果失败的话，我就不再反抗和挣扎了，好么？” 又是一阵安静，过了会儿后，门嗄吱被打开了，男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跟良辰后，愣住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说：“我们是青烟安排过来，侍候二夫人的。” 男人连忙道：“我是来给二夫人送东西的，她刚才落了支玉钗在车上。” 真巧，他居然是方才大街上那个马夫！ 从刚才他与那女人的对话来看，似乎正是我这趟想要找的人。 不过他显得很慌张，完全没有给我们留下说话的机会，就像阵风似的逃跑了。 “谁在外面？”温婉的女声隔着门问。 我立刻扬声道：“回二夫人，我们是青烟姐姐安排过来侍候您的。” 她说：“进来吧。” 稍后我们走了进去，终于看到了那个女人。 她看起来很年轻，身形苗条，肤白如雪，一头如乌木般的秀发，神清骨秀，甚是好看。 漂亮的女人我见过不少，但是称得上大美人的却没几个，眼前这位显然就是，混身上下挑不出一丝缺点，尤其身上那种我见犹怜的温婉气质，让她看上去就像画中人一样！ “二夫人好！”初来乍到，规矩我们也是不懂，只好弯腰行个礼。 她表面上在喝茶，但目光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我们，“你们也是异雀？” 我点头，“嗯。” “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不久前。” “打哪儿来？” “苍桐。” 当啷！她手中的杯子跌到了桌子上，茶水撒了一地，但是她却毫不在意，而是盯着我问：“你说的苍桐，可是鬼域附近的那个苍桐？” 我眼也不眨的望着她，“没错，我们来自苍桐山最古老的的一棵泡桐树下。” 女人用手捂住嘴巴，泪珠蓦然从眼中滚了出来，“你们……认识许岩么？” 我点头，“不仅认识，而且他还嘱托我一件事：如果见到他父母，一定要告诉他们，有人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 第302章 条件交换 “许岩，他是我的孩子！他，他还好吗？”女人激动的望着我。 我说：“很好，他就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像石头一样健康结实。” 为名华樱的女人泪眼朦胧道：“那就好，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母亲她老人家还好吗？” “嗯，都好。” 她哭了一会儿后，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也是被抓来的吗？” 被抓来的？我皱眉，“阿月里婆婆一直猜测你们误入了鸠错河，成为了流亡人……” “我们是被抓来的！” “谁做的？” “李怀仁，就是这家府上的主人。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来的？” “我们是自己找来的。” 华樱震惊道：“自己找来的？你们走的莫非是传说中的百灵路？” 我说：“没错。” “天啊，那条路真的存在！快告诉我它在哪里，我要回去见我的孩子！” 我才要开口，良辰却冷冷道：“李怀仁为什么要抓你们？” 华樱连忙道：“这里盛行异雀侍奉，我们人类，在幽人的眼中，就是随意驱使的奴隶。十年前我儿子高烧不退，丈夫当夜寻医摔断了腿，我出去找他，结果却撞上了到现世办差的李怀仁。他看中了我这幅皮相，便想杀了我的丈夫，将我掳回幽冥界。情急之下，丈夫谎称我们是兄妹，才侥幸捡条活命。李怀仁担心我思乡情切，便将他也一并带了回来。于是我们便在幽府住下，这些年，我一直想办法回去，但始终找不到那条路。” 我问：“这种事，难就没人管么？” 华樱苦笑，“虽然幽律有规定，不许随意从人间强抢侍婢苦力，但是我们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哪有什么话语权，谁又能去告他们呢。更何况，李怀仁身份也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浴风家的司阍啊，浴风家是幽冥界第一大家族，地位仅次于冥王，不止是幽城地位特殊，就连在这秋明城，也是官宦贵人巴结的对象，谁肯为了我们得罪这样的权势呢？” 良辰道：“你恨李怀仁么？” 华樱怔了下，“恨，自然恨！虽然他确实待我很好，但是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与儿子分开，怎么会来到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呢？” “这秋明城，在幽冥界相当于什么地方？又离幽都多远？” “说出来你们怕是不信，虽然来这里快十年了，但是从未踏出过秋明城一步。这秋明城大的很，幽冥界也比现世要大得多……幽都，我曾听李怀仁提起过，那离里这里很远。不过他却说在那里做事虽然表面风光，但实际上每天都活的提心吊胆，因为现在的冥王是个很严苛的人，需要遵从的事项规矩也多，远不及秋明城逍遥自在。所以李怀仁生怕出错被人揪到小辫子，连家眷也不敢带到那边安置。” “可是方才听青烟说，他这次回来，是要回家眷过去的。” “因为他这回升了职，现在是浴风家的大总管了，所以胆子才大了吧。” “晋升了大总管？”我忍不住瞟一眼良辰，想到了她手中那张军祭酒卡牌。 华樱道：“嗯，原大总管浴风家的人，倍受依赖，可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到现世去，竟然再也没有回来过。浴风神秀一直将职位空缺着，为此李怀仁曾在我跟前抱怨了好几回，说他做了三十年司阍，也得不到提拔，真想辞掉职务回秋明城算了。没想到，这回竟然一跃成了大总管……也是他命好！”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那些字几乎是从华樱齿缝中蹦出来的。 良辰自语：“居然升了浴风家的大总管么。” 华樱说完这边的情况后，期盼的看着我们，“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能不能告诉我百灵路在哪里？我想回去，我想再见见我的孩子！” 我是很喜欢这女人的，坚韧又忍耐，再想到许岩他们相见的场景，心口顿时温暖了起来，便想掏出阿月里奶奶给的那枚正午阳气给她。反正我们有两颗，给她一颗，让华樱夫妻回去。剩下一颗好好保管，应该也不成问题。 然而我刚一动念头，就听良辰道：“不行。” 我意外的看向她，“啊？” 良辰冷冷道：“我们可以帮你回去，但却不是现在，在那之前，你必须帮我们做一件事。” 华樱说：“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良辰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在许怀仁回来之前，你要老实呆在这里，不准把我们的来历说出去，包括你的丈夫。” 华樱想也想便点头，“我答应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良辰说：“暂时没有了，从今天起，我们两个就在这里住下，不必对我们那么客气，就像对待普通异雀态度就好，别让人看出了异样。” 说完，良辰便走到院子里去。 我同华樱道：“放心，一定会让你们家人团聚的。” 她感激的望着我，“谢谢！” 出了院子后，我见良辰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便走过去，捧着下巴看她。 良辰耷拉着眼皮，看也不看我道：“有什么想问的，说吧。” 我憋不住道：“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回去呢？一个时刻挂念着孩子的母亲，多可怜啊。” “你没听她说的话么，掠夺人类当侍从，在这里是非常普遍的事。在你看来，他们都非常可怜，你一共有多少正午阳气？又能救多少人？” “能救一个算一个么。” “太天真了，如果让他们两个现在离开的话，对幽冥界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那条隐匿的百灵路也会随之被暴露。而你我到现在，什么事都没还没做，这样好么？”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根本没考虑这么多。 我想了会儿，问：“可是华樱的丈夫，也不是外人，为什么也不许他知道这件事呢？” 那个男人，看上去已经濒临在崩溃的边缘，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会随之升起希望吧？ 第303章 靠脸吃饭 然而当我说起这个问题时，良辰眸光却突然冷了几分。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懦弱又自私，他并不可信，知道这件事的话，说不定还会出卖我们。” “这样啊。”我趴在桌子上，郁闷了会儿，又振奋了起来，“听华樱说，这个李怀仁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却很怕呆在幽都，因为阿离管的太严了，这么说，阿离这个冥王倒是做的还不错诶。” 良辰斜眼看我，“他自然做的不错，浴风家族这么大的势力，如今都被他压制的死死的，你对你这个手段厉害的小情人有什么误解？” 开始听到小情人这三个字时，我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所以也浑然不觉有什么错，嘿嘿笑了两声，“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但是没想到，管理这么大一个世界，竟然也做的有模有样。不过可惜，幽冥界实在太大了，不好管理。之前我曾听段策的老祖宗提到过，就姥姥附近那片号称鬼王居的坟地，在幽冥界居然是超级大的一座皇城！依这个比例换算成现世的面积，这里简直大到我们没办法想象！” “合格的帝王，不会把管理问题推向土地面积。而且他现在还很年轻，未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去完善达成自己的目标。希望在不久后，这里会变一番天地。” “你对阿离期望这么高啊？” “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否则……” 我紧张道：“怎样？” 她扯了下嘴角，“你不会乐于看到那样的场景，还是不说了。” 我是知道她性格的，她要是闭上嘴巴不想说，你就是拿把钢钳子过来也无济于事。 坐了会儿，我又想起段策来，生怕他遇上什么麻烦，便提议过去看看。 良辰对于他的少爷脾气，显然也是很了解，居然没有反驳。 出了别院，我们便遇上一人，问他打听了青烟的去处。 对方带着我们前往另一处院子，“这是青烟姐姐的住处，刚才我看到她拿着吃的回来了，你们自己过去吧。” 不得不说，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她一个陪嫁丫鬟，竟然比华樱的别院还要大，里面种满花草不说，而且还设置了棋桌和秋千！ 对方离开后，我跟良辰进去。 准备开口叫人时，良辰却伸出手阻止了我，于是我们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过去。 此刻几间房门都是关着的，但是里面却不时传来对话声。 “这是我刚从厨房拿来的点心，桃花酥，你尝尝吧！”青烟娇滴滴的声音说。 “什么玩意儿，听名字就是女人吃的东西，拿开！”这个声音似乎……好像是段策的。 虽然声音很熟悉，但是那种大少爷的感觉，却是久违了。 青烟竟也不生气，反而顺从道：“好好，不喜欢吃，等下我就把它扔了！” 段策说：“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你很闲么？还需要我给你找点事做么？把门打开，大白天的，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关什么门！” 青烟委屈道：“你这人，真是的，明明是个异雀，说起话来，怎么比那些幽人大爷架子还大？” “不想听，你可以走啊，要不我走？” “别啊！人家就是随便说说。喝茶么，我给你泡？” “愣着做什么，去啊。” “哎！” 门嗄吱拉开了，我跟良辰立刻躲到花丛后面，待青烟小跑出了院子后，我们才进屋子里。 段大爷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享受呢，看到我们，懒洋洋道：“你们怎么来了？为什么用那种表情看我？嫉妒么？” 良辰幽幽道：“在我们做事之前，就允许你堕落几天吧。” 段策美滋滋道：“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竟然会落到靠脸吃饭的一天，不过说起来……这种感觉倒也不坏。至少不用像你们一样做些端茶倒水之类的事。” 我酸溜溜道：“还说阿离是小白脸呢，我看你比他更像！就抱着女人大腿得瑟吧，万一青烟看到更好的男人，说不定立马就会把你踹了，到时候或许会指使你去刷马桶！哼，刷马桶！” 段策冲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你们还是先考虑自己要不要帮人刷马桶吧。” 听到脚步声渐近，我跟良辰便出了门，在柱子后面藏好。待青烟进了屋，两人才出院子。 段策这家伙，来到这幽冥界居然能混得如鱼得水，这种古老奢侈腐朽的气息看来果真适合他。 不过也好，我跟良辰看来暂时不用操心他的安危了。 我们才从青烟别院回到华樱住处，院子外面哗啦啦走过一大群人。 为首的女人，骄傲的就像只孔雀，头抬地高高的，一身华服显得尤为耀眼。 “青烟呢？这会儿我怎么没见着他？” 女声喋嗫道：“不知道。” 脚步声停了下来，女人气恼道：“这死丫头，整天都在忙什么！早上我吩咐的事，也不知道做了没有，还得我自己去确认。去，把她给我找过来！” 片刻后，有脚步声远去，而方才那种人又再度折了回来，进了院子，看到我们两个，怔了下。 良辰不擅长恭维人，我只好开口道：“见过大夫人！” 她蹙眉，“你们是谁？” “我们是青烟姐姐的照顾二夫人的。” “新来的？” “没错。” “那怎么认得我？” “之前青烟姐姐交待过，说夫人一身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微微颔首，“算你会说话，你旁边的人呢，怎么不啃声？” 我瞟一眼良辰，道：“我这姐姐，是个哑巴，开不了口。” “这样也好，有一个会说就够了，华樱呢？” “在屋里呢。” 女人脸一沉，厉声道：“当自己是什么好货，我过来了，她居然还敢在屋子里摆谱！” 这母老虎一声喝的我心都跟着颤了下，连忙道：“二夫人头疼，在屋子里休息，头发衣服都乱着，应该是在忙着收拾好了再出来见您。” 我这边才圆完，那边华樱就神情淡然的出现了。 一个是浓装艳抹的庸脂俗粉，另一个则是素净清丽的杏花，不用开口说话，明眼人一看就高下立见。 第304章 抱歉华樱 这位大夫人显然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所以脸色倾刻间变得很难看，“老爷要回来了，整个府上都忙地人仰马翻，唯独你整天躲在屋子里享清福，还亏得他整日在信里惦记着你，你这女人的良心都喂狗了不成？” 这话骂的不止难听，而且毫无道理，明明是他们抢人在先，拆散人家好端端的家庭，这会儿却还能装作一幅恩主的模样，简直荒唐可耻！ 我听的愤怒不已，然而华樱却靠在门口，闻言后竟笑了下，却是满目悲凉，一腔委屈无从诉说。 大夫人怔了下，愈发恼怒，“老爷又不在，你整日在这里故作清高一脸狐媚的给谁看？本以为这些年能让你给老爷生个一儿半女的，结果到现在连影子都没见着，身为异雀，却不能生育，养你还不如养只鸡！” 这女人越骂越气，华樱神情则越来越淡然，对方所有的怒气，都好像是重拳砸在棉花上，连个响声回应都听不到。 没多久，青烟便被带着小跑赶了过来，连忙安抚自己主人，“夫人消消气，您的身份尊贵，犯不着同这种下等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还是让小人得意不是？心里实在不舒服，让侍女来就行了。” 说着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女便走到华樱跟前，左右开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那声音很响，就像是同时间打在我的脸上！ 华樱脸肿起老高，但是却依旧一语不发，最让我心痛的是，华樱依旧是面无表情。 不过眼前这局势，她这样的态度，或许就是最好的保护，如果稍微露出哪怕一丝反抗和不甘，换来的恐怕就是另一通毒打！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啊，华樱明明身为受害者，什么事都没做，却要遭受这种待遇。而那行凶的一方，打人竟然连个理由都不用编，只是因为看不顺眼！ 这还是我们看到的场景，在这之前，她到底经历了多么可怕的十年啊！ 侍女打完后，站在那里，看向青烟。 青烟观察大夫人表情后，清清嗓子道：“先就这样吧，别打花了脸，让老爷回来，说我们又欺负了她。你们两个，好好照顾二夫人，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要让她出门，知道么？” 我木然道：“知道了。” 待这些人离开后，我走到华樱跟前，她脸色苍白几无血色，但是眼睛却亮的像星星一样！ “要不要擦点药？”我提醒她说。 华樱摇头，“不必，只是两巴掌而已，比起之前我经受过的那些罪轻多了。现在只要想到能回现世，看到我的孩子，这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我小心翼翼道：“恕我冒昧问一句，人类女子嫁给了幽人，都是像你这样被人欺负么？” 华樱却道：“不，我过的生活，要比她们好太多了……李怀仁喜欢我，离开秋明城之前放过重话，所以这些人最多只是打几下出出气罢了。我曾亲眼看到过，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因为拒绝跟丈夫同房，便被做成人柱，放在木通里供人参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异雀的待遇，比你们能想象到的最悲惨待遇还要更加可怕。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目的来的这里，但是我想劝你们一句，完成了事情后，赶快离开，再也不要回来。这个世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 十年前，我曾听妈妈说起过这些事，但是却懵懂无知，并未放在心上。 如果亲眼见识到，亲耳聆听到，着实被震撼到了。 幽人可以娶两个妻子，一个幽人，一个异雀，所以离开巢穴和故乡的鸟儿，没有亲人和朋友，就这样被他们随意欺侮羞辱。整个事件从头到尾都是血淋淋的，而这些异雀名义上所谓的丈夫，正是那拿着刀子的刽子手！ 朱砂，我的妈妈，当年也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我现在能深切体会到她当年为什么做出那样的决定了！ 如果要我的孩子，未来过这样的生活，我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待所有人离开后，我在秋千上独自坐了很久。 待我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 犹记得我们进府时是清晨，时间怎会过的这么快！ 我问良辰，“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她淡淡道：“没有。” “我好像有种错觉，这边的时间有点奇怪。” “那不是错觉，”良辰说：“我已经跟华樱确认过了，幽冥界只有清晨、黄昏和夜晚，三个阶段各八个时晨，虽然天也是亮着的，但是日照时间相对而言却短的多，而且阳光非常微弱。” 我恍然，“原来是这样，难怪阿月里婆婆会给我们两颗封印了正午阳气的蜡丸，那看似普通的东西，却是幽冥界最稀缺的。华樱呢？” 良辰说：“在屋子里休息。” “接下来你打算让她做什么？” “我想让她去京都，顺便带上我们，那样我们就能潜入浴风神秀的府里，悄无声息的展开行动。” 我有些不赞同她的想法，“可华樱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并没有特殊能力，真跟我们捆绑到一起的话，可能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良辰垂下眼帘，“那便只好听天由命了。” “怎么能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这样？只要我们活着，她就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理由让我们三个为了两个陌生人付出那么大的风险。眼下是特殊时期，只有大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小鱼儿，你不要头脑发热，意气用事。”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烦躁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你说的都对，但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 “你必须接受，”良辰目不转睛的望着我道：“想想你妈妈朱砂，再想想我跟段策，你觉得我们跟那个陌生女人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一时间，我好像被放到了十字路口中间。 六年前，我曾经做过类似的选择，结果却把我师父推向了深渊。 那样的痛，我实在无法承受第二次。 抱歉了，华樱…… 第305章 败事有余 或许是怕我难过，良辰破例伸手给了我个安慰，“佛说万物皆平等，但是我们终归不是圣人。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出于同胞之情，我们会尽可能的保护他们，但是你没必要将这种事当成是自己责任，甚至为此感到愧疚。类似的可怜人太多了，你救不过来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片刻后，良辰推开了房门。 我犹豫了会儿，最终跟了进去。 华樱坐在窗前，微笑着看我们。 她没有睡，而且窗户一直开着，那么方才我们的对话，她应该也听到了吧？ 良辰道：“若非受了阿月里奶奶的帮助，我们不可能来到这里，我也很想帮你们返回现世，但是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我们这么做，所以你……” “我同意。”华樱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坚定道。 我惊讶，“你同意？” “嗯，”华樱依旧笑容不减，“其实这么多年，我也对返回现世感到绝望了，你们的出现，又让我再次看到了希望。十年我都熬过来了，只是去趟幽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愿意去。接下来，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能能让我再见见石头，别的事都不重要。” 良辰沉默了会儿，道：“你放心，只要我们办完事，就会立刻带你返回现世。” 华樱笑了下，看上去就像一枝孤独的花儿，气质优雅而缥缈空灵。 她真的很美，美到能让男人一见倾心的那种程度。 我完全能理解，李怀仁为什么会将她掳来幽冥界。 一个美到让路人觊觎起贼心却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那么被掠夺强占的下场便是很难避免的。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日子过很快，转眼我们已经到李府了七八天。 期间，那位大夫人也曾来过几次，后来都被青烟给劝离了。 作为自己的陪嫁丫头，她对这位得力侍女异常信赖。 因为没有漫长的白天，所以幽冥界普遍一日两餐。华樱虽然名为二夫人，但府上给予的待遇却很差，每日粗茶淡饭的，经常连菜都没有。我跟良辰作为侍女，自然也是陪着喝稀粥，于是每顿饭都成为我最期待但是也最痛苦的时刻。 良辰适应的飞快，从不挑捡抱怨，甚至还能留一部分食物给我。但我作为一名嗜好吃肉的未成年儿童，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大圈。 先前在东荒被阿离养出来的肥膘，这会儿全都没了。揽镜自照时，巴掌大的脸上，只剩下一双黝黑黝黑的大眼睛，看上去竟有点像外星人……别说是外人，我都心疼自己。 大概是过腻了被圈养的日子，段大少这日竟然想到了我跟良辰，主动转到了华樱的别院。 当他看到坐在秋千上的我时，错愕道：“你这是生病了么？” 我有气无力的摇头，“没有。” “那怎么会瘦成这样？” “饿的。” 他听完后掉头就走，没多久，就带回来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回来。 我接过烧鸡，又激动地顺带着抱了抱段策，在我眼里，段大少第一次这么英俊帅气又正义可爱！ 一口气吃下了半只，这次我总算过足了肉瘾。 “呼，吃饱啦，有了这一顿，我至少可以再撑三天！” “瞧你那点出息，等会儿跟青烟说说，让她给你们加些荤菜。” “你说管用么？” “必须的。” 我沉默了会儿，小声道：“青烟没把你怎么样吧？” 段策挑起眉毛，“什么怎么样？” “就是她有没有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有没有占你便宜？” “笨蛋，男女在一起，只有我占她便宜的份！” “哦，哦！”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我可以占她便宜，但是我根本不屑占，你懂么？” …… 说来说去，我还是不懂，但是看他样子，好像确实没吃什么亏，那我就放心了。 晚上厨房送饭过来，果然多加了两个荤菜，段策这家伙，混的果然不错。托他的福，我们几个都饱餐了一顿。 十天后，李怀仁果真回来了，早上送餐过来的侍女态度都温和了许多，喜气洋洋的跟华樱道喜，“我听人说，老爷昨晚回来，一进门就问二夫人的情况。倘若不是那些大人门外排队侯着，这会儿老爷怕是已经过来了。” 华樱淡淡的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现在的她，看上去非常平静，像是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我们在院子里守着，从清晨到黄昏，都没有等到李怀仁。 直到晚上，已经歇下了，却听到有人用力推门。 我起身去看，竟是一脸严肃的青烟。 “青烟姐姐，你怎么过来啦？” “都快点起来，你们二夫人要倒霉了！” “发生什么事了？” 青烟急道：“那个马夫发疯了，听说老爷要带二夫人回幽都，竟然跑去老爷坦白，说自己跟二夫人不是兄妹，而是夫妻！我方才去送宵夜，不经意听到了这件事。看在段策面子上，才过来悄悄通知你们一声，好有心理准备。话带到了，我得走了，接下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我连忙道谢，“哎，知道了，谢谢青烟姐姐！” 待她人走后，良辰忍不住骂道：“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华樱脸色煞白，失神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 这会儿在场的人当中，反而属我最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赶快想想对策吧。” 良辰气道：“能有什么对策，已经到了这步，想赖着不认都不行，自己捅出来的漏子，让他自己收拾好了！” 华樱手放在桌子上，握了握拳头又慢慢松开，“我本不想认命，奈何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罢罢，我怕是没办法活着回现世了，能否拜托你们一件事……” “别急着托付，”我顿了下，横下心道：“等下到了前面，不管用什么手段，先稳住他再说。等下我们会过去，今晚就送你们去百灵路回现世！” 良辰意外，“小鱼儿，你……” 第306章 强大对手 我看向良辰，面有难色，“眼前这情况，如果不把他们送回去的话，恐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良辰之前的话很有道理，我也赞同她的计划，可是这会儿局势变了，如果执意不管，那就是放任他们往火坑里跳！人命当前，我们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么？ 我们两个足足对视了半分钟，她才退让道：“就照你说的做吧。” 我欣喜雀跃道：“我就知道，良辰最好了！” 良辰给我泼冷水，“别高兴太早，咱们早晚要为这个草率的决定付出惨重代价！”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我说：“现在咱们赶快去找段策跟娇爷！” 走到一半，我又转头叮嘱华樱，“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啊。” 华樱眼中闪过泪光，“谢谢你们。” 良辰冷冷地甩出一句，“等活到回现世，再来说这些话吧。” 出别院后，我们去青烟的住处找段策。 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已经准备好了。 “青烟已经告诉你华樱夫妇的事了么？” “嗯啊。” “你确定我们一定会插手？” “当然。” 良辰皱眉，“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段策指着我道：“那小孩就是个事儿精，什么事都要管。你虽然有时很不尽人情，但多少还有些人性在，再加上被她纠缠，定然不会做视不理。” 良辰扫我一眼，冷冷道：“下不为例！” 段策道：“这李府目前也就有三十个人左右，虽然大多是幽人，但都是普通人身份，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是要硬抢还是怎么着？” 我连忙道：“还是尽量别出大动静，悄悄的来吧。你去找娇爷，到外守着。华樱夫妻的事，交给我和良辰好了。” “好吧，”段策准备走的时候，青烟却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段公子，你当真要走了么？” 当着我们的面，段策有些尴尬，安抚她道：“来日方才，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找你的。” 青烟道：“说话算话，可不许食言！你先发个毒誓……” “你这是不信任我么？” “当然不是！” “那就等着我。” “好！” 青烟平常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这会儿在段策跟前春心萌动，竟然三言两语就段策被绕了过去，这一幕也是看的我叹为观止。 临别前我同段策道：“虽然这回你帮了我们很多，但我还是认为你这样欺骗女人感情不太好，以后别再这样做了吧。” 段策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下，“你这种小孩，懂什么感情！” 我跟良辰在李府多日，早把这里布局摸的清清楚楚。 很快便来到前厅，门是着着的，里面一片灯火通明，几个侍从都站在外面，虽然场面看起来跟平常没两样，但是空气中那种异常的紧绷感却能清楚感受的到。 我体形小，便于隐藏，很容易避过这些人的耳目，藏身到门口的柱子后面。 一个沉稳男声响了起来，应该是李怀仁，“华樱，告诉我，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华樱哽咽道：“真的，我们确实是夫妻，而不是兄妹。当年你把我掳来幽冥界，就应该知道，我并非处子身。你说过，你不介意这件事。” 屋子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李怀仁怒道：“我确定不介意你的过去，但是我无法容忍那个男人就藏身在府里十年！这些年，你们两个就生活在我眼皮底下，做着眉来眼去的勾当……究竟把我把当成什么人了？” 另一个男人大笑道：“我跟华樱夫妻恩爱，多年来从不曾改变，你说你是什么人？” 李怀仁阴恻恻道：“华樱，这里有把刀，拿起来，把那个男人杀掉，这件事，我就可以当作他从来不曾存在过。否则的话，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 情况果真如我所料，走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伸出手，对良辰比了个手势，闪身出去的一瞬间，她布下了障目界。 这是一种可以遮挡视线的结界，可让对方暂时隐入失明状态，不过只能用在普通人身上。 我抬脚踹门的同时，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糟了，华樱她该不会当真对那个男人下手了吧？ 里面的景象让我有些意外，倒下的并不是华樱的丈夫，而是李怀仁。 他侧倒在地，伤口并不在要害，但是旁边却流了一大滩血。 华樱站在那里，神情有些有复杂，看上去似乎很畅快，但又有点莫名的痛楚纠结。 “华樱，你、这些年，你当真对我毫无感情……” 我并未让他把话说完，而是一撑击在后颈上，把人打晕了过去。 华樱的丈夫站在旁边，大张着嘴巴，整个人都已经傻掉了。 我说：“别愣了，赶快跟我们走！” 男人却往后退了两步，“不，我们逃不走的，万一被人发现了，恐怕下场会更惨……” 华樱看着他，冷冷道：“你不想回现世，不想再见母亲和孩子了么？” 男人震惊，“你说什么？我们可以回现世，怎么回去？” 我同华樱道：“路上再解释吧。” 华樱看了眼丈夫，“你要是害怕，不愿意走，就留在这里吧！” 说完竟当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再也不看男人一眼。 男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上来。 “闭上眼睛默数三百声，谁要是敢乱动，我就杀了他！” 良辰沉声威胁道，外面那些侍从全都乖乖蹲在地上，谁也不敢乱动一下。 我们几个顺利出了门，段策带着娇爷在小巷里等着。 大家会合后，全都坐了上去。 娇爷忽哧忽哧的滚起轮子，在街道上开始狂奔。 路上，华樱同丈夫解释了几句，只说我们找到了百灵路，愿意送他们回现世，对于我们的来历，却丝毫未提起。 走到我们来时的那条街道上时，我却突然在背后感到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 心中暗道不妙，便同良辰道：“我感觉，有人好像在跟踪我们。” 良辰跟段策一个侧耳倾听，一个环顾四周，片刻后对视摇头。 “真的！”我急道：“直觉告诉我，那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正在用很快的速度朝我们这边赶来！” 第307章 骄傲公主 良辰迟疑了下，从身上取出封印了正午阳气的蜡丸递给华樱，“到前面路口，把这个捏破，将里面渗出来的气尽可能吸到身体里去，然后就可以看到百灵路。那条路看起来很长，但是如果坚持，一定能通过它前往现世。” 华樱捏过蜡丸，同丈夫道：“我们下来吧。”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知道后面有追兵，而我们又不想暴露那条路，所以必须要在这里分开。 他们两人下去后，便拔足朝路口奔去。 良辰突然从娇爷背上站了起来，望着天空道：“那人来了，看来小鱼儿的预感是对的。” 我尽量睁大眼睛，却只能在满天星晨中隐约辨认出一个黑点，“那我们怎么做？” 那形状，好像是月神鸦！那个人，居然乘着月神鸦追踪我们，那种高度，显然将我们的活动轨迹一直收在眼底。但对方却并不急着围堵我们，而是镇定自若的保持着这样的距离，是因为太过自信，还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他的存在，从而确认百灵路的所在？ 无论是哪个，华樱他们、甚至包括我们都很危险！ 段策这会儿脑袋突然灵光起来，同娇爷道：“快，跟上他们！” 而良辰，也飞快的布下防御结界！ 娇爷起步的一瞬间，却有道直直的东西，自天空嗖地一声，从我们头顶上窜了过去！ 我蓦然睁大眼睛，那个形状，是箭吗？不！箭没有那么长！尾部也不会带着那么奇怪的流苏！ 那看起来，像是一条鞭！一条注力了灵力脱手飞出来的鞭子！ 还有那条流苏，我曾经见到过！ 电石火光间，我想起了它的名字——入云鞭！那是浴风姬柔的兵器！ 我下意识拉起围巾，包上了脸。 距离那么远，虽然能确定我们路径，但却不可能看清我的脸，希望她是在我们出李府后跟上来的！ 她那么讨厌我，恨不能将我除之而后快，如果知道我在幽冥界的话，麻烦就大了！ 这女人，不好好呆在幽都，跑秋明城来做什么？又为什么会插手李怀仁的家事？ 无数念头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实却容不得我细想，那道入云鞭正气势汹汹的朝着华樱夫妇飞去！ 明明已经到了路口，华樱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男人过来扶她，不经意回头，刚好看到那道长鞭，他直接挡了上去，同时推开了华樱。 那条毒蛇一样的鞭子，倾刻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华樱欲伸手去扶他，却被我厉声喝止，“快捏破蜡丸，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许岩已经等了你们十年，别让他再等一辈子！” “不——”华樱哭道：“说好了，我们一起走的！” 男人摇头，“我回不去了，你自己走吧。回去照顾好儿子，但是别溺爱他，要让他活的像个男人，别像我……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 华樱终于还是爬了过来，想要搀扶起男人。 但对方却突然握紧了她的手，蜡丸应该是被捏破了，星星点点的光从他们指缝里飘散出来，环绕在两个人的中间。 但是那些光，却只朝华樱身体里钻，视旁边的男人如同无物。 是因为意识已经涣散了吧……我的身体蓦然变得很冷。 远方的天空，浴风姬柔正在朝我们逼近！ 而她身下的那只月神鸦，发出凄利又恐怖的叫声，就像是对我们发出来的一张张催命符！ 段策也急了，“快走啊！” 华樱低下头，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最终毅然松开男人的手站了起来，她的身体，慢慢飘了起来，离地足有一尺来高。 她转过头，朝前方走去。 同时，她的身体开始变的透明起来。 贯穿了男人身体的入云鞭，突然像有生命一样再度复活，转而朝华樱发出了攻击。 然而终归晚了一步，华樱身体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缕逐渐消散的正午阳气。 终于回去了，良辰跳下去，察看男人的伤。 只见那人眼睛还睁着的很大，却已经没了眼白，只剩下两个乌漆漆的黑洞，脸和嘴唇却已经变成了惨淡的死灰色。 “华樱她……她回去了么？”他问。 “回去了。”良辰说。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的死了。” “后悔吗？” “什么？” 良辰道：“后悔帮她挡那一鞭么，如果不那么做，回现世的人，应该是你了。” 男人笑了下，摇头，声音很轻道“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事。总算是尽了丈夫的义务，活的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塌了下去，化成了一堆灰烬。 良辰之前明确表示过不喜欢之男人，因为他太过懦弱，看到这样的结局，也不免有些失落。 她身后的入云鞭梢，对准良辰又悄悄抬起了头…… 我跳起来，用百兽伞给了它重重一击，“你这个总是偷袭别人的家伙，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入云鞭被伞尖斩到，流苏都断了，尾巴也有些翘，看起来有点惨。 它哧溜一声逃开，向着主人奔去。 这是条有灵性的鞭子，就像条耀武扬威的狗，会根据主人的气势散发出不同的威力。 “哟，居然给逃了。”一个很娇魅轻佻的声音突然道。 月神鸦这会儿终于飞到了我们面前，它将身体贴在地面上，呈现出无比卑躬的姿态，好让自己的主人以更优雅高贵的步伐走下来。 那人穿着华丽的红色的辟邪服，在夜色中，就像披着一块采自天上的云霞！ 几年不见，浴风姬柔的五官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是那么美艳动人，凤眼波光流转，但是气质却成熟了许多，看起来风情万种不说，那种贵族小姐的气势越发强大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上骄傲的公主。 虽然站在我们眼前，但是那双眼睛，却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来。 “这女的，什么来历？”段策懒洋洋的打量着她，“长的还真不错！” 你最好别打她主意。”我沉声警告他，又小声同良辰道：“她就是浴风姬柔。” “浴风姬柔？！”良辰身上的杀气瞬间溢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 第308章 两女对决 浴风姬柔抬起手，那条入云鞭便乖乖回到她的柔胰中。 她嘴唇微微翘了起来，“告诉我，刚才都有谁协助了那女人逃跑？” 见我们集体沉默，她这才把脸转过来，“你们没听清我的问话么？” “听清了，”良辰冷冷道：“只是不屑理你罢了。” 浴风姬柔眼睛微微眯起，“没有人告诉过你异雀要怎么做才能活得更长久么？那我就好心告诉你吧，第一条就是，尊重幽人，放低姿态，正视自己的身份。” 我不否认她很美，但是那种嚣张和高高在上的语气，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 良辰眼神冰冷如刀，“同样的话，我原封不动的也送给你。我们人类有句话，叫做打铁还需自身硬，对别人指手划脚之下，最好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接下来便是沉默，在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厮杀中，我几乎能体会到火花四溅的那种焦灼感！ “很好，”浴风姬柔将鞭子在手心轻轻敲打，“你惹怒我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的我很不舒服。这会儿就算跪地求饶，也已经晚了，在动手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良辰抬起手，“你现在还不配知道，不过如果死了，我或许会大发善心告诉你。” 浴风姬柔这下彻底被激怒了，她那道鞭子，也像闪电一样带着辟里啪啦的火花辟头甩向良辰！ 我抓紧了手中的百兽伞，准备去挡，却见良辰噌的拔出了匕首，道：“你们都别动，先让我会会她。” 我只得将伞生生收了回来，段策好整以暇的站在旁边，“来这边，别掺和这种女人的战斗，还是跟哥哥一起看热闹吧！” 良辰虽然擅长远程布界，但使起匕首来，身法也是相当灵巧狠辣。 抬手挡住浴风姬柔的鞭子，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逆着入云鞭的力道朝浴风姬柔逼近。 浴风家族这位大小姐，向来眼高于顶，不屑将任何人放在眼中，更别提是我们这群异雀了。 所以当良辰冲过去时，她明显愣了下，正是这短暂的出神，良辰匕首便抵在了她的胸口前！ 不过终归还是差了一点点，入云鞭的鞭梢绕过良辰，紧紧缠住了匕首。 同时间，良辰也布下了防护结界，把那鞭子挡在了结界外。 浴风姬柔迅速后退，扯回了入云鞭。 出师不利，还当着我们两个旁观者的面，这让她愈发恼怒起来，将抬手将鞭子抛向了半空。 那鞭子悬在良辰头顶上方，夹带着强大的灵力，首尾相接快速绕动，宛若一条游龙。最后慢慢下沉，竟将良辰困在了中间！ 段策眸光一沉，摸着下巴道：“女金刚这下不妙了，她本身的技能，并不适合跟对方直接对战，被这鞭子缠上，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脱不了身。” 我说：“我上前去把她救出来。” 段策却道：“对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我看向浴风姬柔，见她果真把目光瞄向了我跟段策，这会儿入云鞭不在手，竟然赤手空拳朝我们两个攻击过来。 我连忙跳到旁边，段策也侧身避过，连呼好险好险。 浴风姬柔杀心已起，或许是看我年纪小不足为惧，竟背对着我，直接朝段策下手。 段策虽好欣赏美人，但是却从来没有半点绅士品格，干干脆脆的召出承影，用剑刃告诉她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一下，我便得了闲，“良辰，你还好么？” 良辰没有即刻回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还好。” 这情况显然不妙，我当即立断，纵身跃起举伞便砸，生生将入云鞭压下去，良辰这才得以脱身。 而入云鞭也灰溜溜的回到浴风姬柔手中。 初次交锋，双方谁都没能讨到任何便宜。 浴风姬柔抖开长鞭，冷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聚在一起意欲何为？” 良辰这会儿想是满腹怒气，也不给予任何回应，便举起短刃再次欺身而上。 段策不满道：“女金刚，今晚是疯了么？这样乱打一起，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她也就适全布布结界，做一些辅助，进攻对战这种事，空有蛮力又应对不足，还不如让你直接上呢。” 知道了浴风姬柔的身份后，良辰这会儿的反应来看，显然不希望我们插手。 我低声说：“她心中憋了很久的火，就先让她借此发泄一下吧。不然以后紧要关头再这样的话，那就糟糕了。” “啊，我以为她们两个是初见面，没想到竟然是认识的么？” “未必认识，但绝对是仇人。” 段策抱着承影站到旁边，“这女的，究竟什么来历？” 我扛着伞道：“浴风神秀的亲孙女，浴风家的大小姐。” 段策道：“难怪女金刚那么愤怒，换谁见到灭门的仇人，恐怕都没办法保持平静。啊，我想起一件事来，你之所以长不大，在棺材中沉睡三年，不也是拜这女人所赐么？” “嘘！”我连忙冲她做个噤声动作，“她目前应该不知道我还活着的消息，注意别暴露了我的身份。” “放心吧，这会儿他们打的这么激烈，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她当年，也算是杀你的凶手，这会儿你见了她，居然还能这么平静，也是神奇。” 我没出声，良辰跟我不同，她对浴风姬柔是有灭门之恨的。 浴风姬柔当年确实害了我，但是我对她也只是反感嫌恶，并没有痛恨到想要杀人的地步…… 不过作为同伴，良辰倘若想要杀她，我也会尽力助其达成。 但是看良辰这会儿的反应，并不想直接要她的性命。 她并不是嗜杀的人，所以这会儿内心应该也在纠结吧，所以才不允许我跟段策插手。 浴风姬柔虽然厉害，身手也长近许多，但是终归架不住人多。 我们三个人如果配合起来，两个浴风姬柔怕也赢不了。 良辰和浴风姬柔纠缠了半个小时，良辰的体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着，而浴风姬柔则愈战愈勇。 段策沉思了会儿，同我道：“得分开她们，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第309章 英明决策 我正在兴头上，疑惑道：“为什么？” “笨蛋，”段策敲了下我的头，“你难道忘了咱们这趟的目的么？浴风姬柔什么身份，幽冥界最有权势的家族大小姐！都，不远万里来到秋明城，怎么可能会孤身一个人？再拖下去，被那些人发现我们便是迟早的事。如果身份因此曝光的话，以后行动恐怕就更难了！” “啊，”我恍然大悟，“你说的很对！” 浴风姬柔以前到人间时，都要随身携带着浴风宏卫。 这会儿到秋明城，肯定少了高手随从。 更何况，这里还是她们家新任总管李怀仁的府邸，凭借她的身份，想要调动人手围堵我们，恐怕是易如反掌！ 我本欲上前，又担心围巾滑落，便同段策道：“你去吧！” 段策提剑便上，却被良辰反手打了回来。 段策怒了，握着承影哗啦啦一阵乱舞，浴风姬柔她们不得已暂时分开来。 我连忙跑过去，从后面抱住良辰的腰，“娇爷，过来！” 守在旁边的蜗牛车哧溜窜了过来，我便勒着良辰将她推到车上。 良辰恼怒道：“小——” “小笨蛋！”段策及时打断她，同我道：“把那女人看好了！” 转脸同浴风姬柔笑了笑，正对着她慢慢后退。 我压着声音同良辰道：“别忘了咱们这趟来的目的！你的仇人不止是她……” 良辰闻言，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挣扎。 浴风姬柔应该是知道了我们的实力，所以这会儿虽然愤怒，但也没有再贸然追上来。 段策跳上蜗牛车，我们在浴风柔姬柔的注视下，离开了那个百灵路所在的十字路口。 “放开我。”良辰声音沙哑道。 “你要冷静啊，我们已经离开了，根本不可能再回去。”我说。 良辰吃力道：“你身上……有电，刺的我全身疼！” 我连忙撒手，“啊，抱歉！” 段策道：“咱们对这里的地形一点都不熟悉，接下来要去哪儿呢？设法出城吗？” 良辰道：“这会儿走太冒险了。” 我小声道：“可是留下来也很危险啊，浴风姬柔的个性，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今晚她栽这么大跟头，却没有追上来，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我跟她打过两次交道，她不是这么心胸宽广的人啊。” 而且凭借她的身份，想要在秋明城调动人手也是分分钟钟的事。 思来想去，我叫住了娇爷，“等等！” 段策道：“怎么了？” 我说：“我觉得很奇怪，有些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 “浴风姬柔一个大小姐，为什么要亲自前来秋明城这种地方？” “这不是李怀仁的故居么。” “你会没事儿跑到一个看门保安的老家去吗？” 段策道：“当然不会。” 我断定道：“浴风姬柔更不会！我可见识过这位大小姐对待前任大总管的态度，轻蔑又无礼，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更何况李怀仁一个新晋升的总管？她来秋明城，一定还有别的目的，这也是她今晚放过我们的原因！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段策道：“你想做什么？别告诉我说是折回去，跟踪那个女人！” 我打了个响指，“没错！你猜对了！” “你疯了？” “没有啊，我现在很清醒。” 我说完以后，看向良辰，试探道：“要不，咱们来个投票决策？” 良辰摇头，“算了，就依你的吧。” 段策无语道：“她一个小孩好奇心重，你也跟着发疯？” 良辰道：“她并不是一般的小孩，而且她跟对方有过两次接触，我相信小鱼儿的直觉。” 段策挥手，“真是……服了你们。”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么？恐怕浴风姬柔也想不到，咱们居然会杀她个回马枪！麻烦调头啦，娇爷！麻烦脚步轻点，尽量别发出来声音。”我摸摸蜗牛壳。 娇爷点头，调过头嗖的一声再度奔向那个路口。 浴风姬柔这会儿显然已经不在原地了，段策懒洋洋道：“那女人乘坐的可是月神鸦，我看你怎么找她。” 我吹亮了烛女，趴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竟然当真找到一根黑色的羽毛。春秋换毛季节，这月神鸦竟然也没能逃脱大自然的规律！ “你们看着吧！”我把羽毛插在地上，从背包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是在东荒收集到的夜光虫，名字叫青茴，这种虫子嗅觉非常灵敏，擅长跟踪。 如果把它们放到与空气隔绝的地方，它们就会陷入沉睡。 一旦放出来，就会立刻苏醒。 当时我抓它们，只是觉得很漂亮，其中不少还是阿离的功劳呢。 没想到，竟然当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把木塞拔开，放出青茴，将它们倒在那根羽毛上。 青茴很快爬满了，而且发出莹绿色的光，这会儿那根黑色的鸦羽，这会儿就像被染了色一样，诡异又漂亮！ 青茴爬了会儿后，开始排队飞了起来，它们在夜空中悬浮着，朝东边飘去。 虽然光亮微弱，但是对我们来说，却足够用了！ “跟着那些虫子的方向走！”我同娇爷说。 段策凑过来，翻了翻我的背包，“没想到，你那些破烂，居然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不情愿道：“什么破烂啊，这可都是我的宝贝！” 良辰提醒说：“想要继续追踪的话，你们最好保持安静。” 我点点头，无声拍拍背包，给段策了一个很凶的眼神。 青茴在天空中悬浮着，所以可以一直飞，不受任何阻碍，只是苦了娇爷和我们，时而翻身，时而穿越草丛，最终这些虫子停在了一道峡谷处。 然后不待我们跟过去，它们就开始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怎么回事？”段策立刻紧张。 我嗅了嗅，说：“这峡谷上方有毒雾环绕，那些青茴，都被毒死了。” 良辰立刻布下结界，又取出七宝玉树，帮我们净化空气。 我走到断崖边，往下腑视，竟觉得头晕目眩，差点失足掉下去！ 感觉那峡谷，就好像一张邪恶的嘴，无声的吞噬着世间万物！ 段策将我护在身后，自己也好奇看了眼，却连忙往回退，“这里感觉太诡异了，浴风姬柔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第310章 琥珀染果 没人回答段策，因为大家都在疑惑这个问题。 没办法接近那个山谷，我们也更不能冒然下去，于是只好在山崖附近守着。担心对方出后来发现我们，良辰预先布下了障目结界。 我们原地守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山谷里终于传来了动静，竟是率先飞出了四个月神鸦，它们也不远去，就在附近天空徘徊。 而浴风姬柔，则是最后出来的，似乎完成了一件很满意的事，她显得有些得意，勾起嘴角同月神鸦道：“好了，这件事已经完成。接下来，该去李怀仁那里了。” 月神鸦发出呱呱的叫声，振翅飞走。 确定她离开后，良辰撤了结界。 段策狐疑道：“她去李怀仁那里做什么？该不会跟我们有关系吧？” 我猜测说：“八成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想要知道她藏在这山谷下面的秘密，居然连自己人都杀……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 段策问：“你怎么知道她杀人？” “你方才没闻到她身上有股很重的血腥味么，还有那些，”我指指上空的月神鸦，“它们叫声那么凄惨，又在这里徘徊不去，显然知道主人已经不在世了。” 段策抬头看了会儿，道：“它们会一直在这里吗？” 我想了想，说：“阿离说过，月神鸦是幽人胎盘所化，极其忠心，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如果主人死了，它们也活不了太久。” “可惜了。” “没办法，这就是它们的宿命吧。” 我看了看良辰，她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这会儿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而天色也差不多开始亮了，我们几个便席地而坐，拿出干粮来吃。 在良辰生火烧水时，我在旁边草丛里玩耍，发现了一种汁水饱满的酱果，指腹般大小，有红黄绿三种颜色，轻轻一捏，汁水就会爆发出来，虽然不敢乱吃，但在我看来，这却是有趣的天然玩具。 直到把附近酱果全都糟蹋了个遍了，我才回到火堆前准备喝汤，才发现手脸都被染了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布满了印记的怪胎！ 最可怕的是，任由我怎么搓洗，它们都丝毫不褪色。 段策幸灾乐祸道：“以前我说你丑还不乐意听，这下没办法反驳了吧？” 我郁闷，“你还笑！帮我想想该怎么办啊。” 段策说：“把脸遮上不就行了吧，至少眼睛看上去还是挺精神的。” 良辰安慰我说：“别担心，等下在附近找个人打听下，应该有办法消除的。” 变成了这幅模样，我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吃完饭我们在附近山林里遇到一个猎户，便向他打听方法。 猎户妻子道：“这个被称为染果，所谓汁水里都是彩色的虫子，喷溅到皮肤便没办法洗清掉。虽然颜色鲜艳，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本地人都对它敬而远方。” “虫子？难怪搓洗不掉，”我顿时眼前一黑，“这么说，难道我要这样子过一辈子么？” 女人微笑道：“那倒不会，这种虫子寿命有限，也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最多三五年，就会逐渐死去，到时候，你就能恢复自己的模样了。” “三五年，那也很难熬啊！” “我只听说过一种方法，不过并没有被谁证实过。据说用忘川水清洗，这些虫子就会因为失去记忆，从而忘记寄居人的身体。不过忘川远在幽都，又不是一般的地方，所以很难做到。” 我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去掉就好！” 她从窗前台上取了一把竹篦子给我，“我可以帮它们赶到看不到地方，譬如背上或肩膀上，这样旁人就看不到了。” “好啊！” 我跟着她进了屋，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忽然想到浴风姬柔，立刻改变了主意。 女人好奇道：“怎么了，放心，我手会轻，不疼的。” 我想了想，指着腮边道：“把它们赶到这里吧。” 女人说：“这么大一块，放脸上就像一块胎记，多碍眼啊。” 我不好意思道：“我就想要胎记的样子，麻烦您了！” 浴风姬柔认识我的脸，以后到了幽都，少不了再跟她碰面。 包着围巾太闷了，而且动手时也不方便，总担心它会掉下来。 于是女人便拿起篦子，慢慢帮我驱赶那些染虫。 出去时段策正在喝水，看到后立刻喷了出来，“什么情况？” 我眨眨眼，问：“我还像我吗？” 段策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被掉包了呢。” 我笑嘻嘻道：“那就好。” 胎记虽然不能改变人的五官，但是却会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从而忽略别的地方。 朝夕相处的段策都这么说的话，那跟我见两次面的浴风姬柔，怕是更认不出来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不远处的山谷，便问猎户的妻子。 她连忙道：“你们可千万别过去，那里叫琥珀谷，据说下面住着一头吃人的怪物，夜半无人的时候，还不时发出恐怖的叫声。无论人还是动物掉下去，从来没见到过活着出来的。” 这让我愈发让好奇浴风姬柔的目的了，五个人从幽都跑到这秋明城的怪谷里，肯定不是专程给那怪物送吃的……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管下面究竟是什么，都该到此为止了，”良辰给我泼了一盆冷水，“里面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又跟我们这趟的目的没有直接关系，所以还是尽量别惹麻烦了。” 我叹气，“好吧，听你的。” 不知道是否因为幽冥冥没有毒辣日光的缘故，到了这里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格外适应这里。 就算被阳光照到，也没有任何不适。 我便干脆将伞收起来张开五指，尽情享受起这种沐浴在阳光中的感觉。 快十年了，这种美好时光真是久违了！ 离开琥珀谷时，我心脏处突然疼了下，立刻捂住胸口，回头看向身后的琥珀谷。 那里只有一层蒸腾的水气，悬挂着一道若无若无的彩虹。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了。 但是身体却变得很奇怪，就好像是……被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 第311章 绝不原谅 见我停下脚步，段策便回头望着我道：“怎么了？” 我茫然道：“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 段策说：“你好奇心太重啦。” 我摇摇头，将那种奇怪的念头甩开，“希望是这样吧。” 到小镇入口后，竟发现了浴风家族的人命案悬赏！ 张贴着我们的画像不说，连娇爷也不放过。 画师风格是抽像的，单从五官上很难辨认，但是那只大蜗牛，却绘的栩栩如生，服饰和物品佩戴也很写实。 所以留心的话，很容易发现我们的身份。 于是赶在被人发现之前，我们又悄悄开溜了。 段策道：“怎么办，居然把华樱夫妻的事说成我们蓄意杀人，这会儿人都不在了，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而且上面写的是浴风家族的人命案，而不是李怀仁府上的案子，说明这件事，浴风姬柔插手了。如果是浴风家族的话，肯定不止这一处公告，说不定整个秋明城都是。咱们还没行动呢，就被盯上了，这趟幽都之行，怕是更难了。”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我惹出的祸。 虽然救了华樱不假，但是牵连到大家，我也很不好意思，便提议道：“三个人目标太大了，不如我们分开吧，进城后沿途设标记，到时候大家再会合，怎么样？” 良辰道：“虽然有些风险，但确实是个好主意。” 考虑到我跟良辰都是有野外生存经验的，段策的营生手段差了些，于是我们便把娇爷留给他代步。 段策伸手道：“你们两个谁有钱，先借我点。” 良辰干脆道：“我没有。” “我也没有，咱们的钱跟这边不通用，”我翻了翻背包，挑了几块宝石给他，“这些应该可以换钱，给你吧。” 段策立刻收起来，“以后哥哥有了钱，第一时间还你。” 我又拿了几块，给良辰，却被她拒绝了。 段策惊奇道：“没有钱，你路上怎么办？” 良辰说：“有双手在，饿不死的。” “饿死事小，别耽误了时间！”段策显然以为是这是在讽刺自己，所以语气也不太好。 “不会的。”良辰说完就走。 “这就走啦？”段策难以置信的望着她的背影，回过神后同我道：“那我也走啦。” 平常相惯了，突然一分开我心里还真有些不适应，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再见！” 段策坐着娇爷，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叮嘱道：“路上小心点，尤其是陌生男人，要多留个心眼，这年头变态实在太多了。” “嗯！”我重重点头，“你也是啊。” 段策走后，我本来想进村子里去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返回李怀仁的府邸。 虽说那里现在很危险，但是不有句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浴风姬柔也不可能一直呆在秋明城。 而李怀仁这趟是回来探亲的，虽说被捅了一刀，但伤并不要害，再加上浴风大小姐在，所以不可能耽误太久。 而华樱不在了，李怀仁只能带大夫人回去，丫鬟、侍从、行李物件更不可能少。 那么多人，那么多东西，我只需找个人没人的地方，悄悄潜进去跟着他们就好，何必再跟人打听呢？ 想到这里，我有些得意。 路上刚好碰到一个赶着马的瓦罐商人，便搭了他的顺风车。 商人东奔西走，知道的也比常人多得多，所以路上还打听了许多事。 原来这幽冥界的幽人，不止分为平民、望者和尊者，还分灵力觉醒和未觉醒的。 因为性格和经历、体质等不同的原因，相当大一部分幽人选择了平淡的生活，体内灵力终生也未必见得能觉醒，他们除了身份外，跟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已觉醒的幽人中，也是看遗传天份的。如果父母都是很强大的人，那么子女一般都不会太差，反之亦然。而幽女是无法生育的，人类又大多能力平庸，所以重点便是父亲的能力。”瓦罐商人说。 我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疑问，“幽人是怎么划分的呢？” 他笑道：“这还用问么？但凡流着幽人血的，自然都是幽人。” “如果人类女子怀孕后，带着孩子在现世长大，喝那边的水，吃那边的饭，也是幽人么？” “这怎么可能！” “我是说如果，假设一下。” 商人毫不犹豫道：“无论在哪里长大，那孩子终归是流着幽人的血液，这点是无法改变的。不过幽人因为得子不易，所以对后人格外疼爱，更不会放任孩子流落现世受苦，所以基本不会出现你说的情况。” “受苦？你们觉得，现世的人生活的都很辛苦么？” “那是当然，人类寿命最长不过百年，就算幽人最普通的平民，也能活过他们的十倍。人类生命就像烟花，绽放时间只是一瞬间，死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承受惩罚轮回，当然苦！” 原来是这样的想法啊，照他这么说，我岂不也是幽人了？但是，我对这个身份一点都不喜欢！ 而且，我对那个未曾谋面的爸爸，也是没有任何好感！ 他肯定做了什么不可宽恕的错事，所以才逼的妈妈怀着我、弃性命于不顾，也要返回现世。 就算有天发现了我的存在，我也绝不会跟他相认的！ 不过或许是我想多了，这么多年了，说这下人家都续贤再娶儿女成群了呢，哼！那个负心汉！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更不能原谅了！ 我越想越气，最后感觉鼻孔都要往外喷火了。 直到瓦罐商人提醒我，说到了李府。 我这才清醒过来，跟他道谢。 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也是幽民吧，姥姥说的对，哪里都有好人，这幽冥界也不例外。 至于那些眼高于顶，视异雀性命如草荠的家伙，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统统处死！ 以后见到阿离，我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他。 李府的大门紧闭着，不过外面的守卫却多了很多。 看来浴风姬柔这会儿应该还在府上，我得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顺便时刻监视这里的动静。 正深思着，一只碗伸到了我面前，“小姑娘，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我掏出一颗宝石，询问道：“大叔，能把你整套家当给我么？” 第312章 特殊宠物 “我一个讨饭的，能有什么家当？”对方一脸茫然。 “这这身行头，还有手里的碗。”我说。 对方迟疑了下，接过宝石，把破帽子和衣服留了下来，一脸同情的看着我。 我抱着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把破褂子穿身上。 衣服下摆太长了，只好将多余的部分提起来掖在腰中，至于袖子则挽起来，刚好露出几根手指。 帽子扣在头上，刚好把头发全部遮盖住，现在的我，看上去就像一个狼狈不堪的丑陋小乞丐。 百兽伞太过鲜亮，收放在木匣当中，外面又用破布包了一层，脏兮兮的，想必也不会有人对它感兴趣。 先前在李府的时候，白天就鲜少在府里走动，所以见过我的人并不多。再加上这会儿已经乔装了一番，别说是他们，怕是良辰和段策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收拾妥当后，我大摇大摆的揣着破碗走出来，倚着墙根蹲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懒洋洋的盯着李府动静。 这一上午下来，李府的客人还真不少，来往的都是衣着鲜亮的贵人，像是集体赶来送礼探望的，抬着大箱抱着小盒子进进出出，片刻都不曾停下。 说起来李怀仁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竟然也能在这秋明城捞得盆满钵满。难怪之前华樱说他不愿在幽都呆着，天子脚下律法严苛，哪有这里呆着舒服！ 除此以外，大概是看我年纪小的缘故，几位好心大娘奶奶路过，都会停下脚步施舍几个子，一个清晨下来，我居然收获了大半碗的铜钱。 对方大都是异雀，穿的也是非常朴素，寻常布料皆非辟邪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原因，所以容貌大多苍白憔悴，看上去很不健康。 这让我隐隐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手脚俱全，不该用她们的善心骗钱。 黄昏时，我起身在附近买了张葱油饼，顺便想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想将那破碗丢了。 结果碗还没扔出去，竟从高墙内踉跄飞出一只金色的鸟儿来。 它看起来像是在躲什么人，神情慌里慌张的，但却像是受了伤，一边翅膀耷拉着，羽毛粘在一起，忽高忽低的悬在半空，任凭怎么努力都无法飞高。 “嘘！”我冲它吹了下口哨，伸出手，“到这儿来。” 它迟疑了下，许是感受不到我身上的敌意，竟当真飞了过来。 爪子颤微微的抓我的手指，圆眼睛无神的半瞌着，身体缩成团，一动也不动。 我小声道：“别害怕，我帮你检查一下。” 身上有妖气呢，看上去并不是普通的鸟儿。 两条腿都已经折了，头顶上方还不停的渗着血，翅膀断了半边，本该锐利的脚趾，此刻竟然光秃秃的！ 原本以为是鸟类之间相争受的伤，这么看应该是人为的。 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只鸟都不放过，本该在天际自由自在飞翔的美丽精灵，这会儿却被折磨的伤伤痕累累。 我小心帮它清理伤口，将断翅固定好。在东荒时，我采了不少黄芩和沉香，还有一些止血的药，将它们混在一起，涂在鸟儿伤口处，再用布条包扎起来。 疼痛是难免的，小鸟发出凄惨的低叫，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我柔声安慰道：“再忍一会儿，这药很灵的，相信你伤口很快就能痊愈。” 它应该是听懂了的话，将脸贴在手心，轻轻蹭了两下。 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我立刻它藏到怀里。 “到哪儿去了？奇怪，我明明看到它朝这边飞来了！” “喂，小乞丐，看到一只金色的鸟了么？” “看到了，”我胡乱一指，道：“喏，飞到墙那边去了。” “唉，那东西会飞，我们怎么可能抓得到它？” “那可是浴风大小姐的宠物，我们要是，就等着受罚吧！已经受了重伤，飞不了多远的，快点过来！” 看到他们离开后，我拍了拍胸口，无声安抚那只小可怜。 没想到，这只鸟居然是浴风姬柔的宠物。 谁敢伤这位大小姐的东西呢，除非她自己！ 可如果不喜欢的话，不养就是，为什么还要折磨它？真是让人想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在鸟儿恢复清醒意识之前，我是不会把它交出去的。 揣着鸟儿从巷子里出去后，我回到了原地，盘脚坐在地上，一边吃饼，一边盯着李怀仁府。 天很快黑下来，还起了夜风，我穿着辟邪服，倒也不冷。 鸟儿上了药，又借着我的体温，总算是恢复了些。 我将从饼上抠下来的芝麻探到乞丐服里喂它，吃过东西后，它又陷入了梦乡。 天上星星多得眼花缭乱，每颗都清新闪亮像被清水洗过一遍，月亮幽幽的泛着蓝光，仿佛一巴锋利的镰刀。 过了会儿，李怀仁府上开始乱了，侍从进进出出的，好像都派出来找鸟了。 我立刻缩起身体，装作沉睡的样子。 这些人也不看我一眼，急匆匆的挑着灯笼走了。 浴风姬柔到底在搞什么，这么大的阵势，就为找一只鸟。 当真这么在乎的话，又怎么会让它伤成这样子呢？ 天色快亮时，这些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李府一片灯火通明。 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肃然。 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通怒斥。 我竖着耳朵，竭力将里面所有声音都收入耳朵。 “连只受伤的鸟都找不回来，李怀仁养你们这帮废物吃白饭的吗？继续给我出去找！找不到，你们全都别回来了！” 浴风姬柔的话音落，那些侍从便像潮水般哗啦啦再度蜂涌而出。 过了会儿，竟连浴风姬柔都亲自出来了！ 见她环视四周，我立刻低头，埋首在胳膊里。 脚步声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她正在朝这边接近！ 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吗？还是感受到了那只鸟儿的气息？ 我全身都变得异常紧绷，直到对方来到我跟前。 她很不客气的踢了我一脚，“醒醒！” “啊！”我大叫起来，装作受惊的样子跳起来，睁着眼睛对上她的脸，粗着嗓子道：“这位小姐，你叫醒我做什么？” 第313章 与你同行 她盯着我的脸，沉默不语。杀气笼罩在头顶上方，好像一把刀，时刻都会落下贯穿我的脑袋！ 我现在这样子，脸上还那么大一块胎记，声音也刻意改变了，她不可能认出我来的……那么这股杀气又是从何而来？对可疑者的试探吗？ 我迟疑了下，决定赌一把，“难道说这附近不允许人休息吗？那我换个地方就是了。” “有看到一只金色的鸟么？”她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我矢口否认。 “如果看到了，到李府来找我，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啊，好的！” 她又扫了我眼，头也不回的走了，杀气蓦然解除，我也长长舒了口气。 这女人现在也太可怕了！好像随时都要杀人！ 看她这幅架子，三两天内应该不会起程，而且我已经跟她打了照面，已经不适合继续明面上盯李府了。 想到这儿，我便朝另一个方走去。 见前方有棵枝繁叶茂的大垂柳，我三两下爬了上去，倚着树杈坐下。 有浴风姬柔在，我是万万不敢大意的。 这里比较隐藏，而且视野开旷，能将附近动静都尽收眼底，相对来说要安全许多。 观察四周后，我把鸟儿从怀中掏了出来。 从浴风姬柔走出李府的一刹那，它便已经醒了，身体一直很僵硬，但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我端详了会儿，同它道：“你当真是那女人的宠物么？为什么那么害怕她？” 它低头，沉默不语。 我看了看它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便道：“不想说算了，等天亮了，我给你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养伤，伤好之后，想去哪儿，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它依然不说话，我便用手帮它梳理羽毛，“放心吧，幽冥界这么大，总有浴风姬柔找不到的地方，而且她的身份，也不可能长时间呆在秋明城。看她急成那个样子，相信过不了三五天，就该回幽都了，所以你只需要躲过这几天就好了。我第一次看到金色的鸟儿呢，你长的真好看！” 这只虽然形容狼狈，但是那身金色的羽毛，还有忧伤的神情，竟让它有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华贵感。 可爱的鸟儿见多了，但是这么漂亮的，确实是头一回见。 它偏头看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在树干上躺下，将它放进怀里，轻声道：“可惜我这趟有要紧的事办，否则的话，一定将你带在身边，好好护着，谁也不准伤了你。我有些困，先睡一会儿，等醒了，再给你找吃的啊。” 待我醒来时，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那只鸟儿竟从衣服里探出头来，正聚精会神的观察我呢。 我用手指轻戳了下它的脑袋，“看什么，该不会是嫌我丑吧？” 它还是不说话，这只鸟儿可真奇怪，明明能听懂我的话，却始终不给予任何回应。 我从树上跳下去，在附近买了些东西吃，又讨了两捧小米装在袋子里。 走到荒郊无人处时，在隐蔽处挖了个小地洞，又摘了些草和树叶掩盖上去，拿竹子劈两半，取了些水和小米一并放进洞中。 做完这一切后，我将鸟儿从怀里掏出来，道：“吃的喝的都有了，在伤没好之前，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养伤吧，那些家伙应该不会发现这里的。” 它站在树枝上，出神的望着我。 我冲它摆手，走出几步后，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男声道：“谢谢你！” 这声音，未免太耳熟了吧？我狐疑的转过头，看到对方的模样后，嘴巴张大再也合不上了。 阿……阿离！不，不是阿离，但是他和阿离长的好像！ 气质一样的温和，但是却少了一点孤傲。阿离看人的时候似乎很专注，但是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眼前这人却不会…… 他腕上缠着绷带，额头还敷着草药，这就是那只鸟儿化人后的样子？我好像有些明白，浴风姬柔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它了！ 浴风姬柔从小就喜欢阿离，但是阿离却不喜欢她，所以这位大小姐就干脆弄了个赝品来养，但他终归不是阿离……所以爱恨交织下，出手折磨似乎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那张脸对我的诱惑，这么多年，从不曾减弱。 明知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但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倒了回来，我靠近了打量他，咬着指甲道：“这是你原本的样子么？” 对方点头，“嗯。” “你叫什么名字？” “梵音。” “你是什么妖怪？” “焱鸾。” “焱鸾？我知道！一种全身燃烧着黄色火焰的鸟，诞生在冰封森林里。你们喜欢猎杀狐狸，尤其是已经成了精的狐狸，所以是狐族的天敌。如果有人被狐族所迷惑，取一根鸾的羽毛放在身上，就可以把它们吓跑。” 他很意外，“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连忙道：“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啦，你不应该生活在很冷的地方么，怎么跟浴风姬柔在一起了？” 他垂下眼帘，“我是作为妖界的使者，献给浴风家的。” 我说：“妖界目前不是没有首领么，谁做的主？” “祸斗大人。” “那家伙已经被打死啦，你可以放回妖界了。” 梵音很意外道：“当真？” 我叉腰挥手保证道：“我亲眼看到的，不会骗你啦。而且不止是祸斗，跟它在一起入侵东荒的那些家伙，也全都死了。” 他目光有些动容，不过很快又摇头，“即便如此，我现在也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有重要的东西落在幽都浴风府上，必须得拿回来。” 我试探道：“有多重要？” 梵音道：“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它关系到整个冰封森林的存亡。” 我安慰他，“就算是要回去，也得把身体养好吧，别急，会有机会的。” 他那双乌黑的眸子定晴望着我，“你也是去幽都的吧？” “嗯。” “带上我，可以么？” 我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拒绝了他，“不好，我这趟是有要紧的事，不方便与人同行。” 第314章 最佳伪装 我并非怀疑梵音的身份和说法，而是这趟幽都之行，实在太重要了，一不小心就有杀身之祸。 为了缩小目标，我跟自己的同伴都分开了，这会儿又怎么再拉上一个人呢。 梵音脸上透出难以掩饰的失望，这让莫名紧张起来，连忙道：“我刚看过你的伤，最多七天，就能恢复正常了。反正你是从幽都来的，应该还记得路，到时候你悄悄返回幽都，把东西偷出来不就好了么。” 梵音抬起手，“我双手已废，就算外伤愈合，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了。更何况是浴风姬柔的家，靠自己的能力，怕是到死也做不到……” “你的手，也是弄的么？” “嗯。” 我小心翼翼道：“能知道原因么？” 梵音平静道：“因为我不小心触碰到了一个侍女。” 我震惊，“什……什么？” 梵音苦笑道：“因为这双手，无意中碰到了一个侍女，所以浴风姬柔便杀了那个侍女，废了我的双手。她想要我，完完全全的属于她，甚至警告我不准看别人的女人，否则就要挖了这双眼睛，很可怕，对吗？” “她就是疯子！”我低咒道：“变态、神经病！” 本以为时间打磨下，她多少会有些许转变，没想到，竟是往更邪恶了！她对阿离的喜爱，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感情范畴！ 梵音道：“没错，就是这个一样女人，把我拿捏的死死的，而我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我烦躁的抓了两下帽子，无比同情道：“被她看上的人，简直太倒霉了！” “你说的对，所以我一直在怀疑，自己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才遇上这样一个女人。” “不是你的错。”我说。 “是这张脸的错。”梵音低声道。 “啊？” “浴风姬柔根本就不喜欢我，她不过是看中了这张脸，想要透过它，幻想得到另一个人的心……你刚才的样子，应该也是认得那个人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管认不认识，那人也是很无辜的啊，谁想要被疯子喜欢呢？” 他垂下眼帘，“你说的没错，浴风姬柔才是最不应该活着的存在。” 唉呀，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了。 这么可怜的家伙，如果放任不理的话，好像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如果带在身边，我自己的行程还没个着落呢。 我坐在草地上，苦思良久都没有想出一个好主意。 梵音笑了下，“不必为我烦恼了，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也确实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家就此别过吧，以后如果有缘活着相见，我会报答这份恩情的。” 我抬头凝视的着他的脸，“你来幽冥界多久了？” 梵音道：“三年了。” “这么久，都一直没有机会吗？” “没有，她用特制的笼子将我关起来，除非特殊需要，才会放我出来，而且严令我不准在外人面前变成人身。这次，我是趁她不备才逃出来的。” 阿离的身份那么特殊，即便浴风姬柔胆大包天，也不敢让梵音出现在外人面前。 我好奇道：“你平常对浴风姬柔态度怎么样？” 梵音道：“恭恭敬敬，但丝毫改变不了她的恶行。” “你错了。” “嗯？” 我说：“突然间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帮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梵音眼睛一亮，“什么事？” 在我的示意下，他坐下来。 我用商量的语气道：“我还把送回浴风姬柔那里吧。” 梵音一脸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说：“我把你送回去，不要赏金，而是要她带我去幽都！而你，也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对她，要换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梵音狐疑道：“什么态度？” 我伸出手，将他下巴挑起来，“对，就这样，以后跟那女人说话，就要这样，眼神冷一些，态度不要卑谦，而是充满藐视，将她视若作你的仆人，你的随从！” 他难以置信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连忙纠正道：“声音要稍低一些，注意表情……” “你确定这样就能改变那女人对我的态度，而不是让她更加丧心病狂的对待我么？” “不太确定……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而且看她的态度，显然也不会杀了你，至少在得到那个人之前，你都是安全的。” “所以你要我伪装成那个样子？” “没错，浴风姬柔既然那么痴迷他，那你跟他越相近，她应该对你越好。” 梵音沉默了很久，道：“虽然听上去有些……但是我愿意尝试下。” “记住我只是个想上幽都寻亲的普通异雀，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好。” 两个小时后，我带着那只尚在昏迷的金色的鸟儿来到了李怀仁府上。 浴风姬柔接过梵音，手指轻轻抚过它背上的毛，眼中闪过又爱又恨的光芒，“怎么找到它的？” 我低头道：“在野外一棵树下找到的，之前您说听话，还作数么？” 浴风姬语气鄙夷道：“你想要什么？” 我将语气尽量放的卑微，“我想去幽都，找我的姐姐！听说浴风小姐是幽都的大人物，所以想拜托您将我捎带去，可以么？” “下去吧，我会跟李怀仁说的。” “谢谢浴风小姐，大恩大德小人永生不忘！” 佯装一番感激后，我退出了房门。 浴风姬柔的话，自然是好使的，当天我就在李府安置了下来。 虽然是睡在马棚里，跟那些畜牲同吃同住，但是我却是很开心的。 半夜躺在草料上，心里记挂着梵音，所以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思虑再三后，我悄悄溜了出去。 浴风小姐住在李府最精致的别院里，大门紧闭，偌大的院子连个灯笼也没有，只有屋子里一点灯光。 这位大小姐心高气傲，应该不会让李府的人在这里守夜的。 我攀上墙头，观察了一番，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院子里一片静谧，我放轻脚步走到亮灯的房间，在窗户下面蹲了，屏住呼吸，悄悄透过缝隙里往里面看，却被房间里的情形惊得睁大了眼…… 第315章 情深入骨 此时梵音躺在床上，长发散乱，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不想看到眼前的女人。 他这会儿被扒掉了所有的衣服，手脚均被绳索束缚绑了起来，身上布满条条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而浴风姬柔则顶着一张艳丽的脸，唇角还挂着一抹血迹，手中握着入云鞭，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屋子里一片死寂，过了良久，浴风姬柔才扔掉了鞭子，伸手抚摸梵音的脸，眼中露出痴迷又内疚的神色。 这女人，当真是疯了，梵音这会儿一身的伤还没复原呢，她居然下得去这个手！ 浴风姬柔轻声道：“对不起，我并不是真的想这样对你，我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幽冥界谁人不知？可你为什么就不正眼看我一下呢？就因为我杀了那个丫头吗？那种低贱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你呢？能站在你身边的女人，只能是我，浴风姬柔啊！” 皱眉倾听了会儿，我才醒悟到，她这些话，其实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梵音没有回应她，而且她似乎也不需要梵音的回应，而是这么忘我的自语着。 浴风姬柔趴下去，将脸贴在梵音胸前，轻轻磨蹭，脸上露出痛苦又欢悦的表情，轻声肯求道：“知道么，这些年，我每夜做梦都是这样的画面，你拥抱着我，亲着我，在我耳边一遍遍的说，我才你最爱的女人……你虽然表面冷淡，但内心却是疯狂的想要我，我知道，你的心是火热的，只是还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女人罢了。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你这么聪明优秀的男人，应该一点就透。在我身上，你会撕掉所有伪装，会用那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抱着我，绽放内心的热情，像火一样将我融化！你的嘴唇，冰冷而性感，它会跟我的紧紧贴在一起，我们的身体，也会彻底结合在一起，那时候，你就会明白，谁才是三界内，最爱你、最适合你的女人……” 我在窗外，听得全身发凉。 此刻的浴风姬柔，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大上的大小姐，而是卑微又低贱求而不得的女人！ 她对阿离，已经情深入骨，心生魔障、又得了臆想症，彻底没救了！ 她得不到阿离的心，只好向跟他外表酷似的人发泄，同时她心里又明白，这两个男人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她才变着法儿的折磨梵音。 渐渐地，她已经失了理智，身体颤抖都会将嘴唇贴上梵音的额头上，继而顺着眉宇开始一点点往下吻，最后停在他嘴唇上，开始大力吮吸撕咬！ 血，不断的从他们唇齿交结的地方渗出来，流到床单上。 这画面无比诡异，却被两人出色的外表，生生呈现出了一种妖艳的美感。 房间里，浴风姬柔的独角戏还在火热上演，我却已经看不下去了。 梵音那张脸，跟阿离实在太相似了，看到他，我就不禁联想到温和微笑的阿离，如今见到他这么被动的由着人亲热羞辱，心头怒火也愈发的大起来！ 可是这会儿闯进去，也是不理智的。我一个人，想对付浴风姬柔已是不易。再加上李府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到时候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搭上，那就不好了。 《清平异妖志》上记载，焱鸾性情温顺，除了对狐族外，基本和别的族类都能平静相处。看得出来，梵音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即便浴风姬柔对他做了这么过份的事，他话语间也是悲哀大于愤怒，这样逆来顺受的个性，实在太容易被欺负了。 阿离气质虽然也平和，但性格却是绵里藏针，强大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即便他被封印了所有能力的时候，面对段策挑衅，也从不曾让自己受过半点委屈。 所以虽然他们长的相识，但是明眼人稍微留意就能看出不同来。 白天里教梵音些话，该不会已经全忘了吧？不一定要表现的跟阿离一模一样，哪怕是七分相近，我觉得就能镇住这个疯魔的女人了。毕竟这只母老虎在阿离面前，可是老实的像只小绵羊一样…… 留下来着急上火，就此离开也觉得太憋气，正当我纠结不已的时候，那边梵音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你在做什么？” 浴风姬柔正咬的忘我，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起身，“你——” 梵音说：“放开我。” 浴风姬柔愤怒，大小姐脾气瞬间爆发出来，“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么？” 梵音瞟了他一眼，“当然知道，倒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啊，那个冷淡又透着轻视的眼神，简直就是活脱脱的阿离！ 浴风姬柔怔了下，脸色铁青。 两人对视着，谁都不甘示弱。 撑住啊梵音，千万别再软回去了，否则的话，说不定还要再吃顿鞭子！我暗自为他捏了把汗。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冷洌，而我则紧张的握紧了双拳。 浴风姬柔突然发出嗤笑，食指轻轻划过梵音的下颔，“不错，你这样子，倒是比之前顺眼多了。” 绳子突然松开，梵音得了自由，蹙眉坐起身，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浴风姬柔凑过去，坐到他跟前，柔声道：“怎么，生气了？” 梵音垂下眼帘，恍然未闻。换作是旁人这么冷淡待他，恐怕这位浴风大小姐又要暴怒。 可是这会儿，她竟然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想张开双臂，从背后去抱他。梵音蓦然抬眼，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生生将浴风姬柔给定在那里了。 浴风姬柔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语气冰冷道：“你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 说完扯了下领子，拎起入云鞭便走。 梵音追问：“你去哪儿？” 浴风姬柔抬起头，再度恢复往常的高傲模样，“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还真当自己是那人不成！” 见她要走，我立刻趴到地上。 浴风姬柔走出门，月神鸦从天空降落，载着她朝远方飞去。 待鸟儿飞远了，我才松口气，抬手敲敲窗户。 “谁？” “是我。” 梵音扯了件外衣披上，推开窗户探出头，黑眼睛亮亮的注视着我，“你怎么来了，是放心不下我么？” 第316章 前往幽都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是啊。” “来多久了？” “刚来，嗯对，就是刚来。” 他笑了下，“我按你说的去做了，好像确实有用。” “有用就好，记得以后在她面前，别太顺从了，到幽都后我跟同伴会合，到时候或许会有机会助你逃出去。”我从背包里拿出个瓶子放到窗台上，“这个药粉送给你，自己把伤口擦擦。” 他拿起瓶子，若有所思道：“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这张脸么？” 我想了下，说：“有那么一点点啦，不过不全是。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却被浴风姬柔这样对待，换作是谁，恐怕都看不下去吧。” 梵音失落说：“可是这么多年，肯出手帮我的，只有你一个。” 我拍拍他的手，“别悲观啦，这里还是有很多好心人的，只是你恰好没遇到罢了。我担心那女人会回来，先走啦，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他弯起眼睛，“我会的，谢谢你，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随口道：“暂时不方便透露，你就叫我阿合吧。” 阿离，阿合，离合，这两个名字，多合适啊。 “你身上还留着血呢，赶快去上药吧。”怕扯到他身上的伤，我主动将窗户关好，爬出了围墙。 回到自己房间后，我几乎躺下去就睡着了。每逢到了需要熬夜的时候，我的那点自制力就会格外脆弱。而且如果睡不好的话，第二天脑子也浑浑噩噩，做事也稀里糊涂的。 唉，什么时候能像良辰和段策那样，一天睡两三个小时也能时刻保持精力旺盛呢？ 作为浴风姬柔亲自许诺的人，我在李府里也很特殊：早上没人叫我起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在府里东游西逛，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才洗过脸，丫鬟就送了吃的过来。 这待遇，比起之前跟华樱在一起时，强了也不知多少倍。 浴风姬柔看样子也不急着回幽都，我开始还有点想不通她为什么不直接乘坐月神鸦。直到后来，我从李怀仁那里偷听到一件事，说浴风姬柔这趟是自己出幽都的，留书给家中说是想外出散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赖在秋明城不走了，而且还要跟他一起回去。 而接下来的日子，她则很少外出，大部分将自己关房间里，显然对游玩没什么兴趣。 联想到她那夜的奇怪行为，我愈发觉得，琥珀谷才是她此行的目的，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让她隐匿行踪长途跋涉跑到秋明城，甚至连家中长辈都要瞒过…… 每隔两三天，我就会去探望梵音，现在的他模仿起阿离更是得心应手，所以相对的，浴风姬柔对他态度也好了很多。 我在李府整整呆了十足，耐心几乎快要耗尽时，李怀仁总算可以下床走路了，而府上的人，则早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和马车。 我作为被捎带的行李，默认跟下人呆在一起。穿寒酸破烂不说，脸上还生有那么大块胎记，大家不约而的拿我当空气。而我也努力作也卑微谨慎的样子，尽量不跟他们发生任何摩擦。 随行的人多，光侍从就七八个，除去青烟这种贴身侍女，剩下的全都挤在一辆马车里。 我站在后面，等大家都上了车子后，正要往上爬，忽听青烟在前方道：“小乞丐过来！” 这女孩，泼辣又机警，在李府这段时间，我都很小心的提防着，生怕跟她打照面，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我低头走过去，“青烟姐姐，有什么吩咐。” 青烟道：“你坐中间的那辆车。” 我看了眼那辆豪华大马车，错愕道：“那不是大小姐专车么。” 青烟厉声道：“要你去就去，别废话！到那边后机灵点，话少说，活多干，要是敢偷赖，当心腿被打断！” 我畏畏缩缩点头，朝马车走去。 “等等！”她好像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出声叫住我。 “还有什么事吗？”我心中格登一声，回头问。 青烟面色古怪的看着我，片刻后才道：“没了，你去吧。” 这是两匹马拉的车，生的体肥镖壮，比其余的马高出一大截儿，所以车子也高。 所有人都坐好后，浴风姬柔才从李府出来，腕上戴着根细紫金链子，另一端，则束在梵音的脚上。它此刻再度化身为鸟，蹲在浴风姬柔的肩膀上。 她一出来，周围好像都降了几度，包括那个咋咋呼呼的大夫人，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浴风姬柔走到马车旁，冷冷扫我一眼，“趴下。” 我不明所以，只好照做，才趴好，便觉背上一沉，这女人就踩着我的背上马了。 我心头郁闷，扶着腰站起来，等她进到马车里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难怪青烟叫我过来，敢情是拿我当凳子踩呢。 这女人也是毫无人性，平日里飞天遁地，杀人都不眨下眼睛，这会儿上个马车居然也矫情！ 我的身份，自然是不配浴风大小姐坐一起的，只能呆在外面。 这两匹马灵性十足，连车夫都不用，直接跟着前面的队伍走。 我坐在前面，倒是欣赏了不少沿途美景。不过浴风姬柔坐在后面，到底也不敢真的放松。 走了两天，出了秋明城，我也总算是看出些门道来。 这幽冥界的地形，跟我们现世完全不同。竟是一地一景，完全无视大自然的规律。刚翻过一座山，就来到了沙漠，沙漠中间，还有绿洲河流，奇景怪致多不胜数。 这对我来说，实在是种新奇有趣的体验。 如果放开此行的目的和上面居住的幽人，这倒是个非常好玩的地方，跟我们之前幻想中的黑压压、暗沉压抑的感觉完全不同，难怪阿离曾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来这里，肯定会爱上这儿。 九泉九狱、鬼王居、忘川、奈何桥、阴仇涧……这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地方，都在传说中的幽都。除此之外，那里还有阿离，有我的同伴，也是妈妈的沉睡之地，真想快速到达那里！ 第317章 众生平等 上天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浴风姬柔突然道：“让他们快点，这种速度，什么时候能返回幽都？” 还以为这话是对我说的，然而不待我开口，两匹马便加快脚步，驱使着前面的车队也跟着提升了速度。 这马车跑起来，就像是在飞一样，眨眼便进入一座古城，我甚至连上面的名字都没看清！ 车队横冲直撞的闯进去，主城很热闹，比起秋明城还要繁华许多。道路面布满了行人，两侧则摆满了商贩的摊位。 我看着四周，不禁忧虑起来，这都进城了，车队却还丝毫没有减速？万一撞到了人怎么办？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前方就传来惨叫，车队立刻停了下来。 我站起来眺望前方，果真出事了，倒在地上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而那马蹄子还踩上方，没来得收回。 旁边一个孩子，趴在那里抱着老人哇哇大哭，泪流满面的叫爷爷。老人血喷了一地，被拖出来后已经毫无意识，想必活不成了。看打扮，应该也是幽人，不过却是平民。 出了这样的事，李怀仁才走下马车，剩下的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见老人不醒人事，便抱住李怀仁的腿大哭，口中不停的讨要爷爷。 这一幕我看的心塞，却又无可奈何。 这世道，当真如良辰所说，有太多太多的不平事了，而我的能力微弱，根本管不过来！ “怎么停下来了？”身后一个声音问。 “回大小姐，撞到老人了。”我说。 布帘突然掀开，浴风姬柔手握长鞭走了出来，我心道不好，连忙道：“这里乱的很，大小姐还是呆在车里吧。” 她竖起眉毛，冷冷瞥我一眼，不容置疑的命令道：“下去！” 我立刻跳下去，趴在地上。 浴风姬柔迈出一只脚，整个身体重量都压在我的背上，然而却并不着急往下走。她有心刁难，所以故意不动，我也不敢再冒然开口。只盼她消了气，不要再冲别人发作就好。 片刻后转念闰想，她这体重对我来说尚可承受，但普通的孩子而言，怕是有如泰山压顶。 我这会儿表现的太轻松，一来太可疑，二来也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于是装作很勉强的支撑了会儿，胳膊便开始颤抖，但又唯恐得罪了大小姐，所以一脸痛苦狼狈，同时身体慢慢下沉。 就在彻底扑地的瞬间，这位大小姐总算示威够了，慢悠悠走了下来。 我趴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喘息。 浴风姬柔道：“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轻易干涉幽人的行为，因为——你不配！” 我咬了下嘴唇，口中却道：“是是，大小姐，小的记住了。” 她不再看我，而是抬起头，神情倨傲的朝前方走去。 我这才站起来，活动自己已经发酸的手腕，同时观察前方的事态发展。 见浴风姬柔走过去，李怀仁一把将那孩子推开，“大、大小姐，小人该死，惊扰了大小姐。” 孩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哭的愈发厉害了，再度扑过来，“你们还我爷爷！” 浴风姬柔看着他，目光阴鸷道：“人不在这里么，你还要什么？” 孩子大哭道：“可是爷爷不理我。” “那是因为他死了。”浴风姬柔冷声道。 “死……了？”孩子对这两个字显得很迷惘。 浴风姬柔道：“没错，你可以把尸体拖走下葬，也可以留下来陪他，不知道你想选哪个？” 这恶毒的女人，她该不会连那个孩子也想杀了吧！我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内心同时揪作一团。 孩子大声道：“我不走，你们杀了我爷爷，你们要偿命……” 他说没话，就直直栽倒了下去。而我，只看到了入云鞭闪过的光影。 血飞溅出来，扑了李怀仁一脸，但是他却连抬手擦的勇气都没有，而是僵硬的，机械的由着它顺着脸颊慢慢滑下。 浴风姬柔收起了鞭子，幽幽道：“偿命？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后，转过脸看向李怀仁，“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真不知道爷爷看中了你什么，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知道怎么处理了么？李大总管？” 李怀仁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 浴风姬柔走过来，冲我发出一声冷笑。 我趴下去，颤声道：“浴风小姐请。” 老爷爷何其无辜，死于意外就罢了！那孩子可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眨眼间就没了。 这些年，这女人到底杀过多少人，做过多少类似的事！ 在她上马车的一瞬间，我突然想杀了她，割看她的身体，看看她心究竟是什么长的，竟然残忍到这种地步！ 一对爷孙，死后就这样被扔到了路边。 李怀仁上马，大家继续赶路，短短几分钟的意外而已，没有人会在意，更不会将那两条生命放在心上。 我木然的望着远去的人群，感觉自己的认知全都被颠覆了。 黄昏时，车队终于停了下来，在一家客栈留宿。 等到浴风姬柔上楼后，我独自在马上车呆了很久，胸口就像塞了块大石头，闷的喘不过气。 直到天黑下来，前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我抬头，发现居然是大夫人的侍女青烟！ 她走过来，站在马车前，定睛望着我。 我打起精神，强装笑脸，“青烟姐姐，有事么？” 青烟压低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装，虽然你改变了样子，但是瞒不过我的眼睛！你耳朵后面，有一块红色胎记！你们带走了华樱夫妻，居然还敢回来，真是胆大包天！” 果真被认出来了，我有些慌，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眨眨眼睛，“好姐姐，我就是想去幽都而已，求求你，别告诉外人好么？” 她应该是白天认出来的，却选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显然不想被外人知道。而且当时是她透露的消息，如果捅出去的话，她应该也不好过。 青烟纠结了会儿，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段策哥哥呢？” 第318章 高不可攀 哥哥？我怔了下才反应过来，立刻道：“因为这前那件事，我们暂时分开了。” 青烟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也会去幽都么？” “嗯，我们说好了会在那里会合，青烟姐姐，你想他啦？” “你这丫头少贫嘴，还是顾好自己的安危吧！” 我看她神情，好似话中有话，便恳求道：“好姐姐，你同哥哥的关系，我也不拿你当外人，所以要是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也要记得提醒我呀。” 青烟犹豫了片刻后才道：“大小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是她指名要与你共乘一辆马车的。她的身份尊贵，你要谨慎小心，万一出了什么错，谁都救不了你！” 这让我很意外，原以为是侍女都怕她，所以青烟才派我个外人过来侍候，没想到竟然是浴风姬柔的意思。 我感激道：“谢谢姐姐！我记住啦，到幽都后，一定让哥哥好好谢你！” 青烟脸色微红，“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也是爱管闲事。” 待她走后，我又在马车上坐了会儿，才到前院去。 众人都吃过了饭，这会儿已经进了各自房间，但是我却感觉到，自从我露面的那刻起，就被一双眼睛盯着。 浴风姬柔，这女人不仅手段残忍，心机也如此深沉，当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我这次回李府，一直谨小慎微，处处提防，是否哪里露出了破绽，所以才被她盯上了呢？ 侍从们都挤在下等房里，打地铺，进门后，我便找了个角落躺下，但是怎么也睡不着。 浴风姬柔不是省油的灯，她既然怀疑，肯定要做点什么事来验证自己的想法，所以接下来，我一定要更加小心才行。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当天晚上刚一进入梦乡，我就听到了楼上传来凄利的鸟鸣声，是梵音！ 浴风姬柔那个心理变态的女人，又在折磨他了么？是因为没办法面对那张和阿离酷似的脸吗，所以才让它保持原形……可是，为什么房间里的人都依然睡的香甜，好像完全听不到这刺耳的声音？ 鸟鸣一声接近一声，声声不绝于耳，然而我却什么事都不能做，于是只好强迫自己不去看、不要想、装作什么都听不到。 然而那声音就像有魔力一样，贴着我的耳朵，响了整整一夜。 以至于后来我都控制不住产了一种错觉，浴风姬柔就站在我面前，用尖锐的手指，翻来覆去的折腾着那只可怜的鸟儿。 次日清晨，大家都精神饱满的去吃早饭，当我小心问起鸟鸣时，众人一致表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等浴风姬柔出来后，我忍不住看了眼她肩膀上的梵音。它无精打采的卧在那里，身上的羽毛也不再如先前那么耀眼美丽。 而浴风姬柔则很平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 一夜未睡，这对我来说实在是种最残忍痛苦的折磨。即便坐上了马车，我依旧不敢闭眼。身后的女人，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落下。如果在她跟前睡着，说不定以后就再没机会醒来了。所以即便精疲力尽，也要苦苦撑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我刚闭上眼睛，那可怕的鸟鸣声再度响了起来。 而房间里的其余人，则依然睡的香甜。这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浴风姬柔果真起疑了，但却无法确认，所以通过这种方式朝我发出挑衅试探。 而眼下我只能选择忍耐，万一知道我还活着，那女人怕会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而且我现在这幅模样，又只有七岁孩童的相貌，她也不可能认出我来！ 这种可怕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三天，而我已经彻底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说，甚至连走路时都无法正常睁眼。 不能给予回应，也不坐以待毙，思虑再三后我决定赌一把自救。 当马车飞驰时，我则扑通一声栽倒在车板上，一时间，蓝天白云和大地都在旋转。 过了会儿，耳边传来布帘被掀开的声音，梵音大概有些着急，所以叫了两声。 我伸出手，抓抓脸嘀咕道：“别吵啦，臭鸟！害的我连觉得都睡不好。要不是看在大小姐的份上，我都要后悔救你回来！” 虽然我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得到来自浴风姬柔处的两道犀利目光。 我装作熟睡的样子，但是神经却紧张的不得了。 不久后，浴风姬柔发出一声冷哼，布帘被放了下去。 大概是确定了我跟梵音并没有特殊的关系，所以这天晚上，鸟鸣声没有再响起。 第一波试探，停于结束了，接下来我可以睡个安生觉了！但心中却依然惴惴不安，因为谁也不知道，她那见鬼的个性，会不会随即再来第二波！这趟顺风车，搭的实在痛苦了！ 于是找了个空闲时间问青烟，看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幽都。 青烟道：“应该是快了，我听夫人说，还有五六天的样子。” 我郁闷，“还有那么久啊。” 青烟戳了下我的额府头，“知足吧，小鬼！托我们大小姐的福，这趟走的还是官道，也是最近最安全的路。换你自己前往，不知道走到猴年马月去！” 她的这番话，在某种程度上安慰了我。这岂非意味着，我是三个人当中第一个到达幽都的么？这么一想，果真好受了些。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五天后，我们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幽都。这座占据幽冥界将近五分之一的面积的大都城，规模庞大气势恢宏，城外盘绕的护城河，就宽达数千尺！ 幽都的路，皆以彩石铺成，每日都有清水洗街，日中为市、薄暮涤场，这是别处无法看到的特殊景致。 鬼王居，幽冥界的权利中心，拥有三界最辉煌壮丽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就处在这座都城的正中间。据说光大小宫殿就有一百七十多座，房间一万九千余间。那里被誉为千宫之宫、最高不可攀的圣殿！ 它的存在，让我过去看到所有的高大建筑都黯然失色，单是远跳，就能感受到那种肃穆庄严与辉煌荣耀。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足以俯瞰整个幽都乃至整个幽冥界，那里……是属于阿离的地盘！ 第319章 无耻谎言 进入城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种奇妙的错觉，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好像很多年前，我便来过这个地方！而在那座最高大巍峨的宫殿里，这会儿正有人，微笑着注视着我。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拍拍自己的脑袋，将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九霄云外。 整个路程用了十二天时间，再加上浴风姬柔走的是官道，所以我应该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吧？得留下个标记才行，好让他们一进城，就能看到。 我环视一周，终于找到个便于留标记的好地方，布告栏……位置好而且醒目，大眼一扫就能看到这里。 不过好像有人也是这么想的……在布告栏上方，隐约浮动着一朵小小的银色梅花。 那是良辰常用的法阵图形之一，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被她给抢先了。 不过知道她目前在幽都，我心也莫名安定了许多。 待马车再往前行驶一段距离，便开口同浴风姬柔辞行。 “感谢大小姐带着小的来幽都，接下来就不麻烦您啦，就此别过，大小姐保重！”鬼知道说这些话时我内心是多么不情愿，但还是要装出卑躬屈膝的模样。 浴风姬柔就像没有听到一样，沉默无声。她不出声，我也不便擅自离开，只好蹲在那里等。不过我敢打赌，这女人肯定听到了！ 过好一会儿，我再度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浴风姬柔这才道：“既然到了，离开就是，这种小事，还用着得请示我么？” 这个虚伪之极的女人，倘若当真不打招呼就走，指不定又会遭遇什么刁难。 我谢了又谢，方才跳下马车，目送车队离去。青烟看到了，将手伸出来，冲我轻不可见的挥了下。 这女孩虽然泼辣了些，但是品行却不坏，到时候良辰复杂的时候，得特别叮嘱一声，别误伤了她。 待他们走后，我便迫不及待的寻找良辰沿途留下的标识。 大街上人来往的，摆着卖的又有许多压根不曾见过的玩意儿，换作平时，我肯定要留下来好好逛一番，但是这会儿心里记挂了太多事，所以忍住了不去看它们。沿着梅花法阵走下来，药铺、酒楼、布店、鸟市……竟有多二三十个，一边走，一边还得在心里计算。 最后来来回回、绕来绕去，感觉头都大了！ 不怪良辰将标记设置的复杂，这种地方，卧虎藏龙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被人给盯上了……盯上？ 我蓦然停下脚步，耳后传来嗖的一下，再回首却见一片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画面。 只顾着找标记，什么时候被跟踪我都不知道！对方身手那么快，反而也很迅速，一定是个中高手。 花这么大的心思让这种人物跟踪一个小乞丐，怕只有浴风家族才有这么大的手笔了罢？ 我笑了下，闪过旁边一个死胡同，同时将手探进背包里，摸出一道隐身符飞快贴在额上。 不一会儿，对方就跟了过来，看到胡同里空荡荡的，很是意外。环顾四周后，纵身一跃，竟跳去墙那边了。 我没有马上动，而是贴着墙壁，耐心屏息等待。果然没过多久，对方又折了回来，在胡同里四处翻找，最后悻悻离去。 我走出胡同，到人多的地方，才将符咒揭下。沿着脑海中早已串连起来的路线，一路小跑朝南跑去。 半个小时后，我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了拐脚一座褐漆阁楼前。偌大一块朱漆牌匾，上书倚兰院三个大字。 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一没有陈柜摆设，二没有伙计揽客，大门倒是敞开着，却是冷冷清清，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满腹好奇的走进去，一股浓郁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这房子无比宽敞，是中空的布局，悬挂着一盏巨大的硫璃灯，四周着数道彩绸，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却不是山水，而大多是美人。 正当我看的入神时，突然被人敲了下脑袋，“小乞丐，你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对方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目光却却依旧妩媚动人。 “大娘……” “叫花姐！”对方很不满的纠正我的叫法。 “花姐好，”我知错就改，“我是来找人的，你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头发短短气质出众的女孩子？” 她上下打量我，语气蓦然转为温和，“跟我来吧。” 说完带着我前往后院，那里用高墙和前面隔开，种满花草，僻静优雅。 花姐停下脚步，指着凉亭，“人在那里呢，你自己过去吧。” 我穿过花丛走过去，发现那里不是良辰一个人，段策居然也在！ 不仅如此，他这会儿躺在长椅上，旁边还蹲着一个妙龄少女，正在帮他捶腿，而另一个女人，则用纤长玉指捏了葡萄，正在准他嘴里送。 而良辰，则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两手臂抱于胸前。 本以为我是第一个到达幽都的，没想到竟是最后一个！ 这两人到底施了什么法，动作竟然这么迅速，而且还找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安身？ 良辰最先发现我，冷声同段策道：“来了，你还是收敛些吧，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要是让那人知道你把她拐到这里，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段策立刻坐了起来，使了个眼色，“你们下去，告诉花姐，没我吩咐，不准任何人到这里来。” 他这架式和语气，还真是让人惊讶。 我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有茶水，便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 我擦擦嘴，好奇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怎么可能比我还快！” 良辰说：“我们潜到了前来进贡的商队中，走的官道，所以快了些。” “难怪！”我打量四周，“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空气似乎静滞数秒，良辰看向段策，“你说。” 段策酝酿斟酌了片刻，道：“这是女性收养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人。” “难怪到处都是香香的味道，”我耸了耸鼻子说：“可幽都这么大，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落脚呢？” 第320章 忘川难渡 段策懒洋洋的坐起来，“因为这里有吃有喝还有得玩，而且还便于打探消息。” “可你有钱么？”我说。 “不需要钱。”他很得意。 “啊？你不是说这里是收留女人的地方么，”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你骗他们说自己也是女人？” 段策没好气的伸手弹了我一下，“你那小脑袋瓜整天在乱想什么！我是这家倚兰院的老板。” 我眼不也眨，“你是说笑话吗？” 他反问我，“你说呢？” 看起来不像，“那你是觉得我傻？” 段策忍无可忍道：“你确实不怎么聪明！” 我半信半疑的看向良辰，“他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良辰淡淡道：“是真的。” 我连忙在段策旁边挤坐下来，“快，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 段策很得意，“说起来，你给我那几颗宝石所赐，那可是我创业的资本。” 我懵懂，“创业？” 看他神神秘秘的故弄玄虚，我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良辰。 良辰道：“他用你给的宝石，在秋明城乡野间淘了一堆破铜烂铁，然后又高价出手卖了出去。然后贿赂了商队的人，一路买一路卖到了幽都，刚好碰到这家倚兰院转手，于是就被他捡了个便宜。” 段策不满道：“什么废铜烂铁，那叫古玩……我那么艰辛伟大的创业之路，被你说的好像过家家一样！” “所以，这里当真是你的了？” “当然。” “你简直是个赚钱的天才啊！”我感慨道。 “当然了，这可是基因里面注定的。”段策理直气壮的说：“想吃什么，说！哥哥让人给你做去！” 我激动道：“红烧肉！大肘子！狮子头！” 不消片刻，便有人端着饭菜过来，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 见我一幅饿虎下山的架式，良辰便道：“你是怎么来的？” 我想到跟浴风姬柔同行的经历，倾刻间胃口全无，将整个过程说与他们听。 “这一路我被折腾倒没什么，就是看到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就气不大一处来！” 良辰握紧了五指，“蛇鼠一窝，她是浴风神秀的子孙，体内流着相近的血脉，残忍本性自是如出一辙。这些禽兽败类，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一时间气氛又紧张起来，静默了会儿，我再度开口道：“我被浴风姬柔盯的紧，所以也没有什么收获，你们呢？” 段策道：“商队的人都颇有经历，我们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但是对此行有用的信息却很少，所以我才买了这家倚兰院。” 我好奇道：“这里不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么，她们还能帮你收集信息么？” 段策说：“当然，这种地方，通常掌握着绝大多数外人无法得知的秘密，至于怎么收集，你就别再打听了，吃你的饭睡你的睡去吧。” 好吧，勉强打起精神撑了这一路，看到他们，精神陡然放松下来，这会儿果真困极了。 床已经收拾好了，我倒头就睡，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 次日用完饭，我算了日子，离妈妈醒来的日子还差一个月，但是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她了！ 段策却道：“你知道阴仇涧在什么地方吗？” 我连忙道：“阿离曾经跟我说过，人死之后，要走奈何桥过忘川，舍弃前生爱恨情仇，所谓的阴仇涧就是一道溪沟，下面积有寒潭，用来寄存亡灵仇恨的地方！那里的水比别处要冷的多，冒然潜入，会被寒气伤到，我背包里还有几片辟水鳞，是当时从怒河时，从河侯身上弄下来的，到时候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段策问：“阴仇涧对普通幽人而言都是秘密的地方，你知道它在哪里么？” 我摇头，“应该在忘川附近，沿着忘川河慢慢找，总能找的到。” 段策道：“我听说忘川总长一万九千米，是我们人类最长河流的三倍之多，你打算找到什么时候？” “那，我该怎么办啊。” “反正急不来，再等等吧，我正让她们收集更详细的信息。” 我只好将期待压了下来，转了一圈，却没发现良辰的影子。 问段策，说是去浴风家附近打探了，不久后，他也出去了，院子里竟只剩下我一个人。 本来自己也想出去转转，但是又担心被人发现行踪，连累大家也给暴露了，于是只好呆在院子里。 在屋子里憋了大概三天，段策总算弄来了大致地形图。 这趟来幽冥界，我们三个都有各自的目的：我接妈妈回去，良辰找浴风家的人复仇，而段策则追查桃花咒的来源。 所以，我拿到地图后，拒绝他们两人同行，决定先自己前往探探路。 良辰叮嘱道：“那你小心，如果遇到危险，你就搬出符九的身份。” 我点头，“好的，等探望完妈妈，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胆心脸上那块胎记暴露，出发前我再次拿围巾包了起来。 传说中，人死后都要过鬼门关，渡忘川，那是一条血黄色的大河，里面全是无法投胎轮回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非常骇人。 等我亲眼见到了，简直无法想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条很宽很壮观的河，河水虽然略显混浊，但是映着巨大的落日，却显得非常壮观雄伟。 忘川两侧长满巨大的芦苇，在风中摇摆着洁白的花穗。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参天的大树，足足二三十米高，单是茎身就比我的手臂还粗！ 出人意料的是，没有守卫，没有行人，这里好像不存在任何生灵，就那么安静、孤独的存在着，给人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它究竟可怕在哪里，但这条河是毋庸置疑泊神圣禁地，除非是那人不想活了，否则没有人敢擅自靠近。而在所有的死法当中，自杀是最为不耻下场也最可怕的，无法堕入轮回，死后只能被逼机械一遍遍复演生前最后一幕惨状，幽人深知这一点，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远离它。 来之前，我还很难理解这种威慑，直到亲眼见识到眼前的一幕，才切身体会到幽人为什么对它如此敬畏…… 第321章 十年别离 因为没有人亲身经历过，故段策那幅地图充满了幽人的想象和猜测，地形和信息都很模糊。 唯一能确定的是，想要去阴仇涧，必须得先过忘川。 而想要横渡这条大河，方法只有一个：沿着积岩山，再往前走约三里，就能在河面看到一条破船。 那条船是无人摆渡的，如果想过河，就冲它挥手，它就会载人过去。然而这经过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首先这条船是没有底的，一旦踏上就无法再回头，其次据说走到一半时，如果船感应到乘客生前为恶太多不配渡河，连继续生存的价值都没有，那人就会突然漏下去，再也无法浮上来。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即便在幽冥界，这片领域也是非常神秘的存在。 走过积岩山后，我当真在河面上看到了那只船。 此刻河水平静，一丝波纹都没有，它安静的停在那里面，看起来就像是被闲置弃用了很久。 考虑到自己小时候曾经踩过蚂蚁，也杀过不少妖怪……所以我这会儿心情有点忐忑。 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朝它挥手。 让我意外的是，它连一动也不动，该不会真的已经坏了吧？我郁闷的猜测。 接下来又努力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我泄气的收手，却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这才忆起脸上的那块印记。猎户妻子说用忘川水洗脸，就可以让那些青茴脱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蹲在河边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它里面有任何生物，就像我们之前在苍桐看到过的鸠错河一样。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试探着摸了下水，清凉无比，除此以外，也并未感到任何不适。这才放心大胆的洗起脸来，那些水从脸上滑下来时，果真变成了有颜色的，而我的脸上，也恢复了光滑洁白，真是神奇！ 沙沙……沙沙……有脚步声！我下意识闪到了芦苇丛中。 果真来了三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两个黑衣幽差，还有一个被绳链锁着的亡灵。 他们到达河边后，并未做任何动作，让人震惊的一幕却发生了，河中那条破船突然晃晃悠悠的自行开了过来。 它速度看似不快，但眨眼间就来到几人跟前。 幽差收起锁魂链，将那亡灵强推到了船上。破船再次启动，朝河对方面驶去。 在我看来，那条河依然是平静的，但是船上的人却好像不这么认为，不知道是神经错乱还是被误导了视听，不停的趴在船边大声哭喊，好像是暴风海啸来袭一般！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船还没走多远，那人便突然掉了下去，即便他开始紧紧攀着船舷，最后还是无力的松开了手。 空船慢悠悠的回到最初停泊的地方，不动了。 幽差摇头，“这人生前虐杀了五名幼童，到死都不曾醒悟反悔。这会儿沉到水里，让尸盅鱼会吃掉他的肉，然后还会迅速长出来，周而复始的被吞食撕咬，永生永世不得超脱。如果早知道结果这样，不知道还会不会做那些恶事。” 另一名幽差道：“这是他应得的，你不必同情可怜。” 两人说完，留下一声叹息后离去。 我走到三人方才站立的地方，再次尝试挥手，那船依然不动。莫非它知道我没死，并非亡灵，所以不让我渡河？可要是过不去，我又怎么见妈妈呢？ 忘川河那么宽，岸上的风吹不进里面，底下又活着咬人的鱼，这可怎么办…… 就在我搅尽脑汁苦思冥想时，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只黑色大鸟，是月神鸦！常见的月神鸦全身都是乌黑的，但是这只却不同，眼睛、爪子、还有嘴巴都是金色的，而且体形也要大得多！ 好像是阿离那只，但我也不十分确定。 见它飞下来在旁边停下，我便试探道：“你是阿离的那只月神鸦么？” 它点点头，用嘴巴戳戳自己的后背。 居然当真是的，我很开心，“你是想让我坐上去么？” 它再次点头，我坐上去，同月神鸦道：“能送我去对岸么？” 月神鸦展开翅膀，稳稳的飞了起来。 好高啊，我俯视下面宽阔的忘川河，感慨道。 在这人烟罕见、生灵皆无的地方，恐怕也只有月鸦才能渡河了吧，它比我见过所有的鸟儿飞的都要高，而且更强壮！ 我们从在云层中穿梭前行，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河对岸。 那里有两座小山，中间夹着一条河流，下面一个寒潭，旁边竖着块怪石，上书血红的三个字：阴仇涧。 “谢谢你啦！”我跳下来，心情日益动的掏出口袋中的辟水鳞片，将它握在手中便跃入潭中。 这寒潭不大，所以找起来也容易，我转了几圈，根据阿离的描述，终于找到了隐蔽的石洞。 于是兴奋的跑进去，只见里面摆着具红色水晶棺，上面缠绕着许多杂草，一看就是存放了许多年。 妈妈！十年了，终于能看到她了！ 小心揪掉上面的水草后，我却愣住了，那具水晶棺，是空的……空的！ 妈妈不在这里！难道说是我找错了地方？ 我难以置信的又在潭底搜索了一遍，却最终再度回到那具水晶棺前。 将棺盖掀开后，我在里面发现了妈妈的伞……那把染着红色桃花伞。 伞在，那说明人也是在的，可这会儿去哪儿了呢？莫非已经苏醒离开了？不，不可能的，她很喜欢这把伞，平日总是形影不离，不可能把它丢在这里！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接着查看那些杂草，依稀有被扯掉的痕迹，看断裂的地方，应该有些时日了。 妈妈被人带走了，谁会这么做呢？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我抓起伞，迅速游上去，谢天谢地，月神鸦还在那里没走！ 我走到它面前，握着双手肯求道：“能带我去见阿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拜托您了！” 月神鸦偏头看着我，显然来之前并未接受到这样的指令，所以不敢擅自作主。 我急的心里就像着了火，索性将手拿到它面前，将拇指上的戒指展示给它看，用命令的语气道：“带我去！” 第322章 归为己有 这枚戒指，跟阿离的那只是一对，它长年跟在阿离身侧，不可能不认得。 月神鸦眼睛顿时亮起来，示意我坐上去。 我坐上去，心急如焚道：“麻烦快一点，谢谢！” 月神鸦点点头，舒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阴仇涧在我们脚下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天黑下来了，夜空如洗，满天星辰挂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我们就这样迎风穿行在夜空，多么美好的夜晚和经历，但是我却全然无心欣赏。 阿离的鬼王居，在被黑暗包围的幽都显得格外特殊，别处都是黑压压的，只有那里，依旧一片金碧辉煌。 到了那片宫殿上方，月神鸦准备落下去，我连忙提醒道：“咱们能偷偷的潜进去么，别让除阿离以外的人发现了。” 月神鸦盘旋了两周，方才飞到偏殿去。 那里跟正殿不同，一个人影守卫也没有，里头种着几棵参天大树，开满了一串串一团团白色的花，随着微风吹动，花瓣坠落如骤雨急下，层层叠叠的覆盖在地上，美的惊人。 正是这花雨落下扑簌声响，掩饰了我们的到来，月神鸦悬在半空，示意我下去。 我小声问：“阿离在这里吗？” 月神鸦却摇头，我茫然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想要找阿离，他在哪儿？” 月鸦伸出翅膀，指指前方的正殿，又摇了摇头。 我便猜测道：“难道他在跟什么人在一起？” 这次它总算点头了，我有些失落道：“好，我在这里等着他。” 说罢跳了下去，月神鸦随即展翅飞走。 我只好站在树下，耐着性子等待。 这也不知道什么花，竟然开的如此繁华热闹，枝条乌黑，但是却花朵却洁白无瑕，丝毫不掺其它杂色，置身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冷香，竟跟阿离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么大一座院子，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这月神鸦也是聪明，正殿有人，就把我带到这里来。 只是不知道，阿离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我靠在树下等着，或坐或站，肩膀已不知道抚掉了多少层花瓣，然而阿离却始终没有过来。 是因为被要紧的事绊住了，还是说月神鸦忘了帮我传话呢？ 我腿都麻了，决定不再麻木的等下去，起身，将围巾拉上来，遮住脸，活动了下手脚，悄无声息走出了偏殿。 跟偏殿不同，正殿有很多守卫，摸了张隐身符贴在额上，脱了鞋子拎在手中，像只猫一样踮着脚尖走路，声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了这些人。 小心翼翼从守卫跟前走过去，我穿过长廊，来到了中间的大殿门口。 里面一片灯火通面，四下寂然无声，月神鸦不是说这里有人么？怎么毫无动静，阿离该不会是因为公务太多，在这里睡着了吧？ 我探出头，只往里看了一眼，便愣在那里动弹不得。 红色殿堂，黑色地毯上，两个人，一男一女。 阿离还是明朗如秋月的冷清模样，干干净净的脸，轮廓分明，一头乌丝如墨，看起来就像是映在冰面的倒影，气质缥缈又淡然。 女的是浴风姬柔，那位美丽却又邪恶的大小姐，此刻她的双手，正从后面紧紧揽着阿离的腰，将且将脸亲昵的贴在他的后背上，画面定格在那里，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看起来多合适的一对俊男美女啊，可是我却觉得无比扎眼！ 难怪月神鸦不带我过来，也不肯传话，原来是怕惊扰了这对情人。 哪怕是天底下任意一个女人都好啊，为什么偏偏是她呢？阿离说过不喜欢浴风姬柔，更不会娶她，那如今这一幕又该怎么解释呢？还是说，那些话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他到了恋爱适婚的年纪，目前又是单身，被这么漂亮的女人爱着，恐怕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抗拒呢？ 我真傻，他说什么话都当真…… 我来这里，是做什么来着？对了，妈妈不见了！她被人带走了！我来这里，是想问阿离知不知道这件事，顺便请他提供一些线索给我，但是好像不是时候呢，我还是……回偏殿等待好了。 我失魂落魄的离开，重新回到偏殿其中一棵花树下。 等啊等啊，我都困了，阿离还没回来。 应该还在跟浴风姬柔亲呢吧？想到那样的场景，就觉得莫名失落…… 阿离，这么多年，我都理所当然的把这个朋友在内心归为己有。每次看到优秀的男人，都忍不住拿他们跟我们家阿离比。十年了，我觉得已经把他印在心里了，如今看到他被另一个人抱着，才番然醒悟到，他根本就不属于我，也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好像是病了，胸口空荡荡的，还隐隐作痛。鼻子酸酸的，我揉了几下，仰起头，看到头顶上方花雨依旧下个不停。 方才还美不盛收的景象，这会儿看来竟是凄凉又哀婉。 不不，我不应该这样难过。 小时候，一不开心，我就会爬到树上去，听着小鸟在周围叽叽喳喳的叫，看着满树的绿叶在一齐晃动，烦恼就会很快消失不见。 于是我摇了摇头，扔掉鞋子，抱着树干三两下就爬了出去，在其中一根枝丫上躺下，望着眼前交错重叠的花影，隐入了前所未的沉思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亮了，我才听到底下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小鱼儿？” 我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阿离笑眯眯的看着我，“怎么跑树上去了？” 我坐起来，说：“有点困，眯了一小会儿。” “抱歉，月神鸦刚才告诉我你来的消息，等了很久吧？”阿离道。 “也不是太久。”我打起精神说。 “下来。”他冲我伸出双臂。 要是平常，我保准会一跃而下，扑到他怀里。 但是这会儿，我却迟疑了。他刚才抱过浴风姬柔吧，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有任何身体接触。 坐着愣怔了片刻后，我选择自己爬下来。 他好像有些许失望，不过很快掩饰过去，“来幽都好几天了吧，终于想到我了么。” 第323章 别包庇她 我不好意思道：“这几天有事，没能走开。” “我知道，”阿离说：“你那么在意朱砂，如果得了空，肯定第一时间去看她，所以这几天，我都让月神鸦去那边转转，希望能帮你渡忘川。怎么样，看到了人么？” 他居然也不知道这件事……看来这趟是白跑了，我憋着眼泪摇了摇头。 阿离察觉到异样，立刻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带着哭腔道：“妈妈她不见啦。” “不见？”阿离蹲下身，镇定道：“别急，慢慢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便把事情跟他说了，阿离皱眉道：“那里确实非常隐蔽，忘川边一直没有守卫，所以我也没有加派人手。而且她在那里呆了快十年都没有被人发现，居然在快要苏醒的时候被带走，实在太过蹊跷。” 我抓住他手，“好阿离，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阿离点头，“放心，我会的。但是碍于朱砂的身份，又没办法在明面上查，只能悄悄地进行。接下来，你就住在我这里吧。” 我却摇头，“不，我要去找妈妈。” 阿离问：“你去哪里找？” 我实在想不明白，对方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带妈妈离开！又把妈妈带哪儿去了？幽冥界这么大，将她随便藏到任意一个地方，我们找起来就有如大海捞针！ 如果那个人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个大活人带出忘川，那么他绝对不会继续留在幽都，而是选择一个相对偏远而且荒芜人烟的地方……月神鸦虽然运输方便，但是每天在天空飞来飞去，实在太扎眼而且冒险了，马车相对来说就隐蔽多了。 马车？！我脑中突然亮光一闪，“阿离，你知道浴风姬柔最近一个月去哪里了吗？” “浴风姬柔？她最近确实有四处云游。”阿离顿了下，“你怀疑她么？不可能。” 我盯着他，咬了下嘴唇，“为什么她不可能？” 之前在秋明城我就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还赖在李府不走，有月神鸦不坐，却偏偏乘坐马车，为的就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那夜在琥珀川时，与她一同下去的还有几个人，但是上来时，却只剩下月神鸦，为什么？只怕是为伤人灭口吧！至于为什么要几个人同去，那就更好解释了，妈妈目前还在昏睡，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自己下手去抬她？ 而且我还有一个怀疑她的重要原因，她见过妈妈！不仅如此，还同她交过手！当年还被妈妈羞辱了一番，她肯定怀恨在心了！ 越想我就觉得这女人越可疑，可是阿离平常那么聪明一个人，这会儿却突然犯起了糊涂！ 虽然目前我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浴风姬柔干的，但是无论从哪点看，她的嫌疑都最大！ 阿离甚至不听我的理由和解释，就信誓旦旦的替她开脱……怕是当真被爱意迷了眼吧？ 不管无论如何，我都得再回一趟秋明城，去探探那琥珀川下面的秘密！ 打定主意后，我便飞快捡起鞋子来穿，阿离起身，“小鱼儿，你冷静下，听我说……” 我咬牙切齿道：“你就会包庇那个女人，我可比谁都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包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才没有呢！” 我揉了揉鼻子，人家两人将来可是要做夫妻的，我算什么！难怪他这会儿胳膊肘不朝我这边拐！亏我把他当成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没想到一遇上女人，还是被色迷了双眼！ “小鱼儿……”阿离说。 “不许叫我！”怒气冲冲的说完这句话后，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太重了。 毕竟错的是浴风姬柔，而阿离只是被蒙在鼓里而已。 我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冲你发火，我只是……太着急了。” 阿离笑笑，“没关系，我理解。” 他的善解人意，反而让我愈发愧疚了。 阿离对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月神鸦立刻飞了下来，他上去之后，对我伸出一只手，“走吧！” 我懵懂道：“去哪儿？” “你不是怀疑浴风姬柔么，现在就证明给我看，该不会是凭空猜测吧？” “当然不会！我有证据！” “那就走吧。” “可是，”我红着眼睛看他，“你应该还要自己的事要做吧？” “什么事都没有你要紧。”阿离淡淡道。 啊……阿离。他这一句话，将我心头所有的不忿与委屈全都给打消了。 待我上了月神鸦后，阿离问：“你想去哪儿？” 我哽咽说：“秋明城，琥珀川。” 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擦拭过我的脸，柔声道：“怎么又哭了？” 他手指修长如玉，指尖微凉，我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呜呜道：“阿离，你太好了。跟浴风姬柔那样的人在一起，都被糟蹋了。” 他哭笑不得，“怎么又扯到他了？” “别撒谎了，我全都看到了。”我说。 “哦？你看到什么了？”阿离道。 我说：“你昨晚跟浴风姬柔抱在一起亲亲我我，就在大殿上！” 阿离挑眉，“你确定看清楚了？” 我在他质疑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吧，我确实没看到你们亲，但是肯定抱了！” 阿离似笑非笑道：“你再想想。” 我回想了下，“她抱你了，你没拒绝，这回没有冤枉你吧？” “你倒是赶的巧，我跟她处了一夜，只接触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你瞅见了。” “哼哼，不敢反驳了吧。你们处了一夜，在谈什么，该不会是婚事吧？” “你希望我跟她成婚？” “当然不想！” “你看到她抱我，心里觉得高兴？” “当然不是！”眼睛都哭肿了好吗？！ 阿离这才慢悠悠道：“我不会娶她，也不喜欢跟她亲热，至于你看到的那一幕，只是假相而已。” “假相？”我茫然的看着他。 阿离也不解释，而是很认真的问：“小鱼儿，你认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我？” 我咬着指甲，想了好半天，才啃哧道：“要说实话么。” “当然。” “我觉得什么样的女人都不适合你。” 第324章 填饱肚子 阿离怔了好一会儿，叹气，“我条件当真那么差，竟连一个女人都配不上吗？” 我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嗯？” 我对着他的俊脸看了一会，蓦然红了脸，低下头结结巴巴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嗯……没办法想象你和别人一起生活的画面。” 这时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奇怪想法，如果我能长大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嫁给阿离里。 不过这念头只有一瞬间，就被我飞快甩到了脑后，不不，幽冥界这样的状况，妈妈当初又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自己往火坑里跳。 庆幸的是，阿离并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我松口气的同时，困意也忍不住来袭。 “来我这边，别掉下去了。”阿离提醒道。 我迷迷糊糊的爬过去，“阿离，我能趴在你腿上么？” 说罢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便兀自枕了过去。躺下去后，我对上他那张清淡然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下巴，感叹道：“如果阿离不是幽人就好了。” 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妈妈也不会反对，多好！ 阿离微笑，“我若非幽人，咱们两个也未必能相识遇见。” “也是哦，”我缓缓闭上眼，脑海中却慢慢浮现出幽冥殿那扑簌扑簌直落的繁花，呢喃道：“刚才那个院子里，那几棵花树叫什么？” “雪霄。” “雪霄……好漂亮啊，就像下雪一样。” “喜欢么？” “嗯啊。” “那是专门为你种的。”恍惚中听到阿离说了这么一句，但并不确认为现实还是幻觉。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秋明城琥珀川边。 一只手轻轻的在我额头上划过，是阿离正在帮我整理头发。 我睁开眼眺望四周，有些惊讶道：“我睡了多久？” 阿离说：“一夜。” “不是吧，一夜我们就能从幽都到达秋明城吗？之前我们坐马车走官道，在路上整整半个月！” “月神鸦飞的要快一些。” “所有的月神鸦都这么快吗？” “我这只是例外，别人的速度倒是相差无几。” 我坐起来，羞赧地发现阿离的腿上湿了一小片，天啊，我居然流口水了…… 阿离瞟了一眼，善解人意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从月神鸦背跳了下去。 这里应该是才下过小雨，地上显得很潮湿。 我走到琥珀谷断崖边，跟上回不同，那种诡异吸力好像不见了，只见一片苍茫寂然，里面只有缥缈水气环绕，再结合两侧的悬崖峭壁，无声向我们展示着一种震撼人心的雄奇与苍凉。 这个山谷，跟上回来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了！ “阿离，能让月神鸦带着我们下去么？” “好。” 月神鸦身体下沉，没多久我们便来了谷底。 这是一个幽静美丽的地方，清澈溪流自山上蜿蜒而下，周围生长着茂密的桦树和灌木丛，山石上布满绿油油的苔藓、蕨类，我们在附近转了一大圈，除了几个光秃秃的山洞外，竟再无任何发现。 来之前我从誓旦旦的想要戳破浴风姬柔的秘密，这会儿却觉得狼狈又无力。 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谷，那夜浴风姬柔的到来，没有给它留下任何痕迹。 我心有不甘的打量四周，不经意间瞥到地上有一块被踩扁的胶泥。 这山谷跟外面不同，所见之处皆是黄土，那这块片状的胶泥又是从何而来？ 它留下的时间肯定不长，否则早化下去跟红土融为一体了！ 我蹲下来，将它拿起来，放在手上，呢喃道：“有人来过了，赶在我们之前！整个山谷的气息都被改变了，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阴暗又恐怖，这次过来，它已经跟平常的山谷没有任何两样了。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我之前的猜测，但是我能感觉到，妈妈一定到过这里！” 没有人比阿离的月神鸦速度更快了，就算是浴风姬柔，也不可能从幽都一夜之间来到这里。如果那人本来就呆在秋明城，那会是谁呢？ 阿离接过泥片看了看，将它扔到灌木丛里，“走吧，这里潮气太重了，有什么话，上到上面再说。” 到外面后，我们找了个干燥的山洞，月神鸦抓了只山鸡回来，阿离生了火，一边烤一边安慰我。 “阿离，我没有撒谎，我真的看到浴风姬柔到这里了！不仅是我，良辰和段策也都看到了！” “我相信你。” 阿离将烤熟的翅膀递给我，“先把肚子填饱吧，别在找到朱砂前，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我拿过来，狠狠咬了一大口，“别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否则的话……我一定饶不了他！” 阿离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做呢？继续留在这里找么？” 我认真思索了会儿，摇头，“不，还是先回幽都。那人将妈妈从幽都带出来，然后又抢在我们发现之前将人转移走，花这么大功夫和心力，虽然我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妈妈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幽冥界这么大，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还是先回幽都，看看良辰和段策怎么样了。妈妈还有一个月才会苏醒，我一定会赶在那之前找到她的下落！” 这次浴风姬柔虽然没出面，但是直觉告诉我她脱不了干系。回幽都后，我哪怕是将她人绑了杀了，也要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查个清楚明白！ 但是这些话，是不方便同阿离说的。 填饱了肚子，我便同阿离道：“辛苦你陪我走这趟啦，咱们还是尽快回幽都吧。” 阿离问：“要回我那里么？” 我摇头，“不用了，去段策良辰那里就好。” “你们在哪里落脚？” “你猜。” “应该是在锦花道住。” “啊，你怎么知道？” 阿离轻笑道：“从你们进城起，我便让人跟踪保护，但是又不敢太近，怕引人注意，所以便大致分布在那附近。”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住在倚楼阁。” “倚楼阁？”阿离语气变得有些怪。 “你应该没听过，就是一家住满了可怜女人的收养院。”我说。 他皱起眉毛，眼中同时浮起一抹愠气，“是段策告诉你的么？” 第325章 喜欢阿离 “是啊，”我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立刻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接下来，你不能再住那里了。”阿离说。 我问：“你是担心那里会花很多钱么？放心，段策如今是那里的老板，我们在那里吃住都免费！而且他还承诺，每顿都能让我吃肉！” 阿离抚额，“不是钱的问题，总而言之，你不能再去那种地方。” 我郁闷道：“不住那儿，那我还能去哪儿？” 阿离道：“去我那里。” 我错愕，“啊？” 阿离提醒道：“住那个种了雪霄的院子。” 我为难，“可是……” “我帮你在树下做个秋千。” “但是……” “进出自由，没有人干涉你的任何行动，那里各种美食应有尽有，想要打听浴风家族的消息，没有比呆在我身边更合适的地方了，你甚至可以随时见到浴风姬柔。” “好！” 一时冲动就那么答应了，直到路上，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撑着下巴端详他，“阿离，你好狡猾啊。” 他眨下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我，“怎么了？” “你刚才是有意算计我吧？”我说。 “没有那种事。”阿离笑了下，“跟我住一起，每天都可以见面，不好么？” 我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晕乎乎道：“好。” 他随手摸了摸我的头，“真乖。” 我立刻抗，“只有姥姥和妈妈才会说我乖，你不要说。” 他疑惑，“为什么？” 我红着脸道：“因为，我会不好意思。” ……这家伙，好像没有小时候可爱了。最近跟他在一起，总感觉怪怪的，莫名脸红心跳，热血上涌，而且有时对上他的眼睛，说话都会变得磕磕巴巴讲不流利。 是因为他长的太好看了吗？可我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孩啊，郁闷！ 阿离笑笑，却道：“没关系，习惯了就好。” 说着话，他的手又伸过来了，在我头上轻轻的抚摸着，痒痒的，很舒服，我不禁眯起眼睛，朝他身体偎过去。 “阿离身上是雪霄的味道么？” “嗯。” “闻起来好香。” “喜欢么？” “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阿离身上的味道，也喜欢阿离！” 他挑了下眉毛，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一双凤眼波光流转，看起来清雅又邪魅。完蛋，一看到他，我就移不开眼睛了。 真的是，我照镜子也没这么痴迷嘛。凝视着他的脸，又被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头发，我竟然又睡着了…… 这次我做了个梦，梦中我被关在笼子里，就像梵音被浴风姬柔束缚着一样。 那人面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也分辨不出声音，但是他的话，却让我听地字字分明，心惊肉跳。 “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一些，不过既然来了，就别再奢望离开。我会给你一切想要的，除了——自由。” 我抓着铁栏，看着头顶的亮光越来越黯淡，最终彻底消失。 我忍不住大叫起来，“阿离，阿离！” 一只手将我从黑暗中拯救出来，阿离关心的看着我，“我在这里，怎么，做噩梦了？” 我后背上都是汗，被空中冷风一吹禁不住瑟瑟发抖。 阿离见状便将我揽过来，“梦到什么了，不妨跟我说说。” 我眼神焕散，心有余悸道：“我好像被人关起来了，他说什么都愿意给我，除了自由，好可怕！” “这样啊，”阿离声音很轻道：“是怕那个人，还是被怕关起来？” “都有！”我定了定神，同他道：“妈妈她说当时她在幽冥界心如死灰，已经想向命运妥协了，结果那晚却做了个梦，梦到了一条鱼，从网里挣脱出来，游向了外面的世界，次日她就发现自己怀了我。所以，便决定让我做那条漏网之鱼，希望我成为一条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小鱼儿，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带我返回现世……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我没办法想象，如果被人关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太可怕了！” 他似笑非笑道：“不用担心，没人敢关你。” “也是哦，如果有人敢欺负我，就报阿离的名字，应该好使吧？” “下次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返回幽都后，阿离带我回幽冥殿，但是我却想回去见见良辰和段策。 阿离说自己不方便下去，于是给了我半个时辰，自己回去告诉他们。 倚楼阁后院空荡荡的，问了花姐才知道他们居然都出去了，而且昨晚也没回来。 眼下大家都有要紧的事做，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他们，于是留下一封信，告诉他们我这两天的遭遇，便同阿离去了幽冥殿。 我伸出手，迎接天上飘飘撒撒的雪霄，“这么大的院子，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阿离道：“这是我的私人领域，所以从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啊？那我怎么好意思住在这里？” “没关系，你不是外人。” “浴风姬柔来过吗？” “没有。”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居然美滋滋的，“阿离，这雪霄花瓣会一直掉落吗？” 阿离道：“花瓣落入泥土，十二个时辰就会融化，重新化为养料。而雪霄也长年花开不败，就这样周而复始着。这是很多年前，我从九重天带回来的，想着有人会喜欢，就将它们亲手种到了这里。雪霄幼年很娇贵，不好养，所以如今除了这几株，别处都已经灭绝了。” 我叹气，“好可惜啊，我就特别喜欢它们！这算是我见过最有趣、最漂亮的花了！” “闲来可以收集些花瓣，做点心酿酒都别有一番风味。” “哇，这么多用途，我待会儿就收集……不不，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短暂热情过后，我情绪总算平和下来，再度想到了浴风姬柔和妈妈之间的联系。 阿离看穿我的心思，便道：“需要我传浴风姬柔前来么，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跟她当面对质。” 我迅速点头，片刻后又摇头。 “怎么了？不想见她？” “嗯，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活着的事。” 阿离温柔的看着我，“为什么？” 我咬了下嘴唇，小声道：“说实话，我其实有点害怕她。” 第326章 婚姻之事 “你不必怕她，她应该反过来怕你。”阿离目光清冷冷如月射寒江，“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鱼儿了。离开所有人的保护，你已经变得坚忍不拔而且强大，如果正面交手，你竭尽全力，她未必会赢。不过，就算你输了，也没关系，你还有我呢。” 我愣愣看着他，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阿离……” 雪霄下的纷纷扬扬，久违的感动与温暖，让我不由自主红了眼眶，然而我却抬起下巴不把它们滑落，任由那些白色花瓣落在我的脸上。 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七年前诈死重生的那个夜晚，冯瞎子小心翼翼将我从棺材里抱出来。 从此以后，回不去的家乡，见不了的亲人。虽然一直保持着七岁时的模样，但我却不再是那个天真浪漫的我了。 浴风姬柔，她就是我目前必须要翻越过去的一道障碍！ 我必须要克服心头的恐惧，将那个视生命如草荠的女人踩在脚底！ 于是我呆在阿离书房里，往他要来了整个幽冥界的地图和资料，将它们一一看过并牢牢记在心里。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带走妈妈的人有什么用意，但是我有种直觉，他绝不会让我轻易把人带走！ 那个人会是谁呢？依我对浴风姬柔的认知，她如果发现妈妈的存在，应该会直接杀其杀死，而不是大费周折的把人转移。 他的出现和动机都太过神秘，整个山谷的存在信息都被抹煞了，包括浴风姬柔杀死的随从，死亡的月神鸦，却唯独留下那么一块显眼的、耐人寻味的红泥……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暗示！他在跟我玩一场时间赛跑的游戏，而筹码就是我的妈妈！ 虽然我认为幕后黑手并非浴风姬柔，但是却敢肯定，那个夜晚，琥珀谷，她身上的血腥气，绝不是偶然！她跟这件事必须有一定关第，也是我需要首先攻破的出口。 看了大半夜，头晕脑怅的，被阿离劝着回床上睡会了儿，却又做起了笼中怪梦，于是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抱着枕头跑去隔壁敲门。 “阿离，你睡了么？” “进来吧。”阿离看样子已经准备睡了，这会儿已经脱了外衣，只着一身雪白里衫坐在床上，神情慵懒的放下手中书，扫我一眼，“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么？”我说。 “这……”他并没有像预想中一样很快答应我，而是显得有些为难。 “我不说梦话也不磨牙！更不会打呼噜、放臭屁！”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我相信你，”他笑了，“可是为什么要跟我一起睡？总该有个理由吧！” “我又开始做那个梦了。”我说着，便不由分说的上了床，拉住他手道：“好阿离，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一夜，明天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我，“去里面，别掉下去了。” 我立刻跳进去躺下，来回滚了几圈，评价说：“你这张床好软啊，比我那张舒服多了，阿离你可真会享受，哼哼。” 阿离道：“你还是小孩子，睡太软的床，对骨骼发育不好。” 我狐疑道：“真的吗？” 阿离说：“真的。” 我缩着身体，在角落，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阿离聊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夜，我没有再做噩梦，而是一觉安睡到天明！ 次日清晨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阿离怀里，他合着眼，乌黑浓密的睫毛让我联想到月神鸦的翅膀，真想让人伸出手摸摸。 不过我才伸出手，就被他按了下去，“折腾了一夜，天亮了还不安生。” 原来已经醒了，我笑嘻嘻道：“懒虫快起床，太阳都晒到屁股啦。” 阿离睁开眼，“睡的好么？” 我开心道：“好极了！你呢？” 阿离一脸生无可恋，“生平第一次被挤下床，还被用脚踹了脸，梦话嘀嘀咕咕说个没完……以前常听人说小孩子睡觉不老实，这回总算见识到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我震惊了，不过看阿离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阿离声音很轻似在自语，“除了你，也不会再有旁人了。”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看影子，竟像是月神鸦的翅膀。 阿离正色道：“左思求见？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 月神鸦低叫了两声，阿离便起身道：“让他在外面等着，我稍后就出去。” 这偌大的偏殿，连个侍女都没有，换衣洗脸阿离诸事都自己动手，这点让我非常欣赏。联想李怀仁那厮，就一个浴风家看大门的，上上下下竟有几十口，别说是同她沾亲带故的，即使大夫人的侍女青烟，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女。 “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出去下。”阿离说。 “好。”我冲他挥挥手。 洗过脸后，自己走到镜子前面照了照，青茴染上去的颜料，这会儿已经全部消失了，饱满脸颊白里透着粉红，看起来就像一只水蜜桃。 等等，阿离刚才说谁过来？左思？要紧的事？该不会是跟浴风家族有关的事吧？ 阿离昨天可说了，他在我面前没有秘密，只要我愿意，可以打探一切消息。 想到这儿，我便急忙溜了出去。 阿离没有走远，他同左思两个人站在长廊处说话。 我放轻脚步，将自己隐藏到柱子后面。 虽然不确定这样能瞒过阿离，但是窃听这种事，必须得暗搓搓的来，不能太高调了，否则听到的内容就可能不真实了。 左思声音有些急，“长老们昨晚已经擅自决定大人同浴风家族联姻的事了，我是方才知道的消息，所以便赶过来同大人禀报，不知大人届时该如何应对？” 阿离镇定自若道：“一把老骨头，也折腾不了几天，随他们去吧。” 左思吱唔道：“我其实是担心浴风家那边会有什么动作……长老们这边就算了，虽然顽固保守了些，但说到底还是为大人考虑。历任冥王都会按照他们推算的吉时和指定人选完婚，您明明已成年多时，却屡次对婚姻大事避而不谈，而且……” 第327章 问题交换 见左思言行谨慎，阿离便道：“说下去。” “既然是大人想知道，那属下就大胆继续说了。”左思这才道：“这些年，您从未跟任何女人有过亲密接触，也不曾流露过半点思慕之情，所以大家最担心的不是您的婚姻，而是性取向问题……” 阿离沉声道：“大家？那也包括你么？” 左思立刻躬身，“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 “是！”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再提此事，更不许仗着姻缘使的身份偷偷摸摸猜测试探，如有下次，你当真知道结果。” “属下知道！”左思诚惶诚恐地说。 敢情又是逼婚啊，而且对象还是浴风姬柔，这让我觉得很不爽。 而且就是这家伙，当年那个怪戒戒连哄带骗送给我的！ 我不满的用指甲刮着柱子，它却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我连忙藏好。 左思声音一变，冷喝道：“谁在那里，居然敢偷听我们说话，出来！” 阿离淡淡道：“那就出来让左思大人看看吧。” 果然瞒不过他，听到阿离也跟着发话，我只好硬着头发走出去。 左思目瞪口呆的望着我，“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嘀咕道：“这是阿离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左思愣了好半天，憋出四个字，“说的也是。” 我愤愤不平道：“你们不要逼阿离娶浴风姬柔，阿离根本就不喜欢那个女人！” 左思：“……” 我皱起眉毛道：“我也不喜欢她，虽然脸长的不错，但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而且还有心理扭曲变态，每天晚上都虐鸟！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你们这是把阿离往火坑里推，知道吗？” 左思：“……” “还有，”我最后警告他，“阿离不是同性恋，她只是没遇到自己的女孩子而已！” 左思一脸木纳，抬起头仰望天空，“风太大，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我问阿离，“他怎么了？” 阿离笑眯眯的看着我，“不用理他，我们走罢。” 左思连忙道：“大人……” 阿离瞥他一眼，“什么事？” “我好像明白了。” “好像？” 左思立刻纠正自己的说辞，“属下明白了！” 阿离说：“那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左思大力点头，“知道！” 这两个人是在打哑谜吗？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更不知道为什么，阿离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的样子，他甚至还邀请左思跟我们一起共进早餐。 他说偏殿是他的私人领域，从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左思从头到尾都显得诚惶诚恐，而且还坐的很远，刻意跟我们保持距离。 早餐很丰盛，粥上面放了几颗绿色透明的果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非常的美味可口。 我一连吃了五颗，剩下最后一颗时，有些舍不得吃了，便把它给阿离。 还没吃完饭，月神鸦又来敲门，阿离不得不起身。 本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会很清闲呢，没想到一大早就这么忙！ 房间里只剩下我跟左思，我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 姻缘使大人开口了，“能问您一件事么？” 我说：“可以，不过你不能白问，咱们两个交换吧，你问一个问题，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谁都不许撒谎，否则就变小狗！” 他叹气，“好吧。” 我这才放了心，“你先问吧。” 左思道：“你这么早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昨晚就住在这里吧？” 我说：“对啊，我昨晚跟阿离一起睡的，该我提问了！” “你先等等……”他以手抚额道：“我现在头脑有点乱，需要点时间来冷静下。” 看他样子，好像真的很不舒服，于是我便耐着性子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左思才坐直身体道：“现在该你问了。” 我低下头，小声道：“你知道……当年娶我妈妈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左思立刻变得很严肃，“此事关系重大，恕我不告诉直言相告。不过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不去直接问冥王大人呢？” 因为我不想让阿离知道我在查那个男人的事……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但是妈妈现在失踪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人会做这样的事，于是只好将嫌弃放在那个未曾谋面的爸爸身上。 不过从左思这么大的反应来看，那个男人好像并不是一般的幽人呢。 左思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们大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啊，阿离对我很好。反倒是我把他挤下床了，诶？你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头有点晕……” 我捧着下巴，“你看起来似乎没病，但是身体状况却又好像很差。” 左思叹息，“这只是爱八卦的后遗症罢了，没事儿，休息下就好。” “该我了，”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不肯透露那人男人的事情也没关系，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假设的问题：如果他看到正在陷入沉睡中的妈妈，会把她悄悄带走藏起来吗？” “不会，”左思笃定道：“这不是那个男人的行事风格，如果让他再次见到朱砂，一定会惊动整个幽冥界。” 我狐疑道：“太夸张了吧？” 左思正色说：“一点也不，如果认识他的话，就会知道，那个男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这么说起来，应该也可以排除是那个人做的了。 我有些苦恼的拍拍头，不过他方才这番话，倒是愈发让我对那个未知的男人感到好奇了…… 可惜左思没有给我下一个机会，而是继续执着于八卦道：“方才你喂我们大人吃剩饭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有些懵，“没有剩饭啊，我只是觉得那个果子很好吃，想跟他分享而已。话说，你为什么一直在问阿离的事？你不怕窥探太多隐私，会引起他的不满吗？” 左思伸出手指头摆了摆，“你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我们大人，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留我下来吃早餐？还特别允许我进这处偏殿？” 第328章 所谓王者 我一脸茫然，“为什么？” 左思对着我看了会儿，叹了口气道：“我与大人自幼相识，今天还是第一次进这偏殿，他之所以肯让我进来，是因为有你在这里。” “我？” “大人想让我进来看你，准确的说是看你们，然后再借由我这张口，向长老们传达一些内容。” 我越听越糊涂了，“什么意思？有什么话，阿离不能明说呢？” 左思摆手，“你不懂有些人的心思。” 我捧着脸感慨，“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啊，听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 左思拿起杯子故作深沉道：“你不需要明白，只要时刻记住，我们大人对你很好，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许辜负了他的心意。” “那是当然，阿离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我对不起自己，也不会对不起他的。” “朋友？你是这么理解和大人之间的关系吗？” “是啊，不然呢？” 左思的脸色有些变了，他一本正经道：“我们大人是冥王，王者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没有可以跟他平起起坐。” 我疑惑，“你的意思是说，我不配跟阿离做朋友么？” 左思没有否认的我的话，“冥王大人不需要朋友。” “可阿离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 “他不说，我们也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那是你们幽人的规定，”我偏头看着他，“我不是，我们那里没有什么王，喜欢谁，就可以跟谁做朋友，谁也管不着。” 左思道：“可这里是幽冥界，而你……啊，大人，您回来了。” 阿离走进来，敏锐的察觉我们之间的气氛异样，便道：“怎么了？” 左思连忙起身，赔笑道：“没什么，只是同她介绍幽冥界一些常见的规矩罢了。” 阿离扫他一眼，“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你以后不要再多事。” 左思丝毫不敢反驳，低眉顺眼道：“属下知道了，用餐完毕，属下告退。” 阿离摆手，“去吧。” 目送左思离开后，阿离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好奇道：“盯着做什么？” 我如实道：“以前在现世还不觉得，这回来了幽冥界，觉得你变得有些变了。” 虽然我不赞同左思的话，但却不得不承认，阿离身上，确实有种矜贵不凡的气质，就像方才同左思说话时的语气和模样，对我而言有太距离感了。 阿离微微挑起眉毛，“所以呢？” “但是，”我握拳，“不管阿离怎么变，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什么配不配的，我才不会听信左思那家伙的鬼话呢。 阿离闻言，乌黑的眼睛便转化成了两弯泓泉，伸手将我头上的雪霄拨掉，“这就对了，等下我要去正殿处理事务，想跟着去么？” 我本来有些兴趣，但是想了想，还是说了。左思也算是我的旧相识了，方才都能一本正经的说出那样的话，换作那些传说中的长老，恐怕更要唠叨个没完了。 “你自己去吧，我等下想出去一趟。” “去哪儿？” “到望川附近转转，如果有时间，还想找良辰和段策聚一会儿。” “我找个人陪你……” 我拒绝道：“不用了，我一个人行动会更方便。” 阿离拿了一个青瓷哨子给我，“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吹响它，我那只月神鸦就会很快出现。” “好，”我将哨子系到脖子上，吹了下，月神鸦果然自云中现身，我跳上去，冲阿离摆手，“那我走啦。” 月神鸦带着我在忘川附近徘徊了一整天，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到天黑下来，我才回到倚楼阁，没有走正门，直接降落后院。 段策房间亮着灯，而良辰住处则是一片黑暗。 我直接过去敲门，段策道：“敲什么，进来就是。” 我推开门，好奇的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段策在书堆里抬起头，鄙夷道：“总是喜欢吃糖，身上都股甜腻腻的味道。” “啊，”我连忙耸起鼻子猛嗅，然而却什么都没闻到。 “别闻了，跟小狗似的。” “良辰呢？” “说是潜到浴风神秀家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不会有事吧？” 段策说：“相对于她，你更应该担心自己。” 我说：“我？我跟阿离在一起，没事的。” 段策冷笑，“就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你才更应该留神，你妈妈还在阴仇涧么？” 我怔了下，连忙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问？” 段策偏了头，“真不在了？” “是的！”我急道：“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带走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直觉。” “这种直觉什么时候有的？” 段策摸着下巴思索道：“如果我说，在东荒时我就已经这么想了，你会相信么？” 我震惊，“啊？” 我抓住他胳膊，眼泪都快出来了，“求求你，别卖关子了，妈妈不见了，我都快要急死了，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快点告诉我好么！” “不准哭，你要是哭我可走啦。” “好好，我不哭！”我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满怀期待的望着他。 段策道：“朱砂是不久前才被人带走的，对么？” “是的！”我用力点头，“当我潜入阴仇涧寒潭里时，发现妈妈不见了，而倚那些水草的断痕来判断，应该是发生在半个月前，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被浴风姬柔带走了！还记得秋明城琥谷么？我们曾经看到那个女人带着血腥气从里面出来，随她一起的还有几只月神鸦！可是我跟阿离连夜赶过去时，发现那个山谷的气息都被改变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过在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块不该属于琥珀谷的红泥……” 段策漫不经心道：“你说，你跟符九一起去的？” 我说：“对啊，怎么了？” 他将两只手背到脑后，沉默了片刻，“你也不用担心了，如果对方对朱砂有恶意的话，根本不会这么麻烦。” 关于这点，我也有类似的想法，但我不明白的是，对方是谁，又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做出这样的事！ 第329章 超越尺度 我追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呢？” 段策摊手，“直觉是指不以人类意志控制的特殊思维方式，它随时可能出现，又或许下一秒就会消失，我怎么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呢。”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么？” “不确定。” 我松开手，懈气的坐到旁边椅子上，满怀沮丧的抱头。 段策道：“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可不像你。” “我跟妈妈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在来幽冥界之前，我已经设想了无数遍跟她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会连她的人都看不到……” 段策安慰我道：“只要人没事，早晚都是会见到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还没吃饭吧，我让人送一些好吃的过来，填饱肚子后，精神就应该会恢复了。” 说完便出去了，没过多久，花姐便送了饭菜过来。 段策说：“吃吧，没记错的话，应该都是你最爱吃的。” 我兴趣缺缺道：“没胃口。” 段策没什么耐心道：“爱吃不吃，小屁孩装什么颓废啊，你要是不吃，饿死了朱砂也不会知道。” 我扁了扁嘴，哇呜一声哭了出来。 段策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道：“不是说好了不哭吗？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朱砂还指望你到时候接她回现世呢，你要是饿瘦了，到时候没力气，全指望我跟良辰可不成……行行好，别哭啦，让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其实我哭，跟段策的话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情绪憋到了极限想要发泄而已。 哭的时候，耳朵边回想的都是十年前，妈妈搂着我说的那些话。她说她会等我，十年、二十年，哪怕一百年一千年，都愿意等下去。她要我来找她，接她回家。 但是我来了，妈妈却不见了……在路上时，良辰便一直提醒说要早点来，是我，一直为了帮这个帮那个耽误了太多时间，都怪我…… 如果早点来，提前半个月，就不会发现这样的事了吧？ 因为哭的厉害吸入了太多气，过会儿又开始干呕，早饭早都被消化掉了，中午也没进一颗水米，最后只吐出些酸水。 这可把段策吓的不轻，温言软语安慰了大半天，我总算慢慢缓过些，自己也想开了。 发泄归发泄，我依然是不能放松的。 眼下妈妈能指望的人只有我了，这些年，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让人自己变得强大，说什么也不能倒在黎明前。 饭菜早凉了，段策让人撤了重新做。 见我捧起碗低头猛吃，段策便坐在旁边，目光复杂道：“现在好点了么？” “嗯，好多了，”我吱唔道：“这个菜好吃，下次回来，还能给我做这个么？” 他摇头，“刚才我还担心你哭得撕心裂肺停不下来呢，这才一转脸，又开始没心没肺了，果然还是个小朋友。” “我现在还难过呢，但是我得先吃饱啊，这样才有力气继续找妈妈妈……” “你打算怎么找？” “我在阿离那里查了地图，打算这几天所有隐蔽的地方都标注出来汇总，过几天再用师父教过我的方法一个个测算，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是总要试试看。” “所以你是打算以一人之力搜遍整个幽冥界么？这工作量也太大了吧？” “对啊，我眼睛都疼了。” “会找到吗？” “不确定，但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段策同情的看着我，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你其实……” “其实什么？” “没，没什么。” 吃完饭后又跟段策聊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太晚，就不想回去打扰阿离了，便决定留在倚楼阁，让月神鸦自己回去。 这前面白天里冷冷清清的，到了晚上，却不时传来丝竹和婉转缠绵的歌声，听起来热闹的很。 我被勾起了兴趣，便想去看看，那些被收留的女孩子这会儿都在做什么。 段策道：“想去么？” 我点头，“想！” 段策说：“那叫我什么？” 我从善如流道：“段策哥哥，带我去看看么。” 他年纪本就比我长些，再加上姥姥是段先生的亲姑姑，两家又有些远亲戚，所以叫他一声哥哥也是应当的。 段策这人，一身贵公子毛病，吃软不吃硬，见我老实叫了，便露出很受用的表情，“走！女金刚不在，哥哥带你长长见识。” 相处的久了，会发现段策身上优点还是挺多的，人长的帅会赚钱那就不说了，虽然时而迸出几句毒舌之方，但是总体来说嘴硬心软，虽然在女人跟前一点也不绅士，但却有点小善良和正义感。 他很随行耿直，不在乎什么道德和规矩，天大不过自己喜欢，至于其它的，爱谁谁去。 所以相对于良辰而言，跟他在一起非常轻松、有趣！ 段策带着我去前面，刚一进去，我们，哦不，是段策就被美女给包围了。 这些女孩子妆容都很精致，身上香喷喷的，虽然五官不见得多好看，但是眉宇间却流露着妩媚动人的气质和风韵。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们都穿的很暴露……饱满有致的身体若有若无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如果单是些女孩子，那倒也没什么。这倚楼阁的夜晚，这会儿男女老少居然全都齐全了。 那种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氛，也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这里好像没有想象中好玩…… “段老板来啦！”其中一个女人朝段策贴过去，却冷不丁被他一把推开，“干什么呢？规矩着点不会吗，没看到这里有小孩？” 他这话一出，我立刻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被无数双眼睛耐人寻味的眸光注视着，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下意识躲到段策身后，却忍不住偷偷往外瞄。 只见段策环视一圈，突然厉喝道：“楼上那谁，把手拿开！” 楼上的男人把手从女人腰上放下来，一脸郁闷道：“为什么不让碰？我明明花钱了。” 段策浑不在意道：“花多少钱，加倍退你就是了，今天晚上只能喝酒欣赏节目，谁要是超过尺度，教坏了小朋友，别怪我不客气！” 第330章 巧舌如簧 倾刻间，整个倚楼阁都安静下来，舞被打断了，歌声停下了，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有人不服气道：“这就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不想被带坏最好远离这里，段老板是生意人，岂会不知这样浅显的道理？” “你还知道我是这里的老板么，”段策找了个位置坐下，懒洋洋指指对面，让我也坐，“这里的规矩是我定的，爱让谁来让谁来，想怎么立规矩，就怎么立规矩，不想呆可以去别处耍，没必要赖在这里不走。” “好狂妄的口气！”楼上一个神情倨傲的男子手握折扇直指段策，“倚楼阁前任老板在此地经营数年，在我等面前也要礼让三分。今日在坐的，不少都是幽都的望者，你区区一个异雀，就算身份是这里的老板，也摆脱不了下等人的身份，跟我们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别说会惹怒大家闹场，就算杀了你，都是你自找的！” “是丘家的大公子！” “段老板怕是要倒霉了。” ……一时间众人皆开始窃窃私语，我虽然眼下情况有些乱，但是我凭借自己过人的耳力，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来楼上这位丘公子不仅是贵族子弟，作得一手好诗，在幽都年轻一辈中颇有声望，而且其父在九狱当职，是有名的酷吏，所以众人都很忌惮他。 见丘公子站出来说话，楼下的幽人便跟着拍手叫好。 段策坐着没动，眸光却阴沉了几分。 依我的了解，他这会儿怕已经动怒了，马上就要爆发，然而楼上的男子，却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将至。 想必是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所以愈发得意，目光暧昧的瞥了我一眼，同段策道：“怎么，害怕了？想要认错的话，本公子可以给你个机会，你对面那丫头好像长的不错，把他送给我，我就当你刚才的屁没有放过，如何？” 段策问：“你说你想要什么？” 丘公子道：“你对面那个……” 他话说到一半，段策旁边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那位丘公子从楼上栽了下来，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血很快渗出来，在他身体上开出一大朵红花。 整个倚楼阁，寂静无声！包括方才想看热闹的，说风凉话的，这会儿全都闭嘴了。 段策抬了下手，承影便悄无声息的溜了回来，停在段策旁边。它平常状态下是透明的，从我的位置望过去，也只能看到隐约的亮光，更别替是在场的其余人了。 “去看看人死了没。”段策同打杂的说。 那人畏畏缩缩上前，将丘公子翻过来，试了下鼻息，万分庆幸道：“没死！还有一口气在！” 段策道：“好可惜，把人给我丢出去。” 对方目瞪口呆，“什么？” 段策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跟他互不相识，难道还要帮他请大夫，付医药费么？想的美！” 打杂的纠结了好半晌，叫上另一个人把丘公子给抬了出去。 与其随行的侍从吓了个半死，这会儿却吱都不敢吱一声，迈着小碎步偷溜出去。 屋子里的其余人都面面相觑，段策却吩咐道：“把门关上，没尽兴前谁都不许走。花姐，愣着做什么，让她们该唱唱，该跳跳，我这会儿心情好，等下统统有赏！” 于是丘公子离开后，歌舞继续。但是气氛却跟之前截然不同了，这会儿留下来的人当中，个个神情焦虑如坐针毡。 刚才那个丘公子，身份应该不同寻常。我似乎在曾经阿离书房，看到过姓丘的名字，而且还不在少数。 如果对方是个大家族的话，我们今晚怕是闯祸了。我这会儿也没什么玩耍的心情，段策此刻显然是在杀鸡给猴看，要知道刚才说风凉幸灾乐祸的人可不少，这会儿最痛苦难熬的也是他们。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个个都在心里懊恼，只盼今晚没有来过倚楼阁。 “段老板，在下想起家里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待处理，能否先行告辞？”有人忐忑不安的想要离开。 “别急，听完这首曲子再说。”段策道。 然而曲子还没听完，倚楼阁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将且将这儿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会儿大家也顾不得看段策脸色了，聚到门口打算一轰而散，却被外面的人给堵了回来。 “不管我们的事啊，是丘公子自己掉下来的。” “进去！等下我们丘大人自会有判断！” 那些人脸色青了又白，悻悻的退了回来。 “丘家的人，看起来很不好惹。”我有些担心地说。 “你认为我们就好惹么？”段策摸着鼻子道。 “跟对方完全没法比好么，”我很诚恳道：“只是两首曲子的功夫，对方就召集了这么多人过来，要是知道那家伙坠楼跟我们有关系，怕是有得折腾了。” 段策道：“放心吧，他们不敢的！” 我真的很想问一句，他底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不过眼下的情况，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实在不方便有更多的交流了。 过了没多久，这位丘公子的父亲，丘大人出现了，他身上的杀气非常重，一踏足这里，整个倚楼阁的脂粉气都被冲散了！他面容清瘦，嘴角往往往下耷拉，看起来就非常不好相处，而且他看人的目光冰冷又锐利，就像是两把刀子！ 他眼睛微微眯起，威胁十足的开口道：“谁是这里的老板？站出来。” 段策走出去，“是我。” 丘大人：“能否解释下，犬子坠楼时，倚楼阁是什么情况？” 段策说：“哦，令公子当时在骂人，骂的正起劲，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 “骂人？”丘大人目露尴尬，“他……在骂谁？” “好像是我，”段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愉悦，“却又不单单在骂我一个。” “他为何骂你？” “大概因为嫉妒我比他帅？也可能是羡慕我年轻轻轻就有一番事业，不过最大可能是因为我打断了他享乐，谁知道呢。令公子扬言要杀我，却没想到，自己竟从上面掉下来了。” 第331章 百密一疏 段策那张嘴，平常都刻薄毒舌异于常人，这会儿对那丘公子心里有气，说话愈发夹枪带棒。 三言两语，就用调侃嘲讽的语气把方才的情形描述清楚，末了又道：“在下句句属实，丘大人如果不信，所有现场的人都可以为我做证。” 眼下这个时候，谁想与他扯上关系！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退后，剩下我们两个孤零零站在旁边。 这不禁让我有些担心，段策这样的态度，在平时也就就算了，眼下我们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幽都，良辰又不在这里。他方才说听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扇这位丘大人的耳光。对方身为幽都官员，平日里应该都是被人恭维奉承着生活，何曾受过这样的奚落嘲讽？更何况，他那个宝贝儿子现在还生死不明…… 眼看丘大人脸色越来越难堪，我这边兀自捏了把冷汗，悄悄在背后扯了下段策的衣服。 丘大人阴恻恻道：“放心，本人在九狱任职数年，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今晚在场的，全部给我带走！” 倚楼阁一片哗然，众人的表情精彩极了，然而却无一人敢走出来抗议。 眼看幽兵鱼贯而入，段策伸出手道：“等等，幽律四十八条规定，凡是在大街、酒肆、花楼之类公共场合出事，一律都归所属区域道丞直接负责，旁人无权干涉。丘大人虽然在九狱任职，但是也不能违背律法吧？” 丘大人冷笑，“王道丞出来，让这位段老板看看。” 一个战战兢兢的便衣男子自从群中走了出来，应该是来的急，慌张对丘大人行了礼，转脸对段策喝斥道：“本官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道丞衣衫凌乱，而且足下的鞋子是反着穿的，显然来的慌张，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 而且身为直接负责人，自进门起都一直沉默，被丘大人点名后才敢站出来，显然非常畏惧对方。 段策看着他，“王道丞是吧？敢问今日在场的有多少人？全部带回去后，又打算将我们安置在何处？以什么样的名义安置？待遇是否一致？” 我大致扫了眼众人，这倚楼阁，零零总总总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王道丞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段策这么一问，下意识看向丘大人。 段策不等他们交换意见，就选择继续道：“诚然，以王道丞的身份，将我们全部带回去也没问题，但是依照幽律规定，在未出人命案和没找到凶器、物证及人证的情况下是不能直接拿人的，我应该没记错吧？抱歉在下初来乍到，对幽都不是很熟悉，如果这里可以行使特权，那么方才的话就请王道丞海涵了。” 王道丞吞咽了下口水，“你说的没错，但这里虽是京都，但冥王大人威仪天下治理有方，从不存在所谓特权，方才决定是本官草率了。但是，根据幽律责任法第八十二条规定，当出现责任不明的伤患时，在场人无法举证自己清白，应当承担相应责任。来人，将在场所有人身份住址全部登记，未确认之前，一律不准离开！” 丘大人面色微愠，“王道丞……” 王道丞忙道：“丘大人请放心，在下一定尽快查出真相，还令公子一公道！眼下丘公子伤势不明，您不妨先回去，把这里交给属下就好。” “哼！”丘大人挥袖离去，临走前眼神阴鸷的给了我们一个警告。 待他离开后，便有人开始拿出纸笔，逐一登记身份信息。 危机暂时解除，我松了口气，问段策：“你怎么对幽律那么熟悉？” 段策不屑道：“做生意，不熟悉律法怎么能行？” 我说：“你居然真花时间功夫去钻研了，该不会真想在这里扎根吧？别忘咱们这趟是来做什么的。” 段策道：“以前在现世时，旁人都劝我从商，我却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到了幽冥界，才发现看着钱进口袋，真的是件愉悦有趣的事，所以就不自觉多用了些心思。” 我们这边只顾着聊天，回神后发现队伍已经排很长了，于是两个人只好呆在末梢。 出人意料的是，信息盘问的非常细，如果是人类，还要具体到现世经历，以及何种渠道来的幽冥界。 我小声问段策，“要是被这些人知道，咱们是私自通过百灵路来的，会怎样？” 段策居然默了半晌，没回话。 “你怎么了？” “我忘记这点了。” “什么？” “要是被人知道我们是未经批准，擅自从百灵路来的，下场恐怕比杀了那个丘公子还要更悲惨。” 我紧张道：“不是吧？” 段策斜了我一眼，“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情开玩笑么？” 眼看队伍越来越短，我从未如此期待过，期望时间过的慢一点，甚至就此停下来。 我问：“那等下怎么办啊。” 段策道：“实在不行……就只能跑了，咱们现在的身份，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流民，依照归定，是不应该出现在幽冥界的。” 我说：“咱们跑了，倚楼阁剩下的人怎么办？会不会？” 看到段策又静止了，我便急道：“别浪费时间了，你倒是说啊。” 段策道：“她们……就该倒霉了。” 我说：“人家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咱们不能做这样不厚道的事啊。” 进退两难的情况下，段策额头也渗出了汗。 “好了，下一个，该你们两个了，愣着做什么呢？”王道丞在前面吆喝。 我跟段策对视了一眼，俱是没有任何主意，我捂着肚子道：“我……有点肚子疼，上想厕所。” 王道丞不耐烦道：“憋着，记录过身份再去！” 我说：“憋不住了！” 王道丞郁闷的挥挥手，“赶紧去！真是的，小孩子出现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段策难充置信的瞪着我，“你就这么走了？我呢？” 我不好意思道：“我头有点懵，你先撑着，等我出去透下气，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一戳就破，我怎么撑啊！” “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我冲他握了握拳，做出了鼓励的动作。 第332章 三教九流 段策磨牙，“听着，你要是敢这么逃跑……” 王道丞方才在众人面前被他驳了面子，这会儿满腹怒火总算可以得以发泄，“你，快点过来，磨蹭什么呢！别告诉我，你也憋不住了！” 段策噎了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我见状，连忙溜向后院。 或许是因为看我是个小孩，所以竟然也没有人跟上来。 后院夜色如酒，空气中飘着醉人的白玉兰香，虫子躲在暗处唱着快乐的歌。然而这会儿我却一点心情都没有，不停在空地上踱来踱去，最后摸出了阿离给我的那个哨子。 我们身份万万不能暴露的，否则的话这趟算是白来了，还会把几个人搭进去。 眼下没有好主意，只好求助阿离了，希望段策那边能多撑一会儿。 我将哨子放到口中，响亮的哨声到了夜晚就像哑了一样，竟变得温和低沉。 平时一吹，它就立马现身，这会儿却不灵验了。 我自语道：“难道是距离太远了，听不到么？找不到阿离，这可怎么办……” “找我做什么？”话说到一半，阿离似笑非笑的脸庞便出现在了眼前，竟是从假山后面走出来的。 我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阿离道：“来一会儿了，看里面情形有些乱，就没进去。” “啊，你那应该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王道丞要，咳咳，要核查我跟段策的身份，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别让我们身份暴露？”说的太急，还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 “别着急，等一会儿。” “段策还在里面呢，我怕他撑不住……” “贸然做出这样的事，就该预料到后果。” 直觉告诉我阿离在生气，但是他现在的态度和语气，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之前他跟段策脾气就不合，没想到这会儿还在落井下石。 我咬了下牙，“这不能怪段策！都怪那个丘公子说话太难听了，就算段策不出手，我也会教训他的。” 阿离目光如水，清冷冷的看着我。这样的他，身上好似散发着一种温柔、霸气与威严的奇特气息，我被镇的低下头，捏着手指道：“那家伙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好人，他还想要我呢。” 阿离重复道：“要你？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想到那家伙恶心的表情，我就很不爽！”他手脚俱全的一个富家公子，平常身边侍候的人应该不少，居然打我一个小孩的主意，可恨之极！别说没死，就是死了，也一点不亏他！ 倚楼阁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应该是段策那边撑不住了。 我有些慌神，握住伞便要里走。 阿离从后面扯住我衣领，“做什么去？” 我闷声道：“你身份不方便，我跟段策处理就好，大不了逃跑。” “然后呢？在幽都被全城通缉？” “那也是我们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不该生他的气，但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又忍不住想起良辰之前提醒的话，她说我们这趟幽都之行，同伴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跟我、段策三个人，同阿离没任何关系。那时我只觉得她戒心太重，没把阿离当朋友。眼下看到段策遇险，他漠不关心也就算了，甚至立场，还站在敌方那里，虽然知道他是幽人，而且身份特殊，但是我依然很不开心！ “你们？”阿离皱眉，“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外人，对么？” 我气极败坏道：“什么外人内人，段策和良辰是同伴、是朋友，我跟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么？” 阿离凉凉道：“要不是你方才的话，我还真不清楚。” “不清楚算了，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解释，”我抓住他的手，“快点放手，我要去救段策！” 阿离的手看起来白净纤细，这会儿却牢固的像钢钳一样，任我怎么用力，都掰不开。 我望着他，泫然欲泣，“你到底想干什么嘛？” “你……我……”他怔了下，松开手，叹气道：“别哭，我去救他就是了，你别跟过来，在这里呆着就好。” “嗯嗯，”我点头，“我就知道阿离最好了！” 阿离却道：“别再给我灌迷魂汤了，我这会儿，还真是巴不得他出点什么事。”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心胸狭窄的人！” “……其实我是。” 阿离瞥我一眼，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有种莫名忧怨， 不管怎么说，情愿不情愿，他最终还是去了。 我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安放下来，阿离办事，稳妥又周全，我是一百个放心的。 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不许我跟过去。 自阿离进去后，倚楼阁就变得异常安静，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总算是回来了。 虽然被救了，但是段策的脸色这儿却是铁青的，阿离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只能从感觉上判断，两个心情好像都很糟糕。 我上前抱住阿离，讨好道：“阿离，你好棒啊，究竟怎么摆平这件事的，因为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对方就全被吓跑了吗？” 阿离气势这才温和了些，“借用了左思的身份而已。” 我点头，“哦哦，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阿离道：“明着应该不会了，但是私底下，应该是少不了的。这种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烟花之地，只要被盯上，那就满头都是小辫子，想不出事都难。” “烟花之地？”我有点不懂他眼中的轻视，“这不是女人收养院么？什么叫烟花之地？” 阿离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用质问的语气道：“段策段先生，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段策抬头望着天，“我就是想让她长长见识而已，哪知道会遇到这样的事？” 阿离道：“你想让她长什么见识，倚楼阁混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清楚么？” 段策狡辩，“就是清楚，所以才带她去的啊。虽然表面上还是个小朋友，但实际上也快成年了不是么？有些事，早晚都要知道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单纯傻呵呵的吧？” 第333章 邪恶念头 阿离眸色幽深，“那又怎样？小朋友就应该干干净净的成长，别试图用你那肮脏污秽的思维去误导污染她。” 段策闻言气道：“我肮脏污秽？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清心寡欲的卫道士？你敢说，你心里一点那什么的想法都没有？” 阿离道：“没有。” 段策冷嗤，“嗯哼，我才不相信呢！” 我站在中间，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游离。阿离伸出手，强迫我的视线固定在段策身上，沉声道：“看着他。” 我不明所以，却也乖乖照做，睁着无辜的眼睛望向段策，好奇的盯着他的鼻尖。 段策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起先还理直气壮的，不知为何，竟在我的注视下慢慢变的不自然起来，放下胳膊，用手摸起鼻子，心虚的抱怨道：“盯着我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去去！” 阿离道：“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是对的，而她只是外表像个小孩子么？” 段策默然片刻，“好吧，把她带到前面确实不太妥当，但是关于姓丘的那件事，我可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 “还不是你闯出来的祸？今天的事，我能帮的仅限于此，剩下的自己看着处理吧。”阿离拉起我的手，道：“我们走。” 段策叫道：“喂，这么晚了，你还要带她走啊？” 阿离淡淡道：“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不放心。” 段策愤然道：“我还不放心你呢！表面上一本正经的模样，本质不知道多么邪恶凶险呢。” 阿离顿步，回头看他一眼，“你说的或许没错，所以以后要时刻谨记着别惹怒我，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呢。” 段策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威胁自己，一时间竟愣在那里良久无语。 趁阿离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跟他挥挥手。待阿离看过来时，连忙又放下来。 呜呜，长大的阿离气场好可怕！ 好像还是小时候那个腼腆俊俏的男孩更可爱一些，如果他也长不大，那该有多好啊……不过这句话，打死我也不会同他说的！ 月神鸦已经守在那里多时了，载着我们离开了 离开了倚楼阁后，我最终忍不住问阿离，“那个丘大人，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段策只是个普通人，当真能应付过来么？” 阿离道：“短短一个月不到，他就从身无分文的异雀变成了幽都第二大花楼的老板，你觉得普通人能做得到？” “唔，也是，可丘大人毕竟是当官的啊。” “那就要看他本事了。” 看阿离的语气和态度，我也不指望他会再出手帮忙，只好默默祝福段策，希望他能逢凶化吉，尽快将这件事情翻页。 接下来几天，我都把自己关在阿离的书房，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把幽冥界地形大致梳理了一遍。 然后又去利用龟壳、蓍草、竹筷和铜钱自己做了个卜筮罗盘，希望能用它推测出妈妈的下落。 这几样分开别都是卜卦的物件，龟能通神，又是长寿之物，所以经常用龟壳制成筹策来起卦预测。而蓍草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草，四十九根握在手中，经过多次分合，得出卦来，又称之为大衍筮法预测。 龟壳和蓍草都不易得，所以很多术士的筹策就用竹子取而代之。但筮竹起卦又太过太复杂，要经过十八变才能得到一卦，太浪费时间，于是一个叫京房的人，便发明了铜钱起卦。三枚铜钱一扔，一爻就出来了。扔六次，一个卦就成了，这就是古代最为流行的纳甲之法，又称六爻预测，至今仍被许多术士推崇。 这是冯瞎子曾经教过我的，将四十九蓍草四下散开铺在木匣当中，龟壳置于上方，心中默念测算之事，取铜钱掷龟壳，卦相即出。这四十根蓍草则代表四十九个位置，如果铜钱落地，竖起来压中蓍草，则代表要找的人在那里。 然而我忙活了许久，铜钱一直也没有中过。 妈妈一直陷在沉睡当中，想必气息也封印了，找起来本就不容易。采用这样的方法推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累极了，我就到雪霄树下坐一会儿，阿离抽空就会过来陪我一会儿，他话不多，就只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有时脸上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还有三天，就到了妈妈苏醒的日子。 而我已经用罗盘测完了所有的目标位置，仍旧一无所获，于是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的沮丧与绝望。 我开始烦躁不安，想要摔打罗盘，但是往往把它弄乱后，又连忙花心思拼凑回来。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下卦就起中了呢？ 阿离将木盒拿过来，取出饭菜放到我面前，“先把肚子填饱，别的事待会儿再说。” 我肯求道：“阿离，你那么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妈妈会在哪里？” 阿离顿了下，摇头，“幽冥界太大了，找起来并不容易，而且需要时间。” “那需要多久？” “不好说。” 面前的饭菜都是无比精致的，然而我却提不起任何食欲。 我难过道：“阿离，你说……我是不是再也没办法见到她了？” 阿离说：“怎么会这样想？”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我来幽冥界的关口出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人根本不想我找到妈妈，他早有准备，既然选择这么做，三天后，很可能也不会让妈妈苏醒，而是让她继续沉睡。这趟幽冥界之行，我准备了差不多七年……却没想到结果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别想太多，就算找不到朱砂，你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 “不，”我摇头，“我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是再花上十年、二十年……” 阿离身后往后倾了下，倚靠在雪霄树干上，语速缓慢道：“所谓父母，就是把我们带到这人世界的人，然后陪我们走过最重要的一段路。然而路都有尽头，他们终将会弃我们而去，而我们也会重复他们的历程。小鱼儿，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将重心放在朱砂的身上。” 第334章 奇特魅力 我看向阿离，有些茫然无措，“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阿离说：“并没有，只是想表达一下内心的想法而已。” 我舔下嘴唇，“我现在只想找到妈妈。” 阿离道：“不急，慢慢来。” 急也没有用，我额头上反而因上火长了两个红疙瘩。 时间过的飞快，在妈妈苏醒前的一天，我悄悄只身来到幽都的大街上。 这会儿心情很低落，不想去倚楼阁，也不想呆在幽冥殿，我只想站在熙熙攘攘无人相识的大街上，闭上眼睛，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也不做，就那么任由陌生人在旁边来来往往。多想一睁开眼，妈妈就出现在我眼前，微笑着说小鱼儿，你来接我啦。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现实，但我还抱着那么一丢丢的希望。 一只手突然落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惊喜道：“妈妈！” 睁开眼，却是看到了一张冷漠又疑惑的脸，不是她，不是我想找人那个人。 良辰皱眉，“怎么，还没找到朱砂吗？” 我声音暗哑道：“没有。” 彼此沉默了会儿后，我问她，“你不是混入浴风……” 她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摇头。 我收敛心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才发现前面一顶朴素的马车。 马车穿过人群，哒哒朝远方赶去，很快便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 良辰这才道：“我是跟踪那辆马车出来的。” 我问：“里面是谁？”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倚楼阁吧，你在这里，有事么？” “没事，那就去吧。” 白天的倚楼阁依旧清冷无比，花姐刚好下楼，看到我们便迎了过来。 良辰问：“段策呢？” 花姐笑眯眯道：“正在后院，跟丘公子聊天呢。” 我懵了下，问：“哪个丘公子？” 花姐说：“就是上次那个坠楼的丘公子啊，丘大人的儿子，您忘记啦？” “没忘，”我连忙摆手，“他伤好了么？” “还没呢。” “这趟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商量赔偿的事吧？” “那倒不是，他现在跟段老板关系好着呢，两人这会儿正在商量生意。” 我想起阿离之前点评段策的话，再联想这件事的走向，不禁惊奇唏嘘。 良辰好奇道：“什么丘公子？” 我便把那件事告诉她，同时感慨段策的运气和人格魅力，“还记得东荒时打算强娶木曾的花家大少爷么，起先也是对段策恨的牙痒痒，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竟也称兄道弟起来，这个丘公子差点死在这里，没想到还能化干戈为玉帛。” 良辰道：“大概是因为同为纨绔子弟，臭味相投吧。” 我乐了，“要是让他听到，恐怕又要跟你大吵一架。” 良辰是不介意的，两人在一块时，除了对敌之外，大多时间都是互相嘲讽水火不容的，全靠我在中间打圆场。 后院那位丘公子跟段策两人坐在凉亭下，脑袋上还缠着布，包的跟个大头棉棒似的，脸还未消肿，一片明晃晃油光光的，但这会儿正说到兴致处，便眉飞色舞慷慨激昂，精神好的不得了。 “今日听段兄一言，在下顿时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当官有什么意思，处处受人约束管制，还是纵横商场来的恣意潇洒，我相信凭段兄的能力，以及在下的人脉关系，肯定所向披靡……” 段策一抬眼，看到我们，“哟，都来了。” 我们走过去，直接找了位置坐下。 我打量那位丘公子的同时，他也在偷偷观察我。 段策提醒道：“这可是我妹妹，不许你再打她坏主意。” 丘公子尴尬道：“哪能啊，我那天不过是说气话而已，段兄别放在心上。看我脑袋上旧伤未愈的份上，妹妹你也别见怪。” 看他样子惨兮兮的，而且没追究我们责任还反过来道歉，我便挥手道：“没事儿，都已经过去啦。” 大家客套了几句，丘公子称头还有点晕，起身告辞。 段策亲自去送，不久就折了回来，指着脑袋道：“脑震荡后遗症，动不动就晕，之前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刚好用来拓展人际圈，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 我冲他比了个拇指，段策很是得意。 良辰神情严肃道：“还是把各自的进度说说吧，顺便商酌下接下来的计划。” 段策道：“托刚才那位仁兄的福，关于下桃花咒的人已经有些眉目了，据说是个叫桃花水榭的山庄特有的诅咒。只是这山庄非常神秘，连幽人都很少清楚它的来历，以及主人的身份。不过既然有了地名，想到找到那里应该不难。” 听他说完，良辰主动道：“我这边一切顺利，整个浴风家族除了侍从外，共有一百九十六人，当年参与那场屠杀的，一共有八人。两人隐居在城外，已经被我杀死并做好了掩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察觉。今天我是跟踪浴风神秀的义孙——浴风曲华出来的，这位有着绝公子称号的人，也就是当年亲手杀了我弟弟的人。这位绝公子传闻中心狠手辣，但是身体却很差很少出门，但最近他好像在谋划什么事，开始频繁的外出，非常可疑，最重要的是，他会是我下一个目标。除了浴风神秀到时候需要你们帮忙，其余的人，我自信能全部搞定。” 两人看向我，不说话了。 我犹豫不决道：“我……这边还好，虽然还没关于妈妈的消息，但至少排除了许多地方。从大家的进度来看，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离开幽冥界，所以我这边会抓紧时间继续查找的。” 到现在，我还是怀疑这件事同浴风姬柔有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会开始考虑从她那里下手！ 良辰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以后约定个时间吧，每隔几天大家就想办法见一面。” 我想了想，道：“那就五天后再见吧。” “好，我还得去找找浴风曲华，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良辰起身，准备离开时，却像突然间想了什么要紧的事，“对了，你们的身体没有发生排斥现象吧？” 第335章 大殿逼婚 “什么排斥现象？我们不是已经都穿了辟邪服吗？”我惊讶的问。 良辰道：“我也是无意间听人提起的，对于我们这样的人类而言，辟邪服只能阻挡来自外界的阴气，除此以外，食物和水也会对我们造成无法避免的伤害，这就跟幽人到了现世，不会吃我们的食物一样。但是毕竟体质不一样，如果拒绝进食，我们是撑不了几天的。这种异域排斥，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反应。” 见我跟段策俱摇头，良辰也安了下，“那就好，但是大家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保证体力的前提下，尽量减少食物摄入，以免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如果察觉有任何异样发生，要立刻设法联体系其余的人。” 待她走后，我也离开了倚楼阁，却并没有立刻回幽冥殿，而是去了浴风家附近。 虽然上次跟阿离赶到琥珀谷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妈妈的信息，但是我始终坚信，她的失踪跟浴风姬柔有关。如果再过几天还没有妈妈的消息，我会设法亲自逼问她。 关于浴风姬柔目前的身手，我们在秋明城已经交过手了，一个人应付起来有些吃力，两个人联手却绰绰有余，即便她实力比我稍强，也强不出多少。在妈找妈妈之前，我不能陷自己于危险的境地，所以必须得想个周全的方法才行。 在浴风府附近滞溜了大半晌，没有看到浴风姬柔，反看到良辰跟着浴风曲华的轿子又沿途折回来了。 “嘘，”我吹了下口哨，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良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我在等浴风姬柔。” “不用等了，她今天应该是去见你的小情人了。” “啊？你怎么知道？” 良辰道：“这位大小姐，脾气高傲暴躁，一大早就开始盛妆打扮，还难得心情愉悦，虽然未经证实，但是我猜八九不离十。” 我恍然，“难怪等半天都看不到她人，那我就没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你刚才跟着浴风曲华，是没找到下手机会么？” 良辰沉吟片刻，“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准备出手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犹豫了，结果错过良机。” 我说：“那就相信自己的直觉，阿离说过，这人是仅次于浴风神秀的存在，比浴风姬柔更厉害，到时候等我们几个人联手再对付他吧。对了，你在府上这些天，有没有看到梵音？” “你是说那只金色的鸟么？” “没错，就是它，浴风姬柔有没有再虐待他？” 良辰说：“偶尔见过几次，精神看起来不错，只是被锁魂链拴着，难得自由。” 我说：“那就好，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如果日后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帮帮他。” 良辰瞥我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吧！”说完便大步流行的入了浴风府，两侧守卫竟也没有出来拦她。 我背起伞，乘坐月神鸦欲返回幽冥殿，想起良辰方才说的话，便悄悄利用隐身符潜入正殿。 这已经是第二次过来，所以算得上熟门熟路，很快就来到门口柱子后面。 站着看了会儿，发现里面站了许多人，包括左思，但却并没有发现浴风姬柔的身影。左思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在他旁边的则一群看起来须发皆白的老爷爷，个个面容严肃，正在义正词严文绉绉的长篇大论。 阿离神色自若的坐在那里，眼皮半垂遮着黑眸，周身都散发着清冷高傲的气息。我虽然已经知道他性格复杂，但鲜少见到这么凌厉威严的一面，整个大殿气氛森沉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因为担心被他们发现，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听。 听了好半晌，才隐约弄明白这些老爷爷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心情激动地同阿离说：冥王大人您也年纪不小了，你爷爷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妻妾成群，你父亲这个岁数你已经会打酱油了，先王子嗣不多，这会儿全靠你来繁衍后代，万万不能断了香火，否则我们这群人死都不能安生，也无颜给幽民一个交代。 虽然我觉得阿离还年轻的很，结不结婚、生不生育同这些外人又没什么关系，但是看他们个个说的声泪俱下，还是不经意感动了一把。 阿离依旧那幅神情，稳坐如钟，连搭在扶手上的指头都保持不动，就好像是被定了身一样。 诡异的沉默持续片刻后，阿离总算微微掀起了眼皮，看向左思，“姻缘使大人怎么看这件事？” 被点明后，左思僵了下，不自觉的拭了下额头，“姻缘之事，关系甚大，更何况还是冥王大人的婚事，十年前，诸位长老已经给大人确定了人选，鸳鸯戒至今下落不明……但历任冥后，都须有那枚戒指傍身，属下以为，当误之急是先找到它，至于成亲的事，还是先往后延延吧。” “是么，”阿离不置可否道。 左思连忙又道：“属下以为，冥王大人正值青春年华，身强体健，根本不必如此着急成家生子。” 这会儿大殿上紧绷的气氛，倘若用眼神能够杀人，左大人怕已经被插一身的飞刀了。 其中一名长老怒道：“姻缘使大人此言差矣！冥王大人的身份，岂是一般幽人能比？鸳鸯戒下落不明，同纳妃有何关系？浴风姬柔容貌不俗，气质绝佳，再加上高贵的出身，配冥王大人再合适不过！你整日同冥王大人在一起，非但不督促大人完成终身大事，反而故意拖延同诸位长老唱反调，安的究竟什么居心！” 左思在众人注视欲言又止，只终只好叹气，“你们只知道逼婚，可想过冥王大人的真实感受？” 长老强压住怒住，“什么感受？” “娶妻，当然要娶自己喜欢的，冥王大人对浴风姬柔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长老们应该听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万一两人成亲，冥王大人生活不开心，浴风小姐又给耽误了，两头不落后，您说各位这是何必呢？” 第336章 彼此初吻 左思这话我很赞同，但是长老们却并不所动，其中一位固执道：“此言差矣，属下跟妻子成亲时，连面都不成见过，如今还不是举案齐眉相对如嫔？感情这种事，多多相处自然就来了，浴风小姐对冥王大人一片痴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大人总是避而不见，未免太不尽人情。适当的跟她多一会机会相处，然后会日久生情。” 大家观点不同，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见阿离又陷入了沉默，左思这边孤立无援，最终在长们的车轮战中败下阵来。 阿离挥手道：“我有些困了，长老们就先回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一群长老傻眼，“大人！您也不是小孩子，对待这种事不能总是逃避啊，大人！” 见阿离不语，只是直直的望着他们，这些人声音便低了下去，叹息之下纷纷退出大殿。 左思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那些老顽固，个个跟石头一样无坚不摧，属下一人之力，对付他们实在吃力。方才爷爷看我的眼神，倘若不是碍着您在这里，恨不能直接动手扒了我的皮……” 阿离道：“有劳姻缘使了。” 左思闻言却忐忑起身，诚惶诚恐道：“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分忧是属下的份内之责，只是担心长老们不死心，以后会逼的很紧，总这么被动，也不是个办法，大人是不是应该想个法，让那孩子……” 我竖起耳朵，努力一个字都不放过。 然而正说到关键处，阿离却突然咳嗽了下，左思竟打住不往下说了，“属下该死，属下逾矩了。” 阿离道：“罢了，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站着等了会儿，听他们又说起忘川引渡事宜，也没什么兴趣听下去，便悄悄溜回偏殿。 见桌子上放着一盒甜点，便取出来一个，双手捧着来到雪霄树下。 这芙蓉饼做的香酥可口，我恨不能将其三两下吞下肚，然而想起良辰提醒的排斥反应，也不敢过多进食，只好忍耐着一点点的啃。 待阿离回来时，芙蓉饼还剩下一半，阿离看着我的吃相，好奇道：“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摇头，郁闷道：“良辰说，我们在幽冥界吃太多东西，身体会出现排斥反应，我以后怕是要控制食量了。” 他笑笑，在旁边坐下来，“原来如此，你不必为这点担心，你在这里无论吃多少东西，身体都不会有任何异常。” 我问：“为什么？” 阿离道：“你虽然在人间出生长大，但体内毕竟流了一半幽人的血液，而且你曾经服用过寒冰丸，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彻底的幽人了。” 这件事我私底下也想过，但这会儿听他说出来，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我说：“可我不想做幽人！” 阿离伸手摸摸我的头，柔声道：“在幽冥界，你的出身，将来可以做人上人，不好么？” 我果断道：“可我不想做什么人上人，我只想找到妈妈，回到我们曾经生活的地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这么多规矩，也没这么多不平和压迫。从地形和景色来说，幽冥界确实比现世更好，但是……我不喜欢这里的人。” “其中也包括我么？” “阿离是例外！” “走，跟我来。” “去哪儿？” “跟我走就是了。” 阿离带着我，来到了偏殿的屋顶上，我们眺望四周，只见一片残阳如血，映照着秀丽壮观的幽冥殿。 我的视线，好像能穿过繁华幽都、看到百里、千里、看到万里以外的绝美风景！ 我激动道：“好漂亮！” 阿离声音柔和的像道轻风，在我耳朵轻轻环绕，“我们目前能看到的，只是不到幽冥界的万分之一而已。现世有的、没有的，这里全都有，这是属于我的领域，你要是有哪里不喜欢，我们可以尝试着改造它，把它们变成彼此喜欢的样子，这么有趣的游戏，不想试试么？闭上眼睛，用心倾听，有没有感受到有人在招唤你？” 我闭上眼睛，竟当真好像听到一个苍老的、低沉的声音在呼喊我的名字。 他在说：“回来了么，我的孩子！来，到我怀抱里来！” 我被震惊到了，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手臂上汗毛都都竖了起来，就连心脏也砰砰跳的厉害！ 于是错愕道：“那是什么声音？” 阿离道：“是我们面前的这片土地，它感到了你体内的幽人血液，所以才为你的归来而欢呼。” 我两手抱着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方才的感受和阿离煽情的话语而影响到，“我只是个没办法长大的小孩子而已，根本没那么大的能力。” 阿离却说：“我可以。” “我知道你行的，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拥有我，就等于拥有这些能力。” 不可否认，他的提议真的很有意思，而且极具诱惑力！但是我依然没办法接受幽人的身份！ 那个男人给了我生命不假，但是他却让妈妈受尽了折磨和委屈，我不会原谅他，更不会承认他给我的身份！ 我的世界里，有亲人、有朋友、有冷血奇闻也有感人至深的温情，而不是这片陌生的、随处可见歧视的幽冥界！ 我将方才冒出来的冲动强压下去，努力坚守自己的立场，在阿离的期待目光中微微摇头，“对不起，我只是来带妈妈回去，完成朋友的心愿而已。” 我不属于这里，以前不属于，以后也不会。 阿离对我来说，固然很重要，但是现在还没重要到，让我舍弃一切留下来的地步。 阿离眼中闪过刹那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笑了笑，轻轻亲了下我的额头，“没关系。” 他的嘴唇柔软微凉，就像是雪霄的花瓣落我的额头上。 方才的愧疚和挣扎瞬间都飞跑了，我结结巴巴道：“为什么要亲我？” 阿离道：“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亲额头而已，你以前不是也亲过我么？” 我纠结道：“可是，被长大的男人亲了会生小孩啊！” 第337章 桃花水榭 见阿离愣住，我便着急道：“完蛋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当妈妈，一分钱也没有存下，自己还经常蹭别人的饭吃，将来再带一个娃娃，继续过这样没出息的日子，我们肯定会被人嘲笑死的！啊啊啊，想到那样的场景，我都无法忍受！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会很生气吧，到时候要跟我断绝关系，那可怎么办……” “你想太多了，”阿离用手按住我的额头，“要孩子根本没那么简单，别听段策胡说八道。”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段策说的？” 阿离道：“除了他，也没不会有别人了。” “真的不会有娃娃吗？” “不会。” 我问：“那要怎么做才能生娃娃？” 阿离道：“我回答这个问题不太合适，将来等你长大了，自然会知道。” 我长长松了口气，“好吧，感觉像是放下了一座山，刚才那瞬间，压力好大！” 阿离目光复杂道：“就算亲额头不会有宝宝，也不许被外人亲，知道么？” 我点头，“好。” “其实养小孩，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不知道是被晚霞映照的，还是想到了什么事而害羞了，阿离竟然红了耳朵，不过神情看上去，还是一本正经的。 是吗？我对这点很怀疑……要知道姥姥生前的时候，可总是把小儿难养这句挂在嘴边啊。而且我自认还是很乖的，如果运气不好，撞上个像大头兵那样淘气的，隔三差五就出去跟人打架，那就太糟糕了！ 不过无论如何，没有娃娃都太好了，而我则多了些生理知识，不错不错！ 夜晚，天黑透了，我躺在床上，心中默数着时间。 十、九、八……五、四、三、二、一！ 时间到了，这是我跟妈妈分别后的第十年。 十年了，好像除了亲身经历过的一些事外，什么都没改变。 我还是那么矮，那么懵懂无知的小鱼儿。 妈妈也是，一直陷在沉睡当中，应该也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 我将毯子蒙在脸上，无声的哭了出来。 “小鱼儿，”阿离轻声叫我。 “嗯？”我故作正常的用鼻音回应他。 求求你阿离，别再说安慰的话了……我知道那是在关心我，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听。 满怀十年的期望，结果头到却成了幻影，那种难以言说的悲伤和失落感，没有切身感受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我现在只想放纵的大哭一场！ 阿离伸手揽过我，“想哭就哭吧，不会有人听到的。” 阿离，果然他最了解我。 我抓住他的领子呜咽起来，而且越来越大声…… 哭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后，眼睛都是肿的。 无论如何，新的一天都从此开始了，我能难过的时间很短，因为不能让自己意志消沉，我必须打起精神，更加努力的找人才行！ 因为没了身体排斥的担忧，我强迫自己吃了一满碗的粥。 放下碗后，我问阿离，“你有听过桃花水榭么？” 阿离顿了下，“听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说：“良辰和段策中了桃花咒，中咒后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被奇奇怪怪的人喜欢上，但是每段感情都持续的不长，永远得不到一颗真心。如果不解开诅咒的话，将注定一生孤独。听段策说，这个桃花咒就跟桃花水榭有关，只是这山庄很神秘，几乎没人知道它的来历和处所。” 阿离拿拍子擦了下手，“那的确是个特殊的地方，据我所知，会施桃花咒的只有桃花水榭的主人，不过他性情古怪，脾气也不好惹。他既然下了诅咒，想必是恨死了他们两家人，就算找到那里，怕也无法解开。” “总要碰碰运气试试，万一解开了呢。好阿离，能告诉我地方么？” “可以，不过你先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开心道：“没问题，你说！” 阿离说：“他们两个可以去，你不能去。” “好，”我一口应下，“那就让段策和良辰去。” 阿离走进书房，从卷轴中出一张地图，我刚扫两眼，就被他给动手卷起，而且还在上面加了封印。 我接过来，尝试了几下，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郁闷道：“都已经答应你了，还不相信我。” 阿离但笑不语，搞的我很不好意思。 好吧，我其实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来着，良辰这会忙着浴风家的事，极大可能无法走开。我本想悄悄跟去，尽快解决桃花咒的事，再去浴风家跟良辰会合，然后再抓住浴风姬柔，逼问琥珀谷的情况和妈妈下落，却没想到……阿离竟然防我这么严！ 我拿了地图，同阿离道：“闲着没事，我把它给段策送去吧。” 阿离道：“送了之后，你便回来，不能在那里多作停留。” “为什么？”我还想他多呆一会儿呢，但是看他跟阿离平常的关系，还是不说了。 “你回来，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或许能探听到朱砂的消息。”阿离说。 我立刻来了精神，“好好！你等着，我一定快去快回！” 说完迫不待的乘坐月神鸦，赶到倚楼阁，把地图交给段策，将桃花水榭的事告诉他。 段策揭了下，却怎么也打不开地图，便问我：“什么情况这是？” 我说：“阿离不想让我看，所以在上面加了封印。” 段策脸青了下，“我靠，那里一定很危险……”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 段策说：“这不明摆着的么，符九平常护你跟护自己崽子似的，要是容易来回的地方，怎么可能防成这个样子？” “啊，我已经答应阿离不去了，怎么办？” “凉拌，你不在，”段策道：“我跟女金刚两个去也一样，这封印看来还得再等两天，她来了才能打开，那就先搁在这里吧。反正已经诅咒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三两天。” “那好，到时候我再过来，先走了啊。” “急什么，陪哥哥玩会儿啊。” 我说：“阿离说要带我去妈妈呢。” 段策扯起嘴角，不屑道：“他会那么好心？我不信，怕是担心你在这里留太久，故意哄你的话吧！” 第338章 天罗地网 我对段策的说法持怀疑态度，所以未作多想便回了幽冥殿。 阿离已经穿了身厚披风，还让人准备给我也准备了一套，以及雪白的狐皮围脖，见面就让我把它们全穿上。 我不解道：“为什么要穿这成这样？我有辟邪服，不冷的。” 阿离却说：“今天要去的地方特殊，所以必须得穿厚些。” “这是要去哪儿？” “到那边你就知道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把披风裹了上，还将围脖也系上，揽镜自照，发现自己这会儿就像个移动的雪人，憨憨笨笨的非常可笑。 装扮成这样，就不方便携带东西了，于是我对着背包和百兽伞犯起了难。 阿离道：“那些东西留下，不用带。” 它们跟着我好多年了，日夜形影不离，乍然分开，还真有些不习惯。 阿离又道：“跟着我，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才将怀里的东西统统放下。 我们这边才收拾好，那边左思已经过来了，不敢擅自进偏殿，只是在入口处恭敬侯着。 我冲他挥招呼，他却迅速将脸转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左思也跟我们一起去么？”我问阿离。 “嗯，”阿离动手给我系上丝带。 准备好一切后，阿离召来月神鸦，我们很快飞离幽冥殿。 左思紧随其后，速度距离拿捏的刚刚好，跟我们始终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月神鸦一路往北飞，越走，越觉得遭寒意扑面。 最后还刮起了冷咧的北风，月神鸦的羽毛吹的都跟紧紧贴在皮肤上。 我缩在阿离怀中，往下眺望，只见四周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村庄城镇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偶尔有车辆经过，套的不是骡马，面是卷着长毛的巨型大犬，体形庞大健壮，比牛马更其。 看了许久，我最终再次按捺不住好奇问：“咱们这究竟是要去哪儿啊。” 阿离说：“瑶兰。” “我好像见过，是一个极北之地的国家么？”之前为了找妈妈，我记下了不少幽冥界的地理知识。 阿离点头，“没错，那里四季如冬，到处布满冰雪，包括房屋都是冰制的，不过里面却是温暖如春，住起来非常舒适。” 我问：“那他们吃什么？” 阿离说：“各种肉类。” 我眼睛亮了起来，“听起来好有趣的样子，不过我们去那里做什么呢？该不会是去吃东西吧？” 阿离道：“在瑶兰最中央被冰雪包围的地方，有一片叫做桑鱼树林，每隔十年发一次青芽，用它的叶子来酿酒，喝下去可以驱邪强身，浇在树木上，可以令枯树复然。于是每年桑鱼发芽的时节，来自四面八方的幽人便会前往那里，如果幸运，不仅能喝到桑鱼酒，还能结识无数奇人异士。小时候，父亲曾带我去过，并见到一位叫沐莲的女道师，她会一种法术，名为天罗地网，只要对方还活着，无论藏身在三界何处，她都能找出来。” “沐莲？”我激动道：“这么说，如果能遇到她，就能找到妈妈了？” “要看机缘，”阿离说：“那是位清高冷傲的道长，想要入她法眼，并不容易。”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打动她！谢谢你带我来找她！”段策那家伙，果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阿离日里万机，却肯放手头的工作，带我不远万里去瑶兰，真是让人感动……不亏是我最好的朋友！ “大人，”左思有些困窘的叫住阿离，“属下的月神鸦有些泛力了，能否停下来稍作休息？” 阿离道：“好，那就下去吧。” 于是两只月神鸦便自高处俯冲而下，送我们到地面后，他们则结伴飞走。 我问：“不是要休息么，它们去哪儿？” 左思解释道：“月神鸦不易在地面停留，它们一般都在云层之上休息，顺便觅食。” 前方是一个被冰雪覆盖的雪庄，远远看上去，它们就像一坨坨相连的小山。 现世冰雪我也见过不少，但是屋顶上能积这么厚的，却是极其罕见。 我挣脱了阿离的手，不停左顾右盼，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后面。 就在准备去追阿离时，却发现路边放着个五颜六色的娃娃，好像是用碎布拼起来的，样子有些奇怪，腰上还用绳子扎着，在它旁边，还扔着三五枚铜钱。 我对钱没什么兴趣，但是那个娃娃实在惹人好奇，看起来还是新的呢，就这么被扔在积雪里，看起来惨兮兮的，有些可怜。 迟疑了下，我决定把它捡起来。 手指才伸出去，就听左思道：“别碰它！” 然而终归晚了一步，我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娃娃的脸，一股冷嗖嗖的寒意顺着指尖进入了身体。 愣了下后，我将手缩了回来，左思紧张的退回来，自己将玩偶捡了起来，捏了捏，将玩偶拆开，从中取出一张纸条，将碎布之类丢到一旁，同阿离道：“公子，那东西相必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这可怎么办！” 我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离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皱着眉毛沉默不语。 左思同我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娃娃，而是幽人常使的一种污咒。如果家里有人生病，得了不治之症，便请巫师作法，制出这种娃娃，将病痛转移到娃娃之上，然后丢到没有人的地方。如果谁碰了娃娃，那病痛就会转移到他身上。” 难怪旁边还丢着几枚铜钱，我还以为谁精心掉下的，没想到，竟然是故意引人上当的饵！ 左思说这是他们常使的污咒，那么幽人自然都是知道的，会碰这玩偶的，怕只有我们这些外来异雀了，这可真让人不爽！ 见阿离脸色不太好看，左思便小声道：“这污咒潜伏期三天，非得发作才有解，如果在这里停下，怕就赶不上桑鱼宴了。可若是执意去桑鱼宴……” “要去要去！一定要去！”我连忙道：“没事儿，我可以忍着。” 我一定要见到沐莲道长，通过她的天罗地网找出妈妈的下落！ 第339章 无能为力 左思摇头，“丫头，你是不知道这污咒的厉害，虽然施咒的方法简单，但除了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别无解法。能用这种咒的，多半是凶险绝症，病痛来的又快又急，稍一疏忽就回天无力，是绝对不能大意的。” 我转了个圈，道：“没事，你们看，我好着呢！” 阿离伸出手，同左思道：“把符咒拿来。” 左思便把娃娃体内剖出来的纸条交给他，“都是奇怪的符文，除非找到下咒的那个巫医，否则不可能知道她染上的什么病。” 阿离看了看，将纸条握在手中，目光扫视视了一圈，指向北边一个相对大村落道：“去那里问问看。” 我好奇道：“为什么不是这边呢？这个村子更近呢。” 阿离道：“如果你是那个施咒人，会把这种东西扔在自己门口么？” 我立刻摇头，“当然不会，万一被对方发现，找我麻烦怎么办……哦，我懂啦。” 阿离拉起我的手，“走吧。” 左思叮嘱道：“以后在路上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可不能再轻易捡了，到了陌生地方，也不能随便碰一些看似平常的东西，这里是幽冥界，一草一木都会要人命，跟现世可不一样。” 进入了村子后，段策敲门打听了巫医的住处。许是看他衣着不凡一身贵气，所以对方虽然很谨慎，但还是态度恭敬的回应了我们。 天色已近黄昏，这会儿街上也没什么人，我们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村民说的地方。 那是一座圆形的奇特建筑，整个房子上面都笼罩着阴沉沉的气息，屋顶正上方插着着戴三角帽的稻草人，跟人类差不多大小，有鼻子有眼，身上还穿着衣服，在暮色中看起来有点吓人。 这建筑没有门，只挂着一道厚厚的蓝色毛毡布帘，边上还用骷髅花纹装饰包边。 阿离也不打招呼，掀开帘子就进去，中间生着一个大火炉，两侧是长长的柜台，摆满了奇奇怪怪的饰物和摆件。烛台、门环、铜秤、古剑还有陶制玩偶……好像所有人家里的零件，都赶在这里聚齐了。 而正面，则是一道黑色布帘，将里面遮的一点光都不透。 柜台旁边站了个瘦瘦的男人，还有两个身材魁伟的大汉，神情焦急的在原地踱步。 看到我们进来，愣了下，男人不耐烦的挥手赶人，“走走，今天没空，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左思道：“你是这里的巫医么？” 男人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左思话语一点都不客气，“是的话，过来！不是的话，滚开！” 男人愣住，旁边两个大汉忍耐不住跳出来，捋起袖子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们族长这么说话？” 左思眉目之间皆是轻蔑不屑，连话都懒得回了，才要动手，却听哗啦一声，黑布从中间拉开，一个满头大汗的老人走出来道：“我是看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男人焦急道：“您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巫医，怎么会看不了呢？求求你，再给看看吧。” 老人道：“我是巫医，又非产婆……这实在为难人了。” 在他身后，默默走出来一位挺着大腹的女人，被侍女搀扶着，面容憔悴的望着男子，“还是算了，别再为难他了。” 见这情形，左思便上前朝那老巫医走去，却冷不妨被壮汉拦住去路。 左思挑眉，“什么意思？” 男人面容低沉道：“倘若看不好我夫人，谁都别想再看病！” 我忍不住道：“老爷爷都说无能为力了，你们还在这里胡搅蛮缠，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坏事太多，所以才导致尊夫人抑郁难产！” 男人大怒，才要发火，脸色却恍然一变，“你怎么知道我夫人难产？” 我走过去，围着那女人转了一圈，自语道：“难道不是么？我还以为，这肚子怀了一两年呢。” 这话一出，四处寂然，不止阿离、左思和老巫医盯着我，就连男人都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确实已经怀有一年半了，你……究竟从哪儿看出来的？” 我说：“一年多前，我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情况，那个女人，还是我帮她治好的呢。” 男人错愕，“啊？！你？” “不相信么？”我挺起胸脯。 “能否帮我夫人治治？”对方态度瞬间温和下来。 我说：“那你得先道歉。” 旁边壮汉才要开口，却被男人伸手制止，他脸色白了又红，“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太过担心夫人安危，所以才鲁莽得罪了几位，还请各位体谅在下的心情，别与我一般见识！” “好吧，”我习惯性的伸手去掏背包，然而却摸了个空。 糟糕，背包没带……没记错的话，里面应该还剩一道助产符，这下可怎么办！ 海口夸出去丢面子是小，眼前这女人，已经怀了一年半，怕在腹内早成了死胎，如果不把胎儿怨气清出来的话，恐不久后又要搭上一条人命。 男人小心翼翼道：“有什么吩咐和需要吗？我可以让下人去办。” 我连忙道：“不用，你们都别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 除了助产符，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别急，慢慢想…… 我戳着太阳穴，在房间踱了十多个来回，突然想起了冯瞎子曾经教给我的话，便道：“有了，取十日以下混合的香炉灰，塞入孕妇肚脐，以鳝血膏药封之，热敷三个时辰，怨气自退。” 男人惊诧道：“这么简单？” 我摆手指，“一点也不简单，炉灰必须要净，燃香人也要善良虔诚，不能掺杂丝毫邪恶之心。鳝血膏药必须要用陈封十年的，贴上之前记得用火烤。热敷三个时辰，要让孕妇肚子始终保持微烫的状态，一旦凉了，就前功尽弃。” 男人道：“那，那我赶快让人去找！” 我说：“去吧。” 这帮人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恭敬道：“敢问几位是哪里人，想要前往何处？又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我看向左思，左思看向阿离，大家都没有出声。 男人便道：“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我家过夜吧！我也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诸位！” 我肚子刚好饿了，便一口应下，“好啊，不过我们现在还有事要请教巫医爷爷。” 第340章 强行霸占 男人欣喜，当即留下一名侍从领路，自己则扶着夫人离去。 左思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们原本是来看病的，没想到，你竟然先替别人看上了。” 老巫医在旁边端详我们好半天，迟疑道：“几位是来看什么病的？” 阿离便将那道纸符递出去，老人瞟了一眼，心虚地转身整理物品。 我们见了他这反应，心里多少都有了答应，这污咒，十有八九都跟他逃不了干系。 左思开门见山道：“别装傻，你应该看出来，我们几个都不是你这种身份能招惹的。为避免引火上身，还是尽快告诉我，这污咒原宿主，是什么人，又患的什么病？” 老巫医语气复杂道：“中了污咒的人，是没办法再返回施咒人的，你们找到他又能怎样呢？我这这里有做好的巫术娃娃，你们只需要把符纸塞进去，丢到空旷处让别人捡起来就好。” 说着，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布偶，双手递给左思。 左思接过布偶，试探地看向我跟阿离。 我愤愤不平道：“绝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家伙，把病痛和死亡转移到别人身上，而他却不受丝毫惩罚，对待这样没有道德心和责任感的人来说，就算不能把病魔还给他，也必须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老巫医望着我，叹气道：“说的也是，沿着门前的路一直往北走，路尽头那户就是他了，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这巫医爷爷看起来倒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提起那人，竟是满脸同情和无奈。 于是我们在好奇驱使下，来到了门的尽头。 木门紧闭，门口积雪未清，连个脚印都没有，看起来，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左思前去敲门，哗啦掉下来一坨雪，被辟头撞了个正着。 我看着他，忍不住大笑。 左思拍了下头发上的雪，一脸哀怨，“别忘了我是为谁变成这样子的。” “好吧，”我立刻捂住嘴。 门终于开了，只拉了一条小缝，从中探出个人头来。脸上竟然戴着个诡异的面具，半边是妩媚妖艳的女人，半边是凶悍威严的男人。 看清我们的脸时，他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停在左思手中的布偶上，便要惊慌失措的想要关门。 左思轻而易举按住门，而且将缝隙越推越大。 我的注意力，这会儿全集中在对方的面具上，那张面具做的非常合适妥贴，简直就像是拿油彩画在脸上的一样，竟连嘴角细微的表情都能展现的淋淋尽致！ “你们想干什么？强闯民宅吗？”对方虚张声势大声叫道。声音有些尖锐，跟平常的男声不太一样。 “这话，应该我们问你才是。”阿离道。 左思手上一用力，那人便跌坐在地上，阿离大步流行的走了进去。 男人爬起来，拿起门后的棍子，想要赶我们离开，却被一股庞大的气流冲开。 我跟在阿离身后，不停的东张西望，只见正屋的门窗都被黑布封死了，密不透风。 左思上去，一把将门推开，男人顿时发出凄厉的警告声，“不要开门，不要进去！” 这院子还有主人，看起来都有些奇怪，不知道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尽管门被推开了，但里面依然很黑，左思干脆动手将墙壁的黑布扯了下来。 当光线照进来的瞬间，我们都被房间内的景像给震惊了。 这四面墙壁上，以及屋顶上，竟然挂满了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面具，大眼看过去，足有上万张之多！或凶猛彪悍、或威严狰狞、或深沉稳重、或艳丽妩媚……这千姿百态的面具，材质也不尽相同，有兽皮、木头、金属、彩陶、竹编、瓜瓢…… 红的、绿的、黑的、黄的交织在一起，张张栩栩如生，摄人魂魄。这样的场景，不由让我联想到，数年前，冯瞎子带着我，前往宁伞匠的那个院子，同为手艺人工匠，但是做出来的东西，给人感觉却截然不同！ 宁大伯做出来的伞，让人看了惊艳赞叹，而我们眼前这些面具，却让人感到妖治诡异！ 我走近了，忍不住伸手抚摸它们，然而被我触碰到的那张面具，五官却瞬间扭曲狰狞了起来，甚至张开了嘴巴，伸出舌头，想要咬我的手指！ 还好我反应够快，及时缩了回来，然而那张陶制面具，却被阿离打落在地上，碎了。 我抚着胸前，心有余悸的往他怀里缩了下，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些仿佛有生命一样的艺术品！ 左思走过去，伸出手试探了几张面具，发现它们全部都像是活的，并且根据来自外界的动作和力道，做出不样的面部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左思皱眉，“妖怪吗？” 我迟疑道：“好像是木魌。” “那是什么东西？” “古代驱疫鬼时扮神之人所戴的面具，因为放弃太久不使用，它就化成了妖怪，放在家中，可以镇宅保平安，是吉祥之物。但是一旦想要触碰它，它就会附在人脸上，脱不下来。并且慢慢将人类的灵魂驱赶出去，霸占他们的身体……这种东西，我看到过良辰放有一张，不过感觉似乎又不相同。按理来说木魌并不容易形成，也不可能会会有这么多张同时存在。”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面具的主人踉跄走了进来，看到自己制作出来的面后，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捂着脸，发出了痛彻心扉的哭声！ 左思制止住他，意图去揭他的假面，然而才一用力，血就从他脸上流了下来！ 左思松开手，皱眉道：“面具已经跟他的脸长在一起了，这不人不鬼的地东西，不知道想做什么，制作这么多可怕的鬼面，还好今日被我们发现了，否则流传出去，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说罢，在阿离的授意下，便要拿起蜡烛，将它们全部销魂，阴阳脸的面具主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全毁了，已经全毁了，烧与不烧，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第341章 紧密结合 “你什么意思？”左思问。 阴阳脸坐倒在地，凄凄惨惨道：“这不是木魌，而是喧，它们不会害人，只是比较调皮罢了。这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面具，孤独的人戴上它，就可以通过心与面具交流说话，遇到困难时，喧还会鼓励主人……它们是朋友，不是敌人！三天，明明只剩三天它们就可以全部完成，如今却被全都被你们毁了。这也许，就是我用卑鄙手段苟活的代价吧！” 看他形容可怜，左思便将蜡烛暂时放下，再去试探那些面具，它们这会儿却一动不动，就好像方才的遭遇，只是我们的错觉一样。 阿离神情淡然，我则十分好奇，左思低声威胁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把事情来龙去脉全部交待清楚，否则就算你牺牲别人的健康换来生命延续，死后也没办法逃脱幽差的惩罚！” 阴阳脸这才幽幽道：“我生在一个残暴的家庭，父亲凶残，母亲痴傻，自幼年起，我便体弱多病，再加上面容丑陋，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同我亲近。母亲去世前，带我去集市玩耍，用尽了身上的钱，帮我买了一张面具，我非常喜欢它。因为戴上它，不仅可以吸引旁人的目光，还觉得莫名的安心。但是回到家后，父亲却为此大怒，失手用棍棒将母亲打死，而我的面具，也被折成了两半。母亲下葬后，父亲便将我关在家中，房中没有食物，没有水，我又饥又饿，抱着碎掉的面具哭个不停……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安慰我，它要我坚持下去，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于是我便在它的鼓励下强撑下来。” “而当人们发现我时，已经是在半个月后，父亲醉酒露宿野外被冻死了，被人发现后才将尸体运了回来。街坊们帮忙处理了丧事后，会轮流送来一些食物放在门口，却从不曾踏进这个院子，我也被彻底遗忘了，而那个碎裂的面具，则彻底不知所踪。孤独无助的时候，我又做了个梦，梦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出一万张不同的面具，就能彻底获得新生，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但是有一个条件，这些面具，绝不能见光。” 我小声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阴阳脸望着我，“为什么不相信呢？你要知道，对绝望溺水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根稻草，都意着无限着光明和希望！” “你脸上的那个面具，也是自己做的么？” “没错，那是我自己动手制作的第一个面具，也是我喜欢的一张，所以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将它拿下来过。” “为什么要选用那么奇怪的图案呢？” “不知道，每当我制作面具的时候，脑海就会自动浮现出它的样子，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就那么再自然不过的动手做了。我每制作一张面具，就像是对待自己最真诚的朋友，会同它说很多话，并且帮它们安排自己的命运和故事，看到了么，这么多面具，全都是微笑的，我希望它们能时刻保持开心。可因为这些年的不良作息，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于是我去肯求巫医，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我再活半个月，这样，我就能彻底达成自己的心愿，如今已经九千九百九十九张了，只差最后一张，我就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然而虽然换来了生命延续，然而却最终逃不过上天的安排，我这辈子，注定在孤独无望中度过残生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巫医爷爷那同情又无奈的眼神了。 他的遭遇确实很可怜，也值得人同情，但这并不全是命运的过错。 我看着他，“是么，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孤独啊。” “你说什么？”他茫然抬头，面具下面积存着些许潮湿泪光。 我说：“你的母亲虽然痴傻，但是却不惜花掉所有的钱帮你买了喜爱的面具。你的父亲死后，邻居们还帮忙将他下葬，并且轮流拿出食物来接济你。就连这次我中了你的污咒，问巫医爷爷你的住处，他都吱吱唔唔的想要帮着你隐瞒……明明有那么多人关心你啊，为什么你却只将自己沉浸在面具的世界里呢？而你，有这么好的手艺，却只是将它们隐藏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就算有了生命也只能催生邪恶。我真把它们当成朋友，就应该带着它们，到外面去，让更多人认识它们，将它们送给有需要的人，不是么？” 有些真相被假相蒙蔽着，明明薄的像纸，一戳就破，当事人却始终无法感知它的存在。 听完我的话后，面具男捂着脸，再次号啕大哭起来。 跟方才唯唯诺诺的哭声不同，他这会儿的哭声带着破音，不再有压抑和恐惧，哭的就像个孩子。 安慰不成，反起了相反的作用，我慌张地看向阿离，却发现他此刻正定睛望着我，左思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我忐忑不安道：“怎么，是我说错话了吗？” 阿离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摸摸我的头，“走吧。” 我依依不舍的走到门口，发现面具男竟停止了哭声。 我顿住脚步，问他：“我能提个要求么？” 面具男声音少哑道：“什么要求？” “作为污咒的赔偿，送我一张你制作的面具吧！” “什么？” 我伸手指指屋顶正上方，那里悬着一张小女孩的面具，它皮肤白里透着红，眉眼弯弯的，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可爱极了！ 但是我个子太矮了，就算势起脚尖也够不着，真郁闷！ 好在旁边有阿离，他一伸手，便将面具摘了下来，扣在我脑袋上。 我欣喜无比的将其戴好，“好看么？” 阿离点头，“好看。” 这面具的材质像是树脂做成的，贴在脸上软软的非常舒适，说话甚至吃饭都丝毫不影响，最奇妙的是，它非常透气，皮肤一点都不会感到憋闷！ “一张面具换一条命，未免太便宜他了，”阿离自语道，说完环视一周，对准远处抬起手，一张狐狸面具就飞了过来。 第342章 无欲无求 我动手摸摸阿离的面具，惊喜道：“这张也好好看！” 这张狐狸面具底色是雪白的，虽然看起来也是微笑着的神情，但是却隐隐透着股清冷的高傲，跟阿离的气质简直配极了！ 左思搓手，同阿离征询道：“公子，属下也想要几张……” “几张？”我好奇说：“你只有一张脸，要那么多戴的玩么？” 左思道：“我还可以送人啊！” 阴阳面具男从地上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道：“污咒的事，真的很抱歉，几位不嫌弃的话，尽管挑吧！” 左思闻言，便美滋滋的动手挑了起来，不过我看他拿的，大多都是女面，或清丽可人，或妩媚娇艳，这家伙，到底交了多少女朋友啊。 在左思挑选面具的时候，我将面具掀到了头顶，问面具主人，“你刚才不是说，每张面具都有自己的身份和故事么，能不能说说，我这张面具，叫什么名字，又什么身份呢？” 面具男略羞涩道：“我管它叫月诗，身份是位倍爱宠爱的公主，因为美丽可爱，个性开朗又活泼，所以非常受人喜欢。” “哇，是公主！这张，这张呢？又是什么来历？” “那是，”他犹豫了下，“冥王。” 屋子里一下子隐入安静，我和左思都愣住了，“你说这张面具，是冥王？” 面具男点头，“小的时候，我曾听隔壁老人讲过一个关于小冥王的故事，他说那是我们幽冥界运气最好的王子，他在所有人的爱和期待中降生，是我心中最幸运的天之骄子。所以待手艺娴熟之后，我便制作了这个面具，用了最好的的材料和墨，同时也是耗费精力最多的一张……我没有见过掌握三界死生的冥王什么样子，但是想着，应该是清冷而高傲的，就跟这位公子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吧！” 阿离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什么表情，眸光淡然如水一点波动也没有，就好像跟自己完全不相干一样。 我同面具男伸出两个拇指，“你的眼光真是太太厉害啦！” 左思这个家伙，总算是挑选完了面具，整整十几张，搁在一起，拿绳子串了，拎在手中，看上去就像是个走街穿巷的小商贩。 出了面具男的家，外面已经黑透了，门口竟然站着个壮观，愣了下立刻迎上前来，“几位贵客，天色已晚，可以返回家中休息？” 我这时才想起来，之前答应了那位族长，晚上要过去吃饭的。 太好了，我这会儿肚子正饿的咕咕叫，如果等会儿能有碗热腾腾的汤，再来份香喷喷的米饭，那就太幸福啦！ 前往族长家的路上，我问左思，“你有女朋友吗？” “女朋友？如果你是指暧昧对象的话，”左思也不避讳，坦言道：“应该很多。” “那是多少？”我追问。 “八九十来个吧。”左思很随便地说。 我的天，十来个，这个花心大萝卜！真是人不可貌相……呃，好吧，这人确实长的就不像是个纯良的人。眉毛总是微微挑着，眼珠转转就好像会勾魂似的。 作为女孩子，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对方正正三观，便道：“一脚踩几条船，是不道德的行为。” 左思却理直气壮道：“拜托，这里是幽冥界，又不是现世讲究什么一夫一妻！而且只是男女朋友而已，又不是成亲。我身为……给自己多拉几条红线又不违反幽律！” 我被他的态度驳的哑口无言，便同阿离道：“你认为他说的对么？” 阿离瞟一眼左思，“等回去再罚他。” 左思傻眼，“公子，您是开玩笑的吧？” 阿离正经道：“并不是。” 左思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底焉了。 我并无意得罪左思，所以这会儿心中有些愧疚，不停找借口同他主动说话。 然而他却始终充耳不闻，无论我说什么都不发一语。 到了族长家，我们受到了热情款待，说是东西已经快收集齐了，正在四处派人寻找炉灰。 趁阿离起身的功夫，左思给了我一个忧怨无比的眼神，“小朋友，记住你的身份和地位，千万别用你们现世那套规则来评价衡量幽人，否则的话，以后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无辜者要倒霉。” 我点头，“记住了，不好意思啊，但是我觉得，就算不站在人类的身份看，你这种事也是很不厚道的。要是让那些女人知道了你同时喜欢那么多人，她们会伤心难过的。只要你适当克制一点点，应该会避免伤害很多人，对不对？” 左思一脸惆怅，用手搭在额头上搓了几下，“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幽男的快乐生活，好像所剩无几了……”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你说幽男都这样，那阿离呢？他到时候，也会同时交往几个女朋友吗？” 左思另一手指着太阳穴，“动动脑子好不好？别说同时交往几个女朋友了，他这会儿哪怕跟一个、哪怕只有一个女人亲近点，长老们还会天天在大殿上要死要活的逼婚？我还会被众人排斥成这个样子？一个男人，单身那么多年，无欲无求的，他不止身体构造迥异，就连大家精神需求都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说到这里，他眼神变的有些暧昧，“我说这些话，你懂什么意思吗？” 我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当真喜欢男人么？” 左思立刻捂住我的嘴，环视四周，“姑奶奶，我可没那个意思！这话传出去，我十条命都不够往里搭！” 直到我似懂非懂的点头，左思才将手松开，压着声音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公子是个圣人，他想要的，跟我们这些庸俗的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 “我要是知道，还会烦恼成这个样子？” 看阿离回来，左思立刻坐直，跟我保持距离，装作一幅这酒很好喝这菜很好吃的样子。 阿离坐下，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我如实说：“在讨论你想要的东西。” 第343章 以肤为纸 “哦，”阿离扫左思一眼，“哦，有答案么？” “没有。”我摇头，临于旁边的人一幅被雷霹了的表情，所以这会儿我也不敢多话了。 我们这边才放下筷子，就有侍从欣喜若狂的跑进来，怀里揣着个纸包，说找到了夫人需要的炉灰。 陈膏药、香炉灰都找齐了，男主人却不敢擅自做主，我便自己动手，香尚为温热的炉灰塞到它的肚脐内，拿膏药烤制后贴上去，至于热敷三个时辰，那对我来说有些太勉强了。男主人便吩咐侍从来做，我看着他，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 男主一脸愚昧无知道：“我？妇人这种事，男人接触了，不吉祥的。” 我冷声道：“可我觉得，再也没有比失去人命更不吉祥的事了。” 小时候，我便听人说女人生孩子，便相当于去趟鬼门关，这女人怀着大肚子一年多，这男人却还在纠结乱七八糟的习俗，这实在让人不爽！ 或许是看我说的严肃，他这才接过帕子，凑过去柔声道：“夫人，我来了。” 女人抓住他的手，眼中溢出欣慰的泪花。 其实看他笨手笨脚的架式，实在不如那侍女照顾的稳妥，然而对那产妇而言意义却非同一般。 “记住，温度一定要适中，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 吩咐完毕，我便去了客房。 左思和阿离正在桌前商议什么事，见我过来，便停下不说了。 左思起身道：“主人安排了两间房供我们休息……” 我说：“那你去隔壁吧。” 左思僵，“还是你去吧，我在这里可以就近侍奉公子。” 我好奇道：“你们两个男人在一起睡，不是更让人误会阿离的喜好吗？” 左思无力望我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我洗了脚，拆开辫子，就在床上躺了下来，见阿离还坐在那里，便冲他招手，“你快上来啊，呆在那里做什么？” 阿离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道：“左思方才提醒了我一些事，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全，以后在有外人的时候，我们就尽量不要睡一个房间了。像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让人看到了，很容易引起误会。这种事，吃亏的大多是女孩子，所以会影响你的名声。” 我不解道：“为什么？” “男女有别知道么？” “知道，可我是小孩啊，小孩也不能跟大人睡一起吗？以前我跟姥姥一起睡，也跟冯爷爷一起睡，可从来没有听人说过什么闲话啊。” 阿离默了会儿，道：“你说很有道理，是有些大人想法太龌龊了。” 我两手搭在一起，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更可爱些，“那我还能跟你一起睡吗？” 他伸手熄了灯，在我旁边躺了下来，“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我抱着他的胳膊，闻着他身上雪霄的冷香，慢慢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到一半时，却被敲门声给吵醒了，是府上的侍从。 “姑娘，劳您起来给看看吧，夫人突然腹痛难忍，快撑不住了！” 我瞌睡立刻跑了个干净，立刻爬了起来，下床时还慌张踩到阿离的胳膊。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声道歉。 阿离穿着里衣，慵懒的坐起来，“去吧，毕竟人命关天。” 我胡乱套了靴子，蓬着头发就往外跑。 到了夫人卧室一看，发现男人正六神无主的抱着妻子，屋子里到处都是水，盆子都被打翻了。 产妇鞋子也甩到了角落，浑身湿淋淋的，竟分辨不出是水还是汗。 “怎么回事？到时间了吗？” “快了，但是夫人却突然失了理智，竟连我都不认得了。” “你放开她。”我说。 男人放开退到旁边，见我要上前，便提醒道：“她劲儿大，你要当心些！” 我见女人眼神涣散，牙齿咬的格崩格作响，心中暗自生疑，上前抓住她两只手腕，扯过床单，三两下将她双腕缠在一起，又吩咐侍从，“拿点干净的帕子过来！” 白帕立刻递了过来，我将它握成闭，捏住女人下巴，强行将其塞了进去，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她发狂时误伤了自己。 男主人惊道：“你，你怎么把夫人捆起来了？” 我也懒得理会他，直接将她上衣掀开，本该光滑白净的肚子上，这会儿却青筋暴鼓，好似潜伏着许多巨大的蚯蚓在皮肤下游走不停。 这肚子实在诡异，按理说，即便是怨婴也不该这么大的邪气，里面怕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女人虽然被束缚了双手，但是身体却是自由的，以惊人的力道不断跳起来，并且用头磕床。 看得出来产妇现在非常痛苦，但是眼下却没有时间安慰她了。 “准备一桶清水，一个空盆！拿笔墨来，快！” 这会儿符咒和背包都不在身边，这镇子的巫医又不懂救治，我也只好横下心一博了，希望上天有眼，命运之神肯眷顾这个宅院！ 东西很快拿来了，我同那男人和侍从道：“你们上来按住她，别让她乱动！” 两人依言按住了，我提笔点在女人的肚子上，然而乌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它就像是被吞噬了一样，任我怎么画，竟然留不下一点痕迹！ 该死！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连墨都画不上去！ 虽然不知道我此刻在做什么，但是旁边的人大抵从我的反应看出了些许端倪，愈发慌张无措，其中一个女人竟嘤嘤的哭了起来，男主人的泪水也在眼中打转，却只是焦躁不安的望着我。 冯瞎子说过，这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难清洗的：染上的墨、犯下的罪恶、还有血腥气息。 既然墨无法着色，那就用血好了！我将食指放进口中咬破，赤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将渗血的手指放到女人隆起的肚子上，那抹艳丽的红便渗了进去，却并没有消失！ 这不禁让我大喜，干脆用手为笔，以肤为纸，在她肚子上画下一朵莲花。 冯瞎子曾经教过我画符咒，然而我在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天赋，所以怎么也画不好，最好只学会这一种清心伏魔咒，非常简单，一笔即成。只是从来没有施展运动过，所以究竟是否有用，也不得而知……求师父保佑，希望它能帮到我！ 第344章 大海和鱼 画好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将两手扣在一起，食指竖起中指重叠其上，口中念道：“天合利通，乾坤伏魔诛邪！” 念完一遍咒语后，便将两手分开，改一种方式再复又扣，这次是食指竖起无名指中指屈起，“天合利通*乾坤伏魔诛邪！” 手印结了三次，咒语念了三遍，女人肚脐上方，突然鼓起碗口大小的一个包，而且它还在动！ 我突然兴奋起来，那东西，总算是出来了！ 将手心贴在那朵莲花之后，它便开始随着我的动作而动，我操纵着血符，朝那个移动的包赶去。 当莲花移到大包上时，它就像是被烫到一样，跳了几下，然后架快速度变换位置继续逃亡。 好不容易露出了真身，我绝不允许它逃跑！于是你跑我追步步紧逼，生生将那包往上赶去。 我喝道：“准备好盆！等下接着她的呕吐物！” 侍女战战兢兢的捧了起来，当莲花赶到喉咙部位时，那东西仿佛突然感受到了生存危险，竟死死卡在那里，不肯走了。 眼看孕妇翻起了白眼，我便对准那个大包猛然一掐，它便噗的一声随着污血喷出来落在盆中，同一时间，莲花符咒则逐渐淡去，就好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我接过盆子，道：“我来！你们照顾夫人吧。” 说罢拿起火钳，将被血粘膜包裹着的圆状物夹起来，丢到清水里涮洗，片刻后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块黑白交错的石头，看形状不是人，而是条鱼，只是脑袋大的出奇，身体比鱼更加圆润！ 那边夫人吐出污血后，就陷入了昏迷，我拭了下呼吸，均匀平和。而她的腹部，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越来越干瘪平坦，最终竟跟旁边侍女差不多苗条了，这才将心放下来，同男主人道：“应该没事了，等下让人熬些稀粥，待她清醒了后多少吃一些，夫人伤了元气，要慢慢恢复，切忌不能补过量。” 男主人搂着妻子，一脸劫后余生的欣喜，整个过程都没有哭的他，这会儿却突然伏在床边呜咽起来。 我将那东西放到帕子上，两手合在一起朝上拜了拜，谢天谢地，谢谢师父！ 我把帕子收起来，同男主人道：“这东西我先带走研究研究，等明天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回去后，见阿离亮着灯在等我，便将怪鱼打开给他看，“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阿离端详了会儿，道：“看起来跟逆戟鲸有些相似。” 我好奇道：“逆戟鲸？那是什么东西？” 阿离侃侃而谈道：“一种超出人类认知的大鱼，《尔雅.翼》和《古今注》中都有记载。鲸，海鱼也，大者长千里，小者数千丈，一生数万子，常以五月六月就岸生子，至七八月导从其子还大海中。鼓浪成雷，喷沫成雨，水族惊异皆逃匿，莫敢当者。其雌曰鲵，大者亦长千里，眼为明月珠。逆戟鲸便是这大鱼中的一种，身上只有黑白两色，不过我看你这块石头，更像是未成形的婴儿以及逆戟鲸的融合之物。” “真想见见你说的那种大鱼啊，”我这会儿非常精神，一点也不困，便撑着下巴道：“起先以为那位夫人肚子里是死胎，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东西作怪，看起来不像妖也像鬼怪。你说它看起来像是海上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女人的肚子里去呢，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阿离道：“天亮后，问问那女人的经历就是了。幽冥界之大，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常有奇闻怪谈传出，就算是我，也有很多东西未曾见识过。” “它还会害人么？”我打着哈欠问。 “暂时应该不会。”阿离说。 我对着那块石头继续琢磨，最后越看越喜欢，便将它擦了一遍一遍，彻底清理干净了才继续睡去。 次日醒来起床，第一反应就是察看那条怪鱼石头是否还在，它还在安静呆在桌子上，而阿离和左思他们已经散步归来了！ 我飞坐起来，洗梳完毕，带着那块怪鱼石头去找男主人，阿离和左思大约也好奇，所以一并跟了来。 男主人眼中布满血丝，但是却时刻带着笑容，见了我便连声道谢。 “能力范围内，应该做的，”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问您一件事，夫人怀孕前，有没有去过海边？” 男主人摇头，“没有，夫人晕车，不能长途跋涉，更别提去海边了。” “你呢？你在那段时间里，有没有接触过海？” “我？”男人愣住，“确实去过一次，怎么了？” 我将那块鱼石拿出来，给他看，“你认识这个么？” 男人看了一眼，震惊道：“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它！” 我忙道：“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又是怎么见面的？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我并不确定那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当时跟我前去的，明明有很多人，但是回来以后，所有人都失去了记忆，整件事，就好像是我个人做过的梦一样，”男人有些纠结道。 这愈发勾起了我的好奇，“没关系的，无论真假，都请跟我们说说吧！” 男主人皱着眉毛，苦思良久，才幽幽道：“那是在两年前，那年冬天特别冷，附近都被冰封了，我们也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全部食物，所以村民便商量着结伴出去寻找吃的，壮男和青年全部出去，只留女人在家。村子里一直有着神秘的传说，当生存面临困境的时候，一直往村子西边走，就能找到食物……于是作为族长，我便带着村民携带很少的食物出发了。我们走了很久，大概三天三夜吧，别说是人，连个活物都没有见到。在我们翻过几座大山后，干粮已经全部吃完，体力也基本耗尽，大家伙又冷又饿，几乎陷入了绝望。就在我们准备放弃希望时，我却突然在前方雪地尽头看到了一片海！” “是你发现的？” “没错，当我把这件事告诉村民们时，他们居然全都表示看不到！” 第345章 离奇受孕 我被他的经历吸引了，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男主人道：“因为当时已经濒临绝境，所以即使不能辨认那究竟是否为幻觉，我毅然决定前行，于是拼命鼓励村民往前走。开始时大家还能勉强坚持，后来全都放弃了，只有我始终坚定不疑的看到那片蓝色大海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就在我要失去信心的时候，竟然当真到了海边！不是幻觉！我站在那里，聆听感受来自海那边的声音！那个海很奇怪，外面明明布满冰雪，但是在海边，却感觉温暖如春！一望无际金色的沙滩上，沉淀着肥美的贝类、沙蟹、牡蛎、藤壶和海葵……那些在我们饥饿人的眼中，都是上天恩赐的食物，我很后悔，没有带同伴们坚持到那里。我在海边收集了一些被水冲上岸边的浮木，生火后美高度饱餐了一顿。” 说到这里，他无限感慨的回忆道：“那是我有记忆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填饱肚子后，我便捞了些水草上来，用它们编织了一张大网，希望用它来携带尽可能多的食物，让家里的人能抗过这个寒冬。就在这时，我在海面上，突然发现了一个海白相间的东西，游的近了，我才发现，那竟然是条非常庞大的鱼！就跟你手中的这块石头很相似！它漂在水里，看起来非常肥，浑身都是肉，看起来就像是那蓝色大海的主人！然而当时我想的却是，如果能抓住它，拖回去，别说是我们家，就连附近街坊都可以暂时无忧了。” “那大鱼好像是被熟食的香味吸引上来的，它潜在水里，露出小半个脑袋，圆眼珠目上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凭我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抓捕那么大的鱼，所以就想了个好方法，搬来石头设下陷阱，然后利用食物的香气来吸引它上岸……就算再厉害的鱼，只要离开了水，再对付起它，就变得很容易了吧，当时我是这样想的。虽然它看起来眼神天真又可爱，也没有主动袭击人类，但是那种情况下，满脑子记挂的都是亲人，根本对这些非人类的家伙生不出任何同情心。于是我短暂的思考后，我就去做了。” 我紧张道：“那条大鱼，上当了么？” 族长点头，“嗯，它非常单纯，我几乎没有费任何功夫，就将它困在了沙滩上。直到那家伙吃光了食物，才发现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而我则站在高地，举起石头准备对它砸下去！大鱼显得很惊慌，发出了类似鸟鸣一样的叫声，并一直用那种肯求的眼神看着我。作为族长，每年都要见识村子里的人因饥寒交迫而死去，自认早就练就了一幅铁石心肠，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还是不受控制的动摇了。它看起来块头那么大，外表却无辜的像个孩子。那时我跟妻子成亲六年了，她却迟迟没有怀孕，我们两个，连做梦都在渴望新生命的降临。那条大鱼，突然让我联想到了一个可怜无助的孩童，原本准备扔下的石头，却被我迟迟抱着无法放下。在内心交战良久后，我决定放过那条大鱼，希望它能回到海里去，自由快乐的继续生活。毕竟在这片海里，除了这条大鱼，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是要费点时间罢了。” “真好，它终于可以回到水里去了。”我庆幸道，或许是因为名字叫做小鱼儿，我无法想象鱼儿离开水会有多么可怕！ 族长道：“是啊，我能找到那片海，已经是上天保佐了，确实不应该再残杀生灵了。于是我移开石头，使出浑身力气，将它拖回到海里去，它到水中后得了自由，并没有惊恐离开，而是在那岸边游来游去，一点防备和戒心都没有，甚至还发出像唱歌一样的快乐叫声。我把沙滩上搁浅的食物收集起来，放到水草编织的网里去。天色渐晚，黑暗降临，我的双腿也因为被冻伤而无法正常行动，所以便决定在那里休息一晚。我烤了些肉，自己吃饱后，其余的全部喂了那条大鱼。夜晚，那片大海显得宁静而详和，我从城石头上，听着大鱼的歌声，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梦乡……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骑着那条大鱼，前往大海的中心。那里的水面下波光鳞鳞，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悠扬的乐声，好像隐藏着一座神圣而庞大的宫殿！它带着我，潜入了宫殿，后来的事……就记不太清了。” 我惊讶，“记不太清了？” “没错，虽然事后花了很多时间去认真回想，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不过隐约记得，应该是些快乐的回忆。次日天亮，我便同那条大鱼告别，带着食物离开了大海，踏上了归途。途中，我没有看到那些村民的尸首，它们应该是已经被冰雪掩藏了吧！靠着这些食物，艰难而漫长的冬天算总撑了下来，然而当我告诉别人关于那个神秘大海和怪鱼的故事时，却始终没有人相信。次年春天，我又依照记忆中的路线去，它却消失不见了……而当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妻子已经怀孕了。起先我们两个人都很高兴，四个月的时候，妻子突然说，自己的肚子里时常有噗噗吐水泡的声响。我们问了有经验的产妇，都说这种现象是正常的，代表孩子很健康，于是我们便放下心来。眨眼九个月过去了，妻子的肚子始终坚挺，没有任何妊娠反应。十个月、十一个月……一年多了，妻子说那个声音一直在，而且越来越响，时常吵的她睡不着觉，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四处打听寻医，然而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昨晚天遇上你们。” 故事好像结束了，然而我心里却多了很多疑团，握着那条鱼道：“你好好看看，它真的是你见过的那条鱼吗？” 族长对着石头看了片刻，信誓旦旦道：“错不了，我认识它的眼神！” 第346章 大头宝宝 族长的态度和话语，让我愈发困惑了。 这条鱼究竟什么来历？而他方才讲的那片大海，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当真是同一条鱼的话，它为什么会钻到女人的肚子里不愿出来呢？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离奇诡异！ 阿离问：“尊夫人这会儿醒了么？” 族长道：“醒了，已经喝过了粥，理智十分清醒，只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 “我们能否去看看她？” “啊，稍等，房间有些乱，我得先进去收拾下！” 族长说完，便掀开帘子进了里间。 左思摸着下巴，思忖道：“公子，我听这人对那片大海的描述，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阿离蹙眉，“你是说缥缈之海？” 左思道：“没错！我看这位族长，五官周正，神情严肃，眉宇间倒是有几分陆判的风采，这人，日后或许会成为公子的得力下属。” 阿离不置可否，“是么。” 我插话道：“什么是缥缈之海？” 左思解释道：“据说那片海是移动的，所以根本没有人能找到它的具体所在，而看到它，并且能从中带走食物的人，一定是被神灵庇护的，身份也绝对不是普通人。在那片海里，生存着很多常人无法得见的生灵，譬如眼中能落珍珠、擅长以月光为丝织布的鲛人，像树木一样高大的的红珊瑚，以及擅长吹奏笛子迷惑人心的海怪……方才那个男人，说自己在睡梦中到过大海中间，看到了一片灯火通明的地下宫殿，如果没有胡说的话，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地下龙宫了。” 我说：“听起来很有趣，真想去那片海看看！” 左思道：“这种机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非想去就能去。这男人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多少善，才换来这趟缥缈之海的旅程。不过这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你不是说，他以后会去幽都，成为阿离得力的干将么？” “我的意思是说有可能，至于事情以会后会如何发展，谁也无法预料。对吧，公子？” 阿离道：“果断坚决，意志力又强，而且还有一颗善良敬畏之心，应该是个可造之材。” 看到自己的想法被肯定，左思显得很高兴，“公子说的是。” 那边族长已经收拾好了，请我们几个进去。 女人靠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很客气的跟我们道谢后，脸上却挂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和哀愁。 昨天事情紧急，虽然见过她两次，却没仔细端详她的五官。这会儿离的近，打量清楚后我心里暗自惊叹，这女人长的好生温婉！明明是不胖的，但是脸部却圆润没有一丝棱角，看上去非常和善，是难一见的菩萨相，按理说应该是百事百顺的好命。 看她与丈夫的感情，也很不错，只是求子路为何这么艰难坎坷？ 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女人便道：“三郎，柜子里有糖果粮食，快拿一些给这孩子！” “三郎？”阿离慢慢念出这个名字，同男人道：“这是你的本名么？” “没错，在下姓陆，因为排行老三，所以便叫陆三郎。”族长打开柜子，取出布袋装的零食放到我面前，“吃吧，我这位夫人，看到孩子就欢喜……” 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这话不妥，连忙收声。 女人垂下眼帘，以手轻轻抚摸平坦小腹，语气失落道：“该是我命中无子吧，这一年多来，当真以为肚子里有个孩子，所以时常变着法儿的跟它说话，却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我摊开手，将那条石鱼展示给她看。 女人不解道：“这是什么？” 我说：“就是你肚子里的那东西。” 她愣了下，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下，声音颤抖道：“能把它放到我手里么？” 我便将鱼给她，女人捧着石鱼，眼泪忍不住落下来，“难怪之前在我肚子里，总是咕咕的吐泡泡，原来真是条鱼……虽然是条鱼，但是为什么我感觉，它就是我的孩子呢！”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出声安慰，真是太可怜了，换哪个女人经历这种事，都会很难过吧。 听她说胡话，陆三郎便立刻近前安慰，“夫人，别哭，伤眼睛。” 女人点头，眼泪却兀自掉个不停，啪嗒啪嗒落在手中的鱼身上，竟将那石头晕染出一丝异样光彩！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奇特的光，叫道：“快快，拿盆清水来！” 陆三郎不明所以，被我声音响了一大条，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抢在侍从之前冲了出去。 很快，他便抱了个大木盆回来，我将石鱼往女人要过来，放进水里。 除了阿离和无法下床的夫人外，我们几个都蹲在木盆边，聚精会神的盯着它看。 石鱼入水后，黑的地方乌的像炭，而白的地方则晶莹似玉，待波纹平息后，石鱼上方却，却慢慢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水泡，水泡缓缓上升，浮到表面上，啪的一声炸裂，我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的颤抖。 而那条石鱼，先是尾巴轻不可见的动了下，然后大脑袋也甩了起来，紧接着竟欢快的游起来，并噗噗的吐出一连串的水泡泡。 我们看的目瞪口呆，女人则激动的从床上走了下来，陆三郎连忙去搀扶。 左思将木盆端到桌子上，阿离也将座位让给女人。 女人欲对其伸手，却被陆三郎拦住，“水凉，夫人这会儿不易受寒，还是我来吧！” 他将手放到木盆中，那条鱼便立刻游了过来，贴着它的手指蹭来蹭去，竟是极尽亲昵的架式！ 我跟左思俱好奇，都伸手试了试，却都被它机警的避开。 阿离扬起嘴角，同傻掉的两夫妻道：“恭喜两位如愿以偿，喜得贵子。” 族长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可可这是条鱼啊！” 阿离道：“好生养着吧，说不准哪天就变人了呢。” 小鱼晃着大脑袋在老爹手掌上亲来亲去，不时吐几个欢快的泡泡，看起来无忧又无虑。 “它看起来好可爱！”我跟女主人异口同声道。她目光柔软又欣喜，同时眼中焕发着光采，浑身都洋溢着温暖的母性！而族长陆三郎，这会儿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47章 相遇情敌 虽然这条鱼宝宝跟别人家的孩子长相有些出入，但是作为妈妈的却越看越喜欢，坐在旁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它，脸上还散发着慈爱的光芒。 “三郎你看，它游的多好啊……还不停的吐泡泡呢……” 不过没多久，它就停下来了，大脑袋浮出水面，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妈妈，张大着嘴巴发出惨兮兮的声响。 “看上去好像是饿了，”族长夫人慌张道：“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它吃什么？” 族长道：“把厨房能吃的东西，一一拿来试试就知道了。” 食物很快拿过来，饼屑、菜叶、还有米粒还有肉，但是所有的东西都被它吞下去又吐了出来。 好像都不喜欢吃，按理说宝宝应该吃奶的，可是它这会儿又不能离开水，否则就会变为石头，这可怎么办，简直愁坏了族长两夫妇。 族长灵机一动，道：“家里前几天新添了一只山羊，不如让人取些羊乳过来。” 白花花温热的羊乳很快端了过来，族长夫人拿手指蘸取了些送到它的嘴边。 小鱼立刻美滋滋的嘬了起来，吃完后望呆呆望着母亲，眼中仍有无限期待。 所有人都跟着松了口气，族长夫人很快将它喂的饱饱的。 陆三郎担心会累到妻子，便要她上床休息，而我们也退了出来。 母子平安，事情也告一段落，而我们也要前往瑶兰桑桑鱼树林了，我可不想错过那位非常厉害的女道长，于是便提出告辞。 族长非常感激，又是拿钱又是食物，却都被阿离拒绝了，“给孩子起名字了么？” 陆三郎不明所以，“还没有，我们夫妇平日里倒是想了很多，但是……眼下感觉都不合适。” 阿离说：“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叫长留吧。” “长留？陆长留？”陆三郎露出犹豫的神情。 左思声音一沉，“还不感谢冥王大人赐名，你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冥王大人？”陆三郎一脸震惊。 左思还想说话，却被阿离伸手阻止，“一年后，待孩子稍大些，携带家属到幽都来找我。” 说罢便从身上取了一块玉佩给他，“拿着这个，路上就可以畅行无阻。” 之后便不再看他，拉着我离开了陆家。 左思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这可不是坏事，被冥王大人看上，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出门后，我才发现，外面竟然又下起了大雪。 阿离和左思召唤来月神鸦，待我上去后，陆三郎捧着玉佩追出来，伏首跪到了地上。 这件事在我看来，就是前往桑鱼林的小插曲而已。 却没想到，数年后竟同陆长留成了好友，也是世事难料。 路上风雪渐大，还好阿离帮我准备了裘大衣，将身体缩成一团，把头扎到阿离怀里，竟在那种严寒的天气里又补了场觉。 因为路上耽误了些时间，所以接下来便不再歇息，月神鸦带着我们，穿过风雪，一口气来到瑶兰桑鱼树林。 我是被阿离叫醒的，睁开眼，看到眼前一片浩渺如海的树林，绿油油生机盎然，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乍然看到这样的景象，实在令人意外。 我抓着阿离的手，惊讶道：“好漂亮的树林，每棵树都笔直修长，仿佛每片叶子都透着仙气！” 阿离道：“这就是桑鱼树，只生长在最寒冷的地方。” 雪地上，已经有了很多脚印，林子里也传来笑声，看来已经有人抢在我们前头来了。 阿离拿出面具戴上，我跟左思也跟着效仿。 我问：“别人看到我们这样，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左思道：“进去你就知道，那些家伙，要比我们现在奇怪多了！” 于是我便开始幻想一场面具舞会，可进去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我们几个的到来，也并未吸引起任何的注意。 在那桑鱼林间，竟有一片空地，摆着几十个圆木桩，而旁边则已经坐满了宾客。 这些人并没有戴面具，但是依然打扮的很奇怪，有穿黄麻衣的老者，有穿绸缎的奶奶，有美若天仙的女人，也有面容丑陋凶狠的四双怪人。偶尔有几个常见的长相，但是这会儿也被周围人衬得很不正常了。 “阿离，这里怎么还有妖怪啊？” “人间都有妖怪，更何况是幽冥界呢？不奇怪。” 我们来的晚了，好位置已经被占完，只好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在我们旁边的，是个极其美貌的女人，眉毛上挑眼波撩人，皮肤莹润有光，穿着薄纱，胸部隐在里面若隐若现，皮肤像个孩子一样娇嫩，但身上却又散发着四十岁成熟女人的气韵。 举手抬足都颇有风情，我看着他，不知不觉竟看傻了。 对方留意到我的视线后，竟隔空抛了个飞吻过来，我顿时脸红心跳，庆幸脸上戴着面具，否则就太尴尬啦！ 一只手大按在我头顶上，强迫我将脸转过去，阿离看着我道：“她美么？” 我点点头，“美。” 阿离说：“那是一只画皮鬼，每天变换一张脸，喜欢什么样的五官，都可以画出来贴在身上。” 我只是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而已，何必要将如此残忍的真相告诉我呢！ 方才还雀跃不已的心啊，这会儿就像被摔在地上的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很快，有梳双髻的小侍童捧着果品过来，将东西分发给各路宾客。 我飞快整理好失落的情绪，同阿离道：“这些木桩，还有吃的，是谁负责的？” 阿离道：“是这桑鱼树林的主人，是个非常豁达的隐者，也是第一个发现这片树林的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因为不愿独占这片树林，所以便定下规矩，十年举办一次桑鱼宴，凡是前来的，都可以品尝他亲手酿的酒。不过即便如此，这种极寒之地，很容易迷失方向，能平安赴宴的人，也都非寻常之辈。” “原来是这样，”随着时间推移，这桑鱼林也越来越热闹了。 我将会场的宾客全都打量了一遍后，便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新来的人身上。 意想不到的是，下一秒，竟看到了认识的人——浴风姬柔！ 第348章 留给你的 她身着火狐袍，衣服裁剪的很精致，刚好包裹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露出曼妙动人的曲线，颈部毛葺葺的围脖，衬的她整张脸愈发高傲优雅。 如果说我身边那位画皮美人是种艳俗、血脉贲张的美，而此刻的浴风姬柔，则是洋溢着让男人神魂颠倒却又不敢高攀的凌厉气息。 她那修长的脖颈，始终挺的笔直，仿佛在场所有人在她眼中，都不存在似的。径直走向全场最中心的位置，用眼神和鞭子示意对方起身。 见阿离专注垂眸喝茶，我便悄悄用手肘捅了捅他。 “嗯？怎么了。” “浴风姬柔，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阿离安慰我道：“有我在这，不用理她。” 虽然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不那么紧张了，但是却不自由主的盯着她，心道还好脸上这会儿戴着面具，未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否则的话，那画面简直无法想象！ 浴风姬柔这次并并没有携带梵音，独自坐在那里，清冷而高傲。 自她进场起，周边的男人就安静了许多，都默默注视着这位美艳无双的大小姐。 而浴风姬柔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神色自若的自斟自饮。 这么美丽的女人，即便知道她有一副蛇蝎心肠，怕是依然挡不住无数男人着迷前赴后继。 真庆幸阿离不是那种容易被迷惑的人，不然为难的怕是我了。 看了会儿后，我又想到这趟前来的目的，继续盯着新来的宾客，却迟迟未曾见到那位沐莲女道长。 大概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竟然有人提议比试才艺。 许多男人都对浴风姬柔跃跃欲试，却被她的冷傲逼的不敢近前，这会儿立刻附和，想是要借机博的佳人青睐。 有人开始吟诗，有人则开始画画，观者喝采如雷，整个桑鱼宴气氛都被活跃了起来。 正在边时，青衣小僮走到了会场中间，朝众人行了个礼，道：“我家主人身体不适，所以酿出的酒并不多，这次吩咐我们带了一酝来，赠与有缘人。因为宾客太多，而美酒则有限，各位可以尽情施展才艺，等下我等会择选合眼缘的客人分享。 说罢，另有小童抱了个青釉酝子进来，虽然上面盖着布，又隔着很远一段距离，然而那酒香却依旧从中缓缓散发出来。 有人急道：“这么多人，只有一酝酒，怎么够分呢！” 小童不客气道：“就这么多了，这桑鱼酒虽然好，但也不是谁都能酿的，我家主人耗费心力无偿分与诸位，已是仁德了，哪个要是还不满意，尽管此刻走人！” 偌大一个彪形大汉，却被小童说的脸色绯红，却也忍耐着未辩驳半句。 一个小童就有这么强的气势，想必主人更甚，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盯着入口处，有些急了，“那女道长还不出现，该不会不来了吧？” 阿离道：“别急，再等等。” 刚安慰完，那边已经来了个青衣道长，头发高束手持拂尘，步步生莲恍若嫡仙！ 我惊喜的站起来，冲她挥手，“道长，这里还有位置！” 她脚步顿了下，便走了过来。 我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您请坐！” 见她面露迟疑，我便解释道：“道长年纪比我长，又博闻多见，既算是我的长辈，又算是我的老师，应当坐着的。” 听我这么说，她便点头道谢，缓缓落坐。 那些宾客为了能分到桑鱼酒，无不施出浑身解数，而这位道长自进来起，就不停的环顾四周，竟像是我一样的目的，是在找寻什么人。 没有凳子，我便干脆跪坐在旁，给她弃当倒茶的侍童。 见沐莲道长脸上露出失望，应该是没找到想见的人，我便补充道：“今天一共来了九十六个人，刚才出去了两个，一个是脸上有疤的老爷爷，别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她看向我，微笑道：“他们并不是我想找的人。” 我搔头，“这样啊，对不起。” 道长道：“没关系，我还是谢谢你帮我留意他们。” 她目光是那么慈祥和善，不禁让我有些脸红羞愧，之所以做这些事，只是因为有求对方罢了，目的并不单纯。 那边童子已经抱着坛子开始分发酒了，给方才吟诗喝彩声最高的那位倒了一杯，又给画梅的那位也倒了一杯，然后又轮到了变戏法的老爷爷…… 我对那酒没什么想法，然而左思和阿离却像是对那酒很感兴趣，两人不停的窃窃失语。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跟浴风姬柔一样骨子里有种矜贵和骄傲，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卖弄显摆。 不过童子打量四周后，却抱着酒酝走过来，穿过前面那些位置，径直走到阿离面前，恭身拜了拜，竟也给他倒了一杯。 左思连忙举起自己的杯子，童子迟疑了下，也给他满上了。 前面的人便不服气道：“他们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还有酒喝？” 小童道：“因为我乐意。” 这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问话的人简直要喷血三尺。奈何对方是主人，也只得咬牙忍了。 我伸头，看到了阿离杯中的那酒。只见其色如胭脂汤色纯净，淳香扑鼻，我都没喝已经感觉自己快要醉了。 微风乍起，吹落我们头顶的桑鱼树叶，偶有两三瓣落入碗中，更平添几分雅趣。 小童给左思倒了酒后，却并没有走，而是又冲沐莲道长作了个揖，语气亲切道：“道长，您又来啦。” 道长笑道：“是的，你们且去忙吧，我在这里坐会儿就好。” 看样子，这位沐莲道长竟是桑鱼宴的熟客，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人…… 她不是会天罗地网的法术么？为什么不用那个来找呢？这可真让人费解！ 待小童离开后，左思举杯浅尝了一口，赞不绝口道：“这是我生平喝过最好的酒，甘甜醇厚还有清香余蕴绕喉，却无寻常酒辛辣割喉之感，这趟来的真是值了。” 说罢干脆捧碗一饮而尽，我偏头看身边的阿离。 却见他神情淡然的坐在那里，酒杯置在一旁，竟是半点未动。 我问：“你为什么不喝？” 阿离却道：“因为这杯酒，是留给你的。” 第349章 红尘有幸 “给我喝的？”我耸耸鼻子，“为什么？” 阿离道：“桑鱼酒能令枯树发新，你将它喝下去，或许会破除封印，能长高一些。” “真的么？”我欣喜的拿起杯子，送到嘴边时却犹豫了起来。 如果当真喝下去长大了，以后见了妈妈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阿离好一眼看破了我的心思，解释道：“放心，这杯桑鱼酒份量极小，只是用来验证我的想法而已，就算你喝下去有用，也长高不了多少。”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端起杯子小口喝了起来。 这东西喝起来，远不如闻着香甜，有些辣还有点冲嗓子眼，我苦着脸将它喝了下去，又灌了一大杯茶。 “怎么样，我长高了么？”我站起来，急切的询问阿离。 阿离有些无奈道：“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哪会这么快看到效果，你别太着急了。” 我垂头丧气的坐下来，“好吧。” 沐莲道长好像对我们两个的对话很感兴趣，一直笑眯眯的在旁边盯着看。 我是想直接问她那招天罗地网的，但是又觉得太冒昧唐突了。 该如何才能想出一个婉转又合理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呢，我复跪坐下来陷入苦思。 而对面送酒那童子，则眼力好的惊人，一过来就认定阿离和左思是贵客，这会儿连浴风姬柔也没放过，也帮她倒了一杯。 而浴风姬柔握着杯子，眸光却在有意无意往这边飘。是错觉吗，她好像也在找寻什么人……这场宴会真是有趣，好像大家都是怀着各自的目的而来，而这桑鱼酒竟成了陪衬。 我想了会儿，谨慎的询问沐莲道长，“能知道您今天来这里，是想找寻什么人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 她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 我窘迫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也在找一人。如果我帮您找到那个人的话，您能用天罗地网的法述也帮我找到她，好么？” 道长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低头喝茶，沉默不语。 就在我以为对方不会答应的时候，她却悠悠道：“也好，你要是真能帮我找到那人，我也帮你找到想找的人。” “太好了！”我欣喜叫道，连忙又压低声音，“请问道长在找什么人？多大年纪？男的还是女的？” 沐莲道长却说：“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清楚。” 这可真是为难了，哪里有找人，却连对方是男女都不明白的！ “那总该有些与众不同的特征吧？” “他是八字纯阴的命格，只会出现在这瑶兰国附近。” 瑶兰国附近……这范围可就大了，而且只有命格这种东西，除非亲眼所见一一打探，否则根本不可能找到它的任何讯息。感觉我跟沐莲道长这会儿面临的问题，难度竟然不相上下！ 我心中暗自叫苦，愁眉苦脸的看向阿离，我们两人刚才都是用正常聊天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避讳外人，他跟左思想必也都听见了。 “怎么办？”我用口形悄悄问他。 阿离小声提醒道：“八字纯阴的命格，出现在这瑶兰国附近，我们来时的路上，不是就遇到了个一个么？” 我愣了下，很快想到那位严峻肃穆的族长陆三郎。 是了，他的面相看起来非常特殊，气质也异于常人，我当时留意了他的八字，回房还特意同阿离提了一句。八字纯阴的命格虽然不常见，但是也并不罕奇，可如果是那人的话，未免也太巧了吧？ 我看向沐莲道长，“昨天在路上，我们就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 沐莲道长好像惊讶道：“哦？那是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道：“他三十五到四十之间，长的身材高大，一幅不苟言笑的神情，眉目透着肃杀之气，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沐莲道长放下杯子，“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 我说：“他叫陆三郎，是茅花镇的族长。” “陆三郎，陆三郎！”沐莲道长将他名字默念了好几遍，激动道：“姓陆，那一定是他，那应该就是我想要找的人！他现在生活如何？身体健康否？” 见她这般肯定，我也跟着高兴起来，开心道：“他身体很好，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两人感情也很好。他生活在那座清冷偏僻的小镇上，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却衣食无忧，幸福快乐。” 沐莲道长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苍天有眼，不曾亏待于他，否则我怕是要自责内疚一辈子了！这位小友，能否同我多说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我很乐意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分享给他，末了提起那个鱼宝宝，不自觉便兴奋起来，用手比划道：“它在水里游来游去，简直可爱极了！族长起初有些震惊，不过也很快接受了！” 沐莲道长感慨万分，“这件事，也多亏了你。” 我连连摆手，“应该做的啦，也没有费什么事。道长，您同那位陆族长，是故人么？” 沐莲道长点头，“贫道是他前世故人，这位陆三郎原本的身份是幽都一位铁面无私的判官，而贫道原本也是一位官员女儿，因为父亲得罪了惹不起的权势，被迫害入狱，陆判听闻此事，便欲替为父洗涮冤屈伸张正义，未曾想翻案无果，竟也一并被牵连，除去官职不说，还被洗去记忆贬至瑶兰，化为普通幽民。不仅如此，连相貌、声音全都变了，只留下命格无法更改。经此一事，贫道虽看破红世，选择避世修行，但由于对陆判怀着一颗愧疚之心，总是夜不能寐。这些年，贫道一直在设法找他，但却始终没有任何音讯。今日倘若不是有缘结识小友，怕是还要继续无果奔波……” 原来是这样，我瞬间就明白了，阿离为什么要将随身的玉佩交给那位陆三郎，还让他在一年后返回幽都去。当我们离开的时候，陆三郎跌撞着奔跑出来，还捧着玉跪在地上，那会儿已经想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吧？ 第350章 不要冲动 这简直太好了，要知道我平时最听不得好人蒙冤小人得志的故事，阿离既然准许陆判返回幽都，应该是对那栋往事有所了解吧？ 我对故事结局仍有牵挂，便问：“陆判贬出幽都，道长父亲最后沉冤昭雪了吗？” 沐莲道长却摇头，“没有，父亲惨死牢中，至今仍背负着污名。” 我郁闷道：“那位使坏的大人物呢？死了吗？” 道长叹气，“没有，如今依然风光活在世上，子孙满堂。” “怎么会这样呢？”这可真太让人难过！ “人生在世，本就有许多无奈，都说众生平等，实则命运却相差甚远。生了一颗恶毒的心，又身居高位，这就意味着，将有无数善良的人要倒霉。” “您说的一点没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样的人利用权势为恶，早晚都会有报应的。” “我也希望那天会来，这样我也能彻底放下俗愿了。” 我瞟一眼阿离，笃定道：“我相信，那天不会等太久了，无论那大人物是谁，做错事了，都要得到惩罚！否则的话，怎么对得起被迫害的好人，以及被贬苦寒之地数年的陆判呢？你说是么，阿离？” 阿离正端着茶往嘴边送，闻言顿了顿，慢悠悠道：“确实如此。” 沐莲道长笑了笑，甚感安慰，问我，“虽然没能见到他人，不过我心中基本已经肯定，是他无误了。在下事情已经解决，小友你的呢？又想找寻什么人？” 我说：“我妈妈，她好像被人藏起来了，找了很久都没有关于她的踪迹。” 沐莲道长道：“你身上可有她使用过的物件？” “有的！”我取下自己脖子中那块鱼化龙佩，准备递出去的时候，忽听一个高傲的声音道：“你可是前任掌山泽之事邵清辉之女邵夕芝？” 竟是浴风姬柔走了过来，这个女人，她想做什么？ 沐莲道长神情淡然道：“邵夕芝已死，现在活着的只有沐莲真人。” “换了个名字而已，你真以为就此换了全新的身份么？”浴风姬柔不屑冷笑，伸手做了个动作，“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带你回幽都，请吧！” “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别怪我手中的鞭子无情了。” 我伏身过去，小声询问沐莲道长，“您刚才说的那个大坏人，该不会就是指浴风神秀吧？” 道长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又透着一丝无奈，“除了他以为，谁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我本不愿意在这会儿跟这浴风姬柔起正面冲突，奈何好不容易才跟道长说明来意，她就冒出来挑事，而且看她气势汹汹的架式，显然不怀好意。 沐莲道长都出家多年远离红尘，却还逃不了浴风家的魔爪，这女人的心有多狠，我可不止一次见识过，如果真让她带走道长，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偏偏百兽伞不在身边，我也没有能使上手的武器，这可如何是好。 沐莲道长大概知道反抗无用，便起身道：“贫道有件事已经许诺了别人，尚未处理完毕，希望浴风小姐给在下一点时间，先去桑鱼林外等候，待贫道兑现了诺言就去，如何？” 浴风姬柔却冷笑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有何相干？我耐心有限时间保贵，已经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劝你别再打什么不切实际的主意，现在就跟我走！” 想是怕牵连我们，沐莲道长只得同我道：“抱歉小友，贫道怕是要失言了，日后有缘如果能再相见，在下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遇上这样的事，阿离和左思竟都像老僧入定一样，居然一个两个全都充耳不闻。 看来他们都指望不上了，真是气死我这爱操心的人！心头一把火在胸口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耐不住爆发出来。 我当啷一声砸了茶碗，随手抓起半边碎片在手中，起身拦住沐莲道长道：“凭什么她说走，你就得跟着她走？她以为自己是谁？” 浴风姬柔娇媚的眼睛微微眯起，迸射出阴鸷的寒光，手握鞭子直指我的鼻间，“你可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我咬牙切齿道：“当然知道，而且再清楚不过了！” 两次用鞭打于我，亲手杀了被撞了的可怜路人，还眼妈妈失踪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爷爷迫害了人家的父亲不说，她这会儿竟然还想对道长再下毒手！说什么带人前往幽都，以我对这恶毒女人的了解，怕是在半路就会行凶杀人，哪里会给沐莲道长活命的机会！ 我这会儿是豁出了，无论如何都要拦下她们，绝不再给这女人任何机会！ “很好，”浴风姬柔道：“既然你不想活了，那我就成全于你。” 前面那些人显然都是认识这位大小姐的，看这架式连忙闪避到一旁，生怕不小心被波及到。 沐莲道长着急道：“小友，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不待她说话，对方便啪的挥出一鞭。 这入云鞭里面隐藏着毒刺，又会根据主人的心意灵活多变，万万不能被它打到身上。 庆幸的是，这位大小姐实在太傲慢了，从不将任何敌人放在眼里。 我瞅了个破绽，纵身跃起，直接握着破碗碎片划过去，浴风姬柔立刻收鞭躲避，却还是被我在颈部划了一下。 虽然当即渗出了血，可惜的是，伤口却并不深，只被浅浅划破了一层表皮。 我原本的想法是借机挟持住她，然而很快就就发现，两人身高悬殊实在太大，怕是举起手臂才能勉强才能做出威胁的动作，这似乎有些难度，于是便中途放弃了，改为攻击她的喉咙。 浴风姬柔孤身前来，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这女人本就该死，要是真能将她杀了，也是好事一桩。反正我这会儿脸上戴着面具，根本不怕身暴露！ 虽然阿离和左思虽然没有帮忙，但是绝不会让我陷入困境而不理。所以虽然百兽伞虽然不在身边，但是我心里却有鼓莫名的勇气，动起手来一点也不犹豫。 第351章 耀眼风姿 周围人想必都没有想到我会下狠手，就连身后的左思，都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浴风姬柔摸了下脖子，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该死的小鬼，看我不千刀万剐了你！” “是么，那我就划花你的脸好了！”我挥舞着手中的瓷片说。 她果然紧张双手臂护脸，而我哪会如此好心提醒她自己要攻击的部位！所以这回还是直击她的颈部！ 然而我身体跳到一半时，却硬生生被人给拦抱下来，居然是左思！ 我生气道：“你要干嘛？” 左思怒道：“这话该我问你，你活腻了么，居然敢伤她！” 我咬牙道：“你说的没错，我今天不仅要伤她，还要杀了她！” 左思大惊，以至于我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得出他此刻扭曲变形的脸。 而左思的行为，也让对面浴风姬柔停下了动作。 她跟左思相识多年，显然认得出他的声音，于是下一秒便看到旁边喝茶的阿离，脸上色血色顿时消退了个干净！而身体，就像被点穴了一样，竖在那里，好半天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我，则依然在左思怀里挣扎。他压着声音，贴在我耳边道：“小祖宗，能别给我们大人添麻烦吗？” 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阿离不是一直看浴风家族不爽么，我杀了浴风姬柔，对他而言难道不是好事？ 不过他的话，却让我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浴风姬柔认出了阿离和左思，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动手了，而左思现在的举动，没有阿离授意，想必也做不出来。 看来，我已经失去了杀浴风姬柔的最佳良机……这实在让人不甘！ 浴风姬柔痴痴看着阿离，视线便全集中在他身上，连我这个凶手也顾不上理了。 左思将状，便将披风抖开，裹住我像树袋熊一样窜出了桑鱼树林。 之后又召唤来月神鸦，到了天空，方才长长松了口气，把我推开后瘫坐在地上，“远一点，不然我待会儿又要倒霉。” 我闷闷不乐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杀浴风姬柔？” 左思揭下面具，神情复杂道：“且不说你能不能做到，单是你这个勇气，就让我钦佩的很。” 我狐疑道：“你这是嘲讽的反话吗？” 他却说：“不，真心话。你知不知道浴风姬柔死了，会在幽都甚至整个幽冥界造成多大的动静？” “应该不小吧，”我想了想说，毕竟是幽冥界第一家族，浴风神秀仅有的亲孙女。她是浴风家族的颜面和希望，也是未来所有权利的继承者。众目睽睽之下被杀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轰动。 左思道：“浴风家族是先王留下来的隐患，对如今的冥王大人而言是臂膀，更是需要防范的敌手，而浴风姬柔，则是大人牵制浴风家的那根线，如果她死了，浴风家庭的矛头便会毋庸置疑的指向我们大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摇头，“要死很多人吗？” “死人那都是小事，”左思道：“如果浴风家族背叛冥王大人，那就意味着整个九泉、九狱、忘川以及所有亡灵的引渡秩序都将暂停，而妖界、现世、幽冥界全都将陷入混乱当中。你的一个不经意之举，将会因此改变三界！” 我说：“你是在吓我吗？” 他很严肃道：“绝对不是！” “这么说的话，谁也没办法杀她了？” “暂时是这样，如果不能将浴风家族一锅斩草除根的话，谁都不动那个女人！” 我做梦也想不到，那个恶毒的女人的存在，竟会如此重要！ 也因此体会到了阿离的处境，他不喜欢浴风姬柔，厌恶浴风家族的势力，却又不得不忍耐着去面对他们。 左思叹道：“我方才是真被你的行为吓傻了，怕是连大人也没想到，只想让你发泄下，煞煞浴风姬柔的威风，你倒好……竟然想当众行凶！” 我满心愧疚道：“抱歉，我当时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 左思道：“再忍耐些时日吧，大人正在布署，应该快要收网了。要知道，可不止你一个恨那女人恨的牙痒痒，倘若她不是命好出生在浴风家，怕是一百条命也不够人砍。” 我点点头，心中方才起了忧虑，“你带我跑了，留下阿离跟道长，该怎么同浴风姬柔解释方才发生的事呢？” 左思扯下嘴角，“解释？冥王大人无论做什么，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那女人也绝对不敢问的。只是你最近些天，可千万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边左思才把现状同我解释清楚，就看到远方，浴风姬柔乘着月神鸦离开了。 没多久，阿离带着沐莲道长也走出了桑鱼树林。 左思立刻带我下去，我望着阿离，第一时间为自己的错误道歉，“对不起，刚才都是我的错。” 阿离摸摸我的头，“无妨，你没事就好。” 沐莲道长躬身，对我们几个深深一拜，我连忙扶住她。 道长道：“今天承蒙几个出手相助，在下定然铭记于心。” 阿离说：“就算是对你父亲当年的一点补偿吧，那件事……父亲确实处理的有些失误，他心里也是明白的，私下曾对我提起过。” 沐莲道长愣住，“父亲……你是……” 阿离微微颔首，“没错，是我，十年前，曾与道长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 沐莲立刻深深一拜，“大人少年风姿绰采，贫道永不敢忘！” 阿离道：“这件事急不得，陆判的事，您也不再介怀，我已命他一年后返回幽都，到时候自会真相大白。劳道长再等些时日，一定给您满意的处理结果。” 道长哽咽，“有大人这句话，贫道死也无撼了。” 待悲伤气氛散去后，我便道：“道长，您现在方便帮我找妈妈么？？” 沐莲道长伸手，“请将物件交于贫道。” 于是我便将那块鱼化龙佩放到她手中，沐莲道长环视四周，挑选了个空旷的地方，却是将那块玉佩放到了雪地上。 第352章 有缘相识 然后，她挥了挥手中的佛尘，闭上眼睛，默念咒语。那块鱼化龙佩就蓦然开始发光，而且隐隐从中间伸出一张蜘蛛一样的方网，每外角落都系着一个金色铃铛，网迅速朝四周伸开！它蔓延至我们脚下，爬过雪地，笼罩过大山，甚至连旁边那片桑鱼林都被盖住了。 而我们头顶上，同时也张开了另一张网！两张网结合在一起，好像将整个天地都遮的密不透风！而我们，就像是被困在网中的鱼！ 在这样的法术下，别说幽冥界的人，就是天空的飞鸟，地上的蝼蚁，都逃不过它的捕捉范围吧？这实在太神奇了！ 钦佩感叹的同时，我默默将两手合在一起，祈祷它能带回来好消息，告诉我妈妈的具体位置。 雪花透过网格，飘飘撒撒落向大地，落到我们的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沐莲道长头发和眉毛都被染白了，她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尊庄严神圣的神像。 而旁边的左思，肩头也落满了厚厚的雪。 奇怪，好像只有我这这里没有下？我抬起起头，赫然发现阿离竟然一直站在身后，拿披风帮我遮住了风雪。 我就这么被阿离庇护着，任由外面大雪翻飞北风嘶吼，心里却无比温暖。 感谢天地命运，让我结识阿离，并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让他陪在身边。 我望着他温润如玉的脸，才要开口说话，却见沐莲道长手中拂尘突然晃了晃，从鱼化龙佩这里延伸出去的网便迅速收了回来。 待一切平息后，她弯腰把玉佩捡了起来。 我连忙上前，“道长，怎么样，找到我妈妈了么？” 沐莲道长将玉佩交还给我，微微摇头。 我心格登一声，茫然：“没找到吗？” 见她沉默不语，我便急道：“究竟怎么回事，道长能与我详细说说吗？” 道长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般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像陆判彻底改了身份重生，二是她不在天罗地网无法搜索的地域。” “有什么地方，是天罗地网不能去的？” “幽都。” “幽都？” “没错，那里是冥王脚下，又是三界核心所在，那里是不能随便被人触碰试探的。” 我眼前又燃起一抹亮光，“这么说，妈妈这会儿竟然在幽都？” 沐莲道长，“如果她真如你所说，在幽冥界的话，那一定藏身在幽都。” 虽然没有给出具体位置，但是她却将范围缩小精确了许多，这对我来说，也是很用的消息！而且知道她在我身边，就跟我一个城市，这让我忐忑不安的心也暂时安抚了下来。 同道长告别后，我们便离开了瑶兰。 回到幽都，已经定了良辰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于是我在歇息后，去倚楼阁。 当我过去的时候，段策和良辰已经坐在那里了，房间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良辰道：“我跟段策，身体都开始出现排斥现象了。” 我失声道：“什么？” 良辰翻起袖子，只见白净净的手腕上，这会儿竟然长出了浅蓝色的斑点，“起错还以为是吃坏东西了，结果发现段策身上也开始长了，不仅如此，睡觉也开始不踏实，胸口总觉得有些沉闷，一晚上要醒两三次。” 我立刻检查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阿离说的对，我的体质早已被转换了，就算拼命进食，也不会受任何影响。 算算时间，我们已经来幽冥界一个月了，但是各自的任务进展，却依旧缓慢。 段策道：“看来大家都有必要加快步伐了，小鱼儿，找到朱砂的下落了么？” 我摇头，“只知道她如今在幽都，但是具体是哪里，目前还不清楚，你们呢？” 良辰道：“我这边一切顺利，只剩下浴风曲华和浴风神秀两个人，这两个人行事非常谨慎，不容易找到机会。” 段策同我说：“符九之前让你拿来的地图，确实是桃花水榭的位置。这山庄的主人，名为东方隐，是个非常神秘厉害的角色。而这桃花水榭，则处在幽冥界与现世、妖界的夹缝当中，位置特殊，独立独行，不归现世管辖，也不听从幽冥界差遣驱使，桃花咒也只有他一个人会使，据说在他的庭院里，有一株铁荆棘，将中咒人的血滴于荆棘刺上，诅咒则自然消除。所以想要破解桃花咒，必须得亲自去前往这个山庄。” 我担心道：“会有危险吗？” 良辰说：“这次我们两个一起去，应该不会有问题。” 能在三界夹缝中屹立不倒的山庄，一定非比寻常！可惜我之前答应了阿离，不能跟他们一同前去。 这一路上，我们经历的危险也不少，所以良辰和段策这会儿都比较平静，但我心中依然不安，在背包中翻了半天，找出一个纸鸟来，这是在东荒夜市上捡到的，名为相思鸟，是东荒爱侣用来传递信息的。 虽然目前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折纸，但是如果点上眼睛，它就能听从指使飞往任何地方。 我将纸鸟递给良辰，“带着它，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就给它点上眼睛，我会想方设法去救你们。” 见良辰目光迟疑，我便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拿着吧，不然我放心不下。” 良辰总算接了，将它放到袖子中，“小鱼儿，我们都出现了排斥反应，从桃花水榭回来，恐怕也不能在这里长久呆下去了，你……要尽快找到朱砂。”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偷懒的！” 说完后他们便起身离开，临走前段策抛给了我一个小锦袋。 我掂了掂，好奇道：“这是什么？” 然而他却没搭理我，径直走了。 我打开袋子，发现竟然是一包五颜六色的糖果。每种色彩都代表着不同的口味，捏上去软软的，里面全是果汁，我拿一颗吃了，过会儿发现牙齿和舌头都跟着变了色。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味道却是出奇的好。 我含着糖果来到大街上，一路上都漫不经心的，到拐角时撞到了一人，口中果汁顿时飞溅了出来，刚好喷在男人雪白的衣摆上，竟是一片惊悚骇人的血红！ 第353章 似友非敌 我用手背擦了下嘴巴，被眼前景象吓的不轻。 对方也被震惊到了，蹲下来看着我，“告诉哥哥，伤到哪里了？” 那是一个俊美异常的男人，肤色苍白，看起来十八九岁，嘴唇毫无血色，长眼睛流露出着急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生了重病一样。 待他看到我的脸后，愣了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正是因为那一愣怔，我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和警惕，这人的反应，竟是像认识我一样，但是这么好看的人，我如果见过，没道理不认得啊。 看我不说话，对方便道：“走，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我连忙道：“不用了，我没事。” 男人复看着自己腰间，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劲儿来。 “对不起啊，那是吃的糖，不是血。”我困窘道。 对方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直觉告诉我他是一个好人，如果换我遇上这种事，怕第一时间会撇清不是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关心对方的身体吧。 “你的衣服……” “没关系。”他松开我，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走开。 我望着他削瘦的背影，隐约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便试探道：“浴风曲化？” 他果然顿住脚步，回头不解的看着我。 我们互相对视了会儿后，见我没有别的话说，他便转过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果然是他！在海棠湾遇到怪树时，我们曾经在路上见到过。 那时他头戴着黑斗篷看不清脸，但咳嗽了好几声，良辰也说过，他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出府。 这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事，竟然连个侍从也不带，孤身在街上晃……我犹豫了会儿，便跟了上去。 良辰有过两次机会杀他，但却关键时候放弃了，换作是我，面对这样的人，恐怕也会犹豫。 这人身上气息平和又略带伤感，怎么都没办法跟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绝公子称号联系在一起！ 见他拐弯，我便立刻跟上去，待走过去时，才发现竟然是个死胡同，而浴风曲华也不见了踪影。 奇怪，人去哪儿？难不成翻墙了？他那个孱弱不堪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出翻墙会是什么样子。 正想着，蓦然感到脑后一凉，连忙转身，才发现浴风曲华正悄无声息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握紧手中的伞，沉默地望着他，两人陷入僵局。 两人对恃了片刻，他拧起眉毛，“你跟安良辰，是什么关系？” 他知道良辰！我的天，那岂不是意味着，良辰有危险？不不，如果这人想揭发她的身份，绝不会忍到现在…… 见我不语，他便重复了一遍，“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仿佛一块大石头自头顶砸来，我有的双脚竟忍不住有些发软，开始微微颤抖。 我横下心道：“同伴、朋友，也是亲人。” 压力陡然又消失了，我贴在墙壁上，疑惑的看着他。 浴风曲华道：“这里不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浴风神秀也不是你们对付的人，找机会劝她尽快离开这里。” 他不是浴风神秀的义孙么，为什么不称其祖父，而是直呼姓名？ 而且听他的语气，竟像善意！这愈发让我不解了。 我说：“这些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浴风曲华迟疑了下，道：“我……不方便。”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次换我问他。 “绝不是你们的敌人。”他说。 我说：“可你亲手杀了安家的人，良辰的弟弟，不是么？”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没错。” 我问：“你知道良辰来这里的目的么？” 浴风曲华道：“知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目的。办完你们的事情后，尽快离开，否则的话，你们都没办法活着回现世。” 他说话的语气很诚恳，听起来并不像是敌人！ 这让我内心隐隐有些动摇，“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么？” 他摇头，“不知道。” 我问：“那你知道，一个月前，浴风姬柔离开幽都，前往秋明城的目的吗？” 浴风曲华道：“我只知道临走前，她让人带走了一口大箱子，至于去哪里，做什么，都没有提起过。” 大箱子！一定是妈妈！我的直觉没错！她那晚出现在琥珀谷，一定是将妈妈藏在那里，可是后来，为什么又转移了地方呢？转了一圈，又将人送回了幽都？！ 她当年欺凌我被妈妈发现，结果被原封不动的羞辱了回去，她一定恨极了妈妈，可为什么她直接下毒手，而是将其藏起来？难道她知道我没有死，所以想借着妈妈，吸引我现身？也不对，如果她有这样的怀疑，那晚在琥珀川交手时，她应该就能猜出我的身份……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而真正的答案，恐怕只有浴风姬柔自己才知道了吧？ 看来想找到妈在妈，不能盲瞎转，还得从浴风姬柔身上下手！ 我这边才打定主意，那边浴风曲华又开始咳嗽了。 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方才的话我会转告给良辰的，但是她却不见得会听。” 浴风曲华怔了会儿，道：“她弟弟成旭在我手里，良辰若肯就此离开，我便放了他。否则的话——我就杀了他。”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成旭？良辰的弟弟，他没有死？还活着？” 然而浴风曲华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握拳咳嗽着离开了。 待我反应过来，追出胡同，才发现外面人来人往，而浴风曲华则早失去了踪迹！ 他刚才的样子，应该不是在撒谎吧？良辰的弟弟居然没死，这可真是太好了！ 其实静下心来回忆，在东荒千幻结界被破坏时，良辰就有所有怀疑，甚至还亲自回仙渡验证过，不过却无果而终，甚至还笃定是浴风曲华亲手杀了他……世事果真难料！ 回幽冥殿的路上，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离。但是想想，决定还是不说了，毕竟这是只良辰的家事，跟我和他都没什么关系。 不过浴风曲华其人，一定要再问仔细些才行！ 第354章 交给我吧 见到阿离，我便把糖果分给他吃。不出意外，他拒绝了。 “哪来的？” “段策送的。” 阿离说：“不要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我笑眯眯道：“段策又不是外人，他虽然嘴巴有些恶毒，但是对我还是挺好的。” 阿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谁可以永远相信。” “只是吃个糖果而已，用得着这么严肃吗？”我费解的望着他，“你们两个好像是八字不合啊，总是在互相诋毁。” 阿离若有所思道：“哦，他跟你说什么了？” 我随口便道：“他说如果幽冥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妈妈在哪里，那就是你。” 阿离想必也认为段策的是在开玩笑，所以微微勾了下嘴角，声音很轻道：“他知道的可真多。” 啊，那笑容……幸好段策不在这里，否则又要倒霉了吧？对于这些话，我是不相信的啦，否则怎么可能会说与他听呢。阿离不可能会隐瞒着我，让我四处奔波而烦恼的。 不过幽都这么大，妈妈会被藏在哪里呢，左思又跟我解释了浴风姬柔存在的重要性，所以暂时也不可以杀她。良辰和段策两人身体都出现了排斥反应，而浴曲华又拿良辰弟弟成旭作威胁，如果他们两人从桃花水榭顺利回来，就差不多要尽快回现世了。 妈妈身为幽人公敌，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的，不然就可以让阿离那些属下帮忙了。 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到底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找到她呢？我咬着糖，拧着眉毛陷入了沉思。 想了许久后，我决定冒一场险，去浴风府找浴风姬柔。 这夜我睡的很早，没有去隔壁找阿离。 待子夜时分，便悄然坐了起来，将挂在墙壁上的面具取下来，戴在脸上。 然后又挂上背包，拿起百兽伞，蹑手蹑脚走了出去。 出偏殿的时候，我非常小心，生怕会惊醒阿离。 月神鸦正百无聊赖的蹲在雪霄树上，见到我招呼，立刻飞了下来。 我连忙将手指放在嘴边，“嘘，轻点。” 它偏头，不解的看向阿离房间。 我坐上去，从背包中掏出一些准备好的肉干，摸摸它的翅膀，小声道：“走吧，带我去浴风府。” 月神鸦叼着肉干飞起来，很快便带着我出了幽冥殿。 浴风府比我想象中要大的多，我想，它的规模，应该仅次于阿离住的地方了吧？ 想要从那些房间和别院中找到浴风姬柔，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幸运的是，月神鸦似乎知道。 我把脸在它身上，肯求道：“能带我去找浴风姬柔么，拜托了！” 月神鸦点点头，飞到了一座庭院上方。 我说：“好，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说完撑开伞，从高处跳了下去，落地后将伞收起，插到背后的木匣里。 所有房间都是关闭着的，只有屋檐下亮着灯。 我躲在暗处，捡了个石子，故意远处的大门发，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然而屋子里依然黑着，好像没有人能感应到方才的异常。 睡死了么？浴风姬柔的警觉应该不会这么差吧？还是说，她这会儿不在府上？ 我蹲在那里，等了许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于是又发出了第二次试探，还是没有人出来。 于是我胆子便大了起来，这次亲自上前。木门推开一条缝隙，我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屋子里光线很暗，我屏住呼吸，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她的闺房。 床上根本就没有人，所有东西都整齐的叠放在那里。 这女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去了哪里？我隐隐有些失望。 就在准备退出去的时候，角落哗啦飞过来一个东西。 我下意识用拿伞，却听对方道：“别怕，是我——梵音。” 梵音？我后退一步，确定了果然是那只金色的鸟，便松了口气。伸出手臂，它便停在了上面。 虽然它这会儿脚上还拴着帘子，但是这会儿看起来却精神很多。 “你这些天，过的还好吧？” “托您的福，比以前那些待遇好多了，冒昧问一句，您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找浴风姬柔确认一件事。” 梵音道：“自前两天从瑶兰带着伤归来，她的心情就很不好，每天都要在外面喝很多酒，回来的也很晚，府上的人见了她都怕的要死，不过这会儿也应该快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想起它留在这里的目的，便道：“关系到你族人安危的东西拿到了么？” 梵音道：“就在这个房间里。” 我说：“那就太好了，我现在帮你把链子打开吧！” 梵音却道：“先不急，您要是相信我的话，可以告诉我想确认什么事，或许在下可以帮您。” 我犹豫了下，摇头，“那太危险了，那女人就是个疯子，要让她察觉到异常，你恐怕就没办法再走了。” 梵音道：“在下这条命，都是您给的，打听一些事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被囚禁在这里数年，对她还有府上情况都了如之掌，相对于你来说要安全的多。” 我说：“我想找一个女人，名字叫朱砂，二十多岁年纪，总是喜欢穿绿裙子，长的很温婉，眼睛和脸型都跟我有几分相似，你有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梵音道：“年轻女轻倒是很多，但是跟你相似的，倒是没有遇到过。” “一个月前，浴风姬柔为什么会出现在秋明城？你知道么？” “她是受了冥王大人的委托前去的，至于做什么，谁都不清楚。” “冥王大人的委托？”我睁大了眼睛，“你确定么？” “确定，”梵音道：“是她亲口跟我说的，这是件非常机密的事，所以她瞒过了府上所有人，甚至包括她的祖父，都不知道……唉呀，不好，她回来了，你赶快走吧！朱砂的事，就交给我吧，如果有消息，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我倾耳一听，果然听到了吵杂的脚步声，感激道：“你一定要小心，别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说罢闪身出去，跳上月神鸦隐匿进云层当中。 第355章 很担心你 我们这边刚藏好，那边浴风姬柔就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院子。 侍女柔声道：“大小姐，您为了自己的身体，以后还是别喝了吧，让老爷知道了，怕又要责怪我们……” “滚开！”浴风姬柔一把将那侍女推倒在地，“我做什么事，需要你管？你们这些贱人，是不是每天都在背后诋毁我、看我笑话？” 说罢竟然抽出鞭子，对着侍女抽打起来。旁边几人看得噤若寒蝉，偏偏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浴风姬柔什么身手？再加上这会儿喝多了酒，一鞭下去，那侍女竟然生生自腰身处断成了两截！ 她为此似乎还会得意，耀武扬威道：“今晚不准收尸，明早让府里的的全都看看，以后谁敢在我跟前多说一个字，这就是下场！” 侍从齐齐连头，连一个音也不敢发出来。 她这才摇摇晃晃进了了房间，几个人立刻作鸟兽散。 每次看到她，她都在杀人！ 这女人，究竟把旁人性命当作了什么？ 看着下面的残尸，我将手放在膝盖上，握了又握，颤声同月神鸦道：“咱们回去吧！” 回到幽冥殿别院时，刚一落地，就发现雪霄处树上此刻竟然站一人，正安静的望着我。 “浴风家的府邸，好玩么？”他幽幽道。 他这话，明显是嘲讽质问的语气，换作平常，我肯定立马道歉认错。 然而这会儿，我心中却窝着把火，倔强的看着他，“好玩。秋明城好么玩么？” 他怔了下，“什么意思？” 我怒气冲冲道：“一个月前，浴风姬柔为什么会出现在秋明城？” 阿离说：“是我差她去的。” 他居然承认了！难怪之前我猜测妈妈失踪跟那女人有关，他却矢口否认说不是她！ 我问：“你让她去那里做什么？” 阿离心平气和道：“琥珀谷里，生活着一头妖兽，这些年来伤人无数，我命她前去清理。” 我狐疑道：“既然是除妖兽，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阿离神情从容道：“因为那头妖兽曾是浴风神秀的坐骑，战乱平息后，被浴风家族遗弃在琥珀谷，它是认主人的，只有浴风家家族的人前往，才能杀死它，所以让我浴风姬柔前去。至于为什么掩人耳目，它这些年，伤害了太多无辜者，消息传出去的话，会对浴风家族名声造成伤害，如果死者家属再追究责任，事情就更不好处理，所以才让她悄悄前往。” 我咬牙道：“可我听人说，她当时离开幽都的时候，还让人扛着一口中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阿离道：“浴风神秀当年的盔甲，对神兽坐骑而言，盔甲在，就等于主人的威慑在，它才不敢太过放肆胡为。” 他答的坦荡荡，一点犹豫不决都没有。好像每个环节都很正常，但是我却依然烦躁不安！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个时候，我说了，你会相信么？” 自然是不相信，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那个女人！ 即便后来阿离带着我去了琥珀谷察看，我依然无法打消内心的疑虑！ “小鱼儿，”阿离看着我的目光清凉如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你以为是我……” “我没那么想！”没等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我就抢着打断了。 我也不愿意那么想，但那个时间点实在太奇怪了！ 我只是在怀疑浴风姬柔罢了，就算现在，我也不认为妈妈的失踪跟阿离有什么关系，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当年要不是他，妈妈就不会答应沉睡第二次踏足幽冥界。 这些年来，他应该知道我等待的有多辛苦，多么想跟妈妈团聚…… 阿离，不会让我我伤心难过的，我相信！ 沉默中，我将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最终还是开口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去亲自验证下自己的猜测，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你不用道歉，因为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太担心你了。”阿离拉起我的手，“你没见过浴风神秀，不知道他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如果说浴风姬柔是条咬人的毒蛇，那么浴风神秀就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巨蟒！他非常强硬阴郁，而且无所畏惧……他目前最憎恨的人，就是你母亲朱砂。当年朱砂在他眼皮底下出逃，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如果让他发现了你的存在，后果简直难以想象。这也是我一直不动用自己人，去追查朱砂的原因。” 我低下头，握握握住他的手指，阿离果然是关心我的……可是就快没有时间了啊，谁能告诉我，妈妈究竟在什么地方！ 从未有过的绝望和迷惘将我团团笼罩住，现在，梵音怕就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希望上天保佑他！希望他会带给我一点好消息！ 次日正午，我正对着幽都地图发呆，突然听到外面有噗噗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窗纸上撞。 我刚推开窗，一只蓝色纸鸟便飞了进来。 我愣了下，才想到它的名字，相思鸟！是几天前我交给良辰那只！ 当时我叮嘱她，如果遇到危险，就给它点上眼睛，放飞它！ 而它的眼睛，赫然是滴红色的血！ 良辰和段策出事了！那个桃花水榭，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着那只相思鸟不停在上空徘徊，我便道：“等下！” 说罢便收拾东西，背上百兽伞，出门时想到昨晚的事，便犹豫了下。 阿离这会儿不在，如果我再一声不响的离开，他知道怕又要担心。 于是便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留下了一封信。 “阿离，对不起，虽然之前答应过你，但是良辰和段策现在遇到了危险，我必须得去桃花水榭一趟，办完事后立刻回来，不用为我担心。” 写完落款便画了一条鱼，拿镇纸压了，召唤来月神鸦立刻上路。 这只月神鸦是阿离的，但是自从我来幽冥殿后，两人相处的时间却比他们还要多，而它似乎也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的时光。自从亮过手上的戒指后，无论让其载着我去哪儿，它都没有任何犹豫。 相思鸟飞在前面，月神鸦则紧紧跟随，心中默念段策、良辰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你们都一定要撑住，等着我啊！ 第356章 迷雾包围 为避免动物和人的打扰，相思鸟一般情况下都飞的很高。月神鸦也超出了平常飞行的高度，许是太接近阳光的缘故，这让我身体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便把伞撑开了，从上空望下去，只见大地一片灰蒙蒙的苍茫之色。 这片土地如此广袤辽阔，如果上面的人能够和平共处，那该多好啊！不过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历史的车轮下，世界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和平。想要不被人随意欺凌，你就要设法变得足够强大。 在见到相思鸟之前，我对良辰、段策还是很自信的，更何况这趟前去，他们还是两个人同行。如果只是一般困难，他们绝不会通知我，一定是遇到了无法处理的危机，所以才发出救援信号！是遇到可怕对手了吗？还是别的困难？ 桃花水榭，多美丽的名字，但是这会却让我觉得心里发寒！ 相思鸟飞的很快，月神鸦紧紧跟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地最终陷入一片漆黑。 而月神鸦的速度却始终没有放缓，这让我愈发庆幸乘坐的是阿离的坐骑，如果是普通的月神鸦，恐怕无法承受这样高强度的飞行。 我们脚下乌云密布，头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不知道是因为天色的缘故，还是因为飞的太高失去了参照物，渐渐的我竟然开始分辨不清方向，眼前好像隔着一层纱，看什么东西都不真切。 自从吸收了东荒灵力后，我的眼力就比以前强出许多，即便是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暗夜里，也基本能分辨出东西的轮廓和形状。 可是这会儿，我的信心在逐渐流逝着…… 相思鸟依旧飞的欢快，它本就没有生命，只凭借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灵力而存在，所以只要任务没有完成，哪怕是飞上一年，也不会感觉到疲倦，但月神鸦的速度却已经开始悄然放慢了，显然跟我一样，受到了无形力量的干扰。 前方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终点，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很可能会跟丢那只鸟！ 我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团茧丝，在中间系上几根红线，起身将一端系在相思鸟的脖子上，而另一端则拴在月神鸦的爪子上。边样相思鸟的速度会受到牵制，而月神鸦跟踪起来也不会那么吃力。 就在我做完这一切后，白色迷雾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目前视野中模糊的景象也紧跟着消失不见了。 我紧紧搂着月神鸦的脖子，“你还能看到东西吗？” 月神鸦摇摇头，又抬了抬爪子，告诉我相思鸟并没有跟丢。 “那就好，辛苦你了。等结束了这趟旅程，我会跟阿离说，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呱呱！”月神鸦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嘘！”我连忙捂住它的嘴，小声道：“我们什么都看不到，这样的情况下发出声音是很危险的。” 我们就这样在迷雾中穿行，我全身神经紧绷，一刻也不敢放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才总算缓缓散去。我先是看到了几颗星星，紧接着，一轮明月也从展现在了夜幕当中。 相思鸟身体蓦然沉了下去，这就是时间缝隙么？传说中的交界处… 此刻铺在我们脚下的，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川。 虽然现在是晚上，它的形状和景色有些模糊，但是依然呈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美丽和壮观！ 在群山中间，有一座最高的山，遥遥望去，是一大片庄院建筑，相思鸟对着它飞去，月神鸦也落了下去。 我借机将茧丝收起，握紧了伞，紧张的打量着山峰之巅这座神秘的山庄。 大门前，是两棵苍翠的古松，而屋檐下，则悬挂着朱红色的灯笼。 山庄里分散着亮着几处光，我默默将大致地形和亮灯的房间记了下来。 这里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微风吹动松针的沙沙声。 快到地面的时候，我从月神鸦背上跳了下来，同它摆了摆手，让它去找个地方休息。 相思鸟在门前打转徘徊，几次想要冲破高墙进院子里去，但是都失败了。 我伸手试试门外面，却也被弹了回来，这座山庄外部都被结界包围着，想要进去并不容易。 还好刚才我没贸然让月神鸦落到院子里，不然撞到结界，肯定要被对方发现。 我有些郁闷的想，良辰是擅长破除封印结界的，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就好了。 想到这里，突然就来了精神，良辰心思素来缜密，她既然来到这里，并且发出了求救信号，就应该知道，我会被困住才是……或许，我应该在山庄附近转转，看看她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信息。 这山庄大的可怕，我伸出手臂，一边走一边试探，绕了大半圈后，总算发现了有处结界被破坏了，可以让我轻而易举的爬墙进去。 不亏是良辰，竟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我翻墙过去，悄然落在地上，隐在花丛后面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一个守卫。这么大一个山庄，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要么就是主人不在下人松懈，要么就是这家主人一定很自负，觉得不可能会有人闯进来。 良辰和段策如果被抓的话，关押的地方一定是彻夜亮灯的。所以只需要从刚才高空记下的方位，挨个儿查找就好了。 准备出去前，我迟疑了下，从背包中摸出了那张面具。虽然不大要可能会被认出来，但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戴好面具后，我便依着记忆挨个在这庄院里查找。 亮灯的房间不是侍女在绣花织布，就是厨娘在准备食材，没有良辰也不见段策。 我强压住失望，耐着性子去找，天色微亮时，竟来到了一座奇怪的宅院里。 这院子跟别处不同，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墙头的花纹装饰，都要气派许多。只是偌大一个院子竟空荡荡的，没有花草盆景，只在院子中间种着一棵桃树，而且显然已经枯死了，孤零零的生长在那里，愈发显得这院子空旷寂寞。 第357章 鹤童与鱼 咦，是我记错了吗？还是迷路了，这院子别说是房间亮了，就连走廊下，都没有一点光。空气中还有一股沉旧的气息，好像很多年都没有人住了。 想到这儿，我便外往走，走了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桃树。 这棵树的样子，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哦，对了，妈妈伞上，也是画着这一株这样的桃树呢。 只是那个看起来生机勃勃，开的满树繁花枝枝蔓蔓，比这棵不知道要漂亮出多少倍！ 想到这儿，我便摇摇头，胡思乱想什么呢，天下之大，有几个一模一样的人都不稀奇，更何况只是一棵树呢？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去找良辰和段策吧！ 于是我便离开了这个院子，半个小时后，我总算到了他们。 良辰跟段策都被五花大绑，嘴巴用毛巾塞着，捆在椅子上，而且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不过谢天谢地，两个人都还活着！ 看到我来，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好像很震惊的样子。 我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干嘛啊你们，跟见鬼了一样，我可是来救你们的好吧？” 说罢上前，将他们嘴里的毛巾抽了出来。 良辰开口便道：“你怎么来了？” “啊？”这次换我意外了，“不是你放飞了相思鸟，让它去找我的么？” “不是我，”良辰皱眉，“我的东西都被人搜走了……不好，你快点离开这里！” 不是良辰？那会是谁？我蓦然感到背后一凉，刚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笑眯眯的童子：“来都来了，现在走多不合适呀。” 是个梳双髻的孩子，脸圆圆眼睛也圆圆，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位，细眉细眼的，神情严肃，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 这两个童子，赫然是几天前在瑶兰国桑鱼宴上，给宾客发酒的那两个人。 看到我脸上的面具后，圆脸少年道：“唔，这面具好像有些眼熟呢，桑鱼宴上，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说：“没错，当时你还帮我倒了杯酒呢。” 难怪阿离之前说桑鱼宴的主人身份神秘，没想到，竟跟这桃花水榭的主人是同一个！ 少年皱了下眉毛，惋惜道：“可惜了，要是在别的地方相见，咱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主人出门前，特意叮嘱我们要看好这里，严禁任何人闯入，既然来了，那就一个都别想跑。” 良辰道：“小鱼儿，当心，他们两个不是人类！” “看出来了，”我说：“左边那个是白鹤，右边那个是只鹿……” 鹿少年拍了拍掌，“眼力不错哦，原来你叫小鱼儿，那可是我旁边这家伙，最喜欢吃的食物哦。” 鹤童道：“跟这些人，哪那么多话说，全部杀了就是，省得主人回来责怪。” 我将手探到背后，刷的抽出百兽伞，不过握紧了手柄后才觉得触感不对。 发现竟是拿错了，这不是我的伞，而是妈妈的那把桃花伞。 自从在阴仇涧找到这把伞后，我便将它也随身带到了身上，两把伞放在一个木匣里。都说物件使用久了会有灵性，我也希望这把桃花伞，能带着我找到妈妈的下落。 不过性命攸关的时候，居然拿错了兵器，这也是挺尴尬而且危险的事。 我连忙将它塞回去，换成了自己的百兽伞。 不过待我摆出防御姿势后，对面的杀气却突然消失了。 两少年看看我，又互相看一眼，房内气氛竟是说不出的古怪。 他们不攻击，我也不好上前，便慢慢后退，腾出一只手帮良辰解绳子。 鹤童冷声道：“你的那把伞，哪儿来的？” 我疑惑道：“找人做的，怎么，你们也想要吗？” 鹿少年道：“不是说你手里这把，是你背上那把桃花伞，哪儿来的？” 本来说实话，但是又怕他们会联想到妈妈的身份，所以便撒了个谎，“捡来的。” “在哪儿捡的？”少年追问。 “河里。”我只是隐瞒了一些事而已，并不是在说谎。 “什么河？哪里的河？”两人的架式，看上去竟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良辰得了自由，将段策也解开。 段策揉着手腕，一脸不爽，“凭什么告诉你们？” 鹤童杀气腾腾道：“你们强闯桃花水榭，本就是要死的！在你们之前进来的那个人，这会儿骨头渣子已经都不剩了，居然还敢口出狂言……” 被囚在这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又被奚落，愈发恼怒，“之前不小心中了你你们的圈套罢了，真以为光明正大的打，你们会是我们的对手么？” “光明正大的打？”鹿少年笑嘻嘻的指指挂在胸前的白玉哨子，“你们是不是以为，这桃花水榭，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不妨告诉你们实话好了，桃花水榭统管整个时间缝隙，这里不仅有人类、鬼怪还有无数的妖，他们都潜伏在这周边的山川里。我在这里吹下口哨，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妖怪出现在这里，将你们撕成碎片，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相信么？” 我相信，并非被少年自信满满的态度所震慑，而是这时间缝隙既然能独立于三界外而存在，那么实力绝对不一般。 这也许就能解释，为什么这偌大一座山庄，却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而且不止是这少年脖子挂有哨子，我方才看到听织女、厨娘，好像无一例外全部都有。 见我们都默不作声，鹿少年便笑的愈发得意了，“现在，你们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么？” 思索了片刻，良辰开口道：“我们两个中了桃花咒，听人说这里有一棵铁荆棘，将血滴上去就能解除诅咒，所以就来了。” 鹿少年恍然道：“哦，难怪你年轻轻轻满头银发，旁边那个人的瞳孔都快变成金色，原来竟然是中了我们家主人的诅咒。” 鹤童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我，“那么你呢？” 我愣了下，“我是被相思鸟召来的啊，不是你们放出去的么？” 第358章 谁留的种 鹤童道：“相思鸟确实是我放出去的，因为想确认下他们还有没有同伴，没想到还真的有。你看起来不像是幽人，但也不像是人类，身上有很重的现世气息，之前一直生活在人间吧？到幽冥界来做什么？” 我说：“那是个人的私事，跟这件事无关。” 鹤童道：“你们已经闯进了桃花水榭，哪里不家私事？我说有关，那便有关，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交待！还有，把你背上那把伞交出来！” “嗤，”我才要开口，却听段策一声冷笑。 他突兀的笑，再加上那张嘲讽力十足的俊脸，让鹤童头顶忽的就窜了火焰，“你笑什么？” 段策道：“我笑你们两个强盗，打着保护山庄的名义，干的却是抢劫的勾当。” 鹤童脸色铁青道：“什么抢劫？那把伞，本就是我家主人的！” 段策道：“上面写你家主人的名字了么？还是说，让你家主人出来喊喊它，它会答应？这明明是她妈妈使用过的东西，你们却说是你们家主人的，没错记错的错，他应该是个男人吧？一个大男人打把花伞？是你们脑子秀逗了还是你们家主人嗜好特殊呢？” 段策说完，房间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两少年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你说这伞，是她妈妈的？” 我连忙摇头，段策见了他们的反应，才知失言，立刻道：“我是说可能，或许是她妈妈的，也或许是她姥姥、姨妈的，又或许是从水里捡来的，反正绝不可能是你们桃花水榭的！” 话题绕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这把伞上，我试图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便道：“不打招呼，强闯桃花水榭是我们不对，但是你家主人，身为堂堂时间缝隙的主人，当年竟然对两个孩子施下诅咒，让他们一生不得所爱，终生孤毒，无论他跟上代人有什么恩怨，也不该做这样的事吧？凡事有因才有果，不能单凭一件事论断对错，你们说是么？” 鹿少年看我一眼，勾勾手指，鹤童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这边暂时放松下来，问良辰道：“你们没受别的伤吧？” 良辰摇头，“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是我们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把你也召来。” 段策好奇道：“符九不是严禁你踏足这里么，这次怎么又同意了？” 我说：“瞒着他，偷偷来的。” 段策挑起眉毛，“哟，这回胆子大了么，你就不怕他生气么？” 我挺起胸脯，“我救朋友，怕什么！而且……阿离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段策说：“他不小气，你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心虚？” 我郁闷，“先别管这些东西了，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从这里逃跑吧！”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索性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弄清楚，我也不想这么随随便便解了诅咒，稀里糊涂的回现世去。”良辰道。 “没错，谁能保证他不会第二次下咒呢？”段策点头附和。 我想了想，道：“说的也是，只是看样子，桃花水榭的主人并不在这庄院里，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们在这边商量对策的时候，鹿少年和鹤童也在外面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两人交流了好一阵子，才再度走进来。 鹿少年道：“这件事太复杂了，凭我们的能力没办法处理，你们不如先在山庄住下，待我家主人回来后，再决定怎么处理。” “他什么时候回来？”良辰道：“我们身体已经出现了排斥反应，恐怕没办法在这里等太久。” 圈少年道：“放心，这里是时间缝隙，不是幽冥界，在这里，你们的排斥反应只会维持之前的状态，不会加重。我们主人已经办完了事，捎信回来说就这几日了。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吧，这几天，你们会受到我们客人一般的礼待，但是只能呆在我们指定的地方，不可以胡乱走动，更不可以离开山庄，否则的话，谁都救不了你们！”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我们双方都很满意。 看到良辰、段策暂时脱离了危险，我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想返回幽都继续找妈妈。 于是便同他们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先回去幽都了。” 然而鹤童却将我拦住，“你不能走。” “为什么？”我问。 “没有为什么，你们三个，如果走了一个，我就将其余的两个人全杀了。”他阴恻恻的说。 段策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着我笑，这让我更加郁闷了。 对方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竟将我们安排到了三个不同的了院子里，而且还严令不能出去见面。 于是我们就只能隔着院子用声音交流，我住的房间，打扫的很干净，饭菜也很可口。 只是不能让出去，也没什么娱乐，同良辰段策聊天也只能扯着嗓子喊，喉咙疼 我熬了一晚上，又在桃花水榭跑了大半天，实在是累坏了。 填饱肚子后躺下去，结果一睡醒来，天都黑了。 惊悚的是，当我醒来时，竟感觉床前有人走动！而且还隐隐有对话声。 好像是那鹿少年和鹤童，确认他们的身份后，我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闭着眼睛假寐，想看看他们在房间里究竟想做什么。 鹿少年道：“你猜她长什么样子？” 鹤童明显没什么兴趣道：“想知道的话，揭开面具看看不就行了么？” “我也想那么做啊，但是我有点害怕。”鹿少年说。 “你怕什么？”鹤童问。 鹿少年道：“我害怕一揭开面具，会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鹤童淡定道：“那就不用看了，简直是可以肯定的。” “为什么？” “你看她像多大年纪？” 鹿少年道：“七八岁？声音和身高绝不超过九岁。” 鹤童说：“那两个人可是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啊，”鹿少年震惊又失落，“这么说，她不是我们主人的……” 鹤童语气淡然又笃定道：“我敢拿一百条鱼跟你赌，绝对不是。” 第359章 深入了解 接着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然而他们也没有离开。 过了好半晌，鹿少年才道：“你说，这件事，主人要是知道了会怎样？” 鹤童道：“会疯掉吧。” 鹿少年一本正经道：“别开玩笑！” 鹤童严肃道：“我是说真的，你难道忘记了，十八年前的情景吗？” 鹿少年说：“那么恐怖的经历，我当然不可能忘记。” 鹤童道：“这些年，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名字。如果要是突然间知道，那女人不仅活着，而且还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你敢说他不会疯？” “可你真的相信，她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我相信，这孩子身上有股特殊的气息，那不完全属于人类，也不完全属于幽人。那女人的体质是由人类转换的，又在现世和冥界徘徊过，只有她才孕育的出这样的生命。” 鹿少年犹豫不决道：“我本来还想着，待主人回来，就立刻告诉他这件事呢，听你这么一说，现在心里禁不住慌慌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咱人先瞒着，就当作根本没见过这把桃花伞？” 鹤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药效应该快过了，赶快把伞放回去，要是被她发现我们来过那就麻烦了。” 难怪我这会儿感觉头晕晕的，而且还睡的这么沉，连人进来都不曾发现，敢情是被下了药！ 还好这两人没存什么坏心，否则我的小命岂不就此休矣？看到以后无论去了哪里，都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那边两人总算拿定了主意，悄悄退了出去。 待他们走后，我方才坐起身来，将桃花伞抽出来，仔细端详。 这上面绘的桃花，跟我之前在这山庄看到的那棵枯死的桃树一模一样，连树杈分布和疏密方向都相同。 从他们方才谈话对中透露的讯息，再加上白天见到那把伞的反应，莫非妈妈真的与这桃花水榭的主人有什么过往不成？似乎连时间点都惊人的巧合，十八年前，那应该是妈妈怀着我离开幽冥界那会儿吧。 这山庄的主人究竟什么模样，他会是我的爸爸吗？ 爸爸，我已经许久不曾幻想过这两个字眼相关的内容了。我对他的认知是一片空白，无论好坏都没有任何印象。想到不久后可能会看到这个人，我的心竟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 晚饭饭菜明显丰盛了许多，但我却没什么胃口，脑海中不停的在猜测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他的长相、性格还有喜好…… 能让妈妈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离开这里，那他一定长的不太好看，可我长的明显不算丑，说明这人应该也没什么大缺陷可以遗传。住在这么美丽的世外桃源，还会酿让连阿离和左思都争相称赞的桑鱼酒，而且还无偿分予众人，那人性格应该是偏文雅瘦弱的吧？可凡事都讲不准，说不定他根本不是我爸爸，而是妈妈的一个故人而已。因为妈妈说过，她当年是嫁给了幽人，而这桃花不榭，显然并不算在幽冥界。 唉呀，真烦恼！ 因为白天睡了太多，这会儿又满腹心事，夜晚根本就睡不着，于是那鹿少年来收碗的时候，我趁机道：“我闷的慌，想去找朋友聊聊天。” 鹿少年眨眨眼睛，竟然一屁股坐了下来，“想聊什么，我陪你好了。” 我想说咱们根本就不熟好吗？可是看他一脸真诚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便吧，譬如你家主人什么性格，依照你对他的了解，他会答应帮我的朋友解除诅咒吗？”我将自己的表情尽量伪装的淡然。 “以我的了解？”少年陷入了深思，“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我惊讶，“啊，你新来的？” “当然不是！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我已经跟在主人身边二十年了好吗？” “二十年时间相处，你居然还不清楚他的为人吗？” 鹿少年抛出一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话，“认识一个人固然容易，但是想要了解他的内心与言行，这要可不是简单的事。我家主人是比较随性的，所以也经常不按照常理出牌……” 我问：“什么是随性？” 鹿少年道：“随性就是随心所欲，做什么事都看心情，他要是高兴，什么事都好说，他要是不高兴，所有的人都完蛋。” 听起来好像是个喜怒无常的恐怖家伙啊，我禁不住有些揪心。 “这桃花水榭什么来历，他一出生就是这里的主人么？” “那是当然！” 我试探道：“那他身份算是幽人，还是人类呢？” 鹿少年竟像是吓了一跳，“你在他面前，千万不要问起这个问题，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我皱眉，怎么出身还成禁忌了？这人可真是难相处啊。 鹿少年道：“这件事牵扯很大，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问了这么多，也该我提问了吧？” “好啊。” “先讲好可不许撒谎，如果不能回答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点头，“你问吧。” 鹿少年道：“这把伞，当真是捡来的么？” 我摇头，“不是。” “那是从哪儿来的？” “……我不能说。” 鹿少年耸肩，“好吧，你父亲是什么人？” 我皱起眉毛，“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你们没在一起生活？” “没有。” 鹿少年紧张道：“他难道抛弃了你跟你母亲？” 我想了会儿，点头，“应该是的。” 那个男人肯定是另结新欢了，要么就是经常欺负妈妈，所以才让她那么伤心绝望。 鹿少年的表情很复杂，“那家伙是个混蛋，竟然连妻女都可以不要。” 我赞同道：“一点没错。” 如果他真还活着的话，对妈妈存在哪怕一丝情份，也不会这么多年对我们不管不问！这么看的话，确实是个混蛋没错！ 鹿少年问：“你恨他么？” 我摇头，他于自己而言就是个毫无感情的陌生人罢了，谈不上恨不恨的。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聊了很久，直到鹿少年困极了，才起身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希望主人回来后，能答应帮你那位朋友解开诅咒。我这人熬不得夜，得去休息啦，你就再忍耐两天吧！” 第360章 山庄主人 白天睡太多，这会儿生物钟全乱套了，直到天色破晓，困意才慢慢袭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又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依照惯例，先去外面喊两嗓子，跟隔壁的良辰打声招呼，平常叫下就有回应的，这次我连着喊了五六声，都没有人吭声。于是改感段策，竟也不在。 这两个人，该不会儿也跟我一样，日夜颠倒了吧？那就再让他们休息会儿好了，等下吃完东西再来叫一遍。 然而这次桌子上竟连饭菜也没有，只有一盘水果和几块点心，我洗净了手，拿起来就吃。 吃到一半时，鹿少年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同我道：“别吃了，你赶快走！” “嗯？去哪儿？” “从哪儿来就到哪儿去！只要离开桃花水榭就行！” 我想到良辰和段策的事，立刻放下点心，“我两个朋友在哪儿？诅咒已经解除了么？” “他们啊，”鹿少年吱唔着，便上来动手推我，“你就别操心了，还是赶快走吧，再犹豫就来不及了！” 我站在那里不动，“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在没确认他们两个安全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少年急到头顶的鹿角都冒了出来，“实话跟你说吧，我家主人回来了，见到你那两位朋友，便勃然大怒，我猜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还好我们隐藏了你，所以赶在他发现之前，你赶紧走！” 我紧张道：“不行，我得去救他们！” 鹿少年扯住我的袖子道：“救什么救，你还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啊，我家主人的身手，可是连浴风神秀都忌惮的，眨眼间就能将你们全部杀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要不是看在你我两个还算投缘的份上，才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通知……你！” 我将袖中匕首抵在了他胸口，“抱歉，我不能走，麻烦你带我去找他们！” 他气的咬牙，“好好，我这真是一片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说着眨了下眼睛，生生掉出几滴眼泪来，边哭边边喊道：“主人，主人救我，山庄里竟然还有他们的同伴潜伏！” 然后就像兔子一样从我的挟持下逃了，且不说他这机敏的身手，单是这演技也是相当惊人了。 我内心震惊，身体却不敢丝毫放松，三两步便举着伞追上去，恶狠狠的威胁道：“不准叫，再叫我就杀了你！” 少年就像头机警的鹿，很快便带着我来到另一个院子，这地方我竟然来过，就是中间一棵干枯桃树的那个。 良辰躺在地上，一脸痛苦。而段策的手臂也以惊人的角度扭曲着，竟像是被生生折断了。在他胸口上方，竟然还踩着一只脚！ 这些年来，我们朝夕相处，早已把彼此当作了跟自己生命同等重要的存在。 看到这样的画面，我的脑袋便嗡的一声炸开，也顾不得这人是谁，同自己会有关系了，举伞便是一记中刺。 然而并未见对方如何动作，伞尖就被他轻松抓在了手中，他皱起剑眉，朝我看了过来。 在他视线笼罩下，身体好像突然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这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人，有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双眸深邃幽暗杀气外露，不禁让人联想到俯视众生等待狩猎的雄鹰。他身着灭紫色长袍，宽袖如流云迎着风微微飘拂，看起来竟像是古卷中才会出现的降世神明…… 除此之外，我对他还有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却感觉，好像已经跟他相识了好多年一样！而身体内的血液，也仿佛嗅到了这种异样的亲近，从而不受控制的加速流淌…… 这就是桃花水榭的主人，虽然未经任何确认，但是看清他那张的瞬间，我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就是他了。 看我愣在那里，男人也怔了下，“你是谁？” 鹿少年跑过后，这会儿却躲的远远的，“主人，她应该是那两人的同伙儿。” 男人看看手中的伞，又看看我，“你也中桃花咒了么？” “没有，但是我不准你伤害我的同伴！”我用力扯了下伞，但是它却被对方抓的死死的，任我如何用力，竟连丝毫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段策咳嗽两声道：“谁要你这个笨蛋救？还不赶紧走，还跑过来做什么？” 我咬牙道：“你们要是能赢他，我就不会回来了啊，啊！” 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方却蓦然松开手，而我则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好疼！这个可恶的男人！他不但欺负我的同伴，而且还欺负我，我绝不原谅他！更不会让妈妈原谅他！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捂着屁股跳起来，“你这个坏蛋！身为这么大一座山庄的主人，竟然欺负几个小孩子，不要脸！” 他拧起剑眉，“你说什么？” 我愤怒道：“我的同伴做错了什么事？他们被桃花咒影响了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想解除它而已，为什么你还要伤害他们？” 男人冷笑一声，“做错了什么事，那就得去问他们父母了。” “他们父母都不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把话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是不是心虚？” “我心虚？笑话！” “那你为什么不敢说？” 男人一脸不悦的看着我们，良辰擦了下嘴角的血，抬起下巴道：“我父母早就被人杀死，即便想追问，也是无从问起了。” “都被人杀死？” “没错，” 男人冷眼扫了下我们几人，沉声道：“那我便让你们死个明白好了，当年我与妻子恩爱有加，你父亲和他当时的情人从中百般挑拨作梗，最终导致我妻子离家出走，逼我立誓从此两人再不相见。而我只是在你们身上下了一点小诅咒而已，这样做很过份么？” 我心微微颤抖了下，他口子的妻子，指的是谁？朱砂么？ 良辰道：“那是你们上一代人的恩怨，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男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如果不是他们，我孩子怕也有你们这般大了，凭什么他们做了这种事，还能继续幸福安稳的繁衍生活，而我却只能与妻子忍痛分离、一生孤独？” 第361章 揭开面具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道：“所以你就把自己的痛苦，强行加到别人身上么？” 男人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没错，必须得有人为当年的事负责，对于那两个犯了错的人，我不会杀他们，但是我要他们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我说：“你确定，你妻子的离开，是因为旁人的话，而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态度和为人么？” 男人不悦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于是我便继续道：“如果她爱你，清楚你的为人，就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动摇，相反，如果是你做错了事，伤了她的心，就算别人再劝，她也不会留下来！所以，最有问题最该反思的人是你，跟其他人并没有直接关系……” “唔！”段策突然发出了惨叫声，同我抬手道：“别说了，这男人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根本听不进去的。” “你说的没错，”男人冷冷的看着段策，“你们的出现，又勾起了我对那段痛苦往事的回忆，既然姓安的男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么他的女儿，也没必要活在世上了吧？还有你这只半妖……” 段策愣住，“你说谁半妖？” 男人道：“你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血统的么？看来那女人很在乎你，把你保护的很好。如果她知道最爱的儿子死了，那她一定会后悔当年的言行吧？” 我回头看一眼，见良辰已经坐了起来，手指扣在一起开始结印。 而我也握紧了伞，再次借着良辰的掩护冲上前救段策。 然而我们平常流畅默契的攻势，此刻在这个男人面前，却好像弱的不堪不击。 良辰那些结界，这个男人连抬眼看的兴趣都没有。他周身笼罩着的气流，将我的伞，生生挡在一米外。 进不能，退不得……我只是让自己的双膝保持直立，就已经耗费了全身的精力。 之前鹿少年的话确实没有夸大其词，我们在这男人面前，确实如同被随意拿捏的蝼蚁，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眼看段策的脸越涨越红，我的心情也愈发焦躁！ 干脆将百兽伞扔到地上，将另一个把伞掏了出来，对准那个男人，“你想要这个东西吗？” 男人不经意间瞥了下，僵住了，用命令的语气道：“拿过来！” 我说：“你要先答应放过我的同伴！” 他却没有并回应我的话，而是伸出了手，桃花伞好像感应到了他的召唤，咻的飞了过去，我的手臂被震地发麻。 拿到了伞后，他总算松开了脚，我借机将段策扶起来，期间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疼的段策龇牙咧嘴。 我连忙道：“伤的重吗？” 段策白着脸道：“死不了。” 三个人这下总算凑齐了，我方才一直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而对面的男人，这会儿注意力全在那把伞上，他一脸深情的手拂过油纸上的桃花，仿佛天地万物以及我们都不存在了似的。 两个童子站在他后面，谁也不敢开口近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道：“这把伞，你从哪里得到的？” 该说谎吗？那个男人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谎言……这男人明显不是个善茬，他不会轻易放过良辰和段策的。可要是说实话，我的身份岂不就此暴露了？妈妈应该也不想看到我们重聚的画面吧！ 说？还是不说？这一刻，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当中。 等了片刻后，男人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威胁道：“我数三声，不把话说清楚，你们几个，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一、二……三…… 我把心一横，将脸面的面具掀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他。 很多人都说，我跟朱砂的脸，简直一模一样。凡是见过她的人，基本上能都能猜出我们两人的关系。 姥姥活着的时候也经常打趣，前脚才刚把孩子养大，后脚又来个小怨家。 我自己是感觉不到那份相似的，因为我记忆中的妈妈，时而温柔如水时而暴烈如火，我也很难想象得出，自己长大后会变成她那样子。 不过既然别人都说像，那应该确实是有几分像的吧！ 当我把面具掀到头顶的一瞬间，院子变得很安静，好像连风吹到这里都停下了。 男人紧紧盯着我的脸，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而他后面那两个童子，这会儿则愈发紧张了。 好半天后，男人声音暗哑道：“朱砂她……” “是我妈妈。”我说。 男人问：“她人现在哪里？” 我如实摇头，“不知道，我找不到她了。” 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开了口后，却卡在了那里，“你……” 我说：“朱砂是我的妈妈，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为人和感受了。她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然而这些年，我却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关于这同伴家中长辈的事，是不是可以说明，你们两位的恩怨，跟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次换他茫然失落了，“这样啊。” “是的，能放过我的同伴了么？” “……好。” “能帮他们两个解开身上的诅咒么？” “好。” 这个方才还杀气腾腾的男人，似乎突然间变得好说话起来，虽然他的眼神，依旧让我有种胆战心惊的畏惧。 我被他看的，连脚趾头都不自在的倦了起来，“现在，可以么？” 男人总算侧了下脸，同鹤童道：“把铁荆棘带过来。” 鹤童展开双臂飞走，很快便将一个留着奇怪发型的壮汉带了过来。 我看着他，有些吃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铁荆棘竟是个成了人形的妖怪，而不是一棵树，还好这会儿出来了，否则的话，我们怕是想破脑袋都找不到它的踪迹。 鹤童说明情况后，壮汉便呆呆走过来，化为黑色荆棘树，良辰跟段策挤出身，滴在荆棘刺上。 血液很快被吸收进去，倾刻间良辰的银发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乌黑发亮的短发，而段策的金瞳也褪去光泽，变成了茶褐色！ 这样的他们，看起来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呢。 我笑了下，很快又在男人的视线下绷了回来，他的眼神，令我有种莫名紧张。 虽然解除了桃花咒，但是我有预感，他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 第362章 我不要你 为了避免自己的预感成真，解除诅咒后，我们立刻提出了告辞。 那男人慢悠悠道：“不急，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果然来了，我立刻道：“那就先让我的两位朋友离开吧。” 这人一身煞气，性格又喜怒无常，留下来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问题，眼下这个时候，还是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男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同鹤童颔首道：“送客。” 接受到良辰跟段策疑惑的目光后，我冲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良辰便收起了担心，“那我们在外面等你。” 我点头，“好。” 很快，院子里除了我跟那个男人外，只剩下那个机警的鹿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平时笑嘻嘻看似随和的家伙，这会儿竟如临大敌，紧张到脸色都不对劲了。 不过在那男人犀利目光的注视下，我也开始越来越不自在，于是客气道：“请问您想知道什么？” 他问：“朱砂这些年生活的怎么样？” 简单一句话，却几乎将我的眼泪催了出来，摇头道：“不清楚，以前我们相处时间有限，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那你平时都是跟谁一起生活的？” “我自己，还有我的同伴和朋友。” 他语气多少温和了些，“没有亲人么？” 我说：“都不在了。” 他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好像在纠结什么，很久之后才道：“你走吧。” 我看他一眼，迅速收拾好心情离开，然而就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一只大手从后面探过来，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让人畏惧的冰冷杀气，瞬间从后背占据了我的身体！ 这个男人，他竟然想杀了我！ 为什么？我用尽全力去掰的他钢铁一样坚硬的手指，然而所有挣扎却全都是徒劳。 我吃力的转过脸，却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暴喝，“不准回头！” 为什么不能回头，是因为无法面对那张跟朱砂相似的脸吗？这个男人对妈妈究竟存在怎样复杂的感情！ 他的声音，阴恻恻的好像是从地府里传出来的，“她想要自由，我便给了她自由，可她怎么能背叛我，跟别的男人生下你这野种！” 野种！这话就像耳光一样，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他居然骂我这样难听的话，还意图想要杀死我，我……我绝不原谅他，绝不！ 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呼吸变得越来越艰难，喉咙发不出声音，手脚无法动弹，脑海浮过无数往事碎片，但是瞬间又接着消失。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穿着绿色长裙，手里撑着桃花伞，周身都散发着朦胧的落荒，看起恬淡又温柔，她冲我招手，声音很轻道：“乖乖，到妈妈这里来！”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妈妈！我好想你！ 那个曾经伤害了你的男人，他竟然连我也不肯放过，他还要杀了我！ 我以前还曾偷偷幻想过他的模样，现在才知道，他就是恶魔，是个混蛋！ 你带我走吧，只要能跟妈妈在一起，去哪儿都好！ 然而就在我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却将我拉了回来。 “乖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敢的活下去！” 十年前，我们分别的时候，妈妈曾将我抱在怀里，亲吻着我的额头如此叮嘱着。 “乖乖，跟妈妈走吧！” “乖乖，活下去！妈妈等你来接我！” “乖乖……” “乖乖……” 假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假的，真正的妈妈，如今不知道被人藏在什么地方，安静的等待着我前往。 不可以死，如果我不在了，妈妈就再也等不到她的乖乖了…… 体内突然涌出难以置信的的力气，它促使我抓住男人的手指，将它们一一掰开！ 久违的空气乍然袭来，我的肺部一阵抽疼，双膝一软，就此跪倒在地。 而我也在下一秒，迅速转过身去，趴在地上，像头逼至悬崖的猎物，紧紧盯上对方的眼睛！ 在我的注视下，他握了握手指，又慢慢松开，脸上闪过痛过的神情。 是因为心虚，所以才不敢看这张脸吧！这次我却偏让他看个够！ 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竟然连小孩都不放过，就算我不是他亲生的，也没必要憎恨成这个样子吧？ 倘若不是我最后关头挣脱了出来，这会儿怕是已经死了！ 之前鹿少年说的没错，他家主人就是一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时间好像就此定格了一样，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连眨都不眨一下！ 而这男人的脸，则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痛苦…… 渐渐的，我开始认为此刻经历着的画面，是场凶险刺激的赌博，没人知道我的结局是生是死，而对方下一秒会做什么！ 不能再这样继续了，我得尽快离开这里！但是又不能转身，否则瞬间就可能会被他扭断脖子！ 于是，我开始趴在地上，慢慢倒着爬，一步、两步、三步…… 我就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在那男人冷漠的视线中，以这种尴尬又难堪的姿势退到了十几步外。 方才因窒息而麻木的身体，这会儿已经全部恢复了知觉，我慢慢直起腰，用手撑着膝盖迟疑了数秒，迅速站了起来。 月神鸦此刻应该在附近吧，只要我吹动哨子，就能将它召唤过来。阿离的坐骑幽冥界无人能比，如果能到它背上，那就意味着安全了！ 哨子就在我脖子上，但是却不敢随意乱动，这距离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还是太危险。 于是我飞快的朝后面又退了七八步，准备拿哨子时，却见天际一只黑色飞鸟，竟是直直冲我这边赶来。 想必是在云端看到我的处境了吧？时机刚刚好！ 它动作飞快，就像一道黑色闪电，我纵身一跃，搭住它的爪子翻身而上。 自高处望下去，那男人依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而他旁边的鹿少年，这会儿张大嘴巴已然彻底傻了。 我胸口憋着一团闷气，不甘离去，还来不及思考，赌气的话便脱口而出。 “你这个坏蛋，总算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要你了！这回不止是她，就连我也不要你了！你就守着你的桃花水榭孤独一辈子吧！” 第363章 心生嫉妒 看着男人的俊脸瞬间由阴冷转为错愕，我觉得简直痛快极了！ 方才之前受的委屈这会儿全部一扫而空，搂着月神鸦飞出了庄院，而那个男人，也彻底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 然而我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发现，我竟然遗落了件很重要的东西……妈妈的那把桃花伞！ 天啊，我这个笨蛋，怎么光顾着自己光跑，忘了带它走呢！ 可是眼下的情况，想要回去讨要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还是先找到良辰和段策他们，再想别的法子吧！ 虽然不确定他们两个这会儿走到哪儿，但是在没看到我出山庄之前，两人应该不会放心离开的。 于是我便乘着月神鸦在附近山林间徘徊，搜寻，果然没过多久，便看到两人坐在娇爷背上，正在一块巨石旁休息。 我立刻让月神鸦飞过去，他们两个随即也站了起来。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良辰看着我满身泥土道。 我胡乱拍了拍膝盖，“能活着出来就已经很不容易啦，他差点杀了我！” 良辰迟疑道：“那男人该不会就是你的……” 我生气道：“我才没有那种杀人狂魔爸爸呢！” 良辰说：“抱歉。” 我不解道：“为什么突然道歉？” 良辰道：“上一辈人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也不知道当年父亲和段策的母亲究竟做了什么事，才导致那他跟你母亲分离……” “我跟你一样也什么不知道啊，”我摆摆手道：“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都跟你我、段策三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道歉的。” 良辰点头，“你不介意就好。” 我看段策坐在旁边，神情沮丧，便问：“他怎么了？桃花咒不是已经解了么，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良辰道：“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狐妖的身份。” 这件事，我跟良辰在离开江城的时候就知道了，一路上几次露馅都帮忙掩饰，没想到这层窗户纸，竟被那人给捅破了。 “唉，”我叹气，在他旁边坐下来。 段策斜眼扫我，“你叹什么气？” 我说：“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不想做妖怪，我也不想跟这桃花水榭的主人扯上什么关系……” 段策不屑道：“完全不一样好吧？我只是觉得身为当事人，不应该最后知道这件事罢了，我父母还是很恩爱的。” 看得出来，现在的他经过这些时间的经历，已经对妖怪改观了许多，就算知道了真相，竟也不那么反感排斥了。 只是他的嘴上补刀行为，还是让我很愤怒的。 良辰扯下帽子，语气轻松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来幽冥界的目的，总算彻底完成一个了。” 段策悻悻道：“然而接下来，我还得为你们辛苦奔波。” 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爽，所以过过嘴瘾，也没有人计较什么。 但是对着良辰，我却想到另一件事来，便道：“来桃花水榭前一天，我在大街上遇到浴风曲华了……” 良辰愣了下，“他认出你了么？” 我点头，“不仅如此，他对我们三个的行动目的了如之掌，甚至你最近复仇的事都一清二楚，他要我告诉你，尽快离开幽冥界，不准再回浴风府，否则的话……” 良辰皱眉，“怎样？” 我说：“他就杀了成旭。” “成旭？！”良辰失声道：“他，他还活着？” “据浴风曲华所说，好像是的，而且我看他样子，并不像是撒谎。” “这怎么可能呢？我重现了当所的杀戮画面，亲眼看到浴风曲华杀死了他……” 我想了想，道：“他好像没有说谎的理由，如果他对你有敌意，你早就暴露了，根本没必要发出这样的警告。” “我回幽都亲自问他！” “他说不想见你……为了成旭，还是别冒险了。” 得知弟弟幸存于世后，良辰却没有任何喜色，反而显得一脸迷惘。 “如果成旭没死，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浴风曲华，为什么要留着他的性命？他想要做什么？我一定要亲自去找他，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清楚！” 我小声道：“成旭，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因为那场不幸的起源，良辰很少跟我们提起安家的事，而这件事，也勾起了我对那个男孩子的好奇。 她咬了下嘴唇，道：“成旭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比我只小了几分钟而已。名义上虽然是弟弟，但是心智却非常成熟，在布界和封印的能力上，也远胜于我。他是那种凡事一看就会，一点就通的天才少年，是安家的希望和未来。小时候跟他在一起学习，他总是能在我之前领悟，我那时自尊心强，身为姐姐，却不得不努力追赶弟弟的脚步，所以便时常嫉妒他，并且冷落他，不愿意跟他交流、玩耍。” 说到这里，良辰将手握成拳，面色愧恨的砸在石头上，就算皮肤被划伤也毫不在意，停下来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得以继续道：“他非常乖巧听话，凡事都让着我，从不争抢什么……直到那件事发生，我才意识到他对自己而言是多么重要。我宁愿当年活下来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如果是成旭的话，绝不至于像我这样窝囊，到现在还无法为父母报仇吧？” 我感慨道：“现在两个人都好好的活着呢，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能重逢的！” 血顺着良辰的手臂慢慢滴落，然而她却像未感受到任何疼痛似的，“但愿如此吧。” 虽然我已经将话传到，但是良辰还是决定亲自去找浴风曲华问个清楚。 预想之中的发展，所以我也没有任何劝阻，只是偷偷叮嘱段策，“她情绪有些不稳，可能会做出不理智的事，这些天，麻烦你尽量盯着她。” 段策没精打采道：“叫哥哥。” 我从善如流道：“哥哥！” “求我。” “求求你，拜托了！” 他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好吧。” 这家伙果真是商人本色无利不早起，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记占人便宜！ 第364章 长高一寸 桃花咒已经解除，良辰复仇也因为浴风曲华的出现而被迫中断，三件事基本上已经达成了两件，而妈妈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安置好良辰后，我需得先前赶回幽都，完成自己的事。 而他们两个，这会儿带着娇爷，也不方便同我同行，所以只能分开了。 月神鸦带着我往回飞，却不想中途竟然遇到了左思和阿离。 我惊奇道：“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已经留言了么？” 阿离自左思那边坐了过来，说：“我不放心，所以处理完手头事务后，便过来接你。” 说罢，上下将我打量了一遍，“吃苦头了么？” 我比出手指，不好意思道：“一点点。” 阿离道：“有机会我帮你报仇。” 我连忙道：“不用啦！都过去了。” 他动手帮我把凌乱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末了不经意道：“那男人看到你的脸了么？” 我点头，偏头盯着他道：“阿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跟那男人的关系，所以才不许我去桃花水榭？” “那人脾气出了名的不好，不想你受伤。”阿离不置可否道。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我便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阿离这才抬起狭长的眼睛，神情淡然道：“当年赤渊与朱砂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幽冥界无人不知。” 赤渊？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么？ 一如良辰所言，阿离城府果然极深，他清楚知道一切，却并未给过我任何提醒哪怕暗示。如果不是童子误打误撞放飞了相思鸟，我背叛承诺闯去桃花水榭，怕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他的眼睛，清楚明白的透着坦荡，好像通晓世事能看穿一切，只是我不知道，那双眼睛后面，究竟还有瞒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阿离啊阿离，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我不问，他也不解释，我们就这样沉默着，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当中。 他盯着我，眸光突然一亮，微微翘起嘴角，“小鱼儿，你好像变了。” 我闷闷道：“我还觉得你变了呢。” 他轻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笑笑。 “我是说你，好像长大了些。” “咦？”我狐疑的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别是在骗我吧？” 他起身道：“站起来就知道了。” 我犹豫了下，也在月神鸦背上站起来。什么长大啊，还不是要抬起头仰望他？ 阿离伸出一根手指，“喏，长高了一寸。” 虽然只有一寸，但是这也让人足够惊奇了！ 我抓住他的手指，看了又看，惊讶道：“真的么？这么说，我之前喝的那杯桑鱼酒当真有效果？” 阿离道：“确定是长高了没错。” 当时不清楚功效，所以只喝了一小杯，早知道就该把左思那杯也抢过来喝掉啊！好可惜！ 见我一脸懊悔，阿离便道：“别着急，要慢慢来，你身体被封印太久，骨骼如果长太快会吃不消。” 我动了动胳膊，后知后觉道：“难怪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儿呢。” 还以为是被那个叫赤渊的男人所伤，竟原来是长高了么？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欣喜。 记得小时候，每次生日，姥姥都会把我带到门后去，比对着身高在墙壁上画一道，说乖乖又长高啦。 一恍神，竟十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被阿离这么一打断，我顿时将方才的不悦抛到了九霄云外，“阿离，你说我如果不喝桑鱼酒的话，还会继续长个么？” 他思索了下，道：“依照这生长速度来看，应该暂时不会再长了。这桑鱼酒，有枯树发新的功效，也可以让你的身体顶着封印生长，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封印依然没有解除，所以如果没有持续吸收桑鱼酒的话，还是很难继续长高。” 听他这么说，我有些泄气。 要知道，这桑鱼宴十年才一次啊！就算阿离跟我以后每次都不拉下，岂不是要一百年才能长高十寸？我的天，这也太艰难了吧？可真应了段策那个乌鸦嘴的话……再也长不大了。 沮丧了会儿，我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那桑鱼宴的主人，不就是赤渊嘛！ 他送宾客一坛，那桃花水榭应该还有很多藏酒吧？大不了以后去他那里偷点来喝？反正妈妈的桃花伞也暂时寄存在那里，眼下果然还是寻找妈妈最重要，别的都已不再是问题！ 想清楚之后，我又迅速振作了起来。 回到幽冥殿后，我想到焚音，也不知道他帮我打探的怎么样了。 他还被锁魂链困着不得自由，我还得再潜进去一趟才行。 只是上回是瞒着阿离，这次要不要告诉他呢？ 犹豫了许久，我还是选择对他坦白，却隐去了梵音相关内容。 毕竟，浴风姬柔拿他当阿离的替身，还经常对他做些很变态可怕的事……如果阿离知道了，心理阴影应该会很大吧？还是算了罢！ 最后，我只是简单的同他道：“阿离，我还想去浴风府上一趟，先声明绝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相信浴风姬柔……” 阿离淡淡道：“我知道。” 我问：“你不会生气吧？” 他摇头，“你不去探个清楚明白，也不会死心，那就去吧，只是要当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之前还担心他会介怀，没想到竟然答应的如此顺利！ 我跳起来，激动的抱了抱他，“果然还是阿离了解我！你放心，我对那里已经很熟悉了，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罢豪情万丈的冲他挥挥手，扬长而去。 已经是第二次到浴风府上了，所以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浴风姬柔的院子。 跟上次一样，房间里依然没有亮灯，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看来是又出去了，我的运气还真不错！ 感慨完毕，我便推门进去，见了焚音寒喧几句，便道：“上次拜托的事，打听到了么？” 焚音道：“已经问清楚了，她上次去秋明城，是受冥王之命，前去琥珀川处理家族事务。” “那口箱子……” “是浴风神秀的穿过的盔甲，战争结束后存放在阴仇涧，因为要用震慑它的妖兽坐骑，所以又被请了出来，被她一并带出了幽都。” 我失声道：“你是说阴仇涧？！” 第365章 心情不好 这下不仅时间，连地点都能对上了！ 那口大箱子里装的究竟是盔甲，还是人，恐怕只有浴风姬柔自己才知道了吧？ 可是这么重要的线索，阿离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梵音对此显得很抱歉，“不好意思，我能从浴风姬柔口中得到的消息，就只有这些了。” “不，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真诚道：“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见我这么说，他才欣慰道：“能帮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我想起了他的身世和遭遇，便问；“你之前说过，回浴风府是为了拿一件关系到冰封森林存亡的东西，知道它在哪里么？” 梵音展开翅膀，指着我，“就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我走过去，在一堆杂物中看到颗绿色珠子，内里闪着莹莹的亮光。 于是毫不犹豫的拿了起来，问它，“是这个么？” 梵音激动道：“就是它！这是祥瑞珠，一直埋藏在冰封森林的地下，有了它，冰封森林的积雪才得已万年不化，也让无数喜寒的妖怪得已存活。祸斗为了讨好浴风姬柔，特意将它挖了出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被那个女人随便丢弃，也不知道该说她太自信，还是说过于骄傲，她像是已经笃定了梵音不会逃跑一样。 “给！”我拿着宝子抛给梵音，它立刻用嘴巴含住，并且吞了下去。 东西已经拿到，那他也没有必要呆在这里饱受欺凌了。 我摸了摸它腿上系的锁魂链，发现它应该是量身定做的，整个机关设置的非常巧妙，想要用铁丝之类东西塞进去替代都不行。 看来只能强行破坏了，可是又担心力太大会伤害到它。 见我犹豫不决，梵音便道：“放心吧，我忍得了疼，就算这只脚废了，我还有翅膀可以飞！” 我抽出百兽伞道：“我会尽量小心的！” 说罢将它按在桌子上，将那条锁链角度调整好，将伞尖对准那个锁扣，用力刺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锁链便被打开了，不过它的脚也有些擦伤，鲜红的血很快渗了出来。 我将链子丢在地上，直接撕了个布条，帮它把伤口包扎好，“能走么？” 梵音道：“没问题。” 直以我们两个出了浴风府后，梵音挥动着翅膀道：“我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似的，一点都不真实。” 我坐在月神鸦背上道：“赶快醒醒，你确实得了自由，不过现在还不能高兴太早，毕竟这里还是幽冥界。” 梵音回望远处的浴风府，沉默不语。 我好奇：“怎么了？难道还落下了什么东西？” 梵音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逃出来的过程实在太过轻松了，有些难以置信。” 我摸了摸下巴，道：“是么，我来这里两次，觉得还好啊，守卫很松懈，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危险。之前朋友提醒过我，说这里非常可怕，我还以为会像铁桶一样，被人看得密不透风呢。” 梵音道：“平日里都是这样没错，你来的两次……时机好像都比较特殊。” “啊？” “浴风神秀在府上的时候，浴风家上空别说是飞鸟，就连蚊虫都不敢进入。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如果飞出来，第一时间就能被他察觉到。” “这么说今晚浴风神秀不在府上？” “没错，浴风姬柔临走前很高兴的告诉我，今晚冥王大人有要事商议，把他们全都召去了。你我能赶在今天逃出来，真是天大的幸运啊。” 浴风神秀和浴风姬柔竟然全都被阿离叫走了，这究竟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巧合？我再次陷入了迷惘。 待我回神后，发现眼前的梵音已经化成了人形，就好像是阿离来到了我跟前一样。 他对我笑笑，语气真诚道：“这次来幽冥界，我最大的幸运就是结识了你。”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会发光的宝石！ 我不好意思道：“别说这些了，你还是赶快走吧，万一被那女人发现追上来……” “谢谢。”他毫无预兆的抱了下我，又很快松开双臂，目光灼灼道：“以后如果有机会去九重天，记得到冰封森林来玩，到时候，我们焱族一定设宴款待你！” 我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高兴道：“好啊！” 他缓缓后退，“那……我走了。” 我冲他挥手，“一路顺风！” 走的远了，他才化成了原形，金色的大鸟，在夜空中疾速飞向远方。 真好，鸟儿就应该这样，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 回你的故乡吧，那片神秘无比的妖怪森林！ 直到它身影消失不见，我依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守在那里，一边欣赏夜景，一边留意浴风家的动静。 庆幸的是，浴风家始终一片沉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同梵音分别的地方等了一个多时辰，确定它已经彻底飞远，我才让月神鸦折回幽冥殿。 差不多前脚刚落地，后脚阿离也从大门外回来了，时间拿捏的刚刚好，竟是分离不差。 我故作好奇，“这么晚，你怎么又出去了？” 阿离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痛快，但语气还是温和的，“几大家族因为封地争端出了些矛盾，不得不去处理。” 我问：“几大家族？也包括浴风姬柔家么？” 阿离说：“没错。” 他一幅坦然如砥的模样，反倒显得我小人之心太多疑了，于是也不好再问。 我抬头望着他的脸，不由将他跟梵音联想起来，两人影像逐渐重叠在一起，竟是分不清谁是谁了。 倘若不是身份不同，一人一妖，单从外表来看，怕是谁也分辨不出来吧？ 他走过来，看着我不说话。 我好奇道：“怎么了，心情不好？谁惹你生气啦？” 然而他却答非所问：“你身上有陌生人的味道。” 我一边心虚的对着自己手臂嗅个不停，一边暗自嘀咕这家伙的鼻子未免太灵了吧！ “有吗？我怎么闻不到，对了，还有东西吃吗？我饿了！”躲避了会儿，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作势往屋里走。 见他站在那里不动，我走了两步后，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第366章 别碰男人 “说吧，都瞒了我什么。”阿离说。 我捏着手指，感觉鼻尖的汗都渗出来了，感觉自己这会儿像是受刑的犯人一样！ 我不开口，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纠结道：“其实事情是这样子，在妖界九重天，有个地方叫冰封森林，里面生活着一群焱鸾，其中有只鸟叫做梵音，他长的跟阿离很像。” 阿离微微皱眉，“有多像？” 我小声说：“除了性格以外，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说话声音都很难分辨出来。” “后来呢？” “还记得在东荒被你杀死的大妖怪祸斗么？它到了冰封森林后，就把梵音进献给了浴风姬柔，那个变态的女人，整天将他用锁魂链拴住不说，而且还变着法的毒打、折磨他！” 阿离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我把便把同梵音秋明城巧遇的事告诉他，当然是省去了教他伪装成阿离的桥段，否则的话，我简直不敢想他还会不会理我！ 说完怕他生气，连忙又道：“今晚我去浴风姬柔那里，结果遇到了他，就随手把人救了出来，我看他跟阿离实在太像了，于是两人就忍不住多聊了几句，这才回来晚了。” “他抱你了么？” “嗯，抱了一下。” 所以我到现在还在好奇，良辰、段策他们都说身上有电不能靠的太近，可为什么梵音当时就没有反应？ 阿离同我对视了下，不知为何竟然叹了口气，“你先去洗个澡，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我郁闷道：“为什么要先洗澡而不是先吃东西？” 他淡淡道：“因为我不喜欢你身上沾染别人的味道。” 抱一下就染上味道了么？知道他平常爱干净，但是连我抱一下别人都嫌弃，这洁癖未免也太严重了吧！ 不过为了吃的，我还是决定去洗澡了！ 洗完出来，见食物已经摆到了桌上，我便迫不及等的坐下去开吃。 看到我头发湿漉漉的，不多时阿离的强迫症又犯了，又拿出条薄毯子来在帮我擦。 我一边喝粥一边夸奖道：“感觉阿离将来会是个好爸爸！” 他愣了下，淡淡道：“我可不想做你爸爸。” “乱想什么呢，”我拍了下他的手，“你想做，我还不乐意呢，算起实际年龄来，你也比我大不出多少。” 他翘起嘴角，“这倒没错。” 我得意道：“等我将来找到妈妈，再去桃花水榭偷他一坛桑鱼酒，到时候我就能长大了，做个美美的漂亮姑娘！” 不过想到妈妈，脸又迅速垮了下来。 “又想朱砂了么？” “嗯，阿离你说，这么大的幽都，妈妈会藏在哪里呢？” 他垂下眼帘，“别急，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我说：“可良辰跟段策他们身体已经出现排斥反应了，即便这会儿到幽都，怕也呆不了太久，到时候我……” 他声音很轻道：“有没有想过，留下来？” 留下来？我茫然的看着他，这个问题，确实从来没有考虑过。 如果这趟找不到妈妈，而良辰和段策也要不得已离开，我应该不会跟着他们走吧…… 要是一辈子找不到，我怕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彻底成为幽人了。 想到这儿，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汤匙，没了胃口。 见我不吱声，阿离便道：“不喜欢这里么？” 我摇头，“也不是，这里很漂亮，也有很多有趣好玩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不安心，像是随时都会有危险降临。我不是幽人，至少不是像你们一样的幽人，我生在现世，长在现世，这么多年，生活习惯和思维也都是人类的方式，所以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彻底融入你们，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人欺压侮辱而无动于衷。” 阿离问；“如果是幽人被欺侮呢？你能看得下去么？” 我毅然摇头，之前从秋明城返回幽都的路上，被浴风姬柔杀死的那对爷孙，也都是普通幽民，我看了也是非常难过。 阿离道：“所以你只是太善良了，同情弱者而已，和幽人、人类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真如他所说吧，我一直觉得，在划分幽人和人类之前，我们首先都是人，不过是生活在不同的区域，拥有不同的体质罢了，何必划分的这么清楚呢？ 但是现在幽冥界的现状，异雀就是最低等的生物，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谁都可以欺侮。 那些嫁给幽人的异雀，即便有了孩子，孩子也不属于她们，甚至还会引以为耻，彻底跟母亲划清界限。 而所谓的幽女，虽然无法生育，但却一边欺压异雀，一边安然享受着妻子的与母亲的身份，这对人类而言，实在太不公平。 我简直不敢如果自己当年如果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下，会如何对待自己的妈妈！ 每每思及此，我都会由衷感激妈妈当年将我带出这个世界！ 这天晚上，我同阿离谈了很多，并且告诉了他我来这里后的全部真实感受。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不见得赞同别人的观点，却从来不会贸然打断。 我知道自己是用小孩子的目光去看待问题，所以有时观点难免幼稚，不切实际，但是他却每个字都听的认真，让人感觉到自己被尊重、在乎，这种感觉是难得的，就算是现世，也很少遇到这样的人。 我想，这就是我之所以那么喜欢他的原因吧！ 虽然现在的阿离，心机有那么点深沉，想法有那么点复杂，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是非常愿意跟他在一起的。哪怕什么事都不做，两个人静静看着对方，都会感到发自肺腑的快乐。 “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么？” “嗯。” 躺到床上后，我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阿离的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打在手心上，痒痒的…… “以后不要随便碰一个男人的脸。”暗夜里，他的嗓音低哑又透着磁性，听上去就像催眠的乐曲一样，让我不由自主跟着着迷。 我又忍不住用手指去点他的嘴唇，“碰你也不可以么？” 他说：“我是例外。” 第367章 想粘着他 阿离说的没错，他大概真的是我人生当中的例外吧，换作别人的话，我也没办法想象自己会这样粘着他。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在幽都城内徘徊寻找，但是却始终打探不到任何消息。每天早出晚归，偶尔见到阿离，也累到说不了几句话。 第四天傍晚，我遮着脸，来到了浴风家的大门外。 这座府邸，此刻大门紧闭，外面连一个看守的都没有，然而那股气氛却阴森又肃穆，跟我前两次经历的感觉完全不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是因为浴风神秀的缘故吗？ 正想着，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我下意识想要逃跑，却没想到竟是段策！ “嘘，别出声！”他压低声音警告我。 “你怎么在这儿？良辰呢？”我望了下四周。 段策脸色铁青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他心情好像很糟糕，一路走来，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带我回了倚楼阁，依然不见良辰踪影，我才有些担心道：“发生什么事了？” 段策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你跟良辰不是一块儿从桃花水榭回的幽都么？” “回来后，她执意要去找浴风曲华问个清楚。在大门外守了两天，也不见那个男人出来，于是在昨天晚上，她趁夜色潜入了浴风府，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我担心道。 “这不明摆着的么，”段策气道：“从昨晚到现在，整个浴风府大门都关着，连一个人都没有出来过，我连消息都没办法打探！不让她去偏去，结果就出了茬子！” 我说：“都一整天了，你怎么不通知我呢？”要不是我主动逛到这里，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段策没好气道：“怎么通知？你也不看自己住在什么地方！” 也是，那可是幽冥殿啊。而且我们住的院子，连个下人都没有，为了避免被发现，我每次回去都从未走过正门，住了那么久，见过我的也只阿离跟左思而已，更何况是他呢。 我拍拍他后背，安慰道：“别生气了，咱们还是想办法，确认下良辰的安危吧。” 段策道：“还能想什么办法？也只有悄悄潜进去了。但如果她已经出事的话，那浴风府现在就是九死一生龙潭虎穴了。” 我说：“我进去两次，大致熟悉里头的地形，等夜深了，咱们一块儿进去看看。” 虽然心里也隐约猜到里面危险重重，但是眼下也没有办法，保好硬着头皮往里闯了。 想到这儿，我便召来月神鸦，让它传讯息给阿离，告诉他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要他不用等我。 月神鸦展翅飞去，见段策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我便劝道：“别担心，良辰向来机警，而且还在浴风府混了那么多天，应该不会有事的。” 段策却道：“谁担心她了？我是在担心自己罢了！” 我知道他嘴硬心软，便让花姐端了些吃的过来，推到他跟前，“喏，吃吧，晚上说不准还要动手呢，饿着肚子可不行。” 说罢自己也埋头吃了一个肉包子，喝了碗粥。 天黑透后，月神鸦又飞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阿离的回信，还给了我一颗小小的琉璃球。 我好奇道：“这是什么？” 段策看了下，道：“花弹，将它砸在地上，就能在天空开出花来，幽人用来传递信息的。” 阿离终归还是不放心我，所以才送了这个回来，希望我们这趟能平平安安的出来，最好不要用上它！ 我们两个坐上月神鸦，悄悄前往浴风家。旁边的段策，自从相遇起，就拉着一张俊脸，话也出奇的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让他放松些，便道：“你回现世后，打算做什么？还是留在江城做生意当老板，找个女人结婚？” 段策眼也不抬，“等真能回去再说吧！” “呸！呸！”我连忙道：“肯定能回去啊，别胡说八道！” 他看着我，微微挑起眉毛，“从来没有考虑过结婚，我才不会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你难道不想要宝宝么？”我问。 “最讨厌小孩子了，什么都不懂，而且还吵死人，知道我平常跟你相处用了多大的耐心么？” 这家伙，每次都要顺带着打击我一把，搞的我连聊天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过从他现在的语气来看，确实没之前那么紧绷了，我的目标也算达成。 月神鸦速度很快，不多时我们便来到浴风家上空。 跟前两次不同，这次所有院子和房间都亮着灯，照得角落都一清二楚，好像生怕别人看不不清路似的。 我们没有贸然下去，而是先是俯身看了会儿，段策道：“虽然没有守卫，但是给人感觉却很可怕，这么恐怖的地方，你竟自己来过两次，真是难以置信。” 我说：“那两次比较凑巧，浴风神秀和浴风姬柔都不在府上，跟这会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梵音说的对，我确实比较幸运，之前是我小看了这里。 试想幽冥界第一大家族的府邸，怎么可能会由着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 段策道：“这么大的地方，等下该不会要我们一间间的找吧？” 我思虑了片刻，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不要分头行动了，一起吧。” 正准备找个偏僻的地方落下去时，突然看到府邸中间的院子里，突然走出两个人来，手里也不知道抬着什么东西，扑通就扔在了外面。 离的太远了，看不清楚，不过从轮廓体形来看，好像是个人。 我心中格登一声，震惊的看向段策。 段策显然也发现了，同月神鸦道：“再飞低一些。” 这晚夜空晴朗，云朵极少，飞的近了，我们便很容易暴露，但是这会儿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了。 月神鸦依言低了些，我借着周围的灯光，总算看清了那人黑纱下面罩着件月青色的衣裳。 那是……阿月里婆婆做的辟邪服，良辰！ 第368章 误入圈套 她这会儿毫无意识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着急的同段策道：“是良辰！” 说罢便要跳下去，却被段策扯了回来，“你可想清楚了？” “什么？” “下面明显是个陷阱，女金刚这会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些人在等着我们往里面跳。” 段策说的没错，对方一定察觉到我们的到来，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候抛出诱饵。但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要我们这样放任她在那里不管不问吗？ “怎么伤成这样，你一直在府外守着，竟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吗？” “倘若是在平时，可能还不至于这样，她在桃花水榭就受了重伤，不听劝告还贸然到这里……有这样的下场，都是自己找的！” 我急道：“你快别说这些赌气的话，还是想想办法吧！” 段策怒道：“我能想什么办法？不过是拿咱们两个的性命冒险罢了。”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俱全，他同良辰相处时间远不及我们两个长，再加上两人性格不和，所以这会儿不愿意冒险下去也在情理之中。但我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这些年来，良辰救我何止一回？之前同祸斗交战时，我动弹不得，是她直接用身体挡在面前！ 就算付出生命，我也要救她！ 打定主意后，我拿出面具戴上，同他道：“那你在这里吧，我自己下去。” 他却不理我，而是兀自将身体倾了下去，单手抓住了月神鸦的爪子。 见我还愣着，便气道：“你个笨蛋，这种时候还敢发呆？” 我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同月神鸦道：“再低些，快，朝下面那个人飞过去，我们要赶在被人发现之前，将她救走！” 月神鸦立刻领会，咻然带着段策俯冲而下，段策张开另一只手臂，同大地擦身时候，稳稳抓住了良辰的手腕，将她整个身体都带了起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方才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人，这会儿却蓦然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我整个内心，我立刻大叫，“段策放手，她不是良辰！” 段策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手，然而一道鞭子却缠上来，将她们两条手臂紧紧交缠在了一起。 看到那条鞭子，我便醒悟，这伪装成良辰的女人，赫然是浴风姬柔！ 我拿起伞，对准她刺去，浴风姬柔避开，伞扎在地面上。 见状，我立刻拔出匕首，顺着月神鸦另一只脚爬下，在半空中，对着浴风姬柔身体一通猛扎。 这会儿便可怜了月神鸦，一只脚上挂着段策和浴风姬柔，而另一只脚上则挂着我。 不能纵情飞翔也不能落地，于是只能这么不高不低的在半空悬着。 段策两只手都被占着，只能依靠脚来摆脱浴风姬柔。 这女人身形却灵活的像条鱼，狡猾无比，我身高受限，总终与她距离差了一大截，所以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以二对一竟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脚下这方圆数里，全是浴风家的势力范围，在这里落下去的话，我们下场一定无比凄惨。 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设法摆脱了这个女人再回来便是！ 想到这里，我便同月神鸦道：“走！” 浴风姬柔却冷笑道：“走？莫非你们不想要那姓安的活了？” 姓安的？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良辰的身份。 我问：“良辰呢？” 浴风姬柔吹了声口哨，方才那两个男人便架着良辰走了出来。 良辰这会儿浑身是伤，但神智却还是清醒的，什么话也没说，却远远的冲我摇头。 她的意思我懂，但是我又怎么能弃他于不顾呢？ 浴风姬柔道：“我数五声，你们要是不回到地上，我就将那人发人杀了！” 说罢未给我们任何时间考虑，便直接开始倒数。 我心急如焚，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下意识看向段策，他竟对我笑了下，“那就下去吧，要是真这么走了，我以后怕也会良心不安的。” 当浴风姬柔数到一的时候，我跟段策同时松开手，稳稳落到了地上，而良辰这会儿则脸色苍白的看着我们，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虽然看起来状态不算好，但终归还活着，我心存侥幸的松了口气。 浴风姬柔收起鞭子，退到旁边，一群人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眨眼间便把我们重重包围。 月神鸦得了自由，忽的飞向高空，消失不见。 许是认出了它是阿离的坐骑，所以浴风家对它的离去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反应。 良辰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见百兽伞就插在旁边的地面，便随手拔起来握在手中。 浴风姬柔扯掉外套，露出了华丽的衣衫，她握着鞭子，微微抬起下巴。 那两个挟持良辰的下属便将她放开，人群打开了个缺口，良辰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 我看到她很高兴，也顾不得眼下的危险了，便道：“还好你没事！” “她？没事？”浴风姬柔笑了起来，“也对，只是被废掉了两只手而已，人还活着，对她来说确实是种幸运。” 废掉了两只手？见良辰面如死灰，我便伸手确认。 她的双手还在，但是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生机。 我心蓦然抽疼，怎么会这样！良辰可是结印师啊，平时全靠手来结界布印…… 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对她来说，这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折磨吧，尤其伤她的还是她最恨的浴风家人！ 对于我跟段策的愤怒，浴风姬柔则显得愈发开心了，“生气了么？早在秋明城同我动手的那个夜晚，你们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她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指向段策跟我，“别急着为她抱不平，因为很快，你们该开始同情自己了，尤其是——你。” 看到我后，她眼睛蓦然迸射出噬骨的恨意，“必须得死！” 说完摆了下手，旁边那些人就像潮水一般朝我们涌上前来。 而她自己，这会儿则坐太师椅上，就像个悠然自得的看客一样，慢慢享用着侍女奉上来的茶！ 第369章 浴风神秀 良辰的处境很糟糕，但是眼下，我跟段策已经无瑕顾忌她了。 而那些人，也默认良辰不存在一样，只针对我跟段策。 看着同伴为自己涉险却无能为力，这对心高气傲的人而言，是何其难堪的煎熬！浴风姬柔那个疯女人，她就是故意的！我咬牙切齿的想，如果能穿过人群，直接杀了她，该多好！ 瑶兰国那场桑鱼林里，我就该置她于死地！ 什么三界大局，什么家族势力，这些于我一个小人物有什么相干！ 我只知道，如果她死了，良辰绝不会变成这样！！ 心里带着恨，所以出手也狠辣了许多。当伞刺下去的一瞬间，温热带着腥气的血飞溅到脸，这种平常为我鄙夷的杀戮，此刻竟成了酣畅淋漓的快感！ 那些人就像韭菜一样，一茬割下去，另一茬又迅速冒出来。 看着前面倒下去的人，他们连眼也不眨，更别提伤心悲哀了。 这些浴风家族的走狗，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怕是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无辜者的性命，跟浴风姬柔一样，该死！ 就在我们跟那些人缠斗的时候，浴风姬柔却放下了茶杯，走到了良辰跟前。 她用手捏着良辰的下巴，笑的恣意又嚣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么？死很简单，但是像个废物一样活着，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吧。结印师又怎样？有异能又怎样？在我们幽人手里，你们始终是这么不堪一击！你以为这些天杀的那些人，我跟爷爷就一无所知么？实话告诉你好了，这是爷爷在将计就计罢了，甚至还暗地里帮了你一把，否则的话，哪会如此容易让你得逞呢。那些参与了屠杀的人，这会儿全都已经死了，将来冥王大人打算追究起来的话，也是死无对应，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良辰什么反应，我不清楚，但是我听到这些话时，整个人都快要被气炸了！ 直到段策提醒我突围时，才慢慢冷静下来。 这些人太多了，再加上那个连面都不曾露过的浴风神秀，天知道我们要面对多少敌人！而良辰又身受重伤，我跟段策两个继续耗下去的话，早晚都要把自己也搭上！ “我在幽都这些天，听了不少关于浴风大小姐的事迹，也不知道真假，刚好借着今天的机会，想向您确认下。”段策扯起嘴角，提高了声音道：“听说浴风小姐喜欢冥王大人，但是却一直被嫌弃厌恶，就算联同数位长老多次逼婚也未成功，敢问这件事，是真的么？” 段策深谙打人打脸、骂人揭短之道，所以一开口，就把仇恨拉的妥妥的。 浴风姬柔当场变了脸色，放弃了嘲讽良辰，拔鞭开始攻击段策。 段策笑道：“这么愤怒，那应该是真的了。我们现世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一个巴掌拍不响，浴风小姐虽然泼辣，我也不太能欣赏，但还是有重口男人会喜欢的。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您何必执着于那一位呢？您把他当宝，他把你当草，将自己放的如此低贱，成为整个幽都的笑话，他也不见得会娶你，值得么？” 他的几句话下来，已让浴风姬柔恼红了眼，偏偏那些人又在同段策缠斗个不动，于是这位大小姐干脆两鞭将这些人抽开，怒骂道：“硬眼的东西，都给我滚开！” 她这一发话，那些人便停了下来，退到一边。 我得了空，吹起哨子，月神鸦忽的飞下，我借机把良辰放了上去。 打算上去时，却见段策被钢鞭缠住了腰，便折回来救援，同月神鸦道：“先带她走！” 良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不再看他的，提伞挑开那道入云鞭，同段策站到了一起。 他脸上已经被鞭梢划花，渗出了血迹，然而神情却丝毫不在意，看起来嚣张又得意，竟有种说不出的男人魅力。 只是他一开口，魅力值就直线往下掉，“笨蛋，盯着我看做什么，看对手啊！” 良辰不在，我们两个也没了心理负责，这会儿也不想跟这位大小姐陪玩，于是悄悄打了个手势后，准备开溜。 浴风姬柔这会儿已经被段策激怒，出手一鞭比一鞭重，但节奏却开始错乱了。 我卯足了劲儿，跟段策合力将入云鞭打飞，两人借机逃走。 然而才走了几步，就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头晕目眩，竟连脚步都站不稳了。 段策扶住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折腾了半天，结果连区区几个人类都搞不定，你还配做我们浴风家的子孙么！”屋子里传来一声震耳厉喝，同时间走出位健壮的白发老人，乌眉倒竖、吊哨眼，虽然看起来很老了，但给人感觉还是杀气腾腾的，凶的可怕！ 连问都不用问，我就已经肯定了，他就是浴风神秀！ 浴风姬柔方才还怒不可遏，这会儿竟然忍耐下来了，毕恭毕敬道：“爷爷，您怎么出来了？” 浴风神秀道：“再不出来让他们逃走，就当真成为笑话了，传出去，怕是有人会笑我们浴风府威风不在，都是些无能之辈！才由着这些下贱的人类来去自如！” 浴风姬柔接连被喝斥，也不再敢贸然开口了。 浴风神秀一抬手，那入云鞭从地上飞起来，到了他手中。 我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鞭子已经朝我们横扫过来！ 鞭子便击在百兽伞上，好在我用两只手并握着，才没脱手飞出去，不过也被震的心头的一热，竟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段策脸色大变，迅速将我挡在了身后。 下一秒，鞭子又被浴风神秀甩起来，段策对准我肩头一拍，竟将我强行推出数米开外。而他自己，则被那条鞭子紧紧卷了起来！ 鞭，还是那道入云鞭，然而到了浴风神秀手中后，它却发挥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力量！ 我被那条鞭子抽打过，深知它的厉害！ 它的鞭身上，藏着数以万针的毒针，只是被抽打了几下，那种疼在十年后还能让我瑟瑟发抖！ 而这会儿，它却从梢到尾都缠在段策身上！ 第370章 放弃抵抗 果然下一秒，段策身体就因剧疼而倒了下去！ 看着远处得意洋洋的浴风爷孙俩，我的大脑空白了两秒。到底怎么做才能救段策，如果再拖延去的话，他会因为痛苦而死的。就在我百般无助的时候，突然想到临别时阿离给我的那颗花弹。 反应过来后，当却将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将狠狠砸在地上。 花弹触地的霎那，一道亮光重重弹出来射向高空，登时将整个浴风府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因为我的求救行动，浴风神秀皱起了眉头。看段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我心急如焚，泪珠急的在眼眶中打转，又强行憋了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否则的话，我们两个就彻底完蛋了。 不能慌，静下心来，一定要撑到阿离到来！ 就在我准备上前去扯他身上的入云鞭时，浴风姬柔则从侍卫腰间拔出一柄大刀，疾步朝我走来。 脚步生生被她拦截住，浴风姬柔举刀对着我的脸，怒气冲冲道：“你刚才在给谁发信号？冥王大人么？你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去瑶兰国赴桑鱼宴，会带着去？” 现在的她带着满腔怒火，良辰的逃离让她颜面尽失，方才又被段策嘲讽了一番，所以那张美艳动人的脸庞这会儿显得无比扭曲！ 我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论起单打独斗，我未必是她对手，但即便如此，我也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她。 至于浴风神秀那个老头子，看上去也是骨子里透着骄傲，以他的身份地位，应该是不屑下场跟我这样的小孩动手的。 所以我现在的对手，只有浴风姬柔！ 见我不予配合，让她在祖父面前失了颜面，她便举刀朝我砍来。 我触及百兽伞上的开关，砰的一声，柔韧结固的伞面将她攻势弹了回去。 浴风姬柔见状，竟干脆扔了刀，劈手便要过来夺伞。 阿离曾提起过，她的身手，在幽人年轻一辈中，是相当出色的，虽然我们之前交过几次手，但唯有这次，她拼上了全力。 这女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厉害，身手灵敏不说，出手又狠又快，无论是眼神和动作都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疯狂，看起来竟是招招都要置人于死地的架式！ 倘若不是这会儿手里拿着得心应手攻守兼备的百兽伞，恐怕分分钟就要败下阵来。 就在我跟浴风姬柔缠斗的时候，段策则躺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嚎叫声。 那声音悲凉又痛苦，竟像是头困兽而不是人类，听得我心头猛然一震！ 于是分神瞄了他一眼，只见那把入云鞭这会儿已经束缚到了他的肉里，生生将手臂和腰勒出了一节节的形状。而段策的双眼，赫然一片血红，竟然连黑眼珠都看不到了，除此以外，耳朵和指甲都开始迅速变形，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只狂兽化的的巨狐！ 是因为危险唤醒了他体内的半妖之血，所以身体才出现了这些特征吗？ 之前良辰曾跟我提起过，如果半妖之血苏醒，整个人的力量就会大增，但同时也会因失去理智而暴走。 这样的情况，在平常我是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眼下，段策的兽化，对于我们突围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 我这边才一走神，浴风姬柔的手掌已经袭到了我胸口，我跌飞出去，胸口一热，当即喷出血来。 旁边的段策，依然在痛苦中挣扎，现在的他，五官已经渐渐模糊，耳朵尖尖的，指甲细长又尖锐，看上去越发像只狐狸了！ 他的小舅舅，我曾在落魂坡那里见过，以及狐族近亲风生兽，但是他们的体形偏娇小、灵秀，跟段策的野蛮强壮截然不同。 他这会儿的身体，肌肉高高鼓起，比起先前膨胀了整整一大圈，而那道入云鞭，这会儿已经无法再包裹住他的身体，已经被强行撑开了。 这样的突发状况不止让我惊讶，连浴风神秀和浴风姬柔都很意外，就在段策挣扎而出的瞬间，浴风神秀终于按捺不住出手。 段策平常力气就大，兽化以后，散发出的能量更是惊人。 他走过的地步，方石都被皆数被震碎裂，同浴风神秀打在一起时，周身扩出一道又一道的气漩！ 乍然看上去，两人竟有几分势均力敌的意味儿。 这顿时让我信心大涨，如果保持这样的现状，一定能撑到阿离前来！然而现实却告诉我，侥幸心理要不得。段策这会儿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毫无章法的蛮打，对着浴风神秀的攻击，也是完全不知闪躲逃避。很快，全身上下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一边应付浴风姬柔，一边忍不住去看段策，于是又接连挨了浴风姬柔几掌。 眼看对面浴风神秀已经摆出了蓄力之势，而段策依然视若无睹的往上冲，我终是忍不住上去拉他，提醒道：“当心……” 然而话未说完，却被他反手一记重拳，狠狠打在额头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面具开裂，额头上的血，顺着眼窝滑腻腻的往下淌个不停…… 我狼狈的躺在地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也跟着朦胧模糊，看不真切。 想动，但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浴风姬柔走近。 时间过的好慢，阿离难道没看到我放出的花弹吗？还是说，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他要是再不来的话，我跟段策就要死在这里了吧？黑暗，悄无声息的顺着视野一点点钻身体里钻，的眼皮越来越沉重，绝望也越来越深。 不，不可以晕过去，我摇了摇头，试图将神智强要回来，但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突然间，夜空突然响起了无数嘶哑的叫声，一大群月神鸦，就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铺天盖地的遮住了大半片天。 阿离站在最大的那只月神鸦上，有如天神降世，高不可攀！ 看到他现身，身体终于放弃了抵挡和支撑，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就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来的。 因为阿离，从不曾让我失望！ 第371章 半妖之血 整个世界安静极了，听不到一点点声音。 恍惚中，我出现在了一片熟悉的树林和坟地，那是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跟记忆中一模一样，树木依旧繁茂，野花依然招摇，但是林子里却空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我怎么来这里了？就在打量四周的时候，草丛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 竟是段策，确切的说，是小时候的段策。他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皱着俊秀的小脸，看到我也没什么好脸色。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问他。 “不要你管，奇怪，这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走不出啊！”他嘀咕道。 “跟我来，”我抓住他的手。 他很不情愿，不过在我的坚持下，总算是没有发作。 于是我就这样拉着他，把人带出了那片茂密的树林。 对此，我感到很得意，“出来了吧？你之所以迷路，是因为你对这里不熟悉……” 说到一半时回头，发现手里竟然空空如也，方才跟在旁边的段策，这会儿也然不知所踪。 我茫然的望着身后，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当我回过神时，发现面前的青莞已经变成了苍桐山，阿月里婆婆的居住的地方。 一处僻静的林间小屋，门口一棵古老的泡桐树。 有人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睡觉，红色泡桐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落在他的肩膀上和头上。 段策？我放轻了脚步，想走过去践他一跳，却不知为何竟然被小石头绊倒，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他看着我，神情带着点迷惘，又有一丝嫌弃，“笨蛋！” 渐渐的，山和房屋都消失，段策也跟着不见。 我独自站在一片茫茫白雾里，心中渐渐明白过来，这似乎是在梦里。 可仔细想后，又觉得不对，这两件事确实也在现实中发生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竟然又在梦中回顾了一遍。 想了半天也不懂原因，最后就醒了。 头痛欲裂，胸口闷闷的就像压着块大石头，肚子也很不舒服，想吐…… 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儿，于是躺在那里也不敢随意乱动，睁着眼睛，发了好一会儿愣，才意识过来，这是在阿离的房间。 我这会儿，竟是躺在阿离的床上。 发生了什么事啊，脑筋一转，就头疼的要死，我抱住头叫，“阿离，阿离你在吗？” 他很快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放在旁边后扶住我，“别起来，躺着说话。你伤的太重了，最近都不能下床。” 我望着他，紧张道：“良辰跟段策呢？他们在哪儿？都还好吧？” 阿离道：“你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说。” 我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段策怎么样？伤的重吗？” 阿离沉默了片刻，摇头。 我茫然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不在这里吗？” 阿离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啊？”我惊讶，“昨天晚上，我跟他……” “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阿离说。 三天！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这让我愈发慌乱了，“那天晚上，你到浴风府，他不就跟我在一起吗？” 见阿离不说话，我便解释道：“他体内的半妖之血苏醒了，现在应该是半人半兽的样子！” 阿离恍若未闻，将药拿起来，用勺子送到我嘴边，“再放就凉了，先把它喝了。” “这个不急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看到他？” “我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人，也没有看到半人半兽，只有一条狐狸。” “那就是段策！” “它已经死了。” 死、了？我脑袋嗡的一声炸裂开来，直直躺回床上，又下意识捂住脑袋，在床板上重重的磕。 阿离迅速制止我，“抱歉，当时我去的时候，只顾着关心你的伤势，所以没能将它和段策联系到一起……” 他的样子很郑重，一点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但我还是觉得，现在是处在一个不真切的梦中。 过了很久，我才确认了这是真的，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不信。” 明明，出发前还跟我一起有说有笑的，怎么会突然间就死了呢？ “他人现在哪儿？” “应该还在浴风府里。” 我闻言立刻忍痛跳下床，胡乱扯了衣服就往外走，然而才走了两步，膝盖就发软，整个人都向前栽去。 于是便急道：“阿离，阿离，你现在带我去！” 段策扶着我，眸中闪过一道极其复杂的情绪，用近乎命令的语气道：“先把药喝了。” 我也顾不得它苦不苦，将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完了！” “现在到床上休息。” “我不困！” 他扯过碟子里的手帕，帮我找了下嘴角，“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外出。我说的全是真话，就算你亲眼见了，也是如此，给自己添堵罢了，于养伤无益，还是不要见了。” 说罢竟由不得我反抗挣扎，强行将我抱了床上。 我气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话！” 阿离神情有点冷淡，“我从未答应过要带你去看他。” 我咬着嘴唇瞪他，瞪着瞪着就红了眼。 “我要走，以后都不来这里了！你不许拦着我！” “走？”他皱了下眉，“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把你从浴风神秀手里救出来么？” 我低下头，滚烫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对不起，我只是想去见见段策，我不相信他已经……我们当初说好的，一起到这里来，完成任务后一起离开。他已经解开了桃花咒，马上就可以回现世了，怎么能赶在这个时候出事呢？” 看到我哭，阿离的语气也立刻软下来，“你现在这样子，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激怒他们。等过了这几天，我去那里，将尸首讨要回来，你自然就可以见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自己的伤养好，然后再去探望下安良辰……” “良辰！她在哪儿？还好么？” “她被月神鸦寄放在了一处荒宅里，昨天我才让左思去看过，情况似乎不太好。” 第372章 段策哥哥 阿离说的很委婉，但我却一下子明白了。 她那么骄傲的个性，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挫折，怎么受得了！ 我紧紧抓着毯子，将头埋在里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阿离用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抚顺着，柔声道：“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我过不去，头疼心疼手疼眼睛疼，好像这十年来积蓄的力量，已经被那个残酷的夜晚抽的一丝不剩了。 段策，那个嘴巴恶毒但是内心柔软的男人，总是一面说着嘲讽的话，一面却又忍不住出手相助的人，他还那么年轻，总是生机勃勃富有无限魅力的人，怎么会死呢？ 良辰，那个笑起来只动嘴角，话语不多沉默坚硬又勇敢的女孩，她有一双灵巧无比的手，能布下坚固又以美丽的光牢结界，也能解开无比繁锁的封印，怎么会就会废了双手呢…… 我的同伴们，到底是怎么了。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他们经受这些痛苦的磨难？ 我不再叫着去确认段策的生死了，也不再着急见良辰，而是每天准时吃药换药，忍住呕吐也要把饭菜往肚子里咽。需要它们来补充自己的体力，我必须得让自己尽快恢复健康。 我是不称职不操心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队长，也是这次受挫最轻的，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肩负起应该肩负的责任，帮助大家度过难关！ 我不怀疑阿离的话，但是也不相信段策的死。 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和手来判断这件事，除此以外，不愿意听信任何传言。 七天后，我决定去见良辰。 临别时阿离显得有些担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我摇头，“良辰应该不想太多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还是自己去吧。” “关于浴风府的事……” “那跟你没关系。” 阿离道：“怪我没有帮你们吗？” 我摇头，“不是，我知道你有难处。”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带出浴风府，已经很不容易了，否则的话，他当时也不可能会带那么多月神鸦，我不能再奢望更多。路是我们几个选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别人身上。 去见良辰之前，我刻意经历过了浴风府的大门。 八月初六，煞动，忌婚嫁，易招血光之灾，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在那之前我并没有翻老黄历的习惯。 浴风府的大门敞口着，门口围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不久前发生的怪事，竟有狐精胆大包天，跑到浴风上作怪，不过还好，被浴风大小姐亲手擒住剥皮，尸体就悬挂在大门外。 竖杆上挂着一只大狐狸，身上的皮毛已经被剥掉了，光突突血糊淋漓，看得人直打冷战。 平日里总是跟良辰合伙讥笑他贵公子气息重，即便落魄也将自己收收的光彩照人，却没想到，竟会以为这样狼狈不堪的方式离去。 我愣愣站在那里，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这趟是要去哪儿，要做什么。 突然有只手从后面探出来，我惊喜低呼，“段策，是你么……” 然而并不是，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拽着我的胳膊就走。 两人到了无人的小巷中后，我才哑着嗓子唤她，“青烟姐姐，你找我有事么？” 在秋明城时，这女孩仗着自己是大夫人的丫鬟，给了我们诸多照顾。后来在来幽都的路上，也曾给过我帮助。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对段策的好感，她喜欢段策，毫不掩饰。 青烟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大小姐剥狐皮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但什么事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连哭都不敢哭。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他被一个漂亮女人给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托我给你传个话，说他没死，要你不必难过。这件荒唐事，我本来想藏在心里，一辈子不跟人提起，但又觉得不安，还是同你说说吧，无真与假，多少还有个念想不是？” 见我只是眨着眼睛不说话，她便又哭了，“以前他跟我提起你，都是妹妹长妹妹短的，怎么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呢。” 我咬了下嘴唇，说：“谢谢你，青烟姐姐是个好人，如果可能，以后尽量离开这里吧。” 青烟道：“我已经被大夫人许了人家，九狱刑官丘大人的公子，是个好人家，别人都说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但是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他。” 我说：“我段策哥哥说了，他不愿跟女人结婚，不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薄情男人，没你想的那么好。你还是忘了他，跟那丘公子好好生活吧！” 说完用围巾将脸遮好，转身离去，再也不回头看她。 路上，也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脚步变得沉重，还是因为得了疑心病，总觉得有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但是停下脚步后，又没有发现任何目标。 是阿离不放心我，所以才派人跟着吧？ 除此以外，也想不出别的人了。 良辰落脚的地方是个荒宅，门口几只麻雀正在觅食，看到人来立刻一哄而散。 我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的草长的竟然比人还高。 良辰靠在门口，一身酒气，在她旁边，扔了好几个破掉的空坛子。 “良辰，良辰，”我推推她，人竟然扑通一声倒在了旁边。 醉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些天喝了多少酒！ 伤口也包扎，头发乱蓬蓬的不加打理，脸也明显瘦了一大圈，身上脏兮兮的散发着嗖味儿，纤长的手指上，此时竟布满血污和伤痕。以前她对这双手非常爱惜，因为她说，要靠它来复仇。现在双手使不上力，她便开始自暴自弃了么？ 我蹲在她跟前，觉得心疼又难过。 嘎吱，破旧的木门推开了。在没看到人影前，我还以为风。 那人脚步非常轻，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我立刻站起来身来，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个非敌非友的神秘人，沉声道：“刚才跟踪我的人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浴风曲华握拳咳嗽了两声，声音很轻道：“我来帮她治手。” 第373章 默默无闻 我只听说过这位绝公子身体不好，却从没有听说过他居然会医术。 我问：“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见她么？” 浴风曲华道：“你也说了，咳咳，那是以前。” 我实在不理解他的行为，良辰之前设法见他，而他却是选择避而不见。当良辰按振不住进浴风府身受重伤，他这会儿又主动现身。这人的行为逻辑，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的敌意…… 阿离说过，他实力远在浴风姬柔之上，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杀死我们两人，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绕这么弯子。 他走到良辰跟前，蹲下身，伸出手指……竟是触碰了下良辰的脸颊。 虽然只有一瞬间，他就收回了动作，但是那在我看来，那也实在惊骇和意外了。 他的眼神，看上去专注而隐忍，没有一丝暧昧情绪，反而透着些许落寞和伤感。 我震惊道：“你到底是谁？跟良辰是什么关系？” 阿离说过，他和 -没有理会我，而是握着两辰的手腕抬了起来，将她每根断指都揉捏一遍，然后放开，张开自己的两只手，将食指和拇指相接形成一个三角之势，绿光从中闪现出来，缓缓落到良辰的手上。 他整个动作，轻缓又柔和，跟良辰结印的手法也透着几分相似！ 而这种神奇的治疗方法，也已超出我的认知。良辰的伤我确认过，手筋已经被人挑断了，就算能找人接回去，也无法恢复以往的行动自如。 我心里担心又害怕，所以一直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这位绝公子身体确实不太好，短短的治疗过程就咳嗽了无数遍，有好几次，我都担心他骨头会跟着身体震动一并散开…… 左手治疗结束后，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右手上，最终，他放开了两只手，跌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而此刻他的后背，也被汗水浸透了。 我也坐下来，将良辰睡的沉，便拿毯子替她盖上，紧张的询问浴风曲华，“良辰伤好后，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吗？” “好好保养休息一年，应该就没有大问题了，咳咳……” 我感激道：“谢谢你！” 浴风曲华低头咳嗽，待缓过气来，才道：“该我谢你才是，她交了你们两个朋友，是她的幸运。” 我说：“你……究竟是谁？以前就跟良辰认识，对么？” 他笑了下，“没错，我跟她……自出生起便认识了。” 我瞪大眼睛，“你难道是成旭？！” 他点头，“没错，我就是良辰的弟弟，成旭。” 浴风曲华竟然是成旭！这实在让人意外，但是这样的话，他的行为，便都能说的通了！ 在东荒结界被打开的时候，良辰就怀疑过这件事，还亲自回仙渡确认过，但最终结果却是，安家人除了她以外并没有幸存者。可他如果是成旭的话，那为什么相貌、声音都变了，连良辰都认不出他？ 当我一古脑问出所有的疑问后，浴风曲华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我翻阅父亲的书房时，无意间修行了一种封印密术，没想到，它竟然帮我侥幸躲过一劫。” “可良辰说她重现过当时的场景，确定你已经被浴风曲华杀死了……” “那种密术，就是临死前将对方的灵魂封印，并跟自己的灵魂进行调换，所以当年死去的不是我，而是真正的浴风曲华。那件事结束后，我便跟着幽人来到了这里，作为浴风神秀的养子生活了下来。”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你这些年，为什么不跟良辰联系呢，她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尤其是对你的离逝心怀愧疚……” 浴风曲华却摇了摇头，“她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记着这些仇恨，这种血腥残忍的事，应该身为男人的我来做才对。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我一开始就不希望她来这里。” 我说：“她的想法跟你截然相反，作为姐姐不能保自己自己的弟弟，这是她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浴风曲华看向良辰，语气温和道：“她就是那样要强的个性，在谁跟前都不愿意服输。” 沉默了会儿，我问：“你今天来，只是为了她治伤么？” 浴风曲华道：“我并没有打算跟她相认。” “为什么？” “你也看到我的身体状况了吧？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就算相认，我们也团聚不了多久，到时难免还要经历分别……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不想让她再痛苦。” 他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很糟糕，但是眼看亲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相认，他一定很痛苦吧？ 我想到那个大风雪天，我们在海棠湾外相见，那是我第一次，听阿离说起绝公子这个称号。 记得当时他脚步停了一下，想必已经透过人群，清楚看到了良辰的脸吧！ 我难过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声音很轻道：“当然是复仇啊，这些年我一直潜伏在浴风家，就是为了等待这天的到来。凭什么善良的人得不到好报，而为恶的人却要舒服的活着呢？” 我说：“可是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是浴风神秀的对手吧。” 浴风曲华，不，该叫他成旭才对，淡淡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因为久病成医，喜好钻研医术和毒，这些年，我时常借着席宴的机会，对那些人下毒，浴风神秀中毒已深，只是缺发一个诱发的时机罢了。我今天过来，除了给姐姐疗伤，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借取她手里的七宝玉树。” “良辰之前杀的那几个人，他们也中了毒么？” “没错。” 难怪她可以进展的那么顺利！原来良辰这些年来并不孤独，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个文文弱弱的男人，在用另外一种方式，默默无闻的助她一臂之力！ 浴风曲华说完，便将七宝玉树取出，封印在了自己的手中。 第374章 冥王大人 做完这一切后，成旭站起身道：“我走了，醒来别告诉她我来过，如果能够活着出来，我会把这东西还给她，如果我死了的话，就编个理由，让她从我尸体里取吧！” “等等！”我叫住他，说：“等天黑后，我跟你一起去！” “你？” “没错，虽然我能力远不及浴风神秀，但是两人加一起，总强过一个人吧！” 我到屋子里转了下，竟然当真在抽屉中找到纸墨，于是便留下一封信给她。 本来有满腹的话想说，然而提起了笔，却觉得什么言语都是无力，思来想去只留了一句话。 “良辰，我去给段策报仇了，如果我死了，找妈妈的事，就麻烦你了。” 写好之后，找来石头压在她的脚边，希望她醒来后能够看见。 之后，我便跟成旭离开，我们分别坐着月神鸦来到天空。这会儿是黄昏，夕阳余辉染红天际，周围飘浮着大朵大朵的绚烂云霞。 成旭抛出一个瓶子给我，“将它撒在身上，能加剧催化浴风神秀身上的毒素。” 我打开后嗅了嗅，是股清香的药味儿，并不浓，撒身上就像是刻意熏上去的一样。 “浴风神秀的弱点在这里，”他比了下肩头，“那里曾经受过重伤，始终未能痊愈，如果到时我们无法对他近身攻击，你就召唤出诛邪偶，直接攻其这里。” 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诛邪偶？” 成旭笑了下，“良辰的同伴，我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你们的来历呢？” 我问：“那你知道我妈妈么？” “朱砂？” “没错！” “听说过她当年的事迹，不过在幽人的认知里，她是一个人逃出去的，并没有任何关于你的消息。当时的冥王曾公开说过，只要朱砂能出幽冥界，所有过往就能既往不咎，这也是为何这些年，幽人不敢去现世找她麻烦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可即便是这样，因为容貌和不能见光体质的原因，她也从不曾在地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幼时的记忆里，我便跟着她不停的变换地方。 “你和浴风姬柔平常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因为她是女子的身份，所以让浴风神秀一直抱有遗憾，这才认了浴风曲华做义孙，这也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不过碍于我在府里的地位，并不敢在明面上发作。你关心她做什么？怕她抢了你的情人么？冥王对她的态度，尽人皆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啊！虽然现在是浴风曲华的模样，但是他说话的样子，跟良辰每每提起我跟阿离时简直一模一样！ 我连忙摆手，“才不是！你是良辰的弟弟，也不是外人，那我就不瞒你了。其实这次来幽冥界，不全是为了良辰复仇，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咳嗽了两声，猜测道：“你想找寻你的父亲么？” 我摇头，“不，我是来找妈妈的。” 成旭愣住了，“朱砂她不是在现世么？” 看来阿离将这个消息隐瞒的很彻底，竟连一直关注我们的浴风曲华都不知道。 于是我便将妈妈来幽冥界休养的事情告诉他，末了失落道：“当我赶到阴仇涧时，却是人去棺空，只找到了她随身携带的伞。而那个时候，刚好也是浴风姬柔去取浴风神秀盔甲，我怀疑是她运走了妈妈……” 成旭沉吟了片刻，道：“应该不是她。” “你为何也这么说？” “她的性格和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十年前好现世，带了一身伤回来，说是朱砂抽打的，她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如果让她见到朱砂，一定是直接杀人，而不是转移藏起来这么麻烦。” 他说的这些话，我也曾翻来覆去的想过，但是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了！ 成旭看着我，目光闪动，“这件事，你问过冥王大人么？他是怎么说的？” 我说：“他没说什么，也一直在帮我找人，但是碍于妈妈的身份，不便大肆张扬，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 “你是如何去阴仇涧的？” “阿离派了月神鸦守在那里，我坐着它过了忘川。怎么了，去那里很难么？” 成旭道：“那是当然，那里是幽冥界的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在你眼睛看不到地方，却沉睡着数以万计的幽兵鬼差，就算是浴风姬柔前去取盔甲，也需事先得了冥王批准才行。” 我错愕道：“可我去的时候，什么人也没有遇到啊。” 成旭缓缓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依我对忘川的认知，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从那里悄无声息的将朱砂带走，除非是用武力硬闯，但即便这样，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浴风姬柔不能，浴风神秀倒是可以做到，但是他对冥王颇为忌惮，这样做就等于公开造反，将把柄主动往冥王手里送，所以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我急道：“可是我妈妈，确实不在那里了啊！” 成旭想了想，道：“如果事情皆如你所言，那么只可能有三个原因：一朱砂根本没有来幽冥界，二，她如果来了，并且当真沉睡在阴仇涧，那她现在一应该还在那里，只是你没找到她对的地方罢了。第三个么……” 他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再说下去。 我已经确信自己找过阴仇涧，但没有看到妈妈。而且棺材中的那把伞，确实是妈妈的！这两个原因猜测，可能都无法成立，那么结果便最有可能是第三个！ “第三个原因呢？你怎么不说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能将朱砂从阴仇涧带出来而不惊动那些幽兵，又有这样做的动机，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我屏住了呼吸，“是谁？” 成旭委婉道：“就是当年带朱砂进阴仇涧的那个人。” 阿离？他竟然说阿离！听完他的猜测后，我整个人都懵了！ 阿离的身份，确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走，但是当年就是他把妈妈带进来的不是么？为什么眼下又要这么做呢？ 第375章 接近真相 我说：“可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不，”成旭却道：“他有。” “什么理由？”我呆呆的问。 现在的我看上去一定很蠢吧？类似成旭方才的那些话，段策不久前也说起过，但是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也就没有深问。 这回去浴风府，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所以想在那之前，把所有的疑惑都搞清楚。 成旭倒是没有笑我，而是很温和道：“如果你找到朱砂的话，会怎么做？” 我想也不想，便直接道：“当然是带妈妈离开这里。” “然后呢？” “妈妈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儿！” 成旭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我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成旭说：“因为那个人，他根本就不想你离开这里吧。” 我愈发茫然了，“你的意思是说，阿离他不想我离开这里，所以才把妈妈藏了起来？” 成旭道：“只是个人猜测而已，这位冥王大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城府却极深，就连浴风神秀都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表面上对待长老们无比恭敬，打压却施展在悄无声息间。他曾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同我抱怨，说浴风家势力渐衰，已如强弩之末。这些年，我曾在他吩咐下做过一些事，确实如浴风神秀所言，手腕过人但却锋芒不露。所以这件事也只能做大概推测，并不能确定。” 我说：“我们两个相识很久了，他待我非常好，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关怀倍至。这次妈妈失踪，他也始终陪在旁边宽慰我……怎么会这样子呢。” 成旭道：“你说的跟我们认识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我知道的这位小冥王，喜怒不形于色，事无巨细算无遗漏，普通人走一步想五步，他却能想五十步甚至更长远。生活方面，他没有任何特殊喜好，在待人方面，他也好像没有任何感情，对女人都不感兴趣，对相识的人，也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三年前，他的恩师因触犯幽律被砍头，当时我就在现场监斩，他连眉头都不曾蹙过一下，更别替伤心难过了。要知道，那可是陪伴他十多年，如父亲一样亲近的长者啊。” 他形容的阿离，让我感觉很冷，从内而外，心和四肢都冷的像冰。 我认识的阿离，绝不会做让我伤心难过的事。但是成旭口的阿离，就说不准了。不止是成旭这么说，我的两位同伴好像都持有跟他一样的观点。 来幽冥界前，良辰就很严肃的跟我说起过，他说阿离给过我们很多帮助，但是他从始至终都不是同伴。 我只知道剑尚且有两面，人格更加复杂，作为朋友，我们互相帮助，互不伤害就好了，哪管他待别人如何呢？却不知终有一天，他竟将心机拿来对付我。 如果妈妈果真是他藏起来的，那浴风姬柔的行为，便成了最好的掩饰，于是他半推半就，将我的注意力和疑点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却很巧妙的，从头到尾都保持缄默，并且一开始就声明自己的立场，说这件事与她无关。即便将来有天我发现了，去询问他，他也可以神色淡然的说，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 这样的行为，确实像是阿离的风格……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的心情很难过。 因为我一直坚信可以依赖的人，这会儿却突然呈现出了陌生的一面，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可信，我甚至不知道，关于段策的死，他又在中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对段策的反感，从来都不掩饰，而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脸。 昏过去的那一瞬间，我确定段策还活着，可是阿离却说他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他那么严谨的人，竟没有发现我旁边的那只狐狸就是段策，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怀疑就是粒种子，它一旦在内心深处发芽扎根，就会迅速吸收养份长大，并且向你所有的记忆和过往延伸而去！ 我已经没办法停下自己的猜测，脑海中那张笑起来温暖人心的脸，这会儿竟慢慢开始模糊！ 我的心，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 成旭道：“他在决定这么做之前，应该试探过你的想法了吧？” 我想了想，点头，他确实不止一次跟我问过我以后的打算，以及表达出让我留下来的想法。 成旭叹了口气，“他显然想让你留下来，但又怕你胡思乱想，于是便留下些许线索，让你心怀希望的继续呆在幽冥界……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心机，也是不想伤害你。” 可他的做法，已经伤害到了我啊，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的！为什么要隐瞒和欺骗？ 他每一环，都设计的很巧妙，于是我成功被眼前的假象迷惑，被他牵着鼻子四处乱走。 为了让我留在幽都，留在他的身旁，他甚至不惜带我去瑶兰国找沐莲道长…… 我抱住头，身上本来已经养好的伤，这会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成旭道：“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话来刺激你。” 我说：“不关你的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否则的话，我怕一辈子也发现不了真相！ 在此行出发前，我确实已经选择了留下来，心想这次如果能成功杀死浴风神秀，那我便替段策报了仇，良辰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适合继续呆在幽冥界，所以我会送她离开，而自己则继续留在幽都找妈妈，直到找到她为止！ 可现在，命运却突然给我推开了另一扇选择的门！ 成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还是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去找浴风神秀。” 我语气坚定道：“不，我也一定要去。” 此刻的心情确实很复杂，但是如果是阿离的话，他应该不会伤害妈妈的，所以她还是安全的……虽然无法理解原谅他的行为，但是对于这点，我还是有种莫名的心安。 “你确定么？”成旭站起来，俯视我们脚下的那片浴风府邸，“我们这次下去，或许就再也没办法活着出来了。” 第376章 命运多劫 我很肯定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如今挂在我浴风府门口的那只狐狸，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它究竟是不是段策。但无论真假，这样的行为都太恶劣，太恶心了……我受不了，更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下去。 这些天，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 跟冯瞎子当年离开时一样，我们一起去浴风府的路上，他就显得很不情愿，或许那个时候就感应到了什么吧。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最终还是抢在我之前跳了下去。 此刻的我，就跟那时的段策一样，明知道前方凶险，但依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曾几何时，我忍过了浴风姬柔的鞭打和辱骂，忍过了她在我眼前杀人而无动于衷，总是抱着得过且过时机未到的侥幸心理，却不知道这份冷漠的善意，终有一天会伤到自己在意的人。 良辰、段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哪怕是为之付出生命，也要将那两个可恶的家伙从这世界上抹去！ 见我决心已定，成旭轻不可见的扯下嘴角，恍惚间我从他脸上，看到了良辰的五官。 “今晚的事被那个人知道了，应该会恨死我吧。” 我没问他说的是谁，但是隐约猜得出，他应该是说阿离。 这个时候，还是不想他了，我轻轻摇了摇头，将方才得到的所有信息都甩到脑后，全神贯注的盯着浴风府。 成旭指向一下，道：“这个时间点，浴风神秀应该在佛堂。” 我皱眉，“他那样的人，竟然还信佛么？” 成旭道：“原来是不信的，最近几年，他察觉到身体已经衰老，再加上做了太多恶事，于是便开始惧怕死亡，便用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来安尉自己。” 我问：“我们现在下去么？” 他却道：“不急，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 “等我布下结界，防止外人待会儿闯入。” 成旭说完，便取出七宝玉树，利用它的能量开始对准亮着烛火的佛堂开始布界，一道朦胧如纱的光环他掌心中降落，悄无声息的将那佛堂跟整个浴风府隔离开来。 良辰布界的手法，我是见识过的，虽然非常快速实用，但因为体力的缘故，总是会留下些许破绽，很容易让人发现。 成旭看起来健康状况比她要差多了，但是布出来的结界，却是更加精妙庞大，良辰说的没错，她弟弟，果然是个天才！ 只可惜造化弄人，让他命运坎坷多劫。布结完成以后，成旭便开始伏在月神鸦背上疾喘。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同我道：“握住我的手，方能进入这结界。” 我抓住他的手，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一块冰块儿，从手心一直凉到心里。 再看他脸色，苍白发灰，竟无一点活人气色，显然已是油尽灯枯之相，心中便愈发难过。 “你不必可怜我，”成旭咳嗽道：“我能活到今日，每一天都是赚的。今晚如能杀死浴风神秀，我也能安心去了。” 我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成旭拉着我纵身一跃，两人就像展开翅膀的鸟儿似的，对准结界飞了下去。 他身高体重都远超过我，但是落地的时候，却像一根羽毛，丝毫不发出声音。 而我，则因踩到了脚下的一片叶子，发出了咔嚓的声响，佛堂里的人立刻察觉到了，“谁在外面？” “是我。”成旭冲我摇头，示意我留在外面，自己则放开我的手，独自走了进去。 我躲在暗处掩去身形，目光紧紧追随他的背影，屏住呼吸等待最佳现身时机。 浴风神秀手中拄着拐杖，看似毫无戒备的看向成旭，“白天你去哪里了？” 但是我察觉到他的手指，握着拐杖，抓的很紧，那分明是防御的姿势！ 成旭轻声道：“我去见了一个人。” “谁？” “我姐姐。” 浴风神秀厉喝道：“你这孽障说什么胡话，你是我从沙场上捡回来的，哪有什么有姐姐！” 他声音响亮又暴戾，我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双膝也跟着发软。 成旭像是习惯了他这种盛气凌人的怒火，依旧有条不紊道：“浴风曲华当然没有，但是我作为仙渡安家的孩子，却是有的。” 浴风神秀这下彻底愣住了，“你说你是……仙渡安家……” “没错，我就是安家的儿子，安成旭。” “那曲华他……” “六年前便已经被我杀死了。” 浴风神秀震惊道：“这些年，竟然都是你陪在我身边么？” 成旭道：“没错。” “那年你多大？” “十二岁。” “你当真好本事，竟如此轻而易举的在我眼皮底下隐瞒这么多年！”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成旭低咳了几声，才接着道：“每一次唤你义父的时候，我的内心都在承受无比痛苦地煎熬。” 他之所以耐着性子同浴风神秀说这些话，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发泄自己压抑的情绪，还是在拖延时间以加深对方身上的毒性。 浴风神秀生性残忍，但是这些年来却始终待这个义孙不薄，这会儿乍然听闻他的真实身份，竟流露出几分伤感来。 我从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几分真假。 “不必装出这幅模样，你根本从未在乎过他的存在，偶尔施恩，也不过是让他更尽心的替你办事罢了。浴风曲华死了，对你而言，就跟这府上任何一人死了，都没有任何区别。”好在成旭对他了解甚深，所以也未被他他这幅老残皮相欺骗，他的声音，平稳的就像镜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浴风神秀收起了难过，笑道：“你说的没错，呆在我身边这么些年，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即便在外面布下结界，对于老夫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跟你一起来的那位朋友，是来给你收尸的么？这会儿还不进来，他打算在门外躲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里，我便走了出来，对上了他那双浑浊发黄的老眼。 面具在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被段策无意间给打碎裂了，所以这次我来，什么都没有戴。 第377章 两座靠山 所以当浴风神秀看清我的脸后，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你是朱砂的孩子？！” 看来我跟妈妈真的很像啊，对方只用一眼，就确认了我的身份。 我扛着伞道：“是的，听说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记恨我妈妈？” “一个异雀人妇罢了，我记恨她做什么！”浴风神秀故作大度道：“今天究竟什么日子，你们这些孩子，就像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齐刷刷跳到了我的跟前。” 成旭道：“今天什么日子……我希望会是你的死期。” 浴风神秀对成旭的威胁不屑一顾，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道：“那个小朋友，在不久之前来过这里，我没说错吧？” 我眼也不眨，“没有。” 浴风神秀道：“你的朋友，一只半妖狐，还死在这里了，如今他的尸首还挂在我们浴风府的大门前，你没看到么？” 我说：“看到了。” 他很得意：“那你还来？” 我说：“因为我想知道，我如果死在这里，你会不会也把我挂在那里。” 浴风神秀眸光一暗，阴恻恻道：“如果这是你的心愿，那我一定会满足你！” 成旭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浴风神秀问。 “你若把她也挂也去，那整个浴风家，哦不，整个幽都，估计都会变得很有趣。”成旭说。 “一个黄毛小丫头罢了，我不信她还能反了天！” “她不能，但是有一人能。” 浴风神秀道：“你不妨把话说清楚。” 成旭道：“十年前，长老们曾为冥王大人定过一桩婚姻，不知道你还记得不？” “你说那个女孩就是她？”浴风神秀皱眉，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摇头道：“不可能，十年前怕是还没有她，除非她……” 成旭接话道：“没错，她的身体被封印了，所以无法长大，但如果依照实际年龄来说，应该也有十七岁了吧？” “就算同冥王大人定过婚约，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区区人类罢了，杀了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冥后的位置，早晚都是我们浴风家族的！” 成旭摇头道：“你年纪大了，连脑袋也跟着糊涂了么？你只看到她年幼柔弱，却看不到她背后的两座靠山，任意一座搬出来，怕你们整个浴风家族都受不起！” “两座靠山？”浴风神秀摊开手道：“试问整个幽冥界，还还敢招惹我们浴风家族？” 成旭道：“幽冥殿那位，你说他敢不敢？” 浴风神秀皱眉，“冥王大人？他会为了这种人物开罪我们浴风家么？简直是笑话！” “看来你真的老了，”成旭转脸看向我，语气温和道：“小鱼儿，你平常都唤那位大人什么？” 我愣了下，道：“我都管他叫阿离啊，怎么了？” 成旭笑了笑，“没什么，你这些天，都居住在哪里？” 我不明所以道：“幽冥殿偏殿，阿离的隔壁。” 因为之前阿离提醒过，说男女有别，在外人跟前不能太亲近，会影响名声什么的，所以我自然不会告诉他们，我们其实大多时间睡一起的。 成旭所问的，在我看来，是再平常不过事，可是浴风神秀听完，脸色竟然也大变，看我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妖怪！ “这便是她的第一座靠山。”见浴风神秀气焰收敛了些，成旭又道：“她出生在七月，算起来，已经十七岁，你难道想不出来，谁会是她的亲生父亲么？” “赤……渊？”浴风神秀这两个字，夹带着无限的愤恨与不甘，简直像是从齿缝里硬生挤出来的一样！ 成旭道：“没错，这便是她的第二座靠山。赤渊是个软硬不吃的疯子，他的性格与为人，你跟他打过多年交道，想必比我更清楚。倘若知道你将他的宝贝女儿挂在大门外，您说整个浴风家将会面临什么？” 宝贝女儿？我对这四个字，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上次在桃花水榭见面的时候，那男人明明还想亲手杀了我呢！不过看到素来嚣张跋扈的浴风神秀，竟也有这般吃憋的时候，便将这个秘密强忍了下来，想象了一下浴风姬柔往日的嘴脸，便竭力抬高下巴，作出跟她相似的表情，恶狠狠道：“没错，惹到我，你、不，你们整个浴风家就全都死定了！” 浴风神秀道：“如果你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今晚只有你们两个前来我府上，说明那两个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么即便我杀了你们，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是么？” 听我们说了这么多，他的耐心已然耗尽，所以这会儿也不再伪装，而是流露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杀意来。 成旭见势不妙，立刻布下结界，却被浴风神秀的拐杖一下击破。 不过待拐杖落地的时候，他的手却明显晃了下，竟是差点要跌倒的架式。 “你们……你！这些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浴风神秀恼羞成怒地一声暴喝。 成旭靠在门口，剧烈的喘息着，“下毒啊，这些年，你的一日三餐都由我亲自把关，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在关心杀父母的仇人吧？” 浴风神秀怒吼一声，抬起拐杖直戳成旭门面。 我立刻举起百兽伞，纵身跃起，使用全力将它砸了下去。 见我凭空冒出来插一脚，他便立刻将怒火转移了过来。 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连忙闪到旁边，召唤出诛邪偶。 在浴风神秀举掌打来的时候，我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巨大的诛邪玩偶用刀背，帮我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谢谢！” “小主人不必客气，这些天我被一直被封印着，刚好借机活动下手脚。” 说罢，诛邪偶对上浴风神秀的脸，嘲讽道：“浴风神秀，你可还记得我么？没想到你一大把年纪，竟然拉得下脸欺负小孩子，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浴风神秀怒道：“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老夫？十八年前，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就应该随着那场大火，全部烧死！” 第378章 正面对决 妈妈曾经跟我说起过，这些玩偶，原本是祖父留下来的，一共十只。 当年她离开幽冥界的时候，为了助她逃生，一只玩偶丧生在大火中，它的名字就叫作业火偶。 所以传到我这里时，便剩下了九只。这件事不止是妈妈的痛处，在其余九只偶面前，也都是无法愈合的伤疤。 今天浴风神秀不积口德，又用这种恶劣的语气说出来，登时惹怒了诛邪偶。 它火冒三丈，挥舞着大刀，刷！刷！刷！朝对方头上砍去。 “诛邪！”我突然想起来时浴风曲华叮嘱过的话，便大声喊他名字，然后用拳头比了比自己肩头。 诛邪偶立刻会意，方向一转，改向其要害刺去。 浴风神秀虽然上了年纪，又身中剧毒，速度却依然快到让人难以置信，一根骷髅拐杖，在他手中被挥的密不透风，诛邪攻了许久，却始终无法近身。 由于我们两人并肩作战机会不多，互相配合也算不得上默契，眼前强敌当前，我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不敢擅自动作，生怕打乱了它的节奏和攻势。 成旭歇了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伸出双手，布下光网捕捉结界。跟良辰的手略有不同，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和形态也不一样。 良辰的光牢结界，方方正正有角有棱，而成旭的光网，则是不规则的形状，就像浴风神秀头顶上罩住了一张大网，将他四肢紧紧束缚住。身体被结界牵制，行动愈发不如之前利落，诛邪立刻得了机会，举刀便向尖头刺去。 见状我心都悬了起来，就在刀尖抵在肩胛骨的那一瞬间，浴内神秀突然发出了狂啸，眨眼间竟挣脱了身上的光网，用并拐杖给了诛邪一记重击！ 成旭布界中断，遭遇能力反噬，又被浴风神秀所以散发出来的厉气所伤，整个身体就像坠落的风筝晃晃悠悠飘向门外！ 诛邪撞掉了一扇门，落地的刹那，身体也回到了拇指般大小的原始状态。 它急的直蹦，变幻了几次形态，最终都被浴风神秀的灵压给打回了原形。 他身材矮小，战斗时本就格外消耗体能，更何况眼前对手还是幽冥界的传奇人物，所向披靡的战神浴风神秀，方才一击失手，这会儿再难继续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避免它再受伤，我连忙将其封印了回去。 成旭和诛邪偶方才的打斗并非全无效果，浴风神秀频繁运力再加嘶吼，全身气血加急剧流转，这会儿毒气已经布满全身，脸都成了蓝青色，此唇也是乌漆漆的，老态龙钟的模样，竟像是从棺材当中爬出来的千年僵尸一般！ 我握着百兽伞，不知道该在此刻上前，还是该等毒性加重。正犹豫不决时，却听外面传来结界碎裂的声响。 成旭伤重，便无法维系外面的结界牢固，这时如果有人稍加施力，结界就会被打破。 浴风家属下众多，要是一古脑全冲进来，只怕不妙，不能再等了！ 我决定举伞上前，在浴风神秀恍神时，对准其肩胛骨狠狠刺入！ 同时，外面响起了清脆的咔嚓声响，这佛堂的结界，至此彻底碎裂。 浴风神秀瞪大眼睛看着我，嘴巴噗噗喷出血来。而身体也因新伤加旧伤，一时血如泉涌，很快便溢湿了脚下的青石地板。 “爷爷！”有人尖叫起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蓦然想起了意志消亮的良辰、想起了笑起来流里流气的段策，也想起了此刻就悬在门外面目全非的狐狸尸首，愤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流向四肢百骸，双手握住了百兽伞，猛然用力扯出来，然后又当着浴风姬柔的面，再次对准其心脏部位狠狠刺入！ 当鲜血喷出来的瞬间，我想的是，这人的血，居然也是热的…… 当浴风姬柔冲过来的时候，我将伞拔了出来，血顺着伞尖，缓缓流向地面，拉出了一条小膝。 对面的女人趴在地上，哭的很伤心。 阿离说起过，她自幼父母双亡，是浴风神秀将她拉扯大的，虽然表面待她严厉，但是那份溺爱却是无人能比。于是她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幽都第一大小姐的娇纵脾气。 对浴风姬柔来说，这个祖父，也是她最在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吧？ 她居然也会哭，这愈发让我意外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都无法承受的离别之苦，为什么要在生活中强加给别人呢？ 她在杀人的时候，有想过对方的感受么？ 浴风神秀瞪大眼睛，但是瞳孔却失去了亮光，浴风姬柔喊不应他，便满脸泪痕的看向我，“你——你是谁？” 我木然道：“浴风小姐不认识我了么？十年前在青莞，是你亲手用鞭子将我杀死的啊。七年前，在柴桑，我们也见过一面。一个多月前琥珀川、从秋明城到幽路的那趟旅途、瑶兰国的宴会上……十天前，就在这座宅院里，我们见过那么多次，交过那么多次，你对我都没有一点印象么？” 百兽伞上的血迹已经流没了，但是我手中却还粘粘的。 这让我想起，她动手剥那只狐狸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类似的感觉…… 浴风姬柔此刻的脸，就像打翻了的调料盘，面容扭曲、五颜六色，堪称精彩！ 她咬牙切齿道：“这些天，你都跟冥王在一起？” 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关心阿离的事，这个女人，已经为爱疯魔了！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纠缠儿女怀长，于是便提醒她，“你祖父死了，被我杀死的！” 她却道：“你这个长不大的妖怪，侏儒！冥王大人是我的，休想跟我争！” 我忍耐着问：“挂在浴风府外那只狐狸，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如何？”浴风姬柔放声大笑，“是不是剥的很完美呢？我当时动手的时候，它的腿还会动呢，啧啧，感觉就像是在跟我求饶一样……” “闭嘴！”我打断这个疯女人的话，将伞尖直接抵在她的胸口上，“去死吧！” 第379章 就此作罢 我想，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然而就在刺下去的时候，伞身却被入云鞭紧紧缠住了，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杀了她，但是天意却不随人愿。 那道烦人的钢鞭，这会儿就像一条蛇，我拉不动亦无法刺入，生生僵在那里。 浴风姬柔挑起眉毛，“你想杀我？还差得远呢！” 摆脱不掉那道鞭子，我便干脆舍弃百兽伞，顺手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其横握在手直逼对方的咽喉。 她反应过来，身体疾速后退，用鞭子把伞甩到远方，然后又张牙舞爪的朝我攻来。 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为此我甚至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并不耗费体力多作防御，而是卯足了劲儿朝前冲。这鞭子虽然柔韧灵活，但却因为尾大不掉，近身时无法彻底施展，所以更适合远攻。 上次因为怀疑妈妈在她手里，所以心里存了些忌惮，这以为会儿面对她时无忧亦无惧，认准了目标后动作竟是从未有过的流畅自如，使起不常用的短刃也是愈发得心应手。 两人对战时，不怕对手刁钻古怪，就怕对方不要命。浴风姬柔被我横冲直撞的进攻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慌了手脚，我瞅准时机，对准其手腕砍去，惊恐之下，她竟然松开了手中的入云鞭。 看着那张花容失色的脸，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快意，浴风姬柔啊浴风姬柔，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今天！ 想到这里，立刻抬脚将入云鞭踢到远处，这会儿我们两个，全都没了常用的兵器。 我攥着匕首，步步紧逼，在浴风姬柔单掌袭来的时候，利刃在手中绘了串刀花，她的五指，突然闪过间隙擒住了我的手腕。她指虽然纤细柔弱，但是力气却大有如铁钳，手指交措，一时竟挣脱不得。胶着良久，匕首终是自手中滑落，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她身体比我高大，力气也胜远过我，双手被束的情况下，对我实在不利。 就在我烦恼不知道该如何脱身的时候，她突然抬起手腕，劈手给了我一个响亮耳光！ “你这小贱人，也配跟我抢男人么？” 我懵了足足两秒，双眼直冒金星，当下怒火上窜，对准她的手背便咬。 浴风姬柔吃痛松手，我借机跳起来将她撞倒在地，就势骑在她的腰身上，瞥见匕首就在旁边，便伸手去摸。 就在此时，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鱼儿，不要杀她！” 是阿离！他怎么也赶过来了？不要杀她，多可笑！平日里她行凶杀人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犹豫？ 在阿离的呼唤下，我只迟疑了一下，便决定将他的提醒抛到脑后。 我才不管她的存在，于幽人于三界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她活在世上，只会给别人增添痛苦和烦恼，如此这般，还不如趁早让她下地狱去！ 在浴风姬柔惊恐的目光中，我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她的喉咙刺下去！ 然而匕首还未落下时，一道黑影却突然从门外闪了进来。 阿离他竟然生生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我手中的凶器，阻止它进一步落下，刺中地上的那个女人。 来之前，我特意将这把匕首打磨过，它两面刀刃都异常锋利，阿离握着它，手上鲜血直流，一滴滴落在浴风姬柔的身上，然而他却眉头不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我茫然道：“阿离，你……” 他望着我，轻轻摇头，“小鱼儿听话，这件事，就此作罢，好不好？” 我不甘心！ 那女人此刻就躺在这里命悬一线，我只需再狠下些心，就能彻底终结她的存在…… 可阿离此刻的表现，就像是个救美人于危难的英雄，他一脸英气，视死如归，莫说是爱她至深的浴风姬柔，就连我都几乎被他的深情所打动。 从小到大，他帮过我无数次，照顾过我许多回。 所以这些年，大大小小，零零总总，我是欠他许多的。 我可以伤害这世界上的任何人，包括自己，却独不能伤害他。 对不起段策，对不起……我还是不能为你报仇。 不过我向天发誓，只要我还活着，迟早都要杀了浴风姬柔！ 我沉默着收起匕首，起身站了起来，这才发现结界破除后，屋子里竟然悄无声息的涌进来了这么多人。 有左思，有浴风府的侍从和下人，见此情形，他们每个人眼中都透露着惊恐和慌乱，就好像我才是来自地狱的阿修罗。 阿离松了口气，而浴风姬柔则抓住他的衣襟，楚楚可怜的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哭死去的浴风神秀，还是在哭阿离为了她而受伤…… 不过我的重点是，阿离并没有推开她。 我转过脸，不再看他们，环视一圈后，竟不见成旭，于是便捡起百兽伞，脚步踉跄的跑出去寻他。 没有阿离的吩咐，那些人也不擅动，眼睁睁看我离开。 成旭这会儿已经失去了意识，属于他的那只月神鸦自高空飞了下来，正担心的围着主人盘旋。 我见状，便吃力的将他搀扶上去，自己也会着一并离开。 月神鸦振翅高飞，浴风府很快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成旭的脸色，这会儿已经成了死灰色，嘴唇也开始发乌，这样类似的情形，竟跟浴风神秀毒发前有几分相似。于是也不敢飞太远，在一个僻静的巷子落了下来。 到地面后，成旭很快便恢复了意识，他意识恍惚的看着我，道：“浴风神秀他……” 我说：“放心，他已经死了。” 成旭瞌上眼睛道：“那就好。” 我紧张道：“你怎么也中毒了？告诉我哪里有解药？” 他摇头，“没有那种东西，存心想要用毒杀死一个，怎么会配解药呢。那只老狐狸疑心很重，想要取信于他，并不容易，所以这些年，我都是跟他一起用餐，他体内有多少毒，我便也跟着摄入了多少。” 听到我的抽泣声，他便勉强睁开了眼睛，茫然道：“我要死了，你哭什么？” 第380章 悲伤挽歌 我呜咽道：“我也不知道，感觉你是个好人，又没做过什么错事，不应该死的这么早。” 他声音很轻道：“这世道，不是好人就能活得长久的，我已经报了仇，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良辰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那就要麻烦你帮我保守秘密啦。” 他咳嗽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看起来痛苦之极，非常可怜。 成旭有气无力道：“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我连忙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杀了我……” “啊？” “我中了毒，又受了伤，已经活不长了。这些年，这具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倘若不是有复仇的意志强力支撑着，早倒下去了……我现在很难受，用你手中那把匕首，帮帮我好么，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忍心看我继续受苦的，对么？” 我握着匕首说不出话来，看着他那么难受，确实想帮他解脱，但是想要这种方式竟然是结束对方的性命，又无法狠下心点头答应。 于是便在他旁坐了下来，道：“你别乱想，我陪你说说话儿吧，这样或许就不那么难受了。你想知道良辰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他怔了下，微微点头。 接下来我便把跟良辰如何相遇、结识的经历说给他说。 他闭着眼睛，睫毛和嘴唇都跟着颤抖，但是我知道，我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到。 说到后来，我终于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拖延他的存在，实在是另一种残忍的伤害。 成旭的身体因为痛苦而缩而一团，躺在那里，一下两下的抽搐着。 我看着手中匕首，迷惘又无助。 巷口有什么东西刷的闪过，带起一股冷风，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风吹过树叶，蹭在地面翻卷，发出擦擦的声响。 不过很快，那东西又折了回来，上面的人错愕道：“小鱼儿，你怎么在这里？” 良辰？！我下意识看向成旭，泪水刷的溢了出来，忍不住道：“良辰，你快过来！” 良辰略显笨拙的自娇爷背上跳下，走进巷子。 我身后方才还淹淹一息的人，这会儿却突然活了过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匕首。 尖锐的刀刃抵在我的脖颈上，成旭声音阴狠道：“不准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良辰愣在那里，旋即反应过来，举起双手道：“你别乱来，伤害她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成旭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良辰借机冲刺上前，对准他的手腕就是一踢，成旭手抖，匕首飞了起来，良辰抬脚推着匕首，直直送入了成旭的胸口。 所有动作都发生在一瞬间，我完全来不及阻止！ 成旭闷哼一声倒在那里，眼睛呆呆的望着良辰。 然而良辰却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紧张的看着我，“没伤到你吧？” 我看着她，又有余光看到了她后面眼神涣散的成旭，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良辰不知道我哭什么，手忙脚乱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呜呜的哭，心口就像被压着一块大石头，沉重抑郁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就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无法相认…… 命运，有时真的太残忍！ 良辰道：“别哭了，先跟我回去吧。” 我指着成旭，“他……” 良辰扫过成旭的脸，目光停顿了下，缓缓道：“我已经想过了，成旭不可能还活着，这人一定是在骗我入浴风府。整个浴风府都没有一个好东西，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说完就走，到巷口方才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我，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成旭已经面容安详的闭上眼睛，嘴唇却残存着一丝微笑，他总算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解脱。 这会儿我如果说出真相的话，除了增加良辰的愧疚和痛苦之外，还能起什么用呢？ 我狠下心，胡乱擦了把眼泪，哽咽道：“来了！” 爬到娇爷背上后，我忍不住回首看那个狭窄又长的深巷子，成旭偏头靠坐在旁边。 围墙那边的枝叶探出头来，一片两片调零的横叶，轻轻覆盖在他的肩膀上。 失了主人的月神鸦，孤独绝望的天空盘旋。 再见，成旭！ 抱歉要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会儿，我这边安置了良辰，就回来带你入土为安…… 路上，良辰问：“你怎么跟他在这种地方？” 我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她，“他本是来追杀我的，但是紧要关头病犯了，我一时大意，就中了招……” 良辰皱眉，“他为什么突然要追杀你？” 我说：“因为我杀了浴风神秀，所以他要替那人报仇。” 良辰愣住，“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道：“浴风神秀死啦！” “死了？” “没错。” 良辰脸上没有任何喜悦，而是目光茫然道：“怎么死的？” 我边想边道：“他坏事做太多了，想要找他复仇的还有一个人，这些年来他潜伏在浴风府，在浴风神秀三餐中持续投毒。他同我交手时，刚好赶上毒发，就被我杀死了。” 良辰道：“那个投毒的人呢？” 我难以掩饰内心的伤感，“他被浴风神秀重伤，当场就死了。” 良辰问：“你杀了浴风神秀，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我便把浴风姬柔赶到，阿离则将其救下的经过同她说了一遍，这段是如实描述，未经任何杜撰。 良辰安静的听完，方才慢慢道：“虽然我憎恨浴风家的人，但符九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错愕道：“你居然赞同他的做法？” 良辰缓缓道：“他不仅仅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这幽冥界的王，要考量的东西太多了，浴风神秀陡然间死去，整个浴风家的势力便会迅速没落，这个世界的权利场就会失去平衡……到时候，会有很多我们这种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所以留着浴风姬柔，由她操控掌管这股势力，对符九来说，一本万利，没有任何坏处。” 第381章 我的乌鸦 我沉默了会儿，道：“听你这么说，我似乎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了，但是……他把妈妈藏起来这件事，我还是没办法原谅。” 还有一点我没说，浴风姬柔偎在他怀里哭的画面，就像一根刺儿，扎在我的心上。 良辰淡淡道：“朱砂的事，果然是他做的。” 我说：“你不意外？” 良辰道：“不意外。” 见我低头不语，她便道：“你见到朱砂了么？” 我摇头，“还没有。” “那要抓紧时间了，”良辰伸出了双手说：“我的异界排斥反应在加重，得应该离开这里。” 我看了看她手上的红斑，小声道：“你的手，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虽然还有是有些疼，不过已经好多了。我原本以为，这双手当真要彻底被废了呢，”良辰动动了下五指，目光真诚的望着我，“谢谢你，小鱼儿。” “为什么谢我？”我不解道。 良辰道：“难道不是你找人帮我治的么？” 我立刻反应过来，“没错，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罢了，没想到那位大夫的医术，竟然这么高明，很高兴你能重新振作起来。” 沉默了会儿，良辰迟疑道：“去浴风府时，见到……段策了么？符九跟我说了他的遭，我一直不敢相信……” 我很小声道：“尸首应该还挂在浴风府门外，晚上我找个机会，把他带回来。” 良辰双手紧紧握拳，用自责的语气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贸失闯浴风府，他也不会因为救我出这样的事，对不起！” 我摇摇头，“都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还是往前看吧。你好好养伤，我这边把妈妈的事情弄清楚了，咱们就带着他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路上，良辰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想问什么，但最终却没问出来。 我的心乱极了，一会儿回忆段策，一会儿想起成旭，也没有精力来安慰他。 到了良辰安身的荒宅时，我扶她下去后，将脸上的围巾拉了起来，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下，我去弄些吃的回来。” 良辰叮嘱道：“浴风神秀虽然死了，但是浴风家的其余人，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当心些。” “放心吧。”说完便小跑离开，为了防止良辰怀疑，特意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成旭所在的巷子。 他还是安然坐在那里，身体却是凉透了，变得无比僵硬。 而月神鸦，则依旧在天空徘徊。 我伸出手臂，它便缩小了身体飞下来。 阿离说过，月神鸦和主人的性命是维系在一起的，如果主人不在了，月神鸦最终也会因为悲伤而死去。这月神鸦是浴风曲华的，所以它应该也早知道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换了灵魂，然而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活了下来。 两任主人，如今都不在了，它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看它虽然羽毛也是黑色的，但是却隐隐泛着蓝青色，神态高贵不俗，比起阿离那只竟也差不了多少。 于是便道：“按理说，我也是幽人，所以应该也有一只乌鸦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来没见过。你现在没了主人，不如以后跟着我吧，咱们也凑个搭挡。你的主人要是知道了，应该也会感到些许安慰。” 它愣愣的拍拍翅膀，不点头也不摇头。 我轻轻抚摸它的头，道：“没有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可不许再寻死觅活的，知道了么？” 说完将成旭背了起来，月神鸦见状，立刻飞下来，载着我们两人往幽都城外飞去。 到荒野外，寻了个山花浪漫的所在，用伞掘出坑来，将他埋葬。找了块木头，竖在那里，便充当墓碑了。 临别时，采了一大捧花放在旁边，同他道：“良现在已经重新振作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你安息吧！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看你的。” 月神鸦蹲在墓碑上，迟迟不愿离开。 我说：“他已经不在了，咱们走吧。” 见它依旧在那里不动，我便道：“你不想见见你家主人生前想见的人么？你是月神鸦，便代他完成这个心愿吧。” 月神鸦这才有些动作，我又劝了半天，总算是哄它回了幽都。 回去前，刻意让它带着我在浴风府门前飞了一圈。 那只狐狸尸首竟然不在了，皮也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一截绳套，悬在高竿上荡来荡去。 它会去哪儿？是被浴风府的人取下来了么？还是说……逃了？ 我被自己最后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它那血淋淋皮肉分离的模样，又悬在浴风府外这么多天，这怎么可能呢！ 失落不已的时候，又不知怎的，想起了青烟之前说过的话。 她说：“那晚我做了个梦，梦到他被一个漂亮女人给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托我给你传个话，说他没死，要你不必难过。” 如果那是真的，而不是胡言乱语，该有多好啊！ 回去时，拿珠玉换了些食的，给良辰捎带回去。然而当我进入那荒宅时，却发现，此刻等在那里的，却不止是她一个人。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乌发乌衣瞳孔黝黑，肤色却是异样的白净，五官清俊挑不出一丝错处，看起来清俊高雅，宛若坚玉，周身散发着清润柔和的光。 他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看到我后，迅速将两手调了个顺序，然而还是被我捕捉到，此时背后那只手上竟包裹着的层层白纱。 我拎着熟食站在门口，纠结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掉头离开。 倒是他，快步朝我走过来。 我咬着下唇，低头当作没看到他，然而他身体高大又结实，竟像小山一样始终挡在前面，任我使出浑身解数都绕不开。 尝试了几次后，我忍不住闷声叫道：“路这么宽，你总挡在我前面做什么！”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嘴角微微扬起，“总算是看到我了。” 第382章 希望崩塌 我本来想要发作，但看到良辰这会儿就在旁边，于是又将气生生咽了回去。同她打了声招呼，将熟食隔空抛了过去。 闷闷不乐的出了荒宅，他也随即跟了出来。正好，我也有事想要询问他！ 我问：“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儿么？”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目光闪烁了下，“是安良辰告诉你的？” 我登时火大，“不是她！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你把妈妈藏起来的？” 看他神情的反应，这件事怕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想到自己被他欺骗了这么久，我的内心就是五味俱全！ 他竟当真不再狡辩，而是选择直接坦白，“确实是我做的。” “你，你！”我气的说不出话来，“妈妈人呢？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他慢悠悠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她藏起来么？” 我想起成旭临死前同我说过的话，便道：“你想要我永远留在这里陪你。” 他叹了口气，道：“我不否认自己是这么想的，但这并不全是全部原因。”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原因？” “这是朱砂的意思。” 我错愕，“妈妈的意思？” 阿离道：“没错，当年我带朱砂进幽冥界的时候，她身体损伤的，比我预想中更加严重。所以她提醒自己到时未必能准时醒来，所以将封印唤醒时间设定为九年，也就是说，如果一切正常，她会在你们约定前之前醒来。” 我颤声道：“结果她却没有迟迟没有醒，对么？” 阿离道：“是的，如今已经逾期一年了，朱砂却迟迟未醒，我怕你见了她会伤心难过，于是便借着浴风姬柔去秋明城的时机，将朱砂藏到她的箱子中，转移到琥珀谷，却不竟然刚好被你们几个撞上……” “后来你带着我去琥珀谷找人，结果却一无所获，是因为你提前把人又给带回了幽都？” “没错。” 我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深深陷到肉里去了，“那妈妈她现在哪儿？” 阿离道：“阴仇涧，再也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于是兜兜转转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起点。 “我想去看看她。” “好，我带你去。” 阿离一伸手，月神鸦便从天空飞了下来，而我带回来那只，这会儿却跟良辰呆在荒宅里。 我想跟她说一声，进去后却看到她坐在那里，对着手中的七宝玉树发呆。 看到我，她困惑道：“小鱼儿，这只月神鸦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拿着我的七宝玉树？” 我愣怔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硬起头皮摇头，“不知道啊，我看到它在天空盘旋，想必没了主人，所以便带回来了，你的七宝玉树，不是封印掌心里么，怎么会跑到它那儿？” 良辰半信半疑的将七宝玉树收了起来，问：“你饿不饿，想吃东西么？” 我摇头，“我要跟着阿离去见妈妈，你在这里等我吧。对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就帮这只乌鸦取个名字吧！” “好，”她伸手摸了摸那只月神鸦，鸟儿趴在那里垂着脖子，竟然是显得异常温驯。 出去后，我跟阿离一起坐到了月神鸦背上。 平常跟他在一起时，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这会儿对上他的脸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妈只是晚苏醒了一年罢了，同我直说就是了，不懂他为什么要大费周张的设这些局，撒这些谎。 沉默中，月神鸦带着我们飞越了忘川河，来到阴仇涧。 我取出辟水鳞，分一半给阿离，两人潜入寒潭底部。 扯掉缠在棺木上的茂盛水草，隔着水晶棺盖，我看到了那张久违的亲切的脸，妈妈…… 她跟十年前一样，还是那么年轻美丽，原来这些年的时光，不止冻结了我一个人，还有她。 我转过脸，看向身后的阿离，小心翼翼询问道：“我可以摸摸她么？” 阿离走上前，把棺盖掀开，我踮起脚尖，用指腹轻轻触碰了她的脸…… 跟预想中的手感不一样，她此刻的皮肤摸上去冰冷而坚硬，没有一点温暖！就好像整个身体都覆盖着层寒冰！ 我迅速将手收回来，同阿离道：“妈妈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离道：“原本不是这样子的，但自从错过了苏醒的时间，她的身体就开始变冷，有时甚至还会结出一层薄霜。” 结霜？！正常的身体，怎么会冷成那样子！除非，不！这绝不可能！ 我说：“阿离，妈妈应该会醒过来的，对吗？” 阿离素来温和的声音，这会儿却显得残忍而冷静，“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会的，但是……” 我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 妈妈，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十年后，我来接你的吗？ 我来了，你为什么迟迟不醒呢？ 你说过，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这些年，无论日子多艰难，我都挺过来了，你怎么可失信！ 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都不要丢下我…… 醒醒，睁开眼，看看我，好么？ 我的诚心祈祷，换回的却是无尽失望，妈妈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尊放倒的石像。 我的心，就跟寒潭底部一样，幽暗、湿冷，看不到希望和阳光。 这样的现实，我没办法接受，甚至开始后悔来这里，如果时间能够倒回一天前，那该多好！ 没有答案，就有无数可能，所以每个清晨醒来睁开眼，我都觉得下一秒充满了希望！ 而不是像现在，冷冰冰硬梆梆的摆在面前，让人连幻想的可能都没有！ “小鱼儿，冷静下……” 谁在叫我？妈妈？不，不是她。 妈妈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从今以后，我在这世界上，便彻底成了孤伶伶的孩子。 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总是搂着我唤乖乖、经常忍不住抱抱我亲亲我的女人，最终也将我抛弃了。 信仰、未来、生存下去的勇气，都在迅速崩塌、瓦解！ 如果人生没有任何支撑和期待，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383章 决心已定 辟水鳞，顺着指甲滑落，那一瞬间，冷冰的水顺着鼻子、耳朵和嘴巴开始往里面猛灌，并且从四面八方开始挤压五脏六腑。 我闭上眼睛，世界很快陷入黑暗。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是怎么从寒潭里出来的，统统不记得了…… 只知道到身体疼的厉害，这个世界好黑，好冷！ 一只手轻轻搭在我额头上，“小鱼儿，醒醒。我知道现在说话，你能够听得见。这件事，朱砂当年已经预想到了，所以要我瞒着你。经过这十年的磨砺，你已经长大了、变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妈妈保护的小孩子了。我们每个人自出生以后，就是独立的个体，父母是我们生命中很重要的组成，但绝对不是生命的全部。如果朱砂知道你现在这样，她一定会很伤心。” 我也很难过啊，如果成长的代价是妈妈离开，我宁愿永远都活在童年！ 阿离又道：“你想知道，朱砂当年沉睡前，同我说了些什么吗？” 说啊，为什么不说了呢？都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吊我胃口！ 默默等了半晌，却是对方却迟迟没有下文，我吃力的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妈妈，她都说了些什么？” 阿离手指轻轻摩挲过我的眉毛，声音柔软的就像微风一样，“她说，即便在幽冥界吃够了苦头，但是却也从不后悔来过里，因为能遇到你，是她这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着，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你所背负的那份寄托和希望……” 泪水，悄然布满了双眼，我抓着阿离的手，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能遇到妈妈，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幸福的事，只是那段时光，委实太短暂了！ 近来我总是哭，神经变得异常脆弱。为良辰、为段策、为成旭、为妈妈……也为自己。 我向来自诩坚强，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在阿离的安慰下，我逐渐恢复了些许精神，但是感觉身体就像大病了一场，怎么也振作不起来了。 我问阿离，“能不能将妈妈从阴仇涧带出来？” 记得以前，她总是朝气蓬勃的，跟我一样喜欢东游西逛，而厌恶被约束的生活。因为在幽冥界被赤渊伤透了心，所以她一直反感这里。当年如果不是我强行下药苦苦肯求，她也不会答应来。 我想带着她回现世，带着她，去看她没有看过的地方，过我们以前不曾过的安静的生活。 阿离思虑了会儿，道：“我欺骗了你，你还相信我的话么？” 我点头，“我相信你。” 人活一世，能遇到个让自己全心全意依赖的人不容易。 我们两个相识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未做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事，至少经我确认过的，没有。 所以，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愿意去相信他的判断！ 阿离道：“那就不要动她，让她继续沉睡吧，说不定哪天，朱砂会再醒来也未可知。” 经历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敢再奢望。 于是在迟疑了片刻后，我不确定道：“当真会有那么一天吗？” 阿离蹲下来，跟我的目光对视，“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奇迹发生，忘川曾在一夜之间吞并了幽都所有河流，瑶兰国曾是幽冥界最热的地方之一，陆三郎的妻子怀胎两年生出条鱼，所以你只要愿意等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说话的神情总是很平静，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慷慨激昂的煽情，但是无与伦比的眼神和说服力，却总是强到惊人。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奇迹发生，有些事情，我亲情见证过，所以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阴仇涧，那么冷的地方，妈妈已经在那里躺了十年，我既然到了这里，怎么会忍心她继续孤独呢？ 那就留下来，陪她好了。 她十年不醒，我就在这里十年。 二十年不醒，我就在这里二十年。 如果一辈子不醒，那我就在这里一辈子。 什么是家？有亲人的地方，有人守候等待，那就是家。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无论生活在哪儿，对我而言，都一样。 如今的浴风府，大门紧闭，两侧挂着白灯笼。 虽然依然威风凛凛，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萧条。 夜半无人的时候，我再次潜入，并且找到了青烟，向她询问关于段策的消息。 青烟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守夜的说，浴风老爷死的那个晚上，狐狸尸首明明就悬挂在门口，突然刮起一股大风，它就那么消失了。” 我皱眉，“刮了一股大风？” 青烟点头，“是的，不过我还听浴风小姐旁边的侍女提起另一件事，说是半个月前，这位大小姐，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了一只白狐狸，让侍女悄悄养在府里头。你段策哥哥出事后，那只狐狸也跟着不见了……门口那只狐狸，我悄悄去看过，刚好就是白色的，也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问：“青烟姐姐之前跟我说，事发那晚，你曾做了个梦，梦里段策被一个女人救走了，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 青烟想了想，道：“具体长相记不得了，就是个妩媚又艳丽的女人，对了，她好像还有辆马车，不，前面套的不是马，具体是什么东西，也没看，我只记挂着你哥哥了。” 我试探道：“那马车前面，可是几只狐狸，脚底下，还踩着流云？” 青烟番然醒悟，“啊，是了是了！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我说，随手从背包里抓住一大把玉石，放到她手里，“听说姐姐跟那位丘公子已经定了婚吧，我也没什么钱，这此是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两个能恩恩爱爱的，不吵架不生气，开开心心一辈子！” 青烟推辞不掉，只好接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我又哭了，“我还是忘不掉你段策哥哥……” 第384章 悲喜交加 我立刻道：“赶紧把他忘了！那位丘公子与他有些交情，以后在他面前，你可千万别再提这件事，我还有些要紧的事办，先走啦！” 说完翻身上房，月神鸦正栖在屋檐上，见状立刻带我离开。 离开浴风府后，我去找良辰。 她手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虽然还不能干太吃力的活儿，但是照顾自己却是不成问题的。 当我说出自己的决定后，她显得有些失落，“你当真要留在这里了么？” 我点头，“经过之前的事，浴风姬柔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我不放心把妈妈一个人留在这里。” 良辰道：“符九有没有说，朱砂什么时候会醒？” 我摇头，“不知道呢，不过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要是妈妈醒了，想要回现世去，我就设法给你传递消息，到时候……你还得来接应我。” 良辰毫不犹豫道：“那是自然。” 我牵出娇爷，拍了拍身后的包袱道：“我从阿离那里拿了些点心，带着路上吃。浴风姬柔应该快缓过来了，她那小肚鸡肠的性格，到时候少不了发疯找人，还是赶快走吧，我送你。” 良辰担心道：“我如果走了，就留你一个人对付她……总是不放心。” 我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有阿离在呢。” “符九他……路上再和你慢慢说吧。” 良辰也坐了上来，娇爷出了大街，开始朝秋明城的方向一路逛奔。 而成旭那只月神鸦，则在云层里悄悄跟随。 我指着它问良辰：“那只乌鸦，你给它起好名字了么？” 良辰道：“它好像总是喜欢呆在云彩里，叫逢霞生怎么样？” 我默念道：“逢霞生……逢着朝霞而生，意味着每天都是新的开始，我喜欢这个生机勃勃的名字！” 将两手放在嘴边圈成喇叭，大声对着天空道：“听着，以后你就叫逢霞生啦。” 逢霞生伸长了脖子，发出响亮的叫声，现在的它比起成旭离逝那会儿，看起来精神多了。 良辰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我猜出她心思，便主动道：“你是想问段策的事吧？” 良辰点头，“我看你心情好像轻松了些，是不是有关于他的消息？” 我盘着脚，语气郑重道：“我觉得，段策应该没有死。” “啊？有什么线索吗？” “青烟姐姐，还记得她么？她现在浴风府里住，那天晚上，她梦到段策被一个乘着马车的漂亮女人救走了，还要她捎话告诉我们，说让我们不必担心。据浴风府的下人说，那只悬挂在门口的狐狸尸首，也在浴风神秀死的当晚，随着一股大风消失了。” 良辰陷入深思，“乘着马车的漂亮女人……随着大风消失的狐狸……”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难道是那只风生兽？！” 风生兽是狐族近亲，所以原形也是只白狐狸。但是跟普通狐狸不同，这只狐狸表无数条命，无论怎么杀死它，只要遇到风，它就能再次复活！ 一年前，在我们离开海棠湾的时候，曾经遇上过她。那次她把段策掳走一整天，次日才放回来。大家纷纷猜测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结果段策却说，那个狐狸抓他回去只是梳了一整晚的毛！ 这件事实在太离奇了，所以至今仍让我印象深刻。 我对良辰道：“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她，反正我不相信，段策会这么轻易死去！也不知道他们离开幽冥界了没有，你回现世后多留意些关于风生兽的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再次遇到段策。” “好！”良辰一口应下，“你要小心浴风姬柔，虽然符九会保护你，但是女人如果在背底里耍手段，也是让人防不慎防。” 我说：“我会的。” 得到段策的消息后，良辰顿时显得轻松起来，“小鱼儿，你来幽冥界后，好像长高了些。” 我开心道：“不是好像，而是真的长高了！” “嗯？封印好像还没解开啊。” “不是封印，是桑鱼酒，一种传说中可以让枯木发芽治百病的酒！阿离曾带着我去瑶兰国赴宴，喝了一杯，然后我就当真长高了一寸……你说神奇不？对了，这酒是赤渊酿的。” 良辰道：“赤渊？那不是你爹么？” 我叹气，“就是他啊，所以我要是想长大，就去他那里偷酒喝……不过上次在桃花不榭，他差点把我杀了，短时间内，我是不想跟他再见面了。” 良辰说：“他不知道是你。” 我嘀咕道：“知道了又如何，那个男人，长的就是一幅铁石心肠的模样，我才不指他普通人一样对我呢。” 我们这么一路走，一路闲聊，娇爷走累了，就由月神鸦带着我们飞。 所以这趟旅程走的特别快，仅用了六天，就从幽都赶到了秋明城。 进城后我才发现，当时浴风姬柔通缉我们的公告，这会儿竟然还在！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撕了段策的画相，卷起来藏在怀中。 良辰道：“画这么丑，你要它做什么？” 我叹气，“虽然段策平常嘴巴毒又贱，但我还真有些想他了……夜里还总是梦到他。画虽然有点丑，但五官还是有些相似的，想他的时候我就看看，也算是些安慰吧。” 良辰垂下眼帘，不再言语。这段时间，她心里应该比我还要难过吧！ 希望段策还活着，哪怕是活着给那风生兽梳一辈子的毛也好啊！ 到了阳明路那里，我突然伤感起来。又忍不住想起了来时候，阿月里婆婆曾给我们三个人测的卦。她说我们这趟有得有失，有悲有喜，每个人的心愿都会实现，也会相应的失去很多东西…… 如今看来，竟是一一灵验了。 桃花咒解了，段策这会儿却消失了。 安家的仇报了，该死的人全都死了，良辰唯一的弟弟，也因此逝去生命。 几经波折，我还是找到了妈妈，但是她却迟迟没苏醒…… 难过之余，我还有些好奇，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大家还会选择来幽冥界么？ 第385章 良辰再见 我问：“良辰，你回现世后，有什么打算么？” 良辰说：“暂时没有计划，不过我打算去打听风生兽的消息，看看能否找到段策的下落。” 我说：“我也想去……”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既然选择了留下来，那就好好在这里生活。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寻找段策就交给我吧。如果有消息，我会设法通知你的。” 我犹豫了下，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这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将我推开。 整整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处，这会儿乍然离别，再见之日又遥遥无期，我实在舍不得。 我哽咽道：“咱们还会再见面么？” 她说：“一定会的。” 我说：“你的手还没好彻底，千万别提重物，免得落下了后遗症。你是女孩子，以后晚上要尽量避免露宿野外，太危险了……” 良辰哭笑不得，“这些话本是我应该说的，怎么你竟反过来安慰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要当心浴风姬柔，那女人的存在，始终是个危险，她对符九用情之深，超出常人想象。符九虽然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你，但是他对你越好，那女人就会愈发痛恨于你，说不定还会联合别的家族势力来使绊子。你只有一个人，遇到困难千万别逞强，如果有难事，就去桃花水榭找赤渊。我打听过，他在朱砂之后，便保持多年独身，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幽来说都非常难得。我知道你不希望跟他牵上关系，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父亲，绝不会看你有危难而无动于衷，关键时刻，应该比一般人来的要可靠。” 我松开手，点头，“我记住了，既然选择留下来，我会抽个时间，把当年的的恩怨全都调查清楚，看是不是当真冤枉了他。” 接下来她又叮嘱了几句，提到阿离时，神情郑重了些，“符九这人，对你不见得有什么坏心思，但操控欲和独占欲却实在太强，你年纪小心思又单纯，很容易被他误导影响……如果你不确定自己长大后是否要嫁给他，最好维持现状，不要再去喝那桑鱼酒。” 我蓦然睁大眼睛，“嫁给他？我一直把他当成好朋友啊。” 良辰叹气，“问题是他可不见得会这么想，幽冥界局势错综复杂，你的身世也离奇古怪，留在这里，说不清是福是祸。” 避免她牵挂，我忙道：“没关系，我会尽量低调，不把自己身份公布在人前的。” 两人又寒喧了会儿，天黑下来，终是到了告别的时间。 我揉揉鼻子，故作轻松道：“你赶快走吧，不然我又要哭了。” 她笑了笑，不再言语。如今桃花咒已除，很辰头发都变成了黑色，眉眼藏在刘海下若隐若现，整个人的感觉都柔和了许多。 这趟幽冥界行，变化的不止是我，良辰也变成熟了啊。 同我挥手后，她将蜡丸捏破，一缕光从中倾泻出来，化为莹火虫一样的亮光，星星点点结出一个洞穴。 良辰坐到娇爷背上，轻轻一拍，娇爷便跃进光洞，消失了踪迹。 人都走了，我却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开，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内心满是惆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渐渐回过神来，才要召唤月神鸦，却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一身材魁伟的壮汉，身后背着张大弓，腰上系着兽皮，手里还提了只白色的山羊。山羊并不大，四脚被草藤紧紧捆在一起，周身散发着离奇的金光。 他竟是完全没留意到手中猎物的神奇之处，只顾快步往前走，看到我还出声提醒，“你是哪家的孩子，天都黑了，还不赶快回去！” 我盯着他手中的羊，道：“这是你们抓到的么？” 男人道：“没错，今天实在倒霉，好端端的野猪跑掉了，只剩下这个没用的猎物，看起来瘦又柴，身上也没几斤肉……” 我说：“能把它卖我么？” 对方以为我是在说着玩儿，后来见我掏出宝石，才开始犹豫道：“要不要跟你家大人商量下？” 我将宝石塞到他手里，“没关系，我自己能作主。” 他把山羊给我，又交代了两句，欢天喜地的走了。 我坐下来，将山羊放在怀中，解开它身上的束缚。我见过的妖怪当中，多数是散发着妖气的，少数看不到妖气，剩下一部分，则是散发着白光或金光，譬如初七的哥哥首阳神，塘神雨螭，它们都属于妖神，虽然身为妖籍，但是个个都有着让人望而生叹的特殊本事。 除了时神外，《清平异妖志》里鲜少有与羊有关的记载，这只小羊虽然相貌无奇，不是书中的模样，但是这金光的存在却很蹊跷，让人不敢小视。所谓时神，便是掌管着子到亥十二个时辰的十二生肖神。而依照书中的描述，时神就是某种动物的头，与人身体两者的结合，譬如掌管子时的时神是鼠头人身，卯时的时神则是兔头人身，而未时的时神则是羊头人身。 一般情况下，时神是不屑理会人类的。但是如果有谁太过嗜好吃某种动物的头话，便会招来相应时神的警告，比如嗜好吃狗头，就会召来戌神，嗜好吃牛头，则会召来丑神。通常会借助梦境的形式给人警示，如果对方依旧我行我素，那么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小羊得了自由，却并不急着逃离，而是选择缩在我的怀中。 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还是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抱着它，开始左顾右看。不多时，便觉得街道上开始出现奇怪的东西，一会儿是些鬼头鬼脑的小妖怪，一会儿是些没有意识的亡灵。它们机械的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像是在搜索什么东西。 这么多鬼怪聚集，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见情况不妙，我立刻唤来月神鸦，让它带着我们飞离这里。 感受到怀中小羊一直在瑟瑟发抖，我便轻声安慰它，“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第386章 时光逆转 而此时的大街上，则聚满了密密麻麻的鬼怪，自高处望下看，整个大地泛着阴气森森的的青色烟雾，让人看得不寒而粟。我们头顶的月亮，则呈现出了妖异的赤红色。 我心蓦然一凉，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幽冥界，但怎么看也都不正常，秋明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既好奇又担心，所以便让月神鸦飞的高了些。 诡异的情势持续了约有一个小时，街道上充斥的鬼怪才逐渐散去。 月色恢复了正常，而我怀里的那只小羊，也终于停下了哆嗦，悄悄探出头来，向四周打量。 许是看到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它才弹跳出来，变成了羊头人身的模样。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没错，它果然是未时神！ 它朝我深深拜了拜，再三道谢。 “随手之劳而已，未时神不用客气。”我问：“只是，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么？” 听到我唤它名字，末时神显得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便道：“我们十二时神，本来日夜轮值，共同维持三界太平。但妖界近来乱事频发，导到十二时神失踪了两位，所以时间也被颠倒打乱了，我本是掌管日跌时间段的，却不得不来顶替亥时神的班……因为能力不同，所以无法镇压住那些鬼怪，又被阴气消弱了了灵力，变成了无能的样子，倘若不是阁下出手相助，我怕已然遇险了。” 这可是件大事，我立刻问：“是哪两位失踪了？” 未时神道：“亥时神和寅时神。” 亥时为定昏，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已经停止活动，安歇睡眠了，正是魑魅魍魉出来寻衅生事的高发阶段。 而寅时则称黎明，正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也是至关重要的时刻。 这两位时神竟然不见了，以后三界怕是要大乱…… 未时神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沙漏，道：“在下感谢谢阁下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送您一件小玩意儿作答谢吧！” 这沙漏上下两端是香木塞，中间的细沙是七彩的，制作的非常精致。 我心中喜欢，所以也不推迟，当下便接了过来。 未时神解释道：“这叫流光漏，您若默念自己的名字，双手将它垂直正放于桌上，便会年轻十岁。如果倒放，则会变老十岁，不过效果只有一天。希望你能从中得到乐趣，并且珍惜时间。亥时已过，我该回去歇息了，就此别过。” 原来不止样子奇特，就连用途都很有趣！ 同未时神告别后，月神鸦便载着我回幽都。我躺在霞生背上，对那个神奇的沙漏简直爱不释手！ 现在的我，倘若变老十岁，那不是就刚好长大了么？ 虽然效果只有一天，但是感觉也很棒啊！ 回去后，我便拿它试试，到时候再给阿离一个惊喜，看他到时候能不能认出来我来！ 翻来覆去的玩了很久，直到困极了，我才将它放进背包，然后翻个身，搂着月神鸦的脖子进入了梦乡。 次日睁开眼睛时，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而自己也已经回到幽冥殿了。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要知道，一夜之间从秋明城返回幽都，目前也只有阿离那只月神乌鸦才能做到，没想到霞生的速度竟然也不差！ 只是我睡的未免太沉了些，竟连怎么进屋躺到床上的，都不记得！ 阿离不在偏殿，想必是到正殿处理事务了。 我才把脸洗过，就冷不丁想到昨晚得到的流光漏，满心雀跃的将它拿了出来。 依照未时神的说法，心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两手捧着它放在桌子上。 里面的七彩细沙就开始缓缓往下流，不过速度太慢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效果，所以一边吃，一边满心雀跃的等待着。 待吃饱了肚子，发现沙漏已经流淌了一半，于是便去照镜子。 走了两步后，蓦然察觉周围的东西都大了数倍，心中格登一声，暗叫不好，纵身跳起来，才勉强够着那个沙漏。 未时神说过，正着放就会年轻十岁，倒着放则老十岁。我本意是想体验下长大的感觉，所以应该倒着放才对！而我，却将它放错方向了…… 段策从前骂的一点没错，我果然是个笨蛋！ 我现在的外表，也不过是七岁时的模样，如果再倒回去十年，我岂不是要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沙漏已经在流不停，就算将它平放也无际于事，而我的心则彻底慌了！ 犹豫了会儿，狠心将它砸在地上，琉璃触着青石板，砰然一声成了碎片，沙子淌了一地，而我的逆生长，也总算暂时停了下来！ 对着满地的流沙和琉璃，我欲哭无泪。 好半天后，才将心情收拾好，而当我来到镜子跟前的时候，又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里面呈现出来的，虽然好像还是我，脸也肥嘟嘟的，但是年龄却明显小很多，现在的看上去，竟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了…… 而自己此刻的哭声，则是响亮又尖锐！ 本来是想给阿离一个惊喜的，这次，彻底变成惊吓了！ 很快，阿离便出现在我面前。 这位心机深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冥王，看到我的样子后竟也愣住了。 我立刻扔了镜子，朝他跑过来，却被脚下细沙滑了下，就在快要趴在那些琉璃碎片上时，一只大手将我从地上捞了起来。 阿离单手抱着我，目光惊讶又复杂，“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又长回去了？” 于是我便拉住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说清了。 他这才松口气，“能变回去就好！”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眼泪全都蹭在他衣襟上，心有余悸道：“刚才真的好危险，要不是我把沙楼打破，估计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他用很无奈的语气道：“这件事也算是长了个教训，以后别再接陌生人的东西了。别人都是越长越大，而你则刚好相反，长了十多年，一盏茶功夫全倒回去了，还好只有一天，否则的话，我都可怜自己了。” 第387章 温暖诱惑 我含着泪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可怜自己？” 阿离手指轻轻按压太阳穴，一幅头疼不已的样子，“我这些年来的感受，你是不会懂的。” 我立刻问：“是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我方才只是有些心慌罢了。”他抬起衣袖，对准地上的琉璃和流沙挥了挥，它们便瞬间消失了踪迹。 听他这么说，我便止住了哭声，仔细想想只是变小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渐渐由惊恐恢复了正常。 阿离带着我来到院子里坐下，我便盘脚坐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作出一幅沉思脸。 他看着我，哭笑不得，“这样正经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小娃娃。” 我便冲他做了个鬼脸，“阿离，未时神说，十二时神走失了两个呢。” 阿离蹙眉，“昨晚我已经听说了，不过现在失踪者已经增加到了三个。” 我惊讶，“三个？” 阿离道：“包括你遇到的未时神，今日也下落不明了。” “那怎么办？” “已经让左思带人在整个幽冥界境内查找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一连失踪了三个，难道是绑架？” “有人想要三界大乱罢了，我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我好奇道：“他们？是谁？” 阿离却避而不谈，“别理会这种操心事了，我会尽快处理好的，倒是你，既然要留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认真思考了会儿，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如你帮我想想？” 阿离道：“想读书么？我可以找位学识渊博的老师给你。” “只教我一个人么？” “没错。” 我问：“这里就没有学校吗？有很多人的那种，我想跟大家一起学。” 阿离说：“有，不过你不适合去。” 我郁闷，“为什么？” 阿离道：“你身份特殊，而学堂又人多嘴杂，夫子教的东西，怕你也不会喜欢。” 听他这么说，我便立刻打消了念头，阿离找的学堂，怕里面都是幽人贵族子弟，跟浴风姬柔品性不相上下的那种，跟他们在一起学习，我不成心找气受么，还是算了。 不过想到浴风姬柔，我便往阿离旁边挤了下，“现在整个浴风家族，谁说了算？” 阿离道：“浴风神秀死了，继承他位置的，自然是浴风姬柔。” “那她最近有没有公开说过，要替她爷爷报仇？” “浴风姬柔只对外宣称祖父死因是旧疾突发，并未提及被刺一事，因为真相一旦披露，大家的颜面都不好看，还会平白让其余几大家族看了笑话。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提起。” 我心道就算她过去了，我还没过去呢，段策的下落还不能确定，如果他没死，一切都还好说。如果真的死了，那浴风姬柔，我是早晚都要杀她的…… 沉默了会儿，我从怀中掏出在秋明城揭下来的那张公告，对着上面的人一通长吁短叹。 阿离瞥了眼，“你拿这种东西做什么？” 我说：“上面有段策哥哥的画相，想他了，我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段策哥哥？你跟他几时感情这么深了？” “一直都不错啊，他虽然有时说话难听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 见阿离蓦然起身，我便道：“你去哪儿？” 他语气温和道：“抱歉，方才有件事忘了交待，你先在这里玩吧，我去去就回。” 阿离走后，我一个人在雪霄树下坐了会儿，又觉得无聊。这偏殿虽大，但是却没个人影，实在没意思。 说好去去就回，但是我等了大半天，他都没有回来，还是去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我便出了偏殿，才探出头，就惊讶的发现，阿离这会儿竟然就站在外面围墙下，左思跟在他后身，一脸忐忑不安的神情。 “大人……” “闭嘴。” 阿离好像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所以情绪有些糟糕，左思只好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离才道：“说吧。” 左思小心翼翼道：“已经在幽冥界搜索过，并没有发现三位时神，属下以为，这件事祸起妖界，必须得从那边着手处理。只是妖界目前局势太乱，根本没有能拿决策的人，恐怕还得咱们这边支援。” 阿离微微颔首，“知道了。” 左思道：“还有一件事，因为没能劝动大人立后，所以属下已经被家父扫地出门了。” 阿离道：“正好，今日便把伏波宫赐给你，从此你便自立门户，不用再仰人鼻息了。” 左思大喜，立刻伏首跪地，“谢大人！” 一抬头，看到我从门柱下走出来，左思顿时伸出手指，瞠目结舌道：“你你你……” 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口齿伶俐的姻缘使大人，竟然是个隐性的口吃患者。 阿离摇摇头，“她昨晚在秋明城，遇到未时神，得了一个流光漏，放颠倒了，所以就变小了。” 左思咽了下口水，“原来是流光漏，吓死我了。” 见阿离招手，我便脚步欢快的跑过去。 听他们两个在谈正事，我也不便插话，只好摆弄着阿离腰间玉佩玩。 过了会儿，阿离道：“你寻个时机，把她的消息，透露给那几位长老。” 察觉到左思的目光后，我才意识到，这两人难道是在讨论我的事么？ “大人确定了么？”左思显的有些犹豫不决。 “十年前就已经确定了。”阿离平静道。 “可她现在的样子……” “你只管去做就是，如果有什么问题，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是！”左思对阿离拜了拜，又对我拜了拜，这才后退几步离去。 我抬头看着阿离，“是要把我的存在公布出去么？” 阿离说：“没错。” 我问：“为什么呢？” 阿离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态度柔软但又透着让人难以拒绝的温暖诱惑，“以后想不想跟着我光明正大的出去玩？” 我几乎是立刻就点头了，“想！” “想要跟我永远在一起么？” “想！” 第388章 流光易逝 阿离伸手将我抱了起来，“那你从今日起，便要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及别人仰视的目光。” 被仰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仰视别人，却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竟然颠倒过来了么，这实在让人期待！ 中午时，饭桌上全是我喜欢吃的菜，烹白肉、口蘑肥鸡、苏造冰肘子，香香的大米饭……但是很快我发现一件糟糕的事，嘴巴里没有大牙，很多肉根本就咬不动。这对一个无肉不欢的吃货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阿离吃东西不挑，基本上每种菜都会夹两三筷，跟他一起这么久，至今天不清楚他喜欢什么口味。 我挖了一勺豆腐，问阿离，“你喜欢吃这个么？” 他说：“还好。” 我问：“那你讨厌吃什么？” 他说：“没有特别讨厌的。” “没有喜欢的，也没有讨厌的，那么你吃饭还有什么意思？” “原本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不过你来了，我才发现，看着别人吃饭也是有趣的事。” “你可真奇怪啊。”我盯着豆腐看了会儿，将它哇呜一口吞下。 吃完饭漱口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撒到了衣服上，连着段策那张通缉令也湿了。纸墨晕染开来，他的画像便成了一团漆黑，这让我很愧疚。 于是拿着糊掉的画像去找阿离，请他再帮我画一幅。 阿离的书法非常棒，虽然我不太懂得欣赏，但是直觉却告诉我，那是很厉害的。 他蹙眉道：“你要我帮你画段策？” 我点头，“咱们一起相处那么久，你应该能画得出来吧？” 他沉默了会儿，道：“那我就试试吧。” 于是我就趴在旁边看，阿离研了磨，提笔勾勒起来。 一年前在江城的时候，格非便在我耳边念叨，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如何，当时我不觉得，直到现在看到阿离全神贯注的样子，好似突然间就领悟了。 他平常举手抬足就异于常人，这会儿袖子挽起来，露出白生生的一截手臂，同样是握笔，我看起来就是满手抓的尴尬姿势，而他却像宛如仙人拈花。 说来也奇怪，阿离的眉眼五官，分开来看，无一不是精雕细琢般的锋利，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是温和又儒雅，丝毫不显锋利张扬。 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脾气很好的性格，但是周围人却偏偏都很怕他。就连桀骜不驯的良辰，提起他话语中都带着几分敬畏。 成旭也对我说，他们眼中的冥王没有弱点没有情感的，但是在我看来，阿离非但有情感，而且还非常丰富，譬如今天，我就看到了他的惊慌、无奈、开心和隐怒……虽然他的情绪流露的不太明显，也那绝不是假的。所以说到底，还是那些人不够了解他吧！ 阿离冷不丁转过脸，对上我的眼睛，“在看什么？” 我呢喃道：“你长的真好看。” 他眉毛微微挑起来些，“男人的长相，可不能用好看两字来形容。” 我不解道：“那应该怎么说，气宇轩昂？风流潇洒？玉树临风？” 他笑笑，将笔放到一边，“画好了。” 我拿起来仔细端详，不得不赞叹他画的简直栩栩如生，简直就像照片一样！ 只是这直勾勾引的眼神，莫名觉得让人心里不舒服，好像太过猥琐了些…… 当我表达出内心疑惑时，阿离道：“猥琐么？这就是他在我心中的样子。” 我悄悄瞄了眼画相，竟有种段策眉飞色舞活过来的感觉，连忙将它卷起来，不敢再看。 “你为什么不喜欢段策哥哥？”我问。 “两个男人，相互排斥是很正常的。”阿离淡淡地说。 “那你有喜欢的女人么？”我小心翼翼道。 “女人？”他上下打量了我，不知何故叹了口气，“也没有。” 没有喜欢吃的东西，没有喜欢的娱乐，也没有喜欢的人……阿离的生活还真是枯燥到常人无法想象啊！ 晚上我睡到半夜，却发现旁边的阿离不见了。 迷迷糊糊爬起来，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外面地方走进来，看到我，有些惊讶，“怎么不睡了？” 我揉着眼睛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他坐在床边，将毯子给我拉上，柔声道：“睡吧。” 看他的架式，竟然是不打算再睡了，我看了下外面天色，还是黑乎乎的，于是便猜测道：“你还在想那三个失踪的时神么？” 阿离点头，“刚刚有妖界的消息传过来，目前剩下的九个时神都被隔离保护了。所以从明天起，可能会有异象发生。” “什么异象？” “十二时神少了三位，也就意味着自明日起，将不再有亥时、寅时和未时，我们将无法开看到黎明、日跌及定昏三个时段。” “啊，那就等于一天内只剩下九个时辰了？” “没错，所有的人的作息时间将被强行打乱，植物都没办法正常生长，这对三界而言，是极具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们。” 阿离的话，一下子让我变的很紧张，“一下子失踪了三个，那肯定不是偶然，究竟是谁干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他缓缓道：“我大致能猜得出是谁做的，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睁大眼睛静等下文，然而他却迟迟未说出那人的名字。 不过知道他在旁边，我便安心了，所以很快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醒的时候，竟已经到了巳时，临近中午了。阿离说的没错，像我这样自制力差的人，凭白无故又少了几个时辰，怕是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不过开心的是，流光漏的时效总算过去了，我的身体也再度恢复正常。 阿离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一人呆在偏殿没什么意思，便让霞生带着，去阴仇涧看了看。 妈妈依然陷在沉睡当中，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我在潭底陪了她一会儿，出来时竟然已是黄昏了。 究竟是谁这么可恶，好端端的却要将时间打乱，这件事简直让我气愤不已！ 第389章 想占有他 返回幽冥殿前，我特意去倚楼阁转了转，未曾想那里此时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花姐见了我，连连垂泪道：“段老板一连失踪数天，浴风家人又接二连三的来捣乱，这生意眼的看着就做不下去了，却不想丘公子竟这里撑下来了。” “丘公子？” “没错，当时他与段老板交情好，所以这楼里的生意也分了些给他，所以生意上的事全都指望着丘公子打理，希望段老板能尽快现身，也省得这里的姑娘都日日念叨他。” 呆在这里的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而来这里的，则无一例外都是男人，时间久了，虽然没人跟我解释，但我也隐约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那些姑娘里，大部分都是所谓的异雀，在这背井离乡的地方讨生活，饱受幽人欺凌，就算沦落到这种地方，也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来之前，我一直在担心她们会受到牵连，没想到丘公子竟然将责任包揽了起来。段策看来竟没有结交错朋友，这位官家公子虽然有些纨绔气息，但是为人却还算仗义。如果单是为钱的话，他也没必要非为揽这门生意，同浴风姬柔对立。 青烟姐姐嫁给这样的人，我也算是放心了。 回到幽冥殿，阿离依旧不在，我不想再等，于是便去正殿找他。 天色已经不早了，大殿上却依然聚集了一大群人，其中几个上了年纪的，在上次向阿离逼婚的时候便曾看到过，剩下的除了左思外，全都是陌生脸，大致数下来，竟有二三十人之多。 阿离独坐在高处，神情漠然的看着他们。 不过我刚一过来，好像就被他发现了，阿离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下。 左思立刻挺身而出，朝众人拜了拜道：“今日刚好六位长老都在，在下便借机宣布一件事情，十年前认命的冥后人选已经再次出现，所以诸位可以暂时歇息，不必再为冥王大人的婚事操心了。” 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喝斥道：“你这逆子，又在各位长辈面前胡说八道！身为姻缘使，非但不劝谏大人尽早立后繁衍子嗣，反而整日在此事上胡搅蛮缠，冥王大人至今后宫空缺，与你脱不了干系！谁不知道，那丫头十年前便已夭折，这会儿又从哪里冒出一个假人选？” 他的样子跟左思颇为相似，再加上那斥责的语气，所以不难猜出他们两者之间的关系。 凭白无故又被骂了一通，左思只得苦笑，转过身，冲门外招手，“来，你进来，让这些人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众人目光全都看了过来，我也不好再躲，便硬起头皮，径直朝里面走过去。 关于公开我信息的事，阿离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但这会儿乍然被这么多人围观，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些人的样子，在我看来有些可笑，有错愕、惊讶、质疑，还有几分难以置信……更有甚者，带着几分轻蔑，看我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这实在让人不爽，走到左思跟前，我便停下了脚步。 “你说她？左思大人当真不是在开玩笑吧？” “模样还是有些像的，只是这年龄肯定不对，她看起来也有只有七八岁，怎么可能会是冥后的人选？” “逆子！你难道疯了不成？” 左思叹气，对我使了个眼色，比出手指。 我迟疑了片刻，下意识看向阿离。见他冲我笑了笑，方才将套着戒指的大拇指伸出去，展示给那些人看。 看到那枚戒指后，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声全都消失了，整个大殿瞬间一片死寂。 左思朗声道：“看来各位是识得这枚戒指的，此戒生于不周生，跟冥王大人那只乃是天生一对。依照先王立下的规矩，没有此戒，不得为后，诸位可还记得？”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出来道：“可她目前还是个孩子啊！” 左思道：“只是身体处于被封印状态罢了，只要解开封印，年龄不是问题，诸位可还有异议？” 或许是因为我出现的太突然了，眼下众人一片沉默，就连左思的父亲，此刻也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有人问：“冥王大人怎么看待此事？” 阿离垂着眼帘，慢悠悠道：“十年前，诸位长老已经为我们定了婚，不是么？” 这下彻底没有人说话了，左思道：“今日为三位时神的事忙碌了一天，各位长辈想必也累了，不如趁早回去歇息吧！” 然而大家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始终没有人离开。 阿离见状便从王座上下来，拉起我走出幽冥殿，竟是看也不看旁边那些人一眼。 到了偏殿后，我的脑海还是一片混沌，于是停下了脚步。 阿离问：“怎么了？” 我纠结道：“他们知道了我还活着，是不是意味着，将来我长大了，还是要嫁给你？” 阿离怔了下，“不然呢？你还想嫁给谁？” “我没想过要嫁谁，”我小声说：“只是咱们像现在这样一直做朋友，不好吗？妈妈之所以封印了我的身体，就是不想让我嫁给幽人。她怕别人欺负我，怕我像她一样，结婚后会伤心难过。” 阿离蹲下来，跟我保持平视，语气温和道：“既然选择留下来，那么有些事就是要必须面对的，做朋友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要这样决定的话，我就会娶别人的女人，同她生育孩子，从此以后，她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事无论大小，也都要排在别人之前。为了避嫌，我会跟除她以外的所有女人划清界线，包括你。小鱼儿，你觉得这样好么？” 我想了想，摇头，“不好，我不想阿离成亲。”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我不是赤渊，你也不是朱砂，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十年前，我曾经立过誓言，要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为此我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如果想占有我，那就快快长大，嫁给我吧！” 第390章 保守秘密 说这话的时候，阿离是认真的神情，他的眼睛就像有魔法一样，此刻不仅有星空还有大海，将我深深沉溺在其中，难以自拔。 我的未来是张白纸，而阿离则是一支为所欲为的神奇画笔。我们两人的结合，究竟是会让明天开出鲜花，还是布满荆棘，就连命运怕都无法预测。 如果没有过去的经历以及妈妈的提醒，我想自己会自信满满的应下。 便是现在，我却感到无比茫然。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足够温暖、健全的家庭供我成长，所以婚姻对我来说中，非常遥远。因为年纪还小，所以也无法理解传说海枯石烂此志不渝的爱情。 妈妈，那个无论是在能力还是天赋上都远胜于我的女人，她都没办法让自己在与幽人的结合中获得幸福，我真的可以吗？ 但是阿离描绘出的画面，实在是诱人之极，如果拒绝的话，怕失望的不止是他，就连自己也会难过吧？ 我纠结的捏着手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阿离，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么？”我说。 “当然可以，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乎这几天。你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心里有答案了，随时都可以来告诉我。”他眉眼微微弯起来，整个人温暖的都好像散发着光。 看到他的笑脸，我整个心情都豁然开朗。 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莫名开心，怎么也看不够，所以我想，自己应该很喜欢他吧！ 自从我的存在公布以后，幽冥殿突然就变得自由起来。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是去正殿找阿离，也可以光明正大的。 那些守卫非但不出来阻拦，有时甚至还会对我露出笑脸，其中一个侍卫虽然总是冷着脸，便是却会用草叶编织活灵活现的蚂蚱和螳螂，每次见面，都会送给我一只。 这多少让我在漂泊多年之后，终于在这异域感受到了一些难能可贵的温情，初来的不适也在悄无声息中逐渐消失。 这天我跟往常一样去探望妈妈，到了那里后，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末了道：“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醒呢？阿离说希望我长大后能嫁给她，而且保证不让人欺负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人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但是我还没办法确定，这是不是爱情。当年赤渊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承诺的吗？可后来为什么，你们又分开了呢？” 我呆呆的望着水晶棺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的划圈，就好像能接触到她身体一样。 由于心里有很多疑问，所以话也尤其多，但是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始终不回应我。 时间，不知不觉中安然流淌着，我依依不舍的站起身，跟她告别。 “我要走啦，您要好好休息，等我下次来的时候，您就应该会醒了吧？嗯，一定会的。” 临走前，我深深凝望了她一眼，却诧异的发现，她的手背，竟透着抹诡异的绿。 起先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接连转换了几个视角，才发现确实有些问题，于是当下便将棺盖掀开，仔细进行检查。 这一查，我便很快慌了神，竟不止是手臂上，就连腿上，颈部，都泛起了绿斑！ 这情形看起来跟良辰的排斥反应倒是有些相似，但颜色却是明显不同。记得上来次时还好好的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六神无主之下，我连忙返回幽冥殿找阿离。 想到这些天，他一直在为三位时神失踪的事而忙碌，所以干脆直接去了正殿。 然而在大殿上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影，我正准备出去，忽听阿离在外面：“这件事要保密，不要让小鱼儿知道了。” “属下记住了。”这是左思的声音。 什么事需要保密，还要让别人瞒着我？我愣了下，怀着好奇之心悄悄钻到阿离的玉案之下。 这桌子非常大，里面空间也很宽敞，所以里面藏一个人绰绰有余。 刚将身形藏好，他们两个就走了进来。 察觉脚步声渐近，我紧张的屏住了呼吸，阿离就像一只狐狸，无论是嗅觉还是视觉都敏锐的可怕，我要是发出声音，肯定会被他第一时间发现！ 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透过下在缝隙往外看，阿离走到台阶上时，不知为何脚步竟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属下已依大人指示，关闭了所有的百灵路和阳明道，虽然如此做能暂时阻止外界邪祟入侵，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左思忧虑道：“近几日乡间怪状频发，如果再不尽快将三位时神营救出来，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阿离道：“不必着急，这些年他虽然对幽界心怀怨恨，但却始终相安无事，赶在这个关头突发行动，必有所图，耐着性子等消息就好，我估计，也就这三两天了。至于乡间怪状，多派人手去处理安抚，尽量别让百姓因此感到恐慌。” 左思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左思走后，阿离便走到玉案前，我才要钻出来，又听殿外有人道：“禀大人，浴风小姐求见。” 阿离问：“什么事？” 侍卫说：“说与失踪的三位时神有关。” 阿离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说完便坐下，我连忙往里钻一些，看着近在咫尺的长腿心惊胆战。 明明只是想满足一下内心好奇而已，这会儿怎么感觉像是做死间一样，紧张又刺激！ “浴风姬柔见过冥王大人。”这温和娇柔的声音，跟我认识的凶悍大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阿离平静道：“什么事，说吧。” 浴风姬柔说：“属下探听到，三位时神最后失踪地都在两界交错的地带，也就是说，幕后黑手很有可能是桃花水榭的赤渊！这人喜怒无常，又对我幽界充满怨恨，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 赤渊？我愣了下，再联想起方才阿离跟左思的对话，他还说要保密不准让我知道，指的莫非也是这件事？ 第391章 爱恨别离 如果是真的，那个我名义的父亲，他抓了三位时神到底想做什么？他自己难道不就是幽人么，为什么会仇恨幽界呢？ 阿离并未表露出丝毫意外，“那你有什么方解决的方法么？不妨说说。” 浴风姬柔忙道：“属下建议大人出兵征讨桃时间缝隙，一举铲除桃花水榭！” 这女人当真可恶，遇到事情也不调查原因，上来就喊打喊杀的。要知道，桃花水榭可不是只有赤渊一个人，其余的人怎么办？那鹿少年和鹤童、手艺高超的厨娘还有外头满山的生灵怎么办？难不成全都杀了？ 好在阿离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反问道：“派你去如何？” 浴风姬柔听上去有些狼狈，“属下……不是那人对手。” 阿离淡淡道：“别说是你，就连祖父在世，都未必敢放如此豪言，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不会将其留到了今天了。” 浴风姬柔道：“大人说的极是，不过您若有此意，既然属下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愿前去助您达成心愿！” 阿离道：“我既救了你，就不会让你去贸然送死，此事容后再议吧。赤渊的事，我已然知道了，没别的事，就下去吧。” 浴风姬柔不甘就此离开，欲言又止，“属下听到一事，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想亲自询问大人。” 阿离道：“什么事？” “大人以后当真要与那人类女人成亲么？” “是。” 唔，话题好像又扯到我身上了。 想是未料到他竟答的如此干脆利落，所以浴风姬柔噎了下，竟久久接不上话。 我在下面趴着，看不到那女人的脸，不过猜想她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难过吧！ 浴风姬柔抽泣道，苦哀哀道：“大人，这些年来，属下对您的心意，苍天可见，日月可昭！属下并非自夸，放眼三界，无论出身还是相貌，只有我才能资格成为站在您的女人，我甚至可以愿意跟她人分享这份感情，不去计较祖父的死……可为什么，您从始至终都不正眼看我呢？” 这个自出生起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娇女，爱上阿离，怕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缺憾了。 阿离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这说明你我之间本就无缘，以后别再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了。” 浴风姬柔苦笑，“我们一同降生，一起成长，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这此都算不上缘份的话，您同那人类丫头之间，又算得上什么呢？她除了有个好命格之外，别无长处，父母双亡出身卑贱，野蛮粗鄙……” 听到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决定爬出去，同她当面对质。 然而才钻出来，就被一只手大按了住。 阿离淡淡道：“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我喜欢就好。” “大人……” “退下吧。” 阿离语气并不严厉，但却透着让人无法质疑拒绝的坚定。 浴风姬柔满腹委屈只得强吞回去，含泪告辞。 她前脚刚走，我后脚就站了起来，郁闷的看着阿离，“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阿离道：“同左思说完那句要瞒着你后，就闻到了你身上的甜味。” “甜味？”我耸耸鼻子，在自己身上猛嗅，“我为什么闻不到？” 阿离躺下，侧靠在宽大的王椅上，懒懒的看着我笑。 他鲜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平常都是坐的笔直端正，想必这些天当真累坏了。 我爬上去，坐在他旁边，“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出来？那个可恶的女人，每次提到我都没有什么好话，她才野蛮粗鄙、父母双亡呢！” 阿离道：“理她做什么，只会让你更气。不过你后一句话倒是没说错，她确实自幼父母双亡，是被浴风神秀一手带大的。” 我惊讶，“怎么死的？” 阿离道：“被人杀的，想知道对方是谁么？” “我又不认得……” “是赤渊。”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滴咕道：“怎么又是他啊。” 阿离说：“你们两家的关系，仔细算起来，也是世仇了。” 这让我非常好奇，不过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便忙妈妈的情况说与他听。 阿离听完说：“想必方才你也听到左思的话，最近几天，乡间都城到处怪状频发，包括你说的这件事应该也同三位时神失踪有关，如果能找到他们，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急道：“那三位时神，当真在桃花水榭么？” 阿离道：“我猜是，而且这件事还与你有些关系。” “什么？与我有关？” “没错，这件事细说起来，话就长了……” 我连忙动手倒了一杯茶，送到他跟前，“那你慢慢说。” 阿离接过杯子，浅呷两口，缓缓道：“赤渊原本是幽都的望者，大世族出身，地位跟如今的浴风姬柔不相上下。同你母亲结缘后，赤渊便无心权势之争，家族势力日渐式微，冥王为了稳固平衡家族势力，便另给他赐了一段幽婚，这却导致了另一桩悲剧的发生。” 我紧张道：“什么悲剧？” 阿离道：“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该多加妄谈，但你既然选择了留下，那便要明白当年的来龙去脉。朱砂在你之前，还曾有过一个孩子。就在赤渊同那幽女大婚之日，孩子降世，只是一出生，便早夭了。” “早夭？”我震惊了，难怪从不曾听说还有这么一件事，可怜的妈妈！ 阿离道：“那幽女性格蛮横，依仗家族势力为所欲为，朱砂势单力薄，为生存只得忍气吞声，饱受欺凌，所以怀你的时候，她刻意隐瞒了所有人，并且开始策划出逃。当时浴风家族负责幽都守卫，浴风姬柔的父亲察觉后对朱砂进行抓捕，他见朱砂美貌，便起了歹心借机欺侮。赤渊得知此事，一怒之下将其杀死。朱砂早已心如死灰，便同赤渊打赌，如果离开不成，此生便永留幽都，倘若能返回现世，两人便切断联系，当作素不相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我含泪点头，“妈妈成功返回了现世，并将这件埋在心底，对谁都不曾提起。” 第392章 天生一对 阿离道：“赤渊经此一事，彻底得罪了浴风家族，也因此愈发厌恶幽都与权势，索性放弃望族身份及幽女妻妾，选择避世隐居。后来机缘巧合下，竟入了时间缝隙，成为桃花水榭的主人。这些年，他信守承诺，并且不许任何人前往现世找朱砂的麻烦，浴风神秀对他颇为忌惮，所以痛恨朱砂，却也对她无可奈何。当年的悲剧，不仅源于幽人与异雀的身份，最直接的则是冥王的决策，赤渊自此厌恶幽人，尤其是幽都的权贵。而当年的罪魁祸手，恰好是我的父亲……” 说到这里时，他的神情有些无奈，“身为人子，我虽然能理解他当年的处境，但对你的愧疚，却终归无释怀。所以几次想告诉你真相，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听完之后，我忍不住替妈妈难过，又矛盾的认为，如果事情真照阿离所言，那个赤渊好像也没那么可恶了。 我说：“照你这么说的话，那男人好像也不是无法原谅。” 仔细想来，妈妈好像从未提起过那男人的一句不是，只是我总暗自在心里揣测，所以便一味将他想的面目可憎。 阿离道：“赤渊对朱砂的感情，幽人皆知。为了一名异雀，放弃所有，还得罪浴风家族，对这里的人而言，实在很不可思议。不过朱砂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她性格直率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倘若不是心寒之极，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她当年返回现世时，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她的身体，也彻底被损坏了，这也是她至今仍在沉睡无法醒来的原因。” 我点头，“她就是在这里尝尽了人情冷暖，所以才决定带我离开。” 阿离揽着我，轻声安慰道：“不哭，都已经过去了。我今天说这些，也不是想要你难过的。如果可能，我希望你永远也知道这些事，免得落下心理阴影。” 我揉着鼻子，问：“那些长老也知道我妈妈么？” 阿离说：“当然。” 我问：“那他们知道我是她女儿么？” 阿离道：“这件事连赤渊都不知道，他们就更不清楚了。当年呈给我的信息上只提及了你跟着姥姥，并未涉及其他人。” “他们要是知道了，还会让我们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还是等朱砂醒了再说吧。” 在阿离的劝导下，我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末了将话题转回到三时神上，“那人为什么要抓三个时神呢？这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他难道不清楚么？” 阿离道：“他就是清楚，所以才选择时神下手的。至于为什么，我觉得应该是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 “你那日在桃花水榭，可曾在无意间暴露了自己同他的关系？” 我想了想，摇头，“没有啊，我当时为了救良辰他们，所以摘了面具，他看清脸后，以为我是妈妈跟别的男人生的小孩，还想亲手杀了我呢！哈啾！” 那天的恐怖经历，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阿离看着我，“是不是刚才趴在地上太久，所以着凉了？” 我立刻否认，“应该不是，我身体好着呢，哈啾！那天临走的时候，我好很像气愤的说了一句，难怪妈妈不要他，我也打算要他了，是不是这句话，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阿离道：“不管他了，再过两天，那边会主动传消息过来的。” 我说：“如果他不传消息过来，你不会像浴风姬柔说的那样，杀了他吧？” 阿离道：“想什么呢，他再怎么着，也是……放心吧，我不会动他的。” 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接着又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下真的没办法解释了。 阿离拉起我的手，道：“走吧，去偏殿。这地上铺的是烟白玉，寒性大，以后可要当心了。” 半盏茶后，一碗褐色的药送到了我面前。 我看了看，下意识往后缩，“可以不喝么？” 阿离呈现出难得的坚持，“不可以。” 在他的高夺逼迫下，我尝了一小口，又立刻皱着脸将碗推开，“太酸了！” 阿离无奈道：“好好的药，怎么会酸？” 我信誓旦旦道：“一定是药材过期了！” 他喝了一口，“不酸的。” 我说：“怎么会不酸？你再尝尝！” 阿离一眼窥穿我的目的，道：“我本来打算，等你吃完药，就带你出去玩的，既然你不想去，就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 我连忙将碗抢过来，仰起头来一饮而尽，末了将空碗展示给他看，“看，喝完了！咱们出去玩吧。” 阿离上下看我一眼，“我让人给你做了几套新衣服，就在那个红色柜子里，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柜子里的每件衣服都好漂亮，布料软软滑滑的，摸起来都让人爱不释手！ 最后我选了件粉色长裙，外面套件红色半臂，腰上扎着浅紫的长绳，穿好后到镜子前照照，自己都觉得眼前一亮。 于是欢天喜地跑到阿离跟前，转了个圈，“好看不好看？” 阿离点头，看了会儿，又帮我重新扎了头发。 这次，他又给了我个莫大惊喜。以前跟着冯瞎子的时候，他每次帮我扎头发，不仅梳不平，而且还要冷不丁揪下来几根，实在让我头疼又心疼。 后来换了自己梳，都是自己草草抓成一团，梳个高马尾了事。 没想到阿离一个大男人，竟然也能扎出精巧可爱的小花辫子，看到成品后，我简直都要感动哭了！ “你以前给人扎过头发吗？” “……没有。” 我满心期待道：“那你以后可以每天都给我扎头发吗？” 阿离迟疑了下，说：“好。” 我盯着他的脸问：“你怎么了？” 阿离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擅长做这种事。” 我抓住他的手，开心道：“当然为了照顾我呀！” 幽都的街道，我基本每条都走过。不过之前是为了寻找妈妈，而这次却是跟着出来闲逛。所以心情不同，感受也不相同。 走进热闹的街市，我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苦行僧，正抱着把木琴，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在唱歌。 那是一种奇妙安详的旋律，听的人心都跟着平静下来，经过他面前时，我情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第393章 美人有约 他五官非常立体，赤着脚盘腿坐在地上，虽然睁着眼睛，但是里面却是一片乌黑空洞。 我像着了迷一样，沉醉在那旋律中难以自拔。 在他的歌声里，有金色阳光、秋天的果实、妈妈的微笑，还有我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听到后来，我竟感觉自己就像飞了起来，忘了今夕何夕，自己置身在何地。 中间他停顿了片刻会儿，又换了一种我能听懂的语言。 “时光如梭岁月如河，嘲讽我的人终将逝去，而爱我的人则赐我永生。我用仇人的骨头，砌成一口深井，并将自己的一生禁锢其中，心爱的人来到井边，伏下腰身往里看，水中映出她飘逸婀娜的身影……” 正当我听得如痴如醉时，却听当啷一声清响，其中一根琴弦竟然断隔裂开来。 僧人停下动作，丝毫不理会被划破的手指，他将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恭敬道：“尊贵的路人，您是否还在？” 我回头看了眼阿离，见他站在那里恍若未闻，便道：“您是在和我说话么？” 他微微点头，“是的，能否容小人摸摸您的手？” 我未作任何迟疑，便将手伸了出去，他在自己破烂的衣衫上把手擦净，小心翼翼探过来，顺着我的掌纹摸索了好一会儿。 阿离语气有些凉意，“够了么？” “够了，够了，”盲僧连忙收起手，伏地深深一拜，“善良的人，神会赐您无尽的幸福和财富，但是在那之前，您要经历一番痛苦的磨难。在下曾有幸与您结缘，在此便送三句忠告之言，希望您能聆听进去，并且将其记在心里。” 他的长相还有措辞用语都非常奇怪，跟我往日里接触到的都不一样。 我确认自己在今天之前并没有见过他，但脑海中却有片挥之不去的似曾相识感。 我好奇的打量他，道：“您说吧，我一定记着。” 盲僧道：“别到井边去玩耍，看到小丑要远离，不要对恶人存在同情心。” 我在心中默念几遍，将其牢牢记住，然后从背包里掏出几颗宝石，放到他脚边的空碗里。 阿离带着我走出几步后，盲僧的歌声再次响起来，因为琴弦断了一根，所以曲调有些怪怪的，不过他的声音听上去却是非常快乐。 “在万物寂寥的冬季，当寒霜降临大地，疯狂北风卷过树枝，请您不必要悲伤泄气，它们无法挫伤不朽的阳光，亦无法阻拦归去大海的潮水，七彩的鸟儿已经蹲在梧桐枝头盛妆打扮，柠檬正酝酿着最后的香气……” 感受到声音渐渐远去，我便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发现方才听歌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带着缺口的破碗，宝石在那里散散发光，盲僧却是消失不见了。 我说：“阿离觉不觉得，那个人有些奇怪？” 阿离道：“那是来自遥远异域的色目僧，风俗和语言都和幽都这边有很大出入，时常对路人发出一些友善警示，不过听听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虽然他这么说，但对我而言，这段经历却是奇妙的，所以日后发闲时，便时常将他的三句警示拿出来回味。 幽都的街道非常宽，除了固定的茶楼、酒馆、作坊店铺外，小商贩也非常规矩，整整齐齐的摆在两侧。有卖刀、剪杂货的，也有卖茶水、熟肉的。街中间的人流非常多，因为身份不同，所以乘坐的交通工具也不尽相同，有走路的，有骑马的，有坐骑的，有推车的……人群熙攘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阿离将我手扯的紧紧的，生怕被冲散了。 我吃着糖葫芦，看到前方有个说书的，讲的是白蛇传，书生与妖怪的爱情故事，便按捺不住往前凑。但是挤过去了才发现，自己前面都是些胖大婶和彪形大汉，就算蹦起来也看不到里面。 阿离索性将我抱了起来，放在一边肩膀上，这下总算鹤立鸡群，将方圆的热闹景象都看了个清楚。 我低头问阿离，有些担心道：“我这么重，你累么？” 阿离气定神闲道：“不累。” 这下我便放心了，说书人年纪不大，但是却生得一张巧嘴，手持扶尺，寥寥数言便将一段婉转曲折的故事，绘色绘形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我听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又担心阿离受不住，便恋恋不舍的跳了下来。 接下来，阿离又带着我去看了场木偶戏，知道我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又帮我买了串七彩的镯子。 我戴在腕上，感觉美滋滋的，后来好不容易出了闹市也挤出一身汗来，这下伤寒也全都好了。 短短一天，阿离却几乎把我这些年来的心愿全都满足了，我简直对他感激的要死！ 就在准备回去时，我们竟然遇到了左思，傍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如花似玉气质高雅的大美人。 左思有些惊恐狼狈，忙称阿离九为公子，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阿离脸上看不出喜怒，话语却是软中带刺，“听闻左大人近日在为时神失踪的事忙碌，怎么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左思额头，肉眼可见的迅速渗出几滴黄豆大小的汗珠，“在下这是忙里偷闲，忙里偷闲……这不，正要准备回去呢！” 旁边美人直直望着阿离，一脸不情愿道：“不是说要陪我去赏灯么，怎么这就要走？” 左思愈发尴尬，像块木头桩子一样竖在那里。 阿离见他难堪，便给了个台阶道：“劳逸结合也好，既然出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吧。” 左思立刻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是，那就再玩一会儿。” 那位美女看上去阿离很有兴趣，便同左思道：“他是什么人？你怎么也不详细给介绍下。” 左思硬起头皮，为难的指着女人同阿离道：“这位是军巡院、柳陪都之女柳扶风柳小姐。” 阿离微微颔首，看上去冷淡却又不失礼貌。 左思斟酌酝酿了半天，又用手比着阿离道：“这位是……九公子，乃是……一介布衣，也是在下的好友。” 第394章 不解风情 “一介布衣？”柳小姐神情有些惊讶，“真是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望族子弟呢。” 阿离淡淡道：“柳小姐谬赞了。” 我见气氛尴尬，便将手腕的串珠展示给左思看，“看，刚买的，漂亮么？” 左思道：“漂亮……” 柳小姐瞟了眼，道：“这是个赝品吧？” 左思咳嗽了下，“赝品也漂亮，对小孩子来说，好看就够了，真假一点也不重要。” 我立刻跟着点头，“嗯啊，就是。” 柳小姐好像误解了什么，直接过来蹲下来同我道：“我家里有很多，你若喜欢，改天我挑一些送你。” 虽然觉得这示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毕竟对方终究一片好意，我便同她道：“谢谢美人姐姐！” 柳小姐立刻夸张道：“唉呀，好可爱！这是你妹妹么？” 左思闭嘴不语，阿离瞟了我一眼，“算是吧。” 柳小姐兴致勃勃的提议，“今天刚好十五，前面可以放花灯，大家既然遇上就是有缘，不如一起去？” 阿离没有回答她，而是问我，“累么？” 好不容易跟他出来一趟，我自然是想多玩会儿的，便摇头，“不累。” 阿离道：“那便一起去吧。” 左思心虚不已，也不敢走在前面，这便刚好给了柳小姐搭讪时机，不停的询问阿离的情况。 “不知九公子住在哪里？” “城西。” “平时以什么为生？” “临摹些字画拿来换米。” “我见公子相貌俊雅，家中应该有几房妻妾了吧？” “目前还是独身一人。” 柳小姐问的飞快，爱慕之情一点也不掩饰，随着深入的了解，内心欣喜愈发在脸上呈现出来。 阿离依旧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回应着，丝毫不显热情，但也让人感受不到疏离。 两人并肩而行，一问一答，完全没有我们插话的余地。 于是我便放慢脚步，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落在后面一大截的左思聊天。 我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左思苦着脸道：“如果你干活儿时偷懒被老板抓到了，就会理解我的心情。” “阿离不是已经说了要劳逸结合么。” “老板只是随口说说，要是有人当真的话，那就意味着他马上要完蛋了，知道么？” 我同情的看着他，“那个柳小姐，是你的喜欢的人么？” 左思道：“不，刚好反过来，是她喜欢我……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我疑惑，“什么意思？” 左思忧郁道：“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女人看大人的时候，眼睛都在发绿光吗？但凡大人出现的时候，我的光芒就会被全部掩盖……” 我说：“你恨他吗？” 左思伸手捂住我的嘴，惊恐的压着声音道：“小妹妹，千万别乱说话，你这样会害死我的！他是君我是臣，无论大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别说是我，放眼三界，哪个敢对他有丝毫怨言？”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他才连忙将手拿开，“” 左思这才松了口气，悻悻道：“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怕也只有你了吧。” 我说：“阿离很好，就算有时我做错了事，他也从来不计较。” 左思又是一声长叹，“真是让人羡慕啊，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好命的。” 我们这边正聊的起劲时，阿离的脚步慢了下来，冲我招手，“你过来，别被他带坏了。” 左思泪流满面，叮嘱道：“你要记住，在他面前，说什么都行，只是千万别说我好话。” 他这话实在让人费解，为什么不让人好话呢？肯定是情急之下说错了，应该是别说他坏话吧！ “放心吧！”我很郑重的说。 然后三两步跑上前，抓住阿离的袖子。 阿离问：“你跟左大人在说什么，你们好像投缘。” 我说：“是啊，说起来，我跟左思认识，和你一样长了呢，他说话有趣，长的也好看，而且没有架子，除了你之外，他算是我在幽人里，第二个喜欢的人了。” 阿离回头看了下后面的人，淡淡道：“是么。” 左思立刻报以笑容，只是表情看起来僵硬又勉强…… 入夜后，大街上的人少了许多，柳小姐买了些小点心过来，酥酥脆脆的，我非常喜欢，索性坐在桥边，一边自己吃，一边将掉来一的残渣喂河里的鱼。 天上一轮明月，河里无数浮灯，红的绿的，星星点点融在水中，晚风徐徐吹来，我快乐的想要大叫。不过考虑到周围的人，最后生生给憋住了。 柳小姐放完花灯后，对阿离已然形影不离，走一步跟一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好像魂儿都没了似的。 幽都虽然一片古旧气息，但是风气开放，遇到情感之事，女子也鲜少羞涩扭捏。 柳小姐道：“九公子有没有想入仕途的念头？家父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为官多年，也在幽都积攒了不少人脉，可以代为引荐介绍。” 阿离说：“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柳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了。” “我兄长经商多年，在行云街开了两家古玩字画店，九公子如果手头不宽绰，可以前去找他，报名的名字就好，价格好说。” “在下手中尚有余资，短期内应该不需要。” 柳小姐一连提了几个话题，都碰了软钉子。 我在旁边听的心急，只叹阿离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我若是他，肯定会说“我会考虑的”“如有需要一定去”，这样皆大欢喜，柳小姐也落得高兴，多好！ 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阿离便道：“天色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立刻站了起来，“好的。” 左思神情明显轻松许多，柳小姐却显得依依不舍。 走了几步，我觉得脚上有些不适，拿出来一看，竟然起水泡了。 人的体质果然惯不得，以前良辰我们整天东奔西走，也没见有过任何毛病。 这才消停安生几天，不过是逛逛街罢了，就变得这般娇气了！ 阿离弯下腰，“我背你。” 我不好意思地说：“阿离走了一天，肯定也累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第395章 我心疼你 阿离道：“上来吧，我不累。等脚磨破了，疼的还是你。” 我犹豫了下，爬上他的背。 他肩膀很宽，而且肌肉又非常结实，我把脸贴上去后，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 唔，这种感觉，好舒服！ 我说：“阿离……” 他立刻回应，“嗯？” 我用手指在他背上轻划，“没事儿，我就是想叫叫你。” 他问：“困了么？” “有点……” “那就睡吧。” 跟阿离在一块儿时，我毫无防备之心，所以困意袭来的时候，连丁点抵抗都没有，就迅速缴械投降。 次日醒来，阿离已经不在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妈妈，于是带着吃的，又去了一趟阴仇涧。 妈妈身上的绿斑正在迅速扩散，比起上次来时要严重多了。 就好像潮湿的墙壁，长了苔藓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我很难过，也没心情玩耍，所以陪妈妈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回幽冥殿。 临走的时候，我想起阿离的话，他说赤渊应该很快会提要求，那我就再等两天，如果等不到，我就亲自去桃花水榭向他讨要时神。 回去到处都找不到阿离，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于是便询问月神鸦，它蹲在雪霄树上，用翅膀指指偏殿的西边。 我立刻反应过来，那里有个药泉池，阿离说常泡会对身体有好处。 他这些天日夜忙碌，好不容易得闲结果昨日又陪我逛了一天，应该是去那里放松了吧。 我走过去后，发现阿离果然在那里，两条修长的手臂舒展开来，搭在石头上，裸着上半身。 眼睛闭着，头发湿漉漉的，竟像是睡着了。 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不穿衣服的样子，所以很好奇，便坐在旁边打量了会儿。 我原本以为，当个君王就可以整天胡吃海喝，把所有的事交给属下去做，到幽冥殿才发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很少看到他起床和睡觉的样子，要管理这么大的地方，整日面对着处理不完的工作，他可真辛苦。以后能做的事，我一定要自己做，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正想的出神时，阿离突然睁开了眼，乌黑似点漆的眸子注视着我，语气温和道：“谁欺负你了？” 我摇头，“没人欺负我。” 他说：“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我说：“我心疼你。” 他怔了下，好像没明白我的话。 于是我又解释道：“你太累了，都没时间休息。” 他笑笑，“最近事情确实有些多，不过都已经习惯了，等忙完这一阵，所有事都稳定了，我就带你在幽界四处走走逛逛。” 我说：“我不急，你要多休息，好好照顾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好。” 沉默了会儿，阿离问：“你又去看朱砂了吧？” 我点头，“嗯，她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阿离柔声道：“别担心，赤渊那边很快就会消息传来的。” 他抬手，将摆在木架上的衣服拿了过来，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耳朵尖便泛起抹微微的红。 “小鱼儿，你能先转过身么？” “为什么？” “麻烦配合一下。”阿离说。 “好吧，”我不情愿的转身过，等他把衣服穿好了，才道：“虽然都说男女有别，但你和我的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不能看？” 他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慢吞吞道：“区别……还是有的，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现在也不必好奇这些。” 待我们准备吃东西时，左思派月神鸦传来消息，说是桃花水榭那边有消息了。 阿离看完信后，眉毛微微皱起。 我急道：“真的是赤渊抓了三位时神么？上面怎么说的？” 阿离说：“确定了，三位时神都在桃花水榭，不过想要释放他们，赤渊却有个条件。” 我问：“什么条件？” 阿离道：“他想见你。” “见我做什么？” “不外乎有两个原因，一他想通过你追查朱砂的下落，二他想进一步确认你们两人的关系。” 我说：“那我们现在就去！” 阿离却显得有些犹豫，“先别急。” 我说：“你怕他会伤害我么？如果他真的要杀我，上次就不会放我逃走了。” 阿离道：“倒不是担心这点，我有别的忧虑。” “什么忧虑？” “赤渊一直怨恨父王当年的命令，所以连我也一并排斥。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对幽都发难，但是态度却是非常坚决分明。你们两人还未相认，我也不好冒然出现在他跟前，如果知道咱们的关系，少不了要借题发挥……” 我想了想，道：“那我自己去！妈妈的身体可不能被这么耽误了。” 阿离摇头，“你先休息吧，明天我找人跟你一起，如果遇上事了，也好跟这里互通讯息。” 听阿离这么说，我只好答应。 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出赤渊的样子，那人在院子里枯死的桃花，还有他想要杀死我的恐怖情景……无论是从别人的传言、还是从我的亲身经历来看，他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在阿离的描述里，他好像也不是特别坏，虽然没能保护好妈妈，但是最后却毅然放弃一切，选择隐居。 我若见了他，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他要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是高兴，还是愤怒，气妈妈刻意隐瞒了他？如果他不喜欢小孩，那该怎么办？ 唉呀，真是让人纠结头疼！ 天好不容易亮了，阿离把左思召来，让他跟我一起去。 路上左思很自豪，说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足以证明冥王大人对他的信赖。 然而阿离同他说的话，在我看来却更像是警告。 他说：“好好照顾她，至于别的事，就不需要我叮嘱了吧？” 左思飞快点头，“大人放心，属下一定恪守职责，拿捏好尺度。” 两人就像打哑谜一样，彼此心中了然，然而旁听者却是一头雾水。 不过我这会儿一直在为要见赤渊的事忐忑不安，一时间也顾不得询问这些了。 临走的时候，阿离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同左思道：“见了赤渊，尽量客气些，毕竟他是小鱼儿的父亲。” 第396章 他是你爹 左思立刻点头，“属下明白，大人尽管放心。” 阿离摸了摸我的脸，眸光中间透出几分惆怅。 我只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便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会好好跟赤渊说的，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伤，我不在的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多多休息，别累到了。” 他迟疑了下，突然抱了抱我。 我有些慌，身体开始有些僵硬，渐渐的放松下来，贴着他的耳朵道：“等三位时神的事处理完毕，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别太想我。” 他放开我，起身冲我挥手，“去吧。”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月神鸦，所以现在无论去哪里，都方便许多。 两只月神鸦前后飞起，渐渐离开幽冥殿。 走出一段距离，我回头看阿离，见他还在站在那里，莫名有些不舍。 左思坐在月神鸦背上，腰身挺的笔直，确认飞出了阿离的视野后，陡然放松下来，迅速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的打量我，并发出一声叹息。 我好奇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左思道：“看到你，我便对大人充满了钦佩和敬重。” “为什么？” “你想他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却能守得住云开、耐得住寂寞，十年了，你还是这幅小女孩的模样，他却待你始终如初，这份执着，对男人而言实在太难能可贵了。换作是我，是打死也做不到的。” “我听不太懂你的话……” “冥王大人等你长大，等的很辛苦，如果将来你们之间有了矛盾，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单看在这一点上，你都应该多体谅他。” “嗯，”我说：“他对我好，我都知道。” 左思懒洋洋道：“你这次去桃花水榭，见了赤渊，打算怎么做？” 我说：“先让他把三位时神放了，别的事还没想好。” 左思道：“说起你这位父亲，还同我们左家有些渊源，也不知道他见了我，能不能认出来。” 我好奇道：“什么渊源？” 左思说：“我爷爷就是当年给冥王出主意让赤渊另娶幽女的人，所以才导致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我愣了会儿，道：“这哪儿是渊源，这分明是仇恨吧？” 左思浑不在意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很少关注这些，不过来时父亲却再三叮嘱，说赤渊暴躁易怒睚眦必报，要我多加提防。” 这些在我们看来所谓的过往，在有些人的经历中，却是无法修改抹去的怨恨，所以我们这些局外人，根本没办法置评当年的是非对错。 旅途太过无聊，于是我们两人边走边聊，左思讲了许多关于阿离的事，我都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进入群山之前，我们须得穿过一片白雾。 然而上次来的时候，有相思鸟牵线引路，这左思手里虽然握着地图，但是打开看了一圈，即始终不敢贸然进入。正当我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前方迷雾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鸟鸣，竟是迎面飞来了一只红顶尖喙、身体修长的白鹤，围着我们转了一圈，突然开口道：“跟我来吧！” 这声音隐约透着几分熟悉，我仔细一想，这不是在桃花水榭的鹤童么！ 那是当下让月神鸦跟上，钻入迷雾。 不知道是白鹤身上携带了什么东西，还是它的能力异于常人，那些浓得像化不开的固雾，触着它的翅膀后，竟然暂时散去，所经之处便是一条明明白白的天路。 而待我们过去后，那些雾又迅速流淌回来。 没过多久，我们便穿越迷雾，来到群山之巅。 此时正值黄昏，动物归山鸟倦入林，云雾弥漫青峰林间，一派如诗如画静谧安详的景象。这不禁让我想起两句诗：千崖冰玉里，泉声天半闻。以前不总是不能理解想象，到了这里，竟是豁然开朗，瞬间就体会到了其中意境。 美丽的庄院，映着残阳余晖，显得异常雄伟壮观。 桃花水榭，我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这可真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只是不知道经过这些年的时光沉淀，赤渊心头的创伤又恢复了多少，还憎恨远在幽都的那些故人么？上次落在这里的那把桃花伞，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向他讨要回来。 眼见鹤童疾而下，在山庄大门口停住，双翅交叠在身前，恢复了少年模样。 我跟左思对望后，双双跳到了地上。 两人才站稳，鹿少年就从里面跳了出来，一脸欣喜的望着我，热情招呼道：“你可来了，快快，跟我进去吧。” 进去后，鹿少年直接带着我们前往赤渊的书房。 想起不久前那男人差点置良辰我们几个于死地，我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 这些年来，随着眼界渐长，我已经很少去害怕一个人了，死掉的浴风神秀算是一个，但即使是杀他那会儿，身体也没眼下这般紧张，脚下涩涩的，好像随时都会踩着东西绊倒。 倘若不是担心妈妈，我这会儿真想掉头就跑！ 左思比我稍微好点，不过看起来神经也很紧绷。 我落在后面，很没出息的哼唧道：“左思，我有点怕……” 他无声道：“我紧张是应该的，那是你爹，你怕什么！” 我安慰他，“等下你别在他面前提起你祖父，他一时半会儿应该联想不到你们的关系。” 左思却说：“我不是担心那个。” “那你担心什么？” “来时候，你忘记大人是怎么叮嘱的了么？那可是他未来的岳丈，我要是处理不好这件事，到幽都后该如何复命？！” 许是留意到我们两人的小动作，鹿少年回头道：“你放心，主人此番邀请您前来做客，只是想确认一件事，绝不会出现类似上次的意外。” 邀请？明明是抓了三位时神，跟阿离提条件交换作要挟，他们说的可真好听…… 不过看他态度那么和善，我们此行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说话间，我们便到了那个空旷的大院子，鹿少年停下脚步，作了个手势，道：“主人在里面等您，请！” 第397章 温柔妈妈 说罢竟丢下我们两人，自己同那鹤童扬长而去。 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鼓足勇气踏进院子，入眼便看到那株枯死的桃花，莫名又添了几分伤感。 桃树寿命本就不长，妈妈那把伞上，绘的是繁荣时期，少说也有快二十年了。 那时赤渊还在幽都，不是这山庄的主人，将桃树千里迢迢移来这里，也不知道是个心情。 看到它，我便不由想起妈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跟这株桃树结的缘。 想到妈妈，心竟意外的平和下来，赤渊正持着画笔站在窗前，看到我后怔了住，笔和墨一同掉在纸上，迅速晕染出大一大片。 不过在那瞬间，我还是看清了他画的内容，那是一个非常且熟悉的女人。 左思上前，深深一拜，“冥王座下姻缘使左思，见过赤渊大人！” 赤渊皱眉，“左青玄是你什么人？” 左思道：“乃是先祖父。” 那男人眸光陡然转寒，“滚出去！” 左思愣了片刻，竟也不发一语乖乖照做。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却被我一把抓住衣袖，“等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左思叹气，“我不走远，就在院子里等你。赤渊大人有什么疑惑，你好好解答，别惹怒了他。” 我慢慢放开手，沉默的看着那个高大又凶狠的男人。 看他走近，我便情不自禁想要后退，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站住脚步，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我的脸，不过中途却又收了回去。 他说：“别害怕，这次我不绝不伤害你。” 我想到全身布满绿斑的妈妈，便咬了下嘴唇，“你能不能放了三位时神？” 赤渊声音低沉道：“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回答我一些问题。” 我连忙点头，“我知道的，都要吧告诉你，你问吧！” 他问：“你既然是朱砂的女儿，为什么这些年没跟在她身边？” 我小声道：“她嫁给了幽人，体质也已经彻底转换成了异雀，在身体越来越虚弱，而且因为不能见光，所以不能长期生活在一个地方，自己都顾不过来，更没办法照顾小孩，所以就把我送给姥姥抚养。” 他的手握成了拳，死死的抵在墙壁上，“你父亲呢？他是做什么的？” 我摇头，“我没有见过他，妈妈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赤渊闭起眼睛，良久后才道：“你上次临走的时候，同我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脑海空白了数秒，“什么话？” 他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说难怪朱砂不要我，你……也不想要我了，什么意思？” 我缩着脖子，“那是我胡乱说的气话，并没有什么意思。” 要认他吗？我不知道！ 万一妈妈醒来了，又不想跟他再扯上关系，那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我真的拿不定主意！ 他看上去好像很失望，“原来是这样，你叫什么名字？” 我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唐小鱼，别人都叫我小鱼儿。” “为什么姓唐？” “因为跟我姥爷的姓。” 他好像有些头疼，缓缓坐到了椅子上，闭起眼睛用手抵着额头。 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书房里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我问：“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他说：“头疼。” 看他很痛苦的样子，我便从背包里掏出师父给我的最后一道健康符，将它点燃后放到杯子里。 见角落塌边摆着炉子和茶具，便将壶拎起来，倒了水后将符灰化开和匀。 水有点烫，于是我又吹了几下，等到不那么热了，才送到他的跟前。 许是方才听到了动静，他此刻是睁着眼的，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我，最后视线停留在杯子上。 “这是什么？” “健康符，你喝了它，头就不会痛了。” 见他一幅不置可否的神情，我便道：“你别不相信，这可是白泽符，非常灵验的！我这里也只有最后一张，你要是浪费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白泽符？”他拿起杯子嗅了嗅，“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师父留下来的。” “你师父？该不会是白泽吧？” 我点点头，又立刻觉得好奇怪，我为什么要同他讲这些！ 这可是除了阿离、良辰、段策之外，别人都不曾知晓的秘密！ 他迟疑了下，将杯子放下。 我说：“你不相信我的话么？” 赤渊道：“不，我之所以头疼，是因为思念所致，跟身体状况无关。” 我急道：“你就是因为想太多，所以休息不好，长此以往身体损伤了，所以才会头疼不已止！想要好起来，就得标本同治，看我在已经把符烧了的份上，你就喝了吧！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在里面下毒！” 说完最后两句话时，我简直要打自己的嘴巴。 小鱼儿你个笨蛋！没事儿也能折腾出事儿来，要是他疑心被勾起，当真以为我在害他，那可怎么办！ 然而我的担忧好像有点多余，赤渊拿起杯子一仰头，竟当真把符水喝下去了。 我松了口气，等待了会儿，问：“好点了么？” 赤渊看着我，目光复杂的点点下巴。 而与此同时，我也在悄悄打量他，这人不发火的时候，还是挺英俊的，只是眉宇间皱成了川字，应该就是平日是里太过严肃造成的。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从外貌来看，跟妈妈倒是挺相配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总冷着脸…… 赤渊突然道：“跟我说说朱砂的事吧。” 我立刻回神，“哪方面的事呢？” 赤渊说：“只要是关于她的，随便什么都好。” 我想了想，便讲一些两人相处的温馨片段给他听。譬如妈妈总是喜欢抱着我，亲我的额头，还喜欢在睡前，拿手指在我掌心里画圈圈，她喜欢吃很辣的菜，所以脾气有时候也很火爆！ 虽然平常在我跟前，总是努力展现出一个温柔妈妈的样子，但是如果有谁欺负了我，豁……那就等于捅了马蜂窝，那就等着倒霉吧！ 第398章 喜怒无常 用妈妈的话说，我们小鱼儿从来不闯祸，如果闯祸了，那一定是别人教唆的！ 在她眼里，我就是这世界最乖、最棒、最听话的小孩！因为护短，所以她显得很霸道，每次有意外，她都像母鸡一样气势汹汹的挡在我面前，看上去很凶！ 不过那时我还不理解，为什么一涉及到安全两字，她就异常紧张。 直到昨天，阿离告诉了我那段发生在幽城的悲伤过往，我才恍然。 她和赤渊，在我之前，竟然还有一个孩子……出生便早夭，这便是她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所以才护我爱我，没有一点原则。 在性格上，她虽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但却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 我把那些谨慎安放在脑海中的记忆，一件件说给赤渊听。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叙述的人，所以有些事情说的很凌乱，没头没尾的，但他却听的非常认真，好像我说的每个字，都是非常有趣的。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这么话了，说到兴起时，竟一时刹不住，好在赤渊并没有不耐烦，而且他还倒了一杯水给我。而他同时倒给自己的，却是很浓绿的茶，虽然只是不经意的动作，但是我猜想，他一定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不知不觉中，天已黑了，我忍不住打起哈欠，泪花都溢出了眼眶。 赤渊起身道：“你该休息了，明天我们再继续吧。” 我这时才想起左思来，踮起脚趴窗户上往外看，发现他正带着两个童子玩，三人关系看起来已经非常熟了。 这么强的交际手段，不禁让我想到段策。也不知道良辰这会儿在哪里，有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赤渊也走了过来，看到左思后，脸上又浮起了厌恶的情绪。 我连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算是对左思爷爷不满，也别追究到他身上。” 赤渊冷哼一声，道：“我若真想追究，他早已横尸在这书房了。” 我闻言立刻转了话题，“因为三位时神失踪，外面的世界都快大乱了，你能不能先放了他们？” 赤渊却用命令的语气道：“明日再说，今晚你就先歇在这里。” “跟我一起来的人呢？”我不敢提起左思的名字。 “自会有人安排他。”赤渊道，说完他便走出去，两位童子见了他，吓的贴着墙壁，动也不敢动。 然而他就像没看到三个人一样，径直走了。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送饭菜过来，而左思刚跟我说了几句话，也被随之带走。 我忍着饿，将菜捡到一起，拿盘子扣了，坐在椅子上等。 等了很久，赤渊才再度转回来。 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愣了下，“你怎么不吃？” 我说：“我等你一起。” 他语气有些冷，“你自己吃吧。” “哦，”我便拿开盘子，默默吃了起来。 他刚才好像喝酒去了，所以这会儿身上满是酒气。 是因为我说的那些事，勾起他的伤心事了么？ 这人不发火的时候，倒还像个正常男人，一旦心情不好，身上传递的气息都很吓人，看来明天我得克制着点，千万不能惹怒了他。 吃完后，我将碗筷收好，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才进屋躺到床上。外衣也不敢脱，百兽伞就放在随手可拿的地方。虽然知道两人能力上相差甚远，但是保持一些警惕总是没错的。 奇怪的是，明明身体困的厉害，可就是睡不着。 躺了会儿，我又坐了起来，跑到客厅去，见赤渊还坐在那里，一直维持着进屋的姿势。 他皱眉，“怎么不睡？” 我小声道：“睡不着，我不放心……你，你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杀了我吧？” 他冷冷道：“杀一个睡梦中的孩子，我还没那么卑鄙。” 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那种不屑的神态，我便彻底踏实了，呼呼跑回房间，跳到床上，不消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不过很久后，在隐隐约约中感觉到床前，似乎有人在走动。 我实在困的厉害，眼睛就像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最后索性豁出了，还是好好睡吧，管他呢！ 赤渊的床很硬，一点都不舒服，这是我次日醒来后得出的结论，我还是喜欢阿离那张床，软软的，还有雪霄的冷香，躺上去就是享受！ 那男人不知道不去哪儿了，我自己吃了饭。 正准备去找左思时，他却突然冒出来了。 我实在很痛恨自己的自制力，它在有些关键时候，基本上就等同于零。 同赤渊说到兴起时，竟然还提起了当年被浴风姬柔鞭打的事。 “她当时打了几鞭，差点没把我我给疼死！不过还好妈妈及时出现，将鞭子抢回去，对准那位浴风大小姐加倍抽了回去！她气的咬牙，但是也没有办法，别说她当时就是个小孩，就是现在，也肯定不是妈妈的对手……” 赤渊道：“朱砂就是这样的性格，无论在什么时候，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都绝不肯吃一点亏。” 我点头道：“就是这样的！” 赤渊道：“她失踪了，你就没想过要找她么？” 我蓦然打了个冷战，竟从他平和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寒意！ 这男人，当真喜怒无常暗藏凶险！ 当下将脑筋转的飞快，道：“当然有找了，姥姥去世后，我便离开青莞，到处找她，但是始终没找到。” 他紧紧盯着我，“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幽冥界？” “我，”我顿了下，道：“我是来帮朋友报仇的。” 他问：“什么朋友？” 我说：“一个救过我好几次性命的朋友，之前出现在桃花水榭的那个女孩子，您还记得么？她的家人全都被浴风神秀杀了，再加上她中了桃花咒，所以我们就来这里了。” 赤渊转着手里的杯子，幽幽道：“我听说浴风神秀死了，谁杀的？” 我怯怯道：“是我。” 他看着我，眸光如冰，嘴角浮起一抹噬血的快意，“杀的好！” 第399章 你得留下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怔了会儿，才想起他们当年的恩怨来。 浴风姬柔的父亲，是个好色之徒，当年抓住了妈妈，还企图轻薄她，不过后来终归成了赤渊的手下亡魂。 不过看他此刻的神情，对浴风神秀也是颇为憎恨嫌恶。 未待我问起他们之间的纠葛，赤渊便道：“浴风神秀那个老匹夫素来嚣张跋扈，又生养一个猪狗不如的蠢货，这些年要不是仗着手中有些权势，怕早被人剁成肉酱了。这会儿才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提到浴风神秀，我便想起在幽都沉睡的妈妈，道：“那三位时神在哪里儿，能不能让我去看看他们？” 赤渊问：“你为什么如此关心他们？” 我说：“三界少不了他们，你不觉得十二个时晨平白少了三个，日子都过的很急促么？而且外面异状频生，据说田里庄稼都停止了生长，动物也出现了畸变，再这么下去，天下会大乱的。” 赤渊语气凉凉道：“你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倒是不少。” 一时间，我竟也听不出他这是嘲讽还是夸奖，沉默着观察了会儿，道：“您囚禁他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来么？我现在了，你难道想是想反悔么？” 赤渊颇为张狂道：“反悔了又怎样？谁能奈我何？” 他这肆无忌惮的样子，显然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过但凡内心存在一点畏惧，也不会干出这样不着调的事。 见激降法失败，我有些泄气，“那您要怎样，才能放他们离开？” 他慢悠悠的喝完茶，目光突然盯着我，道：“他们三个可以走，但是你必须留下来。” “我？”我惊讶道：“没问题啊，不过您想留我做什么？打算留几天呢？” 赤渊道：“暂时还没想好，就留到我不想再见你那天为止吧！” 这一下让我犯了难，三五天我是不怕的，就算三五个月，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再长……就有些吃不消了。而且看他这么任性随意，万一留我一辈子在这里，那可怎么办？若是不答应，长此以往下去，妈妈的身体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苏醒之日便愈发无望了！ 我捏着手指，纠结了许久，才道：“好，我答应你。” 眼下耽误之急，还是先把三位时神解救出去，以防他心情糟糕突然撕票，至于如何从这里逃离，等再过几天再考虑吧！说不准过两日他就腻烦了我，准许离开呢。 赤渊眉毛微微挑起，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探别人命运的时刻。 过了会儿起身，同我道：“过来。” 我快步跑出去，跟着他来到其中一个相对偏僻的院子里。 脚才踏进去，就吓了一跳，这会儿院子里，竟竖着三个木桩，其中一个上面拴着头羊，一个上面拴着只猪，还有一只上面则绑了只虎。刚好三只，想必就是未时神、亥时神和寅时神了，只是模样却不再是我熟悉的兽头人身，而是跟我们寻常见到的动物没有任何区别。 赤渊道：“喏，都在这里了。” 我错愕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赤渊说：“因为想要反抗我，所以被打回了原形，没杀了他们，便已经是万幸了，变成这样又如何？” 我问：“现在的他们，还能掌控时间么？” 赤渊道：“谁知道，不是都还活的好好的么。” 他可真是无畏无惧，丝毫也不理会这样下去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我连忙过去，给三位时神松绑，它们得了自由，却对赤渊颇为忌惮，挤成一团竟不敢乱动。 “现在可以放他们走么？” “随便。” 于是我便独自带着他们去找左思，将三位时神交给他。 左思高兴道：“没想到那人竟如此好说话，咱们这下可以回幽都了。” 我摇头，“你带着他们走吧。” 左思愣住，“什么意思？” 我说：“我得留下来。” 左思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赤渊的条件么？” 我点头，“你先带他们回去复命吧，至于我这边，以后应该会有机会脱身。” 左思断然拒绝，“不行，我这次来，第一任务就是保护好你，其次才是带三位时神回去。如果你留下，我是不会走的。就算回去，也没办法跟冥王大人交待。” 我拉住他手臂道：“左思大人，求求你了，赶快带他们回去吧，妈妈那边如果出事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而且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我发现赤渊虽然脾气不好，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坏，所以应该不会伤害我的。你回去以后，要他多抽空代我去看看妈妈……” 被我肯求了许久，左思神情才有些许动摇，才要开口，赤渊不知何故冒了出来，冷冷看着左思，毫不客气道：“要走就赶快走，别等我改变了主意！” 我便狠推一把左思，“快走，你快走！” 见我态度决绝，左思便叹了口气，叮嘱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赤渊大人名声在外，想必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的。” 赤渊却对他的恭维毫不领情，“现在不会，你再墨迹下去，就难说了。” 左思伸开双臂，恭恭敬敬的冲赤渊行了个大礼，“这位小朋友，与我们冥王大人颇有缘份，希望赤渊大人好生照顾她。” 说罢带着三位时神坐上月神鸦，准备离开的时候，赤渊突然道：“没我允许，你们幽人不得再踏足时间缝隙，倘若敢违背，别怪我不客气！” 左思担忧的望过来，我便勉强打起笑脸，冲他挥挥手。 月神鸦已经走了，我还望着天空舍不得离去。 希望三位时神能平平安安返回妖界，三界秩序得恢复正常，妈妈也能尽快好起来！ 接下来几天，我便一直住在赤渊那里。他并不常在桃花水榭，有时一出去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所以我不得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他不在的时候，我便去院子里看看那棵枯死的桃花，跟两位童子聊天玩耍。 第400章 你是坏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五六天，我心里实在着急，便在窗边坐下，拿起笔写信给阿离。 本来是想直接问他妈妈如何了，外面一切是否恢复正常，但是又担心信件会被赤渊拦截看到，所以便写的隐讳了些。 阿离见信好，之前叮嘱左思大人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真想知道，外面恢复正常了没！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为我担心。小鱼儿留。 谁知才将墨迹吹干，赤渊就折了回来。 他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我老老实实将信呈上，他扫了两眼我，皱眉，“阿离？” 我连忙道：“我们两个是好朋友，所以一直来，我都叫他名字，阿离说过他不介意的。” 他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奇，把信又还给了我。 我将信塞进竹筒中，召出月神鸦，绑到它腿上，道：“你回幽都去，把信带给阿离，然后财回来找我，好么？” 月神鸦点头，展翅飞去。 我转过身，才发现赤渊竟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又喝的满身的酒气，此刻眉头还紧锁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神情显得非常痛苦。 我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又担心他着凉，所以取了件披风过来。 准备盖上去时，突然听赤渊呢喃道：“朱砂……” 我浑身一震，这两个字，竟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缱绻！ 真难想象，他这么严厉的人，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不过喊完妈妈的名字，他的薄唇便再度绷了起来，不再发一言。 我将披风轻轻放在他肩上，趴在一边，静静的打量他。 他鼻梁高挺，剑眉星眸，眼角微微上燎，两片嘴唇非常的薄，长的非常英武俊郎。 命书上说，这是薄幸冷情的长相，很难信任一个人，也更难去掏心掏肺的对别人好。然而一旦爱上，通常就无法回头，属于一条道走到黑的那种。 他应该是爱妈妈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痛苦，每天听我讲些零零碎碎的陈年旧事。 前两天还好，我总能滔滔不绝的说。 时间一长，素材渐少，有些场景只能翻来覆去的讲。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好像总也听不腻。 只有在听故事的时候，他才会放下所有的冷漠和高傲，眼神孤独又寂寞，看上去像个深陷爱河的普通人。 平心而论，我一点也不讨厌他，有时还会因为他多看我两眼，而心生雀跃。 虽然明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想要从中捕捉妈妈的影子，但我一点也不在意。 血缘，真的是种奇妙的东西。 我们两个虽然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但是有些习惯，却惊人的相似！ 譬如……吃饭写字的时候，我们都是左撇子！ 坐在位置上无聊的时候，赤渊会将手放在扶手上，指尖有节奏的轻轻敲击，我也是！ 无肉不欢，但却极度讨厌青椒、油菜、胡萝卜！ 吃饭的时候，会默认咀嚼二十三下，喝粥的时候，无论冷热，都要先吹一吹！ 我甚至惊恐的留意到，我跟他两个人走路时，都是习惯性先左脚！ 这种无处不在的相似，简直是大写的两个字：恐怖！ 而且隐约中，我们两个，似乎还在互相影响……譬如我现在发愁的时候，也会不经意间努力的将眉毛皱成川字！ 这种相似，随着时间渐长，愈发呈现的淋漓尽致，终于有一天，鹿少年在收碗的时候忍不住同我感慨，“我跟主人将近二十年，一直都将他视为特立独行的存在，直到你的出现，简直颠覆了我这些年的认知！第一次发现，世界上竟然有人跟他这么相似！怎么可以这么像！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敢相信……你简直就像我们主人的缩小版！” 我心虚不已，嘴硬道：“他是大男人，我是小女孩，哪里有像啊，我怎么就没有一点感觉呢。” “怎么能没有感觉呢？除了动作和喜好以外，你们连挑食的毛病都一样！我真的怀疑，你真的跟我们主人没有任何关系吗？” 我不敢看他，“当然没有！” 鹿少年摇头，惋惜道：“唉，也是。主人已经快十八年没见过朱砂了，你还这么小，年纪对不上的。如果你们真的是父女，主人也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说着端着盘子往外走，声音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啊，主人！您回来啦！” 赤渊这会儿竟然就站在院子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 老天保佑，我希望方才鹿少年的话，他没有听到！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赤渊神情有些冷，拉着脸，看不出来高兴，也不出来不高兴。 看他走进来，我下意识往书房躲，然后最终动作却快不过他。 赤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的动作粗鲁又野蛮，我倒吸一口凉气，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他皱起剑眉，冷声问道：“你跟我像么？” 我紧张的吞下口水，傻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摇头。 赤渊放开我的手，低声道：“我瞧着也不像！” 他看起来像是回来休息的，但是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竟又甩袖而去。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腕上被掐出来的一圈青紫，心里觉得茫然又委屈，泪珠便忍不住啪啪的往下掉。 “你做在地上干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赤渊竟又折了回来！ 我望着他，本来想将眼泪憋回去的，但不知为何，却哭的愈发厉害了！ 他走进屋来，高大强壮的身影笼罩着我，冷冰冰的看着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人便是我的爸爸，但他除给了我生命以外，一天父亲的义务都没有尽过！ 姥姥死后，妈妈离开，冯爷爷也消失了，我一个人，面对那么多艰难挫折，加起来都没有这男人给我的委屈多！ 他连抱都没有抱过我，又凭什么凶我？这个坏蛋！大坏蛋！ 看我哭的这么厉害，竟也不出声安慰，反而站在那里，一幅看戏的冷漠样子！ 第401章 不许过来 越想越难过，于是便哭的愈发伤心，最后将脸埋在袖子里，抽泣的肩膀都跟着抖不停，连气都喘都不过来了。 他终是听不下去了，又或者说是厌烦了，出声道：“不准再哭了。” 我红着眼睛看他，“我就要哭，我偏哭，你干脆杀了我！” 理智、冷静、成熟通通见鬼去吧！ 我就是一个七岁小孩，辛苦伪装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要放纵、要任性一回！ 屋子里静的可怕，他杀气腾腾的朝我伸出手，就在我以为巴掌会落在我脸上的时候，他却僵硬道：“小姑娘不都是爱漂亮么？你再哭，就不好看了。” 说罢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虽然动作依旧很粗鲁，但是力道却温和了些。 之后他便坐到椅子上，将我袖子掀起来，看到上面一片青紫，眉毛便皱地愈发厉害了，打开旁边的抽屉从中取了瓶药，笨手笨脚的帮我涂上。 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擅长照顾人，所以虽然是好意，但还是把我疼的龇牙咧嘴。 他反而抱怨道：“这么容易就伤着，你又是怎么杀死浴风神秀的？” 我也算彻底发泄过了，想到自己方才撒泼打滚的样子，顿时陷入了窘迫。 赤渊将药放在桌子上，又走了。 不过这回，他没有再回来。 就连晚上，他也没有在这院子里过夜。 第二天清晨，我的月神鸦逢霞生回来了，并且带回了阿离的信。 “一切都已恢复正常，你且放心。这几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所以有些忙碌，暂时无法脱身。最多再过半个月，我便去接你。” 阿离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那自然也包括阴仇涧那边！ 这可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 阿离说，再过半个月，便来接我呢，他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出主意带我离开！ 赤渊没回来，鹿少年那年依然准时送饭过来。 当我问起赤渊在哪里时，他却噤口不言，想必是被上次的经历吓怕了，竟连跟我在一起玩耍都不肯。于是接下来我便一个人住在这大院子里，无聊又寂寞。 这天中午，我正在窗户外面捉蚂蚁，终于又见了赤渊。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比起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明显消瘦许多。 我连忙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然而他却对此视而不见，径直迈步进了屋。 他的脚步有些飘忽，显然又喝过了头，真不明白，为什么总要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那酒又辣又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突然指着我道：“站住，不许过来！”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看到你，心里就堵的慌，难受。” 我僵了下，小声道：“为什么难受？” 他靠在椅子上，闭眼苦笑，“我爱女人离我而去，却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这要我怎么好受呢？” 看到他如此痛苦，我实在有些心疼，便忍不住道：“你喝了酒，就不难受了么？” 赤渊道：“当然不会，否则我也不会是这幅模样了。酒虽然不能让人好过，但是却能让人麻醉，沉睡，不再胡思乱想。待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夜便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看他醉成这个样子，我胸口也隐隐作痛，“如果，我是你的小孩，你会高兴一点么？” 他没有回应我，就在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迟疑不决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醉了，我能确定。 根据以前的经验判断，每次醒来，他都不记得回房后的事。 所以这会儿，我的胆子也大了些，鼓足勇气重复了一遍，“如果我是你的小孩，你会因此感到高兴么？” 他眯起眼睛，并没有立刻回应我的话，理智似乎正在努力在酒意中挣扎，一时难以分辨这话的真假。 而我的心，也因此而跳的格外快！我想听到他的答案，想知道他对我的看法！ 虽然……我还没有打定主意跟他相认！ 过了好一会儿，他嘴唇微微扬了起来，好像是在微笑，但是他的眼睛，却冷的像冰，一点笑意都没有！ “给我滚出去，现在，马上！”他说。 我的心悬了半晌，这会儿却像砰的被扔在了地上，狠狠地揪了下。 在他冰冷噬骨的注视下，我失落又郁闷的走出了房间。 不久后，鹿少年送了醒酒汤过来，不过很快也被逐了出来。 见我站在桃树下一动不动，便走过来道：“他是不是又凶你了？” 我咬唇不语，鹿少年便道：“主人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他待你是很好的。” 才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这些天，我挨的冷落多了，所以也已经习惯了。 我只是想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他却让我滚！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尤其是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狠狠在我心口上捅了一刀！ 我说：“我可以到别处走走么？” 鹿少年说：“随便走，主人并没有吩咐要禁锢你的自由，所以这整个山庄，你都可以随便逛，除了……南院那边的阁楼，那是主人的酒窖，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我点点头，便揣着袖子走出去。 这山庄虽大，但是人却并不多，所以僻静的很。 漫无目的走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抬头一打量，不远处的一个精巧别致的阁楼便映入眼帘。 在那阁楼下，摆放着黑色的大酝子，大的离谱，感觉七八个人成年人都合围不过来。 那男人每天醉醺醺的，都是在这里喝的吧？ “南院那边的阁楼，是主人的酒窖，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虽然鹿少年的警告提醒犹在耳边，但是好奇心却催促我朝它迈出了脚步…… 我就进去看看，保证不乱碰那里的东西。看一会儿就出来，肯定不会有人发现！ 走到酒酝那里时，我伸手拍了拍它，又将耳朵贴上去，竟好像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叫声！ 不是来自缸壁的回音，里面好像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第402章 痛苦体验 虽然很想知道，里面封印着什么，但是此刻对我而言，那个阁楼的吸引力显然更大！ 于是停留了片刻，便向那阁楼走去。 木门紧闭着，却并没有上锁，我左右环视，见没有人，便悄悄推开，闪身而入。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辛辣，反而有种浓郁的醇厚感。 这阁楼的设计，简直让我叹为观止，一共四层，上面三层，还有一层地下屋。 四周订了木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和瓶子。 造型或别致或古朴，或刁钻新奇或憨态可掬，瓶子的颜色也不尽相同，红的、白的、粉的、绿的、黑的……倘若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是酒窖，我简直要以为这里是用来收藏瓷器的！ 我走过去，看到好看的，便忍不住摸一摸。 然后发现这些瓶子不仅迥异，就连味道都不尽相同，有的清淡如水，有的则浓烈刺鼻。 有的酒是琥珀色的，而有的则是红艳艳的，里面似乎还飘着乌梅，嗅上去酸酸的，别说是喝，就是趴在这里闻闻，就忍不住直流口水！ 藏了这么多酒，难怪赤渊每天都要跑来喝！ 这么多，就算每天喝一酝，怕有生之年也品鉴不完…… 走到地下室后，发现别的酒都陈列在外面，唯有这里面其中一个柜子落了锁。 不过这可难不倒我，从背包里抽出一条铁丝，折弯了之后插进去，捣鼓几下锁便开了。 里面东西让我有些失望，竟然还是酒，而且看样子，还远不如上头那些精致！ 就在准备关门的时候，竟看到酝子上贴了个小小的红色标签，上面竟写着桑鱼二字…… 桑鱼酒？这难道就是上次在瑶兰国树林里，喝到的那种酒？上次喝了一小杯，就让我长高了一寸呢！如果这次……呃，不好不好，说好了只是进来看看，如果不问自取，那就是偷窃行为了，绝不可以做这样的事！ 于是我只好将邪恶念头压制住，依依不舍的把酒放回去，落了锁。 接着又在酒窖里呆了会儿，生怕被别人发现，所以便离开了。 探索了这个酒窖后，我似乎像是偷窥到了赤渊的秘密一样，心里竟舒服了许多。 又在外面东逛西逛，直到黄昏时，才回到赤渊住的院子。 他酒醒了，正在那里看书，见我进去，眼皮也不曾抬起。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他看他的书，我吃我的零食。 不过总觉得背后怪怪的，似乎被两道目光锁定着。 而当我转过脸时，他却还是耷拉着眼皮，似乎从未动过。 是我多疑了么？我揉揉鼻子，端着盘子，悄悄躲到屏风后面去吃，这回应该看不到了吧？在封闭的空间里，安全感果然直线上升！ 不过当我将点心塞进嘴里时，却再度看了赤渊。 他把书扔到旁边，逼供一样质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理直气壮道：“就在山庄里转了转，我没有逃跑！” 他阴恻恻道：“最好不要想逃，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我站起来，硬着头皮道：“我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讲给你听了，你为什么还留我在这里？山院里侍候你的人那么多，你又不缺我一个小丫鬟……” 说到后来，语气不由自主弱下来。 赤渊的气势强到吓人，我到底还是怕他。 他语气冷淡道：“我要你留着，你便留着，没有为什么。” 好吧，我忍，谁让我打不过他呢。 不过好像从这天起，赤渊就变得很奇怪，他好像在观察我，他不屑躲避和伪装，所以很干脆直白的注视着我，甚至睡觉的时候！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以至我在怀疑，他是不是又对我起了杀心！ 在这种高压状态下坚持了两天，我最终还是抗不住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说：“没有。” 我说：“那你怎么总盯着我看？” 他蛮不讲理道：“这山庄都是我的，看你怎么了？” 再忍忍吧，阿离快来救我了，得不起我还惹不起么！ 我说：“我想出去转转。” 赤渊道：“随便。” 于是我又在山庄转了一大圈，鬼使神差的再度来到他那个酒窖。 沉思纠结了半个时辰，我最终横下心打开了那个柜子，从下面取了碗出来，倒了一大碗。 反正再过几天，阿离就要来接我了，现在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 他这么多酒，还大方到拿出一酝酒出去跟人分享，我偷偷喝一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最近整天监视我，害的我连觉都睡不好，还被囚禁在这里大半个月，喝他点酒，很过份么！ 安慰开导了自己半天，我将碗端起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好辣！又呛又冲，难喝死了！ 进入喉咙的瞬间，就好像点了导火索一样，瞬间在胃里爆开一颗燃烧弹，好热好烫！ 感觉好像化身成了喷火龙一样，就连正常喘息都像是在一下、两下的往外喷火！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种东西了……真是不愉快的体验！ 我将碗塞到柜子最下面，以此消灭罪证，锁上柜子便准备离开，只是头为什么突然就感到晕晕的？眼前的东西为什么都在晃！平坦的地面好像突然间有了坑，凹凸不平连路都没法让人走了！ 然后我发现自己没办法走直线了，就算扶着架子，都是东摇西晃的！ 这好像跟赤渊喝醉的时候好像，难道我也醉了？ 完蛋了，这种时候，应该也是一身酒气，所以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我靠着墙壁坐下来，忍着眼晕头痛，不停对着手心吹气。 “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问。 “我要把酒气排出去，不然被赤渊发现，就完蛋了！”我拼命的吹。 “没人告诉过你，不能来这里么？”他说。 “告诉了啊，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能怎么办？”我将手握成拳头，轻轻敲自己的脑袋，“好疼！” “起来！”那人用命令的语气说。 我努力尝试了下，却发现双脚软绵绵的，怎么也站不起来。 抬头看到那人，竟隐约好像是赤渊！ 第403章 陌生怀抱 屡次失败后，我苦着脸看他，“起不来。” 赤渊道：“偷喝的酒，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么？” “什么下场？”我不开心道：“你又威胁我，等下次见到妈妈，我一定要把这些天的经历全都告诉她！” 他的面容有些模糊，所以看不清真实表情，“你知道朱砂的下落么？” “当然，”我愤愤不平道：“不过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你这个专门欺负小孩的坏蛋！” 他开始不耐烦，“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我捧着脸赌气道：“你之前差点杀了我，还把我强行留在这里，不准我去见阿离！别人的爸爸都很温柔，为什么我的爸爸会是这样子？”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我陡然觉得有些寒意，便搂住自己的双肩，缩成一团。 心里热，身上冷，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你，”赤渊声音微微颤抖，“方才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想到他平日对我的种种，我便觉得鼻头发酸，“小时候，我就很好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但是我忍着，从来不问，因为担心妈妈会难过……在来幽冥界前，我还一直在想，他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高兴的，但是很快，你就打消了我这种念头。你就像恶魔，又凶又霸道，完全不讲道理！你不想要我，我还不想要你呢！就当一辈子陌生人好了，等妈妈醒了，我们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再度开口道：“你……是哪年出生的？” “哪年？”我愣了下，掰着手指数了数，摇头道：“算不出来，妈妈是哪年离开幽冥界的呢？” 赤渊道：“幽历九七五甲子年腊月。” “哦，”我说：“那我就应该是你说的那个时间的第二年。” 他喃喃重复道：“第二年？” 我说，“对啊。” “几月份？”他着急追问道。 “七月啊。”我说。 他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样，突然将背靠在墙壁上，“照这么算的话，应该是十七岁了你，可你为什么……” 我懒懒点头道：“因为小时候妈妈把我身体封印了，所以就再也没办法长大了啊。” 他身体蓦然下滑，最后竟也跌坐在我旁边。 真是奇怪，他也跟我一样，醉的站不稳了么？ “把你手给我！”他眼睛此刻亮的惊人，好像酝酿着即一场将爆发的山洪海啸！但是小心翼翼的询问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客气！ 想到那次他差点折断我的手腕，我就感到莫名害怕，连忙将双手藏进怀里，皱眉道：“疼！” 他顿了下，声音愈发温和，保证道：“我只是想确认件事，需要你的一滴血，只要一滴就好，不会很疼的。” 见我坐着不动，他也不冒然强迫，而是安静的望着我，等待着。 犹豫了很久，我最终没办法抗绝这个并不算为难的请求，便道：“说好了，只要一滴。” 见他摊开手掌，我便将食指咬破，滴了一滴上去，谁曾想血珠打了个滚儿，下一秒竟然消失了！ 这个可真是神奇，我好奇凑过去，对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好奇道：“它去哪儿了？” 然而赤渊却恍若未闻，怔在那里好半晌，颤声道：“我……居然有孩子了……你，是我孩子！我早该想到的，朱砂她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跟别的男人结合，哈哈！” 赤渊伸手，想要摸我的脸，却被我避开，但是下一秒，他却突然将我拎起来，揽到了怀中！ 他的力气好大，勒的我喘不过气！ 就在我准备呼救的时候，有凉凉的液体落到了我的脸颊上，慢慢的顺着下巴往下滑…… 我睁大眼睛，茫然的抬头看他，“你哭啦？” “没有，”他红着眼睛道：“我只是太高兴了。” 我说：“高兴？你不是不喜欢我么？” “不是那样的！”他语无伦次道：“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对不起，对不起……” 酒味儿，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缭绕着，也不知道是这酒窖的，还是从我和他身体上散发出来的。 他的下巴上有坚硬的胡茬，扎在我额头有些痒痒的痛，他的手臂粗壮有力，让我情不自禁联想到大树的枝干！虽然这种被拥抱的姿势很陌生奇怪，但我却打心底里喜欢！ 这种陌生的复杂情绪，让我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 一时间竟忘了挣扎和抗拒，就这么在他怀抱中沉沉睡去…… 接下来又做起了梦，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梦，一会儿被人追杀一会儿又拿着伞杀人，一会儿漂泊在大海上，一会儿又生了翅膀飞在天空……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辛苦的梦！好像闭眼起就不曾闲着，一个套一个，一个接一个，累死我了！ 就在心力交瘁的时候，耳边缓缓响起了说话声！ 先是赤渊的声音，“鹿童，你过来看看她。” 脚步声响起，接着响起鹿童疑惑的声音，“看着呢，怎么了，主人？” 赤渊道：“她长的跟我像么？” 鹿少年忐忑不安道：“……不像。” 赤渊声音陡然转冷，“看仔细些！” 鹿少年咕咚咽了下口水，改口道：“好像……是有点像。” 赤渊阴恻恻道：“什么叫好像？” 鹿少年道：“确实有一些像。” “只是有一些？” “很像，简直就像照着您的样子长的一样！” 鹿少年应该是豁出去了，声音中竟带着丝悲壮。 一只大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赤渊不无得意道：“孩子像父亲，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咝——”鹿少年倒抽一口凉气，“她，她真是主人的孩子么？” 赤渊道：“当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搞错。” “天啊，”鹿少年立刻无比欢快道：“之前我就说，怎么会那么像！长的像也就算了，喜好和姿势都相差无几！没想到，居然当真是咱们家小姐！可我还有些想不通，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小呢？” 第404章 是我不好 我已经醒了，但是我却不敢睁开眼睛，心里混混沌沌的，一时竟也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赤渊会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呢？ 于是我便努力、拼命的回忆，昨天赤渊让我滚，我很生气，出去闲逛散心的时候溜到了他藏酒的阁楼里，然后为了泄愤喝了他一大碗桑鱼酒！然后接下来，赤渊好像来了，我絮絮叨叨同他说了许多话，最后他好像还抱了我……终于都想起来了！ 泄露秘密的，竟然就是我自己！本来还想瞒着他一辈子呢，这下可该怎么办！ 我躺在床上，突然就像置身在火炕之上，越紧张就越不自在，一会儿背痒一会儿脚痒、甚至想上厕所！但是我必须得忍住，不能动！ 否则赤渊就会发现我醒过来了，我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同他相认。 他平常不是每天都出门的吗？为什么这会儿反倒不出去了呢？ 快点出去啊，阁楼里的那些美酒在朝你招手呢，去喝他个酩酊大醉再回来才好！ 我的身体僵硬，神经绷的像弓弦，就连脚趾头都不由自主的蜷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样子！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摸我的头发呢？我汗毛都竖起来啦！不仅摸头发，而且还亲脸！他这样子，实在让人感到很恐怖！ 那个掐着我的脖子想要杀死我，冷眼让我滚的男人呢？去哪儿了！ 他、他、他该不会是哪根神经错位了吧？ 想上厕所，忍住！憋住！呜呜呜，我憋不住了！ 我突然掀开被子跳起来，套上靴子像兔子一样往外窜。 至于身后赤渊什么表情和反应，我已经完全无瑕顾忌了！ 从厕所里出来，我感觉整个身体都飘的，底盘晃荡的厉害，好像一阵大风刮来都能把人吹走！ 走回长廊的时候，我突然醒悟到自己方向不对。 赤渊这会儿就在屋里呢，我怎么能赶在这个时候回去！ 可不回去，又能去哪儿？我连外衣都没有穿！ 管它呢，只要看不到赤渊，去哪儿都好！ 心里这么想着，于迅速转了个方向，拔腿就跑。 然后没跑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衣领，我下意识捂住眼睛，嘴上大声叫道：“我昨天喝醉了，要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可千万别相信，都是假的！认识我的都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吹牛了，有时甚至说的跟真的一样，但是那并不是真的！” 他没说话，而是绕到我前面来，强行将我的手从眼睛移开，跟他对视！ 我看了一眼，心虚的头上直冒冷汗。 赤渊平静道：“外面有风，先回屋里再说。” 我低下头，慌张的捏着自己手指，不敢点头也不敢拒绝。 他便将我抱了起来，我最近都有些吃胖了，但是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看上去好像很轻松的样了！ 他的脸就在我眼前，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 本来想琢磨点词编点谎话来应付他的，这会儿脑海却突然陷入空白，就像一团浆糊，怎么也转不动！ 鹿童惊讶的盯着我，嘴上还不忘感慨，“真的太像了！” 干脆让我晕过去算了，也省得待会儿面对他的质问。 我就像木偶一样，傻傻的被赤渊抱进屋晨，放到了床上，而他就这么坐在我跟前，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谁也没有说话。 他的眼窝有点深，所以目光显得很犀利，跟这样的人对峙，我完全不是对手！ 于是很快败下阵来，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哼唧道：“你能不能别盯着我，我害怕……” 他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愧疚，“我不会再伤害你的，别害怕。” 尴尬迅速在房间扩散，旁边的鹿少年，则依然一幅兴致勃勃的神情。 赤渊总算察觉到了这个八卦爱好者，便冷声道：“你出去玩吧，没我吩咐，不要到院子里来。” 鹿少年显然很失落，但却不敢辩驳，只得暂时离开。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他神情温和了些，但是在我看来，依旧是非常严肃，之前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消除不掉。 他说：“小鱼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低下头，“妈妈说怀我的时候，经常梦到鱼，她说我是一条漏网之鱼，希望这种幸运能陪我一辈子。” 他说：“你妈妈，就在幽冥界，对吗？” “啊？”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醉酒后竟连这件事都泄露了！ “不是你说的，是我自己猜的。”赤渊道。 我紧张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小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猜？” 赤渊道：“直觉，这些年，我一直觉感觉到她就在幽冥界，但是却始终找不到她踪迹。” 我问：“这种直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赤渊道：“十年前，她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给你身体加了封印吧？因为不想你受伤害，也不想让你变成幽人，所以即便狠下心永远让你活在童年，也不想要你长大回到这里，对吧？” 不得不说，他的直觉真的很准！ 但是我不能肯定他的话，因为我不想在妈妈苏醒前，泄露她的行踪！ 她当年拼了性命也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我不能在她没有首肯的情况下，出卖她。 赤渊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这里，我就能找到她。我现在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么？” 我咬着嘴唇，轻轻摇头，又点点头。 “我知道她的处境一定很糟糕，否则她怎么可能会会舍得丢下你？”他眼中的情绪泛起层层涟漪，充斥着焦灼和疼痛，自责道：“是我不好，我辜负了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的生活，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从来没有关心过，甚至还不止一次的伤了你……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真的很惭愧，你应该很恨我吧？” 他看上去很悲伤，以至于我也跟着难受！ 我轻声道：“妈妈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一句也没有。” 第405章 疯狂嫉妒 事实上，妈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存在。 所以我从小时候便便潜意识的认定，他已经死了，从未想过他会另一个世界活着。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小鱼儿你呢？可曾怨恨过我？” 我微微摇头，就算那次他差点杀死我，我对他也只是非常失望，从不曾有过丝毫怨恨。 他将下巴抵在我额头上，闭起眼睛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我跟朱砂都不在你身边，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我说：“我交了很多朋友，良辰、段策、阿离……还有很多小妖怪，他们都对我很好。” 他的声音缥缈如同呓语，“这些年，我对命运充满怨恨，认为是它夺走了我所有的幸福。却不想，它竟偷偷的给我孕育了一份如此大的惊喜。看到你，我实在太开心了，甚至感觉这些年的遭遇，居然都值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有种深切的不真实感，好害怕这是又是场梦，待清醒后，又只留下我一个人。” “这不是梦。”我迟疑了下，将手掌放到他脸上，“有温度的，对不对？”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越来越深，然而我却只感到满腹心酸！ 这些年，他独自守着这空空的山庄，甚至还将枯死的桃花移到这里来，应该过的也很煎熬吧？所以才日日饮酒，喝的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我尚且有朋友陪伴，而他却没有！ 即便是两个童子陪伴了他多年，他的眼中也是透着冷漠和疏离！ 虽然早已下决心不跟他相认，但是这会儿，心却情不自禁的软了下来。 我想，我应该已经原谅他了吧！ 我的默许，让赤渊显得很高兴。 他看我的时候，眼中总是充满期待，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是我知道他在渴望什么。 爸爸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陌生，叫出口也比想象中难很多。 好在他并没逼迫我，不久后他出去了一趟，黄昏归来的时候，竟然带了很多玩具！ 我想说他对我好像有些误解，我也早过了这些东西的年纪，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是手却不受控制的摸了上去！ 栩栩如生的布老虎，胡须都会随着微风抖动！据说里面有四百多个零件，是一位复姓诸葛的先生设计的，所以这种机关动物又统称诸葛马。当人骑上去的时候，只要双腿用力蹬，它就会像真老虎一样跑起来！ 一颗手掌大的瓜子，它将埋进土里，不浇水不施肥，见风即长，晃一晃可以长三尺，而且还能开出巨型向日葵花，但最终依然只能收获一颗瓜子，所以它的我叫御风瓜子！ 一块木制的神奇魔方，每次拼组好后，它都会变出全新的图案！ 一个小竹笛，将它含在嘴里，不用记谱也不用任何技巧，只要哼唱就能吹出欢快无比的乐曲！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新奇有趣的玩具！我本来只是想看看的，但一不小心就玩了大半天！ 这下总算知道，玩物丧志这个词是怎么回事了！ 吃晚饭时，我很艰难的将自己从那种亢奋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同赤渊道：“我可以离开这里回幽么？” 他顿住，“朱砂就在那里，对么？” 我沉默了会儿，道：“她情况不太好，你能不能不要找她？如果有机会，我会征询她的意见，如果她想见你，那我再跟你联系，可以么？”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赤渊却道：“好。” 我伸出手，“拉勾好吧？” 他迟疑了片刻，回应了我的动作。 这让我对赤渊的好感又提升了些，现在的他，看上去非常慈祥，跟最初我们认识那会儿，简直判若两人两人！ 吃完饭，我们在院子玩，他垂着眉眼，专心致志的帮我组拼屡屡试败的魔方。 他动手能力强的惊人，不一会儿就解开了七八种图案！ 我说：“你好厉害啊，我怎么都拼不好。” 赤渊摇头，“不难的，只是你年纪还小，有时转不过弯来。在我见过的小孩当中，你是最聪明可爱的。” “真的吗？” “真的。” 这让我很开心，胆子也大了些，便道：“你讨厌我么？” 他不解道：“怎么会呢。” 我说：“几天前，你每次看到我时，都几乎没有好脸色，今天怎么变了呢？” 他想也不想，便道：“别人家孩子，跟自己的小孩，怎么会一样？” 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被他这么直白说出来，好像有些奇怪！ 晚上睡觉的时候，赤渊道：“我可以跟你一起睡么？” “可以，”我往里面滚了下，腾出地方给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睡相不太好，阿离说我喜欢粘人，可能还会踢到你。” 赤渊明显愣了下，道：“他居然跟你睡一张床？” 我点头，“有时会，不过都是我去找他。” 赤渊问：“他还对你做过什么？” 我说：“没有，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给了我许许多多的帮助！” 见神情脸色不太好，我便识趣的住了口，说：“我知道你恨他爸爸当年给你赐婚，但是这件事跟阿离没有关系的。” 赤渊道：“我讨厌他，跟那件事无关。” 我说中：“那你究竟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也说不清，或许是因为嫉妒吧。” “嫉妒？” 赤渊抑郁道：“我的小孩，最亲近的男人却不是我，这实在让人很……恼火。” 我用脸枕着下巴说：“阿离是朋友，你跟他不一样。” “那小子居然抢在我们见面之前跟你认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 那个让人畏惧、战粟的赤渊再度出现了，果然跟传说中一样，喜怒无常！ 我说：“我们两个都已经认识十年了。” 他目光阴鸷道：“居然那么早……怎么认识的？” 看他情绪这么差，我也不敢瞒着，小声道：“忘了我以前跟你说的事么，小时候我无意中接受了鸳鸯戒，便默认了跟幽人结亲，那个人就是阿离。” 赤渊磨牙，“我不管他是谁，谁敢抢我的小孩，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406章 老爹的心 本来情绪平和的赤渊，这会儿浑身都释放着怒气，我立刻往角落爬去，跟他拉开距离！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他又迅速冷静下来，勉强露出笑脸，“我开玩笑的，吓到了吧？我刚才生气的样子，是不是装的很像？” 明明眼睛都在呼呼的往外冒火苗，说什么开玩笑，骗鬼呢！ 我将毯子披在身上，裹的紧紧的，小心翼翼的透过缝隙观察他。 他开始慌张，并且跟我道歉，“抱歉，我不太擅长跟小孩子相处，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别害怕我，好么？” 他语气很僵硬，但是感情却很真挚，我将头探出来，道：“我不是在这里么？没有人跟你抢小孩！” 他搂了搂我，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我实在……有些患得患失。” 我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回抱了他，说：“我能理解，你现在要是有别的小孩，我也会嫉妒他的。” 赤渊没有说话，而是轻轻拍着我的背，一下、两下、三下…… 渐渐地，我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我想到阿离给的回信，不禁感到为难。 他说过几天就来接我呢，到时候赤渊要是不肯放人，怎么办？ 总不能强行失下他，自己跑回幽都吧？ 可我总住在这山庄里，好像也是不行的，妈妈以办？万一有天突然醒了呢？睡了这么久，身体一定很虚弱，她性格又倔强，看不到我人肯定要自己走，不会听阿离阻拦的，这可真是难办！ 见我闷闷不乐，赤渊便主动问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开心？” 我说：“过几天，阿离会来找我。” 赤渊恶狠狠道：“那就让他来好了！” 看他这种反应，我觉得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后面肯定还有一句‘我一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我说：“你不会伤害他的，对吧？” 赤渊却不把话说死，而是模棱两可道：“大概吧。” 于是我便劝他，“你是长辈，要心胸宽广些，不能跟小孩计较那么多。” 赤渊却道：“别人家的小孩，管我什么事？而且你口中的阿离，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是一般的小孩么？怕十个像我这样的大人加起来，也不如他一半手段多！倘若我跟你早些相认，绝不会允许那家伙接近你！浴风神秀那条从来不吃亏的老狐狸，在他继承王位后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几大家族联合起来，也抵挡不住他悄无声息的谋略。他早就看那浴风家不顺眼，却按捺了这么多年，借你们几个现世来的小孩之手杀他人，他自己倒是摘的干干净净！我跟他爹相识多年，曾有过命之交，却也抵不住被坑害算计，更何况符离比起他爹，又不知狠了多少，他七岁便继承王位，安安稳稳从不出错，这份心思抽出一成，就能将你这样的小孩哄到团团转！” 他这些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诋毁，因为并不止一个人同我说起过。 但是我却始终想，我只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小孩子罢了，什么都没有，他花那么多功夫，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待赤渊沉寂下来后，我把这些话说给他听。 赤渊却道：“你这孩子，实在不懂男人有多恶劣！身外之物算什么，你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么漂亮的的小女孩，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他怎么可能不动坏心思？” 这话说的……我听着都脸红。 这些年我遭遇多少冷眼嘲讽，天底下那么多人，不是谁都拿他女儿当宝贝的！ 在阿离的问题上，赤渊显得异常坚持，他对阿离有一种生理性的排斥，据说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无比暴躁！ 一时半会儿我竟然也劝不动他，于是只好放弃。 阿离那么聪明，还是交给他解决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只需要安静享受这段快乐时光就好了！ 这天我见赤渊站在院子里，对着桃树发愣，便知道他又在想妈妈了。 于是走过去，问道：“这株桃树，有什么来历么？” 赤渊道：“我是你妈妈亲手种下的，桃花绽放的时候，她非常喜欢，于是我便帮她做了那把伞。本来生长的好好的，但是自从她离开后，却突然枯死了，后来我离开幽都，不忍心将它落在那里，于是便一并带过来了。” 我摸了摸桃树，发现它虽然已经枯死多年，但是枝条依旧脆硬，竟不曾腐烂。 于是脑中灵光一闪，询问赤渊道：“阿离说你酿的桑鱼酒，可以让枯木发新芽，你有没有试过，用它来灌溉这棵树呢？” 赤渊愣住，“从未试过，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喝了……不过这树已经枯死十多年了，就算是桑鱼酒，怕也救不活。” 我兴奋地建议道：“那我们试试好吗？” 赤渊道：“好。” 我说：“那我现在就去拿酒！” 脚下绊到石块，差点就要跌倒，赤渊伸手将我捞起来，叮嘱道：“当心些。” 站稳后，我头也不回的直奔酒窖，然后将锁在柜中的那酝酒抱了出来。 到了桃树跟前，我才想起这酒有多珍贵，那么多人，每隔十年聚集在桑鱼林，就只为喝一杯，我若把它浇下去，桃树要是毫无动静，那岂不白白浪费了！ 赤渊问：“怎么了？” 我说：“这酒很难酿吧。” 赤渊道：“没错，耐心淬取桑鱼叶汁，佐以日月精华，需得十年光阴，方才酿出两坛。是上一任桃花水榭的主人，教予我的。” 我犹豫不决道：“我要是把酒倒了，你以后喝什么？” 赤渊看着我道：“有了你，我便不需要酒了。” 听他这么说，我很高兴，便掀开盖子，对准桃树根部浇去，酒液浸入，酒泥土润成了深色，浓郁的酒香，也迅速在空气中散开。 之后在桃树边上坐了好半天，它却一直没有动静。 看来赤渊说的对，时间太久了，就算是桑鱼酒也救不活它。 伞上面那么热闹好看的桃花，却是再也看不到了！而且，我还白白糟蹋了一酝那么好的酒！ 第407章 棋逢对手 看我长吁短叹，赤渊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安慰道：“只是酝酒而已，倒就倒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次日清晨，正当我沉浸在美梦当中的时候，赤渊却突然在院子里叫我，“小鱼儿，快起来！” 我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道：“什么事啊？” 他声音激动道：“你过来就知道了！” 我飞快穿起衣服，跑到院子里，见赤渊正仰着望着桃树枝头。 他用手指给我看，“看那儿里！” 那棵明明已经枯死数年的桃树顶上，竟有冒出了一点新绿！ 虽然只有米粒般大小，但也足够让人惊喜！ “抱抱我，”我同伸出手同赤渊道：“我想上去看！” 于是我被他托举起来，凑近了细细观察，开心的同赤渊道：“真的是片叶子啊，新长出来的呢！” 赤渊点头，感慨万千道：“没想到这棵桃树还真被你给救活了。” 我纠正道：“救它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那酝酒！” 赤渊放我下来，轻轻摸着我的头道：“小鱼儿，你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 我也非常高兴，桃树又活过来了呢，相信来年春天，它就能开出满树的花来，到时候一定比伞上的画面还要更漂亮吧，真希望妈妈能在那之前醒来！ 自从得了桃树活过来的消息，每隔一会儿，我就忍不住去看，甚至还想去摸摸。不过该庆幸的是，它那片叶子是在顶端，并不容易够到，否则我真担心它会在长大之前秃掉！ 阿离的到来让我有些始料未及，那时我正在院子里拿着铲子给桃树施肥，热的满头大汗。 鹿童跑过来道：“小姐，主人呢？” 我摇头，“不知道，一大早就出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么？” 鹿少年道：“门外来了位客人，说想要拜见他！主人走之前没有特意吩咐提醒，所以也不敢放他进来。” 我问：“什么样的客人？” 鹿少年道：“很年轻的男人，生的特别好看，风姿儒雅，就像画里头走出来的一样，看到他的那瞬间，我整个人都傻掉啦！” 我闻言，立刻扔了铲子，拍拍身上的泥土就往外跑。 “小姐，你干嘛去？”少年不知所措的跟在后面。 “是阿离，我的朋友来啦。”我说。 “你怎么知道？” “是不是穿着黑衣，皮肤白白的，语气温和又有礼貌？” “没错。” “那肯定就是他啦！” 在山庄里住这么多天，我早对桃花水榭的地形了如之掌了，所以一路上都跑的飞快。 然而才踏上拱桥，就看到那里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竟是赤渊！ 他望着我，眉头皱皱，脸黑的就像涂了层墨汁，“干什么去？” 我放慢了脚步，将兴奋强行压制下去，“阿离来找我了。” 赤渊却道：“胡说，他明明来见我的。” 我错愕，回头看身后跟过来的少年，“真的假的？” 鹿童大气也不敢出，态度谨慎道：“确实只说了求见主人，没有提小姐的名字。” 我扁嘴，“不信，他肯定是来找我的。” 赤渊道：“你先回去，我跟他聊聊，待会儿再去书房找你。” 我担心道：“你不会故意为难他，找他麻烦吧？” 赤渊哼道：“你看爹像那样的人么？”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 看他平常提到阿离咬牙切齿的样子，如果两人能心平气坐下来聊天，那就奇怪了！ 我纠结了片刻，郑重警告道：“你作为长辈，讲道理可以，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更不能伤了他，否则的话……我就再不理你啦！” 赤渊眉毛隐隐直跳，但语气听上去还是位慈父，“我就是想熟悉下他的为人而已，怎么会打他呢……好好，我保证不动手，可以了么？你现在去书房等着，待我们互相了解完，再过去找你。” 得了他的保证后，我才不情愿的回书房。 再回头，赤渊已经去消失了。 鹿少年脚步欢快的跟出去，边跑边叫：“小姐别着急，我去帮你探听消息！” 我忙道：“你盯着他们，万一两人动手，立马过来通知我！” 少年挥手道：“放心吧！” 我悻悻转回院子，等了半天，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溜过去时，鹿少年飞一般的跑回来了。 我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急道：“怎么，他们打起来了？” 鹿少年一脸茫然，“没有啊。” “有没有吵架？” “也没有。” 我松了口气，追问道：“那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鹿少年道：“主人邀请那位客人下棋呢。” 我说：“下棋？他们聊了什么？” 鹿少年摇头，“两人见面寒喧了下，然后开始进屋下棋，到现在还没有说过话呢。” 不是吧，我看沙漏显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啊！什么棋要下这么久？ 少年道：“我看快要吃饭了，所以过来问您待会儿想要吃什么，也好让厨娘准备。” “他们两人不吃么？”我说。 “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吃了。”鹿少年道：“主人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下棋的时候，山庄是没人敢近前打扰的，我方才也是只远远站在外面偷瞄两眼。” 我说：“那我也去看看！” 鹿少年道：“您还是别去了吧，主人以前常说对棋如对战，万一你过去，他们两个分了神，再来一局从头开始下起，那该怎么办！” 我也没心情吃东西，所以便让他随便做点就好，自己则背着手，在房间踱了几个来回。 在幽冥殿闲的时候，阿离也曾教过我下棋，但我没那么好的耐心，所以也就没有往深里钻研。阿离向来沉稳，又精于计算，棋艺应该不差的。两人之所以能下这么久，说明实力不相上下。 保不准他们两个下完棋后还能互相欣赏呢，我还不是操这个闲心了！ 于是吃完饭后，便拿了赤渊的墨宝，在宣纸上画着玩儿，画累了，躺床上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外面两个人的说话声，便惊喜道：“阿离！” 第408章 名不虚传 跑出去一看，阿离正陪着赤渊喝茶，看到我便站起来，笑眼弯弯道：“还好么。” 我也冲他笑笑，准备向往常那样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留意到旁边人的眼神已经开始不对了，于是忙问赤渊，“你们方才下棋，谁赢谁输？” 见赤渊没有说话，阿离便道：“叔父技高一筹。” 赤渊冷哼，“平局就是平局，用不着你恭维我！” 我走到赤渊跟前，拉着他袖子道：“我想跟阿离出去玩会儿，可以么？” 他神情显然是极不情愿的，但最终还是道：“只能在山庄里转，不能出去，太阳落山前必须回来。” 我点头，“好的！” 我拉着阿离往外跑，走出去后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叹息。 忍不住回头，见赤渊就站在门口，竟是眼巴巴，满脸哀怨。 只是出去玩一会儿，他至于这么失落么！ 我说：“我送了你一幅画儿，就压在书桌上，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立刻欢天喜地的冲进屋去，我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那幅画儿是我照着他样子画的，还弄了两手的黑墨，希望赤渊不会嫌弃！ 山庄的后边是一个湖，湖上修着长亭，里面放着网和鱼具，可以一边钓鱼一边欣赏景色，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我边走边道：“赤渊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要是说话难听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阿离微笑道：“都是小事，我不会介意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帮我去看妈妈么？” “嗯。” “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么？” “别着急，她身体保存的非常好，没有任何损坏，我有预感，她会醒来的。” 我趴在栏杆上，低头看着湖里的倒影，惭愧道：“赤渊他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我们两个的关系……” 阿离道：“你原谅他了么？” 我想了想，点头，“我觉得他一个人，孤伶伶的非常可怜。” 阿离说：“那你还在纠结什么呢？害怕朱砂醒来会责怪你？” “嗯。她费了那么多功夫才把我带回现世，结果我居然又自己跑了回来，还跟赤渊相认了，她要是知道这件事，会难过吧。” “如果朱砂醒来，原谅了赤渊呢？” 我愣了下，“她会吗？” 阿离笑了下，“谁知道呢，你既然选择原谅赤渊，说明他人还不错，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朱砂应该也存在这种可能性吧！要知道，为异雀妻子放弃富贵荣华和显赫身家的，在我的认知里，也只有赤渊一个。” 他并没有直接安慰我，而是做了个假设，这句看似不经意的提示，却给我燃起了无限的光明和希望。 如果妈妈醒了，跟我一样原谅赤渊，那我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便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这是个太过虚幻不切实际的梦，但我还是忍不住向往憧憬！ 心情不知不觉中好了许多，我伸出双手，去触摸从来自湖面的风，软软滑滑的，就像丝绸穿过指尖…… “小鱼儿，”阿离突然叫我，“你想跟我回幽都，还是留在这里？” 我愣住，这个问题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难回复！ 如果跟阿离走的话，赤渊肯定会难过的。 但是如果留下来，我又放心不下妈妈…… 阿离道：“很难选择么？” 我老实道：“是的。” 他微微扬起嘴角，“不如我帮你拿个主意？” “什么主意？” “跟我回幽都，让赤渊也跟去。” 我想了会儿，道：“听上去是个两全其美的想法，但是赤渊很厌恶幽都，他会去么？” 阿离道：“如果你愿意，我会尝试着说服他的。” 如果赤渊同意，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妈妈虽然在幽都，但是因为一直沉睡，又隐藏在阴仇涧潭底，所以我并不担心她会被发现。 而且赤渊也已经答应了我，暂时不会追查妈妈的下落…… 阿离真的很聪明，为难我大半个月的问题，居然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的解决了！ 晚上阿离被安排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们吃饭自然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赤渊不停的给我夹菜，以至于我面前的碗里，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我吱唔道：“好了好了，再吃我就胖成猪了。” 赤渊上下审视了一番，却盯着我的手腕说：“瘦成这样，哪里胖？” 我低头，展示自己的双下巴给他看，“喏。” 他这才叹气作罢，“你这年纪，正长身体呢，多吃一点怎么了？” 这话倒是我提醒我了，吃完饭便迫不及待的去拿尺子测量，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是我太心急啦，之前喝那杯桑鱼酒，也不是立刻就长高的，而是过了好久阿离才察觉的。 我悻悻丢了尺子，却见白天送给赤渊那幅画儿，此刻竟然被裱好挂了起来！ 虽然之前自我感觉还是挺好的，但是被这么光明正大郑重的展示在人前，怎么看都觉得很怪异。 赤渊煞有其事的夸道：“边上这头牛画的不错！” 我错愕，“那是猪……” 赤渊尴尬，“咳咳，中间这个，是鹿还是麂子？” 我小声道：“是羊。” 赤渊用手撑着下巴，对准最后一只动物，“这个我知道，老虎，额头上的王字写的真不错！”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有希望成为画家了。 平常都是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这晚颠倒过来了，赤渊好像失眠了，而且还在不停的长吁短叹。 我担忧道：“你怎么了？” 赤渊道：“我一想到你跟那小子的事，就睡不着觉。” 我问：“能跟我说说么？” 赤渊说：“以前我对他的认知都来自于传言，今天见了，才知道名不虚传。跟我下棋，掐着节奏让我半子，还偏偏装作技不如人的样子。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他却对你的事只字不提，单说是来拜访我的。明明那么年轻，说话做事却是滴水不漏……我的傻孩子，你跟这样的人相处，以后哪里还能讨得着便宜？别让我知道是哪个老混账东西选的你，否则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第409章 弄死他们 “那是你对他有成见，阿离并没有做过任何不利我的事。”我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暗中玩他的几根手指。 阿离说过，不让我碰别的男人。 但是赤渊又不是别人，所以应该没有关系吧？ 赤渊道：“过去没有做，不代表以后不会做。倘若不是看你那么在意他，我今天真想……直接了结了他。” 他话语冷嗖嗖的，听得人不寒而栗！ 我打了个哆嗦，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哪有这样的，人家待你客客气气的，你还想在背后捅他刀子！再说了，阿离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冥王啊，要是杀了他，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实在太容易情绪化了，难怪周围的人都怕他怕成那个样子！ 明明那么大人，做事却跟个没头脑的小孩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完全不考虑后果！就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时不时感觉惨得慌！ 赤渊道：“你说的没错，但我就是烦他，总感觉看似太完美的人不真实，假模假样的，让人看了不舒服了。” 我说：“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他答：“就是你啊。” 我说：“除了我呢？” 沉默了会儿，他说：“还有你妈妈。” “还有别人么？” “没有了。” “你没有朋友么？” “曾经有的，现在没了。” 我好奇道：“是谁？” 赤渊道：“就是那小子的爹，我们两个曾是结拜兄弟。不过最后他为了权势，还是逼迫我娶了不喜欢的女人，生生拆散了我跟你妈妈，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之后，赤渊又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他和阿离的父亲，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而且还是生死之交，这样深厚的情谊，却依旧抵不过被利用的结局，实在让人齿寒心冷。阿离曾跟我细说了当年的经过，这点倒是从未提起。他是不知道，还是遗忘了呢？ 赤渊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道：“我已经吃过他爹的亏了，绝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吃他儿子的亏，孩子，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 我说：“明白。” 赤渊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姓符的一家子都是冷血之人，他上位又早，怕是早没了普通人的七情六欲，被这样的人看上，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不会害你的男人，如今酸甜苦辣全都经历过，也不再奢望什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不受任何伤害。爹脾气差，说话也不好听，要是哪里做的过激了，你多提醒着些，千万别怨我，记恨我，好不好？” “好，”我心里暖暖的，便同赤渊道：“我虽然看起来小，但是我不傻，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谁是装出来的。” 他幽幽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活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好不容易相认了，就想让你粘着我，整天听你叫阿离阿离的，我便愈发排斥他了。我现在甚至有些庆幸，你妈妈将你封印了，还不懂男女之情。要不然依你的年纪，正是青春年少时，那小子又长了一幅好皮囊，万一被他迷住了，当着我面亲亲我我，最后为了他连爹都不要了……我怕得难过死！” 啊，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 本来我还想着，把桑鱼酒能冲破封印的事告诉他呢。 如果知道了我很快会长大，他会难过死么？ 还是算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我就瞒着他好了。 至于阿离那边，他是比谁都期盼我长大的，万一他跟赤渊不合拿出来讲的话，唉，暂切也不说了罢！ 次日赤渊又打算邀阿离下棋，依然不准我围观。 我郁闷道：“你不是已经试探过他了么？” 赤渊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小子眼神透着邪气，早晚有天会成我的对手，所以得趁眼下多了解一番。” “为什么不让我去呢？” “还是怕你夹在中间为难！乖啊，闷的话，可以找人陪你玩儿。” 说完他便走了，看着他杀气腾腾的背景，我也跟着叹起气来。 都是婆媳难相处，这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提前杠上了？ 还好只是下棋，真要动起手来，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样的情况下，阿离会跟他说前往幽都的事么？我看够呛！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真的说了，而赤渊，居然同意了，这在我看来，简直是奇迹！ 吃饭的时候，赤渊同我道：“趁这段时间在家好好玩，过段时间咱们去幽都。” 我菜都掉到了桌子上，“阿离同你说了？” 赤渊道：“说了。” 我惊讶道：“你不是讨厌那里么？” 赤渊说：“这就是我回去的理由。” 我摇头，“不懂。” 赤渊愤愤不平道：“当年要不是姓左的建议，根本不会出那件事，倘若那小子的爹有些良知，也不会拆散我跟你妈妈。除此之外，还有那几大家族，朝上那几个糟老头子，翻起旧账来，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凭什么咱们一家受这么多苦，却要让他们留在幽都享福？我这次回去，不为别的，就是要弄死他们！还有那个浴风姬柔，她什么东西，竟敢欺负我赤渊的女儿！放心，爹一定给你报仇！” 听完他的话，我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是想让他去幽都，但是可没想到，赤渊竟是揣着这样的打算和目的！这些年，他远离尘世隐居在这时间缝隙中，那些人提起他的名字尚且避讳不及，真要回去，那幽都岂不是要翻了天！ 阿离他的计划么？要是知道，他怎么会同意！ 要是不知道，如果任由事情真闹大了，岂不是会给他添麻烦？ 赤渊说完这番话，情绪愈发高昂，末了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带着你回趟赤家。” “赤家？”我登时头大如斗，“你不是已经跟他们断绝来往了么？” 赤渊道：“正因为断绝了，所以才更要回去，让那些人看看我的宝贝女儿，让他们后悔死！” 第410章 别辜负我 赤渊的想法，让我很担忧，于是我把这些话告诉阿离。 阿离却一点也不在意，“幽都这些年太平静了，他回去的搅一下混水，刚好也可以让我知道，哪些是安份的，哪些是不安份的。” “你这是在利用他？”我皱眉。 阿离不置可否，“我只是擅于把握时机，物尽其用罢了。” 他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清清楚楚告诉他，“赤渊不是物品，他是人，是我的爸爸。虽然这些年我们没有在一起生活，但是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他。” 阿离语气很淡道：“他虽然叛出了幽界，但是赤家的势力还在，没有人敢伤害他，也没有能伤害他。” 我盯着他，“你呢？你会伤害他么？” 这才是要我所担心的！王者的尊严，让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挑衅自己的权威。 然而赤渊对他怕态度却不友善，所以我无法确定，阿离究竟会不会包容他！ 他侧过脸来看我，嘴角微微翘起，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你在说什么啊。” “你知道的，”我咬了下嘴唇，五指微微收紧，“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并不傻，有些话不挑明，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身为冥王，要考虑的方面确实比较多，所以你利用算计别人我都可以不在意，但请你不要伤害我在意的人，好么？” “好。”他脸上依旧挂着笑，神情和语气都未现出任何犹豫。 然而，我的心却依然无法放下！ 因为我没办法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也无从判断他是不是在敷衍我！ 看着他那双弯弯的笑眼，我心头涌起一丝难以难表的疲惫…… 阿离，我将视你为和自己生命一样重要的人，并赋予你力所能及的信任，请你、务必不要辜负它！ 两天后，左思也来到了桃花水榭，他此行是提醒、催促阿尽早返回幽都的。 临走前赤渊没有再刻意分开我和阿离，大家坐在一起吃饭。 我跟左思都紧张的不得了，阿离和赤渊则一个微笑，一个冷着脸，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很尴尬。 不过还好相安无事，结束时我们两个互相对视下，两人都长长出了口气。 离开山庄时，我心里竟然有几分不舍。 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虽说之前也跟阿离在幽冥殿住了不少时间，但那里虽然摆设精致，却是没有半分烟火气，终归有些清冷。桃花水榭虽然也大，但是有胖胖的厨娘，有鹤童和鹿童，人虽不多但却相处融洽，整体气氛是非常温馨的，因此让我体会到了久违的归宿感。 赤渊倒是很高兴，拉着我的手道：“这里是家，而我们只是出趟远门而已，办完了事，随时都可以回来。” 两个童子想要跟随，却被赤渊给拒绝了，“你们去那边会不适应，还是留在这里看家吧。” 童子不敢驳他，只得含泪同我们告别。 出发的时候，我见了赤渊的月神鸦！ 它长的很肥，身子圆滚滚的，翅膀又小又短，我很怀疑它究竟能不能飞起来！ 赤渊解释道：“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徒步，它也一直处在放养状态，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于是就长成了这幅模样。飞倒是还能飞的，只是体力很差，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休息。” 我便邀请道：“那你坐我的吧！” 赤渊说：“我之前便想问了，你在现世出生长大，哪里来的月神鸦？” 我说：“它身世非常可怜，连着两个主人都死了，我怕它伤心活不下去，就收养了下来。良辰还帮它起了名字呢，逢霞生，逢着朝霞而生，每天都是新的开始，很不是很棒？” 赤渊道：“这可真难得，我第一次听说，月神鸦居然还能易主。” 阿离和左思的月神乌鸦已经起飞，赤渊便在霞生背上坐下来，他那只胖乌鸦则扑愣愣努力拍打着翅膀在后面追。 幽都似乎有要紧的事待阿离处理，所以他们两个飞的很快，而我还要考虑后面那只胖乌鸦，怕它跟丢了，所以很快便拉出一段距离。 我百无聊赖的欣赏着周围景色，突然问道：“咱们到了幽都后，住哪里呢？” 赤渊道：“那小子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暂时住在伏波宫。” 波伏宫？不是前段时间阿离赏给左思的府邸么，他还没来得及搬进去呢，结果就被我们给捷足先登了，心里一定很郁闷吧！ 我提醒他，“你别整天叫阿离那小子，要是在现世也就罢了，这里终归是幽冥界，就算他不介意，也难保别人不在你这态度上作文章。” 赤渊不以为然，“让他们作去，我才不怕！” 我耐心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我考虑下，咱们的关系倘若公布了，别人不敢找你麻烦，将来暗地里为难我怎么办？你就算再怨恨阿离的父亲，那人也不在了，事情也都已经过去了，有外人的时候，你还是应该给他点面子，免得大家都下不了台阶。” 之所以告诉他这些话，是因为我真的害怕有天他们两人反目！ 赤渊虽然为人张狂，但我的话多少还是能听进去的，所以象征下的点了下头。 后面那只胖乌鸦累的够呛，后来惰性大发，竟干脆咬住逢霞生的尾巴，让它生生拖着自己飞。 于是我们的速度便更加慢了，赤渊没好气的怒斥它，“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怎么懒成这个熊样子！” 胖乌鸦恍若未闻，嘴巴咬的紧紧的，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赤渊拿他没法，我又心疼霞生，中途便停下来休息。 此时已是黄昏，大片大片的云彩在天边铺开，遮住了半边红日，或红或白、或粉或紫，形状千姿百态各不相同。 我来到幽冥界，最爱的就是这个时候，感觉总也看不够。 “你看你看，那朵像不是像奔腾的两匹马，真漂亮啊！”我兴奋的指着头顶上方大叫。 赤渊却不看它，而是出神的望着我，悲伤的呢喃道：“朱砂在的时候，也是最喜欢这里的云，总说它们潇洒自在，随风而来风而去，任何性潇洒，无拘无束……” 第411章 入伏波宫 我沉默了会儿，伸手抚平他的眉宇，“你又想妈妈啦。” 他摸着我的头：“是啊，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什么时候咱们一家三口能够团圆呢？如果真有那一天，即使立刻让我去死，我也心甘心愿！” “你那个时候，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呢？”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赤渊低头道：“很多，开始我也知道她心里委屈，不同意让我娶别的女人，但是心里却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幽界这么大，每个男人都可以娶两个，娶人类女子繁衍后代，娶幽女巩固家族势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的女人都能忍耐，为何她就忍不得？而且我心都在她在身上，连看别人一眼都不想看，娶个幽女回来也是放在家中当摆设，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便是一味哄劝，心想有了孩子，她便不再胡思乱想，后来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府上人看她是异雀，没有背景，背地里谁都来欺负她。朱砂眼里揉不得沙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闹的整个赤宅都不得安生……直到她后来怀了身孕，待遇才多少好了些，然而那孩子才出世便无故夭折。我心中难过又心疼你妈妈，于是提出了毁婚，冥王因此大怒，降罪整个赤家。”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我等了会儿，小声道：“后来呢？” 赤渊话语艰涩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赤家上下几百口，平常享尽荣华富贵，却因为此事，性命全都悬在刀尖之上。经我权衡再三，最终还是迎娶了那个女人。你妈妈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然绝望，于是便策划了出逃，并且成为第一个逃出幽界的异雀。她以性命相要挟，让我立誓永生不能前往现世寻人。我知道她在这里生活的压抑，便同意了放她自由。然而待她走后，才得意了另一件事，原来那个夭折的孩子，竟是被我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杀死的……” 我握紧拳头，“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孩子？” 赤渊道：“他素来不喜欢朱砂，认为她生有反骨，而她所怀的孩子，将来也会成人众之敌夭，会毁了赤家的未来。所以屡次要我休妻再娶温顺女子，被我拒绝后，于是便在她的饭食里加了药，生生将那孩子毒死了……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件事，随即同赤家断绝关系，叛出了幽界。从此寄居在桃花水榭，远离俗世喧哗，心中也因此宁静了许多。但是每每想到当年的事，就无法抑制自责、以及对那些人的怨恨。身为一个男人，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与孩子，我实在愧对于你妈妈，她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将手放在他膝盖上，不无同情道：“这其实也不怪你，妈妈应该也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才选择离开。她的为人，如果恨你，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杀了你，而不是兀自离去。” 赤渊搂住道：“我真庆幸自己当年的决定，否则……怕是也无缘跟你相见了。” 我点点头，问：“你的父亲，叫什么？他一共有几个孩子？” 赤渊道：“赤云楚，他只有一个儿子，不过从十八年前开始，这唯一的儿子也不在了。” 赤云楚，这个名字我记下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而他竟然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连自己的孙辈都谋害，这样恶毒的老家伙，我绝不会认他作祖父！ 我们歇息了有一盏茶功夫，胖乌鸦总算缓过神来，又被赤渊怒骂了一通，所以也不敢偷懒，再次晃晃悠悠的飞起来。 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遇到了左思。 我好奇道：“你停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走？” 左思道：“冥王大人要我在这里等你们。” 赤渊冷哼，“怎么，还怕我带着女儿跑了不成？” 左思忙道：“不不不，幽都这些年变化甚大，再加上伏波宫是新修建的府邸，位置特殊，所以大人派我带你们过去” 他这话说的没错，我对幽都地形也算是了如之掌了，但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伏波宫。 因为那只胖乌鸦，我们中途又歇了两次，所以到幽都时，夜已经很深了。 而我也支撑不住，最终趴在赤渊的背上进入梦乡。 次日醒来时，发现已经置身在了伏波宫。 竟是座修建在湖面上的府邸，而且四面环山，隐蔽又风景秀丽。 熟悉了地形后，我迫不及待找了个理由出去，偷偷前往阴仇涧看望妈妈。 看到她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我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把这些天的经历全都告诉她，包括那棵死而复生的桃树。 “我来的时候，它已经冒出了两片叶子呢，相信明年，花儿就会开了吧？桃树睡了那么久都苏醒了，你什么时候醒呢？我真的好想你，赤渊也是……每次提到你，他都非常伤心。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瞒他多久。” 我断断续续说了很久，生怕赤渊发现，也不敢多作停留。 依依不舍跟她告别，返回了伏波宫。 赤渊不在，桌子上却摆着一张请柬，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好奇打开看了下，竟是特意为赤渊举办的接风宴！ 我们这才到幽都而已，也不知道哪个嘴快的透露了消息，赤渊说向来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应该是不乐意参加的。 正想着，他竟从外面回来了，问我，“手里拿的什么？” 我晃了晃，“三天后，有人在月满楼为你举办了接风宴。” 赤渊接过来了两眼，眉毛果然皱起来，冷笑，“接风宴？他们当我这次回来，是同他们握手言和的么？” 我说：“反正也不去，那我给我剪着玩儿吧，我看上面花儿亮晶晶的，贴在窗户上一定很好看。” 赤渊道：“请柬可以给你玩，但是这场接风宴还是要去的。而且不止我去，你也要跟着去。” 我疑惑道：“为什么？” 赤渊说：“你没看到上面的人名么，不止有你的那的朋友阿离，还有浴风姬柔呢。我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一而再三的欺负你！” 第412章 美人和蛇 听完赤渊的话，我便把下面的名单又看了一遍，果真有浴风姬柔。 我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段策的事，才是我无法原谅那女人的原因。 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那个空一幅美貌皮相的女人，像是聚集了世间所有的恶，歹毒、傲慢、残忍、阴狠……一切让人憎恨的缺点，似乎都能从她身上看到！ 能教育出她这样的人，浴风神秀功不可没。比起他的孙女来，那老家伙的罪行更是罄竹难书，所以我从未后悔将他杀死。至于这件事以后，浴风姬柔竟未主动找我麻烦，应该是托了阿离的福。但是我并不相信，她会吞下这口气，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女人就是一条毒蛇，阴恻恻潜伏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钻出来给人致命一击，所以我得小心提防。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接风宴的日子，那天是晚上，幽都已入深秋，夜风也带了几分萧瑟寒意。 赤渊特意拿了一件红披风给我，帽子又大又可爱，还带着两只毛葺葺的狐狸耳朵，非常漂亮。 穿上之后，我在镜子前面转了好几个圈，难掩欣喜之色。 赤渊欣慰又得意，“没遇到你之前，我实在不喜欢小孩子，总觉得脏兮兮的，吵闹又不安份，现在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我开心道：“你再夸，我就要飞起来了！” 赤渊拉起我的手，道：“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些人。” 今晚赴宴的人并没有见过几个，但是却并不感到陌生。 都是曾经幽都的名门望族，浴风神秀死后，浴风家便迅速衰落，浴风姬柔年轻气盛又没有任何持家经验，所以第一大家族的名声虽然还在，势力却是远不如从前了。 幽都第二大家族，复姓东方，人丁虽然稀少，但血脉奇佳，子孙以巫术幻术出名，均在九泉九狱担任祭师，也是非常不好惹的。 其次便是左家、凌家、江家与赤家，据说二十年前，赤渊还在幽都的时候，赤家也是风头无两，如今因为后继无人，已经成为昨日黄花，繁荣不在。 凌家世代经商，家族颇有积蓄，据说是边幽冥最富有的家族，至于究竟有多少钱，怕是连阿离也不清楚。 江家和浴风家擅武门风不同，后代大多学识丰富，是幽都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 今夜这场为赤渊设下的接风宴，竟是将这些人全都聚齐了，也是难得。 然而路上赤渊提起这些人时，统统没有好话，在他口中，江家是装模作样的假道学，凌家只认识钱的铜臭商人，左家只会溜须拍马，东方家就是一帮神棍。甚至赤家时，都是一脸嫌恶。 他这耿直不驯的个性，真难想象跟妈妈是如何相处的，他们两个在一起，不会把天底下所有人得罪光吗？ 月满楼是幽都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此刻已经包下来了。 当我们过去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几波儿人，身上穿着不同的服饰，显然都是各大望族带来的侍从。 “赤渊大人，好久不见！”不远处的人才下轿，就冲我们急走过来。 这人我认识，左思的父亲左贤，当年就是他向冥王进谏结亲，也是赤渊非常恼火的人。 见他竖直眉毛，我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 赤渊冷哼了一声，才未发作。 左贤面带愧疚，显然对当年的事仍有牵挂，不停向他表达悔意致歉，而赤渊则拉着脸，始终不发一语。 我素来心软，最是看不得这样的画面，站在旁边，一时间进退两难。 正犹豫着要不走开时，突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悄钻进了楼里，我连忙跟上。 进去后，我拉住了左思的袖子，“你干嘛呢，怎么鬼鬼祟祟的？” 左思无奈道：“倘若不是冥王大人出席，今晚打死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害怕赤渊？” “谁不怕他？你看他幅样子，整个人都杀气腾腾的！” 我说：“你放心，他已经答应了我，今晚绝不会发脾气。” 左思道：“希望如此吧。” 我问：“阿离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左思说：“他是君，我们是臣，只有臣侯君，哪有君等臣的？” 道理我也知道，但我实在不喜欢这种大人的规矩。 我跟左思上了楼，发现里头已经坐了许多人，浴风姬柔坐在最醒目的位置，旁边站着个笑容满面的说着话。 她衣着华丽妆容精致，显然从头到都精心打理过了，然而态度却是非常敷衍，一脸心不在焉的神情。 有人见了左思，便过来大声招呼，两人客套的寒喧着。 浴风姬柔看到我，嘴角微微抿起，眼睛也随之眯起。 我也不甘认输，但又做不出她那样浑然天在怕蔑视神情，只好睁大眼睛瞪回去。 以前我总是对她心存畏惧，现在随着自身实力提升，已经不怕她了。 对话中的左思嗅觉也格外敏锐，很快察到气氛异常，连忙将身体挡在我跟前，小声道：“玩儿你的去，别理她。” 我有什么好玩的，虽然有几个年轻人在，但都是没搭过话的，而且在他们眼里，我也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小孩罢了，谁又会自降身份跟我聊天呢。 正想着，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还以为是阿离来了，但是转过脸后，才发现竟然是跟段策合伙做生意的丘公子。 他使了眼色，我便悄悄走过去。 丘公子压着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我是来玩儿的。” 他惊讶道：“来玩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趁浴风姬柔还没发现你，赶紧走！” 我说：“我不走，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呢，跟青烟姐姐成亲了么？” “下个月，不过你怎么认识？” “她帮过我几次，青烟姐姐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丘公子喜气洋洋道：“我娶她自然就是要对她好，这还用你个外人说么，你现在住哪里，到日子送喜贴过去，请你吃酒席。” 我很高兴，“送到伏波宫就行。” 丘公子愣住，“伏波宫？那不是赤渊大人的住处么？” 第413章 十车黄金 我点头，“对啊，我们两个现在住一起。” 丘公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居然认识他？”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他，便道：“他是我爸爸。” “爸爸？”空气停滞了数秒，丘公子恍然：“我知道了，义女，他是你干爹。” 我摇头，说：“亲的。”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啊，我们就是一起来的呀，喏，他就在外面跟左老爷说话呢。” 他小心翼翼抬起屁股往窗外瞄了眼，又立刻坐了回来，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看了我老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像确实有些相似……” 我们在这边说话的时候，左思所站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你们这次前来，可曾准备了什么礼物？” “赤渊大人的个性谁不知道，你搬座金山过来，他恐怕也不会正眼看。” “那可不是一定。”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男人说。 那人看上去非常有钱，帽子镶嵌着硕大一块宝石，而胸口衣服上也绣着枚巨大的方孔铜钱，单是横放在腹前的右手上，就戴了四个色彩不一的玉扳指，腰上悬两块玉佩，就连脚下的靴子也是金光闪闪的。 我问丘公子，“那是谁？” 丘公子道：“穿成那个样子，除了姓凌的还能有谁？” 我顿时想起来，“就是幽界最富有凌家？” 丘公子道：“没错，他就是凌久富凌大人” 凌久富，这名字还真是跟他形容配的很，也是十足接地气了。 左思笑道：“凌大人这么说，想必一定带了好东西，不如拿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凌久富卖足了关子，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灯盏来。 看起来造型古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有人立刻道：“这是什么？” 凌久富说：“这个叫引魂灯，夜晚坐在屏风前，将灯点亮，心里默念所想之人，那人的影子，便会出现在屏风之上。不仅可以聊天对话，以慰相思，还可以……呵呵呵，你们懂的。” “哇，这可真是件宝贝！幽都谁人不知，赤渊大人自十八年前，便一直沉溺在丧妻之痛当中，如果有了这现魂灯，恐怕便可以跟妻子夜夜团聚……” 左思道：“凌大人，能否借在下一观？” 凌久富犹豫了片刻，方才将灯交给左思。 我内心的好奇也被勾了起来，这灯当真可以将妈妈的影子唤出来么？于是便挤了过去。 左思拿着灯看了会儿，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正准备交出去的时候，我扯了下他的袖子。 见我直勾勾的盯着引魂灯，左思便把灯交给了我。 我激动不已，伸出两手准备去接，然后就在抓住引魂灯的刹那，突然腕上一痛，竟不知被何物给重击了下，手指一滑，那灯便啪的坠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四周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我抓着手腕，顺着被攻击的方向看过去，浴风姬柔嘴角微微勾起，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我的宝贝！”凌久富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玉片试图拼回去，失败后伸出手，指着我大骂，“谁，这是谁家的熊孩子！随行的大人赶快给我出来！”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难过道：“对不起。” 凌久富气的肩膀都在哆嗦，“闭嘴！你知道我用了多少钱换了这盏灯么？整整十车黄金！现在就这么被你打破了！你一句对不起就想躲过去？没门儿！” 左思忙道：“大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如算了吧……” “左大人！”凌九富回过神来，“我可是把灯给你了，这孩子好像刚才也是随着你一同前来的，你现在告诉我，这笔账要怎么算？” 左思苦笑，“我那些薪俸您还不知道么？十车黄金，就是把我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凌久富道：“那我不管，这灯本来是想送给赤渊大人的，这回什么也没捞着，钱也没有了。毁了东西就得赔偿，天经地义！所以不管谁出面，这事儿绝不能这么算了！你不赔可以，但是得把这孩子的父母说出来，我得找他们要去！” 左思闻言笑了下，道：“凌大人，您也不差这点儿钱，我劝您得饶人处且饶人，最好还是算了罢。” 凌久富道：“左大人，你说这话，可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啊。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是吧？那好，我自己问这个孩子！” 好好的席宴，突然发出了这样的事，整个二楼都热闹了。 除了左思和丘公子，基本上全是看好戏的。 我虽然知道是浴风姬在背后搞鬼，但却没有证据，而且这场面，就算我说出来，怕也没有人相信。 十车黄金，我哪儿里拿的出来？看来只能指望赤渊了，再不行的话，便只有开口跟阿离借了。 正郁闷呢，胳膊突然被人抓了住，“丫头，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姓谁名谁？” 我手臂吃痛，但是确实毁了人家的宝贝，所以也不敢挣扎，才要开口，却听楼梯口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厉喝，“把爪子松开！” 凌久富连忙松手，赔笑，“赤渊大人来啦。” 我泫然浴泣的看着来人，心中纠结该怎么跟他十车黄金的事，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知道他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桃花水榭，那么大一个山庄，要变卖了多可惜啊！ 赤渊竖起眉毛走过来，字字冰冷如同利剑，“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凌久富解释道：“一点小事而已，在下得了件宝贝，本来想以呈给赤渊大人，却不想竟被这小丫头给打破了……” 赤渊道：“送我的？” 凌久富躬身，“没错，是打算送给您的。” 赤渊道：“那也就是我的东西了，我女儿不小心将它打碎了，有什么问题么？” “女、女儿？您的女儿？”凌久富眼睛瞪的像鸡蛋那么大，连话都不利索了。 赤渊没理他，蹲下身紧张的看着我，“没事儿吧？” 我摇头，小声问道：“咱们家……有十车黄金吗？” 第414章 爱屋及屋 赤渊抬起头，对着凌久富阴恻恻道：“十车黄金没有，杀人的刀却是有一把！” 凌久富骇然往后倒去，还好及时被人从后面扶住。 “纯属误会，赤渊大人，纯属误会，”凌久富语无伦次：“在下不知道啊，是真不知道这是令千金啊！” 赤渊起身，“你现在知道了么？” 凌久富还欲解释，却被旁边长者拉住手腕，摇头示意他别再解释了。 本来这月满楼热热闹闹的，赤渊乍然出现，气氛好像瞬间就凝固了。 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不对，倘若我不好奇，也就没有这后面的麻烦事了。 我抓着赤渊的手，同凌久富道：“对不起。” 凌久凌满头大汗，连忙挥手，“不、不值钱的玩意儿，没什么关系。” 这边大家都缓过神来，全都起身招呼，“见过赤渊大人。” 来之前我只知道赤渊面子不小，但是这会儿才发现，这些人对他竟是异常的恭敬。 浴风姬柔也做着跟众人一样的动作，只是眼神中却是满满的不甘和恼火。 没能看到我的笑话，她一定很失望吧？可恶的女人！ 赤渊态度虽然冷漠，但是基本的礼节却还维持着，拱手给这些人打了招呼，带着我落了座。 其间几个人主动过来搭讪，无一例外都会对我投之好奇的目光，但却始终无人敢问，赤渊也不主动同他们解释。 十车黄金不用赔了，我心情也是陡然轻松，一边吃糖，一边坐在旁边等阿离。 左思之前说的一点没错，权势越大，来的越晚。 赤渊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会儿大家都在继续等待下一个出现的——冥王大人。 当我在心里默数了两百六十下的时候，阿离总算是出现了。 穿着黑色袖子，底部绘着金色云纹，走路的时候，就好像是踩着流云。 私底下他是温和儒雅的，这会儿乌黑沉静的眸子，却投射着让人不敢逼视的锐利。 虽然神情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周身却散发着冷淡淡淡的疏离。 看到他来，我本是很开心的，但是阿离两个字到了嘴边，却生生吞了下去。 现在的他，是幽冥界威严又神圣的王，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反手为云覆手为雨，三界生死皆在他一念间，却他不再是我所谓熟悉亲近的朋友。 这种巨大的落差和失落，让我没办法再关注他，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人身上，譬如说浴风姬柔。 阿离出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的蜡烛，莹莹的散发着亮光，竭尽所有的散发着全部的美丽，旁边几个年轻男子，看到她都露出了惊艳之色。 这时我也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男人，所以才能逃脱那张脸的蛊惑。 阿离说了几句客套话，大意就是赤渊大人与他父亲是生死之交，也是他的叔父，此番重回幽都，他很高兴，希望大家能同心同德，努力维护三界和平。之后大家便开始喝酒，我也埋头开吃。饭菜虽然不错，但是面对着一大堆陌生人，实在提不起食欲，这顿接风宴在我看来，实在是无聊极了。 在我心心念期盼中，宴会总算是散了。 阿离率先走了，赤渊也带着我离开。 路上，我好奇问赤渊，“你都离开幽都许多年了，为什么那些人还怕你呢？” 赤渊道：“因为有人要他们怕。” “谁？阿离么？” “没错，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却野心勃勃，抑或者说是志向远大。现在的幽冥界，显然不是他想要的，而他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得从幽都下手，这时我就是他最好的棋子。” 我说：“你是人，不是棋子。” 赤渊道：“对君王来说，只有能用和不能用的棋子，没有人。” 他的话听上去很深奥，但是我却从中嗅到了一丝残酷的血腥。 夜已经深了，冷风呼呼的吹过长街，赤渊拉着我的手，安静的走在路上。 前方有人安静的站在路口，他腰身站的笔直，衣袖和下摆被吹的猎猎作响，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我一直盯着他看，走的近了，才惊呼，“阿离，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头微笑，“在等你。” 赤渊同他对视了片刻，道：“半个时辰，必须得把我女儿送回伏波宫。” 阿离道：“谢谢。” 现在的他，就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把我看得严严的。 他不喜欢阿离，所以也尽量不让我们两人肯过多接触。 胖乌鸦从天空飞下来，赤渊站上去后，它试飞了两三次才成功，这让赤渊在外人跟前颜面扫地，大为恼火，怒斥道：“你这废物，从今晚开始，不准再吃任何东西了！” 我失笑，转脸看阿离，笑容又不自觉的收了起来，“你找我有事么？” 阿离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我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你那么忙，应该也没时间跟我玩。” “什么事没你重要。”他说。 见我摇头，他便道：“怎么，不相信？”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没你那么聪明，有些事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自己喜欢跟你在一起，就是单纯的喜欢，没有任何目的，我希望阿离也一样，不要利用我、或者利用我身边的人，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我的请求，而是淡淡道：“还记得那天，我在幽冥殿的屋顶上，跟你说过的话么？” 我想了想，道：“你说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没错，这是我的愿望，终有一天，我会让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到时候，小鱼儿也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把这里当成家了吧？”他声音飘散在风里，让我蓦然想起，那坛在桃花树下倒出来的酒，清洌醇厚、余味悠长…… 我说：“这和利用别人有什么关系吗？” 阿离道：“想要改变，就得有牺牲，不可能每个人都坐想其成。所有人当中，我最不愿伤害的就是你，所以爱屋及屋，也不会想要伤害你在意的人，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承诺。” 第415章 老当益壮 半个时辰后，阿离准时将我送回了伏波宫。 跟他告别的时候，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依依不舍，而是逃一样进了大门。 赤渊站在院子里等候，看到我回来，便松了口气。 他并没有问我们两人聊了什么，而是用大手摸了摸我的脸，道；“冻坏了吧，赶快进屋去。”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等待了，我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如果妈妈能尽快醒来，跟我一起享受这种温暖，那该有多好啊。 进屋才坐下来，他就倒了一杯温水给我，“今天晚上的饭局，是不是很没意思？” 我如实点头，“你也不喜欢跟那些人在一起，对吗？” 赤渊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有你们在这里，我怕是一刻也不愿意呆。”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我捧着杯子，透过缭绕的雾气悄悄打量他的脸。 赤渊出神望着窗外，陷入了沉默。 我问：“你要是见到妈妈，会跟她说什么呢？” 赤渊怔了下，随即摇头，“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她。” 我说：“下次去见妈妈的时候，我问问她愿不愿意见你，如果她同意了，我就告诉她在哪里。” 他目光闪动，声音微微沙哑，“真的？” 我点头，“真的。”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这么久，妈妈却始终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我不确定她是否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如果赤渊去跟她说说话，会不会好些呢？虽然他们两人的结局非常惨淡，但曾经也拥有过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吧！ 接下来在伏波宫歇息了两天，第三天时我有些无聊了，便同赤渊道：“咱们出去转转吧。” 赤渊想了下，道：“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赤家。” 不久后，他便拉着我的手，出现在一处大宅前。 幽都赤家，曾经是跟浴风家齐名的大家族，近些年来已经落魄的不成样子了。 赤渊归来的消息，如今已经经幽都望族里传的纷纷扬扬，然而这里，却好像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老仆拉开了门，意外的看着我们，呆愣了好半天，手中扫帚蓦然落坠地，震惊道：“少爷？真的是您么？” 赤渊道：“你是老糊涂了么？连我都认不出来。” 他这一开口，对方便立刻确认了身份，转身朝院子里狂奔而去，边跑便大声叫：“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 赤也不等他们出来迎接，主动拉着我走了进去。 院子非常大，依稀能看出来以往阔绰富贵的痕迹，只是院中树木大多已经调零，花园荒芜无人打量，地上的方砖也裂了许多，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机。 很快便有一二十个人迎了出来，一个跟赤渊非常相似的男人，五十多岁年纪，容貌清瘦神色严厉。他身后几个丫鬟和老妈子，旁边站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以及方才那位扫地的老伯伯。 不用猜，站在中间的就那个人，就是赤云楚了。 看到赤渊，他嘴唇哆嗦了下，“你这逆子，居然还知道回来！你已经跟赤家脱离了关系，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赤渊道：“我只是想看看这里，不用你赶，我待会儿就走。” 赤云楚气的愈发厉害了，挥起拐杖道：“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这一帮人里，大多是老弱妇儒，能出手的他旁边的年轻人了。 见其余人都站着不动，他便主动走了出来，就在我以为他会出言不逊的时候，那人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同赤渊道：“见过义父。” 他这么出奇不意的举动，不仅把所有镇住了，也把赤云楚气的够呛，老仆连忙过去搀扶劝慰。 义父？我好奇的看向赤渊，“你什么时候认了干儿子？” 赤渊道：“我也不知道。” 年轻人语气恭敬道：“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爷爷担心赤家后继无人，就让我入了家门。” 赤渊看着赤云楚冷笑，“放着亲生孙子不要，却从外面认养，枉你精明一世，却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来。我看这年轻人的利劲儿，跟你像的很，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偷生的野种吧？你还不到花甲之年，也算得上老当益壮，生就生了，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安插在我头上？” 他说话向来不好听，再加上对赤云楚心存恨意，所以冷嘲夹带着热讽，赤云楚怒骂一声混账，竟然就此翻了个白眼昏厥过去。 年轻人连忙起身，叫声祖父便将他背了起来，丫鬟立刻去请大夫，院子里乱成一团。 赤渊眉头紧皱，料是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拉住我的手便往外走。 老仆跪下来，死死抱住他的腿，“少爷，您可不能走啊！您要走了，这家可就真毁了！” 赤渊道：“十八年前便被他亲手毁了，与我有什么相干！” 老仆说：“当年少爷走后，老爷愧恨交加，便病倒了，二少奶奶她……” 赤渊打断他，“哪里来的二少奶奶？” 老仆连忙改口，“那女人借机卷了家产，回了娘家，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从此家里仆从走的走，散的散，几百口人，留下来的就只有我跟老爷了。老爷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苦守这份家业，就是盼着少爷回来，所以才帮收养了小少爷做干孙子。也亏了他在，这家才能撑到今天……少爷，您可真的不能再走了，否则的话，以后再见老爷，怕是只能去坟里了！” 赤渊额头青筋直跳，“什么意思？” 老仆哭道：“大夫说，老爷的身体怕是撑不过今年冬天了……” 我对赤云楚没有任何好感，但是看赤渊的反应，显然对这老父又爱又恨，倘若今天从这里离开，怕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我便道：“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赤渊咬牙，“不去！死便死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我扯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几下，“去吧。” 赤渊道：“你不觉得他之所以会有今天，全是自找的么？” 我点头，“确实是这样的，但是他也没太多日子啦，我不想让你心里留下遗憾，去跟他说说话吧，我在这里等你。” 第416章 谁是恶魔 见赤渊没有出声，眼神微微动容，老仆立刻起身，死命拉住他的手，将人拖进屋里去。 作为朱砂的女儿，我对赤云楚没有任何好感，他跟赤渊的性质也不同，他甚至亲手做了杀戮之事，如果不是妈妈命大，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我闲着无聊，便在院子里面转转，角落里，有个人工搭成的长棚，上面爬满了葡萄藤，叶子都快掉光了，但却还留着几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看起来饱满又圆润，亮晶晶的。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摸摸它们时，突然听到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夫来了，而方才进屋的那些侍从，此刻也全都出来了。 方才跪赤渊的年轻人，此刻神情不再温和，甚至还有几分阴戾的烦躁。 而他旁边，则跟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 其余人都去了别院，只剩下这两个人。 女人扫视了一圈，想是没看到葡萄藤下的我，突然抱怨道：“眼看这家产就要到手了，那人怎么又回来了！ 年轻人怒道：“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 “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要是留下来不走的话，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他可是逍遥侯，当今冥王的叔父，这幽都谁见了他不礼让三分，更何况是咱们。我在赤府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恶……” “还好他膝下无子，那你便咬死了这个义父吧，说不定跟着他，比跟着赤云楚还有前途呢。反正老东西中了毒，也没几天活头了。” 男人语气很冲道：“这话还用你提醒么？也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带着那小丫头是什么人。” 女的挑眉道：“管它什么人呢，一个小屁孩子而已，拿几颗糖就哄骗住了，构不成任何威胁。” 两个人正低声计划着，看到大夫来了，男人连忙装出一幅焦急的模样，招呼道：“可算是来了，快快进屋！” 无意中听到这番话，我也对那葡萄失了兴趣，便走了出去。 女人站在井边，正准备打水，看到我从里面走出来，吓了一大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里么？” 她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出来，佯装热情道：“来小妹妹吃松子糖！” 我兴致缺缺的摇头，正准备走，却听她在后面道：“呀，这水里头什么东西！” 这话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便站住了脚步。 女人趴在井边往里看，好像下面当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迟疑了片刻后，我便走过去，她便指着水里倒影同我道：“在那里，看到了么？” 里面水面平滑如镜，映出了我们两个人的倒影，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就在我疑惑不已的时候，突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想起了跟阿离在闹市上遇到的盲僧，当时他给了我三句忠告：不要到井边玩耍、远离小丑、切勿对歹毒之存在同情心！ 难道里面指的井，便是这口？ 电石火光间，倒影里女人的脸竟然扭曲了起来，一双手从旁边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并且试图往深井里按！ 应该是常年做粗活的缘故，她的力气很大！ 倘若我毫无防备，抑或者只是普通的孩子，恐怕连任何挣扎都来不及，就会被倒栽着按入井里…… 命悬生死的一瞬间，我抓着井沿，将身体一点点移出了井口。 她显然没想到我会反抗，顿时惊恐起来，我借机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拍在她下巴上！ 女人闷哼一声，手上力道松懈了些，我抓住她手腕拉过来，便将她按压在井边，同时肘关节也抵在她的后颈上。 真是人心难测，我只是无意间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而这女人则想杀了我！ 方才的男人脚步飞快的走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后震惊道：“你们在干什么？” 女人吃力道：“长胜快来救我，她听到我们方才的对话了！” 男人怔了下，立刻飞扑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我张口就咬，反脚一踢，对方便飞了起来，扑通一声倒栽入井。 女人已经被眼前这幕吓傻了，趴在井边，动也不敢动。 许是我们这边折腾的动静太大，老仆便跑出来看，见此情形大叫道：“快来人，拿绳子来，长生少爷掉水里啦！” 我松开手，走到井边一看，只见人已经没了踪迹，只剩下一只鞋漂在水面上。 赤渊走出来，看到我满身尘土，顿时一脸紧张，我心有余悸的抱住他，只觉胸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一大群人跑过来，有人拿了绳子过来，将它绑在石头上放进井里去。 赤渊搂着我，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泥，柔声道：“别怕，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我结结巴巴道：“这个女的想要杀我，男的过来帮忙，被我踢下去了！” 赤渊眼神陡然一寒，“他们想杀你？” 我点头，才要开口，却见趴在井边的女人好像突然鸡血一样，跳了起来，指着我大喊大叫道：“这小孩是个恶魔！我拿糖给她吃，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想杀了我！倘若不是小少爷过来帮忙，我怕是已经活不成了……少爷，少爷！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否则的话，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老仆伯伯气急败坏道：“现在别说这些了，赶快把人救上来才是！老爷正在病中，小少爷可不能出事！快，快过来拉绳子，下面好像抓到了！” 众人聚过去，七手八脚的扯着绳子往外拽，眼看着人就要拉上来的时候，忽听通的一声！ 赤渊竟突然抬手，以掌风击断了绳子，那个名为长生的赤家小少爷再度掉回了井中。 老仆又急又气，“少爷，您这是做什么，人命关天啊！小少爷可是赤府的未来，他要有个好歹，这一大家人可怎么办！” 赤渊冷笑，“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杂种，算什么东西，也被你们配称为小少爷？竟然还想谋害我的女儿，不亲手了解，实在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谁敢再救，我把他一起扔下去！” 第417章 狭路相逢 他这话一出，在场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谁也不敢再动，包括痛苦流涕的女人，以及那位忠心庚庚的老仆。 水里扑腾了数下，最终归于沉寂，而这院子里，此刻也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仆反应过来，“少爷，您方才说什么？” 赤渊道：“谁敢救人，我把他一起扔下井去。” 老仆颤微微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赤渊不耐烦道：“他什么东西，也敢谋害我女儿！” 老仆难以置信道：“您说小少爷他想害了这孩子？” 赤渊道：“别在我跟前提什么小少爷！我可生不出这等獐头鼠目的龌龊的歹毒东西！” “这孩子是……” “我的！” 老仆这才打起精神看我，上下打量了良久，突然扑通跪下来，“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啊，咱们赤家终于有后了！” 赤渊护着我后退两步，“这是我的孩子，跟赤家没有任何关系！” 老仆已然听不进去他的话了，依旧时哭时笑、絮絮叨叨的感恩着，旁边有人将他搀扶起来，而方才掐我脖子的女人，到了这会儿也不哭不闹了，而是跌坐在地上缩成团，就像石化了一样。 赤渊道：“把这女人，也给我塞到井里去！” 女人瑟瑟发抖，竟左右开弓啪啪扇起自己耳光来，“饶命，少爷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如果搁平常，我或许还会心软，但是这两人意图毒死赤云楚谋杀，还想杀我灭口，实在是恶毒之极，不可宽恕。但是像赤渊说的，把她扔到井里去，也实在不可取。 隐约记得有条幽律规定，奴仆杀人未隧者，可以报官放逐，成为流民，永生不得入幽都。 便同赤渊道：“他们对赤云楚下了毒，还是报官，以谋杀罪处理吧。” 老仆惊骇，“下、下毒？” 我点头，“他们两个方才这么说的，至于真假，你们自己找人判断吧。” 老仆道：“可是大夫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啊。” 我说：“那就换个大夫吧。” 老仆连忙进屋，将大夫带了出来，然后又让人去请别人。 赤渊咬牙道：“枉他聪明一生，却亲手将好好的家给拆散，换一帮禽兽豹狼在身边。自作孽不可活，有这样的下场，一点也不冤枉他！” 这趟回来，赤渊本来就是想看赤云楚如何落魄的，然而待他当真看到了，又怒不可遏。 老仆拭着眼泪道：“少爷万万不可这样说了，老爷知道了，是要又要伤心！” 赤渊还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将话语强行咽了回去，拉着我的手道：“咱们走！” 老仆道：“少爷！” 我回头道：“我们现在住伏波宫，如果府上有事，可以让人传消息过去。” 出了赤府后，我安慰赤渊道：“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别难过了。” “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感慨，”赤渊叹气，将我抱了起来，道：“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人前人后风光无限，老来竟是如此凄凉可悲。我看到他，愈发觉得富贵权势都是过眼云眼，到头来都是场空，可偏偏有些人，穷尽一生就是为了追求这些，怎么也想不明白。什么时候，我们一家能团聚的话，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过闲野鹤的生活，好么？” 我点头，“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再去找过阿离，没事就呆在伏波宫，闷了就出去转转，去阴仇涧看看妈妈。 我问她，“你怎么还不醒？打算要睡多久呢？想见赤渊么？他想见你，想的都快疯了。” 妈妈闭着眼睛不说话，我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末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童钱，同她道：“如果等会它落下来，正面的话，就代表你想赤渊，反而的话，就代表不想，好不好？” 我抛了三次，每次都是正面，所以我觉得，好应该是很想见赤渊的。 但是妈妈的状况，要怎么跟他说呢？我需要一个时机。 但是最近他好像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人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我能做的，只有尽量不去给他添麻烦。 走到大街上时，路人都行色匆匆，偶尔路过说书或者茶楼，总能听到几大的望族的消息，譬如富可敌国的凌家突然被爆出为富不仁欺压百姓，江家师生勾接泄露殿试考题，浴风家数年前便在现世擅自引渡亡灵，甚至还有人与妖界勾界，意图掌控九重天……整个幽都上空，都布满了黑压压的云，似乎在酝酿一场久违的暴风雨，空气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紧绷气息。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蓝天了，所以很是怀念现世天蓝水绿的日子。 我开始想良辰、想段策、想我们快乐时一起笑、难过时互相安慰的经历，因为有目标，所以每天都生活的很努力，无时无刻都是生机勃勃，就是天塌下来，也不会连着颓废三天，更不会像我现在一样，浑浑噩噩的，迷惘不知所措。 这处漫长的等待，实在是种很痛苦的煎熬，希望妈妈能赶快醒来！ 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矗立在风中，衣着单薄瑟瑟发抖，看上去非常可怜。 我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到他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买了一串，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传来浓烈的杀气！ 下意识的想要去抽背后的伞，但是摸到一半时，才醒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携带它出门了。 连忙闪到一边，鞭子夹带着冷风自远方挥来，老爷爷的里的稻草棒瞬间断成了两截，糖葫芦皆数掉在地上，沾满了尘土。而老爷爷则吓的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愤怒的看着来人，“浴风姬柔，你想做什么？” 难不成想当街杀人？这里可是幽都！最近各大家族都在风头上，她竟然还不知道收敛！ 浴风姬柔挑起细眉，依然是高傲不可一视的嘴脸，“你现在有冥王大人罩着，有赤渊护着，是不是很得意？” 第418章 幽都风云 我真是讨厌她，便道：“是又怎样？” “享受现在的好日子吧，”她将鞭子盘起来握在手中，红艳艳的嘴唇勾起一抹妖治嘲讽的深弧，“赤渊也一样。” 我生气道：“你什么意思？把话挑明说，别阴阳怪气的！” 浴风姬柔笑了下，“听过一句话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赤渊之所以现在深得冥王信赖，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否则依他那不知变通的个性，想要在幽都望族里混，就是两个字找死！别以为扳倒了幽都望族，他就能过上好日子，得罪这么多人，事后冥王大人随便寻个什么不是，都能将他置于死地！你回去后最好劝劝他，我们在，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在他就是安全的，我们若是倒了，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说到这里，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用鞭子指着我：“对了，还有你。以前之所以让冥王大人与你定立婚约，不过是想借此延续血脉罢了。你既是赤渊的女儿，那也就是说你就算长大，也不可能生育。长老们现在已经在商议废掉这桩婚事，再替冥王大人另结良缘了。赤渊一倒，再加上你那个为幽人厌恶的娘，你以后再想过这样的好日子，那就是难如登天了。” 说罢她将鞭子别入腰间，趾高气昂的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再结合近些天幽都的情形，我不禁陷入了深思。 过了片刻，才想起老爷爷还在瘫坐在地上，便将他扶起来，又放下了两颗宝石。 回到伏波宫，我开始在屋子里等赤渊。 一直到天黑透了，他才回来。 他哈口气，暖热了手，过来捧我的脸，“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说：“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赤渊笑道：“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罢了，很快就闲了，到时候就可以整天陪着你。” 我试探道：“你在帮阿离做事？” 他怔了下，“外面有人说什么吗？” 看他这样子，我的心便沉了下去，看来浴风姬柔的话是对的！ 我有些激动，“你不是不喜欢阿离么？为什么还要答应他？” 赤渊放开我，在我旁边边坐下，“我确实不喜欢他，也不会帮他做事。” 我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那些家族势力搅在一起？” 赤道默了会儿，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讨厌他们，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了当年赤云楚！视他人性命如草荠，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就是因为他们存在，才让幽都空气变得混浊，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多少人被这些家族盘剥残害。我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是却还有底线与一丝良知，而这些所谓的望族，他们大肆培养自己的家族势力，巩固自己的利益，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激化人类与幽人的矛盾……终有一天，他们会将这里彻底变成地狱。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也不想有人再重蹈当年我和朱砂的覆辙。” “这些话，是阿离教你的么？” “不是。” 我急道：“可你知不知道，那些望族有多难付，他们在幽都盘踞了多年，个个根深底固，你要是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这太危险了！” 赤渊道：“你忘了，那个叫良辰的女孩子了么？” 我愣了下，摇头，“没有！” 赤渊道：“如果不整治这些望族，会有更多像她一样的人出现。以前我只是厌恶他们，但是却从来不想着做些什么，直到你的出现，让我有了身为人父的自觉。我希望自己的孩子出去，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有欺负她，也不会因为她人类、或者幽人的身份而排挤她，你懂我心情吗？” 我想他的担心一点都没错，人类虽然实力不如幽人，但是绝不会甘于压迫。 终有一日，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良辰和小鱼儿。 到时候，无论是现世还是幽冥界，处处都是对立和杀戮。 无数被强迫与幽人结亲的女孩子、被灭门的安家、强行带到幽界的华樱夫妇、过马路被无故杀害的爷孙……他们的影子，一个接一个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阿离说过，想要改变，就得有牺牲，不可能每个人都坐想其成。 而我的父亲，则选择了站出来做那个终结罪恶渊头的勇者。 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嗜血、热爱杀戮的暴躁男，到了这会儿，却发现他竟然是个英雄！ 我抱了抱他，第一次亲了他的脸颊，“你要小心，别受伤了，妈妈她还在等你呢。” 他摸着我的头，“你终于决定要告诉我，朱砂在哪里了么？” 我点头，“妈妈她在……” “嘘，”赤渊却捂住了的嘴，“先别说，我还有件重要的去做，待做完了，你再告诉你。” 第二天，我在伏波宫看了一个熟悉的人，鹤童，于是很惊喜道：“你不是应该呆在桃花水榭看家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鹤童道：“是主人让我来的。” “什么事？” “还不知道呢。” 我追问道：“那棵桃树，怎么样了？” 鹤童道：“真是不可思议，它现在已经满树的小叶子了。” 这对我而言，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大概过了三四天，幽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我跟鹤童两人兴奋的伏波宫堆了个大大的雪人。 眼睛是黑宝石，鼻子是胡萝卜，胖胖圆圆的，脖子里还系着我的花围巾，简直可爱极了！ 就在我准备把帽子摘下来给它戴时，赤渊从外面回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脸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但是精神却很好，隐隐透着兴奋和亮光！ “看！我们两个堆的雪人！”我兴奋的展示给他看。 赤渊看了看，笑道：“不错。” 我问：“你是有什么喜事么？” 赤渊蹲下来，用微凉的鼻子轻蹭我的脸，道：“是的，我手头的事，基本上都忙完了，接下来，你就可以带着我，去见你妈妈了。” 事情都忙完了……这是意味着阿离想要对付的那些望族，已经全部肃清了么？ 但是一想到浴风姬柔的警告，我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良狗烹！ 第419章 不负深情 作为阿离手中的棋子，赤渊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利用价值，他会成为下一个倒下的么？ 如果是以前的阿离，我还是很自信的，他绝不会伤害我爱的人。 但是现在，虽然已经提前给了我承诺，但是我还是没办法肯定！ 赤渊现在满心欢喜，好像对我的担忧一点也不在意…… 我叫来了逢霞生，让它带着我跟赤渊两个人前往阴仇涧。 当月神鸦进入忘川后，赤渊脸色隐隐开始变了。 “这些年，你妈妈居然都这里么？” “嗯，她现在……情况不太好，你要是见到了，别难过。” 我提前给他打预防针，赤渊苦笑，“我早已经有预感了，她要是好好的，恐怕打死也会来幽冥界。” 过了忘川，月神鸦落地，降落在阴仇涧的寒潭边。 我从背包里，取出一片辟水鳞给他，两人纵身跃入水中。 这里跟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妈妈的睡容依然平静安详。 赤渊一直心心念惦记着妈妈，然而人就在跟前了，他却不敢近前了。 他站在离棺材两三米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我难过道：“她到现世后，被阳气损伤了身体，我不想她就这样死去，于是便在诈死前，肯求她前往幽冥界休养。之后我便在棺中封闭了三年，而她也被阿离到了阴仇涧。当初明明就好十年为期的，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却依然沉睡不醒。几个月前，你抓住了三位时神，导致时间错乱，她的皮肤上也长满了绿斑，把我吓坏了，所以才才连忙前往幽冥界去解救他们。不过还好，现在妈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说完，我便吃力的将棺盖掀了开。 赤渊红着眼眶走过来，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良久才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妈妈的脸上。与此同时，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看的难过，也不由自主跟着抽泣，哭道：“妈妈，我带他来看你了，你醒醒，看看我们，好不好。” 赤渊单手搂着我的头，将我按在胸口，痴痴的看着妈妈，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们就这样，在潭底呆了很久。 最后考虑到时间不早了，我便将棺盖合上，同赤渊道：“咱们先走吧，改天再过来看她。” 见他站着不肯走，我便两手拽的手，强行将人从潭底扯了出来。 回到伏波宫后后，他更是像丢了魂似的，木然的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一语不发。 给他倒水不喝，喂他吃东西，也不肯张嘴。 我趴在他腿上哭，后悔的要死，“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不事你去了！” 许是不忍见我太伤心，他便替我擦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但是那笑容在我看来，竟是比哭还要难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之前那个神采飞扬嚣张跋扈的赤渊，竟是一去不返，再也不会出现了。 接下来几天，他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每次进去的时候，他都是在发呆。 我也不敢出门，便带着他去阴仇涧，希望他会好一些。 但是回来后，我却发现，他活的愈发封闭了！ 不说话、不吃东西、不睡觉！ 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抗不住啊。 我急道：“妈妈只是沉睡而已，又不是死了，你到底在难过什么？要怎么样，才能像以前一样，重新振作起来？” 他眼珠这才微微动了下，看着我道：“小鱼儿，给我两天时间静静好么？” 我说：“好，但是说好了，只有两天，如果两天后你还这个样子，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他声音很轻道：“好。” 我把这件事告诉鹤童，鹤童道：“没什么，他就是这口气吊的太久，过几天就好了，当初到桃花水榭的时候，他疯的更厉害！你也别整天闷在家里了，出去转转，透透气。不然两人这样对着，谁都不好过。” 他说的没错，赤渊已经处于颓废状态了，我必须得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否则的话，谁去劝导他呢？ 于是便嘱托他看着赤渊，自己则到外面转转。 天气太冷了，雪落在湖面上，来不及融化就会冻住了，我穿着牛皮小靴子，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剩两只眼睛，一边走一边滑，没多久便来到大街上。 看到处处张灯结彩，才番然醒悟到，竟是快要过年了，难怪路上这么多人，而且都喜气洋洋的。 等过了这两天，叫赤渊一起出来置办年货，在集市上多转转，心情就会好些了吧？ 天气不太好，但叫卖的商贩却是络绎不绝，热闹的吆喝声好像驱散了些许寒意。 出来的时候，我刻意带了些钱，希望回去的时候，能给赤渊挑选个合心意的礼物，让他开心些。 转了好几圈后，我走进了一家玉器店。 或许是看我是个小孩子，所以也没有什么人过来招呼，我便踮着脚，在那里细细的看。 最后相中了一块黑色玉牌，无论是大小还是图案，竟跟我脖子上戴的鱼化龙佩都有几分相似。 这块鱼化龙佩，是当年妈妈交给段策镇压梦魇的，后来我们重逢时，他便将玉佩还给了我。上半身是鱼头，身体和尾部则是龙的形状，非常精巧别致，我也很喜欢。 便指着那块玉牌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这才收起闲书，抬头看我，“小朋友，这东西是很贵重的，你若觉得喜欢，不如回去叫父母一同前来。” 我说：“他们都不方便。” 老板比出一只手，笑着看我。 我说：“五十金么？” 老板摇头，“五百金。” “好贵！”虽然我很少拿钱出来买东西，但是这价格听起来就很可怕。 此刻店里很清冷，没什么生意，老板便耐着性子同我解释道：“这可是凌家祖传的宝贝，名为鱼化龙佩，倘若不是凌家没落了，他们才舍不得拿出来卖。我这店已经开了百年，童叟无欺，绝不哄骗小孩子，东西是贵了些，可是它值。” 第420章 时光飞逝 我惊喜道：“它当真也叫鱼化龙佩？” 老板笑着说：“我还骗你不成，不信你看这上面的图案，这玉传闻是采自不周山的祥瑞，原本应该是两只的，后来一只流失了，一只被凌家金重买了下来，据说带着它可以定神安眠，避祟驱邪，所以五百金也不算特别贵。再加上我自己也是非常喜欢的，所以便将它摆在最醒目的地方，倘若卖不出去，就索性让它留在这里作个镇店之宝。” 他的话着实让我喜出望外，如果将它买下来，刚好跟我身上这只凑成一对，这样赤渊一只妈妈一只，实在是件美事！ 只是我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两片金叶子，上哪儿去凑这五百金？ 如果回去拿钱，又担心回来时它会被人买走。 于是我便将背包打开，将在东荒捡到的那些珠宝玉石统统倒了出来，同那老板道：“我用这些跟你换玉佩，可以么？” 老板目露惊讶，将那些东西分别拿起来对着灯光细看。 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些东西确实不错，只是有些种类我也不曾见过，所以一时也定不了具体价格，也不清楚都是什么来历……” 我忙道：“放心，这些都是我在妖界得来的，不偷不抢清清白白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您就给我个准话，看这些东西，能不能换你那块玉？” 他上下打量我，犹豫道：“不知小姐贵姓，家住哪里？” 我也不瞒他，便说：“我姓唐，现在暂住伏波宫。” “伏波宫？”老板惊讶，“您是否认识赤渊大人？” “他是我父亲。”我说。 “啊，”老板立刻从里面走出来，“原来是赤渊大人的小姐，恕在下有眼无珠，方才唐突了您。” 我竟不知赤渊名气大到了这种地步，就连玉器店老板都认得他，受宠若惊道：“您不用客气，我就是想给他买件礼物而已，不知道可不可以？如果您觉得不够，我再回去取就是，只是东西能不能帮我留着……” 老板忙道：“够的够的，在下这就给你包起来！” 我喜笑颜开，“那谢谢您啦，新年快到了，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尽！” “承您吉言！”老板道：“以后小姐需要什么，尽管来我这里拿。” 将玉佩拿盒子装好后，他又从旁边抽屉里取出一只青花瓷水哨送给我。 我来幽都这么久，鲜少遇到这么热情和善的老板，初时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出了玉器店，我便迫不及待的往伏波宫赶，希望将这块玉佩尽快送给赤渊。 经过宝祥茶楼时，里头传来说书人的声音，抑扬顿挫正侃的热闹。 换平常我肯定要进去听会儿，今天是没心情了。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了‘赤渊’两个字，于是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茶楼里讲的正是近日幽都望族的大事，说凌、江、以及浴风几大家族之所以被严查，都得益于赤渊的举证和进谏，也只有他有这个份量和胆识，如今这些些大家族抄的抄，查的查，只剩下左家与东方家得以幸免。 期间提到了浴风姬柔的事，说是幽差前去拿人的时候，她却消失了，故至今仍被通缉，下落不明。 说书人口齿伶俐声音宏亮，只将近日幽都大事小事事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识到了一般，不知不觉间，我竟站在那里听了大半场。 浴风姬柔消失了？她会哪儿？离开幽都了吗？不，不会的，她那不服输的个性，再加上爱痴了阿离，又对我和赤渊充满怨恨，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去的！ 鱼化龙配带给我的喜悦，这会儿全被说书人的话给冲散了。 回到伏波宫的时候，天色已晚，鹤童见了我，忙道：“您可回来了。” 我说：“怎么了？” 鹤童道：“主人好像中了邪似的。” 我连忙跑进屋，见赤渊好端端的坐在房间，见了我便语气温和道：“去哪里玩了？” 什么中邪，这不没事儿么。 我打起精神，将盒子捧给他。 赤渊说：“这是什么？” 我说：“送你的礼物。” 赤渊将盒子打开，手指挑起玉牌，愣住了。 我将脖子里的那块玉牌扯出来，同他道：“你看，这两个一样！是我今天在玉器店看到的，就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出去给老板交换。你一个，妈妈一个，是不是很般配？” 赤渊毫无预兆的拥抱了我，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勺，“对不起，对不起……” 我茫然道：“为什么要道歉？” 赤渊却摇了摇头，道：“明天你想去哪里玩？” 我说：“外面湖上结了冰，在上面滑着很好玩，只是鹤童不肯陪我，我一个人玩也没意思。” 赤渊道：“我陪你。” 我很高兴，“好好，你能不能帮做个不带轮子的小车，让我坐进去？” 赤渊一口应下，“好。我待会儿就做。” 他现在好像忘记了妈妈的事，变得跟平常一样了。 这让我开心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担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换我拼命给他夹菜。这些天他都没吃东西，看上去瘦了很多，实在让人心疼。 鹤童提醒道：“才开始进食，主人别吃那么多了。” 赤渊一语不发，将碗中的将饭菜全吃了。 然后又在院子里选了根干燥的木头，帮我做小车。 我把余料和细树枝收集起来，生了一堆火，将院子里照的黄澄澄的，温暖极了。 而我就坐在小板凳上，看他拿着铁锯和刨子忙碌，于是我发现男人在某些事上，竟都有着极高的天赋。跟阿离一样，赤渊身为望族子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力气活儿，但是一旦工具，竟也像模像样，动作一点也不生疏！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车，只是想给他找点事做，转意注意力，这样他就不会再为妈妈的事情烦恼了。 树枝里藏的有虫子，在火堆里不时发出辟啪辟啪的声响，并且爆出一串串的火花。 我跳起来，在赤渊身边跑来跑去。 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快乐！ 以至于后来很多年，我都在怀念那个晚上，并且幻想如果时间能停下来，那该有多好！ 第421章 别抛弃我 可惜没有如果，而我也无法预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当时的我只知道，赤渊做的那个玩具车非常漂亮！而且坚固！他还在上面铺了条厚毯子，当我坐进去的时候，不大不小刚刚好！ 这是一辆属于我的专车！是我爸爸专门为我做的！ 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我抱着小车来到湖面上，然后坐上去，赤渊用力一推，小车就滑了出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飞一样！ 我大叫，“还要，还要，再来一次！好么？” 赤渊对着我笑，然后将我推的更远，车子呼啦啦在湖面打着圈圈，我头晕目眩，却又乐不可支，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我们在湖面上玩了半天，下等他带着我去山上打猎！抓了野兔和山猪，直接拿回去在院子用松木烤，香味儿飘出好几里远，还没熟呢，我就跟鹤童蹲在旁边流口水！ 赤渊买了烟花，晚上放在湖边点了给我们看。 绚丽的火光冲起来，瞬间照亮了周围的山，花儿绽放在夜空里，一朵接着一朵，一束比一束明艳！我惊叹的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闭合！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无论我想玩什么，赤渊立刻带着我去做，像是要把亏欠我这些年的乐趣，统统补偿一遍似的。 这天从外面回来后，赤渊问我，“小鱼儿，你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我想了想，说：“没有啦，明天……咱们去看看妈妈好不好？” 他微微点头，“好。” 白日在酒楼里，我听到有人悄悄的说幽都这番动荡都是来自赤渊，不过盛极则衰，下一个倒霉的怕就是他了。 这让我担心不已，而赤渊则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越淡然，我就越不安。 这些天，他只字不提妈妈的事，就好像已经彻底将她遗忘了似的，这种压抑的感情很不正常！我把过去经历的趣事，一件件说给他听，希望他能够尽快释怀。 直到天黑透了，忍不住打起哈欠，赤渊才摸着额头道：“困了就算吧。” 我看着他，说：“你怎么不睡？” 赤渊道：“我想看着你睡。” 有一个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在身边，那种感觉非常放松的，不用担心会被人袭击，也不会用害怕会有未知的危险出现。 我抓着他的手指，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迷迷糊糊翻身时，察觉赤渊竟还坐在床边，我便嘀咕道：“你快点睡吧，明天咱们还要去看妈妈呢。” 他说：“好。” 这晚，我做了一个非常幸福圆满的梦！ 我跟赤渊去看妈妈，她正坐在石头上发呆，我们两个上前抱住她，开心的又哭又笑，然后笑着笑着，我就醒了…… 天已经亮了，鸟儿在外面纵情的歌唱。我爬起来穿好衣服，里外却都寻不着赤渊。 见鹤童端了早饭过来，我便问他，“你见赤渊了么？” 鹤童道：“主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没说。”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透明的珠子给我，“这是主人让我交给您的。” 我看了一眼，便感受到胸口格登一声。 这并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被封印的幻境……初七跟我道别的时候，便是给我留了这个。 我伸出了颤抖的手指，就在快触摸到它的瞬间，却又像烧到了一样，迅速收了回来。 鹤童不解道：“您怎么了？” 僵持了良久，我最终还是将它拿了起来。 它很轻，几无重量，在清晨阳光照射下，就像绚丽脆弱的肥皂泡泡，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破裂掉。 我托着它，连大气也不敢出。 赤渊他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为什么要留这个给我？ “小姐？” “啊？” 我一走神，幻境便啪的一声跌在地上摔的粉碎。 白光闪过，赤渊的影子便出现在我的跟前。 他一脸愧疚的望着我，“对不起，小鱼儿。” 我连忙摇头，“我不要听对不起……” 赤渊却兀自道：“对不起，看到你妈妈一个人沉睡在寒潭下，我就心痛的没办法呼吸，更没办法原谅自己。潭底那么暗、那么冷，我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度过这十年的。当年是我放她回现世的，如果那时再坚持些，她就不会变成这样吧？如今伤害已经造成，谁都没办法挽回，我能做的，只有去陪她，让她不那么孤单。如果有一天，朱砂醒了，她会唤醒我。如果她没办法苏醒，那就让我们一起沉睡吧！” 我哭道：“你们都睡了，那我呢？你们都不要我了吗？” 赤渊红着眼眶道：“抱歉，我不是个好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尽过父亲的义务，没有陪伴过你一同成长，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但是得知你身世的刹那，我却体会到了从不曾有过的幸福和喜悦，你善良又听话，还懂得如何安慰别人，是我见过最讨人喜欢的小孩，但是，我最终却还是要舍你而去了。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我别无选择。这些天，我尝试着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最终却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想你跟以前一样，多结交一些可以信赖的朋友，过你想过的生活，即便没有我们，你也能快快乐乐的生活，对吧？” 我伸手去抓他的手，却扑了个空，“不，我不要！不要抛下我……” 如果一个人没吃过糖，那他就不会知道甜的滋味！ 如果他没有感受过亲情，他也就不会明白那种温暖！ 你们让我体验了被爱、被呵护的感觉，转脸却又将我从高空踹下去……这实在太残忍了！ 赤渊抬起手，做出想要抚摸我脸的姿势，不过最终却还是收了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小鱼儿，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谢谢你让我体会了做父亲的感觉，跟我们初见的时候比，你现在好像长大了些呢，所以朱砂的封印，也是有办法解开的吧？终有一天，你会长大，会爱上别的男人，这对身为父亲的我来说，也是件痛苦煎熬的事啊。不过到那个时候，你就大概会明白我现在的感受了吧？” 第422章 鸟尽弓藏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补充什么，最终却化成了一声长长叹息。 “别再去阴仇涧，我已经带着朱砂离开了。我知道一个秘密的地方，那里僻静祥和，四季如春，我们将在那里沉睡。或许……我们会在你长大后突然出现，也或许永不再醒来。别难过，有我陪着朱砂，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再寂寞。没有我们在身边，你要更加坚强勇敢，希望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那时一家三口团团圆圆、长长久久，再也没有谁能将我们分开。” “关于你的去向，我曾设想了无数种，但无论是哪种，你都不应该继续留在幽都。你是自游自在的小鱼儿，应该前往更宽广自由的海，你虽为幽人，但却在现世长大，所以无论呆在哪里，都不会有排斥现象。别想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你去现世、去妖界都好，只要远离如今的冥王，我便安心了。那小子……实在是个危险的人，我终是不放心把你托付给他。我这一走，也省了许多麻烦，他也不必再寻理由挑我的错处了。鹤童此刻应该在旁边吧？让它带着你返回时间缝隙，环绕的迷雾里，有着隐藏的封印。将其打开后，任谁都无法从外面进入。鹤童会教你怎么利用时间缝隙，前往任意你想去的地方……本来还有好多话，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愿幸运与吾女同在，健康伴吾女随行，她所到的地方，花朵儿绽放，果实芳香，处处都有贵人助，遭遇遇难化吉祥！” 当他说完这番话后，身影便渐渐淡了，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我哭的稀里哗啦，鹤童趴在桌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天，赤渊都在勉强撑着，我又何尝不是呢？知道他难过，便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希望他会好过些。除此之外，我又怎能做什么呢？ 妈妈这些年，一个人躺在寒潭底下沉睡，很寂寞无助，我也想过要去陪她。 可是我若不在了，有坏人想要伤害她，谁站出来保护呢？ 阿离，我们已经有很久没碰面了，关系也生疏了很多。 而且就算再相见，我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了吧！ 我不怨恨赤渊这么做，但是却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明明昨晚还做着那么甜蜜的梦，醒来却是空、空、空！ 我拿袖子胡乱擦了两把脸，出去呼唤霞生。 月神鸦立刻俯空飞下，我欲跳上去，却被鹤童拦住，“小主人，您要去哪儿？” 我说：“我去阴仇涧。” 鹤童道：“主人不是说，已经离开那里了么？” 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道：“如果有什么事耽误了呢？我得亲眼看到才肯死心！” 鹤童才要跟上来，我却制止他，“你留在伏波宫，万一赤渊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听我这么说，他便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借机乘上月神鸦，霞生便带着我前往阴仇涧。 今日的忘川跟平常不一样！河水是赤红色的，非常浑浊，而且还不时窜起大浪！ 放眼望过去，竟像一片让人为之战粟的血海肉池！ 我心愈发焦躁，便让霞生飞快些。 阴仇涧寒潭边也不对，地上散落着不知名的几堆骸骨，地上还残留着打斗过的痕迹！ 我想也不想，便直接从鸦背上跃入寒潭，下去后才掏出辟水鳞。 下面更是乱成一片，青藤断裂成了数截，水晶棺也皆数化成碎片，妈妈当真不见了…… 我将每个角落都找过了，便浮出水面，回到月神鸦背上，道：“快，回伏波宫去！” 然而赤渊并没有回伏波宫，事实当真如他所言，两人离开阴仇涧，前往一个我都不知道的隐蔽处所了。 鹤童忘了加炭，所以炉子也灭了，屋子里外一样冷，冷清清的就像结了冰。 偌大宫殿，这会儿竟像是寂静的坟墓一样。 我独自坐在台阶上瑟瑟发抖，鹤童拿了披风过来，但是我却依然感觉不到温暖。 坐了好半天，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因为赤渊的缘故，这里平常也没有什么访客，我还当是他们两人回来了，跌跌撞撞跑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我便愣住了。 不是赤渊，而是多日不见的左思……在他身后，还站着许多人。 这些人都穿着黑衣，头上戴着斗笠，黑纱遮面，看起来威严又可怕！ 看到我的后，左思愣了下，“你……” 我打断他的话，“你们来做什么？” 左思道：“我有要事，想见赤渊大人。” 我说：“他不在。” 他站在那里，不进也不退，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 见他这幅态度，我便把门打开，轻声道：“不相信，就自己进来搜吧。” 左思笑道：“你这话言重了，我这次来，就是想找赤渊大人确认一件事罢了。” 说话间，他使了个眼色，几个黑衣人便从缝隙鱼贯而入。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精神好像不太好。”他用关心的语气问。 我们两个虽然平日接触不多，但是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 他在我跟前，向来没什么架子，言谈举止中还跟段策透着两分相似，所以跟旁人比起来便显得格外亲，也一直将他当作大哥哥对待，平常对他印象也是非常好。 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他的笑容竟是如此虚伪，连那处说一套、做一套的方式，都跟幽冥殿那位主子酷似！ 我冷冷看着他，没有回答。 黑衣人很快走出来，冲左思微微摇头。 左思便笑道：“你看这……我这人你也知道，一向都是听令做事，并非不相信你的话，只是吃人饭受人管，你得体谅些。赤渊大人去哪儿了，出门前可曾交待过？” 鹤童才要开口，我却抢先道：“交待了，不过你要想知道，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否则……就算你翻遍这幽冥界，也别想找到他。” 左思笑容僵了下，又很快恢复，一幅好脾气的模样道：“好好好，你问罢，只要在下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23章 费尽心机 我问：“是阿离让你来的么？” 左思笑了下，见我没有笑意，便立刻收起笑脸，正色，“在下确实奉命行事。” 我有点有凉，缓缓道：“他要你找赤渊做什么？” 左思道：“两件事，一有人上告他滥杀无辜，溺死了赤云楚的义子。” 我说：“不是他，人是我杀的。” “啊？”左思错愕。 “是他意图不轨在前，我失足将人踹入了井中。赤家的侍女从头到尾都在场，她可以为我作证。第二件事呢？”我说。 左思迟疑道：“他私闯幽界禁地忘川和阴仇涧，还打死打伤无数守卫幽兵亡灵。” 我说：“那里既然是禁地，为什么我之前都可以进出自如？” 左思道：“那是有冥王大人的吩咐，同赤渊硬闯的性质……不一样。” 我呢喃，“所以你今天是来抓他的？” 左思道：“这话言重了，我就是想找赤渊大人回去，把事情调查清楚。你想知道的，我都回答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告诉，赤渊人在何处了？” “他死了。”我说。 “……死了？”左思显然不信，便道：“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我憋了眼泪看他，“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么？” 左思拧眉，“闯忘川也是今早的事，怎么会……” 我说：“就是今天，他带着妈妈离开，彻底丢下我不要了。” 左思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似乎在判断真假，“那尸首……在哪儿？” 我咬了下嘴唇，“人死了还不够，你还要戮尸么？”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赤渊和浴风姬柔两人对这结果的预料，竟然都对了。 阿离呀阿离……你这是彻底绝了我留在幽都的意念。 整整十年，我都在为寻找妈妈而努力，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赤渊爱的那么深，应该会好好照顾妈妈的吧。 我的任务，好像暂时完成了…… 不想再找妈妈了，我觉得很累。 当年让我活下去并前往幽界的支撑，到这会儿已经彻底磨灭殆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身体总是异常的疲惫，好像怎么也睡不醒，关节处还时不时的抽疼。 幽都，这个让我憧憬了十年，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的地方，已经让我厌倦了。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休息，放下所有的杂念，去单纯的睡一觉。 在左思的注视下，我失魂落魄的走进院子，开始收拾东西。 这里原本是阿离则给左思的住宅，现在该物尽原主了。 我带走的，只有那把随行多年的百兽伞，还有姥姥给我做的背包，它们现在都有些破旧了，但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是愈发深厚。 鹤童道：“小主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想起了赤渊交托的幻境，便道：“先回时间缝隙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很快，逢霞生载着我们出了伏波宫，朝时间缝隙的方向飞去。 隐约看到守在伏波宫外的左思，一脸错愕的神情。 不辞而别，确实不是件礼貌的事，但是我现在心情很糟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知道我心情不好，鹤童在旁边也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自小便跟在赤渊身边，二十多年下来，感情不见得比我们浅，这会儿应该也很伤感吧。 路上，我骑在霞生背上，用手搂住它的脖子，轻轻抚摸它光滑的羽毛。 将进入幽界以来的事，大大小小全都想细细想过，想阿离跟我说话时温柔的眉眼，想杀死浴风神秀那份释然，想被吊起来又无故失踪的狐狸皮，想赤渊拉着我四处闲逛，想我盘着脚坐在石头上，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同妈妈说着闲话…… 晚霞流云，就像美丽的丝绸围绕在我们周围。 记得赤渊说，妈妈最喜欢这个时候。 他不喜欢妈妈在又冷又湿的寒潭下，所以便带她离开，前往一个神秘又美丽的地方，那里也可以看到彩霞吗？ 就在我们快要飞出幽都时，身后突然突然窜出来一只黑鸦，它像离弦之箭挡在了我们面前！ 而上面的人，则是我多日不见，又刚刚回想过的人。 只是他的神情有点冷，跟记忆中温和微笑的样子有些大相径庭。 我怔了下，坐直了身体，“阿离，你怎么来了？” 他眼中憋着火，但是声音还算平稳，“你说呢？” 我是当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左思告诉了他我的行踪么？可是他才刚刚清理过幽都望族，这会儿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忙吧。 我说：“你忙自己的事就好，不用刻意来送我。” “我不是来送你的，”他好看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我摇头，“我不回去幽都了，赤渊和妈妈都不在了，我继续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离嘴角微微抿起，似在压抑怒气，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不是有我在这里么？” 我看着他说：“阿离是冥王，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你勾勾手指，便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的陪着你。现在望族的威胁已经没有了，赤渊也不在了，现在的我除了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供你利用的东西，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阿离道：“你以为我让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你？” “难道不是？”我反问他，心塞地想笑又想哭，“在现世的时候，你费尽心机的跟着我和良辰、段策，还让我们前往东荒修行，就是想借用我们的手杀死浴风神秀，而良辰和跟段策的性命和安危，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以为大家相处了那么多久，多少应该有些感情的……但是浴风神秀死后，你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他们，一次都没有！之后你又借助赤渊的名声和手，铲除了其余望族的势力，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结果呢？赤渊要不是自己做了决定，他现在应该也跟那些望族一样，被关起来了吧？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所以我不怪你，但是阿离……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以后应该没办法再做朋友了。” 第424章 七情六欲 “朋友？”阿离神色木然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作过朋友。” 他的话，就像是匕首，狠狠插在我的心口。 我握紧五指，狠掐自己的手指，努力不让自己带出哭腔，“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他目光柔软了几分，温和道：“方才已经说过了，我是带你回去的。” 我不懂！不是说从未把我当作是朋友吗？为什么还要带我回去？难道说，我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利用价值？ 他从黑鸦身上走了过来，向我伸出一只手，而逢霞生我旁边的鹤童，这会儿都绷紧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我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踩着霞生的翅膀跌了个踉跄。 阿离紧张道：“当心！” 我搂住了霞生，才避免自己掉下去。 也是到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体竟然是怕他的，而且小腿还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种莫名的畏惧，让人感到震惊又害怕！ 他说：“小鱼儿，过来。” 我摇头，“不要。” 我不肯上前，他也没有再近身逼近，手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好像笃定了我最终会伸过来一样。 在智慧和忍耐力上，很少人是他的对手。 僵持了好一会儿，我最终忍不住道：“你想带我回去，做什么？” 他嘴角微微翘起来，声音愉悦道：“幽都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回去后，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我答应过你，闲了以后，就带你去四处走走看看的，幽界这么大，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你没见过呢。” 我说：“我要是拒绝，你会……杀了我么？” 他眉毛皱起来，声音带着丝纵容的无奈，“我对你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杀你。” 这时候的他，又恢复成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我鼻子酸酸道：“你刚才说，从来没把我当朋友……” 阿离声音很轻道：“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王曾指着姻缘桥对我说，如果有天，你在那个桥上遇到了一个女孩子，你看到她时，心脏会跳的厉害，同时感觉很快乐，那她就是你的另一半了。” “姻缘桥？” “有天我做了个梦，梦里带着白夜和暗幽两个人去抓鬼，到了姻缘桥上后，竟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她趴在桥栏上，看到我便笑，好像跟我很熟似的，她直接唤出我的名字，叫我阿离，同时还告诉了我她自己的名字。” 我呢喃道：“那个人，好像是我。” 十年前，我在姥姥家，曾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了旧时的青莞，遇到了年轻时的二舅姥爷梁俊之，见证了他和戏女玲珑的爱情。在他们约会的当晚，我也跟着去了，年轻的情侣在小树林里，而我则百无聊赖的到了桥上。在桥上，我看到了阿离，还跟他打了招呼，然而他的眼神却很陌生，竟好像不认识似的。醒来后，我便将这个梦彻底丢到了脑后。 难怪小时候阿离跟我初见的时候，便说：“小鱼儿，我认得你。” 他竟然也做了那个梦么？缘份这种东西可真奇妙！ 只是，这个时候，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呢？ 阿离看着我，眉毛微微挑起，“桥上的小女孩子，确实是你。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半，而不是什么朋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想会儿，点头，又很快摇头。 阿离叹气，“无论长大与否，你都是要嫁给我的，你也只能嫁给我。这世界上，能长久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朱砂也不是赤渊，更不是你所谓的朋友——良辰和段策，而是我。我们会成亲，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没有谁能夹在我们中间，也没有人会比彼此更重要，你现在明白了么？” 我揉着鼻子道：“你又想骗我，这跟你利用赤渊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说：“赤渊厌恶我，认为我会夺走他的女儿。事实上我也不喜欢他，虽然是小鱼儿的父亲，也没道理比我们两人更亲近。至于你所谓的利用，我觉得用帮助来形容更合适，他跟我一样想要消除那些望族，所以便身体力行做了这件事，我们之间只有共同的目标和默契，没有任何欺骗和压迫。” “那你还让左思去抓他？” “那是另一件事，他助我消除了望族，但并不证明在别的事上都做的正确。” 我苦笑，“你说的都对，都有道理，我说不过你。赤渊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们再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我现在只想离开幽都，你别拦着，好不好？” 他很干脆道：“不好。” “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走！” “你走不了。” 我将手伸到背后，去抓百兽伞，然后在触到伞柄的刹那，身体却牢牢定了住。 动不了，这怎么可能！我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动作，他连手指都没有动过！ “想知道怎么回事么？”他弯起眼睛冲我笑，“回去后我再告诉你。” 嘴巴张不开，我只能用眼神抗议，“我不要回去！” 阿离近前将我抱了起来，回到他那只月神鸦背上，霞生和鹤童也立刻掉头跟了过来。 他手指轻轻点在我的眼皮上，“别总瞪着眼睛，太累了。你不该恨我的，三界这么大，让我这么费心又日夜抑郁的，也只有一个你了……我喜欢看你无忧无虑的样子，喜欢被你全心全意的依赖着，有时希望你一下子长大，有时又感觉舍不得。” 见我闭上一只眼睛后，他又来点我另外一只眼。 美丽的黄昏消失了，我的视野里一片黑暗，耳朵边回荡着他低沉又魅惑的声音。 “我跟青岚之间，你知道的，母后怀着两个孩子，最后却只有我一个人出世。很小的时候，我便发现自己异于常人，没有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感情，抑或者说，七情六欲缺失。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就连身边亲近的人不在了，也不会觉得难过。长大以后，对女人也没有任何兴趣……那些看着我长大的人都说，我是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其实他们错了。” 第425章 肆无忌惮 我安静的等着，内心十分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过了会儿，阿离才道：“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迫切需要得到一样东西，甚至还起了前所未有的独占欲。有时看到你，我甚至会感到莫名欣慰，这条小鱼儿，她是属于我的……七年前，当我听到你死去的消失时，感觉心脏缺失了一半，整个人都不完整了。而当我再看到你的时候，我甚至听到了整个世界花开的声音，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将你带回幽冥界，藏起来，永远也不展示在别人面前。不过又害怕你生气难过，最后还是将这种念头抑制了下来。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盼你来到这里，你居然想悄无声息的溜走？” 我躺在他怀里，不能说也不能动，只能安静的听着他梦呓似的低语。 近来时常困扰我的疼痛，此刻就像虫子，再次从骨缝里钻出来，不声不响的开始啃噬骨肉和神经。 这疼痛，好像来的以往更加凶狠，且肆无忌惮！ 阿离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以至于后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飘浮了起来，彻底置身在黑暗当中，每个关节都在发出嗄吱嘎吱的声响！ 疼……好疼……尤其是手臂和膝盖处，好像全都碎裂了一样！ 我默默的承受着，甚至有些庆幸此刻自己无法动弹，否则的话，我肯定会痛哭流涕、毫无形象的打起滚来。 冷汗顺着后背渗出来，很快便浸湿了衣衫。 “小鱼儿，你怎么了？”阿离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他用袖子在我脸上挥了下。 冷风吹过，我登时打了个哆嗦，抬手抓住他的胳膊，“疼，阿离我好疼！” 他紧张道：“哪里疼？” “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快！回幽冥殿！”阿离同月神鸦道，手臂紧紧揽着我抱着我，安慰道：“别怕，很快就到了。” 我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此刻经历的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因为牙齿咬的太紧，所以嘴巴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阿离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焦躁，“小鱼儿，张开嘴，别咬伤自己！”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我疼……” 他抬手捏住我的下颔，另一只手则探到后面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在阿离的安抚下，我再次闭上眼睛，却无法控制意识逐渐自身体里剥离。 从小到大，我都健康的不得了，怎么会突然间发出这种情况呢？ 仔细想来，这种不适好像是从桃花水榭归来便开始的。 莫非……跟我喝下去桑鱼酒有关？是了！阿离曾叮嘱过我，这酒一次不能喝太多，否则身体会无法承受。所以在瑶兰国时，他只允许我喝了小小的一杯。 而我在酒窖时，只顾着跟赤渊赌气，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好像喝了整整一大碗！ 我会死么？如果会的话，干脆给我个干脆吧！ 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滋味，实在太煎熬！ 我现在突然明白在巷子里，成旭肯求我杀了他时的感受了…… 剧烈的疼通过去，便剩下了麻木，现在的我，基本的五感都已丧失，宛如一具还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恍惚中，好像涌上来了很多人，不过没多久，便散去了。 然后又一批人涌上来，在忙碌半晌后也离开了。 整个过程中，都有人紧紧抓着我的手，禁锢着我最后的一抹意识。 “大人，幽都有名的大夫都过来看过了……” “再找！” “老夫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说……” “说！” “我看这丫头的症状十分蹊跷，不像是生病，或许可以请东方家族的人过来看看。” “东方家目前谁的能力最高？” “回大人，是东方悔的小儿子，东方玉狐。” “让他来，要快！” “是！” …… 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很久很久后，我才从这种疼痛中彻底解脱出来，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身在监牢里。 所有手脚都被铁链子束缚着，脖子被铁环固定着，现在的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囚犯。 这里很暗，四周黑乎乎的，只在头顶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微弱的光线，曲曲折折的投了进来。 起先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这并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震惊了很久，我才渐渐沉静下来，并且认真回想梳理这段凌乱无章的经历。 赤渊走了，他选择带着妈妈，前往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陷入沉睡。 左思带着人来伏波宫找赤渊，这让我很失落，便跟鹿童一起离开了幽都。 可是最后关头，阿离出现了，他拦住我们，并且将我带往幽冥殿。 路上，过量饮用桑鱼酒的恶果再次出现，我疼痛难忍，从这时起，记忆便开始模糊…… 后来，我似乎回到了幽冥殿，阿离请了很多人帮我看病，但是都不管用。 在我彻底昏迷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叫东方玉狐的名字。 幽都复姓东方的只有一家，他们因为擅长幻术和巫术，所以备受历任冥王的器重。 这次幽都之变，几乎所有的望族都覆灭殆尽，只有忠心庚庚的左家和东方家得已幸免。 按道理来说，我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幽冥殿，跟阿离在一起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被关了起来？ 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出来一个人告诉我！ 正想着，沉重的牢门嗄吱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眯起眼睛，注视着他，待对方走的近了，才看清楚他的五官长相。 这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眉眼都很深刻，身上有一种孤独高傲的气势，看上去就像只沙漠里的孤狼。这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刀，锋芒逼人，让观者望而生畏。 不过我肯定自己不认识他，甚至没有见过。 气质这么独特的家伙，如果接触过，我没道理会感觉如此陌生。 第426章 禁语无双 在我观察对方的时候，他也同时注视着我。 冷冷的，带着莫名的敌意，好像我曾对他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 我问：“你是谁？” 开口后，我震惊了，自己的声音，为何如此，低沉又沙哑！ 对方隔着铁牢，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第二个问题。”我尝试着调整自己的声音，但却没有任何效果。 他扯起嘴角，眼角带着一丝嘲讽，“东方玉狐，听过这个名字么？” 果然是他！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并不是很意外。 我说：“我会什么会在这里？” 东方玉狐道：“你是死囚犯，不在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死囚犯？我犯了什么罪？” “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奴仆，意图杀害自己的主人，谋取别人的家财，难道不该死？” 我没做过那些事，但是却对他说的内容非常熟悉。 不久前，我在赤家，好像也见过这样的两个人，不过一个被我踹进了深井中，一个被送了官。 我皱起眉毛，“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东方玉狐道：“你是我亲手抓的，怎么可能会错？铭香。” “铭香？”我疑惑的念出这个名字，“你真的搞错了，我不是铭香。”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说自己不是铭香，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我张开嘴，不知为何口舌竟然变得笨拙起来，“我是……是……我……”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我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竟然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 阴谋，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可怕阴谋当中！ 而我面前这个人，他的样子，显然是知情的，更有可能，他就是主谋者！ 我是小鱼儿，我的父亲是赤渊，母亲是朱砂，我的朋友，是冥王符离！ 这些刻在血液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记错？ 但是为何，我的嘴巴，却无法说出这些话！ 努力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我看着他，冷冷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对我的此刻的表现，显得很满意，所以一点也不避讳我知道真相，懒懒道：“给你下了一种咒而已，在这个咒语里，有些字眼是绝对的禁区，你无法将它们说出来，也无法写出来，你只能将它们闷在心里头，一点点烂掉，就这样以目前的身份活下去，然后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终结自己的生命。” “阿……阿……，”我像个白痴一样重复张大着嘴，却始终无法正确唤出阿离的名字！ 这让我又气又急，“他如果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 东方玉狐笑笑，“你是指冥王大人么？” 我说：“是的！” 东方玉狐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很不情愿的追问道：“为什么？” 东方玉狐道：“因为他在乎的那个小情人，从来都不曾离开幽冥殿。她现在，正陪着冥王大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在幽冥殿呢。” 头轰的一声炸了开，我想按压痛处，但是手却被链子锁了，根本无法触及！ 我闭起眼睛道：“你到底还做了什么，不妨全都告诉我。” 东方玉狐道：“我下了两个咒，一个给你，一个给另外的女人。你的咒叫做禁语，永远无法说出被我禁止的话，譬如你的身份、譬如你的亲人、朋友。而另一人发的咒叫做无双，她中了咒语后，会彻底将自己的身份遗忘，变成一张白纸，如果此刻抽出另一个人的记忆给她，她就会彻底变成那个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日常习惯，甚至是声音都一模一样。跟低级的模仿不同，无双就是彻底的复制，它会让人彻头彻尾的变成另一个人，从而瞒过所有人的眼睛，甚至包括她自己。” 禁语、无双！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可怕的诅咒！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呢喃道：“所以你让我变成谋害主人的铭香，又把另一个变成了我，是么？” 东方玉狐道：“没错。” “代替我的是谁？” “你可猜一猜。” 我睁开眼，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浴风姬柔。” 东方玉狐轻轻击掌，“你确实聪明，现在浴风姬柔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赤渊的女儿，据说冥王大人喜欢称她为……小鱼儿。” 小鱼儿，我的心狠狠揪了下。 我问：“她承诺你了什么？” 东方玉狐道：“没有那种东西。”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帮她做这种事？” 他锐利的眼神，稍稍温和了那么一点点，“知道什么是爱情么？” 我深吸一口气，“我没经历过，但是看到过，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想办法争取跟她在一起么？你如果真喜欢浴风姬柔，就该带着她，离开幽都，而不是帮她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他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死死捏住了我的下巴，“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奈何她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 吃痛的同时，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 我现在的身高，竟已经到了对方的胸口！ 这不是属于我过去所熟悉的身高，也不是属于那个意图杀我的女仆！记得那女人身材高挑，就算跟男人比，也差不了多少。 许是见我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对方一幅甚感无趣的样子，悻悻收起了手，“你也就是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靠在冰冷的铁栏杆上，好奇的打量手臂和双腿。 拇指虎口处，还残留着一个淡淡的白疤，那是在求良辰的时候，被浴风神秀打伤的痕迹。这么说来，身体是我的没错了，桑鱼酒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竟然起作用了？ 这算是我清醒后，得知唯一的好消息了！大概、也许……勉强能算作好消息。 我用肯求的语气道：“能给我一面镜子么？” 东方玉狐皱眉，“做什么？” 我说：“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他看上去有些不理解，不过最终还是用幻术帮我造了一面很大的镜子，竖在铁牢外！ 第427章 近在咫尺 镜子里呈现出的，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不及良辰身何者婀娜，但是对我来说，也是足够惊喜了。 只是那张脸……我对着镜子，皱了皱眉，扯扯嘴角，很快放弃。 我郁闷道：“这不是我的脸。” “当然不是你的脸。”东方玉狐手指触碰镜面，幻术便砰然碎裂，消失。 我质问他，“我的脸呢？” 东方玉狐道：“刚才我说那么多，你都白听了什么？” 他眼神有点阴鸷，说话还带着种恶狠狠的气势，非常吓人！ 我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都、都记着呢。” 他冷冰冰的重复道：“现在的你，叫做铭香，是意图谋害赤云楚、并伤害赤渊女儿的家仆！” 我问：“真正的铭香呢？” “死了。” “怎么死的？” 他说：“我杀的，还想要知道我怎么杀的吗？” 我连忙摇头，“不想知道。” 他冷笑一声，“算你识相！” 常言道乌龟对王八，什么锅配什么盖，这混蛋简直跟浴风姬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两个变态没能结合在一起，实在太可惜了！ “你在想什么？是在心里骂我吗？”他戾气横生。 “没有！”我飞快否认道。这家伙，居然还会读心术吗？太可怕了！ 他伸手过来，将一颗奇怪药丸塞进我的嘴里。 对于这种来历不胆的东西，我自然是拒绝的，但是架不住他动作粗暴，最后还是艰难的地吞咽了下去。 “你让我吃了什么？” “易容丸，三天后，它可以让你变得跟铭香一模一样，包括身高。” 我说：“我现在对自己的身高和样子都很满意，不想变成她。” “由不得你！”他不耐烦的扫我一眼，便开始往外走。 我叫住他，“喂，你该不会是想这样关我一辈子吧？” 东方玉狐扯下嘴角，“想的美！过段时间，你会被送到司空岛去，开始你的流放生涯。” 司空岛！我知道这个地方！据说那里是与世隔绝的一座孤岛，上面修建着整个幽界最大、最恐怖的牢狱，里面关压着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最可怕的是，数千年来，被送到那里的人，从来没有谁能活着逃出来！ 我用力挣了下链子，然而下一秒，它却似乎锁的更紧了！ 我吃痛，闷哼一声，靠在牢边一动也不敢再动。 东方玉狐幸灾乐祸道：“你手上脚上的是锁魂链，别试着逃跑，否则的话，吃苦头的还是你。老实在这里呆着，过几天，会有人过来看你。” “谁？” “赤家的人，还有……那个中了无双咒的人。” 我瞳孔蓦然收紧，浴风姬柔，她也会来看我？ 待东方玉狐走后，我迅速陷入颓废。 这铁链长度异常叼钻，够让我双脚尖触着地，后脚跟却只能空悬着，如果想要让双腿休息，那么手腕就要吃苦，脖子也被固定的很牢，随意转动都很困难，更别提是耷拉着头休息了。 浴风姬柔、东方玉狐，如果我能逃出去的话，一定以其人之道加倍还至其人之身！ 在痛苦中煎熬了整整三天，牢门终于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个陌生的狱卒。 他走进来，拿钥匙解放了我的脚和双手，却独剩了卡在脖子上的铁套。 铁链松开的刹那，我便瘫倒在了地上。 狱吏力气很大，粗暴的抓着颈后的铁链，将我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这时我便庆幸，此刻已经变成了铭香的身高，如果是换作真实的我，恐怕会活生生的悬吊在半空吧，那简直太可怕了！ 外面光线很亮，刺的眼痛，我连忙闭上眼，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很快，我被带到了一间收拾的很干净的屋子。 那里有桌厅，还有两个人。 两个人我都认得，而且非常熟悉。 一个是阿离，一个是……我自己，抑或者说，是七岁时的我。 阿离看起来心情放松，神情温和的坐在一边，看卢来清俊又矜贵。 而他旁边的小鱼儿，看起来个子矮矮小小的，脸颊光滑又饱满，眼睛明亮有神，朝气蓬勃而又充满活力！ 当我进去的时候，阿离正在用手帮她整理头发。 而她看着阿离，黑眼珠就像是清亮通透的玻璃球，闪闪发光！ 这幅画面，在外人看来怕是平淡又温馨，但是在我看来，却是刺眼又扎心！ 脚下一滞，便被狱吏狠狠揪了头发，将我扑通一声按倒在地上，然后自己也跪，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 阿离只顾看着他旁边的人，心不在焉道：“起来吧。” 狱吏连忙叩首起身，唯独让我跪在地冰凉的地板上。 以前同阿离在一起时，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也从未对他行过大礼，只当他是跟良辰、段策一样的朋友。那时我天真的以为，我们之间，不存在所谓的阶层，是平等的！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狱吏道：“大人，人已经带过来了，还请姑娘确认，当日在赤府井边行凶的，是否是这女人。” 阿离旁边的女孩便看了过来，坦荡荡的跟我对视。 真正的小鱼儿已经长大，而假的，却还维持着七岁的样子，这简直太荒唐可笑了！ 为了不露出破绽，生生将自己的记忆消除，一举一动皆是模仿别人，这样活着，跟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浴风姬柔啊浴风姬柔，你顶着这样的皮相，出现在人前，不心虚么？不怕晚中做噩梦么？ 我越想越气，于是便恶狠狠的瞪着她。 她不悦皱起眉毛，“瞪我做什么？是你先下毒害人，又想杀我灭口在后，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道悔改，你这样的恶人，被流放也不可惜！” 装什么小孩，装什么正义！你这恶毒残忍的蛇蝎，竟也好意思斥责别人！ 我跪趴在地，十指慢慢拢起，愤怒和狠意将理智瞬间燃烧的干净，我瞅准了时机，对准她脖子狠掐过去！ 狱吏没想到我会有此动作，吓傻在旁，竟然忘记了阻拦。 浴风姬柔惊慌失措后退，我的手指只差那么一点点！ 然而，一只脚却横空踹了过来，不偏不倚跺在我的心口上！ 阿离……我张了张，终是没能将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说出来。 第428章 苟且偷生 当他对上我的脸后，目光微怔了一下，不过我并不能确认，那停滞真的出现过，还是我的错觉。 我躺在那里，死死盯着这两人人，嘴角淌着血，只觉胸口一阵阵剧疼。 这疼不仅来自于身体，还有内心！ 浴风姬柔心有余悸的缩回阿离的怀里，圆眼睛睁地大大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怯弱和惊恐，十分惹人爱怜。 别说是那张脸，就连下意识的小动作，她都模仿的微妙微肖！倘若不是有东方玉狐的话在前，我肯定以为自己此刻是灵魂出窍！ 阿离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很是关心道：“没吓到吧？” “没有，”浴风姬柔微微摇头，主动抓住了阿离的手，口中嘀咕道：“这疯女人实在太可恶了，就算被流放也不可惜。阿离，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浴、浴……”我坐起来伸出手，指着浴风姬柔，在监狱里还能流畅脱口的名字，这会儿却舌头打结，怎么也说不出来！ 阿离静默了片刻，见我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便收回了注意力，打算同她一起离开。 怎么会这样，我懊恼的用手掌拍打着石板。 最让我愤怒的是，浴风姬柔经过的时候，竟然踩着我的手指走了过去！ 就在我以为这是无意之举的时候，她嘴唇却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这女人即便中了无双咒语，洗去了自己的记忆，也依然无法掩饰其恶劣的本性！ 浴风姬柔，我若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你装得了一时，却装不了一世，早晚有一天，我会将你的伪装扒下来！ 阿离……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会很会察觉到这种异常的，我相信！ 啪！狱吏劈手打了我一个耳光，“你这毒妇，竟然在冥王大人跟前意图不轨，差点把我的小命也搭进去！” 我死死瞪着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该恨他吗？还是说，该恨自己无能竟落到这种境地呢？ 他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于是抓住我的头发，又一路强拖将人扯到了暗牢里。 或许是见我伤的重，也或许是忘记了，他竟没有再给我加铁链。 连着几天的煎熬，再加上阿离的那一脚踹的实在狠，我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任何逃跑的心思。 手指肿的厉害，好像有虫子顶着皮肉突突直钻，下一秒就会露出头来。 我靠在角落里，闭起眼睛，反复回想方才那一幕，越想心越凉，也越发狠的牙痒痒。 浴风姬柔，东方玉狐……我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决不会让你们两人好过！ 当啷，门推开了，那个邪里邪气的男人站到了牢门外，他身体背着光，所以看不清此刻的表情，不过我猜想，必定是幸灾乐祸的。 他语气听上去果然很开心，“听说，你在冥王大人跟前行凶，被他踹了一脚？” 我狠狠用手指擦了嘴角，“所以你这趟来，是专程来嘲笑我的？” 这个死变态一点也不避讳，“没错。” 我压着火，“那你现在满意了么？” 他说：“不是特别满意。” 我拧起眉毛，“你到底想做什么？” 浴风姬柔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如果她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互换身份，便不可能会我活在世上。 而这个男人，他迟迟没有杀死我，还对我下了禁语诅咒，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东方玉狐手指在铁牢上弹了下，身体竟瞬间穿过栏杆来到了我跟前。 我立刻弓着背、抬起手，下意识做出防御性的姿势。虽然并不确定这么做是否会保护到自己，但是我不会放弃任何可以生存的机会！ 他并没做进一步的动作，而是用那双阴戾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 我们两个，就像猎人和穷途末路的困兽，就这么僵持着。 “我对你的年龄很好奇，”他幽幽道：“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小孩子。” 我问：“是这种好奇促使你让我活下来的吗？” “当然不是。”他说：“我之所以留着你的性命，是因为你的父亲赤渊。” “赤渊？”我皱眉。 东方玉狐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次遇到危险，是他救了我。赤渊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你是他唯一的孩子。” 恩人？为什么觉得是憎恨呢？ 我并不相信他的话，道：“第一次看到用这种方式报恩的。”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出言嘲讽，所以阴冷道：“我并没有杀你，不是么？” 我说：“你对我做这些事，又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东方玉狐道：“区别就是你还活着，你应该庆幸自己身体里流着赤渊的血，否则……你早魂飞魄散了。” 我问：“接下来呢？你还会杀我么？” “不会，我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他这会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苟且偷生的老鼠，“但是接下来，你会被送到司空岛去，到时候还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虽然身在幽都，但也会时刻关心你的动向，别让我太失望了。” 我咬牙道：“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他说：“如果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的话，恐怕就这么自信了。” 我不理会他的打击，兀自道：“我不仅会活下来，而且还会回来，杀了你跟浴风姬柔！” 他眯起眼睛，“你说这些，就不怕激怒我？” “你不会杀我的。” “为什么？” 我揉了下肿胀的嘴角，“你如果现在我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在司空岛活下去，以及我能不能再次回到这里。” 东方玉狐伸手在我面前弹了下，“希望你旅途顺利——铭香。” 他在叫出我的新身份后，便化为一团黑雾消失了，而牢门，也悄无声息的关闭起来。 我如释重负，再次跌坐在地上。 待呼吸平稳一些后，才开始回想他临走前的那个动作，那家伙为什么突然弹手指？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不过还没等我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第429章 自由的光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突然意识到，那家伙之所以在我脸前晃，好像是在进行催眠，可恶！ 当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不再是那个封闭清冷的牢房了，而是换了一个更大、用铁汁浇铸造的巨牢里！这座牢混然一体，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牢里人多的可怕，足足有一百多个，有的眼神凶狠，有的呆若木鸡，有的粗暴野蛮如同禽兽，还有的则孱弱不堪只能任由别人凌辱发泄！ 这牢里，男女老少皆有，譬如躺在我脚边的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二三岁，闭着眼睛淹淹一息。 这些人、包括我都没有手脚束缚，所以可以在宽敞的牢房里肆意行走。 我缩在角落，微微将眼皮掀出一条缝隙，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这些家伙，看起来应该都是穷凶极恶的暴徒，很多人已经肢体残缺不全了，却还精力量盛的互相挑衅着，骂脏话，然后推搡打群架。 女人和孩子是绝对的弱势群体，一旦被盯上就会被拖到角落里去。 那些人的眼神和行为都是赤果果、不假丝毫掩饰的，就像畜生一样，当着所有的人面纵情的发泄着，贪婪的获取着快感。 起先我并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不过出于动物的本能，却也很快懂了。 我做梦也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性启蒙，竟是这种地方！ 在这人性丧失的环境下，任何人不存在害羞和耻辱，包括被压在下面的人，他们甚至连叫都不敢叫，只能咬着自己的手指无声哭泣。 我第一次痛恨起自己敏锐的听力，这会儿想要忽略那些沉重肮脏的呼吸都不行。 腥臭的气弥漫在鼻端，熏的人隐隐作呕。 趁人不备的时候，我将手指咬破，将血渗到旁边的泥土里，然后将那些东西抠起来，胡乱摸在腕上、脸上、脖子上。最后忍着恶心，连牙齿也不放过。 在我做完这些的时候，发现身体竟然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只是脸依然不是我的。 虽然那个铭香长的不怎么样，但是身休珂是我自己的，必须得保护好才行。 这次昏迷，也不知道经历了多久，更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以及这些家伙的来历。 我现在一定要加倍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不能受一点点伤，更不能贸然出头，让别人留意到自己。 我歪在角落，继继留意周围的动静。 过了很久，那些人大约是累了，总算是暂时消停下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暂时放松的时候，脚边的少年却突然爬了过来，他动作很灵巧，就像一只机警的猴子！ 他应该是才挨过揍，所以脸上一片青紫，额头也渗着血丝，五官都肿的厉害，所以看不清具体长相。 他挨着我坐下，我则警惕的避到一边，盯着他。 他声音很低的问：“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迟疑了下，道：“铭香，你呢？” 在这种地方，结交一个朋友，远比树立一个敌人要幸运的多。 虽然我并不确定，这家伙到底人品如何！ 他说：“月渐寒。” 月色渐寒？听上去是个很诗意的名字，跟他的形象实在牵连不到一起。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对方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我，他问：“铭香，你犯了什么罪被送到司空岛？” 我很是意外，“这里就是司空岛？” 月渐寒道：“难道别的地方也有这种人间地狱？” 也是，幽界虽然风气虽然不如现世开放，但是这种道德伦丧却无人约束的炼狱，怕也只有传说中的九狱才能见识到了。 我沉默了会儿，说：“我杀了人。” 他淡淡哦一声，并没有任何意外和害怕的表情。 我反问他，“你呢？” 他低头玩着手指，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自嘲，“我说自己从出生便呆在这里了，你会相信么？” 我点头，“相信。” 我自认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都能被送到这里来，更何况，对方一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呢？ 他笑了下，看起来似乎有点傻气。 但是我知道，这少年一点都不傻。 如果真是一出生就在这地方了，那他应该有着非常强大的过人本领！否则的话，是不可能生存这么久的。 我问他，“我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道：“这是第四天了，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对面那两个家伙，甚至在合计着今晚吃了你的尸体。” 吃尸体？我打了个冷战，他却道：“开玩笑的，你该不会相信了吧？这里虽然环境残酷了些，但食物却还是准时投送的。” “投送？”我有些奇怪这个字眼。 “你看不出来，这是个地狱么？”少年说。 我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这竟是镶嵌在泥土里的牢，只有中间一个小小的天窗，没有任何工具，所以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们就这样聊着，这个少年非常机警狡猾，嘴里的话也是真假掺半，想要从中判断出真实的信息，十分困难，言谈举止，有着异于同龄人的成熟。 除了阿离以外，我很少跟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打交道，即便这会儿两人貌似坦诚的交流着，我也并不信任他，所以有些话宁愿烂在肚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粘我。 “铭香，你快点过来看。”他突然间站了起来，像是发现了巨大的宝藏一样。 我坐着不动，狐疑的看着他。 他再次坚持不懈的唤我，“快来，我有好东西送给你！” 屡次盛邀后，我不得不凑过去，他先露出雪白的牙齿冲我笑笑，继而避开身体给我看挡在后面的东西。 褐黑色污铁墙壁上，竟有个米粒大小的圆点，白白亮亮的一个小点，那是来自头顶世界的无尽资源，对此刻的我们而言，却是极其奢侈的宝藏，柔软、温暖、炫彩美丽、自由的——阳光！ 我伸出手，由着它骄傲任性的躺在掌心上。 时间悄无声息过去，它慢慢偏移远离，最终彻底消失在我的掌控和视线里。 很久后，少年才轻声道：“铭香是从外面进来的，一定能经常看到它们，对不对？” 第430章 你的恨意 我收起手掌，安静的望着他，不发一言。 心里却是不禁想起幼时，在阳光下自由奔跑的欢乐时光。 现世的阳光，热烈明艳！妖界的草源，清新怡人！幽界的晚霞，如梦如幻…… 然而现在，它们却都离我很远了。 少年好像未察觉到我的异样，而是自顾自道：“听说外面很热闹，有着数不清的人，各式各样吃的、玩的……大人们都要送小孩去学堂读书，长大后考取功名，父母还要给他们讨老婆、找相公，然后再生一堆小孩儿……是不是？” 他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悲伤，“我出生时母亲就死了，后来被一位狱吏用米汤养大，他说要我好好活着，终有一日会有人来接我出去。可再后来那个老狱吏也死了，来接我的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我无法戳破这个介于善意和恶意之间的谎言，据我所知，千百年来，这座孤岛监牢囚禁了无数的残忍凶徒，其中不乏能人异士，却从来没有过越狱成功抑或者释放囚犯的先例。 纵使逃出了这铁牢，也躲不过外面装备到牙齿的狱吏，穿不过上百里麻密的荆棘丛，游不过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铭香，”他叫我，梦呓般吐出四个字，字字清晰紧定，“我想出去。” 出去？我又何常不想？我不但想要出去，还想回幽城去，杀死浴风姬柔和东方玉狐！ 但是这些话，我却不愿意同这少年说。 虽然他看起来很可怜，便是我根本不相信他！ 所以我内心剧烈交战着，但是脸上却很平静，就像没有听到他方才那番豪言壮语一样。 这牢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新人放进来。 一日一餐，进进出出，都是来自我们头顶上方的那个圆洞。 狱吏并不进来，他们只会扔拴着破筐的铁索链下来，里面装着一稀饭的大桶。 下面的人会把桶拎下来，将死掉的人装进去。 稀饭足够多，每个人基本上都能喝个饱，所以大家是不会为食物发生争执的。 当然身体最强壮、打架最厉害的家伙，第一个吃。 他将手臂直接伸进去，捞米粒吃，彻底吃饱喝足之后，才会打着饱嗝起身。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跟那个叫月渐寒的少年，总是最后吃。 以前，我最是害怕饿肚子，这会儿却也渐渐习惯了。 另外值得庆幸的是，最近牢狱里的女囚足够多，而我又浑身脏兮兮的一团，无论是从外表还是身材来看，都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少年。 所以这些天来，竟也没有受到什么刁难。 在这种毫无隐私可言的地方，最痛苦的还是上厕所，虽然说到了晚上这里便伸手五指，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异常忐忑。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我尽量减少食物摄入。 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时间肆无忌惮的流走，我已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呆了几天，只知道监牢里除了我和月渐寒外，其余人差不多全部全换成了新面孔。 女囚一少，于是我们的麻烦便来了。 “那个矮子过来侍候大爷！说你呢，装什么傻！”一只粗壮的手臂伸过来，抓住我的衣襟拎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垂着双手，继续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绝不能动手，如果这个时候将他打倒，那么我便会成为众之敌矢！ 到时候不仅逃亡麻烦，就连生存都岌岌可危！ 对方嘿嘿冷笑，“刚我还看你跟旁边那小子聊天呢，这会儿装什么死？” 铁拳毫无预兆的砸在我左边太阳穴上，整个脑袋都跟着嗡嗡作响，头好像要爆掉！ 紧接着，右边也砰然挨了一记。 我忍着痛，依旧一动不动。 对方见状，便愈发生气，手脚全部用上了，力道也更加的狠，“臭小子，还装？我让你装……看我不打死你！” 疼……好疼…… 但是这疼只是暂时的，我只需再忍忍，就会过去。 只是这笔账，要一分不少的算在幽都那对狗.男女身上！ 想到浴风姬柔此刻或许正在阿离里怀里装傻充愣，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就在我快要痛到麻木时，对方终于在鞭尸中感觉到了疲惫，泄气诅骂几句后，将我扔在地上愤然离去。 待一切恢复平静后，少年悄悄爬了过来，手指试探我鼻息后轻轻晃我胳膊，“铭香，你没事吧？” 我不理会他，依旧闭着眼睛。 “铭香，你在怪我么？”他在我耳边呜咽起来，“我知道作为朋友应该出来帮你，但是我打不过那个人，他身体高大强壮，一只拳头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大……铭香，我肚子和脸都好痛，我怕自己会受不住死了，就再也等不到别人来接我……” 我心中一声叹息，微微掀开了些眼睛，“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好、好，我不哭，”他胡乱的抹着眼泪，“你现在头疼是不是？地上凉的很，你枕着我的身体休息会儿吧。” “不用了，就让我躺在这儿休息会儿，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他却固执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坐在这儿守着你。” 我仰脸看着上方小小的天窗，上方依旧是灰色的黑影，不过颜色淡了些。 机会，什么才会来，我当真能撑到那个时候么？ “铭香，”少年趁人不备抓住我的手，温热气鲜鲜活的萦绕在我耳畔，“我不想等了，我想设法逃出去。” 我重复他的话，“逃出去？” 少年涨红了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是，我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就算为此而死……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说：“想就想了，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他咬唇看着我，纠结良久方用力抓住我的手，“帮我！” 他说什么？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周围似乎瞬间安静下来，我忍痛想笑，却笑不出，“为什么我样了，你还觉得我能帮你？”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你跟别人不一样。”他抓抓头，露出懊恼的表情。 我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眼睛有光，也有恨，你不会心甘情愿呆在这里一辈子的，对么？” 第431章 迷失本性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甘心呆在这里，也一直在等待逃走的机会，但是我却并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出太多东西。 如果连相识十年的阿离都不能相信，别么其余的人，就更不用提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的我，终归不是那个傻乎乎天真无邪的小鱼儿了。 见我沉默不语，少年情绪却突然高涨起来，“铭香应该也不想呆在这里，所以咱们两个人联手，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我没理会他，垂着眼皮掩饰掉内心的波动，哑着嗓子道：“你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但凡有一点还好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或者去求助别人，方才那些话，我就当作从来没有听到过。” “我不相信你会情愿呆在这里一辈子！”他被拒绝后，有些恼羞成怒，“你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没有阳光没有希望，没有自由没有乐趣，什么都没有！活人呆在这里也会跟这破铁一样慢慢生锈，还不如直接去死的好！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实在是受够了……” 他声音太大了，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再由着他继续发疯，我们会成为这座牢狱的公敌！我下意识捂住他的嘴，将他单手捺到角落里，怒道：“这么大声音，你难道想死么？” 他看着我，非但不恼怒，眼睛反而还亮晶晶的闪烁着欣喜，“你，你好大的力气！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抿了下嘴角，放开手，继续无视他。 周围的气氛很压抑，而且沉闷。 本来已经控制的很好的情绪，这会儿又被他挑了起来。 是谁，在我耳边用带着笑意的温和语气说：“等到我忙完了这阵，就带你四处走走看，幽冥界很还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你从来不曾见识过呢。” “你是属于我的，将来长大了，也只能嫁给我。” “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那就是你。” “小鱼儿，我认得你。” ……小鱼儿，我认得你。 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几个字后，我不禁开始苦笑。 现在的我，阿离你还认得么？ 现在的你，又在幽都做什么呢？ 带着浴风姬柔，兑现当对我许下的诺言么？ 妈妈、赤渊、良辰、段策初七、还有下落不明的冯爷爷……你们都还好么？ 真的很抱歉，离了你们的我，竟然活的这么落魄。 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少年还在旁边喋喋不休，他甚至趴跪在我跟前，苦苦肯求，“铭香，求你快点想想办法，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以后终身做你的奴隶，侍奉你一辈子都可以！” 他姿态放的越低，我便愈发反感排斥，这是个自私自利、又很容易舍弃一切的家伙，如果选择跟他做同伴，怕是随时都会面临背叛。 然而这在偌大的铁牢里，也只有他始终目标清晰，不像其余的人，整天只想着混吃等死疯狂发泄着最后的俗望。 原来我还天真的以为，这些人里，应该掺着一两个被错杀的。 但是这些天的观察却告诉我，没有，他们就像迷失了本性的禽兽，没有一点身为人类的知觉和良知。 如果真的决定逃跑，有个同伴，确实要强过一个人…… 只是想出去，实太有些困难。这铁牢浑然一体呈瓶子状，四周皆是光秃秃的铁墙，唯有头顶两丈高的地方截出一尺来长的小天窗。天窗设计精巧只能由外开启，除了运送囚犯或尸体、饭食的时候会开启片刻，其余时间皆被巨石机关镇守着。 而且这牢里这么多恶徒，虚视耽耽的盯着，想要有动作怕是更难了。 见我终于有了动容之色，少年开心道：“铭香，想到办法了么？” 我盯着他的手，“没有，以后别随便碰我。” 他忙道：“好，好，我不打扰你，你慢慢想，好好的想。” 说罢便谨慎的退到一边，不再烦我。 真他不备的时候，我悄悄摸了下自己的拇指。 那枚鸳鸯戒指，竟然还在，但是却像是失去了用途。 以前我触碰别人的时候，对方都会惊恐的退到一边，但是方才这少年显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这是不是意味着，阿离已经彻底放弃我，将信任全都给了浴风姬柔呢？ 我低着头，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心头既悲凉又难过。 幽都我一定要回的，想到浴风姬柔顶着属于我的脸四处招摇撞骗、装傻充愣，我就怒不可遏……还有那个东方玉狐，我之所以会有今天，皆是拜这二人所赐！如果不将他们杀了， 实在对不起我在牢里过的这段非人生活！ 也不知道在这牢里空间呆了多久，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恐怕下场只有两个，一是被人盯上杀死，二是变成跟那些家伙一样，毫无人性目的的活着。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是我不情愿接受的。 眼前的形势，根本想不出一个十足把握的策略，那便……只有冒险了。 旁边的少年，还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我，然后他再次爬了过来，小心翼翼道：“铭香，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我看着不远处的恶囚，道：“如果我们能在今晚将他们全部杀了，那就有办法可以试试。” 他吃了一惊，“你说……全部？” 我微微颔首，“没错。” 目前都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些家伙都死有余辜，我可不想在自己逃跑的时候，让他们钻了空子，跑出去继续为恶。 少年吞了下口水，跌坐回到角落，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打转着。 这是个非常冒险的提议，杀死他们后如果我们没能顺利逃脱，那么明天，我们将会孤立无援的面对着新来的囚犯。 之所以告诉对方这个计划：一是想知道这个跟我抱有同样目的的少年，究竟有什么本事，二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可靠！ 第432章 极度亢奋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迟疑道：“这里面有好几个都是厉害的角色，想要将他们同时杀死，有些困难。”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说这个提议很冒险。 他看着我，话语中突然多了一丝，“不过也不是没办法，铭香只用负责带我逃跑就好，至于其它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他年纪不大，身体甚至比女孩子更瘦弱，我实在很好奇，他脑海里究竟在想什么，竟然敢夸下这种海口。 这天傍晚用过稀粥后，铁牢里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开始是两三个人发生口角争质，继而推搡动手，不多时便有更多人卷入，最后一帮恶囚红着眼睛杀成团，血腥迅速在有限空间里蔓延开来。 这些个逞凶斗狠的家伙，身体里好像有着用不完的体力，整天嘶来吼去，好像这才是他们活着的目的。 今晚战斗格外惨烈，中途就从战斗圈扔了几具尸体出来。其中一个脑袋撞在墙壁上，头盖骨深凹下去，脑浆和血红的白的混成一片，更有甚者脸部五官被抓的稀烂，完全分辨不出鼻子和眼。 这样的场景隔三差五就会上演，我虽然已经有些麻木，却依旧无法控制胸口涌出来的恶心感。 “如果他们都死了，我和铭香就有可能逃走，对吧？”少年定晴望着我作着最后确认。 我点头，“是的，不过也只是可能，并非绝对。” 少年盘脚坐在我旁边，嘴角浮起抹诡谲的笑，“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回到地面上的。” 他相信我？这简直太可笑了！要知道，我连三分把握都没有！ 因为来的时候是昏迷状态，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而据他所说，自出生便被关在这里，应该还比还要无知些！ 这要的组合如果能逃出去，我们应该烧高香才对！ 对面的恶斗继续，而且情形愈演愈烈，第五个、第六个人倒下去后，大家依旧没有收手的趋势。 这情况有些不正常，好像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单纯为发泄。 我看了会儿，终于察觉出异常来，便低声询问旁边的少年，“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少年道：“什么都没做啊，只是把逃跑计划分别告诉了其中几个人而已，并承诺只要他们杀死足够多的囚犯，就会带它们离开。” 这是个很低劣的离间计，但是这些人处在与世隔绝的铁牢中，早已身心腐朽，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愿意用生命去赌！ “还有五个人……四个……三个……”少年的声音此时就如一道催命符，每作停顿就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终结。 眼看剩下的人越来越少，少年的眼睛却越来越亮，笑意越来越深。 最后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活人时，他开始愉快的叫出声来。 那人瞪着我们，慢慢逼近，似乎醒悟过来却又自欺欺人道：“你答应过，会带我出去的。” “当然！放心吧。”少年开心的凑过去，“我现在就告诉你下一步计划……” 说到一半时，他突然跳起来，像饿狼一样扑过去死死咬住对方的喉咙！ 对方目眦尽裂面容扭曲，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扑通倒地！ 少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舔着嘴角的血液补充道：“我答应过会带你出去，不过却是尸体。” 这是个十分聪明且有手段的家伙，但是我莫名的不喜欢他。 如果能顺利出去的话，我们必须尽快分开。 歇息了片刻后，少年兴奋不减，好像已经开始沉迷起这个冒险求生的游戏。 “铭香，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把尸体堆起来。” 他立刻反应过来，“知道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求我一并参与，而是自己包揽了所有的工作。 他身体瘦弱，也没有太大的力气，所以每拖动一具尸体，便要在趴在那里喘息很久。 一片断肢残尸中，少年吃力的拖拽着食物，坚定而执着，伴随着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油灯也似乎因畏惧这诡异的场景而弱了许多。 突然！一具尸体蠕动了起来！已经疲之极的少年却像闪电一样扑过去锁住他的咽喉，手臂因用力严重扭曲，使他看上去更接近于头扑食野兽。 他脸上布满污秽的血迹和尘土，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但是我能敏锐的嗅到，这家伙正处于极度亢奋的巅峰！ 这么小的年纪，便开始享受杀戮中获取的快感，不知道将来长大，会是怎样可怕的性格与模样…… 这家伙，简直是个天生的恶魔！竟比我以前遇到最凶猛的敌人，都要更加危险，难怪能在这牢狱里活这么久！ 然而现实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他已经将所有尸体都堆了起来，少年站在尸堆上，看着四周就像个睥睨众生的暴君…… 我的心格登一声，感觉自己此刻的决定，就像在释放一头疯狂噬血的野兽！ “铭香！”少年声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接下来呢？我们又该怎么做？” 我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踩着尸体走到最高处，跟他站到一起，贴在那里侧耳倾听外面的细微动静。 黑暗中，我们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在看我，甚至可能还在心里打什么可怕的主意，随即舔了下嘴唇，唾液发出轻微的声响……是想咬死我么？我眯起眼睛，如果这家伙够聪明，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有任何不轨的行为，否则的话，他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站的久了，我便坐下来，脚下的尸体，已经变得很僵硬，踩上去有种血腥又诡异的感觉。 “铭香，”少年再次问我，“咱们真的能逃出去么？” “不知道，”我说，“但是我会尽力。”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少年松懈下来，终于跟我一样选择坐下来休息。 也不知道了多久，我听到遥远地面传来很细微的动静。 少年反应比我更快，他刷的跳了起来，“是脚步声！有人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的答案很简单，“装死。” “不！”少年惊慌失措的紧抓住我的手，手心里面全都是潮湿的汗，“待会儿进来收尸的是身经百战的幽兵，我们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这些年我见过无数诈死的囚犯，他们下场比死在这里更为可怕！” 第433章 抛弃伪装 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年声音也越来越低。 “铭香，这样做是行不通的，求你，”少年语气卑微地苦苦哀求，“再想想别的办法，求你了……” 我抬手将他按倒，低声警告，“不想死，就照我的说法做！” 少年紧贴着我的身体，愤怒挣扎几下后，终于死心停下来。 我侧起耳朵，心中默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四、三、二……来了！ 牢顶机关发出了咯吱的声响，而我旁边的少年，则开始像个普通少年似的，突然有了惧意，他的身体贴着我的手指，在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我却丝毫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乱子。 待头顶机关被打开的瞬间，他突然间调整好了状态，像我们身下那起尸体一样，停止了颤抖。 “牢里今天为何这么安静？”有人将头伸了进来，看了后惊讶道：“居然全都死了么？看来我今天得下去一趟了。” 哗啦！一条粗铁链扔了下来，倘若不是我的位置偏了一点点，恐怕此刻脑袋都要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紧接着，有人举着火把顺着铁链爬下来。 我低垂着头，只能在墙壁上模糊看到那人穿着盔甲的身影。 少年面容安详，就像当真已经死去了一样。 光影越来越近，对方站直身体后，随之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他的脚，踩着我的脊背，语气轻蔑道：“有人想要混水摸鱼，那就让我来打破你们的妄想吧。” 看到他举起了刀，少年终于忍耐不住，纵身跃起，指着我道：“大人，不管我的事，都是这人，他逼我做的！” “是么，”对方笑笑，一幅不置可否的神情，将脚从我背上移开，用命令的语气道：“抬起头来。” 这是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下巴上有着浓密的胡茬，他的神情很严肃，但是却一脸正气。 他手中的刀很宽，形状并不常见，刀身上还刻着一个忍字。 他的眼神很毒，继续装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本来想杀死来者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低音道：“护岛盛京游牧副尉忍冬。” 对方不无惊奇，“你居然认识我？” 我曾在阿离的书房里，见过这人的调任书。 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三个月前才被派到这里来的。 记得阿离在调任书上批了八个字：忠勇兼备，可堪大任。 跟我们脚下被杀死的恶徒不同，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身担重任。 他眯眼注视着我，“你是谁？” 少年在旁边讨好道：“回大人，他叫铭香。” “铭香？就是意图谋害赤云楚的那个家仆？”他皱起眉毛，“不对，铭香已经二十三岁了，而你分明还是个孩子，你并不在囚犯名单里，所以你到底是谁？” 这监牢里的囚犯，每日进进出出的，他竟然连每个人的资料都记得，可见其尽职尽责。 他拔出刀，直接对准我，“快说！” 少年一脸畏惧的躲到旁边，却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就势将这护岛将军手中的大刀击飞，一个手刀砍在他怕脖颈动脉处，对方连嘴巴都未来得及张开，便晕死过去。 少年捡起刀，对准那人腹部便要刺，却被我死死掐住手腕。 我压着声音问：“你想做什么？” 少年激动道：“当然是杀了他！” “不可以！” “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杀了很多人么？” “他跟那些该死的人不一样。”我将刀夺过来，扔到边上，同他道：“还是设法上去再说吧。” 或许是对这位护岛将军充满自信，外面那些守卫依然站的远远的。 我跟少年蹑手蹑脚的爬上铁链，连着打晕了五六个守后，总算逃出了地牢。 然而想要彻底得到自由却并不容易，这是个巨大的孤岛，四面环水。 我们呆的那个地牢，只是众多监狱中的一个而已。 这岛上一半光秃秃的，驻扎着军营。 一半则长满茂盛的怪树，这里黑水恶石，实在算不上什么美丽的景色。 然而对于久困地底的我们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此刻的阳光和海风更能让人陶醉的了。 少年眼中有炙热地狂喜，也有不知所措地茫然，这是我自认识他以来，见过最真实的表情。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确实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虽然已经暂时逃出了牢狱，但自由还离我们很远。 孤岛西边的丛林外，隐藏着一块巨大的红色岩石，一半袒露在空气里享受阳光沐浴，另一半则隐藏在幽暗冰冷的海水之中。 要到达这里，必须需要穿过布满瘴气和毒蛇的沼泽地，而且我们在海边也留了假的脚步痕迹，这会儿可以安心在岩石上稍作歇息。 因为这些天的刻意伪装，所以身上脖子上都粘乎乎的，实在很不舒服，于是我决定先去洗个脸。 当清凉的水扑到脸上的时候，脸上的脏也一块块的掉下来。 真是够了……居然脏成这个样子！ 我搓，用力搓，使劲儿的搓！ 最后总算把脸洗干净了，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蜕皮新生了一样，每个毛也都在欢快地唱着歌！ 大海平静无波，宛如镶嵌在大地上的黑宝石。落阳西斜，微风乍起，海面随即掀起一层层金色鱼鳞纹。 海水有些凉，并不适合洗澡，这点让我很遗憾。 于是我坐到石头上去，旁边少年转过脸，看到我时，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铭香……你……” “怎么了？” 我狐疑道，刚才已经对水照过了，这是一张非常平庸的脸，也不知道是谁的，完全不存在让人惊讶的地方。 我现在对自己长什么样子已经完全不感兴趣了，它可以是铭香，可以是陌生，但却绝对不会是我自己，这点实在很让人郁闷。 少年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你、你、你居然是女孩子吗？” 这张脸虽然五官很平淡，但肤色和眉眼还是很秀气的。 我没有再理会他，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谓的同伴，对他而言可能就像用过的纸一样，随时都会被抛弃，我得尽快跟他分开才好！ 第434章 满足要求 少年是个识趣的人，很快就掩饰掉异样，站起来眺望远方。 “原来这就是大海，海那边是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山，或许是城镇，真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吧。” 他对我笑了笑，“谢谢你，铭香。” 说这话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和感动，不过很快便转瞬即逝。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离开这个岛？”他问。 我想了想，道：“等吧，这座岛每隔两个月，就会有食物补给船过来，到时候只要潜上去，就可以彻底逃离这里。” 少年愕然，“两个月，那么久？我们没有食物，该怎么生存呢？” 我说：“有毒蛇还有海贝。” 守着海和沼泽，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就不可能会饿肚子。 少年用耐人寻味的眼神偷偷打量我，最终压制不住内心好奇，“你知道的可真多。”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若有若无的试探，便道：“我在外面长大，比你多一些常识，难道不正常么？” 他连忙道：“铭香说的是，我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我抿了下嘴角，索性把话说明，“等离开这座岛，我们便各走各的路。在这期间，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 “各走各的路？” “没错，就跟我们之前没结识过那样。” 他看上去有些委屈，“铭香……” 我才不会被他装出来的表情蒙骗，而是在周围寻找捕蛇和鱼的工具。 寻找尖锐的石头做斧头，砍树枝做鱼叉，食物很容易获取到，但是把它们吃下去，却颇费一番功夫。 因为担心暴露目标位置所以不能开火，我们只能生食。 为了让肉的味道不那么恶心，我都是它们剖开后贴在岩石上，待水份蒸发后再吃下去。 少年虽然没有在外面生活过，但却很擅长动手动脑，举一反三聪慧异常。 填饱了肚子后，我开始坐在沙滩上，拿着树枝反复计算。 他蹲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了大半天，最终忍不住道：“铭香这是在做什么？” 我闷闷道：“根据潮汐和月影推算日期，如果补给船路上不耽误的话，它应该会在两天后到达这里。” 少年道：“这不是好事么，可你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 我思忖道：“这次越狱好像太过顺利了。” 记得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东方玉狐曾说过一句话。他说：“我虽然在幽都，但也会时刻关注你的动向……” 至今不清楚这句话的真假，但是直觉告诉我，那家伙绝不会让我轻易离开这里的。 少年开心道：“不管怎样，如果船来，我一定上去，实在是受够这里的生活了！等我出去后，要把所有陆地通通走上一遍！” 两天后，我们两个在灌木丛中趴了一整天，终于在黄昏时盼到了一艘桅帆高达十八丈的大船。金色大海掀起千层白浪将水分成两边，乘载着我们的希望慢慢靠近。 少年激动地抓住我的手，“铭香，船来了！你看到没有，船真的来了！” 我不但看到了船，而且还看到站在甲板上依次排开的持刀守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上溜上去并不容易。 大船刚一靠岸，岛上人便迎队迎上来，开始搬运食物。 待天黑之后，货物总算全部卸完，船仓前高高挂起灯笼，将水面映照得一片通红。 他们没有马上离开，看来还是在这里歇上一晚。 趁那些人登岸的时候，少年道：“好机会，咱们快点趁现在防守弱时候偷偷上去！” 我这边刚一犹豫，就被他拉住了手，强行拖了出去。 在夜色掩饰下，我们两个跳进了海水里，悄悄潜到船边，然后抓着船舷边垂下来的绳子翻了上去。 双脚触地的一瞬间，我却像是全身过了电，脑海突然涌现出一些非常可怕的画面。 海上起了大风，船翻了，水面漂浮着许多尸体，以及零散的木板碎片！ 有人经过，少年连忙拉住我藏在阴影里。 他急道：“铭香，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企图将那些不详的画面甩出脑海。然而发现却只是徒劳，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我捂着胸口，沉思了片刻后道：“这船我不坐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 少年道：“你不坐船，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岛！” 我说：“总会有办法的。”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才道：“那我就不陪你了。” 我想也不想，“好，那就此告别吧。” 说完便要起身下船，却被他突然抱了住，“铭香……” 未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我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谢谢你带我出来。”他声音很低的说。 我无声抽离，无论如何，大家都算是共患难过，日后再回忆起来，也是难得的经历与缘份，便同他道：“你当心些，路上千万别睡死了。” “我叫月渐寒。”他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响了起来。 “我知道。”我说。 “记住我的名字，如果以后能再见面，我会满足你任何一个要求。” “好。” 我头也不回的冲他摆手，“再见。” 于是我又回到了岛上，过了一夜，次日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那艘大船已经离开了，希望它能栽着所有人平平安安的到达岸边！ 接下来的时间，我也不闲着，而是尽可能多的搜集食物，将它们制成肉干。 然后寻找结实的青藤和木材，准备自己动手制作木筏。 海面风大浪险，除了木筏要足够坚固结实外，我还得有足够多的水、以及保暖的东西。 大自然帮我们准备好了一切，只要肯动手去做，一切都不难得到。 我在沼泽边上抓到了水鹿，并将它的胃囊取出来，将其反过来刮掉油脂晾干，这样就得到了天然的水袋。 然后从树皮中抽出纤维丝来，用树枝叶将鹿皮和蟒皮缝在一起，这样的外套既防水又足够保暖，它会保护身体的温度不被流失。 是时候出发了，我看着准备好的一切想。 第435章 抱歉主人 为了准备这些逃亡，我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有时会爬到高处观察，发现守岛卫队已经不再如先前密集，防卫也松懈下来。看来，他们已经放弃了我跟月渐寒。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我特意赶在晚上出发，方向依然是之前补给船的轨迹。 月亮爬了上来，映在幽暗的大海里，四周一片静谧。 开始时，我拿着桨慢慢的划，后来起了风，便索性坐了下来。 海风很利，吹在脸上就像拿刀子在割，我无比庆幸出发前做准备了兽皮，否则真要冻死在这里不可。 睡觉的时候，我将自己跟跟木筏系在一起，防止无意识中滚下去。 醒来后，便取一些生肉干出来咀嚼，因为淡水携带的不多，所以每口都非常珍贵，通常要将它含在嘴里老半天，才舍得小心翼翼往下吞咽。 海上温差大的可怕，晚上冻死人，而白天，则像是被架在炉子上烤。 虽然幽冥界的阳光跟现世不一样，但这对我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事。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开始怀念那把跟了我好多年的百兽伞，手柄中还藏着师傅给我的食灵卷轴，以及姥姥留给我的那个背包，里面放着我珍藏了好多年的宝贝，这会儿全都下落不明…… 如果单纯被丢弃了还好，千万别落到浴风姬柔手里！ 想到她，我便恨的牙痒痒。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受这番罪……怎么会独自漂在大海上孤苦无依！ 仇恨对人而言并不全是负能量，它还可以在绝境中化身为信仰和坚持。 如今我只要觉得苦累，便想想远在幽都的那对狗男女，人便会登时跟着精神起来。 在海面上大概漂了十多天，陆地还是遥遥无期，眼看食物和水越来越少，我也愈发焦急。 如果不是饿到实在支撑不住，我是绝不会动它们的。 当水袋里剩下最后两口水、肉干只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我终于隐约的看到了岸。 这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用长满水泡的手握住了木桨，准备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 然而就在我奋力划水的时候，却发现木筏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任由我怎么努力，它都停在水面纹丝不动！ 努力了半天后，我把桨扔到了木筏上，起身对着四周大吼，“混蛋！别鬼鬼祟祟的，有本事给我滚出来！” 这种反自然的现象，一定有人作梗。 明明希望已经在触手可及，但是却无法再前进，这怎么能不让人愤恨！ 在我前方的海面上，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水泡，紧接着，一只巨型白蚌浮了出来。 蚌壳打开后，一个乌发深眸的男人，正懒洋洋的躺在里面休息。 他得意的看着我，就好像在看木偶戏。 我怒不可遏，“果然是你！” 东方玉狐道：“我说过，我会留意着你的动向。” 我气急，“你留意到了什么？” “不上那艘补给船是对的，否则的话，你怕已经跟着它葬身大海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啊，你不在上面，索性就由着它去了。” 我松了口气，“你既然知道一切，离岛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 东方玉狐道：“那太没意思了，现在这个时机刚刚好，看着你苦苦努力了两个月，希望就在前方，但是却永远没办法到达那里，这种感觉要有趣多了。” “你这个变态！”我忍不住骂道：“到底想做什么，不妨直接说，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让我吃惊的是，东方玉狐非但不生气，眼中反而迸射出骇人的亮光，“我只是对你很感兴趣而已，小小的身体，却包藏着大到惊人的力量，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居然还能这么精神。小鱼儿，别人都这么叫你，对吧？” 小、鱼、儿！我现在非常迫切希望有人对我叫这三个字，但是……却并不包括眼前这家伙！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叫出这个名字，并不是想肯定我的身份，而是想嘲讽我！打击我！ 我瞪着他，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先甩它十几个大耳光，然后再将他掐死！ 心里这么想着，于是我便当真做了。 当我跳入巨蚌的时候，对方一脸意外，想要起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骑到他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 他捏住了我的手腕，鹰眼戾气横行，“你当真活腻歪了么？” 我手被他死死禁锢着动弹不得，却又不甘被他这么羞辱对待，于是将心一横，学着月渐寒的野蛮架式，直接下口咬在其颈部。 他闷哼一声，将衣袖一挥，我身体便如离树秋叶，飞向了大海。 落水后，我便朝木筏游去，然而它却突然被掀了起来，瞬间被巨浪拍打的四分五裂！ 我胡乱抱了一根木头，愤怒不已的看向东方玉狐。 他这会儿站了起来，立在蚌壳中，用手指蹭了下脖子里的血，拿到嘴边舔了下。 “敢伤我？东方玉狐阴恻恻道：“敢伤我，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对这威胁嗤之以鼻，“后果？还有比我现在的处境更糟糕的吗？” “看来你真的不怕死。” “真动起手来，谁死还不一定呢！” 这家伙擅长使用法术幻术，而我则习惯了近身战斗，如今百兽伞不在身边，又是在海上，行动诸多受限，情势确实自己很不利。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让他太嚣张得意！ “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他抬手做出法势，一柄光剑便对准了我的身体，与此同时，周围不绕着数不清的小剑！ 我闭眼想要召唤出诛邪，然而封印打开后，盒子里的玩偶却怯怯道：“抱歉主人，布偶生性畏水，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出战……” 过火了！我连忙睁开眼，抢在东方玉狐出招之前大喝一声，“等等！你不能杀我！赤渊当年曾经救过你，你若杀了我，岂不是会陷自己于不仁不仪？” 他不屑道：“你以为我在乎这些虚名？” 第436章 我们回家 他固然可以不在乎那些虚名，但是我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连忙又道：“你杀我很容易，但是想要人死而复生那就难了，不是想看我的笑话么？那就让我继续活下去！” 他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倨傲，“你这是在求饶？” 我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低头，“要是这么想能让你开心的话，那就是吧。” 他冷冷道：“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我咬牙，“我在向你求饶，让我活下去！”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司空岛上那么多苦我都已经死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置气搭上自己的小命！ 他冷哼一声，收起了剑，不过同时间，我怀中所抱的木头也毫无预兆的碎裂开来。 因为没有任何提防，我掉下去喝了两口水才浮出来。 可恶……可恶！ 东方玉狐冷冷道：“这里距岸边还有二百四十里，附近还有鲨鱼，如果游不上去，你便死在这里罢。如果游上去了，便滚地远远的，倘若敢接近幽都一步，我便立刻杀了你！” 说罢蚌壳便载着它飘向远方，很快便消失在到了我的视野里。 年望着他的背影，我恨不能把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脏话，全部都骂出来。 但是想到此刻的处境，还是算了。 保命要紧，二百四十里……目前体力已经严重不足，没有食物和水，附近还有鲨鱼在虎视耽耽，这简直太要命了！ 可是要我放弃，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只能将心一横，咬牙游！ 天暗下来，海水迅速降温，冷的可怕，而我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岸边的灯火，似乎在若有若无的跟我招手，然而我却不骨精力回应它们的召唤。 好冷……寒意一直往骨缝里钻，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温暖，手脚也开始僵硬划不动了。 海面上，却是空荡荡的一片，连个船只都没有。 我平躺在水面上，仰望夜空。 绝望一点点浮出来，并且迅速扩大。 之前我一直不相信所谓的命运，认为只要努力，就一定会达成目的。 现在看来，果然是太天真了…… 海浪声，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漫漫星晨，也在跟着慢慢消失。 一颗、两颗、三颗……有一颗星星好大，而且越来越大……咦，它好像掉下来了！ 我打了个冷战，陡然从恍惚中恢复了神智，而那颗大星星，也停在了我的面前。 那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只鸟，一只白鹤！鹤童……是赤渊的那只鹤童！ 我看着它，颇有一种它乡遇故知的欣喜，哽咽道：“你来啦。” 它拍打着翅膀，震惊的看着我，犹豫不决道：“你，你是我家小主人么？” 我猛然点头，“是我……是我……” 没想到，第一个认出我身份的，不是阿离也不是浴风姬柔，而是它！ 鹤童大叫，“小主人，快快到我背上来！” 我伸出僵硬的手，攀上它的翅膀，笨拙的爬了上去。 躺到它背上的瞬间，我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汹涌的流个不停。 它一来串的跟我道歉，“对不起小主人，我来的太晚了。” 我摇头，“一点都不晚，刚刚好，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鹤童道：“当日跟小主人一起返家，小主人却在路上疼痛发作，昏了过去，我便跟着回了幽冥殿。日夜在旁守着，寸步不敢离开。见您一直昏睡不醒，冥王心急如焚，请了许多名医，都不见任何效果，于是便请了东方家的小公子，也就是东方玉狐来为您救治，东方玉狐提出要将人带到野外，采用天地灵气治病，冥王大人准了。我依然不放心，便化了原形，守在野外，后来却被他隔在结界外。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小主人竟然果真好了。只是醒来后，便性情大变，只字不提主人的事，更不说回桃花水榭。我担心东方玉狐对小主人做了什么坏事，便一直暗中调查，却是不曾想过，那小主人竟是假冒的！直到昨晚，我偷听到她跟东方玉狐的对话，方才知道其中蹊跷，今日嗅到东方玉狐身上的海水味道，便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出来找，没想到，竟然当真遇上了您！这些天，您受苦了吧？” 我说：“不苦，都过来了。” 鹤童道：“天冷，我带小主人上岸找个地方休息吧。” 我却摇头，“不用，咱们回去吧。” 它愣了下，“回哪儿？幽冥殿还是……” 我说：“回桃花水榭吧。” 我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状况，都糟糕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幽都那边的事……我需要时间，好好调养一番！ 外面好冷，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漂泊的感觉。 回桃花水榭吧，那里有赤渊的味道，有他生活过的痕迹和气息，有妈妈喜欢的桃树…… 这会儿时间应该快到春天了吧？桃花现在应该快发芽了吧？ 路上，鹤童一直在安慰我，但却只字不提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以及那个假小鱼儿的事。 我想，他是怕戳我痛处吧！ 这个平常看起来冷淡又寡言的少年，这会儿竟是意外的体贴。 它跟月神鸦不一样，并不擅长途飞翔，再加上带着我，应该累坏了吧？ 然而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奋力的飞着，飞着…… “小主人，不能睡哦，马上就到家了！” “小主人，看到前面的迷雾了吗？” “小主人，您听，是桃花水榭的晨钟声……大家伙儿都起来了呢。” “小主人……” 我终于还是没能撑到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真是香甜。 这是赤渊的卧室，隐隐有檀香和黑墨香，床板虽然有些硬，但是却让人感到格外踏实。 我倦曲着身体，两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就好像是缩在赤渊怀里一样。 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轻轻拍打着我，一下、两下……好安心！ “小主人，醒醒，您已经睡太久啦！” “嘘，别打扰她休息。” “什么啊，她已经睡一个月啦。小主人，跟你说哦，再不醒来的话，桃花就全部谢了哦。” 第437章 成长代价 桃花？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问：“是院子里那棵桃树开了么？” “醒了醒了！”圆溜溜的脑袋凑了过来，开心叫道：“快快，把吃的拿过来！” 我看着鹿少年，心里还惦记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你刚才说什么桃花？” 鹿少年喜笑颜开道：“自然是被小主人用桑鱼酒给救回来的那棵啊！前几天开花了呢！” “真的？” “当然！” 我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但却发现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 鹿少年道：“别急，您这些天都没有进食，还是得先吃些东西，把肚子填饱才有精力去看。” 说罢便将我扶起来，拿枕头塞在背后，又端了粥过来，一勺接一勺的送到我的嘴边。 我腹内空空，一口气吃了大半碗，饥荒感才稍稍解除些。 鹤童揣着袖子站在旁边，一幅颇感欣慰的神情。 过了会儿，鹿少年对着空碗抱怨道：“我就说这粥熬的少了，要知道小主人现在身体长高了大截，食量肯定也跟着一起长了，哪里够吃嘛！” 鹤童道：“她大病初愈，本就不能吃的太多，日子还长着呢，也不在乎这几天，待彻底恢复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吩咐厨娘做。” 我看着他们，又看看周围熟悉的房间，温暖之余，还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 鹿少年见我神色不对，连忙将碗放下道：“小主人，过去的事可都别先别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现在已经到了自己家，想要什么、做什么尽管跟我们两个说。” 我点点头，“谢谢你们。” 鹿少年道：“谢什么，当年要不是主人收留，我们恐怕现在还流浪在外，被别的妖怪欺负呢。” 听他提及了赤渊，鹤童便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咳嗽了一声，鹿少年立刻反应过来，闭嘴不语了。 因为身体虚弱，暂时无法下床，所以只能在床上度过。 赤渊的藏书很丰富，刚好可以用它们来打发时间。 到第三天，总算可以下床了，我迫不及待的来到院子里，站到了那株桃树下。 一树桃粉色的繁花，矗立在暧融融的春日里，或花枝招展或含苞待放，配着油绿发亮的青嫩叶子，简直美不盛收！也不知道从哪儿飞来几只小蜜蜂，嗡嗡的绕在枝头不肯离去，更为这院子增添了几分热闹气息。 多漂亮啊，可惜赤渊和妈妈却看不到了。 最让我遗憾的是，我甚至从来没有叫过赤渊一声爸爸！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知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在树底下坐了会儿，我又想起幽冥殿那棵日夜不歇停的雪霄树来，阿离也会带着浴风姬柔，时不时到那树下去坐坐么……头疼，罢罢罢，还是不想了。 见我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鹿少年特意将我常用的小木碗换成了大一号的。吃饭的时候，两人就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 添饭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窘迫道：“我是不是吃太多了？” 鹿少年道：“不多不多，您正长身体呢，而且您现在也太瘦了，理应再多吃一些才对！” 醒来后我也特意照过镜子，里面的人身体虽然抽高了一大截，但是却又干又瘦。司空岛那些天仿佛活在地狱里，能活着出来已经属于万幸，实在不能强求太多。 过了会儿，厨娘又送了一大钵肉汤来，热乎乎的香气扑鼻。 本来已经有些吃不下了，但是想想自己的样子，还是咬牙将它喝了。 我要尽快健康起来，恢复力气，这样……才能变回真正的自己！ 桃树虽然美丽，但是花期实在太短，没几天，就全都调谢了。 而我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开始为自己制定计划和饭食，争取把自己养的壮壮的！ 对我来说，现世、幽都，都已经很久远了，偶尔想起，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但是我忘不掉，自己被关在牢笼里的屈辱，浸泡在大海里那种身心俱冷的绝望……有些仇恨，不是过去了就能算的。那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终有一天，我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这天清晨我在赤渊房间，无意间翻出了妈妈的桃花伞，不由庆幸当时赤渊把它强留了下来，否则的话，恐怕也一并遗失在幽都了。 跟我那把充满童趣的伞比起来，这把要优雅秀气的多，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质地很轻但又很坚固，但这仅仅能作日常用途，无法跟百兽伞一样进行实战。 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拿着伞当武器，如今手中空荡荡的，总觉得不对劲。 我拿起桃花伞撑开挥舞了两下，又生怕将它耍坏了，连忙又收起来。 见鹤童刚好经过，我便问他，“你在幽都时，可曾看到我那把伞？” 鹤童迟疑了下，嘴上道：“不曾看到。” 我将他动作看的分明，问：“是不是在那个人手里？” 他这才点头，“是的。” 竟然当真落到浴风姬柔手里去了，这可真让人窝火！ 见我侧身不语，鹤童便道：“其实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在心里憋久了，一直怕小主人伤心难过，所以不敢多提。但是现在小主人既已康复，这件事便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无论对方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咱们都不能放过她。拜托您将这件事跟我说说吧，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而那个假的小主人，为何会跟您长的一模一样？” 我想把事情真相告诉他，然而张开嘴后，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情急之下，甚至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小主人别急，”鹤童看出我的难处，便拿来纸笔，“说不出来，可以用写的！” 然而当我拿起笔时，手指也是不听使唤，抖的墨落了一纸！ 平常说写都没有问题，但只要心里一想身份被调换这件事，整个人就像被约束的木偶一样，说不出口，写不出来！ 禁语，这就是东方玉狐对我的怔的禁语诅咒……它的威力果然强到可怕！ 第438章 残酷过往 见我急的满头大汗，鹤童忙道：“小主人别急，我知道您的难处了，是不是被人下了诅咒，没办法将这件事跟任何人说出来？” 我连忙点头，鹤童便道：“小主人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些，不如我来假设，如果说的对，小主人就点头，如果不对，您就摇头，好么？” 见我接受这个提议，鹤童就说：“那个假小主人，是您认识的人？” 然而我就发现，自己竟然连点头摇头都不能！ 鹤童看我不动，立刻道：“眼睛能眨么？” 我吃力的说：“不能。” 不能动亦不能眨眼睛，无法给予别人任何提示，看来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这是不是暗示着，除了我、东方玉狐和浴风姬柔，再也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了？ 伞、卷轴、以前那本加了封印的《清平异妖志》如今全都在浴风姬柔那里……除了桃花水榭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和物件能证明我的身份！ 我泄气的坐在椅子上，思索了好半晌，突然想起了拇指上的鸳鸯戒。 它跟阿离那只是一对的，也就是我的身份象征……可是，它只是一个死物罢了。 倘若到时候浴风姬柔反咬一口，说是我偷的，那又该怎么办？ 而且幽都有东方玉狐，那可是个恶毒之极又用心不明的厉害角色，就算我前往幽都，恐怕依旧没办法逃脱他的算计！ 鹤童安慰道：“小主人别难过，咱们时间缝隙也有许多能人异士，这几天我去山林里找人问问，看看没有听说过这种诅咒，说不定会有法子解开。” 接下来几天，鹤童便消失了。 我只道它是去山庄外面探寻，也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第四天，鹿少年突然哭着跑来，“小主人，小主人，鹤童找您！” 我立刻扔下手里的书，连忙跟着他跑出去。 桃花水榭的大门口，厨娘还有织女都聚在那里，鹤童淹淹一息地躺在地上，身体还是少年模样，但是双臂已经化为了带血的翅膀。 我心都跳了出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鹤童听到我声音，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声音虚弱道：“小主人你看，我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待它将翅膀移开后，我竟然看到了百兽伞！还有已经被血染红的背包！ 我颤声道：“你，你从哪儿拿回的这些东西？” 鹤童道：“我去幽都拿的，谁都没让碰，您快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东西？” 看他现在这幅样子，我哪有心情去关心那些！当下将他抱了起来，直奔药房。 “东西别丢了……”鹤童伸手，有气无力道。 鹿少年气急败坏道：“东西我收着呢，你快点随小主人去治伤吧！” 药房里有位人参化成的老先生，名为绿吉，治病救人是把好手。 见到鹤童伤成这样，吓了一大跳，将它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感慨道：“怎么搞的，翅膀骨头全都碎裂了，没个两年光景，怕是难养好！就算治好了，也没办法保证还能像以往一样飞……” 对一只鸟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翅膀更痛苦的事呢！听了绿吉老先生的话，我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 “是谁做的？”我咬牙问道：“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该死的禁语，我完全没办法说出阿离和浴风姬柔这两个名字！ 然而这并不影响鹤童的理解，他声音很低道：“是那个假的小主人，她想阻止我把这些东西带走……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冥王大人及时赶到，我才能借机逃出来。” 浴风姬柔，果然是她！以前她囚禁梵音的时候，也是折断了它的翅膀！ 这女人失了失忆，被别人的记忆洗脑，但却依然没办法改变骨子里的邪恶！ 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她！ 鹤童的伤很重，不过庆幸的是，并没有生命之忧。 如绿吉老先生所言，这两年，它的翅膀都只能固定着，不能飞也不能有别的动作。 对于这件事，我很愧疚，我应该早点察觉并且及时阻止他的，如今的幽都，对我们桃花水榭的人而言便意味着危险。 鹤童看出了我的自责，摇头道：“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小主人不必挂怀。” 我说：“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做应对的准备了？” “什么准备？” “她看到你拿回这些东西，便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肯定会想着杀人灭口的，桃花水榭怕是有麻烦了。” 鹤童道：“小主人别担心，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启了时间缝隙的绝对防御，除了结界外，外面还设有九十九重迷雾，任谁都别想找到这里来。” “绝对防御？” “嗯，也就是说，时间缝隙现在已经对幽界关闭了，无论是谁，都没办法从那里进入时间缝隙。但是如果您决定好的等方面，我们还能从里面出去，这就是所谓的绝对防御。”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说：“只是很抱歉，短时间内恐怕没办法帮你报仇了，我暂时还没有前往幽界的打算。” 本以为鹤童会失望，没想到他竟然欣慰的笑了起来。 我惊讶道：“你笑什么？” 鹤童说：“小主人果然长大了啊，主人曾经说过，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有目的有做事，并且不会轻易置身于险境。” 他说的没错……如果是以前的小鱼儿，肯定会被愤怒冲晕了头，不顾一切的前往幽都，想要向所有人证实所谓的真相。 但是现在的我，却选择了隐忍与蛰伏。 因为我这次，是真的长大了。 每个人的成长背后，都堆积着数不清的失败经历和残酷过往。 有的时候，你拼命地想要长大，但是时间却迟迟不走。 有的时候，你迫切地想要停下来，光阴飞逝的却比流水还快。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它就像把刻刀，一刀一点，把我们雕塑打造成了自己都认不得的模样。 我突然想起良辰，她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 如果你被人欺侮、压迫却无可奈何，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你还不够强！ 第439章 等你回来 桃花水榭的生活，平淡又温暖，是我这些年一直想要但是却求而不得的。 但是这种温暖，却熄不了我心头被人点燃的恨意和怒火。 苦苦思索了大半个月后，我决定前往妖界，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是传说中妖怪当中的no.1，他曾是妖界史上最让人信服的首领，并且在化身为凡人的时候，同我结过一段奇特的缘份。 他把我从沉睡三年的梦境中唤醒，并且给了我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 他让人给我打造了一把百兽伞，给了我一本叫做《清平异妖志》的书，一个能吞噬妖怪邪祟的卷轴，还教会了我许许多多的另类知识。 他的名字叫白泽，很多年前，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冯瞎子。 当我说出自己的决定后，鹿少年显得很忐忑，“小主人，您要三思，那里可是妖界啊！跟现世和幽界不同，那里目前没有首领，所有大妖怪都有属于自己的分属势力，每天为了争抢地盘和妖榜排行打的你死我活，据说现在连九重天都乱的一塌糊涂！虽然您曾经跟白泽大人有过一段缘份，但那毕竟是转生后的白泽，无论是性情还是为人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泽，而且转生后，现世的记忆都将不复存在，您当真要冒这个险么？” 我点头，“已经决定了，当年临别的时候，他曾经用血在我耳后点过一个痣，说是见了它，就能想起我来。如今的局势，除了他，基本上也没人能够帮我了。要我放下过往，稀里糊涂的生活，也实在做不到，所以我想去试试看。就算将来找到，他认不出我，也没关系，我就权当这次妖界之行是场历练了。” 鹤童对我的决策倒是非常赞同，“出去走走也好，省得总是闷在家里，胡思乱想。而且我听说，白泽大人非常擅长使术解印，说不定看到小主人，还能帮您随手解了这个该死的诅咒呢。” 鹿少年恍然道：“被你这么一提，我也突然想起来了。白泽大人是妖界一等一的身手，这点数千年来都没有谁敢质疑。如果真能得让他解了诅咒，再对您提点一二，或许真的能对付幽都两些坏蛋！” 鹤童沉吟，“说的没错，只是白泽大人神隐多年，想要找他怕是不容易，我们怕是得好好做做功课才行……” 我看着他们两个，有些愧疚道：“对不起，这次……我想一个人。” 鹿少年立刻跳脚道：“什么？这也太冒险了，绝对不行！” 鹤童也道：“小主人，我虽然双臂受了伤，但是路上还能凑个人手，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不不，”我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了，这趟重点是修行，其实还想打听下几个朋友的下落。桃花水榭人手本来就少，你们倘若再跟我去了，这里怕是彻底荒芜了。万一有天……你们原主人回来了，怎么办？” 听我提到了赤渊，他们两个便安静下来。 鹿少年说的没错，这趟妖界之行，实在是场冒险。 我一个人没什么怕的，但是如果牵连到他们就不应该了。 而且我心里真的抱着些许希望，希望有天赤渊能带着妈妈回来，我们能一家团聚。 但是我一个人离开，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肯。 僵持了好半天，两人败下阵来，鹿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哨子，双手呈上递给我。 我接过来，好奇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桃花水榭，每个人脖子里都有这个哨子，之前鹿少年告诉我说是联系人手用的，如果发现时间缝隙发现有外人入侵，吹响它，就会有数以万计的妖怪，自外面的山林间跃出来，赶到这里。只是我这趟要去的是妖界，拿着它怕是没什么用途。 鹿少年不好意思道：“之前我瞒了小主人一件事，这哨子不但但是示警用的，还是进入时间缝隙的钥匙。每把哨子都是乐师量身订做的，吹出来的高低声色皆不相同，也就间接代表了每个人的身份。小主人出了时间缝隙后，可以直接前往妖界，但是如果想从妖界返回时间缝隙，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到妖界后，您记下大致方位，回来的时候，在那附近吹响这哨子，桃花水榭的钟声便会敲响，我们得了消息，就会出去迎接您！” “原来是这样，”我将哨子挂在脖子上，塞回衣领中，“你们放心，我会快去快回，桃花水榭，就拜托给你们了。” 鹤童对着我深深一拜，“我们在这里等小主人回来！” 鹿少年化为兽身，载着我出了桃花水榭，头也不回的朝着南方一路逛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它脚步慢了下来，“小主人，看到前面的云柱了么？” 我抬起头，隐隐看到前方一排柱子矗立在半空中，下面雾气缭绕，朦朦胧胧地看的不真切。 鹿少年道：“穿过云柱，就是妖界了。那边有人识得我，见面了怕要来我们时间缝隙，所以就不陪小主人前行了。” “好的，”我从它背上跳下来，道：“那我走了，你回去吧。” “小主人一定要当心，尽快回来啊！” 我冲他笑笑，便抽出百兽伞，将其撑开，大步朝云柱走去。 一旦出了时间缝隙，便是妖界了，那里阳光跟现世一样热烈毒辣，恐怕不适合照射到我的身体。 以前这伞匣略大，背着略显笨重，如今长高了，倒是轻松起来了。 因为身材很瘦，所以握着伞也不嫌小，无论尺寸还是手感都是刚刚好。 云柱就在前方，过去了，便是妖界…… 只是我心里，目前一点把握也没有。不敢确定是否能找到白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来我。不过无论如何，我这趟都不能白来，待我返回幽都的时候，一定要扒亲手扒下那对狗男女的真面目！ 只是那个时候，如果阿离还没有认出小鱼儿是假的，我们两个，又该如何相处呢！ 时间眨眼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阿离他……该不会喜欢上浴风姬柔了吧？这个突如其来想法，蓦然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第440章 声色极致 不过阿离应该不会遇到危险，浴风姬柔那么爱他，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心情便慢慢安定了下来。眼下前往妖界寻找白泽是最要紧的，至于别的事，就暂时搁置吧！ 于是便定了定神，朝云柱走去，走的近了，才发现这些柱子大的可怕，都是白色雾气缭绕而成，每一根直径都达数十多米，至于高，那更是无法用肉估量了。 最神奇的是，这些柱子上，竟然还有凸显着浮雕似的兽形花纹，九根柱子，上属的妖兽皆不相同，依次分别为：囚牛、睚眦、嘲凤、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和螭吻。外形或龙头鹿角、或形同狮子、或类似怪鸟。 虽然外表相差很大，但是它们体内却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同属龙族。 传说中，龙族性淫，挑选配偶的时候，无论是外表还是身份从来不挑剔，所以后代也是千奇百怪，子子不同。 这九子里，长大喜好音律，次子喜欢杀戮，老三平生好险，四子擅长吼叫，五子迷恋烟火，六子爱负重，七子为人严苛，八子斯文儒雅，九子则嗓粗好吞。 这九根支撑妖界的云柱上，描绘了九子的画像，足以证明它们在妖界中的地位。 不过据我所知，在百妖当中，还有其余的龙子，譬如龙驴生了春龙，龙羊生了猖龙，龙猪生债龙，龙鲲生了蛟龙，龙马生麒麟，龙鲸生蜃，另有生母不详的貔貅、饕餮……总之，这是中华百妖中，最没有节操和下限的物种，简直颠覆人类的三观。 犹记得我当年初看《清平异妖志》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边看一边默默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不挑食的家伙，好像对方只是雌性，就能立刻开展行动求交配求生崽。 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龙在雷雨时强了野鸡，野鸡事后下出蛋来，入地一年下沉一尺，四十年后龙崽方才孵出壳，钻出地面时山崩地裂，并在周围带出四十丈水来，方圆百里寸草不生，简直是造孽，看的人叹为观之。 不过这话题似乎扯远了，总之，托龙老爹四处繁衍播种的福，让其后代当之无悔成了妖界最庞大、且实力最强的种族，无论是人数还是质量都强力碾压别的妖怪！所以它这九个最出色的儿子，才被示为妖界的象征。 当我瞻仰龙九子的时候，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当年妈妈在幽界时，还怀了一个孩子，只是出生便夭折了。 听赤渊说，是个男孩子呢，如果能活下来，那该多好……这样，我就有亲哥哥了，好可惜！ 穿过九根云柱后，迷雾散去，眼前景色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该怎么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呢，如果用一个字形容，我想大概就是‘野’吧！ 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自然景观，都充斥着生机勃勃的野趣。 同样的树，却比我们现世的树大出数十倍不止！又粗又壮，每根树枝丝毫都蕴藏着可怕之极的力量！就连寻常的狗尾巴草，都能长的比我头顶还高！ 穿行在树林间，好像自己缩小了一样！ 远处挂在山崖上的大瀑布，足足有一两百丈，宛如巨大的白色玉带，从九天而流而下，坠落到潭下，发出哗哗的巨响！ 人在路上走，宛在画中游。 放眼四望，无一人工雕琢过的痕迹，皆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塑造，青藤缠绕成的桥，两侧开满野花，晃晃悠悠悬在半空，结实又漂亮。 桥下流水潺潺，水皆缥碧，千尺见底，游鱼细石，一览无遗！ 近处百花盛大，远处山鸟飞歌，薄雾萦绕在脚下，仿佛来到仙境一般。 这些年，我曾见识过无数美景，但是如此纯净震撼的画面，却是第一次看到！ 因为觉得脚下吊桥实在有趣，我便在上面多停留了会儿，水面映出自己的身影，却是熟悉中又透着陌生。 这张脸倒不算丑，五官平平让人看了就忘，没有任何记忆点，相对来说，我还是喜欢自己的。不过我所熟悉的脸，也是七岁时的脸，现在的我，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希望我是正面例子，而不是越来越残！ 过了桥后，我感到有些口渴，便带着竹筒，到溪边去取水。 河水澄清见底，喝起来也非常甘洌清爽，我喝了一些，又将竹筒灌的满满的。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噗一声轻响，我连忙后退，却见一个透明的水状物，从河里钻了出来，手中举着一长枪，目标却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脚下的影子。 “影域！？”我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两个字，此时不便用伞，便直接丢出的竹筒。 啪！竹筒在空中划出弧度，水撒了一地，圆筒刚好套在对方的枪尖之上。 我趁机上前，抢过它手中的枪，然后用脚将它踩在地上。 不过下一瞬间，对方的长枪便化成了水，从我指缝中漏走，影域也消失不见了。 这是生活在溪流中的小妖怪，周围树木越旺盛，它的攻击性便越强。 影域的攻击方式很特别，并不直接针对人类和动物，而是射击猎物的影子，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性，但是如果它手中的枪刺中了哪个部位，影子主人身体也跟着受伤。 将目标刺死后，影域会将其吞食，然后化成猎物的形状，继续潜伏在水中，等待下一个猎物。 方才是我大意了，还好出现的不是什么大妖怪。 妖界虽然美，但是对我这个外来客而言，却是处处布满杀机，以后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心里这么想，便弯腰去捡地面的竹筒，却不想它竟裂成两半。 我叹气，见四周并没有可以装水的植物，便无奈放弃。 因为不确定这条小河里潜伏着多少影域，所以也不敢多作停留，立刻拿着伞离开。 才走十几步，就听草丛里传来刷刷的声响，同时伴随着人的剧烈呼吸声，对方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喊，“救命，救命！” 第441章 污言秽语 我立刻隐好身形，同时抽出了百兽伞，在这陌生的妖怪，这声音为何听上去，竟有几分熟悉？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对方已经冲了过来。 不是人，而是一头体形圆润，膘肥体壮像充足了气似的猪…… 看到它，我耳朵便开始下意识的发出鸣叫。 山膏，那只擅长骂人的猪妖，怎么又是它！ 说到我同这头猪的过往，那真是……一言难尽！ 数年前一次偶然，我跟良辰被困在玉精委然的结界当中，我们在里面度过几年光阴。 很不幸，在众多被封印的妖怪当中，就有这只山膏。 也是我嘴馋惹的祸，无意中杀死了他的兄弟当康，也就是另外一头野猪，并且将它烤着吃了。山膏前来寻亲，见此情形大哭不止，最后提出赔偿要求，就是让它过过嘴瘾，骂到出气了为止。 也是我天真，竟然当同真同意，于是良辰我们便度过有生以来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每天早上被人骂醒，然后又在叫骂声中睡去。这货嘴巴脏到难以形容，一开闸就停不住，操人十八辈祖宗都是轻的，一天到晚用词儿都不重样的！ 每每回想那段时光，我便觉得无比痛苦。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结缘，第二次是在东荒，它骂了嘻狼王，被狼群逐出了东荒，结果又被我们撞上。 这是东荒混不下去，所以才跑来九重天了？ 我正思索着呢，对方脚下被草根绊了下，扑通栽倒在地。 下一秒，一个孩童模样的小家伙便扑了过来，将山膏提拎起来，啪啪啪几个大耳光开甩，“你说谁是纵火怪？你说谁长的丑？你说谁死了妈？” 它穿着赭色的小卦和裤子，脖颈后面插着一把彩旗，上面隐隐写‘焱’字。 虽然长的跟人类很像，但它却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名为赭童的小妖怪，有预言火宅的能力。赭童经常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手持彩旗转着圆圈跳舞，看上去憨态十足，非常滑稽可笑。但是它的出现，却并非吉兆，未来几天里，它跳舞的附近，必定会发生火灾，如果你看到了它，一定要小心才好。《清平异妖志》上记载了破解方法，那就是睡前倒一杯水放在枕边，连续三天，灾情便可解除。 赭童一边打，一边责问，山膏肿着脸，怂的都不敢吱一声。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听到你骂我，非把你撕烂不可！”赭童将它扔在地上，丢下狠话离去。 我蹲在草丛里，并没有出去掺和的打算。 从眼下这情形来看，八成又是山膏这张嘴惹出来的祸，无缘无故骂那些污言秽语，谁听了不生气？赭童给它这顿教训，也是应该的。 赭童走后，山膏却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趴在地上，含着蹄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蹲的久了，脚有些麻，最后忍不住站了起来。 山膏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看到我后，一跃而起，愤愤不平道：“你这耳聋的缺德货，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竟然蹲在这里看别人欺负我！当心我把晦气传给你，让你明天就被人揍出……” 当我用伞尖抵在它额头上时，山膏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屎’字咽了回去。 它瞪着小黑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要不是考虑到骂人是它们膏族的本性，我真想狠狠揍它一通！ 这会儿也老实了，说到底就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家伙。 我无心跟它计较，只想让它消停下来，好尽快离开这里。 在它沉默后，我把伞收了起来，才准备走，却听它道：“喂，你是什么人？手里那把伞，哪儿来的？” 见我不理他，山膏便继续道：“那把伞是我朋友的！” 我意外道：“你朋友？” 山膏揉着脸道：“对啊，那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她的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么？真没想到，我在它心中还是这么个形象。 我说：“这是我的伞。” 它立刻道：“不可能！我跟她打过好几年的交道，不可能认错的，这就是她的东西……喂，别走，等等我！” 我看着跟上来的山膏，无奈道：“是她送给我的，可以了么？” “她给你的？”山膏眨眨眼睛，“小鱼儿现在哪儿？过的还好么？” 我说：“我也不清楚。” 山膏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跟小鱼儿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妖界呢？” 我叹气，“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别再跟上来了。” 山膏停下脚步道：“我只是看在小鱼儿的份上，想提醒你一句而已，别再往前面走了，现在的妖界很乱，不适合你这样的人类进入。” 这家伙虽然嘴巴很不靠谱，但是心底还是不错的。 我往前走了几步，又再度折了回来，看着它，“你来妖界多久了？” 山膏道：“快一年了吧。” “那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了？”我说。 “那是自然！”山膏骄傲地回答。 “你知道白泽在哪里么？” “白……呃咳，你是说白泽大人么？” “没错。” 山膏道：“现在妖界乱的跟一锅粥似的，所有上层的大妖界都在找他呢。虽然偶有传言说近来确实有人在九重天看到过它，不过却没有更具体的消息了。” 当年凤栖山一别，据今已过去了七年，虽然对人类而言七年时间不算短，但是对白泽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吧？他在现世经历了几世磨练，方才魂回妖界，短期应该不会再次离开，应该确实在这九重天了。 我说：“谢谢你。” 山膏突然拔高了声音，“等等，你要找白泽大人？” “没错，”我疑惑道：“怎么了？” 它兴奋道：“带我一起去吧！” 我想也不想便道：“我拒绝！” 它却不肯放弃，“别这样嘛，一看你就是初来妖界，什么都不知道，而我在这里混了一年，已经成了妖界的百事通，两个人合伙的话，怎么也好过你一个人乱闯对吧？” 第442章 贵族王子 虽然它的设想很美好，但是我却深刻的知道这家伙的本性。 跟它一起同行，那就等同于：麻烦伴身！ 那嘴皮子痒起来，就跟毒引发了似的，无论什么地点、对方什么身份、有错没错，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骂一通，睚眦必报的妖怪比比皆是，不是谁都像赭童这么宽宏大量打几个耳光就算了的。 然而家伙就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就再也甩不掉。 “喂喂，小姑娘，让我跟你一起吧！” “想都别想。” “前面很危险，真的不能再去了……” “闭嘴！” 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见山膏站在原地，没有再追上来，便长长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庆幸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我便看到了一大片坟地。 跟人类不同，妖怪是没有祭祀风俗的，亲朋好友死后，也很少会有入土为安的理念，在妖界没道理会出现这么大一片似形坟地的土堆，除非……我误入了某类妖怪用来贮藏食物的仓库！ 对妖怪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夺食更大的仇恨了。 而仓库对于它们来说，也是绝对的私人领域！ 这里的土堆，最小的也有两米多高，猎物个头就这么大，那么这仓库的主人，恐怕更可怕。不能再走了，为今之计，只有在对方没发现的时候，悄悄退出去了。 我这边才动念头，那边土堆里休息的妖怪便闻到气息苏醒了，它没有一丝迟疑，便直接朝我飞扑过来！ 这家伙比大象还要大，而且有三个巨头，是三头幻兽！ 古时候人类死后入土，最常用的陪葬物就是丝绢，上面还会记载此人生平事迹，以及死前感悟和戒条。丝绢吸收日月精华，被灵气侵袭后，三头幻兽便诞生于世。 这是一种至阴巨兽，本性倒是不坏，但是因为有三个头，所以遇到事身体很容易冲动，你必须要将对方三个头，一一说服完毕，然后才能让它的身体停下来。 还好我已经做了准备，所以掉头就跑，逃窜的飞快。 三头幻兽追了数米，大约是担心埋下的食物，也不敢走远，犹豫半天，又折了回去。 确定安全后，我便一屁股跌坐在石头上。 这才来妖界小半天，又是影域，又是三头幻兽的，虽然不算是妖榜上靠前的大妖怪，但是每种妖怪，都有自己的独特属性，一个不小心怕就会死无全尸，这么看此趟寻人之旅还真是艰险…… 万一遇上传说中的四圣兽以及龙九子那样的大妖怪，怕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杀死浴风神秀后，我还得意自己进步了许多，没想到一遇到真正的对手，我就被打回了原形。 事实证明，我还差得远呢，连寻常的妖怪对付起来都吃力，更别提是东方玉狐那种幻术世家出生的天才了！ 不过也这刚好验证了自己这次决定是对的，妖界这么大，慢慢来吧。 才安慰过自己，就看到山膏从树后面钻了出来，贼头贼脑的打量我。 我说：“你怎么还没走？” 山膏道：“我在等你。” “说了不行，我不会选择跟你同行的。” “为什么？” “你那张嘴就不行，逮谁骂谁，我受不了。” “那又什么关系，我可以改啊。” 我斜眼瞥它，“你确定能改么？” 山膏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尽力就是了，骂人本来就是膏族的生存本领，不能骂人的话，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天啊！” 我坐着歇息，一时间竟也拿不个主意。 山膏也坐下来，这会儿脑袋肿的更厉害了，一只眼睛愣被挤成了一条缝。 不开口的话，倒是惨兮兮的，还有几分可怜。 我从背包里掏出药，抛给它，“自己搽搽吧。” 山膏接过来，并不马上使用，而是先用鼻子嗅了半天，然后取了一些涂的蹄子上，确定没什么毒性后方才往脸上搽。 别的且不说，它这谨慎小心的生活态度，就值得我学习。 我看着它，问：“前些年，你不是说要找你祖父，继承膏王之位的么。” 山膏惊讶道：“小鱼儿把这个都告诉你啦？” “唔，”我吱唔的应了一声，“找到了么？” 山膏摇头，“没有，那老东西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不在现世、不在东荒、也不在九重天。别说是膏王了，这些年，除了当康之外，我竟然连一只膏族都没有遇到过！当康你知道么？它是我哥哥，结果却被小鱼儿她们给烤着吃了……他妈的……” 提到当康我便登时头大如斗，心知不妙，连忙打断它，“那你找白泽做什么？” 山膏道：“白泽大人不是知道的事多么，我想向他求证一件事。” 我说：“想知道你祖父的下落么？” 山膏却道：“不，我就想问问他我命里到底能不能当膏王。至于那个老东西是死是活，我才不关心呢。” 好吧，没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个妖怪，不能用我们人类的标准去看待它。 不过这都多少年了，它一个小妖怪，吃了这么多苦，竟然还没放弃要当膏王的念头，也是难能可贵。 休息完了，我便拿出《清平异妖志》出来翻看，里面虽然大致记载了妖怪的分布范围，但是却没有详细的地图。 山膏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说起来，你跟小鱼儿，还真是像啊。” 我随口道：“像么，因为我本来就是她啊。” 不过很快我便意识到，只发出了前面两个字的音，后面一句，竟是说不出来了。 山膏也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依旧锲而不舍地肯求道：“大家目的都一样，那就搭个伴儿好不好？” 我合上书起身，“好，不过你得忍住了，不能随便骂人。” 山膏高兴道：“好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怔了下，叹气，“叫我铭香吧。” 山膏道：“铭香，记住啦，我的名字叫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 我震惊了，“……这么长！” 山膏说：“当然了，我可是大贵族出身啊。” “还是叫你山膏好了。” “其实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名字，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听上去是不是很威风呢？” 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自己跟这位贵族王子搭伙的决定，似乎有些不太明智！ 第443章 食之有味 最终，我还没是没能记住它那个很长的名字，这让让山膏非常遗憾。 我问：“你在这里一年，应该对妖界地形很熟悉了吧？” 山膏道：“那是自然，妖界地形跟别处不同，依着凤凰木化为九层，所以被称为九重天。下面三重都是低层的妖怪，比较适合繁衍生存。中间三层都是实力强悍的大妖怪，地形比较凶险，而再往上便是四圣兽和龙九子的居住，至于顶层才首领才能前往的地方，我最多只上过第四层，不是很清楚上头的情形。” “凤凰木是什么？” “那是一棵巨大的妖树，也是历任大妖怪的葬身之处，拥有无穷无尽的灵力，所以被视为妖界的神木。” 我好奇道：“除了顶层以外，妖怪可以在其余的地方随意走动么？” 山膏道：“妖怪的领域意识非常强，很难原谅不打招呼就闯到自己地盘的家伙，虽然也有例外的，但却并不多，不过也没有明确定规定就是了。总而言之，在九重天混，一切都凭实力说话，只要你实力够强，随便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接着，它便讲起这一年来在九重天的经历和见闻，直到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才停下来。 “我饿了，”山膏说。 我也一样，虽然周围树上生长着不少野果，但却控制不住想要吃肉的念头。 在周围转一圈，发现草丛里不少颗粒状的泥土，而且还掩藏着碗口大小的洞，当下便拿伞出来挖。 “你在做什么？” “抓土肉。” “土肉？”山膏惊喜，哧溜将滑到胸前的口水倒抽回去，“我来妖界这么久，还没开过荤呢。” 我有些惊讶，“那你平常都以什么为生？” 山膏道：“树叶啊，草啊，酱果啊什么的，填不饱肚子不说，过一会儿又饿了！” “这样的环境下，找点肉食应该不难吧？” “谁说不是呢，但是我们可是妖怪啊，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没有工具、不擅长烹饪，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和时间在吃的上面花费时间，随便吃点什么将就下就过去了，谁会那么麻烦呢啊。” 我觉得这不仅仅是种族区别，还意味着懒惰和勤快。 土肉是一种形似白蚕的低等妖怪，以泥土中的微小生物为食，虽然生长在土地下，但却味道鲜美，没有一点泥腥味儿。它种妖怪很懒，每天吃饱了便窝在洞穴里，所以几乎每条都长的白白胖胖，就算见了光也不会逃跑，而是缩成一团，非常容易抓到。 很快，我便挖出两条来。一大一小，大的有一米来长，而小的也就一尺多。 把大的挑出来后，又将小的用泥土掩埋回去。 山膏不解，“为什么把它放了？” 我说：“我们人类，管这个叫可持续发展，为长久之计考虑的。如果不分大小一起开杀，这种美食很快就会灭绝掉。” 山膏似懂非懂的点头，用爪子扒拉着土肉，它便盘成一圈。 土肉没有骨头，白色脂肪里包裹着细嫩的肉，直接拿刀切片，用树枝串起来放火上烤。 油脂遇热融化，将肉质浸的红亮诱人，撒上些许椒盐，即成罕见的极品野味。 虽然品相看上去有些肥腻，其实不然，一口咬下去，肉质却是咸香中透着脆嫩，异常爽口清新。 因为肉块比较大，我吃了一串就饱了，剩下的全都进了山膏的肚子，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大呼过瘾。 “别的不说，你们人类对吃的研究，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民以食为天嘛。”我将火熄灭掉，把周围恢复成方才的样子，起身道：“走吧。” 山膏这会儿肚子撑起来，在地上蹦哒着，愈发像个球了。 走了几步后，它突然道：“九重天这么大，咱们要是漫无目的的寻找，怕这辈子也不见得能遇到白泽大人。” 我又何尝不知呢，蹙眉道：“你有什么好想法么？” “目前一个人。” “说来听听？” 山膏拦在我面前道：“除了烤土龙外，铭香应该还会做别的吧？” 我迟疑道：“你是说食物？” 山膏点头，“没错！” “这个怎么说呢，”我两手交叉在抱在胸前，“我们人类是杂食动物，两条腿的除了人不吃，四条腿的除了板凳不吃，基余的基本上可以被列在食谱上。烹饪方法也是多种式样，炒爆熘炸烹煎溻，贴瓤烧焖煨焗扒，烩烤盐焗熏氽炖，熬煮蒸拔蜜糖涮，比起你们妖怪而言，在吃的上面，确实讲究很多。” 做为一个合格的吃货，能吃是必须的，日常烹饪也要擅长。虽然我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厨艺，但是自认秒杀这帮妖怪，还是不成问题的！ 别的话题上，我也没什么兴趣跟它多聊，但是一说到吃，嘴巴便停不下来了。 “人类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单是说这色，就很详细的区别与功效。红色的食物，意味着热烈而庄严，吃过后大多会刺激神经，让食客产生兴奋，增加血液循环。而橙色，象征热情和快乐，可以增强活力，诱发食欲，有助于身体对钙质的吸收，便于恢复和保持健康。绿色自然大方，帮助消化，青色秀丽朴素，可减少或停止出血，使食客疼痛减弱。蓝色清秀清凉，减轻头痛和失眠，紫色珍贵可调节心脏……除此以外，菜的颜色还能给人味质的联想。或软嫩或清淡，或浓厚香甜……” 我说的涛涛不绝，山膏也听得感慨不已。 好不容易等我刹住话题，它却突然间兴奋起来了，“听你说了半天，我突然间有了自信，咱们不如直接去四重天，找貔貅大人，它是龙十子，不仅同九个哥哥关系很好，而且同四圣兽也有来往。若让它代为打听的话，肯定比我们两个胡乱要找快得多！” “貔貅？”我犹豫不决道：“它会答应么？” 山膏道：“你不知道，咱们这位龙十子，是出了好吃，铭香手艺这么好，如果能用美食将其征服，别说是帮忙找白大人，恐怕让它助你上九重天都没问题！” 第444章 变粗鲁了 《清平异妖志》上记载，貔貅还有另外三个名字，分别为天禄、百解和辟邪，生有龙头马身、形似狮子，毛色灰白，足下生风，会飞。 这也是众多龙子当中的一位，除了好贪以外，贪吃也是出了名的，跟饕餮不同，这位龙子非常挑食。据说小时候有次吃坏了肚子，拉在了龙爹宝座上，被老爹狠狠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从此后庭无花，只能进不能出，吞万物而不泄。 也正是因为这奇特的体质，所以才被现世视为瑞兽，将玉雕成它的样子，摆放在家中，不仅能驱邪，而且还能带来好运。 用美食征服龙十子……看着山膏一幅很认的样子，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方才的牛皮，是不是吹的有点太大了。 于是实话实说道：“我觉得你这个提议，有些困难。” 山膏却道：“哪里难？吃了你方才的做的美食，我现在整个身体都充满了自信！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我默默道：“那是因为……这一年来你只吃树叶青草的缘故吧。” 如果换我吃素一年，估计见了生肉都要双眼发绿光！ 山膏正色道：“铭香，你要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不管怎样，我已经决定好了，前往四重天，找貔貅大人！” 只是将土肉切片烤了而已，哪里算得上正经手艺……我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路上，山膏不停给我加油打气增加信心。 “相信我吧，做饭这种事，所有动物当中，也只有你们人类最擅长了。在我们妖怪当中，就算是修行极高的大妖怪，长年混迹于人类当中，也只会找一些类似蜂蜜、鲜奶、果仁之类的东西进食，而不是生火做饭。能找到食物，并且把它弄熟，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更何况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炒爆熘炸烹，光是用说的，都能吓唬到一群。” 我自认最多也就是个合格的吃货罢了，这会儿竟然以人类大厨身份征战妖界，也是万万没想到。 接下来的数天，山膏便带着我前往凤凰木的所在。 据说只有沿着神树上的台阶，才能登上其余的几重天。 路上，我又亲眼见识到许多只在书里见过的妖怪。 譬如贪雨鬼，这是生前喜欢浪费水资源的人类，死后化成的鬼怪。它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极度的口渴，但是一碰到有根之水，即接触过地面的水，舌头和喉咙就如同被硫酸腐蚀一样，痛苦之极。所以如果赶上雨天，它们便成群接队的跑出来，张大嘴巴对准天空，疯狂的喝个够。 又譬如山都，这是一种跟人类酷似的妖怪，但却比人个头略高，长着金黄的长发，在深山的大树上作窝居住。喜欢吃螃蟹，经常拿草将它们绑起来，挂在树上，一串串的就像小灯笼一样。 还有陆大夫神，长着大黑翅膀的妖怪，喜欢溜到别人的地盘上蹭吃蹭喝。不过当它出现的时候，周边的鬼怪都会惊慌失措而逃，而且它就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可以让主人家的病人自动痊愈。所以虽然总是白吃白喝，但是却非常受人欢迎尊敬。 在众多妖怪当中，最有趣的，当属葛褐。这种奇异的妖怪，长的就像十几岁的少女，只是脸是黑青色的。它不但勤劳，而且非常善解人意，喜欢帮助别人，而且不图回报。葛褐嗜甜，如果给它糖水或甘蔗汁的话，它就帮你把家中所有罐子里的水都变成好东西！ 以前这些千奇百怪的妖只存在于书里，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那种感觉，真的让人非常惊喜。 这些妖怪本质上都不坏，所以遇上了，只要不主动招惹，基本上没有危险。 但是有些凶兽，是万万不能遇到的，譬如孟极和梅精、孰湖，这些妖怪本质邪恶，会对路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其中几次，倘若不是我跟山膏足够幸运，怕都进了这些家伙的肚子。 不过这些经历对我而言，惊险恐惧还是远远小于新鲜刺激。 山膏虽然嘴贱爱闯祸，但是遇到危险反应还是很迅速的，基本上不用特殊照顾。 一个月相处下来，我对这位临时队友基本上还是满意的。 安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追忆往事，想赤渊、妈妈、阿离，想浴风姬柔和东方玉狐，不过新的危极和冒险很快会出现，并未给我太多时间留恋或憎恨。 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才从妖界云柱边缘赶到凤凰木的所在。 那是一棵大到超出人类想象极限的神木，它比我生平见过所有的树木集合起来还要高大、粗壮！单是一小片叶子，就比我生长的青莞镇还要大！树枝繁茂而苍劲有力，它就像个矗立在妖界的巨人，靠自己的手臂和身体撑起了九重天！ 而此刻摆在我们面前的，则是弯弯曲曲的山石台阶，陡峭而险峻，上面布满青色苔藓。 数不清的台阶，密密麻麻的环绕着凤凰木，好像一根青绿色的玉带！ 好在我们事先已经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就这么歇歇停停，竟又在路上花费了大半个月。 无论是否能找到白泽，我觉得这趟妖界之行都值了。 它不仅让我增长了见识，而且还让我的身体变得强壮起来。 现在的我，食量变得非常大，虽然看上去还是很瘦弱，但是精神却非常充沛，像是拥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一口气走六百个台阶！ 跟我相反的是，山膏肥了好几圈。用它的话说，膏族本就是易胖体质，而且跟着我，每日三餐，顿顿不重样，就连干粮，都能弄出不同的味道出来，它每天睁开眼睛就惦记着吃，根本停不下来！ 做饭的事，并非我刻意卖弄，而是借着旅途的时间，趁机将自己的厨艺也提升下……毕竟，我可是要靠厨艺征服龙十子的女人，啊不，去他妈的，是女孩子！ 被同化是件可怕的事，尤其是悄无声息间的改变…… 自从跟山膏搭了伙以后，我的言行也不自觉地变粗鲁起来，这简直太可怕了！ 第445章 暴殄天物 对于我的改变，山膏居然表现地很震惊，“天啊，你居然也说脏话！” 我默默流泪，人家还是个小孩呢，还梦想着将来长大当淑女呢。 “这怪谁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你没听说过？” “什么近猪则吃？是当猪走近时，就要把它吃了吗？” 我瞟它一眼，“你理解的简直对极了！” 山膏闻言哒哒哒蹦上了台阶，只留给我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和屁股。 前后总共花了将近三个月时间，我们终于来到四重天，貔貅的住处。 跟一重天的自然和谐风格相比，四重天则多了几分烟火气息，经过野外的时候，甚至随处可见类似人类的房屋和建筑。不过也只是类似而已，妖界是不会人类那样，花很多心思修饰住处的。 我有些好奇，依貔貅的身份和妖榜排位，不是应该居住在更上面吗？ 山膏说：“那是因为貔貅大人爱吃啊，越往上面，住的越是有身份的大妖怪，哪像下面几重天，有这么多好吃的？它的身份不同普通妖怪，可不就只能呆在四、五、六这三重天了么。” 貔貅的住处，是个山洞，但是却收拾的非常干净，而且洞口还镶嵌着宝石，闪闪发光，看起来身份就不同一般人。 山膏不敢冒然入内，便清清了嗓子，站在洞外扬声道：“貔貅大人可在府上？” 半晌没有声音，就在我们以为没人在家的时候，洞里却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应，“谁呀。” 山膏忙道：“膏族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有事想拜见貔貅大人！” 洞里沉寂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叫什么来着，我没记住，你再说一遍……” 山膏立刻道：“回貔貅大人，是膏王阿迪力.阿拜布科日依木之孙，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求见。” 又是一阵诡谲的沉默，虽然没能看到对方的模样，但是我几乎能想象得出，对方在听到这么长的名字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阿迪……还是先进来吧。”洞里的妖怪尝试着挑战这个名字，不过很快就卡住放弃了。 山膏松了口气，小声同我道：“别担心，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和气，一点都不凶。” 它不说我也猜想到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容忍山膏报两次名号的。 于是跟着山膏进了洞，发现这位貔貅大人住的地方，用我们人类的目光来看，简直简陋到无以复加。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而这位龙十子，此刻就以兽形趴在石头上，像个病了的狮子，无精打采的望着我们，一点气势都没有。 看到我后，它的眼睛亮了起来，“人类？” 我点头，“是的。” 貔貅问：“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山膏道：“我们想拜托貔貅大人一件事，愿以美食答谢。” “美食？”貔貅立刻爬了起来，身体换发着异样的光，“什么事？” 我说：“您知道白泽大人的下落么？” 貔貅狐疑道：“白泽大人？你们找他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山膏便抢先道：“小的想问问白泽大人，我将来是否能当上膏王。” “原来是问这个啊，”貔貅道：“他已经失踪很久了，虽说有传言说他近几年曾在九重天出现过，但是我也未亲眼见过，所以至今不知道真假，恐怕帮不了你们。不过来也来了，也不能就这么随便的走，至少得给我做点东西尝尝吧？” 虽然花了将近三个月时间才来到这里，却还是没能探听到任何消息。 我心中叹气，看着它道：“我看你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貔貅道：“别提了，前天抓了一条鱼吃，结果害的肚子疼了两天，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鱼？”我问：“什么鱼？” 貔貅道：“湖里抓到的鲤鱼，但眼睛是红的，非常大，咬也咬不动，就像在吃树胶一样，不过当时我饿极了，也没想那么多，便干脆将它一口吞下去，所以才觉得腹痛不止。” 我看着它鼓鼓的肚子，询问道：“可以让我摸摸么？” 貔貅不解，却很好脾气道：“可以。” 于是我上前，摸了摸它的肚子，只觉里面硬梆梆的，用手指按压，竟然还有弹跃回应，看起来应该还活着。 我估了下尺寸，猜测道：“这应该不是寻常鲤鱼，而是横公鱼，白天游在湖中，晚上化为人形，拿刀剑刺之不入，用开水煮之不死。您将它这么吞下肚，怕是消化不了。” “横公鱼？”貔貅惊道：“那怎么办？它该不会从此在我肚子里安家吧？” 我想了想，说：“它还活着，您应该排不出来。不如找个信得过的人，将它取出来就是。” 貔貅却道：“不行不行，我是守财瑞兽，只能进，不能出，否则贡奉我的便要从此开始破财了！这得多少人无辜遭殃啊，我宁愿将它养在肚子里一辈子。” 到了这个时候，它竟然还惦记着现世的人，着实让我感动了一把。 于是便在山洞里踱了几个来回，猛然间想起《清平异妖志》记载横公鱼的下文来，里面说以乌梅二枚煮之则熟，食之可止病。其湖无凸凹，平满无高下。 这鱼已经进了貔貅的肚，是没办法再拿出来煮了，但是乌梅汤还是可以喝的，只是效果会差些。 不过终归是个办法，试试也好过留它在腹中折腾一辈子。 当下便将方法告诉貔貅，并且准备出去寻找乌梅。 貔貅道：“那种东西，我这洞里多的是，何需出去找？” 说罢抬爪一指，山洞里面，竟然还有个暗格，我触了机关进去，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另有一番天地，里面各式各样的食材摆的满满的，除了各式各样的肉干、果仁之外，竟然还数百只巨大的烟熏火腿！这东西，可不像是妖怪们做出来的。 貔貅道：“都是现世人类贡奉的，尝过几口，不好吃，丢了又觉得可惜，索性便丢在那里。” 我暗自可惜，心道这简直是浪费，暴殄天物！ 第446章 毕生偶像 貔貅的这个食材仓库，算得上应有尽有了，基本上我听说过所有的珍贵食材，这里都能看得到。不仅物品多样，而且摆放整齐品相极好，很难想象，它的主人竟然不是大厨，而是一个毫无烹饪常识的妖怪。 乌梅都被收在单独的木格里，虽然书上说两粒就足够了，但是考虑到横公鱼已经下肚，便多抓了一些。然而待我出来后，却发现这里没有任何烹饪工具，不过这并难不倒我。 到外面找块合适的黄泥地，直接挖土制瓮罐，然后放到密封的土洞里烧，很快，一个罐子就做出来了。 简单清洗过后，将乌梅丢进去，加水一起煮。 烧开放凉，端给貔貅喝。 它却嫌弃道：“太酸了，太酸了。” 我劝道：“这是解药不是食物，就将就着点吧。” 貔貅这才端起来一饮而尽，大约过了半时辰，它肚子里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接着又连着打了好几个饱嗝，肚子这才恢复柔软。 我伸手摸了摸，确定横公鱼已经化了去，方才同它道别。 然而貔貅却跳了起来，急道：“等等，方才山膏说你擅长烹制美食，可是真的么？” 当着它的面，我也不敢自夸，谦虚道：“也就是能凑和能将食物做熟的水平罢了，勉强能入口而已，算不上厨艺高超。” 貔貅却并不在意，而是眼巴巴道：“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能帮我做顿饭了吗？” 被它这么一说，我也察觉自己也有些饿了，尤其想到它那仓库里那些食材，便犹豫起来。 想了会儿，问道：“您想吃什么呢？” 貔貅道：“什么都可以，仓库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来用。” 我走进去，第一时间又看到了它那些形似琵琶的烟熏火腿，拿起来闻闻，口水都快要出来了。 别小看这些棕褐色的干肉，想要做的好吃却并不容易，首先必须要采用优良品种的猪后腿，因为这里的肉皮薄骨细，肉质比例适当，比前腿要细嫩鲜美的多。接下来还要经过上盐、整形、翻腿、洗晒、风干等程序，在气候配合的情况下，至少也需要一年才能成就美味。跟别的食物不一样，这些被松木烟熏过的火腿，放的时间越久，味道便浓厚。 貔貅这里的火腿，只只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因为发酵时间足够长，所以基本无所加工便可生食。 我选了中间一只，拔出匕首，直接削一块表皮下来，露出鲜润如红玉、亮白脂肪条纹犹如大理石纹理一样诱人的肉质，试切了一片拿来试吃，只觉口感柔软不失嚼劲，香咸带甜，好吃到难以用言语形容！ 见貔貅和山膏虎视耽耽的尾随在侧，我便切了两片分给它们。 貔貅尝了尝，惊讶道：“不错，你这样切开吃，味道要好多了。” 看来貔貅味觉比人类要敏锐，而且不喜重口，所以这火腿对它而言，只适合拿来做汤，而适合它的烹饪技法也只有蒸、炖、煮。 而火腿则切成颗粒，放在打散的鸡蛋里面一起蒸。因为貔貅边几天未曾进食，而这道菜油脂少、味清淡，味香滑爽嫩，极易消化，无论是从营养还是健康角度而言，都是非常适合它的。 而我和山膏这些天东奔西走的，体力消耗很大，取日及肉切块炖至软烂，然后加入板栗，日及的肉香渗入板栗，而板栗则为浓郁的汤头增添几分香甜气息，还未盛出，味道已经充满了整个貔貅洞府。 洞外河流里有新鲜的鱼，岸边有野生菌菇，都是天然的食材，鲈鱼拿来清蒸，而菌菇和枸杞则拿来做汤。 不多时，三菜一汤便端上了桌。 然而这时我才发现，一直跟在旁边围观的貔貅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银白银眸的少年正襟危坐在那里，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神情也很天真，这会儿脖子前面竟然还围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花布兜兜，眼也不眨的看着那些吃的。 见我和山膏都愣在那里，少年便道：“愣着做什么，坐起来一起吃吧。” 我们这边屁股刚落地，他那里已经飞快地操起了筷子和汤勺，动作娴熟地吃了起来。 不过虽然吃的很快，但是基本的仪态却保持的很好，而且还隐约能看出一丝贵气，我暗自感慨，果然是龙族的血统，跟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妖怪完全不同。 当着大妖怪的面，山膏吃相也收敛了许多，竟然还像模样像样的挑了些蘑菇来吃。要知道这些天它跟我在一起，是完全不肯碰素菜的。 起先的心是悬着的，生怕自己的手艺不合对方的胃，直到少年弯起了眼睛，我才慢慢放松。 事先已经考虑到貔貅庞大的体型，所以加大了饭菜的份量，未料想吃到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些汤水。 待所有人放下筷子后，我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下，便起身告辞。 少年看着我们，沉默不语，好像在纠结什么。 待我们走到洞穴口时，他才道：“我确实不知道白泽大人在什么地方，但是九重天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我惊喜，“谁？” 少年道：“我大哥，囚牛。” 我顿时联想了起来，多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怪梦，梦里有人说囚牛的毕生心愿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拜白泽为师，一个不成便生两个，两个不成便生四个，最后竟然生了二十多个孩子，而且没有一点想要罢休的势头。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孩子了，他的梦想究竟有没有实现，便试探着询问貔貅。 貔貅却坦然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的，差不多整个九重天都知道，他年轻时便视白泽大人为目标，结果拜师不成，便将希望寄托到了孩子身上，到如今已经三十七个孩子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资历问题，还是白泽大人确实不喜欢孩子，依然还未达成心愿。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大哥的执念了，所以对白泽大人，也是超乎寻常的关注，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泽大人的下落了。” 第447章 见小叔叔 我连忙道：“您方便透露囚牛大人的居住处么？我们想去拜访它！” 貔貅道：“他那个人脾气有些暴躁，而且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反正我在府里闲着也没事，就带你们一起去吧。” 我激动道：“那太好了，谢谢您！” 貔貅却抬手道：“先别急着道谢，我也是有要求的。” 我说：“您尽管提，只要在我能做到，一定会努力达成！” 貔貅低头，将两根手指对比在一起，扭捏道：“路上你得管我饭吃。” “啊，这是自然，您想吃什么，可以给我列张单子，如果需要外面没有的食材，可以从仓库里拿一些带着。” “好好。” 貔貅立刻开始背菜单，而我则负责记录。 在仓库挑选食材的时候，山膏悄悄溜了进来，低声道：“说什么带咱们一起去，我觉得它就是为了蹭饭！” 我浑不在意道：“有什么关系，反正两个人也是要吃饭的，多做一份就是了。” 山膏却有闷闷不乐的叹气，“唉！” 我好奇道：“你怎么了？不想跟它一起走？” 山膏道：“你不懂我的恐惧，我虽然是膏族当中的王子，但是在这些大妖怪面前，充其量也就是道菜，万一路上它饿了，或者好奇山膏的味道，提出要吃我，那可怎么办？” ……这个，我确实没有想过，难怪它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捡素菜，原来竟有性命之忧。 我想了会儿，认真建议它，“你要是实在害怕，等下便找个借口开溜，跟我们分开就是了。” 山膏哀怨道：“那我的梦想怎么办？” 我说：“你不就是想知道能不能当膏王么，如果我找到白泽，代你问问他就是。” 山膏道：“我的问题可多了，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如果他回答我能当，我还要问他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如果他回答说不能，我便要知道未来的膏王是谁，然后去将它杀了，这样我就能取而代之……” 心思竟然如此复杂，而且还有这么歹毒的计划，我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机会与风险是并存的，梦想还是生存，你自己决定吧。” 这对山膏来说，是个无比艰难的选择，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它的异常情绪，很快便吸引了貔貅的注意，便道：“你看上去很不开心。” 山膏立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没有啊，我很高兴，能跟貔貅大人同行，是小妖的荣幸！” 貔貅道：“膏族，我好像听父亲提起过，说你们是擅长诅咒、骂人的种族，有一任膏王，生生将对方大将给骂死在阵前，在大战中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山膏受宠若惊道：“那正是小妖的祖父，没想到貔貅大人竟然知道这件事。” 貔貅化了人形，神情颇为天真，揣着袖子上下打量它，“如果我们在野外遇上，而你不作自我介绍，我肯定把你当成寻常的猪妖了。” 山膏浑身一振，“我们虽然是近亲，但是肉质完全不一样！膏族因为长期骂人，导致浑身负能量，肉质苦涩不说，吃下去后，人还会变得无比丑陋！” 貔貅竟然当真相信了，露出错愕的神色，“真的么，还好我没把你吃了，在洞里看到你的一刹那，还以为是美味送上门了呢。” 山膏蹄子抖啊抖，连尾巴都僵直了，“真、真的。” 我是不相信的，因为吃过的它的哥哥当康，那种味道是异常鲜美让人难忘……虽然后果很严重就是了。 离开貔貅洞穴后，我们再次来到凤凰木附近，却不是往上，而是往下。 我说：“囚牛大人的身份，不是应该居住在上面几重天么？” 貔貅道：“按道理来说是这样，可是他孩子实在太多了，要养活那么大一家子也是不容易，光是吃的就是个问题，所以最近决定举家搬迁到下面去住了。” ……所以说妖界也要实施计划生育啊！放着好好的大妖怪不成，这回生生成了辛苦养家的奶爸，三十多个孩子，子要生子，子要生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那压力寻常人类想想怕都是要崩溃！ “不知道囚牛大人搬到哪一重天了？” “一重天。” 我低喃，“一重天……” 貔貅道：“一重天九根天柱附近，那里风景秀丽，小妖怪又多，听说非常适合居住呢。” 我跟山膏默默对视，眼前俱是一黯。 敢情转悠了几个月，还得再回到原点！ 这一路上，山膏担惊又受怕，来时补贴的膘这会儿全掉下去了。 与其相反的是，貔貅倒是吃的白白又胖胖。有时看着这个一脸天真无邪的少年，我都没办法将它和大妖怪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不过妖怪们的表现是最直接的。跟它一起，先前那些主动找麻烦的妖怪，这会儿全都消失不见了，一路通行无阻，比起来时，我们足足节省了半个月时间。 貔貅带着我们来到囚牛的府邸，这是一座巨大的高山，抬头远远望去，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去端矗立的九根天柱，这确实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才到山脚下，就看到远处草地上翻滚着群雪团子似的小妖怪，正笑嘻嘻的围作一团打闹着。这些小妖怪数量虽然众多，但是长相却都酷似，只有体形大小区别。 貔貅道：“我大哥跟父亲不一样，他可是个很专情的男人，他只娶了一个妻子，这些孩子，全都是大嫂生的，自然长的一样。” 小妖怪机灵的很，有几个闻声立刻跳跃了起来，警惕的望着四周。 看到我们，便兴奋地对着貔貅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叫，“小叔叔！小叔叔！” 貔貅还未反应过来，腿上胳膊上已经挂了一身。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指着山膏大叫，“猪，有猪吃！” 小妖怪们登时眼睛发亮，围拢过去对着它身体猛嗅，山膏则吓的坐倒在地，浑身直抽搐。 貔貅连忙劝阻道：“这只猪不能吃，肉是苦的，吃了它后你们还会变丑！” 第448章 耻辱记忆 小妖怪对此深信不疑，齐刷刷后退几步。 “好可怕！吃了它，我们也会变成猪吗？” “到时父亲会认不出来我们吧？” “就是现在，他也认不出来啊。” 知道猪不能吃后，小妖怪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其中一个含着手指道：“这只两脚兽呢，可以吃么？” 貔貅道：“这就更不能吃了，不过她可以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妖怪们登时蹦跳着全围了过来，齐声大叫，“好吃的？好吃的！” 这些个小家伙，从头部看起来就是额头上有两只嫩角的黄色小龙，但身体却像小马驹一样，四个黑亮的小花蹄，看上去就像矮筒皮靴似的，随便一只单看都是非常可爱的，但是这么多只聚在一起，那就显得非常可怕了，单是声音就吵的人耳朵眼疼。 正当我们被围困不知所措时，突然自山洞里飞出来一个美人。 之所以是飞，是因为那美人很奇特，只有一个脑袋悬在半空，生的乌发碧眼妖艳美丽，但是形态却是让人感到惊悚不已，对方竟以双耳为翅膀，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 看到，小妖怪们便安静下来，大喊着叫妈妈。 美人温和而笑，“孩子们先自己玩着，放你小叔叔进来，待会儿谈完正事，再让他陪你们玩耍。” 小妖怪虽然不甘，但却非常乖巧，依依不舍放开我们，自己到边上玩耍去了。 貔貅得了自由，长长松了口气，同半空中的美人头道：“嫂嫂，大哥可在？” “在呢。”美人目光扫了下我跟山膏，道：“都进来吧，到家里说话。” 说罢扇动双耳，先行飞回洞里去了。 山膏从地上爬起来，双腿依旧哆嗦个不停。 貔貅回头，冲我们解释道：“我大嫂是虫落氏，以前虽然吃人，但是自从有了孩子后，便改吃素了，你们不用担心。” 虫落氏？我这次来九重天，还真是增长了不少见闻！ 据《清平异妖志》上记载，在极南之地，有因墀国部落，被称为虫落氏，因为擅长解形，又名飞头撩。其头能飞，以耳为翼，能先使头飞南海，两手遇疾风则飘于东西海外。 根据书上的描述，虫落氏皆为美人，嗜食人。唯一的弱点是，每天日出之前，头必须要回到身体上，否则便会死去。 到山洞里后，未曾见着囚牛，而是看到虫落氏正在忙碌的不可开交。身体这会儿被肢解开来，一只手在纺纱织布，一只手则在煮汤，头在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孩，双脚则踩在碾轮上磨制药材。 以前常听人说听分身乏术，这次却是亲眼见到了。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将几十个孩子全都照顾的白白胖胖吧。 见我们进来了，虫落氏便放下手里的活儿，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样子。 貔貅道：“大嫂忙您的就好，不用特意招呼我们，大哥在什么地方？” 虫落氏道：“正在后面给孩子们制作玩具呢。” 貔貅道：“那我们过去啦。” 虫落氏微笑颔首，低哭闹不止的小妖怪抱了起来，柔声安抚，语气中全是满满的温情母性，竟无一丝不耐。 我说：“你大嫂看起来很温柔呢。” 貔貅道：“没错，当初她跟大哥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姻缘，却没想到，他们夫妻这些年，别说是吵架，脸都没有红过，感情好到让所有人都羡慕。”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洞穴深处，还未进去，便听到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来，竟像是在刨木材。 貔貅扬声道：“大哥，我过来了。” 里面一个浑厚的男声道：“来便来了，又不是什么稀罕客。” 少年有些窘迫的摸摸鼻子，“我这次来，是有正经事，跟往常不一样。” 男人嘲讽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每次来都是为了蹭饭，撵都撵不走！” 话音刚落，那人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竟是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壮男，虽然语气中透着几分冷漠嘲讽，但是神情却是异常温和。 手里拎着一个木琴，虽然色彩古朴，但是造型却非常可爱别致。 貔貅陪笑，拿手指着我们道：“喏，他们有要紧的事找你。” 龙大看着我跟山膏，眉毛微微皱起来，“什么事？” 跟貔貅不同，他的气势很强，只是简单的对视，我心便不由跟着颤抖了下。 而旁边的山膏，这会儿更是扑通跪倒在旁，紧张的一句话也说出来。 我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定下来，“抱歉冒昧打扰您，听说您对白泽动向非常关注，能否告诉我他的下落？” 囚牛上下审视我，“你一个人类，找白泽大人做什么？” 我斟酌了片刻，道：“在他转生为人的时候，我曾与他结过一段缘，如今遇到了难事，想求他指点。” “原来如此，”囚牛眉毛微微皱起，“你既然知道转生，便应该清楚，他如今已经恢复了妖身，也抹去了在现世的记忆，就算你们两人相见也无济于事。那些过往，对他来说只是劫难，是修行，过去便过去了，没有任何意义。我对他的为人，是再清楚不过的，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妖界，回来处去吧！” 他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言辞还是很忠恳的。 但是现在的我，能回哪里去呢？ 赤渊和妈妈都在幽冥界，现世早没有了我的家，浴风姬柔顶着小鱼的脸，霸占了阿离，甚至将来有一天，她还会霸占我的父母……幽都还有东方玉狐，那个实力远远辗压我的怪物。顶着陌生的脸，回桃花水榭，过平静悠闲的生活，过往的一切都当作从未发生过，这固然可行，但是我不甘心！ 阿离给我心口的那一脚，被困司空岛的那两个月，漂流在大海上绝望的耻辱，以及鹤童为了我夺回百兽伞身受重伤……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忘记这些铭刻在骨子里的残酷记忆。 于是狠狠咬了下嘴唇，让浓重的血腥味儿瞬间布满整个口腔。 “没找到白泽，我是不会离开妖界的。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去找！” 第449章 无名怒火 龙大冷嗤一声，“冥顽不灵，那你就自己去找吧！” 貔貅忍不住插话道：“大哥，人家那么辛苦找来了，就告诉她吧！” 龙大扫他一眼，少年立刻噤声不语了，“你已经自立门户了，以后少来我这里，更不准再带任何类似今天这样的麻烦过来。” 说罢拿着木琴离去，待他走后，貔貅同我道：“我大哥就是这样，说话不太好听，但他心是好的，你别难过，脸皮厚些，他拿我们没办法的。等下去求求大嫂，只要她同意了，一切都不是难事。” 这么多年，我受挫多了，来的时候也做了最坏的设想，所以并未有太多失落。 让我担心的是龙大的那番话，他关注白泽多年，想必也对他非常了解。虽然我耳后有白泽的印记，但是那也不过是现世时的记忆罢了，并不意味着现在的他还会接受我。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见我站着不动，少年便将我强拉了出去。囚牛抱着木琴在外面陪孩子玩耍，盘脚坐在地上，小妖怪便围成一个圈，有两只调皮的，竟爬到了他的肩膀。 对于孩子们的行为，这位面色严肃的龙子一点也不在意，眉目之间还带着微笑。 他手指拨动琴弦，木琴便发出了欢快悠扬的乐声。 小妖怪或开心的跳起来，或在地上翻滚，有的则咦咦呀呀的跟着乐声唱着歌来。 明媚的阳光照射向大地，让眼前这幅画面愈发温馨动人。 貔貅来到虫落氏跟前，拉着她的袖子，拖长了声音：“大嫂——” 虫落氏微笑，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宠溺，“什么事，说吧。” 貔貅道：“我这两位朋友，千里迢迢从异界来，想要寻找白泽大人，但是大哥却不肯告诉人家。你看我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虫落氏道：“这事我可帮不了你们，如今九重天的局势，乱的跟锅粥似的，那些个大妖怪，谁不想找到白大人？但是他无心再理会这些纷争，只想图个清静，万一消息走露出去，我们岂不是泄密之人？龙大的心愿你也知道，他一想让孩子拜白泽为师，如果得罪了他，那便更不可能了。所以呀，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大嫂——” “撒娇也不行哦。” 貔貅郁闷，对着我耸了下肩膀，“没办法，看来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我叹气，准备跟山膏两人离开，经过龙大身旁时，他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叫住我，语气不善道：“站住。” 我茫然道：“请问有什么事么？” 他冷淡地问：“身上的诅咒是怎么回事？” “诅咒？”我下意识摸了摸脸，低声道：“它……” 描述依旧艰难，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语，然而我却无法说出真相。 龙大却道：“是禁语吧？它甚至改变了你的脸，无法让你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及施咒人。你找白大人，就是想让他帮你解除诅咒么？” 我先是点点头，片刻后又摇摇头。 不止是想解除诅咒，我还想要他把我变得更强，然后回幽都复仇！ “耳后的那个红印，是胎记吗？” 胎记？我下意识摸了摸那里，低声道：“不是胎记，是他临死的时候，刻意帮我点上去的，说是方便以后认出我。” 龙大微微眯起眼睛，“他是谁？” 我转身，对上他的视线，“白泽。” 既然留意到了那个印记，应该也猜到了它的来历吧？不肯告诉我白泽的下落，又何必跟我确认这些东西呢。 他眉毛微微直跳，似乎在压抑着怒火，“他为什么给你留下这个印记？” 我本来想回答，因为他是我的师父，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非比寻常，便是迟疑了下，笑道：“您这么好奇的话，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呢？” 龙大蓦然起身，小妖怪吓的紧紧抱成团。 “不好啦，父亲大人生气啦。” “怕怕……” “母亲，母亲！” 一股厉风自他脚边生起来，打着旋儿朝我这边吹过来！ 我立刻抽出伞钉在地上，并且将飘起来的山膏强拽了回来，貔貅连忙过来，拦在龙大跟前，“大哥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做什么？” 龙大将他扒到一边，冲我抬起手，我手中的百兽伞便啪的一声拖着我们前行。 在距他两米开我开外的地方，我松开了手。 伞却因此到了龙大的手里，他撑开伞看了看，扔到一边。 又瞄准了我腰间的背包，我心道不好，拔腿就跑，然而任凭怎么动都始终立在原地。 背包打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的往外飞，像是长了翅膀一样。 石头、宝石、药、纸符、辟水鳞以及其它乱七八糟的收藏，一古脑全卷向龙大。 对方应该也没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多，怔了下，嫌弃的挥手，东西全落在草地上。 想到师父临走前的叮嘱，我便直接扑向那本《清平异妖志》，然而龙大的动作却更快！ 东西眨眼之间便落入他的手中，他尝试着翻开，却未成功，便问我，“这是什么书？” 我狼狈的趴在地上，将掉出来的东西往回装，怒道：“你也是有身份的大妖怪，怎么好意思乱抢小孩的东西？” 龙大冷哼，“小孩的东西？我看这分明是属于我们妖界的东西。” 我气急败坏道：“他给了我，便是我的！” 龙大怔了下，“这也是白大人给你的？” 我说：“没错！”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会给你一个凡人？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他冷笑着将书揣进自己的怀里，“你这个小孩满嘴谎话，不过倒真是让我好奇了，走吧！” 我愣住，“去哪儿？” 龙大道：“不是想见白泽么，我这就带你去见他，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立刻跳起来，“那你先把书还给我。” 龙大竖眉道：“还敢要书？小心我要你的命！” 眼下的情况，是不适合硬碰硬的。我跟他的差距，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书的事还是先压一压，先见到白泽再说吧！ 第450章 似曾相识 见我们要走，虫落氏便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龙大转向妻子的时候，立刻换了一张随和的脸，用很温柔的语气道：“我出去一下，孩子们就麻烦你照顾了。” 虫落氏微笑，“去吧。” 小妖怪齐刷刷的抬起手跟父亲道别，龙大一一吻过它们的头上的龙角，这才带着我们离开。 我在这边也收拾好了东西和百兽伞，虽然感觉这家伙有些阴阳怪气的，但是直觉却并不惧怕他。一个男人如果同时扮演了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那么本质也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吧，虽然他未必会把这份爱分享给其他的人。 龙大走在最前面，我跟山膏走在后面，貔貅站在原地一幅无所事事的模样，过了会儿竟然也追了上来，慢悠悠道：“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白大人了，刚好借机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龙大顿了下脚步，貔貅立刻噤声了。 不过前面的人并没有回头，片刻后又继续前行了。 这人气势太冷洌了，跟他离的近了身体本能就会觉得非常危险。所以我们几个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跟其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这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貔貅同我道：“大哥心里有气，所以看你们不顺眼。” 我隐约知道为什么，山膏却是不明白，问道：“敢问貔貅大人，是我们做错什么事了吗？” 貔貅摇头，“问题不在你们，而在于白泽大的态度上。据我所知，咱们这位白大人已经活了上万岁，看惯了世事百态，所以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鲜少跟人亲近，尤其是小孩子。也许是因为孤独惯了吧，所以很反感吵闹，这也是他这些年来拒绝收徒的原因。你们想一下，我大哥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孩子拜在他昆仑门下，结果至今未有任何音讯，任由他软磨硬泡，白大人愣是没有松过口。但是铭香呢，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竟然还被白大人加了印记，还赠了物件，足以说明他对你的喜欢。而铭香这年纪和长相，同白大人根本不可能是男女之情，这便让我大哥产生了危机感和嫉妒心。唉，这就是所谓的时也，命也，缘份这种事，实在是强求不得。” 山膏才要开口，却听前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警告道：“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嘴巴缝上！” 山膏立刻缩起脖子，藏到我身后。 “我怎么忘了，大哥这双耳朵，方圆百里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别提是我们之间这些话了。”貔貅懊恼道：“好吧好吧，从现在起，我闭嘴不言就是了！” 于是这下彻底安静了，我们几个默默跟随，谁也不敢再说话。 龙大沿着河流边的幽径，一路往东走。 这里本来密布着许多带刺的黑荆棘丛，却在感受到他身上气息的时候，瞬间拆分开来，让出一条林间小道。然后在他过去片刻后，再度掩盖上。 山膏跟在后面，动作稍一迟缓，就被荆棘扎伤了尾巴，嗷呜一声跳到了我背上。 虽然它这些天同貔貅在一起，整日担受怕轻减了些，但此刻应该比我自己的身体还重些。 本来想将其扔下去的，但是感觉到它的四蹄都在瑟瑟发抖，只好咬牙忍了，同时咬牙加快了脚步，生怕被荆棘扎到。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我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荆棘林方才瞥见尽头。 待彻底走完这段路后，前方便是一片茂盛的竹林，期间夹杂着奇草怪石，地上氤氲着缥缈的白色雾气，看起来如梦似幻，好似人间仙境。 看着那片竹林，我不由愣怔了下。这地方，我竟好像冥冥中来过一样！犹记得，在这竹林深处，还有一个草屋，一个石桌，上面还摆放着棋子！ 到竹林边，龙大停下了脚步，抬起手在空中轻轻扣，做出敲门的样子。 我将山膏放下，伸手碰触前方，果然存在肉眼无法窥见的结界，此刻指尖好像触摸到了一层光滑柔韧的膜，稍一用力，手指竟然破结界而入。惊讶之余，我将整只手臂都探了进去，继而整个身体都进入了结界当中。 待回头时，惊见后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我，甚至包括龙大，也是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 下一秒，我便彻底踏入了结界。 他们几个此刻明明就在我面前，然而却对我视而不见。原来是这样，还好这趟有龙大带路，否则怕我翻遍九重天，也找不到白泽居住吧！ 我犹豫了下，转身打量起结界里的情况。依然是浩淼如烟的竹林，清脆的鸟鸣伴随着沙沙的竹叶声，除此以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夹音。这么美丽清静的地方，实在很适合避世隐居。 我沿着并不陌生的青石板路，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没多久，便听到啪啪的声响传来。 神奇的命运，以及似曾相识的重见方式，我的心不由自主跟着颤抖起来，而脚步则不受控制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 通过眼前竹林的夹缝，我看到了坐在桌前的白衣男人，则眉眼狭长气质沉静，正用纤长手指拨着棋子往木匣里面收，然而身形就像是玉石雕成的神像一样，没有一丝俗世烟火气息。 那相貌以及气质分明是陌生的，但是隐约中却又透着几分诡异的熟悉。 我的双脚，此刻仿佛生了根一样，扎在那里无法再移动半分。 男人很快察觉到我的存在，他抬起头，目光淡然的穿过那些竹影，直直打在我的脸上，声如溪泉，“谁在那里？” 我瞬间湿了眼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哽咽道：“是我。” 他眉毛微微蹙了下，声音平静道：“出来！” 这次我就像是被解除了定身一样，脚步飘忽的走出来，来到他跟前。 他看着我，我望着他，四目相对，周围一片寂然。 良久后，他问：“你是谁？” 你是谁……他果然已经不再记得我。 我是谁呢？眨眼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这些天来我都过的浑浑噩噩，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能说出那段不为人知的遭遇，实在是受够这种生活了！ 第451章 我漂亮吗 虽然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嫌弃冯瞎子这不好那不好，但是在心里，却是一直当他是自己的亲爷爷，以至于后来见到赤云楚的时候，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白泽如今虽然还活着，但是我的冯爷爷，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是汹涌的流个不停。 突然想起数年前下着大雪的夜里，他将我从棺材里背出来，放到驴车上，我们爷孙俩个偎依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他说我这辈子没个暖坑头的人，就把你当我的亲孙女了，以后有爷爷一口饭吃，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 他还乐呵呵的说我们小鱼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将来有天风光了，千万不要忘了你冯爷爷。 那些情形，历历目，恍如昨天发生的一样。 然而仔细算算，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如今那些过往，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楚，然而他却不记得我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哪里来的福！ 自从七岁开始，便经历各种各样的伤痛，姥姥去世后，便是妈妈离开，四年后爷爷也消失不见，我用了六年时间才辛辛苦苦找到幽冥界，得到的消息却是妈妈再也不会醒了。 段策下落不明，良辰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却依然不知！ 好不容易跟赤渊相认，他却舍弃了我选择去陪妈妈！ 阿离变得面目全非，不再让我全心全意依赖信任，想回桃花水榭过平静的生活，命运依然不肯放过我，它甚至让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将我的身份都剥夺了！ 司空岛上两个月非人的生活，倘若不是鹤童及时出现，我早死了！ 所谓的福气呢？在哪儿？它曾降临在我身边，却又匆匆走了，我宁愿它从来不曾出现，就让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也省得这么多回忆和伤感，以至于越想心越痛！ 白泽看着我，眸光微微变色，他显得有些茫然，“你哭什么？” 我呜咽道：“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他像是没听清，困惑道：“什么？” 我不想再重复了，干脆扑过去，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人是陌生的，但是身上那种气息，却是让我感到无比熟悉的…… 至此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流不完。 他垂着手，没有回抱我，但也没有将我立刻推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声音都哭哑了，他才将身体抽离，淡淡道：“坐下，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遍吧。” 我红着眼睛道：“你不是白泽么，你不是连天底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很知道么？” 他说：“那是外界传言，太夸张了，只是比常人多一些常识而已，不是所有事都清楚的。” 我问：“那你都知道我什么事？” 白泽道：“你早上摔了跤，吃了三块肉，背着只山膏走了一路，右脚底板此刻正扎着一根荆棘。” 我抬起脚，默默将那根小荆棘刺从靴子上拔下来。 心道传言诚不欺我，这位知道的竟当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坐下来，将自己如何同他相识，以及后来两人相处、离别的事全都同他说了一遍，然后将耳后的血印展示给他看，问他认不认得。 白泽道：“认倒认得，只是没办法将你说的那些事联系到自己身上。” 见我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他便立刻道：“把后来你独自遭遇的事，也同我说说吧。” 说罢抬了抬手，一把紫砂壶和两个杯子便从远处的茅草屋里飘了过来。 也不用专人来倒，茶壶就像有生命一般，自己倒了起来。末了一杯送到我手中，一杯留给白泽。 我方才哭的厉害，嗓子又干又疼，连着喝了两三杯，方才慢慢缓过来，便将后来的事也同他说了。 最后讲到被阿离带回幽都那一段，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白泽用命令的语气道：“抬头、张嘴。” 我乖乖抬起头，他将手指伸过来，在我脖子下轻轻划了个圈。 我最是怕被搔痒，这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不过看到接下来的情形后，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一条光带，上面映着无数飞舞的书法文字，排着队自我口中往外钻。 白泽收起手，在我面前画了个圈，收尾时却留了个小尾巴，直接指向天际。 那些文字立刻沿着他画出的轨迹转动，最后全都飞向天了天空，墨色字迹飘散在天空，越来越大，越来越淡，最后随着白泽扬起的袖风，彻底消失了。 与此同时，我觉得自己喉咙竟是从未有过的清爽，胸口也是蓦然放松。 我讶然道：“刚才那些是什么？” 白泽看着我道：“那就是禁语，你被人所下的的诅咒。” “这么说，我的诅咒解除了？” “没错。” 我有些不敢相信，便尝试道：“我叫小鱼儿，是东方玉狐那个家伙把我变成这样子的，而且他还把浴风姬柔变成了我的样子……真的解除了啊！” 欣喜之余，我拍着脸道：“那我现在的脸什么样子，漂亮吗？” 他木着脸没有任何表情，这顿时让我感到无比紧张。 不是吧，难道诅咒解除以后，我的脸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白泽让一面光镜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里面是张明艳秀丽的脸，眉毛弯弯，眼睛亮晶晶的氤氲着水气，就像两颗黑葡萄一样。 鼻梁小巧微翘，带着一丝俏皮，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时刻都微笑着一样。 我眨眨眼睛，镜子里人也眨眨眼。 对她做鬼脸，她也冲我做鬼脸。 这五官好像是我的，但又不像是我的。眼睛变大了，脸却瘦了。尤其是那个巴，以前好像隐隐有双下巴，这会儿下颔却是变得尖尖的…… 虽然跟想象中有些出入，不过基本上能确定，这确实是自己的脸，比那张叫铭香的脸感觉顺眼多了。 正当我陷在自我怀疑和自我欣赏当中时，猛然想起旁边的人来。 白泽表情依然木然，但是眼神……却好像是在看一只猴子！ 第452章 耐心比拼 “有没有觉得我有些眼熟？”我问。 “没有。”他回答的相当干脆。 方才浮出来的欣喜这会儿全都消失了，我瞬间恢复成泄了气的皮球，坐回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白泽道：“有事就说。” 我想要凑过去，却被他却用手指点住我额头，阻止我再靠近，“我不喜欢太亲近。” 这真让人沮丧，我小声道：“能不能教我点别的东西？我想变得更强大。” 他斜眼看我，“那不关我的事。” 我说：“怎么不管你的事呢？我可是你的徒弟啊，我在外面被那些人欺负成这样子，您老人家不会觉得脸上无光吗？” 白泽道：“我没收过徒弟。” 我指着耳朵后道：“那这是什么？敢说不是你点的？” 他却道：“那说明不了什么。” 我说：“那《清平异妖志》呢？这也不能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白泽狐疑道：“我把那本书也送你了？” “对啊，不过现在它被龙大抢走了。那也没关系，我还有招魂铃，还有食灵卷轴呢……” 说着，我便把他曾送给我的东西，全都拿出来给他过目。 他看完后，目光复杂道：“难怪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原来竟都在你这里。” 我看他眼神不对，连忙又将东西收起来，“你该不会想要回去吧？” 白泽道：“我怎么会稀罕这些东西，送都送了，怎么还会再要。” 我立刻道：“您也承认这都是送给我了的，那还不认我这个徒弟么？” 白泽望着我，再度陷入沉默。 就在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的时候，突然听到竹林外一声巨响。 白泽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抬手动了动手指，便开始拿起杯子喝茶。 结果茶还喝完，龙大便带着貔貅和山膏赶到了，他这会儿脸上明显带着怒气，但是看到白泽后，竟生生憋了回去，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见过白泽大人。” 后面的貔貅和山膏也跟效仿，白泽道：“前天才劝过你，又跑来做什么？” 龙大眼中竟浮现出一抹委屈，将那本《清平异妖志》掏出来放到桌上，“我就是想来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见白泽瞟了一眼便不再看，我立刻将它放到自己背包中。 山膏几次都欲言又止，想必是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龙大这会儿注意力都在白泽身上，也没空理会我的动作。 白泽态度很平静，明知故问道：“一本书而已，怎么了？” 龙大幽怨道：“当年您嫌我脾气暴躁，不肯收徒也就罢了，这些年的情份，再加上我三十多个孩子，竟然比不过一个普通人类……《白泽图》对于妖界的意义，我想您比谁都清楚，您竟然给了这个丫头，不仅如此，临转生的时候，还特意为她留下标识，这不是在打我耳光么？” 白泽道：“你既然知道是转生时发生的事，就应该明白，那并非我本意。” 我提醒道：“师父，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有物件为证呢。” 龙大也不甘示弱，“我不管，您以前说过不会收徒弟的，今天要是认了他，那就得在我众多孩子里面选一个，否则的话，我……我就住在你这里不走了！” 我说：“收徒讲究自愿，怎么能强人所难呢。” 龙大斥责道：“大人说话，小孩闭嘴！你以为自己的行为好得到哪儿去吗？要不是白大人那会儿失去了记忆，这种好事，会轮得到你？” “停下，”白泽手指抚捏着额角，自语道：“真是麻烦！” 谁也不知道是在说我，还是在说龙大。 我跟龙大面面相觑，俱是忐忑。 过了好一会儿，白泽突然起身，我跟龙大立刻跟了上去。 白泽回头道：“谁都不许跟，我出去静静，稍后给你们回复。” 说罢身体竟是飘飘悠悠出了竹林，也不知道朝什么方向去了。 山膏这才道：“小鱼儿，怎么会是你？” 我搔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之前我被人下了禁语诅咒，没办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是要刻意要故意瞒着你。” 山膏道：“难怪我总觉得你言谈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呢。真是令人惊讶，你现在比我们认识那会儿，好像长大了不少呢。” 我笑笑，“是啊。” 貔貅揣着袖子，围着我转了一圈，道：“长的还挺可爱，难怪白大人会收你为徒呢。” 这话说的，我岂是那种靠脸吃饭的人？不过这算也是褒奖吧？我心里美滋滋的。 龙大却不乐意了，冲着自己的弟弟发火，“什么意思？我的孩子难道很讨人嫌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女孩子嘛，你那群都是是儿子……”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 貔貅悻悻退到一边，动手挠竹子。 山膏被龙大视线扫到，也自觉滚到边上，努力减低存在感。 龙大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睛往外滋滋的迸着火花，羡慕嫉妒恨都不屑遮掩下。 我们对视了好半天，白泽依然没有回来。 最后几个人都困倦了，貔貅才道：“白泽大人该不会跑了吧？” 龙大脸色一变，随之又平静道：“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貔貅道：“可这稍后也太久了，至少也有两个时辰了吧？” 龙大看着我，这下也不能确定了。 如果对方换作是冯瞎子，干出这种事来一点都不意外。可他现在是白泽，应该不至于吧？ 天渐渐黑了，白泽却依然没有回来，而我们肚子都开始饿了。 于是我拿出背包里的肉干，分了给大家吃，龙大也不例外，不过他拒绝了。 我不由猜测道，莫非这是场耐力比试，留到最后的，就是胜利者？ 龙大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固执的坐在那里，不肯离开。 而山膏，这趟来也是有目的的，这会儿还没有发问呢，自然更不会走。 貔貅是个小八卦，好奇心非常重，所以虽然没有什么事，便也很关注接下来的事那个发展，于是也选择在这里继续蹲守。 第453章 特殊保护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直到次日天亮，白泽方才再度出现。 龙大立刻打起精神，率先道：“不知道白泽大人是如何决定的？” 白泽道：“我曾说过不收徒弟，现在依然不会改口。” 我失不由失落，“那我……” “已经收下的，也不好再逐出门去。” “啊。” 龙大不满道：“您的意思就是再次拒绝我了？” 白泽道：“这么多年，你一再拜师，我一再拒绝，大家都累了，不如今天把话彻底说清楚。我拒绝收徒，其实跟你本人没有任何关系，龙族的资质在所有妖怪当中，都是上乘的，你的孩子虽然多，但是每个都不差。是由于我个人的关系，我实在不喜欢小孩子，就算收了，怕也没有任何耐心教导他们。更何况，你的孩子有如此优秀的父亲，以及众多实力超群的叔叔，根本没有必要强入我门下。我心意已决，此事就此作罢，以后别再提了。” 他这回彻底把话说死了，龙大孤身站在那里，心情低落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又来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既然白泽大人不肯收，那你便在我众多孩子里选一个吧！” 这是什么情况？我伸出手，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确定没找错对错？” 龙大道：“没错，就是你了。虽然你是个人类，但是能被白泽大人看中，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我的孩子既然做不了白泽大人的徒弟，那么做个徒孙总是可以的吧？” 我想拒绝，奈何他双眼中的热情高涨的吓人，实在没办法想象这会儿一盆凉水浇下去会发生什么事。不知所措时，只好看向白泽求助。 白泽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决定，思虑了片刻道：“他这人执念甚深，既然不嫌弃你，那你便去收一个吧。” 龙大闻言大喜，“我这就回去准备！”说罢竟扬厂而去，貔貅冲我摆手，也跟着走了。 于是原地只剩下我们三个，我看着白泽，叫了一声师父。 他没理我，像是没听到。 我知道他并非真心想要认我，只是他的身份以及方才的情形由不得拒绝罢了，心中悲喜交加，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山膏得了机会，连忙跪倒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自我介绍道：“白泽大人，我是阿迪力……” “我知道你。”不亏是白泽，竟然抢在他自报家门前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山膏喜出望外，“白泽大人竟然听过说我么？” 白泽道：“我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此行来找我的目的，你想当膏王，对么？” 山膏眼中闪着期盼，“没错！请问白泽大人，我可以当上膏王么？” 白泽叹气道：“如果你想当的话，自然是可以的，因为如今这世间的膏都已经灭绝了，你是最后一只。” 山膏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我是最后一只？” 白泽道：“没错。” “那我祖父、以及我那些堂兄堂妹……” “全都不在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申请殊妖保护了？” “可以。” 山膏瞬间满血复活，又兴高采烈起来了。 我不解地问：“什么叫做殊妖保护？” 山膏站起身，叉着腰道：“那是妖界对各种族制定的一种保护措施，当一种妖怪濒临灭绝的时候，就可以申请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在殊妖保护未撤销之前，所有妖怪都不能伤害它们，否则的话就要受到重罚！这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老子就算要横着走路，妖界也不敢有谁把我怎么样了！啊哈哈哈。” 我说：“这个措施倒是不错，我们人类也有类似的法律。不过，妖怪现在这么乱，连首领都没有，更别提管理层了，你又向申请呢？” 山膏显然没想到这点，所以被提醒后，笑声嗄然而止，神情也恢复了方才的卑谦，再度跪倒在地，“还望白泽大人指点！” 白泽道：“四圣兽及龙九子已经在商议人选了，相信过不了多久，百妖就能推举出新的首领，在那之前，你便夹着尾巴低调行事吧。如果实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以去六重天李源居找白虎敖川，他会暂时保护你。” 山膏拜了拜开心道：“那我现在就去！” 走了几步后，方才想起我来。 小黑眼睛乌溜溜的注视着我，“小鱼儿，谢谢你啦。” 我冲他摆手，“去吧，膏王。” “呜呜呜呜，”山膏用蹄子捂脸，“我好喜欢这个头衔！” 待山膏消失后，我好奇问白泽，“为什么非要它去六重天？留在这里，你也可以保护它，不是么？” 白泽道：“一天到晚骂人，我可受不了。” 确实如此，因为之前它心里存在惧意，所以收敛了本性，倘若是真能申请到所谓的殊妖保护，那岂不是要成为这九重天的浑世魔王了？ 我暗自为白虎敖川捏了把冷汗……白泽虽然不是冯瞎子，但有时候做事，还是能隐约看出相似来的。 不过我很快想到自己的处境，就立刻没闲情为别人操心了。 竹林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我的心也慢慢悬了起来。 他虽然认了我，但是态度却非常冷淡，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去好好休息下吧。”白泽突然道。 “诶？”我很意外。 “你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说。 “那您呢？”我紧紧追随他的身影。 “我得出去转转，才能彻底消化自己居然收了徒弟这件事。” 说话间，他的身影再次飘出了竹林。 我在附近转了一圈，除了那个茅草屋外再也没有发现别的歇息地。 而那个草屋，也是简陋到常人难以想象。 除了桌椅和床外，再无别的东西。 床是竹子做的，连个毯子也没有，虽然硬梆梆的，但是我趴上去后，却很快放松下来。 外面的竹叶声，越来越轻，最终再也听不见了。 恍惚中，我看到了七岁时的小鱼儿，跟阿离一起手拉着手走在黄昏里。 幽冥界的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我茫然的跟在他们身后，却怎么也追不那两个人的脚步。 小鱼儿好像察觉到了异样，转身后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登时傻在那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那不是小时候的我，而是——浴风姬柔！ 第454章 叫小师公 猛然惊醒后发现房中依然空空，而我的衣衫已经被汗浸湿透了。 此时已是黄昏，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我便把烛女拿出来点上。 觉得肚子有些饿，但是却四下寻不着吃的，便准备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些食物回来。 才走出去，便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竹林里走出来，手中提着个柳条编成的篮子，直接将它抛给了我。 我接过来，看到里面有洗干净的野果，心头当下一暖，“谢谢师父。” 又从里面挑了个大桃子，递给他。 白泽却是不接，“你自己吃罢。” 于是我便在屋檐下坐了，抱着篮子吃起来，而白泽此刻则选择坐在另一边。 待肚子填饱后，我又忍不住看悄悄打量旁边的人。他现在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具体的年龄，脸好像是三十多岁，又或者四十岁，但是脸上又没有一根胡子。虽然说神情不是很严肃，但是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度，让我心生畏惧，不敢与其靠的太近。 如果让我选择的话，觉得还是那个满是缺点的冯爷爷更可爱些。至少比现在这幅雕像，多了些活人气息。 看他闭眼坐在那里，身形纹丝不动，好像没人打扰的话，能保持目前的姿势千年万年一般。 月亮悄悄爬上了半空，沙白的月光洒向大地，竹林里传来小虫子的低唱，我则感觉越来越无聊了。因为白天刚睡过，所以这会儿也不觉得困，于是便尝试着跟他说话，“师父，你睡了么？” 他没吭声，我便蹑手蹑脚走过去，准备近身看他是假寐还是真睡，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来帮他盖上。 然而刚拿手在他脸前挥了两下，就听白泽道：“以后有什么话，直接说，我不喜欢跟人客套。” 我挨着他坐下，他不动声色的退开，跟我保持距离。 “师父，你会让我变的很厉害，对吧？” “你想要变成什么样子？” 我说：“像师父这样厉害……那是不可能的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您只要让我超越那个东方玉狐就好！” 白泽眼也不抬，“东方是幻术世家，血脉与天赋是所有人当中的佼佼者，你们体质不同，攻防手段也不同，如果你想在幻术上超越他，那是不可能的。” 我错愕，“不能在幻术上超越他，在别的地方也行啊，总不能这样一直被他欺负吧？” 白泽缓缓睁开眼，“你在辈份上远超过他。” “什、什么辈份？” “有一个叫寂夜的人，曾在我之后拜于昆仑门下，几百年后，他收了一个复姓东方的徒弟，也就是东方世家的第一任幻术师，所以按照辈份来说，那个东方玉狐至少也要叫你一声小师公。” 师、师公？几百年后……工汶世家第一任幻术师，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这都多少年前的历史了，这辈份儿搬出来，能好使么？” 对方确定不会拿板砖直接糊我一脸么？ 白泽不置可否道：“好不好使，下次遇上你就知道了。” 我埋头苦思好半晌，最终道：“我觉得这件事不靠谱，我隐约记得，那个东方玉狐如今都是第二十六代幻术师了，他那老祖宗骨头怕都已经化灰了，谁还会记得那些陈年旧事。万一下次遇上，人家翻脸不认，吃亏的不还是我么？您老再想想办法，替我支支别的招儿……您是不知道，那家伙简直没有人性的！如果不是我命大，早死在他手里了。” 静默了会儿，白泽道：“我给你的那些东西，有拿出来用么？” 我说：“什么东西？” 白泽说：“招魂铃和食灵卷轴。” 我说：“没有，我在海上时，曾试过用诛邪偶来对付他，但是玩偶怕不，也就作罢了。而且这两样法宝，对我来说，总是使的不顺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对。” 见他伸出手，我便将铃铛拿出来。 那看似普通的铃铛，到他手里突然焕发出了惊人的亮光，待他松开五指后，铃铛依然悬在空中。 白泽道：“这个铃铛倘若使用得当，凡是有魂魄的人类，基本上都无法逃脱，首先你要集中精神，不能为铃声所惑，眼睛注视敌人的同时，还要守住自己的心，并且用意念操纵束缚对方的灵魂。而一旦你自己听到了铃声，法宝即破，对方的魂魄也会倾刻间回到自己体内，待你再次使用的时候，它便不灵了。” 我伸手将铃铛接回来，恍然大悟道：“难道我觉得有时候不好使呢，原来对同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 “食灵卷轴。” “好。” 我立刻将卷轴从伞柄里掏出来，交给他。 白泽却直接抛了出去，卷轴展开，悠悠上浮，最后竟然逐渐变地透明，同星空彻底融为一体了。 我追出去，好奇道：“卷轴呢？哪里去了？” 白泽道：“水满则溢，卷轴也是如此，当它承受的东西超了自身容量，威力便会减弱，所以你要定期释放，让它吸收日月精华、大地灵气，将吸收的东西彻底释放消融，这样才能让它时刻保持饥饿状态，更好的帮助你，这个过程名为放卷。” 说罢起身，“我去屋里休息，你便在这里守着吧，什么时候掉下来，便将它收好。” 我仰望着夜空，好奇道：“要多久它才会下来？” 白泽道：“腹内浊气太重，怕得些时日才能彻底消除。” 于是我便在屋外守着，对着夜空边境守望了一夜。 直天次日天色发亮，卷轴才像断线的风筝，从天上落下来。 我连忙将它收起来，在外面呆了一夜，竟也丝毫不困，便到外晃悠，扫了些竹叶用来生火做饭。 于是自这夜起，便过了日夜颠倒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便卷，闲来无事便自己拿着铃铛练习。大约过了半个月，卷轴里的浊气总算彻底放净了。 我拿着两样东西来到白泽面前，欣喜的展示给他看，迫不及待道：“师父，你说我现在学会掌握了这两样法宝，是不是便能回去找东方玉狐了？” 第455章 不会吃亏 白泽道：“你是不是觉得呆在这里很无趣？” “不是啊，”我连忙摆手，“我就是……一想到那段过往，就很不舒服，现在有个女人，顶着我小时候的脸，在幽都招摇撞骗呢。” 而且掐指一算，离开幽都已经一年了，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阿离还好么？鹤童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赤渊和妈妈不知道有没有回桃花水榭…… 白泽道：“出去吧，竹林外有人找你。” 谁会找我？莫非是山膏？它不是去六重天找白虎敖川了么。 心里想着，脚步也走的飞快，很快便来到竹林外，来的竟然是龙大。 这结界认得主人，虽然我不是白泽，但是因为被他点了血印，所以也可以畅通无阻。 见了我，龙大便开心道：“走！” 我不解道：“去哪儿？” 龙大道：“当然是去挑选你的徒弟，我已经翻过了黄历，今天是个好日子！现在所有的孩子们都聚齐了，在山脚下等着呢。” 他动作很粗旷，我几乎整个人都被提拎着，被动的往前走。 这架式，竟是拒绝都不能了。 我惴惴不安道：“您就不怕我误人子弟么？” 龙大却信心满满道：“我相信白大人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但是我却一点底气都没有，穿过荆棘丛，来到龙大的住处。 远远便看到虫落氏带着孩子们坐在草地上，一群毛葺葺的小妖怪，这会儿都排的整整齐齐，圆乎乎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有几两重，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前脚还被人打地毫无还手之力，后脚便被龙大捧起来强做了师傅，心里头实在虚，竟是连看对方都觉得异常羞愧。 虫落氏温和而笑，很客气地同我招呼。 我也只得硬着头皮还礼，龙大松了手，骄傲的挺起胸前，摆手道：“你在这些个孩子里面，随便挑选一个吧！” 这些小妖怪单从外表看，实在分不出差别。 我被这么多眼睛虎视耽耽的盯着，实在不好意思，便随便指了最小的。 小家伙应该才出生没多久，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笑起来露出小小的乳牙，看起来非常可爱。 我能力有限，也不敢挑太大的，找个最小的先认了，待真正学本领的时候，怕要等到数年后。这样，自己也能抓紧时间修行了，到时候好歹也有个师父的样子，说出去也不会丢了别人的颜面。 龙大高兴地介绍，“它的名字叫君野，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过来！” 君野便走过来，中间还摔了个跟头，引起一群小妖怪大笑。 它也不介意，爬起来到了父亲身边。 虫落氏将茶倒好，放在它头上，君野便顶着杯子来到我面前，慢慢将两只脚跪下去，奶声奶气道：“师父，喝茶。” 我受宠若惊的接过杯子，在龙大夫妇的注视下将茶喝了。 龙大长长叹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这些年来执着的梦想。 许是看出了我的紧张，虫落氏便带着孩子们去旁边玩耍，留下我跟龙大。 龙大道：“从今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了，我们龙族虽然兄弟众多，但都是男人，不介意的话，你便称我一声大哥吧！” 哥哥？当初来九重天的时候，我曾在几根云柱前幻想自己有个哥哥，没想到当真实现了。 见我沉默不语，龙大便道：“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我看着他，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大哥。 龙大高兴道：“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不仅圆了多年的夙愿，还多了个妹妹！等下让你嫂子多准备些酒菜，咱们得好好庆祝下！” 正在这边说着呢，山洞里冒出来个银发银眸的少年来，竟是貔貅，一脸委屈的望着我们。 “今天这么热闹，大哥怎么不叫我呢？” 龙大嫌弃道：“整天在这里混吃混喝的，我跟你大嫂养这么多孩子，还要被你拖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竟然还好意思反过来怪我？” 貔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数落，脸也不曾红一下，权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直接朝我走来，道：“我刚才听你管龙大叫哥哥，那是不是也该管我叫哥哥？” 龙大道：“你这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来插一脚？” 貔貅道：“这是正经事啊，我排行老十，年纪也比她大的多，叫声哥哥也是应该的。” 龙大看我一眼，“那便叫吧，反正认了也不吃亏。” “十哥。”貔貅妖龄比我大，但是脸却长的嫩，跟龙大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总觉得怪怪的。 貔貅美滋滋道：“女孩子声音甜甜的，麒麟它们也叫我十哥，但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哎对了，大哥，这件事要我通知其他人么？” 想到他们那一大堆兄弟，我便登时头大，连忙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忙碌，又住的分散，没必要专门通知了，以后有缘，自会遇见的，而且我这回……应该不会在九重天呆太久。” 龙大闻言，立刻正色，“是了，你在幽冥界的经历，我也都听说了，是想回去报仇么？” 我点头，“师父还没首肯，我也不能擅自决定。” 貔貅道：“要是别的地方，咱们还能帮你一把，幽界跟妖界达成过协议，实在是不便介入那边的事。不然你想个点子，把那些家伙骗出来，不管是在咱们妖界还是现世，保管它们有来无回！” 真要照他说的做，怕是麻烦就更大了，我哭笑不得，内心却万分感激，道：“私人恩怨而已，我自己能摆平。” 龙大道：“那就好，如果没办法做到，也不要勉强硬碰，到时候回来咱们一起想再办法。” “嗯。”我揉下发酸的鼻子，重重点头。 现在这种感觉，真好！ 待吃饭的时候，小妖怪们也全都改口啦，除了君野外，一律称我为姑姑！ 只是数量实在太多，模样也太过相似，我怎么也分不清它们！ 虫落氏笑道：“别说是你，就是龙大，有时候也只能靠着气味分辨它们，有三个现在快到年纪了，待你下次来妖界的时候，他们估计就能幻化人形了，到时候，模样就该完全不同了！” 第456章 灵力充沛 别的我都认不出来，唯独君野，这小家伙脑门上面一撮毛是卷曲的，看起来就像个问号，而且性格也非常俏皮，反应也机敏。 龙大叹气道：“可惜白大人不喜欢热闹，要不然跟大家一起，多好。” 他那遗世独立的仙人气息，实在难以想象跟这些小家伙们坐一块会是什么画面。 虫落氏这会儿身体又分解开来，一边唱歌，一边给小妖怪夹菜，还用双脚在地上跳舞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每个部位都不闲着。 这场景虽然有趣，但是也让人感到异常疲惫。 就算是天赋异能，照顾这么多孩子，也会很辛苦吧。 大约是留意到了我的眼神，虫落氏便笑道：“生这么孩子，在你们人类看来是不是非常可怕？” 我连忙摇头，道：“不可怕，就是觉得比较稀奇，人类相对而言，没有你们这么多精力。” 虫落氏道：“这倒是真的，外面都传，说龙大想拜到白泽门下，所以才让我生这么多孩子，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太喜欢孩子了，又是易孕体质，所以才生个不停。不过现在也开始感觉吃力了，所以不打算再生了。” 其中一只小妖怪不知道在哪儿抓了只毛毛虫，爬到我身边举起来，“姑姑吃……” 那根虫子足有拇指那么粗，我对着它很是纠结。 小朋友心底单纯，是不能直接拒绝伤对方心的，可是要把它吃下去，也是件困难的事。 好在貔貅及时帮我解了围，伸手将虫子抓了过去，同小妖怪道：“咱们不吃它，小叔叔让它们搭桥玩游戏，好不好？” 这下小家伙都聚拢了过来，笑嘻嘻的挤在一起，好不热闹！ 虫落氏这下也暂时得了自由，感慨道：“孩子们就喜欢跟老十玩，每次他来我都轻松不少，只是你大哥不喜欢。” 我小声道：“为什么？嫌他吃的多么？” 虫落氏笑道：“虽然孩子们多，但是也不多他一张嘴，龙大就是看不惯它，觉得年纪不小应该自立门户了，别的兄弟像他这么大年纪，早有一番事业了，只有他玩心重，整天在九重天游荡，有口吃的就满足了。也就是两三天了，龙大到时要寻个借口撵他出九重天，只是这傻孩子还不知道呢，也是可怜。” 背靠那么大的家族，又有那么多争气的哥哥和弟弟，换作是我，怕也不会有出息不到哪里去。不过有哥哥替自己操心，就算是要历练，也不会让他吃太多苦的，这点我倒是不为貔貅担心。 因为被快乐的气氛感染，所以也在虫落氏人劝说下喝了两杯甜甜的果酒。 待返回竹林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让我意外的是，那里竟然对话音声传出来。 一个男声在那里抱怨道：“您这次可是给我、以及整个六重天塞了个大麻烦，那只山膏乘坐着蛮蛮鸟到了那里以后，便以为有了免死令牌，每天可着劲儿的在周边寻衅挑事，叫骂不停。我那附近有条人畜无害的钩蛇，平常靠着尾巴在河边勾鱼吃，生生被它骂的尾巴开出三条叉，愣是被逼着改吃素了，就因为它吃鱼时馋着那只山猪了，您说这叫怎么回事儿？今天您就算不我召我，我也是要来的，大家伙一直抗议，说不能光让我们六重天遭罪，以后得轮流着侍候那位大爷。” 从对方这番话里，我已经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怕就是那位四圣兽之一的白虎敖川了吧。 白泽道：“你们也都是有修行的大妖怪了，不过是被骂几句而已，听听也就算了，何必跟它计较。” 敖川苦笑，“您说的好听，干嘛不把它留在身边呢？” 白泽道：“我倒是有这心，就怕周边的小妖怪受不住。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了妖界的未来，你们就受着些吧。” 他们两人在屋子里说话，我也不方便直接进去，于是在外面坐下来。 喝了酒后脸颊有些发烫，这会儿沐浴着习习凉风，感觉舒服多了。 敖川又接着叫苦，不过听上去倒是调侃的语气，并不十分郑重。 过了会儿，敖川道：“这次您召我来，是考虑重任首领的事么？” 白泽反问道：“你说呢？” 敖川得了个没趣，猜到他既然选择隐居在一重天，便不可能再有统领妖界的心意，便正经道：“我是猜不到，您还是直接吩咐吧。” 白泽语气淡然道：“近日我收个徒弟……” “让我猜猜是谁！龙大家的孩子，对不对？您这么有定力的人，终也是没能抗住他这些年的软磨硬泡啊，老大，不不，老三！也不对，倘若是那几个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了，该不会是最小的那个吧？好像听说还没断奶呢。” 听到这件事，我便立刻打起了精神，侧起耳朵留意每个字眼。 白泽道：“别猜了，不是妖，是人类。” 敖川震惊道：“人类？您居然收了个人类为徒？” 白泽说：“确切的说，是在现世长大的幽人。” “幽人？在现世长大？这么怎么可能！众所周知，两边气候环境不同，幽人的体质，不可能在现世停留太长久的。” “她不仅在现世长大，还在现世出生。” “在现世出生的幽人？怎么会呢……啊我知道一个，十八年前，有个女人倒是从幽冥界逃出来了，她的名字叫朱砂！” 白泽道：“没错，就是她。” 敖川惊道：“朱砂居然有孩子？那孩子的父亲是……赤渊！？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小鱼儿，”白泽冷不丁的唤我名字，“你进来。” 我立刻站起身，抖掉身上的竹叶，走进去后见着了里面的人。 一个剑眉星眸的男人，错愕的望着我，“就是她？” 说完围着我绕了一圈，点评道：“虽然是人类，但是身上灵气却异常充沛，而且隐约还有我们妖界的气息，嗯……似乎来自于东荒。最离奇的是身世，在现世出生长大的幽人，这算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份吧？你收她为徒，就是看中了她的这份资质么？” 第457章 无人能及 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白泽的痛处，他眸光幽深了些，淡淡道：“这个问题你不必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让指点她一些近身战斗时攻守技巧。” 我很是惊讶，敖川也奇道：“为什么是我？” 白泽道：“所有大妖怪当中，属你的身法最灵巧，招式稳健，动作刚柔并济，很适合女孩子使用。” 敖川郁闷道：“前面那些话还好，最后一句怎么感觉不像是夸奖呢？” 白泽道：“别计较这些了，你带她去吧。” 我方才喝了酒，被冷风一吹，这会儿虽然醒了大半，但是却有些晕晕的。 敖川突然靠过来，冲我暧昧一笑，“走吧。” 我下意识退了半步，脸不觉的开始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我结巴道：“现、现在吗？” 敖川眨了下眼睛道：“就是现在。” “可天都黑了。” “天黑了才好办事。” ……是我想多了，还是这家伙故意戏弄我？正思索着呢，白泽从后面拎住了敖川的衣领，继而手指一拍，敖川便跌了出去。 不过他反应倒是快到让人咋舌，脚尖点地身形画了个圈，便稳稳站住了。 白泽道：“一把年纪了，在晚辈面前记得要庄重些。” 敖川叹道：“好吧，明明我到现在还没成家呢，到你这里，怎么感觉像是七老八十了一样。” 不过被提醒后，他举止便正经了许多，将手背在身后，兀自离去。 到了屋外，方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走吧，丫头。” 我连忙追上，到了门口，方才回头同白泽道：“谢谢师父！” 他竟是已经侧身下了，以手撑着头，好像已经睡着了。 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醒着的，也听到了我的话。 进入竹林后，方才发现敖川已经失去了影子。 于是立在那里四下寻找，周边只有沙沙的竹叶声响，视野也被繁茂的竹林所隔，因为喝过酒，嗅觉也不甚灵敏，找了好一会儿，都是徒劳。 这人该不会是放下我，自己离开了吧？不，绝不会。虽然此刻看不到他人，但是我却感觉到，此刻自己正被一双眼睛盯着。 左边？右边？还是身后？都不是……杀气，迅速弥漫了整个竹林！以至于我现在完全无法判断对方的所在！ 后颈瑟瑟地泛起鸡皮疙瘩，身上的汗毛也根着竖了起来。 方才还晕晕地有些不适，这会儿竟是彻底清醒了！ 一只手冷不丁搭上我的左肩，“喂，我在这儿呢，朝哪儿看？” 我立刻动手，然而却抓了个空。 转身离开原地，对方竟然再度凭空消失了。 好快的身法！这么近的距离，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风声和气息！ 正当我深受震撼的时候，他却再度袭击了我的后背。 动作快如闪电，但力道却异常的轻柔，就像是一片树叶贴在了身体上。 但正是因为这力道，才显得愈发惊悚。 擅长使用蛮力的人多得是，但是想要做到收放自如，那就太难了！ 我急出了一身汗，不停东奔西转，希望借助着竹子给对方造成一些干扰，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很快，头、手、腰、腿、脚，全身上下竟然被对方袭击了个遍！ 偌大一片竹林，竟全都在他的掌控当中，这种肆意被捉弄的感觉不仅仅意味着耻辱，还代表着危险！如果他有意伤我，即使是一百条命，怕也不够看的，这就是大妖怪的实力！ 不行，得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至少也要让对方现身才行！ 打定了主意后，我便随手抓住一根竹子，三两下便攀了上去。 打架我不太行，但是论爬树，就算是猴子，估计也没有几只能比得过我。 敖川虽然身手很快，但它原形毕竟是只虎。众所周知，虎当初同猫学艺，捕杀技能全都掌握了个遍，却独不会爬树，就算是大妖怪，应该也…… 侥幸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人扯着腰带自树上扯了上来！ 敖川笑道：“爬树我不擅长，但是老虎的跳跃能力却是无人能及，我能轻松跃到竹梢上，你信么？” 于是我便被丢了下去，还好下面都是沙土，再加上落满了竹叶，我又是四脚着地，增加了些许缓冲，所以没有受什么伤。 饶是如此，脸还是扑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沙土。 我胡乱吐出口中的沙，在他直上而下的攻击到来之前，再度爬上了一棵竹子。 这棵竹子，比方才那根要细的多，勉强能支撑我的体重。 因为有了地方，所以这回很轻松便爬到了梢上，借助着竹子的韧力不停的跃来跃去。 月光明亮，将梢头映照的犹如白昼。 从上方俯视大地，视野也开阔清晰了许多。 敖川依然没有踪迹，但是我知道，它此刻一定还在地面上，或许就隐藏着某棵竹子的后面，或者阴影里，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他动作超乎寻常的快，以至于我的双眼，连基本影像都无法捕捉到，但是有些东西可以。 譬如此刻周边这些竹叶！这些质轻底薄，很容易被风吹动，当敖川从下方往上跃时，势必会引动气流，率先被它们感知！ 果不其然，脚下的竹叶，这会儿突然像是破冰的湖面，叶尖齐齐朝上，我立刻改变了方向，对方终于抓了空！ 随着竹叶的方向再次下垂，敖川身体也沉了下去。 我抓着一节竹子，纵身往前一跳，整个竹子便被弯成了弓型，脚尖落地的瞬间，我松开了手，竹子砰然弹射出去撞击到附近的竹子上，一时间竹叶落如急雨。我头上落了许多，附近竹身都在迸弹不停，无处隐身的敖川亦不能幸免，我飞身扑去，抱住了他的双脚，“抓住你了！” 周边慢慢恢复了平静，敖川总算现出了身形，他两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我，“反应不错，还懂得利用周边的事物，我现在对你的身手大致有些了解了。” 我这方才手松开，胡乱擦了把脸，“师父不是要你传授我攻守技巧么？” 第458章 恶魔叔叔 敖川却道：“对你来说，攻守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我疑惑道：“那什么重要？” 敖川道：“当然是保命，在学会打架之前，你得先学会逃跑，只有活下来，一切才有可能。如果是在实战中，你方才的行为，固然可以给我造成些许伤害，但是选择反攻，最倒霉的就是你自己，如果我是要你命的人，你觉得现在还有命么？” 我怔了下，察觉到他眼神变化后，拔足便逃！ 敖川笑道：“儒子可教也，逃亡游戏现在开始，接下来要是被我抓到的话，会有小小的惩罚哦。” 我好奇又害怕，头也不回道：“什么惩罚？” 敖川却故意卖关子，“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果真，不出几分钟，我便接受到了惩罚，竟然是被——用羽毛挠脚心！这也太痛苦了，还不如直接打我几巴掌呢！ 然而现实根本不容我抗议，对方便采取了强制措施，我一边笑流眼泪，惩罚过后继续赤着脚逃跑。 然而敖川却好像还不过瘾似地说：“抓到次数越多，惩罚时间越长。” 我大声道：“你不觉得这样对女孩子太过份了吗？” 敖川道：“你在我眼里，最多是个小朋友，还算不女孩子。” 呜呜呜，小孩就没有人权和尊严了吗？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痒！太、太、太过份啦！ 但是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继续跑，因为被抓到要强迫笑，最后笑到身体缩成一团，连肚子都跟着疼！ 又困、又累、想哭却哭不出来，以至于后再见着敖川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催命符一样！这只笑面虎，心里简直住了一个变态的恶魔，一点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和善温暖！ 好不容易天亮，以为可以歇歇了，但是他却依然不肯放过我！ 吃饭的时候，敖川突然道：“小鱼儿，你看碗底下是什么。” 我连忙把碗反过来看，结果汤全撒了……当下便傻了眼，他却没事人一样起身离开。 这也算是修行吗？我委屈不已，“我抗议，我要找师父！” 他笑道：“白泽大人已经离开了。” 我不相信，亲自去屋里找，然而他当真不在。 我问：“师父去哪儿了？” 敖川道：“没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未来十天八天里，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我惊讶道：“为什么？” 敖川猜测道：“因为你的笑声太吵了吧，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无法容忍任何杂音。” “……你破坏了我在师父心中的形象！” “小孩在大人眼里，本就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吃饱了么？” “做、做什么？”我捧刚盛出来的汤，瞬间紧张起来。 “你说呢？”他笑的像个恶魔！ 我抱着碗就跑，“怎么能这样，你好歹让我把饭吃了啊！” 他在后面如影相随，而且还很无辜，“时间我已经给了，是你自己去找白泽大人，来回给浪费了，这也能怪我么？” 我一口气把汤喝完，横心将碗扔到边上。 “你这是不打算让我休息了？” “刚才不是已经休息了么？” “我想睡觉，我还小，正长身体呢……” 他问：“还想跟以前一样，被人随便欺负么？” 我咬牙道：“不想！” 他接着道：“想不想变强大？” 我欲哭无泪，“想！” 他很满意，“那就得付出代价，这天底下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叔叔说的对不对？” 我闭起眼睛，任由身上的汗呼乎的往外冒，大吼道：“对极了！” 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是……能遇上敖川这样的大妖怪指点，何尝不是种幸运呢？ 那种看着朋友逝去、自己被欺负却无能无力的痛，我实在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坚持，坚强！小鱼儿你可以的！挺过了这关，便再也没有什么能难倒你！ 很多年以后，一重天的那片竹林，依然是我的噩梦。 以至于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没有东西吃，也没办法睡一个完整的觉，那只老虎精力旺盛的可怕，好像随地随地都能从不经意的地方冒出来！ 我总是担心自己会在下一秒倒下去，然而神奇的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倒下过。 是因为幽都那段过往吧，以至于身体里总有股恨意在支撑着，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了，更何况是这种生活呢？ 起先，我还惦记着日升日落，在心里默记着时间天数。 可是到后来，发现这些都是徒劳的，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于是便不再留意了。 时间流逝地飞快，我开始发现人体适应能力超出寻常的强大。 本以为在这种生活下，身体会变得虚弱不堪，然而事实却是，不仅没有生病，反而变得更加结实了。 原本这竹林里是没有食物的，但是自从敖川来了后，便冷不丁能地在一些偏僻处发现些许吃的。或水果或烤肉，有时还会有加工到半生不熟的饭菜。虽然份量不多，但是填饱一个人的肚子，却是足够了。 渐渐地，应对起敖川的追逐不再如先前吃力了，甚至还有些许空闲给他设置一些障碍，运气好两人还能冷不丁交几次手。这点变化对我而言，无疑是处巨大惊喜，敖川那个笑面虎是不可能放水的，这便意味着是我自己进步了！ 虽然对他的惩罚行为很不齿，但是不得不说，比起白泽来，他更适合做一个师父。 闲暇时风趣幽默，正经起来又份外严苛，对于我所有的提问，他都能很有耐心地解答，让人一边畏惧他的能力，一边又忍不住为他独特的人格美丽所倾倒。 这样一个长相爆表实力又强大的家伙，怎么会单身至今呢？是因为眼光太挑剔，还是因为根本没有姑娘喜欢呢？这是个困惑了我许久的问题！ 忍了好多天后，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作为四圣兽之一，你应该也老大不小了吧，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家呢？龙大的辈份比你还小，他都已经三十多个孩子了。” 第459章 去洗个澡 问完之后，我便觉得自己太唐突了。 不过看敖川的反应，似乎并不介意这个问题，反而认真思考起来，慢悠悠道：“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妖怪与人的差别吧，除了爱情以外，你们人类组建家庭的原因有很多种，或许是为事业，又或许是迫于周边环境、以及来自父母的压力，这些都不在妖怪的考虑范围内，尤其是对我们怕些活了很多年的大妖怪而言，基本上已经没有了繁殖欲望的驱使，更喜欢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感觉，譬如我，譬如你师父，譬如其余的三圣兽。至于你举例的龙大，他才是龙九子当中的个例。因为出生于妖界最大的家族，又身为长子，肩负着龙族的振兴，所以自我感觉责任重大，要多子多孙才能安心。而且他跟虫落氏那种感天动天的爱情，别说是妖界，就是现世人类也找不出几个来。罕见的痴情种，我可不敢跟他比不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来了兴趣，“你活了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一个心动的女人么？” 敖川想了想，道：“很多年前，在现世的时候，曾有个女人，在雪地里给过我一个馒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不过也仅限于此，早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我问：“那是不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爱一个人了？” 敖川不置可否道：“应该是吧，妖怪之所以是妖怪，就是不像人类拥有那么多丰富的感情。这是我们的缺点，但也是我们强大的源泉。”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我不知为何竟然开始变得伤感起来。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好奇道：“你怎么了？” 我低头，拿着竹枝在地面上轻画，“我有个幽人朋友，他虽然不是妖怪，但是情感也比普通人淡漠的多。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太难过，也不会很欣喜，虽然各方面都很好，但是总觉得，他好像活的不快乐。” 敖川笑道：“你这个朋友，要么是个圣人，要么野心很大，在图谋一件在他自己都毫无把握的事。” 我想了下，说：“应该是后者，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曾跟我说过一个了不起的梦想。” 犹记得一个黄昏里，我们两个并肩坐在幽都最高的城楼屋顶上，他指着脚下那片辽阔的土地跟我说，终有一天，我会将它打造成你喜欢的样子。 幽都虽然美丽富饶，却始终给不了我任何归宿感，这不仅仅源于陌生的文化、建筑以及习惯，还有上面许许多并不善良的人，抑或者说，他们习惯高高在上睥睨现世的那种优越感，让我始终觉得不舒服。 阿离应该也不喜欢那种感觉吧，所以才对那芸芸众生起了征服欲。 然而一个人的能力终归有限，就算是身为冥王的阿离，想要改变起偌大的世界，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是个坚定的男人，认准了目标，便会朝着它努力，哪怕是倾尽自己所有，伤害自己在意的人，也不会让他感到犹豫。 或许是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事，又或许是因为我这次真的长大了，所以对他的心思，多多少少也有了些了解。 所以明白，他会毫无估计的利用赤渊。 相识了十多年，倘若说他对我毫无感情，我也是不相信的。 只是我跟他的梦想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吧！ 他不是妖怪，但他跟妖怪一样缺少情感。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强大，无坚不摧。 我应该多跟师父、以及敖川他们相处的，多了些他们为人处事的方式，也许就能学会，以后如何淡然地跟阿离相处了吧！ 把他看作是朋友，一个淡如水的知己，不付予那么多感情，也不太过迷恋那份友谊，能见面聊天那固然是好的，见不着也就随缘了……或许这样做，自己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诚如阿离所说，他从不曾刻意瞒过我任何事，只是我自己太过迟钝，发现的太晚。 想到这里，我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敖川笑道：“你一个小孩子，在伤感什么？” 我说：“跟你说话时，突然间醒悟了一些事而已。” “哦？” “以前我太弱了，所以特别依赖身边的人，总觉得他们都应该围着自己转，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我也是，与其感慨被人遗弃背叛，不如自己好好地生活。三界这么大，到处都是有趣的人和事，我应该趁着年轻，多四处转转的。要不然等老了再想起来，那就太遗憾了。” 敖川道：“发现相处久了，我还真是喜欢你身上的那股韧劲儿，明明方才还垂头丧气的，眨眼间就能恢复成元气满满的少年，就跟这些竹子一样百折不弯，简直不像个小女孩子！” 我胡乱摸掉脸上的汗和泥，从地上跳起来，“休息完了，咱们继续吧！” 敖川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上下打量我，“今天就不继续了，明天开始教你怎么守！” “啊？不继续了？天还早着呢。”我说。 “走，叔叔带你去放松放松。”他随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觉得不自在，下意识的躲闪，但是现在的小鱼儿，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跟个破小子没什么区别，再加上清楚他的为人，所以也坦然接受了。 我说：“老虎叔叔，到底要去哪儿，能不能先告诉我？” 敖川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漂亮衣裳，待会儿咱们去喝酒！” “喝酒？”我立刻皱起脸，“那我不去了，上次在龙大那里，喝了几杯果酒，回来头疼了好几天！” 我在桃花水榭也醉酒过，但是跟妖界的酒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那痛苦的经历，简直不能想象第二次。 敖川却道：“那是因为你平常喝的少，酒量这种东西，会越喝越大的，你看叔叔千杯不醉，都是练出来的。而且今天这场宴，也就是我能带你去长长见识，换作是旁人，都没这个面子！” 第460章 想找对象 我跟着他半信半疑的出了竹林，来到溪流边。 他对着天空吹声口哨，一只彩雀便叼着套衣服飞过来，围着我转了个圈儿，将衣服放到了树枝上，又拖着长长的花尾巴走了。 敖川道：“你洗洗吧，我到远处给你守着。” 说罢便转身而去，走几步后还唱起了歌，说是歌，其实音律并不婉转，只有一个平平的调子，但是听上去却非常直爽豪放，倒是跟他的性子很符合。 歌声渐远，然后固定在了远方。 我脱了衣服，跳入水中。 溪水悠长而狭窄，聚集到这里，刚好形成了一个三尺长宽的水槽，就像是个天然浴缸一样。 温度稍微有些低，但是还可以接受。 我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然后又捏了捏了自己的胳膊。 跟以前软绵绵的感觉不一样，它现在弹性十足，而且还很结实，但又不至于形成男人那样的大块肌肉。 说到肌肉，我不禁看向自己的胸，平平如也。 虽然身体变高了些，但是好像还没达到发育的年纪。 不过这样也好，听良辰说，女孩子再长大一些，会有很多麻烦事。 而且如果突然多个胸在身上的话，打斗起来怕也不方便。 洗完澡后，我穿上了新衣服，发现它们竟跟量身订做的一样，分毫不差。 我站在石头上，对溪流照了照。 里面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头发高高扎成马尾，看上去清爽又简单，衣服款式简单，但是却非常好看，鹅黄色的衬的人皮肤雪白。 因为年纪的关系，所以现在眉目间呈现出一种雌雄难辨的味道，跟以前娇小柔弱的小鱼儿相比，我更喜欢现在的样子，就像野草一样，坚韧不拔，又有股蓬勃向上的少年英气！ 自恋完毕，我将衣服先找个树枝存放，然后去找敖川。 他正躺在山坡的草地上，嘴巴里叼着根野草，看上去就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哪里像是活了几千年的样子！ “老虎叔叔！你该不会睡着了吧？”我叫他。 他睁开眼，笑眯眯地背光看着我，坐起来道：“我才发现，你这丫头竟是个美人胚子。” 我对此一点也不谦虚，骄傲道：“必须的，而且女大十八变，我将来肯定还会更好看！” 他伸了个懒腰，“容貌这种东西，差不多就行了，长的好看也是种麻烦。” 我说：“那我也乐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谁希望自己长的丑啊。 更何况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明白平庸者的痛！ 他冲我笑，“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就会明白我的话。如果以后有很多男孩子同时喜欢你，你该怎么办？” 听这话后，我竟然第一个想了阿离。 不过很快便摇头，将他甩出了脑海。 算了，那样的家伙，我就是多长十个心眼怕也只有被耍着玩的份儿。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做淡如水的朋友了，那就想想别的男孩子吧。 可除了阿离外，我也不认识什么男孩子啊。 鹤童？鹿童？不成，他们可是妖界，跨种族的爱情，我暂时还没心理准备。 往近里说，在司空岛上确实新认识个人，月渐寒，不过那家伙小小年纪就有种变态的感觉，估计长大后，会更疯狂吧？算是算了。 再往远里说，大头兵？小时候在青莞倒是常一起玩耍，可是这都多少年不见了，老家又普遍早婚，说不定人家现在都当爸爸了。 想了半天，竟然是连合适的对象都没有，我还真是失败啊。 也在外面混了这么久，除了阿离以外，竟然连个关系好点的青梅竹马都没有！ 见我沉默不语，敖川便道：“该不会是太多了，考虑不过来吧？” 我泄气摇头，道：“相反，一个都没有！” 敖川挑眉道：“那叔叔以后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人选，就给你盯着。” 我立刻道：“心底得好。” “唔，那是自然。” “还得爱干净，我不喜欢邋遢的男孩子。” “还有呢？” “性格得老实，不能太聪明了！” 敖川好奇道：“这要求也太新奇了吧，怎么还会讨厌聪明人呢？” 我闷闷道：“不是讨厌，就是……更喜欢坦诚的。” 太聪明的话，因为那会让我想起阿离啊，那样的人，一辈子结识一个就够了！ 敖川带着我过了桥，迎面的天空上，这会儿竟然逐渐浮现出八匹马车来！ 那八匹马都是雪白的，头顶上生有金色独角，蹄下皆踩着祥云，看起来就像画里飞出来的一样！这是妖界的邮差，可日行万里，全都依仗这些天马，说起来，还都是师父任妖界首领那会儿，赐给它的呢！ 我欣喜道：“是庆忌！” “你怎认得？”敖川下意识问完后，又自语道：“我都忘了，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却见识多，手里又有《白泽图》，什么妖怪不认得！” 我笑道：“以前在现世的时候，我看到过他给人送信！还坐过一回这马车。” 说话间，那个戴着黄色小帽、小靴以及黄马甲的小人，便自马车里探出头来，毕恭毕敬的朝敖川拜了拜，“小妖庆忌，见过敖川大人。” 敖川道：“我现在要回六重天赴宴，需借用下你这马车。” 庆忌道：“大人客气，这是小妖份内职责，但用便是，请两位上车。” 我这边还在打量那几匹马，冷不丁被敖川扯住，直接带了进去。 这马车虽然看起来非常小，远不足以进入两人，但等我们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空间大的惊人。又或者说，不是马车变大了，而是我们身体缩小了。 妖界也幸好有这庆忌，否则自从这里去六重天，根据之前我同山膏的脚程，少说也得花费上三五个月！ 见敖川靠在软垫上，神情慵懒，眼睛微微眯起，虽然还是人类的样子，但是神情却像极了一只吃饱后卧在岗上的大老虎！ 我坐在旁边，悄无声息的退远了些。虽然对方什么事都没做，但是无声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却是让人感到威胁十足！ 第461章 我喜欢你 敖川虽然懒洋洋的，但是却对我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他好奇道：“怕什么，我不会伤害你。” 我笑嘻嘻道：“这是身体的本能，就跟那些小妖怪见了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样，什么时候我能像你这般强大就好了。” 敖川道：“不用羡慕我，你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说：“你确定不是在哄我？” “哄你？”敖川闭眼假寐，“你对自己的身份还真是不了解。” 我好奇道：“我什么身份？” 敖川道：“你父亲赤渊的名声，可不仅仅流传在幽审界，你母亲朱砂也不是个普通的人物，两个出类拔萃的人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平庸呢？” 他不提还好，一说这茬我就禁不住伤感起来，便道：“常听人说他们两个厉害，但是如今都下落不明。但凡我有一点本事，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子，厚着脸皮跑到妖界来求师父。” 敖川语气淡淡道：“不必妄自菲薄，没有谁的成长之路是一帆风顺的，你是个能吃苦又能坚持的孩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到时候怕是没几个人敢招惹你，更何况……” 见他停顿不语，我便追问，“更何况什么？” 敖川调侃道：“你如今是白泽大人的爱徒，又是君野的师父，身后有龙九子帮你撑腰，这大半个妖界的势力都站在你这边，就算是幽冥界也要掂量掂量，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找你的麻烦？我若是你，才不管三界什么地方，路都要横着走，哪用得着吃这份苦！” 我叹气，“以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去了趟幽冥界，想法便改变了。” “哦，说来听听？” “别人对你好，那是别人的事，你可以接受这种好，但并代表他们是亏欠你的。如果有天，他们对你不好了，又或者为了别的事，放弃了你，那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如果有天我能变得足够强大，就不用时时心存顾忌，胡思乱想了，而且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世上需要帮助的人，你说，这样的生活，是不是更有趣呢？” 听我说完这番话，他突然嗅了过来，像发现了新奇猎物一样，对着我瞧个不停。 我被看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再度变得紧张起来，“老虎叔叔，你又想干嘛？” 敖川道：“我现在总算知道，白泽大人为什么收你为徒了。他这个人，我最清楚不过，讨厌与任何人亲近，尤其是小孩子，但是你不一样，给人感觉就像个小太阳，时时都充满能量。别说是他，我现在都有些喜欢你了……” 看着他微微眯起的双眼，我真担心他突然化成原形把我一口吞掉！ 于是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道：“好啦好啦，我也喜欢你，但是能不能请你离我远一点？” 他笑笑，这才放任我坐在角落，彻底不理会了。 庆忌的天马跑的快，不多时我们便到了六重天。 一重天对我来说已经够美了，这里更是烟雾缭绕，凭添了几分仙气。 而这些大妖怪的住处，则跟下面几重天的也不一样。明显少了几分粗狂，多了些雅致。 敖川住的地方，叫做李源居，这是一大茂盛的李子林，妖界土地肥沃，树木也长的非常高大，红艳艳、紫溜溜的李子挂在树上，看上去就像一串串小灯笼！ “这片树林，都是老虎叔叔的吗？” “是啊。” “哇，那我等下，可不可以摘一些来尝尝？” “全摘下来带走都可以。” 老虎叔叔还真是大方，不过个头那么大，估计最多也只能吃两个，只是太好奇它们的味道罢了！ 穿过李子林，我们来到了敖川的住房，其实就是几棵扭曲的巨大青藤绕成的屋子，但是里面每样东西都很讲究，跟白泽的简陋居住完全不同的风格！ 那些青藤也很不一般，说是古老的藤妖！晴天的时会将枝叶散开，让明媚的阳光投身进屋子里。而到下雨的时候，又会遮挡的密不透风！ 我转了一圈，不由感慨，“好漂亮的地方啊！” 他说：“我是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跟你师父那种深居简出的人不一样。” 然后就到屏风后面去换了身新衣裳，整体是月白色的，但是下面用银线绣了暗纹，看起来矜贵又不俗气，衬的他人愈发帅气。 专程回到住处换衣服，看起来今天这场宴应该很重要，于是我便问：“等下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敖川道：“咱们妖界有位老太岁，自创立三界前便存在了，今天是他的寿诞，三界同贺，出席的都是有头脸的大人物，所以才说要带你见识见识。” “有人类参加吗？” “有的。” 我好奇道：“是谁？” 敖川想了下，道：“好像有来自缥缈之海的云家，还有苍桐山的守路人……具体的也记不太清了，当时就我大致瞄了一眼。不过近些年来人类势力没落，与妖界保持来的往，也愈发稀少了。” “苍桐山的守路人？”我兴奋道：“我知道，是阿月里婆婆！” 敖川意外，“竟然还有你的熟人么？” 我点头，“当时我跟朋友进幽冥界的时候，走的便是由苍桐山的百灵路！阿月里婆婆还为我们几个做了辟邪服呢！” 敖川道：“那位婆婆，确实是位值得尊重的人。” 我说：“您也叫她婆婆么？” 敖川道：“论起岁数，我自然比她长的多，但是人类和妖怪寿命不同，唤她一声婆婆也是应该的。” 想到能见故人，我的情绪便愈发高涨，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还记得我。 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你说三界同贺，幽冥界那边，也会来人么？” 敖川道：“那是自然，这位老太岁虽然住在妖界，但却是属于三界的祥瑞。” 我连忙道：“来的是谁？” 敖川道：“这我倒不没留意，不过这种大事，冥王肯定不会派无名小卒过来，如果没猜错，今天应该来的应该是一个叫左思的家伙。” 第462章 男女之事 左思？！我本来兴致勃勃的，这会儿听到熟悉的名字，竟然有些不知措。愣了下，已经伸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敖川看我神情异常，便道：“怎么，这个人你也认得？” 我点头，“嗯，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敖川似乎起了兴趣，折回来道：“反正时间也早，你不如同我说你在幽冥界的那些过往。” 虽然白泽是我师父，但是这些天来，却远不及我跟敖川相处的多，所以对他也非常信任。 想到左思要来这里，我胸口便堵得慌，便把将自己同阿离的事全都同他说了。 敖川听完，若有所思道：“没想到，你竟然同冥王还有这层关系。” 我摸着手上的戒指说：“我宁愿没这层关系，单纯跟他做一辈子的朋友。” 敖川道：“男女之事我是不懂的，之前你跟提起过，说在幽界，有个性情淡漠的朋友，便是他吧？” 我点头，“没错。” 敖川说：“他这样的性格，好像确实不适合跟你在一起。确切的说，他不适合跟任何女人在一起，这样的人是孤独的，虽然表面上对谁都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在他的内心里，谁都瞧不起，谁也也看不上，骨子里流淌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他的心胸宽广志向远大，不会为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坚持，关键时候可以舍弃所有的东西。这样的人无懈可击，没有任何弱点，所以他才能成为天生的王者。”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将他每句话都细细品味过，方才赞同道：“您说的没错。” 以前他以人类身份，与我、良辰、段策同行，那时我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大家都是平等的朋友。但事实上，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良辰始终都很理智地看待他同我们的关系，而段策虽然总是同阿离互不相认，但却将尺度拿捏的刚刚好，既发泄了自己的闷气，但又不至于彻底激怒对方。 阿离同我们，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他是冥王，高高在上，早习惯了俯视芸芸众生，就算身体跟我们平起平坐，但是那份高傲却永远不会消失。 这个道理，我实在明白的太晚。 敖川笑道：“你的年纪，想必还不懂男女之事，虽然桑鱼酒让你暂时冲破封印，长了些，但终归无法彻底将封印打开。而赤渊和朱砂两人现在均下落不明，你的身体怕也只能维持现在的状态，这对你而言，反倒是种保护。他的身份和骄傲，即使对你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应该也不会做出强迫行为。而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长期独身一人，更何况冥界那些长老们，得知你是赤渊和朱砂的女儿，也属于幽人，你就应该不是冥后的人选了。到那个时候，你们两人的关系便不复存在。你之前说的那些要求，叔叔都记下了，到时候，一定帮你选个合心意的男孩子。” 我依然还是纠结，“那一会儿这晚宴，我到底应不应该去呢？见到左思，他要认我来怎么办？要告诉他，幽都那个小鱼儿是假的么？” 敖川看着我，不知道为何，眼中竟涌现出类似同情的神色。 “怎么了？”我不解道。 敖川拍拍我的肩膀，“跟你认识不足几个月的鹤童都能察觉出幽都的小鱼儿是个赝品，你觉得，冥王他会不知道么？” 好像是一记霹雳，自我头顶上炸开。 我傻傻的看着他，“你是说阿离他……” 敖川道：“我并不能肯定，只是以常理推论罢了。自你离开幽都到现在，少说也有一年多了吧，一个聪慧又敏感的人，对身边人的变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 老虎叔叔说的没错，依我对阿离的了解，他不可能没有任何发现。 那现在的幽都，是个什么情况呢？ 浴风姬柔，还以小鱼儿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吗？ 我被放逐司空岛，差点死在海上，他知道么？ 无数疑问争相浮现出来，心头就像乱起了飓风，凌乱不堪。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藤椅上，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敖川叹气，“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赴宴，你呢？要不要去？” 我咬牙道：“去！”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回见了左思，也正好将那疑惑全都解了！ 老太岁的寿宴，就设在六重天，敖川杏林的后面，那里是芳草地，远处对着一排疾流而下的瀑布，本来应该是个僻静的地方，这会儿却显得热闹极了。 走到中途时，遇到只度朔。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妖怪，据说是三种妖怪杂交出来的，所以非常罕见。性情暴躁易怒，体形和毛驴差不多，但是浑身上下的毛却是雪白的，看起来光滑又柔软。虽然自身脾气不好，但是如果用它的毛在脸上轻轻地擦，心情就会变得莫名欢愉，所以度朔的毛又被称为抚欢，非常有趣。 也不知道谁惹了它，度朔气乎乎的，见了敖川，立刻跑过来跪倒，憋着火道：“见过敖川大人，小妖特意向您请罪。” 敖川道：“请罪？到底怎么回事？” 度朔道：“小妖出身不好，您是知道的，平常最是厌恶别人拿家中长辈说事，谁知方才遇到山膏，居然听它在那里骂骂咧咧，每一句都戳小妖痛处，便忍不住直接出手了！” 敖川道：“我说今天回来总觉点什么，原来是没听到那只山膏叫骂，你该不会把它打死了吧？” 度朔说：“那倒没有，就是把一根腿打断了，后来听钩蛇说那只膏是白泽大人送上六重天申请殊妖保护的，所以才特地前来请罪。” 敖川挥手道：“知道了，我这边还要赴宴，你且先回去吧，只是以后记得，别太冲动，遇事忍让着些。” 没有被责骂，度朔显得很高兴，“诶！小妖知道了。” 说完便要离去，我悄悄扯了下敖川的袖子，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当下便明白了，扬声道：“等等，把身上的毛给我捋两根。” 度朔有些错愕，但又不敢拒绝多问，顺从地从颈后拔了两根，恭敬呈献给敖川。 第463章 开门见山 待度朔离开以后，敖川将两根毛递过来，见我一幅如获至宝的模样，竟是非常不理解。 我挥舞着那两根白毛，欣喜道：“您不觉得很好玩么？” 敖川道：“不觉得。” 我踮起脚，在他脸前挥舞了两下，“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敖川道：“有点……不舒服。” “啊，”我便拿过来，在自己脸上试了试，顿时感到有如春风抚面，心花朵朵绽放。 喜笑颜开道：“你看，多好玩啊！” 敖川道：“这种东西，对大妖怪来说，没有任何用途。” 我说：“对我来说，可能会派上大用途，我得把它收好了！” 可是出来的时候刚换过衣服，连背包也没带，对着身体看了一圈，便干脆将它们掖在腰带里。 再往前走，竟是在岔路口遇着山膏！它那条伤腿已然包扎好了，正柱着两根树叉一瘸一拐，瞥见我跟敖川后，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还没打招呼呢，它就哧溜窜出去消失了。 敖川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指望它能彻底变好，只希望它能消停几天，让大家缓口气。” 没想到连强大如此的老虎叔叔，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阿迪力.阿布都日什么的山膏……你可以的！ 待我们赶到寿宴地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很多人了。 大多都是生面也，除了囚牛，本以为能看到貔貅的，但是巡视了一圈，却没见到那个银发银眸的少年。 龙大道：“别找了，我让它去现世历练了。” 这件事我听虫落氏说起过，不过没想到他当真这么做了。 我问：“那要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龙大道：“短则五六十年，或许更长，谁也说不准，看它自己造化了。” 五六十年，我冷汗涔涔，看来再见之日便是遥遥无期了，心里不由惋惜，竟是没能跟他道个别。 老太岁坐在主位上，乐呵呵的，须发皆白，看起来就像棵白胖胖的老人参，脸上散发着慈爱的光芒。 真我跟龙大交谈的功夫，敖川已经去贺了寿，回来带着我入席。 坐了会儿后，突然听到有人扬声道：“幽冥界姻缘使左思大人到！” 除了老太岁外，在场的大小妖怪全都站了起来，包括敖川。 我坐在位置上，闷声不啃的揪着果子往嘴里塞，目光却是死死锁着入口处。 很快，那个满身风华的男人便穿着盛装出现了。 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个头罩黑纱的幽差，手中捧着礼盒。 这种场面，对左大人而言已然轻车熟路，所以此刻面带微笑，从容自得地跟老太岁道贺。 在百妖榜上，除白泽以外，便属四圣兽和龙九子地位最高，今天在场的人当中，敖川身份也是非常特殊的。 所以同老太岁说完套话，左思便向敖川走过来。 我低着头捏着酱果，酝酿等下如同他招呼。 左思笑道：“敖川大人，几年不见，您这气度愈发出众不凡了。” 敖川回：“左大人客气了，冥王大人可好？” 左思道：“自然好，此番出幽都时，冥王大人特意备了份厚礼，让在下随行带来，东西就在外头，稍后会有专人交于您。” 敖川道：“冥王大人有心了，左大人请坐，咱们两个得好好喝几杯。” 左思也不推脱，当下便在旁边坐下来，旁边小妖立刻过来斟酒，他将杯子拿起来，方才留意到我，“不知这位是……” 我冷不丁抬头，目光直视他的脸，“左大人真是健忘，居然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 啪！杯子自他手中滑下来，掉在石桌上摔的粉碎，琥珀色的酒四处飞溅。 这动静不算小，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敖川谈笑自若道：“没事，左思大人手滑而已。” 左思看着我，竟是震惊又错愕，“你、你……” 那份惊讶，竟不像是装出来的。 敖川笑眯眯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来自幽都的左思左大人，这位呢，则是我们白泽大人的爱徒，大家都习惯叫她小鱼儿。”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但声音却依然无法平静，“你长大了！” 我说：“比起离开幽都那会儿，确实长大了些。” 他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却有些顾忌旁边的敖川，最终暂时忍耐下来。 不过两人交流的空当，还是会忍不住地瞟我。 大约是觉得我们两个都憋的难受，敖川起身道：“我有事出去会儿，左思大稍等片刻。” 左思忙道：“好！” 等敖川离开后，他立刻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皱眉道：“妖界又不是幽都，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左思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一年多来，我到处在打听的你的下落，原本以为你在桃花水榭的结界里，没想到……” 我开门见山道：“是阿离让你找的我么？” 左思道：“那是当然，冥王大人他非常……” 我打断他的话，“幽都那个小鱼儿呢，还在他身边么？” 左思没有立马回答的我的话，而是露出了些许迟疑。 他的那抹迟疑，就像针一样，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低头，看着拇指上那个跟随多年的戒指，它跟我太久了，从来没有取下来过，就像是已经跟肉长在了一起。 它叫鸳鸯戒，跟阿离那只是一对，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即便是浴风姬柔，也不可能拥有。 左思不说话，我便自言自语，“他什么都知道，对吗？” 左思为难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实在不是很清楚，不如你跟我幽都去，见了冥王大人，他自会同你解释……” 幽都，我会去的，但却不是现在。 这会儿我感觉自己血都凉了，感到身体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侵蚀着。 左思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同你说，这些年大人如何对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身为冥王，要考虑的事比较多，行事也相对谨慎，不能用寻常人的行为模式来看待……” “你说没错，我也都理解。只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实在高攀不上他，”说到这里，我将心一横，捏住戒指生生将它扯了下来！ “这个东西，是当年由你交给我的，今天我把它还给你了。”我将带血的戒指放到了桌子上，轻声道：“左大人慢慢喝，我先走了。” 第464章 一刀两断 以前总觉戒指取不出来，是因为舍不得疼罢了。 这回心彻底死了，手指还淌着血，竟也不觉疼了。 应该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做出这等惊悚行为，左思此刻的神情，已然不能用震惊二字形容。 他看一眼那枚戒指，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连形象也顾不得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你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我痛快！” 说着便要去碰那枚戒指，但触到血迹，又像被火烧一样迅速缩回来，肯求道：“小姑奶奶，我求求，我求求你，还是把它收起来吧！” 我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摘掉，怎么可能会再收回来。 我说：“拿着它，回去告诉阿离，不对，应该是冥王大人，说我谢谢他这些年的照顾，也会记着他对我所有的好。以前我欠他的，赤渊都已经都已经帮我还清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人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再去麻烦他，也请他不要再来骚扰我。”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那个冲我微笑，眉眼弯弯的纯真少年，终归还是彻底消失了。 人都会变的，我也一样。 他是矗立于天地间的三界支柱，是属于芸芸众生的帝王。 而我则是江河之中一尾闲鱼，不渴望金钱荣耀，不奢求王权富贵，只愿随波逐流，看尽这世间繁华，尝尽所有酸甜苦辣。 我们的选择，无所谓对错。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至于两个人曾经拥有的处种美好，我至今不曾后悔，便让它沉寂于过去，成为美好的回忆吧！ 我用力一甩，便挣脱左思的手。 他还想再拦，但是却抓了空。 或许龙大留意到了我们两个的纠缠，这会儿竟然端着酒杯走过来，帮我拦下了左思。 我抱以感激的笑笑，脚步从容地自宴会退场。 然而这份淡然并没有持续很久，走远了，我便抬起手，看上面的伤。 只见拇指上的皮竟是剥脱了一圈，血肉模糊的，看上去非常吓人。 戒指没了，我心也空落落的。 我抱着肩膀蹲在树下，任由黄叶扑簌扑簌地落在身上，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猛然察觉旁边站着一个人。 抬头才发现是敖川，他笑眯眯的看着我。 那时间突然有种感觉，像妖怪这样没有情感地活着，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像我这样难受了。 我委屈道：“我都难过成这样了，你居然还笑！” 敖川道：“难道还要我跟你一起哭么？” 我揉揉鼻子，站起身，“寿宴已经散了么？” 敖川道：“散了啊。” “那咱们回去吧。” “等等，有个人你还没见呢。” 我好奇道：“谁？” 敖川用下巴示意不远处，“喏。” 我看过去，立马便叫道：“阿月里婆婆！” 她站在那里，对着我微微一笑，又招招手。 我也顾不得敖川了，呼呼地跑到她身边，“您身体还好么？” 她脸上满是皱纹，但是精神却非常好，笑声爽朗道：“结实着呢，再活二三十年不成问题。” “许岩呢？” “他也很好，长高了很多，唔，你也长高了呢。” 我耸耸鼻子，突然想起华樱来，本来想问她的境况，但是又怕阿月里婆婆想起她儿子的事，所以也不敢轻易开口。 阿月里婆婆道：“你是想问华樱吧？” 我连忙点头，“那天我们在幽冥界，把她送到了百灵路上，也不知道后来如何了。” 阿月里婆婆道：“她顺利回到现世了，不过没多久，便离开了苍桐山。” 我好奇道：“离了苍桐山，去哪儿了？” 阿月里婆婆道：“听说漠北有种让人可以死而复生的巫术，她想要去寻找学习。” 死而复生？我很惊讶，“当真有这种东西么？” 阿月里婆婆面容凝祥道：“谁知道呢，天下之地无奇不有，她那么年轻，既然想去试试，那便去吧，免得将来心里头存有遗憾。” 我点头，“那您平常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微笑，“你们几个呢？都完成自己的梦想了吧？” 我想起良辰跟段策，禁不住伤感，“您当时曾给我们起过一卦，说幽冥界之行，有喜有忧，每个人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也会失去很多……确实是这样的，良辰的仇已经报了，但却失去了她唯一的弟弟。段策解开了桃花咒，但是至今却生死不明，我找到了妈妈，但是也并不觉得很开心。” 阿月里婆婆道：“人生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过程，在不断失去中成长，在不断成长中失去。你们几个孩子，我每个都很看好，放心吧，那个叫段策的孩子，可是一脸长寿相，不会轻易死去的。” 我欣喜若狂道：“真的吗？良辰一直都在找他，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希望有天，我们能再次重聚！” “会有那么一天的，”她柱着拐杖道：“好啦，我得走了，再晚回去，石头怕是要担心喽。” 我依依不舍地冲她挥手，“您保重啊，如果将来我们几个聚齐了，一定会去苍桐山探望您！” 阿月里婆婆身形渐渐走远，我这才收起视线。 敖川这会儿还站在树下等我，一幅心不在焉的神情。 我跑过去，道：“老虎叔叔，咱们今晚还要回竹林吗？” 敖川道：“刚才还一幅难过的样子，这么快就恢复了？” 我脑袋迅速耷拉下来，“您怎么老揭我伤疤呢！” 过了会儿，庆忌便驾着天马过来了。 我们坐上去后，敖川显得有些沉默。 我问：“老虎叔叔，您有心事么？” 敖川说：“心事倒不至于，就是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妖界马上就要选新任首领了，我这边怕要开始忙碌，咱们回去后，可得抓紧时间修行，这也意味着，接下来半个月里，你怕又得吃苦了。” 我咬牙道：“吃苦我不怕，前面已经挺过来了，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倒下！” “不错不错，”他连声道：“其实传道授业也是件乐事，只是我现在才体会到，你要不是白泽大人的徒弟，我一准得抢过来！可惜了。” 第465章 岁月如梭 我说：“你要是喜欢当师父的感觉，可以尝试着收个徒弟。” 敖川却道：“还是算了，我这人就三分热度，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就是这几天闲了逗逗你觉得有趣，如果忙起来，怕谁都顾不上。” 跟他聊了会儿天，我的心情才慢慢转好。 接下来回到竹林里，但凡想到阿离心中难受，便把腰间的那两根度朔的毛拿出来在脸上抚，心情不自觉地便轻松起来。 时间一久，再加上修行强度加大，渐渐地也就麻木了。 山中不知岁月流逝，待敖川将攻守技巧大致同我讲解并演练过，已然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敖川突然同我告别，“我差不多该去九重天了，接下来便要靠你自己领悟了，实战是最好的进步途径，想要变强，就得去外面磨练，多跟人交手。不过我之前说的你可记住了，打不过就跑，保全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实在跑不掉，就搬出你师父的名头，三界谁不卖他的面子，这可比什么都好使。” 我重重点头，心里实在舍不得他，便问：“您还回来么？” 他说：“短期应该不会再来了，怎么，想离开妖界？” “嗯，”我说：“离开快两年了，我有些不放心。” “那便走吧，什么时候回来，直接上去找我便是，别等着跟白泽大人告别了。” 我说：“为什么？” 敖川道：“自从把你交给我后，他便再度神隐了，这次逃避的彻底，竟是连我也不肯告诉去处。” 原来是这样，之前我一直以为白泽是怕吵闹，所以才将竹林让给我们，重新找了新的住处，却没想到，竟然又失踪了。 妖界的现状，我多少也知道些。他担任首领那些年，妖界是一派祥和盛世景象，后来出了委然的事，便彻底不想理会旁人的事了。所以无论任由别人如何肯求，都是选择避而不见。眼下已经到了妖界新首领大选的时候，他作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免不了被骚扰，索性便将我交给敖川，自己则跑了。 这回别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看着敖川，由衷感激道：“谢谢你，老虎叔叔。” 他勾唇一笑，“客气什么，这些天跟你在一起，我也玩的很快乐。” 说罢潇洒而去，只在竹林间留下清风一缕。 我看着他，感慨又羡慕，何时我能像他一样，随心所欲来去自在呢！ 虽然敖川说了白泽已去，不在回来。 我还是固执地在竹林里等了两天，将竹林和整个屋子都打扫了一遍，直到天黑透了，方才掏出写好的信压在桌子上。希望妖界大选过后，他能回来看看。 竹林的结界还在，除了白泽本人、敖川与我，谁也进不来。 独自走在竹林中时，听着沙沙的竹叶声响，用手摸触碰这些苍翠挺拔的青竹，回想起这些天来的点点滴滴，此刻心中五味俱全。 这里曾让我哭过、笑过，流过血亦落过泪，以往总是憎恨时光漫长，这会儿临走了，竟然生出不舍来。 出了竹林后，又想起龙大和君野来。 龙大夫妇平时待我不薄，作为君野名义的师父，我比白泽还要不合格，什么也没有教过它。如今离开妖界，怎么也要去告别一声的。 心里想着，便朝龙大住处走去。 小妖怪们正挑着灯笼在外面玩耍，见我来了，争相涌上来叫姑姑。 我逐一摸过它们的头，挨个儿打招呼。 龙大不在，虫落氏在洞里织布，起身端了茶和瓜果，道：“最近妖界事务多，他也前往九重天了，平常也不见你人，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便将来意说了，虫落氏道：“现在就要走么？” 我点头，“出来太久了，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这些天承蒙你们照顾，等大哥回来了，麻烦大嫂同他说一声。” 虫落氏点头，“这些天，你在白泽大人那里修行，不知道外面的事，自老太岁寿宴过后，九重天来了许多幽差，四处打听一个小姑娘的下落，听他们的描述，八成是在找你。你大哥骗他们说，人早已走了，那帮人这才离开。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竟有这么大的势力，你这番回幽都，该不会遇到什么难处吧？” 幽差找我？是阿离的命令吧，那天遇到的事，左思应该同他说了。 我微微摇头，勉强笑道：“没事，谢谢大嫂关心。那边的事我自己能应付，君野呢？怎么没看到它？” 虫落氏道：“睡下啦，它年纪小，撑不住，天一黑准犯困。” “我能看看他么？” “当然。” 虫落氏将我带到小洞穴里，君野正躺在小床上，睡的正香，嘴角还噙着微笑。 头顶上那撮毛打着旋儿，两只龙角洁白如玉，看起来就像个小天使一样。 我趴在那里，忍不住亲了下它额头上。 想起白泽收我为徒那会儿，曾送了不少东西，可我不像他有那么多法宝，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呢。 正犯难时，突然想到背包里有串上好的紫檀珠子，这是在幽都时，赤渊买给我的。一共十一颗，上面是能七巧匠雕刻的十一尊佛，谓之十一力故，尽除一切魔事，断除一切烦恼。 君野的年纪，刚好可以拿着把玩，于是便珠串取出，轻轻放到它的枕边。 之后又同虫落氏聊了几句，告辞离去。 来时的路我是记得的，穿过龙九子的浮雕云柱，那里便是两界的交汇处，四周布满浓雾，一旦进入便会迷失方向，视野受阻。如果没有人前来接应，想要独自穿过去，非常困难。 还好离开桃花水榭的时候，鹿童曾给了我一个哨子。 说是在附近吹响的话，它便闻声而来接我。 过了云柱后，眼睛便看不清东西了。 我摸出哨子，放到嘴里吹响，尖锐响亮的哨子钻过迷雾，穿向远方。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鹿童身影。这不禁让我感到疑惑，莫非是天色太晚，已经歇下了，所以才听不到？ 第466章 拿你试手 我这次回来的时间，确实选的有些不太对。 于是便坐下来，在原地耐心等了几个时辰。 继续拿出哨子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这不禁让我担心起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桃花水榭目前处在绝对防御结界当中，赤渊也曾与我提起过未经允许谁都不能进入时间缝隙。而撤掉结界的人，只有鹤童和鹿童。 阿离既然派人到幽冥界找我，那便应该知道，我此刻人并不在桃花水榭，那为何鹿童迟迟没有现身呢？ 心急如焚地等了半天，几次尝试自己回去，都失败了。 这迷雾，就像混汤一样，稠的根本流不动，眼睛能看到最远的距离，就是自己模糊不清的手。 贸然走进去，再迷失方向，怕是连走出来都难了。 实在不行，还得返回幽界，再找白泽和敖川问问，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打定了主意后，正准备退出去，突然听到一声呦呦鹿鸣，悬了良久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大声召唤道：“鹿童，我在这里！” 哒、哒、哒……这脚步声，听起来竟有些沉滞凝重，完全不似记忆中的轻快如飞。 于是立刻起了警惕，抽出了背在身后的伞，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对方身影逐渐呈现了出来，确实是头鹿，但是脚步却有些踉跄。 看到我的刹那，它身体突然往前一栽，我直接扔掉伞，将他身体接住。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我，刚张开嘴巴，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小、小主人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先别说我的事了，”我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桃花水榭发生什么事了？” 鹿童道：“近来时间缝隙内乱，主人不在，桃花水榭也遭到波及，我跟鹤童无能，没能守住山庄，让人给强占了……对方人多又厉害，小主人安危要紧，还是别再回去了。” 我看他伤成这样，震惊又心疼，“鹤童、织女、绿吉还有厨娘他们呢？” 鹿童道：“都被抓起来了，我也是听到哨声，才拼了命逃出来，向小主人说明里面的情况。您放心，防御结界还在，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鹤童会将它彻底开启。” “那会怎样？” “整个时间缝隙被锁死，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恶人也出不来……也就等同时间缝隙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不行，”我果断地同他说：“用哨声告诉鹤童，在我回去之前，不准它再动那个防护结界！” 鹿童吃了一惊，“不行的，小主人，那里很危险，您绝对不能回去！” 我坚定道：“我一定要回去！” 桃花水榭是赤渊留下来的，里面还有那棵已经复活的桃树，妈妈还没见过它的样子呢。 更何况……那么美丽的世外桃源，怎么能被彻底锁死，从世界上消失不见？ 鹿童伤的很重，别说是驮着我了，就是自己走路都困难。 于是我便将他搭在背上，并且将地上的伞捡起来。 鹿童开始剧烈地反抗，“我……自己可以走，怎么能让您背我呢？” “不许乱动，老实趴着，”我警告他，“当初是你把我从桃花水榭背到这里的，现在我换我背你，有什么不可以的？” “小主人……”鹿童呜呜地哭了起来，泪珠啪啪地落在我后背上。 “别哭了，你还没通知鹤童呢。” “嗯！” 他将哨子放进口中，用尽全力吹了起来。 嘟——嘟嘟——尖锐的哨声有节奏地响起来，震的我耳膜隐隐作痛！ 比我方才吹出来的声音大多了，这回鹤童应该能听到吧？ 鹿童趴在我背上，用手帮我指引方向。 我带着他，轻松自如地迷雾中穿梭前行！ 他化为人形后，本来就不算重，再加上我现在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所以丝毫也不感到吃力。 很快，鹿童也察觉了我的变化，惊讶道：“小主人，您的诅咒解除了，整个人好像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说：“那当然，你当我这次到妖界，是白去的么！” “您找到了师父了么？” “嗯，找到了！” “他帮助您进一步修行了么？” “是的。” 鹿童很欣慰地叹了口气，“可是就算这样，我觉得您还是不应该回山庄里去！那些家伙，真的很凶狠！以前有主人镇守着，他们还是一幅言听计从的模样，后来知道桃花水榭无主，便开始起了歹心……只恨我自己没有本事，又碰上鹤童旧伤复发，所以才让他们轻易得逞。” 我说：“都已经在路上了，你就别再劝我，还是说说时间缝隙的具体情况吧。” 话音刚落，鹿童将手指挥了下，我立刻跟着转了个方向。 于是他便将缝隙的情况同我说了一遍，原来这时间缝隙的山林里，不仅仅隐居着幽人、异雀，还有妖和鬼怪。自赤渊走后，一撮猫容婆为首的鬼怪势力，便开始悄然扩张，这次选择对桃花水榭动手，便是想借此彻底掌握时间缝隙。 猫容婆我知道，《清平异妖志》中有记载，那是一个猫首人身的老妇，额间生有三只眼睛，喜欢吃幼龄孩子童。性情狡诈又阴毒，手中有一只喷阴火的拐杖，非常难以对付，想要杀死她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将它眼睛全部戳瞎！ “除了猫容婆，还有哪些厉害的家伙？”我问。 鹿童道：“还有只媪鬼和化蛇、对了，最恶心的是一只羽衣怪，便是他将我打伤的！” 媪鬼外形似羊又像猪，喜欢躲在地下吸食人脑。 化蛇虽然长着人类的面孔，但是身体如豹狼，并且以蛇的形态游动，动作极快！ 至于羽衣怪，则旧一个披着黑色羽毛、雌雄一体、男女不忌的家伙，尤其喜欢强迫别人交配，它有一个让人望而生畏的能力，那就是可以让男人怀孕……虽然还没见到它的样子，不过想想也觉得很恶心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的一点不错。 猫容婆身边这些个跟随者，无一例外都是劣迹斑斑的恶徒。离开妖界时敖川曾对我说，要多与人交手、在实战中涉取经验，目前距幽都还很遥远，那我便眼前这些家伙试手吧！ 第467章 我回来了 因为担心桃花水榭的状况，所以脚下跑的飞快。 穿过迷雾后，我便遥遥看到矗立在云层中的群山。 虽然视野恢复了清晰，但是想要从这里到达山庄，需得翻山越岭，应该还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而鹿童身上的伤颇重，也不适合颠簸赶路。 思虑片刻，便将他暂时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山洞里，嘱咐道：“你别胡思乱想，好好留在这里养伤。等我处理好山庄的事，就到这里来接你。” 鹿童担心道：“这里山路崎岖又坎坷，小主人凭借着两只脚，怕天黑了也赶不到那里去。” “别担心，我还有月神鸦呢。”我说。 “月神鸦？”鹿童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是了，小主人身上的诅咒已然解除，自然是可以召唤月神鸦的，只是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赶来怕也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一边走，一边召唤它。” “小主人一定要当心，注意安全！” “我会的，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说罢便动身，朝桃花水榭赶去。 待中途攀上一座高山，便站了身体，将手指放入口中，卯足了劲儿吹出召唤月神鸦的哨声 都说月神鸦极为忠心，与主人心意相通，一鸦不侍二主，但是逢霞生是极为特别的存在。它原本应该是属于浴风曲华的，后来改跟了成旭，再后来遇到我，经历了三代主人，这是非常罕见的。 赤渊曾经专程研究过它，发现这是一只稀有的聚化鸦，也就是说胎盘幻化成形的时候，曾掺入另外几股怨气，所以它并不单单属于浴风曲华，所以即便主人死了，对它也没有太大的影响。而且因为体质特殊，所以比一般的月神鸦速度更快，耐力也更强。 能得到它，对我来说实在是种极大地幸运。月神鸦虽然都不会说话，但是直觉却非常地敏锐，再加上每个主人召唤的哨音都有差别，所以我认为浴风姬柔应该是没办法驱使它的。 逢霞生，逢着朝霞而获得新生，这名字还是当时良辰给起的呢！ 吹了几声后，我便继续前行，走累了便停下来，继续着对天空召唤。 大约临近中午的时候，突见万里无云的晴空出现了一条黑线，到了群山上方便开始打圈徘徊。 我心中大喜，跳起来将两手圈成喇叭，对着它大声呼喊，“霞生！霞生！我在这里！” 月神鸦咻的一声飞过来，眨眼间便来到我跟前。 它瞪着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我，看起来竟有些几分难以置信。 我上前抱住它，用脸在它脖颈上轻轻的蹭，“是我，小鱼儿，我回来了！” 它这才反应过来，拿嘴巴亲昵的拱着我的肘部。 我开心道：“你好还么？” 它点点头，偏着看着我。 我说：“我也好，你看，我又长高、长大了呢！” 它拍打翅膀，发出呱呱的叫声。 跟它聊了几句后，我便翻身上了鸦背，指着桃花水榭道：“抱歉，我知道飞这么远，你一定累坏了，但是我现在真的有要紧事处理，能先把我带过去么？” 月神鸦立刻飞起来，像离弦之箭窜上高空。 凉风扑面而来，将我衣衫吹地猎猎作响。 这种在天际自由翱翔、俯瞰整个大地的感觉，真是让人怀念！ 它飞的很快，眨眼间我们便来到了桃花水榭的上方。 有机敏的妖怪已经留意到了我们到来，很快便聚集在赤渊以前住的院子。 我自背后掏出百兽伞，同霞生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待我把下面收拾好了，还得麻烦你跟我飞一趟。” “呱——呱——”月神鸦兴奋地拍打着翅膀。 我拍拍它的头，“先下去了。” 说罢撑开伞，纵身一跃，便落了下去。 刚一落地，那些妖怪便包围了上来。不过在未接受到攻击指示前，它们倒也没有谁敢直接下手。 妖怪能力强大与否，与自身灵力有着直接的关系，所以这些小妖怪虽然人数众多，但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问：“桃花水榭的人呢？” 房间里立刻传来呼喊声，“小主人，我们在这里！” 是鹤童，虽然听起来有些虚弱，但是并不像有性命之忧的样子。 我松了口气，“厨娘、织女和绿吉都在么？” 鹤童道：“都在呢，您要当心，里面有个家伙，喜欢躲在地下偷袭别人！” 躲在地下么，那便是媪鬼了，难怪小妖怪都聚在这儿，却没有个能拿主意的头呢。 目光在周围地上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在院子里发现任何异样。 我勾起嘴角，握着伞运足了力，砰然一声刺入脚下的地面。 伴随着青石碎裂，接着便是一声凄利地惨叫，与此同时，红色的血迅速渗出地面。 我抓着伞一挑，便将那只媪鬼带出了地面。 说来也巧，这伞尖正不不偏不倚的扎在它的腹部，媪鬼嘴巴里渗着血，四肢绷紧抽搐几下，竟然就此一命呜呼！ 路上我虽然一直都压抑着怒火，却也只是打算给它们些教训，将人驱逐出时间缝隙。方才也只猜出了媪鬼藏身的大致方位，本想给它个下马威瞧瞧，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将对方一下戳死了……错愕之余，竟然还浮起了一抹愧疚。 要知道过去一年，我都在呆在妖界的地盘上，见识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鬼怪。这些鬼怪或凶或善，或游离于黑白边缘。有些妖怪存在，并不见得对人或对世界有什么好处，但却有它存在的意义和用途，譬如山膏，又譬如这只媪鬼。 媪鬼喜好吸取尸脑，与神雉伴生而存于世。也就是说，地下有媪鬼的地方，地面便相应有一对神雉。古语有云，得雄雉则得天下，则雌雉者称霸诸侯。媪鬼死，神雉也不复在，这实在有些可惜。 当我完毕，再抬头时，见小妖怪都已不约而同地退开，跟我保持两三米的距离。 神情亦是复杂无比，更有胆小的，竟在瑟瑟发抖！ 见我把媪鬼尸体抖落，小妖怪便退的愈发远了…… 第468章 翻脸无情 “咳，”我清清嗓子，“没有在这里伤过的人，现在都可以离开。” 话音刚落，小妖怪便稀里哗啦的往外奔逃。 “你们这是去哪儿？谁敢走，我便咬死它！”然而刚走到院门口，却被被人堵了回来，一只身如豺狼的化蛇游到了我跟前，看到媪鬼尸体吓了一跳，又瞬间恢复镇定，“你是谁？” 不待我开口，鹤童的声音便从屋里再度响起，“她就是我们桃花水榭的新主人！赤鱼！” 赤……鱼？怎么还给我改姓了？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 “她，”化蛇迟疑道：“她同赤渊大人是什么关系？” 鹤童道：“既然是新主人，那自然是赤渊大人的亲生女儿！” 化蛇怒道：“你少唬我，谁不知道赤渊大人单身多少，怎么可能会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女儿！” 鹤童道：“你眼瞎了么，难道看不出来，她同赤渊大人五官有多相似么？你的实力，远不及媪鬼，而小主人方才杀死它，也只抬了下手而已！你要是不想死，就赶快伏首认罪！” 化蛇不停打量我，再看看地上的媪鬼尸首，愈发显的犹豫不决，于是便问旁边的小妖怪，“真的假的？” “真的，”小妖怪哆哆嗦嗦比了下，“就这么一下，媪鬼就死啦。” 鹤童见状，便继续吹嘘道：“这下你该相信了吧？我早说过，小主人前往妖界修行去了，此番回来身手愈发厉害，如今看来，竟是比起赤渊大人也不遑多让！” 化蛇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才要举手投降，然而双手才举了一半，猫容婆和羽衣怪便都赶了过来。 这帮人刚才应该是在庆祝，这会儿身上都带着酒气。 羽衣怪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愈发显得轻浮淫肆，而猫容婆则握着猴头杖，眼中闪烁着歹毒的幽幽绿光。 化蛇见状，立刻放下手，扬声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现在赤渊大人不在了，桃花水榭都是一帮老弱妇儒，有什么能耐掌管时间缝隙？我才不管你们什么大主人小主人的，识相的话，就赶快将封印打开的方法告诉猫容婆！否则的话，羽衣怪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到底存在着忌惮，所以自己不敢上前，而是将喝醉的羽衣怪拉了出来。 羽衣怪看看院子里的情形，便晃晃悠悠地朝我走来。 有对这个家伙有着莫名的反感，所以将伞尖举起来，对准来人，阻止他进一步上前。 羽衣怪对此却毫不在意，笑呵呵的打量着我，“这丫头是谁啊，长的真好看，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说罢竟然是顶着伞尖，执意前行。 倘若换作是普通人，怕已经落得媪鬼一样的下场了。 这羽衣怪不同，它身上的这件衣服，就像盔甲一样，刀枪不入，所以这会儿才敢肆无忌惮。 我皱眉，警告它，“再往前走，别怪我不客气。” 羽衣怪嚣张大笑，“哟，还有小脾气呢，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用你手里的那把伞，将我身体刺穿么？来来，丫头你瞄准的部位不对，应该对准这儿……” 我冷笑一声，右手依然举伞不动，却是将左手中的东西亮给它看，“我知道你那件羽衣结实，所有兵器都不害怕，那这个呢，你可认得？” 一截拇指粗的红蜡烛，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把对方吓了一跳，“烛、烛女！” 呼！我对着烛心一吹，火光立刻燃了起来。 我将伞撤下，换作烛女对它，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别！别！”羽衣怪大声叫着后退。 化蛇好奇道：“不就是蜡烛么，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羽衣怪狠狠剜他一眼，“你知道什么，那可是烛女，哪怕是一丁点儿火星飞过来，我这身羽衣就得搭进去！” 化蛇闻言，又悄然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躲在猫容婆身后，谁也不敢再出声。 猫容婆方才一直冷眼旁观，这会儿却呵呵笑起来，状似慈祥道：“我方才听人说什么大主人小主人，究竟怎么回事？” 化蛇忙道：“屋里头那只白鹤说这丫头是赤渊大人的女儿！” “哦？”猫容婆颤微微走过来，“唔，眉眼之间，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相似呢，不过呢，婆婆作为长辈，得劝你几句。赤渊大人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他到幽都后，帮冥王清除了不少名门望族，不过最后却落得通缉的下场……至今下落不明，对吧？” “那又怎样？”我将烛女熄灭，收起来。 猫容婆道：“你作为赤渊大人的孩子，应该有几分过人的本事，不过到底也只是孩子，对时间缝隙的情况不了解，根本压制不住这些恶怪。婆婆可是在这里住了几百年，大家也都给老身几分薄面，不如暂时代你管理几年，等你长大了，再将山庄还给你，如何？” 我笑道：“我年纪虽小，但却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恶。时间缝隙的局势，我确实不太清楚，不过桃花水榭是赤渊留下来的，作为女儿，我理所应当替他保管珍惜之物。在他出现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打这里的主意，其中也包括你。你们有什么目的我不管，但是伤了我的朋友，污了这庄院，便要做好从这里滚出去的准备！” 猫容婆眼中闪过凶狠的光，“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怪婆婆翻脸无情了。” 说着身体便化为一道黑光，转瞬来到我跟前，并且举起了手中的猴头杖！ 她动作很快，但却快不过我，更快不过教我攻击技巧的老虎叔叔。 在那拐杖准备落下的瞬间，却突然被我的百兽伞重重击在手腕上。 紧接着，猴头杖便被打飞出了院子。 猫容婆大惊失色，一愣神的功夫，伞尖便抵在了她额间，那颗眼睛啵儿的被挑了出来！ 她还作出什么反应，后面的化蛇却是一脸庆幸地躺倒在地。 猫容婆捂着额头惨叫，“眼睛，我的眼睛……你这恶毒的丫头！” 第469章 威武霸气 我收起伞，同她道：“我要是恶毒，就不止是取你一只眼睛了。” 老虎叔叔说，与人交手的过程，就是速度的比试，谁更快，谁便抢了先机。 整个妖界，能快过老虎叔叔的，没有几个。如今小试身手，得心应手之余，也有些小小的感慨。这些日子的苦，当真没有白吃！ 猫容婆蹲在地上，将那颗血淋淋的眼睛捡了起来，拼命往额头上按，企图放回去。 然而它却再次掉了下来，几次三番后，猫容婆总算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趴在地上，化为猫形，整个身体都蒸腾着绿色的光，再次朝我袭来时，速度竟比方才又快了好几倍！ 不过到底是少了一只眼睛，所以攻击位置多少有些偏差，这也给了我躲避的机会。 几次交手，她都没有占着任何便宜，虽然恼羞成怒，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与人交战经验丰富，自知没有什么把握，便开始打算撤退。 我之前无意杀了媪鬼，所以这会儿也不强拦，只希望她回去后，将这件事传扬出去，桃花水榭也算是间接立了威，以后也会少一些窥探觊觎。 猫容婆看出来我没有杀意，便扯着化蛇一起逃走。 化蛇这会儿倒在地上，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拉不动。 猫容婆又气又恼，低喝道：“你做什么，难道想死在这里么！” 化蛇却道：“跟着你走，我才是死路一条！” 猫容婆气噎，压低声音道：“我们走了后，便去妖界找你父亲，不信对付不了这丫头！” 听她这么说，化蛇脸上便有些动容，准备离开时，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望着我，试探道：“鹤童说……您之前是在妖界修行？” 我说：“没错，怎么了？” 化蛇道：“那您可曾听说过我的父亲？” 我好奇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化蛇谨慎地观察我的表情，“钩蛇。” 钩蛇？我立刻想到了那条被山膏骂到尾巴开了叉、被逼着改吃素的钩蛇，有些不确定道：“是住在六重天杏林溪边那条钩蛇么？” “啊，”钩蛇一脸庆幸，“您居然去过六重天，还见过它么？” 我说：“见过，还打了招呼呢。”敢情这两条蛇竟然是父子吗？除了走路的动作以外，哪里有半点相似啊！ 化蛇看向猫容婆，“看到没，找到我爹也没有用！” 猫容婆气的跺脚，不甘心道：“还没见面，你怎么知道没用？它就你一个儿子，怎么会舍得你在外面被人欺负！” 我说：“如果指望着以后去妖界搬救兵来这边的话，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猫容婆阴森森道：“你难道在那里认识什么大人物？” 我想了想，说：“敖川算是大人物么？” 猫容婆震惊道：“啊，白、白虎大人！” 化蛇也跟着结巴，“您、您居然也认识白、白虎大人么？” 我说：“这趟去妖界，便是他带着我修行的。” 再看对面几只妖怪，这会儿已经全部换了一幅表情，包括猫容婆，脸上的血也顾不得擦了。 “啊……这么说，您居然是白虎大人的徒弟？” “那倒不是。” 众妖庆幸不已，“真太好了，太好了。” 我说：“我师父是白泽。” “白、白泽！！”伴随着它们的惊呼声，整个山庄似乎都为此颤抖了下，然后彻底归于死寂。 看到所有人都不动了，敌意全无，我便将伞收起来，推门而入。 里面一群人都直勾勾地望着我，鹤童眼也不眨。 我走过去，帮他们松绑。 鹤童得了自由，方才慢慢恢复正常，“小主人，您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我说：“当然是真的，编那些谎话做什么！” “您这趟去妖界要找的师父，竟然是白泽大人？！您见着了么？” “见着了，不然诅咒怎么解除了呢。” 我将每个人检查了一遍，将跟他们一一拥抱。 在我失去赤渊，失去所有一切的时候，是他们在身边，安慰我、帮助我。 所以很庆幸，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能够出现，回报他们！ 织女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脸突然红了，“小主人现在，看起来就像英俊的少年！” 我露齿而笑，“你是这在夸我么？” 闲聊了几句后，方才想到外面的场景。 出来一看，所有妖怪都跪在那里，竟是一个不落。 我问：“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猫容婆头贴在地，战战兢兢道：“我等在这里等待降罪受罚，没有您发话，不出乱走。” 老虎叔叔说对了，位高一级压死人，方才被我打了还想着报复呢，这会儿听到敖川和白泽两人名字居然都老实了。 我看着猫容婆道：“我这趟去妖界，结识了不少朋友，包括龙大夫妇、龙十貔貅、老太岁以及度朔、山膏，除此以外，在东荒也同嘻狼王是好朋友……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为了炫耀，只是不希望因为今天的事，扩大到时间缝隙与整个九重天的对立。你们真的认错也好，畏惧假意臣服也罢，看在你们没有伤害更多人的份上，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谁再打桃花水榭的主意，这只媪鬼大家都看到了吧？！” 猫容婆道：“小妖知错了，小妖回去后，一定痛改前非！” 化蛇也跟着立誓保证，我目光扫了一圈，停在羽衣怪身上。 他趴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那件羽毛衣里，正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我说：“是你打伤了鹿童么？” 羽衣怪连忙道：“是，是小妖无意中打伤的……” 我打断他的辩解，“你给我过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羽衣怪抖着身体来到我身边。 我冷声道：“转过去！” 羽衣怪认命地闭起眼睛，将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我。 我将整个身体的力气都聚在脚上，对准他的屁股，狠狠踹过去。 未曾想这家伙虽然块头很大，但是体重却非常轻，被我一踹，整个身体就像发射的炮弹，嗖一声飞出了门外！ 这下不只是在场的妖怪，连我自己都被震撼到了！ 很快，这天便被传扬了出去，赤鱼这个名字，也因此响彻了整个时间缝隙！ 小主人一抬手，媪鬼当场毙命！ 小主人一抬脚，羽衣怪便飞出数里，至今还半身不遂躺在洞里！ 小主人师父是白泽大人！ 小主人大哥是龙大囚牛，还是龙大儿子的师父！ 小主人是敖川大人一手教出来！ 小主人威武霸气！ 第470章 复仇而来 当我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很是意外和无奈。别的且不说，媪鬼和羽衣怪两件事，真的只是单纯地巧合。 “不管是巧合还是预想中的，反正小主人的名声是传出去了，”鹿童躺在床上，愤愤不平道：“听说那些个家伙，现在个个紧张的要死，争相委托着人轮流上门找我们，试图同跟猫容婆撇清关系，生怕小主人一个心情不爽，就要同它们秋后算账！早知今日，必何当初！以为赤渊大人不在，这桃花水榭就该异主了，想的美！咳咳……” 我连忙安慰道：“你还是别说话了，等下扯动了伤口，绿吉又重新帮你包括了。” 绿吉是药材化成的精灵，平日性情温和的跟个小姑娘似的，但是一看到病人，立刻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脸上连个笑容也没有，眼中还迸射出寒光，突生怪力不说，脾气也大的恐怖。 鹿童听了我的话后，连续缩起脖子，小心翼翼躺到被窝里去。 一双乌黑水亮的眸子，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语气温和道：“这次多亏了小主人，偌若不是您及时赶回来，大家怕全都要跟着遭殃了。” 我笑道：“这些日子，要不是你们守着山庄，我回来后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家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好好养伤吧，鹤童说要等着你康复后一起巡视山林呢。” 鹿童点点头，闭起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我放轻了脚步走出去，见天空竟又飘起了雪。 妖界跟时间缝隙的气候不同，以至于我到现在才有了些许入冬的感觉。 雪花很小，来不及落到地面，就已经消融了。 我坐在走廊下，愣愣的看着那株桃树，它现在虽然光秃秃的，但是却能从枝条中看出积蓄的生命和力量。这忍不住让我想起两年前，它萌生出第一片叶子的画面。那个时候赤渊好高兴，还跟我说如果妈妈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时间真的好快啊。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沉睡在那里，有没有打扰。 正想着，鹤童拎了炉子过来，我们两个就在外面，一边欣赏着雪景，一边喝茶。 以前我是不懂茶的，总喜欢酸甜的果汁，现在不知道怎的，竟能从这淡淡地苦涩中品出清香来。 水气载着余香袅袅上浮，我不由道：“这个茶香气好特别啊，叫什么名字？” 鹤童道：“此茶名为浮光，还是赤渊大人给起的名字呢。咱们山庄前方的树林里，有棵茶树王，已经活了几千岁，因为怕伤了元气，所以只在每年清明前夜，我亲自去采，每次只能采一点点嫩芽，带回来后由绿吉亲手炒制，所以格外稀少珍贵。小主人要是喜欢，我便将余下的都拿到房里来。” 我连忙道：“那倒不用了，好东西不能独享，还是留着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一起喝吧！” 浮光，这名字，听上去便诗意的很。 茶叶置在白瓷杯中，伴着热水起起沉沉，水将叶片浸地愈发翠绿饱满，而叶子也将滋味融入水中，琥珀色的茶汤挂着杯壁，喝一口，唇齿留香。 再拿一块甜点佐着，围着暖炉侃侃而谈，简直再也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 雪渐渐大了，鹤童起身加了些碳，炉发愈发旺盛，将周围的寒气全部驱散。 我看着他的双臂，吸些担忧道：“你身上的伤，绿吉怎么说？” 鹤童笑了下，“托小主的福，已经彻底好了，日常行为不碍事的，只是仍然不能飞太久。绍吉说，等到春天，就差不多了。” 我说：“那就好，这会儿外面冷嗖嗖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他沉默了会儿，又杯我续了些热水，吞吞吐吐道：“小主人，您这次回来，还打算离开么？” 我愣住，已经送到唇边的杯子又放了下。 鹤童忙道：“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小主人不方便回答就算了，这本不是我们做侍从的应该操心的……” 我望着他的眼睛道：“我把你们当都朋友、当家人，所以有什么决定也不会瞒着你们，我打算再过两天，等鹿童伤情稳定些，就去幽都。” 鹤童道：“为何这么急，就不能等明年春天么？到时我们也都好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但多个随行总是好的啊。” 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处理。要是把你们都拉扯进来，我怕……” 鹤童道：“小主人怕什么？” 我出神的望着远方的天，“我怕阿离容不得时间缝隙。” 鹤童惊讶，“您的是意思是说冥王大人他？”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了，所以凡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他是冥王，容不得任何地域挑衅，时间缝隙虽然屹立于三界外而独立存在，但是仔细追究起来，也可以说是属于三界。现世对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妖界也不像感兴趣的样子，唯一剩下的，便是幽冥界。” “被小主人这么一说，我也突然醒悟了。这两年，时间缝隙的迷雾外，确实多了许多幽人打转，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奉了冥王大人的命，寻找小主人，现在看来，目的怕也不单纯！” 我忍不住叹气，“所以外面的绝对防御结界无论如何都不能撤掉，你跟鹿童作为能自由进出的钥匙，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这几年便委屈着些，呆在结界里不要出去了。” 鹿童紧张道：“小主人既然知道冥王大人有这种想法，为何还要去幽都呢？” “我忘不了司空岛的经历，也没办法放下那段仇恨。”我双手紧紧握着杯子，沉默着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虽然用手摸着杯子还是温的，但是杯中水已然凉了，顺着喉咙流到肚子里，方才还懒洋洋的身体，这会儿瞬间精神起来了。 “我这回去幽都，就是为了找浴风姬柔和东方玉狐复仇，如果成功了，就会尽快赶回来陪你们，如果失败……你们便将守着结界，当我从不曾回来过罢。” 第471章 拒酒禁欲 听完我的话后，鹤童被吓到了，“小主人，您这是何必呢？我虽然也很憎那些人，但是如果因此出事的话，我倒宁愿他们好好的活着！” 看到他凝重焦虑的表情，我才猛然醒悟到这话题实在太沉重了，于是便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可别当真。我这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那种人犯险呢？更何况，这次去妖界修行，老虎叔叔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在危机关头逃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鹤童依然心有余悸，“您去幽都以后，打算怎么做？” 这些事，我都已经在心里计划很久了，所以没有任何迟疑道：“先去找东方玉狐算账，然后再杀了浴风姬柔！” “然后呢？” “然后就回来陪你们啊。” 鹤童道：“您不打算见冥王大人么？” 我下意识看了下空空如也的大拇指，摇头道：“不见了，我跟他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再见面也没什么话说。” 鹤童顺着我的视线看过来，“您的手指，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他不知道鸳鸯戒的事，我也没有解释，便随口道：“不小心伤到了而已，早就不疼了。” 虽然不疼了，但是那里却留了一圈白色的疤，倒不至于特别难看，只是那圈伤疤的形状有些奇怪，看上去依然是个戒指形状。 我将手放下去，又吃了一块点心，起身拍拍手道：“我去酒窖转转，看看还没有桑鱼酒剩下。” 鹤童道：“怕是找不到，这酒不好酿，外面那些人见了它，跟见了宝贝一样。” 我笑着说：“本来就是宝贝，你没看到，它把一棵枯死多年的桃树都救了回来，还让我长高了这么多么，比药都神奇！” 见我要走，鹤童便叫道：“小主人留步，我去给您拿伞！” 我摆手道：“一点雪而已，我没那么娇气！” 说着便走了出去，然而到了酒窖后，将每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也未嗅到记忆中的那种味道，心中不由惋惜。 自从封印被解开后，我便时刻留意着自己的身高，然而这一年来，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这酒效已经发挥完了。想要再长，怕还是得找这酒。 如今赤渊不在，酒也没有库存，看来也只能暂时放下了，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不及成人，但是比起以前那几年来，也强了许多。 两天转瞬即逝，同绿吉确认过鹿童的伤情后，我便准备离开。 目前时间缝隙局势还不太稳定，所以我离开的事，也不打算声张，只告诉了山庄的几个人，并且让他们瞒着鹿童。 临别时，鹤童依依不舍道：“小主人这趟幽都之行，需要多久？” 我抚着月神鸦道：“短则三五天，快则半个月，要是有什么事耽误了，你们也别担心，记得那天同你说的话，好好守在这里别出去。” 鹤童点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待小主人归来召唤。”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比起鹿童，却要成熟稳重很多，也让我很放心。 又叮嘱了几句，便乘着夜色离开了。 月神鸦飞的很快，天亮时，我们便到了幽都。 看着那座宏大雄伟的都城，我心中也生起了一种久违的期待。 离别两年，我又回来了！ 进入都城后，我便回到地上，这里的街道比起记忆中，除了更加繁华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这里的每条街道，我都曾经走过。 我现在的样子，虽然有些了些许变化，但跟七岁时的模样相比，还是有着惊人的相似。这些日子，浴风姬柔都跟阿离在一起，许多人都应该认得它，每个商铺，也都多少有些印象，所以熟门熟路地找了家成衣铺，换了身更加简洁利落的男装。 出来的时候，还在闹市上买了张面具戴上。 东方玉狐的府邸我没有去过，不过找起来也不难。 那是一座阴恻恻的府邸，大门是黑色的，上面绘有诡奇的花纹，门环是狮形的，想要敲门，需得将手伸到狮子口中，给人感觉很不舒服。 过往的行人路过这里，也都有意无意地加快脚步。 我在附近茶楼上，要了两个菜，一壶茶，慢慢地坐着等，并且时刻留意周边动静。 一整天下来，东方玉狐的府邸都没有任何访客，不过从周边的闲话里，倒是间接听到了些关于他的消息。 说是这位神通广大的术师，这两年来颇得冥王青睐，被封为大祭师不说，还时常被奉为幽冥殿盛宴的座上宾。东方玉狐脾气不好，独自居住，很少与人来往，但是他有个两个缺点，幽都众人皆知，那就是喜好美人和美酒。 所以如果想要跟这位冥王跟前的红人攀上关系，就得先拥有这两样东西，否则谁都休想入他的府邸。 脾气不好，这点从那家伙的面相上就能看出来。 但是好美人和美酒，这实在没办法同他联系起来。要知道他可是大祭师，少不了参与重要的活动，以及处理紧急意外事务。 在我的认识知，幻术师大多都是修身养性且拒酒禁欲的，个个冷的像冰，跟白泽相差无几。所以这东方玉狐，算是这行里的另类了。不过也侧面说明，他确实很厉害，并自信这两样东西，不会侵蚀他的身体和意志。 我趴在桌上，佯装睡觉，一直到了茶楼打烊，伙计才上来叫人。 出茶楼后，我直接走向东方玉狐的住处。 跟别的大户人家不同，他这里没有亮灯，也没有侍从，偌大一座宅院，看上去竟跟坟墓似的。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幽暗，也愈衬得此刻的东方府邸，阴森恐怖。 本一翻墙进去的，但是却在行动前一刻，鬼使神差的伸了手。 就在触着大门的瞬间，它竟然嗄吱敞开了。 眼前一亮，竟然是自远处飘来一盏灯笼，悠悠悬浮在半空，为我指路。 看来没翻墙是对的，这个擅长卜卦预测的家伙，怕是已经算到我今晚会来了！ 第472章 衣衫不整 这样也好，开门见山，也省去了双方的麻烦。 我将伞抽出来，握在手中，跟着灯笼进了府邸。 踏入门槛后，才走三五步，突听啪的一声脆响，两扇门竟然是又紧紧关上了。 虽然此刻情形显得有些诡异，但是我却并未放在心里。 这会儿我要是走，别说是一道门拦着，就算是一百门门，我也不惧怕的。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灯光徐徐指引我前行，远处，传来女人若有若无的笑声。 穿过两条长长的水上走廊，总算再次出现了光。 灯笼的使命已然完成，悄然熄灭后在黑暗中远去。 此刻矗在我前方的，是几大间宽敞的房子，屋里点着蜡烛，但是灯光却并不明亮。 窗纸上映着女人的身影，衣服褪了一半，将落未落地挂在身上，露出线条诱人的肩膀，她手中拿着酒杯，轻轻送到男人的嘴唇边。 我皱眉，厉声道：“东方玉狐，你给我滚出来！” 女人动作停滞了下，男人却是浑不在意道：“真是扫兴，待我把这杯喝了再说。” 我心里憋着火，岂会容着他这般嚣张狂妄，于是飞身而去，举伞便刺！ 伞尖戳破雕花木纹和窗纸的瞬间，我身体也跟着钻入了屋子里。 玄铁击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响，杯子裂开，酒也倾刻间洒出来，女人趴在一边，发出狼狈的尖叫。 而东方玉狐，却衣衫不整地坐在原地不动。 他的衣服也扒掉了一大半，结实的肌肉藏在白袍阴影当中，若隐若现地透着暧昧地气息和肉欲。 在我看他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我。 他盯着我的脸，似乎有些惊讶，但又透着兴奋，眼中灼灼的闪着噬血地光，“你长大后的样子，有些超出我的想象。” 我才不管他什么想象不想象，趁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发出了第二波攻击。 近身的时候，他突抬手布了个光弹结界。 我倒退避开，光弹却突然炸开，其中一点粘在衣衫上，便迅速扩大开来，像个透明的肥皂泡泡似的，将我困在其中。 而东方玉狐，这会儿则弹了下衣服，方才被我泼撒出来的酒，这会儿全都化成水珠飞了出来。 他站起身，隔着结界看我，“身手不错，这两年你似乎进步了很多。” 见我举起伞意图刺穿结界，他便笑道：“不过我还是劝你老实些，免得自己吃苦头。” 我才不理会它，动作未有任何迟疑，伞尖抵着结界时，突然发出欲聋地刺耳声音，强劲地声波回荡震地我眼冒金星！ 可恶，我扔掉伞，紧紧捂住耳朵，很不甘心自己如此轻易就被对方困住。 对方很得意，“怎么样，后悔了么？” 我死死瞪着他，动手打架我是不怕的，可这结界要怎么破除呢？ 东方玉狐伸出手，在结界上轻轻弹了下。 但是对我而言，那却是个梦魇似的动作，强烈的噪音自四面八方袭来，就像钢针一样，争着往耳朵眼里钻！ 我抱头怒吼，“你这个浑蛋，等我出去后，一定要杀了你！” 他很满意我的反应，甚至有些沉迷这种凌虐旁人的快感，“等你能出来，再说这些话吧。” 说罢将手搭在上方，整个结界便缩小了许多，我迫不得已蹲下身，脑子飞快的转个不试，试图找出破除结界的方法。 他蹲下身，目光促狭的看着我，“此界为音缺，是我们家东方家的独有的结界，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被关在里面，也没有办法出来。” 音缺？我看像是德缺！是谁创出这么变态的结界啊！莫非我真的出不去了？ 等等，白泽当时怎么跟我说来着？他说东方家的血脉非比寻常，个个都是修行幻术的天才，而这东方玉狐，更是天才中的奇葩。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没有理由欺骗我。 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了……且不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吧！ 我深吸一口气，竖起眉毛对着他大喝，“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家伙，竟然对我无礼，此事要是被我师父知道了，别想他轻易放过你！” 他不屑地扯起嘴角，“什么不忠不孝？什么师父？你是师父是谁？” 我说：“我师父是白泽，也就是你祖师爷的师兄，算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小师公！” 他是怔了后，随即轻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 看出来了，这是位油盐不进的主儿，根本就没什么用嘛！ “鬼话？”虽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是脸上却依然镇定，“好，那你现在便杀了我吧，看寂夜会不会找你麻烦！” “寂夜？”东主玉狐道：“他老人家已然仙逝很多年了。” “啊？”仙逝？这应该是早夭吧。 不是师弟吗？怎么还抢在白泽之前死了？这么大的事，我那位连鸡毛蒜皮小事都知道的师父怎么没有提起过！ 我有些郁闷，甚至有些泄气，看身世唬不住对方，心里又打起了结界的主意。 实在不行，就把食灵卷轴拿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利用它的吞噬对结界造成伤害。 东方玉狐悄然将衣领扯正，将露出来的皮肉又遮了回去。 “你说自己是白泽的徒弟，有什么证据？” “这要什么证据，你可以去妖界找他问问啊。” 东方玉狐道：“我会去查证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得一直呆在结界里。” 听到话音出了转机，我连忙道：“等等，我有证据。” 说罢便转过身，将白泽点上的血印给他看，“这是它亲手点的下，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沉默片刻后，我转过头，问他，“看到了么？” 东方玉狐道：“看是看到了，可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也是个问题，反正能看懂的人，一眼就知道是白泽印记。 但是看不懂的人，就像我，只会觉得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红印。 两人大眼对小眼互相了会儿，他道：“你再转过去，让我摸摸。” 想到方才进门时的画面，以及这家伙让人不敢恭维的人品，我立刻起了鸡皮疙瘩，果断拒绝道：“不行！” 第473章 男人危险 我的反应，让他看上去好像是受到了污辱一样！ 东方玉狐阴恻恻地说：“那你就在这结界中呆一辈子吧。” 我内心激烈交战了好一会儿，最终妥协地转过脸道：“给你摸，不过你要注意，我很怕痒……” 话音还没落，耳朵便被揪住了。 妈的！不是说好了验印记么，怎么还开始抓耳朵了？ 这王八蛋当我是什么，耳朵那么脆弱的地方，轻一点不好吗？这会儿只差没揪着它将我整个人提拎起来！ “确认好了么？”我咬牙忍着，心中却愤愤不平地骂。 不过待对方手指触到耳后的一瞬间，我突然间清醒了。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结界里！ 结界是东方玉狐布下的，他的手自然可以伸进来！ 但是我这回来幽都的目的是什么？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意识还没彻底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动了，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地扑了进来！ 然后下一秒，东方玉狐的身休便入了结界，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狼狈的趴在那里，动弹不得。 东方玉狐这会儿的神情，看上去竟也傻了。 好机会，看我不戳死他！ 可是我的伞呢？压在肚子下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抽不出来！ 没有兵器，那就只能靠手了！但这会儿身体也是趴着的，胳膊肘竟出伸不开！ 在我狼狈不堪地寻找机会杀他时，东方玉狐的姿势也很尴尬，比我好不了多少。 他整个人是跪着的，曲膝弯腰，趴在我屁股上，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竟像是被装在蛋壳里的两具胚胎……这形容有些古怪，但却形象无比。 这结界本来就小，把他拉进来后，两个人竟是谁也动不了。 短短几秒钟，我脑海中已经幻想出了数十种杀死他的方法，可是稍一尝试，现实便告诉我，不行！ 我吃力的转过脸，看着趴在身上的人，“你压到我了。” 东方玉狐长的本来就凶，这会儿脸色愈发铁青阴沉，“你自找的！我本来想着放你出去的，结果你倒好，把我也给拽进来了。” 我连忙道：“那你赶快出去啊！” 东方玉狐咬牙切齿道：“我要能出去，还在这里呆着么？刚才都跟你说了，这种结界非常独特，就是我自己进来，也没办法出去！” 我冷静了下，好像确实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两个人这么呆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虽然我确实很恨他，但也不想跟他死一起啊！ 东方玉狐懊恼道：“我现在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 我郁闷，“你以为我不后悔？要是进门就把你弄死，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四目相对，火花滋滋飞溅！ 互瞪了会儿，我觉得脖子有些疼，于是转过来活动了两下，清清嗓子道：“咱们现在都动不了，就别再说那些废话了，还是想想办法，该怎么出去吧。” 东方玉狐没理我，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想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的不轻。 就在此刻，结界外面突然传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惊呼道：“东方大人！” “滚！”东方玉狐低吼。 “好。”那女人倒也干脆，穿好衣服展开双翅飞走，敢情是只蝙蝠妖。 “美女，等等啊——”我伸出手，连忙冲她呼救。 然而却已经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作没听到，眨眼间对方就已消失不见。 我说：“完蛋了！本来还有个人帮忙的，结果又被你骂走了。” 东方玉狐道冷笑，“我的结界，岂是一般妖怪能打开的？” 我奚落道：“好厉害哦，可那又怎么样呢？不还把自己也给困住了？” 东方玉狐说：“信不信，就算我现在动不了，也有办法堵住你的嘴？” 我信，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依然很不利，还是先将过往恩怨放一边，共同想办法出去才行。 于是耐心等了会儿，待他怨气减少了些，便小声道：“除了你以为，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打开这个结界？” 东方玉狐道：“没了。” 我说：“我师父白泽呢？” 东方玉狐道：“你要是能把他找来的话，可以试试。” 我会告诉他，我如今连白泽在哪里都不知道吗，更何况他老人家什么人、什么身份，我怎么可能召唤得动？ 我试探说：“咱们两个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东方玉狐冷笑了下，没说话。 看来是没法了，他这种人，要是真有方法出去，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呆在这结界里。 我耐着性子，同他商量道：“可总不能在这里耗着啊，咱们还是去找找人吧。” 东方玉狐斜了我一眼，“怎么找？” 这家伙独居，唯一知道这事的蝙蝠妖，刚才也被撵走了，我们两个这样的情况，想要出去确实不容易。 “这结界不是圆的么，咱们两个一起尝试着慢慢爬动，让结界滚动，或许就能出去，遇到的人多了，可能就有出去的方法了。” “……我宁愿死在这里。” “颜面和生命哪个更重要？” “颜面。” 这家伙人生观和处事态度跟我完全不一样，两个人根本没办法沟通！ 东方玉狐身体很重，压的我腰部以下都快没知觉了。于是便尝试着挪动，希望能给自己多争取一些空间。 不过很快便被他彻底压死了，怎我怎么用力都动不了。 我肯求道：“我腿麻了，你让我活动一下好不好？” 他眸光幽暗道：“没人告诉过你，在男人身体下面乱动是很危险的么？” 危险？这些年危险场面也经历过不少，但是像这样要死不死的吊着，还真是头一回。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我也情不自禁地泛起困来。 于是眯起眼睛，打了个盹儿，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幕恐怖的画面，于是立刻又清醒了。 不能睡不能睡！万一睡着，可能就当真被这混蛋给压死了！ 百般无赖的时候，我便尝试着跟他聊天，希望能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喂，睡了没？”我叫他。 “也只有你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睡得着吧？”东方玉狐磨着牙说。 第474章 他想杀你 “我没睡着，只用是在沉思。”我很认真的说。 他冷讪一笑，显然是不相信的。 我问：“如果刚才我没把你拉进来，你会放我出去么？” 他没理会，我这边动不了，只能用屁股拱他。 他不耐烦地将我压下去，这才道：“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之前不是还几次三番想要弄死我么，为什么听说我是白泽的徒弟，就改变了主意？别告诉我说，你骨子里是个尊师重道的人。” 东方玉狐瞪我一眼，没说话。 我这边忍着困意，继续追问。 两个人缩在小小的结界里实在憋屈，不止是我难受，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们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大约是被我问烦了，他便索性道：“寂夜师出昆仑，本应该唤白泽一声师兄，但后来因为犯错被逐出师门，但临别时曾立下誓言，永不侵犯昆仑后人，否则将乱箭穿心而死。寂夜来到幽冥界，收我先祖为徒，这规矩自然也就传了下来。” 我恍然大悟，术师这行，是不轻易起誓的，因为很容易应验，难怪他知道真相后想法会转变。那也就是说，眼下我们两个性命是绑在一块儿的，他如果杀了我，自己也怕遭遇天谴。 清楚了这点后，我精神便放松下来。 我说：“你真的喜欢浴风姬柔么？” 东方玉狐道：“管你什么事？” 我说：“心里好奇，就聊聊呗，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他便道：“喜欢。” 我说：“既然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还跟别的女人一起鬼混？” 他语气不爽道：“什么叫鬼混？男未娶女未嫁，又没有任何强迫，这叫正当的男女关系！” “好吧，”我用的词确实可能有些不妥，我说：“你为什么喜欢浴风姬柔？” 东方玉狐很干脆道：“长的好看。” 我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个？” 他说：“就因为这个。” “你好肤浅啊，那女人品行那么差，脾气又坏，在我看来，除了脸以外简直一无是处！” “对我来说，女人有张脸就够了。” “哈？”我不屑道：“要这么说的话，我长的也不丑啊，为什么你就接二连三的为难我呢？” 他像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好奇地打量了我几眼，却露出了一幅无语的神情。 我说：“你那是什么眼神？” 东方玉狐道：“浴风姬柔可是幽都第一美人，真不知道你这份自信哪儿来的！” 因为乐观，所以自信！ 我耸了耸鼻子，道：“我这是素颜，素颜你懂吗？就是没有收拾打扮，我要是在脸上涂涂抹抹的，绝对不会比她差！” 他扯起嘴角，也说不清楚是出于什么目的而笑，“还是算了吧。” 聊了会儿，我感觉又撑不住了。 东方玉狐突然叹了口气，悲观道：“没想到，我聪明一世，竟然会困死在自己的结界里，而且还这么狼狈……想想那个被人发现的场景，就忍不住火大！” 我说：“真的没有办法出去吗？你再好好想想！” 东方玉狐道：“我没有办法，你运气不错，再加上脑子转的也快，或许能想出个法子来。” 虽然乍一听是在夸奖，但是我觉得他是在反讽，于是赌气道：“等着吧，我肯定能想出方法破了这个结界，然后出去，杀了你跟那个可恶的女人！” 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呢？把幽冥殿那位也给杀了么？” 我说：“阿离？我怎么可能杀他呢。” 东方玉狐眼中突然浮出一抹恶意，拖长了声音道：“可是——他想杀你啊！”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不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东方玉狐道：“不相信么？” 我说：“我当然不相信，他怎么可能想杀我？” 他笑道：“还真是个天真的小孩啊，你以为把你跟囚犯一起送到司空岛，是谁的意思？” 我咬牙道：“浴风姬柔！” 东方玉狐道：“她确实很厌恶你，不过她更想我直接杀了你。” 这点我当时也曾疑惑过，浴风姬柔的性子，如果得了机会，不可能会留下活口。 现在回想，那件事确实诡异。 而且我跟月渐寒从牢中逃离，也实在轻松平淡了。 我将那件事细细回想了一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是谁？谁让你把我送到那里去的？” 东方玉狐微微翘起嘴角，“我虽然喜欢浴风姬柔，但是却并没有为难你的理由，东方家族，世代只效忠一个人。” 我张开嘴，声音微微颤抖，“谁？”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 “冥……王？” 东方玉狐笑了笑，“没错。” 我咬了咬牙，说：“我才不相信你的话，你这个骗子！不过是想借机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东方玉狐毫不在意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至于你爱信不信，我也不在意。没有谁比我更清楚音缺结界的厉害了，奉劝也别再胡思乱想，不如放松精神好好睡一觉。这样死去，应该不会太痛苦。”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竟是放弃了所有求生的念头，一心等待死亡降临。 他现在的反应，确实不像是在说谎，也没有理由和必要说谎。 但是阿离想要杀我……这要我如何相信呢！ “喂，”我哑着声音唤他，“别睡，再跟我说说吧。” 他爱理不理道：“说什么？” 我说：“我跟浴风姬柔调换身份的事，他一开始就知道么？” 东方玉狐道：“没错。” “是……是他的主意么？” “那倒不是，是浴风姬柔提出来的，我便把这件事上报了冥王。” “他怎么说？” “他说可行。” 可行……可行…… 我的心口好疼，身上也疼，这会儿的感觉，像是再度回到了环绕在司空岛周边的大海里，又冷又寒！ 然而东方玉狐的话还在继续，他已经然明白没办法出去，所以便干脆将所有的事全部倒了出来。 那些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下两下的凌迟着我的身体！ 第475章 最后一次 东方玉狐道：“浴风姬柔来找我，说想要取你代之，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过往和记忆。我虽然喜欢她，却还没有达到为其发疯的地步，于是便将事情回报冥王大人，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同意了。于是我便对浴风姬柔施展无双，让她变成了你的模样回到幽冥殿。至于你，依照浴风姬柔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你的，冥王大人也默许了此事。我之所以没有杀你，除了想偿还赤渊当年对我的恩情以外，还畏惧于冥王大人当时的态度。当我把你带出幽冥殿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看着我……那时我突然有种错觉，他不止是想要借着我的手杀你，还想杀了我！于是在最后的关头，我并没有下手，而是对你使展了禁语，将你变成囚犯的模样，关进了大牢里。” 我听着他的话，就像是在听一个不真切的荒诞故事，完全没办法将自己跟里面的人联系在一起。 “后来事情发展果真如我所预测，浴风姬柔回去后，冥王大人并未向我追问你的任何下落，就好像那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直到那日，失去记忆的浴风姬柔，突然间想起了那个曾经想要杀死自己的囚犯，于是便同冥王大人一起去探视。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出来以后，他便独自前来找我。一如我当初所担心的，他果真对我起了杀心，为了自保，我便将真相说出来。当知道你没有死而是化身为囚犯，他便一语不发地离开。再后来的事，我便自自作主张将你送去了司空岛，你也都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长吁一口气，“你这两年来过的艰难，我也不容易，在他眼皮底下活着，时刻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他随时会翻这笔旧账，所以除了正事以外，我便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自己关在这宅子里。如今回想，这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我趴在那里，嘴唇都咬了血，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掉。 这两年来，我以为真正想杀我的人，却是救了我的人。 而我担心在意的人，却是真正的主谋。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没有任何预兆和察觉呢？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桑鱼酒的功效发作，全身疼的抽搐，只能缩在他怀里一声声的喊着阿离…… 那个时候选择离开幽都，虽然我对他心里有些气，但并不是真的怨恨啊。 十一年啊，那时我们整整认识了十一年啊。 我在司空岛的牢狱里还在牵挂着他的安危，生怕浴风姬柔伤了他，担心他知道真相后会难过……他又怎么舍得，舍得狠下心来杀我？！ 我们一起手拉着手，走过的那些日子，经历的那些时光，究竟算什么？ 在妖界时已经不再为他伤心落泪了，可是到了这会儿，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眼泪落在结界上，又回弹起来，发出响亮又清晰的水滴声，嗒、嗒、嗒…… 我的胸口，一点点的收紧，有种濒临窒息的疼痛。 这会儿，我倒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不，不，不…… 我不该哭的，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他这么待我，也根本不值得我落泪！ 我吃力的动了起来，将手探朝自己的腰间探去。 东方玉狐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我不理会他，依旧艰难的将手往里伸。 或许是出于好奇吧，他将身体微微上抬，给我腾出了一丝缝隙。 我手终于伸到了腰带里，将藏在那里的两根抚欢抽了出来。 拿到脸前后，我用它轻轻抚过下巴，心情便蓦然地便变好了。 我停止了哭泣，将眼泪憋了回去，重新收拾好已经崩溃的心情，看向东方玉狐，问：“你知道，他想杀我的原因么？” 东方玉狐道：“他那样的人，怎么要会将自己的情绪透露给我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虽然想杀了你，但却依然很在意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说：“是度朔的鬓毛。” 他显然是识得的，“抚欢？自欺欺人罢了，这东西就像毒品一样，只会让你暂时开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我已经顾不得了，我只知道，如果不是有这东西，我现在会难过死的！ 见我趴在那里不动，东方玉狐便道：“你现在还想杀死浴风姬柔么？”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说：“我同她的过往恩怨，并不止这一件！” 东方玉狐说：“他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 他，自然是指阿离。 我说：“为什么？难道他跟你一样，也喜欢上了那个女人么？” 东方玉狐道：“浴风姬柔的存在，对于幽冥界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什么意义？” “眼下到了这一步，告诉你这个秘密也无妨。浴风家族这些年来，一直利用各种途经在现世非法收集拥有特殊能力亡灵，这是浴风神秀早年布下的一步棋，他如今虽然死了，但是亡灵的威胁还在，且目前无法彻底清除。作为浴风家的最后一根独苗，浴风姬柔活着，便能压制这股力量。而且她对冥王大人的感情，世人皆知。留她在身边，便等于将这股力量握在自己手里，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换作是你，舍得放弃么？” 原来是这样啊，浴风家收集亡灵的事，早年在海棠湾我们便知道了，阿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我只道这是前任冥王默许的事，他不好推翻并治理，却没想到，心里打的竟然是这种主意。 难怪之前他不允许我杀浴风姬柔，原来是想将这股势力通过她据为己有。 突然间，我的思路全都豁然开朗了。 因为那个女人有利用价值，所以便让她活着，并且生活在自己身边。 浴风神秀既死，赤渊也已不在，我便没了存在的必要。 一切都明白了，竟原来……是么一回事。 当初他不惜用自己的手去阻挡我杀浴风姬柔的刀，并用平衡望族势力的借口哄骗我，我也是真傻，竟然当真放过了她，结果却害得自己身陷囹圄。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信任至此已经全被耗干，以后无论他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 第476章 你我共生 结界是东方玉狐布下的，所以再也没有人比它更了解音缺的厉害。 也正因为如此，他选择了认命，但是我不愿意。 过去那么多困难危险都挺过了，我怎么能被这小小的结界束缚住！ 我艰难地伸出手，抵在脸前的结界壁上。因为没有空间施力，所以只能咬着牙，用手指强推。 结界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这很快惊动了东方玉狐，他错愕道：“你想干嘛？我已经告诉你了，结界不可能被打破的！” 当你选择执着于一件事时，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坚强自己的意志，无视别人的警告和提醒，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于是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将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了双手十指上。 然而结界并没有任何破损的迹象，它甚至在感受到威胁后，还往里收缩了些。 东方玉狐闷哼一声，恼羞成怒道：“你疯了么！无论如何都是死，就不能安安稳稳地走么！” 死？我才不要死！那只不过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一个两个，全都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希望我死，但是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因为太用力，牙齿都咬出了血，浓重的咸腥味充着整个口腔，也进一步刺激我的神经！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着，妈妈等你。” “你既然先择了留下来，那就好好地生活，寻找段策的事交给我吧。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 “抱歉，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只希望你跟以前一样，多结交些朋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即使没有我们，你也能快快乐乐的活着，对吧？” “小主人，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 …… 手指，发出格崩格崩的声音，感觉骨头都要断裂了。 结界也在我挣扎反抗中越收越紧，以至于我不得不用自己的额头去顶。 东方玉狐怒吼，“你疯了！快点停下来！” 温热的血自额头流了下来，滑过我的脸，最后落在了结界上，震耳欲聋的声响，自四面八方争相袭来！ 我全然不理会他，将自己所有的残余力量，全部使了出去。 良辰曾跟我说过，再牢固的结界，都有破绽，只要你的力气能超出它所承受的极限，结界便会被打开。 小腹上方，此时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而且越燃越烈！ 随着血液的流动，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 我张开嘴，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嘶吼，与此同时，每块骨骼都聚在一起，同结界搏斗！ “可恶，你给我……”东方玉狐手指在碰撞中结成了印。 “啊——”我用叫声将周围的一切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咔嚓、咔嚓！结界就像玻璃一样，出现了亮晶晶的树形纹理，最后砰然碎裂！ 我们两个，重重的掉落在了地上。 那些破裂的结界，此刻就像雪花一样，洒满了整个房间，慢慢落下来覆盖在我们身上。 ……得救了，得救了！ 我趴在地上，吃力的翻了个身，躺在那里，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看，只要肯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只是现在，好累啊，似乎连呼吸，都是件艰难的事，整个身体的经脉，好像都断裂了一样！ 东方玉狐看着半空碎裂的结界，伸出手，任由那些碎片落在自己手心里。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待再看我时，脸上神情却是已经变了。 杀气，再次袭来，然而我却根本动不了，尝试着坐起来，但是最终却失败了！ 我吃力道：“你想做什么？” 他站起身，很严肃道：“当然是杀了你！” “为什么，昨晚你不是想要救我么？” “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你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冥王大若是知道这些事，是从我嘴里传出去的，他不会放过我的。” “你怕冥王，就不怕寂夜当年立下的毒誓会成真么？” 东方玉狐道：“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用脚蹬在地面上，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身体。 然而打开结界，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而他现在经过活动，显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目前的局势，他若杀我，我根本逃不了！ 他张开两手，结下一个九芒星圆形法阵，法阵带着繁琐花纹，疾速地转动着，看得人头晕目眩！ 法阵抛出来，自我上方落下来，瞬间变大，而法阵的九个角，则化为九把匕首，尖端处一致瞄准我的身体！ 它们看起来杀气腾腾，且锋利无比，恐怕任意一把匕首刺下来，我都无法承受！ 就在我准备冒险召唤诛邪偶的时候，另一个九芒星法阵出现了！ 然而它却并针对我，而是落在了东方玉狐的身上！ 两上法阵，一模一样！ 九把匕首对着我，九把匕首对着东方玉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仅让我感到错愕，东方玉狐也震惊到了。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但是法阵却如形！ 直到他解除了对我的攻击法阵，自己身上的威胁才跟着消于是除！ 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最后在手腕上，发现了滴血迹。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最后竟泄气地蹲下来，面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说：“怎么不杀我了？” 他气道：“你在明知故问吗？” 我不解，“什么意思？” “你方才对我下了诅咒，”东方玉狐道：“准确地说，是白泽借由你的血，对我下了一种共生的诅咒。从此我与你共生，你活着，我便能活着，你死了，我便会跟着死。你这位师父，待你还真是不薄！” 我茫然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他黑着脸，“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说谎么？” 确实不像，而且这会儿他身上的杀气，也全都消失了，气息变得异常平和。 白泽借由我的血，对东方玉狐下了共生的诅咒，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一点察觉都没有？ 因为提前做了防护措施，所以才放心离开，将我交给敖川修行么？师父…… 第477章 人有三急 我躺在那里，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东方玉狐神情愈发奇怪了，“方才还表现的要死要活的呢，怎么这会儿又好起来了。” 我看着头顶上逐渐模糊的瓦片，自言自语道：“倘若为了伤害你的人伤心难过、意志消沉，又怎么对得起关心你的人呢……” 这世界说到底，还是公平的。 给了你多少挫折磨难，就会给你多少成长经历。 有人恨你、欺负你，也有人在爱你，关心你。 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事，但是我相信，终有一日，会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 隐约，在我昏迷前一刻，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他的身材高大，双臂结实又有力，意识浑浑噩噩的时候，我竟再度想了阿离。 我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阿离，你是来杀我的么？” 耳边世界很安静，他并没有回复我。 于是我便自语道：“其实你不想见我，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只要说一声，我就会走的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浴风姬柔……我还是要杀的，谁也阻拦不了，这次，我才不管她的存在对幽都、对三界，还是对你有什么意义，我一定要她死！” 一根温热的手指，悄无声息地顺着我脸颊往下滑，停在了我的下巴上。 紧接着，陌生的声音道：“遇上你，我觉得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到底是谁这么绝望啊，在妖界那会儿，老虎叔叔还说我像个小太阳，能让周边人感到光和热呢，怎么到了他嘴里，我就像扫把星呢？ 算了算了，头疼、脚疼、手疼，连牙齿都在疼！ 我这样的情况，还是抽不出来闲心关怀别人了，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吧。 睡觉，睡觉……睡觉和吃饭是恢复体力的两大法宝！ 于是我开始数绵羊转移疼痛和注意力，一只、两只、三只……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灰蒙蒙的。 我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发现还在东方玉狐的住处。 屋子里点着熏香，白烟袅袅，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就像是置身在云雾里。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晕迷前的经历来。 再看屋子和窗户，这会儿已经然恢复了原样，完全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 是东方玉狐救了我么？不不，准确的说，是师父的共生诅咒救了我！ 如果不是师父，我怕已经死了吧！ 正想着，东方玉狐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下意识想要找兵器，但是发现不止是百兽伞，连背包竟也不见了。 这下傻眼了，“我的东西呢？” 东方玉狐道：“暂时帮你保管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说着，他将冒着热气的碗送到我面前，“把它喝了。” 我嗅了嗅，狐疑道：“是治病的药，还是毒药？” 他竖起眉毛道：“我要杀你，何必这么麻烦！” 想想也是，于是我便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喝完我就躺到了床上，动弹不得。 完蛋了，这药果然有问题！ 我愤怒道：“这是什么药？” 他这会儿眯着眼睛，不像狼了，反而像只得逞的狐狸，“让你躺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能乱跑的药。” 虽然行为卑鄙，但也没什么太坏的目的。 我耸了耸鼻子道：“说的好听，你是怕我去找浴风姬柔吧？” 他懒懒地靠在床边，一幅你奈我何的嚣张表情，“没错。” 我磨牙，“你担心我打不过她，万一死了会连累到你么？” “那倒不是，你现在的身手，应该远在浴风姬柔之上，更何况她目前的身体受限，根本打不过你。” “那你是舍不得她死？” 东方玉狐道：“早说过了，我喜欢的是浴风姬柔那张脸，她现在的样子，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 我本来想男人薄情的，可是一转念，却想到浴风姬柔现在，不就是七岁时我么！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怎么到了他嘴里，反而落得被嫌弃，可恶！ 我气乎乎道：“谁稀罕被你这种人喜欢！” 他盯着我的脸，一幅饶有兴致的神情，“这话说的，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 “管你什么事！” “让我猜猜他是谁，是冥王……” “再在我面前提起他，我就咬死你！”我恶狠狠的说。 啵儿！他毫不客气地用手指在我额头上弹了下，“咬死我？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还真像条小奶狗。” 我龇牙咧嘴，感觉脑门这会儿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 换作平常，我怕是已经控制不住扑过去了。 只是眼下这状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在不适合硬碰硬。而且他既然中了共生，应该是不会再想杀我了，所以眼下便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忍！ 见我憋着气不说话，他便笑了，懒懒道：“其实你只要放下过往，回时间缝隙去，这辈子都可以高枕无忧，安稳度日，何必念着那些往事呢？” 我冷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经历的那些往事，你怎么可能会懂！” 东方玉狐道：“要杀浴风姬柔，便得先过冥王大人那一关，你到时见了他，打算怎么做？” 我突然有些烦躁，最终压制了下来，耐着性子道：“我会寻一个他不在场的时机。” 东方玉狐悠悠道：“如果找不到呢？冥王大人如果挡在浴风姬柔跟前，你要怎么做？他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发现你的行踪，那时因为有我在帮你遮挡。如果你出现在他面前，且对冥王下手，那便是与整个幽界为敌，而你如果选择放弃，想要再度恢复自由，那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了。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应该不会为了复仇把自己赔进去吧？依我说，在你没有想出万全之计的时候，还是留在这里不要出去的好，你觉得呢？” 他虽然是因为与我共生的缘故说这些话，但是道理却还是有的。 我逐渐冷静下来，“你这里，确定安全么？” 东方玉狐道：“作为三界第一幻术师，你还不是随便质疑我的专业为好。” 我说：“先把我放开，其余的事待会儿再说。” “嗯？”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完全不在状态。 我红着脸冲他吼，“你难道不知道人有三急么，快点！” 第478章 做个交易 东方玉狐从袖子里掏出个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我的嘴里。 等待了片刻后，我发现自己手脚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出去解决了三急问题后，再折回来的时候，心里便有些了几分犹豫。 虽然这家伙刚才的话都对，但我应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由着他拿捏。 他最后救了我不假，但可没有安什么好心，前几年屡次想要杀我，也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 想到这里，我便打定了主意，走到屋子里，猛然徒手对其发起了攻击。 不过手伸到一半时，突然发现身体依然存在异常，竟是软绵绵的使不出任何力气！ 只是想要再收回已经晚了，于是只好改为抚摸对方衣袖，谄媚道：“你这衣服什么料子，真好看！” 这点小动作，东方玉狐显然是察觉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贼心不死，还好我提前做了准备，给你了你一颗暂时的解药。” 暂时的解药，这家伙还真是阴险狡诈！我心里腹讥着，脸上却陪着笑，重新躺回了床上，故作天真的睁着大眼望着他。 “我真的想通了，也想明白了，不会让自己轻易涉险的！你能不把毒彻底解了，然后再把东西还给我？” “不急，反正你的身体，没有十天半月也恢复不过来，在那之前，记住好好表现。” 我重重的点头，嘴上说好的，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混蛋，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的话，一定要你好看！ 每天到了饭点上，东方玉狐府上就会出现一个衣衫俏丽的姑娘，名字唤作丁香，实际上却是一只陶俑，我曾在厨房中看到过她的真身，只有巴掌大小，用香火贡奉在厨灶旁边。 她厨艺非常好，一双巧手，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能将普通的萝卜和白菜烧的比肉还要好吃！ 跟所有的术士一样，东方玉狐是吃素的，但是因为有丁香在，所以平日无肉不欢我，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丁香姐姐，我想再吃一碗！” “可以呀。” 她笑眯眯地帮我把碗添满，然后我低头一鼓作气，把碗吃的光光的，一颗米粒也没有剩下！ 东方玉狐很是不解，“你这么小一个人，怎么能吃那么多！” 我理直气壮道：“就因为小，所以才要多吃啊，我跟你不一样。不吃饱饭，我怎么长大？怎么变好看？你一大个大祭师，难道还缺这点米？小气！” 东方玉狐道：“小气？信不信我能把你养到老死？” 我默默放下碗，这家伙脾气不好，眼睛里还透着邪气，实在不好相处，我不是跟他一般见识了。免得哪句惹恼了他，冷不丁再给我一双小鞋穿！ 到了第五天，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下了床，在院里不停的走动，虽然目前正常常行没问题，但却始终没有力气，而且翻遍了整个宅院，也没找到我的百兽伞以及背包，这实在让人窝火。 犹豫再三后，我决定跟东方玉狐好好谈谈。 他这会儿正在书床看书，单手悠闲地拨弄着香炉。 我悄悄走到窗前，趴在那里看向他，问：“你现在方便说话么？” 他眼也不抬，“什么事，直接说。” 我说：“你把解药给我好么？” “先给我个理由。” “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不追究咱们过往的那些恩怨，而且绝不会让自己轻易涉险！” “你想到怎么对付浴风姬柔了么？” “想到了。” 他这才有了兴趣，微微掀起眼皮道：“怎么做？” 我说：“我一个人，想要杀他确实有些困难，但是，你可以帮我啊！” 他冷笑，“我凭什么帮你？” 我说：“咱们两个现在是共生的，我活着，你也能好好的活着，我要是出了事，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对你们东方家的事，多少也了解一些，你们家世代单传，目前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你这么厉害，性格又自负倨傲，应该不会甘心一辈子留在这里，任由别人搓扁揉圆吧？” 他扔了书，手自窗户里伸出来，捏住我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现在根本没办法说话，但是点头还是可以的。 两人目光对视了良久，他松了手，“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迟疑了下，重复道：“你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却活得并不快乐，表面是冥王大人跟前的红人，但实际上，你却在时刻都在提心吊胆。所以你小心谨慎，整日在自己关在府里，拒绝跟任何人交往，因为你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揪了小辫子受到惩罚……”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不过心里却是怯喜的，我猜对了。 他之所以整日将自己困在这宅院里，并非是因为生来孤僻，而是他很惜命，不敢以身试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浴风家、赤家、凌家、以及江家这些大望族，几年前哪个不是风光无限？可到头来又如何？没有一个好下场！眼睁睁看着跟自己齐名的望族一个个倒下，他的心里怎么能不害怕！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他眼睛微微眯起，“什么交易？” “你帮我杀死浴风姬柔，我提供给你一个绝对安全的避风所！在那里，你可以终身享受上宾待遇，就算是冥王也没办法对你造成任何伤害！” “你是说……时间缝隙？” “没错，”我将手撑在窗台上，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不过手腕有些酸弱，差点磕上去，出人意料的是，东方玉狐竟然伸手帮我挡了下。 “谢谢。”我狼狈地站在他跟前，语气真诚道：“我的遭遇，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之前你都是听命行事，咱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而我的目标，只有浴风姬柔一个人，杀死了她，我们就可以回时间缝隙。那里有绝对防御的结界，别说是你，就是我师父白泽来了，也没办法打开，所以那里是非常安全的！” 第479章 绝对自由 东方玉狐看着我，视野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紧张地吞了下口水，继续道：“咱们两个如今共生，我好你才能好，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可以带你去找师父，让他帮我们解了这个共生的诅咒，这样咱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这种情况，你当然可以把我困在这里一辈子，但是，你确定在冥王的眼皮底下，不会被他发现么？到时候，他若再对我起杀心，你呢？该怎么生存？我如今是桃花水榭的新主人，你跟我回去，待遇便是永久的上宾，在那里，你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甚至可以通过它，随意前往妖界！” 留意到他眸光闪动了下，我便立刻举起手，“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亏待你，如果有违此誓，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他抬起手撑着下巴，微微扯起嘴角道：“你的提议不错，可惜……我没有什么兴趣。” 他说谎！明明已经动容了不是么？如果不感兴趣的话，他根本没必听我说这么多！ 我烦躁的搔了搔头，准备再说什么，外面却突然飞进来一只麻雀，停在他面前扑愣着着翅膀。 东方玉狐面色微变，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啪的贴在我额头上。 我紧张道：“你想干嘛？” 他低声道：“左思来了，不想暴露行踪的话，就给我老实呆着。” 说完一挥袖，我便被风刮到了角落，白纱垂下来，刚好遮住了我的身形。 麻雀才飞走，左思便来了，进门便高呼东方大人，看起来恭敬又客气，但是目光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过每个角落。 这个左思，如今这两面三刀的样子，倒是跟阿离越来越像了！ 东方玉狐还是那幅样子，有点冷，又有些傲气，态度并不亲热，但也不至于会得罪对方。 寒喧几句后，东方玉狐道：“左大人今日来我这府邸，不知所谓何事？” 左思叹气，“还不是为了那个丫头！” 东方玉狐低垂着眉眼，淡淡道：“哦，她又怎么了？” 左思道：“前些日子，我奉命去妖界给老太岁贺寿，竟在那里碰了她了！” “是么，那又怎样？” “怎么样，如今长大了些，已然是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了，只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再如小时候天真无邪了。” 东方玉狐道：“那有什么稀奇，换谁经历那些事，都会有变的。” 左思道：“她不止是外表变了，连看人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狠意，就像刀子，看得我心惊胆战！见了我后，二话不说便将鸳鸯戒还给了我，生生将手指上的皮都扯了一圈下来！我回来后，一路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该怎么跟冥王大人说。” “自然是如实回报。” “我当然不敢有任何隐瞒，如实说了，除了……” “除了什么？” “没告诉他那丫头长大的事。” 东方玉狐道：“这有什么要紧的？” 左思道：“这岂止要紧，还要命！他要是知道那丫头长大了，要怎么看待如今正住在幽冥殿那位？咱们这位大人啊，对一切事都看得明白，唯独在这丫头的事上纠缠不清，我们这做下属的，也猜不透！” 东方玉狐道：“左大人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左思道：“当然不止这些！自打我从妖界回来，把事情告诉了冥王大人，他便让我派人守在时间缝隙的迷雾外，说是担心她会来幽都找浴风姬柔报仇，到时要跟着她，随时报告行踪。一转眼这都大半个月了，时间缝隙却依然任何动静，我心里总觉得放不下，所以来请东方大人算一卦，看看那丫头如今人在哪里，到底是在缝隙，还是已经然悄无声息地离开前来幽都了。” 阿离他果然了解我，竟然还派了人在迷雾外守着，可是我出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都没有遇上。看来东方玉狐之前说帮我掩藏行踪的话，并不是假的。只是眼下这会儿，他该如何回复左思呢？ 东方玉狐笑了下，“好，那我现在就卜一卦。” 说罢起身取了竹筒，房间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怎么样？” “卦相显示，人还在时间缝隙。” “不对啊，她已经回去在段时间了，怎么没有动静呢？” “身体不适，正在休养。” 左思沉吟片刻，起身道：“身体不适？当真？” 东方玉狐不客气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左大人要不是相信，何必来找在下呢？” “东方大人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左思尴尬笑了两声后，站起身来告知。 然而在他走了两步后，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慢吞吞道：“此番去妖界，我好像探听到一件事。那丫头拜了白泽为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方家的幻术好像是出自一位叫做寂夜的人，而这寂夜恰好又是白泽的师弟，这么算起来，还跟东方大人有些牵扯呢。” 东方玉狐道：“左大人是在暗示什么吗？” 左思连忙道：“哪里哪里，东方家世代忠于冥王，谁人不知？在下又岂敢擅自揣测怀疑，只是共事多年，想在此提醒您一句，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不合时宜的事。冥王大人对那丫头很在意，劳大人也上上心，盯紧着些，如果有任何消息，麻烦告知在下一声，左某先在这里谢过了！” 待左思走后，东方玉狐连着喝了五六杯酒，待怒气稍稍平息下，方才将我身上的符咒除去。 我得了自由，在他旁边坐下，“先声明，我可不是在挑拨离间，这左思名义上虽然是来打探我消息的，但是实际上，却像是给你上眼药水的，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该不会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吧？” 东方玉狐冷笑，“他若知道你在，便不是一个人前来了。” 我叹气，“以前我只觉得自己活的艰难，没想到你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也不容易，真不考虑下我方才提出的交易么？我是很认真的，态度和心意也很诚恳！” 他斜眼看着我，“如果你改下条件，我或许可以接受。” 我立刻兴奋，“什么条件？” 东方玉狐道：“到时间缝隙后，我要绝对的自由，就算是你，也不能干涉我做任何决定！” 第480章 许你自由 我犹豫了良久，道：“那我也要再追加一个条件，无论在什么时候情况下，你都不能能做伤害时间缝隙的事，否则的话，不仅取消协议，我也不会放过你。” 东方玉狐微微勾起嘴角，“成交。” 这么重大的事，不然不能只用口头决定。于是东方玉狐便将内容写在符纸上，然后我们两人按上血手印。 符纸中间裂成两半，一条顺着手腕进入我的身体，一条进入他的身体。 我好奇的将袖撸起来看了又看，并未找到它的踪迹。 “符纸去哪儿了？” “就潜藏在你我的身体里，这叫合离符，只有遭遇背叛的时候，符纸才会出现。” “然后呢？”我问。 “如果是你背叛了我，那纸符便会到我跟前，反之亦然。到时候，遭遇背叛的人无论写上怎样的死法，符咒都会生效。现在你我不止有共生咒，还有合离符，两个人的性命自此算是彻底绑在一块儿了。”东方玉狐说。 我打了个哆嗦，“好可怕！” 东方玉狐挑眉道：“你会背叛我么？” 我连忙摇头，“当然不会！” 他勾起嘴角，“那你又在害怕什么？” “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拍了拍手腕，将衣袖放下来盖住，好奇地打量他，“明明来幽都之前，我还想着要杀你呢，这才几天，咱们居然变成朋友了。” 东方玉狐纠正道：“是盟友。” 我说：“有什么区别呢？我死，你也死，而且永远不能背叛对方，就算是真正的朋友，恐怕不能没有咱们之间亲密吧？”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说的没错，如今这世上，确实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亲密了。” 我点点头，“我要是杀死浴风姬柔，你会感到难过吗？” 他却不以为然道：“你杀她，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不是喜欢她么？” “那是以前。” “现在呢？” “已经不喜欢了。” 我错愕道：“所以就算让你亲手杀死她，也可以么？” 东方玉狐道：“如果有必要的话，当然可以。” 我感慨道：“以前常听人讲男人性情凉薄，今天总算是见识到活生生的例子了！” 东方玉狐却道：“那只能说明，你接触的男人太少。” “赤渊就跟你们不一样，虽然很多年没见到妈妈，但是那份感情却始终没变过，甚至还为了陪她，连我不要了。” 有这样痴情的老爹，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喜还是忧了。 东方玉狐道：“整个冥界，也只有一个赤渊。” 我叹气，“以前我有个朋友，也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我现在不喜欢浴风姬柔，你居然还觉得遗憾么？” “那倒不是，那个疯女人，又毒又坏，能喜欢她一辈子，那才是真奇葩！” 他赞同道：“没错，那女人从上到下，所有的优点，也只有那张脸和那幅身材了。” 我只是想确认他对浴风姬柔的感情而已，并不想深聊什么男人女人，于是便转了话题，道：“你在幽都呆的久，对阿离也非常了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跟浴风姬柔同时引出来，然后再设法分开？” 他说：“这并非难事，关键是善后问题，我们两个要怎么逃出冥界，平安返回时间缝隙。” “乘坐月神鸦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整个冥界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单把你从那里护送到幽都，便耗费了我许多精力，更何况我们这番离去是两个人。冥王心思缜密，擅长布局谋划，想要从他手中逃走，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件事急不得，更不能任何纰漏，报以需要慢慢来。” 来的时候，我一心想着复仇，根本没想过如何离开，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于是便坐下来，托着下巴看他，“你为什么要护送我？难道不知道，我来幽都，是想要杀你么？” 东方玉狐道：“当然知道，只是心里存着些许好奇罢了，又或者说，我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很压抑，于是想要寻求一些刺激，试问还有什么会比挑战冥王，更让人兴奋的呢？” 我说：“你可真奇怪，不喜欢呆在幽都，直接请辞就是了，幽都这么多能人，大祭师又不是非你不可。” 他动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就好了，东方家世代效忠于冥王，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冥王怎么可能会放我离开？我如果告诉你，东方家的后人，十五代没有出过幽都，你会相信？” 我蓦然瞪大眼睛，“竟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么？” “自由？”他嘴角溢出一抹嘲讽，“我从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什么大祭师，说好听些，就是高等的囚犯罢了！” 我看着他，莫名生出一股同情，迟疑了下，将手搭在他手背上，“你别难过，时间缝隙虽然没有幽都面积大，但是却比这里自由的多，而且风景更好！咱们回去后，我带你去看野人沟还有星火海、暮之森，如果妖界那边防守松懈的话，咱们还可去九重天、去现世一起找我的朋友……” 他看看我们重叠在一起的手，似笑非笑道：“好啊。” 自这日起，我便直接喊他东方，听上去似乎亲切了许多。 黄昏，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们围坐在炉边吃饭。 因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现在对他基本上没有了警惕心，所以眼下看他的感觉，也跟之前截然不同了。 初次见面是在监狱里，那时我感觉他就像只孤狼，阴戾又凶狠，这会儿再看，没了杀气的他竟像是狐狸了，神情总是懒洋洋的，却有种说不出的奇特魅力。 我忍不住道：“你为什么叫玉狐，有什么来历么？” 东方悠悠道：“母亲小时候曾经收留过一只白狐，同它感情非常深厚，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消失不见了。就在她怀有身孕时，开始夜夜梦到那只狐，而在我出生后，背上恰好带着狐形胎记，母亲便认定我是那只白狐转世，所以才有了这名字。” “狐形胎记？”我搓手道：“能不能给我看看？” 第481章 熟悉气息 然而他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不行。”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的身体，只有我的女人才能看。” “男人也讲究这些么？” “是我个人讲究这些，你现在还想看么？” 我连忙摆手，“那就算了，我只是好奇，狐形胎记什么样子而已。” 以前阿离泡温泉的时候，好像就不允许我看他的身体。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放荡不羁的家伙，竟然也这么保守！ 因为担心身份暴露，所以只能呆在宅子里，不能出去。 东方玉狐把百兽伞和背包还给了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我总是想跟他切磋一下。 他确实非常厉害，擅长使用各式各样的法阵不说，还能幻化出具有实体的妖兽，而我擅长利用极快的速度跟人近身搏斗，跟他走的根本不是一个路子。 在妖界那会儿，师父已经提醒过了，说我没可能在幻术上取他，所以才悄悄在我体内埋下咒引，待危险关头，鲜血飞溅到东方玉狐身上，便生发了共生的诅咒。 就在我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取胜时，却在无意间发现了对方一个致命的弱点！ 东方玉狐虽然灵力充沛，是个幻术天才，然而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被人束缚住手脚，便再也没办法施展手段！难怪被困在结界里时，他的反应会如此悲观！ 知道了这点后，我便抢在他施展幻术前冲过去，像只树熊一样锁住他的身体，接下来便可以为所以欲为了。 我开心道：“真难想象，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没有我的力气大！” 他叹气道：“是人都有弱点，我也不例外，天赋都用在了灵力和幻术塑形上，力气自然不如常人。所以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我不会让旁人轻易近身的，知道这个秘密的，目前也只有你了。” 我笑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大雪持续了约七八天，这日清晨，东方玉狐穿起了厚厚的青色辟邪服。 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有妖怪和俑人帮他操办，他根本没有出门的必要。 于是我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东方玉狐说：“今天是九泉例行的月祭日，我必须得去一趟。” “好，”看他神情有些严肃，我便做了个鬼脸道：“放轻松些，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主持月祭了，以后想起来，还是件荣耀的事呢。” 然而他却全无笑意，“我却有种不好的直觉，你自己呆在宅子里，要多提防着些，如果看到有人来，门口那只山雀会飞进来提醒。” 他是幻术师，直觉比一般人要敏锐，我立刻正经起来，“好，你也当心点。” 东方玉狐这才踏雪离去，我坐在屋子里，将门窗都关上，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 小心翼翼守了大半日，东方没回来，山雀也毫无动静。 屋子里暖暖的，我忍不住打起盹儿来，正当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到朴愣愣的声响，竟是山雀在外面拍打着窗户！ 东方的预感成真的了，来的不可能是他本人，他是宅子的主人，山雀没必要进来通报。 而这院子外面又布有结界，一般人进不来，那会是谁？ 听到外面传来嗄吱嗄吱的脚步声，我心念一动，当即伸开双臂，身形如燕子掠起，悄无声息翻身上梁，将自己身体完全隐藏在阴影里，横梁的灰尘，竟是一颗也没有浮起。 这大梁很粗，遮住我的身体绰绰有余，我屏住呼吸。 老虎叔叔教传授我藏身的技巧，心静、身稳、神定、气敛，四者缺一不可。 当你意识上把自己跟周围物件融入一体进，那便没有人能发现得了你。 我这边才隐藏好吧，便有人推开了门。 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一大一小，大的一袭黑衣，风度翩翩，而小的则娇俏可人，活泼机灵。 我做梦也没想到，今天的防客会是这两个人……阿离和东方姬柔！ 心砰砰的跳了起来，气息顿时也开始有些乱！ “阿离，”甜甜的声音亲昵地呼唤道：“东方玉狐他不在家呢。”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以及那个一去不回久违地声音，我仿佛一瞬间便穿回过去。 “我知道，就是想趁他不在的时候，过来看看。”阿离走了进来，开始环视四周。 心不能乱，一乱神，就会被发现了……而我根本没有准备好，该怎么跟他相见！ 我这幅样子，一定会被他狠狠地耻笑！ 已经够狼狈了，不能再让自己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趴在横梁上，轻轻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心，彻底跟这屋子融在一起，不去看下面的两个人，也不再想那些往事。 浴风姬柔用天真无邪的声音问道：“阿离，你是想在东方玉狐这里找什么东西吗？” 阿离的声音很淡，平静的就像是在讨论天气，“没有，只是觉得这里的气息很熟悉。” 浴风姬柔道：“你可真奇怪。” 接下来，屋子里便陷入了沉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 我甚至有种错觉，下面的那人，这会儿视线正透过木梁，照在我的身上。 小时候，我觉得每个人都很重要，无论是姥姥、冯瞎子、还是妈妈，每个人离开的时候，我都难过的要死。 然而事实上，我都挺过了。 这也就说明，人都独立的个体，谁都没重要到，让另一个人活不下去的地步。 同理，小鱼儿不在了，还有浴风姬柔。阿离真正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那幅那份小孩的天真无邪、对他全心全意的依赖和信任吧！ 所以即便明知道身边的人是假的，他也毫不在意。 “阿离，你刚才说要带我去买桂花糖的，再晚怕没有了，咱们还是走吧！” “好。” 嗄吱，门被轻轻关上了。 伴随着脚步声远去，我的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然而我却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用脚将自己倒挂在横梁上，将自己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我方才跳下来，装出一幅开心之极的模样，拉开门笑道：“东方，你回来啦！” 然而却不是东方……熟悉又陌生的故人，此刻正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第482章 卑微如斯 阿离他，怎么又回来了？ 身形修长玉立，相貌俊雅无双，比起两年前，他气质愈发成熟稳重了。 此刻外面布满皑皑白雪，然而他却看起来有如三月暖阳。 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傻。 总是我的阿离、我们家阿离的挂在嘴边，将他标榜为自己的所有物，其实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属于我，而我根本要不起他。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相见了，再想逃避已经晚了。 不过还好，他这次折回来是一个人，并没有带着浴风姬柔。 否则同时面对着他跟七岁时的自己，我还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既然遇上了，那便打个招呼吧，毕竟大家结识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在明面上撕破过脸皮。 不哭，也不难过了，我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而且让我惊讶的是，明知道他想要杀我，但是看到他，心情还是有种莫名的欢喜。 我微微弯起眼睛，“原来是你啊。” 他的手缩在袖子里，却发出轻不可见的颤抖，“你以为是谁？” 这个问题还用回答么？没记错的话，我方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叫了东方。 我如今虽然长高了许多，但是看到他，还是得抬着头。 在桃花水榭喝桑鱼酒的时候，我心里是存着些许期待的。不是为了妈妈，也不是为了强大，而是想尽快长大，好配得起他，希望有天，能以漂漂亮亮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却没想到，两人竟是落得这么个结局。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却被我侧身避开，“东方去主持月祭了，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了。” 阿离目光闪动，“我不找他，我找你。” “哦，”我怔了下，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情形，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请我进去么？”他微笑，语气温和一如往昔。 “进来吧。”我后退一步，请他进门。 这是幽都，他的地盘，我根本没权利拒绝。 进去后，我请他坐下，然后自己去找茶叶。 可惜东方玉狐只喜欢喝酒，茶叶只有紫鹃，这是一种特殊发酵过的茶，有着淡淡的花蜜香，汤色黄中带紫，非常好看。 虽然这种茶更适合女性喝，但是他这么随和的人，应该不会太挑剔。 热水是现成的，于是我便动手冲泡了一壶，将杯子送到他跟前。 我们两个人对坐着，四目相接，一片寂然。 袅袅茶香浮起来，白色雾气从中间将我们两人隔离。 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却并不尴尬。 阿离最终先开口道：“你长大了。” 我捧着杯子，笑眯眯道：“嗯，长大了一点点。” “什么时候回的幽都？” “今早刚来。” 他问我答，两人的情绪都是异常平和。 现在的情形，好像分别多年的故友重逢，让我想到鬼域老爷爷跟雨螭的下棋的场景。 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我很自然的盘脚坐着，外面那只麻雀，到这会儿才察觉到宅院里多了位客人，自门口缝隙飞进来，我伸出手，它便停落在腕上，摇着脑袋晃了晃，抖了一圈小水珠。 呆了会儿，它未发现屋子里气氛异常，于是很快展开翅膀，飞出去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问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方玉狐这里，我不记得你们两个有过什么私交。” 他对我的过往一切皆了如之掌，我脑子转的飞快，半真半假道：“我去妖界找师父了，临别的时候，他老人家告诉我说，幽都东方家是他师弟寂夜的徒孙，于是我便厚着脸皮，顶着小师公的名义找上门来了，不过东方说有要事，也没招呼我便出门了。” 他问，我便说，不管他信还是不信。 虽然看不透他，但是对他为人，还是基本上了解的。就算明知道是谎话，他也不会当即揭穿的。 他果真笑笑，低头喝茶。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么？” “能有什么打算，就是回来看，过两天就走。” “去哪儿？” “还没定呢，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自小漂泊惯了，去哪儿感觉都一样。” 他拿着杯子，声音很轻道：“我这次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见我了？” 我笑道：“谁不知道冥王大人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呢。” 他也笑，但是眼神却冷的像冰，一点笑意也没有，不过语气还平静的，“两年不见而已，你我何时变得这么生疏了？你以前……”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了。 我很认趣地接话，“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父母自幼不在身边，也没有教过我什么规矩，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请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他鸦翅般浓密的长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乌眸，“你说这些话，诚心是想要我难受么？” “啊？对不起，”我下意识地道歉，三个字说出口才觉得不妥，“我，我在外面野惯了，也没什么文化，哪句说的不对，劳烦您指出来，我一定改。” 啪！他手中的杯子，竟然生生被捏的四分五裂，碎片扎到他手里，惹得我一阵慌张！ 我真是贱，之前被他那样对待，到现在看他流一点血，竟又觉得心疼又不舍！ 本来想起身找东西给他包扎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生气了，但是我根本不懂，他为什么会生气！ 倘若看一个人不顺眼，连呼吸都是错。我已经卑微成这样子了，他还是不满意，倘若我再不小心做出什么错误的举动，怕真的再难活着出幽都！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低着头，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去拿百兽伞！ 以往他和颜悦色的时候，我都怕他怕的要死，更何况是这会儿，他目光阴沉，手上还不断淌着血！ 空气闷地就像暴风雨将至，我有些紧张的喘不过气！ 他说：“你在发抖，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在怕我？” 我哆嗦了下，努力忍住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您……能先回去么？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第483章 梦寐以求 当我说完这句话后，空气中那种紧绷感陡然消失了，他立刻温和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阿离……我熟悉的那个阿离又回来了……不，不对！ 我摇摇头，将这个可怕想法甩开，假的，全都是假的，不能再被蛊惑欺骗了。 但是他的反应，倒是给了我一个提醒！不想再跟他继续对峙下去，或许可以用生病来逃避！于是我便抚额道：“我，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大概是因为缺觉，所以休息下就好了，恕我不能陪您了！” 说罢便跑回房间，装出卧床休息的样子。 躲在被窝里，顿时感觉安全了许多！ 唉呀，刚才真是好险……再陪他聊下去，保不准真的会晕过去。 我这次复仇的目标，只有浴风姬柔而已，至于阿离，他虽然默许了那件事发生，但终归没有自己采取行动，还是算了，我也不想与他为敌。 这次跟东方玉狐离了幽都后，我们一定得在时间缝隙多藏几年，待风波彻底过去了再出来！ 心里正在打着小算盘，却听见门又响了。 天啊，他过来了！ 我再度紧张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他走过来，在旁边坐下，然后动手将棉被从我头上扯开，还道：“蒙着头睡觉不好。” 我闭着眼睛，身体挺的就像条晒干的咸鱼。 额头蓦然一温，竟是他的手伸了过来，拇指轻轻抚过我的额头，一下、两下、三下…… 这让我情不自禁想起在幽冥殿的时候，他就时常这样陪着我睡觉。 并不做什么过份的动作，所以也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被他这样抚摸的时候，我便有种被呵护珍惜的错觉。 真是不明白，明明想要我死，但是又做出这样蛊惑人心的行为。 他现在抚摸我的时候，是不是同时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干脆落地掐断我的脖子？ 何必这么辛苦呢，又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 他的身份地位，想要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吧！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唾弃自己的沉迷，最后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竟然睡着了！ 醒来的一瞬间，我简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何其凶险，我的小命，那时就悬在他指尖！ 虽然清醒着，怕也反抗不了几下，但是我怎么能在那么种情况下睡着呢？简直不可原谅！ 不过还好，他人好像已经走了，东方正弯腰在柜子里翻找什么。 我松了口气，看他一幅专心致志的神情，便跟往常一样对他来个偷袭。 于是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他毫无防备，被我后面抱了个正着。 东方玉狐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快点放开！” 我说：“有本事，你自己逃出来！” 他越挣扎，我将手臂收的越紧，最后就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吸缚在他身上。 东方玉狐压着声音：“那位还在外面，别玩了！” 冥王大人还在外面？阿离居然还没有走吗？ 我愣了下，视线刚好跟进来的人对上。 他看着我跟东方玉狐，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事已至此，东方玉狐也放弃了挣扎，勉强笑道：“小师公玩心重，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松开手，从东方身上滑下来，有些尴尬的笑笑，“冥王大人还在呢。” 阿离声音有点冷，“你身体好了么？” 我这才想起方才装病的情形，连忙道：“好多了。” 跳下去穿靴子时，悄悄同东方交换了个眼色。 “我刚才睡了多久？” “你好意思问我？” “他什么时候走？” “我怎么知道！” 待两人抬头时，俱是带着虚假的微笑。 出去后，东方玉狐把找到的封印卷册拿了阿离。 我们三个对坐着，各怀心事。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阿离却还没有离开的样子，东方玉狐便道：“冥王大人可要留在府上用膳？” “胡说八道，”我摆出小师公的架子训斥道：“幽冥殿还有人等着呢，冥王大人怎么会留在这里吃饭！” 有他在，我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把人送走，他怎么还开口挽留上了！ 然而阿离却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兀自同东方玉狐道：“好。” 这位不速之客看来是要铁了心的要蹭这顿饭，没办法，我们两个也只得舍命相陪。 陶俑女丁香掌厨，我们几个便干坐着等。 我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默，便没话找话，同东方聊天。 “东方，今天的月祭顺利么？”我问。 “回小师公，一切都好。”东方这会儿态度恭敬的让人想要落泪。 “我听说，月祭是在户外，你在雪地里站了一天，应该很冷吧？” “谢谢小师公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这会儿在意跟我撇清关系，所以才一口一个小师公。 阿离这会儿脸色不太好看，他并不是情感外露的人，此刻会表现出来，那说明已经到了濒临暴发的极限。既然不开心，何必还要强行留在这里呢？ 在我默默用指甲抠桌子时，丁香端来了饭菜。 野菌炒鹅片、豆酥鹦哥麒麟鱼、凉拌木耳，配上鲜嫩的荠菜馅饼和汤头清香浓郁的野鸡汤，一桌专冬日的野味便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闻着饭菜的香气，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好了起来。 天大不过肚子饿，眼前吃饱喝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旁边那两个别扭的家伙，随他们去好了！ 拿勺子盛汤的时候，竟然同时捞了两只翅膀，这是我最爱吃的东西，这会儿却有些犹豫了。 东方玉狐长这么大，真身还没有出过幽都呢。所以闲来无事他制作了许多纸人，让他们化成自己的样子后放生，纸人的寿命都很短，身体也很脆弱，所以也活不了太久。 由此可见，他是多渴望自由！ 我迟疑了下，夹了一只翅膀放进他的碗里，并解释说：“在我老家青莞，鸡翅有个特殊的名称，叫作家巧儿。小姑娘吃了它，手会变灵巧不说，还会飞的比别人更高更远，寓意也就是更有出息。” 而我希望他吃了以后，能够尽快离开幽都，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 第485章 荣光之耻 寂静的深夜，月神鸦悄无声息飞到幽冥殿偏殿上空，我纵身跃下，落到了屋顶上方。 那棵以前我总爱攀爬的大树上，此刻覆盖了层厚厚的雪，冷风一吹，白色花瓣跟着积雪一起扑簌扑簌的落下落。 我定了下神，发现院里的积雪并没有被打扫过，屋子里也没有一点丁光。 试探了几次后，我跳下来，推开了房门，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物件摆设，方位布局，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一切都停留在两年前，时光仿佛不曾在这里流逝过。 我将所有的房间一一搜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浴风姬柔的身影。 这不禁让我疑惑，浴风姬柔为什么不在？难道她被阿离暂时安置在了别处等着，两人好一起回来么？ 不对，这里没有任何女孩的衣服和用品，到处都是阿离的气息，甚至两年前被我用过的梳子，这会儿都还斜着摆放在桌子上，这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生活过的痕迹。 我溜出偏殿，随手抓了个幽兵，将匕首在他腰间盘问。 “浴风姬柔在什么地方？” “她、她不是在两年前就失踪了么？” 呸，关键时刻，我竟然泛起糊涂来！ 于是改口道：“小鱼儿呢？” 幽兵听上去却更迷糊了，“她不是应该在伏波宫么！” 我惊讶道：“伏波宫？怎么会在伏波宫？” 那人郁闷道：“自赤渊大人走后，她便一直住在伏波宫啊！”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偏殿没有她的物件。 我沉声威胁他，“往前走，数十声，不准回头，否则就杀了你！” 幽冥忙道：“好！” 说着便开始往前走，边走边数，最后几步时，脚步明显加速，最后大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 其余的幽兵闻声而来，灯光也瞬间亮起来，将整座宫殿照得亮如白昼！ 然而这会儿，我早已经乘在月神鸦背上，潜入云层后了。 既然已经行动了，自然不甘心这么离去，我示意月神鸦前往伏波宫。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赤渊朝夕相陪住在那里，那可是我人生当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浴风姬柔伪装成我住在那里，想来都让人觉得恶心！ 到伏波宫时，我心情是夹带着愤怒的。 正屋此刻这着灯光，而且还隐隐有对话声传来。 “冥王大人不会来了，你还是早点睡吧。” “阿离每晚都要来看我，今天怎么可能不来？” 男声很熟悉，竟然是左思。 女的声音甜腻腻的，天真中透着些许失望，显然是浴风姬柔。 我屏息凝神感受了些，整个伏波宫的灵力都很弱，并没有什么潜在的高手。 浴风姬柔中了无又咒语，能力受限，对付起来不会太难。 而左思是文官，虽然嘴皮子耍的溜，但身手却不行。 就算以一对二，我也有必胜的把握！ 大致估测了下整座伏波宫的战力后，我觉得也没有了隐藏的必要，于是便跳下月神鸦，走进去。 听到脚步声后，浴风姬柔欣喜起来，“阿离，阿离来看我了！” 到门口后，一抬脸，跟我对上。 这些年，大多是我仰望别人，却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仰望，而且那张脸，还是七岁时的自己！ 看到我，她神情惊恐，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你，你是谁？” 左思立刻走出来，看到我，定在那里，一幅被雷劈到的震惊表情。 “左思大人，不如你告诉她，我是谁？”我眯起眼睛，单手抽出背后的百兽伞。 看到我手中的伞后，浴风姬柔立刻大声道：“你这个小偷，我的百兽伞，怎么会在你那里！快点还给我！” 我冷笑，“给你？你配么！” 左思反应过来，连忙挡在浴风姬柔身前，扬声道：“听我说，你不能伤她，冥王大人……” “住口！”我将他声音压了下去，“今晚是我跟这女人的事，别跟我提旁人，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连你一起收拾！” 左思见我面色不善，连忙噤声不敢言语。 守卫侍从听到声音后，争相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手里或拿刀剑，或拿花锄棍棒。 我扫了一圈，同左思道：“左使大人不想人伤及无辜的话，就让他们都退下。” 左思定了定神，喝道：“谁让你们过来的，回去！” “可是大人……” “听不懂我的话么！” 那些人方才收了家伙，疑惑不解地离去了。 这下伏波宫彻底安静了，左思紧张的看着我，“小鱼儿……” “叫我做什么？”他身后的小女孩立刻给了回应。 左思有些头疼，抚额道：“不是在叫你。” 小女孩不依不饶道：“那你在叫谁？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小鱼儿么？” 说这番话时，她探出头来，斜眼望着我，而且表情充满挑衅！ 这女人骨子里透着恶，就算洗去记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那份虚假的温柔与天真，怕是只会呈现给阿离！ 这么说起来，这两个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两年来，他们一定相处的很愉快吧？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显露出了嘲讽。 浴风姬柔立刻凶狠道：“你笑什么？” 我说：“我笑你可悲又可怜。爱一个人，卑微到了尘埃里，甚至不敢用自己的真面目见人。浴风姬柔，浴风家的大小姐，幽都第一美人，浴风家的荣光与希望，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爱你的男人，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值得么？” 她脸色变了，暴躁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听不懂！两年前，你偷了我的百兽伞，这时候又回来冒充我！我身体被妈妈封印，根本没办法长高，你这个赝品假货，难道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吗？” “妈妈？那是我的妈妈，不是你的！”我握紧了百兽伞，一步步朝她逼过去，“赝品？假货？现在就告诉你，什么是赝品！” 左思抓住我的伞，冷汗涔涔道：“小鱼儿，冷静，冷静，事关整个幽界局势，她真的不能杀！” “幽界局势？”我偏头一笑，“那就是左思大人存在的意义啊，跟我这种小姑娘，有什么相干呢？” 第486章 逍遥自在 说着，我便冲左思伸出了手，他想要闪避，然而最终依然没能逃脱，被我牢牢抓住了肩膀，使力一推，他便踉跄地撞到门上了，这幕不禁令我心头涌起些许快意！ 这两年来，我虽然算不上恨他，却也忘不了，他当时带着人来伏波宫找赤渊的画面。 倘若不是赤渊带着妈妈走了，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根本没办法想象！ 十几年前，倘若不是他哄骗我戴上这枚戒，哪里会生出这么多曲折麻烦！ 他勉强站稳了，还欲上前，却被我用百兽伞制止。 “我今天一定要杀她，谁都拦不住！” “可是……” 我凶狠道：“从现在起，站边上，闭嘴，不许说话！” 他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浴风姬柔往后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下，跌倒在地。 我看着她，新仇旧仇全都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亲手鞭打过我两次不说，还曾逼我下跪道歉！杀侍从杀路人还蓄意羞辱段策，并且还想将我取而代之，若非东方玉狐耍了个心眼，我早被这世上抹煞了！ 想到这里，我举伞便刺，她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翻到了一边，狼狈道：“可恶，竟然敢欺负我，等阿离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那也要等你的阿离能来再说！” 我近身，刺出第二记，不是对准要害，而是她那张脸！ 蹭！一道血痕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呈现出来。 “啊——”浴风姬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你，你竟然敢毁我的脸，我要杀了你！” 我抬脚踩在她胸口上，“就你现在的能力，要怎么杀我？” 她伸出手，死死抱住我的腿。 然而我稍一使力，她便不得不疼到松开！ 我说：“想杀我么？” 她死死的盯着我，嘴角溢出了血，一幅五官狰狞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自己生气竟然是这个样子！ 我将拇指咬破，挤出一大滴血，伸到她脸前，语气就像当年她逼我要回那枚鸳鸯戒一样。 “听好了，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维持现在的样子我杀死。第二个，喝了这滴血，解除你身的无双诅咒，你就会变成那个强大的浴风姬柔，到时候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我数三声，三声后给我回复，一……二……三！” 浴风姬柔看向左思求救，然而对方却不敢跟她有任何目光接触！ 最后一抹希望失去了，绝望从她脸上慢慢浮现出来，浴风姬柔闭起眼睛，颤声道：“我……选第二个。” “这是个好选择，”我说。 事实上，就算她选第一个，我也不会让她以自己的模样死去。 即便现在，我的脚踩在她身上，也依然体会不到那种复仇的快感！ 她现在实在太弱了，以至于让我有种持强凌弱的感觉，我不喜欢。 我捏了下手指，将血挤出来。 血珠落到浴风姬柔嘴唇的刹那，她的容貌便起了变化。 慢慢的，身体也放大了。 我松开脚，平静的看着这个隐匿了两年的女人。 她并没有马上从地上起来，而是怔怔躺在那里，一幅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的表情。 渐渐的，她的脸涌现出深深的恨意。 一阵风吹过，她的身体蓦然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与此同时，一道乌黑的长鞭穿过夜空，朝她手中飞去。 颠倒错乱的身份，隔了两年，终于各自回到了起点。 只是她还是两年前的浴风姬柔，而我却不再是两年前的小鱼儿。 我抽出百兽伞，凌空一个飞跃，将伞身冲她狠狠砸下！ 入云鞭却拦住了它，两者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就凭你，也想杀我？”忆起自己的身份后，浴风姬柔也恢复了往日的骄傲。 不过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百兽伞穿过断裂的入云鞭，重重击打在她的身体上。 噗！一口鲜血自浴风姬柔口中喷了出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抓着两截断鞭喃喃自语道：“入云鞭，可是爷爷送给我的神器，怎么可能会断！” 我说：“正因为是灵性的神器，所以才容不得主人的背弃，这两年你应该从来没有碰过它吧？隐入绝望的神器，便会逐渐丧失灵力，如今的它，也就是一根废铁罢了。” 浴风姬柔落在地上，血不停的从她口中流出来，渗入雪里，仿佛开出了一大朵绚丽刺眼的红花！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求救，而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神情茫然又无助。 我看着她，一方面觉得无比畅快！一方面又有些心疼。 虽然败了，但是她的声音还是跟这冬夜一样冷傲，“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摇头，“不同情，你有今天，都是自找的。明明长的这么漂亮，出身又好，如果心底再善良些，理应会很幸福的。” 她微微抬起下巴，“我这些年享受过的荣华富贵，你这辈子都想象不出来，但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却是这两年陪着他的时光。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浴风大小姐的身份，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的自尊，甚至包括浴风家放物仇恨，可他为什么不爱我呢？为什么？” 我回答说：“因为你爱错了人，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心，也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她定晴望着我，“你是这么想他的么？” 我垂下眼帘，“这是事实。” 她的牙齿，咬的格嘣格嘣直响，听得人不寒而粟。 “唐小鱼，我真恨你……”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吃力的抬起脖子，像只不甘认输的公鸡，“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换不来他一个正眼，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却能……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咳咳……” 说到这里，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血喷的到处都是，最终再次虚弱的倒下去。 目光也涣散起来，“他要是知道了我死了，会难过么？” 我想应该不会，不过她马要死了，我这会儿如果说出来，就太不厚道了。 她没有再问，轻轻瞌上了眼睛，显然自己内心也有了答案。 鹅毛大雪再度下了起来，一层层覆盖在她的身上，气息淡去，大地归于沉寂。 一切都结束了，我也该离开了。 接下来只要同东方离开幽都，便可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第487章 残余温柔 积雪在地上已经冻实了，踩上去会发出嗄吱嗄吱的声响。 脚步起落间，就仿佛是绕在四周哀婉缠绵的夜曲。 “喂，等等！”左思在后面叫住我。 “有什么事么？”我对着雪花吹了下，呵出一大团白色雾气。 左思看看地上的浴风姬柔，不知所措道：“你闯下这种大祸，要我怎么跟冥王大人解释……” “解释什么？直接说就是了。”我转过头，轻飘飘道：“大不了，他再默许你们杀我一次。” 左思又急又恼，却是不敢再近我身。 “这两年来，她一直住我在这里，从来没有进入幽冥殿。” “跟我有什么关系？” “冥王虽然每日前来，但实际上想看的人，却是你！” “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吗？鸳鸯戒已经归还，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左思大人保重，希望你不会成为第二个赤渊。” 说罢便召唤来月神鸦，我们一起飞离了波宫中。 路上有些，我将围巾拉下来，遮住了口鼻。 因为中途找错了地方，所以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丑时了，希望阿离还没有清醒！ “霞生，能不能飞快些？”我摸着月神鸦的脖子说。 它点点头，就像一道离弦之箭，带着我疾速穿行在雪夜之中。 东方玉狐的宅院此时依然安静，屋子里颤微微地亮着灯，阿离依然还在昏迷，维持着我出去时的姿势。 我清理掉身上的雪后，才悄悄走进去，拍了拍东方的脸。 他瞬间睁开眼，看到我后有些茫然，才要开口，却被我及时捂住了嘴。 我将手探进被窝里，轻轻在他温热的手心里写下：浴风姬柔已死，马上立开幽都。 不知道是我手太凉了，还是因为消息太过震惊，他打了个激灵。 立刻坐起来，赤着脚去门口看了看。 然后拿手在身上一抚，从头到脚的穿戴便全换成了新的。 他的本事特殊，也没有什么好收拾，我们两个交换了个眼神，便准备就此而去。 出到外面后，他看着阿离，竟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我扯着他的袖子，无声道：“赶快走吧，万一人醒了，咱们就糟糕了。” 走出去时，我不忘记把门关上，夜冷风大，他喝了酒再加上被我打晕，指不定什么时候清醒呢，还是别冻坏了。 坐上月神鸦后，他看着旧宅，竟幽幽叹了口气，“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就这么背叛了他。” 我说：“谈不上背叛吧，你又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只是追求自己的梦想罢了。” 天色已微微发亮，但雪却愈发大了，还刮起了呼呼的北风，一刀一刀吹在皮肤上，又寒又疼，简直就像是割肉！ 东方玉狐突然道：“过来，到我这边。” 我不解的凑过去，“什么事？” 他冷不丁将我按倒在怀里，用宽大的披风将我包了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本来想硬撑的，但是他的身上，实在太温暖了，这对吹了一夜冷风的人而言，实在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耳旁传来东方的声音，“整个过程都还顺利吧。” 我忙道：“顺利，你该不会是故意灌醉阿离的吧？” “当然，”他皱着眉，显得有些难受，“昨晚喝的酒叫做梦三生，一小杯就能醉倒一头牛。是我特意搜罗来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只是后劲实在太大，也没来得及提醒你。不过还好，你反应机敏，抓住了时机。” “你现在还难受么？”宿醉的痛苦，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东方道：“头有些疼，以至于连结界都没办法施展。” 我说：“那你趴在我身上休息会儿吧，别让风吹到了头。” 他迟疑了下，双臂揽住了我，并将头搭在我肩膀上。 要是换作别的人，承受他的身体可能有些吃力，但是东方玉狐的身体很轻，所以我也不觉得吃力。 自从激活了我们之间的共生诅咒后，两人不自觉地就亲近了许多。 东方说这是正常的，不仅如此，我们两人的呼吸、心跳节奏，甚至是喜好，都会慢慢地朝对方靠拢。 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因为诅咒而被强行绑定在了一起。结伴而生，先继离逝，这便是共生，真是种奇妙的诅咒！ “东方，你说这次咱们能平安回到时间缝隙么？”我尝试着跟他聊天，希望能帮忙转移一些注意力。 东方声音很轻道：“不清楚，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努力。” 我给自己打气，“一定可以的！等会儿了出了幽都，咱们就到地面上去，乔装后走一时间，避下风头。” “嗯。” “霞生，辛苦你了，等回去后，就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到时候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霞生受到了鼓励，于是飞的更快了。 马上就要出幽都了，我也愈发雀跃欣喜，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我便发现，正前方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那个人，这会儿应该在东方的旧宅，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东方，”我轻轻唤他名字。 “嗯？”他这会儿还有些残留的醉意。 不过在感受到我的异样后，他便向前方，并且很快将身体坐正，叹气道：“果真没那么容易走，我身体还没恢复，这下糟糕了。” 阿离站在月神鸦背上，身形笔直，他看着我们，目光就就像结了冰的江河！ 现在的他，有种让人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不动声色就能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过去的我不止错了，而且还大错特错……这才是真正的他，以前我怎么会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呢？ 他着我说：“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随性，要走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从温暖的披风里钻了出来，“说了你会让我走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而是微微弯起眼睛道：“留下来陪我不好么？就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我真的不懂，他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和居心，在摧毁了我全部信任后，还能说这番话！ 第488章 我的阿离 “冥王大人要是喜欢我小时候的样子，可以让东方给你订做几个，保证跟浴风姬柔之前一模一样，谁都看不出来。”说话间，我悄悄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其余人的行踪。 “东方，”阿离轻声重复了一遍，“你们之间还真是亲近。” 我说：“对于值得信任的人，我一向都很亲近！” 事已至此，我觉得已经完全没有说场面的话必要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走，哪怕是彻底撕破脸皮！ 我自背后抽出伞，将其紧紧的攥在手中，然而还未正式交手，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身手我只见识过一次，那是三年前在东荒时，良辰我们几个联合都无法击败的黑影人，倾刻间便被他解决掉了，我到现在还记不得他是怎么出手的！ 所以如果要跟他交手的话，我毫无胜算的把握！ “怎么，你想要杀我？”他的声音依然平和，但是只有我跟东方两个人知道，这一刻的感觉有多么可怕，周边空气都被凝结住了！ 我硬起头皮，摇摇头，“我不想杀你，也不恨你，更不想与你为敌，我只是离开这里！看着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你就放了我们吧！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就当从来没有相识过！” 他笑了下，“我放了你，谁放我了呢？” 我说：“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的话。” 符离道：“两年前明明已经放你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不过既然回来了，那便不能再走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说完他便弃了月神鸦，朝我走过来。 当他迈出脚后，并没有从空中掉落，而是一捧白云出现在了他的黑靴下方。 他走路的样子优雅又潇洒，但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坎上！ 逼近了，而且越来越近！ “小师公，把伞放下。”东方低声提醒我。 “不要！”我下意识拒绝。 东方无力道：“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又何尝不知！可是阿离现在的样子，还有他方才那些话，实在让我害怕！ 什么叫不能再地走了，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我紧张地拍着脖子的脖子，提醒它，“霞生，快走！” 然而月神鸦这会身体却绷的异常紧，连动都不动一下。 我急道：“霞生，你怎么了？” 东方轻声说：“它是幽胎所化，本能臣服于冥王，这种情况，是不敢走的。” 阿离已然来到跟前，对我伸出手，“小鱼儿，过来。” 我咬牙道：“你的小鱼儿在伏波宫呢，为什么不去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么待我？” 阿离道：“你很好，什么都没错。” “那在两年前，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东方玉狐全都告诉你了么？” “没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全都清楚了！” “过来，回幽冥殿后，我就告诉你原因。” 说着，他便冲我伸出了手。 我禁不住往后退，“不，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 脚步踩到月神鸦背上的雪，冷不丁滑了下，东方在后面及时将我扶住。 “把手拿开。”阿离的声音清冷如水，但是却不经意透着杀气腾腾的警告！ 东方玉狐立刻便将手收了回去，那瞬间，我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稳住脚步，鼓起所有勇气将百兽伞举了起来，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准他，“别再靠近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那便让我看看，你这两年的修行成果吧。” 我的威胁，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是因为笃定了我不会伤他，还是自信，我根本伤不了他？ 目前已经成了僵局，进退两难，我闭上眼睛，狠下心，手腕运足了力，对准他的肩头刺去！ 他侧了下身，伞尖擦着黑袍滑了过去，下一秒，他便欺身近前，抓住了我的手腕，卡着关节处一捏，百兽伞便落了下去。 他抬起脚将其踢到东方玉狐跟前，“你先保管着。” 东方玉狐抱着伞，一脸无奈的看着我。 阿离道：“你去乘坐我那只月神鸦。” “属下不敢……” “让你去便去。” “是！” 东方的酒劲儿还没下去，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声音很小道：“小师公保重。” 我用力挣扎，但是却始终不得自由。 他看起来文文弱弱斯文秀气，却没想到，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大的力气！ 东方带着伞去了阿离那只月神鸦上，一幅时也命也的颓废模样。 我气到跳脚，“放手，快点放我！” 他全然不理，而是垂眸道：“回幽都。” 已经石化多时的月神鸦，这会儿突然间复活了，立刻掉头，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辛苦了一整夜，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毁了！ 看着脚下那片白茫茫的都城，我突然有种错觉，那不不仅仅是建筑，还是一座森冷恐怖的牢笼！倘若这次跟回去，就真的无法再离开了！ “阿离……”我毫无预兆的喊出了那人久违的称呼，并且抱住了他。 他眼中闪烁着亮晶晶的欣喜，“怎么了？” 我眼睛涩涩的，还未开口，眼泪便溢了出来。 在他伸手帮我擦拭眼泪的时候，我翻出了藏在腕中的匕首，自背后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定睛看着我，神情未有任何异样，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但是眼中流露的复杂情绪，却是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明明已经做了，但是心里却还是不敢相信，我竟然当真用的手，刺伤了阿离！ 阿离，我的阿离…… 相识这么多年，我早已把他的名字刻在了心里。 如今匕首插在他身上，却跟我自己没有任何区别！ 我松开手，声音和肩膀都抖的厉害，“对不起，对不起，阿离，我不能跟你回去……” 阿离缓缓眨了下眼睛，目光柔软的看着我，“你同我说什么对不起，是我先对不起你的。” 以他身体为中心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法阵，我蓦然抬头看向东方，“不要！” 九把剑，自九个方位，如流星般，瞬间刺穿了阿离的身体！ 东方两手交叠，移动法阵，我伸出手，想要拉住阿离，然而却只碰着了他冰冷的手指…… 第489章 兴风作浪 接下来，他的身体伴随着光阵悬浮在半空，我跳过去，掐住东方的脖子，大声叫道：“住手，快住手！不许你再伤害他一根手指头！” 我自己用匕首伤了他，都已经都难过的快死了，这家伙怎么能趁人之危，借机狠下杀手！ 东方被我掐的喘不过气，只好将双手放下。 然而就在他解除手印的刹那，阿旁旁边的法阵和光剑全都消失了，他的身体，直直的从高空往下坠落。 然而他这会儿的神情，却还是微笑着的，甚至还用唇形对着我说了什么。 我第一反应跟着他跳下去，却被东方死命强扯住了，“你疯了，掉下去会死的！” 死？我这会儿已经不在乎了！ 阿离被九把剑同时刺中，而且身上还插着我亲手扎上去的匕首！ 眼泪落下去，跟着阿离的身影一起消失了，月神鸦突然扎下去找他，东方在空中画了个十指，我们两人瞬间回到了霞生的背上。 我看着苍茫大地，四处寻不着曾经属于我的阿离……失魂落魄的坐倒，心痛的跟刀搅一样！ 我想走，他却不愿放手。 我拿匕首本来是想吓吓他，趁机寻个机会脱身，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演变成这样！ 还有，他坠落的瞬间，竟然还在笑！ 那幅神情，就好像是在说，你这个笨蛋，不是说跟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么，为什么还哭成这幅蠢样？ 我蹲坐在那里，两手抱头，眼泪汹涌地流个不停。 泪不本是热的，但流到下巴处，被风一吹，就冻上了。 东方用手把冰珠摘掉，叹气道：“我说小师公，你到底哭什么？不把他解决掉，我们要怎么走？” 我哽咽道：“我心疼……你可以把他封印住，可以设屏障，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 东方道：“谁说我杀了他？” 我蓦然抬头，“那九把剑，扎人身体里，谁受得住啊。” 东方状似随意道：“一般人自然受不住，他就不一样了，放心吧，死不了的，我已经避开要害了。” 我一边哭，一边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东方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虽然被禁锢了自由，但是对他却是没有恨意的，反而还十分钦佩。他还没成家，也没有子嗣，如果死了，怕是要三界大乱……我还没有疯到那种地步！” 听他这么说，我便稍稍安心了些，可是想起方才的画面，胸口还是一阵一阵的抽搐，难受的喘不过气。 东方将披风解下，劈头盖脸扔过来。 我探出头来，“你是没直接杀死他，可是这么高，他掉下去，摔到了怎么办？” 东方说：“有月神鸦呢，摔不着。” 我担心道：“失血过多身体会失温，万一冻到了呢？” 东方道：“我说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司空岛的事，不记得了么？” 我揉揉鼻子，“当然记得，可那件事的主谋，还是你跟浴风姬柔，他只不过是知道，没有出手救我罢了，并没有做过直接伤害我的事。” “这会儿你倒是清醒了。” “我一直都很清醒啊。” 东方布了个结界，将我们两人罩在结界中，月神鸦这会摆脱了震慑，顺风而飞，速度快到惊人。 他小声道：“刚才真是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红着眼睛问：“你很怕他？” 他说：“废话，你难道就不怕么？” 我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哽咽道：“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一阵一阵的。” 他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本以为前往时间缝隙，就能跟这里彻底断绝联系，但是看冥王大人方才那份坚持，怕将来还有的麻烦。” “这点我也想不通，他想杀我，直接杀了就是，何必绕这么多弯子呢？” “因为纠结吧，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心里默默算了下，“快十三年了。” “十三年，要真够久了，”东方道：“咱们相处也就十多天，我尚且不忍心杀你，更何况是他？” 我说：“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恨我。” “恨？谁说是恨？他什么身份，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恨你个小丫头呢。” “要是不恨我，为什么还想要我死呢？” 东方怔了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便全部告诉你吧，两年前你陷入昏迷的时候，情况非常严重，我赶到时，你只凭借着他渡过来的一口气吊着命，救了大半个月，才算是彻底活过来。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冥王情绪失控，自那以后，他便暴躁、易怒又阴冷，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下臣都战战兢兢，幽冥殿上人人自危。浴风姬柔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前来找我，她知道东方家与赤渊曾有过一渊源，却不知道是恩而不是怨，便以为我也恨你，所以提出了互换身份的请求。我将这件事上报，冥王竟然默许了，这实在让我惊讶不已，直到后来，他又做出了几件匪夷所思的决定，我这才意识到不正常。” 我盯着他，“不正常？” 东方道：“没错，于是我便悄悄试探了几次，又翻阅了当年父亲的手记，才发现一件惊天秘闻。” “什么秘闻？” “冥后当年有孕，竟然是双生胎相，可后来却只生下来一个人，那么另一个人哪儿去了？” 我小声：“就藏在阿离的身体里啊。” 东方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见过他，他的名字叫青岚，跟阿离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东方追问：“然后呢？” 我小声道：“在他们还未出生的时候，青岚的身体就被阿离给吞噬掉，所以他们便干脆共用一具身体。后来无意间被老冥王发现，便将青岚的魂魄取了出来，寄放在自己的剑上，沉入了现世的怒河之中。那里灵气过盛，封印上的符文化幻成了一条六脚蛇，仗着青岚的身份，在怒河行风作浪。我跟阿离刚好经过，就撞了上他们，阿离觉得对不起青岚，便再度将他收回了体内，两个魂魄自此融合，合二为一了……” 东方道：“那便对了！” 我愣住，“什么对了？” 东方道：“青岚……苏醒了。” 第490章 偷鸡不成 我立刻止住了抽泣，睁大眼睛，“你是说，现在的阿离不是阿离，而是青岚？” 东方道：“现在是谁我也无从得知了，但是两年前做决定那会儿，一定不是他本人。” 青岚，我到现在还记得的他的样子，虽然两人长的一样，但是他却霸气外露，性格锐利，与阿离内敛沉稳的风格截然不同。 但是方才我们接触的阿离，没有青岚那么阴郁暴躁，也不像阿离那么随和，细想之下反倒像是……两者融合后的样子！ 当时在怒河收了青岚以后，阿离又跟着我们去了东荒，后来才返回冥界。这一路相处的时间不短，我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会想到，事隔三四年后，青岚的人格竟然会再度苏醒！ “我不记得有得罪过他啊。”我跟他并没有过多接触，所以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反感。 东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一个冥王我就看不透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两个！” “阿离他不会有危险吧？” “能有什么危险？不过是性情大变罢了。但愿你我这次出逃，不会进一步刺激到他，你是没有亲眼见过，两年前的那个冥王有多可怕！”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被冷风吹的。 我两手合掌，轻声祈祷道：“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 东方苦笑道：“我跟你的想法刚好相反，他若好起来，倒霉的怕就是我们了。” 我们很快便远离了幽都，这一路上都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 东方没有出过远门，一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景色，而我心里记挂着阿离的伤势，所以两人交流并不多。 快要到到迷雾屏障时，东方突然道：“真是奇怪，我明明从来没有出过幽都，但是却对这沿途地形景致格外熟悉。” 我回过神来，恍惚道：“大概是因为你的那些纸人替身，曾经代你四处游历的缘故吧。” 东方微微摇头，“不知道。” 进入迷雾后，我们在里面停留了许久，确定周围没有隐藏什么人后，才将哨子吹响。 鹤童很快赶进来，将我们带入结界。 “小主人离开这些天，整个山庄的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您出什么意外，这下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抱歉，出了些意外，日程就耽搁了。” 见他视线不停打量东方，我便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字叫作东方玉狐，这趟多亏有他帮忙，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诸事不必见外。” 鹤童释然道：“既是小主人的朋友，那便是桃花水榭的贵客了。” “鹿童怎么样了，伤好些了吗？” “回小主人，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会儿估计也听到哨声了吧。” 回到山庄，大门已经敞开了，一群人都在外面等着。 我自月神鸦上跳下，将他们挨个儿拥抱过。 鹿童身上还缠着纵带，但是精神却非常好，见了我竟是一撇嘴角，呜呜哭了起来。 我不明所以道：“这是怎么了？” 鹿童道：“我是太开心了，还以为您这趟出去，就不打算要我们了呢。” 我啼笑皆非，将东方介绍给他们。 鹤童道：“我去山里打些野味，待会儿让厨娘多做些菜，咱们给小主人和东方先生接风设宴！” 这下整个山庄都忙活了起来，争相去厨房帮忙，除了织女。 看到东方，她脸颊仿佛飞上两朵桃花，眼神直勾勾的，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东方视若不见，而是若有所思的朝山庄里面走去。 我伸手在织女脸前晃，“喂，醒醒，人都走远啦。” 她这才如大梦初醒，发出唉呀一声娇嗔，捂着脸跑开了。 东方也是奇怪，山庄这么大，从未来过这里的他，竟是熟门熟路找到了赤渊的住处，然后站在那株桃花眼前。 我跟过去，问他，“怎么，这里你也觉得熟悉？” 东方点头，我便道：“以前赤渊住在这里，现在换成我了，你面前这株桃树，是他从幽都移过来的，本来已经死了很多年，后来被我用桑鱼酒救活了。” 到了屋子里后，我便将靴子脱了，坐在暖炉跟前软榻上，打了个哈欠，“到了这里，整个人都突然放松了……这就是家的感觉吧！你也别客气，等下在山庄里转转，看中哪个院子，就让他们收拾出来。不过有个地方，你是万万不能去的。” 东方狐疑道：“什么地方？” 我说：“在这山庄后面，有个阁楼，那是赤渊的酒窖，里面存放着各式各样的美酒，你若进去，恐怕会像老鼠掉进米缸里，再也出不来了！” 他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我伸了个懒腰，“那你先去转转吧，我得休息一下。” 待他离开后，我便趴在那里眯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意识恍惚的时候，竟然再次看到阿离自高空坠落的画面。 九把光剑已经消失了，但是他前襟的伤口还在，看得人触目惊心。 跟之前一样，我依然没有任何犹豫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然而还是没抓到。 他眼睛注视着我，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 不过这次，我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我在幽冥殿，等着你回来。 将这句话默念了一遍后，我猛然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因为动作太大，把旁边的鹤童吓了一跳，毯子都掉到了地上。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己的手，反复揣测那句话的意思。 他的意思，不是来桃花水榭找我麻烦，而是在幽冥殿等着我去找他……为什么？ “小主人，您是做噩梦了吗？”鹤童将毯子捡起来，拍了拍。 “噩梦，”我自语道：“如果真的只是个梦，那就好了。” 事实证明，东方的话是不能相信的，因为他很快便折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大坛酒。 他这会儿看着我，就像一只成功偷了鸡、目光狡黠的狐狸！ 我说：“早知道就不说那句话，反倒提醒了你！” 第491章 感情缺失 东方道：“本来只是想在这里随便转转的，却没想到，鼻子闻着了酒味，身体便不再受控制。” 我挥手，“喝吧喝吧，反正赤渊也戒酒了，放着也是浪费。” 厨娘手艺也是很好的，只是性格比较豪迈奔放，所以饭菜看上去也颇为大气，不及东方的俑女的菜式精致，但味道却是一点不差！ 她总是习惯把肉剁的很大块，蹄膀整只炖，所以拿筷子夹着有些别扭，我便挑出来用手拿着吃。鹤童鹿童见了，也纷纷跟着效仿。 在这寒冷冬日里，大口啃着香喷喷的肉，喝着热呼呼的汤，这实在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等我吃饱了，东方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厨娘将东西撤掉，我便盘脚坐在炭炉前，拿竹竿夹着地瓜来烤。 东方坐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四周。 “你这里气氛不错，感觉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本来就是家人啊，现在又多了一个。” 趁着翻地瓜的空，我把方才的梦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离了幽都，但是我心里总是放不下，感觉事情还没完似的。” 东方道：“来的时候，我已经观察过时间缝隙外的结界了，依我的能力，是没办法打开的，更别提其它人了，老实呆在这里的话，是绝对安全的。至于外面发生什么事，那便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我问：“东方，你觉得阿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东方没有任何犹豫，“一个感情淡泊，有着让人绝对臣服的能力和魅力，非常适合他现在的身份和位置。” “凭你对他的了解，如果两年前做决定的不是青岚，而是阿离，他还会那样做吗？” 东方摸了摸下巴，这动作不禁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他在陷入思索的时候，也会这样做。 就在我意识恍惚的时候，东方开口道：“代入一下两年前的场景，如果我是他，估计也会那么做。” 我很是不解，“为什么？我的存在，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啊。” 东方却道：“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什么意思？” “你对他有威胁，而且还很大，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急道：“现在也没有外人，你就别卖关子了，快把话说清楚吧！” 东方道：“你的个性在同龄人当中，也算得上是谨慎了，那我便问你一个问题。当你在长期行走在很危险的悬崖边时，你能保证自己距离崖边多久而不会掉下去？” 我想了想，摇头，“这种事怎么可能保证得了，我会尽可能的远离它，越远越好！” “回答的很好，你觉得你跟冥王比起来，哪个更谨慎？” “这还用说么，当然是阿离！” 东方道：“一个感情缺失、自幼便擅长掌控情绪的人，因为一个女孩陷入危险而突然发狂不受控制，待他清醒下来后，会怎么做？” 被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在阿离心中，就是那道悬崖？” 东方道：“没错，你都知道本能的避险，远离悬崖，更何况是他？不过这也只是假设罢了，两年前做这个决定的，青岚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低喃，“那有什么区别呢？总之就是他们两个人都觉得我很危险罢了。” 因为太在意，所以才要远离，或者是……发配万里以外，永不相见才好，这是他的决定。 如果位置互换，当年陷入危险的是他，我便会设法让自己强撑下来，他一日不醒，我等他一日，一年不醒，我等他一年！ 说到底，就是我还没重要让他舍命的地步罢了。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感情这种事，是没办法讲究平等的，两人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差，像赤渊那样知道妈妈沉睡便活不下去的人，太少了。 阿离怕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说你跟我道歉做什么，是我先对不起你的。 两年前的人，无论是他还是青岚，无一例外的视我如洪水猛兽，所以不管是谁做的决定，也都没什么差别了。 已经过去的时光，就让它安放在记忆中，别再纠结了！ 想通这些后，我感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同东方道：“晚上你要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去山林里转转！” 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我带着东方还有鹤童，三个人到附近山林里转了一整天。 途上遇到不少小妖怪，还有之前造反不成的化蛇和羽衣怪，两人正结伴，在河边钓鱼。 看到我们，羽衣怪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 鹤童厉喝道：“你这没规矩的，见了小主人，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么！” 他立刻定在那里，面露难色。 我小声道：“随他去吧。” 羽衣怪这才松了口气，嗫嚅着站到了边上。 化蛇用的是自制的鱼竿，虽然看起来简陋，但是收获取颇丰。 将几只活蹦乱跳的大鱼用树枝串起来，强行塞到鹤童手中。 “之前我们犯下大错，亏得小主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今天这鱼，就当是我们赔罪了吧！” 鹤童犹豫不决，我便道：“既然是它的心意，那便收着吧。” 在旁边看了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上次在山庄跟他们交手的时候，发现羽衣怪身形颇轻，跟平常的重量很不一样，他这情况，倒跟身边的东方有些相似。 于是便问羽衣怪，“你身体为何这么轻？” 羽衣怪愣了会儿，才磕磕巴巴道：“小妖以前混在现世，被一个术士打成重伤，导致三魂七魄残缺不全，所以体重就比不了正常的妖怪。” 原来是这样，我下意识看向东方，见他也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离开河边后，东方主动道：“怎么，你猜我跟那只羽衣怪类似？” 我说：“我这人好奇心重，就随口问下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东方却说：“其实这件事，我自己也曾怀疑过。” 我立刻来了兴趣，“结果呢？” 他说：“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我自小就体弱，很多看似平常的工作，都无法用自己的双手去完成，但是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受过任何伤，更别提被破魂这种大事了。” 第492章 荒唐误会 我说：“以前在青莞老家时，我曾经听过一件旧事，有位上了年纪腿脚不好的老人，常年卧病在床，每天念叨着想去看看已经嫁到远方的女儿。后来渐渐安静下来，不再说了，照顾他的家人也未发现任何异常，突然有一天，他变的很高兴，说是已经去过了，并在那里住了半个月，女儿和女婿非常恩爱，而且还怀了孩子，再有三个月就要出生，让老伴去给孩子添置衣物。所有人都当他是在说胡话，并未放到心里去。直到老人出世后，女儿果真带着孩子回来看望，那家人才发现，老人说的全部是真话。但是大家不明白，他明明整天躺在床上，又是怎么去的女婿家呢？” 东方思忖道：“思念生痴念，出现离魂之状也是有的，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并未出现过类似似的记忆。” 鹤童害怕鱼死了，吃的时候不新鲜，早已拎着东西提前回去了。 夕阳下，我跟东方踩着厚厚的落叶，慢慢的走。 我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今没人把你捧在手里，当成了不起的大人物，会不会失落，怀念呢？” 东方没有回答我，而是停下脚步，提醒我说：“你听。” 被他这么一说，我果真听到山林里传来悠远浓厚的声音，有个男人在唱歌。 于是便静下心，侧着耳朵听起来。 “既然人在矮檐下，何必埋怨常低头？披一身锦绣，数万种风流！欠缺的，不过只一点做人的自由！发什么冲冠怒，消什么万古愁？只因为一场繁华旧梦做不够！劝君无须恼，劝君无须忧！得罢休时且罢休，抛却了金玉枷锁便是自由……” 我们两个站在那里，听到这应景的歌词，都愣住了，任由落叶残雪兀自落个不停。 歌声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听不到了。 我笑笑，方才那些问题，这男人的歌声竟都替他回答了。 他已经远离了锦绣官场，便是腻了那场繁华梦！怕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至于三界未来，幽都大事，都已过去了，自会有向往的人去挑这担子。 而我们，只用尽情享受这种生活便好！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便每日吃吃喝喝，遇着好天便在时间缝隙里各处游玩。 很快这里的妖怪和人都认识了我这位小主人，以及常伴在我旁边的东方玉狐，于是烦恼也就跟着来了。 早上起床后，我伸了个懒腰，发现了隔壁闹腾腾的，于是便迷迷糊糊过去看。 出去了后才发现，声音竟是从东方屋子里传来的，竟是鹤童和鹿童在往他那里不停的运东西。 我问东方，“这是干嘛呢？” 他懒洋洋道：“都是礼物。” “什么礼物？” “这里妖怪送的。” 我走过去，发现屋子已经截了很多，便尝试着打开几个盒子，发现里面都是人参野灵芝之类的山间奇货。 便郁闷道：“你人缘也太好了吧，我在这儿这么久，一份礼物都没有见过。” 东方笑容有些促狭，“这跟人缘无关，说起来，这是占了你的便宜。” 我问：“什么便宜？” 他却不肯告诉我，而是说：“你到外面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真就去了，找的是神医绿吉。 我问：“咱们这里的妖怪，为什么突然间给东方送礼？” 绿吉道：“您不知道么？” 我茫然道：“不知道啊。” 绿吉道：“整个时间缝隙都传开来了，说东方先生跟您关系非比寻常，小主人你们两个……反正，外面那些家伙，现在都管他叫做副庄主。” 副庄主？我震惊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绿吉捋着胡子道：“这些天你们两个都形影不离不是么？小主人您年纪也快到了，东方先生呢又是单身，虽然目前还是个吃软饭的，但人长的出众啊！一表人才不说，幻术在外头也是出了名的，依我看，你们还真是挺般配的。” 我瞪眼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也有绯闻了，突然就反应过来，那家伙笑容为什么会如此奇怪了。 而且这架式，好像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知道了！ 这可不行，我得想办法澄清，这都哪儿跟哪啊！ 于是我便返回了住处，东方正在那里清点礼物，一幅美滋滋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手腕，“走！” 他被我硬扯了下，差点摔倒，不解道：“做什么？” 我说：“外面人都误会咱们两个的关系了，得去告诉他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子！” 东方却道：“这种事不用理会，会辩越黑的。” 我冷哼道：“我才不相信呢，走！” 他力气没我大，只好被我拖着走。 路上遇着织女，我才要开口声明，她将却将帕子往脸上一盖，嘤嘤哭着跑开了。 又遇着鹿童，他眼睛登时睁的溜圆，“小主人和东方先生，你们这是要出去玩吗？” 我说：“不是，我就是告诉你们，东方先生和我是朋友的关系，绝对不你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 鹿童看看我，又看看似笑非笑的东方玉狐，恍然大悟道：“懂了，懂了，小主人是想在关系没有正式确定之前，让大家不要声张是吧？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说完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不得不说，四条腿的妖怪……就是比我们两条腿跑的快！ 我郁闷，“他懂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又误会了呢？” 东方道：“你若再不放开我的手，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他的手。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太闲了？竟然编出这么荒唐的传闻！” “这怎么荒唐了？” “我是你小师公啊，你们这些有身份头脸的人物，不都喜欢讲辈份人伦什么的吗？” “小师公？”他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下，“这都过去多少了代了，我无父无母，你现在情况也差不多，谁会管？白泽吗？他可不是这种爱操闲心的人。所以就算我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493章 特殊悬赏 我下意识捂住额头，仰望他的脸，结结巴巴道：“你什么意思？该不会真的想要跟我在一起，然后霸占我的家产吧？” 他低头下，同我四目相对，桃花眼微微撩了起来，“你我现在共生，体内各自又埋了合离符，同生同死，永远不会背弃对方，试问这天底，还有比我们个更配的人么？还是说，你心里还在期盼着将来要嫁给幽都的那个人？” 我立刻道：“当然不是！虽然你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哪里怪？”因为距离的太近，他的热气都呵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又让人莫名的加速心跳。 我直接伸出手，按住他的脸道：“别这么看我，也别靠太近了，我不舒服。” 东方道：“哪里不舒服？” 我吱唔道：“我紧张……还有点害怕。” 他微微勾起嘴角，笑容透着邪气，“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蓦然后退两步，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感觉正常了些。 见我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东方竟然笑起来，而我则愈发委屈了。 他这会儿的神情，看起来就像在挑逗一只有趣的宠物！ 傍晚时，鹤童见到我，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我问起是不是有什么事的时候，他却连忙摇头，而且还下意识看向东方。 我便以为他是在为外面的流言困扰，也就没有再追问。 本以为事情很快就会趋于正常，却没想到，大家的反应竟是越来越严重了。 接下来，每个人都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私底下我悄悄询问鹿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两个，全都愁眉苦脸的？” 比起鹤童，他心眼要直爽的多。 听我这么说，先是怔了下，随即红了眼眶，“小主人……对不起，这件事，东方先本来要我们瞒着你的，可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我说：“我知道，所以才问你，快点告诉我吧。” 鹿童道：“五天前，时间缝隙外突然冒出来很多幽差，我跟鹤童不放心，便悄悄结界附近打探，谁知竟然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冥王找到了赤渊大人和朱砂夫人的沉睡地，并将他们两个带到了幽都！” 我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跟鹿童回来后，遇到了东方先生，他……不让我们说。” 我立刻起身，去找东方玉狐。 他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抱着酒坛取桃树上的净雪，看到我怒气冲冲的样子，便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将罐子放到了树下。 我质问道：“赤渊的事，为什么要让人瞒着我？” 东方拍拍手道：“知道了又怎样呢？外面有结界护着，谁都没办法进来，他便故意让属下在外面散布流言，希望引你去幽都。可你去了又怎样？能把赤渊和朱砂带回来么，倘若不能，那便困在幽都，再想要得到自由怕是难了。” 他说的这番话，我又何尝不明白！ “可那毕竟是我的父母，如今双双处于沉睡状态，无论真假，我都无法置他们于不顾啊。” “问题是你连自己都顾不了。” 我迷茫道：“那……我该怎么办？” 东方说：“忘了你方才听到的消息，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喃喃道：“这要怎么忘？如果是以前的阿离，我还可以相信他不会做出的危险的事。可现在，被我在背后捅了刀子，肯定恨死我了……赤渊和妈妈落到他手里，会遭遇什么谁也想不到！不行，我得去一趟幽都……” 说着便要去屋子里收拾行装，然而才一转身，就被东方给定住了身。 “东方，你干嘛？快放开我！” “你太冲动了，需要冷静下。” 他将我抱了起来，带到房间放到椅子上。 我急道：“我现在冷静的很！” 他在我旁边坐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听我说，你现在出去，正中了冥王的下怀。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什么都做不了，你要出事了，赤渊和朱砂怎么办？时间缝隙怎么办？而且别忘了，你我共生的，你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闭上眼睛，把事情前前后后全都想了个遍，情绪方才稳定下来。 见我不再吵闹，东方便让我恢复了自由。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都的都对，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东方道：“都说了，别急，我先帮你想想办法，试探下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我急道：“怎么试？” 东方却故意卖关子，“想知道么？” 我说：“想！” “那你求我。” “我求你！” 说完这番话后我愣住了，类似的对话，我好像经历过，不过那人并不是他，而是段策。 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念他，最近总觉得东方身上有些地方，跟他有种莫名的相似。 但实际上，他们长的一点都不像！ 我摇摇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中甩出来，把注意力重新放到赤渊和妈妈的事上。 东方道：“那日咱们在山林里，好像见到过一只梦魇，如果能找到它，就能进入冥王的梦境，这梦境如果由你主宰的话，便可得知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到时候再想对策不迟。可关键是我找过那只梦魇，一听是要冥王的梦，它便吓的躲起来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握起拳头，“躲？只要它还在时间缝隙，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来！” 当即将鹤童鹿童找来，并列出悬赏，凡提供梦魇消息者，赏桃花水榭特供三餐一年，凡抓到梦魇的，许其十倾独立封地！ 这下整个时间缝隙都热闹起来了，妖怪的思维，大多直去，极少数才会像我们人类讲究道德仁义之类，而封地也通常意味妖怪的实力，所以这会儿连它曾经的好友疫鬼也来提供消息。 不出三天，猫容婆便带着梦魇来领赏。我将时间缝隙的地形图展开，山庄周围的山林由着她挑！ 第494章 香艳梦境 最终，猫容婆挑了灵力最盛的山谷，却并未将那些妖怪直接驱逐，而是留下来供它差遣，也算是完成了它这辈子想要当首领的愿望。 而梦魇这会儿跪在地上，显得颇为忐忑。 我说：“不就是入梦么，你怕什么？” 梦魇声泪俱下道：“一般人小妖当然不怕，可那是冥王啊，梦里不觉得，可等他一旦清醒，就会立刻明白过来，到时候要是嫌我阳寿太长，直接让判官朱批一涂，便是十八辈子畜生道轮回，我哪招惹得起！小主人行行好，小妖上有老下有小，儿子才六十岁还没成人呢，我要是走了谁照顾他们啊！” 听它说的可怜，我也深深为之动容，下意识看向东方，“你觉得他会那么做吗？” 东方摸着下巴道：“这件事还真不好说，要看这个梦境的影响了。如果要是让他不高兴，别说十八辈畜生道，就是八十辈子畜生道，怕都是轻的。” 梦魇立刻道：“小主人您也听见了吧？” 东方接着道：“可若是让冥王高兴了，不仅不会计较，或许也会善恶榜上动几笔，为其增添几百岁……所以说这件事，不好说。” 梦魇听了后，两眼却开始发光，显得很感兴趣，“东方先生此话可当真？” 东方道：“我在冥王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对他脾气本性还是很了解的。” 梦魇比着手指苦思良久，最终看向我，“敢问小主人想要什么样的梦？” 我想了想，心道阿离这人软硬不吃，就算是在梦里，想要从他嘴里探索答案，也是不容易的。既然梦魇擅长造梦，那便让它造一个可以由我随心所欲掌控的梦吧！ 于是便道：“我想和他换换身份，由我当冥王。” 这下不止是梦魇，连旁边的东方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握拳假咳了两声，微笑着伏在我耳边道：“你可真敢想啊。” “这个想法简直太可怕了！”梦魇愣怔怔的说。 我问：“能做到吗？” 梦魇连忙后退，“做、做不到！” 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好像这个想法太不现实了。 我郁闷，“除此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从他口中打探到消息吗？” 梦魇拭了下额头上的汗道：“原来只是想跟冥王打探消息啊，那太简单了，针对男人而言，最有效果的就是美人计，这个不仅能达成您的目地，而且还可以让冥王大人感到身心愉悦。小主人，您说呢？” 我说：“可他压根就不喜欢美人啊。” 梦魇却信誓旦旦道：“除了少数有龙阳之好的男人，其余的男人不可能对美人没兴趣！如果真的不动心，那肯定是因为人还不够美！” 我不是男人，所以无从判断他话语真假，于是问东方，“它说的，是真的么？” 东方道：“从我的切身体验来看，确实如此。” 梦魇得意道：“小主人要是信得过，梦境便由我来创造，不仅让您在外形上成为绝对的美人，而且还会从旁给予冥王大人适当的心理暗示，保证让他为您神魂颠倒！到时候别说是打听问题，就算是做更过份的事都可以！” 我说：“好好！您快帮我入梦！” 梦魇道：“小主人别急，我先编个剧本。” “啊，还要剧本？” “那当然！小妖可是梦魇啊，做梦这种大事，怎么能草率为之呢！一定要逻辑严谨严丝合逢，让入梦者体验真实才行！待我出去找找灵感，小主人不要着急，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我以前的剧本打发时间。” 说完便将爪子伸到袖子里，哗啦啦扯出一大叠折好的本子，将其摞好后，整整齐齐地摆放到我面前，而它本人则慢悠悠的出去了。 只见这些本子有薄有厚，无一例外都是黑色的皮，封面都绘有图案，而且还都有名字！ 这回不仅是我，就连东方也好奇拿起来看。 我先拿了一个薄本子，这梦的名字为《拾牙》。 里面图文并载，就仿佛是连环画似的。讲的是一个人正在吃东西，然后牙齿突然掉了下来。于是他便到镜子前面去照，然后用手触摸牙齿，这一碰不得了，所有的牙齿竟然挨个儿的落下，不消片刻，这年轻小伙儿便成了一个瘪嘴的老头。于是他蹲下来，将牙齿一颗颗捡回，一边捡一边哭，最后哭到伤心处，突然间惊醒了，此梦结束。 这故事虽然简单，但经历却非常真实，我小时候，也曾经梦到过类似的场景，难道也是这货编出来的？ 放下《拾牙》后，我又抽出其中最厚的一本，叫做《寻亲记》。 讲的是一个女孩子，自幼孤苦伶仃，发誓想要寻找亲生父母的故事。虽然本子简单，但是时间跨度却很大，从一岁梦到十六岁，经历万般坎坷，最终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不仅字里行间渲染力度大，就连画面感都非常的强。看到女孩跟父母抱在一起的画面，我竟然不自觉湿了眼眶。 不过合上本子后，我却不禁困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闲人，才会这么一个这么长的梦…… 见东方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儿，我便将头凑过去，却被他动作飞快的按住了头，警告道：“此梦少儿不易，为了你的健康成长，建议还是去看别的本子吧。” 看不着内容，我便在打量起封面。 见上面绘的是个女人，穿着很高的鞋子，身上服饰也很奇怪，手中握着一根长鞭。 而她对面，则是一个赤着身的男人，身上布满了条条鞭痕，虽然情况凄惨，但是表情却是非常享受，本子的名字叫做《密室艳梦》。 看起来确实怪怪的，像是冯瞎子以前常看的那种东西。 于是又低头钻研起另外的本子，等到黄昏时，这本子已经被我们两个看去了一大半。 这本子有毒，每个梦境都十分精彩，让人一旦拿起，便再也放不下。 等到吃饭时，东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咸湿情人》，感慨道：“这家伙真是个人才，这些本子倘若放到幽都去卖，肯定能让它名利双收！也不知道，他会给你安排个什么样的梦境！” 第495章 人生经验 等我们吃过了饭，梦魇才从外面折回来，笑容满面，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说：“剧本想好么？” 梦魇道：“想好了。” “先让我看看！” “还没写出来呢，这个得等梦境结束了，我才会进行记录。” 我愈发好奇，“那就讲给我们听听吧。” 梦魇故作神秘道：“不可说，您若知道了梦境的走向，届时反应就会有误差，万一失真，就很容易露馅。小主人放心，小妖绝对不会亏待您的。小主人要牢记入梦的目的，临场发挥就好。” “好吧，”我满怀期待的躺到床上去，准备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 东方坐在灯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梦魇也在旁边，跟我大眼瞪小眼。 翻了几个来回，我说：“你们两个在这里，我睡不着怎么办？” 东方道：“为了防止意外出现，我必须得在这里守着。” 梦魇道：“我是造梦者，也不能离开。” 我说：“你们谁给讲个故事？唱个小曲也行。” 两人面面相觑，均表示无能无力。 一个时辰眨眼间便过去了，我有些着急，可越急越睡不着。 梦魇见状，只得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盒来，将其打开，里面放的一小撮香，凑到蜡前点了，放到我的枕边。 我问：“这是什么？” 梦魇道：“定神香，这是用来助眠的。”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梦魇委屈道：“这个东西虽然效果很好，但是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能不用便尽量不用……” 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来再说什么，我便一个字也听不清了，眼皮慢慢合了上。 “琉璃，你这臭丫头，还不起床！”刚睡了没多久，我就被人唤醒了。 睁开眼后，我茫然看着屋顶，唔……这木梁和瓦片，竟好像是现世！ 未待我搞清目前状况和处境，一个妇人便走来，哗啦一声将棉被掀开了。 我直接坐了起来，咝!好冷！什么情况，这不是梦吗？为什么感觉会如此真实！ 女人看着我，叉起腰，眉毛竖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去喂牛！” 喂、喂牛？！我懵了。 怎么回事啊，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幽都吗？怎么跑现世来了！换了个名字叫琉璃就算了，怎么还被喝斥！ 眼看巴掌就要呼过来，我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谁啊，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女人气急败坏道：“反了天了你还，看我不告诉你爸去！” “我爸？”我意识过来，“这么说，你是我妈？” “呸！谁是你妈！” “那你是谁？后妈？” 女人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儿，两手变成钳子上来就掐，我毕竟刚睡醒，身体虽然反应快，但也架不住这么凶猛的攻势，所以便结结实实挨了两下，疼的我龇牙咧嘴。 “赶快去喂牛！”对方这才爽了，扔下狠话后，趾高气昂的出去了。 我看着胳膊上掐出来的青紫，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 起身到镜子前面照了照，唔，这张脸长的还真不错，鹅蛋脸儿，柳叶眉，一双杏眼看起来楚楚动人的，看起来十七八岁，确实是个大美人长相。 玻璃，琉璃……我默念这个名字，迅速穿好了衣服。 走出去，看到外面暖融融的阳光，下意识躲避，但还是被照射到了身体。 不过这回没事，不疼，也没有跟着消失。 都差点忘记了，这只是梦，一个……真实到让人发指的梦。 十分钟后，我出现在了牛棚里，看着十几头镖肥体壮的大牛，再加上堆积如山、臭气冲天的牛粪，简直想要仰天怒吼！ 幽都呢？阿离呢？我是来确认赤渊跟妈妈消息的，为什么要在这里喂牛？而且还这么多头！这个琉璃，家里是开牛厂的吗？长的那么漂亮，不应该是个小公主身份、坐在豪车里吗？ 梦魇那个混蛋，八成爱编故事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才给整这么出要命的前戏！ 幽都呢？阿离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撂挑子不干，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 喂就喂吧，谁怕谁！就当是丰富人生经验了！ 于是我就撸起袖子举着大木叉，开始挨个儿给它们往槽里加草料。 喂到一半时，有人过来帮忙，是个小伙子，名字和长相记不得了，反正就是个普通路人，而且看样子，还是琉璃的爱慕者。 一边帮我干活儿，一边帮我解惑。 原来这个琉璃，是个身世悲惨的女孩子，很早就死了妈妈，后来爸爸又娶了个老婆，也就是早上掐我那个女人。 还真被我猜中了，就是个后妈。这后妈还有个女儿，长的非常丑，而且心眼还很坏。 让她每天干很多活儿不说，还总是在琉璃身上挑刺儿，甚至连饭都不给吃饱。 嗯……这个剧本开始，好像没听过十遍也有八遍。 入梦后的第一天，喂牛，洗衣服，割草，吃饭，睡觉。 入梦后的第二天，喂牛，洗衣服，割草，吃饭，睡觉。 入梦后的第三天，比前两天多了一件事，那就是被妹妹欺负。 入梦后的第四天，如上。 我他妈实在忍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了！我是来找阿离打探消息的，不是为了学习怎么养牛、不是为了锻炼自己吃苦耐劳的品格、更不是为了给别人当出气包的！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不干了！ 睡觉！出去玩！采花！溜狗！ 我就这样破罐子破摔，撑到梦境结束好了！ 什么梦魇，什么剧本，通通滚蛋去吧！ 反正野外生存是我的强项，不回家也没什么关系，每天在外面放飞自我，生活也挺好的！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渐渐的，我已经麻木了。 这梦太长，也太长真实了，好像永远也做不完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琉璃的家人突然找到了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说起话来也全都客客气气的，好像对我这些天的所作所为集体失忆了一般。 “找我做什么？”我心里有火，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对这帮人，更没有什么好脸色。 “是这样的，琉璃，”继母说：“有人给你提了个亲……对方是个大人物……” 我立刻来了精神，“是不是幽人？” 继母错愕，“啊，是的，是的。” 我一挥手，豪气万丈，“别说了，我嫁！” 第496章 脑洞大开 回去的路上，吹着暖融融的春风，我简直压抑不住想要唱歌的冲动。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硬抗了这么多天，总算是要上正戏了，再不来的话，我都要把自己这次入梦的目的给忘了！ 到了家里后，周围人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想吃什么，立刻有人做！想要什么，立马有人买！看着一圈人谄媚的嘴脸，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没过两天，幽人送来了好几大箱的聘礼。 看着那些亮闪闪的金器银器，头饰珠宝，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幽冥界这次好像变大了，我那时候跟阿离订婚那会儿，可没这么多东西！ 琉璃出门这么多天，没有一个人来找，如今见钱眼开，态度就全变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出嫁走的那天，要把这些东西统统带走！就算是在梦里，也绝对不便宜这些坏人！ 打定了心意后，我觉得舒服多了。 出嫁前一天，正当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呜呜的哭声。 便起身穿了鞋子，走过去看。 竟是琉璃的妹妹，趴在那些聘礼上痛哭不止，一边哭，一边跟继母抱怨。 “我明明才是您的女儿，可为什么这种好事从来轮不到我呢？从小到大，凡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心里都是喜欢玲珑的，就算暂时同意跟我交往，也不过是想借着这层关系与她更近一步！她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哪里好了？一点头脑也没有！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得了这么多好东西，要是嫁过去了，那还不是天天过有钱少奶奶的生活？而且我听那天下聘礼的说，对方可是个大人物，不仅长年轻，而且长的也俊俏！我不甘心，妈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继母叹气，“人家指定要的是玲珑，我能有什么办法，而且说到长相，你也确实跟人家没法比。” 妹妹愤怒道：“这还不都怪你！明明我们两个是同一个爹，便是人家为什么那么好看，我就是这幅讨人嫌的样子？” 继母无奈道：“你想怎么办？” 妹妹道：“新娘都是坐在房间里，顶着盖头蒙着脸，幽人抬着花轿来接，看也没办法确认身份。等天黑了，你不想办法骗她出去或者把人硬绑了，到时候换我进屋里！到了那边以后拜过天地，就算发现，也已经晚了。从今往后，我要是过上了好日子，您脸上不是也有光彩么，为必便宜了她一个外人呢！” 继母起先犹豫了下，但是架不住妹妹要死要活的哭诉，于是便应允她，“好好，就照你说的做，大不了被揭穿后退婚，要是侥幸蒙骗过去，也算是了结了我的心愿，省得再为你嫁不出去的事烦恼！” 妹妹这才止不住了哭，压低声音，同继母抵头在一起，嘀嘀咕咕开始商议。 我在这边听着，又好笑又好奇。 这两个人，还真是财迷心窍，真当嫁到冥界去是什么好事呢。 还有钱少奶奶的生活，等到将来成了异雀，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要不是这趟去幽都有要紧的事，我就大方让给她就是。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那只梦魇脑洞大开，再给我安排一出艰难万险的磨难，泼一盆狗血，到时候跟阿离相见，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干脆，先下手为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还是把这两人提前解决了罢！ 傍晚时，等我梳洗打扮好，不等继母开口，我就直接将人打昏，送到了隔壁房间。 妹妹无间间看到这幅场景，吓的目瞪口呆，于是我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两人全都放在椅子上，绑了个结实。 这下彻底省心了，我便坐在床上等。 夜色很快黑透，隐隐自外面传来喇叭唢呐声。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会儿竟然还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隔里点着烛，所以灯光还算明亮，头纱很薄，透过去，能隐约看清外面的场景。 随着乐声渐近，还听到了吵闹的马蹄以及行人脚步声。 一个头顶戴着大花的胖妇人穿门而入，旁边还跟着两个侍女，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碗，还有一根柳枝。 妇人笑呵呵的进来，先是行了礼，然后安慰我道：“琉璃姑娘不要怕，我是冥界的喜婆，大人身份尊贵，不便亲自迎接，便安排了过来。您放心，咱们这位大人性情是出了名的温和，嫁了他，算是捡到宝了。到冥界后，您便与这里的人和事无任何瓜葛，安心过您的日子，多生几个孩子，此生荣华富贵保管享用不尽！” 说着便拿起柳枝，沾了碗里的水，自盖头上洒下。 那水滴落在皮肤上，竟有种穿透骨髓的寒意，我不禁打了冷战。 喜婆同我伸出胳膊，“姑娘，咱们走吧！” 我将手搭上去，站起身来，喜婆便带着我，迈着小碎步缓缓前行。 此刻门依然是关着的，然而她却对此视而不见，兀自带着我出了门。 出去后，我见地上隐隐泛着蓝色雾气，那些人站在地上，只能清晰看到上半身，而没有双脚。远处亮着几团鬼火，飘在空中转来转去，就像是移动的灯笼。 侍从穿着一样的黑衣，但是领口袖口却是红色的，整整齐齐站成两排，中间辟出一道路来。 喜婆带着我，缓缓穿过长道，向花轿走去。 轿顶镶嵌着珠宝，在夜里发着五颜六色的光，显得无比华丽。 这气氛，诡异中又带着丝喜气，喜气又渗着鬼气，有种妖艳诡奇的美感 我在冥界生活了一段时间，觉得两边除了习惯不同，体质不同，倒也没有其它的区别。 所以这会儿也不觉得怕，不时东张西望，对什么都觉得好奇。 梦魇那家伙，真是个认真的妖怪，将这梦境编造的如此真实！ 明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却依然没办法将自己的感受彻底从这场景中剥离。 阿离这会儿应该在冥界等着了吧？也不知道他看到琉璃，也就是现在的我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497章 洞房花烛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忐忑起来。 到了轿前后，喜婆弯腰掀开帘子，示意我上去。 坐好以后，乐声再次响起，轿子晃晃悠悠抬了起来。 老实呆了会儿后，我忍不住对外面好奇起来，便小心翼翼拆开小窗上的花帘，见轿子正飞速穿行在苍茫的大地上，别说房屋建筑，竟是连一颗树都没有。 良辰我们几个去幽冥界时，特意到苍桐寻找百灵路，这会儿走的地方，显然不是那一条。 这轿子下面坐垫柔软，轿子晃的也很有节奏，那些唢呐声好像去了很远的前方，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最后我竟然在这种环境下睡着了。 待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幽冥界，外面一片喧闹声，恭贺道喜声不绝于耳，路上那股阴森森的气息至此总算彻底褪去了。 喜娘假意咳嗽了两声，“姑娘，姑娘，大人来了。” 啊？这就来了？我神经登时紧张起来。 接着，一只大手便伸到了轿子里，放在了我面前。 迟疑了下，我将手搭了上去，那瞬间，好像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梦中的缘故，所以总觉得现在的阿离，好像很陌生！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霄冷香也已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很重的酒气。 我紧张的连脚步都无法迈开，甚至突然生出一处莫名的排斥感，他动手扯了下，见我坐着不动，便干脆伸过长臂，将我整个人都抱了起来，周围传来一片喧哗喝彩声。 我将手撑在他胸前，竭尽所能的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反抗，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又或者说，不在乎。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再加上被他的酒气一熏，夹杂着周围的闹腾声响，我这会儿愈发迷糊了。 到了喜堂前，隐约看到殿上摆着高高的红烛，中间还坐着一个人，身影隐约中感到有些熟悉，但是却看不清究竟是谁。 以前见人成亲拜堂就兴奋，这会儿轮到自己身上，竟是一点期待都没有了，只盼赶快结束，到个没人的地方，设法问问他赤渊和妈妈的事。 于是在很应付地跟着吆喝声拜了拜，便被他再次抱起来，带往东方。 到了房间后，他将我放在椅子上，自己在对面坐下来。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整个过程都显得很沉默，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个字。 梦了这么久，总算是见到了本尊了，那就别再走梦魇的剧本了，直奔主题吧！ 我横下心，一把扯了盖头。 摇曳的灯影下，我跟对面的人对上了彼此的脸，然后全都傻掉了。 “怎么会是你！”我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看着跟前难分雌雄的俊美男子。 左思大人拿着酒杯，微微蹙眉，“当然是我，你以为会是谁？” 啪！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烛台、碗碟全都跳了几下，那瞬间竟有种想要杀了梦魇的冲动！ 难怪下轿的时候，就觉得陌生呢，敢情琉璃要嫁的人根本就不是阿离！ 事到如今，也不用再问了，方才坐在大厅上接受我们两个行大礼的人，才是我这趟来幽都要找的正主…… 想到这里，我蓦然站起身来，把左思吓了一大跳，杯子里的酒全都泼了出来。 看我要出去，他便连忙拦住，“你要去哪儿？” 我郁闷，“你管不着！快点让开！” 左思冷冷一笑，“我管不着？方才已经拜过堂了，为夫的管教妻子，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呸！”我将头顶凤冠摘了下来，强塞到他怀里，“这回不算，你还是再找个女人成亲吧，就当刚才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看到我态度这么差，左思也瞬间来了火，砰的将凤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今晚你敢走出这道门试试！” 他是个文官，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傍在阿离左右，语气温和，鲜少动怒，就是一个高仿的阿离，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还有如此狂野的一面！ 见我被震住了，他便上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那幅气势汹汹的架式，倘若不是我对他底细了如之掌，怕真的会被唬住！ 反应过来后，我警告他，“放开！” 左思眼中闪着怒气，“你一个异雀，竟然也敢命令我？” 异雀？这两个字真是戳到我心窝了，一个转身，便反手将他按倒在桌子上，故意挑衅他说：“就命令你了，怎么着？” 别说是梦里了，就是现实里我也不怕他！ 嫁错了人，已经够郁闷的了，他还在这里火上浇油。 左思尝试着挣扎，但都失败了，最后瞪着我，不甘心道：“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找……冥王大人。” “冥王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刚才不就在外面么？” “今天的婚事，他肯出席片刻就是天大的赏脸了，怎么可能还会在外面守着？”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想亲自去确认下。 于是便扯了床单过来，将左思五花大绑扔到床上，又将盖头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脱掉，从柜子里翻出来他的日常男装套在身上。 他身材比我高大，所以衣服也很不合身，将袖口挽起来，腰带收了收紧了紧，下摆还是长出一大截来，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我已经顾不上了。 出了门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伏波宫。 因为在这里住过，所以格局和地形都无比熟悉。 到外面转了一圈后，发现阿离果真已经走了，只剩下一群宾客，喝的醉醺醺的。 这身体是属于琉璃的，虽然比一般人灵活，但到底不如自己那具。 眼下这情况，实在太冒险了。 死我倒是不怕的，反正是在梦里，我就怕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撑到黎明将至，结果突然功亏于溃，岂不太可惜！ 于是思来想去，又回到了新房里。 左思还在那里躺着呢，一脸抑郁悲愤。 我笑了笑，喊他，“左思大人……” 左思冷哼一声，偏过脸去，竟是不看我！ 第498章 露水情缘 还来脾气了，我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将他脸强行掰了过来，逼他跟我对视。 想到这家伙是个爱面子的人，便将他口中的东西拿掉。 左思瞪着我，果然没有出声呼叫，而是压着声音道：“你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该怎么跟他说呢，直接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说这是个梦，我是找阿离打探事情的，他怕会当我是个疯子吧！ 想了想，我拿袖子遮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他愣了下，“你哭什么？” 我假装伤心道：“实在不相瞒，我同冥王其实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左思道：“胡说！谁不知道冥王大人的心思，他从来都不正眼看别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碰你？” 我叹气，“这话要从三年前说起了，他当时就像是个普通的人类男子，跟我一见钟情，曾许诺我一生一世，后来因故返回了幽冥界，才告诉我真实身份，还叮嘱我不要嫁人，等着他来去。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再没有消息了，这次结亲，继母只告诉我说是个幽冥界的大人物，我还当是他，于是欢天喜地的来了，没想到，呜呜呜呜……” 左思自语道：“三年前？冥王大人确实出走过现世很长一段时间。” 我立刻道：“左思大人，我保证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绝没有骗你。” 入梦的时候，梦魇提醒过说梦里的人，大多会根据它的剧本作出下意识的反应，思维远不如清醒状态下灵活，如今看左思的反应，果真如此。 于是我又将阿离的喜好一一说给他听，又编造了些两人曾经的过往，他竟当真相信了。 听完我长长的故事后，左思不无同情，最后却道：“幽界跟现世不同，夫妻没有离异一说，成亲了，便是一辈子。你既然跟我拜了堂，以后便忘了那些过往，好好收心过日子吧！” 我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奢望再跟他续什么前缘，希望左思大人能帮帮忙，让我跟他见一面，也算是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 左思沉吟片刻，“反正以后也少不了见面，那不如把话说开。” 我闻言很开心，亲自动手给他倒了一杯酒。 左思接过酒，却是一幅郁郁寡欢的神情。 待我问起原因，便郁闷道：“我本不想成亲，奈何家中老父思孙心切，非强逼着我娶。你我素未谋面，哪谈得上什么感情！所以今晚虽是人生三喜之一，但是却感到满腹烦恼！” 他这想法，简直太对了。 我立刻提议，在两人没有感情基础之前，不如以朋友方式相处，也省得整天对着相看厌。 左思欣然同意，于是我们便在一片友好和谐的气氛里度过了洞房花烛夜。 两天后，左思带着我前往幽冥殿，路上叮嘱不忘叮嘱各种礼节。 看着宫殿越来越近，我内心生出无限感慨，历经这么多波折，这回总算是可以见到本尊了！ 此时此刻，我简直想要吟诗一首！ 不过想到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悻悻作罢了。 左思让人进去通报，得了准许才带着我进入正殿。 阿离这会儿正坐在殿上，握着笔在埋首批改着什么东西。 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 他现在看起来精神很好，气色也不像是带伤的样子，虽然明知道这是梦境的假象，但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在眼泪溢出来的瞬间，我连忙低下了头。 左思深深一拜，“左思见过冥王大人。” 阿离道：“无需多礼，不是准了你半月婚假么，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左思道：“不是属下有事，而是属下妻子琉璃想要求见冥王大人。属下……先到殿外侯着，大人如果有事，可以随时召唤属下。” 临走时轻声道：“你不必紧张，慢慢的说。” 说罢就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差点也要跟上去。 然而殿上的人却在此刻开了口，“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低着头，路上想好的话这会儿一古脑全给忘了，舌头也忍不住开始打结，“我，我……” “抬起头来。”他说。 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我咬了嘴唇，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大殿上鸦雀无声。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道困惑，将笔放下，朝我走来。 脚步声渐近，我的心也越悬越高！ 不怕不怕！稳住稳住！我握起拳头，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不过个梦罢了，梦里头，他反应根本不可能像平常那么敏锐的！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 到我跟前以后，阿离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直到我们两人的身体，只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 琉璃的身材高挑，同他之间只差大半个头。 他的嘴唇，此刻就停留在我的额头正前方，我紧张到身体里的血液都几乎停止流动！ 平常他很不喜欢跟人太亲近，但是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梦里转性了吗？ 在我不知所措的进修，他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柔和又低沉，“叫什么名字？” 我紧张地垂下眼帘，“琉、琉璃！” “琉……璃？”他轻轻重遍了一遍，“看着我。” 我做了个急促的深呼吸，睁开眼睛，然后下一秒就被锁定在他的视线里，动弹不得！ 阿离伸出手指，将我的下巴挑起来，仔细端详。 黑眸深沉如暗夜，谁也看不透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而我，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僵硬的感受着，来自他鼻端有节奏的呼吸！ “琉璃，”他再念了遍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嘴角竟然微微翘了起来。 他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喃喃道：“我，我……忘了。” 不是装的，而是我这个笨蛋，竟然真的忘了！只记得，这次来找他，是为了达成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但是那目的是什么呢？想不起来了！ 阿离看着我，慢悠悠道：“别急，慢慢想。” 我吞了下口水，道：“我还是回家想吧，想到了，再来告诉你。” 他眸光无故深沉了几分，“家？你是指左思的伏波宫么？” 我点头，“对啊，我跟他已经成亲了，那里当然就是我的家……” 第499章 生吞活剥 “成亲？”他眉毛微微蹙起，周围温度顿时降低了许多。 我勉强点点头，然后想要从他手中挣扎出来。 他力道并不重，但是却使的很巧妙，一退一扯，我们之间的距离反而愈的近了！ “谁让你嫁给他的？”阿离的语气很温和，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一点也不友善！ 这家伙想干嘛？不是说根本不正眼看别的女人吗？怎么到了梦里，就转了性子呢？ 他的眼神，就像个无底深渊，黑的像是要把人彻底吞噬掉！ 我有种本能的畏惧，伸手撑住他的身体，结结巴巴道：“我哪知道？反正、就是嫁了，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你是冥王，要注意点形象，最好跟我保持距离！” “有、夫、之、妇？”他的脸蓦然凑近，雪霄的冷香就在我鼻端缠绕。 我瞪大了眼睛，像只见到狗的猫，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的声音，低沉优雅极具蛊惑魅力，“记住，就算是梦里，你的夫也只能是我，而不是别的男人。” 大脑就像已经停止运作的机器，这会儿突然因为他的话语，而再次机械地、僵硬地开始转动，在他的注视下，我硬起头皮坚持道：“您这话什么意思？” 他说：“字面上的意思，你可以慢慢理解。” 我紧张道：“你难道……对我一见钟情？” 阿离笑了下，“你说是，那就是吧。” 天啊！梦魇的话是对的，他说如果一个男人不正眼看女人，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还不够美！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阿离是个例外，没想到，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肤浅的雄性生物！ 突然间我有些生气，但也说不表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看在他已经被琉璃这张脸迷住的份上，我还是赶快想想自己来这趟的目的吧。 正当我发呆的时候，他又凑近了些，乌黑的眸子溢着些许不满，“在想什么？” 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大脑，突然间又被他弄到嗄然而止了。 我有些懊恼，握起拳头，重重的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但很快被阿离抓住了手腕。 他不悦道：“这是做什么？” 我委屈的看着他，许多疑惑都憋在心里，无法说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在来的路上，意识还很清醒的，怎么一见了他，突然间就变笨了呢？而且连这两年来的记忆也变得支离破碎的！ 然而他好像是误会了什么，身上的气息突然变得很灼热，就连眼神也愈发诡异了。 在他的注视下，我感觉自己就像块烤熟的肉，滋滋的冒着香气，正在引诱他将自己变身为盘中餐！ 嘴唇突然变得很干，我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他的嘴唇便毫无预兆的覆盖了过来！ 阿离他……他怎么可以亲我？ 不不，他不是在亲我，他在亲琉璃！ 平常不都一幅无欲无情的样子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像化身成为了极具攻击力的毒蛇猛兽！ 他的嘴唇那么热，好像要将人融化似的！ 嘴唇上的缠绵侵占，连累大脑也愈发迟钝了。 我开始反抗，但是用尽所有的力气，都推不动他分毫！ 第一次发现，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悬殊竟是如此之大…… 既然这样不行的话，那就使用我的必杀技了，咬他！ 然而嘴巴刚一张开，他的舌头就伸了进来。那种麻酥酥让人发软的感觉，让人感觉陌生又可怕！ 我才要下口，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拿匕首捅他的画面…… 不、不，我已经伤过他一次了，甚至差点杀了他，怎么能再做这种事呢！ 反正是在梦里，又不是自己的身体，由着他吧，反正他也不会当真吃了我！ 事实证明，我实在太天真了…… 他很快开始吮吸我的嘴唇，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 我开始挥舞着手大声叫，“别，不要吃我！” 他怔了下，动作暂时停了下来，哑着声音说：“别怕，我不会吃你的。”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良久才安定下来，“你能不能放开我？” 他避而不答，而是安慰道：“我只是想抱抱你，不会做什么的。” 鬼才相信啊，他方才的样子，简直吓死人了！ 如果搁在平常，打死我也想不出，那个温文尔雅的阿离，竟然也会有这么疯狂的时候！ 我知道自己现在顶的这张脸很美，可是真的美到这种地步吗？ 客观的说，我觉得她完全比不过浴风姬柔啊，两者相媲美的话，琉璃就是朵清丽温婉的芙蓉花，而浴风姬柔就是高山上的冰莲，妖艳动人！ 浴风姬柔死心塌地喜欢他那么多年，阿离连看都不看她。 这会儿才见琉琉一面，平常压抑在内心里的小火山就瞬间爆发了！ 身为别人的替代品，我突然有种莫名的不爽！ “那个，冥王大人……” “叫我名字。” “名字？”我怔了下，“阿……离。” 他低头伏在我耳边，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就是这样，真乖。” ……我好像中毒了，或者说中了蛊。明知道这话不是对我说的，但是心情还是忍不住雀跃了下。 等等，我这次来不是专程取悦他的，我是来办正事儿的！ 电石火光间，近几年来发生的大事小事全都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 我在他怀里，就像被火烧了一样，瞬间清醒了。 阿离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不舒服么？” 我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他问：“什么事？” 我说：“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哦？说说看。” “是这样的，我小时候，曾经被一个叫朱砂的女人救过，家人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听说她也嫁到冥界来了，所以我就来肯求冥王查查她的下落，我也好去找她报恩。”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手都是抖的。 这梦真是奇怪，明明是由我主宰的，所有人在梦里智商都掉了几个等级，怎么唯独阿离没有任何变化！ 梦魇那家伙，不是说要辅助我做心理暗示吗？赶快把他给我变笨啊！ 第500章 想做坏事 许是梦魇听到了我的心声，咒语竟然真的生效了。 阿离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我立刻点头，“就是这样，请问您知道她的下落么？” “知道是知道，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陡然将话题一转。 我简直要被气的吐血，“你不是喜欢我么？对喜欢的人做一点事，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这种小事，对您来也说就是举手之劳吧！” “即便是这样，我也并不亏欠你的，对吧？” “话是这样的没错……你要帮了我，我会回报给你的！” 他很感兴趣的样子，“用什么回报？” 我说：“左思有的，你想要什么，我就送你什么！” 他闻声而笑，“你倒是大方，不过我并稀罕他的东西。” 这家伙智商真的掉了吗？我很怀疑！梦魇那家伙，这会儿到底在做什么？说好的辅助呢？ 我沉吟片刻，道：“那您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尽量帮您达成！” “留在这里陪我吧。” “什么？” “我要是高兴了，说不定马上会告诉朱砂夫妇的下落，并且带你去见他们。” 我低头想了想，心道留下来也行，反正也不影响什么，而且我这次入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见他，从他口中探听消息么？ 思索良久后，我便点头同意了，阿离弯起眼睛，一幅很开心的样子。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的左思大人，也就是我目前身份的丈夫，竟然不同意了！ 没错！这个多年来对冥王唯命是从的男人，居然因为新婚妻子被冥王霸占，第一次生出了反骨！ “属下这些年来，对大人尽心尽力，鞠躬尽瘁，忠心一片，日月可鉴！您就是要属下的命，属下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您怎么能，霸占属下的妻子呢，这实在有道德人伦，传出去岂不是沦为三界笑谈？琉璃是属下带来的，一切皆由属下而起，绝不能因为属下愚昧，让大人犯下过错！” “我跟琉璃一见钟情，又有过往情份，左思大人何必执着于形式呢？” “大人三思啊！您怎么能做拆散别人家庭的事呢？” “我已经想好了，你且退下吧。” 左思大人直愣愣站在大殿上，头顶上罩着好大一顶绿帽子！ 而高高在上的冥王，这会儿也是一幅强占别人老婆的斯文败类模样！ 一个被继母虐虐待的灰姑娘，突然嫁给了另一个世界的权贵，然后入宫朝拜君王，又被三界最强的家伙一见钟情，甚至为了强占她，不惜声名狼藉！ 我站在旁边，将这些天来的遭遇大致梳理一遍，头疼愈裂，无语望向殿顶。 梦魇啊梦魇，你这剧本还能再狗血一点不？简直了！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信不信，打死我也不入这个梦！ 赶快来个人，把我叫醒吧！ 事态混乱成这样子，三人戏精都扮演着不属于自己的角色，这种情况下，打听出来的消息，能当真吗？真的可信吗？我有理由表示怀疑！ 然而近日来的经验告诉我，想从这梦中清醒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后来……后来胳膊拧不过大腿，左思大人被侍从架着请出去了，然后我琉璃，也被留在了冥王大人的身边，成为这天底下最有名的狐狸精。 虽然目前没什么信心和把握，但是既然留下来了，还是要努力的。 这位冥王大人，智商应该是掉了，清醒状态下的人，但凡有点脑子，都干不出来强霸人妇的事，更何况是阿离呢？ 不过说来也怪，当他面对我的试探时，反应却是非常快速机警，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正事儿，这可真让人郁闷！ 就算是在梦里，阿离也是很忙的，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务。 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我则陪在旁边，负责给他添乱。 忙碌的时候，人的思维会变慢，这个时候就容易露破绽。 “冥王大人……” “叫我名字。” “阿离，”我从善如流地改口，反正对自己来说，这两个字叫的更顺口些，“请问您现在高兴么？” 他抬头瞥我一眼，“你说呢？” 我默默走开，却被他拉着腰带拽了回来，不说话也不放人，就那么拉着我僵持着。 我叹气，同他亲昵地贴了下脸，道：“现在可以放手了么？” 他微微勾起嘴角，依旧笑而不语。 我提醒道：“别太过份啊。” 阿离却说：“我还想做更过份的事呢。” 我错愕，“啊？” 他长臂一勾，将我硬拉入怀，将头埋在后颈肩，发出莫名的叹息，语带无奈道：“都羡慕我是三界最有权势的男人，却不知我也是这三界最憋屈压抑的男人……遇上了你，也说不清是苦是乐。” 我茫然：“你怎么了？” 阿离道：“我想做坏事。” “做什么坏事？把别人老婆强行留在自己身边，还不够坏么？” “……比起我想对你做的事，那根本不算什么。” “你内心好阴暗！” “不仅阴暗，而且还很疯狂。”说完，他拿起我手，放在自己胸口，问我：“感受到了么？” “你很健康，”我说，因为心脏此刻正在进行强有力的跳动。 阿离道：“这里是一座牢笼，里面关着头野兽，它因你而生，也因你被困，我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能撑多久，总感觉下一秒，它就要破笼而出，彻底支配我的理智……” 他的话太深奥了，我根本理解不了。 思考了片刻后，小心翼翼道：“这是告白吗？” 他笑了下，“没错，就是告白。” “你喜欢我？” “嗯，喜欢。” 我转脸看着他，紧张道：“那你告诉我朱砂的下落，我就亲你一下……好不好？” 从那天大殿上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很喜欢亲琉璃的，那反过来，应该也一样吧。 他抬起头，“这个提议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那就赶快答应吧！”我是不屑出卖色相的，但是为了换回赤渊和妈妈的消息，这次也打算豁出去了！反正只是场梦而已，又没什么关系！ 第501章 三天三夜 阿离微笑着弯起眼睛，“好。” 我顿时兴奋起来，紧张地望着他，“快说快说，朱砂在哪里？” 阿离嘴唇微微开启，不知为何，脸庞突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声音也猥琐起来。 他说：“小主人醒醒，天色不早了……” 这声音，这语气，不是梦魇还能有谁？！ 我打了个哆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 梦魇吓到一屁股跌坐在地，东方也愣住了。 “小主人，您没事儿吧？”梦魇惊魂未定道。 “没事儿，你过来。”我磨牙，努力让自己表情保持温和而不狰狞。 梦魇怯怯上前，就在我准备大打出手的时候，却被东方无意间挡在身前。 一瞬间，我的愤怒再也绷不住了，梦魇见状，立刻倒退！ “别走！看我不打死你！”我大叫。 梦魇抱头就跑，逃窜的比免子都快！ 我赤脚跳下去，追着他在山庄转了一圈，愣是未找到其下落！ 倒是东方把靴子给我拎过来了，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我的肩膀、身体、甚至是嘴唇都在跟着发抖！ 谁能理解我的心情？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天牛，捱了那么多欺负，又当了那么多天野人，还嫁给了左思……在长梦里苦熬了那么久，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被这货叫醒了，叫醒了！ 我这会儿真是愤怒到，看谁都不顺眼，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鹤童、鹿童闻声而来，见状谁也不敢往枪口上撞。 东方同他们道：“这边我来安置，你们把早餐送到房里来吧。” “不吃！”我气呼呼道：“气都气饱了！” 东方道：“一个梦而已，把自己气成这样子，值么？先上房里去，别冻到了。” 到屋子里，我在暖炉边坐下，东方拿了杯热水过来，问我梦到了什么。 我这满腹苦水总算找到了发泄口，当即同他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东方听完大笑，“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梦魇怕是编故事上了瘾。” 我气急败坏道：“居然还敢跑，别让我抓到它，否则一定要给它点颜色看看！” 见鹤童正端了早饭过来，我便道：“让人去找梦魇，就算是在时间缝隙掘地三尺，也要把它给我逮出来！” 鹤童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下，东方却道：“不用那么麻烦，想要找它，我有办法。” 我也是气糊涂了，竟忘了旁边这位可是幽界第一幻术师。 东方伸手在半空画了个圈，光圈落在地上，骤然变大，并且迅速以他本人为中心朝四周扩散。 类似的法术在瑶兰国桑鱼宴上，看沐莲女道长施展过，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名字叫做天罗地网，没想到东方也擅长类似的方法。 不过据东方说，他这招只能用来捕捉法力低微的小妖怪，而且范围只能停留在方圆三五十里，远不及天罗地网的威力大。 没过多久，梦魇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光圈这会儿化成了两个金箍，牢牢的束缚着手和脚。见了我后，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而且还怕的瑟瑟发抖，看起来非常可怜。 经过这么一番等待，我的气也多少消除了些，但是想到梦里那番坎坷经历，还是觉得满腹不平。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它，“你这次造梦，是不是过足瘾了？” 梦魇耷拉着眉毛，“小妖……小妖……” 我大喝，“别吞吞吐吐的，给我老实交待！这个梦你到底编了多长？” 梦魇道：“预计的是五个本子的故事。” “五个本子？那我现在梦到哪儿了？” “第一个本子快结束了。” “刀呢？我的匕首呢！” 它已然吓的魂飞魄散了，“啊，小主人不要气，小妖说实话……” 我怒道：“说！还敢编，当这会儿还是在梦里头呢，我智商上线了告诉你！” 梦魇哆哆嗦嗦道：“目前进度……才到第一个本子三分之一处。” 我掐指算了下，已经搞不清楚还得再梦多久了！这家伙，压根儿就没我的任务放在心里，这趟入梦，就是为了满足自己，该死的！ 我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却又该死的非常好奇接下来的故事！ “刚才为什么叫醒我？” “小主人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再睡下去的话……身体怕会撑不住。” 三天三夜，我说这梦怎么没完没了呢！我居然为了这个荒唐糟心的狗血梦，浪费了三天时间，妈的！ 我瞪着梦魇，声音也因生气跟着它身体有节奏的拉着，“要是不叫醒我，接下来你还打算怎么编！” 梦魇跪趴在地，“如果小主人不清醒的话，接下来的走向，应该是……左思大人回到家后，发现自己深深爱上了琉璃，于是再次前往幽冥殿讨要妻子，当他再次被冥王羞辱拒绝后，就生出了恨意，背叛冥王。并且利用职权放出了九狱的狱灵，并且擅自打开了幽界跟外界来往的所有通道，从而导致三界大乱……” 昨晚怎么说来着？我说想跟阿离身份互换，自己当冥王，这货还一脸抗拒！ 它自己编的这个剧本，可比我那个想法惊悚多了吧？ 不信看看我旁边的东方吧，他脸上这会儿除了震惊外，竟然还有敬佩！敬佩！！ 这货越说越起劲，而我跟东方两人的表情，就像是在听恐怖故事！ “过程省略掉，”我打断它，“你还是直接告诉我结局吧！” 梦魇道：“琉璃夹杂在两个男人中间，最终感到疲惫不堪，怀着孩子离去，结果被人救到了时间缝隙。” “怀着孩子？”我汗毛都竖了起来，“谁的孩子？” 梦魇看着我的脸，小心翼翼道：“您是问头胎，还是二胎？” “头胎？二胎？”我伸出拳头，砸在它头上砰砰就是几拳，“你的意思是两个孩子还不是一个爹吗？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你爸妈知道吗？我要是把你这个梦给做完了，你知道谁要给谁收尸吗？你想死可以，别拉着别人好吗？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怎么没被人打死呢！” 第502章 深情款款 梦魇头顶鼓起一圈包，但是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东方劝道：“差不多就行了，别真把它打死了。” 我想到临醒时那个画面，又忍不住狠狠补了一拳。 见我气消的差不多了，东方便将它身上的束缚除去了。 梦魇惨兮兮的摸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我洗了脸，坐下来吃饭。 这次真的睡太久了，害我连着喝了两大碗粥！ 放下碗，我才想起了一件事，问梦魇道：“这个梦，我睡了三天，那阿离和左思他们，是不是也睡了这么久？” 梦魇道：“那倒没有，那两位只是客串，这梦境的主导者还是小主人。” 我说：“你说要辅助我，迷惑冥王的心智，你做了么？” 肯定没有，因为阿离从头到尾都很正常的样子，不正常的反倒是我，一阵阵的犯迷糊，甚至差点把自己的任务给忘了！ 梦魇果真摇头，“没有。” “为什么？” “小主人魅力甚大，不用小妖出手，就已经俘虏了冥王大人的身心……” 我脱口而出：“你放屁！” 瞬间收获了一大堆眼神，我不好意思的假咳两声，将声音压低些，“我真后悔相信你！” 梦魇难过道：“小妖有罪，辜负了小主人的重托，当时只想着机会难得，好不容易凑齐了几个大物，就不受控制，即兴发挥了很多东西，实在是该死。小主人放心，经此一事，小妖发现自己确实不是个合格的造梦者，所以决定自今日起，不再帮人造梦了。” 听完它这番话后，我不禁也跟着失落起来。 怎么说呢，这故事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我肯定看得津津有味儿。 倘若不是因为担心赤渊和妈妈，也不会这么生气。我方才的表现，确实有些太狂躁了。 想到这里，我心头便涌起一丝愧疚来，同它道：“我只是牵挂着别的事，所以才生气……并不是嫌弃你的梦造的不好，梦很真实，也很有故事性，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梦魇抬头，黑洞洞的两只大眼中闪烁着泪光，“真的吗？小主人不是在安慰我？” 我硬着头皮点头，“真的很不错，只是你在造梦前，最好先听一些别人的需求，尽可能的少加入自己的原创，免得影响入梦者的体验。” 梦魇泪流满面，“小妖记住了，小妖下次一定改进！” 好吧，总算是暂时安慰住了。 我这会儿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连着梦了三天，刚才起来又出去吹了冷风，这会儿困焉焉的，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见我打了个哈欠，梦魇便道：“小主人要是信得过，小妖就再给您编个全新的故事剧本，保证您满意！” 想到两个孩子两个爹，我便打了个冷战，哪里还敢再信它！ 梦魇告退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做的这个梦，叫什么来着？” 梦魇立刻兴奋道：“一女二夫记。” 东方忍不住笑起来，我则打了个哆嗦，伸出手道：“把本子拿过来。” 梦魇装傻，“什么本子？” 我懒得跟它打哑谜，冷声道：“快点！” 梦魇这才悻悻掏出本子，送到我手里。 我翻了下，“怎么只有三本，不是五本么？” 梦魇哭丧着脸，又将其余两本自袖子里掏了出来，依依不舍道：“敢问小主人要怎么处理这些画本？” 我翻了两下，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滚烫，便道：“怎么处理，自然是烧了！” 梦魇肯求道：“这都是小妖生平最得意的作品，小主人梦了三天三夜，小妖这边也没闲着，连眼都不曾合过……能不能看在小妖如此辛苦的份上，将这些本子赏给我？” “没的商量！”我说：“这些是证据，必须得销毁了，阿离……冥王大人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如果知道你操控这个梦，肯定没你好果子吃！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着左思大人，你竟然让他造反，虽然是梦，但也是把刀子直接架到了他脖子上！总之这些东西不能留！” 它显然也是知道其中利害的，被我这么一说，也不敢再要，最后长吁短叹的走了。 我将那些本子放在枕下，见东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便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东方道：“有时候觉得你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但又有时又觉得你很聪明。” 我伸了个懒腰道，趴在枕头上道：“我要是吃饱了、睡好了，就很聪明，要是困了饿了，脑袋就不好使了。难怪我在梦里头反应那么迟钝呢，就是因为梦太久了，根本没有休息好！” 他笑，“怎么，这会儿不为朱砂着急了？” 我闭上眼睛道：“不急了，虽然梦境是虚构出来的，但是里面那些人的态度，却是最直观真实的反应，阿离提起朱砂时，眼中并没有怨恨……你之前说的对，就算两个人落到他手里，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睡一觉，等彻底清醒了，再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东方道：“不到床上去？” 我迷迷糊糊道：“不去了，一看到床，我就想到那个长梦，怕的慌。” 东方问：“梦里他对你好么？” 我说：“好。” “那你现在对他改观了么？” “那倒没有，反而让我看的更开了，”我沉默了会儿说：“梦里他表白的琉璃，又不是我。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他对喜欢的人，都是很好很好的，我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 而且他还亲了琉璃呢，把她嘴唇都亲肿了，而且还说，想要对她做很坏很坏的事！ 那是对深爱的人才会有的亲昵行为吧？虽然我还不太能理解，但是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最多也就是抱抱，贴下额头，在幽冥殿那会儿，整晚睡一起，也没有见他有过什么冲动。 可是，他却对琉璃说什么心里关着头猛兽，什么快控制不住破笼而出，彻底支配他的理智…… 哼，顶着那样一张脸，再加上这番深情款款的告白，换作随便一个女人，恐怕都会被他俘虏吧？可恶！ 第503章 相亲相爱 待我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起来简单梳洗了一番后。 东方正跟鹤童在外面下棋，见我准备出门便都站起了起来。 “这是打算去哪儿？”东方问。 “去结界附近转转，去探探那些幽兵的消息。”我说。 东方立刻要求前往，鹤童却有些犹豫，“小主人，我知道您关心赤渊大人的下落，可这消息真假不明还未辨清，您可千万别冲动冒然出去！” 我点头，“放心吧，我现在很冷静，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鹤童这才放心，瞟一眼东方道：“既然有东方先生相陪，我这边不去了，希望小主人早去找回！” 我召来月神鸦，两人坐上去，它带着我们飞出去，潇洒自如地穿梭在云雾里。 路上，我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瞟我，好像在悄悄观察什么，便道：“你怎么老偷看我？” 东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和目的，懒洋洋道：“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没有人会厌恶别人的夸奖，尤其对方还是个无论长相还是专业都非常出色的异性。 我开心道：“是吧，虽然总是被一些人打击，但是我即始终坚信自己长的不差。你这也发现的太晚了，要是第一次见面就被我的容貌折服，说不定还会留些情面吧？” 他叹气，“那时我还被浴风姬柔美色所迷惑，没发现你竟然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头。” 司空岛的经历，虽然给我留下了许多阴影，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 所以现在谈起来，语气也跟着淡然轻松。 “哼！”我揉了鼻子说：“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希望你以后看人深刻些，别再像以前那么肤浅。长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几十年后无一例外都变成鹤发鸡皮，再过几十年，便是一堆白骨了。你这年纪应该寻个正经的女人，两人全心全意对待彼此，你不会因为容貌嫌弃她，她也不会因贫穷抛弃你，两人相亲相爱生活，再生个聪明漂亮的宝宝，这样才是完美的生活！” 东方斜眼看我，“你年纪不大，知道的倒不少！” 他此刻的神情还有话语，仿佛让我瞬间穿越回了两三年前。 “小屁孩懂什么，一边玩去！” “食色性也，这是少儿不易的话题，你还是闭上眼睛睡觉吧。” “想要我帮你，先叫声哥哥！” 见我怔住，东方便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轻声道：“突然间想起了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曾经跟我一起来到幽界的朋友。” “男人么？” “嗯。” 东方若有所思道：“是不是那个叫段策的？” 我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道：“三个从现世来的异雀，却杀死了幽界战神浴风神秀，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死了？” 我正色道：“只是下落不明罢了，并没有见到尸体。” 东方挑眉道：“浴风姬柔曾跟我说，人是她亲手杀死的，死后化成了狐狸，还被剥掉了皮挂在浴风府门前，难道是假的么？” 我手指微微颤抖，“后来狐皮消失了，而且他还曾托一个人，告诉我们他还活着的消息。我的另一个朋友，这些年也在追寻他的下落。她说，如果有消息的话，会通知我的。” 他喝了口随身携带的酒，对我的结论不置可否，“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滔滔不绝道：“高大英俊，嘴巴很恶毒，但是心底善良，非常有人格魅力。除此以外，他非常擅长经商赚钱，曾经靠着一点点珠宝，买下了幽都最大的风月场所倚楼阁。他喜欢喝酒，热衷跟各式各样的女人做朋友，这两点倒是跟你很相似，不过他的力气却比你大多了！还有，他母亲是青丘白狐，所以身体里有一半的狐族血液，在跟浴风神秀交手的时候曾经苏醒过……”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想他，不仅想他，还想良辰、初七。 当初我们集体生活的时光，是多么快乐啊！ 良辰是个固执的女孩，一旦确立了目标，便不会轻易放弃。 至今没有跟我有过任何联络，那说明，她还在寻找段策吧！ 初七呢，临别的时候，它曾说过想要成为闻名四方的大妖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什么时候才能重聚呢？如果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应该都会很吃惊吧。 良辰肯定会拍拍我的肩，“不错，看上去比那时候厉害了许多。” 而段策，则会像以前那样打击我，“虽然长大了，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丑啊。” 初七应该会甩着大尾巴眯着眼睛喊我姐姐吧！ 东方道：“又想什么，你看上去都快哭了。” 我吸吸鼻子，“才不会，等确认了赤渊和妈妈的消息，我就去现世，找良辰，跟她一起找段策！找我的弟弟初七！然后再去趟青莞，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曾经的小伙伴！然后再去妖界，找师父和老虎叔叔……” “听上去好像很趣，介意带上我么？” “可以啊，只要你不怕危险！” 东方笑笑，看了下前方，提醒我，“结界到了。” 在我们前方，是层云雾缭绕的屏障，很多幽兵乘坐着月神鸦穿行在迷雾里。 透过结界我们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身影，然而他们却没办法察觉我们的存在。 对方数量实在太多了，手中还携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简直看得心惊胆战。 阿离这次不知道在计划什么，竟然派了这么多环绕在时间缝隙的周围。 我真庆幸自己没有冒然闯出去，否则肯定会被第一时间拿下！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我压着声音问东方。 “守株待免，顺便寻找打开结界的方法。”东方说。 “如果结界被打开了，会怎么样？” “大家的下场很难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结界被打开了，时间缝隙将不复存在，成为幽界的一部分。” 我握了握拳，“这是赤渊留下来的，我绝不允许它失去！” 第504章 祥瑞护体 东方站起身来，闭起双眼，将手放在耳朵上。 我看着他，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收集些有用的信息。” “我也能听么？” “闭上眼睛，”他说，然后温热的手指绕在我耳边画了一个圈。 细碎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有乌鸦叫声，人的咳嗽声，窃窃私语，以及兵器摩擦的声响…… 然后我发现，当思维对哪个声音感兴趣的话，它就会逐渐放大，过滤掉其它的噪音。 而当我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话，它就会慢慢消失，跟那些杂音融入在一起。 坐下和站起来听到的声音不同的，当身体转动时，收集到的信息也完全不同。 我觉得很新奇，问：“这叫什么？” 东方道：“挂耳，幻术的一种。” 我尝试着移动身体，突然听到两个人在低语。 “听说前段时间，浴风姬柔的行踪被发现了，死在了伏波宫，同一时间，冥王大人也身受众伤，也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冥王大人的态度，谁不知道？他唯一愿意看的异性，就是那个赤渊大人家的小丫头吧。我以前在幽都的时候，曾经看到冥王带着她去逛街，而且还亲自背着她，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你能相信吗？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除以此外，好像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简直不像个正常男人！” “嘘！你不要命了！” “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他是冥王，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纵使喜好特殊些，也可以理解。” “你说冥王大人既然在意那个丫头，为什么还要派我们过来呢，而且还说，凡是从时间缝隙出来的，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我身体震了下，意识有些恍惚，连带着耳旁的声音也听不真切了。 东方抓着我手腕，突然用力捏了下。 他此刻的方向跟我相同，似乎也正在听方才的对话。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很快清醒过来，重新集中起精神。 “这令是左思大人传的，是不是冥王大人的意思，还两说呢。” “什么意思？左思大人对冥王忠心耿耿，谁不知道……他难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在咱们两个交好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哥哥在幽冥殿当值，两天前传过来的暗号，说冥王伤重，至今昏迷未醒，所以这决策，应该是左思大人下的，所以如果真要动起来手，叫我不要冲在前面，免得日后追究起来麻烦……” “原来是这样，真是谢谢哥哥提醒了，我还想着，原本我还想，多杀几个立功呢，照这么说，我还是老实缩着吧。” 谈话至此打住，不再继续了。 听到这里，我满耳朵都是那句‘冥王伤重至今昏迷未醒，决策都是左思大人做的’。 左思想要杀我，抑或者说是清除掉时间缝隙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我暂时无心好奇，因为外面有结界，只要大家不出去，暂时就都是安全的。 可阿离，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没醒呢？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我担心的看着东方，他思索片刻，用下巴示意暂时远离结界。 接下来，我们两个并没有马上返回桃花水榭，而是在山顶一棵苍松下停了下来。 我着急道：“刚才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东方点头，“听到了。” “离开的时候，你不是说阿离没有生命危险么，而且我昨天梦里看到的他，也是神采奕奕的，完全不像是伤重的样子，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呢？” “别急，让我来看看。” 东方环视四圈，在地上捡了几个小石子，然后用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形法阵，外面又套着一个方形法阵，四个方位写上吉凶祸福。 待法阵启动后，他将手中石子投了进去。 连掷三次，石子无一例外都是朝‘吉’字方位聚拢。 东方道：“他命里无此劫，又有祥瑞护体，区区法阵和匕首，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 我说：“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幽兵在说谎吗？” 东方却摇头，“那倒未必，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他自己不想醒。” “自己……不想醒？阿离不是那种会逃避现实的人。” “我熟悉的冥王也不会。” 这太矛盾了，事实究竟是什么样，谁也无从得知！ 阿离如果真的处在昏迷，那么赤渊和妈妈的消息，又是谁放出来的？ 左思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杀我为阿离报仇，还是存在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突然想到了梦魇打造的那个梦境，左思背叛，放出九狱怨灵，从而与幽界为敌……虽然乍听之下非常荒诞，但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眼下的情况，外面重兵把守着，我甚至没有办法顺利前往幽都探寻真相！ 我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东方，他皱眉道：“左思这个人，虽然想法很多，但是却跟他爹一样：愚忠，对冥王更是一片碧血丹心。所以左家虽然权势颇大，却能在两年前的望族清洗中屹立不倒。更何况冥王只是昏迷，又不是真的遭遇不测，另外还有六位长老守着，他不会、也不敢有任何忤逆的想法。你别被梦魇那个故事左右，胡思乱想。” 天色渐暗，正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诡鹏突然毫无预兆的从天而降！ 东方将我拉开设下防护结界，然而冲击力依然强大，竟然将结界打破，坠入山崖。 这是一只巨型的怪鸟，幽灵的汇聚幻化而成，向来只在高空飞行生活，很少会来到地上，掉下去的时候，翅膀划到了东方的身体，自手臂上方一路割到指尖，形成了龇牙咧嘴的血口，看得人不寒而粟！ 我连忙撕开衣袖，将随身携带的草药给他涂上，并用布条包扎好。 在我做这一切的时候，东方却像浑然感觉不到疼痛，木然地望着山崖下方！ 第505章 不知所措 我问：“你在看什么？” 东方低声道：“那只诡鹏……死了。” 我突然想到《清平异妖志》上的记载，人间不见诡鹏，见者不详，诡鹏坠亡则怨气生，大凶，乱世预相！ 我抬头看着天空，只见上方此刻乌云密布，而诡鹏坠落的地方，却在浓厚的黑云层中开出一个洞来，就好像是一只奇特的怪眼，正阴森森地俯视窥探着大地！ 我无故打了个冷战，好奇道：“诡鹏没有天敌，怎么会突然间死了呢？” 东方道：“因为感受到了地下亡灵的召唤吧，如今冥王昏迷，又出乱相，幽界怕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不好……” “怎么了？” “快，我们去刚才的地方看看！” 我虽不明所以，但是看他神情紧张，便立刻让月神鸦原路返回。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整个天空乌云滚滚，不时传来几声闷雷，让人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压抑感。 待我们返回结界附近时，我才发现，外面那些幽兵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只受了伤的月神鸦在天空盘旋！ “发生什么事了？”我慌张道：“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东方道：“不用了，那些幽兵都已经不在了，结界附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生命迹象。幽界乱，时间缝隙也不能幸免，我们还是先回桃花水榭吧，你必须得尽快召集所有生灵，做好最坏的准备。” 听了他的话，我心蓦然一凉，“什么最坏的准备？” 东方道：“诡鹏听到地上亡灵的召唤坠落，身体会很快分化成亡灵，它们意识错乱，对活着的生命充满嫉妒怨恨，很有可能会无差别大范围地攻击周围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劈头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我坐在月神鸦背上，俯视下面的茂盛山林，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慌乱和紧张！ 依照东方的提醒，回到时间缝隙，我当即让鹤童召集通知所有妖怪，告诉它们诡鹏坠落的消息，并要大家时时提高警惕，近日最好保持群居，不要单独行动。 同时又找了猫容婆、羽衣怪几个有能力的妖怪，给予其特殊权利，随意进出时间缝隙任何地方，如果发现可异的人，第一时间通知桃花水榭。 吩咐完这些后，已经是深夜了。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大事，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处于紧绷状态，稍一放松，便累的趴在桌子上，动都不想动！ 以前看阿离处理那么多事务都得心应手的样子，还很羡慕，这会儿切身体验了才知道，这实在不是件快乐的差事。只是个时间缝隙，我已经忙的手足无措了，他管理的可是整个三界！那么大，那么大，单从面积上来说，就是无数个时间缝隙！ 东方在旁边也没闲着，还翻出一本残破的古籍来看。 那本书看起来纸张有些隐隐发黄，但是翻开后却灵气四溢。 “这是什么书？” “上古神卷，是寂夜自昆仑山上带下来的。” “神卷？”我立刻道：“我知道，师父曾经说起过，这是个跟《白泽图》齐名的书，记载了各种术法、占卦和祭祀要领！你在里面找什么？” “这次天生异相的原因。” 他在那里看的仔细，我便忍着困间坐起来，沏了壶茶送到他身边。 就在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东方突然道：“有了。” 我立刻精神振奋，“怎么说？” 见他望着我不说话，我便觉得心里头毛毛的，“干嘛？难道这件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东方道：“你还真说对了，这件事……还真是因你而起。” “啊？”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看他神情，又是很严肃的样子。 对峙了片刻，我小声道：“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错事啊，怎么会导致这种乱象呢？别告诉我，是因为我命里带煞，生来就是要亡天下的孤星，这也太扯了，如果是真的话，师父不可能不知道的。” 东方收起神卷，“你杀了浴风姬柔。” 我怔住，“对啊，你不早知道么……” 说到这里，我耳边突然冒出阿离和左思的警告来。 早几年我想对浴风姬柔下手时，便被阿离各种借口拦着，在浴风府里那次，我将匕首都抵在了她喉咙上，却被阿离只手抓住了。 左思也曾说，浴风姬柔杀不得，杀了她会天大乱的，我只当他们是在设法袒护那女人……可是看东方这会儿的反应，竟像是真的？ 我紧张的拿起杯子，一口气灌下去，然后才鼓足勇气道：“你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东方道：“当年三界大乱，是由浴风神秀率兵平息的，他从此一战成名，被封为战神。后来虽然战争胜利，但是幽人因为生育困难，所以人口上远远无法满足需求，为了保持三足鼎力的局面，幽人只能在体质上改善提升。老冥王便默许了浴风家一件事，那就是让他们到现在世收集亡灵，不让那些亡灵通过正规引渡途径前往九泉九狱，而是悄悄扣留作为它用，以此提升自己的灵力。” 我点头，“这件事，我知道。而且还亲眼见过，现世有个叫海棠湾的村子，那里的人灵力非常强，世代都以卜卦为生，但是死了后，亡灵却被收集起来，献祭给了树妖，然后由它的根部向冥界传输灵力……” 东方道：“作为倡导者，浴风家自然也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这也是在所有幽人当中，浴风家族子孙天赋独树一枝的原因。这些灵力并非是幽人自身所有，当他们失去后，灵力便要重新归属于大地。浴风姬柔是浴风家的独苗，也就是镇守这些灵力的符引，她活着着，这些灵力虽然不能全部为她驱使，但是却会处在蛰伏状态，以备家族旺盛时再它用。” “可她死了，”我握着杯子，不知所措道：“这些亡灵就得了自由，因为都是人类当中的异能者，死后又无法安息被迫为恶，所以对幽人充满了怨恨……” 第506章 迫不得已 东方道：“你说的没错，不仅如此，因为在外面羁留太久，所以早已丧失理智，只有一丝残忍尚存，如果被它们盯上的话，会非常麻烦。” 我沉默了良久，道：“这些亡灵都是人类当中的佼佼者，生前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死后却被幽人束缚利用，无法得到安息轮回，就算……我杀死了浴风姬柔，让它们得了自由，也是应该的，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东方叹气，“你自幼在现世长大，如果从人类的立场出发，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的。但是我作为幽人，也以从我的立场来给你一些另类的解读。冥界并不是独立的存在，而是作为现世和妖界的连接中心，万物生灵都是从六道轮回被送出去，死后皆会被幽差引渡回九泉九狱。所以冥界并不是仅仅是幽人的冥界，同时还是妖界、现世的冥界，它只不过位置刚好处在幽人的管辖范围罢了。” 我说：“所以你们就可以一边制定生存的规则，一边悄悄将其打破么？” 东方道：“在你质疑这个问题之前，须得明白当年的三界大乱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能力失衡：人类数量增多，为了生存进行领土扩张，侵犯妖界地盘。而妖界则崇尚自然，而且能力远远大于人类，所以两边纠葛数年不休。冥界做为统辖者，虽然能力是三者当中最强的，但是却面临着生育困难，无法独立繁殖的问题。当时的情况，并不如你现在看到这般和平宁静，而是非常混乱的，几何时时都要面对杀戮和战争，死去的人类和妖怪更是不计其数……” 我默默的听着，虽然不曾亲眼见识过，但却能想象得出当时生存环境的残酷。 这种事，真的没办法单纯评论某一方的是非对错，大家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东方把当时的情况大致讲解后，话题蓦然一转，“那那样的情况下，必须得有人站出来，终结这一切，那个人就是浴风神秀。这个人虽然生性桀骜刚愎自用，你可以不喜欢他，但却无法否定，他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他的名声威望，以及后代子孙享受的一切荣耀，都是用血泪和伤疤换来的。乱世需要英雄，盛世需要能臣，这也就是老冥王能容忍他的存在，而如今的冥王却无法容忍他的原因。” “因为人手不够，又需要消耗很大的灵力，所以便从现世窃取亡灵……” “没错，对人类来说，他们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已经逝去的亡灵。而对幽界来说，每个死去，都是鲜活的生命。其实公平的说，都是活着，谁又比谁更高贵呢？可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选择，总要有人牺牲才行。” 说到这里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仙渡被灭门的安家，还有越来越少的异能者。 浴风神秀的初衷或许是好的，但是他却太贪婪了，盘剥死人还不够，他连活着的人也全都算计上了。单凭这一点，他就根本配不上被称为英雄！ 东方道：“这件事在当时是迫不得已采取的措施，也间接为后来埋下了祸根。浴风家族依仗着过去的功劳，以及对这些亡灵的威摄，行事越来越狂妄，肆无忌惮。冥王想要对付他，却碍于情面和人言，不便自己动手。可除了他，又有谁敢对浴风神秀下手呢？” 我心情复杂道：“于是他便想到了我们几个。” 东方道：“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们竟然当以复仇的名义杀了他，而且合情合理，虽然是非法闯入冥界，但是却被冥王用‘一片赤诚至孝之心’给搪塞了过去，谁还敢再追究呢？浴风家族没落，唯一的后人被软禁在冥王的眼皮底下，翻不出任何风浪。如果浴风姬柔不死，这实在是个完美的结局。” 我却并不这样认为，而是道：“战争早就结束了，三界现在都于和平状态，那些为战争牺牲被利用的亡灵，也应该还它们自由了。更何况浴风家族势力盘踞这么多年，在现世受害的绝不止一个海棠湾，那么多亡灵，活着的家人，如果知道他们的长辈、亲人遭受这样的对待，会很痛苦吧？” 东方无奈的笑了笑，“我们两人立场终归不同，看来谁也没办法说服谁了，不过浴风姬柔已死，亡灵复苏是事实，幽界大乱已成定局。最让人烦恼的是，冥王竟然还在昏迷状态，而左思还对你有所忌惮……这可真是难办。我本以为，离了幽都，就可以逍遥自在，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这会儿想要装作若无其事，怕是不能了。” 我问：“那些亡灵好对付么？” 东方摇头，“连实体都没有，你那把伞怕是派不上用场了，我用幻术可以勉强应付一些，但是却非常消耗体力。结界外面有幽差，它们可以利用专门的铫魂链对付它们，时间缝隙这边，就得靠我们自己了。” “知道了，”这此天色已然微亮，直到天色微亮，我站起身来穿靴子。 简单梳洗了一遍，又换成了简洁利落的男装，然后将常用的东西全都确认过，把它们通通放到背包里。 东方道：“你做什么去？” 我说：“去外面转转，看能不能碰到那些亡灵，免得它们伤害到无辜的人。” 东方道：“你要碰到它们怎么办？你那把伞，对付活着的人还行，用它根本没办法触碰到亡灵。” “我知道，你刚才说过来了。”我将长发绕起来，固定在头顶上，免得动手时缠到了麻烦。 我把藏在伞柄里的卷轴掏出来，塞到腰带里。 东方好奇道：“没有伞，那你怎么对付它们？该不会是想利用这卷轴，将那些亡灵全吃了吧？” 我说：“只是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罢了，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用它们的。” 他起身打量我，“那我真想不出，你究竟打算怎么做了。” 我伸开双手，比出十指给他看，“我有这个。” 第507章 奇葩朵朵 “唔，”东方凑近了观察我的十指手指，“里面好像封印着了不得的东西呢。” 我露齿一笑，“是外公留下来的玩偶。” “玩偶？” “没错，很厉害的玩偶！谁闯出来的祸，谁收拾！对付亡灵，恐怕没有谁比它们更在行的了！” 东方道：“还真把我兴趣勾起来了，稍等，我跟你同去！” 临走的时候，告诉鹤童他们，要守好山庄，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释放烟花信号，我们会立刻赶回来。 然后月神鸦便载着我们，朝山林飞去。因为要观察留意林间动静，所以不能飞的太高，只比树梢高一点点。 昨晚的通知看来很有用，这会儿已经很少看到落单的妖怪了，大家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不过很多妖怪不擅长跟人沟通，也从未有过群居的经验，所以虽然整体气氛紧绷，但是林间却是超乎寻常的热闹。 有拱着两只大角拼力气的，有隔着河互相叫骂的，也有几个在草地上翻滚的，看得我跟东方俱是摇头。 妖怪野性大，又未经教化，很难管理。 比如这里有种叫做钦原的妖怪，一种漂亮的怪鸟，喜欢谁就要亲谁，但是它的嘴巴却像针头一样，又细又长！蜇人人死，蜇树树枯，而喜欢的人死了，它又会大哭不止，拼命自责。 深沟里藏有野人，全身长满黑毛，足有一尺来长，但是性情温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将身上的毛一根根搓成球球，如果坐在那里不被人打扰，能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搓上三年！ 还有一种名为袋童的妖怪，平常总是会伪装成英俊少年的模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前，手里拎着一个满满的代子，让你猜里面有什么东西。当你注意力被袋子吸引的时候，对方就会趁机抠下你的眼睛，扔到袋子里…… 曾经打过交道的羽衣怪，更是劣迹斑斑，甚至还有段畸形奇恋在时间缝隙流传！扰说两百年前，一个叫任谷的农民，干活累了躺在树下休息，羽衣怪便趁机出现将人奸污，发泄过后便消失不见。 两个月后，任谷发现怀了孕，待妊期结束即将分娩时，这妖渣又出现了，它用刀把任谷的命根子给割了，从后从中生出一条小蛇，羽衣怪带着蛇子跑了，而任谷则成了太监，到皇宫中陈述了这件事，被人同意不已，便留在宫里当了个有名的宦官…… 最离谱的是，任谷死后，羽衣怪竟然带着小蛇去哭坟，倘若不是被人拦住，居然差点自缢在坟前！ 这要是换成人类，非被裱起来订在耻辱柱上唾弃，然而它在这里，却被当中成了痴情男人的典型，妖生难得一见的痴情种！ 作为人类，我想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理解妖怪的三观了。 但是这时间缝隙，就有这么多奇葩，更别提四荒和九重天了！ 所以，白泽死活都不肯再任妖界首领，我是非常理解并支持的！ 换我每天面对这些外表奇奇怪怪的诡形生物，目睹着各式各样匪夷所思的怪状，非疯不可！ 因为地位位置特殊，所以整个时间缝隙是绕着桃花水榭，呈狭长形的，所以巡视起来倒也非常方便。 快到下午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沉睡，刚想返回，突听轰然一声，山林冒起一股巨大的黑烟。我跟东方对视，立刻让月神鸦飞过去。 只见冒烟的地方，此时赫然出现一片烧焦了的空地， 中间，几只妖怪正在群攻一只亡灵。 然而因为亡灵没有实体，而这些临时组建起来的妖怪团队又没有任何默契，所以这场架打的一塌糊涂，连带自己也受了重伤。 而那只亡灵，看上去竟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避开这些妖怪的攻击后，两手合掌然后慢慢拉开，竟然召唤出一张很小的白弓。女人抓住白弓的瞬间，弓的体形陡然增大，最后竟比女人的身体还要高！ 而且她开弓的方式也非常奇特，不是用双手持弓，而是用一只脚踩在下端，然后用右手去拉动箭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有各让人不可思议的行云流水美。 最让人震惊的是，弓是空的，并没有搭任何箭弦！ 然而在拉至满弓的瞬间，对准目标的地方，却瞬间迸射出了十几条金色的箭！ 箭光所至，石头碎裂，木头都化成了碎片，周围妖怪吓的四处逃窜，却依然没能逃过一劫！尘土飞起，鲜血溅窜，整个树林在她出手的瞬间，已然变成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么强大的杀伤力，若非亲眼所见，我一定不敢相信是出自于人类！ 东方也在旁边敬佩道：“这个女人好厉害！” 我跳下去，发现那些箭都未射中要害，但是却将妖怪牢牢订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中一只妖怪显然是认得我，欣喜道：“小主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女人站在那里没动，神情木然的将弓对准了我们。 我立刻道：“别担心，我们不是敌人！” “幽人？不，是人类……” “我是人类！” 她冷声道：“可你身上为何会有幽人的气息？” 对方态度虽然不友善，但是很意外的是，似乎还拥有独立的思维能力，并没有想象中那 样，完全尚失理智。 我说：“我身体里有一半幽人的血，但却是在现世长大的，请相信我，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不过我的这番话，却并没有换来她的任何好感，她身上的杀气还在！ 我一边留意她的动作，一边解释道：“我知道你们遭遇的一切，也是我杀死了浴风家的后人，将你们释放出来的。你们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在外面停留太久，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为你超渡，然后送你去渡忘川，怎么样？” 女人道：“渡忘川？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们的话了！” 我急道：“可你执意在外面停留的话，不仅会损伤身体和意识，将来的下场不外乎有两个，一是魂飞魄散，二是化为行尸走肉！” 第508章 天下虽安 对方丝毫不领情，“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说：“你变成什么样子，确实跟我无关，但是你不能伤害这时间缝隙的生灵！” 女人用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我，嘴角挑衅似的微微扬起，“已经伤害了，你又能奈我何？” 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对我们充满了敌意，看来谈话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女人开始拉弓，我瞟了眼东方，他立刻心领神会，帮我造出防御结界。 我闭上眼睛，把所有手指里封印的玩偶检视过。 守墓偶、百目偶、追风偶、葬魂偶、挽灵偶……就是它了！ 这是一种可以利用亡灵追溯出死者生前的影像和心愿的特殊玩偶，记忆中还没有跟它打过招呼呢，希望可以顺理召唤成功！ 集中精力，全神贯注，左手尾指，第五个盒子，打开！ 一只玩偶瞬间从里面蹦了出来，来到了我的手心上。 我睁开眼，惊喜地看着他，虽然外表跟其余的玩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跟诛邪的刀和红绳一样，它身上也有两样特殊的东西，一把小小的折扇，一双红色绣鞋，这看起来，好像是个女偶呢。 她手持折扇，伸了个很夸张的懒腰，以至于我都能听到关节发出的格崩声响，真担心它脆弱的身体会因此坏掉！ 她清了下嗓子，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我，发出悦耳的声响，“请问你是……” 我说：“我是朱砂的女儿，我叫小鱼儿。” 挽灵偶恍然道：“已经长这么大了啊，当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宝宝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觉得这个时候并非叙旧的时候，便道：“还是等会儿再说吧，你能不能利用影像帮我看下，这女人的来历？” 挽灵偶这才看向方，惊讶道：“这把弓，我认得！流莺，是你么？” 女人怔住了，“你是？” 挽灵偶道：“我的主人是唐乔生。” 女人目光转向我，“那她是……” 我说：“唐乔生是我姥爷，我叫唐小鱼。” 没想到竟是相识的故人，虽然我还不清楚她跟姥爷有什么关系，却能察觉到她这会儿杀气好像没有方才重了。 挽灵偶拿折扇掩住脸，伏在我耳边道：“她叫流莺，唐乔生的初恋，差点成为你姥姥的女人，不过最终选择了别的男人。” 我听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毕竟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 流莺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你说，是你杀了浴风家的后人？” 我点头，“是的，浴风家现在已经彻底没落了，不仅如此，其余的幽都望族，也都不复存在了。” “浴风神秀呢？” “死了。” 她的眼神很严厉，就像闪电一样，“谁杀的？” 我小心翼翼道：“我……” 话音刚落，金箭便咻的飞了过来，谁也没想到她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金箭撞到结界上，滑了下去，然后第二支、第三支又接踵而至! 而让我震惊的是，每支箭的尖端处，都反复刺向同一个地方！ 别说是脆硬的结界，就是钢铁怕也吃不消这样的攻击！ 结界开始出现雪花树纹，并且迅速扩大，待结界破碎的刹那，光箭如疾雨般冲了进来。 我抓着挽灵偶滚到了旁边，还未定身，流莺已经逼了过来，将那大弓朝我颈下压来。 倘若不是东方及时帮我化解危险，怕是要死在这女人手里了！ 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携带百兽伞，但眼上这凶险的局势，一味挨打也是不成的。 于是便想到了食灵卷轴，然而才将卷轴展开，就被她给打了回去。 刚一愣神，她便再度侵身而上。 我下意识去攻击对方，然而却是扑了空。 没有锁魂链，打不开卷轴，这可真是难办了！ 而东方开始还帮我掩护，这会儿不知为何，竟是站在边上不动了。 老虎叔叔说过，打不过就得跑，反正别把自己给搭里边。 逃跑我是擅长的，她身法虽然快，但还是比不上老虎叔叔。 于是她追我便逃，进攻我就躲，一来二去，动作便流畅起来。 我虽然伤不了她，她也碰不着我，反复几个来回后，她突然收弓停了下来，道：“你很好。” 我不解的看着她，“什么好？” 流莺道：“身手好，如果我还活着，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我回头，打量身后的东方，他这会儿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赫然带着笑意。 原来早就发现了是在试探我，难怪会突然间收手呢。 流莺道：“我已经离开现世太久了，不知道现在那边什么样子？” 我说：“跟几十年前相比，变化很大，但是非常平静详和，大家已经远离战争很多年了。” 她低语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像你这样的孩子，多么？” 我想了想，问道：“您是指身有异能，并且愿意守护现世的人吧？” 她点头，“没错，曾经的人类，有着各式各样的能力者，正因为有这样的力量存在，所以人类才能安稳生存到现在。” 我有些遗憾，却又不想骗她，便如实道：“应该远没有你们那个时候多，但是还是有的，我有一位朋友，是很厉害的结界师，还一位朋友，是个力气很大并且持有神剑承影的家伙……现世这么大，肯定不止我们几个。如果到了危险的时候，我相信大家都会站出来的！” 流莺道：“听你这么说，我便安心了。” 我欣喜，“前辈，您现在要去渡忘川吗？” 她却摇头，“你的那个结界师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说：“良辰，安良辰。” “仙渡的安家么？” “是的！” 流莺道：“使的什么兵器？” “只是一把普通匕首，”我略感遗憾道：“她并不太擅长近身攻击，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负责防御和辅助。” 流莺道：“这样啊，那我便送她一件兵器好了，麻烦你到时代为转交给她。” 我愣住，“什么兵器？” 流莺松开手，长弓便竖在那里，而她的身体，则像被风吹散的云雾一样，丝丝袅袅渗入弓弦！ 第509章 细皮嫩肉 与此同时，那道弦则发出了炫丽夺目的光芒！而流莺的身体，则越来越透明，再这样下去，她会彻底消失的！ 我连忙道：“您不去九泉了么？” 她展露出见面以为第一个笑容，“这把弓，是我爱的人所赠，他魂魄已散多年，我独自前往那里，也没什么意思。希望你把它交给安家后人，也算是完结了我这些年的心愿。” 我眼眶一热，“您放心，她会好好爱惜并利用这把弓的！” 流莺将自身最后一缕气息注入弓里，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世间。 弓依然凭着灵力悬在半空，我伸手将它握住，取了下来。 我虽然没有使过这类兵器，但是凭借此刻握在手中的感觉，就能断定它不是俗物。 挽灵偶道：“此弓名为天雨流星，可将自身灵力转化为弓箭，源源不断的地发射出去，据说可最多时，可同时发射九十九枚，而且命中率非常的高！” 百箭齐发的画面，想象一下就觉得无比震撼！ 良辰的弱项就是不擅长近攻，有了这张天雨流星弓，一定能如虎添吧！ 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它送到良辰手里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处亡的事。 流莺自身灵力很强，又有这弓傍身，所以还残存着些许意识，而其余的亡灵，应该就没有这么好解决了！ 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对面的山上，又出现了异动。 被流莺射伤的小妖这会儿都得了自由，虽然都是鲜血淋漓的，但都不在要害，所以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没有性命大碍。 见我露出了犹豫之色，其中一只小妖怪便道：“小主人不必担心我们，您尽快去别处就好，这种伤我们自己舔舔，嚼些草药就行。” 我点头，“那你们便在这附近休息下，等我处理了别处的事，再让绿吉过来帮你们包括。” 于是收起长弓，暂时放在月神鸦背上，几个人又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从早上便开始忙碌奔波，一直到夜幕降临，总算是在东方的配合下，抓捕到了两个亡灵。一个爱哭，泪流如河的女人，眼泪就像硫酸一样，能腐蚀周围的花草树木，甚至动物的骨头！ 一个连体人，有两只头，两只手，四只脚，行动快如疾风，见人就咬，非常凶悍。 跟流莺不同，他们两个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浑浑噩噩的，仅能跟我们做一些简单的交流。 待天色黑透后，我便将它们带回了时间缝隙。 简单的用了些饭后，我便让挽灵偶追查它们的来历。 东方将那个爱哭的女人放在地上，挽灵偶像挥着折扇上前，绕着亡灵边舞边唱，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收起扇子，同我们道：“这女人，生前是个寡妇，靠为别人哭丧生活，病死了以后，便被邻居用草席卷起来埋了，所以心里非常难过。她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哭了多少人，但是她死了，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落泪。只要将她这个执念消除了，她便能恢复原本温和的性情，不再具有攻击性。” 这种专为别人哭丧的职业，我小时候在青莞，二舅姥爷的送葬仪式上见过。 为了满足雇主，不仅要大声哭，还要哭到泪涕交加，撕心裂肺，捶胸跺足才好，虽然钱挣的不少，但是却非常伤身体。到了结账的时候，很多人嗓子哑的说不话来，所以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很大的杯子，里面泡满了枸杞和菊花。 不过让我好奇的是，这样的职业，怎么会在浴风家族的收罗范围内呢？ 东方解释道：“有些人，生来就具有灵力，但如果不激发出来的话，可能会在体内沉睡一辈子。这女人看似平常，但是眼泪却如江河一般，源源不断的流，也算是异能者了。” 我想了想，便道：“既然知道了她的心愿，那便为她哭一场吧，也算是助人为乐了。” 东方立刻闪到一边，“这种事我可不擅长，你还是自己来吧。” 挽灵偶也跟着摇头，“我也不行。” 人是我放出来的，那便只好自己收拾了。 可是哭这种事，根本勉强不来，以前我动不动不就哭，这会儿到了需要的时候，却是连一滴都挤不出来，哪怕是拼命幻想那些伤心过往也不行！ 于是我只好伸出胳膊，向东方求助。 他不解道：“做什么？” 我硬着心道：“你掐我两把，越狠越好！” 东方面露难色，，“至于这样拼么？看着这细皮嫩肉的，我还真下不了手，感觉像是虐童……” 我郁闷，咬牙道：“要不然怎么办，你们又不肯哭，我也哭不出来，别废话了，掐吧！” 东方转过脸，伸出手指，两根手指捏住手臂下的肉肉，用力一钳、一转，我嗷一声就哭了出来，声音凄利，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抖了几抖！ 鹤童捧着宵夜过来，闻声吓了个哆嗦，手里东西啪的摔在了地上。 鹿童也冲进来，难以置信的望着东方。 东方的手，这会儿还悬在半空，面色尴尬的解释，“是你们家小主人要求的。” 鹿童走到我跟前，吸着凉气道：“就算是小主人要求的，可您这下手也太狠了，看，胳膊都肿了！” 挽灵偶拿着折扇道：“嘘，别影响主人酝酿情绪……” 我哀号了几声，却依然没有眼泪出来，在一群人包括哭丧女的注视下，这可真是尴尬。 最后只是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呢喃，“还是哭不出来。” 哭丧女原本一脸期待，这会儿见状哭的反而愈发厉害了！ 挽灵偶叹气道：“看来这事儿，还得专业的出马。” “啊？”我怔了下，醒悟过来，“对啊，有哭丧偶呢，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挽灵偶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好吧，我跟那哭丧偶原本是一对，后来闹掰了，便决定冷战，已经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了。我不想跟他见面，所以他要是来了，我便得离开，唉，好不容易出来活动下筋骨，没想到又要回去了。” 第510章 完美对象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我说：“别担心，以后我会尽量让你们都出来转转。” 挽灵偶欣然道：“好好，不过在我走之前，还是先把另一个亡灵的故事告诉您吧！” 然后又挥着折扇绕着那个连体人转了数圈，停下脚步道：“这原本是两个人，是一母所生的兄妹，因为相爱私自结成了夫妻，结果却被人诅咒，并将其流放到了荒野，两人互相抱着死在寒冬里。一只鸟见他们非常可怜，于是便衔来不死之草将两人尸骨覆盖住。七年后，男女两人合成了一体复活，直到终老。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被人理解，没有一个完整的婚礼。小主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我点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挽灵偶便跳到我手掌上，重新回到自己的匣子里去。 哭丧偶，左手食指！ 我闭上眼睛，将它召唤了出来。 这是只与众不同的玩偶，眉眼都是耷拉的，看上去很丧气，不仅如此，周身都散发着黑紫色的负能量，看到它，你就会莫名的陷入悲伤！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犹豫着开口，“那个……” 哭丧偶道：“我知道您召唤我做什么，又想让我哭对不对？” 我说：“是的，这里有个可怜的女人，从来没有别人为她流过泪，我刚才尝试过了，不行，所以才来麻烦你。” 哭丧偶道：“她可怜？我也可怜啊，就因为总是哭，女朋友都嫌弃我要提出分手……呜呜呜，我们以前多相爱你知道吗？我去给她采花，把草叶做成戒指送给她，可后来又怎样，还是嫌我丧气，分手！一开始认识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呜呜呜，何必给我希望，又让失望呢？呜呜呜……” 听它哭的悲伤，哭丧女也愈发难过了。 两人一声一声的大哭着，极具感激力的哭声引得我都鼻子发酸！ 而鹤童和鹿童，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已然大哭了起来。 我才要张口，却突然被东方拍了下肩头，这才清醒过来。 东方抬手，干脆布了个隔音结界，把它放在那哭丧女肩膀上。 两人一起嚎啕大哭，但是声音却传不出来，所以大家情绪也平静了很多。 东方道：“先别理它们，趁机把这对连体人给解决了吧。” 我说：“这两个可怜人，不过是想要一场婚礼罢了，不过这得需要时间准备……” 东方道：“准备什么，我来好了。” 说罢伸出手撑，以自己为中心，在周围转了一圈，房间的布置和摆设便瞬间变了，四周张灯结彩不说，还贴着几个大红喜字。 “哇！”鹤童、鹿童两人发出了惊叹，“东方先生好厉害！不亏是我们的副庄主！” 眼下这种情况，我也懒得纠正他们了。 不过东方这幻术倒是使的如火纯青，倘若不是亲手触碰质感异常，单凭一双肉眼，根本无法判断真假！ 东方抬手，“拿宣纸过来。” 鹿童立刻将宣纸奉上，东方将一张大宣纸叠在一起，剪成十二只栩栩如生的小人，这些人小人凭借双脚立在地上，竟能屹立不倒。 东方对着纸人吹了口气，它们立刻变成了活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从五官来来，跟我们也没什么两样。 这些纸人身着大红喜服，手中都拿着喇叭唢呐，或挂鼓或拿钯，排成队到院子里去，便开始敲敲打打。 方才还哭声连天的山庄，这会儿突然热闹了起来，一片喜气洋洋的。 东方将宣纸浸在朱砂里，染红了剪成盖头，然后把困着的连体人放开，他们望着四周，先是茫然无措，随即欣喜起来。 我接过红纸，拿火点了放到两人脚边。 男人犹豫片刻，将盖头捡起来，帮女头盖上。 既然是婚礼，酒是不能少的。这两天都在忙碌，厨娘也没闲着，一直在厨房侯着，这会儿立刻准备了饭菜过来。 大家吃喝的时候，东方却还在忙碌，竟是在动手扎房子。 我蹲在旁边看，不由赞道：“你真厉害，好像什么都会做。” 上次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是阿离。 他头脑聪明，又有手段，就连给女孩子扎辫子这种事，竟然都难不住他。 东方颇为得意，挑眉道：“现在发现我的好了？不如考虑下，将来长大后嫁给我吧！” 我手点着下巴，仔细想了下，说：“你太花心了，这点我不喜欢。” 他失笑，“那我要是改了呢？” 我说：“那我就可以考虑。” 反正女孩子长大都是要出嫁的，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更何况，他长的不差，又有本事，如果改了花心的毛病，再戒了酒，应该就完美了！而且我们两人身上还有共生，还有不能背叛对方的符咒，平常相处的时候也很少吵架，或许在一起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先占住再说！ 他放下手里的活儿，笑眼弯弯道：“刚才的话，你可记住了，以后可别反悔。” 我立刻补充道：“是考虑哦，没说一定要嫁给你的。” 待婚礼结束后，连体人心里已经没有了怨气，也不再具备任何攻击力，东方便将他们放出结界。 而另一边，两个专业哭丧的人聚集到一块儿，竟是哭的天昏地暗，折腾了整整一夜。 不过最终还是哭丧偶胜了，哭丧女止住了哭，也安静下来。 两个亡灵算是安抚住了，天亮后，鹤童便将他们送出了时间缝隙，并等幽差将其带走后，方才转回来。 时间缝隙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然而更大的危机，却是外面。 东方设下一面幻镜，通过它，我们可以观察到结界附近的大致情况。 冥界已然不是我所熟悉的样子，这会儿竟然是一片狼藉，满目苍夷。 有些失了理智的亡灵，正在不分对象的胡乱攻击幽人，无论是孩童还是年长者。 这些亡灵，并不是一起复活的，所以谁也没办法判断，它们会在什么时候醒来，对周围的人进行攻击。 眼下的情况，冥界怕要混乱上很长一时间。 东方道：“眼下这情况，想要凭借我们自身的能力清除它们，并不现实，必须得想办法唤醒冥王，免得生出更大的乱子。” 第511章 一女二夫 虽说从始至终都坚持着自己并未做错什么，可是看到这样的场景，依然无法避免的陷入自责。 听到东方这么说，便道：“隔这么远，怎么唤醒他？” 更何况左思现在对我起了杀心，鬼知道路上到底有没有埋伏兵力！ 东方思虑了会儿，道：“看来还得找梦魇过来。” 我想到枕头下面那个狗血冗长的剧本，就觉得头大。 可是眼下好像除了能通过它能联系上阿离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犹豫了片刻，便让鹤童把它找来，却隐去了冥王昏迷的信息，只说想要去见冥王，但是不想再经历任何前戏，这次我想要直奔主题！ 梦魇激动道：“小主人放心，这次我一定帮您想个好剧本！” 我错愕，“还要剧本？” 梦魇道：“当然要剧本，不然您入梦后，要怎么才能冥王大人呢？这不可合理啊，而一旦梦太过失真，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到时候梦就只能被迫中断了。给我点时间，小妖保证给您个完美无双的设定！” “时间来不及了，”我咬牙道：“直接入梦，还按上次被中断的剧本走吧。” 这样就能第一时间见到阿离了，而且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梦魇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我说：“这次不能睡那么久了，我只要小半柱香时间就好。如果到时候不醒，你们记得叫醒我。” 梦魇道：“好吧。” 我躺到床上，在定神香的帮助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过没多久，便被人叫醒了，却是阿离。 地点却是在偏殿里，我曾经住了很久的房间，我睁开眼睛，茫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松了口气，“没什么，你正同我说话的时候，突然昏过了去，我很担心。” “昏了过去？”我努力将已经断掉的梦连接起来。 当时的场景，好像是我在跟他谈交易，试探赤渊和妈妈的下落！ 可是现在，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等着他醒后处理！ 我看着他那张脸，突然心中一动，“这些天，你一直在等我醒来么？” 阿离微笑，“是啊，怎么了？” 我低下头，喃喃道：“等我做什么，你知道，这并不是真的，而是一个梦么？” 阿离淡淡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惊讶地说，“那为什么还要等呢？” 他说：“因为我突然发现，梦比现实更让人眷恋。” “你眷恋什么？美人吗？只要你醒来，动动手指，就会有无数美人冲上前来陪你。” “我不要她们，我只想要你。” 我气急败坏道：“你是冥王，就因为梦里头的一个女人，就连三界也不要了么？” 他却轻飘飘道：“嗯啊，不要了。” 我上前抓住他的领子，“浴风姬柔死了，曾经被他们俘虏的那些幽灵，这会儿全都复活了！他们意识不清，正在外面四处作乱，你都不在乎了么？” 他说：“那都是别人的事，同我有什么相干呢？” 他这幅不管己事的态度，简直要把我气死了！ 于是站起来，抓住他的衣襟猛晃，“你怎么可以变成这幅没出息的样子！醒醒，醒醒！不许再醒了，快点给我醒过来！” 他也不反抗，就那么任由我晃着。 最后我力气太大，竟将他一把给拽倒了。 他倒在床上，一脸无辜的望着我。 我愤愤不平的瞪着他，气乎乎道：“看什么，我长的好看么？” 他眨眨眼睛，说：“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可是这张脸是属于琉璃的，这真是让人郁闷！ 过了会儿，我泄气的坐下来，看着他，“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 他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谁也不敢叫醒我。” 那些长老怕大臣怕都急死了吧？都以为他是重病缠身了，谁会想到他只是沉迷一个梦呢？ 他的身份，要是一直睡着，谁又敢叫醒他呢？ 正当我准备开口时，突然感觉周围有些异样，于是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给他一句，“你给我等着吧！” 屋内摆设瞬间变了个样子，我再次睁开眼后，便已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东方看我面容扭曲，便道：“怎么样？同他说了么？” 我说：“什么都说了，但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外面的情形不管不问，也不关心！” 东方怔了下，叹气，“看来身体状况并不是导致他昏迷的原因，只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就是这样，他居然说，梦里挺好的，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 “他这人一旦打定了主意，谁也无法更改，凭借左思和那几位长老，怕叫不醒他。” 我咬牙，“那我去！随便再打探下赤渊和妈妈的消息。” “这就是他的目的，”东方道：“虽然明知道是个圈套，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你若去了，能保证将他叫醒么？” 我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东方说：“左思未必会让你接近他。” 我皱眉，“那就只好硬闯了，而且这会儿外面混乱的很，他应该也没闲功夫盯着时间缝隙吧。” 东方道：“路上我倒不担心，就怕你到了幽都后，他会跟那几位长老为难你，毕竟是我们联手伤了冥王，这件事就算冥王不追究，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左思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却跟冥王多年，深受信赖，在长老中也颇受青睐，真要遇上了，怕会很棘手。” 我挥手道：“不想那么多了，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时间缝隙这边还未彻底平息，就劳烦你在这里坐镇了。” 他问：“把桃花水榭交给我，你放心么？” 我说：“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会背叛我么？” 他眯起眼睛，轻轻笑了下，却并未回复我的话。 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居然翻起了那本《一女二夫》的剧本来看，末了道：“突然间想到一个对付左思的好办法。” 我好奇道：“什么好办法？” 东方悠悠道：“如果真遇上了左思，你就告诉他，你就是琉璃。看在你们曾在梦中结为夫妻的份上，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 第512章 拜托你了 在我看来，这简直是个馊主意。 平常左思在阿离面前，都会刻意跟我保持距离，要是知道我就是琉璃，怕非但不会手下留情，反而还会加速杀了我。 待我拿起百兽伞时，东方道：“你想好脱身之计了么？” 我摇头，“暂时没有，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桥头自然直，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东方显然也拿不出合适的办法，所以犹豫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三个折叠好的黄色纸人，交给我，“这是我的三个分身，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把它拿出来，我在桃花水榭施法，可以帮你抵挡一段时间。” “谢谢，”我小心翼翼将纸人收起来，同他道：“时间缝隙这边就拜托你了。” 目前时间缝隙还处于乱局，所以我出走的消息，暂时不便声张，只同山庄里的人说了一声，便由月神鸦载着飞出了结界。 到了外面以后，发现虽然幽界整体气氛凝重，但是却并未过份恐慌，看来局面已经暂时控制住了，只是不知道，如今到底还有多少幽灵即将复活。 出时间缝隙不多时，一群埋伏在云层当中的幽兵便乘着月神鸦朝我飞来。 这些人虽然能力不高，但是数量却非常多，我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如果在这里跟他们纠缠下去的话，一时半会儿怕都无法脱身。而体力耗费越大，前面的路也就有越危险。 衡量了一番后，我将东方给的纸人拿出一张，对准那些幽兵抛过去。 纸人遇风则变，那些幽兵想必知道东方的厉害，所以这会儿也不敢冒然上前。 为首的人还客气道：“东方大人，我等奉命在这里绞杀逆贼，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 东方笑了下，“你们奉谁的命？” 那人道：“左思大人之命。” 东方道：“他有没有说，我也是逆贼呢？” 那人愣了下，“那……倒不曾提起过，只说这丫头，无论如何都留不得。” 东方立在云端，甩开袖子同我道：“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 我松了口气，“谢谢！” 于是当即让月神鸦加速，冲出了重围，那些幽兵在东方的震慑下，都傻愣愣的站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飞出一段距离后，我再回头，只见那些全都被困在结界中，而那化为东方的纸人，这会儿又变成了纸符，粘在结界上。 我叹气，转过头来抚摸月神鸦，“霞生，这趟要辛苦你了。” 它倒是很高兴，展开翅膀疾速穿行在云间，忽仿佛鲸鱼在大海里尽情遨游！ 待我们到了幽城都外，又遇上了一波儿幽兵。 这些人数量虽然不如先前多，但身手却明显高了一截。 东方给的纸人还有两张，我也不敢轻易再拿出来。 左思这道命令，是瞒着阿离下的，所以只敢在外面布下重兵。 进幽都后，应该会安全一些吧，看来得速战速决才行，免得横生枝节。 我抽出百兽伞，同时又召出诛邪偶，精神亢奋，身形巨大四灵四溢，手中挥着一把虎虎生风的大刀，逼得那些幽兵心里发悚，不敢近前。 眼下正是需要这些幽兵的时候，我也无意伤害他们，趁机拿出召魂铃铛，将这些人的魂魄全都收了起来，然后等入幽都城后，再将它们释放。 我并没有急着去幽冥殿，而是率先去了一趟伏波宫，寻找左思。 幽冥殿这会儿不同往日，阿离处在昏迷状态，守卫肯定比平常更严。 虽然这一路上，左思都设下埋伏想要截杀我，但我对他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他是在恨我伤了阿离，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吧，如果我能对他说明来意，暂时和平还是有望的。 岂料他人竟不在伏波宫，随手抓了个侍从来问，说左大人已经离家多日，不知去向。 不用想，这会儿肯定在幽冥殿。 飞了一天一夜，我也有些疲倦了，找了个酒楼，要了些东西吃，又趁机小歇片刻，到了晚上，才起身前往幽冥殿。 一如我预想的场景，这会儿幽冥殿已经围成了铁桶，月神鸦在半空盘旋良久，愣是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一只月神鸦。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设了埋伏，结果定晴一看，这月神鸦头顶和颈部竟是生了圈金色羽毛，竟是阿离的那只！ 它看到我后，也没有恶意，而是拍打着翅膀，用亲昵的神情欢迎我的到来。 我想了下，便换到了它背上，让霞生暂时离开。 坐好后，我趴在它身上，轻声道：“我是来找阿离的，他的境况，你应该比谁都知道吧？” 见月神鸦点点头，我便接着说：“我此行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唤醒他。但是下面有些人，误会我要伤害他，未必会让我接近幽冥殿，你能帮帮我么？” 它又点点头，然后用低头，又嘴巴拱了拱翅下。 我伸手摸了摸，是个肩窝，那里羽毛蓬松，再加上我身材也娇小，藏身进去，竟是刚刚好。于是当即缩起身体，藏了进去。 这只月神鸦叫帝王鸦，历来都归冥王所有，在幽冥殿的地位也非常，仅次于阿离，所以守卫都认得它。它显然知道阿离目前的住处，所以瞅准了时机，落了下去。 月神鸦是属于天空的，除非有主人召唤，否则不会轻易落地。 所以它一下去，便被守卫留意上了。 月神鸦伸起脖子，发出生气的警告声，那些人立刻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而我，则悄无声息的迁户口出去，溜到柱后的阴影里藏好。 这里是正殿，灯火通明，虽然还未进入，但我已经察觉到了许多人的气息。 这些人的灵力不同，有的几乎没有，有的则非常强盛，锐气逼人！ 眼下的情况，如果冒然闯进去，肯定要成为众之敌夭。 对方联手起来的话，我这边几乎没有胜算。 正迟疑不决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侍卫跑进来，说要有事回报左思大人。 侍从进去通传，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走了出来。 第513章 想抚摸他 机会来了，我窃喜，悄无声息拔出匕首，攥握在手里，将整个身体都贴在柱子上。 左思走出来后，看到那人愣了下。 对方立刻上前，“左思大人……” 左思伸出手制止他说下去，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跟我来。” 然后便将来人带到了一个相对僻静守卫稀疏的地方，这也为我创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我踮着脚，弓着背，宛如穿行在暗夜里等待捕食的猫，几个起落，便了他们身后的花丛中。 左思态度异常谨慎，环视了四周后，才负手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那人压着声音说：“回大人，不好了，被那丫头跑了。” 左思一惊，“跑了？跑哪儿去了？” 那人忐忑不安道：“进……幽都了。” 左思怒道：“全都是废物！这么多人竟然竟然连一个人都杀不了！当时我下令的时候，是怎么叮嘱的，不惜一切手段，务必不留活口……” 那人道：“时间缝隙外，她有东方大人辅助，他至今未除名，仍有官职在身，大家都忌惮他，谁也不与其交手。” “闭嘴！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任何借口！”左思抬手揉捏额角，“去把所有人都撤回来，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谁要是敢走露一个字，杀无赦！” 那人惊恐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之后便小跑离开了，左思站在原地，抬头对着夜空重重叹了口气。 说来也怪，之前得知阿离默认浴风姬柔杀我，我都难过的要死，而这会儿亲耳目睹左思想要杀我，却是一点也不难过，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此时夜空纯净的就像蓝色丝绸，点缀着繁星就像镶嵌满钻石一样，静谧而华丽。 左思感慨了会儿，准备离开。 然而才走两三步，就被我手中匕首抵在脖子上。 他身体僵了下，随即放松下来，转过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因为两人身高悬殊有些大，所以我架着胳膊很不舒服，于是便道：“有劳左思大人弯腰。” 碍于眼前的险境，他不得不弯下腰，最后干脆蹲了下来。 他开门见山道：“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我说：“听到了，你背着人，在路上截杀我。”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幽都？躲在时间缝隙一辈子，不好么？” “我是来找他的。” 左思脸上微显怒气，“我跟在冥王身边二十年，从不曾见他受过任何伤，你……你和东方玉狐做了那样的事，竟然还有脸来这里！” 我心里本来是有些愧疚的，但是被他这么一指责，当即不爽道：“他之前还杀我呢，你怎么不说？” 左思气噎道：“他可是冥王，你的身份能比么？” “有什么不能比的，在我妈妈心里，我的安危可比全世界都重要！”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气的肩膀都在发抖，连这会儿架在脖子上的匕首也不顾了，挥舞着手道：“你不止伤了冥王，还杀了浴风姬柔，复活了一大堆凶灵，现在整个冥界乱成这样样子，皆是拜你所赐！你小小年纪就闯出这等祸事，而且还不懂反思愧疚，要是让你长大了，那还得了！我早看出来了，你就是个祸根，桀骜不驯的脾气，跟赤渊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再留你下去，迟早要坏大事，冥王不舍得杀你，那便由我来……” 看他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我不得不出声打断他，“我是来唤醒阿离的。” 左思愣了下，随即嘴硬道：“什么唤醒？冥王大人好的很！” 我说：“别装了，他要是好的很，你会一连十多天都不回家？你敢背着他做这些事么？实话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要是相信我，我就去把他唤醒，你要是不信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犹豫片刻，咬牙道：“好，我就姑且再信你一次！” 我松口气，才将匕首移开，他却突然放声大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这家伙！我伸手抓住他的袍带，将人硬扯了回来，“你想死么？” 左思冷眼道：“你说的没错，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你带上！” 之前在时间缝隙，东方曾经跟我说过，左思跟他老父亲一个秉性，都是愚忠，绝不会背叛冥王，这么一看竟是真的。倘若眼下坑的是旁人，我简直要被他这种舍己为人的献祭精神给感动了。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我做任务它想。 被他这么一折腾，半个幽冥殿的守卫全都过来了，倾刻间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个个手持神兵利器，杀气腾腾，倘若不是碍于我手里的挡箭牌，怕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我牢牢挟持着左思，匕首刚是一刻都不敢放松。 我冷声道：“都别动，否则伤了这位左思大人，怕你们谁都担不起！” 有人小声道：“是唐姑娘，唐姑娘回来了……” 这些守卫里，竟还有认出了我。 左思闻声大怒恼，“什么唐姑娘，分明就是刺客！众所周知，唐姑娘身体被封印了，所以只能维持七岁孩童的模样，她这身体，哪像是七岁的小孩？” 左思这家伙为了杀我，竟然不惜刻意隐瞒我的身份。 侍卫当中，这两三年里，显然有见过浴风姬柔，所以听左思这么一说，立刻点头。 左思道：“她是来行刺冥王的，你们不要管我，只管将她杀死就好！”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那些人却还是不敢乱动。 直到大殿上几位长老闻声而来，众侍卫才让出一条路来。 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左思的父亲，左贤。 方才跟左思一拉一扯，他脖颈已被匕首划伤，血渗出来浸透了白袍。 他平常虽然在众人面前开口逆子闭嘴混账，但是遇到这种事，却显然比谁都着急上火。 看清他的脸后，我便道：“左伯伯，好久不见！” 他怔在那里，即即大骇道：“唐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左思嘴硬道：“不是唐姑娘，她是刺客！不要管我，只管杀了她……” 左贤怒喝，“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第514章 好久不见 换在平时，被老爷子这么一吆喝，左思就得立马歇火。 可是这会儿，他是铁了心的想要杀我，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命。 于是竟使出同归于尽的架式，挺着脖子往刀刃上撞去。 幸好我眼明手快，及时将匕首移开，否则真是要让他血溅当场不可！ 他要真有个好歹，左思为子报仇，一横心将我真当成刺客办了，那可真是彻底玩完。 虽然阻止了左思寻死，但人还是不能放的。不为吓唬左思，就为了震慑在场的人。 所以站稳身体后，又重新架上了匕首。 见左思眼中呼呼地窜着怒火，我也恼了，想起临行前东方叮嘱过的话，便咬牙在他耳边道：“好歹咱们两个梦里也拜过堂，虽无夫妻之实，但也算有夫妻之名了。你今天这举动，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以至于连死都要拖着我？” 左思肉眼可见地打了个激灵，“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冲他露齿一笑，肉麻兮兮道：“夫君，你忘记了么，我是琉璃啊！” 琉璃二字一出，宛如一记响雷在他头顶上炸开！ 左思整个人都懵住，好像魂魄都离体了般。 总算是老实了，我松了口气，看向对面的左贤，“左伯伯，我有要紧的事跟您说，能先屏退左右么？” 左竖闻声，立刻抱拳向周围示意了一圈，为首的人打了人手势，那些人便退去了。 最后，原地只剩他跟几位长老。 我说出早已编好的借口，道：“几日前，冥王大人曾托梦与我，说他深陷梦中，昏迷不醒，要我前来唤醒他。左思大人好像误会了什么，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不允许我接近。此事干系重大，倘若左伯伯和各位长老信的过，便让我进去唤醒冥王，倘若信不过，我这就离开，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踏足幽冥殿！” 为了表示自己无意伤人，我便随手将左思放开。 然而他这会儿却跌坐在花丛里，动也不动。 左贤心系冥王安危，闻此连儿子也顾不得了，连忙看向几位长老，然后同我道：“丫头你先等等，待我们商议一下。” 于是他便带着几位长老走远，几人窃窃私语一番后，方才折回来道：“你可以在长老们的陪同下进去探望冥王，但必须得放下身上所有的利器，包括你背的那个包，不仅如此，你还得戴上锁魂链。” 这要求，其实算不上过份，反正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便是便走过去，把伞、匕首和背包全都交了出去，然后由着其中一位长老拿出锁魂链扣在我的腕上。 这个锁魂链，跟我过去见到的都不一样，那些都是黑色的大粗链子，看起来粗糙又笨重，而我腕上这个，显然是精致的，是银色的，还刻着花纹，看起来精致，就像是一个手镯。 不过虽然外表很好看，但是戴上的感觉却并不好受。 整个身体感觉都笨重了很多，而且四肢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左竖这会儿才上前扶起左思，看了下伤口并不严重后又开始大骂，“没出息的东西，一场虚惊而已，就被吓成这个样子！” 左思给了他一个白眼，虚弱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抬眼看我，但是在接触到我目光后，就像是被烈火灼烧了一样，瞬间将视线移至别处。 其中一位长老冲我做了个手势，“请。” 我做了个深呼吸，在一干人的注视下，踏入了正殿。 坦白说我对这里并不陌生，不止两年前经常来这里玩耍，而且几天前的梦里，也曾来过。 所有摆设器具都跟记忆里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拆开纱帐后，便见阿离此刻正躺在软榻上。 长发散着，双目紧闭，素着一张脸，嘴唇略显苍白，烛光高照，给他那张完美无瑕的侧脸镀了层神圣的金色。 曾经的他如青山绿水中，尽得天地精华的一树琼树，又似散落在苍海一隅中的美玉，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淡淡地华彩。 然而此刻，却像一尊雕像，完美但是没有任何生气。 我走过云后，动手将锦被掀开，发现他身上赫然还缠着绷带，完全不似梦中见面时云淡风轻的模样。 眼眶禁不住一热，意识也跟着恍惚起来。 那个微笑着说我认识你的少年，跟我一起欢笑玩耍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 他捏着我的手指说：“别人我不要，就是喜欢你。” 他摸着我的头说快点长大吧，我已经等待太久了…… 我们之间，曾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愉快回忆，怎么就走到今天了呢？ 我若将他唤醒，迎接我的又是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我只知道，这个世界需要他，他要是醒了，肯定会用尽所有的智慧，将这被我弄乱的局势，不声不醒的整顿处理好。 他的本事，我从来都不曾怀疑！ 平常他都是穿着黑袍，这会儿却是穿着白色里衣，雪白雪白的，衬着他的肤色，就像是玉一样。 他虽然神情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我知道，睡梦中他，一定是微笑着的。 他应该很得意吧，我跑到外面转了一大圈，不惜伤了他也要奔向所谓的自由。 然而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却又灰溜溜的折回来。 他了解我，甚至超过我对自己的了解。 所以当时自高空坠落的时候，他就已经胜券在握，扬着嘴唇说我在幽都等你。 结果现在，我当真回来了。 生活告诉我，当你无法逃避一件事的时候，面对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是想要我死么？想要我远离他，永远不再出现么，我已经那么做了，他为什么还不满意呢？ 稀里糊涂过了这么久，这回总得彻底搞清楚才行。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缓缓伸出手，抚摸他的脸。 后面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好像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奇怪，难道他们平常唤人，不会这样子么？ 本来我是想抓住他领子，将人直接扯起来的，但是看现在这情形，怕是不能做了吧？ 第515章 陌生反应 犹豫再三后，我最终放弃粗暴的行动计划，而是改为伏在他的耳边，看似温柔的低唤，“你不是说在等我嘛？我已经来了，你怎么还不醒？身为冥王，竟然为了一个梦中的女人而昏迷沉睡，你难道不觉得咬人吗？” 因为挨得很近，所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气息，还有种平静祥和的幽香，这让我莫名有些脸红，甚至心跳加快。 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身体总是会下意识做出类似让我陌生的反应。 跟东方接触的时候，也一样，每当他离我近些，就会觉得不舒服……这种现象，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过的。 阿离依然陷入沉睡中，周围的气氛有些尴尬，身后那些长老们，这会儿都在虎视耽耽的盯着，生怕我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什么恐怖动作。 明知道他没事的，可就是不肯醒来，我能有什么办呢？ 既然温柔的不行，那就下狠招吧。 我心里默默盘算着，于是便借着身体遮掩，将手放在他胸前的伤口上，狠下心用力一按。 “嗯……”床上的人立刻发出了闷哼。 在这些长老们听来，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这一声更美妙、更激动人心的了。 于是来不及等他睁开眼睛，便争相上前，用身体将我扛到了旁观。 这是算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吧？不过也正是我所希望的，所以便一语不发的缩着身体，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 倘若不是这会儿手腕上还束着锁魂链，东西还在那些长老的手里，这会儿早已经逃跑了。 “啊，醒了，醒了！苍天有眼，冥王大人总算是醒了！” 喊话的老头这会儿身体都在激动地颤抖，话语似乎都说不囫囵了，我真担心他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冥王大人，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可有什么需要？” “饿不饿？” “冥王大人可还认得我？” …… 这些人在想什么，他不过是身体受了伤，又不是失忆脑袋坏掉了，怎么可能连故人都不认得呢？ 这些人将塌前围成了铁桶，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有人背着药箱过来了，扬声道：“劳烦各位大人让一让，让在下进去帮冥王大人诊治。” 长老恍然，“是蒋神医来了！” 他们这顿时安静下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蒋神医走进去，口子又迅速封上，生怕外人看一眼就走了风似的。 片刻后，蒋神医道：“大人双目清明，脉相平和稳健有力，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昨晚下的那贴药，果然有效！” 立马有人跟着赞道：“不亏是我幽都第一神医，手段果然高明！” “冥王大人身上的伤……” “外伤罢了，之前因为大人错迷不能进食，所以才延迟了复原，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准时吃饭，再配上在下的独门秘药，相信大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有劳蒋神医了！” …… 我嘴角微微扯了下，虽然我并未付出太大的辛劳，但是这么快被人否定，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 不过照着眼下的情形，这些人看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让我接近了，这也是件好事，我正犯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呢。 于是便将自己缩在角落，尽量克制住想要抬头看阿离的冲动。 努力不引起旁人注意的同时，心里也趁机酝酿思虑着，等下该怎么跟他招呼。 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嗨，我来了。” 还是冷着脸很酷的说：“你现在已经好了，赶快放我离开！” 蒋神医走出以后，幽冥殿顿时瞬间热闹起来，这些人就像潮水般涌进来，进进出出，出出去去。 我正埋头琢磨用词呢，竟扫到门口左思进来了。 他脚步走的飞快，看到里面的情形，神情又蓦然由欣喜转为忐忑不安。 这整个大殿上，似乎就只有我们两个心情不同常人了。 于是他很快注意到我，便折了回来，走到我跟前。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那件事，你有没有同冥王说？” 我瞪着他，没好气道：“什么事？” 他紧张道：“就是梦里头……那件事。” 我压着声音道：“现在还没有，不过将来，就说不准了。” 左思顿时将两只手拢起来，趁着人不注意时冲我拜了拜，“小姑奶奶行行好，就饶了我这回，咱们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好不好？” 我冷哼，“一笔勾销，你说的容易！换作我真心实意地杀你一回，再说这些话，你会原谅我么？” 左思道：“那是在气头上做的决定，冥王身受众伤，又昏迷不醒，我这做臣子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作表示？如今事情都过去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把这件事放进肚子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有太多交流，免得被人围观，便道：“走着看吧。” 并非我小心眼爱计较，而是他当初可是铁了心的要杀我，派出那么多兵力，倘若不是我还有点能力，这会儿拍已经是个死人了。 就在我们两个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阿离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大人的关怀我已经收到了，只是眼下有些累，还们还是先下去吧。” 听他这么说，长老们才顿时恍然大悟，“是啊，大人昏迷多日，这会儿才刚刚苏醒，咱们一大群人在这里，确实太吵闹了，大家伙儿还是先回去吧。等大人休息好了，再回来问安请示。” 说完这些话，众人便集体行李告退。 我跟左思夹在当中，准备跟着一起溜走。 然而才一抬脚，还未落地，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后面两个人留下，我有话问你们。” 他并没有点名，但是这么一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回头了，目光瞬间集中在我跟左思身上。 左民脸色大变，扫我一眼后，下意识擦了下头上的汗。 我这会儿虽然没有表现将紧张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516章 授手不清 为我加锁魂链的长老还特意抬手提醒道：“说听就是你们两个。” 不用您说，我们已经知道了…… 我跟左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默默转身，小心翼翼来到塌前。 阿离身上的伤口还未彻底痊愈，方才被我一按，这会儿居然渗出血来。 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在高兴他醒过来了，却没看到伤口都崩裂了。 我看着他伤口，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出声提醒道：“伤口开了。” 阿离微微一笑，好似浑然不觉地坐起身来，“没关系。” 然后便用那若有所思的眼睛盯着我们两个看，我脸皮厚，这会儿权当看不见。 左思在他跟前，却是定力全无，紧张道：“大人留属下，可有什么事吩咐？” 阿离轻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候几句，这些天我一直在昏迷，听长老们说，你里外帮着做了不少决定，辛苦左思大人了。” 左思这会儿感觉脸都在抽搐，“大、大大人这折杀属下了，本就是属内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更何况，这些天几位长老，远比属下付出得多……” 阿离说：“左思大人说话怎么不利索了呢？” 左思道：“看、看看到大人醒了，激、激动的。” “最近外面异状频发，左思大人日夜操劳，睡的可好？” “回大人，这些天，属下一直在殿外守着，晚上就歇在走廊上，寸步不敢离去。” 左思这会儿的神情，简直比我刚才刀架子脖子上还要紧张。 阿离道：“还说不辛苦！走廊外能休息呢，难怪你看上去精神这么差，这人一旦精神差了，就容易做梦……” 左思诚惶诚恐道：“属下这些天都在担心大人的安然，日夜不曾合眼，更不敢做梦！” 阿离笑了下，“紧张什么，就算梦了也没关系。我以前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梦终归是荒唐的，左思大人是个明白人，应该能分得出真实与虚幻，对吧？” 左思的额头上，这会儿已经缀满了豆大的汗珠，“大人尽管放心，属下分的清楚！” 这两人是在打哑谜吧？梦里头两人抢夺同一女人也就算了，怎么到了现实中，醋味儿还这么大！ 不过照这情形，左思是不敢说我就是琉璃的，他不说我不说，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眼前这情形，左思简直就像个受虐狂，而阿离则是个虐人狂。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左思尽心尽力处理朝政，衣带不解，甚至连家都不曾回过。 而他醒来，非但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在旁敲侧击的警告，明里暗里的打压恐吓他。 换作是旁人，遇上个这么多异的上司，怕早生异心了，左思则不，依然死心塌地，容不得任何人说这上司一句不是。 如果换个性别的话，这两个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见我一直在旁边目光炯炯的盯着，阿狸便道：“左思回去后好好休息吧，府里缺什么，尽管跟白夜暗幽他们提。” 左思明显松了口气，语气感激道：“托大人的福，伏波宫什么都不缺。大人也好好休息，待属下回去整理衣冠，再来问大人安好。” 阿离伸手摆了摆，他便兔子一样逃跑了。 左思这一走，宫殿里便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我视线不停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就是不敢跟他的对视，心里也乱糟糟的，跟个毛线团一样。 “小鱼儿，帮我倒杯水好吗？”他语气很轻的说。 此刻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就好像他身上的那些伤，并不是因我而起的一样。 我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颤微微的送到榻前。 不敢走的太近，所以便尽量伸直了胳膊，中间跟他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阿离看着我，无声叹息，“我当真就那么可怕，让你连靠近都不敢么？” 我摇头，语无伦次道：“水不热，你赶快喝吧，再放就凉了！” 听了我的提醒后，他便伸出了手，准备接杯子的刹那间，我们两人手指触碰到了一起。 我身体好像过了电一样，瞬间就要往回缩。 然而他动作却更加快，就像苍劲有力的老鹰，刹那间就抓住了我手腕，然后用力一扯，我整个身体就跌了过去。 杯子一晃，水全洒在了榻上。 而我的手，则抗拒的抵在他胸口上的伤上。 他想必是疼极离，所以眉毛微微皱起，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肯放松。 这会儿真庆幸，方才没有给他倒热水，否则沾到皮肤，非要脱层皮不可！ 我们两个之间隔得很近，近到我几乎能数清他眼皮上有多少根细密浓长的睫毛！ 他瞳孔很大，眼珠一如既往的就像黑葡萄，亮晶晶的，里面晃动着一个圆圆的脑袋。 而那圆脑袋的小姑娘，这会儿则一脸错愕的神情，睁着惊恐的大眼睛。 我们两人就那么注视着，我真怕会被他眼睛吸进去！ “水……水洒了。”我说。 他却道：“没关系。” 我找机会脱身，“我再帮你倒一杯吧。” 他受伤着，但是力气还那么大，任我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他说：“别倒了，我不渴。” 我呢喃：“你刚才还要说要喝水呢……” 他说：“那是借口，我就是想让你走过来，离我更近些。” 这男人，能将企图说得这么坦然而没有一丝猥琐，也算是一种好本事！ 我继续找理由，“你伤口流血了。” 他却道：“没关系，死不了的。” 我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火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烧起来！ “你……能不能松开我？”我试探。 “不能。”他拒绝的干脆。 “为什么？”我说。 他声音听上去依然温柔，就像阳光下晒到蓬松的棉花，“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把你盼来了，才抱一小会儿，不划算的。”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此刻的他曾现出一种异于平常的脆弱和任性。 我说：“你再不放开我，等会被人看到了，要误会我们两个的！” 他微微眨了下眼睛，明知故问道：“误会什么？” 第517章 亲密无间 我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说：“误会咱们两个之间有暧昧，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你之前不是教过我男女有别，授手不亲么？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跟人亲昵了，更不能被男人随便接触！” 反正都是他教的，这会儿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搬出来了。 他却道：“那个时候我总是想得太多，现在已经不这么想了。” 我疑惑，“想什么？” 阿离道：“以前就是顾忌着你年纪小，结果导致两人关系始终裹足不前，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现在算是彻底醒悟了。佛语有云，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我的内心告诉我，喜欢你，想跟你亲近，这并没有什么错，也算不上罪恶，至于什么道德伦常，什么俗世礼节，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的通通都不在乎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长发柔顺的披散下来，空气中，浓重的药味浑着他身上经年不散的雪霄冷香，酝酿调制出一种醇厚让人迷醉的气息，淡淡地在大殿上流淌回荡。 现在的他，柔软并温和，让人忍不住联想到三阳的暖阳。 而我就是一没有任何抗拒力的猫，只要看到它，就本能想要亲近，无法远离……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不做，就那么看着我，就能轻而易举地让我缴械投降，为此我很痛恨并且羞耻。 如果能用一个词形容我心中的他，我想那就是克星。 我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会让自己陷的更深。 而他优雅修长的手指，则穿过这暧昧的气流，轻轻抚上我的脸，并且开始自耳廓处往下慢慢的游移，灯光摇曳，他的影子，则愈发迷离。 手指滑落到我下巴处时，我蓦然清醒过来，将脸偏到旁边，躲开了他的探索。 灯光下，他的俊脸上带着笑，却让我有种惊心动魄的惧意！ 这世界上有种人，颇得造世主厚爱，又洞晓一切，只要他们愿意，能将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变成他的猎物。 这是天赋，也是技巧，非生来就个中翘楚的人，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学不来的。 就像现在，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但是那皮温和表皮下，却掩藏着杀人不见血的利光！ 我是江河中的鱼，他是翱翔天际的鸟，除了因食物链偶尔相碰撞外，我们不应该有交际的……别再用这种看似温情的网，来诱惑我、捕捉我！ 我咬了下嘴唇，让口腔充满浓重的血腥气，理智才从这半梦半醒的气氛中迅速抽离！ 我征询道：“我可以说话么？” 他微微点头，“当然可以。” 我握起拳头，用手指甲狠狠掐着自己手心，因为这种疼痛能使我更加清醒，并保持理智。 “之前，我不清楚浴风家和亡灵的事，所以犯下大错，冒然将浴风姬柔杀了，所以才导致冥界一片混乱。这次来叫醒你，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见他目光微黯，我便把心一横，索性把埋藏在心里的全都倒了出来，“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我危险，害怕我会把你拖入悬崖，让你失控做出不理智的事，所以便想要远离我，让我彻底消失。其实有这种心理，也是正常的。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也没必要非杀了我对不对？”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我并不是个粘人的家伙，你把这种顾忌告诉我，我就会自觉地躲的远远的，保证这辈子都不出现在你眼前，就像咱们两个，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你一样。那个鸳鸯戒，左思已经还给你了吧，咱们两个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就算我现在回来了，咱们两个，也永远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我能懂你的感受，毕竟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养只宠物，朝夕相处也会生出感情来的，所以当我真的不见了，你又会觉得心里头少了点什么……空荡荡的，忍一忍就好了了，很快就会习惯的。” 我吸了吸鼻子，“当妈妈和赤渊离开的时候，我也是难过的要死，觉得自己孤伶伶的，非常可怜。可是很快没事了，你看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你将来，还会遇到很多漂亮的女人，有她们在身边陪着，你就不会想我了……” 阿离神情有些冷，“前面那段话，是东方玉狐教你说的吗？” 我想了想，点头又摇头，“跟谁教的没关系，那都是真的不是吗？你敢说，当时浴风姬柔想要杀我的时候，你心里是抗拒的？你敢说，她变成我的样子，在伏波宫两年，你每天都去看他，但是你始终都不知道内情么？” 当我连着问出这两个问题后，大殿上是一片死寂。 烛心燃到中途，突然在耳边发出啪的一声清响，爆出了绚丽的灯花。 好安静，我只能听到两间发出的呼吸声。 他没说话，目光视我，没有逃避亦没有闪躲。 他的心在犹豫吗？是在纠缠所谓的隐藏真相？还是在思考什么理由和借口？ 不，以我的了解，应该都不是，他那么高傲的人，连撒谎都不屑的，又怎么可能编谎话呢。 阿离这个人很直接，所见即真相。 即使是算计，他也不会有任何掩饰，所以就算被发现，他也不会有任何狼狈和愧疚，而是明明白白告诉你：早就提醒过了，是你自己没察觉的。 时间静止了数秒后，他又将我扯了近了些，我的鼻尖，此刻几乎要碰到他的脸！ 那是一张完美无暇，冷静之极又不带任何欲求的脸。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迷茫和忧虑，“你知道当我把陷入昏迷当中的你，带回幽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吗？你知道，全冥界的神医排着队告诉我此人无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我整个人都是崩溃毫无理智的，差一点点就要将他们全杀了……” 第518章 强占有欲 我弱弱辩解道：“这不是我的错。” 他眸光微微闪动了下，“我知道，错在命运让我们相识吧。当年在姻缘桥上，第一次见面，你笑着冲我跑过来，叫我阿离，我就有不好的预感。那个女孩，将会成为我这一生无法摆脱的软肋……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后来回去以后，白夜和暗幽向父王展示了你的画相，我虽然表面上很生气，但是心里却是暗自欢喜的。就好像是突然间，你拥有了一个从不曾有过的新奇玩具，她长的可爱，就像是个娃娃，笑起来甜甜的好像能将冰雪融化，她喊你的名字时，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一样。她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所有物，而且不久的将来，她还会慢慢长大，变成另一幅样子……那种神秘期待，于我而言真是种巨大的诱惑。” 我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其实我明白的，因为我小时候结识他那会儿，心情也是差不多的。 就好像藏了一件世界上最稀奇的宝贝，他长那么漂亮，又特别，我甚至舍不得把他分享给其余的小伙伴！ 可是小时候彼此拥有好感的我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了呢？ 阿离陡然将话题一转，灯光将他整个人镀上了层阴郁，“可是几个月后，你就给了我一记重击。那天我像平常一样，忙完了所有的事，白夜和暗幽却来告诉我，那个属于我的女孩，死了，现世的人正在为她举办葬礼。当时，我这里……” 他拉着我，按了下心口，“感觉都没办法正常呼吸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疼痛，什么叫做失去。太傅曾经教导过我，身为君王，无欲则刚，坐在冥王的位置上，想要成就千秋大业，就不能计较个人得失，更不应该有任何缺点和弱点。这对一个生来就感情匮乏的人而言，是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做到的，就算是对父母，我也没有那么任何的亲情和牵挂，身边的臣子、属下和侍从，无论多么亲密，都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干扰。”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曾经跟我说这话的老虎叔叔，可是他又不一样。 老虎叔叔身为妖怪，跟周围的许多大妖怪一样，虽然没有什么感情概念，但是却并不显另类。 阿离是人，又身为冥王，他身为我们当中的异类，不能让自己显得像钢铁那么冷，又无法像去接受身边的人，所以小时候他独身坐在坟头上，便显得格外寂寞。 他没有快乐跟小朋友打成一片的童年，没有自己的特殊喜好，有时候我告诉他蜂蜜很甜，他也会在尝试一下后说跟别的味道没有任何区别。 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太阳，希望用自己的光和热来温暖他。 然而没想到的是，反而让他感受到了伤害…… 阿离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声音柔和道：“你是在愧疚吗？” 我咬着嘴唇，“我不知道。” 他笑了下，“直觉是很神奇的，虽然看到了你的坟，看到了你尸体，但是我在心里，一直坚信你还活着，直到四年后我们重逢。在那之前我心里一直设想，长大后的你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总也想不出，等到见面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多虑了，你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虽然经历的事多了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浪漫……那时你被浴风姬柔鞭打过，紧紧的抓着我的袖子，眼中带着泪，但是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我一边痛恨那女人手段卑劣，一边默默地想，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小孩呢，就算长不大也挺好的。不用担心她太过远离自己，也不用担心她会被别的人拐跑了……经历过一次失而复得的后果，就是我无法再容忍失去，恨不能将你时刻攥在手心里。”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可人是又不是别的东西，你还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整天蹦蹦跳跳想着去更远的地方，经历更有趣的事情……好不容易完成了所有的心愿，将你留在了幽都，却又想着离我而去。” 我说：“我曾经想过留下来陪你的，可你不该利用赤渊……” 阿离道：“无论你相信与否，这些年我所坚持的信任和梦想，是比自己生命更高的存在，它超越一切，哪怕为此需要付出身边的所有人，左思、六长老、那些重臣还是名门望族，我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赤渊自然也在其中。” 我声音微微颤抖，“我也在，对吧？” 他却道：“不，你是个唯一的例外。这么多年了，我早已分不清对你是一种什么的感情，友情？喜欢？还是爱，又或者说，这种强烈到无法左右的占有欲，早已把你当成了我自身的一部分，不允许任何人窥探觊觎。”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发现，应该是你跟初七在一起的时候吧。你总是喜欢抱着它，两人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我们两个之间好像隔了一层无法逾越的障碍，而这个障碍，还是我当年亲手将它放到你身边的。渐渐的，就忍不住想，如果那只猫死了该多好，但又会接着想，如果它不在了，你应该会很痛苦吧。所以最后便将这种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我试探道：“所以初七出走，与你有关吗？” 那段时间，我能明显察觉到它不开心，可是阿离却说，它是妖怪，应该回归自然。现在回头想想，似乎也不确定了，天知道他背着我做了什么！ 小时候，我曾经看过一个关于小王子的童话。 童话里，小王子遇到了一只狐狸，狐狸告诉他说：“我们两个人之间本来是毫无联系，所以你来或者离去，都跟我没有关系。可是一旦你把我驯服了，我就会因为你的到来而欢喜雀跃，甚至每天都期待这个相逢的时刻。而每逢分离的时候，我就会很难过。” 初七，那只已经被我驯服的胖猫，它当时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离开的呢？简直无法想象！ 第519章 学会自残 突然想起在东荒的时候，段策曾跟我说过，阿离才是导致初七出去的原因，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段策的事呢？你那天赶到浴风府的时候，他还活着，对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眼泪都要充出来了，心里在默默的肯求着，希望命运能够仁慈一点，千万别让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阿离道：“或许吧，我当时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 “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救他，对吗？” “没错。” 我问：“为什么？” 他云淡风轻道：“浴风神秀固然该死，但他毕竟是冥界的功臣，无怨无故被人杀死，总得有人出来担责，这也是浴风姬柔之所以答应不再与你为难的原因。” 原来是这样，我又后知后觉了。 胸口不自禁地疼了起来，我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你，现在究竟是阿离，还是青岚？” 他微微翘起嘴角，“有什么区别吗？我曾告诉你，我跟他自出生便共用一个身体，我们意识是相同的，符离即青岚，青岚就是符离，两人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够了，到现在我还想在再为他找借口，借以安慰我们的过去。然而事实却告诉我，都是他做的，他就是这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是我太笨，从来不曾真正地了解过他。 “放手！”我声音有些低，夹带着难以言说的怒气。 “生气了？”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是因为段策，还是因为初七？” 我冷冰冰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他用拇指轻轻抚摸过我手腕上的锁魂链，“这个镯子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喜欢吗？” 我被他的吓了一跳，立刻凑过了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竟然纹着一条俏皮可爱的鱼！ 又、上、当、了！我就像被重锤击了脑袋一样，傻愣在那里。 原来以为是那些长老的主意，防止我误伤了他，却没想到，一开始他就布置好了一切！ 我猛然用力，狼狈的抽回手，想要转身离开，他却慢吞吞道：“这个锁魂链的钥匙只有一把，在我这里。如果你带着它走的话，以后就别想再恢复自身的能力。” “你威胁我？”我瞪着眼睛。 “不是威胁，是提醒。”他纠正说：“留在这里陪我吧，我会在适合的时候，帮你打开它的。” “不需要！”我说着，便要气乎乎的外走。 他也不拦着，而是继续慢条思理道：“别怄气了，过来吧。” 我顿了顿，又忍耐着掉头拐回去。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里可是幽冥殿，就算没有锁魂链也不是我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更何况……我现在使不出力气，所有东西还都被收缴了。 赤渊在决定沉睡前，曾经提醒过我，说别跟阿离明着作对，他要是认真起来，用小手指对付我都绰绰有余，现在我算是彻底服气了。 大家都是人，一个鼻梁子两个眼，为什么我就没有他那么多弯弯道道呢？ 殿上烛火忽明忽暗，我们两人长久的对视着，周围气氛越来越冷，而他的脸则越来越陌生。 硬的不行，看来还得来软的。 我暂时卸下所有的怒火，将自己精神放松，“冥王大人，您强着我，有什么意义呢？我能做的事，别人都能做，甚至可以比我做的很好。还是说，您只有看到我这只小丑，心情才会变得愉悦呢？” “只要留下来别再离开就好，”他语气依然淡定，“怎么做什么，怎么做，随便你高兴。” “您觉得我是属于您的，可是您有考虑过我的想法么？是人就有自己的想法和交际圈，除非那人是个傻子。以前我在伙明城的时候，我曾看见过浴风姬柔为了彻底占有一只鸟，将它的翅膀翅膀打断，羽毛拔掉，还拿铁链子锁着，每天变着花样虐待它，以此获得快感。现在，您也要像她一样对待我么？ “我不会做你伤害你的事。”他说。 “您已经做了，”我抬起手，将镯子展示给他看，“这是什么？您那么有学问，应该听过一句话吧？” “什么话？” 我将靴子在地上重重一磕，便从前面冒出一把微型匕首。 它体积非常小，只有手指头长短，触动机关弹出刀刃后，也不过十公分。 虽然如此，但是用它杀人的话，却是绰绰有余了。 见我把匕首抓在手中，他便微微皱起眉毛来，“你已经用它捅过我一次了，难道还想用它对付我第二次吗？” 我没说话，而是将方向一转，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不自由，吾宁死！” 至此，他总算露出不悦的神情来，“你还真是朱砂的女儿，别的没学会，倒是跟着她学会自残了。” 他的语气有些淡，但是却透着无形的轻蔑，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咬牙道：“你以为我在吓你吗？实话告诉你，我来幽都前，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这并不真心话，我一点都不想死，而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我想别的招了。 妈妈当年从幽冥界逃走时，被赤渊拦住，用的也是这招，赤渊妥协了，答应再也不纠缠她。但是我并不确定，这招对阿离来说是否有用……毕竟，他们两个的性命完全不同！ 而且有点让我很紧张，这匕首实在锋利到超出人的想象，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便觉得脖颈上一热，温热的血便顺着匕首淌了一手。 看到血后，我惊恐地甩开了匕首。 我是一个非常惜命的人，这会儿流了这么多血，短期内怕都没办法再补回来了。 而且最让我手足无措的是，因为伤在脖子上……我根本不知道它深不深，严不严重！ 万一割错地方，那不就彻底完蛋了！ 我伸出手，想要试探着触摸伤口，却被阿离抓住胳膊，“别乱动！” 他对着榻边的木案一招手，药箱便飞了过来，从里面取出来一团干净的丝绸，直接捂在我脖子上，凉凉的，还香香的，不仅如此，上面似乎还淬了麻药，我整个脑袋感觉都木木的，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第520章 要找对象 待血止住了后，他将丝绸拿开，又用帕子沾了温水将附近血迹擦拭了一遍，然后帮我上药。 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叹了气。 我立刻感到乌云罩顶，大着舌头道：“四不四桑太深，没救了？” 他声音很轻道：“伤倒是不要紧，就是脑子没救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太可怕了，本想吓吓他的，结果倒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动手包扎的时候，动作非常的轻柔，就像拿着羽毛轻轻在皮肤上划过。 这家伙如果不是冥王的话，将来倒是可以当个大夫什么的…… 目睹他有条不紊的处理完一切，而我这边，脸还是木木的，摸上去就像在捏一块柔软的硅胶。这药劲儿未免太大了，他该不会趁机对我做了什么手脚吧？ 想到这里，我便登时警惕起来。 他黑眼睛注视着我，问：“自残好玩么？” 我无声摇头，生怕扯到伤口，所以不敢有大动作。 他说：“刚才那会儿，你要是再坚持下，我怕自己真就同意了。” ……我知道，他就成心想要我后悔！ 伤成这样，匕首也被没收了，我倒是想再补一下啊，可也没人给我机会。 他身体倾过来，将我罩在阴影里，我不敢乱动，只好睁大眼睛望着他，不，是瞪着他！瞪到他心虚，瞪到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在我如惊弓之鸟伏体时，他慢慢道：“外面的世界，真就那么好玩么？” 我想了想，说：“好软……好玩！” 他起了兴趣，道：“那你跟我说说，要是放了你自由，你最想做什么？” 我思索了会儿，说：“去找段策！” 阿离闻言便抬起头，对着殿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头道：“然后呢？” “找良辰！”然后把流莺所赠的那把天雨流星弓交给她。 阿离问：“接着呢？” 我口齿不清道：“找师虎！” 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继续……接下来还要找谁？” 找到良辰和段策，然后跟大家都见一遍，确定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再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不，不对，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找对象！嗯，”我点点头，肯定道：“找个好看点的对象！” 我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颜控，这些年又见过么多帅哥，想要找个能入眼的，怕是不容易。 他微微扬起嘴角，然而笑容却是凉的，“你这最后一件愿望，怕是要烂在肚子里了。” 我不服气，“为什么？” 阿离道：“你没听过一句话，阎王要谁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有我在，没人敢娶你的。” “你、你干嘛呀？”我耿着脖子和他吵，“戒指已经还给你了，我都不介意你去找女人，你凭什么管、管我找男人？” 他细长的眉眼微微挑起，轻飘飘道：“我喜欢管，可以么？” 我咽了下口水，“你……你官大，你说了算。” 不是我怂，这情况，硬扛对自己没好处的，我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 等待麻药退去的时候，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 困，但是又不敢睡。 麻药好像退了些，嘴皮子都跟着利索了，然而伤口也开始疼起来，突突的直跳，好像有只小怪兽要从皮肤下面挣扎着跳出来。 我坐在榻边，捂着脖子，一声接一声的长吁短叹着。 他昏迷了这么些天，此刻倒是愈发精神了，一直盯着我看，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唉…… “就那么想走？” “嗯。” “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他说。 “真的？”我差点跳起来！ 他好整以暇地淡淡看着我，“我给你七天时间，这七天里，你有绝对的自由，不会被跟踪，也不会有任何人找你的麻烦。你要在这七天里踏出幽都一步，我从此便不再纠缠，接下来随便你去哪里都好。但是这七天，你要是出不去，以后就老实呆在我身边，再也不想找逃跑的主意，如何？” 这个诱人之极的选择，虽然他淡定自若的神情，让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凡事都有风险，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何不努力一下呢？ 他微笑，“我觉得你可以试一下，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还有别的选择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暂时没有，”他弯起眼睛，“还有，你要答应的话，最好快一些，说不定我马上会改变主意……” “没问题，我同意！”我顿时一幅豁出去的神情道。 对上他的笑眼后，我又立刻觉得自己太冒失了，狐疑道：“你，你该不会反悔吧？” 他不置可否，道：“需要我立个书面字据么？” 我犹豫了下，摇头，“还是算了，你应该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 阿离道：“我当然不是，希望你也不是。” 他这话，算是直接把我架到神台上了。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蔚蓝的穹隆从头顶开始，越来越白，逐渐成了淡青色。 金色阳光，穿过大殿，照在厚重干净的黑石板上，殿边的蜡烛至此刚好燃尽，冒出了最后一缕白烟。 新的一天开始了，多么美妙的清晨，然而我却不得不像只老鼠，大费周张的跟身旁这只猫周旋。 我深呼吸，放松肢体，尽可能的让自己神情看上镇定如常，然后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抬起手臂，“现在可以帮我解开这个锁魂链了吧？” 说实话，我真有些好奇，他会把钥匙放在哪里。将来万一逃跑失败，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后路，打定主意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迎着我的视线，他也没有任何避讳，直接抬手探向自己的颈间，拉出一条棕色的绳子，那上面挂着一对让我再熟悉不过的小东西——鸳鸯戒。 他手指拨了下，取出其中一枚稍大的，同我道：“看到了么，这就是钥匙。” 说完便将公戒嵌入我腕上的锁魂链上，轻轻一转，它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镯子被打开了！ 第521章 风花雪月 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全都回来了，于是便长长出了口气。 但是这会儿注意力却都集中在戒指上，一时间眼睛竟无法移开。 然而阿离却并没有给我观察它们的时间，而是动作飞快的放到了领子里面。 “既然让左思拿回来了，我就先替你保管着。” “啊？”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如果不能好好把握，以后……就彻底死了心，别再胡思乱想了，我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我后退一步，跟他保持心理安全距离，活动了几下手腕后，道：“我的背包呢，还有百兽伞昨晚都被人收走了。” 他淡然道：“到殿外，会人交还给你。” 我说：“是从今天开始算么？现在都已经这个点了，我也太吃亏了吧？” 他笑了下，“我不占你便宜，这一天算送的，今晚子时开始，可以么？” 我点头，“可以，那我走了。” “等等——” “啊？” 他把一个小瓶子抛给我，“两天清洗一次伤口，中途尽量别碰了水。” 我将瓶子抓住，塞到腰带里，本来想和他道谢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这次受伤，还不是因为他？ 待我走出大殿后，便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没擦干眼泪呢，旁边的守卫便捧着东西走过来了，“姑娘，这是您的东西。” “哦。”我拿起背包套上，抓起了百兽伞。 然后环顾四周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召唤来月神鸦，让它带着我飞出幽冥殿。 虽然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尾随者和可疑对象，但我还是不放心。 阿离这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虽然一向很擅长计划，但是幽都这么大，而我又对这里地形守卫非常熟悉，想要逃出去，怎么看都不难，也可偏偏一幅信誓旦旦的样子，笃定了我蹦不出他手掌心似的。 时间还早，我得找个地方休息，然后制定个稳妥的计划，至少得两套，不，三套。 第一套出错第二套上，第二套不行还有第三套！ 这可是个费脑子的体力活，等下我得多吃点饭才行！ 心里这么想着，便找了一家曾经住过的客栈，开了间房，打算好好休息。 然而才拎起茶壶，就听到有人在砰砰拍门，动静大的像是要拆房子。 我不解地走过去，才一拉门，竟扑进来个醉眼朦胧的大汉，浑身散发着宿酒气息，看起来意识也是模糊不清的。 看上去像是走错了房间，任我怎么解释，他都不肯离去，最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 在我准备发火的时候，他却傻笑起来，同光神秘兮兮道：“倚楼阁的姑娘，那真是好看，好看……真想带一个领回家里，可惜她们不肯，可惜，可惜！” 倚楼阁？我顿了下，说起来，那可是段策名下的产业呢。虽说交给了丘公子，但管事的还是花姐，我要是去那里，她应该还是会招待的。 那里人多眼杂，打探消息也方便，屋子里这会乱七八糟的，我还是去那里吧！ 说走就走，背起背包，将那大汉扔在边上，便自己出了门。 如今的我虽然对男女之事依然懵懂，但却依稀明白了，倚楼阁不是寻常的地方。 那里的姑娘，大多是迫不得已的，里头的男人则是个顶个的轻薄。 所以去之前，特意换成了男装。 一身青色劲装，玉带束发，虽然今天买的形比起寻常少年单薄了些，但从镜子里看，已经有几分翩翩小公子之相了。 倚楼阁都是晚上做生意，这会儿白天虽然开着门，但却没什么人，姑娘也都不在楼下。 花姐摆弄着头发出来，看到我才要搭讪，目光停在我脸上后，却是愣住了，随即欣喜道：“您怎么来了？快快，到里面坐！” 说话音，便将我拉到了后院。 这里所有假山盆景都是老样子，除了树木花草茂盛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坐下来后，我便问她，“花姐，生意好么？” 花姐笑道：“好好，眼下有丘公子罩着，一般人眼红也不敢过来惹事，所以虽然咱们这里规矩苛刻了些，但是客人却不和，日子都还过得去。” “我说瞧着您容光焕发的，愈发显年轻了。” “是嘛，您现在……可是长大了啊，也越来越好看了，真是的，我还是头回见这么俏的丫头。” 她看着我，眼中颇有几分感慨。 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却因身体无法生育，所以看到孩子时，便格外亲热，待我也是真心实意的好。 我笑笑，同她寒暄了几句，便试探道：“段策他……有消息么？” 花姐失望地摇头，“始终没有任何音讯，不过他识人眼光好，朋友交的也值，丘公子人仗义，虽然段老板不在，但是每个月的账都记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说等回来了，要一分不少的分给他。” “丘公子已经成亲了吧？” “成了，孩子都两个了，白白胖胖的，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真好，我低头揉着自己的手指，肯求道：“花姐，我这次回来，需要住几天，可以留在这里吗？” “那是当然！您啊，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呸呸，瞧我这张嘴！你就把把这里当成花姐的家，什么时候想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倚楼阁的姑娘如今都走了一波儿，全都换成了新面孔，全都不认得我，这也让我愈发轻松自在了。 休息了大半天，夜晚华灯初上，我便站在楼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 冷不丁还会有女人挥着手绢过来招呼，“哎哟，这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是谁家的哟。来来，小心肝儿，到姐姐房里来，姐姐给你买糖吃！” 我笑嘻嘻道：“谢谢姐姐，房我就不去了，但是糖……你可以先拿给我吃。” 见我回应了，她便准备过来硬扯，却被花姐一扇子拍走了，“别教坏小孩子！要是让大老板知道了，小心扒你的皮！” 第522章 重大机密 闲下来后，花姐同我道：“都是些身世可怜的女人，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楼下有个女人，正在众人围观下跳着舞，脸倒不怎么出众，脸上却是笑嫣如花，格外耀眼夺目。 我便随手了下，“那个姐姐看起来好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么？” 花姐扫了一眼，道：“您眼光是真好，那姑娘交了好运，找了个有钱的人老爷，对方不介意她的出身和过去，正准备这两天过来赎身，带着她返回秋明城老家。那里山高路远，没几个认识的，也算是彻底跟过去划清，重新做人了。” 我好奇道：“赎身？需要很多钱吗？” 花姐说：“那倒没有，远不如她留在这里挣的多，段老板当时立下的规矩，凡是经我看过眼的，只要两人情投意合，没钱也可以放人。但凡不怀好意处处粘花留情的，重金不赎！” “这规矩好！”我说：“花姐在风月场里呆了好多年，论起识人怕是没谁能比得过您，您要是觉得合适，那十八九是个可靠人。您要觉得不行，那人保管有问题。” 花姐自信道：“别的不敢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有些姑娘呆，别看整日在这种地方迎来送往逢场作戏，真遇上合眼缘的，那叫一个蠢，追着往上倒贴，猪油蒙了心一样，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丫头，你将来长大了，可要记住，无论多喜欢一个人，都要保留一丝警惕和清醒。男人这种东西，翻脸无情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对此深感赞同，虽然见过的男人不多，但是认识的几个人当中，多多少少在这方面都有些品行问题。 譬如段策，撩青烟那会儿深情款款，事情过后，却像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再未听他提起过那个名字。 譬如东方玉狐，据他自己说单方面爱慕浴风姬柔多年，然后一个无双咒将她变了我的样子，他的那份痴恋便倾刻间烟消云散。后来浴风姬柔死了，也不见他有任何难过伤感。 又譬如阿离，梦里头丧心病狂的抢别人老婆，为了琉璃甘愿沉睡不醒，连冥王都不做了，结果被我一唤就醒了，幽冥殿上跟我说那番话，听上去就像表白一样，结果呢……一言难尽！ 夜深了些，倚楼阁里客人逐渐多起来，酒香脂粉香混在一起，熏的人头晕。 我便到了后院，花姐也跟了过来，“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不像以前开心，是不是有什么事烦恼，跟花姐姐说说，或许我能帮你拿个主意。” 花姐人仗义，经历的事情也多，我也不瞒他，便如实道：“我跟人打赌，无论用什么方法，七天里只要能踏出幽都一步，他就算输。反之，我要是出不去，他就算赢了。” 花姐闻言蹙眉，“幽都近来半月进出规定是比往常严苛了些，但还不至于出不去，你究竟惹了什么大人物，对方竟然夸下这样的海口，赌注是什么？” 我说：“赢了，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找我的麻烦。输了，我就等于把自己给卖给他，以后就没有任何自由可言了。” 花姐说：“这太不公平了。” “没错，但在对方看来，这已经是对我网开一面了。”说到这里，我便拉住她的袖子，“花姐，您人脉广，能不能帮忙想想，我到底怎么做，才能避开出城守卫的审察？” 花姐思忖了片刻，问：“着急么？” 我说：“我有七天时间，说急也不急，只要能出幽城就好，哪怕只有一步，这局也都算我赢了。” 花姐说：“这听起来好像不难，不过越是这处看似简单的赌约，结果通常会出人意外。” 姜果然是老的辣，我对她的话非常赞同，“您说的没错。” 花姐安慰我道：“放心，我现在就去安排，明早让几个人去试试防守，如果有什么问题，会尽快通知你。” 我欣喜，“谢谢花姐！” 次日清晨一大早，花姐便过来敲门。 我几乎立刻间便恢复清醒，跑过去接她，“怎么样？” 花姐神情有些严肃，“说是为了现亡灵复活的事，昨日起便全城戒严，现在整个幽都，只准进不能出。” “戒严？” “幽都的城墙是依据奇门法阵而建，当所有城门关闭的时候，法阵也跟着启动，据说人的能力有多强，这城墙便有多高，眼下这种情况，就算是乘坐月神鸦也飞不出去。” 我抚额，“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花姐道：“未必。虽说全城戒严，但有条路，却是不能关闭的。” 我愣了下，随即想了起来，“阴阳路？” 花姐道：“没错，那条路，是用来引渡整个冥界的亡魂的，如果将其关闭的话，整个冥界的秩序就会混乱，亡魂无法准时入幽都渡忘川，那便意味着随时都有复活的可能，无论是谁，都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问：“您知道那条路在哪儿么？” 花姐摇头，“这是幽都的大机密，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有一个人，倒是离这秘密很近。” “谁？” “丘公子。” “他？” “丘公子父亲曾任九狱刑审官，在一年前被调往阴阳路渡口，这是我无意间探听的，至于消息是否属实，那就不知道了。” 我为难，“就算他可以探听到，我同他非亲非帮诉，也未必会冒这么大风险告诉我。” 花姐道：“没错，这丘公子虽然仗义，但此事关系到他父亲的整个仕途，换作是我，也不会说的。可除了他这样的人物，其余的人，应该无法触及到这样的机密。” 正当我们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侍女在外面唤她，花姐便道：“别急，还有几天，不行我再让人想想别的办法。” 等她走了，我反来复去的思考，阴阳路是幽都重地，不可能轻易为外人探知。 丘公子那边显然行不通的，我同他最多算得上点头之交，不可能会为我伤及他的父亲。 可除了他，我认识的人，官职最高的便是左思了，可就算他知道，也绝不会告诉我的！ 第523章 同他服软 为我加锁魂链的长老还特意抬手提醒道：“说听就是你们两个。” 不用您说，我们已经知道了…… 我跟左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默默转身，小心翼翼来到塌前。 阿离身上的伤口还未彻底痊愈，方才被我一按，这会儿居然渗出血来。 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在高兴他醒过来了，却没看到伤口都崩裂了。 我看着他伤口，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出声提醒道：“伤口开了。” 阿离微微一笑，好似浑然不觉地坐起身来，“没关系。” 然后便用那若有所思的眼睛盯着我们两个看，我脸皮厚，这会儿权当看不见。 左思在他跟前，却是定力全无，紧张道：“大人留属下，可有什么事吩咐？” 阿离轻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候几句，这些天我一直在昏迷，听长老们说，你里外帮着做了不少决定，辛苦左思大人了。” 左思这会儿感觉脸都在抽搐，“大、大大人这折杀属下了，本就是属内份内之事，谈不上辛苦。更何况，这些天几位长老，远比属下付出得多……” 阿离说：“左思大人说话怎么不利索了呢？” 左思道：“看、看看到大人醒了，激、激动的。” “最近外面异状频发，左思大人日夜操劳，睡的可好？” “回大人，这些天，属下一直在殿外守着，晚上就歇在走廊上，寸步不敢离去。” 左思这会儿的神情，简直比我刚才刀架子脖子上还要紧张。 阿离道：“还说不辛苦！走廊外能休息呢，难怪你看上去精神这么差，这人一旦精神差了，就容易做梦……” 左思诚惶诚恐道：“属下这些天都在担心大人的安然，日夜不曾合眼，更不敢做梦！” 阿离笑了下，“紧张什么，就算梦了也没关系。我以前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梦终归是荒唐的，左思大人是个明白人，应该能分得出真实与虚幻，对吧？” 左思的额头上，这会儿已经缀满了豆大的汗珠，“大人尽管放心，属下分的清楚！” 这两人是在打哑谜吧？梦里头两人抢夺同一女人也就算了，怎么到了现实中，醋味儿还这么大！ 不过照这情形，左思是不敢说我就是琉璃的，他不说我不说，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眼前这情形，左思简直就像个受虐狂，而阿离则是个虐人狂。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左思尽心尽力处理朝政，衣带不解，甚至连家都不曾回过。 而他醒来，非但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在旁敲侧击的警告，明里暗里的打压恐吓他。 换作是旁人，遇上个这么多异的上司，怕早生异心了，左思则不，依然死心塌地，容不得任何人说这上司一句不是。 如果换个性别的话，这两个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见我一直在旁边目光炯炯的盯着，阿狸便道：“左思回去后好好休息吧，府里缺什么，尽管跟白夜暗幽他们提。” 左思明显松了口气，语气感激道：“托大人的福，伏波宫什么都不缺。大人也好好休息，待属下回去整理衣冠，再来问大人安好。” 阿离伸手摆了摆，他便兔子一样逃跑了。 左思这一走，宫殿里便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我视线不停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就是不敢跟他的对视，心里也乱糟糟的，跟个毛线团一样。 “小鱼儿，帮我倒杯水好吗？”他语气很轻的说。 此刻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就好像他身上的那些伤，并不是因我而起的一样。 我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颤微微的送到榻前。 不敢走的太近，所以便尽量伸直了胳膊，中间跟他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阿离看着我，无声叹息，“我当真就那么可怕，让你连靠近都不敢么？” 我摇头，语无伦次道：“水不热，你赶快喝吧，再放就凉了！” 听了我的提醒后，他便伸出了手，准备接杯子的刹那间，我们两人手指触碰到了一起。 我身体好像过了电一样，瞬间就要往回缩。 然而他动作却更加快，就像苍劲有力的老鹰，刹那间就抓住了我手腕，然后用力一扯，我整个身体就跌了过去。 杯子一晃，水全洒在了榻上。 而我的手，则抗拒的抵在他胸口上的伤上。 他想必是疼极离，所以眉毛微微皱起，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是丝毫不肯放松。 这会儿真庆幸，方才没有给他倒热水，否则沾到皮肤，非要脱层皮不可！ 我们两个之间隔得很近，近到我几乎能数清他眼皮上有多少根细密浓长的睫毛！ 他瞳孔很大，眼珠一如既往的就像黑葡萄，亮晶晶的，里面晃动着一个圆圆的脑袋。 而那圆脑袋的小姑娘，这会儿则一脸错愕的神情，睁着惊恐的大眼睛。 我们两人就那么注视着，我真怕会被他眼睛吸进去！ “水……水洒了。”我说。 他却道：“没关系。” 我找机会脱身，“我再帮你倒一杯吧。” 他受伤着，但是力气还那么大，任我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他说：“别倒了，我不渴。” 我呢喃：“你刚才还要说要喝水呢……” 他说：“那是借口，我就是想让你走过来，离我更近些。” 这男人，能将企图说得这么坦然而没有一丝猥琐，也算是一种好本事！ 我继续找理由，“你伤口流血了。” 他却道：“没关系，死不了的。” 我在他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就像一根火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点燃，烧起来！ “你……能不能松开我？”我试探。 “不能。”他拒绝的干脆。 “为什么？”我说。 他声音听上去依然温柔，就像阳光下晒到蓬松的棉花，“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把你盼来了，才抱一小会儿，不划算的。” 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此刻的他曾现出一种异于平常的脆弱和任性。 我说：“你再不放开我，等会被人看到了，要误会我们两个的！” 他微微眨了下眼睛，明知故问道：“误会什么？” 第524章 狂妄放肆 我点点头，随即跟着她回到那女人的房间。 尸体这会儿已经被收起来了，并且通过密道运出了倚楼阁。 我坐在床上，隐约还能看到房梁上垂下来的阴影，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我才收敛心神，花姐走在前面，后面则跟着个男人，正是那个皮货商。 表面长的一幅忠厚老实的模样，难怪连花姐都能骗过。 花姐道：“芙蓉跟着我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我心里，却是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如今你们两人即将远行，妈妈也没有什么好送的，收拾了些盘缠珠宝供你们路上用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便将包袱和一个长盒子交给我，那里面是我的随身物品和百兽伞。 皮货商近前来牵手，却被我躲了过去，他悻悻地笑笑，安慰道：“别难过了，以后到了秋明城，还可以给花姐写信联系。” 楼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下去后坐上，他便在前面驾车驶向城门。 一路上，他都在尝试跟我搭话，言语间充斥着不难察觉的油滑气息。想到那个被蒙骗至悬梁自尽的女人，我就想踹他几脚。 晃悠了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了城门口，立刻被人拦了下来。 皮货商立刻展示自己的出行文件，一个身体健壮的守卫跳上来，用手不停地东敲西敲，看车子里没有藏匿别的东西。 待检查完一切后，他沉声道：“把面纱摘了。” 我犹豫了下，将耳畔面纱除掉，冲他微微一笑。 对方怔住，竟是有些呆了。 直到外面人出声询问，方才恢复清醒，下车道：“没问题，可以放行。” 城门缓缓开启，车轮重新开始转动，然后就在此刻，后方突然传来马蹄声，有人扬声道：“自现在起，所有准许通行的文件统统作废，必须要等到六天后！” 守卫闻言立刻扬声，“停下！快停下！城门关闭！” 马车现在停一上，我岂不是倒在黎明前？ 想到这里，我便将心一横，自背后将那皮货商打晕，然后取出百兽伞，对准马屁股狠狠刺下去。惊马惨叫一声，无视守卫警告，直接扬蹄狂奔出去！ 而我趁机抓住了缰绳，体会着离弦之箭飞一般的感觉。 马首冲出城门，眼看自由即将唾手可得，矗立在城门的两侧的石像，这会儿却突然间活了起来，化成两个一丈多高的巨人，一手持着巨斧，一手握着宝剑。 电石火光间，石人将巨斧侧举，整个马首及车顶都生生被劈了下来！ 倘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怕也成为了它斧下的亡魂！ 虽然马车已损，但还是由于惯性继续往前冲刺，下一少，手持宝剑的巨人则用身体挡在了我们跟前。我连忙跳下去，待想起那皮货商的时候，已然晚了，他身体重重撞在石人身上，当场脑浆迸裂而亡！ 我蹲在地上，惊魂未定，无数守卫就像韭菜一样，突然从地下钻出来，将我团团围住！ 不仅是我，连那匹死马以及皮货商的尸首，也全都被押了起来。 大门就在我眼前，嗄然而闭。 我握着伞，犹豫了下，最终放弃了反抗。 这种关头打斗，难免会造成人员伤亡，他们都是尽职的守卫，真若出了好歹，怕到时候自责的还是我。 残阳如血，云霞飘浮在天空，就像一大堆血淋淋的的浮尸，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对面的男人，正在优雅从容的进食晚餐。 看着我一动不动，他便动手将食物往我面前送了些。 “忙碌了一天，饿了吧？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菜，我特意让人做的。” 这是从我被送到幽冥殿起，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什么都没问，然而却像早已通晓一切。 伪装计划失败，硬闯计划失败，看来只能实施第三套计划了。 在这种情况下，呕气是不理智的，为了下一步的动作，我必须要做足准备，储存体力。 想到这儿，我便拿起筷子，将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 他还跟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进食只为生存，然后便停下来看我，仿佛看人吃饭是件很有趣的事。 我放下筷子，泄气地看着他，“在我出城前，你就知道我的全部行踪了吧？” 他微笑，“没错。” “那为什么还要白忙活一场呢？” “不让你尝试下，怎么能让你彻底死心？” 他的话又狠又绝，直接将我接下来的话全堵回了心里。 我还真是大错特错，本以为他给我这次机会，是看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却没想到一开始就是铁了心的想要给我颜色看看。 吃过饭后，我便随他回到偏殿。 那棵漂亮的雪霄树，还是跟往常一样，扑簌扑簌往下掉着花儿，好像是在下雪一样。 时光没有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一切都还跟我记忆中没有任何区别。 我迟疑了下，双掌贴着树干，三两下便爬了上去，动作灵巧就像是一只猫。 到了上面后，我坐在树干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我是不是只能在偏殿里活动，别的地方都不能去？” 这些年，我早已经习惯了仰视他，这会儿从上往下看，竟有种难以言说的优越感。 好吧，我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虽然他站在地上，但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气场，却是比这棵雪霄树的存在感还要强大。 他微微弯起眼睛，“你是属于我的，我所有拥有的，都是属于你的，我做的事，你都可以做，我去的地方，你也都可以去。” 他的话，在我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我哪天脑袋抽筋，把整个幽都都折腾的底朝天，也无所谓吗？” “随便，只要你有那个精力去折腾，我就有精力给你收拾。” 这话说的，真是狂妄又肆无忌惮，但是配着他的脸和气质，竟然丝毫不显浮夸！ “你知道赤渊和朱砂的下落吗？”我问。 “暂时不清楚，不过你要想知道，我可以马上去找。”他说。 我立刻道：“那就不必了！” 第525章 觉得很疼 之所以会问，是因为想确定他们两个是否真的在幽都，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没想到果真是左思那家伙放出来为了诱杀我的假消息，可恶！ 晚上临睡前，我把脖子上的绷带拆下来，对着镜子清洗伤口，伤口基本上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条红色的伤疤，不长但是很醒目。 它的存在就像是愚蠢的笑话，提醒着我利用自残威胁别人是有多傻。 如果对方足够在乎你的话，或许还有些商量的余地。 但如果不在乎的话，那就死定了。 总之，弊大于利，实在不明智。 “你今晚是要打算在这里休息吗？”我看阿离的样子，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心里盘算着，他如果真要留在这里休息，那我就先去别的地方。 他轻轻笑了下，“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你就那么需要人暖床吗？”我闷闷道。 “也不是，我很挑剔的。”他一本正经的说，“我的床，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虽然是实话，但是我听起来却很不舒服！ 不过经验告诉我，还是不要再跟这家伙作对了，无论是在实际行动上，还是在口头上。虽然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实际上逻辑思维能力很强，而且擅长绵里藏针，不动声色就能将对方打击的讶口无言。 简单的清洗后，我躺到床上。 他走过来，同我道：“你睡里面。” 我没好气道：“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么？” 他眨眨眼睛，“我怕你半夜会掉下去。” 好吧，我承认确实发生过类似的事。 于是乖乖趴到里面，将自己平躲下来，望着天花板想心事。 而他，则在旁边，貌似深情地凝视着我。 他现在的样子，杀伤很力很大，我很庆幸自己还没到春心萌动的年纪，否则被他这么看着，很难保证是否能把持得住。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聊会儿天好了。 “你以后还会杀我吗？”我的声音，恍然如同梦呓。 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会了，我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小时候，我的手臂被只玄蜂蜇了下，当即鼓出一个包来，每日疼到无法入眠。请蒋神医他们过来看，却没人敢下狠手，只是让拿一些药在外面敷用擦拭，过了两个月，依然无法治愈，最后导致整条手臂都差点要废掉。我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动手，用匕首将那个包彻底剜了出来，流了很多血，但是伤口也很快痊愈了，再也不曾疼过。” 我闷闷道：“这和你要杀我，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那个包？” 阿离道：“我曾经以为是，可是后来事实证明，你比那包重要多了。这么多年，好像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清除那个包的时候，我心里是带着几分快感的，但是知道你被送往司空岛的时候，我却觉得很疼……对不起。” 当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所以立刻翻了个身，假装已经进入沉睡。 他没有再出声，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甚至从来没有恨过他。但是用这样的方法将我强行留在幽都，这实在违背我的意愿。两个人的身份和个性，明明都是不相符的，实在不适合长期相处。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去，接下来几天，确实如阿离说言，我在幽冥殿、或者说是幽都拥有绝对的权利。 无论去哪里，身边都没有人跟随监视，至少表面上是。 在我几次试探后，果真在他大殿案上左上角处发现了一面镜子，它看起来非常厚重，背后刻着奇形兽面，似虎非虎，凶悍异常。 不敢贸然移动，只是用手指轻轻触碰了它，就能感觉到那面镜子里，蕴含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力量。 在第五天傍晚，趁阿离沐离的时候，我拿着自己的背包和伞，直奔幽冥殿。 殿里的侍卫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早练就了一种熟视无睹的好本事。 此刻的大殿上燃着永不熄明的长明灯，因为空旷所以连脚步声都带着回音。 我以前总觉得这里有种莫名的阴森感，却没想到，这下面，竟然是几条阴阳路的交汇处！ 我蹑手蹑脚地出现在案前，在做了个深呼吸后，将手放到了那面镜子上。 它比想象中更深重，而且有种深入骨髓的凉意。顺着手指迅速进入五脏六腑，冻的人手指手疼。 最后我使出了所有的力气，干脆将两只手都使上，却始终移不动它分毫。 后来我拿出百兽伞来撬，或者用匕首挑，然而却全都失败了。它和桌面没有一丝缝隙，好像是彻底融在一起的。 东方说它能翻，那么它一定可以反过来。 至于为什么不行，我只能说自己的力气已经足够大，但是它却连动都不动。 犹豫了片刻后，我在案上翻了几下，刚好找到阿离亲手书下的手稿，便将它盖上在镜子上，隔着纸张移动镜子，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拿了起来！ 这面镜子，赫然是有灵性的，而且只认阿离的气息！ 镜子反面的瞬间，兽形纹突然从里面跳出来，将我一口吞了下去，黑暗随之降临！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东方的提醒。 他说阴阳路上，什么都是假象，你要做的，就是闭上眼睛，一直跑下去，路的尽头，即是幽都城外！ 眼前突然一亮，周围深青色的雾气已将我重重包围。前方隐约有光。但是却模模糊糊，完全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许多幽差抽送着亡魂不停地走来走去，他们同我擦肩而过，但却像完全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 这情形实在非常骇人，我谨记东方的话，闭上眼睛开始发足狂奔，一时间，惨叫声、风声、火声交织在一起。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腿都要断掉了，就这此刻，不远处却隐约传来了鸟鸣声！ 这一路走来都是沉寂压抑的气息，突如其来的鸟鸣就像是警钟，将我从这昏昏欲睡的沉闷中叫醒！ 第526章 疯狂的梦 我加快了脚步，而那如天籁般的鸟鸣，这会儿也愈发清脆悦耳！ 我的心跳急剧加快，心情雀跃期待又隐带忐忑，前方迎接我的是什么呢？ 会是青草的芬芳和野花的馨香，明媚的春光和一大片生机盎然的新绿吗？ 虽然还没睁开眼，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亮光，而且它越来越耀眼！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扑面而来的清凉空气！ 愈到这种紧要关头，我跑的愈发地快，直到，我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雪霄冷香！ 脚步，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最后停下来。 前方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不跑了？” 他声音，是从光明的地方发过来的，但却一下子把我击回了黑暗当中！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置身在一个扛形山洞里，在我前方两三米外，便是光与影的分界线。 而阿离，此刻就站在那里。 他身上，穿着鲜少见的白衣，显得干净又明亮，一点也不轻浮。 我咬牙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在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你并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而且这几天来，你往幽冥殿跑的次数有些太勤了。” 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掌控一切。 让我自以为希望就在前方的时候，冷不丁给予致命一击，让人不断地陷入自我怀疑。 可不管怎样，我都已经出来在了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亲自感觉一下幽都城外的风景！ 于我蓄了下力，再度奔跑起来。 出人意外的是，阿离并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 然而在出阴阳路的那一瞬间，一束华丽的阳光却穿过云层，对准我的脸投射下来，它光线是那么亮，那么美，刺的我眼睛隐隐作痛！ 阿离站在我身边，慢悠悠道：“七天时间已过，跟我回去吧。” 那一刻，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但再怎么样，路是自己选择，跪着也要将它走完。 回去的时候，幽都城门已经全部开放，欢笑的人们进进出出，一派繁荣热闹的盛世景象。 据说是城内的亡魂，已经全部被抓捕引渡，现在的他们，不必再有任何担忧了。 而我自己，直到现在，也不清楚他是借着肃清亡魂的机会来戒严全城抓我，还是单纯为了抓我而编出肃清亡魂的借口。 不过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别了我的朋友，别了我的梦想…… 我就像一个上了赌桌的赌徒，明知道没有任何赢的可能，却还是将自己压了上去，然后输了个干净。 回到幽冥殿后，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待稍稍恢复一些后，我动手给东方写信。 告诉他时间缝隙就托付给他了，他是个不错的管理者，有智慧有能力，一定能帮我守住那片土地。信里，我叮嘱他务必保留那棵桃树，并代我好好守护着她。 因为我希望有天，赤渊和妈妈醒来后，能再去看看那满树的桃花。 跟阿狸相处的日子，宁静平和。 他对我的态度始终不曾变过，整个人就像没有烟火气息的圣人，不会生气，也不会动怒。每天脸上挂着微笑，一幅很好脾气的模样，能容忍我所有不可理喻的要求和言行。 如果不是经历之前那些事情，现在的我，一定非常快乐。 至于我要做的，就是每天陪着他一起吃饭，睡觉。白天的时候，我有足够的自由，可以尽情的出去玩儿。但无论去哪儿，太阳落山前，我都必须回到这里。 这个表面上看似毫无限制的权利，实际上却是一种无形的束缚，这意味着我永远不可能离开幽冥殿太远太久。 东方的信很快就回来了，他只简单的写给了我一句话，十个字：我会帮你看好时间缝隙。 别的什么都没说，以至于我将那封信反面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甚至还将它拿到火上去烤，看是否出现了暗号，结果证明我想太多了…… 虽然我同他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因为有共生和符咒的缘故，导致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甚至时常有种错觉，两个人似乎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半个月后，我在出幽冥殿的时候，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左思。 我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过去，然而他却突然对我行了个大礼。 我问：“这是做什么？” 他说：“对之前那件事的歉意，希望你能接受。” 我笑笑，“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 毕竟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搞到彻底撕破脸皮。 见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便道：“还有什么事吗？” 左思道：“我想问您确认一件事，上次你说，你就是琉璃……是真的吗？” 我愣了下，否认道：“说着玩儿的，你还真信啊。” 他愣住，“说着玩儿的？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我信口开河道：“我在时间缝隙里，捡到了梦魇的一个剧本，上面记录着这个梦境，所以以我才知道，曾经有个叫琉璃的女人，曾经梦里跟你成过亲。当时的情况有些急，我便撒了个谎，怎么，你当真信了？” 他神情凝重起来，苦笑道：“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我真的做过这样一个梦，最近父亲帮我安排亲事，竟当真找到了一个叫琉璃的女人……” 我大吃一惊，“真的么？她长什么样子？” 左思环顾四周，自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 我把卷轴展开，发现是幅画像，上面是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眼睛非常明亮，看上去自信又充满活力！非常漂亮，而且迷人！ 我对这张脸，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因为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顶着它去喂牛、放羊，最后还嫁给了左思！ 见我愣住，左思便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我为这个梦忐忑了许久，却没想到，竟然当真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而且生辰八字跟我非常相配，父亲对这桩婚事非常满意！” 我对着卷轴，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口中道：“这不是件好事么？她长这么漂亮，跟你很相配啊。” 左思道：“我只梦到与这女人成了亲，然后送她去幽冥殿见冥王，然后就醒了……你既然看过那个梦境的剧本，就应该知道，故事接下来的走向吧？” 第527章 强行糟蹋 见我露出几分犹豫，他便道：“怎么，该不会忘记了吧？” 我说：“寻了倒没有，就是害怕你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会怕到晚上睡不着觉。” 左思道：“你这么说，我便愈发好奇了。我也算是有点身份见过世面的人了，岂会被区区梦境吓到？” 我看着他，确定道：“你要想好了，当真要听么？” 他点头，“想听，你说吧！” 于是我便道：“那女人进了幽冥殿，被阿离看上，强行留了下来，两人给你戴了一顶绿帽子……” 左思有些尴尬，“这剧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只用说接下来的梦境就好。” 我清了下嗓子，提醒他，“友情提示，请做好心理准备……左思大人返回府中后，发现自己然深爱上了琉璃，几次入幽冥殿讨要无果，最后还被冥王强行丢出去羞辱，你一怒之下，叛出了幽界……” “啊？！”左思一脸震惊。 我无视输了的异样，继续道：“最后跟妖界勾接，意图逼宫造反，跟冥王大人上演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夺妻大战！” “啊？~”跟上次不同，这回他的声音已经带了颤音。 看着他的样子，我便有种说不出的酸爽之意，再加上这会儿自己已经彻底抽身，所以讲起这故事时也愈发眉飞色舞，“后来左思大人败了，而留幽冥殿的琉璃，此时已同冥王育有一子，在她探望左思大人的时候，竟被淹淹一息的您给强行糟蹋了，成功又怀了二胎！” “天啊……”左思这会儿嘴巴已经合不上了。 “最后琉璃担心冥王容不下这个孩子，于是带着身孕远走他乡，躲进时间缝隙，孤独终老。对了，这个梦境还有个名字，叫做《一女二夫记》……故事到此结束，左思大人，不知道您现在心情如何？” 左思靠在殿前的石柱上，抚额，“我……宁愿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梦境！” 我忍不住幸灾乐祸，“是你非要听的，怎么样，晚上还睡得觉么？” 他蓦然放手，“这个梦境的完整剧本，都有谁知道？” 我想了想，道：“除了编造故事的那只梦魇之外，怕只有我了，不对，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他立刻将两手交握在一起，冲我行了个大礼。 我下意识避开，笑嘻嘻道：“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他哭丧着脸，“在下拜托您，请务必将这个故事烂在肚子里，倘若传扬出去，我真的只有以死明志了。” 左思现在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恐惧。 然而我却刚好相反，甚至还有几分期待，很是好奇接下来，她会与左思跟阿离发展成什么样子，该不会真的像那个狗血剧本一样走向吧？ 想到这里，我的八卦之魂便汹涌燃烧起来！ “你会和那个叫琉璃的姑娘成亲么？” “怎么可能呢！”左思惊恐地抵触道：“我又不是活腻了，这绝对是个阴谋！” “阴谋？”我敲敲鼻子，“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左思道：“你不觉得巧合太多了吗？不仅当真有这个人，跟我八字契合，而且她的长相，都跟我梦境中的女人一模一样！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我说：“你在梦境里，起初的态度也是非常坚持的，但最后还是挺不过左贤大人的压力，还是答应跟她成亲了。” “这太荒唐了，我必须要阻止这个可怕的梦境变成现实！”他信誓旦旦地说。 然而看向我后，又瞬间变成惨兮兮的模样，“这件事……希望您能保我保守秘密。” 我收起笑，正色道：“放心吧，如果想说的话，我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这才算放心了，行色匆匆地离去。 看着左思忧虑的身影，我的心却情不自禁地雀跃起来。 琉璃的出现，对我来说，非但不是威胁，反而更像是一个转机。 左思既知道了梦境的走向，那是打死都不肯娶那个琉璃的。而如果我在其中动下手脚，让阿离跟琉璃提前相遇，两人倘若当真一见钟情，也许就能将我从这段尴尬的关系中拯救出来！ 想到这里，我脚步就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 在外面玩耍了大半天才返回幽冥殿，吃饭的时候，阿离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形，便道：“最近是有什么好心的事吗？” 我立刻摇头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连续说了两遍后，我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庆幸的是，他并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所以接下来几天我都有意无意在上朝或退朝的时候出现在殿外，然而却始终没有见到左思，打人打听了下，说是生了场大病，如今正卧床不起。 我最近很闲，总觉得无所事事，这会儿又心痒难耐，当下便决定去伏波宫转转，看看这位左思大人在打什么主意。 因为这次是客人身份，所以在我欣欣然前伏波宫后，并没有冒然硬闯，而是走正门让人通报。 对方显然已经认得我了，连忙进去禀报，可待片刻后再出来，却说左思大人已经歇下了，不便见客，让我先回去。 都已经来了，却不让我见人这简直是在用行动，直接吊我的胃口！ 我转了下眼珠，趁他准备关门的时候，自门下缝隙处钻了进去。 那侍从立刻慌张大喊，“唐姑娘，少爷真的病了！少爷！少爷！唐姑娘进来了！” 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房间位置非常熟悉，不用他带路，便轻易找到了左思的房间，直接敲门而入。 左思正愣在床头，立刻低头握拳，发出很夸张的咳嗽声响。 他现在的精神，看起来确实不太好，眼下有着很重的黑眼圈里说，脸色也非常憔悴。 我说：“别装了，真咳成这样，怕肺都出问题了，你这房间里，一点药味儿都没有！” 他尴尬的起身，慌乱地穿上外衣，“你怎么来了？” 第529章 快乐之旅 阿离安静地听完我的话，淡淡道：“说到底，这也只是他们父子间的家务事，就算是我，也不方便插手。” 我说：“能让左贤大人一眼就相中的女人，你难道就不好奇她长什么模样吗？” 阿离道：“你知道，我很少有好奇心。” 那是因为自己心里小算盘随时都打的清楚，所以才没那么多疑惑吧！ 我郁闷，竟然不上钩！ 但是没关系，我直接把卷轴掏出来放在桌上，一边展开一边道：“我见过的美人也不算少，但是这个女人，却是其中最漂亮的！不信你看！” 彻底铺开画卷后，我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 阿离目光落在画像上，然后微微怔了下，随即蹙起眉毛。 这异样的反应，立刻心我欣喜不已，“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阿离目不转睛道：“确实很美。” 这就对了！ 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如此专心盯过一个女人看，还暗自猜测过他是否不正常，原来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 我继续扇风，“而且这是画像而已，我觉得她真人，应该会更漂亮！” 阿离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我兴致勃勃道：“我最近把幽都逛了遍，感觉有些无聊，你哪天抽个空，咱们去现世转转，顺便去看下这个美人，好不好？” 阿离这才掀起眼皮，黑眸直直的看着我，“别人的未婚妻，你好奇什么？” 我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而且左思不是你的得力属下么，婚姻这种大事，你作为领导，你怎么也要把把关才行。如果觉得两个人合使，就撮合他们两个结合，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就各找各妈，谁也别耽误谁，你说是不是？” 阿离弯起眼睛，“最近，你好像对左思的事异常关系。” 我立刻警惕起来，“有吗？没有吧？我就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所以才对他的事有一丢丢好奇。今天我去讨要旧物，他竟然爱理不理的，好像我欠他多少钱似的，可恶！” “是么，”阿离微笑道：“那改天见了他，我帮你讨个公道。” “啊，那倒不必了，显得我跟多么小心眼似的。咱们还是再来看看这幅画像吧，唉呀，你看看人家长的，这脸这眼睛、这眉毛这嘴，多好看啊！考虑下我刚才的提议吧，不为欣赏美人，就当是去现世散心了，怎么样？” 他顿了下，道：“这两天怕是不行，我手头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忙完了倒是可以考虑下。” 依我对阿离的了解，他显然对这个琉璃也起了好奇心，否则便会直接说没空了。 我连忙道：“不急不急，你先忙，忙完了，咱们再去！” 这时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热心的媒婆，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将他跟那个琉璃往一块撮合！ 趁阿离走向房间，我悄悄做了给自己打气的胜利动作。 他却慢悠悠道：“记得把画像还给左思，这么重要的东西，竟被你随手带回来了，他可真是粗心。” 啊？百密一疏！我竟然忘记了给这画相编个说辞了！ 不过看他样子，好像并没打算盘问追究……好险、好险！ 两天后，阿离总算忙完了手头所有的事。 想到他就要跟琉璃见面，我就激动地睡不着觉，好像是相亲前夜的自己一样！ 阿离道：“不过是个见女人，至于开心成这样么？你觉得，我跟她哪个更有吸引力？” 我想了想，问：“要说实话么？” 他看着我，突然叹气，“还是别说了。” 如果要我说实话，自然是漂亮姐姐更有吸引力。阿离虽然不差，但是我跟他认识久了，已经没了新鲜感，琉璃可不一样！ 睡不着觉，我便同他聊天。 “几天前，我在几位长老那里，偷听到一件事，他们似乎正在帮你寻找合适的妻子。” “哦？” “其中一个老头还说，我是赤渊的女儿，脾气不好，而且也是幽女，将来没办法像人类一样生小孩，所以不能再被当成冥后的人选了。” “你怎么想？”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啊，你觉得呢？”我举起自己的手指，在纱账上玩影子戏。 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只轻轻道：“瞎折腾。” 次日清晨，我们两个便决定前往现世。 仔细算的话，这已经是我离开现世的第四年了。 这几年来，我游走于冥界与时间缝隙、妖界之间，时间对那片故土充满了怀念之情。 所以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归巢的鸟儿，快乐的想要唱歌！ 我以前总是好奇，为什么阿离总能很快响应自己的召唤，第一时间自冥界前往现世。 如今却是明白了，敢情他的幽冥殿下面，就是通往三界的阴阳路，通过它，就能随意前往目的地。 阿离将我给的地址书写下来，然后把镜子翻开压在上面。 跟上次一样，眼前的场景瞬间便发生转换，待我眨开眼后，发现两侧不停地翻滚着十八层地狱恶鬼受难图，所有人的痛苦都描绘地惟妙惟肖，一派阴森森、血淋淋的景象。 而且越往前走，壁画上相应的刑罚便会升一级，它们不仅会动，而且还能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阿离显然已经习惯了，坦然自然的走在路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将我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不言不语，却有种让人镇定安心的感觉慢慢传递过来。周围地壁画越来越远，叫声也渐渐地消息，我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了气。 本以为这条路通往现世，要走上很久，没想到只有短短数分钟，便听到阿离道：“到了。 现实的阳光火辣辣的，热情而富有生机，跟冥界总是蒙着一团雾气的天空感受截然不同。 虽然视线和身体多少都有些不适合，但是我却因为这种久违的气息而变得愉快！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眼前这个地方，竟是我所熟悉的。 梦魇打造的那个梦境里，我曾在这里度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这真是让人惊讶！ 第530章 特殊兴趣 因为对附近地形非常熟悉，所以不用找人问路，我轻易找到了最快通往村子的捷径。 我撑着伞，不敢让自己脚步走的太快，生怕被旁边的人看出异样来。 就在快走到村庄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大群人，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围观什么。 于是便好奇走过去看，透过缝隙后，竟看到地上的人竟是琉璃。 这会儿正蹲在地上，抱着头，而她的继母，则手持柔韧的柳条不停的往她身上抽打。 时逢初夏，她衣服穿的非常单薄，露出来的手臂上，层层叠叠的布满老伤和新伤。 那个恶毒的女人，一边打还一边骂，“别以为长的好看能勾引男人就是什么本事，这才多大，就隔三差五的离家出走，我这回要是不打断你的腿，下次说不准你还要翻天！” 琉璃也不躲避，眼中噙着泪，倔强的瞪着她，“你说了不嫁就是不嫁，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连面都没见过，哪里有什么感情？你女儿天天闹着要嫁，你怎么不让她去呢？” 这周围人站的密密麻麻，竟无一人上前阻拦，放眼一望，竟都有几分面熟，其中几个女人脸上还有幸灾乐祸的嫉妒之色，这实在让人心寒。 见琉璃臂上血都渗出来了，而那女人却没有一点收手的打算，反而越抽越来劲，我便挤进去，一把抓住她手中的枝条。 女人错愕道：“你是谁？想做什么？” 我不理会她，而是扫了眼众人，“你们农活都干完了没？给孩子们做饭了没？家里的牛羊喂了吗？都很闲吗？还是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里来看热闹？人女孩都打成这样了，也不见你们阻拦一下，到底还有没有点人性？” 因为心里存着气，所以这会儿说话就像掷刀子一样，也顾不得他们尴尬不尴尬了。 见我一幅气势汹汹的架式，他们便散了去，最后只剩下我跟阿离、琉璃还有我对面的女人。 女人怒道：“你哪来的小孩？跑到我们这里撒什么泼？我教训女儿，关你屁事，快点放手！” 说罢便要用力扯动柳枝，然而却被我拽得死死的，我趁机松手，她毫无防备摔了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我用余光扫了下旁边的阿离，见他神情淡淡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常情绪，目光虽然在看琉璃，但却并未做任何停留，就跟看这周围景色、路边花草没有任何区别。 见女人才要张口，我便狠狠威胁，“你要敢骂人，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同她相处的日子不算短，我对她为人已经相当了解。平常这女人对待琉璃，一向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可恶之极，对待这种货色，根本没必同她客气！ 听我说的狠，她便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吞咽了下去，眼睛在四周搜索，这才留意到阿离，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惊讶。 阿离不仅生的好看，气质也非常独特，他这样的人，无论是出现在乡野还是都市，都是非常醒目的。 我用手遮着嘴，小声同阿离道：“这就是琉璃，你先帮左思好好观察观察她，我把旁边这碍眼的女人带走。” 说完便去扯那女人胳膊，她想甩开，但力气却不如我大，最后几乎被我强行拖拽着走。 过了山坡后，确定看不到阿离他们两个人了，我才停下脚步。 女人急喘着打量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对我们家做什么？” 她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她。 我狐假虎威道：“你不用知道我们是谁，只要记住，再敢动琉璃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你！实话告诉你，琉璃将来可是要嫁给大人物的，不想被分尸的话，以后就对她好点！” 三分之一剧本的长梦里，我可没少被她折腾虐待，这女人，简直就是童话书里最毒最狠没有人性的继母之典型！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凶狠，我特意将靴子里的匕首拔了出来，随手甩到她身后的枯树上。 匕首很锋利，像钻豆腐一样没入了树干，只剩一个弯柄在外面。 我拔出匕首，在她脸上晃了晃，然后塞回靴子里。 对面的女人，已经彻底吓傻了，张大嘴巴，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哆哆嗦嗦道：“你们是幽人，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无论是不是，都不是你能招惹的。回去后提醒你的那个胖女儿，要她癞蛤蟆别想天鹅肉了，如果再针对琉璃……” 女人惊恐道：“不敢，绝对不敢！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育她！” 我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威胁完毕后，我一转身，竟发现阿离这会儿竟然就站在山坡上，便丢下那女人，朝他跑去。 我说：“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多聊一会儿呢。” 阿离看着我，没吱声。 我走到山坡上后，左右环视一圈，却不见琉璃身影，便问：“她人呢？” 阿离道：“走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啊，你们不是在聊天么，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没有聊，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阿离神情淡淡地牵起我手，“回去吧。”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心里似乎在憋着火。 我心虚，所以路上也不敢开口询问，直到回了伏波宫，才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觉得琉璃怎样？” 阿离道：“什么怎么样？” “长的，漂亮吗？” “还不错。” 我有些失望，“只是不错么？” 阿离道：“在我心里，远不及某人好看。” 我吞了下口水，“某人是谁？” 他低头看我，眼睛黝黑黝黑的，“想知道么？” 我重重点头，“想！” 接着便是一段很长的沉默，就在吊足了我胃口之后，他却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我有些失望，“这么说，琉璃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么？” 阿离淡淡道：“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对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第531章 眼中有火 倘若不是亲身经历过那场梦，见识到他对琉璃的疯狂后，我可能还会信。 他亲琉璃的时候，就像化身为猛兽一样，现在这会儿清醒后见了本尊，反倒又更加冷漠了呢？这可真是让人不理解！ 主导这次相亲以失败告终后，这也意味着我想要利用琉璃让自己解脱的计划也不可行了。 但是我依然坚信，阿离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有喜欢的对象，只是琉璃的长相或者气质，跟梦里头表现有反差，抑或者说是两人相遇的时机不对，没有那种暧昧的气氛，所以才没有打动他。 想通这点后，我便在画市收罗了无数张美人图，并且将这些画相全拿过去，让他过目。 有时在我看来简直是惊为天人的对象，在他看来，却依然是一幅兴趣缺缺的样子。 这不禁让我怀疑，他心里头真的有那么一个女人存在么？还是随口说出来唬我的？ 我绝对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比这些画像更好看的美人！ 思虑再三后，我干脆自己拿起了画笔充当画师，希望能根据他的描述，画出他喜欢的类型。 夜晚，他只着白色里衣，坐在榻上看书，橘黄色的灯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让他看上去愈发柔和优雅。 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只看到他修长的脖颈，以及完美无缺的侧颜。 我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一定是他这些年镜子照多了，所以才导致眼光太高，看不上别的女人。 那也就是说，他心里头藏着比琉璃还要好看的某人，也许就是他自己！ 天啊，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声音很轻地问，这会儿并没有抬头，然而头顶上，就像长了眼睛一样！ 我立刻摇摇头，将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到九霄，根据他日常言行来判断，他并不是个自恋的人，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我握着笔，吸饱了墨水，问道：“能问你几个问题么？” 他说：“问吧。” 我问：“你喜欢的女人，多大年纪？” 他正翻书的手指微微顿了下，“年纪有些小。” 明白了，段策曾说过，女人口味多样，而男人的喜好则惊人地一致，而且共同，那就是哪怕上了八十岁高龄，也会喜欢十八岁的小姑娘。没想到，阿离竟然也这么庸俗。 “她身材修长还是娇小玲珑？” “后者。” 我在纸上大致勾勒出一个简单的轮廓，又问：“她是长发还是短头发？” 阿离道：“长发。” 我追问，“那是多长呢？” “略过肩膀。” “唔，那并不长啊，不过再长就不好打理了，虽然我觉得长发编鞭子很好看，但是每天梳起头来实在太麻烦了！” 我一边点评，一边很认真的在纸上描绘。 “脸型呢？是什么样的？” “略圆，肉肉的。” 这个感觉也很特别啊，我在倚楼阁看到那些受欢迎的女人，大多是长着瓜子脸，看上去很清瘦，非常惹人怜爱。没想到他在这点上，审美倒还还很传统。 小巧玲珑的身材顶着个圆圆的脸……呃，这搭配，看上去有点奇怪，我画技实在不怎么样，有时间的话，得拜个老师好好学学，提升一下才行！不然这水平，实在没办法拿出去见人。 不过庆幸的是，我们两人之间距离不算近，而且他还在看书，应该没留意到。 我继续伏案努力，“眼睛呢？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深眼窝还是略肿一点的呢？” 他说：“杏眼，眼珠很黑，而且大。” “好，鼻子和嘴巴呢？” “鼻子小巧而且秀气，嘴角微微上翘，笑起来像只猫。” 这个描述我喜欢，但是像只猫的女人，我实在想不出来长什么样子！ 我搔了搔头，最终还是吃力地把人像画出来了。 别说是美人了，她现在看上去简直不像个人…… 很是，很诡异地，却又透着几分隐约的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我把画像挂墙壁上，离开一段距离看，越看越觉得古怪。 正当我看得专注的时候，突然感到头上有阴影，猛然抬头，对上一张笑眯眯的脸。 我愣了下，连忙跑过去，挡在画像前，急道：“吓死我了，你这人走动怎么不带声音的？” 他微笑道：“是你太认真了，没听到。” “你怎么不看书了？” “不看了，你身后的那幅画，就是按照我的描述画出来的么？” “草、草稿！”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就是简单打个草稿而已，我并没有认真的画！实际上，我画的人像比这个要好看多了。” “是么，”他朝我走过来。 “你干嘛？”我顿时紧张，伸开双臂道：“还没画好呢，你不准看！” 他说：“放心，我不看。” 我狐疑道：“既然不看，那你还过来干嘛？” 阿离道：“你脸上沾了墨。” “啊？”我下意识抬起自己手，果然见手上黑乎乎的，连袖子上都沾了墨。 我立刻抬起脸，“都沾到哪儿了？” 他说：“下巴上。” 我胡乱蹭了两下，“干净了么？” 阿离道：“没有，我帮你擦。” “除了下巴上，还有哪里有吗？”我傻傻丢下画凑了过去，走到一半时，却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他的眼神，看起来比平常要亮的多！而且似乎还有种意味不明的火！ 直觉便要后退，可是后面就是墙壁，我把身体贴在墙上，像做了错事的小朋友一样，万分紧张的看着他。 我说：“不用你帮忙了，我等下去洗个脸就好……” 他身材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健壮，但这会儿却像小山一样，挡住了我的所有去路。 类似的画面，好像在哪里经历过。我脑海中亮光闪了下，想起来了。 梦魇的梦境里，阿离亲琉璃的时候，好像跟现在的预兆一样！ 天啊，他该不会是想…… 他声音很低，诱惑与威胁同在，“画像打算用来做什么，还在想着帮我找女人吗？” 我咽了下口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反正闲着也没事，就帮你考虑下成家的事，有要求就尽管提，不要怕麻烦……” 第532章 男人怪癖 “我真高估你的理解能力，”他叹了口气，“以前别人跟我说，小孩子的思路是直的，不懂转弯，更听不懂反讽和暗示，想要跟他们交流，必须得把每个字都表达清楚才行。现在，我总算是信了。” 我不懂他什么意思，见他越来越近，便把脸偏过去，用几近肯求地语气道：“你……能不能别再靠近了。” 他对我的却置之不理，直接走过来，将我逼到不能动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暖！ 他说：“怎么了？” 我斜睨他，飞快道：“再近的话，你是不是就要亲我了？” 他目光直直的，没有了承认，但也没有否定。 看来我的猜测很大可能是对的，于是我灵光一闪，便伸手将嘴巴捂上了。 阿离先是怔了下，随即低头笑了起来，“知道么，当男人想要侵犯占有的时候，仅仅捂着嘴巴是不够的。” “啊？”我松开手，问：“还要注意什么……”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在我好奇的刹那，他的嘴唇却突然覆盖了过来。 身体一直紧绷的弦，这会儿突然嗄嘣断了…… 我猛然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好像被他吸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吻并没有像梦中那么霸道凶狠，而是非常克制，但是又占有欲十足。 我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连脚趾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个亲吻太可怕了，给身体带来无法想象的陌生感觉，让我感到非常无措又慌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离总算将嘴唇移开了。 结束了吗？我茫然的看着他，感觉嘴唇有些木木的，竟然好像是肿了。 我的嘴唇，能承受刚炸出锅的鸡腿温度，能吃最辣的辣椒！这会儿竟然因为被亲了下，而变得这么脆弱不堪！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伸出手，试探的摸了两下，然后发现……真的肿了。 我泫然欲泣的看着他，“你，你干嘛啊？” “下次亲吻的时候，记得把眼睛闭上。”然而阿离却点愧疚也没有，脸上甚至还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骄傲？ 我说：“没有下次了！嘴都肿了，我还要怎么出去玩？” 他声音有些微哑，“外面有什么好玩，我在房间里陪你玩。” “不要！”我说：“只有要结婚的人，才可以亲！” “没错，你以后要记牢这句话。” 我闷闷道：“什么意思？” 他看着我，语速缓慢清晰，保证每个字都能钻入我的耳朵，“以后别再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除了你以外，我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如果觉得闲，不如好好吃饭休息，想办法快点长大，然后嫁给我。现在懂了么？” 我想起身后的画像，犹豫不决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只喜欢我，只想要跟我结婚么？” 他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别的小孩也可以吗？” “当然不行，我可没有那种怪癖。” 我的心，此刻就像一颗花苞，听了他的话后，似乎正在尝试着慢慢打开，绽放。 但同时，又有些不确定的纠结，我说：“我还小呢，等以后长大了，咱们再说这件事好吧？”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我的额头，“小鱼儿，我已经等了十三年，这对男人来说，已经太久了……” 我目光游离道：“可是你，梦里头，不是喜欢琉璃么？” 他叹气，“那真的是琉璃么？” “啊？” “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就算是在梦里，我闭上眼睛，也能辨认得出你的气息。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你是怎么进到我梦境中的。” 我说：“你……离我远点，并且保证不再亲我，我就告诉你。” 他却道：“那我不听了罢，反正也能大致猜出个七七八八。” “怎么能这样？”我不服气道：“好，你猜！” 阿离道：“时间缝隙里，应该有只梦魇吧？” 我沉默，“……” 见我不语，他便继续笑道：“你自知闯了祸，又不敢冒然出结界，所以便找到梦魇，想要让它帮你入梦，将我唤醒，却没想到，那个梦魇竟然戏瘾大发，编了一出无离头的剧本。说起来，那个梦境好像只是个开始而已，我对接下来的故事，还真有些好奇……” 我连忙道：“梦而已，有什么好奇心的！我脸上沾了墨，得去洗下。” 他笑眯眯道：“没有，脸很干净，我方才是骗你的。” 我看着他，觉得很委屈，阿离……什么时候也变这么狡猾了？又想到方才的经历，竟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一下，他才彻底慌了神，将我按在胸口道：“别哭别哭……我保证再也不逗你了。” 因为这一吻，我和阿离两人的关系便得尴尬起来。 每次看到他，我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于是呆在幽冥殿的时间也愈发少了。 待嘴巴消肿后，便去看左思，他这会儿愈发憔悴了，看到我便紧张地询问琉璃的事。 我摆摆手道：“阿离对她没兴趣，你可以放心娶琉璃了。” 左思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娶她。” 我好奇道：“问什么？” 左思道：“两人素未谋面的人，更别谈任何感情基础，换成是你，你会嫁吗？更何况，冥王大人现在没看上她，不代表以后不会看上她，很多男人都有恋人妇的癖好……万一我跟她成亲了，冥王又对她感兴趣了，怎么办？” 我惊讶道：“你是说阿离也是这样的人么？” 左思急道：“我可没那么说！” 虽然我同左思曾有些不愉快的过往，但是他本人还是不错的。眼看他身体每况愈下，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便道：“我可听说你爹已经晕倒两回了，他年事已高，身体状况更不如你，这么耗下去绝对是他倒在你前面。万一真有个好歹，看你怎么办！” 左思抚额道：“不能同意更不能妥协……我能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如果我是你，就表面上同意左贤大人的要求，然后暗地里把那个琉璃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又或者赶快给她安排一门现世的好姻缘，两人尽快成亲，那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不是么？” 第533章 龙阳之好 左思不再言语，露出了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见状，便摆手道别，“走啦。” 他突然道：“谢谢你。” 我扯了下嘴角，离开伏波宫。 琉璃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左思也很快开始正常上朝，这件事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然而自从阿离那次被阿离强迫着亲过一次后，我就非常抵触跟他亲近，如果不小心撞到，就尽量绕道走，但有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 譬如晚上，我在外面吃了晚饭，特意逛了会儿夜市，等天色黑透了才返回幽冥殿。 房间里灯亮着灯，本以为他已经睡下了，却没想到，竟然是坐在那里等我。 我有些措手不及，他平静地冲我招手，“过来。” 我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走到他跟前，询问：“什么事？” 他说：“你最近是在躲我么？” 我先是极力否认，随即又轻轻点头。 “为什么我躲我？” “我怕。” 他问：“怕什么？” 我对上他的眼睛，鼓足勇气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亲我了？” 他伸手理了下我耳边的碎发，“讨厌被我触碰么？” 我想了想，摇头，“不讨厌，不过也算不上喜欢，总感觉怪怪的。” 他说：“习惯了就好，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那是大人之间传递爱意的最好方式，比所有言语都更直接。” 我弱弱道：“可我不是大人。” 他说：“我会想办法让你尽快长大的。” “然后呢？让我嫁给你么？” “对。” “可你的王后，不是必须得人类才可以么？我体内有幽人的血，就算长大，可能也没办法生小孩……”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他吻了下我的额头，好像是怕吓到我一样，这次动作非常轻柔。 次日起，饭桌上总是会多出奇奇怪怪的药汤来，味道也是千奇百怪。以前明明是我最喜欢的时间段，这会儿却搞的像是受刑一样。倘若不是阿离在对面盯着，我保证会将它偷偷倒掉！ 我问：“这是什么药？” 阿离道：“蒋神医开的增高药。” 我狐疑：“真的有用吗？” 他也不瞒我，“或许吧，反正没什么坏话，你就试试看吧。” “我不想喝……” “不行。” 阿离鲜少会把话说的这么直接，这也就意味着，一点可以商量的语气都没有了。 之前他还尝试过让人去瑶兰国采桑鱼叶子回来酿酒，可是全都失败了，我对那个神棍一样的蒋神医没有任何信心，再加上阿离异样的坚持和奇怪态度，导致我对长大这件事也不存在什么期待。 各种草药前后尝试了一个月，不仅没能长高，反而让我食欲大减，整个人都瘦了很多。 这会儿站在镜子眼前，只剩下一双乌黑幽深的大眼睛，看上去像个阴森森的外星人一样，以前那点活泼气息全都折腾没了。 去见花姐时，话也少了很多，导致她都怀疑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这日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来到饭桌前，早餐精致而丰盛，然而我却闻不到任何香气，只能嗅到刺鼻的药味。 阿离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看着我。 换作以前的他，我撒个娇，说太苦，许就能逃过一劫。 但是现在，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基本上已经放弃了这种奢望。 他固然还是阿离，表面上给我足够的自由，会温和的冲我微笑，但是我知道，自从司空岛的事后，以前那个容忍我一切的他，终是还是消失了。 所以这次不用他提醒，我便把碗端了起来。 今天的药格外苦，而且还辣，喝下去后就像一条火线，直接从喉咙间窜到肚子里，烧的整个胃都很难受。 我将碗放下，象征性的喝了两口粥，隐隐觉得反胃，便放下了勺子，同他道：“我起饱了。” 说完便要起身，却听他低声道：“你最近吃的太少了，把粥全喝了。” 我说：“不想喝。” 他说：“那今天就别出去玩了，留在幽冥殿陪我吧。”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将碗端了起来，垂下眼帘，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送，心里头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喝完后，我便将碗放下，到院子里召来月神鸦，由它带着我飞了起来。 才出幽冥殿，便觉得想要吐，月神鸦停在一棵大树下，我则趴在那里，将早上吃的饭还有喝的药全都吐了个干净，虽然过程有些难受，可是身体却觉得舒服多了。 走到河水边洗了把脸，发了会呆，竟觉得无处可去。 三年前在这里时，总觉得幽都太大了，好玩的地方又多，总也逛不玩。 可这会儿，虽然街道店铺依然热闹，却再也没有那种玩耍的兴致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起身，决定再去花姐那里转转，据说她那里会来新人，跟以前的姑娘全都不一样。 待我去了，才震惊地发现，这批新人，竟然几个男的，长的那是不必多说，说起话来都是温言软语的，跟我认知中的男人截然不同。 我小声询问花姐，“他们是女扮男装，还是真男人？” 花姐道：“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说：“你这楼里，怎么还做男人的生意？会有女客么？” 花姐说：“哪里会有女客，不过前来的男客里，倒是有些个癖好特殊的。” 我反应过来，“龙阳之好，断袖？” 花姐点头，“没错，说起来，这还是当年段公子提议的，丘公子突发奇想，便到偏远的地方搜罗了几个过来。都是清倌，只陪客人下棋聊天谈论书画，不图赚钱，就为个新鲜。”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瞥了过来，看到我后怔了下，随即冲我笑了笑。 他长相虽然算不上非常出众，便气质却非常好，尤其是那个笑容，温和中又略带着些许羞涩，竟让我想起少年时的阿离来。当下心头一热，便同花姐道：“那个人叫什么？” 花姐道：“他叫容秋，我早上同他单独聊过，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说：“我能同他聊聊天么？” 第534章 像上了瘾 花姐道：“当然可以，他们刚来倚楼阁，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你若喜欢他，可以带着他四处转转。” 得了她允许后，我便走过去，主动同那个叫容秋的示好搭话。 跟想象中的一样，他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非常擅长倾听，但是说话也很有趣。自称少年时曾游历过很多地方，会同我说一些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怪事。 我本就喜欢他的个性，再加上这些经历，呆在倚楼阁整天，竟丝毫不觉得烦闷。 临走的时候，我同他道：“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玩么？” 容秋点头，“好啊。” “你不会觉得我话多，烦吧？” “怎么会，我在幽都没什么朋友，能有人来看我，陪我说话，正求之不得呢。” “那我明天过来，好么？” “好，我等你。” 晚上回到幽冥殿，我爽快地捧了起药碗，又将饭全都吃完了。 然后走到偏远的地方，挖个坑，跟早上一样把饭菜和药全都吐掉，然后悄悄掩埋好。 吐的时候是很难受的，泪花都会不由自主地渗出来，但是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快感。 他不是聪明么，每天都要监督我喝药，我偏不喝，偏不要长高！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做完这一切后，我刻意在外面停留片刻，确定自己身上嗅不到任何异味儿，才回到房间里去。 清洗完后，躺到床上去，我把身体缩成一团，正对着他，却要弓着背，就像一个虾米，牢牢地占据着角落。 这种独特的睡眠姿势是近段时间养长的，它可以让对方没办法接近、也没办法拥抱，会让我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虽然每次醒来的时候，我都还是在他怀里，但起码，睡着的时候，我是很放心的。 次日起了个大早，我跑去找容秋。 花姐打趣道：“你该不会真看上他了吧？要不要我为你专门把他留下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了想，又问：“如果有客人，想要包容秋一个月，需要多少钱？” 花姐道：“少说也得一百金。” 我默默记在心里，去到容秋房里玩。 他还梳洗，我便借机将周围的书画打量了一遍，出来的时候问他，“这些画是昨晚挂上去的么？” 容秋点头，“是的，都是我以前画的，看到墙壁上有地方，就挂上去了，怎么样，不难看吧？” “不不，很好看！画的真好！”我将他所有的画作都夸奖了一遍，然后道：“我一直想找画画的师父，你能教我么？” 容秋道：“好啊。” “我在这方面可能没有什么天赋，而且也没有基础，可以么？” “只要肯认真学，这都不是问题。” 这一整天，我都呆在他房间里。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见我坐在远处不动，他便道：“不饿么？” 我摇头，“不饿。” 容秋劝道：“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饭可不行，多少吃点吧。” 我不好拒绝，便拿起碗筷吃了一些，但是还没吃几口，就觉得想要吐。 他立刻察觉出异样，便劝我放下，道：“先别吃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他，禁不住低下了头，便把最近的事同他大致说了一遍。末了小声道：“我也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我控制不住，像上了瘾一样。他很聪明，又强硬，我在别的地方，根本没办法跟他作对，只有这种事上，好像自己胜利了一回，所以……” 容秋并没有评论这件事的对错，起身自床下取出个大盒子出来，里面全是精致的瓶瓶罐罐，我拿起来看看，竟然都是药材，虽然份量不多，但是却非常齐全。 他调配了二十多种，将药材磨粉装到香囊里，递给我说：“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食物逆流会侵蚀肠胃，以后想疼起来会要命的。把这个香囊拿着，吃过饭觉得不舒服，就打开来闻闻，先试两天，不管用的话告诉我，我再帮你配别的方子。” 我接过香囊，心里头暖暖的，“谢谢你，容秋。” 下午容秋教我画画，从最基础的线条和形状学起，我学的认真，他教的也认真。 画圈时我总也画不圆，他便随手添上几笔，或成胖萝卜，或成肥耗子，生动有趣栩栩如生，我简直爱死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晚上我们一起吃了晚饭，我带着香囊回到幽冥殿。 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我便躺在被窝里，将它从脖子里拿起来把玩。 绣工很好，做的非常精致，但是上面却绣着条龙，底线也是深青色的，一看就是男人佩戴的。换作平常，我才不戴呢，可这是容秋给我的，里面还有他亲手调配的药材呢。 我打开嗅了嗅，香香的，又连忙合上，生怕味道散了。 就在我玩的不奕乐乎的时候，耳畔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立刻将香囊收到衣服里，“没什么！” 他说：“拿来给我看看。” 我说：“就是一个香囊而已。” 他坚持道：“拿来。” 我自被窝里探出头，不情愿地把香囊掏出来，展示给他看，“喏。” 阿离微微眯起眼睛，“这东西哪来的？” 我下意识道：“买的？” 他说：“哪买的，明天我让人也买一个。” 我咬了下嘴唇，“你买不着，这是最后一个，老板说以后都不卖了。” “白天去哪儿玩了？” “就是到处转转。” 他有些不悦，“说实话。” 我坚持说：“我说的就是实话！” 房间里气氛有些僵硬，我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陌生。 我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要现在的他过一辈子！ 时到今日，我真的很庆幸，妈妈将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否则我长大了，便被强迫着嫁给他，那样的生活，怕会更加沉闷压抑…… 他勾动手指，香囊便脱离了带子，自我手中飞了出去。 他翻过来看了几眼，轻声道：“小鱼儿，你什么时候起，竟学得满嘴谎话了？” 第535章 得到安抚 我心蓦然抽疼了几下，固执道：“一直都这样，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道：“你不说，我也会知道。香囊先放在我这里，明天再决定要不要还给你。从明天起，暂时不要出去了。” “什么意思？”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我会让蒋神医过来看看。” 我抗议，“我没病，我要出去玩！” 他耐着性子说：“听话。” 我抓着脖子里空绳子，喃喃道：“你说过，不会限制我的自由，只要晚上准时回来，白天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下巴，“没错，我确实说过，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性子本就野，再这样乱跑下去，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说：“我答应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说谎……” 他轻飘飘道：“晚了。” 我闭上眼睛，竭力将自己气息变得沉稳下来，“好，我知道了。” 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从小到大，我从未经历过，像此刻这般的绝望。 哪怕是在东荒面对黑影人的攻击，浴风神秀的实力碾压，孤身飘流在司空岛的大海上……也没有过像现在一样绝望。 他反复地让我尝试着努力，却又一次次将我拉回原地，借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你的所有挣扎和反抗都是徒劳的，你这辈子都休想从我手心里逃脱，死心吧，别再枉想过以前的生活了。 香囊被收走了，所以吃饭的时候，又忍不住开始反胃。 我把所有食物都填下去后，迅速起身跑了出去。 挖坑、呕吐、掩埋……所有流程我都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只是这次，待我准备返回去时，却见阿离正在不远处，不着情绪地看着我。 他问：“这样的情绪，持续多久了？” 我说：“有段赶时间了。” 不撒谎了，没意思，反正从今天起，也不准再出幽冥殿，我竟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他拉起我手，手指攥的很紧，似乎还在微微的颤抖。 是错觉吗？我不确定。 他是在害怕？还是在担心？只是呕吐而已，又不会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蒋神医很快来了，他自把过脉后，便面色凝重。 收拾完药箱后，他把阿离叫到了外面。 我耳力很好，所以并没有打算要偷听，但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冥王大人，唐姑娘的脾胃皆有损伤，近期怕是不易再用药了……” “药是你开的，你现在告诉我她脾胃皆有损伤？” 扑通一声响，像是那个神棍跪在了地上，“是小人医治心切，擅自加大了药量，未考虑她的身体状况，还望大人恕罪！” 阿离的声音有些冷，“接下来要怎么做？” 蒋神医道：“好好休养，一日三餐准时用饭，饮食要清淡，尽量让她心情保持放松，稍后我专门开些食谱，让人遵照着去做。进食要适量，不能多也不少，不能热也不凉，硬的、辣的、酸的都不能吃……总之，唐姑娘身体很虚弱，一切都要小心。” 身体虚弱……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和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而且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吃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蒋神医离开了，院子里，安静的只有雪霄扑簌扑簌落地的声音。 我坐在床上，默默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空。 天色不太好，不像往常那么蓝，略呈灰白色，看起来就像是病人的脸，困焉焉的。 他站在雪霄树下，背对着我，肩膀上落了一层白色的花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渐渐泛起困了，闭上眼睛歪倒在旁边。 醒来的时候，发现阿离就坐在旁边，手指正轻轻的在我脸上摩挲。 “瘦成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将你留在幽都，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我闭着眼睛假寐，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后，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阿离……阿离……好好的两个人，我们怎么会变成成这样了呢？ 虽然蒋神医开了食谱，但是我依然吃不下任何东西，准确地说是吃什么吐什么。 胃疼，又饿又疼。 我忍住眼泪，同阿离道：“你能不能把香囊还给我？” 他犹豫了下，把香囊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我。 我把它解开，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像得到了安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阿离轻声道：“这香囊，是谁给你的？” 我好奇瞥他一眼，“你不是说自己会查么？” 他说：“我想要你亲口告诉我。” 我顿了下，“容秋。” “容秋是谁？” “倚楼阁的。” “男人？” “嗯。” 阿离道：“你喜欢他么？” 我想了想，低头不说话。 静默了会儿，他猜到了我的顾忌，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实话就好，我保证不会为难他。” 听他这么说，我便安心了，点头，“喜欢。” 他五指慢慢收紧，握成拳头，良久才慢慢松开，语气依然是平和的，“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 我说：“他长的好看，脾气也好，对我也很有耐心。他会画画，会配药，还会下棋，会很多很多的东西……” 阿离道：“他会的，我也都会。之前想要教你，是你自己不学的，怎么到他那里，就会成有趣的事了？” 我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容秋不会强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感觉两个人是平等的，像朋友。” 阿离问：“那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呢，是什么感觉？” 我说：“很压抑，还有害怕，还觉得很陌生……” “压抑、害怕、陌生，”他将我的话全都重复了一遍，苦笑，“你喜欢上一个才见面几次的陌生人，却觉得认识了十多年的我陌生又可怕，你知道这番话会让我多难过么？我不怕三界有祸乱，不怕属下有异心，却怕极了你跟我疏远。只不过是想让你留在这里而已，你就立马病给我看，小鱼儿啊小鱼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536章 嫌臊得慌 此刻的阿离，给人一种莫名的伤感。 我想自己真的不了解他，明明生病的是我，为什么他看上去，还要更难过呢？ 沉默了会儿，我小声道：“既然两个人在一起都不快乐，那你就放我自由，好不好？” 他轻轻闭上眼睛，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幽幽道：“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 我就握着香囊道：“我不想每天都吃苦药。” 他顿了下，竟然当真妥协了，“那以后就不吃了。” 我偷偷打量他，“不吃药的话，那就没办法长大了。” 他睁开眼，目光温柔的看着我，“长不大也没关系，我已经等了十年，也不介意再等十年。” 这时的他，让我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仿佛曾经熟悉的那个阿离，这会儿又回来了。 在眼泪掉落的瞬间，我迅速低下头。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呆在院子里养病，连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 许是怕我烦闷，除了处理必要的事务外，阿离几乎将大部分工作移到了偏殿来处理。 我们两人的关系，比起之前多少缓和了些，但终归还是不如几年前那么亲密。 入夏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仔细一算，这已经是我留在幽冥界的第四个年头，时间过的真快。 这天清晨，阿离拿过来两几套衣服，让我从中挑选自己喜欢的穿上。 “为什么要做新衣服？”我不解道：“是要带我出门吗？” 阿离说：“没错，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想要带你去见她。” 我震惊道：“你母亲？你居然还有母亲？” 阿离微微扬起嘴角，“这很奇怪么？她喜欢清冷，所以跟父亲隐居在山谷里，我们虽不经常见面，但是偶尔也有书信往来。” 我连忙摆手，“不不，我只是很纳闷，为什么认识这么多，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阿离却道：“无缘无故的，提她做什么。” “你跟她多久没见面了？” “到明天，就满五年了。” 五年……看他那幅云淡风轻的神情，我还以为是五天！ 我眼睛，“你难道就不想念她么？” 阿离道：“她生活的好好的，不用我念着。” 突然间我就有些释然了，对待自己的母亲都这么冷淡，我还奢望他对自己会怎么样呢？ 心里默默感慨着，便从衣服里面挑了件鹅黄色的衫裙，准备拿去里间换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也要去吗？” 阿离说：“我答应过她，下次见面，会带上你。” 我纠结道：“可我怕到时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离道：“没关系，她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你到时候紧张的话，就看着我，我会帮你解围的。” 听她这么说，我才进去把新衣服换上，出来的时候到镜子前照了照，不确定地问他，“好看么？” 他先是嗯了一声，随即补充道：“好看。” 路上，我很是忐忑，手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于是便看向旁边的阿离，“到了那里，我需要注意什么礼节么？” 他说：“不需要。” “是不是得准备一份礼物呢？” “我们去了，就是最好的礼物。” “你母亲也是人类吧？” “没错，所以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月神鸦带着我们飞出幽都，钻入郊外一处隐蔽的峡谷里。 这里气候温和，风景秀丽，刚一进入山谷，就能看到各式各样羽衣鲜艳的蝴蝶，成群结队翩翩穿梭在花丛间。 当月神鸦经过的时候，千百对蝴蝶振翅齐飞，令人叹为观之。 “好漂亮！”我惊讶道：“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的蝴蝶？” 阿离说：“因为这里生长着大量的铁刀木和马缨丹，这是蝴蝶幼虫最喜欢的食物，非常适合它们生长和繁殖，所以这里就叫蝴蝶谷。” 跟名字一样，这里简直是蝴蝶的天堂和乐！ 有很多蝴蝶是我认识的，譬如木生蝶、蛇头蝶，还有只有书铜里见到过的濒危种类，五翅姬淡青斑凤蝶，以及金凤蝶！后者是一种翅膀上有金色粉状物的蝴蝶，身上有着五彩斑斓的花纹，在阳光下挥动着翅膀，金光闪闪灿烂夺目，美的让人经过的时候都不敢呼吸，生怕惊扰到它们！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蝴蝶，轻声道：“你母亲就住在这里么？” 阿离道：“没错，她喜欢花和蝴蝶。” 月神鸦显然是识得路的，带着我们飞过一大片五艳六色的诱蝶花带，便来到了山谷的中间，那里有着几间精致的木屋，背靠着苍山和花海，看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场景。 而树下，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妇正站在那里眺望。 她生的非常美丽，而且气质绝佳，看到她我方才明白，阿离身上那种淡然高贵的气质是从何而来了。 月神鸦刚落地，她便带着笑意朝我们走过来。 看到阿离后，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然后才将目光转向我，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不过转瞬即逝。 阿离恭敬地冲着她拜了拜，“母亲。” 女人道：“可算是来了，早上起我便在这里守着，还以为你们有事给耽搁了……快，到屋里坐。” 阿离不动声色地拉起我的手，在长辈面前，我有些不好意思，试着挣了两下，然而他却握的愈发紧了。 女人在旁边，始终面带微笑，温和的注视着我们。 屋子里收收拾的非常整齐，虽然东西不多，但是每一样都很精致，所有物件都是成对的，一大一小，一素雅一粗旷，风格鲜明。 椅子也是只有两个，许是为了欢迎我们的到来，刻意添加了两个木桩。 进屋后，阿离道：“父亲呢？” 女人道：“说要为我准备礼物，一早便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到这里，她便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语气温和道：“这丫头……就是你以前提到的小鱼儿吧？” 阿离点头，“就她一个，也没别人了。” 女人笑道：“长的真俊俏。” 阿离说：“前阵子生病，瘦了很多，看起来没精神了。” 这话说的，难潜台词是指，没生病前还要更好看么？他不是一向很谦虚么，我都嫌臊得慌！ 第538章 良辰的信 “我的？”我好奇接过来看，果然见到信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名字。 而那笔迹，苍劲有力，看起来恣意飞扬，虽然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了，但是我却依然能认得出来，那是良辰的笔迹！ 这四年里，我时刻都在期盼着她的消息，然而却始终失落。 没想到竟然在这陌生的地方，竟然收到了她的来信！ 我拿着信，心砰砰跳地厉害，手指也在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这信，是怎么来的？” 女人道：“这叫枯文蝶，是一种术士特制的纸张，上百溢有幽界的阴气，所以通过它，无论人在哪里，只要在信封后面写上姓名字和生辰八字，它就会飞去送传书信。” 原来是这样，妖界有专门传送信息的邮差，那就是驾有八匹天马的庆忌，没想到冥界竟也有类似的传送工具，枯文蝶！这名字还真是形象，刚才落下来的瞬间，我还以为是片枯萎秋叶般的蝴蝶呢！ 确定了字迹和途径后，我也放下心来。 做了深呼吸后，将信封掀开，里面的面容，跟她为人一样，简洁干脆直左主题，只有一句话，却足以让我热泪盈眶。 我已寻到段策踪迹，需要人手支援，如果方便，速来漠北。 段策……终于找到了么。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一滴滴砸在信封纸上。 字迹晕染后开始模糊，最后纸张在我手心里，再度化为一只蝴蝶，它盘旋着飞起来，在周围一棵枝上落下，开始在叶片上产卵，之后便颤微微的落下，彻底和地上的树叶融为一体。 而那棵包裹了虫卵的叶子，则迅速打起卷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孵化，结出了一个拇指大的茧蛹。 当我目睹这一切后，不禁感慨生命真是神奇，短短数分钟，它便经历了死亡和重生。 女人走过去，将那蚕蛹取下来，交给我。 我擦了下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那个小小光滑的茧，问她，“这个要怎么用？” 女人道：“当你需要往幽冥界传送书信的时候，就可以将顶部的丝抽丝，虫子就会羽化成蝶，变为信纸。这样无论身在哪里，都可以跟幽冥界的人传送信息了。” 原来是这样，我小心翼翼将茧收起来。想到方才信里面的内容，心情依然激动难以释怀，所以走路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可是看到不远处的木屋时，我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良辰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 这次写信给我，想必是遇到了无法处理的棘手问题，可我现在已经输给了阿离，彻底被困在幽都，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前往漠北呢？ 念及这个问题时，我的心情再度沉重起来。 见我站在那里不肯走，女人便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我看着她，心里蓦然浮现出一丝希望。 虽然她同阿离关系并不亲密，却毕竟是至亲的母子。 也许，我可以通过她，得到去东荒的机会！ “我有两位关系很好的朋友，如今遇到难处，需要我前去支援，可是……” “符离却不同意你离开他，是么？” 我微微点头，“您能不能帮我劝劝他？” 她定睛望着我，反问道：“那两位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我点头，“非常重要，他们多次救过我的性命，就跟我的亲哥哥姐姐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越是这样，符离怕也就越难答应，”女人沉吟片刻，悠悠道：“从小到大，我很少干涉他的决定，不过你既然开口了，那我便尽量试试吧。” 我感激道：“谢谢您！” 到了木屋后，女人关心地看着阿离，道：“等这么久，着急了吧？” 阿离道：“还好，不过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完，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女人叹气，“真是，这才来呢，又要走。我这里准备了件小礼物，想要送给你们。不过只有一件，你们两个陪我做个小游戏吧，谁赢了，礼物就是谁的。” 阿离自然不会拒绝，但我哪有心情做游戏，不过她既然开口了，也只有点头同意。 她弯腰，自床下取出个木制小沙盘来，“这里有沙子，你们两个都来抓一把，手下朝下，到时间结束时，最后谁手里剩的多，谁就赢了。” 我跟阿离对视一眼，心想这游戏简直不公平，明摆着是谁手大谁抓的沙子多，也就是最后赢家，还用比试么？ 在女人笑眯眯的注视下，我们两个各自抓了一把。 然后才发现，这游戏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难极了。 那些沙子又干又细，非常的滑腻，见不得一点缝隙，很容易就会顺着缝隙流下。 眨眼之间，我手里的沙子就钻走了一半，而我无论是身体还是手指都不再敢乱动，甚至是大气都不敢喘，只希望它能流的慢些。 我对她的礼物并不感兴趣，但却害怕这是什么测试，生怕输了被她看不起，毁了方才的承诺。 “时间到，”女人微笑道：“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吧。” 我伸出手，发现只在指面上留了几小撮细沙，心道这下输定了。 转脸看向阿离，却是愣住了。 除了手面上沾挂的些许碎沙外，竟还不如我手里剩的多！ “有些东西，你抓的越紧，它就流的越快，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以为你明白的。”女人略带惋惜地同阿离摇援头，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交到我手里，“小鱼儿，这礼物你的了。” 我茫然的看着这对母子，呢喃道：“谢谢！” 女人冲我们摆手，道：“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免得徒增伤感。” 输了游戏，阿离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冲自己的母亲微微颔首，便拉着我手走出去。 到了蝴蝶谷上空，他问：“你跟母亲，方才都说了什么？” 我如实道：“我们去看了夜光蝶，然后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现世的信，良辰写来的，她找到了段策的踪迹，需要我前去漠北支援。” 阿离垂下眼帘，“所以你就肯求母亲，希望她能劝我放你离开，是么？” 第539章 我在乎你 我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关注段策的消息，当年他出事前，已经感觉到了异样，所以很抗拒去浴风府，是我为了救良辰，孤注一掷的要去，他才不得已才前往，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我至今没办法原谅自己。阿离，你就让我去，好吗？我保证，一旦危机解除，确认段策和良辰都好好的，我会立刻返回幽冥界，这辈子都不再乱跑了，行么？” 他视线并未跟我直视，而是穿过云层看向远方，“我会认真考虑的，在那之前，你先把身体养好。” 我连忙道：“好好，我一定尽快恢复成以前的状态！” 回到幽冥殿后，我把锦盒打开，发现里面被分成了很多格子，竟然放置着整整十二套耳饰！有金累丝灯笼，有兰花蕾形，有双龙戏珠，还有镶宝石菱花纹的金耳环！ 每幅材质造型都不相同，看得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 我忍不住拿起一幅玉兔捣药耳坠，放在脸侧比了下，忍不住发出‘哇’声惊叹。 阿离大概也好奇这礼物，所以过来看了下，道：“母亲这礼物送的偏心，得亏不是我赢，否则还要便宜你。” 我拿着斟酌了会儿，又依依不舍地放了回去，将盒子盖上。 阿离道：“怎么不戴？” 我说：“闲时戴这些还好，等几天要去漠北，打斗时不方便。” 他微笑，“我何时说过，你可以去了？” 我愣住，“回来的时候你说会考虑……” “先把身体养好。” “没问题！” 为了让自己尽快恢复健壮，每次吃饭，我都把碗添得满满的！然后吃过饭，就开始围着偏殿的墙根散步转圈。并且每天睡前，坚持爬五十次雪霄树！ 晚上到了床上的时候，身体僵的像根棍子，一动也不想动。 阿离侧躺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你就这么在乎他们么？” 我想起白天女人的话，便道：“我也在乎你啊。” 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他很明显地愣了下。 我翻了个身，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阿离在我心中的地位，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就算是我不在幽都，也会经常想你的。” 阿离微微扬起嘴角，“对我的态度怎么突然间变了，母亲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别的话？” 我眨了下眼睛，想要收回手，却被他反握住，“你已经很久没有眼我这样主动亲近过了……如果你不是出于想要离开我而说这些话，那该有多好。” 我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错了，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并不全是为了安慰他。 可是害这种时候，好像解释也是徒劳的。 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度日如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第一次痛恨自己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以至于在这种紧要关头出岔子。可是想要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也并非轻而易举的事。 十天后，我在饭桌上看着阿离，告诉他，“我已经好了。” 他反应很淡，“哦。” 为了证明给他看，我刻意起来蹦了几下，“你看，比以前还要高！” 他说：“既然好了，那就走吧。” 我很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你是说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吗？” 他很平静道：“嗯。” 虽然有些诧异他的反应，但是他同意了！这对我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担心他会反悔，改变主意，我立马就去收拾东西。 要带的物品不多，除了百兽伞外，还有常用的背包。 所以没用几分钟，我就背着行装准备出门了。 就在跨出去的一刹，我又折了回来，走到阿离跟前，抓住他的袖子。 他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低头望着我道：“怎么了？” 对上他的脸后，我深深吸了口气，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唇，颤声道：“你放心，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的。等忙完了，我就回来继续旅行诺言！” 之后也顾不得观察他的反应，便掉头冲出了偏殿。 坐到月神鸦背上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猛跳。 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为了让阿离放心，也许是为了安自己的心吧。 在离开幽冥界前，我要回一趟时间缝隙，拿回流莺所赠的那张天雨流星弓，将它送给良辰！ 到了时间缝隙外，发现幽兵已经全部撤除了，雾障外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我吹动哨子，鹿童便跑出来接我。 他兴奋道：“小主人，您可总算回来了！这次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我有些不忍心泼他冷水，便道：“东方呢？” 鹿童神情一黯，“副庄主，他……消失了。” 我错愕道：“什么叫消失了？” 鹿童道：“就在处理完时间缝隙亡灵的第三天，他就突然间找不到人了。直到今天，大家有都还在找他的下落。” 我问：“怎么会这样？有留下什么信么？” 鹿童摇头，“没有，消失前一夜，还亲自浇灌那株桃树呢，次日清晨，就四处寻不着人了。我们几乎找遍了时间缝隙的每个角落，都没有任何消息，也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我看好时间缝隙呢，怎么会没有任何迹象就凭空消失呢？ 到了桃花水榭后，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鹤童道：“在副庄主消失之前，我曾发现过一件怪事，就是他的影子越来越淡，就算是在太阳下，也几乎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 段策还没找到人呢，东方竟又下落不明了，我隐隐觉得头痛。 事情虽然多，但也得一件件处理才好。 东方虽然行踪未知，但应该没有危险，否则我身上共生咒跟合离符应该会有异动才对。 先去漠北找良辰吧，待把段策的事解决了，再想办法寻找东方的下落。 打定主意后，我便取来天雨流星弓，然后让鹿童带着我直接由时间缝隙前往现世！ 第540章 生存艰难 漠北并不是单指一个地方，而是指一片区域。 在传说里，那里有着全世界最贫瘠的土地，也有着全世界最美丽的星空。 那里的地面，几乎什么都不长，除了形状千变万化的沙丘，就就是寂静辽远的沙漠。 等我告别鹿童，孤身略往漠北时，刚到边陲地带，就被那片荒凉寂寞的金色给震惊到了。 因为气候干燥，那里的天空极度干燥，甚至很少有云彩飘过。 再加上这里是现世，太阳光异常毒辣，所以月神鸦的飞行变得非常困难。 来到这里后，我才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良辰的信里只说自己在漠北，而不点明具体位置。 因为这里到处是黄沙，一旦踏足进去，根本没有可以定位的参照位。 远方这片沙漠，好像是死寂一片，没有植物，没有生命，就那么日复一日的曝晒在阳光下，除了偶尔降临的暴风以外，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过客。 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个茶馆，在沙漠里，每一滴水都弥足珍贵。 特殊发酵制成的红茶，解暑又止渴。 我喝的非常小心，生怕撒了，来之前还买了个皮囊，把它也装的满满的。 外面太阳光非常的强，通常汗水还来不及渗出，就迅速蒸发掉了。 我将手搭在眼睛上，反复眺望远方，不敢冒然进入。 良辰应该就在这片沙漠里，但是怎么找到她，这对我来说难度很大。 卖茶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皮肤晒成了褐红色，头上缠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她并不算胖，但是胳膊却异常粗壮，看上去非常结实有力，眼睛很亮，周身都洋溢着边塞人特有的野性美感。 听我说明来意后，她便劝我，“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且不说你进入漠北后，能不能找到你那位朋友，单是生存下来就是个大问题。看你细皮嫩肉的，生活的条件很好，在那种地方生存的人们，是没办法想象漠北有多可怕的！” “能同我多说一些漠北的情况吗？拜托了！”茶馆并没有什么客人，她便坐下来同我聊天，而我每个字都听的很认真，因为这些宝贵的经验之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我的救命稻草。 老板娘道：“听说过火烧风么？” 我摇头，“没有，不过听名字就很吓人。” 老板娘道：“没错，那是一种温度很高的，它甚至可以达到开水的温度！遇上它的话，只有逃出风团或者找到水源，才可以幸存，否则的话，就会被直接烤成肉干，变成干尸！” 我打了个哆嗦，“好可怕！有什么预示的方法吗？” 老板娘道：“沙子如果在烈日下连续被暴晒数日，就会在一个特定的时候集中地释放热量，这个时候有风吹过的话，那就要特别当心，它来势汹汹，而且会持续很久。你这样娇嫩的皮肤，冒然进去是不行的，只需要一个小时，皮肤就会被晒伤脱落。想要进去，你必须得包裹面纱，从头武装到脚。” 我好奇道：“哪里有面纱的？” 老板娘道：“别着急，等太阳落山了，这里就会出现一片夜市，到时候会有很多你需要准备的东西。” 我问：“除了面纱，我还需要准备什么？” 老板娘道：“照明灯、防虫喷雾、睡毯，一块不吸水的油布……” 我连忙掏出笔，记下来，以免遗露了什么。 告诉我需要采购的东西后，老板娘道：“除了火烧风之外，漠北还有两大杀手，黑风暴和死亡之神。黑风暴来的时候，遮天蔽日，沙子会往人的嘴和鼻子里面钻，又或者说，直接将人活埋掉，这个时候，只在能附近寻找掩体，否则绝无活路。” “死亡之神呢？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漠北最可怕的东西，谁都没有见过它什么样子，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不过关于它的传说，却已经流传了数千年了，据说遇到它的人，会被卷入很可怕的幻境当中，永远没办法活着走出来。” 听完之后，我不禁感慨，想要这片沙漠里生存，还真是无比艰难啊。 要知道，这里的最大的杀手不是人类，而是大自然……还有那个死亡之神，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粟！ 老板娘是个非常热心的人，除了教我常见问题如何自救以外，接下来又告诉我怎么在沙漠里辨别方向，如何在找没有水源的情况下收集喝的水，以及怎么行走。 接下来，月神鸦是没办法陪我前行的，所以接下来，便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了。 在老板娘的认知里，行走是门非常大的学问。 徒步想要走的舒服，必须得拥有一双合适的鞋子。 脚底太软，时间长了会难受，所以跟部必须要硬，密封性也要好，因为一旦有沙子进入，脚就会很容易被磨破。 沙漠里到处都是松软的沙丘，翻越它们会对膝盖构成很大的压力，所以备有合适的两根手杖也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怎么走，走哪里，也是很有讲究的。 听到后来，我简直对老板娘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主妇，却有着让我无法企及的智慧！ 倘若不是此行太过危险，我真想不惜所有重金，聘请她做我的带路人！ 听完我的想法后，她哈哈大笑，“东荒的住民虽然很少，但是都非常直爽善良，如果路上遇到他们，就多跟他们请教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帮你的！” 沙漠里的日照时间长到可怕，我坐着等了很久，天都没有黑，然而肚子却有些饿了。 幸好老板娘心底好，将自己的晚餐给我端了一份，一种名为塔吉的食物，配了薄荷茶，所谓的塔吉，其实就是炖肉加入了各种疏菜和水果干，在我看来简直是黑暗料理似的组合，味道却是出奇的美味。 我想……我大概真的快疯坏了吧！ 吃完饭后，太阳才刚落山，据老板娘说，要等暑气消散些，夜市才会出现。 于是我便脱了鞋，光着脚在茶馆外面玩耍，希望提前感受下这片土地。此刻空气中的风干燥而且炽热，地面沙子也很烫，它们颗粒非常的粗，踩上去很扎脚。有点恐怖的体验，这也愈发提醒了我，一定要买双好靴子！ 第541章 买裹尸布 经过一整天的期盼，天色算是彻底黑了下来，茶馆对面的小道上，突然间就冒出来许多人。他们操着奇怪的口音，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戴着面纱，跟那些前来买东西的旅人截然不同。 他们盘着双脚，直接席地而坐，将随身携带的琉璃灯放在旁边，然后展开毯子，把需要卖的东西整齐摆放在上面。 这些人大概有四五十个，虽然面前的东西繁多，但是却没有两个摊位的东西是相同的。 它们不仅有漂亮的宝石，还有奇奇怪怪手工制成的陶器，精美绝伦的纱丽……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手持着清单，从第一个摊位前开始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里的东西，别比处要得多，但还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而且现世的纸币是没办法在这里流通的，他们基本上只认宝石和金子，如果你两样东西都没有，也可以取自己身上的东西跟他们直接交换。 还好，临行前，我带了足够多的金叶子，并将它们穿成一串，如果看上了，就取出金叶子掰下来一块给对方，如果不够，那就再掰一块。如果有盈余，他们通常会再赠送些小东西。 我边会儿心里记挂着良辰，也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颇觉遗憾。 每买到一样东西，我就在清单上划一笔。 很快，我便走到了最后一位小贩跟前。 他的毯子上，摆放着几双靴子，我一眼便看中了其中的一双。据小贩说，那是用头层小牛皮制成的，不仅结实，而且透气和防水性都非常出众，除此以外，它的靴筒上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看上去漂亮极了！ 我立刻脱掉鞋子试了下，发现它里面竟然还设置了夹囊，刚好可以用来藏放匕首。 最巧的是，尺寸不大不小，简直就像为我量身订做的一样！ 价格有些小贵，但是它值！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我用了二分之一的金叶子，把它买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没有摊位了，但是我还缺一条毯子。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睡觉的时候，必须得用足够保暖的东西将身体护住，防止温度流失。 我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在买靴子的小摊贩身上。 他面前，还摆着两双靴子，靴子下面，则压着一条不太好看的毯子。 那好像是用骆驼毛织成的，反面似乎还缝了层骆驼皮，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些破旧了，但是却非常厚实。 于是我干脆将剩下的那半片金叶子递给他，将毯子收入囊中。 至此，东西算是买齐了，我便赶回茶馆里。 老板娘好奇，来检查我的行李，一边看，一边询问，告诉我哪个值，哪个贵了。 最后，她将那条毯子展开，神情非常惊讶，“这条毯子，花了多少钱买的？” 我说：“半片金叶子，是不是贵了？” “不不不，”她连忙摆手，“这条毯子，最少值五十片金叶子！”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在跟自己开玩笑。 老板娘却指着上面的图案同我道：“你看。” 我凑过去，隐约能从骆驼毛上看出太阳的图案，旁边似乎还有兽形花纹，不过磨损严重，已经看不出来了。 老板娘道：“这是狮王和太阳神，这条毯子，是来自沙陀古城的东西！” 沙陀古城？我听说过，据说那是曾经盘踞在漠北中央的帝国中心，那里的人对太阳充满敬畏，家家都拜太阳神，不过那片古老的文明早已不复存在，至少也消失上千年了。 老板娘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她的判断应该错不了。 我意外道：“这么说，它还是个古董？” 老板娘激动道：“何止是古董！还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唐约瑟王的神毯呢！” “唐约瑟王？神毯？”来之前我只惦记着良辰行踪来着，并没有详细翻过关于漠北的历史，所以根本不懂她的兴奋点。 老板娘是个爱讲故事的人，便兴致勃勃地把唐约瑟王和神毯的故事告诉我。 据说那是一位深爱妻子的国王，他拥有漠北最有能力的六位祭师。 妻子因病早逝后，唐约瑟王不忍心将她制成干尸下葬，于是便请祭师耗尽心力为她编制了一条毯子，上面布满吉祥的祝福和咒语，然后用毯子将妻子包裹起来，几十年后，王后依然栩栩如生，就像睡着了一样。国王死后，便同王后同葬，可是没过多久，王后的尸身就随着那条毯子不翼而飞……数百年后，又被我用半片金叶子买了回来。 说完故事后，老板娘用手再三的轻轻抚摸那毯子，脸上换发着憧憬的光。 而我心里却始终觉得怪怪的，这，其实就是条裹尸布吧？ 在我们的文化和认知里，用死人的东西，多少都有些不吉祥。 要是知道这毯子的来历，我保证不会买它！ 可是已经花了半片金叶子，再加上老板娘反复叮嘱要小心呵护它，这条神毯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好运，所以只好忽视那段过往，将它留在身边了。 待我睡前透过窗户打量外面时，发现那些小摊贩已经消失了。 此刻外面，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次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在好好休息了一晚后，决定出发，正式进入漠北。 临行前，我把所有的装备都穿在身上，脸上也裹上了绿色的薄纱。 从头到尾，全幅武装了个遍，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我想自己这会儿如果不开口说话，应该没有人能把我和本地人区别出来吧？毕竟长相什么的都全都看不到了。 不过很快又烦恼起另外一件事，如果良辰也打扮成这样子，我们两个见面，能认出对方来吗？ 吃过早饭后，我准备离开。 老板娘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跟我借毯子一用。 我不解的递出去，只见她将毯子铺在外面，双膝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对着天空深深了拜了三次。 跟大多数的国人一样，我也没有什么固定的信仰，通常见香就烧，见庙就拜，凡是传说能祈福的，都免不了跟着凑凑热闹。 于是也在后面，默默地做了个合掌祈祷的动作。 第542章 死而复生 然而就在抬头的刹那，却看到毯子上的太阳神图案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而跪在那里的健硕老板娘，腰身则变得苗条而修长！ 她缓缓站起身后，转过身来，将两臂交叠放在肩膀前，冲我微笑着颔首招呼。 那是张妩媚又妖娆的脸，我看了眼便觉得胸口猛然一窒，连呼吸都不能正常了。 “客人，客人？”老板娘微带困惑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美艳的五官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微微泛红的脸。 她将毯子卷起来，叠好，放到我的背包里，“谢谢您了，希望这趟，您能尽快找到自己的朋友，两人平平安安的走出漠北！” 我冲她莞尔一笑，“也希望您生意越来越好，所有梦想都能成真！” 小时候，我是非常喜欢玩沙子的，可是这会儿，面对着漫无边际的黄沙，却无端觉得惆怅起来。 在这上面行走，是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虽然靴子很合脚，但是因为不适应，我很快就累得气吁喘喘。 刚坐下来休息会儿，倒霉的事便跟随而至。 沙漠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纯净湛蓝的天空，这会儿突然自远处变得乌烟瘴气，杀气腾腾地卷着黄沙袭来。 感谢茶馆老板娘的指点，我提前在附近找了个丘陵避风。 待暴风过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我肩膀上的沙土，已经堆符号了两指来厚，来时的脚印，这会儿全都被抚平了。 整个视野所到之处，黄沙平滑的跟镜子一样。 我拍掉身上的沙，无比庆幸这只是寻常的风，而不是传说中的黑风暴和火烧风。 不过就算这样，脸上也蒙着几层纱，嘴巴里依然涩涩的。 真难想象，自己如果没有遇到那位老板娘，冒然闯入漠北，会是什么下场！ 以前我对自己野外生存的本事颇为自豪，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掌握的都是小儿科，在漠北这种地形下生存并前行，那才是真的王者！ 漠北大的可怕，我走了一天，别说是人，连蚂蚁都没有碰见一只。 想在这种地方寻找良辰，总觉得自己是在大海捞针。 可除了一点点搜索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天黑之前，我找到了适合的避风落脚点，展开毯子，将自己的包裹起来。 这个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毯子的来历，以及跪在太阳下膜拜的艳丽女人，愈发睡不着觉了。 毯子保暖性很好，身体一点也不觉得冷。 可是绕在鼻端的大团雾气却在提醒着，这夜有多寒。 远离了喧嚣繁闹和灯光污染后，天上的星星多到不可思议，与其说是星空，不如说是星海，天空的底色是清澈而纯净的，将漫天的星星衬托的愈发明亮璀璨！ 周围很安静，没有星星，没有人语声，亦没有虫鸣。 我靠在沙丘上，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空间！ 多美啊，就是有些寂寞，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身边，那就太好了。 正这么想的时候，竟当真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我并没有迅速起身，还以为是自己安静太久产生的幻觉。 过了片刻后，直到流沙和喘息声越来越清晰，我才翻身坐了起来。 借着丘陵的掩护，我看到远处有个男人，正在脚步蹒跚地朝我这边走来。 他胡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乱糟糟地糊在脸上，看起来有点邋遢。 而且看走路的姿势，他现在应该很疲惫，似乎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确定对方身份后，我轻声道：“喂，需要帮助吗？” 对方吓了一跳，惊讶地四下眺望，看到我走出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终于有人了。” 我问他，“要食物吗？” 男人摇头，“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水，谢谢。” 在沙漠里，水是比金子更珍贵的存在，所以我每喝一口，都要斟酌很久，所以水壶里还有很多。 我走过去，把皮壶递给他。 他颤抖着接过来，抬起头，隔空将水倒入口中，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反复喝了好几次，却累计不过小半杯水的量，然后把盖子合紧后还给我。 我说：“确定不再喝一些么？” 他摇头，“够了，天亮前，我应该能走出这片沙漠。” “没错，很近了，”我指着来时的方向道：“顺着那里走下去，有个茶馆，老板娘人很好，你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下。”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男人也在悄悄打量我。 得到了我的肯定后，他顿时放松下来，将整个身体都倒在黄沙中， 他问：“你好像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到漠北来做什么？不怕么？” 我说：“我是来找人的，你呢？” 他说：“我来找寻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 我惊讶，“啊？” 他看我，好奇道：“怎么了？” 我说：“我认识一个人，好像也是跟你一样的目的，当时我还怀疑真实性呢。” 在九重天遇到阿月里婆婆的时候，她说过，华樱也是来漠北寻找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希望能让丈夫活过来，没想到今天刚到漠北就遇上了一个。 男人笑道：“不稀罕，带着这样梦想进入漠北的人，没有几千怕也有上百个，大家都有无法割舍下的人啊。” 我好奇道：“真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吗？” 他幽幽道：“虽然我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来，但是却并不能肯定，真的有这样的方法。不过在漠北一直有这样的传说，说只要能找到已经失踪的沙陀古城，就就找到复活死人的方法。在现世，人死之后，并非所有的亡灵都会通过正规的引渡途径进入幽冥界，很多灵魂因为各种原因羁留在现世，如果能将尸体保存完好，并将灵魂重新引回体内的话，复活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问：“你明天就要出漠北，是因为已经放弃了吗？” 他声音听上去非常伤感，“没错，我要离开这里了。” 第543章 遭遇流沙 我很好奇原因，但是又不方便询问。 沉默了片刻后，男人却主动道：“我要复活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在童年的时候，父亲便抛弃了我们，是她一个人将我辛辛苦苦拉扯大，那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误入歧途，害的她双眼都哭瞎了，自那件事后才开始幡然醒悟，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于是我凭借着努力，赚了一笔钱，希望能好好补偿她，让她安享晚年，却没想到她身体早已折腾垮了，只是为了照顾我勉强支撑着。看到我有了出息，她便彻底安心放手了。早年我曾听说了关于漠北的传说，于是便将她的尸体冻了起来，希望有天，能借助自己的双手将她复活。直到两天前，我遇上了火烧风，并且差点死掉，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母亲却出现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哽咽起来，无法继续了。 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这种故事，实在有些诡异。 但或许是因为关于亲情的，我却并不觉得害怕。 “然后呢？”我问。 男人用手臂遮着眼睛，“她救了我，自己却彻底消失了。这些年，她的亡魂一直守在我身边，从不曾离去。她想要的，不过是我好好的活着罢了，而我却在为这种缥缈未知的事，浪费大好的光阴不说，最后还连累她无法进入轮回……” 我轻轻叹了口气，“逝者已矣，就算真的能死而复生，她的亡灵在现世游荡这么久，也不再是你以前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他说：“你说的没错，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我摇头，“不晚，从现在做起也可以。” 在死神面前，我们都卑微如蝼蚁。 反复沉溺在过去纠结过往，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生老病生，爱恨别离，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我们置身在这个轮回当中，无法逃避，能做的只有活在当下，不让今天虚度，不让明日后悔。 待他情绪平定下来后，问起了我的事。 他安静的听完，问：“从传信息到现在，已经那么久了，你确定那个朋友还在漠北么？” 我说：“我那个朋友执着而谨慎，她既然给我发了信，就知道我一定会来，在等到我之前，她绝不会离开。” 男人点头，“前面刚乱过火烧风，近期应该不会再有了，祝你好运！” 说罢便站起身来，柱着拐杖离开。 我再次扬声询问他，“真的不要再来点水吗？” 男人头也不回地冲我摆手，“不必了，你的漠北之旅，才刚刚开始而已。越往前走，你就会发现，生存越艰难。这片沙漠里，有很多心底险恶的人，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来骗取或抢夺你的水，你最好要当心！” 我冲他挥手，“知道了，我会的！” 男人走后，我依然睡不着，于是决定收起毯子，趁这沙漠酣睡的时候继续前行。 从接收到枯文蝶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我不能让良辰等太久！ 随着呆在沙漠里的时间变长，我的应对经验也愈发丰富起来。 这一路上，除了那个想要复活母亲的男人以外，我还遇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大家来东荒的目的，也是各不相同。 有的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宝藏，有的是失恋了放飞自我忘记一个人，有的则是想要单纯的冒险想要征服自然。 这些人当中，有善良的，也有狡诈的。 试图抢夺水的，也遇到了两个。 虽然没能让对方得逞，但是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会酌情将自己的水分给对方一些。 并非是因为我圣母心态，而是在这一片寂寥荒凉的沙土里，生命实在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眨眼入漠北半个月了，这些天里，除了方才提起的旅人以外，我只见过一条响尾蛇，一只野兔，两只黑色甲克虫，除此以外，没了。 以前我在野外看到动物，第一念头是等下要怎么吃。 而现在看到它们，第一念头就是环顾四周看没有人，一定保护它们不会被别人死掉…… 走到沙漠深处时，幸运的话，会在沙地上碰上季节性河流。 它们不定时出现，不定时消失，看到它们比中彩票的机率还要小。 不过一旦遇上，那种感觉就会非常的震撼，譬如我现在，眺望着前方的绿洲与金色的溪流，就在犹豫，那究竟是海市蜃楼还是我的幻觉。 直到一只羚羊自灌木丛中跳出来，我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便立刻开始发足狂奔，冲向了那条河流。 河流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杂质，所以可以放心的直接饮用。 我便趴在溪边，先喝了个够，然后将皮壶灌的满满的，然后才坐下来休息。 没有地图，没有定位设施，能记住的只有日升日落，所以现在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前方还要再走多久。 就在我仰望沉思的时候，突然发现河流正疾速地下沉。 方才还明晃晃的溪流，不过几分钟，就彻底消失在视野当中。 与此同时，脚下的沙子也在开始若有若无的悄悄流淌，然而此刻并没有风！ 天空也蔚蓝的，看不到一丝异状！ 但是脚下的这片沙漠，却突然扭曲变形，呈现出让人匪夷所思的线条…… 而当我察觉到异样的时候，赫然发现此刻已然置身在这些沙子的下坡下！ 是流沙！在很久之前，沙漠还不是沙漠，或许是古镇、是低洼、是地下城堡，风沙来了之后，便将它们掩埋。但此刻，地下的空穴还在。 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两周后就会引起千里之外的一场龙卷风。 在沙漠，人类不经意的动作，或者就能触发沙漠大规模的坍塌！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在沙子迅速搅动前，我迅速抽出了身后的那张毯子！ 老板娘说这唐约瑟王的神毯，上面写满了祝福和吉祥，希望它能带给我好运，帮我躲过这一劫！ 将毯子裹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流沙自四面八方涌来，将我紧紧围在其间！ 很黑，很安静，我的身体和四肢，好像全被牢牢束缚住了，想动却动不了…… 我的眼皮，则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恍惚！ 我会死在这里么？阿离要是知道我失约了，应该会很生气吧？ 第544章 贩卖少女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察觉到眼皮无比沉重，就像被胶水粘合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但是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此刻正被很多人围观着，这些人的呼吸沉重，而且浑浊，还掺杂着奇特的肉腥味儿。 周围乱糟糟的，他们在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流着。 跟茶馆老板娘腔调相似，语速却更快而且还夹带着奇怪的卷舌音，如果不认真的听的话，根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在我跟意识作斗争的时候，一根粗糙的手指探了过来，自我额头下往下滑，最后停在了下巴处。那种被陌生人触碰的感觉非常恶心，虽然对方的动作很轻柔，但我还是空气中嗅到了不友善的味道。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周围的又是什么人？ 我不是被流沙吞没了么，难道说已经死了？ 头疼，五脏六腑就像被强力挤压过了一样，四肢都沉重地像灌注了铅。 我竭力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只好认命的躺在那里，让自己静下心来，倾听这些人的对话，希望能从中找到些许线索。 一个古怪的男声道：“看，这位少女是多么漂亮，她的皮肤就像最好的白瓷，吹弹可破，没有一点瑕疵！看她的嘴唇，就像是柔软的花瓣……虽然已经死了，但尸体依然保存的非常完好，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敢保证，她一定是位纯洁的处女！” 尸体？我下意识想起了半片金叶子换来的裹尸布，是那条毯子救了我？还是说，我已经死了？现在身体和灵魂都被毯子包裹着？ 可死人会有如此真实的触感吗？不不，绝不是。 在我陷入自我怀疑当中时，那人又继续道：“这是我在城外沙堆里无意发现的宝贝，你们如果感兴趣，只需要花费五十个金币，就能将这位少女带走。无论是陈放在仓库，还是摆在卧室里，相信都是很好的收藏品。” ……收藏尸体？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嗜好！我究竟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方啊！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竟然立刻有人就回应了他的话，“我要了！” “我出六十个金币！” “六十五个！” “八十个！” “……” 最后，最初喊价的那个人用一百个金币获得了胜利。 很快当啷当啷数金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没有热闹可以看，人群逐渐散去。 贩卖者喜悦道：“恭喜这位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是自己带走呢，还是需要我把她送到您的家里？” 对方道：“交给我的仆人就可以了，你们要小心些，别把她弄伤了。” 接着便有人走过来，将我扶坐起来，放在担架上。 其中有个人力气很大，无意间捏疼了我的手腕。 这就像是唤醒咒语的魔法，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我咬了下，蓦然睁开了眼，视野清晰后，发现对面是数张惊恐的脸。 他们看着我，都吓的说不出话来。 我犹豫了下，才要开口，而他们就像惊吓的兔子，抬着晕倒的买主逃出了屋子。 环视了一圈后，发现这里像是个杂货铺，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陶器，外面挂着石子珠帘，光线有点暗。 在我旁边的人，则不时发出了格格的声音，那是他的牙齿在打战。 他蓄着很茂密的胡子，眼窝略深，皮肤呈现出被太阳曝晒的古铜色，看起来很粗糙，是典型的漠北人长相。 我问：“这是哪里？” 喉咙很疼，导致声音非常暗哑，这是极度缺水的征兆。 他张着嘴巴，不停的开合着，然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倘若不是因为方才听他一直在旁边侃侃而谈，我肯定会以为他是个哑巴。 方才还以为我是具可以交易的尸体，转眼间竟活过来，换作是谁估计都很惊讶。 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答案，我便站了起来，虽然身体酸沉，但是基本行路没问题的。 桌子上刚好有一把银制的茶壶，我走过去，动手倒了一杯，也顾不得这杯子干不干净是谁用过的，便将里面的东西喝了个底朝天。 是腥味很重的奶茶，而且还是咸的……虽然味道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它还是很快滋润了我的喉咙，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我的东西呢？”我问。 那人僵硬的指了指柜子，我打开后，从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背包，百兽伞，还有那把天雨流星弓。 很好，所有东西都很齐备，包括那些金叶子，一件也没有少。 清点完物品后，我长长松了口气，将东西装备好，便准备离开。 走出店铺的时候，我看了下长案上的那个破毯子。 算了，还是留给这家伙吧。 不管怎么说，我的命也是他救的，出去后，我再重新买一条就好。 出了门后，我被外面的景象震惊了！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一座非常繁华热闹的沙漠都市！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有头上顶着瓦罐走卖食物的小贩，还有牵着骆驼的老人！ 有驾着马车奔驰的商人，还有裹着纱丽洋溢着灿烂笑脸的女人。 腕上戴着十几个金制手镯的摊主婆婆，面前摆着贝壳、牛角及动物骨头制成的饰品。 系着头巾的漂亮姑娘，赤脚跳着香艳的肚皮舞，用来招揽人气借机贩卖掉路边皱巴巴的水果。 穿着黑袍的巫医，怀里揣着竹笛，双手不断摆弄着黑色水晶球，同时不忘一脸高深莫测打量四周，他眼睛里似乎匿藏着奇异猛兽，不小心就会被放出来咬行人一口，所以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不过无论是阔佬，还是街边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每个人身上都散着发古老的异域气息。 远处的城墙外，竖着一颗是被沙漠风化的巨大蘑菇石！ 不远处的宏伟高大的神庙，则孤独地矗立在云端，轻蔑地俯视着众生！ 赤着脚的少年，嘻笑着为了手中的玩具打成一团。 烤肉和面食的焦香在空气中融合，组成让人饥肠辘辘的诱人气息。 我茫然地走在街道上，机械的消化着眼前这座城市带给自己的震撼。 这究竟是哪里？为什么我没听人说过，漠北竟然存在这么大的都城！ 第545章 奴隶市场 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 出来的时候，我脸上的面纱已经被揭掉了，因为肤色、长相都不相同，所以难免引起别人的注视。 在陌生的环境里，鹤立鸡群并不是件好事，于是我立刻新买了一条薄纱，罩在脸上，这下才感到安心了。 走了会儿，我感到有些疲惫，所以环视四周，希望能找到歇脚的地方，顺便来填饱肚子。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铃声，方才还宁静详和的街道，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抱着孩子的妇女迅速躲到角落，而那些小贩们，则神情紧张的护着自己的东西，并努力为这铃声腾出一条路来。 很快，我便在这条路上，看到了铃声来源。 为首的人，一身很豪华的打扮，手中拿着鞭子，梢上系着两颗铜制的铃铛。 当他挥舞着鞭子打人的时候，铃铛就会发出声响。 在他身后，则跟着一只长长的队伍，这些人的双手全都被绳索束缚在一起，男女老少皆有，衣衫破烂不说，身上还夹杂着许多鞭伤。 有的人脚已经被磨破了，走走路来有些蹒跚，但还是忍痛前行，谁也不敢耽误。 待他们过去了，小贩们便齐齐松了口气，将两手交叉在臂前，做出祈祷的动作，这段小插曲算是过去了。 我现在肚子很饿，所以好奇心只持续了片刻，便将注间力放在了不远处的食物上。 有几家卖饼的，面饼馅饼都有，有油炸的丸子和茄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烤肉。 看到它们，我在沙漠里培养滋生出来的怜悯之心便通通消失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奔向烧烤摊。肉类很丰富，大多是鸡、牛、羊为主角的搭配，混着番茄和土豆块一起穿插在竹签上，然后撒上特制的香料，闻上去就让人垂涎三尺。 而且份量很大，每一口咬下去，都会让你的肠胃发出满足的感慨。 摊贩配了西瓜汁，非常的甜，红艳艳的，喝下去清凉又解渴。 很快，我的进食速度慢了下来，并且开始跟闲下的小贩，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我尽量将自己的口音朝他们靠拢，并且将语速放的很慢，听上去就像是舌头受了似的。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他说：“你竟然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又是怎么来的？这可是沙陀城啊！” 沙、陀、城……我瞬间石化了，那座古城，在传闻里，不是在一千多年前就消失了么？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贩同情地看着我，“可怜的孩子，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失忆症吧？” 为了避免话题在我身上多作停留，于是便道：“方才那些人，是犯了什么错吗？” 小贩道：“能犯什么错，就是命不好的奴隶罢了，因为上辈子触怒了神灵，所以生来就是卑贱的，活着就是为了恕罪。” 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便起了些许怀疑。 我掰了一片金叶子放在桌子上，匆匆起身离去。 离开烤肉摊后，我便感觉自己在被人跟踪。而且有双诡异的眼睛，正在静悄悄地偷窥着！ 大街上行人太多了，我始终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直到太阳落山，我才借着夜色掩护得了自由。 夜晚的沙陀城，就像是片寂静的坟场，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包括那些流浪汉。 完全不懂这里的规矩，我也不敢贸然乱逛，更不敢露宿街头，于是找了家旅社。 因为白天的经历，导致我睡不安稳。 究竟是谁跟踪我呢？那身手，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盯着我做什么，接下来，还会继续关注我吗？ 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坐起来找水喝，隐约嗅到一股奇怪的香气，便立刻警觉起来，然而却已经晚了，手脚麻木不说，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可恶，千防万防，还是被暗算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铁笼里，旁边挤得满满的，都是昨天在大街上看到的那种奴隶。 而我脸上的面纱以及身上的物品，这会儿也全都不见了。 我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头发还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馊臭味。 地面上很脏，爬起来的时候，我脸上还粘着两片烂乎乎的青菜。 因为那股香味，导致我现在还有些头疼，胃里也翻腾不止，总是想吐，手脚也使不出力气。 打量四周后，我简直想破口大骂。 我是造了什么孽吗？还是得罪了什么家伙？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遭遇这种事！ 最好别让我逮到是谁做的，否则我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就在我清醒后不久，有人进来，用很粗的绳子，将我们双手牢牢捆在一起，像蚂蚱一样串起来。 领头人挥舞着鞭子，就像赶猪牛一样，将我们哄出了铁笼子。 没过多久，我们便出现在大街上。 今天的大街，看上去比昨天还要热闹，当我们走过的时候，照例引起了一股骚乱。 想到昨天在街边快乐地吃烤肉，今天却化身为奴隶，我就忍不住将那个该死的家伙诅咒了一遍又一遍！ 完全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是谋财的话，拿走我的行李就是，我又未看到他的脸，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弄到这步田地？ 如果想要杀死我，直接动手就是，采用这么委婉迂回的方法，真是让人想不通！ 领头人是个黑瘦的家伙，一边让大家加快脚步，一边粗暴的教训奴隶们要懂得规矩。 “如果想活下去最好听我的话，忘记你们曾经的身份、地位、亲人和出生以来所有的经历，从现在起，你们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奴隶！别奢望会有人来拯救你们，更别企图逃跑，花钱买你们的人可不乐意知道你们有这样的念头。相信我，你们不会那么容易接近死亡，如果得罪了主人，你们下场会比直接死去痛苦上一千万倍！” 人群保持着沉默，大家谨慎的隐藏住恐惧和疲惫，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任何声音，包括我。 第546章 污秽之地 当我们经过神庙时，领队要事先警告众人不准出声，并且勒令不能抬头。说那是神圣庄严的庙宇，奴隶们的直视会亵渎传说中的神灵，会给他们带来难以预料的厄运，简直扯淡！ 最让我觉得荒唐的是，城里最大的奴隶市场就在离神庙不远的地方。 按照领头人的说法：奴隶市场是污秽集中之地，离神庙越近，就越容易接受神灵洗礼，奴隶们的心灵就会因此得到净化，这样才能更好服侍敬畏神明的主人。 当走进那片奴隶市场，我再次被震惊到了。 这里集结着成百上千的奴隶，甚至还包括婴儿和身怀六甲的孕妇！ 这是为了满足一些有特殊嗜好的人群，放眼望去，满目的残酷和道德沦丧！ 人贩子他们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获取奴隶的艰辛与不易，并且不断让奴隶展示他们最擅长的技术或身体部位。 如果谁敢不服从或是配合不佳，迎接他们的便是粘着蜂蜜或盐的毒鞭。 我们来的太晚了，所有的好位置都被别人占领，领队人让我们背靠着墙壁，并且露出脸来像货物似的供人挑选。 我们当中最先被买走的是个金发少女，虽然衣衫破旧，却依旧无法遮掩她明月似的眼睛和姣好面容。 买他的主雇明显上了年纪，头发花白、脸上长满褐色老人斑，缺了牙齿连话语都说不清，据跟在旁边的仆人说，老家伙希望找一个年轻且生育功能比较强的女人，他的主人一生都在为获取继承人而奋斗。 我靠着墙壁，非常想要告诉他不戴绿帽子的话，这根本不可能，就算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做到！他真的实在太老了，就像具移动的僵尸！ 接下来，一个身体极为柔韧的少年也被买走了。 似乎外表美丽的人，总是比普通人瞩目的多。 现在我的体力还没有恢复，也不确定被这些家伙买走是福是祸，所以很庆幸自己脸上被弄得乱七八糟。 “你！”领队人用扬起鞭子指指我，随着人数逐渐减少，他开始卖力的发掘每个人的优点。“有没有什么特长？” 我摇头，心想在身体恢复正常前，还是让我回到更安全的铁笼子里去吧！ 对方不耐烦地撇撇嘴角，露出鄙夷的表情，“什么都不会是吧？放心，就算这样，也会有适合你们的去处！” 我不知道这所谓的去处是哪里，但是明显看到旁边的人打了个哆嗦。 黄昏时，天气突然冷起来，身上那点破布根本不足易御寒，仅剩的六七个人包含我在内全都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许多人贩子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喧嚣的市场显得相对有些安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收饲料的来了’，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这边，这边，我这里有两个！” “我这里也有两个！” “我这里有七个！”领队人的声音格外响亮，一下将其他人全都镇了住，本来分散的三四个人迅速聚拢过来。 带头的人打量了我们，伸出手指头，“老价钱，两个人一贯铜钱。” “卖了！”领队人果断点头，生怕下一刻对方会反悔似的。 于是我们连同绳子被转手到收饲料的人手中，旁边的男人发狂试图逃跑，结果被当场打断颈骨而死，绳子也不解开，直接将胳膊剁了，大家伙儿都被震住了，再也没有人敢乱动。 我看着那截染血的绳索，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残忍的噩梦！ 当黑暗侵袭大地时，我们被蓝头巾的男人带进一个圆形的五层建筑，里面人声鼎沸，每隔圆形拱门前都挂着火把，将这座建筑点纵得如同星海一般。 绕在鼻尖的，除了人类的汗臭味外，还有一种大型动物特有的恐怖气息………不需要人特意解释，我已番然醒悟这是什么地方——斗狮场！ 老板娘曾跟我提起过沙陀古城的事，在这里，贵族们并不喜欢舞文弄墨，特殊地理位置和独立的文化使他们骨子里保持着未开化的兽性，相对于斗鸡、斗蛐蛐儿之类的休闲娱乐，他们更喜欢血肉横飞、生猛华丽的斗狮！ 而所谓的‘饲料’，则是在开场后涂满巫师特制的药，据说里面混有发.情母狮的尿液，被人丢进放有两头公狮的场地！ 于是‘饲料’们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狮子们当众羞辱折磨，最后在在药物失效后，筋疲力尽的人还要被当作食物分食！ ……我收回之前的诅咒，如果能侥幸逃过此劫，我不仅要那个迷晕我的浑蛋杀了，还要将他大卸八块！ 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啊，以至于要让我经历这种变态的折磨！ 层层叠叠的圆形建筑，看上去圆形拱门全都一模一样，就像规则的蜂巢。前面的人显然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让我们穿过长廊指示我们进入其中一间。 房子空间很小，空荡荡没有一样多余东西。 墙壁上原本有色彩鲜艳的壁画，如今已被火把熏得发黄褪色。不过仔细去看，还能分辨出描绘的是斗狮场，作为饲料的人类一个个下场凄惨，狮子们则面容狰狞可怖，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让人帮我们摘除了项圈，用温柔到令人肉麻的语气道：“各位，你们的痛苦源自于前世造孽，仁慈的神明赐予世间奴隶身份，借以劳作洗去你们的罪恶，但这个过程是漫长而又艰难的。现在你们所处的位置，便是我们沙陀城斗狮场，狮子是我族圣兽，仅供神明乘骑，把你们的身体和心灵奉献出来与圣兽同在，神将赐你们永生……” 他在说话的时候，将双手微微往上抬了些，做出恭敬朝拜的姿态，众人好似跟着着了魔，神情开始变得恍然起来，呢喃着重复他的话语。 “我们愿意将身心奉献，恳求神明教我们摆脱苦难。人间有道，道与神同在，我们与道同在，亦与神同在！” 这一幕，简直看得我目瞪口呆！ 一大群战战兢兢的奴隶，竟然就这么被洗脑催眠了！ 这家伙如果放在大城市里，肯定是个搞传销的好手！ 第547章 兽性大发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另类，我也开始张着嘴唇做出诚恳祈祷的模样。 看到所有人都被成功蛊惑，蓝头巾男人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做的非常好，神已经接受了你们的请求，在此之前，神的使者会先赠予你们丰盛晚宴，请诸位安心享用吧。” 他拍拍手，几个年轻貌美的侍女便端着精致餐盘走进来，将它们整齐的摆在地上。大家都跪着，只敢用眼睛看，谁也不敢伸手去拿。 蓝头巾颔首道：“吃吧，孩子们，你们侍奉神明的梦想很快就会实现。” 在他话语落下去的瞬间，房间立刻响起了杂乱的碎裂声响，有人争抢食物时打翻了碟子，有人脑袋碰着了墙壁，也有人狼狈的伏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直接用嘴巴去拱落在地上的饭菜。 蓝头巾在旁边看着，强烈优越感令他流露出轻蔑的微笑。 食物看上去还行，不过身处在这样乱糟糟的就餐的环境里，我实在提不起半点食欲。更何况，酒足饭饱之后迎接我们的并不是解脱，而是……死亡。 我悄悄握了下手，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正在苏醒，迷香的功效正在消退。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可不想屈辱地死在这种地方！ 良辰跟段策还在等着我呢，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外面隐约传来的鼓乐声，这时候饭菜被洗劫一空，蓝头巾的笑容愈来越暧昧，“献礼马上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靠着墙壁打饱嗝的人被粗暴的拽了起来，侍女走上前，拿起刷子，沾着桶里的黄色液体将他身体涂遍。 那人又开始低呤，“去吧，孩子，勇敢点，神明在前方召唤你。” 男人起初还有点犹豫抗拒，很快放松下来，脚步蹒跚地从开启的小门走了出去。 接紧着，第二个、第三个奴隶也被这样送了出去，很快就轮到我跟前。 当那些黄色液体开始涂刷的时候，我心头泛起一股股的恶心。 这些家伙骨子里透着未开化的野蛮，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起任何怜悯之心。 全身都湿透了，走出去后，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外面空气很冷，但是周围气氛热烈！ 欢呼声口哨声还有愤怒声此起彼伏，同时还有人在大声的下着赌注，压哪头狮子会抢到新来的猎物。 身上涂的药液让我嗅觉有些失灵，不过依旧能嗅到来自雄狮身上的剧烈气息！ 奴隶们的惨状并不足以引起贵族们注意，狮子暴躁示威的吼声更能令他们喜悦兴奋…… 当我赤脚踩在石板路上，寒意就像蛇一样顺着脚踝爬上来，并且迅速像四肢清蔓延侵袭。 就在权衡着是否现在就逃跑的时候，我却突然自座位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视线！ 那个曾在大街上跟踪我的人，给我下了迷香的家伙，他此刻就在下面，跟那些毫无人性的家伙坐在一起，注视着我！ 他到底想做什么？我尝试着找到他的具体位置，但却失败了。 圆场中间目前有两头狮子，它们比我见过的更大更强壮，每只目测都有千斤以上的重量！ 所谓饲料，也就是奴隶此刻正被它们压在身下，被衬得就像两根干瘦的柴火，他们挣扎着惨叫着，却只唤来观众们一波更强的喝彩声。 好冷，不仅是这环境冷，这些人的反应，更让我觉得冷！ 伴随着一个奴隶死亡，狮子们开始为了活着的饲料开始继续战斗，胜利者拥有对活人的发泄权，失败者则暂退下去，发泄一般噬咬着不久前的新尸。 看得出，它们被贵族们饲养得很挑剔，只肯食用几口尸体腹部的肌肉，对其它部位看都不屑看一眼。 尸体扭曲着倒在地上，腹部被狮子的利齿咬开，肠子混着秽物和血，红的、白的、黄的淅淅沥沥流了一地。 我脚步刚一停顿，鞭子便从高处迎面抽来，“快些过去，耽误时间惹怒了神明，小心让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也正是因为这点声响，两只狮子立刻停住了目前动作，一起抬头阴恻恻的看过来。毫无情趣的死尸，和会畏惧、反抗的活人来说，这些大块头明显热衷于后者！ 周围尖叫和哨声再次高涨，喧嚣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建筑！ “丁满胜利！” “高桑万岁！加油，干掉那个饲料！” …… 会场上方的吊篮里，训兽师手执长鞭不断挥舞着，不仅仅是针对那些兽性大发的狮子，还在恐吓驱赶我们这些被吓破胆的‘饲料’。 前进不得，亦无法后退，我努力让自己呼吸保持正常，却无法控制手心不断排出的冷汗。 伴随着训兽师扬鞭的动作，其中一头狮子跑了过来，围着我兴奋的转起圈，喉咙中并伴随之发出低沉嘶哑的吼叫。 如果这是场噩梦多好，醒来后我正躺在漠北的沙子里，拍拍衣服就可以继续前行。 然而现实却是，我站在一头狮子的包围圈中，另一头则远远围观准备伺机而动。 它们不但会折磨人的肉体，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人的自尊！ 此刻在座位上的那家伙，他究竟想看到什么画面？ 看我被杀死，尸体被嘶咬么？那个浑蛋！他休想！ 打定主意后，我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将眼睛闭上，感觉周围安静下来，用鼻子和风向感受它的动向！ 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用了伞。 但老虎叔叔却曾告诫过，什么兵器，都没有自己双手可靠。 所以就算离开了百兽伞，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不至于太慌乱。 只是寻常狮子而已，虽然块头和力气都远胜于人类，但是却终比不过妖怪。 我只需要捕捉到它的动作轨迹并且及时避开，就能伺机杀死它！ 厉风扑面而来，我往旁边迈了下脚，侧过身体，那只大猫就扑了空，重重落在地上。 此刻意外的不是止观众席，还有这头恼羞怒的狮子！ 当它迅速调整方向，发起第二波攻击的时候，我蓦然睁开眼，拳头不偏不倚地瞄准了它的眼睛！ 第548章 上吧宝贝 然而就在抬头的刹那，却看到毯子上的太阳神图案突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而跪在那里的健硕老板娘，腰身则变得苗条而修长！ 她缓缓站起身后，转过身来，将两臂交叠放在肩膀前，冲我微笑着颔首招呼。 那是张妩媚又妖娆的脸，我看了眼便觉得胸口猛然一窒，连呼吸都不能正常了。 “客人，客人？”老板娘微带困惑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美艳的五官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微微泛红的脸。 她将毯子卷起来，叠好，放到我的背包里，“谢谢您了，希望这趟，您能尽快找到自己的朋友，两人平平安安的走出漠北！” 我冲她莞尔一笑，“也希望您生意越来越好，所有梦想都能成真！” 小时候，我是非常喜欢玩沙子的，可是这会儿，面对着漫无边际的黄沙，却无端觉得惆怅起来。 在这上面行走，是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虽然靴子很合脚，但是因为不适应，我很快就累得气吁喘喘。 刚坐下来休息会儿，倒霉的事便跟随而至。 沙漠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纯净湛蓝的天空，这会儿突然自远处变得乌烟瘴气，杀气腾腾地卷着黄沙袭来。 感谢茶馆老板娘的指点，我提前在附近找了个丘陵避风。 待暴风过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我肩膀上的沙土，已经堆符号了两指来厚，来时的脚印，这会儿全都被抚平了。 整个视野所到之处，黄沙平滑的跟镜子一样。 我拍掉身上的沙，无比庆幸这只是寻常的风，而不是传说中的黑风暴和火烧风。 不过就算这样，脸上也蒙着几层纱，嘴巴里依然涩涩的。 真难想象，自己如果没有遇到那位老板娘，冒然闯入漠北，会是什么下场！ 以前我对自己野外生存的本事颇为自豪，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掌握的都是小儿科，在漠北这种地形下生存并前行，那才是真的王者！ 漠北大的可怕，我走了一天，别说是人，连蚂蚁都没有碰见一只。 想在这种地方寻找良辰，总觉得自己是在大海捞针。 可除了一点点搜索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天黑之前，我找到了适合的避风落脚点，展开毯子，将自己的包裹起来。 这个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毯子的来历，以及跪在太阳下膜拜的艳丽女人，愈发睡不着觉了。 毯子保暖性很好，身体一点也不觉得冷。 可是绕在鼻端的大团雾气却在提醒着，这夜有多寒。 远离了喧嚣繁闹和灯光污染后，天上的星星多到不可思议，与其说是星空，不如说是星海，天空的底色是清澈而纯净的，将漫天的星星衬托的愈发明亮璀璨！ 周围很安静，没有星星，没有人语声，亦没有虫鸣。 我靠在沙丘上，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空间！ 多美啊，就是有些寂寞，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在身边，那就太好了。 正这么想的时候，竟当真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我并没有迅速起身，还以为是自己安静太久产生的幻觉。 过了片刻后，直到流沙和喘息声越来越清晰，我才翻身坐了起来。 借着丘陵的掩护，我看到远处有个男人，正在脚步蹒跚地朝我这边走来。 他胡子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乱糟糟地糊在脸上，看起来有点邋遢。 而且看走路的姿势，他现在应该很疲惫，似乎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确定对方身份后，我轻声道：“喂，需要帮助吗？” 对方吓了一跳，惊讶地四下眺望，看到我走出来，才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终于有人了。” 我问他，“要食物吗？” 男人摇头，“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水，谢谢。” 在沙漠里，水是比金子更珍贵的存在，所以我每喝一口，都要斟酌很久，所以水壶里还有很多。 我走过去，把皮壶递给他。 他颤抖着接过来，抬起头，隔空将水倒入口中，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反复喝了好几次，却累计不过小半杯水的量，然后把盖子合紧后还给我。 我说：“确定不再喝一些么？” 他摇头，“够了，天亮前，我应该能走出这片沙漠。” “没错，很近了，”我指着来时的方向道：“顺着那里走下去，有个茶馆，老板娘人很好，你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下。”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男人也在悄悄打量我。 得到了我的肯定后，他顿时放松下来，将整个身体都倒在黄沙中， 他问：“你好像还是个孩子，一个人到漠北来做什么？不怕么？” 我说：“我是来找人的，你呢？” 他说：“我来找寻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 我惊讶，“啊？” 他看我，好奇道：“怎么了？” 我说：“我认识一个人，好像也是跟你一样的目的，当时我还怀疑真实性呢。” 在九重天遇到阿月里婆婆的时候，她说过，华樱也是来漠北寻找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希望能让丈夫活过来，没想到今天刚到漠北就遇上了一个。 男人笑道：“不稀罕，带着这样梦想进入漠北的人，没有几千怕也有上百个，大家都有无法割舍下的人啊。” 我好奇道：“真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吗？” 他幽幽道：“虽然我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来，但是却并不能肯定，真的有这样的方法。不过在漠北一直有这样的传说，说只要能找到已经失踪的沙陀古城，就就找到复活死人的方法。在现世，人死之后，并非所有的亡灵都会通过正规的引渡途径进入幽冥界，很多灵魂因为各种原因羁留在现世，如果能将尸体保存完好，并将灵魂重新引回体内的话，复活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问：“你明天就要出漠北，是因为已经放弃了吗？” 他声音听上去非常伤感，“没错，我要离开这里了。” 第550章 永生永世 这么美丽的住处，倒是跟这面具男的气质很搭，虽然我还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针对我做那些可恶的事！ 院子里收拾的很整齐，他让我在石凳上坐下，然后自己走到屋子里去，将我的背包和百兽伞、还有那张天雨流星弓全都拿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 我立刻打开背包，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 谢天谢地，并没有缺少任何东西！ 我将背包套在身上，蓦然握住百兽伞，将尖端处抵在对方胸口，“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反应很淡定，一点也不紧张，“我叫伏灵修，是沙陀城现任的大祭师。” “伏灵修？”我确定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于是便道：“把面具摘了！” 他将面具取了下来，下面是张典型漠北人的脸，五官眉眼都很深，除此之外再无异于常人之处，却也挑不出来任何毛病。这种脸，你就算是一天里看三五十次，脑海里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但是，我却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两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仅见过，我们甚至还有过交谈！ 但是谈的什么，在哪里见的面，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我问：“我们见过面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指什么时候？” 我说：“在沙陀城以外的地方。” 伏灵修摇头，“我此生，并未出过沙陀城。” 我怒道：“既然跟我素不相识，那应该也没有结过什么仇怨，那为什么要害我？” 他很平静地说，“你是异域人，是怎么来的沙陀城？” 我说：“我在漠北行走，遇到了风沙，醒来就在这里了。怎么，这里不容许异域人进入？” 伏灵修道：“沙陀城，已经很多年没有异域人进入了。如今城里，势力一共分成两派，一支忠于王族的保守派，主张沙陀城独立，不与外界往来。另一支则是忠于公主的狮派，主张对外扩张，称霸漠北。我是受命于约瑟王的保守派，跟狮派是完全对立的敌人。” 我不解道：“这是你们沙陀城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伏灵修道：“在你之前，沙陀城出现了另一个异域人，公主爱上了他，并且为之深深着迷。本就热衷于权力的她，有了心上人之后，愈发痴狂，她想要得推翻约瑟王，获得整个沙陀城的统治权，以此讨好这个异域人。” 我气急败坏道：“拜托，她爱上的是另一个异域人，又不是我，我只是个过客而已，来漠北寻找朋友的，你身为大祭师，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送入狮口，良心不觉得痛吗？还好我命大逃出来了，如果死在斗狮场了呢？” 他望着我，眸光轻轻闪动了下，“我相信你不会轻易死去的。” “哈，那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我怒极反笑，觉得跟这这家伙完全没办法沟通！ 面对我的威胁，对面的男人却一点也不紧张，“杀了我，你永远也没办法走出沙陀城了。” 我狐疑道：“什么意思？” 伏灵修道：“你难道没发现，沙陀城是处在一个巨大的结界当中吗？这里的人，无论怎么走，都永远没办法到达城门，更无法走出去。” ……难怪我入城后，便开始感觉怪怪的，被他这么一提，还真是！ 我问：“要怎么做才能出城？” 他说：“杀死公主，王权稳定后，我就会送你出城。” 杀死公主？送我出城？我冷笑，“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小孩容易欺骗？你身为大祭师都没办法，我一个异域人能将她杀死？” 伏灵修道：“我在赛狮场看见过你的身手……” “那也不代表我可以被你随便利用！”我将伞横举起来，重重击在他胸口上。 本以为对方会躲避闪开，但他却一动不动地承受了下来，整个人都因此推飞出去，重重撞在铜炉上。血一下子喷了出来，落在他那身白衣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看着他虚弱的脸，我依然无法除去心头的那种莫名熟悉感。 有些烦躁地摇摇头，同他恶狠狠道：“我不管你们什么公主什么大祭师，之前的事就算了，从现在起，再敢跟踪我，打我的主意，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便转身离开，出了伏灵修的府邸后，我沿路打听，这里的人，果真都不曾出过沙陀城，而且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我不信邪，雇佣了一辆马车，不停的对着城墙外面的那一大朵风化蘑菇走。 结果走了两天，那石蘑菇依然还固执地矗立在远方，想起伏灵修的话后，便愈发懊恼。 在沙陀城里打转了好几天，发现这里简直大的可怕，根本不止一座城那么简单，它的实际面积，恐怕甚至比一个国家更大！ 四处碰壁尝试无果后，我再次来到伏灵修家的大门口。 天有些晚了，我便干脆翻墙而入，他正坐在案前，旁边的文件，堆的像小山一样！ 炉子里，正在煎着药，苦涩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听到脚步声后，他头也不抬道：“现在，你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我将伞放下，在他对面坐下，“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伏灵修道：“一个非常可怕女人，她野心勃勃，而且非常残忍。约瑟王曾经废除的奴隶制，如今又在她的倡导下死灰复然。” 我托着下巴，“原来是这样，约瑟允许她这么做吗？” 伏灵修道：“约瑟王已经老了，又体弱多病，只有公主一个继承人，这也是导致她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我问：“痛恨公主的人应该很多吧？” 他点头，“没错。” 我好奇道：“这么多人里，就找不出一个能杀她的么？” 伏灵修叹气，“我们这些有能力的人，都曾经约瑟王跟前立过誓言诅咒，不得伤害公主，否则将永生永世受流刑之苦。” 我恍然，“原来如此。” 他望窗外，忧虑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被公主爱慕的那个异域人，他比沙陀城所有人都要强大……” 第551章 快乐生活 比所有人都强大的异域者？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有天会被人相中去做刺客。 虽然这家伙一幅意正词严的模样，但是过去的经验却告诉我，不要相信陌生人的片面之言。 作为一个过客，我才不想被迫卷入这些人的权利争斗当中。 而且鉴于这家伙之前对我做下的那些事，让我内心有种很强的抵触，也根本不喜欢这种类似威胁的请求。 如果不是已经尝试过了走不出沙陀城，我才懒得理会他！ 我问：“你确定有办法让我出沙陀城？” 他说：“确定，整个沙陀城，只有我才能放你出去。” 我才不相信他这种见鬼的保证，便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伏灵修沉默了片刻，将撑在桌子上的五指，慢慢握了起来。 他说：“因为这沙陀城的结界，就是我布下的。” 这下我愈发惊奇了，“你布下的？为什么？” 伏灵修苦笑，“我忘记了。” 我无言以对，“……” 伏灵修道：“我很肯定结界是我布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原因。不仅如此，沙陀城所有的人，都回避忽略了这件事，他们好像觉得世界上只有沙陀城，这就是全部的世界。” 他说的是真的，经过我这些天的观察，沙陀城里的人不仅走不出去，而且他们也根本不想出去，这是很神奇的事，为什么会这样呢？ 眼前这个本该知道一切的人，却失忆了……这可真是让人头疼的现状！ “公主叫什么名字？” “罗兰。” “约瑟王很爱她么？” “没错，虽然知道她的本性残暴，但是约瑟王依然很爱她，并且不允许人觊觎王位。准确地说，我们这位约瑟王，是太爱他的王后了，所以爱物及物，将所有的爱与关怀都给了个这位罗兰公主。她身边的卫队，都是约瑟王的精锐，在沙陀城，没有人敢与她为敌。” 约瑟王和王后的爱情故事，我曾听茶馆老板娘说起过，却没想到，这对倍受称颂的情侣，却拥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我问：“约瑟王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如果罗兰公主如果死了，沙陀城的王权该由谁接替呢？” 虽然我不懂政治，但是这么大的一座城池，没有一个像样的领导人，怕是不行。 伏灵修道：“约瑟王的哥哥，同样有一人女儿，她的名字叫做罗拉，她不仅温和善良，而且聪明富有智慧。如果由她继承王位，对沙陀城所有的子民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我说：“聪明善良的人也不见得擅长管理国家。” 伏灵修顿了下，道：“她还野心勃勃，我曾无意中看到过她构想中的沙陀城，那就像是人间天堂似的存在。” 温和聪明同时又有事业心，这样的人，我好像也认识一个。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那是个与生俱来的继承者。 那位罗拉公主，想必也一样。 不过这沙陀城的局势，还真够混乱的，年老昏庸的约瑟王，神神叨叨的大祭司，生来就是天子骄子的残暴公主，以及有能力但是没有继承权的另一位公主…… 眼前这家伙，虽然言谈之间流露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我根本无法确定他是另有居心，还是当真正直，思来想去，我决定试探下他。 “如果我的能力有限，比不上罗兰公主旁边的异域者，没办法将她杀死，你还会放我出沙陀城么？” 伏灵修犹豫了下，叹气，“会吧，如果连你也没有办法，说明神灵是站在罗兰公主那边的，沙陀城该有这样的命运，怨不得任何人。不过如此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帮助我们，除掉罗兰公主，不仅是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这千千万万的沙陀城子民。赛狮场那些奴隶们，你也都看到过了，那些都是依照罗兰公主命令执行的恶果。在她掌权以前，这里虽然也存在贫富差距，但却没有分化的如此厉害，大家无论什么样的等级，都相处地非常融洽。不像现在这么绝望，每天每刻都有无数人在黑暗中死去。先前之所以将您送到那种地方，除了试探您的能力以外，还想让您见识下这里的恐怖，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罗兰公主的可恶。我深爱这片土地，实在不忍心让它变成人间地狱！”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清澈真诚。 一个人的嘴巴可以编造出无数谎言，但是眼睛和心，却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他是出于帮助别人的目的，我觉得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是可以原谅的，毕竟我除了增长一些见闻外，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我看着他，道：“我会去验证你话语的真假。如果是真的，我可以去努力试试看。如果是假的，你就等死吧。” 伏灵修松了口气，起身对我做了个接近跪拜的动作。 “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感谢您，赐予我们希望！在这期间，无论您需要东西，或者帮助，都可以向我直接提出来。”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也不客气了，直接摊手道：“有吃的么？我肚子饿了。” 他便伸出手，在空气中击掌两下，立刻有中年女仆走进来，低着头恭敬地询问主人的需求。 伏灵修吩咐下去，不多时，富有漠北特色的饭菜便端了上来。 跟我在这街头吃到的平民美食不同，这位大祭司的厨子手艺更加精湛，食材选料也更上心。 撒满了芝麻的长条的大面包，佐以鹰嘴豆泥酱和蒜香芝麻酱，再配上香气浓郁的奶油蘑菇汤，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薄饼夹着精制的羊肉和奶酪，咬一口，嘴巴里就充满了天然香料的气息，吃上去非常过瘾，我觉得连吃三天都不会腻！藏红花煮染而成的金黄米粒，跟奶牛混在一起，撒上肉桂分，制成口感独特的甜点，冰冷沁甜，回味悠长。 在沙陀城，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让我感觉到，生活在这里的快乐！ 第552章 经验丰富 填饱肚子后，我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同伏灵修道：“有罗兰公主府的地图么？” “有，稍等，”伏灵修立刻翻找出来，身为大祭司，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之掌。 所以地图描绘的非常清晰，甚至连府邸的建筑都标注了出来。 我说：“可以把它给我么？” “没问题，”他迟疑了下，道：“不过能告诉我，你打的打算么？” 我说：“趁着夜色去那里打探下。” 伏灵修道：“公主的府邸距这里很远，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建议你明天过去，晚上刚好可以行动。” “明天？”我看了下地图，摇头道：“那太耽误时间了，我还得赶快出去找人呢。” 说罢便走到院子里，对着天空吹起口哨。 这里虽然是现世，但月神鸦身为两界异鸟，依然可以在晚上作短暂地飞行。 但我不确定在这与世隔绝的沙陀城，是否能成功召唤到它。 伏灵修站在旁边，疑惑不解地望着我。 在我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一只黑色大鸟远方飞来，眨眼之间，便到了我的跟前。 我上前，兴奋地抚摸着它的脑袋，“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便将地图展开，放到它的眼前。 识图认路是月神鸦的本能，只要看一眼，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也能顺利找到目的地。 我有些担心地问：“飞到这里，有问题么？” 月神鸦拍拍翅膀，示意我坐上去。 我转脸，同伏灵修道别，才发现他竟已经傻掉了，喃喃道：“死神……” 月神鸦出现在现世的机会不多，大多是幽差来这里引渡亡灵时用到，所以被称为死神倒也贴切。 见他又将两手交叉，做起虔诚祈祷的动作，便摇摇头，直接跳上去，让月神鸦飞走。 对月神鸦而言，罗兰公主的府邸距离伏灵修住处并不算远。 当我来到那里的时候，被眼前的景建筑深深震撼到了。 你很难想象，在沙漠的都市里，会有一座规模如此之大的宏伟宫殿，它的外部全部都是用黄金和大理石堆成的。 它坐落于距离约瑟王宫很近的一座山丘上，堪称拔地而起的奇迹、存在于童话世界里的城堡，每一处都演绎着王族的奢华与尊贵！ 不亲眼看到，你很难想象，一座建筑，竟有数百个穹顶，其中最大的穹顶，长达数百米，而且还在表面镀了金，在灯光下，闪烁着华丽庄严的奢侈感！ 铁门两侧的岗楼里，各有几支哨兵站岗，他们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长裤，握着长枪，威风凛凛！ 除此以外，还有流动的卫队，手持利刃不停地走来走去。 这些人体格高大，肌肉结实，看上去就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对于普通人而言，碰一下都有可能骨折，更别提那些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奴隶了。 来到这里，我才懂得那些奴隶，为何会甘于将自己的命运寄托给虚无缥缈的神，生活在这些人的威胁与压迫之下，做什么抗争好像都是以卵击石！ 在图非常详细，根据上面的指示，罗兰公主就居住在拥有最大穹顶的那座房子里。 在月光映照下，它在闪烁着诱惑的冷光，而在那座房屋的窗前，则饲养着许多猎鹰，它们站成两排，目光锐利凶狠，这些公主的守护者，正方交错地站着，三百六十度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留意到它们的存在后，我小声提醒月神鸦避开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都有翅膀，如果被发现的话，会很麻烦的。 这守卫如此森严的地方，想要潜进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里头还有一个让伏灵修忌惮的异域人，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么本事，能力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月神鸦飞的很高，生怕被那些猎鹰盯上。 我们在王宫上面徘徊了几圈，我最终还是决定下去试试深浅。 就这么回去的话，实在让人不甘心。 想到这里，便从背包中抽出纱巾来，将整张脸蒙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 然后让月神鸦停在穹顶人另一面，我悄无声息地跳下去，像只猫一样，将自己身体贴在金屋顶上。 趁猎鹰打盹和守卫交替的时候，我滑了下去，将自己身体隐藏在圆柱后面。 赤着脚的侍女，正端着丰盛食物往屋子里送，从我的角度探进去，花形烛台上，燃着几根手臂粗的蜡烛。身材婀娜的女人，正坐在华丽的大床上，低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她头发很长，此刻是散着的，虽然身上没有佩戴多余的金饰，但是坐在那里的姿势，却有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贵气。虽然没有看到她的五官和脸，但是我几乎能肯定，她就是罗兰公主！ 只是旁边躺着的那人是谁呢？莫非就是她的异域情人？ 正看得认真时，突然有个面具人走了出来。 衣服穿的很简单，看不出来男女，他将那些食物接过来，每个盘子都确实一遍，方才将东西送到屋子里去。然后，他便走了出来。 我下意识调整自己的动作，衣服贴着石柱，发出了轻不可闻的摩擦声。 然而就是这极小的动静，对方却发现了。 他一语不发，抬手便向我攻击过来！ 此刻他已经到了我的前面，手腕往后一转，五指便朝我的喉咙扣过来，动作又快又狠！ 我伸出手，及时将她拦住！ 电石火光间，两人便已交手了几个回合，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维缠的对手了！ 跟外面那些空有蛮力的肌肉男不一样，他的动作非常轻巧刁钻，但是招招凶险致命！ 这是个跟人交战经验丰富的家伙，我吸了口气凉气，不想再跟她过多纠缠。 然而两人的这番动作，却已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趁那些卫队冲上来前，我纵身一跳，单手攀上了屋顶，然后凭着柱子的力，成功到了上面。 未曾想那面具人亦身轻如燕，紧紧跟在我后面，如影相随！ 那些卫队体形笨拙，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只能举着长矛，在下面胡乱吆喝制造声势。 第553章 好久不见 我边往弧顶上爬，边用双脚飞踹后面的家伙。 他东躲西闪，就像只壁虎一样，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我的攻击！ 这是个厉害的对手，倘若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跟他大打一场！ 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罗兰公主的虚实，这么一看，身边果真藏龙卧虎。 想要杀她，怕得让伏灵修配合，寻个落单的机会才行…… 月神鸦一直守在上方望观，看到我跟面具人打斗，便飞快过来支援。 我双手跟那面具打纠缠，得了个空便跳上鸦背，低声道：“霞生，走！” 月神鸦立刻飞起，身体却是微微倾斜了下，我立刻察觉不对，再往下看，发现那个面具人竟然抓了月神鸦的爪子，一并飞了起来。 我心道你跟的好，这趟就解决了你，免得下次再出来烦人！ 于是便将手探进靴子里，蹭的拔出匕首，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就在我举起刀刃的时候，对方却突然用另外一只手揭开了面具。 那下面，赫然是一张眉目清冷，英姿飒爽的脸！ 她眼睛很亮，鼻梁高挺，嘴唇略薄，但是却弧度完美！ 此刻，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地盯着我，嘴角微微上扬，“好久不见！” 我愣了很久，方才将匕首放下，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良辰……我分别了四年的朋友，没想到两个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我把脸上的面纱扯掉，冲她尴尬地笑笑，“好久不见！” 然后冲她伸出手，良辰抓住我手腕，轻轻一翻，便也跟着坐了上来。 之后便同她面对面坐着，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辰还是老样子，有点冷，又透着些许傲气，但是整体而言，却比四年前成熟了许多。 她上下打量我，说：“小鱼儿，你长大了。” 我傻笑，“你也是啊，更漂亮了。” 沉默了会儿，我不确定地看着她，“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实在太想念她了，但是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却很排斥与我亲近，所以这会儿我也不敢贸然有所举动。 “当然！”她抢在我之前，将我抱住。 哎呀……这一刻的感觉，真的好幸福！我心里的快乐，满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抱了好一会儿，她才将手放开，然后拍了拍月神鸦，“霞生，还记得我么？” 霞生转过头，亲昵地用嘴巴蹭了蹭她的手。 我说：“名字都是你起的呢，怎么可能会忘呢，是吧？” 霞生立刻发出呱呱的叫声，就在我以为它是在回应我们的时候，却冷不丁发现，在我们后面，这会儿竟飞来数十几猎鹰！ 我郁闷道：“可恶，怎么这个时候追来了？” 良辰道：“它们脚上都拴有铁链子，放开需要时间。别担心，我来对付它们。” 说罢伸出手掌，掌心布下数张光网，将那些猎鹰全部收罗在内。 那些家伙轻而易举地就被束缚了住，化为冰晶，个个动弹不得悬在半空。 良辰动作流畅地打了个响指，它们便倾刻间迸裂开来，天空一大片亮晶晶的粉尘，仿佛下了一场光雨！ 数只猎鹰，眨眼之间便被消灭殆尽，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快速有效，一如既往的战斗方式，这就是良辰的风格，我简直爱死了她现在的样子！ 对于我两眼冒星星的崇拜表情，良辰则淡定的多，随手一指，便让月神鸦改变了方向。 “去哪儿？”我迷迷糊糊的说。 “找个安全的地方，我想跟你聊聊天。”良辰道。 月神鸦在夜空中穿行，月亮就像个大圆盘，漫天的星晨都在对我们眨眼睛！ 微风许许吹来，夹杂着甜甜的花香，这真是个美妙快乐的夜晚！ 最后，月神鸦在一处荒废的建筑前停下，我们两个跳下来，并肩坐在石头上。 这一路上，我酝酿了无数的话题，但是这会儿看到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不少时间。”我说。 “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会来，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也没着急。”他说。 我看着她，突然间醒悟过来，“你难道就是罗兰公主旁边的异域人？” 天啊，我怎么到现在才把他们联想到一起！ 如果是良辰的话，那么伏灵修的畏惧，就可以理解了！ 良辰微微挑起眉毛，“听谁说的？” 我说：“伏灵修，你该认识吧？” “沙陀城的大祭司，怎么可能不认得，倒是你，怎么跟他结识的？”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于是我便把漠北后的经历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良辰冷笑，“那家伙真是有想法，居然利用你。” 我愣了下，“怎么，他说的难道是假的么？” 良辰道：“那倒不假，这罗兰公主，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是为了段策。” 我立刻激动地拉她胳膊，道：“段策？他在那里？” 良辰道：“他在罗兰公主的手里，刚才屋子里的场景，你也看到了吧？躺在公主床上的那家伙，就是他。” “啊？”我错愕道：“他竟然也在沙陀城，这不就有两个异域者了么？为什么伏灵修却说只有一个？那罗兰公主爱上的是谁？你还是段策？你为什么要戴面具？你们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现在心里的疑问，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良辰听我连着问了这么大一串，便用手指微微揉捏额角，露出无奈的神情道：“刚才还说你长大了，怎么还是老样子……我被你问的，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了。” 我委屈地眨眨眼睛，小声道：“人家关心你们嘛，不然就先别管我的问题了，慢慢说吧，把咱们分别后的经历，通通跟我说一遍！” 良辰道：“离开沙陀城后，我便四处打听段策的下落，后来无意间遇到了风生兽，还记得出海棠湾后遇到的那个女人吗？” 我连忙道：“当然记得！那个漂亮的狐狸精嘛，非常喜欢段策，还拉着他给自己梳了一整夜的毛对吧？” 第554章 擦拭身体 “没错，”良辰微微点头，停顿了片刻后，便从遇到这只风生兽开始讲起。 这只风生兽有个妹妹，误入妖界的冰封森林，结果却被焱鸾杀死。焱鸾是全身燃烧着橙黄色火焰的怪鸟，性情温和，但是天性喜好猎杀狐狸，可谓狐精的天敌。 风生兽为了帮妹妹复仇，便亲自前往冰封森林，欲找焱鸾首领讨要尸首，却不想这首领竟被妖怪打包，送给了幽冥界的浴风大小姐作人情。这焱鸾的首领，竟是曾被我救下的伤鸟梵音！ 生性偏执的风生兽不甘就此罢休，竟悄然前往幽冥界。 结果到了浴风府才发现，焚音已然被我放跑，而她看到段策伤重倒在地上。 那一夜梳毛的情份，让这只狐狸精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借机将段策救出，而用自己取而代之。 风生兽的尸体被悬挂在浴风府门外，见风即复活，悄悄脱身离去，并将梳毛人也带回了现世。 只是段策化妖后暴走，失了意识后陷入昏迷，想尽办法也唤不醒他。 风生兽无计可施，便打算将他送往青丘狐族小舅舅那里去，途中经过漠北，被一场暴风袭击埋入沙堆。 风生兽窒息而死，过了数天，又遇另一场暴风将沙尘卷起，方才再度复活。 然后段策却也是遍寻不着，彻底失去了踪迹。 良辰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只身前往漠北，希望能找到段策。 结果这一找就是三年，直到黑暴风吹过，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在沙陀城，一座本已消失了千年的古城。 跟我一样，初到这里的良辰整日游荡，希望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结果有天竟在奴隶拍卖市场，发现了段策的身影。 因为长相英俊，一个神秘的女人对他一见钟情，并且深深为之痴迷，那个人就是罗兰公主。 罗兰公主将人带回自己的王宫，邀请全城的巫医为他诊治，希望能将这个人唤醒，然而却一直未能成功。 罗兰公主大怒，杀了很多人，其中一个巫医，终于说出了一个可以让死人复活的秘密。 那就是需要寻找九十九个，同段策命格相符的奴隶献祭给神明，死神就会将段策唤醒。 在这位我行我素的公主命令下，展开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奴隶抓捕行动。 不过没多久，罗兰公主的行为便引起了约瑟王的注意。 他阻止公主，并禁止她再为那个陌生的男人胡作非为。 为了掩人耳目，公主便找了一个人来扮演段策，假称自己的情人已经恢复清醒，但实际上，却依然在私底下挑选奴隶。 约瑟王病重以后，大权便落在了罗兰公主手里，她不再有任何忌惮，便大肆复兴奴隶制，搞的整座沙陀城民不聊生。 而扮演段策的那个假情人，就是同样来自异域的良辰。 段策虽然有呼吸，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余的生命体特征，所以在完整意义上而言，他并不能被称为一个活人，这也就让良辰成为了整个沙陀城唯一的异域者。 听完事情的来去脉以后，我紧张地问道：“段策他现在怎么样？” 良辰摇头，平静道：“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呼吸很微弱，没有脉搏和心跳，我之所以留在这里，除了不方便带着人逃跑以外，还有就是想看看，这位罗兰公主的方法，究竟能不能将他唤醒。” 不可否认，良辰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但是本质上而言，她依然是个很凉薄的人。对在意的人，她会不惜一切手段、甚至是付出生命也要保护对方。但如果是陌生人，在她眼里，跟路边猫猫狗狗没有任何区别。 这几年来，她执着于寻找段策的原因，除了感情比较深厚以外，还有就是对他充满了愧疚。因为当时，我跟段策是为了救她，才再次闯入的浴风府。 我沉默地捏着手指，纠结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也跟你一样，期待段策能够尽快地好起来，但是我并不认为，用九十九条人命来复活他是件好事……” 良辰不以为然道：“就猜到了你会这么说，我要是赞同这件事，就不会提前通知你了。目前还不到献祭日期，那些奴隶现在还被困在罗兰公主的府邸下面，她在那里修建了一座铁牢。” 听她这么说，我便舒了口气，道：“让死人复活，这听上去就很荒诞，更别提是让那么多献祭了，听上去更像是那个巫医为了拖延时间编造出来的谎话。我听你描述段策的特征，更像是离魂症，我小时候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因为遇到了可怕的家伙，所以灵魂被吓的离家出走，后来阿离将我带回去，方才恢复清醒。段策沉睡了这么久，灵魂在外面游荡了四年，怕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我们出去后，找个擅长抓魂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如果能找到魂魄，将它注入段策的体内，应该就没问题了。” “你这种说法，我不是没有想过，”良辰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要保护好他的身体。他魂魄不在体内，受伤也无法复原，所以不能遭遇一点伤害，这也是我留在罗兰公主府的原因。虽然罗兰公主深爱着他，并将他视为宝贝，但是我依然不放心。” 我紧张道：“那段策现在……” 良辰道：“这会全城戒备，反倒比平常更安全了。” 我问：“那个罗兰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良辰道：“非常冷血、残酷的女人，心就像铁石铸成的一样。跟浴风姬柔有些相似，但又比她更疯狂，他甚至为段策每天擦拭身体，如果不是看她整日惦记着让段策复活的事，我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有恋尸癖！”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段策要是知道，有个陌生女人不经同意，每天都在帮他擦拭身体，会骂人吗？” 良辰道：“肯定会，那张嘴巴，指不定到时候说出什么样的恶毒话语来。到时候，罗兰公主恐怕才会发现，有的人，还是老实躺在那里不动更可爱些！” 第555章 黑暗降临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了一丝苦涩。 这些年，她一个人东奔西走，在漠北就停留了三年，经历艰辛可想而知。 希望我们能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走出漠北，找到段策的魂魄，这样，良辰跟我就不必再负担那份沉重的愧疚了！ 见气氛有些沉闷，良辰便看着我道：“我的事情说完了，该说说你的了。你的变化很大，在幽冥界，应该也经历了很多事吧？” “嗯，”我轻轻点头，“很多，有些事情，若非亲自经历，简直没办法想象。” 看我情绪低落，良辰目光突然严肃了起来，“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忍不住叹息，四年时间，不长也不短，但是期间发生的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该从哪里说起呢。 把良辰送走后，我便跟赤渊留在了幽都，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最终却不忍心看他意志消沉，选择了把妈妈的情况告诉他。 权衡再三之后，他选择了舍弃女儿，去陪伴自己的妻子。 而我，则在赤渊失踪后才发现，阿离的不友善。 在那样的情况下，真相就像血淋淋的伤疤呈现在我面前，我很失望，决定跟鹤童一起离开，回时缝隙。 路上遇到阿离，被他拦截的同时，桑鱼酒的功效发作，我陷入了昏迷，几度游走在生死边缘。 浴风姬柔借机取而代之，并且让东方玉狐帮我种下禁语诅咒。 司空岛的三个月里，我口不能言，手不能书，整日坐在角落仰望头顶的光，经历并见证了这世界最黑暗的绝望与痛楚，最终绝望地漂流在大海上，被鹤童带回了桃花水榭。 休养生息后，我决意报仇，前往九重天寻找师父白泽。 在那里，我结识了很多朋友，囚龙、麒麟、熬川……还收了一个名义上的小徒弟。 在师父的授意下，老虎叔叔亲自传授我攻守技巧，于是流了很多汁和泪，还有血，让自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逐渐成长为今天良辰面前的小鱼儿。 然而就在我返回幽都后，现实又给了我一记重击，互换身份的事情，竟是在阿离的默认下发生的。杀死浴风姬柔，带东方返回时间缝隙，途中再次遇到了阿离，于是我做了件自己连想都不想的事，将匕首捅进了他的身体…… 回到时间缝隙后，过了一段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浴风家族所镇压的那些亡灵开始作乱，为了唤醒阿离，收拾自己闯下的烂摊子，我不得不再次前往幽都，并将自己的未来彻底压了上去。 再回来便是收到了良辰发来的枯文蝶，急急忙忙赶到这里来。 我本以为说这些事的时候，自己会哭的，但事实上却没有。 我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讲述别人的经历。 良辰安静地听完，用手臂轻轻揽了下我的肩膀。 “成长付出代价的，每个人都一样。在安家遇难的前，我还是个跟成旭抢糖吃的小孩。有所失就有所得，我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保护伞下，终有一日要成长为供他人倚靠的大树，并为他们遮风挡雨，就像父母曾陪伴我们的那些时光一样。” 我点点头，默默将头偏靠在她的肩膀上。 等了会儿，良辰又道：“符九的事，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的做事风格，我们每个人都很清楚，除了你。你经历的这些事，在我看来，都是意料之中会发生的，一点也不稀奇。所以我跟段策早有就觉悟，从不将他视为与自己同行的伙伴。” 我问：“就算他想要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也不意外么？” 良辰果断道：“不意外，我跟他本质上是有些相似的，所以能理解他的行为。换作是我，在复仇前爱上一个人，并因为他而让自己的坚持有所动摇，我会毫不犹豫地远离，甚至是亲手杀了他。看他最后的表现，应该是后悔当年的决定吧，你原谅他了么？” 我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有想好。其实细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心情矛盾，才默许了那件事的发生，并没有存在别的坏心。但是我却始终迈不过那个坎儿。也许这次漠北之行能让我找到答案吧，希望如此！” 良辰拍拍我的肩膀，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得回罗兰公主那里去，再晚的话，那女人会怀疑的。” 我看了微微发白的天际处，很惊讶道：“时间过的这么快！” 才见面就要分开，真是舍不得。 良辰道：“你现在住伏灵修那里吗？” 我说：“是的。” 她说：“那我明天晚上去找你。” 我立刻来了精神，“好，我让他准备饭菜，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 “好。”她扫我一眼，“走了。” 说罢摆摆手，留给我一人潇洒之极的背影。 曾经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出来，在我脑海里一遍遍地放映。 真怀念当时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啊，希望段策能感受到我们的内心召唤，赶快出现！ 回到伏灵修的宅院后，他正在院子里忐忑不安的踱步，看到我很明显地松了口气，示意我进屋子里去。 他急切道：“怎么样？” 我顿了下，道：“还好。晚上我邀请了一位朋友过来吃饭，方便么？” 眼下的情况，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伏灵修惊讶道：“朋友？你在沙陀城有朋友？啊……莫非是那个异域人？” 我说：“没错，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这趟来漠北要找的人。” 伏灵修睁大了眼睛，错愕道：“难怪你们两个都那么厉害，竟然是朋友！” 一整一夜没合眼，这会儿真是困极了。 而且找到了良辰，也算是暂时安了心。 于是伸了懒腰，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下。 等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黄昏，阳光斜斜地穿过石柱，投射在走廊下，呈现出一幅静谧安详的画面。 我撑着伞，坐在台阶上，迫不及待地期盼着黑暗的降临！ 第556章 命中绝配 天黑下来后，我便跟伏灵修一样，在院子里辗转徘徊。 远处，修长挺拔的身影终于如约而至。 还未走近，我便冲了出去，跟她抱了个满怀。 良辰毫无提防，被撞了个踉跄，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道：“下次能先打个招呼么？” 我连声道：“好好好。” 说罢便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进去。 伏灵修站在那里，面色复杂地望着良辰。 良辰直接把面具摘了，伏灵修想必没见过她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呆愣，“你，你居然是人？” 良辰蹙眉，不悦道：“女人怎么了？” 伏灵修连忙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有些惊讶罢了。罗兰公主她，知道你的身份么？” 见良辰下意识瞟过来，我连忙解释道：“没跟你商量过，我也没告诉他段策的存在。” 良辰淡然道：“告诉他也无妨。” 于是我便把良辰、段策三个人的经历说给伏灵修。 他听完之后，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之前我就一直在疑惑，既然异域人已经清醒，罗兰公主为什么还要继续抓捕奴隶！” 良辰同我道：“你不来，我也不敢贸然离开，免得你扑个空。” 伏灵修道：“离开？你能离开沙陀城么？” 良辰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尴尬，我便解释道：“我这位朋友，是封印世家，最擅长做的就是封印和布界。” 良辰突然道：“根本没有结界。” 我惊讶，“什么？” 良辰道：“大祭司在骗你，这沙陀城根本不存在任何结界，这里，只是一个幻境罢了。” 她的能力，我是非常清楚的，她很少做没把握的事，也从不说模棱两可的话。 我看向伏灵修，他垂下眼帘，神情有些难堪，显然是谎言被戳破了。 “可是，我确认过，根本走不出这座城。” “因为幻境构造的假像，欺骗了你的眼睛和大脑，所以无论怎么走，你都在这个幻境里。” 我愤怒地拍了下桌子，质问伏灵修，“亏我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你，没想到，你竟然再而三地坑骗我！” 伏灵修头垂的很低，“抱歉，你的朋友是对的，事实上……没有结界，只是个幻境，我虽然是这幻境的制造者，却也没办法从幻境中走出去。” 我生气道：“那为什么要骗我？” 良辰说：“因为他想利用你杀死罗兰公主，幻境比结界更容易解决，每个幻境的制造者都有一个起源的动机，那就是走出幻境的钥匙。只要找到它，我们就能重新回到漠北沙漠里。” “可沙陀城这么大，鬼知道钥匙在哪里！” “我或许知道，”良辰说：“大祭司已经消除了自己的过往记忆，但却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罗兰公主，这很可能就是带我走出幻境的钥匙。” 我想了想，慢慢明白了她的话，“那咱们两个人联手，杀死罗兰好了。” 良辰道：“地面上的那些守卫都好对付，难缠的是昨晚看到的那些猎鹰，罗兰公主喜好打猎，饲养了数千只猛禽。它们平常都被严格训练，食活肉保持野性，所以攻击性很强，尤其喜欢好啄食人的眼睛……段策目前处在昏迷状态，如果没有那些猎鹰，就可以利用月神鸦保障他的安全，现在再另想办法了。” 伏灵修道：“那些猎鹰我曾见识过，锁链如果全部被打开的话，对沙陀城来说，便是场灭顶之灾！普通人根本没有还手防护之力！” 问题现在确实有些棘手，我们是人类，本就不擅长对付天上的飞鸟。 月神鸦虽然体形大，但却一点也不擅长战斗，如果被盯上的话，也是非常凶险的。 伏灵修道：“抱歉，我们曾经约瑟面前立过誓言诅咒，以至于无法对公主造成任何伤害，所以这件事……只能拜托两位了。” 良辰冷声道：“并不指望你能帮忙。” 数千只训练有素的凶狠猎鹰，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付它们呢？我不禁为此陷入了苦思，以至于满桌的饭菜，也都失去了胃口。 如果没有那些家伙，事情就好办多了，段策交给月神鸦，我跟良辰脱身后与其会合，伏灵修善后，我们借机出去……可现在，必须得先把它们给解决掉！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将它们同时打下来呢？我胡乱想着，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有了，有了！”我惊喜地跳起来，“我有办法对付那些家伙了！” 良辰一愣，“什么办法？” 我兴致勃勃道：“等着！” 然后走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取出那把天雨流星弓，它的造型太扎眼了，为了避免好奇的目光，我特意将它用布缠了起来。 我跑到良辰面前，把弓举了起来，“喏，给你的！” 良辰疑惑，“什么东西？” 我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良辰狐疑着接过来，将布条取下来，一把洁白如玉的长弓便呈现在我们面前！ 良辰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试探用手指，轻轻触摸弓身！ 流莹的魂魄，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召唤，立刻颤着弓弦给予回应。 她问：“这把弓，哪儿来的？” 我说：“是一位叫做流莺的前辈留下来的，是她的传家宝，名字叫做天雨流星弓，可将灵力化为利箭，同时向几个方向发射。我见识过它的威力，非常厉害！如今前辈的亡灵就寄身在这长弓之上，跟它融为一体，她认得安家人，所以同意把这弓赠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它，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她有些难以置信，“真的么？” “真的真的，”我开心道：“放心用吧！” 良辰将布条彻底抽完，将弓握在了手中，那一瞬间，弓身好像散发出了耀眼的光彩，而流莺那个清冷高傲的女人，则彻底跟良辰的轮廓慢慢重合在一起！ “看起来跟你很配！”我激动道：“走走，出去找个目标试试！” 良辰不确定地看了眼饭桌，“现在么？” 我兴奋道：“就是现在！” 第557章 箭在弦上 当我们来到外面的时候，天空刚好飞过一群蝙蝠。 沙漠里的蝙蝠，跟我们平常看到的不太一样，它们不仅在体型要大得多，而且非常凶残。 展开双翅的话，大的足足有一米多长，而且非常凶残，据说，一只带毒的蝙蝠可以吸死一头牛，人类就更不在话下了。 白天的时候，它们通常躲在避风的地方，只有晚上才会成群结队的出现。 如果在沙漠里遇到它们，最保险的做就是趴在地下，不要动乱动，免得被盯上，这是沙陀城，仅次于猎鹰的恐怖动物。 良辰将弓拿在手中，一手拉动弓弦，聚力成箭，弓满时则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在她松手的刹那，无数道光如同金色流星一般，冲上高空，朝着那群蝙蝠直奔而去。 眨眼之间，天空传来无数惨叫声，那些被灵箭穿射过的蝙蝠，扑通扑通地往下掉。 我曾经见识过这把弓的厉害，所以一点也不意外。 旁边的良辰和伏灵修却是给这幕惊到了，良辰轻轻抚摸着弓身，“真是个宝贝！” 我忍不住笑，“当时我看流莺前辈将它拿出来的时候，个头是非常小的。就像个一袖珍挂饰，这路上我也曾尝试着用它，但却始终无法驾驭，要不你试试看？” 良辰将弓平握在手中，五指慢慢松开，弓身光芒散去，竟当真缩小了！ 见此我便彻底放心了，“这把弓看起来已经认可你这个主人了，好好利用它，别辜负了流莺前辈的期望。” 良辰将弓封印起来，“我会的。” 几个人在夜色里站了会儿，我听到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伏灵修出声道：“还是先吃饭吧，别的事，等填饱肚子后再说。” 我们几个便进屋子里，烤得喷香的大块羊肉，甘甜可口的水果，再喝几口酸酸甜甜的葡萄酒，这顿晚饭，我吃的非常满足！ 待饭菜撤下去后，我询问良辰，“杀罗兰公主这件事非小可，咱们得保证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才行，不能出任何错处。” 良辰却是看向伏灵修，“我们只用负责行动就好，至于如何善后，那应该是大祭师和罗拉公主的事，对吧？” 伏灵修立刻道：“两位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罗兰公主很不得人心，拥护者都是那些贵族，那些人都是不敢流血的，所以我们虽然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你们只需要点燃这把火就好。” 良辰放下杯子，“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去。” 伏灵修吓了一跳，“现在？” 我迫不及待地起身，笑道：“我这朋友就是说一不二的风格，想到了就去做。沙陀城的烤肉很不错，但是总吃，我也有些腻了，好想吃水灵灵的青菜啊！” 带上背包，拿起百兽伞，我跟良辰两个人来到院子里，唤来月神鸦。 我同它道：“今晚要辛苦你了，等出去后，一定给你放个长假！” 月神鸦兴奋地拍打着翅膀。我们两个坐了上去，留下伏灵修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杀死罗兰公主，我们当真就能走出这个幻境么？”我问良辰。 她回头瞥一眼伏灵修，“应该没问题，等下我先进去，把段策带出来，你守着他，前往昨晚我们去的那片废墟。”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里汇合，不过良辰既然说了，我跟着照做就是。 不过想到罗兰公主对段策的疯狂，我便道：“你要小心些。” 良辰扯起嘴角，“放心，这几年来，进步的可不止你一个，更何况，你还给我带了个得心应手的宝贝呢。” 月神鸦飞的很快，没多久我们便来到了罗兰公主的府邸。 良辰戴上面具，跳下去，直接走进大门。 那些人都知道她拥有特权，所以谁也不敢阻拦。 而我则让月神鸦飞得很高，避开地上那些猎鹰的同时，还要俯瞰整个公主府邸的动静。 没过多久，良辰便背着段策走出来，我见状立刻让月神鸦伏冲下去。 猎鹰抢在那些守卫之前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但脚上都被链子锁着，没办法挣脱开，只能发出警告的叫声。 待那些人发现我们的时候，我已经接过了段策的身体。 月神鸦滑过一个倒弧，顷刻间又冲上高空，下面顿时乱成一团！ 为了避免估段策的身体滑落，我用绳索将他身体同月神鸦绑在了一起。 刚做完这一切，月神鸦便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原来那些猎鹰的束缚全被解开了，一大群凶狠的怪鸟争相从公主府邸飞出来，气势汹汹地看起来非常吓人。 “别怕，有我呢。”我立刻安慰月神鸦，撑开了伞的同时，也拔出了手中的匕首。 我的身体和精神都紧绷起来，挡开那些试图攻击月神鸦的怪鸟，并阻止它们接近段策。 猎鹰越来越多，最后黑压压地聚在我们身边，就像一块乌烟瘴气的黑云！ 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每一只都闪烁着凶光和杀气！ 我紧张地连大气也不敢出，眼下这情形，即使我孤身一人，也很难突围，更何况这会儿还要保护月神鸦和段策！ 那些家伙虎视耽耽地包围着我们，并没有冒然进前行动，仿佛是在等什么。 直到下面传来一声尖锐响亮的哨声，它们才开始集体发起攻击！ 它们的爪子，尖锐又锋利，划破空气的狠劲儿，好像要把所有能接触到的东西通通撕成碎片！ 就在那一瞬间，无数金色的箭自公主府邸发射出来，每一支都精准地贯穿猎鹰的身体！ 我曾两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但是如此近的距离观察它们，却是第一次！ 所以能清晰地看到光箭刺入身体穿破皮肉的画面，一时间，血流飞溅，羽毛乱飞，方才还宁静详和的夜空，这会儿却陡然成为了阴冷的屠宰场！ 第一波光箭消失后，鹰群变得稀疏混乱起来，紧接着，下面又射出了第二波、第三波！ 借着良辰为我造出的缺口，我大声同月神鸦道：“快走！” 形势凶险，月神鸦也早已卯足了劲儿，所以瞅准了时机，嗖的一声，便窜出了重围！ 第558章 深沉的爱 霞生这一冲，我便安心了。 它的速度在月神鸦里，都算是顶尖的，更别提那些猎鹰了，更何况下面还有良辰为我掩护。 果然眨眼之间，那些猎鹰便被我们甩到了身后。 出了公主府邸，我们便前往昨晚的那片废墟，我也借机观察起段策。 他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记忆中那份鲜活的痞气和玩世不恭。 那位罗兰公主显然将他照顾的非常好，还特意包了漠北人的头巾。 他的五官轮廓本就比常人深，这么一扮，再加上是昏睡着，看上去就像是位异族的王子，竟没有丝毫维和感。 我忍不住抱了抱他，“已经四年了，该醒了，无论你的魂魄现在哪里，我和良辰都会把也找回来的！” 那片废墟很大，方圆十里左右都是长满灌木丛的丘陵，没有什么居民。 这对繁华的沙陀城而言，显得有些另类。 我跟月神鸦停留在废墟的上空，我一边跟段策说话，一边焦急的等待良辰。 罗兰公主府邸守卫众多，她一个人想要突围，怕是很难。 而且从那赶到这儿，普通人得走了两天才行，我真担心，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伏灵修那边也不知道行动的怎么样了，杀罗兰公主，对我们而言只是一场华丽的冒险。但是对他和整个沙陀城而言，却是一场无比重要的革命。 远方不知名的地方，突然亮起了火光，火苗越来越高，烟雾越来越大。 很快，它们迅速四周扩散开来，黑色浓烟遮天蔽日，昔日繁华的沙漠之都此刻竟演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火海！ 积压已久的民愤，终于在这种时候爆发开来。 神明赐予人类智慧，但是平等和自由，却是要由自己的双手去奋斗！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歌声，男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号角一样，慢慢扩散到沙陀城的每个角落！ “在万物寂寥的冬季，当寒霜降临大地，疯狂北风卷过树枝，请您不必要悲伤泄气，它们无法挫伤不朽的阳光，亦无法阻拦归去大海的潮水，七彩的鸟儿已经蹲在梧桐枝头盛妆打扮，柠檬正酝酿着最后的香气……” 我胸口一窒，这歌词、旋律，似乎都似曾相似，究竟在哪里听过？！ 月神鸦突然发出了警告声，我站起身，抬眼看向远方，只见一只来历不明的怪物正在向我们火速靠近！ 它飞行的速度很快，比起月神鸦竟也毫不逊色！ 但是它的身体，却比月神鸦笨重庞大的多！ 我顿时紧张起来，等它再靠近些，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只长着翅膀的狮子！ 而它背上的人，则是良辰！ 那只狮子并不全依靠着翅膀的力量飞行，它的四只脚还在飞快地进行奔跑，快要接近我们的时候，它的速度也没有放慢，然而身体却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渐渐地，四只脚消失了，紧接着是腿和身体…… 在我的震惊目光中，它的头也跟着不见了，最后只剩下两只翅膀，径直穿过月神鸦的两翼，消失在远方！ 良辰跳到了月神鸦背上，她衣服已经破了好多处，袖子上还带着伤，但是精神却出人意料的好。 我紧张道：“怎么样？罗兰公主杀死了吗？” 良辰道：“一切都很顺利，现在那边已经交给伏灵修了。” 我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刚才你骑的那只，是什么东西？” “狮子猎鹰的结合体，又名狮鹰兽，是罗兰公主的坐骑。” 我不解道：“可它怎么消失了？” 良辰说：“一千多年前的幽灵而已，早就该消失了。” “什么？它不是罗兰公主的坐骑，”说到这里，我番然醒悟，“难道说，罗兰公主也是幽灵么？” “没错，不止是罗兰公主，伏灵修、罗拉公主，以及整个沙陀城，都是幻境中的幽灵，只有我们脚下这片废墟，才是真的，因为这是沙陀古城怕遗迹！” 我震惊地眺望四周，对这个结论感到难以置信！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我不仅跟这些人交流过，而且还跟品尝了这么多天的美食，怎么可能……只是幻境呢？ 可是，良辰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远方的建筑，还有永远不可能逾越的城墙，此刻正在我的注视下，一点点消失！ 我感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制造出如此庞大的幻境啊？” 良辰看着远方，眼中充满惋惜，“聚集如此多的幽灵，并将幻境制造的如此完美，除了沙陀城的大祭司，还能有谁呢？” “你是说伏灵修？” “没错，就是他，方才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他，也弄清了整个事件的起因。” 我急切道：“快跟我说说！” 良辰道：“一千多年前的沙陀城，就跟我们这些天经历见识到的一模一样，不过结束却是有些许出入。身为大祭司的伏灵修，深深爱上了这个沙漠之国的公主，那是个阴毒、狠辣的女人，但是他却难自拔。公主继承王位后，大肆收罗奴隶并镇压他们，曾经富贵繁华的国都，慢慢变得寂寥贫困。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口和劳动力，城墙也年久失修，最后在一场前所未有的黑暴风的侵袭下，彻底覆灭了，没有人逃过这场劫难，除了伏灵修，这也就是沙陀古城消失的原因。” 我惋惜道：“这实在太可惜了。” 良辰道：“没错，等到沙陀城消失后，伏灵修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于是他便利用自己的灵力，召集沙陀城的亡灵，制造出了这个幻境。幻境是有禁区限制的，所以这里的人，永远没办法走出城门，还会在意识里忽略这件事。我们的到来，帮他达成了心愿，杀死了罗兰公主后，幻境便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我疑惑道：“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沙陀城已经消失一千多年了，这是没人能够改变的事实！” 良辰道：“没错，虽然在幻境中结局被改变了，但是却没有人能够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如同谁都无法将死人复活一样。如果这么想的话，就实在太小看这位大祭司了……” 第559章 埋下种子 我错愕道：“难道他一个人类，还能改变历史不成？就算是传说中的神灵，也没这么大的能奈吧？” 良辰笑了下，“伏灵修为沙陀城埋下了一粒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它在哪儿？” “就在我们的脚下。” 我好奇地看着下面，狐疑道：“没有啊，就是一片废墟而已。” 良辰说：“那就是种子。” 我托着下巴，“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哲学家了？在我看来明明就是废墟啊，怎么会变成种子呢？能不能把话说的直白一些呢？” 良辰让月神鸦飞低些，然而带着我跳了下去，“你看，这是什么……” 我看了看，道：“不就是破败的建筑么。” “这可是漠北，哪来这么多的建筑废墟？” “啊，”我突然醒悟过来，“你是说……这就是沙陀城的遗迹！” 良辰道：“没错，这些年来，外界一直有着关于沙陀古城的传闻，也有不少好奇的探险者试图找到它的所在，但是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这片遗迹始终被埋在沙子呢，不见天日。我们的到来，不仅帮伏灵修和那些幽灵圆了当的梦，还发现了这颗种子。这些在我们眼中不值一钱的废墟，在那些考古学家和对历史感兴趣的人眼中，可是举世无双的宝贵财富。将消息散布出去，这里就会聚集越来越多的人，终有一天，漠北不再是荒无人烟的沙漠，它会像当年的沙陀城一样，恢复昔日的繁华，成为一道与众不同的风景。” 我心情激动道：“真的会吗？我真是爱极了这里的烤肉和美食！还有他们花花绿绿的独特服饰，以及跟我们完全不一样的风俗习惯！如果有生之年能重现沙陀城，我一定会非常期待来这里游玩的！” 良辰道：“会的，这就是种子的希望，因为它代表着希望和无限可能。” 正当我们沉浸在幻想当中时，远方天空突然变得灰暗起来，我紧张道：“是黑风暴！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月神鸦不适合长时间呆在地面上，所以我们便将段策接了过来，带着它，找了一片避风的废墟。 这看起来，像是个一个半边埋在土里的巨大石头锅盖，它坚固又结实，在沙漠里，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宁静避风空间。 我摸着这块大到不可思议的石头，突然开心起来，叫良辰道：“快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良辰对着看了会儿，摇头。 我兴奋道：“还记得，沙陀城外那个巨大的石蘑菇么？只要是在城里，无论是哪个角落都可以眺望到它！” 良辰眼睛一亮，攀爬到上面打量了一遍，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那个东西。” 我说：“当时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很好奇，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石蘑菇，没想到，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 良辰说：“这下面的宝贝多着呢。” 我立刻想起了，在斗狮场上一条手臂戴着十多个金镯子的贵族，赞同时点点头，“肯定有好多黄金和宝石！如果段策醒着的话，咱们就可以在这里寻宝了！” 良辰看向段策，沉默了下来。 我自知失言，连忙转了话题，“天色亮了，暴风也快过去了，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良辰道：“往西走，去青丘。” “青丘？” “没错，那是狐族的地盘。当时风生兽就是打算将他送去青丘，段策身体里有一半狐族的血液，他的小舅舅，也就是我们曾经见到的那只小狐狸，有神奇的预言本领，找到它，我们就知道段策的魂魄遗落在哪里了。” 我当下道：“好，那咱们就去青丘！” 良辰看看我，不知为何，却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说：“你怎么了？” 她说：“之前你说，符九同意你来漠北，如今段策已经救出，依照约定，你应该回幽冥界了吧？” 我实在太高兴了，以至于把这件事都忘记了，被她这么一提醒，当时便愣在那里，彻底懵了。 按道理说，我是该回去了。 可是……我好想跟着良辰去青丘，好想看到段策清醒后的样子！ 我不想再幽都，幽冥殿那座庞大的建筑，对我来说就是个铁笼子！ 见我沉寂下来，良辰便安慰我道：“你要是回去的话，不必担心我跟段策，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咬了下嘴唇，木然地看着远方。 暴风过去，天空重新恢复湛蓝，一碧如洗。漠北的天就是这样，风沙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的空气非常好，一点灰尘也没有。 我坐在段策旁边，不想回幽冥界，也不想跟良辰告别，就那么一语不发的坐着。 良辰显然看透了我的心思，便道：“你先在这里歇会儿，我出去看看，哪里能找得到水。” 我点头，“嗯。” 良辰抓着石蘑菇的边缘，爬上去走了，我便趴在那里看段策，同他小声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如果跟着良辰去青丘，阿离会不会生气呢？毕竟是犹豫了好久，才放我出来的。如果我不遵守承诺，恐怕下次再也没有机会出来了……啊啊，好烦恼啊。” 正当我烦恼不已的时候，头顶上方却传来了良辰的声音，“小鱼儿。” 我连忙道：“啊，怎么了？” 她说：“出来。” 我生怕一出去，就回不来了，便依依不舍道：“段策怎么办？” 良辰说：“先放那里吧，这里还有一个家伙，需要你照顾。” “谁啊？”我狐疑地爬上去，赫然看到不远处，有个人此刻竟被埋在沙堆里，八成是因为方才那场黑暴风！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良辰，“死了吗？” 良辰蹲在那里，说：“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于是我便走了过去，看到那人的脸后，就像是一记响雷在脑袋上炸开了。 阿离！他不是应该在幽冥界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确定道：“他、他、他是……我们认识的阿离吗？” 良辰幽幽道：“看脸的话，应该是。” 第560章 习惯就好 我万分紧张地伸手试了下他的呼吸，谢天谢地，看起来只是昏迷了过去。 他白净如玉的脸上，还有被沙粒蹭刮出来的痕迹，衣服也破了，额角还撞出一个大包来，看得人心疼不已。 尝试着喊了他几声，结果都没能将他唤醒。 这还是记忆中，第一次看到阿离这么狼狈的样子，要知道他是个无论身心都很强大的家伙啊！ 等等……我好像突然想起了梵音，那个跟阿离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但是却比阿离弱的多，也没他那么多心眼儿。来漠北之前，我曾在地图上看到，这里距冰封森林不算不太远，所以从眼下这情况判断，应该是他的可能性更高些吧？ 是这样没错了，阿离那么忙，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呢？ 心里这么想着，便将人背了下去，跟段策暂时放在一起，然后帮他简单伤理了下额头上的伤。 良辰寻来了水，我尝试着喂了他一些，然后又用毛巾沾着水，给段策擦拭嘴唇。 然后小声叫他，“梵音，梵音……” 良辰蹙眉，“梵音？” 我便解释道：“就是在幽都时，被浴风姬柔囚禁的那只的鸟，他是焱鸾的首领，一直住在冰封森林里。就是因为长的跟阿离酷似，所以被才被浴风姬柔看上。” 听我这么说，良辰便靠近了些细细打量，“世界上当真有这么相似的人，如果你不说的话，我肯定会把他们给认错。” 我笑道：“别说是你，就连我有时都会搞糊涂，特别时有浴风府里遇到他时，为能让他在浴风姬柔面前自保，我还特意传授了他怎么模仿阿离，不仅声音，就连神态和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 良辰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谁知道呢，喂过了水，应该快醒了。” 良辰道：“最好快点醒，一个段策就更让人头疼的了，还多一个跟符九酷似的麻烦。” 她这边话音才落，那边的人已经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却夹带着一丝困惑的迷茫。 我凑过去问：“你醒啦？” 他伸手摸了下头，坐了起来，看着我，眼神却是带着几分疏离和陌生。 我连忙道：“哪里不舒服么？” 他声音很轻道：“没有。” 我问：“你怎么会孤身出现在漠北？” 沉默了片刻后，他轻轻摇头，“不记得了。” 我很吃惊，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你还认得我吗？我，小鱼儿，我们在幽冥界见过的。” 他怔了下，摇头。 “怎么会这样？”我不解地看向良辰。 良辰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问：“你还记得别的事吗？” 他按压着额角，“头有些痛，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该不会真的失忆了吧？”我又飞快地将我们两人如果相遇，如果结识全都说了一遍，然而焚音却始终保持沉默，一脸痛苦隐忍之色。 我连忙道：“想不起来算了，别勉强自己，等出了漠北后，再找个大夫瞧瞧。” 他点点头，很客气地说：“麻烦两位了。” “没关系！顺便的事儿。”我看向良辰，庆幸道：“看，不是我不想走，而是老天爷不允许我走。还好，我背包里还有枯文蝶，刚好可以用它来给阿离写一封信，说明这里的原因，等处理梵音和段策的事，我再回幽冥界吧。” 到这里也算是寻了个正当的理由，于是飞快地从背包中扒出那个茧来，然后抽掉上头的丝，一只小黄蛾很快钻了出来，并且迅速长大。 最后将翅膀摊开化成了一页信纸，我取出笔，将纸抚平，开始很认真地给阿离写信。 “阿离好，我已找到了良辰跟段策，但是现在情况出现了点麻烦，段策昏迷不醒，然后又碰到了一个失忆的家伙。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把良辰和段策护送至青丘，顺便将那个失忆的家伙送回家，就会回去。我很好，不用担心，具体情况，等回到幽冥界再跟你细说——小鱼儿留。” 将信折起来后，我在封面上备注阿离的名字，以及他的生辰八字。 信封再度转为蝴蝶，却是扇动着翅膀，绕在梵音周边不肯离去。 梵音不解，疑惑地看着它。 我连忙捏蝴蝶的翅膀说：“你认错了，他不是阿离，而是一个跟阿离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你要找的人在幽冥界，幽冥殿上，去吧。” 枯文蝶看着梵音，犹豫了良久，方才扇动着翅膀飞走。 我回过头来，同梵音道：“就算失忆了也没关系，别着急，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等下路上告诉你。” 他点头，“谢谢。” 我说：“还是那么客气，哈。记住了，你的名字叫做梵音，是冰封森林里的焱鸾的首领。” 他微微皱眉，“梵音？这名字听上去，感觉好像有些陌生。” 我说：“你不是失忆了么，陌生是正常的，以后多听几次就习惯了。” 良辰在旁边展开地图，仔细看了会儿，道：“本来可以直接往西走的，但是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青丘那边局势也不明，所以还是绕点路，先去冰封森林吧。” 我同意，“好！” 决定以后，我们便打算离开废墟。 于是合力爬了出去，当我们同时站到那个石蘑菇顶盖上，俯瞰整片沙陀城的废墟时，发现它竟然被沙土掩埋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露在外面。 这里地形特殊，风沙也大，如果不是这次被我们及时发现，恐怕再来一两次暴风，这片没落的明就会被彻底埋葬。 良辰将段策背在身上，同我道：“走吧。” 就在我准备回头的刹那，却再次听到远方传来婉转地歌声。 “在万物寂寥的冬季，当寒霜降临大地，疯狂北风卷过树枝，请您不必要悲伤泄气，它们无法挫伤不朽的阳光，亦无法阻拦归去大海的潮水，七彩的鸟儿已经蹲在梧桐枝头盛妆打扮，柠檬正酝酿着最后的香气……” 我身体一振，这次总算想起来，这似曾相识的歌声，究竟在哪里听到过了！ 第561章 莫名信任 几年前在幽都，我跟阿离闲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盲眼的苦行僧，他手中拿着胡琴，边弹边唱，同时还赠予了我三个忠告！ 不要到井边玩耍、不给坏人以同情心、远离小丑！ 第一个忠告，曾经赤家老宅里，救了我一命。 第二个忠告，也坚定了我想要杀死浴风姬柔的心。 第三个忠告，我虽然至今未参透也并未遇到什么小丑，但是却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那个五官颇深的异域苦行僧，不正是伏灵修么！这可真是神奇的缘份！ 在我回想往的时候，良辰却已经走远了。 梵音站在旁边，拿着手杖安静地等着我，他可真像阿离！ 当我离开沙陀城的废墟很久，还在回想这里的经历。 梵音身上带着伤，在沙漠里行走颇为吃力，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休息会儿。 而我则畏惧现世的阳光，不得不撑伞前行。 良辰的体能一向是短板，此刻背着段策看上去就很辛苦。 看到她累到气喘吁吁的样子，我便自告愤勇把伞交给她，自己接过段策，然后发现这家伙的双腿比我的长出一大截，背起来的时候，双腿简直是在地上拖行…… 这样的队伍，也是不能好了！ 而此刻横在我们面前的，则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丘陵和沙漠！ 纯净辽阔的黄沙一泻千里，天空纯净而豁达。沙丘和沙垄形态各异此起彼伏，我们时而身在低洼处，时而爬上丘陵的顶端，最后每走一步，脚下的沙粒都在跟着流动成浪，窸窸窣窣地绕在脚边，发出擦擦的声响。 而金色的阳光，则是将炽热彻底融入了整片沙漠，汗水流下去滴入沙子，滋滋的冒着热气，烤的我们喘不过气来。 终于抗到了黄昏时分，交了好运的我们，竟然来到一小块绿洲！ 这里不仅有树、有灌木丛，竟还有一截不算短的河流！ 起先我还以为是海市蜃楼，直到后来，沙狐从中间钻出来，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才猛然发现，眼前这一幕竟然是真的！ 这片绿洲就像明珠一样，镶嵌在漠北干涸的土地上，虽然我们这帮不速之客数量有些多，却并未引起沙狐的惊慌。 大家欣喜地奔过去，喝饱了水后，将水袋灌得满满的。这片绿洲里，充满了各种奇异的花朵和植物，种类多到让人难以置信，仙人掌、拐枣、紫杆柳、沙棘、白麻、海星花！其中最多的就是梭梭树，一种很矮但是却坚韧不拔的灌木，在沙漠里见到它们，便等于看到了水和希望！ 看到那些灌木丛，我便有了主意，如果能够用它们来做一个担架，就可以让段策躺在上面，这样大家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想到了便立刻动手，爬上大树砍了几根坚固的枝条，将它们多余的枝叶削去。接着是采集灌木条，为了不伤害这些绿植，我尽量份散的采取它们的枝条，然后用匕首削去上面的尖刺儿，用线索将它们全都固定在一起，然后穿梭着编织起来，再系上带子。 最后铺上毯子，把段策的身体放上去，我们就等于有了个移动的沙车。 做好这一切后，天已经黑下来了，我摊坐在沙子里，对着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 梵音默默地将水壶递了过来，大概是因为良辰话比较少的缘故，所以他看上去明显跟我更亲近一些。 我好奇地问良辰，“咱们还有多久才能走出漠北啊。” 良辰摇头，“不清楚，应该还有很久。真现在不冷不热的，我们赶快赶路吧。” 我起身，“往哪儿走？” 良辰犹豫了片刻，指向左手边，“那里。” 旁边的梵音却慢吞吞道：“如果想要去西边的话，就不能往那边走。” 我跟良辰都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梵音道：“在沙漠里，直觉是不可靠的。虽然你们认为自己始终在往西行，但在过程中却不断地偏移，天黑以后，方向认知只会更加模糊。” 说话间，他将手杖插到地面上，然后在影子的顶端放上一块石头。半盏茶后，在影子端放上第二块石头。 然后在两块石头中间划上一条直线和垂线，然后拔出手杖指着前方，道：“等下我们应该往这个方向走，虽然看起来不对，便是在我们行走过程中，这种误差会逐渐被修正，它就成为了正确的方向。” 虽然听不懂也看不懂，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于是下意识看向良辰，“怎么办？” 良辰迟疑了下，道：“听他的吧。” “好，那我们就出发！”我举起拳头，信心满满地拉起段策。 接下来的过程中，梵音悄无声息地取代良辰成为了领路人。 起先无论他说什么，我跟良辰都半信半疑，直到后来发现，他所有的结论都一一被证实，这才开始彻底地信任他。 漠北大的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而之前的行程，也基本上已经耗光了我们所有的好运。 离开沙陀城遗迹的第十五天，我们的食物和水全都用完了，而时刻在我们周围，除了沙子外什么都没有。 因为没有吸收到什么营养的食物，所以梵音身体复原的很慢。 但是他却很能忍耐，一句话都没有抱怨过。 有时候我看着他，会恍惚间想起阿离。 不过很快就会恢复清醒，阿离他那么在乎三界的未来，又怎么可能会为了我，离开幽冥界呢？ 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梵音起身道：“我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我有些担心道：“你身上带着伤呢，还是我去吧。” 他瞟一眼我的手，沉默着离开了。 这些天拖着绳子，双手都磨出了血泡，这会儿虽然用布条缠了起来，但还是疼的厉害。 梵音翻过丘陵，过了很久方才回来，竟是拖了一片巨大的带刺植物，它的叶子肥厚，形状狭长，像是仙人掌又像是芦荟。他从我旁边取出匕首，将那片植物确一节下来，把皮削了后递给我。 然后将匕首递给良辰，良辰接过来，自己动手也削了一片。 第562章 到底是谁 我接过长满白刺的家伙，放到鼻下嗅了嗅，嗅到一股类似中药的刺鼻气味，非常怀疑它是否真的能吃。在梵音鼓励的目光下，我尝试着咬了两口，感觉它像长满硬筋的老山楂，味道又酸又苦涩，完全无法下咽。 良辰对食物从不挑剔，所以拿起来就吃，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啊。” “它的名字叫苦兰，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可以填饱肚子，让你感觉不那么饿。” 见我实在吃不下，他便将蛇兰削成薄片，逐一递给我，“压在舌头下含着，等它味道淡了再咽下去，沙蟒依苦兰而生，方圆十里一定有沙蟒，找到它，我们就有吃的了。” “沙蟒？”良辰蹙眉，“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我知道，清平异妖志中有记载，是生活在沙漠里的巨蟒，身体有六十尺长，浑身布满金黄色的鳞片，体形庞大喜好挖沙钻洞。舌头非常灵活，而且擅于模仿流水声响，常隐匿在沙漠中，通常只在夜晚出现，然后用水声勾引路人和动物前去寻找，等有人靠近的时候，将它们一口吞下去！” “没错。”梵音说。 漠北有沙蟒不奇怪，但是梵音的见识却是让我惊到了，他知道的东西好多！ 但夜晚来临的时候，良辰负责看守段策，寻找食物的重任便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因为饥饿所以嗅觉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在周围徘徊的时候，很快便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响。 那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对处在饥渴的人来说，实在是种致命的诱惑，我也跟着兴奋起来。 沙蟒的个头那么大，如果能找到它，我们就不用再为生活费发愁了。 但是这家伙非常狡猾，而且这里到处都是松软的沙地，一不小心就会让它溜走，所以我必须加倍谨慎才行！ 我握着匕首，刻意加重了脚步，顺着流水发出的方向走去。 沙蟒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所以更加兴奋的模拟着水声，哗啦啦……哗啦啦……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装作兴奋的样子，朝它奔跑过去，同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沙蟒猛然从沙堆里钻出来，长大了嘴巴，试图将我一口吞下！ 而我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绕到沙蟒的身后，将匕首订在了它的七寸上。 沙蟒吃痛，开始奋力挣扎，在地面上搅起一层层黄沙！ 这匕首虽然锋利，但是对沙蟒的体积来说，威力还毕竟小了点。眼看它的尾部已经钻到了泥土中，而凭借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将它固定在地面上，情急之下，不得不召唤出诛邪玩偶。 沙漠之中闪过一道亮光，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重重地砍在沙蟒的头部，血喷溅出来，瞬间染红了地面上的黄沙！ 这大块头虽然没了脑袋，一时半会儿却还在苟延残喘。不停的加沙地上滚动，只见诛邪偶手起刀落啪！啪！啪！沙蟒身体便被砍成了数节，这下再也无法动弹了。眼看它还要再挥刀，我连忙阻止，沙蟒肉里含了许多水分，再分尸下去就全糟蹋了。 在诛邪偶的陪伴下，我把沙蟒的肉都带回了歇脚地。 沙漠里找不到柴和树枝生活，我便把烛女拿出来用，直接将肉穿在手杖上烤。 因为肉质细嫩，所以很容易熟，不多时空气中就弥漫着肉皮的焦香气息。 没有盐和调料，但是大家却都吃得津津有味。 沙蟒虽然形体像蛇，但是身体结构却完全不同，只有中间一根软骨，完全不用剔骨吐刺。而肉则嫩的像豆腐脑似的，清甜细腻，咬一口下去，大部分都是水，管饱又解渴。 吃完以后，我把剩下的时候都油纸包起来，放在段策旁边的担架上。 接下来我们就靠着这只沙蟒的肉，成功走出了漠北。 当看到成片的绿色树林和远山时，我兴奋地叫了出来。 踏上草地后，整个人的心都跟着踏实了。 那里有很多游人，有的是想要参观大漠的风光，有的则是好奇消失的沙陀城人。 我借机说出沙陀城遗迹的所在，众人都表示不相信，直到我掏出背包里的宝石，告诉他们都是在那里捡来的，一帮人才跃跃欲试，欣然结伴前往。 沙陀古城已经消失了，但我却相信终有一天，伏灵修埋下的种子会生根发芽，给这里重新带来希望！ 出了沙漠以后，我们的行程变快了许多，就算是爬山，也是个个健步如飞，如履平地！何况还有月神鸦的帮忙，大家都轻松了很多。 下一步是前往冰封森林，将梵音送回那里，然后我再和良策去青丘。 冰封森林是一片未经人类涉足的原始森林，据说这里生长的树木，随便一棵都已存活了几千年，现在上万年，参天古树多不胜数。这里的地面上，堆积的厚厚的落叶，林间常年弥漫着有毒的雾气，别说是人，就是妖怪都不常见。 之所以被称作冰封森林，只因为这里气候特别寒冷，虽然没有冰，但是号称连空气都可以凝固冻结。气候恶劣比起漠北也不遑多让，基本上很难有活物能够在里面生存。 还没到达冰封森林，我们就感觉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寒意，也不敢贸然进入，便同梵音道：“这就是你的地盘了，你自己进去，还是让我送你进去？” 梵音望着远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以前就住在这里吗？” 我说：“没错，你可能现在觉得有点陌生，但是等你想起来，就会觉得亲切了。” 他看着我，“你们是要走了吗？” 我挠头，“对啊，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以后的自己只能靠你自己了。别害怕，进去吧！” 正在我们打算告别的时候，突然听到尖锐的吆喝声，“你们是什么人？到冰封森林做什么？” 我环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便扬声道：“这里是焱鸾的管辖地域吧，我们把你们的首领送回来了。” “胡说八道！”一只金色的鸟儿飞了出来后，震惊地看着梵音，大声道：“天啊，你是谁？怎么会和我们首领长得一模一样？！” 第563章 拜见冥王 什么情况？我跟良辰在不约而同对视后，齐刷刷一看向身后的人。 然后我又迅速将脸转离过来，问那只鸟儿，“你确定这不是你们的首领吗？” 那只鸟儿生气道：“当然确定了，我们梵音大人近来事务繁多，一直呆在冰封森林里忙碌呢，哪有时间跟你们这些人类混在一起？你们几个到底什么居心？居然弄了个一模一样的人跑到我们这里来，难不成是想用它来冒充我们的首领吗？虽然你这两个人长的很像，但是我们可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表什么忠心啊，我可没忘记它刚才那副惊诧的样子！ 不过它信誓旦旦地反应却让我跟良辰不安起来，如果梵音一直呆在冰封森林里没有出去，那此刻站在我们身后的男人，究竟是谁啊……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再联想这一路上他的种种对应，我愈发心虚不已，竟是连照面都不敢打了，更别提任何言语交流了。 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就算冰封森林的鸟儿，也未必真实可信，我必须亲眼见过本人才敢放心。 于是便道：“我是你们梵音大人的朋友，名字叫做小鱼儿，有劳阁下去通报一声，方便的话，我希望跟他见一面。” 那只鸟不确定地打量着我们，犹豫了片刻才道：“好吧，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千万别乱动乱跑，否则出了什么事谁都没办法保证。” 说完便扑愣扑愣拍打着翅膀朝着森林深处飞去，一股寒风吹来，我跟良辰都打了个哆嗦。 我下意识转过脸，看到阿离后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呵呵。” 他也冲我笑了笑，“我的身份，并不是这片森林的首领，对吗？” 我连忙躲到良辰旁边，并且将她扯到远处，“这到底什么情况？” 良辰道：“你先前不是很笃定地说他是梵音么？你们两个那么熟都认不出来的话，就更别指望我了。” 我说：“可阿离怎么会失忆啊，难道是因为额头上的伤？我认识的阿离，没道理这么弱啊！” 良辰思忖道：“正常情况下不会，但如果他能力被封印了呢？” “啊，你是说……” “四年前，他跟着我们到东荒的时候，为了怕幽冥界的人找到他，就刻意将自己能力封印，借以掩去身上的气息。这次之所以出现在东荒，怕是为了找你吧？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在不携带任何装备的情况下，从沙漠边缘跟踪你到沙陀城的废墟上，能做到这些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我狠狠地拍了下脑袋，“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这个笨蛋！” 直到现在，我才幡然醒悟过来，之前那只枯文蝶为什么在他身边围绕不去，原来要收信的人那时就站我旁边啊！ 想明白后，我手心里全都是汗。 我急道：“那赶快帮我想想，现在该怎么办？” 良辰道：“能怎么办？当然是尽快把他送回去啊，符九身份本来就特殊，再加上目前还处在失忆状态，如果真出个好歹，这责任怕是谁也担当不起。” 我欲哭无泪，怎么也也没想到这次漠北之行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可我要是送他回去，良辰岂不是要一个人带段策去青丘么？ 那种到处都是妖怪居住的地方，再加上良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实在让人不放心。 可阿离的情况，确实也不适合在外面乱走。 正当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时候，先前那只鸟儿再度飞了出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一大群！足足有上百只之多，全都是焱鸾鸟！ 它们个头一样，身上的羽毛都呈现出金色，在空中张开翅膀看起来就像把巨型的大扇子，漂亮极了！ 方才还冰冷阴鸷的幽暗深林，这会儿突然呈现出一种金碧辉煌的美感，它看起来就像一座天然的宫殿，比起之前看到过的罗兰公主府邸也毫不逊色！ 那些鸟落地后，全部化成人形，他们一模一样的服饰，举止也非常相似。 中间开辟出一条道路，穿着白衣的男人快步朝我们走来。 对方有着跟阿离一样斯文俊秀的脸，整体感觉却更加柔和，这就是梵音了。 良辰低声道：“难怪你会认错，若非我亲眼所见，肯定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人。他比之前我们在怒河见到的青岚，还要更加酷似符九。” 梵音看到我，脚步轻快地走过来，显得非常高兴。 就在他伸开双臂准备拥抱我的时候，冷不丁瞥到后面的阿离，愣了下后，将手臂收了起来，朝我们做了个很恭敬的手势，“几位里面请！” 当我们走过去后，那些变成人类的鸟儿发出了悦耳动听的鸣叫声，这阵势，真是让我们惊到了。 冰封森林的外围，到处都弥漫着雾气。水汽被冻结在树上，凝成了玉树琼花的美丽雾凇，在霞光映照下，整座森林云蒸霞蔚，宛宛如仙境！ 换在平常，我一定要好好欣赏这种难得的景像，可是现在，由于方才搞了一个大乌龙，以至于我现在提不起任何精神来。 越往里走，雾气越淡，给人的感觉也愈发温暖，完全不像是外面感受到的阴森景象。 地面上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草，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儿，参天古树，擎着粗壮的树枝，纵横交错着把天空遮了个结实，但即便如此，这里依然光线明亮！ 除了镶嵌在地上的宝石光，树枝上还悬挂着巨大的灯笼，里面并不是点燃的烛火，而是种巨大会发光的虫子，它们聚在一起，几乎能照亮森林的每个角落！ 梵音带着我们穿过宽敞的大道，走到一棵很高的古树跟前。 这棵树粗到常人无法想象，焚音的住处，竟然修建在树干之上！ 台阶是直接取树干雕刻出来的，花纹还有挂饰都非常精致，除此之外，里面的家且摆设也一应俱全。 到了里面后，梵音屏退左右，然后对阿离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冰封森林焱鸾一族首领，拜见冥王大人！” 第565章 梵音符离 鬼车鸟得意道：“正是你鬼大爷，识相的就快点滚，把梵音交出来！否则，我收了你的魂！” 我说：“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我的朋友，不不是焱鸾族的梵音！” 鬼车鸟斜眼道：“什么你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如此相似的人？你当我傻么！” 《清平异妖志》上记载，鬼车鸟，昔有十首，一首为犬所噬，故今只剩九头。其大力鸣叫时，声如车马轮动，可收人魂魄。以红绳系其颈部，声断则可将其捕获，化车后可载人。 这一晚上被发现闹乌龙不说，再加上这会儿半夜被吵醒，又看到阿离遇险，我这心里愈发不痛快。 “我言尽如此，你要再敢纠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呵，人不大，你鬼大爷纵横战场这么多年，还怕你个黄毛小丫头不成！” 我之所以跟他纠缠却迟迟不动手，是因为担心身后的阿离。 这里的恶鸟实在太多了，他现在失忆中，能力又被封印，如果有个好歹，我怕要自责死！ “鬼车鸟，你大胆！”消失良久的梵音这会儿总算出现，看到眼前混乱的一幕后，他愤怒地飞了过来。 被他这么一喝，鬼车鸟便愣住了，“好哇，梵音，你竟然还养了个替身！” 梵音道：“什么替身，你少胡说八道！隔三差五的就来寻衅挑事，你当真不怕死么？” 鬼车鸟道：“当然怕死，可你们谁有这能力弄死我呢？我才不管你们谁是正主，谁是替身，今天我来，就是要将你们这群废物彻底清除，免得给冰封森林丢脸！” 梵音才要上前，却被我叫住，将阿离交给他，“把他带回屋子里，好好保护，这家伙交给我来！” 废物？我今天要看看，究竟谁是废物！ 而且这口气狂妄的家伙，要是知道刚才抓的人是谁，怕是会直接吓死吧？ 梵音接过阿离，说一声得罪便将人提拎了起来。 鬼车鸟想要追上去，却被我用百兽伞打了回去。 两个来回后，它便明白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准备放声大叫声，我突然抖开了早已藏在手心里的红绳。 这家伙非常狡猾，但是只要用绳子将脖子拴住，它就会乖乖投降。 看到我手中的红绳后，它立刻没了方才的嚣张，面是慌张欲逃。这些带翅膀的家伙有多厉害，我在沙陀城就已经见识过，眼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肉，哪容得它飞到天上去！ 一个纵身上前，揪住了它的尾巴。 鬼车鸟吃痛，被我一扯，整个身体便直线下坠。 别的恶鸟看到，争相过来帮忙，我轮开伞一通猛击，鸟儿砰砰地掉落在地上。 这些家伙攻击力只能算作一般，能再三欺负梵音，只能说明焱鸾族实在太温和了，连个稍微能打的都没有。 鬼车鸟掉落在地上，还来不及放声大叫，就被我动作飞快地勒住了脖子，这下彻底老底了。 我对它抬了下巴，鬼车鸟立刻会意，闭起眼睛破口大骂，“一群混蛋王八蛋的蠢货，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鬼爷的安危放在眼里！” 他这么一吆喝，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焱鸾族看到不打了，竟也呆呆停下来，一点都不懂得乘胜追击！ 我叹气，提醒道：“你们在等什么？还不赶快把它们抓起来！” 鬼车鸟在这冰封森林里，应该算是个狠角色，它一被抓，其余的鸟儿全都消停了。 焱鸾族照做，拿来绳索，将这些恶鸟全都绑成粽子，悬挂在树枝上。 我将鬼车鸟提起来，带到屋子里，丢到梵音跟前，说：“你要想在这冰封森林里立威，就到外面，当着所有鸟的面，杀了它！以后保证没有谁敢再欺负焱鸾族！” 梵音一脸为难，纠结了好半天，才道：“杀了它，实在太可惜了。你们不是还要去青丘么，带着一个昏迷的病人，实在不方便，不如将鬼车鸟化车，让它载着你们去吧。” 看来要他杀生，实在太为难了。 我叹气，便同意了他的建议。 鬼车鸟劫后余生，欣然伏地，化为一辆黑色马车。 这家伙变成人长的贼眉鼠眼的，化为车后也丑的要命，从头到脚都是黝黑的，尤其是车身，看起来就像幅棺材一样，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最要命的是，它的车轱辘居然是方的，方的！ 如果不是眼下有困难，打死我也不愿乘坐这破玩意儿。 为了方便携带，鬼车鸟化为一辆袖珍的车，被红绳拴着像雕塑一样，我便拎着它去找良辰。 次日，在梵音的盛情款待下，我们饱餐一顿，然后便打算告别。 然而阿离却突然叫住了梵音，想要跟他单独谈谈。尽管我很好奇，他们两个会说什么，但还是控制住不让自己去偷听。 我自语道：“失去记忆的阿离，看到跟自己长相酷似的梵音，一定觉得很亲切吧？” 良辰却冷冷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两人在房间交流了半盏茶时间，总算是走了出来。 树屋外面一片混乱，焱鸾族都在外面收拾残局，再加上我们有鬼车鸟，所以便不要梵音相送了。 我拍拍他的胸脯，叮嘱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以后可别再心软了！要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他全家！这样，才是一族首领的风范，记住了么？” 他轻不可见的扯了下嘴角，“好。” 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阿离，而不是梵音呢？ 真是的……一定是我昨晚没睡好！又或者说，我当初就不应该教梵音学阿离！这两个人本来就像，这下更是彻底分辨不出来了！ 想到这里，我便同他挥挥手，道：“我们走啦，以后有机会，还会再来坐客的，谢谢您的招待！” 良辰抛出了鬼车鸟，落地的瞬间，它便化为奇丑无比的马车。 我跳了上去，马车便开始嗄吱嗄叹的前行，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忍不住掀开布帘去看梵音。 只见他还站树屋前，乌黑的眼睛盯着我，嘴巴张了张，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却是抿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阿……离？ 第566章 白狐现身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旁边的阿离突然道：“怎么了？” 我立刻放下布帘，将方才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一边。 想什么呢，不是已经确定了身边这个才是真正的阿离了么？ 尤其是对上他坦然的目光后，我的内心愈发愧疚起来，小声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大意，把你跟梵音的身份弄错了。” 阿离微笑，毫不在意道：“没关系，只要现在能确定就好。” 当鬼车鸟奔跑着冲出冰封森林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乘坐它了。 这辆破车，因为轮子是方形的，虽然速度还不错，但是就算是平路它也非常颠簸，而且还不时发出令人讨厌的嘎吱格崩的声响，整个车身都在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要散架似的！ 这愈发让我怀念起娇爷来，据良辰说，娇爷不适应沙漠的生活，所以在追到漠北之前，便将它寄养在一位故人家里。 我忍了又忍，最终在颠到屁股疼的时候，忍不住同鬼车鸟道：“你就不能稳点么？” 鬼车鸟委屈道：“我本身就是鬼车啊，长什么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稳，而是行走起来压根儿就稳不了。” 阿离好似对这颠簸浑然不觉，良辰如老僧入定一般，始终闭目休养。倘若不是在看在段策依然昏迷的份上，我真想现在就跳下去！ 鬼车鸟继续向着青丘方向前行，嗄吱嗄吱，格崩格崩…… 出了冰封森林后，路边野草和树逐渐稀疏起来。 这里并不像九重天那么秀丽温婉，也不像漠北那么荒凉大气，有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古朴寂寥。 一路走来，见最多的就是白穗狼尾草，一丛丛长的到人的胸口处，毛葺葺的矗立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形成一道特别的塞外美景。 最后，横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陡峭的高山，半腰上立着石碑，隐约可见朱红色的青丘两字。 鬼车鸟速度慢下来，同我们道：“前面就是青丘的地界了，但是有结界保护，我们怕是没办法进去。” 有良辰在，结界是挡不住我们的。 她钻出马车，以手结印，最后很快便将解结破开一道缝隙。 鬼车鸟借机钻进去，封便便再度合上。 眼前光线蓦然一转，跟方才看到景像已经大不相同了。 在外面看来，这里只一座山，等我们进入后，才发现竟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放眼望去，竟有数千里之遥！ 这里是青丘，狐族的地盘，虽然也生活别的种族和妖怪，但是大多数都要夹起尾巴做人。 我们是私自破除结界进来的，并未事先得到它们的允许，所以这一路上应该尽量的低调，可是托这辆鬼车鸟的福，一进入结界，我们便被许多好奇的目光盯上了，有的来自树后，有的来自草丛里…… 被无数双眼睛偷窥着，车上的人全都警觉起来。 我将布帘掀开一条缝隙，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鬼车鸟沿着小路驶入山林，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突然一道网自下面兜了起来，鬼车鸟顿时发出惊恐的叫声！ 阿离目前能力被封印，良辰要保护段策，最方便行动的便只有我了。 迟疑了下，我立刻自车窗跃了进去，在那网合起来之前，逃了出去。此时整辆车子都被悬了起来，晃晃悠悠挂在树干上，就像是悬在树枝上的大茧！ 这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制成的，柔韧又结实，我掏出匕首，连试几次都割不开它。 最终我放弃了，蹲在车端上，扬声道：“抱歉，我们这趟是寻亲的，并没有什么恶意，请各位行行好，看我们车有病人的份上，给我们放行吧。” “寻亲？”一只体形很大的黄狐自树后面钻了出生，“寻什么亲？哪个是你们的亲人？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它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我给问住了。 以前在还魂坡的时候，我曾见到过段策那个小舅舅，只知道是条很漂亮的白狐，也没它的名字和住处。阿离应该是知道的，可惜现在却失忆了…… 见我们回答不上来，对方便以为是我们心虚，它嗖的窜了出去，三两下便跳到了树干上。 我以为它要展开攻击，所以有些迟疑，毕竟是狐族的地盘，冒然对手，对我们实在不利，便想着要怎么解释，未曾想它竟是奔着那张网去的，到了网与树干的交结处，便要张嘴去咬！ 马车距地面这么高，要是网断了落下去，大家肯定要受伤，就在我准备甩出匕首警告它时，良辰却比我更快，嗖嗖的射出三支流星箭，黄狐受到惊吓，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冒起一股白烟，黄狐竟然狐成人形，狼狈地趴在地上，扒着腿痛苦大叫，“还敢说你们没有恶意，身上一股焱鸾族的气息，显然是从冰封森林出来的敌人！快来人啊，焱鸾族的家伙到我们来青丘找麻烦了！” 焱鸾两字一出，我便暗叫不好，果真下一秒，十多几大狐狸便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个个目光凶狠，将鬼车团团围住！ 良辰将手臂伸出鬼车，将弓对准那下面那些狐狸。 这些家伙，显然已经见识到她手中弓箭的厉害，谁也不敢近前，两方陷入僵持。 其中一只体形健壮的狐狸愤怒道：“这些可恶的焱鸾，近些年来也不知道伤害了我们多少狐族的兄弟姐妹，今天到了青丘，竟然还敢如此放肆狂妄，如果轻易将你们放走的话，岂不是要丢尽我们狐族的脸么！今天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你们全部杀死！” 它在话在此刻说出来，非常具有煽动性，其余的狐狸中报，个个上窜上跳，跃跃欲试，看起来竟是连死也不怕了！ 我紧张地将手探到背后，准备拔出百兽伞对阵，却见远处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眨眼间便来到我们下方，叼住其中一只狐狸的后颈甩了出去！ 这么一来，所有的狐狸全都被愣在原地。 而我的心也蓦然放松下来，那只记忆中的小狐狸，可算是及时出现了！ 第567章 遗失魂魄 虽然中间已经间隔了好几年，但是它还跟记中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全身的毛都是雪白的，一点杂色也没有，虽然体形小，但是气势却很足，站在那些大狐狸跟前，没有丝毫惧意！ 那些狐狸看到它，都乖乖蹲到旁边，包括方才被甩出去那只，也不敢言语。 小狐狸抬头看向鬼车鸟，“车上的人里，是不是有我的大外甥？” 我同它招呼，“是的，我们这趟来青丘，就是为了找您。” 小狐狸转头同众狐道：“哼，亏得你们没动手，要是弄伤了他，便是同整个司徒家为敌！” 其中一只狐连忙道：“小公子明鉴，我们并非故意刁难客人，而是这鬼车实在古怪，散发着一股焱鸾族的气息……” 小狐狸道：“知道了，这件事暂时搁着，我会处理的，你们先回去吧。” 听它这么说，其余的狐也不敢言语，抬起受伤那只狐火速离开了原地。 等它们离开后，小狐狸同道：“这个网是沫蛛丝做的，火烧不着，刀砍不断，只能用唾沫将它浸湿，才可以打开。” 难怪那些狐狸直接下嘴去咬，还以为是它们牙齿格外锋利的缘故呢。 知道了开网的方法，那便容易出来了。 正当我犹豫着该从哪儿下口时，只听哧溜一声，竟是鬼车鸟伸出了长舌，将嘴边的蛛丝舔了一遍。 蛛丝遇口水则迅速融解，哗啦裂开一道口子，整辆车子都自网中跌了下去，毫无准备的我也未能幸免，差点摔飞出去。 还好小狐狸反应快，及时伸开双臂，将马车稳稳接住，否则落在地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松口气，跳下去，将鬼车外面的蛛丝扒开。 小狐狸跳上马车，化身为一个穿白服的俊秀少年，蹲在入口出，出神地看着段策。 望了会儿，叹了口气道：“真是苦了我这大外甥，如果姐姐知道了，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子。” 对于段策的事，我跟良辰本身就十分愧疚，听到他的话后，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要知道，段策当时并未非去幽冥界不可的理由，是我跟良辰，半拖半拽地把他哄骗去了，而在入浴风府前，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为了救人，最终还是毅然选择与我同行。 所以我们两个，对于这件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本以为小狐狸会出言不逊，未曾想它竟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将目光转了一圈后，停在了对面的阿离身上，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露出危险的光芒。 想到狐族与焱鸾族的恩怨，我连忙挡在阿离身前，解释道：“这是我的朋友，虽然跟焱鸾族的梵音长的一模一样，但实际上他们两个，却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在落魂坡的时候，你也曾经见识过他，当时还给了他一个预言，难道忘记了吗？” 小狐狸冷笑，“就算长的一样，也休想欺骗我们狐狸的鼻子！” 我连忙道：“那是因为在入青丘前，我们先去了一趟冰封森林，而且还在那里住了一夜，沾上焱鸾族的味道，一点也不奇怪！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段策的安危不是吗？别的事，放到以后解决，可以吗？” 听我提起了段策的名字，小狐狸神情才逐渐缓和下来，“这次就暂时饶了你，等我大外甥平安了，再同你们焱鸾族好好清算这笔账！” 我暗自捏了把冷汗，阿离也不解释什么，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来任何紧张，也不带任何怒气。 接着，小狐狸便带着我们前往它的住处，并将自己的身份跟我们大致介绍了下。 它是青丘狐王的小公子，名为司徒无伤。难怪小小年纪却天赋异常，别的大狐狸都如此忌惮它。 到了司徒无伤的狐狸洞后，我把鬼车鸟用红绳系在门口的大树上，良辰把段策背了下来，把他放到床上去。 司徒无伤张开嘴，从口中取出一颗火红的内丹，然后手持内丹，把段策浴头到脚滚一遍后，又将内丹收了起来。 我跟良辰守在旁边，两个人都非常紧张。 看他眉头微蹙，我急切道：“怎么样？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他迟迟昏迷不醒，是离魂之症吗？” 司徒无伤道：“没错，他的魂魄确实不在体内。” 我问：“你擅长卜卦，可能预测出它魂魄遗传的具体方位吗？” 司徒无伤道：“在那之前，你们得先同我说出他受伤前的详细经历才行。” 于是我便从跟段策进浴风府的当晚说起，直到后来风生兽将他带出幽冥界，来到漠北才被我们找回来。 司徒无伤听的气愤不已，“可恶！早听说浴风神秀那老东西的作为不堪，没想到子孙也是如此恶毒跋扈！” 我说：“我已经将她杀死了。” 司徒无伤道：“杀死她已经算是便宜了她！如果落在我们司徒家手里，一定要将它千刀万剐才解恨！” 待他发泄够了，方才道：“也就是说，自从段策出幽冥界，就再也没有清醒过，对吗？” 我看向良辰，她点头，“没错。” 司徒无伤道：“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的魂魄，当时应该是遗失在了幽冥界。所以返回现世后，就算把伤养好，人也没办法清醒过来。” “遗失在了幽冥界？”我震惊道：“那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返回幽冥界去找他吗？” 司徒无伤道：“先别急，待我好好卜一卦再说。” 说罢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点在自己的太阳穴处，口中念念有词，时而神情迷茫，时而面露疑惑。 他额头上开始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约过了大半盏茶功夫，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摇头。 我急道：“怎么样？” 司徒无伤道：“他曾经是在幽冥界的，现如今已经不在了。” 良辰沉吟，“也就是说已经离开了吗？他只是魂魄而已，又没有任何实体，那样的情况下，也有办法回到现世吗？” “如果不借助任何实体的话，自然是不能的，”司徒无伤道：“但凡事都有例外。” 第568章 等待归来 “例外？” “没错，在特殊情况下，比如说有一个体质跟他相近的人，抑或者说两个人因为有着共同的经历和情感共鸣，吸引或者响应了魂魄的召唤，他就有可能进入另外一个人的身体，跟对方记忆融合抑或者说是彻底取而代多。不过后者难度太大了，段策的修为显然不够，再加上他的半妖之魂刚刚苏醒，与别人融合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听完司徒无伤这番话，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就良辰的弟弟成旭，当年浴风曲华在杀死他身体的瞬间，成旭利用转魂之术，将魂魄换到了浴风曲华的身上，从此便彻底改头换面，在幽冥界以全新的身份活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保留了所有浴风曲华的记忆，若非他亲口说出真相，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身体里竟然是另一个人。 良辰皱眉，“也就是说，段策的魂魄，如今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么？” 伺徒无伤道：“没错，而且那个人在不久前离开了幽冥界，如今应该在现世，但是，他却刻意隐藏了行踪，无法卜测出具体下落，那应该是个很有能力的家伙……就算找到了他，想要将段策的魂魄从他体内剥离，恐怕也要花费上一番功夫。” 良辰道：“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找到他，不管花费多长时间，经历多少困难！” 司徒无伤欣赏地点点头，“段策交了你们这样的朋友，也不枉费这番付出。你们几个都暂时在这里住下吧，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能推测出那家伙的其余特征。” 于是我们便暂时在狐狸洞住下，不过当司徒无伤看到阿离时，态度依然非常的不友善。 这不禁让我联想到当年落魂坡的经历，那时他对阿离，可是无比尊重，为何一模一样的人，态度会相差如此之大，莫非他当真不是阿离？我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思来想去，依然是睡不着觉，于是便去找阿离试探确认。 狐狸洞很大，里面挖了很多分支，大家都住在不同的洞穴里，也就像相当于不同的房间。 阿离住的洞口前，我轻轻扣了两下木门。 他便过来开门，看样子已经歇下来了，身上只穿着里衣。 “小鱼儿？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感到他的神情有些许不自在。 “睡不着觉，就想跟你聊聊。”我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他顺手拿起外套，侧过身穿好，方才转过来看我。 两人在桌边坐下，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见气氛有些尴尬，他便笑了下，“想聊什么？” 我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很快淡了去，苦笑道：“你难道忘了，我最近失忆了，以前的事，全都想不起来了。” “抱歉，”我盯着他，“伤好吗？” 他怔了下，道：“好多了。” “让我看看吧。” “什么？” 我说：“你后背上那道伤。” 他不自然地跟我疏远了些，劝道：“真的已经好了，旅途劳累，你应该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但是感觉却有着细微的差异。 我认识的阿离，永远都是淡定如常，一幅冷静自制的模样，有着就算天塌下来也在掌控之中的笃定。 而此刻的他，却显然有些急了。 我不理会他的话，直接伸手去拉他的衣服，却被抓住了手腕，“别闹了，回去休息好么？” 他的手很热，贴在我皮肤上，还带着些许潮湿的紧张。 而阿离的体温，向来都是偏低的。 他，不是阿离！我的心蓦然沉了下去！ “好，我走了。”我将手抽了回来。 走出门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不可见的长吁。 我未回头，而是装作想起什么事的样子，冷不丁道：“梵音……” 他毫无防备地答应，“嗯？” 对上我质问地视线后，他的脑袋垂了下去，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抱歉，小鱼儿，我并不想骗你，而是逼不得已……” 我冷声道：“是他要你这么做的？” 梵音点头，“是的，鬼王大人的命令，我怎么敢不遵从？” 我突然间想了起来，在我们离开冰封森林前，阿离突然提起想要跟梵音说话，当时我还在跟良辰打趣，他们两个会谈论些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进行了身份互换！ 为什么要换？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扮演着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把身边的人都耍的团团转，是件很好玩的事么？我心头涌起一股离奇的怒意！ 梵音显得有些无措，“小鱼儿，别生气，冥王大人他应该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我转身就走，梵音追上来，“夜已经深了，你打算去哪儿？” 我憋着气道：“当然是回冰封森林去，我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跟良辰说一声才行，免得她发现人失踪了着急。 到了良辰房间后，我告诉她自己想回一趟冰封森林。 良辰虽然神情疑惑，但却什么都没有问，而是淡淡道：“路上小心些，我等你回来。” 走出狐狸洞后，我便将月神鸦召唤出来。 夜色清凉如水，它咻然带着我飞出青丘，前往冰封森林！新月如钩，明晃晃地悬挂在天空。月神鸦穿梭在夜空中，宛如在水中畅游。 夜晚的塞外，不时自远方传出各种各样古怪的叫声，显得格外神秘而诡异。 我的心情有些焦虑和烦躁，所以整个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月神鸦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异样，所以飞的格外卖力。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冰封森林附近。 惨白的月光穿过重重树影，在黑墨无边的地面上映照出一个个浅白的斑点。 在森林幽静无人的入口处，默默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 因为隔的远，又背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知道，那个人此刻正在等待我的到来。 第569章 彻底消失 这世界上绝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 就就梵音和阿离，虽然他能模拟出阿离的神态和动作，但是那份与生俱来的气度和风华，却是无论如何都们效仿不来的。 此刻这抚面而来柔软的微风，璀璨无比的迷人星空，以及整个庞大幽秘的森林，此刻仿佛都成为了衬托他玉树临风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从他的身影里，看出了那么一点点孤寂和悲伤。 我想这大概又是错觉吧，他应该很得意，不动声色就能把我们耍的团团转才对。 我跳下月神鸦，走到他跟前。 阿离的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和惊讶，而是凝视着我，声音很轻道：“回来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仰着脸道：“你是在等我么？” 他点点头，“嗯。” 我说：“角色扮演的游戏，很好玩吗？之前在漠北的失忆症，也是装出来骗我们的，对吧？” 他摇摇头，“当我看到梵音的时候，就想起了一起。之所以跟他互换身份，是想体验下，被在意的人认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而已。” 我顿时愣在那里，咬了下嘴唇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说不出口的难过和失落，心口还有着隐隐的痛……几年前在幽都的时候，我把那个假的小鱼儿带在身边，当时你也是这样的感觉么？” 我垂下眼帘，“没错，我那时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那是我人生最灰暗难过的时光，每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取代，满腹委屈无处倾诉，还被在意的狠狠在心口上踹了一脚，身体就痛的无法呼吸！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身体的疼痛我经历的多了，所以面对挫折的时候，很快就能适应并且给自己打气鼓励，最让我悲伤的是，他知道并默认这一切的发生。 那段时光，每次想到这件事都会落泪，眼睛都快要哭瞎了…… 不过还好，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又突然揭开那道伤疤做什么呢？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既然恢复了记忆那就回幽冥界吧。你这样的身份，是不能任何事的。我得再去一趟青丘，跟良辰告别一声，然后就跟你……”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抱住了我，喃喃地复重道：“对不起，对不起小鱼儿……” 这一路上，我心里积蓄了满腹的怨气，这会儿被他这么一抱，听着他愧疚自责的道歉声，竟全都烟消云散了。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漂流在大海上的自己，狼狈不堪，浑身是伤。 而阿离却张开双臂，穿过时光，给了三年前的我一个安慰的拥抱。 我想，我早就原谅他了。 人生在世，谁不会犯点错呢？ 包括我，也把他认作了梵音，然后又把梵音当成了他，不是么？ 更何况现在的阿离，看起来是那么的真诚和难过！ 我轻轻道：“都过去了。” 阿离却说：“就是因为过去了无法挽回，所以我才更加后悔。” 我抬起头，看到他乌黑的眸子映出自己的影子。 我问：“阿离，你还喜欢我么？” 他毫不犹豫道：“喜欢。” 我说：“你以后还会想着要杀我么？” 他摇头，“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我抓住他的手道：“抱歉，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也不明白该怎么回应别人的感情。但是我要是爱一人个人话，会陪着他去做喜欢的事，吃很多好吃的美食，看流云飞鹤，欣赏长河落日圆。感情在我的认知里，是件美好又神圣的事。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神父，他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赐，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它不掺杂任何功利性，也没有任何目的，就是付和出并享受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感觉。今天，我把句话送给你。” 阿离低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我看着他，继续鼓足勇气道：“你母亲告诉我说你是夜光蝶，而我就是你所向往又惧怕的光。我喜欢你，虽然还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爱情。但是我愿意努力给你想要的东西，想让你敞开心扉，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你是冥王没错，但是这世界上，除了我们想要达成的梦想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譬如路边的花草，美丽的景色，是牵绊但又给予我们温暖的亲情和友谊，酸甜苦辣全都品尝过，有时命运当中的意外，也是一种平淡生活的调味剂，只要这样才是最圆满的人生，你说对吗？”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一下吻，“但是你喜欢的话，我会试着去接受的。” 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三年前的事，至此算是彻底放下了。 我相信阿离，他不会让我失望的。 在一起去青丘的路上，阿离问了我很多离开幽都后的事。 他听很认真，仿佛要将每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我释然地伸了个懒腰，“本来还以为可以跟良辰一起寻找段策的魂魄呢！” 他弯起眼睛，“现在也可以。” 我惊讶道：“不是要回幽冥界么？” 阿离说：“我决定来现世之前，已经处理好了所有的事，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我说：“所以你封印自己的能力，就是为了避免别人找到你么？” 他道：“没错。” “冥王也可以这么任性吗？” “你不是说要我欣赏路上的景色，多品尝这世界上的酸甜苦辣么？总呆在幽冥界，也挺无趣的。”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用胳膊揽住了我的肩膀，“不过还好，你今晚回来了，我原本的打算，如果今晚在冰封森外等不到你人，就打算……” 我紧张道：“怎么样？” 他波澜不惊道：“让那个叫梵音的家伙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第570章 奇特肉欲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不喜欢梵音么？” 阿离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他？” “梵音这人不坏……” “那我呢？” 我说：“你自然是很好的，可是你让梵音冒充你去青丘，差点被司徒无伤那只小狐狸察觉出来，他们两族可是死对头，要不是我们及时拦着，他可就危险了。” 阿离道：“焱鸾族和狐族的恩怨由来已久，每年都会牵扯进许多无辜的生灵，他这次主动上门，趁机会把问题彻底解决也是件好事。” “它们两族的矛盾还可以用和平方式解决么？” “当然，你难道不好奇，为何性情温和的焱鸾族为何专门狐族进行猎杀么？” 我吃惊道：“我以为是出于动物的天性呢。” 阿离摇头，“凡事都有因果的，说起来，当年的狐王和焱鸾族关系并不差，焱鸾族前任首领，在前往青丘赴宴时离奇暴毙身亡。狐族生性高傲，只将尸首交还给焱鸾族，并未详细查证其死因。冰封森林恰逢内乱，失去首领的焱鸾族差点失去赖以为生的家园，待战火平息后，便将这笔账记在了狐族的头上。焱鸾族虽然不擅长战斗，但是针对狐族却有着天然的优势，自此两方怨恨越来越深，方才演变成今天水火不容的样子。” 路上，他便同我详细说起当年的恩怨，听得我唏嘘不已。 天色大亮时，我们再度来到了青丘。 这一路上畅通无阻，也并未察觉到任何鬼祟目光。 然而才到狐狸洞跟前，就看到司徒无伤那只小狐狸气乎乎地往外走。 看到我跟阿离后，他神情愈发恼怒，一个跃身起跳便抓住了阿离的前襟，整个身体都吊在了他胸口上。 阿离这会儿能力被封印，跟普通人无异，为防止小狐狸冲动伤了他，我连忙从后面抓住它的身体！ 我劝道：“别那么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司徒无伤气急败坏道：“之前两族默认的规矩，是狐族不进冰封森林，焱鸾不入青丘，我的一位好朋友昨天只是从冰封森林经过而已，就被你们焱鸾族攻击成重伤！亏得我昨天还想着放你一马，没想到，你们焱鸾族的那些臭鸟竟然这般绝情狠毒！” “司徒小公子你可看好了，这是我的朋友，并不是焱鸾族的首领梵音！” “呸！昨天你就这么说的，别以为长的一样，就能瞒骗过我的眼睛！告诉你，我们狐族的鼻子，可是出了名的……” 阿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出了名的怎样？” 小狐狸显然察觉到了气息异常，连忙松开手，整个人软趴趴地落在地上，木瞪口呆的看着阿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恭敬地伏地，“见，见过……” “别多礼了，”阿离打断他的话，道：“你们狐族同焱鸾族的恩怨，按理说应该由九重天来处置，可是妖界首领新上任，也顾不得处理你们这种陈年旧事了，刚巧我路过这里，就擅自作了个决定，让梵音过来，想借着机会让你们把当年的事全都梳理清楚，不知道狐族是否介意？” 司徒无伤有预言卜卦的本事，早年又跟阿离见过面，所以这会儿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飞快摇头道：“不介意，这种小事需要您来处理，实在是我们狐族和焱鸾的罪过！” 它这边才爬起来，良辰和梵音便都闻声而至。 小狐狸见到了正主，也不敢吱声，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阿离，竟是一脸仰慕之色。 阿离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司徒小公子带焱鸾首领去见狐王吧。” 小狐狸欣喜道：“好好，我这就去找父亲！” 阿离道：“尽量别对外声张我的身份和行踪。” 小狐狸道：“明白明白！大人放心，今日有我在，保证将两族过往理个清清楚楚！” 阿离笑了下，小狐狸便飘着出去了，梵音同阿离行了礼，立刻跟了上去。 良辰看到阿离后，显得有些尴尬。 自幽都一别后，他们也有几年不曾见面了。 然而两个之间的气氛，却是没有半分重逢的喜悦和温馨。 良辰率先道：“好久不见。” 阿离微微点了下头，便算是招呼过了。 想到当时我跟良辰重见的场景，我忍不住叹气，看来这两人当真是没有任何交情。 良辰道：“洞里有食物，都还没有动过，我出去转转，段策就劳烦你暂时看着了。” 我立刻道：“没问题。” 她走后，狐狸洞便只剩下我跟阿离两个人。 洞里墙壁上，悬挂着已经打通的竹子，根根衔接在一起，就像是天然管道一样，将外面的溪流引到了洞里，可以直接用来梳洗和饮用。 狐狸洞里有新鲜的蔬果，食物还是我们从冰封森林里带出来的，各种谷物制成的饼子，虽然口感略显粗糙，但是当作早餐来啃却别有一番风味。 我吃的津津有味，阿离不能过多的食用现世的食物，所以只尝了一点点。 等我把东西收拾起来后，见他正站在床前，看段策。 我过去，叹气道：“司徒无伤说他的魂魄，当年遗失在了幽冥界，所以虽然被风生兽救走了身体但却始终无法醒过来。他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测算到具体下落，只要把魂魄走回来，段策才能好起来。” 阿离看着我，才要开口，却听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立刻收声。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香味也随风而至。 “谁？”我警惕地问，并将阿离挡在了身后。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昨晚听人说，青丘来了两位帅哥，所以我就来看看。” 竟是个长相妩媚的女子，眉眼都微微上挑，看起来妖艳又动人，身上的衣服很暴露，前面露出半个白生生的胸脯，而身上只裹着一块半透明的红纱，凹凸有致的身体藏在下面若隐若现，两条长腿大咧咧地呈现在我们眼前。 这女人长的不是顶尖的美，但是却有种奇特的肉欲！ 第571章 胆大包天 虽然刚才吃过早饭，但是看到她的身体，我就莫名地感觉到饿……所以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阿离在旁边假咳了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来。 女人留意到躺在床上的段策，我伸出手臂拦住她。 因为不确定对方身份和用意，我是不会让他轻易接近的。 她不悦地眯起眼睛，又很快注意到阿离。 “唉呀呀，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它们是在骗我呢。不过……这位帅哥，我怎么觉得你好眼熟，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禁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人长的很美，但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也太假了吧。 不过庆幸的是，我并未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反而还看到了疑似让人脸红心跳的粉红泡泡！ 阿离笑了下，没说话。 女子却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了！帅哥，你不是焱鸾的首领么，怎么跑到青丘来了？不要命啦？不过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想，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儿，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抬头看着她，越看越觉得眼熟。最终还是想了起来，还当真见过她！ 这女人叫阿紫，几年前，她曾在江城纠缠段策，还伙同几个女人，将他堵在了厕所，在良辰的胁迫下，段策这才答应跟我们一起上路，也算是间接帮了我们个小忙。 跟寻常的狐族不一样，她并非天生的狐狸精，而是宋时一位有名的性淫人妇，因为跟太多男人有过身体纠缠，最后被人诅咒变成了狐狸。 因为血统并不纯正，再加上行为放荡，所以虽然居住在青丘，但依然被众人排斥。 这会儿看着阿离，她就像看到了花儿的蝴蝶一样，本就柔软的肢肢这会儿晃的愈发厉害了，胸脯也挺了起来，眼睛直直看着对方，好像里面带着钩子一样，大概是嫌我太碍眼，她随手将头饰拔了下来，塞到我手里，“小妹妹，姐姐想跟这位哥哥说会话，你能不能先到外面去玩儿？” 这头饰做的精致又漂亮，我还真是喜欢。 可段策躺在这里，阿离如今又手无缚鸡之力，我怎么能抛下他们呢？于是毅然摇头，将头饰还了回去，“姐姐，我们还有要紧的事做呢，司徒小公子待会儿就回来了，你还是先到别处去玩儿吧。” 听我提到了司徒无伤的名字，她虽然一脸不悦，但还是拿着头饰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临走前，不忘痴迷地看着阿离。 见狐女已经走了，而阿离却还在盯着她的去向看，我便道：“怎么，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阿离道：“胡说什么，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而已。” 我问：“什么事？” 阿离道：“前任焱鸾首领之死，八成和这狐女脱不了干系。” “啊？为何这么说？” “狐女性淫，喜欢与男人……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便愈发好奇，抓住他的袖子道：“说嘛说嘛！别这样吊人胃口好不好？” 看我态度坚持，阿离便道：“早些年，我曾听人说起过这两人有暧昧传闻。焱鸾族性情温和，身体都非常柔弱，狐女刚好相反，日日索求无度……焱鸾当年赴宴，在青丘住了半月有余，再联想起它当年的离奇死状，所以我才有这未经证实的猜测。” 我茫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焱鸾族首领是被狐女害死的？” 阿离道：“两厢情愿的事，谈不上害死，只能说欲大伤身……嗯，是这样没错。不过这是梵音和狐王的事，相信他们坐下来详谈的话，会很快找出原因的。” 我听的似懂非懂，再想细问焱鸾族首领的死因，他却缄口不言了。 下午，司徒无伤独自返回狐狸洞，说当年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果真是狐女的原因。 司徒无伤道：“这女人当真可恨，为了怕被人责难，竟然隐瞒了这么多年！” 我问：“梵音呢？” 司徒无伤道：“已经回冰封森林了，因为担心被人发现异样，所以并未亲自告辞，请大人不要见怪。” 阿离淡淡道：“无碍。” 我问：“那狐女怎么处置？” 司徒无伤道：“正在为这事烦恼呢，父王在和叔父们商议，是否要将她逐出青丘。本地的狐族，都知道她什么德性，所以都很少同她往来。这些年来，她悄悄前往现世不说，但凡是入了青丘的男人，不管长相和年纪，每个都要来勾搭一番。偏偏她的狐媚本事过人，极少能从她手心逃脱的，啊……” 说到这里，小狐狸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它耸着鼻子，左右嗅了一番，脸色大变，“这女人，该不会已经来过了吧？” 我说：“没错，不过没让她得逞，我已经将她支走了。” 它这鼻子可真灵敏，看得我好生羡慕！ 司徒无伤跳脚道：“她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打大人的主意！好好的一块净地，让她搅和得乌烟瘴气，这回非把她撵走不可……” 良辰自外面回来了，站在床前看了会段策，她对焱鸾和狐族的恩怨并不感兴趣。 司徒无伤道：“我昨晚夜观星象，发现北斗七星之中星闪烁，明后两晚是个易卜卦的好时间，到时候借着七星锐气，也许便可推算出段策魂魄的大致方位。” 这个消息对我们来说在天大的喜讯，于是我们迫不及待地希望时间能够过的快一点。 之前梵音在狐狸洞时，司徒无伤对我们几个态度略显冷淡。这会儿换作阿离后，态度便陡然热情起来，这点光从饭菜上就可以看出来。 梵音在时，我们的饭菜就只有时令果蔬，大多是摘来的生果李枣，洗洗便拿了桌。虽然也能填饱肚子，但是对人类的胃而言却是不太友善的。 现在，一日三餐都是熟食和精致饭菜，而且还刻意做了雕花摆盘！ 味道很不错，菜式略稀奇，鸽子、泥鳅、甲鱼、鹿肉、淡菜……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第572章 压力好大 晚上我感觉身体莫名的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便去隔壁狐洞找阿离。 “怎么了，脸这么红？”一见面，他就来抚我的额头。 “也不知道怎么了，觉得特别热。”我便抓住也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他体温平常本就偏低，这会儿贴在我脸，凉丝丝的，非常舒服。 “喝水么？” “嗯。” 他便将手抽回来，倒了一杯水送到我面前。 我喝完水后，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一低头，红色的血便啪嗒啪嗒的往下流。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阿离便上前，将我下巴抬了起来。 房间里很快，充斥满浓重的血腥气。 司徒无伤很快嗅到了味道，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敲门。 看到屋子里的景象后，他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阿离道：“还愣着做，赶快去找大夫过来看看！” 很快大夫便过来了，那是一棵成了精的老人参。 诊了脉后检查了耳口鼻眼，接着盘问起吃了什么东西。 小狐狸嗫嚅着报了下菜单，老人参摇头，“小公子备的都是好菜，男人吃了益气补肾，但是拿给小姑娘就不对了。好在她身体强壮，也不必开什么药，自明早起，给她吃稀粥青菜就好，别再吃这些东西了。” 说到这儿，老人参目光一转，停在了阿离的身上，“倒是这位公子，正值青壮年，但却面色淡白气息微弱，乃是脾寒肾虚之相，俗话说五脏之伤，穷必及肾，肾为人体之根本，与男人尊严密切相关，少年人不要轻视忽略啊！” 听他说的严重，我便紧张道：“那该怎么治呢？” 阿离的脸好像黑了点，嘴上却强撑道：“我没病，不需要治。” “年青人不要讳疾忌医，发现问题要尽早治疗，以免造成大碍，影响后生半的幸福。”老人参语重心长道：“以后切忌劳倦过度、房事不节，应清心寡欲、戒除不良嗜好，注意饮食及劳逸结合。就算要补，也要注意度，不能过快过猛，要持之以恒，否则将适当其反。类似今晚这顿饭，以后每隔三五天吃一次，一次一两样就好，否则虚不受补，效果反而不好。”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我在心中将他所有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力争将每个字都记下来。 老人参说完后，便拎着药箱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兀自摇摇头，又叹息着转过身，当着我们的面，动手扯了一根胡子下来，递到阿离面前，“医者父母心，相见即是缘，这根送参须送给你，分断煎水，一日一次，清晨空腹腹饮用，收着吧。” 见阿离站着不动，我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将那根参须接过来。 “谢谢爷爷！” “不必谢我。” 老人参语罢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小狐狸耷拉着头，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才要开口辩解，却被阿离抬手阻止。 阿离道：“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小狐狸迷茫，“……什么话？” 司徒无伤从自到尾都在害怕自责，哪里会关心老人参说些什么！ 然而阿离却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颔首道：“下去吧。” 小狐狸迷迷糊糊地飘走了，当我再次打量手中的参须时，发现它已经变成了手指粗筷子长的小人参。 欣喜不已，展示给阿离看，“你看！” 阿离蹙眉，“把它扔了。” 我果断拒绝，“不要！还得留着给你煎水呢，听到老爷爷刚才的话了吗？一定要记住了，别不放在心上！” 阿离默然，“根本没那回事……我只是封印了自己的能力而已。” 我拿帕子将参须包了起来，同他道：“我现在好多了，你好好休息吧，参须我就先带走了。” 等我关门出去时，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叹息。 回到良辰那里后，发现她正在洗脸。 我问：“怎么还没睡呢？” 良辰道：“热，睡不着。” 我紧张，“你该不会也流鼻血了吧？” 良辰说：“……一点点而已。” 这个晚上，真是折腾死人，小狐狸好心办坏事！ 我打开帕子，将参须展示给良辰看，并将老爷爷的话同她说了一遍。 笃定道：“阿离肯定是累到了，在幽冥界的时候，他就整天没日没夜的处理事务。再加上漠北的时候撞到了头，所以才一眼就被老人参看出了问题！老人参还说，要他清心寡欲，还有节制什么的……” 良辰望着天花板道：“这天底下，估计根本找不出几个像符九这么节制的男人了，老人参真是不靠谱，亏得他命大，这件事你就放在心里，千万别再提了，也别同符九说，跟我说起过。” 我问：“为什么？” 良辰道：“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 次日清晨，我将人参煎好了，送到阿离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看着那半碗水，最终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我表面上安慰他说：“再忍忍，等好了，就不用喝了。” 但实际上，我却把参须分成了好多小截，这样就能煎更多水了。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参啊，这可是参精，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怎么能浪费呢！ 吃过早饭，到外面溜达，看到小狐狸没精打采的趴在大树底下。 我问：“司徒小公子，昨晚的卜卦怎么样了？” 小狐狸道：“别提了，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但是突然出了食物中毒的事，搞的我一点心情也没有了，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 我连忙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呢，全指望着你找回面策的魂魄呢。” 小狐狸叹气道：“说的没错，所以我现在感觉压力好大，万一失败呢？怎么办？！” 我也靠着树坐下，顺手摸了摸它的毛，“放松放松，别给自己压力。” 小狐狸享受地眯起眼睛，“上边……下边……左边……再往中间一点，唔……对对对……就是那里，再稍微用力点……啾……” 看它这幅样子，我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段策给风生兽梳一夜的毛，就能让她念念不忘了。不过看它这样子，我也愈发卖力起来。 “小鱼儿，你在做什么？”阿离从狐狸洞走了出来。 第573章 晦星力量 “梳毛啊，”我很认真地跟他解释，“小狐狸的精神压力太大了，所以很紧张，为了能尽快寻找到段策，我们得尽快让它轻松起来！” 阿离脸色多少缓和了些，“你歇会儿，让我来好了。” “啊，你确定吗？” “确定。” 在他的坚持下，我站了起来，小狐狸在阿离的无摸下瑟瑟发抖，眼睛瞪的圆滚滚的，看起来不像是享受，而是在受刑！ 阿离简单地对他抚摸了几下，道：“感觉好点了么？” 小狐狸道：“好、好多了……准确的说，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压力了！你们放心，无论如何，今晚都一定会卜测出结果的！” 阿离微笑，“那就好。” “我现在得去准备晚上用的物品，你们两个在这里聊吧！”小狐狸趁机跳起身，一溜烟儿似的逃跑了。 在它离开后，我跟阿离两个人并排着大树下坐下。 阳光穿过树梢，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斑驳树影，我靠在阿离的腿上。 而旁边的人，则一手撑伞，一手轻轻梳理我的长发。 我惬意地眯起眼睛，感觉自己就像方才的小狐狸一样！ 这种静谧美好的时光，好多年都不曾经历过了，真是让我怀念啊…… 夜深后，司徒无伤已经准好了所有的物品，一条枣红色长案，三足紫金香炉，还有一摞厚厚地符纸，一只烤到金黄的脆皮鸡，还有盘非常新鲜的时令水果。 而小狐狸则再度化成为翩翩如玉的富家小公子，还特意换上了一身黑白相间做法事专用的长袍。 因为担心会给它压力，我们都不敢靠近，只在远处山坡上悄无声地眺望着。 天上的星星明亮又繁多，司徒无伤拿起桃木剑，将符纸挑了起来，口中喃喃有词，突然刮起一股风，将纸符吹到了天空。 我们所有人都仰望着星空，然而符纸却是一去无回，再也没有飘下来。 司徒无伤整理了下衣衫，把袖子挽起来，把贡品用双手举了起来，天上突然打下来一道耀眼的闪电，待闪电过后，我们才惊讶地发现，盘中的烤鸡竟然消失了！ 司徒无伤放下空盘子，继续拿剑挑送纸符。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低声同阿离道：“奇怪，他明明是只小狐狸，但为什么还会这些人类的术法？” 阿离淡淡道：“说起它的前世，倒还跟你有几分渊源。” 他这么一说，良辰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我不解道：“我同他有什么渊源？” 阿离道：“它前世并不是普通人，曾在白泽之后拜入昆仑，论起辈份来，可是你的师公了。” 我震惊道：“他是七夜的转世？” 阿离道：“没错，虽然已经没了前生的记，但还保留了些许天赋和道行。” 正我唏嘘不已的时候，司徒无伤突然在那里手舞足蹈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我立刻大声问：“已经确定段策的下落了吗？” 司徒无伤道：“已经在北斗七星的帮助下，找到大致范围了。” 良辰和我都松了口气，就在准备过去找他的时候，突然看到天上坠下一团火球，直直砸向旁边的阿离！ 我心道不好，一个飞身将他压在身下，那火球速度非常快，下一秒便落在了我的屁股上。 很快，便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 我心一惊，连忙跳起来拍打被灼伤的部位。 阿离紧张道：“怎么样，伤到没有？” 我捂住屁股，咬牙道：“没事儿，就是烫了一下。” “让我看看。” “不用了！” 我下意识往后缩，裙子已经被烧出了一个洞，估计肉都露出来了，在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给阿离看呢。 感觉有点火辣辣的，应该伤的并不重。 司徒无伤让我们站在原地不要动，很快便跑了过来，然后趴在草丛里东找西找，还不停的用鼻子嗅啊嗅。 我郁闷地望着天空，“什么鬼东西啊。” 良辰摇头，“太快了，完全看不清楚。” “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小狐狸从身上取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从草地上拿起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指甲盖大小，隐约还散发着热气。 “别碰，”小狐狸谨慎地将它包了起来，道：“是慧星碎片。” “慧星碎片？”我一脸茫然。 “是晦星，晦气的晦。”小狐狸纠正说。 我嘀咕，“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小狐狸道：“说的没错，这是死人晦气飘浮至天空形成的星星，当能量巨大不堪负重时，就会从天上掉落下来，被晦星碎片砸中的人，通常来说就要开始倒霉了。” 我眨眨眼睛，“你是在开玩笑吗？” 小狐狸一本正经，“不，这是很认真的科普。” 我结结巴巴地说：“那会、会怎么倒霉啊？” 小狐狸道：“这就太多了，要从日常小事开始预防，譬如喝水被呛到、吃饭被噎到、走路踩到自己的脚后腿绊倒、劈叉裤子开线、梦里尿急找到了厕所……除了人身安全要注意外，还得提防着破财，被偷被抢被骗被人坑和拐，总之，无论是清醒时还是睡觉中，一切都要当心才行。” 以前只知道星星好看，这可真是太天真了！上来就砸人屁股的猥琐星星，也是够了！ 我垂头丧气道：“听完你这话后，我觉得人真是太艰难了。” 小狐狸安慰我说：“还好只是碎片而已，应该倒霉不了太久，熬过这半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在这段期间，你要注意，右手不要随便触碰别人。” 我问：“为什么？” 小狐狸道：“因为一旦接触到对方的皮肤，这种晦气就会传染给对方，到时候他也会跟着你一起倒霉。” ……良辰不动声色地跟我拉开了一段策距离。 我委屈道：“不是说好同甘共苦能难同当的吗？” 良辰毫不客气道：“这种苦难，没必要让同伴一起承担。” 呜呜呜呜，好过份！我都可以为她付出生命，而她却不愿意陪我一起倒霉！ 好吧，如果互换身份的话，我大概也会选择跟她保持距离的…… 会传染的晦气，听上去就很可怕啊！ 第574章 梦中寻梦 正当我捂着屁股，心情无比失落的时候，有人拉住了我的手。 阿离温和地对我笑了下，问司徒无伤，“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呢？” 小狐狸思忖道：“补救么，或许可以尝试用巫术转移分担一下，不过未必会有太大的效果。” 阿离道：“能转移一点是一点吧。” 小狐狸立刻点头，“回去后，我就施术。” “怎么个转移法啊？”我问。 小狐狸说：“回去后，我拿几个稻草娃娃给你摸，然后再把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到别的地方就好了。” 我狐疑道：“稻草娃娃？怎么感觉我好像在哪儿见识过这种巫术呢？” 阿离提醒道：“几年前，在去瑶兰国赴桑鱼宴的路上，你曾在路上捡到过类似的巫术娃娃，后来找到那个施术的人，还从他那里得了几个面具，记得么？” 我恍然点头，“想起来了，捡到稻草娃娃的人，也会被传染晦气么？” 小狐狸道：“当然了。” 我诧异道：“这也太不道德了吧？” 小狐狸道：“有什么关系，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有困难时大家互相分担点，应该的。而且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这件事呢？就这么决定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觉得不妥，所以我还是毅然拒绝了小狐狸的建议。 希望老天看在我如此善良的份上，能让我别那么倒霉吧！ 晦星的事暂时搁置在一旁，眼下我更关心段策的下落。 小狐狸道：“基本已经确定，我大外甥的魂魄，如今应该在江城附近。” 良辰皱眉，“江城？那不是段策的家么？” 小狐狸道：“没错。” 良辰问：“那个身体去那里做什么？” 小狐狸说：“谁知道呢，如今段策的魂魄，只是属于那个身体的一部分，意识是谁的，还两说呢。这家伙刻意刻意隐藏了行踪，就是不想被我们发现，看来是个棘手的家伙……可惜，九重天过几天要派人过来巡视青丘，父王身体欠佳，我这边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开。” 良辰道：“放心，我们几个去就好了，不会让他跑掉的。” 我想了想，道：“可江城那么大，那家伙身份不明确，我们到了那里后，要怎么确定他身体里藏着段策的魂魄呢？” 小狐狸说：“等回去后，我就帮你们采集段策的头发，将其制成琥珀，当接近那具身体后，琥珀就会发光发亮，只是距离不能太远，超过百米外，就没有效果了。如果找到那家伙，对付不过的话，我建议你们去找一个人。” “谁？” “我姐姐，也就是段策的母亲。” 我跟良辰谁都没有接话，把人家儿子弄到这步田地已经很过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好意思去惊动她呢！ 我问：“那段策……” 小狐狸道：“将他留在狐狸洞吧，我会好好看着它的。” 这趟回江城，吉凶未定，对方的身份和能力也不清楚，带着昏迷不醒的段策，着实太不方便了。 回到住处后，我便开始躺到床上休息。 谁知合眼没多久，就开始做起了梦，梦里尿急身，但却身身在漠北，放眼所及皆是一片黄沙，连个遮挡物都没有，这让我很羞赧，于是忍耐着继续寻找…… 找啊找啊，就要快憋不住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旷的沙堡！ 我兴奋地冲进去，拉开腰带，准备解决三急问题。 但是就在此刻，脑海里却突然想起了小狐狸的提醒。 “譬如梦里尿急找到了厕所…” 我生生打了个激灵，蓦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房间竟然着灯，良辰竟然还没睡，不知道在灯下忙碌什么。 注意到我的反应后，机械道：“别告诉我你尿床了。”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否认，“不过就差一点点，我憋住了！” “那还不赶快去厕所？” “好！” 我穿上鞋子，嗖地窜了出去。 找到厕所后，我长长松了口气，准备解决时，突然又打了个激灵！ 横下心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不疼……不疼…… 我勒个去，果然是个梦中梦！还好我机灵，否则真的解决了，岂不是要闹个大笑话？ 想到这里，我便加大了力气，最后终于疼醒了。 良辰坐在床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龇牙咧嘴，“做梦了，快快，打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良辰干脆利落地给了我一巴掌，啪！ 咝……疼！ 总算不是做梦了，这夜也够折腾的，翻来覆去的上了几次厕所，每次都是梦中梦！ 待我彻底把问题解决后，天也已经亮了。 我挂着两个黑眼圈感慨，这晦星，实在太厉害了。 良辰把裙子丢过来，我检查了下，赫然发现被晦星灼伤的洞口已经补上了。 还来不及感动，良辰又劈头扔了两个东西过来。 “手套，现在起戴上，别把晦气传染给我了。” “……好吧。” 本以为这天晚上够折腾的了，谁成想竟然只是个开始而已。 一个早上，我就摔了两次，一次撞到了头，一次踩到了脚。 吃早餐时，椅子无缘无故的塌了。 苹果吃到一半，突然发现已经被啃死的虫子尸体。 喝水的时候，杯子竟是漏的，水稀里哗啦的洒了一身。 虽说都不涉及生命危险，但是也够让人烦恼的了。 吃完饭后，我们剩坐鬼车鸟离开青丘，然后我发现这破车颠簸的比来时还要更加厉害，而我竟然该死的晕车了…… 有气无力的趴在阿离里怀里清点自己的物品，发现背包里的金叶子竟都不翼而飞。 这对我的打击来说，简直不亚于在脑袋上劈记响雷！ 见我一脸伤心欲绝，阿离便柔声安慰道：“丢就丢了，刚好破财消灾。回幽冥界后，你想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 在倒霉的时候，再也没有比这话更能安慰人心了，这不禁让我感慨，果然还是阿离好啊！ 离开青丘不久后，鬼车鸟突然停了下来，竟然是有人挡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第575章 低调做人 我好奇探出头，发现竟然是两日前勾引阿离不成的狐女。 “有事么？”我问。 她脸上明显带着怒气，将屁股一抬，便坐到了鬼车鸟的前面。 鬼车鸟本来就颠，这下抖的愈发厉害了，而且还发出了亢奋的叫声。 良辰冷声道：“下去！” “不下！”狐女竟然手帕一挥，掩着脸面哭了起来，“我下哪儿去啊，这些年本来在青丘生活的好好的，结果就因为跟你们说了几句话，什么事都没做，就说我性淫，乱勾搭男人，就这么将人驱赶了出来，我一个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女人，命怎么这么苦哇！” 她的眼泪多的吓人，哗啦啦落在地鬼车上，很快我们脚下便溢满了水。 良辰狐疑地看着我，那天她并不在狐狸洞，所以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离坐在那里，犹如老僧如定，对那哭声恍若示闻，对我们脚下的不也视而不见。 看来还得我出面协调才行，于是便钻出去，同她道：“这是狐王的决定，跟我们无关，你与其在这里纠缠，还不如去找个地方，老老实实重新开始生活。” 狐女全然不理，依然嘤嘤嘤嘤哭个不停。 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些可怜，所以我也不便蛮力赶人，便叹气道：“光哭有什么用，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想要怎样？” 狐女这才止住了哭声，眼神不停地往鬼车里探，“让里头那男人，跟我睡一觉。” 这要求也是万万没想到，所以她脱口而出后，我忍不住瞟了眼阿离，只见他正闭目养神，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清醒着的。 可那又怎样，他平常连女人都不愿意多看，更别提是陪妖怪睡觉了。 我说：“不行。” 狐女气道：“为什么不行？” 我说：“他，他身体弱，还吃着药呢。” “身体弱？” “没错，肾虚，人参精爷爷还专门给他开了药进补呢，不信你看……” 我把那根已经切段的参须拿了出来，狐女嗅了嗅，这才相信了我的话。 一脸惋惜地看向阿离道：“啧啧，本以为运气好碰到了个好货色，没想到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蜡枪头……呸呸，瞧我这张嘴！弟弟啊，好好补啊，咱们来日方才，等以后身体强壮了，姐姐再来找你。” 说罢抛了个媚眼，便纵身跳了下去，化为黄狐钻进丛林里不见了。 我回到马车里，见阿离的脸色隐隐泛着一股青气，便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阿离咬牙，“没有。” 我说：“那就好，今天早上赶的急，忘记了煎药，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把参片生嚼了吧。” 说着便拿出来送到他面前，见他半不睬，便干脆塞到了他嘴里。 这次我们没有经过冰封森林，而是直接由青丘进入了漠北。 这鬼车鸟在陆地上行走格格崩崩的，到沙漠里后，竟是异常的舒适。 只是一路上，阿离都像憋着气，不怎么搭理我，这让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鬼车鸟识路的本事也非常好，两天便带着我们穿越了漠北。 然后这破车又开始了颠簸了，于是良辰提出去先去把娇爷找回来。 寄养娇爷的人家居住在漠北边界，据说是安家的故交。 他们将娇爷照顾的非常好，连背上的壳都擦拭的闪闪发亮！ 见面后，我先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无比期待地坐了上去。 然后才开始泛难，该怎么处置那只鬼车鸟呢？ 这家伙品行差，又生来爱聚团儿厮杀，如果让它回到冰封森林后，梵音和焱鸾怕又无宁日了。 就在我跟良辰小声商议怎么处置它的时候，耳朵尖的鬼车鸟竟然听到了，连忙道：“请几位不必担心，我保证此生都不会回冰封森林了，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立下誓言！” 我问：“不回冰封森林了？那你去哪儿？” 鬼车鸟竟然嘿嘿笑了起来，那神情猥琐又让人忌惮。 我拿出百兽伞，直接抵在它脑袋上，逼问：“你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说！” 鬼车鸟吓了一跳，连忙举起双手道：“没什么坏主意，我就是打算回去找那个女人而已。” 良辰皱眉，“什么女人？” 鬼车鸟搓手道：“就是被青丘驱逐的那个啊，说起来也奇怪，我打了这么多年光棍，就没碰上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女人，结果一看到她，就情难自禁……我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然后跟她共度此生！” “唔，”我摸下巴，道：“这个想法不错，可是你要想清楚了啊，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前任焱鸾族的首领，就是因为她才死的。” 鬼车鸟兴奋地拍着胸脯，得意道：“不怕，我肾好，保证能满足她，侍候得她舒舒服服地！几位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啊，免得追不到她人了。” 我举起手臂，同它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大声道：“好的，去吧，要加油啊！希望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鬼车鸟激动挥泪，“谢谢，谢谢！这真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开心祝福了，呜呜呜，我走啦，咱们以后有缘再见！” 我高兴地挥手，“再见！” 良辰道：“一对祸害也能看上眼，真是绝配。能走到一起最好，省得再去祸害别人了。” 感慨完毕，我跟良辰回到鬼车鸟上，见阿离正在拿着笔，在枯文蝶上写信。 我好奇地凑过去，“给谁写信呢？” 阿离头也不抬道：“左思。” 我打趣道：“不是说要隐藏行踪么，还写什么信啊，不怕暴露行踪，还是说你想他啦？” 定睛往信纸上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告知陆判：冰封森林鬼车鸟，品行不良，减寿百年。” 我不解道：“怎么好好的，要减寿啊？我看它也没坏到哪儿去……” 阿离抖抖信纸，将其折了起来，枯文蝶展开翅膀，朝远方飞去。 见他不理会，我便闷闷地坐了回去，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良辰。 只见她张开嘴唇，无声回复我道：“做人要低调，肾虽好，但也未必有这个命去享受啊。” 第576章 生存艰难 说实话，我对鬼车鸟那家伙实在同情不起来，在冰封森林里它挑事多年，祸害了多少无辜的生灵，减寿一百年，应该也不冤枉。 而且作为一个交通工具，他实在太不合格了！尤其是跟又稳又快的娇爷比起来，简直是个渣渣！ 很快，我们就把它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娇爷没日没夜的飞驰狂奔下，不出三天，我们就来到了江城。 上一次在这里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记得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街上男男女女个个衣着时尚，车子像甲壳虫一样在路上窜来窜去，是座晚上比白天更热闹的不夜城。 这次重新回到这里，发现竟比记忆中更加繁华，每一条路都是崭新的，每个人都衣着光鲜亮丽，这是跟我以前走过灰头土脸的乡村小镇完全不一样的景色。 可是人太多了，新闻上说这里的人口高达三千五百万，创了历史新高。这对我们而言，实在是个非常可怕的天文数字，每个人都是活动行走的，虽然有司徒无伤给的琥珀，但是只能确定方圆一百里的观察对象，这趟寻找段策之旅，实在有如大海捞针。 最让我不解的是，那个融入了段策灵魂的家伙，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从幽冥界来到这里呢？现世这么大，而江城却是段策的故乡，他不可能是因为巧合才出现在这里吧？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更严肃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如何生存。 这座城市，有着许许多多的条条框框规则，跟我们过去游历的地方都不一样。 睡觉的地方倒是随处可见，就是填饱肚子实在困难。 金叶子全丢在青丘了，如今的我们身无分文。 在别的地方，饿了我们可以去抓野鸡、捉妖怪，甚至是下河捞鱼，就算身上不携带任何东西基本生存也不是难事，最起码不会饿肚子。 江城不一样，这里几乎没有河，人工湖里倒是养着鱼，可那都是用来观赏的，不能吃。 动物园里倒是有不少动物，但是那些都是比人类还要宝贝的存在，更是碰不得。 从青丘带出来的食物，我们路上已经消灭的差不多了。 阿离倒是一点都不急，他十天半月不吃饭，也没有任何感觉。 但我跟良辰就坐不住了，于是开始商议要不要去打个零工洗个盘子什么的来换取生活费。 正当我们认真交流时，突然听到前方跑车里有人在吵架。 一个女声怒吼道：“你这个贱人，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拿着老娘的钱，竟然还敢在外面劈腿，给我滚！” 说罢，便将副驾上的男人喘了下来。 看到这幅场景，我跟良辰俱是一振。 男人悻悻然拍了拍西装裤上的脚印，没好气地瞪我们一眼，“看什么看，土包子！” 他这话是惹到我了，于是便随立刻念了个随口禅，让他一步一个踉跄地摔着走人了。 赶走了男人，车的女人非但不爽快，反而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我看了良辰一眼，让娇爷慢慢走过去，扬声同跑车的人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是在跟男人分手啊。” 女人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我们，“小鱼儿……良辰……呜呜呜呜……” 这跑车的女人，赫然正是几年前我们来江城时结识的朋友，格非。 第一次见面，她就在跟一个劈腿男分手。 没想到时隔五年，竟然还是上演着同样的剧情。 这会儿看到我们，非没有停下，反而哭的愈发厉害了。 我安慰她，“别哭了，妆都花啦，路人都在看你呢。” 格非哽咽了好一会儿，才红着眼睛道：“什么时候回来江城的？” 我说：“刚到。” “有地方住么？” “没。” “那走吧，住我那儿。” “好！” 太好了，终于不用为生存问题而烦恼了，并不是怕工作吃苦，而是我们这趟来江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既然遇到了格非，那我们就厚着脸皮蹭吃喝吧，大不了以后有了钱，给她补偿就是。 格非开着跑车在前面，而娇爷则嗖嗖地追在后头。 很快，我们便到了格非的家里，一栋非常漂亮的独栋别墅。 我赞叹，“哇，这就是你家吗？” 格非总算缓过来了，“对，前几年投资，赶上了好行情，赚了一笔钱，就把这里买了下来，还不错吧？” 我点头说：“岂止是不，非常好，好极了。” 格非将我们打量过，看到阿离时，她的神情有些羞涩，尴尬地捂着脸苦笑，道：“抱歉，每次都让你们看到我最狼狈的一面。” 涉及到她的感情隐私，我们了不便多问，心照不宣地笑笑，并不回应什么。 清洗过脸后，格非帮我们端来水果和菜，几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我跟阿离挤一起，格非便选择坐在良辰旁边。 彼此关心了一下双方的生活后，格非心情逐渐好了起来，捧着杯子道：“记得当时你们离开的时候，不是把段大少一起带走了么，怎么不见他人？还是说，已经先回家见父母了？” 她这话一问出来，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沉寂了下来。 格非察觉到异样，便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问错话了？” 我轻轻摇头，“他出了点事，至今依然昏迷不醒。我们这次来江城，就是为了找一个人，只有他才能让段策尽快恢复清醒。” 格非立刻放下杯子，“找谁？我在这里有不少朋友，也积累了些许人脉，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不用了，那个人……有点特殊，一般人找不到他的。”我委婉道。 格非曾经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知道我们跟寻常人不一样，便立刻道：“那别着急，慢慢找，我这里平常就一个住，清冷的很，你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量跟我提！” 我感激道：“谢谢你，格非！” 格非道：“客气什么，当年要不是有你们帮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良辰也跟着起身，“需要我帮忙吗？” 格非欣喜，“非常欢迎！” 第577章 神秘对手 在良辰和格非做饭的时候，我则拿着那个司徒无伤做的琥珀发呆。 阿离淡淡道：“别担心，只要那个人呆在江城，我们就一定会找到他的。” 我将琥珀是紧紧握在手里，“阿离，你一向聪明过人，能不能帮我想想，那个人为什么幽冥界四年都没有任何动作，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江城呢？会是巧合么？” 阿离很轻地笑了下，“这种事，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只凭空猜测的话，怕是说不准……” 我信誓旦旦地盯着他，道：“不管准不准，我都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静默了片刻，缓缓道：“那我就随便说说好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我也是这么想的！” “段策的魂魄遗失在幽冥界，之所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不外乎有三种可能：第一，段策的魂魄并不想回到自己身体里，但根据他的性格和经历推断，这点可能性并不大。第二种，他想回现世，但是却被那具身体的理智压制住了，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的魂魄彻底跟那具身体融为了一体，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的的身份和过往经历。” “可他现在回江城了……这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的父母都在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恢复清醒了？”我突然间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兴奋起来。 阿离却很冷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还要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呢？” 我犹豫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第二种情况？” “没错，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阿离道：“因为江城充斥着他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记忆，再加上他父母都在这里，所以段策对这片土地有很深的执念。如司徒无伤的判断，那个身体的主人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他对身体拥有绝对的掌控权，所以导致段策虽然意识存在，但却没有任何机会反制。” 我说：“可他现在来江城了。” 阿离道：“这原因就更多了，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找到他人，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格啡端着炒好的饭菜走出来，“手艺不好，别介意啊。” “有的吃就好，我们不挑食，而且看起来很有食欲啊。”我立刻中止了话题。 吃饭的时候，格非突然瞄到我的手套，好奇道：“手受伤了吗？” 我郁闷地摇头，把晦星碎片的事告诉他，格非很震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吗？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把手套拿掉会怎样？” “晦气就会传到筷子上，”良辰面无表情道：“然后在你清洗筷子的时候，转移到你身上。” “真的假的，听起来好可怕！”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尝试着跟她握手。” 格非耸肩，“还是算了，我今天才跟前男友分手，已经够倒霉的了，再被染上晦气的话，真害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默默咀嚼着笋片，任由泪水在心里哗啦啦的流淌。 吃饱喝好以后，我们几个便分成两拨儿，各自带着一块琥珀出去转悠，我跟阿离乘坐娇爷，良辰坐在格非的跑车上，希望能找到对方的些许蛛丝马迹。 然而一连忙碌了几天，都没有任何结果，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失落。 晚上我懊恼的询问阿离，“会不会是因为我身上的晦气，所以才找不到段策？” 阿离摸了摸我的头，道：“你想太多了，江城这么大，想要找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人，确实有些难度。” 正当我陷入自我怀疑当中时，格非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良辰呢？” 我说：“房间里呢，有事么？” 格非紧张道：“有大事！快让她出来！” 片刻后，我们几个都聚集在了客厅。格非紧张地抓着手机，“半个小时前，我在路上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说罢，便将那条信息的内容展示给我们看。 “欲寻段策，明晚七点来冒险岛。” 段策！我紧张地看向格非，“冒险岛是什么地方？” 格非说：“是最近几年成立的一家海上游乐园，在江城附近，那里很大，有许多特别惊险刺激的项目！但是，因为在孤岛上，所以到了傍晚五点过后，就会清场，停止营业。” 良辰问：“显示的电话能回拨么？” 格非道：“打了，提示说号码不存在。” 我说：“那家伙不但知道格非的手机号，而且还知道我们这趟来江城的目的……他让我们去一家游乐园，会有什么用意呢？” 良辰果断道：“不管对方有什么用意，我一定要去看看。” 我连忙道：“我也去！” 良辰扫了眼阿离，沉声道：“明天我先去，你跟符九留在这里，万一我有个闪失，大家也好有个接应。” 我说：“可是……” 良辰说：“没有可是！对方身份不明，用意也不明，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没必要全员涉险。” 阿离始终在旁边保持沉默，接收到我求助的目光后，才道：“我赞同良辰的说法，不过明天我们可以先去这个地方观察一下。” 我才要辩解，良辰却转身道：“就这么决定了，为了保证精力和体力，我得先去休息了，你们也别熬太晚。” 格非道：“别担心，那是一个很正规的游乐园，就算是晚上为了招揽游客也灯火通明的，在岸上也能看得很清楚，更何况岛上还驻守着正规的安保人员，应该不会有危险的。我等下在网上查查冒险岛的资料，以及最近一个月的新闻，看能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明早打印出来给你们。今天太晚了，你们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吧。” 客厅只剩下我跟阿离，我懊恼地捏着格非的熊娃娃，“那家伙到底搞什么？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为什么非要我们去游乐园！” “睡吧，明天就知道了，”阿离温和道：“我有种预感，这个难缠的对手，到时候会为我们准备一份令人震撼的大礼……” 第578章 危险游戏 次日清晨一大早，我们这边才睁开眼，格非就拿着从网上查到的资料给我们看。边翻资料边解释，“不搜不知道，这家游乐园竟是如此特别特别。明明非常受欢迎，去过的人里，好评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的营业时间却很短，一周只开放三天，早八点到晚五点，就连节假日也不例外。而且说是为了保证游客更好的体验，每天最多只开放二百人进入，而到上面的工作人员就多达五十个，是不是很奇怪呢？” 阿离若有所思的翻着资料，道：“这叫游乐园面积很大，投入也非常高，目前的客流量收入也仅仅够维持整个游乐园的日常开销和器械维护，这个老板要么是个慈善家，要么就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格非道：“投资方背景很神秘，据说是一个低调的私人老板，网上查不出什么来。我请朋友弄了几张内部票，咱们还是去看看再说吧。” 我好奇道：“你也要去吗？” “当然，”格非说：“良辰天不亮，就乘着娇爷走了。你们想去那里，恐怕得我亲自去送。” “你不上班吗？” “现在开了一家自己的小公司，爱去不去，特别自由，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从格非的住处到冒险岛，需要大概四个小时的车程。 冒险岛是个四面环水的海上孤岛，最后我们将车停在了海岸边的酒店附近，乘着专门的小船过去。 远远可以看见岛上的植物生得郁郁葱葱，非常茂盛。童话式的城堡隐藏在树林中，巨大的彩虹风车，还有橙色摩天轮缓缓转动着，吸引着所有游客的目光。 阿离脸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而我则有些莫名的期待。 这个游乐园对于孩子来说，实在是种巨大的诱惑，而那些鲜艳漂亮的大玩具，以往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从来不敢幻想，居然有一天可以这么近的接触它们！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每个脸上都洋溢着笑脸，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人，言谈举止也因环境而充满了童真。 这个岛作为游乐园而言，面积大到超出我的想象，但因为独特的设计和布置却丝毫不显空旷，间隙处，不时有卡通人偶走来走去，跟游人保持欢乐的互动，我甚至分不清他们是电动玩偶还是真人戴着头套。 虽然很想上去尝试一番，可是一旦想到这次来的目的我便立刻没了玩耍的兴趣，而是认真用目光在周围搜寻，竭尽所能地观察每一个人，并记下每一个地点。 但我们在游乐园逛到一半的时候，在凉亭下发现了良辰。 此刻的她依然骑在娇爷的背上，巨大的宠物蜗牛车，跟周边的环境竟是有种浑然天成的默契。据良辰说，这里的管理人员本来是不允许宠物进入的，但是因为大家非常喜欢这只大蜗牛，所以便给了它些许特权。 进来以后，不时有孩子跑过来跟它合影留念。 格非请大家吃了一些东西后，我们几个人便开始了冒险岛的游历。 别人来这里是为了玩耍放松，而我们来这里则是为了寻人，打探地形，所以大家都看得非常认真。 下午四点钟，太阳还没有落山，管理人员便用喇叭提示游客们尽快离开。 大家显然都知道这个规定，所以都意犹未尽的收拾起自己的物品。 等我们离开以后，热闹喧哗的游乐园突然变得沉寂起来。 站在栅栏外等船只的时候，良辰已经不见了，他的身手想要瞒过这些人的耳目，着实是小菜一碟。 我依依不舍得迈上了船，回头看身后的冒险岛，所有的器械设备已经停止了运转，包括那些生动活泼的玩偶，就像没有生命的蜡像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确定我们晚上就住在海边的酒店里，十五楼的高度足以让我们眺望到远处那个小岛。 而且酒店里为了游客们更好的观赏海景、和飞鸟，还特意在房间里备了望远镜。 回到房间以后，我就抱着那个望远镜不肯撒手，通过它可以观察到岛上的情形。 夜色彻底将大地笼罩，冒险岛上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将那些五颜六色的城堡照耀得非常清晰。 与此同时，我还紧紧盯着墙壁上的时钟。 当时针和分针一起指向八点时，游乐园上方居然燃放起了绚烂的烟花，大朵大朵耀眼，美丽的花儿在空中竞相绽放，然后迅速消失。 酒店的客服人员刚好过来送食物，问了他们才知道，游乐园平常是不放烟花的，像今晚这么大的阵势还是第一次。 这让我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烟花依然不停的绽放消失，就好像是庆祝某种仪式的开始！ 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后，烟花才停下，之后远方便是一片死寂，除了偶尔巡视的工作人员以外，并没有任何状况发生。 阿离提醒我道，“还是赶快休息吧，明天还得亲自过去一趟，如果对方想让你看到那里的情形，就算是睡着，也会在梦里提醒你。反正如果不想让你看到，随便一个结界或者幻境，都可以住着你的视线。” “离开那里的时候，良辰说过，如果明天她没有在岛上等着我们，那就是遇到了危险。” “那就更应该好好休息，否则你明天哪来精力？” 阿离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坚持在等待中过了零点。 期间阿离也没有休息，而是坐在旁边，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是不是帮我拿个樱桃水果之类的过来。 夜深了，冒险岛上的灯光逐渐熄灭，整个游乐园都陷入黑暗当中。就算是有望远镜，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我这才不甘心的爬上床。 次日天色刚亮，大家都已经穿戴洗漱完毕。我们几个迫不及待的乘坐第一班船只赶到冒险岛去，还没上，我就在眺望良辰的身影，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不禁让我的心发出咯噔一声响，下车以后便冲进游乐园四处寻找。 第579章 独立存在 最后格非甚至通过广播提醒来寻人，然而良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从视频影像上也查不到任何线索，画面上显示，她居然同时跟我们一起离开了冒险岛！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场烟花，而当向工作人员问起的时候，竟然都纷纷表示没有看到，而且还声明出于安全问题考虑，岛上是严禁烟火的。 这是匪夷所思的经历，就好像昨天看到的都是我的幻觉一样。 不用说，肯定是那家伙动的手脚！我可以确定，当我们离开的时候，良辰一定留在冒险岛上！ 我焦躁道：“良辰会不会已经被那家伙带走了？” 阿离依然淡定，“不会，她肯定还在岛上，而且很有可能就在我们眼皮底下。” “为什么？” “对方针对的目标显然不是她一个，而是我们所有人。刻意将大家引到这里来，说明对方有一种异于常人的镇定，又或者说是自信。” 我相信阿离的判断，于是便跟格非几个人再次分头寻找，但都没有任何收获。 就在我们精疲力尽的时候，发现阿离竟然对着角落的一具大玩偶看，而且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那是一个披着长发的人鱼绒布玩偶，虽然做工十分精致美丽，但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看了会儿，我不禁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阿离慢悠悠道：“昨天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个玩偶。” 我低喃道：“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么大的一个岛，除了卡通人形和动物以外，还有千奇百怪的造型和雕塑，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千个！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它们全部都记下来了……” 阿离道：“差不多吧，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昨天这个人鱼布偶是不存在的。” 格非听了我们的对话，便请管理人员过来，问后才发现所有人都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阿离问我：“记得良辰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我想了想，说：“她手臂上有一条疤，是几年前为了救我留下的！” 阿离说：“那基本就确定是她了。” 我不相信，将人鱼的手臂抬起来，果然在下面发现了一条针线缝补痕迹，虽然看起来有些抽象，但是位置和伤口形状都一模一样！ 我急道：“好好的，怎么会变成布偶呢？这还有没有办法变回来？” “不清楚，”阿离镇定的用目光环视了一圈，“不过在天黑之前，我们还得找一个人。” “谁？” “那只大蜗牛。” 我这时才想到那只跟良辰一起被带进来的娇爷，可良辰已经成了人鱼公主，娇爷又会是什么模样呢？更何况我根本不记得这游乐园里面到底有哪些玩偶！ 我对着游乐园欲哭无泪，就算是阿离，想要从这些玩偶中分辨出它也不容易！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不敢让良辰脱离自己的视线，于是一边背着玩偶，一边寻找娇爷的踪迹。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而我的心情就愈发慌乱紧张！ 四点半到了，管理员像往常一样提醒大家带上东西，尽快离开游乐园，否则就赶不上回去的末班船只。 而娇爷，依然没有着落。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位打算离开的游客手中，此时竟拿着一个粉色蜗牛气球，说是游乐园送孩子的。 虽然还不确定是娇爷，但我还是赶快上前，费了一番口舌才将气球买了下来。 将气球反过来，看到下面四个轮子的地方，此刻被染成了四个白点，这并不是正常蜗牛该有的属性，于是到这里才长舒了一口气。 阿离出幽冥界前已经封印了自己的能力，现在的状况跟常人无异，我不放心这样的他留在岛上，于是便让格非一同离开，但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走。 我气急败坏道：“你留下来只会给我添麻烦，到时候如果碰到了那家伙，我根本没有能力和时间照顾你！” 阿离却说：“我看了一下岛上的状况，觉得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已经向幽冥界发出了枯文蝶，晚上便会有人手前来支援。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听他这么说，我便不再坚持。只让格非带着娇爷和良辰离开，并且都嘱咐她路上一定要小心。 阿离虽说现在没有特殊能力，但是有他在，我会安心许多。 眼下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良辰和娇爷变成如今的样子，着实超出了我的预想，类似的经历我听都没有听过，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能力！ 而那个邀请我们来的家伙，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接触，但是基本上已经肯定，对方来者不善！ 阿离的预测没错，对方果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去那些游客离开的时候，我跟阿离分别找了地方躲藏起来，我爬到了摩天轮的顶部，而他则躲在花丛里。 在经过保安的反复巡视确认以后，游乐园的大门正式关闭。 因为我处的位置很高，所以可以轻松地将将整个游乐园都尽收眼底。 最后一批游客乘船离开了，整个冒险岛都安静下来。 员工们待在屋子里吃饭唱歌，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岛中间的巨型探照灯，夹带着摄像头不停的在四周环视。 我不放心阿离独自呆在下面，于是天黑后便下去找他。 八点塔楼上钟声准时响起，待钟声消失后，整个岛都陷入一片死寂，包括那些员工的声音，还有岛上的乐声，此刻都已听不到了。 这静很不正常，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紧绷感。 阿离小声提醒我说：“当心，到上结界已经张开了。” 我紧张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听不到声音吗？” “是的，无论结界中发生任何事，外面看来都是一派平静，我们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我们，这里就像是独立存在的世界。” “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阿离话音落下去的时候，我们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第580章 自相残杀 我猛然回头，发现竟然是一个人形玩偶，他正脚步快速的朝我们走来。 除此之外，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因为全身都是柔软的布，所以走路的样子有些滑稽可笑，但是那把刀划过草丛的时候，我清晰的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被割断的声音！ 这非但不可笑，反而可怕极了！ 我自背后取出百兽伞，当伞尖至上而下划过去时，玩偶被劈成了两半，尽管露出了雪白的棉絮，但是它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下，两只眼睛甚至迸射出让人畏惧的红光！ 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把刀你对着我们举了起来，我立刻将阿离护在身后，用百兽伞挡住了他的攻击…… 等我彻底解决掉眼前这个难缠的家伙以后，第二具玩偶也奔跑着朝这边赶来！ 那是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型恐龙，它不仅会喷火，而且还能扇动翅膀，搅起巨大的旋风！ 恐怕还没有解决完，第三具第四具玩偶也接着杀到了！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针对我一个人，同时还瞄准了阿离……这让我变得格外紧张！ 阿离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他很沉着道：“我记得你那里有一根特殊的蜡烛，借我用用。” 我立刻将手探进背包，把烛女拿出来递给他。 这根蜡烛已经陪伴我许多年了，还是离开青莞的时候，跟冯霞子一起降伏抓到的。一路走来，曾经派上过不少用场。 阿离的蜡烛拿在手中，对着面前的玩偶一吹，它便瞬间燃成了灰烬！ 这么一来，其余塑胶和布偶制作的玩偶也不敢再随意靠近。 阿离能自保也让我轻松不少，于是便专心致志的对付那只铁做的恐龙，这家伙会飞，可以从这一角度对人展开攻击，所以挥着翅膀上前直接将它的翅膀打掉，然后击折它的双腿，又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强行调了一个个儿，于是这只恐龙就开始四处喷火。 虽然恐龙的火很虚，比不上烛女的烈焰，但还是伤了不少玩偶。 那些被点燃的玩偶，发出痛苦的叫声，惊恐的捂着脑袋挥着双手东奔西跑，好好的一个游乐园，此刻竟然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如果被那些管理员看到，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吧？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庆幸已经把良辰和娇爷带出了这里！ 不过我的庆幸并未持续太久，很快那具人鱼玩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因为没有腿，所以她现在是利用尾巴在地上的弹力走路，脚下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蹦跳跳，丝毫不逊色于人的双脚！ 开始我还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良辰，知道她抬手布下结界，被我避开后击中了其它的玩偶，我才开始慌乱地扑火，甚至将那个恐龙的脑袋彻底打掉，免得它伤及到了良辰。 然而我的好意，失去理智的对方却并不领情。 好在他现在形态受阻，动作显得非常笨拙，至于那些结界，别说是我，就连阿离都能轻松避开，暂时并未对我们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又错了！ 她竟然还召唤出了那么天雨流星弓，同时瞄准阿离，我暗倒不好，连忙撑伞上前！ 百兽伞外表外滑又坚韧，光箭擦着伞面滑下来，纷纷偏离了轨迹，开始朝四面八方的乱射，其中一只不偏不倚地射中我的脚面！ 我下意识往回缩，但依然被射中了两根脚趾，虽然不至于折断，但是流血破皮是肯定的。 第一拨光箭下去后，良辰又射出了第二波！第三波儿！ 只听百兽山砰砰直响，倘若这把特制的兵器，我跟阿离这会怕都射成筛子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就算是经过我的百兽伞，被这些光刃不停的穿刺着，怕最终也撑不住！ 想到这里，我便横下心把伞交到了阿离手中，“拿着。” 阿离却一把拉住我的手，“她不认得你，贸然出去会受伤的！” 我说：“那总不能这样一直躲避吧？我得把她手中的弓给抢过来！” 既不能伤了良辰，也不能让她伤了阿离，那就只有我冒险出去了。 “然后呢？” “然后再利用背包的绳索，把她捆绑起来，带出岛去。” 阿离想了下，道：“我掩护你。” 我惊讶，“可你不是……” 阿离道：“虽然没有能力，但速度和反应都没问题。” “好，”我掏出了手中的绳子，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多想了。 阿离屏息凝神，开始默数箭击伞面的声响。 虽然良辰的攻击速度很快，但是运力化箭的时候，都得稍作停留。 而且像她这样大规模的发射箭雨，是非常耗费体力的，所以眼下的攻势已经比方才弱了许多。 阿离突然提醒道：“小鱼儿！” 我立刻准备已经打好结套的绳索，趁阿离一抬伞的瞬间，将它对着良辰抛出去！ 绳套正中良辰的身体，然后赶在她准备抬手上箭的时候，猛然拉动绳子。 毫无防备之下，良辰被瞬间拉倒！ 我开脚将他手中的弓踢起来，挂到了自己背后的伞套上！ 然后跟阿离合力，把变成人鱼玩偶的良辰给结实捆绑了起来！ 远处的玩偶，这会也没有停下，依然在接二连三的闻声而至。 那些憨态可掬的布偶，就是看在我的眼里都是扭曲变形的，看得人不寒而栗。 这冒险岛的动物和人形，可不止玩偶，还有石像和雕塑，如果是被那些家伙碰上，可就倒霉了！ 如今我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敌人，兼顾阿离的同时还要照顾良辰，实在有些吃力。 还有一点也是让我很担心，格非之前已经带着玩偶和娇爷离开了，这会儿良辰却直接返了回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格非遇到了危险呢？ 我们几个涉险就罢了，如果让格非卷进来的话，我怕自己会愧疚一辈子！ 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必须先将他们送出这个鬼岛，确认格非的安危，然后再自己返回来，揪出超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 想到这里，我便收起伞，将人鱼玩偶倒背了起来！ 第581章 操偶之战 然后准备抬腿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脚上的伤比预想中要严重得多！ 靴子里粘乎乎的，两根脚趾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膝盖处在未察觉的时候也受了伤，现在连脚步都抬不起来，只能勉强在地上拖行！ 为了担心被阿离发现后担心，所以我只能装作正常的样子，然而在走了两步后，却发现他依然站在原地。 我轻声唤他，“阿离——” 他没有回应我的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我心咯噔一声，连忙折返回去，抓住他手时，才发现是异常的坚硬和冰冷！ 当用手触摸他的脸时，也未感受到任何呼吸！ 现在的阿离，赫然已经变成了一尊冰冷的塑像！ 他一直都在我身边，而我视线也从未从他身上离开，那个可恶的人究竟什么时候得逞的？ 为什么我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走过去将他身体环住，尝试着将他抱起来，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它微微搬离原地！ 这塑像实在太重了，就算是正常情况下的我，估计也很难将他背出冒险岛，更别提眼下我还有一条腿受了伤…… 怎么办？留在这里，早晚我也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段策至今昏迷未醒，而我要是跟着沦陷的话，那就意味着彻底没了希望！ 可是离开在这样的情况下，让阿离独自留在这里，我怎么能安心？ 要知道，他的身份跟别人不一样。 良辰可以相安无事在岛上过夜，不代表阿离就可以没事！ 万一对方的目标是他，那怎么办！ 砰！砰！砰！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那是冒险岛上最大的石像，他身高足有三十米，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锋利的双面斧头，它每走一步，冒险岛的土地都在跟这一起颤抖！ 我犹豫了一下，这种还是无法放弃阿离，于是召唤来月神鸦，将良辰变成的玩偶放上去。 月神鸦看到远处的石像，和无数密密麻麻的朝这边聚拢的布偶，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并发出警告的是鸣叫！ 它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眼前的危机，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百兽伞，同它道：“霞生，你先走吧，保护好良辰，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待那些玩偶逼近后，月神鸦这才飞起来，但它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岛上空徘徊。 我心里头暖暖的，月神鸦尚知道对我不离不弃，我怎么能放下阿离独自逃跑呢？ 至于良辰和段策以后的事，那等以后再说吧！ 就算是眼下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一定要把那个家伙给找出来，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问清楚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想到这里，我便从背包里取出创伤药，直接撒在膝盖和脚上，血将药粉溶开，伤口很快变得麻木起来。 而这时候，那些家伙都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烛女还握在阿离的手中，已经跟他一起化成塑像了！ 我开始正视眼前这些被操控的傀儡对手，这种体验是很陌生的，跟以前经历过的对战模式完全不一样，我甚至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幻境，还是这些东西被注入了生命！ 但无论是哪一种，我们的对手都是一个强大到让人恐怖的家伙！ 他可以不动声色的置人于死地，甚至不用露面，就可以让我们折损大半！ 突然间，我有一种预感，这个神秘的对手，此刻一定躲在冒险岛的某个地方，冷冷的注视着陷入狼狈困境中的我们。 在找到他之前，我必须得先把眼前这些家伙解决掉，因为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会对阿离造成伤害。 创伤药是以前在东荒收集的，效果非常好。经过短暂的歇息以后，伤口已经停止流血。 考虑到这些家伙都是没有生命的，跟良辰阿离他们不一样，所以我下手也狠绝了很多，能一击毙命的，绝不会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些布偶，虽然身体软绵绵的，但是幕后主使者却赋予了他们各式各样的兵器，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都非常锋利，杀伤力极强！ 而且他们拥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就算身体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只要手里还握着兵器，就能继续对我们发出攻击！ 所以对付这家伙最主要的就是手和头，在提伞跟这些家伙搏杀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九重天的那个竹林里。 老虎叔叔的话不停的在我耳边响起，“在决定对战的时候，必须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都不要轻易怀疑自己的能力，而当你选择下手的时候，心和手招式都要像钢铁一样硬，不能有任何犹豫！” “就算是身陷囹圄，被人围攻，你也要把自己当作他们的王。” “当你的动作足够快，对方就无法触及到你的身体，更没办法伤害你。” “借力打力以柔克刚……就算是杀到酣畅淋漓的时候，也要控制住自己，保存适当的体力和实力，因为你无法预测，下一刻是否会有更强大的敌人出现。” …… 一个又一个的玩偶倒了下去，他们的身体堆叠在一起，就像小山一样！ 此刻的空中飞扬着棉絮的碎片，就像是下着一场鹅毛大雪！ 而我手中的百兽伞，仿佛有生命一样，时而像蜻蜓戏水，时而宛若飞凤游龙，仿佛跟我的心已融为融为一体，使用起来愈发的得心应手！ 当最后一个玩偶跪在了地上，那个自远方而来的石像，也脚步蹒跚的走入了我的视野中。 这家伙的块头可真大，依我现在的体形，对付它恐怕有些吃力，而且我还要保存体力，对付那个真正的操偶人。于是我闭上眼睛，召唤出诛邪偶。 他是一个操偶人，不巧，我也是。 当被操纵的石像遇上有生命的诛邪偶，谁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呢？ 我退到阿离旁边，柱着伞休息，静心观赏接下来的战斗。 当一道冲天白光划过夜空，巨大的诛邪偶现身在了冒险岛上，两个大块头站在一起，一斧一刀，哐啷交错在一起，火花哧哧直冒，那阵势仿佛是我们昨晚看到的烟花！ 第582章 你别想逃 两人无论是兵器还是个头都势均力敌，一时间竟难以分辨出高下。 实相的斧头重砍在大地上，宛如一条潜行的铁龙，将整个地面分裂成两半，呈现出一道巨大的十多米长的巨型沟壑！诛邪偶劈开双脚，分别挂在沟壑的两边这才避免掉下去。 看到这里，我的心不由捏了把冷汗！ 不过就像我也是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遇到眼下的情况，依然不慌不忙，反而对着石像嘿嘿笑起来，“一块不开眼的破石头而已，竟然敢跟小爷作对，看我不将你劈个粉碎！” 石像虽无理智，但是背后的操偶人却显然已将这局势看得清清楚楚，它沉重又庞大的体型突然跃飞起来，直直砸向诛邪偶，今好像是要将它强行堵塞到缝隙里去！ 诛邪偶平常的力气虽大，但身体毕竟是草布制成，跟这毫无生命的事又相撞，显然是要吃大亏！ 诛邪偶将刀横放，那石像便重重砸在刀面上，整个刀身都因为受力呈现出让人心惊的下弧线，就在我打算上前帮忙的时候，诛邪偶突然爆出一声厉喝，用力一顶，竟将那具石像生生反掷了出去。 石像落在地上，一条手臂咔嚓断裂，诛邪偶未给它任何反应时间，将手中的大刀甩出去，刀身围着手柄，刷刷转得像车轮一样，最后直直插向石像的脑袋。 坚硬的跟钢铁一样的石块，这会在那把大刀之下，就像布偶一样生生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砰！在刀身发出锐利光芒的同时，石像也轰然碎裂，纷纷化作核桃大小的石块迸射开来。 诛邪偶拍拍手，一个跟头自夹缝中跳出来，拔出大刀扛在肩膀上，得意的看着我。 “小主人，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棒极了！”我对它比出两根大拇指。 诛邪偶咧嘴一笑，略显羞涩道：“还有别的事吩咐吗？” 我摇头，深知它爆发时力量虽然非常强大，但持续时间并不长久，这看似轻松的几个回合，却已经耗费了许多精力，便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诛邪偶挠挠头，“那我就回去啦，以后有事再召唤我。” 我说：“去吧！” 它纵身起身，但我手心后边化为拇指大小的小布偶，我将五指收紧，将它封印回去。 摸了摸阿离的手，环顾四周后，发现游乐园里的玩偶已经被消灭得七七八八，剩下几颗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也不存在任何威胁。 于是便握紧了伞，对着四周扬声大喊，“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出来吗？究竟想要躲到什么时候！” 对方没有回应，只有一股夹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迎面吹来，将地上的棉絮再度吹飞起来，整个冒险岛呈现出一片狼藉不堪的景象。 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过他人，但我始终坚信，他此刻就在在游乐园的某一个地方，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我，又或者说他在俯视整个冒险岛！ 我若是他，一定会站得高高的纵观全局，将每秒每刻每个角落的人和事都尽收眼底！ 想到这里，我们在相爱中微微眯起眼睛，寻找这个岛屿的最高处。 脑海中紧绷的弦突然发出锵的声响，我想起来了，那个巨大的、即便是站在岸对面，也可以清晰看到的摩天轮！ 而此刻，它的位置就在我的背后！ 距离有点远，再加上夜色朦胧，导致我看不清楚上面的情景。 但是心头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一定在上边。 冒险岛上这两个夜晚，还有段策的魂魄，迟早都要弄个水落石出的。 既然都不肯下来，那我就去主动找他好了。 于是我便握着伞，一瘸一拐的朝着摩天轮走去。 就在我走到摩天轮的跟前时，抬起头终于在最顶端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显得很安静，就那么坐的笔直，一动也不动。好像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在隔着安全距离凝望我。 这是我接触到的最诡异，最不直接的对手，都已经到了面对面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叫还是人处在躲避的被动状态，好像不愿意让我看到他是谁一样。 海风吹得更大了，于是我大声的冲他喊，“我已经找到了你，并且击败了你所有的傀儡，是不是该下来跟我好好谈谈了？” 他依然选择不回应，如果不是因为那种强大的存在感，我可能会以为那就是一个毫无生命的布偶！ 这家伙是在刻意忽视我吗？还是说他其实是个聋子？这让我很生气，于是便决定直接上去会，看他罐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整个摩天轮有二十四个位置，像加密时针一样围着中间的狮子头均匀分布着，在不通电的情况下，想从下面爬上顶端，首先需要穿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钢铁轴。 尽管身上还带着伤，但这对我来说，依然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于是我将伞插入背后的木匣中，抓住那些冰冷的铁栏，像只灵巧的猴子，轻而易举就爬了上去。 然而当我爬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摩天轮却突然间动了起来！ 最糟糕的是，明明已经近在眼前的神秘人，此刻竟然跑到一个截然相反的位置。 等我再次向着新的目标爬去，同样的经历再次出现了！ 他的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每次都距离我接近真相的时候，再次逃脱。 我愤怒了，“一而再三的躲着我，你就这么害怕跟我见面？难道我们以前见过面，彼此相识？” 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给我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变戏法耍弄的猴子，上蹿下跳，却始终够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东西。 胸口积蓄的怒火这会儿一股脑全都爆发出来，于是我抽出了背后的伞，瞄准了那些座椅，将它们一个个打得稀烂！ 位置没有了，这次我看你怎么逃，我恨恨的想。 砰！砰！砰砰砰！一个又一个的位置被我拆下来踹了下去！ 第583章 那么残忍 当二十四个座位只剩下最后一个时，我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而坐在位置上的那人，身体再也没有动过，当我来到他跟前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此刻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帽子扣着脑袋，看不清五官，只隐约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 在短暂犹豫之后，我伸手将对方的帽子掀了起来！ 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熟悉之极的脸，在这一秒之前，我是万万想不到这幕后的操纵者竟然是他，可是当确认他的身份后，我也竟然丝毫都不觉得诧异。 这人，赫然就是不久前消失在时间缝隙里的东方玉狐。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而他嘴角却扯出了是笑非笑的浅弧。 摩天轮此时还在兀自嘎吱嘎吱的转动着，一瞬间，我的身体好像被海风吹漏了，胸口空洞洞的。 是他……好像也只能是他了。 悄无声息的将良辰化为玩偶，把娇爷变成气球，利用游乐园的玩具，就能我们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除了幽冥界的大祭司外，谁还有这种能耐呢？ 而且在过去我们相处的时间里，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现他跟段策非常相似！ “小鱼儿，”他很温的唤我名字，问：“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你身体里，还有一个我们始终在寻找我的魂魄，对么？” “没错。”他笑了笑，目光幽深的看向远方黑幽幽的海。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声音艰涩道。 “你是指发现那个魂魄存在吗？”他问。 “是的。” “一开始就知道啊。”他淡淡道。 “什么？”我很惊讶。 东方玉狐说：“在你们来幽冥界之前，便有人跟我打过招呼了，如果那人出事的话，要好好保护他的魂魄。” 我追问：“那个人是谁？” 东方玉狐道：“抱歉，这个问题涉及个人隐私，我不想回答。”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显得有些疲惫和失落，看上去似乎很难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这并不是今晚来这里的重点，于是我不再追问。 本来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或愤怒，想要质问他，可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轻声道：“东方……” 他挑起眉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让我交出段策的魂魄，对吗？” 我点头，“他说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出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在冒险岛设局，甚至不惜杀了我们，能告诉我吗？” 东方玉狐道：“如果我告诉你原因，你会选择放弃那个人的生命吗？” 我咬了下嘴唇，“东方，咱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一起离开幽都以后，我都从来没有把你当过外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时间缝隙到江城来，为什么要把我们当作敌人一样针对，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把良辰和阿离恢复，交出段策的魂魄，这件事我们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好吗？” 他笑起来，“果真还是小孩子，你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幸运的，所有接触过的人都喜欢你，并且把你捧在手心里，做错事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原谅……我跟你不一样，自从逃出幽都用法阵伤了冥王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什么结局啊，我可以跟阿离解释，让他保证不再为难你……我已经把时间缝隙给了你，你可以一辈子呆在那里，绝对防御的结界可以保证谁都伤害不了你们！” 他轻轻摇头，“你不懂，这就是我的宿命。” 说到这里，抬起眼睛，注视着我，“其实刚才在你到达摩天轮之前，我已经起了杀心，想让你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可是当我看到你的脸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终归还是舍不得，也算是间接明白了冥王当年的纠结心情。你是在这世界上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开心的时候大声笑，难过的时候大声哭，眼神纯净不带一丝污垢。当你选择把时间缝隙交给我的时候，我就很震惊，忍不住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孩子呢，如果我当真贪图了那块土地，将它据为己有，你会怎样？” “不怎么样，本来就是给你的啊。”我对他的话语略感疑惑：“你人不坏，又有能力，时间缝隙交到你的手里，一定比我管理好的多。” “你啊，”伸手点了一下我的鼻尖，“本来我是不想妥协的，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把，可是现在我放弃了。” 我已经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连忙抓住他的袖子，犹豫道：“东方……是不是抽出段策的魂魄，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是啊，所以才这么讨厌那家伙。” “那个家伙是指段策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那么幸运，又那么残忍，出生就是为了剥夺我的存在，虽然很不甘心，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为了另外一个人而降生，如果有来生……”说到这里，他突然苦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来生了。” 我紧张道：“东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求求你了！” 东方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起头看向紫灰色的天空……今天的夜空跟以往的夜空不同，没有星星和月亮，看起来有些朦胧，仿佛在表层罩上了一层有颜色的玻璃。 东方冷不丁的叫我名字，“小鱼儿？” “啊，”我连忙道：“什么事？” 他依旧仰望着天空，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以后，要小心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不解道：“我身边的女人？谁？良辰还是格非？” 东方继续“人都会变的，尤其是女人，在你未察觉的时候，她就会像毒蛇一样，给你致命一击……” “东方！” “结界马上要破了，曾经的那些老熟人现在都在外面，摩拳擦掌的准备要杀进来……” 第584章 告别世界 在他话音落下去的一瞬间，天空突然出现了明亮的裂痕，就像碎玻璃一样，绽放出无数道树形花纹！ 好像有人在外面给了天空一记重拳，整个冒险岛的结界都轰然碎裂，就像失落的星星一样，纷纷扬扬的落在岛上，到处一片亮晶晶的光！ 紧接着，我便很快看到许多熟悉的人一起出现在视野中，这些人里，有左思、六位长老、还有几个官职很高的武官，以及新任的大祭司苏决，居然跟东方曾经有着一样的职位，但是两人性格却截然不同，那家伙圆滑又诡诈，我很不喜欢他。 这些人当中随便抽出来一个，都是撼动三界的大人物，这会儿竟然齐刷刷的在这冒险岛聚齐了，他们显然都是为了阿离而来。 这些人出现，也就意味着阿离已经脱离危险，可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记住我刚才的话，”东方提醒完后，便从摩天轮上跳了下去。 左思带着几个武官奔向阿离，而苏决则和几位长老将东方团团围住。 双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开始大打出手！ 跟之前玩耍性质的玩偶袭击完全不一样，东方从袖中掏出几个纸人，落地后它们就变成了自己的分身，一起联手布下六芒星法阵，将那些人都困在其中！ 这边打得如火如荼，几位长老能力虽强，但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再加上东风，反应迅速以及破釜沉舟的攻势，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我这摩天轮上跳下，跑去找阿离。 他身体此时恢复了正常，正若有所失的看着不远处的东方。 我紧张道：“没事吧？” 阿离道：“还好。” 我说：“能不能让他们先停下来，东方没有恶意的！” 阿离还未开口，却听左思冷笑道：“那你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没有恶意？他还敢对冥王大人下手，倘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将那家伙碎尸万段难辞其咎！更何况两个多月前在幽都，他私自出逃不说，竟然敢动用法阵伤害冥王大人，就算大人不予追究，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不能由着他放肆妄为！” 东方那边已现颓势，新上任的大祭司急于表现，此时反击速度又狠又准。 我连忙道：“东方身体里还有段策的魂魄，就算他有罪，你们也不能伤无辜的人！” 左思道：“放心，在处决他之前，会将无辜者从他体内抽出来的，这是我为何叫六位长老一起来的用意！” 我这会儿倒是不担心段策了，从方才东方的反应来看，他明显已经妥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旧同僚时，他还是选择了反抗…… 就算他平时再厉害，这会儿面对这几位长老，也撑不了多久！ 果然很快，苏决就利用一个刁钻的法阵，将东方的手脚都束缚了起来，将他整个身体都摊平固定在地上！ 然后是位长老分别抓住他的手脚，一位长老抓住他的头，还有一位则站在他身体旁边施法，坚持清醒我连忙大声阻止他们，可这些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对我的吼叫置之不理！ 我抓住阿离的手，大声恳求他，让那些人暂时停下来，把一切搞清楚以后再动手。 然而阿离却冲我微微摇了摇头，“已经晚了，如果现在让长老们住手的话，有危险的就不止是东方，还有段策。” 我愣了数秒，脚步蹒跚的朝东方跑去，等我赶到的时候，魂魄已经剥离完成，长老们全部收手，东方此刻躺在那里，此刻的地面上全都是血。 “东方，东方，”我膝盖一软，跪倒在那里，想将他扶起来，然而刚一移动他的身体，就听到了咯嘣咯嘣的声响。 苏决在旁边道：“他现在的全身骨骼都断掉了，最好还是别触碰它。” 我连忙松开手，觉得心疼又难过，但是又无处下手。 而他眼神十分空洞，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悲伤，反而充斥着即将解脱的期待。 我的心猛烈的抽了几下，双手紧紧地攥着地上的土，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不久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哽咽道。 “别哭，我已经将痛感封印了，感觉不到任何痛的，很快就会结束的。”他想帮我擦眼泪，但是手臂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伤心道：“你会死吗？” 他笑了下，“当然。” “可是你要死了我怎么办呢？别忘了我们俩之间有共生咒……” “共生和诅咒都已经转移到了那个魂魄身上，所以我死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别担心。” 其实到现在我一点也不担心那个诅咒，只是怕极了他在这世界上消失，跟当年的冯霞子和姥姥一样，这也看不到。 我哭，“就算是那样，我也不允许你死！不是一直都渴望自由吗，你才出幽都几个月，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过没见过呢，怎么能这样死呢？” 他却笑了，“就在以为光明就在眼前的时候，命运却突然给了你一道霹雳，那种绝望你不会懂的……你最好永远不要懂。如果可能，帮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吧，也不枉我在这世界上走一遭。”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缓缓瞌上了眼睛。 我抓住他的手腕，竟已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心口顿时浮起一种濒临窒息的痛楚感。 那个总是似笑非笑，打趣我的东方，竟然就这么走了？我不相信！ 大半年前，我信心满满的跟他说，跟我走，我给你自由！把他蠢蠢欲动压抑克制的念想勾了起来，说服他叛出幽都，跟自己一起上路，却没想到竟落得这么个结局！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打死我也不做这样的选择！ 可无论我信与不信，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我趴在他尸体上，难以抑制的大哭起来。 月神鸦带着良辰飞了下来，跟阿离一样，她也已然恢复了正常。 阿离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拍打以示安慰。 左思神情犹豫道：“他体内魂魄已经抽了出来，可是……” 阿离：“不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直接说！” 第585章 特殊容器 左思这才道：“虽然已经将段策的魂魄剥离了出来，但是东方玉狐体内是没有魂魄的。” 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没有魂魄！就算是人死了，也不可能没有魂魄啊！” 左思同情的扫了我一眼，“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东方玉狐根本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他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容器。之所以这么多年存在于幽冥界，就是为了等待段策魂魄离体的那一刻，然后收容他，保护着他，静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将段策的魂魄交出来，段策的劫难已过，容器自然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你胡说八道！”我怒吼着打断他的话，“刚才的情形你没看到吗？明明已经将段策的魂魄剥离了，可他还在跟我说话……” 左思依然冷静，“那只是一缕残魂罢了，事实上将段策魂魄抽离的那一瞬间，东方玉狐便已经彻底死了，而且再无转生的希望和可能。” 我咬紧了牙，从齿缝里蹦出三个字，“你闭嘴！” 容器，一个帮助段策渡劫的容器……难怪他的眼神是那么悲伤，还说什么宿命，出生便已注定结局！难怪他这些年一直被困在幽都，始终无法自由。 最初那个赐予他生命的人，刻意帮他选择了这样一个家世和命运，就是让他一直呆在那里，等待段策的到来，然后用终结自己生命的方式换得他的苏醒。 在这一晚之前，我比谁都希望段策可以尽快醒来，可是没想到竟是要搭上身边人的性命！ 在我看来，那明明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有能力，有梦想，情绪敏感心思细腻…… 司空岛上他的一念恻隐之心，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为了想要的自由，我们一起乘坐月神鸦离开幽都。 到时间缝隙后，我们漫步在夕阳下的树林里，一边说笑，一边同他讲解外面的趣事…… 犹记得大雪纷飞中的桃花水榭中，我跟他一起坐在走廊下，煮水沏茶，守着炉火饮用浮光，欣赏外面茫茫雪景！ 夜晚他拿着书坐在摇曳的烛光下，总是一副认真积极的模样。 因为那里有他，我才得以安心离开前往幽都。 他说小鱼儿，你真的不是一个不会让人讨厌的人。 “现在你我不止有共生咒，还有合离符，咱们两个人的性命自此算是彻底绑在一块儿了。” “自由？我从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什么大祭师，说好听些，就是高等的囚犯罢了！” “母亲小时候曾经收留过一只白狐，同它感情非常深厚，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消失不见了。就在她怀有身孕时，又开始夜夜梦到那只狐，而在我出生后，背上恰好带着狐形胎记，母亲便认定我是那只白狐转世，所以才有了这名字。”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我现在共生，体内各自又埋了合离符，同生同死，永远不会背弃对方，试问这天底，还有比我们个更配的人么？还是说，你心里还在期盼着将来要嫁给幽都的那个人？” “既然人在矮檐下，何必埋怨常低头？披一身锦绣，数万种风流！欠缺的，不过只一点做人的自由！发什么冲冠怒，消什么万古愁？只因为一场繁华旧梦做不够！劝君无须恼，劝君无须忧！得罢休时且罢休，抛却了金玉枷锁便是自由！” 东方……我从阿离怀中挣脱出来，再次趴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哭声在海风的吹拂下，围绕着冒险岛迟迟不散。 而左思、苏决还有几位长老，都沉默的站在那里，个个面无表情。 在他们心里，东方玉狐是叛徒，不仅擅自逃出幽都，而且还伤害了冥王。 而在我心中，他却是一个非常可怜的朋友！出生便失去了至亲的人，被囚在幽都二十年都不曾得过自由，在他的努力之下好不容易可以过几天随心意的日子，然而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为拯救他人而存在的容器！ “放心，时间缝隙有我，等你回来。” 可是我回来，他却不在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其中一位长老走到你面前，恭恭敬敬道：“敢问大人，抽出的魂魄该如何处置，带回幽冥界吗？” “把魂魄交给我！”我立刻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道。 阿离微微摇头，提醒说：“还是有长老们保管比较好，交给你的话，魂魄很快会散掉的。” 我依然不放心，“可是……” 正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铃铛响，竟是妖界庆忌驾着八匹天马从天而降。 珠链掀开，一只小狐狸从里面探出头来，竟是段策的小舅舅司徒无伤！ “你怎么来了，段策呢？”我连眼泪也顾不得擦。 “我测算到今晚会有结果，于是便将他身体连夜送过来了！”小狐狸说完便从车里跳了下来。看到周围的阵仗后，便知道阿离的身份已经暴露，连忙又同他行了礼。 阿狸示意长老将魂魄交给司徒无伤，小狐狸再度跳上马车，将魂魄注入段策体内。 我迫不及待的守在旁边，焦急道：“怎么样，醒了吗？” 小狐狸摇头，“没那么快的，少说也得两三天才会有意识。青丘那边还有要紧的事等着我处理，我就把大外甥交给你们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你们还是尽快将他带到姐姐那里去吧。” 说着便将段策的身体抱了出来，我准备上前，良辰行动却快了一步，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司徒无伤告别阿离以及诸位长老后，坐上庆忌的马车扬长而去。 苏决轻声提醒道：“大人身份已经暴露，再加上今晚这岛上的动静实在太大，安全起见，您还是尽快返回幽冥界才好。” 阿离看向我，“小鱼儿……” 依照约定，段策的魂魄已经注入了体内，我这趟寻人的旅程也该结束了，可是看着躺在地上的东方，还有昏迷不醒的段策，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更抬不起脚步！ 第586章 看这世界 看到我的反应后，阿离眼中露出一丝无奈，妥协道：“那你就再多留几日，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再回去吧！” 我飞快点头，“好的！等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毕，我一定尽快回去。” 于是阿离便在六位长老的守护之下，徒步离开了冒险岛，就算走到海水边，脚步也不曾停下，很快便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当中。 此刻的冒险岛上，除了我、良辰、段策以及永远陷入沉睡的东方外，还有来自幽冥界的几人。 良辰提醒我说：“天快要天亮了，咱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我准备去扶东方，然而苏决却蓦然挡在了我的前面。 他微微颔首，与其同行的两个幽人便立刻上前。 “都不许动，你们想做什么？”我厉声喝止他们。 苏决冲我扬唇一笑，“东方玉狐是幽冥界的叛徒，虽然已经死了，但尸体还得交由我们带回去处置。” 我声音颤抖，“还要处置，人已经死了，难道还不够吗？” 苏决道：“当然不够，他犯下的可是重罪，绝不能以简单的以死了之。依照幽律，他魂魄本来要下九狱受刑的，如今虽然证明只是一个没有魂魄的容器，但仍需悬于幽都菜市口，鞭尸七日，以儆效尤！” 我刷一声抽出百兽伞，尖端利刃处直指苏决，“今天谁要敢再碰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们永远回不了幽冥界！” 苏决依然笑意不减，眼睛却微微眯起，“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我冷冷道：“不是威胁，我说到做到，想把他带走，除非你们踩着我的尸体！” 苏决道：“唐小姐，我知道你与冥王的交情匪浅，但这也不是你以身试法的理由。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想必也清楚，冥王并不是一个循私重情的人……” “今天是我跟你的事，少扯阿离！”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更何况别说是我今天要把东方留下，就算是杀了你，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信么？” 他的笑容终于淡去，语气弱了一些，“你想要怎样？” 我说：“从离开幽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是幽人了。现世有句话叫做，人死万事休。你们这些幽差拘留审理的是魂魄，既然东方没有，那便算了，此事到时止为止。别再跟我提什么幽律不幽律，我只知道，谁要是敢再打他尸身的主意，我就要跟他搏命！” 苏决眉毛皱了起来，用双非常不讨人喜欢的眼睛看着我。 我伸出手，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开，其余的人见状连忙退到边上。 我把东方的尸体背了起来，拿伞柱在地上，看也不看他们，带着他一瘸一拐地坐上了月神鸦，轻声道：“霞生，我们走！” 月神鸦跟东方相处颇久，也产生了感情，围着整个冒险岛上空悲鸣徘徊了三圈，方才离开。 直到我们飞过大海，到达岸对面，我仍能感受到来自岛上的阴冷视线。 良辰道：“你不应该挑衅那个人的。” 我点头，“反正已经得罪了，就算以后要针对我，也不怕他。” 在幽都的时候，我曾跟苏决见过几次，但很少打交道，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 对他仅有的认知，都是来自周围人的传言。在他们的嘴巴里，这是一位出身神秘、城府极深的年轻人，据说他的幻术丝毫不比东方逊色，深得冥王信赖。 我虽然对这件事存疑，但却很相信阿离任人的目光，他看中的人一定有其独特之处，但无奈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再加上他方才的言论和态度，也着实破了我的底线。 所以明知道他位高权重不便得罪，但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不过看到尸身安详的东方，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问：“格非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良辰道：“她没事儿，施术的人已经死了，娇爷这会儿应该也已经恢复原状了。” 我说：“对不起……” 良辰不解，“为什么要道歉？” 我解释道：“东方是我的朋友，他知道自己有危险，不甘心这样失去，所以才在冒险岛上设了这个局，他人本质并不坏……” 沉默了片刻后，良辰说：“事情都已过去了，每个人都好好的，这结局其实不错。” 我吸了吸鼻子，微微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东方感到难过。 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那就是当初实施这个计划的人是谁，她对东方的存在又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呢？ 也许在见到段策的母亲，那只白狐以后，便会有答案了。 此刻的江城，正处在黎明前的黑暗当中，建筑都隐在浅浅的雾色当中，东方已隐隐现出曙光。整个城市就像一个俯卧在那里的睡美人，睡眼朦胧的将醒未醒。 车子逐渐多了起来，不疾不徐地穿梭在整洁的路面上。 拿着早餐的上班族，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机。 老年人则脚步缓缓，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了公园。 背着吉他，踩着滑板的少年，正吹着欢快的口哨飞驰在人行道上。 当月神鸦飞过广场的时候，一大群鸽子都跟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发出欢快的咕咕声响。 多美好的地方啊，多么静谧详和的时光，可惜有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如果可能，请用你的眼睛帮我多看看这个世界。” 放心，我会的！ 因为离开这里很多年，江城的变化很大，我只隐约记得段策的别墅奢侈又华丽，早不知道它具体在什么地方，更别说是段策父母的住处了。 良辰倒是记得，当时她从幽冥界返回现世，第一个寻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东方已经永远沉睡了，带着尸体贸然去别人的家是不礼貌的，于是我们便先到郊外去，找了个地方将他埋葬。 我选了一大片临着路边的桃林，问了附近的人说，这里已经荒芜很多年了，谁也说不清楚主人是谁，又去了哪里。 这里风景很好，又可以通过这里眺望路上的动静，每天看路人行色匆匆，应该不会寂寞吧！ 第587章 张然若失 安置好东方以后，我依依不舍的和他道别。 因为之前苏决的态度，让我隐约有些不安。于是临走的时候不忘请良辰，在坟地周围布上预警结界，完成以后，良辰拉出一条光丝，系在我的腕上。 她同我道：“如果有天你的手腕感觉到异样，那就是有人动了这个结界。” 我感激的同她道谢，并且检查了手腕，发现那条光丝已经消失了。 大家再次坐上月神鸦，这次很快便来到段策父母的住处。 路上我们想到那位段先生一贯的排场，所以还在纠结见面时要同他们说些什么。 才出现在门口，立刻有人迎接出来，“是少爷回来了吗？” 我说：“是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对方恭敬地比个手势，“夫人已经提前知会过了，几位里面请！” 跟段策那幢别墅差不多，这也是修建在湖边的一栋豪宅，坐拥大自然的美景，却又临着繁华的商业水街，近得都市繁华，退享人生静谧。 在穿过很大的花园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那栋豪宅里面。 美丽又年轻的妇人坐在那里，安静的等待我们到来，相比较旁边略显忐忑的段先生，她的神情着淡定从容的多。 虽然跟司徒无伤年纪相差较大，但两人眉目之间却颇为相似，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精致的妩媚和艳丽。 看到我们后，段先生立刻迎了上来，将儿子接了过去。 良辰淡淡道：“别担心，只是昏迷而已，过两天就会恢复正常。” 段先生微微点头，亲自将他带到房间里去。 女人看到段策的眼神充满了宠溺，显然是极爱他的，但是从头到尾都坐在那里，纹丝未动。 待段先生离开以后，女人才开口道：“谢谢你们将我的孩子送回来。” 良辰语气真诚的说：“抱歉，有负您的嘱托，没能好好照顾他。” 女人说：“说哪里话，他是男人，应该照顾你们才对。” 尴尬的沉默持续着，我们谁都没有好意思接话。 良辰问：“您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说想知道的？” 女人摇头，“没有，还是等段策醒了以后，亲自跟我说吧！” 在这美丽的妇人跟前，良辰态度温和了许多，言谈举止都非常客气。 她冲女人鞠了一个躬，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您方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女人道：“问吧。” 良辰停下脚步，略带困惑的看着我，“小鱼儿？” 我没理会她的提醒，而是颤声道：“您认识幽冥界一个叫东方玉狐的人吗？” 女人微微有些愣怔，“认识。” “您跟她他什么关系？”我说。 “他啊，”女人缓缓勾起嘴角，笑容中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那是我另外一个孩子，我的弟弟司徒无伤，你们已经见到过了吧，因为与生俱来的预言本领，所以被青丘狐视为新狐王一样的存在。从小到大，他说过的话没有一次不准的。在我跟段先生结婚的当天，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无伤却突然告诉我了一个可怕的预言。” “关于你们孩子的？” “没错，就是关于段策的，他说我的孩子会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在幽冥界魂飞魄散。” 客厅是死一样的寂静，我甚至停止了呼吸，希望能将她接下来的话听得更清楚。 我问：“然后呢？” 女人缓缓道：“我很爱肚子里的孩子，说是为了挽救未来的悲剧，并通过百灵路进入了幽冥界。在很久以前，我曾经在幽冥界结识了一个小女孩，当我再次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人妇，而且跟我一样怀有了身孕。只是她不知道，她肚子的孩子是个死胎，为了救段策，也为了让她不伤心难过，于是我便取出段策的一缕魂魄，将其注入到了那个婴儿体中，让他平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就是东方……？” “没错，因为出生后背后带着狐狸的纹身，所以他便被取名为东方玉狐。那孩子存在的意义，就相当于一个容器，寄养着那一缕魂魄，等待段策出事的那天，好派上用场。” 我咬了一下嘴唇，“既然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不阻止段策去幽冥界？” 女人却道：“他必须要去，不把那缕魂魄拿回来，他就永远没法做一个完整的人。” 我闷闷道：“您见过东方吗？” 女人低头，“没有。” 我说：“他跟段策长得完全不一样，因为从小失去双亲又被囚禁在幽都，所以刚认识他那会儿显得有些阴郁。他是一个人很聪明又有能力的人，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由，虽然最后在我的劝说下，跟我一起逃离了幽都，但是我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来，除了自己，他谁都不愿意相信……知道后来我们相处得久了，他才一点点放下内心的芥蒂。” “抱歉，在选择这么做之前，我犹豫了很久，所以迟迟未唤醒他的意识。” “这也是段策沉睡四年的原因，你也舍不得他消失，对吗？” 女人怅然若失道，“是啊，他毕竟……也是我的孩子，虽然从未在我身边长大，但是我依然很爱他，这份爱，一点都不比段策少。” 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应该告诉他的，这样他就死的不会那么绝望了。虽然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宿命，但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他以为杀了我们，自己就能逃过此劫，但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跟段策一样出色……” 女人捂住嘴巴，无声的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我却觉得莫名欣慰！ 如果东方知道了，有一个人这么爱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将它递到女人面前，“给你。” 第588章 分享快乐 女人看着我递到眼前的东西，红着眼睛道：“这是什么？” 我捏紧了手里折叠起来的纸人，“这是东方以前送给我的，当时他做了三个分身，希望能让它们帮助我，这是最后一个了，本来想留着私藏的，现在送给你……” 她迟疑了一下方才接过来，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颤抖，把纸拿着手中以后，她慢慢将其打开，东方的身影便出现在我们跟前。 这个纸人跟他在冒险岛上使的幻术不同，是他提前将灵力注入其中，所以虽然东方已经不在了，但分身却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只是早没了意识，看起来不如以往鲜活，就那么木然的看着我们，微笑着。 看到他的瞬间，女人的情绪瞬间崩溃，她大声哭了出来，把段先生也惊的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慌忙不知所措的安慰妻子，一边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东方。 我走过去拥抱了一下东方，低声道：“我们暂时住在红枫路七十二号，如果段策醒了，能不能通知我们一声？我真的很想念他。” 说完以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出了那栋豪宅后，我们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到了格非那里后，进门就看到了娇爷，正在吃格非弄来的新鲜菜叶。 我心顿时放了下来，走过去问它，“变成气球的感觉怎么样？” 娇爷的样子倒是看上去很开心，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体验一把在空中自由飞翔的感觉吧！ 格非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已经没事儿了吧？” 我点头，“都已经过去了。” “那就过来看看你们昨晚的成果吧！” “什么？” 格非挥动着手中的遥控器，“电视上正在直播冒险岛的状况，那就被折腾的一塌糊涂，所有设施都坏了，所以今天没办法正常营业。” 我跟良辰对视一眼，俱感心虚，走到屋子里，看到新闻报道的景象，果真一片狼藉，所有的设施都坏掉了。 我小声问：“里面那些设施应该很贵吧？” 格非关了电视，道：“光那个摩天轮都要三千万，更别提其余的东西了，别说你们身无分文的人，就是我们所有人都去卖身，都不够赔偿的。对了，符九人呢？” 我忐忑不安道：“那怎么办？我们会被警察抓起来吗？” 格非干脆利落道：“如果报警的话肯定会啊，对了，那个符九呢？不是跟你们一起去的吗？怎么他没回来？” 我说：“他……他有事，先回家了。” 格非说：“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言谈举止都像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有他在这里，说不定能为大家出一份力。” 我立刻来了精神，“没错，他的确很有钱，我现在就给他写信！” 格非却一把拉住我，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还当真了！不用赔，游乐园的经理已经声明这只是一场意外，是他们管理不善，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真的假的？”我有点懵。 良辰也皱起眉头，“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格非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难怪以前都查不到关于这个冒险岛的投资方背景，神神秘秘的又这么大手笔，整个江城除了段先生以外，估计也没人会这么做了。” “段先生？” “没错。” “是段策的父亲吗？” “是的！” “如果那人是段先生的话，不用追究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这才安心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杯子好奇道：“可他为什么要建这么大一座海上游乐园呢？” 格非道：“刚才段先生已经在新闻里说了，那个游乐园是为了另外一个不在身边长大儿子所建的，因为没办法给他足够多的爱和关怀，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愧疚，希望能让更多的孩子享受到这份快乐。说起来也是奇怪，但像这样的身份，多少张嘴巴都能养得起，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面呢？莫非是已经早夭的……” 杯子里的水汽溢出来，再次蒙上了我的双眼，屋子里，逐渐陷入沉默。 接着我们在格非回家住了三天，其间我连大门都没有出过，每日盯着新闻台看，生怕错过了段策的到来，只是段家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直到第五天，格非的住处中生来了一位陌生的拜访者，自称是段家的司机，邀请我们去家里坐。 当我们问及段策的情况时，他却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段策的家里，段策的妈妈不知去向，只有段先生独自在房间里焦虑的徘徊者，看到我们立刻迎了上来，急躁道：“你们不是说他昏迷两三天就会醒吗？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为什么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我请了大夫过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居然还没醒吗？”我心里一惊。 段先生道：“是的，我爱人几天前返回娘家去了，眼下的状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今天就把你们请过来，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想个主意。” 良辰冷声道：“我们能去看看他吗？” 段先生立刻在前面带路，很快我们便来到了段策的房间，那是一个设计简洁又独特的房间，跟我预想中金碧辉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段策安静的躺在床上，依然昏睡不醒，除此之外心跳和脉搏都很正常。 这两天帮她检查身体的时候，我无比紧张的在旁边等着，眼角余光扫到桌面的镜框里，赫然看到一张油画。 那是一个小女孩，头发乱蓬蓬的，站在向日葵下面，眼睛弯的像月牙一样，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那赫然是十多年前的自己！ 虽然画技略显粗糙了些，但是眉目之间那种灵动感，却能看出来绘画者的天赋极高。 我心微微颤抖了一下，走过去将画像拿了起来。 第589章 美味诱惑 段先生看到了，便解释道：“这是段策小时候，自青莞回来后画的，一直摆在这里，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这个小伙伴儿。因为无伤的那个预言，这些年我对他非常宠溺，很少加以约束，所以让他养成了顽劣骄纵的性格，个性也不讨人喜欢，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这都是我的错。” “不是啊，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有点毒舌，说话不怎么好听，但是心底却不坏。而且他遗传了段先生的擅长赚钱优良基因，认真做事的时候，一点也不惹人讨厌。”我轻声说：“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桃花咒的原因，后来才发现他有种强大的个人魅力……他和东方一样，都很优秀。” 叫我们说话的时候，良辰把毯子给段策盖了上。 段先生紧张道：“怎么样？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吗？” 良辰摇头，“很抱歉……” 段先生眼中浮起浓重的失望，“没关系，看来只能等我爱人回来以后再想办法了。” 我放下手中的画像，走到段策跟前，靠近的看着观察他的脸。 虽然处在昏睡中，但是他的脸部轮廓却比以前硬朗了些，明显成熟了许多。长这么帅，再加上让人又爱又恨的嘴巴，肯定能迷倒更多女孩子吧。 “喂，醒醒段策，你已经睡太久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赶快睁开眼看看吧，你已经到家啦，你不是说到江城以后，要请良辰跟我吃饭吗？现在这个样子，是想毁约吗……” 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啪嗒啪嗒落在他的脸上。 “开、开什么玩笑啊，”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道：“本少爷是谁，怎么可能会赖你一顿饭？”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如今的段策，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就好像方才的话语，只是我的幻觉一样。 我犹豫不决的拍打他的脸，“喂喂，是你在说话吗？快快，再说两句！” 段策的嘴巴微微开启，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够了啊，丑丫头，再借机打我你就死定了！” 让我却一点也不害怕他的威胁，反而愈发兴奋了，手舞足蹈道：“醒了醒了！” 段先生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想要上前，但很快又装作镇定的样子，冷哼，“真是让人担心的臭小子！” 段策睁开眼睛以后，眼神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我们。 先是看到远方的段先生，然后是旁边的良辰，最后才停留在我身上。 我紧张不安的说：“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东西？需要上厕所吗……” 段策悄然脸黑下来，“闭嘴，哪来那么多话，我耳朵都要炸了！” 我委屈的嘀咕，“人家只是在关心你嘛。” 段策道：“纸巾……” 我不解：“什么？” 而且旁边的段策了解他，立刻抽了张纸递过来，段策接过面纸，动作艰难的凑到脸上擦擦，一脸嫌弃道：“鼻涕都弄我脸上了。” 我郁闷不已，“哪有！那是我为你担心而流下的眼泪好吗……” 他蛮横道：“不要狡辩，我还会冤枉你吗？” 良辰说的没错，这家伙还是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更可爱些！ 段策擦了擦脸，直接把垃圾丢给我，我拿着用过的纸巾，默默退到边上画圈圈。 良辰在旁边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段策显然这会儿也注意到了她，“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你竟然开始留起了长发？没有人告诉过你，这发型一点都不适合你吗？不伦不类的好搞笑。” 良辰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的嘴巴堵上？” 大概是察觉到了良辰的怒气，段先生立刻站出来说话：“怎么说话呢？从小就教育你，要对女孩子礼貌一点，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段策木然的看着自己的老爸，“我就是出了趟远门而已，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 “……，”段先生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儿子的份上，一巴掌把你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能在两分钟内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这也算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 既然大家都被奚落了一通，但是……让我们牵挂了十年的家伙终于醒了，而且从方才的表现看来，无论是大脑思维还是记忆、精力都没有任何问题，谢天谢地！ 为了报复，哦不，庆祝这个可恶的家伙脱险，段先生特别吩咐，让我们把餐桌移到段策的房间里来，中餐西餐果汁洋酒热热闹闹混着摆了一大桌，据说都是段策喜欢吃的。 不过眼下的情况，他的身体显然是不适合进食这些东西的。因为沉睡的太久，所以现在起床都有些困难，所以只能躺在床上，一边愤愤不平的喝着稀粥，一边眼神怨恨地看着我们大快朵颐！ 我将红烧肉端到他跟前，故意吃的很慢，而且还作出如梦如幻的美食效果。 段少爷抬起下巴，语气高傲道：“这种东西我早就吃腻了，你以为能诱惑到本少爷吗？” 我美滋滋道：“能不能诱惑到你我不清楚，但是这肉……真的超级超级好吃！你看看这个造型，再看看这个色泽，浓油赤酱、香气扑鼻，吃肉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让我咬一口看看，唔……简直是至极的美味，不愧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 段策黑脸道：“你有什么东西是不喜欢吃的吗？” 我说：“基本上没有，今天的所有饭菜我都觉得特别特别好吃！” 段先生喝了点儿酒，整个人都显得奔放热情了许多，跟那个冷冰冰的富豪简直判若两人。 听了我的话后，兴高采烈道：“喜欢吃就好，你们可以在这里多呆几天，我一会就让人收拾房间出来，想吃什么跟四位厨师说！” 段策道：“你们就不觉得自己行为太过分了吗？” “不觉得啊！”我们几个异口同声的说。 第590章 美味的肉 段策盯着我手里的盘子，气急败坏道：“一帮没有人性的家伙！” 说话的时候，他将粥碗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 我脑海中立刻警铃大作：不好，这家伙要抢食！ 果然下一秒，他就对我伸出了邪恶之手，好像我已有心理准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段策想挣开，但是没能成功，毕竟对方是一个沉睡四年、又饥肠辘辘的虚弱病人，我要是连他都防不住，这几年就白混了！ “放手！”他沉声警告。 然后他又趁机发出了第二波掠夺，抓住了盘子边缘，开始跟我生拉硬扯！ 我虽然这会儿力气吧，但是却吃了手小的亏，他的大手一抓，便攥紧了盘子的一半，猛然一拽，光溜溜的盘子就差一点从我指尖滑走！ 他翘起嘴角，“小屁孩儿，想跟我玩，你还嫩了点儿！” 见此情景，我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用两只手开始同时跟他展开拉锯战。 段策这会儿已经饿绿了眼睛，连形象也顾不得了，跟我一样，卯足了劲儿想要把那盘红烧肉抢走。 我绷紧了嘴，“你现在是大病初愈，不适合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先喝七天粥，等胃适应了再慢慢进食荤腥。” 段策怒道：“放屁，要是真的为我着想的话，你们怎么可能特地跑到我房间里来吃！” “我们是怕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寂寞，所以刻意过来和你一起庆祝！” “骗鬼去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我咬牙：“就是骗你又如何，谁让你嘴上不积点德？连自己的老爹都不放过，难道不应该自我检讨吗？” 段策不甘示弱，“检讨？本少爷压根就不认识那两个字！” 于是我们两个这会儿就像拔河一样，把盘子放在两人中间，扯来扯去。 我是抱着玩耍的心态，而他却是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时间我们两人的战局竟难分胜负！ 不过他体力终归不支，很快便现出颓势，而我就乘胜追击，立刻收复失地！ 眼看盘子一点一点的朝我这边移动，段策突然放开一只手，像钳子一样朝其中一块红烧肉袭去。 就在他拿着带着那块红烧肉欲逃跑时，我一口啃了上去，看着手里只剩下半块儿的红烧肉，段策头顶的怒火隐隐燃烧起来，约有三丈那么高！ “唐小鱼！”他生气地大叫。 “在！”我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说：“你以为咬一口就不敢吃了吗？” 我震惊，“啊？” 在我错愕的霎那，段策突然把肉扔进了嘴里。 我目瞪口呆，“那是我吃剩下的，上面沾了我的口水……” 段策一脸自豪，“那又怎么样？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能忍受胯下之辱，更何况是吃一块儿被人啃过的红烧肉呢！” 能把夺食说的这么光明正大，我也是醉了！ 半块红烧肉，显然不能满足段策目前的身体需求，初尝荤腥的他，这会儿眼睛突然爆发出了锐利的光芒！低声威胁道：“我最后警告一次，把手松开……” 虽然丢了半块肉，但我目前还是处于上风，完全不理会他的话语，而是将盘子揽到自己怀中。 “好！”段策大喝一声，“看来你这条咸鱼是当真冥顽不灵，既然那样，就别哥哥我不客气，要使绝招了！” 我藐视他，“你都这样了，还怎么个不客气法？” 他先是像饿虎一样，蹲在那里瞄准猎物一动不动，我们两个大眼瞪着小眼，谁都不敢大口喘气，房间里气氛紧张极了！ 或许是太紧张了，一滴汗悄无声息的顺着鼻尖滑了下来，痒痒的，就像一条蠕动的小虫子。 我忍了又忍，最终控制不住自己，在胳膊上轻轻蹭了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被段策看在眼里，并且利用了这个绝佳的时机！ 他突然伸出了双手，然而目标却不是我怀中的那盘红烧肉，而是我的身体！ 当他触碰到我下肋的刹那，我就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祥感，完蛋了，这家伙是想挠我痒痒，毕竟相处这么久，他比谁都知道我的弱点！ 在我痛苦地哈哈大笑的时候，段策则美滋滋的吃上了红烧肉。 不过才夹了两块，盘子就被段先生给夺走了，恶恨恨的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么大一个男人，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还抢别人的东西吃，平常我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段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把盘子给我，否则……” 只听啪的一声，段先生的巴掌就甩到儿子的脑袋瓜上！ “有出息了啊你，竟然连老子都敢威胁！” “……，”段策闷哼一声，“当着外人的面儿，你好歹也得给我留点面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为了一盘肉你就对我对手，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段先生明显喝酒过了头，一副威武霸气的架势道：“你就是长到八十岁，在老子跟前也是个孩子！还成年人，成年人会为了吃一块内，去抢小朋友的东西吗？” 段策面色铁青，“行，你们狠。我不吃了，我睡觉行吧！” 说罢，气呼呼的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 本来是想跟他逗着玩儿的，没想到竟然把他惹怒了，这么一来大家都尴尬了。 良辰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红酒，完全不理会眼前这场闹剧要怎么收场。 我求救的看向她，“江湖救急……” 女金刚冷声道：“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段先生好像略微清醒了一些，用上洗手间的借口尿遁了。 我犹豫了会儿，再次走到床前，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他后背，小声道：“段策……你真的生气啦？别这样啊，我们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没有什么恶意。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吃肉啊，段策，段策哥哥，原谅我啦，好不好？” 让人窒息的沉默持续着，我泄气的低下头。 就在我准备再度开口时，段策突然跳了起来，毯子从天而降，盖在了我的头上！ 第591章 介绍对象 我顿时哇哇大叫，没想到会接连两次着了他的道！ “嘿嘿，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饶命啊，救命，救命！” 房间里充斥着我们的吵闹声，气氛再度轻松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我跟良辰起身告辞，段先生挽留道：“家里房间很多，你们可以留下来多玩几天。” 良辰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寄宿在朋友的家里，几个女孩子在一起，生活会更方便。” 段策懒洋洋道：“那你们走吧，我就不送了。” 我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顿饭呢。” 他冷哼，“你们这是宰大户来的，今天不是刚刚吃过吗？” “今天是段先生吧，你的那份还没清呢。” “等着吧，本少爷哪天身心都愉快的话，再了结这件事。” “那我们走啦，你要好好休息哦。”我叮嘱道。 “我这么大一个人还用你啰嗦？”段策翻了个白眼。 我笑嘻嘻的跟他挥手，“红枫路七十二号，别让我们等太久哦，我说不定随时就得返回幽冥界去。” 段策不耐烦的挥手：“朕知道了，跪安吧！” 到了格非到家里后，我郑重取出枯文蝶的茧，写信给阿离。 这只枯文牒，还是当初寄给阿离那一只，它到幽冥界转了一圈后，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对象，所以又飞了回来，被我二次回收了。 本来打定主意是要钱的，但落笔的时候却措辞委婉了些，“阿离，我跟良辰住在格非家里，给她添了许多麻烦，我想补偿她，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合上信封以后，蝴蝶翩翩而去，晚上发出去的，次日清晨就收到了回信，干脆利落一个字，“好。” 现实回来了，可东西呢？ 正当我郁闷的时候，外面有人在按门铃。 格非迷迷糊糊地走出去后，又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天啊，外面来了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我不解道：“那你跑回来做什么？” 格非激动地声音都在哆嗦，“我我我想先梳个头，洗个脸，再随手化个妆，希望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你也知道，我目前处在空窗期，手头连个适婚的对象都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送到嘴边的美男小鲜肉，如果不尝一口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我默，“要我先出去看看吗？” 格非大叫，“不要，你还小着呢，要把这种难得的机会留给姐姐知道吗！” “可等你梳头洗脸化妆以后，人家说不定早走了。” “不会啊，我已经好了。” 我看着眼前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女人，就像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魔术般，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只是说话的功夫而已，她这回速度也太快了吧，记得平常化妆时没有一个半个小时的，根本下不来！ 在我默默感慨的时候，格非已经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出去。 我的八卦之魂此刻已经熊熊燃起，于是隔着玻璃门偷偷打量外面的情形。 究竟什么样的美男，居然能将阅男无数的格非给迷成这个样子？呃……来者我认得，因缘使左思左大人！ 好吧，我大概已经对他产生免疫力了，这家伙平心而论，确实长得很不错，我到现在还记得初见他时的那种心灵震撼！ 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思考片刻后，我想到了阿离的那封信，心里便有了结论。 虽然很好奇他会给格非什么东西，不过隔得远又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在屋子里面干着急。 两人在门口说了很久，格非眼睛越来越亮，面色则越来越红润！ 这两人该不会真的看上眼了吧？虽说他们外形很合适，但是我感觉，格非的性格比较单纯直爽，又没有任何特殊能力，还是呆在现世生活比较好！ 等我悄悄偷窥的时候，良辰走了过来，“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嘘！”我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悄悄指了一下外面。 良辰认得左思，立刻蹙眉，“他怎么来现世了？” 我便把给阿离写信的事告诉她，又兴致勃勃道：“你感觉这两个人怎么样？” 良辰回答得很冰冷，“很显然不合适。” “为什么？” “那家伙虽然顶的姻缘使的头衔，但实际上却是符九的军师，长期耳濡目染，肚子里的曲曲弯弯怕比这世界上谁都多。这种人根本不适合不需要女人，对他们而言，有事业就够了。” 联想起之前跟左思打过的交道和精力，我默默对她竖起大拇指，“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格非踩着高跟鞋转了回来，脸颊红红的，带着些许羞涩。 我立刻近前问：“你们都跟说了什么？跟刚才那个帅哥有戏吗” “什么啊，”格非娇嗔道：“他说是的哥哥，为了答谢我这段时间对你们的照顾，所以想要给我介绍个合适的对象，方才问了一些条件和喜好，说是会帮我留意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捂住了脸，“小鱼儿也真是的，既然是你的哥哥，而且还已经结过婚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闹这么大一个乌龙，真丢脸！” “在你们搭话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是他啊，你又不让我出去……”我望天，该怎么跟她说呢，左思这个家伙，竟然编出这样一个身份。 格非突然道：“对了，你哥哥做什么职业的？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要介绍对象的时候，竟给人一种神圣又无法拒绝的感觉！” “你的直觉还真准，”我说：“不要怀疑，那就是他的职业，专门给人找对象的……” 格非讶口无言，“居然是红娘吗？”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没错！” 红娘，哈哈！下次左思要是敢再做过分的事，看我怎么糗他！ 不过阿离倒是想的周全，我还以为他会送些钱过来呢，没想到竟然如此上心，专门让左思来给她介绍对象。 对于目前的格非而言，这姑娘显然是不缺钱的，当务之急就是需要一个合适的人生伴侣！ 第592章 对她好点 在我焦躁不安的等待中，段策可总算是来了。 当他开着那辆耀眼的豪车出现在格非的别墅前，衬托着周围一切都失去了光芒！ 我们邀请格非一起前往，然而她却拒绝了，理由非常有趣。说是目前很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然而每次看到段策的时候，她都觉得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所以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生活下去，她就不去寻求刺激了。 她自小生活在城市里，清楚明白每个阶层的需求和喜好，跟我的想法不一样。 我虽然也赞同段家很有钱，但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大家全都站着做人，不会觉得有彼此身份存在悬殊，而且我也拥有那么大一个时间缝隙和桃花水榭呢！ 奈何格非死活不肯前往，我跟良辰只好作罢。 他爬到车上的时候，我却被段策驱逐了，“到后排去坐。” 我郁闷不解，“为什么啊？” 段策说：“只有我的女人才能坐这个位置。” “……我才不稀罕呢！”我小声嘀咕着换到了后面。 段策透过头顶那块小镜子看我们，嫌弃道：“你看看你们穿的都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 我看着身上的花裙子，“怎么啦，我觉得挺好看的，这衣服还是新的呢，格非给我买的，花了整整三百块呢！” “看到哥哥身上这件衣服了吗？” “是不是洗的太多次了？像褪色了似的……你以前不是说，自己的每件衣服都很贵吗？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艰苦朴素的生活？” “我呸！”段策眼神鄙夷，“雅痞知道不？” 我说：“不知道。” 段策道：“你只用知道，我这件外套，能买你身上那种货色一大卡车就行了。” 我惊讶，“不是吧，看起来破破的，你怎么不直接把钞票穿身上呢，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有钱人。” 段策气道：“你懂个屁，这叫手工做旧……” 我说：“我是不懂，反正在我看来，你跟路边扫大街的人穿的没什么两样。” “给我闭嘴惊艳。” “好吧。” 出钱的是大爷，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蹭饭呢，我好奇的在车上不停的摸索，对每个零件儿和摆设都好奇极了。 而良辰则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看着窗外飞驰过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停了下来，然后外面却不是吃饭的地方，而是一家精品女装店。 “你要给女朋友挑衣服吗？” “我才清醒，哪来的女朋友！” “那来这里做什么呢？” “少废话，进来！” 段策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走进去，立刻有妆容精致的导购小姐迎了上来。 他很豪迈道：“给我后面的两个人选几件合适的衣服。” 我惴惴不安道：“吃个饭而已，用不着这么麻烦吧？而且我们根本就没钱啊！” 段策那张嘴巴一点儿也不客气，“有钱你们也买不起！” 就在段少爷大肆摆谱的时候，旁边的导购却一脸歉意的，“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童装……” 段策大手一挥，“那就去买，二十分钟内回来，ok？” “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项业务……” “把你们店长叫来！” 很快，店长便踩着小碎步从里面跑了出来，“少爷，您回来啦！而且那个店也是新来的，也不认识您……” “现在认识了吗？”段策道：“还不快去！” 导购小姐立刻转身飞奔而逃，经理则连忙去备茶水。 我小声道：“太过分了吧，请别人做事不应该客气点吗？为什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算这是你们家开的，但我觉得你的态度也很有问题。” 段策挑眉，“这里是奢侈品店，不是路边大卖场，有钱人什么德性，我比你更清楚。要是换着他们来，刚才那个店员已经被辞退了。服务行业不能满足客户需求的话，那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虽然看起来很残酷，但是仔细想还蛮有道理的样子。 良辰先被带进了试衣间，头发也被放了下来，十分钟后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位俏丽又略显高冷的女人，我看得目不转睛，连声道好漂亮！ 段策这个毒舌的家伙也跟着吹了声口哨，“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也没错，女人应该学着收拾收拾自己啊，别老是把自己打扮的跟个男人婆似的。” 良辰微微蹙眉，就在我以为她会针锋相对回复段策的时候，她却绷了下嘴唇，一语不发。 她的反应，让我很是意外，段策却显得很得意。 趁良辰离开的时候，我低声同段策道：“我觉得你应该对良辰好一些。” 段策道：“什么意思？我还虐待她了不成？” 我摇头，“那倒不是，她因为那件事，一直对你心怀愧疚，这几年来，她孤身在现世到处寻找你的下落，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很不容易的。我若是她，都未必能坚持到现在。所以你现在康复了，但她还是刻意让着你，但是你不能得寸进尺，无缘无故的嘲讽她。她自小遭遇那样的变故，如今孤零零的活在世上，连个亲人也没有，除了我们两个，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朋友。” 说到这里，我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段策沉默着看我，并没有打断我的话。 停顿了片刻后，我继续道：“她一个女孩子走南闯北的，所受的磨难你根本没办法想象。我过了这两天也要返回幽冥界，以后你能不能多帮着她些，好好照顾她？” 段策眸光闪动了一下，很快又移开，“还用得着你说？大不了我留她在鼎盛做事好了，自尊心那么强的女人，未必能够接受别人的施舍，就算是好意的，她恐怕也不会领情。” 我点头，“嗯！谢谢你！” 良辰出来了，身上竟然还是原来那件蓝色连帽衫，她已经穿了很多年了，袖口都已磨得有些发白。 我问：“怎么又换回来了？” 她淡淡道：“那种不适合我。” 第593章 衣冠禽兽 其实我觉得很好看，但是看她的样子明显不喜欢，所以也不便再说什么。 “不喜欢就算了，反正这个样子也不难看，”段策懒洋洋地看着我，“估计在这家伙眼里，你这身衣服跟我这件衣服都差不多。” 我信誓旦旦的点头，“说的没错！” 段策一脸隐忍，“你真是让人火大！” 而这个时候，导购小姐已经拎着衣服回来了，因为不确定客人的喜好和需求，谁两手拎了好多个纸袋，其中一套跟我身上的款式很相近，但是无论裁剪还是布料都要精致得多。 段策扯了一下嘴角，同气喘吁吁的导购小姐说：“总算是机灵了一回。”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目光还是因为这句话，对方刷了一下涨红了脸。 我忍不住摇头，这家伙在男女关系这点上，真的很不检点，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挨着个儿撩，跟阿离那种不解风情的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最后选定了一件小碎花齐膝长裙，上衣搭配套着一件格子红黑相间的短外套，穿上之后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吸引了在场很多人的目光，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不知道良辰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个人是非常、非常喜欢新衣服！ 看到我在穿衣镜前不停转圈左看右看，段策站起身道：“别臭美了，走吧。” 天都已经快黑了，我很好奇他会带我们去吃什么东西。 是那种刀叉一起上、细分前菜后菜甜品、礼仪繁琐的菜肴，还是据说很昂贵的海鲜大餐呢？想一想就很期待！ 结果这家伙居然把我们带到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地方，一家夜店…… 看着那些衣着暴露举止轻佻的男男女女，我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尤其是在场子中间，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郎正在跳钢管舞，围在她旁边的男人，个个一副面容扭曲的亢奋表情。 “不是吃饭吗？你怎么带着我们来这种地方呢？”这里感觉很乱，女人的香水味和男性的荷尔蒙气息交织在一起，脏脏的，这让嗅觉敏锐的我感觉很不舒服！ 段策说：“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我皱眉，“可在这种地方吃饭，感觉怪怪的。” “真是麻烦！”段策抱怨说：“走吧，去包间里。” 良辰却道：“你们去吧，我不饿，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段策问：“你确定么？” 良辰应了一声，“嗯。” 段策招了下手，早已盯上我们的侍者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段先生好！” “这是我朋友，先招呼着。” “好的！小姐请跟我来……” 还以为能跟良辰一起吃呢，没想到就这样分开了，我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开，下一秒就被段策抓住肩膀，带到包间里去。 房间装饰的很高档，一副富丽堂皇的样子，灯光有点暗，整个气氛都怪怪。 好在隔音很好，我可以坐下来，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吃东西。 嗯……我选的是麻辣小火锅，两个人很快就吃得满头大汗。 段策抱怨道：“在这种地方吃火锅，我真是疯了！” 我纳闷，“为什么不能吃呢？” 段策冷着脸道：“两个人正在调情的时候，突然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麻辣火锅味，那是什么感觉？” 我想象了一下，说：“挺好笑的……” 段策说：“所以啊，你真的是有病啊。” 我愤愤不平道：“你请客，我吃饭，吃什么还要你管？再说了，这是我的小火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完全可以去吃你的洋西餐嘛。” “这还不都怪你，吃个火锅而已，看起来感觉像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那些快餐店不请你做代言，还真是没有眼光！”段策理直气壮的说。 我问：“你这是在夸我吗？” 段策没好气道：“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 我记得他是不擅长吃辣椒的，但这会儿应该是被我感染了吧，所以从那些辣椒堆里取食物的动作干脆又利落，一点也不含糊。 最后我们两个人竟然吃了三大盘牛肉，两碟大虾，一盘口蘑、无数颗鱼丸、蟹柳以及其它的配菜! 最后我辣的鼻尖不停的往外冒汗，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不停的往外喷火，就连气息都是滚烫的！喝过半杯牛奶后，干脆将身体摊平在沙发上，感觉肚子撑的饱饱的，一动也不想动，对这顿饭简直满意极了！ 段策舌头都不利索了，让人收拾了餐具以后，也坐在那里休息。 在我反复摸肚子的时候，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目光。 “你看什么？” “我还以为醒来后你会彻底长大呢，结果还是这副鬼样子！” “什么啊，”我委屈，“明明已经长大了呀，你难道都看不出来吗？” “这叫什么长大！”他用手比了下，“长大后的女人应该前凸后翘的，哪像你这种……切！” 我火了，“关你屁事！” 段策挑眉，“哟呵，厉害了，竟然还学会骂脏话了！” 我斜眼瞥他，“还不是跟着你学的，明明享受着那么好的教育，但整个人都流里流气的……” 段策低声威胁说：“有本事你就再给我说一遍！” 我不怕死地重复道：“流里流气！” “嘿，”，他突然穿起来，像只老虎一样将我按倒在沙发里，张牙舞爪的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他那个邪恶的眼神，我便知道不好，连忙求饶，“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他得意，“刚才不还挺厉害的嘛，怎么怂了？” 我惨兮兮地抬起手，“我跟你玩儿的……” “现在后悔？晚了！”段策大手一扬，才要落下来时，外面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衣冠禽兽立刻收敛行为，整理衣衫后正襟危坐，把手臂打开成在沙发靠背上，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沉声道：“进来。” “段先生，不好了，”进来的是方才带良辰离开的侍者。 段策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第594章 美人迷茫 侍者满头大汗，“跟您同行的女士，被聂家小少爷缠上了，对方喝醉了酒怎么劝都不听，我们这些人也都无能为力，要不您亲自过去看看？” 段策跟我立刻站了起来，“什么时聂家小少爷？” 侍者小心翼翼道：“就是聂如山先生的孙子，聂卫东，因为聂老先生的原因，所以大家都给他几分面子，如今是这江城一霸，号称混世小魔王。” 段策恍然，“原来是他！” 走出包间的路上，我迫不及待的询问段策，对方究竟什么来历。 段策道：“这个聂卫东倒没什么能力，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是不务正业。厉害的是他爷爷，老爷子黑白两道通吃，江湖上混迹多年，但凡提起他大家都会赏几分薄面。” 我说：“这么说我们是得罪不起了，那等下要怎么办？” 段策道：“我倒是不怕他，就怕那个女金冒然出手，将对方打得非死即残，那就麻烦了……” 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所以我这会也不是特别担心良辰的安危。 但是赶到那边以后才发现，情况根本不像我们预想那样。 良辰喝了酒，脸颊嫣红，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样子，眉眼顾盼生辉，今早带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妖娆神态！ 认识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副模样，整个人都傻掉了。 良辰坐在那里，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全然不管身边的男人，也不理会我们的到来。 她的打扮明明跟整个夜店都格格不入，但是坐在那里桀骜不驯的姿态，却好像是整个会场的女王一样！ 如果说在场那些女人都是浓妆艳抹的庸脂俗粉，那么良辰就是就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清冷甘洌，同时又震撼人心，不动声色间，就将所有的女人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 我一点都不纳闷，旁边那个少年为什么会打她的主意！ 那个传说中的混世小魔王，看上去非常年轻，也就二十三岁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但是却又多了一种娇奢蛮横的架式。此刻他正在做的事，就是握着两只酒瓶，嘴上噙着笑意，一杯接一杯的，给良辰倒着酒，显然是想要将她灌醉。 良辰的酒量并不好，就算是我们在途中，偶尔放松，她也很克制，最多只喝一两杯。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突然觉得跟她有了很多距离感。 直到沙陀城重逢以后，我就感觉她好像变了。 虽然言谈举止间还是我认识中的那个良辰，但是眼神中却添了一丝迷茫和惆怅，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话本来就不多，如今愈发稀少了。 我自诩对她很了解，但很多时候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曾经试探着打听过，但她却不肯说。 是因为幽冥界的那场变故，复仇以后让她失去了新的人生目标，还是因为这四年里的艰辛经历，让她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和疑惑呢？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着眼神朦胧的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当年深巷里，成旭微笑着跟我道别的场景……头忍不住疼了起来，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动手杀死了亲生弟弟，她会彻底崩溃吧？ 我尚且有桃花水榭的那些人，以及阿离陪伴、牵挂着，而她除了我跟段策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给她一个家，但是却又给不了！ 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忍不住的抽疼！ 我近前拉她，声音哽咽道：“良辰，别喝了好吗？” 她抬眼看我，眸光复杂，静默了片刻后笑了下，“好。”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旁边的聂卫东却不乐意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玩的好好的，别走啊。这小孩哪来的？大人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回去找妈妈洗澡澡、睡觉觉去！”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响起了哄笑声。 我生气道：“把手放开，不许你碰她！” 他却一把推在我的肩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竟然被推了一个踉跄！ 又是一阵大笑，聂卫东的轻蔑态度以及旁边那些无所谓的围观者，彻底把我的怒火给点燃茶要上千了！ 才要上前给他几分颜色，段策却走了出来，将我拦在了身后。 作为江城首富之子，周围人有不少认识他，顿时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段策视若罔闻，抬手抓住了聂卫东的手腕。 他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体力，再加上得到了东方玉狐的那缕残魂，显然已经超出了对方的承受极限。 刚开始，聂卫东还咬牙坚持着，很快便脸色发青败下阵来，狼狈不堪的将手松开。 “我认得你，”聂卫东不屑道：“你不就是姓段的吗，别以为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在这里找女人喝酒，关你什么事？你少六根手指头挠痒，多那一道子！” 段策扯着嘴角，“你找别人喝酒我不管，但是她的事，我还管定了。” “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女人！” “是不是都轮不到你！” 聂卫东冷笑，“轮不轮得到我，你说了不算！” 说罢看着良辰，“美女，这是你男朋友吗？” 良辰扫了一眼段策，却很快垂下眼帘，“我不认识他。” “你这女人搞什么啊！”段策脸迅速黑下来。 聂卫东立刻通段策道，“听好了，这美女根本不认识你！你也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美女，还喝吗？” 良辰轻轻晃着杯子，“倒酒。” 聂卫东立刻开始在旁边献殷勤，并且扬声道：“就那会随便消费，尽情开心，通通我买单！谁兜里还没几个钢蹦儿啊！” 我急道：“良辰！” 良辰薄唇轻启，“你先回去吧，我再玩会儿。” 她这会儿显然已经现出了醉意，再喝下去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而我根本搞不清眼前这什么状况，所以只能在旁边跳脚，干着急！ 段策性格本来就傲，这会儿被良辰当众驳了面子，愈发生气，连名带姓道：“安良辰，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走不走？” 第595章 良心发现 安置好东方以后，我依依不舍的和他道别。 因为之前苏决的态度，让我隐约有些不安。于是临走的时候不忘请良辰，在坟地周围布上预警结界，完成以后，良辰拉出一条光丝，系在我的腕上。 她同我道：“如果有天你的手腕感觉到异样，那就是有人动了这个结界。” 我感激的同她道谢，并且检查了手腕，发现那条光丝已经消失了。 大家再次坐上月神鸦，这次很快便来到段策父母的住处。 路上我们想到那位段先生一贯的排场，所以还在纠结见面时要同他们说些什么。 才出现在门口，立刻有人迎接出来，“是少爷回来了吗？” 我说：“是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对方恭敬地比个手势，“夫人已经提前知会过了，几位里面请！” 跟段策那幢别墅差不多，这也是修建在湖边的一栋豪宅，坐拥大自然的美景，却又临着繁华的商业水街，近得都市繁华，退享人生静谧。 在穿过很大的花园后，我们终于来到了那栋豪宅里面。 美丽又年轻的妇人坐在那里，安静的等待我们到来，相比较旁边略显忐忑的段先生，她的神情着淡定从容的多。 虽然跟司徒无伤年纪相差较大，但两人眉目之间却颇为相似，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精致的妩媚和艳丽。 看到我们后，段先生立刻迎了上来，将儿子接了过去。 良辰淡淡道：“别担心，只是昏迷而已，过两天就会恢复正常。” 段先生微微点头，亲自将他带到房间里去。 女人看到段策的眼神充满了宠溺，显然是极爱他的，但是从头到尾都坐在那里，纹丝未动。 待段先生离开以后，女人才开口道：“谢谢你们将我的孩子送回来。” 良辰语气真诚的说：“抱歉，有负您的嘱托，没能好好照顾他。” 女人说：“说哪里话，他是男人，应该照顾你们才对。” 尴尬的沉默持续着，我们谁都没有好意思接话。 良辰问：“您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说想知道的？” 女人摇头，“没有，还是等段策醒了以后，亲自跟我说吧！” 在这美丽的妇人跟前，良辰态度温和了许多，言谈举止都非常客气。 她冲女人鞠了一个躬，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您方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女人道：“问吧。” 良辰停下脚步，略带困惑的看着我，“小鱼儿？” 我没理会她的提醒，而是颤声道：“您认识幽冥界一个叫东方玉狐的人吗？” 女人微微有些愣怔，“认识。” “您跟她他什么关系？”我说。 “他啊，”女人缓缓勾起嘴角，笑容中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那是我另外一个孩子，我的弟弟司徒无伤，你们已经见到过了吧，因为与生俱来的预言本领，所以被青丘狐视为新狐王一样的存在。从小到大，他说过的话没有一次不准的。在我跟段先生结婚的当天，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无伤却突然告诉我了一个可怕的预言。” “关于你们孩子的？” “没错，就是关于段策的，他说我的孩子会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在幽冥界魂飞魄散。” 客厅是死一样的寂静，我甚至停止了呼吸，希望能将她接下来的话听得更清楚。 我问：“然后呢？” 女人缓缓道：“我很爱肚子里的孩子，说是为了挽救未来的悲剧，并通过百灵路进入了幽冥界。在很久以前，我曾经在幽冥界结识了一个小女孩，当我再次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人妇，而且跟我一样怀有了身孕。只是她不知道，她肚子的孩子是个死胎，为了救段策，也为了让她不伤心难过，于是我便取出段策的一缕魂魄，将其注入到了那个婴儿体中，让他平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他就是东方……？” “没错，因为出生后背后带着狐狸的纹身，所以他便被取名为东方玉狐。那孩子存在的意义，就相当于一个容器，寄养着那一缕魂魄，等待段策出事的那天，好派上用场。” 我咬了一下嘴唇，“既然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不阻止段策去幽冥界？” 女人却道：“他必须要去，不把那缕魂魄拿回来，他就永远没法做一个完整的人。” 我闷闷道：“您见过东方吗？” 女人低头，“没有。” 我说：“他跟段策长得完全不一样，因为从小失去双亲又被囚禁在幽都，所以刚认识他那会儿显得有些阴郁。他是一个人很聪明又有能力的人，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自由，虽然最后在我的劝说下，跟我一起逃离了幽都，但是我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来，除了自己，他谁都不愿意相信……知道后来我们相处得久了，他才一点点放下内心的芥蒂。” “抱歉，在选择这么做之前，我犹豫了很久，所以迟迟未唤醒他的意识。” “这也是段策沉睡四年的原因，你也舍不得他消失，对吗？” 女人怅然若失道，“是啊，他毕竟……也是我的孩子，虽然从未在我身边长大，但是我依然很爱他，这份爱，一点都不比段策少。” 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应该告诉他的，这样他就死的不会那么绝望了。虽然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宿命，但他还是不甘心，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他以为杀了我们，自己就能逃过此劫，但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跟段策一样出色……” 女人捂住嘴巴，无声的哭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她难过的样子，我却觉得莫名欣慰！ 如果东方知道了，有一个人这么爱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将它递到女人面前，“给你。” 第596章 愉快夜晚 “姓段策的，别以为我是在威胁你，看好了我手中的可不是假刀！” 等他恶狠狠的放完话，便作势挥刀朝我脖子上划。 在这个时候我还要继续为人鱼肉的话，那就是找死了，竟然连围观的小朋友都不放过，看来必须得给他来点狠的才行！ 我这边打定了主意，便要出手，然而聂卫东在挥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再次对着前面的段策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点儿人性？现在我手里的可是个孩子啊。” 呃，看来也不是特别坏，还有挽救的余地。 不过虽然如此，但他依然没有放下那把水果刀。 前方的段策，也二次折了回来，用不耐烦的语气道：“把人给我放了，别怪我不客气！” 聂卫东嘿嘿一笑，“人在我手里，你还能怎么个不客气法？听好了，你那边要是敢乱动一下，我就直接割断她的喉咙！” “你想要怎样？” “带着刚才那位美女到夜店里，当着我的面跟我道歉，今晚这事儿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段策道：“梦不错，继续做！” 聂卫东看到他的反应，知道段策不会彻底置我于不顾，这次彻底狠下心，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我心咯噔一声，趁着他抬手的功夫，跃起把水果刀夺了回来。 聂卫东还没反应过来，情势已经急转而下，掉了个个儿！ 我将匕首抵在他后腰上，提醒道：“别乱动哦，我无意伤人，但是现在手抖的厉害，万一伤到你就不好了。” 段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装啊，你怎么不装了！” 我郁闷，“人家还不是为了你！” 旁边刚好有一对情侣路过看到我们，有些好奇多瞄了几眼，我立刻将比水果刀藏在袖子里，装作亲热的样子，挽住聂卫东的胳膊。 聂卫东有点懵，声音都有点哑，“你们……” 我冷声道：“别说话，拐到前面巷子里去！” 聂卫东便带着我到巷子里去，段策终归还是不放心，也跟了上来。 “你把他弄到这干嘛？” “当然是给他点教训！” 还好我身手反应都够敏捷，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见血了。 我拿着水果刀绕到聂卫东前面，上下打量他。 对方显然已经意识到我们这帮人不好惹，所以很识趣的闭着嘴巴，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神情。 我说：“把衣服脱了！” 聂卫东错愕，“脱衣服做什么？” “让你脱就脱！哪那么多废话！”我又装作很凶狠的样子，重复了一遍。 他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将外套脱下来扔到了旁边地上。 我说：“再脱！” 聂卫东用眼睛狠狠剜着我，将贴身衬衫也脱了下来，这会儿上身已经打着赤臂了。 这家伙皮肤特别白，比女人的皮肤还细腻，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 夜里还有点凉，再加上小风一吹，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 我说：“把裤子也脱了！” 段策也跟着茫然，“……” 聂卫东咬了咬牙，把裤子脱了下来，里面只穿了一条红色四脚内裤。 “该不会是要把这条也脱了吧？” “你想脱了也可以啊！” 我将手伸到你段策跟前，“拿过来。” 段策道：“什么？” 我说：“手机。” 段策狐疑，“你该不会是想录视频吧？” 我说：“对对，就是那样的，然后放到网上，所有人都可以看！” 聂卫东动作飞快地弯腰把衣服捡了起来，抱着挡在胸前，“禽兽！” 段策说：“没带。” 我立刻道：“你撒谎，在包里间还看到你接电话来着！” 段策道：“带了也不给你，天色不早了，玩够了咱们就回去。” “手里要是不留点把柄的话，将来哪天他针对你和段先生怎么办呢？” “等有到那天再说吧，男人可杀不可辱，没必要这样对待他。” 见我依然心有不甘，段策便将水果刀夺了过去，扔在了地上，而聂卫东则飞快穿起了衣服。 “你确定吗？” “确定，而且我跟这家伙又不是仇人，这是我弟。小时候我还背过他呢，尿了我一身……” 聂卫东瞬间红了脸，“多少年前的破事儿了，你还提个屁啊！” 敢情两人竟是老相识，难怪刚才在夜店里，段策打了所有人，却放过了聂卫东。 段策扯了下嘴角，看了眼已经陷入沉睡中的良辰道：“不是我跟你抢，这女人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厉害，她要是酒醒了，说不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一点都不夸张。你要真喜欢他，我还可以帮你牵个线，要是抱着玩玩的心理，那就算了，一来你惹不起她，二来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聂卫东整理好了衣衫，道：“我又不是废物，追个女人还要你牵线！” 段策笑笑，道：“今天不行了，我得把这两个麻烦送回去，明晚还是这家店，我请你吃饭。” “两个男人吃个屁的饭！”聂卫东沉默了下，看向良辰，“这位美女还来吗？” “那得等她才知道。”段策说。 一场以打斗开始的故事，竟然以和局收场，我这会也算是见识到了男人们的处事方式。 很快，良辰被塞到了车里，段策带着我们离开了夜店。 今晚发生了一些小波折，但是对我来说，整体还是很愉快的！ 所以我坐在车上的时候一边喝果汁，一片小声哼着歌。 段策冷不丁的问：“什么时候回幽冥界？” 我顿了下，道：“应该就这几天了吧，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难得回来一次，多玩几天呗。” “嗯嗯，阿离，如果不催的话，我就能拖几天是几天！” “谢谢你们。” “啊？”我看着他，语无伦次道：“谢、谢什么？” 段策说：“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良辰吗？” “不，是妈妈告诉我的。” 我惊讶，“她从青丘回来啦？” 段策道：“是的。” 我小心翼翼道：“她都告诉你了什么？” 第597章 一起相亲 段策平静道：“这几年来你们的经历，还有东方玉狐的事。” 当听到东方玉狐这是个事实，我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下。 我说：“那你自身，有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段策摇头，“没有，但是在我昏睡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他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 “共生咒和离合符的事，告诉我现在咱们两个是一条命，要我好好活着，还说你是个好女孩。” 我鼻子酸酸的，段策及时从前面递过来一张纸。 我说：“干嘛，我还没哭呢。” 段策道：“反正也撑不过三十秒，你这个爱哭包。” 他话音刚落，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很可怜，孤零零的活在世上，认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爱过他，在认识我之前，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幽都……对不起，我忘了说这些话会让你难过。” “我不难过，”段策说：“他又没有死，而是以另外一种形态活着罢了。” “段策……” 跑车突然停下，他笑笑，“到了。” 格非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应该是在等我们回来。 我凑过去趴在靠椅上同段策道：“格非最近在相亲，如果有男朋友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可良辰恐怕就不方便住在这里了，你能不能……” 段策说：“住处已经找好了，正在往里面搬运家电，过两天就应该能住进去。” 我小声道：“可是良辰不见得会接受。” 她是个很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段策也知道的。 段策道：“放心，有前提的，听说那套房子不是无偿的，必须得卖身给我二十年。” 我震惊，“啊？卖身？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抬手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你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什么，我所谓的卖身是工作！跟男女情事可没什么关系，我要真对她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等到今天早下手了。” 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差劲吗？” “也不是差劲，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 “哼，”段策冷笑，“什么叫正经人，符九那样的？他可比我阴多了！” “怎么又扯到阿离了，又不关他什么事！”我推开门，跳下车，把良辰也拖了出来。 然后跟他挥手告别，“开慢点，路上车多，一定要小心哦。” 他好像心里就憋着火，连看都不看我，直接发动引擎扬长而去，只留给我一个傲慢的车屁股。 咦，好像是不止良辰一个人奇怪，就连这家伙也有些不对劲！ 莫非是因为年龄差的问题？总觉得大人世界和感情都很复杂的样子！ 可是从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作为朋友，我必须得跟上他们的脚步才行。 回幽冥界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长大，喝点苦药我也认了。 这次是自愿的，跟上次阿离逼我喝药不同！ 按下门铃后，格非很快迎了出来，将良辰接了过去，“哎呀，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我闷声道：“不知道，今天晚上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喝闷酒，我跟段策一起吃饭，她也不肯去，好像有什么心思。” 格非架着良辰，猜测道：“莫非……” “怎样？” “遇到了感情问题？我每次遇到这种事，都会跑去一个人喝酒，谁都不愿搭理。” “啊，可良辰没有男朋友啊。” “那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呀。” 格非的话好像很有道理，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她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哎呀还是算了，要是知道了我探究她的个人隐私，良辰会不高兴的。 把良辰安置好以后，我走出来洗了个脸，又随手在桌上拿了一个洗净的苹果开始啃。 而格非，则不停的在我面前走来走，手里捧着一大堆盒子，十分钟换了好几套衣服。 “这件怎么样？” “好看！” “那这件呢！” “也好看！” 格非娇嗔道：“哎呀，你可真是好说话。” 我好奇，“你这是干嘛呢？” 她泄气的坐下来，鼓足了勇气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明天要去相亲。” 我茫然，“相亲？” “没错，就是你哥哥介绍的，说是明天安排了六个……” “六个人？”我低呼，“他们是组团来的吗？这家伙的工作效率好高啊！” 这才几天功夫，竟然搜罗了这么大一堆合适人选。 格非列出的条件我可看了：身高起码得高出她半个头，必须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不能有重男轻女的家庭背景，为人要直爽，因为是颜控成员，所以长相也必须要过得去…… 另外买猪要看圈，父母及家中其余的成员不能太极品，否则就算以上都合适，也是万万不行的！ 虽然单看其中一项觉得很正常，但是将这么多条件集合在一起，就显得非常苛刻了，这也是格非这些年来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因。 格非美滋滋道：“没错，你哥哥真的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呢，为人随和不说，而且态度特别好！要不是过不了心理道德这一关，我真情愿给他做小三！” 我连忙道：“守住你的底线，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跟他打交道时，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 思来想去，还是对左思这个人感到不放心，毕竟他这次的任务是阿离指派的，而且目的是为了偿还我们对格非的恩情，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自己必须得亲自把关！ 我兴致勃勃道：“明天能让我去吗？” 格非却立刻抗拒，“不行！我的年纪放在那里，再跟你这样的小姑娘坐在一起，越发显得不水灵了……而且，万一对方眼瞎把你当成我私生女，那可怎么办？” “太夸张了吧？” “一点都不夸张！你年龄还小，根本不懂相亲市场上究竟都是什么货色！” 听她这么说，我倒是越发起劲了，“那我把脸包起来，躲得远远的，保证不跟你在一起，这样行吗？而且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的，认识的人也特别多，可以帮你把把关！多个人就等于多双眼睛，或许能看到你不曾注意的东西，这可是婚姻大事，一定不能马虎！” 第598章 物种多样 在我的反复肯求之下，格非总算勉强同意了。 于是我赶紧去睡觉，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特意拿出了口罩和帽子，把这些伪装成侦探似的。 良辰起来的很晚，这是记忆中她第一次宿醉，整个人脸色苍白，看起来精神都不太好。 看到我便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都说了什么话。 反复跟我确认完毕，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上下打量我道：“好好的，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趁格非化妆的时候，我小声道：“左思给格非介绍了六个对象，所以她待会要去相亲，我很好奇，想跟着去看看，你要去吗？” 良辰兴致缺缺道：“你自己去吧。” “你就不好奇那些人都长什么样子吗？” “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的。” “我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像有只小猫爪子在挠，必须得去亲眼看一看，要不然我受不了。” 良辰摇摇头，又回卧室去了。 格非精心描绘了三个小时的妆容，在我看来就像带了一张面具，整个五官和脸部比例全部都改变了，倘若不是那熟悉的声音，走在大街上，我肯定认不出来。 “怎么样？”格非兴高采烈的问。 “呃……还行。”我勉勉强强道。 格非拨了一下头发，“成熟女人的魅力，你这种小孩果然欣赏不了。” 我好奇道：“嘴巴还那么红，吃饭的时候不会掉色吗？” 格非道：“只是相亲而已，谁会去吃饭啊。” 我有点懵了，“可是约会地点不是在餐厅吗？不吃饭两个人坐在那里干嘛？” 格非摇头，“到了那里后，你尽管点东西随便吃，尽量别跟我打招呼，完事后我买单，知道吗？” 我立刻来了精神，“好的！” 收拾妥当以后，格非便开车载着我出了门。 因为数量比较多，所以行程计划安排的也比较满，格非的第一站，这是一家高档的早餐店。 美好的一天，从相亲开始！ 路上我怀里就像揣了一只小兔，怦怦直跳，感觉自己不是陪同相亲，而是要亲自上战场一样。 据说这家餐厅早餐特别贵，而且还要预约，这对走在路上就能解决一顿饭的我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当我们到达那里二楼后，发现基本上没有什么客人，角落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大爷，哦不，是大叔。戴着金丝边儿眼睛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相貌俊朗气质儒雅，长得倒是挑不出任何错处，唯一的缺点就是秃头…… 其实对方这种情况下理个光头也是很好的，但看得出来这位大叔明显舍不得，中间顶部已经彻底无法挽回了，但额头上方却偏偏搭着剩下几缕将掉未掉的发丝儿，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飘动，看上去销魂极了。 我下意识吞下口水，看向格非，她这会儿脚步声都细碎了很多。 明明五六步就可以到达的距离，竟挪了二十几步，不过表情还是很正常的，她微笑着跟对方打了招呼。 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我已经不关心了，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悬在他那几缕头发上。 我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不应该盯着别人的缺点看，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服务人员过来，我才努力着低下头，专注桌面单子上的食物。 可是我这边还没有确定要吃什么，格非那边已经站起来了。 我连忙道谢起身，小跑跟着走了出去。 到了车里后，格非才长长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心平气和的问：“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我想了想，最终没说出什么话来，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脑门儿。 “这其实不怪你哥哥，”格非很善解人意的说，“是我事先没有说清楚，对方职业年龄以及家庭背景都很相符，就是秃头……我实在接受不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下一个！” 半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了一家咖啡店。 这次的对象是个彪形大汉，脖子里挂着一个大粗链子，一手带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戒指。 而且气势逼人，对路人颇具威慑力，周围的人看到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知觉的小了很多。 格非在他跟前显得格外娇小玲珑，心情看上去更是如临大敌。 大汉中气十足嗓门哄亮，说出话来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 “我们这行出来混，靠什么，两个字：讲义气！” 大哥慷慨陈词的发表着演讲，格非在旁边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我这边更是神经紧绷，这人可比聂卫东那家伙可怕多了，感觉随时都能从皮带下边里掏出一把枪来！ “我就喜欢你这样乖巧的女孩子，特别讨厌那种咋咋呼呼的，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男人在外面胡混，留个电话吧……” 看到格非哆哆嗦嗦的样子，我觉得是时候站出来了，于是走过去，鼓起勇气开口，“妈妈！” 格非泪流满面，“哎！” 大哥看看我，再看看格非，一脸痛心疾首的神情，摇头起身离开。 不过还是很有风度的，临走的时候不忘记把帐结了。 三分钟后，我们再度出现在车里，格非早没了刚才出来时的状态，整个人就像焉掉的萝卜干，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还继续吗？” “当然！我光做这个发型就花了三千，说什么也不能浪费了！” 我点头，同他前往另外一个地点，一家公园门口。 这回的男人看上去终于正常了，带着格非在公园里漫步闲聊，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谈的都是创业啊梦想之类的话题，听上去的确是个有为青年！ 但是，这么走下去，我个人倒是无所谓，可格非穿着高跟鞋呢，走到后来小腿肚都在哆嗦。 男人总算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时间不早了，是不是饿了？附近有条美食街，正在搞试吃活动，今天是最后一天，不仅可以尽情吃，而且还可以打包！” 格非抖了下，“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自己去吧。” 第599章 卑鄙男人 被拒绝以后，对方惋惜道：“好可惜，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晚上我有两张朋友送的歌剧票，要跟我一起去欣赏吗？” 格非摇头，“不去了，已经跟朋友约好一起去吃火锅。” 男人惊讶，“所以你要为了火锅这种庸俗的的食物，放弃欣赏艺术的机会吗？” 格非干干脆脆的回答，“是的！” 走出公园后，格非忍无可忍的挠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抠门的男人？我也是白痴，居然陪着他逛了三个小时的公园！” “接下来还有三个人，还要继续吗？”我问。 “当然！”格非坚持不懈道：“我现在已经忍受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半途而废呢，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合适的对象！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吃个饭，填饱肚子后，才有精神对付接下来的那些人！” “吃什么呢？” “必须吃火锅，我要用身上的庸俗气息，将那些极品全都击倒！” 我是非常热爱这种食物的，因为菜式丰富，感觉连着吃一个星期都不会腻！ 最主要的是——自己还不用掏钱，蹭饭的快乐便在于此！ 我们填饱肚之后，便火速前往下一个地点。 “虽然我有四个姐姐，但是我的父母一点都不重男轻女，他们只是单纯的热爱孩子而已。因为从小贫穷的生活让我养成了吃苦耐劳的性格，靠着自己的双手奋斗才有了今天。燕大名校毕业，并且成功在江城买到了房子。半年前虽然创业失败了，但是我坚信这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世道根本就不公平！如果遇到那个明眼的伯乐，我一定会让自己绽放出让世人震惊的光芒！” “请问你的四个姐姐现在哪里呢？” “放心，她们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出嫁了，完全不会成为我们将来的负担！也不用担心未来她们会跟我们借钱，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些女人早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我相信，太相信了！” 这次格非还没走出门，就已经开始无声咒骂起来，到了车里后，整个表情都是扭曲的。 “你知道吗？刚才真想把咖啡泼在他的脸上！江城房价你知道多贵吗，靠自己的能力买房，他一个小职员真好意思说得出来！还有她那四个姐姐，简直就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妈的！老娘就算一辈子待嫁闺中，也绝对不嫁这种畜生！” 我连忙递了一瓶水过去，让她消消气。 格非在位置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神情幽怨的看着我。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的，你还是个小朋友而已，几个小时就接收到这么多负能量，会影响将来对男人的看法吧！” “还好。”这几年来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妖怪，也是个顶个儿的极品。 往好里说是大自然的物种存在着多样性，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不存在的。 往坏里说，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想要生活下去，必须要有一颗很强壮的心脏！ 居然只剩下了两个，但是格非的表现已经很吃力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 就在我们谁都不抱希望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竟看到了一位，哦不，两位帅哥。 帅哥露齿一笑，甚是阳光，指着旁边的男人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这次相亲并非我本意，奉母命而来，还请不要见怪。” 格非有些无力的挥手，“祝你们幸福……” 在我的认知里，最后一个出场的都是boss。 于是跟格非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后，不约而同的停在其中一个男人身上。 对方其貌不扬，但是嗅觉异常敏锐，很快察觉到格非的视线，并且立刻走了过来。 “是格非小姐吗？” “我记得自己的条件是175以上，你不够吧？” “……差一公分而已。” “说实话！” “170。” “含鞋子？” “……是的，我觉得身高不是问题。我看过了，觉得咱们两个人在其它方面都非常合适，也许那试着彼此深入了解一下，我对这段感情很有自信。” “你要是足够自信的话，为什么还要瞒报身高呢？抱歉，涉及到诚信问题，我实在无法接受。” 对方弹摊开手，耸肩道：“好吧。” 回去的路上，格非显得格外沮丧，“我只是想找个正常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我安慰她说：“别泄气，总会有的。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某些缺点，关键是你能不能接受。” 到了格非的住处后，发现那里有个唇红齿白的帅哥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是左思！ 搁在平时，格非看到他，肯定兴奋的两眼发光！ 可是现在这会儿，她就像战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 下车后，左思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格非摇头，大致把今天经历跟他说了一遍，无力道：“抱歉，我今天实在太累了，两只脚都是水泡，需要进去泡个热水澡。小鱼儿，你帮我招呼他吧。” 我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待她离开后，我看着左思摇头，“亏我还那么相信你的眼光，结果居然介绍这些人给格非，头发少、抠门儿、瞒报身高这几个就算了，那个戴金链子的一看就会家暴！还有那个跟姐姐断绝关系的人，简直狼心狗肺！” 左思道：“就那么多男人，质量还都摆在那里，她条件还那么多，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了你们报恩，就把自己后半生搭上去，以身相许吧？” 我冷嗤，“你想的美，格非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她那么单纯的女孩子，将来还不被你骗的团团转！”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那么卑鄙？” “你可比我想的卑鄙多了！” “……我这次可是来帮你的，”左思郁闷道：“结果吃力不讨好，我是什么人啊，虽然挂的是幽冥界姻缘使头衔，但管的可都是三界里有头脸的大人物！这次屈尊到现世来，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 第600章 鸳鸯交颈 “你可以不接这件事，直接回幽冥界啊。”我笃定他不敢接话茬！ 左思果然瞟了我一眼，“我要是现在能回去，我当时也就不用出来了。废了这几天功夫，找来这么些人，结果被你们一天否定了，不止你们受打击，我的心也都是凉的。” “那你手头还有人吗？” “还有一个，安排在明天，再不成我就没办法了。” 我好奇，“居然只剩下一个了吗？” 左思道：“江城人虽多，但是这女人条件也不少，想要从这些男人里面选出一个合适的，并不容易。更何况，姻缘这种事除了眼缘外，还要看属相、命格的，如果八字不对贸然结合，还不如单着呢。” “剩下的那个怎么样？” “明天你们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说着他边递过来一张红纸条，并且提醒我，“过了凌晨再打开，否则姻缘失效，那可怪不得我。” “好吧，”他这句话算是把我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将纸条小心翼翼的塞进背包里，“要不要到里面喝杯茶？” “算了，你们都是女孩子，不方便。”左思挥手，悄然离去。 因为心里记挂着格非的事，所以睡前刻意定了闹钟。 零点一到，闹钟准时响了，我立刻坐起来，摸出背包中的红纸条，将其打开。 只见直接上面用金粉绘着两只鸳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良辰睡眼惺忪道，“干嘛呢？半夜三更不睡觉。” 我便把纸条递给她，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良辰很快摇头说：“看不出来。” 就在我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我连打开门走出去，竟是格非捧着一杯热牛奶路过。 “失眠睡不着觉，你们怎么也没睡呢？” “给你。” 我把红纸条递给她，格非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指尖猛然闪过一道耀眼的亮光，竟有两只鸳鸯从里面红纸里浮现出来，从两边开始向中间游动，最后聚集将脖颈亲昵地勾着一起。 我心中顿时大喜，这看起来是个好兆头！ 然而格非却没有任何感觉，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道：“是你哥哥给的？” 我点头，“嗯。” 格非泄气，把纸条交给我道：“不去了，我就这样剩着吧，反正一个人单身也挺好。” 说罢便捧着牛奶离去，我接过纸条再看，只见上面已经没有了鸳鸯的踪迹，只是用笔写着相约着见面时间和地点。 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吧，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弄去！ 反正六个人都见了，不在乎多这一个！ 心里这么想着，便将纸条上面的内容默默记了下来，然后返回房间继续休息。 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对着格非又是一阵软磨硬泡。 格非没有休息好，两只眼睛肿得跟灯泡一样，在我的再三肯求下，总算是同意了。 不过这回她却不抱任何希望了，连打扮都懒了。 素面朝天，身上穿着简单的运动套装，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从上到下看起来都不能再简单了。 不过在我看来，她这次打扮比之前精心化妆的要舒服多了。 这次地点有些特别，距离格非别处的十字路口处。 因为这次比较近，心里又装着满满的自信，所以我就没有跟出去。 在格非出门的时候，我将红纸条折成一个幸运符，塞到她的口袋里。 半个小时后，隔壁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进门就捂脸大叫，“天啊，怎么会是他！” 我好奇的问：“是谁？” 格非平复了下情绪，方才道：“那个人你们也认得，这是几年前因为抑郁症，在我家店铺前跳楼自杀那位……” 我很快了起来，“原来是他啊，身体和精神都恢复正常了么？” 格非道：“早恢复了，曾跟我明确表白过，但是被我严词拒绝，于是便出国了，昨天刚回来，整个人就像变了个样子似的，精神焕发，看起来好帅！” “哇，那不好的吗？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我还没答应跟他交往呢！” “我记得那人长的不错，家境好像也可以，而且真心喜欢你了这么多年，感情应该不会有假，如果可以的话试试吧！” 格非却羞涩道：“我得再好好想想才行！” 联想到昨天晚上那对鸳鸯，再加上格非这会儿的反应，我想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就说嘛，左思那家伙要是没有一点能力，怎么能做红娘呢！ 中午的时候，左思便找了过来，指名要见我。 当时我正在吃饭，而他又不肯到屋子里来，于是我便只好啃着鸡腿走出去。 说是格非红线已经搭好，姻缘已事实上，他要即刻返回幽冥界去了。 我狠狠咬了一口肉，嘀咕道：“你走就走了，怎么还可以跑来跟我说？” 左思道：“我不是来跟你告别，而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冥王的约定，玩够了就赶快回去。” 我点头，“哦，快了，你回去告诉阿离一声，我还有点小事没忙完，等安置好良辰以后我就走。” 左思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鸡腿上，一脸难以置信:“你每天都在吃这些东西?” 我说：“不全是，有时候也吃素呀。” “我意思是说中，你吃这么多现实的东西，不会产生排斥反应吗？” “没有啊，这几天吃麻辣火锅有点肚子疼，不过几分钟就好了。” 左思道：“应该是因为你在现世长大的原因吧，所以身体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食物，这么特殊的体质，也是难得，说不定……” 话题讲到一半，他却没有再说下去。 “说不定怎样？”我是真的不喜欢别人说半句留半句！ 左思目光暧昧，狡黠一笑，“没什么，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等确定将来能长大后再说吧。” 走出这两步后，他再次回头提醒说：“你要真喜欢这里，可以来往的频繁一点，但切忌在这里久留。冥王虽然好脾气，心中却有把尺子，当你这次时间超出了他的忍受极限，下次再想出来，那可就难了。” 第601章 是不是你 我对阿离的了解，知道他所言不假。 阿离是一个外松内紧的人，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触动他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这次留在现世，时间确实长了点儿，虽然他那边没什么动静，但却不代表赞同。 看来我这趟现世之旅，已经到头了。 也不知道段策那边安置的怎么样了，得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才行！ “一切都没问题，明天就可以搬过来。”段策很干脆的回复说。 我把这件事告诉良辰，她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 “小鱼儿，是不是你肯求他这么做的？” “什么？” 她目光锐利道：“是你要段策照顾我的吧？” 我硬着头皮点点头，“良辰之前为了找段策那么辛苦，如今是时候找个地方安身了，段策条件那么好，举手之劳而已，也不麻烦什么。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他也不会置你于不顾的。” 有些人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跟财产和身世无关，良辰就是这样。 无论在什么人跟前，她都是冷冷的，绝不轻易低头。 虽然我认为是友情的帮助，可是在她看来，或许这却是一种施舍。 渐渐的，我已经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一只手盖上了我的头顶，“谢谢。” 我错愕的抬头，“诶？” 良辰道：“以前我总以为命运对我很残酷，直到遇上你们，才发现自己的生活竟然也可以有阳光和温暖。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揉了下鼻子，询问她，“我可以抱抱你吗？” 跟在沙陀城重逢的那天一样，她这回主动拥抱了我。 良辰是个好姑娘，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应该会苦尽甘来吧，我希望她幸福一生，将来可以遇到一个疼惜她珍爱她的人！ 我们家格非家住了大半个月，临别的时候大家都很不舍。 “到新家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格非挥着手说。 “嗯。”良辰应了一声。 段策找的住处非常棒！房子虽然不大，但是采光布置却非常好，而且所有家电设施一应俱全。 躺在那个软软的懒人沙发上，我就像一只懒猫，动都不想动！ 我感慨道：“真好，以后我再回来，就有住的地方了！” 段策在旁边泼冷水，“这都是女金刚卖身换来的，你得好好感谢她。” 我说：“你得对她好点，否则到时候别怪我找麻烦！” 段策冷冷笑，“有本事就来，我还怕你个豆丁啊！” 豆丁？我真的是要抓狂了，这家伙的嘴巴就不能积点德吗！？ 良辰这边既然已经安置好，我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借口了，于是便同他们告别，准备入夜后返回幽冥界。 但夜晚降临大地的时候，我召唤出了月神鸦，传说亡灵的使者，再也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返回幽冥界的途径了。 很快，它便找到了其中一条引渡通道，对待带着我准备飞进去的时候，我的手腕却猛然间一紧，继而隐隐作痛，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割到了！ 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显示任何伤口，这不禁让我联想到良辰在东方坟前布下的那个结界，还有离开冒险岛时苏决不甘的眼神，该不会是他那里出事了吧？ 我心中咯噔一声，立刻让月神鸦掉头，返回江城郊外！ 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那里的结界已经被破坏了，东方的尸体已然不知所踪，原来的堆起地方墓身，这会儿已然变成了坑，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泥土！ 我站在那里，气的浑身发抖！ 这只是一座不起眼的野坟而已，倘若为求财，根本不会选中它作为目标。更何况，普通人根本也没有能力打开上面的结界！ “东方玉狐是幽冥界的罪人，就算死了，尸首也要带回去示众受刑！” 苏决……苏决！ 我翻身跳上月神鸦，咬牙切齿道：“回幽冥界！” 因为出发的晚，再加上来回一折腾，等我们回去后，已经天色大亮了。 这个时候，那些人应该同阿离聚集在幽冥殿上处理政事，所以我直接前往正殿！ 幽兵守卫一直无视我的存在，这会也没有人出来阻拦。 我本来想直接冲进去找苏决询问的，但是又怕正面碰上阿离，让他左右为难，而且这件事我并不确定他是否已经请示了阿离！ 于是想了想，便坐在殿外台阶上守着。直到散了朝会，苏决方才跟着几位长老走出来。 一入大殿那边看到了我，脸上笑容有些凝滞，不过现在又恢复自然，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谈笑风生侃侃而谈。 而我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出正殿的必经路口，见我怒气冲冲地坐在那里，每个人路过都不免好奇的扫一眼。 等到苏决经过时，我直接抽出百兽伞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决眼中闪过阴冷狡诈的光，但脸上却依然客气，“唐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一个字都不想同他废话，“东方的坟墓是不是你动的？” 大概听到我语气不善，所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迟疑中。 因为他的这种反应让我愈发肯定了，这件事就算不是他亲手做的，也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当然冒险岛上，与左思同行的可不止他一个，其余的人包括六位长老都不忍说什么，就他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扯什么规矩、幽律。 他说不认识东方也就罢了，却偏偏与他是旧相识，而且两人关系据说还不错。 东方体的魂魄已经回到段策身上，那他的尸体意味着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容器，何至于做到这般狠绝！ 我问：“这么久了，还没想好吗？还是说，我们幽都堂堂大祭师，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懦夫？” 他笑了下，他才道：“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这重要吗，一个背叛冥王和幽都的罪囚而已，人人得而诛之！” “少废话，你只用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苏决眯起眼睛，“是我亲手将他从坟墓里扒出来，并带回幽冥界的。” 第602章 不依不饶 等的就是这一句，他终于承认了。我二话不说，举伞便朝其咽喉处刺去！ 苏决荒山布下结界，整个身体都往后飞去。我不依不饶，欺身上前，所有怒火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百兽伞本就锋利，再加上我刻意加重了力道，所以碰到结界的时候，未做任何停留，便以势如破竹之时继续前行！ 而那个防御结界，此刻则在身后纷纷化为块状碎片！ 这一幕不止让苏决骇然，连方才已经找我去的几位长老，都纷纷驻步围观。 东方的厉害，我曾不止一次领教过，虽然看不上眼前这家伙，心里却明白对方实力不可小觑。 眼下这情形应该速战速决，没必要跟他做过多纠缠，免得再横生枝节。 想到这里，我便立刻召唤出诛邪偶，两人分头夹击，逼迫苏决进退两难！ 东方的结局已经够让我心疼的了，结果这家伙居然还雪上加霜！ 我这次要不把他杀了，怕是以后每次想起东方都要愧疚自责！ 更何况离别前我就提醒过他，不准再打东方的主意，是他不知死活，偏要挑衅，这回我是铁了心想要杀人，什么规矩什么幽律，统统都顾不得了！ “这是幽冥殿前，我不想同你周围纠缠，如果有任何怨言或者不满，我们两个可以到冥王大人跟前理论！”苏决出手颇为忌惮，显得畏手畏脚。 我全然不理会他的话语，而是加速了攻势。 见我不搭腔，他便与那些同僚道：“你们都在围观什么？还不赶快进去请示冥王！” 有趣的事在他话音落下后，并没有人动身，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着，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能让这么多人不待见，看来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招人烦，对东方这件事也算是间接表明了立场！ 趁苏决慌神的刹那，我再次举起了伞。 这次，一定要了结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刺入苏决胸口时，却像是在攻击一块坚不可摧的巨石，僵持在那里，一时间竟无法进入！ 我被震的双手发麻，但却不肯放弃，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将力一起注入百兽伞！ 最后只听砰一声巨响，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爆裂了，而我手中的伞这会儿则噗的一声捅进了苏决的身体！ 他愣愣地僵在那里，一脸难以置信！ 这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我又将伞抽了出来！ “我说过，不许你再打他的主意，自己寻死，怪不得旁人。” 数学扑通一声扎倒在地上，红色的血顺着台阶哗哗的往下流。 我抖了两下伞，素来安静的百兽伞这会儿却发出了铿的金属声响，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坏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再管周围人的目光，大步朝偏殿走去。 阿离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虽然方才现场，没有人去通知冥王，这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我不相信他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但他却选择了沉默，那就是默认赞同了我的做法吧。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我还担心他出来以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他相见呢。 回到偏殿以后，我靠着雪霄树边坐下来，仔细检查怀里的伞。 伞骨果然松动了，连伞尖也出现了裂痕，倒不一定是因为方才对上苏决，它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大大小小战斗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就算是再坚固的陨铁，也受不住。 我曾经想过这件事，却没料到竟来得这么快。 这些年它陪着我遮风挡雨，出现这样的状况，还真是舍不得。 看来以后要小心些用才行，倘若彻底坏了，我上哪去找这么顺手的兵器？ 就在我轻轻抚摸伞身的时候，头顶上突然投射下一道阴影，阿离回来了。 也只有他脚步才这么轻，就算是警惕性很强的我，有时也没办法察觉。 我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 他若无其事道：“怎么突然道歉？” 我说：“你知道原因的？刚才在殿前，我又闯祸了，而且还当着那么长老的面，你惩罚我吧！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他说：“抬头。” 我迟疑了下，抬起头来，竟然对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给我的吗？” “嗯。” 我问：“是什么？” 他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拆开以后才发现是一种很别致的糖果，我拆了一颗放到嘴里。 接着阿离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这里不像现世，没有那么多尘土，再加上地面铺着厚厚的雪霄花瓣，就像条棉毯子一样。 又剥了一颗，送到他嘴边，他一低头，用牙齿叼走了。 “你不怪我啊？” “怪也没用，已经做了不是吗。” 我吸吸鼻子，“我一直都不喜欢他，再加上这件事，他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阿离微微应一声，“嗯。” 我问：“你知道吗？” 阿离说：“苏决直到今天早上才告诉我。” 我握拳，“这家伙居然先斩后奏，可恶！” 阿离却平静道：“平心而论，我不认为他做的有什么错。苏决是大祭师，也是执法者，本身就不能拥有太多情感，不止是他，还有很多判官都是如此，只有严格的执行律法，这个世界才能正常运转。就像那些监牢里的死囚，有很多都是本性善良的人，只因为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从而造成难以挽救的局面。尽管在周围人的口中，他依然是个好人，但错了就是错了，必须要接受惩罚。” “可东方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他本身的确没有什么错，错的是他的先祖。东方一族之所以能力过人，并非全是依仗自身灵力，跟浴风家族一样。他们安抚祭奠亡灵，又同时从这个过程中得到让人无法企及力量，这是个只有历任冥王才知道的秘密。从第一代祭师开始，东方家就注定了要为这份力量付出代价，就是牺牲自己的自由。得了好处却又背弃承诺，苏决将他尸身带回来受罚，以儆效尤，一点也不冤枉。” 第603章 男人话题 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子的，看来我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有些太片面了。 我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阿离苦笑，“你可没给我任何机会。” 我咬着疼懊恼的打了下脑袋，“那照你这么说，我杀错苏决了？” 阿离道：“先斩后奏，他这回本身也违背了律法，给他点教训也好，面对以后再放肆。” 我惊讶，“以后？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离道：“如果真那么容易死掉，他就不会是第一大祭师了。” “啊，可是我明明看到……难道是障眼术？” “没错，当你杀死那具分身的时候，他本人已经在幽冥殿跪着了，不过终归损伤了元神，三两个月怕是难出门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捧着脸道：“大人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了，是非对错总是很难区分，有的时候我明明觉得自己做对了，但是转眼就会发现自己错了，有时候偶尔也会出现相反的情况。” 阿离赞同地点头，“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用你的视角去理解成人的言行和处事方式，确实存在隔阂，不必勉强自己。就你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就好，捅出来篓子，我帮你收拾。”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阿离你真好，再来一颗糖吧！” 他摇头，“在现世玩的开心吗？” 我点头，“开心。” “想回来吗？”他语气平和的问。 然而我却嗅到了陷阱的味道，连忙道：“我想你了。” 他笑了下，“口是心非，” “真的，可惜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要不然你也不用这么累了。” “你不用帮忙，照顾好自己就行。” 见我一直抱着手里的伞不肯松开，阿离便道：“伞怎么了。” 我闷声道：“要坏了，感觉以后不能随便的使用了。” 阿离道：“给我看看。” 我把伞递过去，说：“还能挽救么？” “怕是不能，”他撑开以后检查了一下，“无论是伞面还是伞骨，都已经到了极限。普通匠人做出来的伞，能用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便愈发失落。 其实这把伞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有点小了，五颜六色的花色也略显幼稚，但我却是舍不得弃了它。 跟着我这么多年，早生出感情了。 苏决出了事，我也不能脱身事外，被象征性的关了两天禁闭，便趁阿离不在跑出去玩了。 去的地方是倚楼阁，除了想要告诉花姐段策的消息以外，还想顺便见一下容秋。 然而到了那里后，花姐却说容秋回乡祭祖了，得过三五天才能回来。 于是我便将单车活着的消息告诉她，花姐颇感欣慰，连忙跑到佛祖面前上了几炷香。 “段老板一看就非池中物，一身富贵气息，我就说他不可能出事的！他还回来么，什么时候来？” “那还说不准，下次我问我去现世，便随便问问他！” “好好，不止是我想的他，还有丘公子，每回来了都念叨，倘若不是对他那位新婚夫人疼爱有加，我都要怀疑这两个男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正经的关系！”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段策那家伙，就是有种本事让人喜欢。现世有个家伙叫聂卫东，初见面时跟他像死对头，最后两人竟然客气的跟兄弟一样！” 花姐欣慰道：“不瞒你说，我这么大年纪，也没个孩子，每次看到他就格外亲切，好像自己亲生的一样。自打几年前出事，我就没怎么睡过好觉，这回可算是能安心了。” 我在倚楼阁呆了大半天，黄昏时才回到住处。 进门阿离便道：“去哪玩儿了？” 我也不心虚，坦荡荡道：“去倚楼阁找花姐，告诉他段策的消息，她可高兴了。我就在那边玩玩而已，天色一暗，我就立马赶回来了，没多停留！” “见到那个容秋了吗？” “没，说回家祭祖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阿离微微笑了下，“我在那里十分好奇，下次你去的时候，不如把我也叫上吧！” 我惊讶地愣了会儿，道：“好、好啊。” 本以为阿离只是随口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几天后再次跟我提起这件事。 我问：“你真想去呀？” 他点头，“嗯。” 我说：“那你想白天去还是晚上去啊？” 阿离反问我，“你呢？” 我说：“我喜欢白天去，干净些，晚上虽然热闹，但是却酒气熏天的，呛得慌。” 阿离说：“那就白天去吧。” “我去了找花姐聊天，你去了做什么呢？” “去找那个容秋聊聊天。” “聊什么？” “男人之间的话题，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相信的揉了一下鼻子，“好吧。” 竟还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到时候我还不能偷听么！ 临走之前，阿离特地换了一件新衣裳，玄青色的，衬着整个人就像一把刚从土里钻出来的青葱，白嫩又清新！ 我像只哈巴狗一样，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夸奖道：“真好看！” 他挑起眉毛，“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我大声道：“衣服好看，人更好看！” 带着冥王去逛青楼，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他的身份是个秘密，所以就算是花姐也不能说。 如果被左思那家伙知道了，恐怕还会在小本子上记我一笔！ 烟花之地都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而倚楼阁作为这一行当中的翘楚，进进出出大多都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所以花姐也是见多识广的，见了阿离，立刻就知道这是个有身份的，态度也格外恭敬，还特意吩咐楼里的姑娘要注意分寸，不要贸然惊扰客人。 来之前阿离便说了，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容秋聊天。 告诉花姐以后，他便动身上去找人，但却被阿离阻止了，“不必麻烦，我自己前去就好。” 说着也不看花姐反应，径直上了楼，片刻后，花姐小心翼翼跟了上去察看，很快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谨慎道：“这就是当初同你打赌的那个人吗？” 第604章 神采飞扬 我愣了一下，点头，“是的。” 花姐道：“看起来还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啊，这些年来，我在幽都见过不少大人物，但是像这位公子这番气度风华的，却还是第一次。他对你……好吗？” 我说：“好，之前有一些误会，现在已经解除了。” 花姐释然道：“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他今天过来，找容秋做什么呢？” 我说：“我也好奇呢，等下我偷偷上去看看！” 跟花姐在楼下聊了一会儿，我终是压不住渐盛的好奇。因为担心脚步声会被阿离发现，所以特意脱了鞋，将靴子拎在手中，悄悄溜了上去。 到了容秋的房间跟前，发现里面异常安静，我透过缝隙往里望，却被白帐遮着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正当我看得认真时，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了，我毫不防备的跌了进去，一头撞在阿离的身上。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以及那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偷听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尴尬的摸摸鼻子，狡辩道：“才没有，我也就是刚来！” 说罢连忙把靴子穿起来，好在阿离没有落井下石，还特意放我进去。 到了里面后见了容秋，他冲我温和的点了点头。 好奇怪，以前我总觉得他跟阿离很相似，但是这会儿两人站在一起，却能明显看出差异来，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一点都不像！ 容秋身上的那份温和，透着克制和精心雕琢，言谈举止间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而阿离身上那份从容恬淡，则是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后天效仿不来，更别提那种天差地别的气质了！ 并非是容秋不好，而是阿离太过优秀了，看到他你会忍不住感慨上天的不公，它明显在某些人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而其余的大多数则是被随随便便摆弄出来的。 在我盯着容秋看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阿离，透着些许羡慕钦佩，还有一丝小暧昧。 以前我每次来，他都是全心全意相待，而这会儿有阿离在，好像我就不重要了，这感觉实在让人很失落！ 坐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跟我说什么。就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过。 我挺没趣的，于是便起身道：“你们在这里聊吧。” 阿离淡淡道：“不玩了么？” 我说：“嗯，有些无聊，我去街上逛逛。” 阿离道：“那我们走吧。” 容秋依依不舍的跟在后面，“公子就走了吗？” 阿离微微颔首，“嗯。” 容秋道：“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我这边也好做提前做准备？” 阿离说：“不必准备，这是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小鱼儿，我们走吧。” 我下意识跟容秋挥手，却见他的目光都集中在阿离身上，于是我悻悻的放下去。 临走的时候，花姐拿了条披给我，道：“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以后天气凉了，刚好用得上。绣工不好，你可别嫌弃。” 我接过来，很开地亲了下她的脸颊，“谢谢花姐！” 自从姥姥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给我做衣服了。 却买来的衣服也非常精致，但却少了那种厚重的温暖感。 我抱着披风来的大街上，想起容秋的态度和反应，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阿离问。 我便把原因告诉他，闷声道：“以前容秋跟我玩的好好的，你一来，他就不理我啦！” 阿离道：“你要想让他理你，那也容易，下次记得带些钱过去。” 他这话太狠了，一句话把我打击的半天都振作不起来。 “你是说他对我好，是惦记着我的钱吗？” “也未必全是因为钱，你还有可能是看你跟那个老鸹关系好，不然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客人不理？专心陪你个小丫头呢。” 花姐之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这些人每天迎来送往的，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跟容秋相处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我缠着他，教我写诗作画，而他从不曾跟我吐露过自己的心事和处境，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恭维讨好我罢了，但我跟别的客人没什么两样。 我一直视他为朋友，被阿离这么毫不客气的揭穿，心情便愈发糟糕了。 我问：“在我没上楼前，你们俩都说了什么？” 阿离道：“没什么，点评欣赏一下他的画作而已。” 我说：“他画的很好是不是？” 阿离却说：“粗劣浮夸，远不及我。” 我惊讶道：“第一次发现，阿离你居然这么自恋！” 他挑了下眉毛，神采飞扬道：“这叫自信。” 他性格向来沉稳谦逊，鲜少如此跳脱，不知不觉间，我竟将容秋彻底抛向了脑后，欢快的在街上跑了起来！ 入秋后，偏殿里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一只蛐蛐儿，藏身在草丛角落里，彻夜吟唱不休。 我这天感到无聊，便自己动手用高粱杆儿做了一个笼子，想要把它找出来养着。 最后在偏殿翻找了几天，总算确定了它的方位，竟然在雪霄树下那块大石头底下。 石头很大，徒手根本搬不动，阿离这会儿还在正殿处理事务，一时半会儿竟找不到工具来撬它，又担心它跑了，于是便将将百兽伞拿了出来。 最后利用杠杆成功把石头抬了起来，一只通体乌亮，拇指大小的肥蛐蛐儿果然正趴在那里高歌。 我兴奋把手伸进去抓它，却听到咔嚓一声，伞身竟被生生折断！ 就在以为自己这回要完蛋的时候，下坠的石头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撑住了，阿离蹙眉，“你可真是让人不省心，我要晚回来一会儿，怕是要出大事！” 一愣神的功夫，伞断了，蛐蛐儿也跑了，我这回赔了夫人又折兵。 把手臂拿出来以后，抱着扭曲变形的百兽伞，欲哭无泪。 将石头放好，“别难过了，明天我将事情处理完毕，陪你去现世走一趟，再找个匠人新做一把就是。” 我依依不舍道：“那我这把伞呢？” 阿离看了下，道：“整个伞骨都坏了，应该修不好，只能封存起来收藏了。” 第605章 保护好你 虽然心里难过，但是我也知道有些事是无法挽回的。 从当年到我手里到现在，它已跟着我了整整十年，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更加珍惜它！ 跟现世相比，幽冥界虽然保存了很多古代风俗以及人情，某此行业却被官方控制着，譬如金属提炼，这便导致了民间冶铁技术的落后。官方手艺人虽然打着兵器厉害，但是却缺少了一些灵性和美感。 我需要的伞，不只是把兵器，日常生活中还要用来遮风挡雨，必须要集轻巧坚韧于一体，所以必须要回现实去找寻。 可即便如此，也并不容易找到这样的手艺人。当年帮忙制作百兽伞的那位大伯，如今早已去向不明，天地茫茫，又该从何寻起呢？不过能回现世，我是非常高兴的。 现世的阳光是非常毒辣的，在新伞还没有制作出来之前，我必须得先有一个替代品。 于是隔天便去朱雀大街上买了把白底红花的油纸伞，好看但是不耐用，在石头上磕一下，伞面就皱了。 我平常动作粗鲁惯了，用起来真的还有些不适应。 回去的时候逛到了常去的那家玉器店，老板跟我已经认识几年了，人很不错，每次去了都会展示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这次也不例外。 我在里面捡了一个奶白色的羊脂玉扣，用半片金叶子买了下来。 心想跟阿离相处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送过他什么礼物呢，这颗玉扣通透温润，跟他气质倒是配的很。 带着玉扣回到幽冥殿，把玉佩交给阿离，他很喜欢，立刻解下腰间的玉佩换了上去。 “好看！”我连连夸赞，“我眼光是不是很好？” 他轻轻眨下眼睛，“没错，好极了。” “嘻嘻，你的事情忙完了么？” “嗯。” “上次从冒险岛回来，那些长老有没有说你什么？” “……别提了，念得我头痛。” 我问：“那你这次还敢去现世？不怕他们再唠叨么？” 阿离道：“上次去的时间太久了，再加上那晚确实出了点小状况，他们担心也是难免的，这是我们只去三两天，很快就会返回，而且还要左思帮忙掩着，应该没人发现。” 是阿离表现得一直很规矩，但是我却认为他其实和东方一样，有一颗不安份向往自由的心，要不然怎么会一而再三的玩失踪呢？ 然而冥王大人离开幽冥办，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得先避过长老们的耳目和大祭师的卜测。当阿离封印了自己的能力后，就等同于普通人。 大殿下面的那阴阳路是不能走的，因为很容易被追踪到去处。 如果走百灵路，就要先出幽都。 据说以前所谓还宽松些，自从阿离除了冒险岛的事以后，整个幽都的守卫就严苛了许多。 我们分别尝试着从个几城门出去，但是都接二连三的碰壁。 守卫战战兢兢道：“冥王大人请回，我等奉几位长老之命在此驻守，绝不敢玩忽职守，还望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嗯，很好，”阿离波澜不惊道：“我今天只是出来视察而已。” 我小声道：“原来不只是东方，就连你也不能随便出幽都啊。” 阿离面色不改，“没错。” “那你以前都是通过什么方法去现世的？” “每次经历都是一场艰难的斗智斗勇。” “但你每次成功出逃，周边的守卫就会严格一分。” “是的。” 我同情的看着他，“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行为彻底困住，再也出不去。” 阿离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道：“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肯花心思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我问：“那你现在有办法吗？” 阿离慢吞吞道：“暂时还没有。” 难得见他吃憋的情形，我不由笑了起来，“我有。” 他略显意外，“你有？什么办法？” 我伸出双手，对着他晃了晃，然后一把拉起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召唤出其中一个玩偶。从表面上看，它就跟着别的布偶有着明显的不同，它的脸是一片白布，没有五官！ 不过尽管如此，它还是像长了眼睛一样，偏着头打量着我，“你就是小主人吗？” 我欣喜的伸出手，同它打招呼，“它们都叫我小鱼儿，你好呀，替身偶！” “您好，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吗？”替身偶很客气道。 “我们现在想出去，可是被外面的人拦着，你能不能变成他的样子留在幽都？”说到这里，我悄悄指了指阿离。 它用手支着下巴，围着阿离转了一圈，道：“这可是位了不起的大人呢，确定要那样做吗？” 被它这么一说，我便下意识的看向阿离：“你说呢？” 阿离饶有兴趣道：“看起来很有趣，试试也无妨。” 得到了同意后，替身偶便跳到了阿离的手掌上，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玩偶道：“这位大人，麻烦对我笑一下。” 阿离不明所以，但还是很配合的弯起了眼睛。 玩偶又道：“麻烦对着我生气。” 阿离嘴角紧跟着绷成一条直线，整个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冰冷严肃起来。 “可以对我眨两下眼睛吗？” “……” 大概是出于对事物的好奇，所以阿离依然跟着乖乖照做。 很快，一模一样的人偶便出现在我们面前，在他绕着阿离飞快的转了几圈后，我便跟着头晕目眩，彻底分不出谁跟谁了。 不仅如此，竟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片刻后，阿离在这边买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 替身偶试图走出城门，却再次被守卫拦下，趁着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时。 真正的阿离则带着我借机脱身，挤在人群中的顺利出了幽都。 到了郊外后，我回头看着身后高高的都城，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你出来一回竟然这么难！” 阿离幽幽道：“我现在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如果这次能平平安安回来，下次出行或许会变得容易些，否则的话，只会更加艰难。” 我握拳，“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第606章 神秘墓主 因为有替身偶留在城中，所以我们两个便安心离开了幽冥界。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我们两个坐在了月神鸦的背上，“我们要前往什么地方？” 阿离道：“苍秀山。” 我激动道：“那地方我知道，我们这次要找的人该不会是白涯子吧？” “没错，就是他，他是目前三界之内手艺最好的神器打造者。” “说起来，我之前的那把百兽伞就是他帮忙加固的呢！他说自己年纪大了，临行前把娇爷托付给我们，希望我们能够带它四处走走……当时我离开幽都的时候，良辰说会找时间，把娇爷送还给白涯子，这次我们前去，说不定还能够见到它呢！” 提到娇爷，我便兴奋起来了。 当我们赶到苍秀山的时候，已经是破晓时分，跟记忆中明丽清爽的画面不同，此刻的山林上方，竟然布着一层灰蒙蒙的雾障。而林间也是一片狼藉，许多树木都被折断，地上还布满了奇怪的泥土脚印。 我跟阿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蹙眉，俱都感受到了那种不祥感。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周围聚集的都是灵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整个山脉的风水都被改变了！ 依照的记忆中的影像，我们来到了白涯子的木屋前。 当年走的时候，这房子是我们几个被逼着为他新建的，如今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 此时门半敞着，里面却没有一个人影。 阿离走到炉前，用手摸了摸铁皮壶，将其提起来后，发现炉子里还有一点火光，除此之外，所有物品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紧张道：“应该不是出去门闲逛，门都没关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在屋子里搜索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虽然东西很破旧了，但是桌面却擦拭得非常干净，显然这段时间一直有人住在这里。 当目光停留在门槛处时，在那里看到了很多胶状的泥土。 阿离观察了会儿，道：“看脚印并非人类，这些妖怪感觉我们之前带走了白涯子。” 他的判断不由让我想到几年前的情景，当时白涯子就是因为窃取了妖怪的物品，所以才被袭击，莫非这会又是故伎重施，惹怒了那些家伙吗？ 外面森林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声都没有，我跟阿离走出木屋，这院子里发现了熟悉的车辙印迹。 我担心道：“良辰把娇爷送回来了！白涯子这回得罪的是什么人，居然连只蜗牛也不肯放过！如果顺着痕迹追出去，应该能找到他们吧?” “出来时我封印了自己的能力，而你手中的只是一把普通雨伞，如果对方是一个厉害的角色，那我们该怎么办？” “可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这些年娇爷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痛我的感情一点也不比良辰和段策他们浅！ 阿离道：“不是不理，而是要提前做下准备。白涯子生平打造了无数把神器，他这些年都隐居在苍秀山，所以住处一定藏着不少好东西，只要能找到它们，从中挑选一把顺手的，那就觉得安心多了。” 我说：“木屋里被翻成那个样子，连院子里的土地都被翻了一遍，想必就是为了寻找你所说的神器吧？会不会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阿离淡定道：“不会，否则白涯子和那只蜗牛也就不会被带走了。” “有道理！”我赞同地点头，然后开始四处搜寻。 因为有人已经在前面动过手脚了，所以我们只需要对方他们不曾留意的地方。 可这木屋的空间实在有限，当时又是我们亲手所建，所以东西不可能掩藏在地基下面。 既然下面不可能，那就看看上面好了！ 于是抬起头，在屋顶上仔细搜索，赫然看到房梁被换过了。 当时那根木头是我砍伐的，特意选中了一棵坚实的毛白杨，而这根粗木头却是呈现出自然的红色花纹，并非后天熏染出来的。 于是抓着吊下来的篮筐，翻身爬了上去，用手指轻扣表面。 一边试探着往前爬，一边留意着声音的不同，到了屋山边缘时，梆梆的木头声响突然转空，而且略带回音。 我心头大喜，用指腹小心翼翼摸索整根木头，果然发现了暗藏在上面的机关！ 木皮应声弹开，竟露出一个中空的匣子，与此同时，耀眼的光芒也立刻绽放出来。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想来并不是白涯子的全部珍藏，而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别的东西应该藏在另外的地方。 虽然只有五六件，但是每一件都是精品神器，一把很细的软剑、一只寒冰链飞爪，一把可以发射银针的玉扇，还有一个弯刀状的匕首。 对我来说，这些都是好东西，但是平常使用最多的，自然还是匕首。 这把匕首比起普通要略长几分，手感绝佳，触摸上去好像有吸力一样，松开手倒垂下来，竟然能悬在手心里打转而不掉！ 我把匕首拔出来，用手指试了一下，还没感觉到任何疼痛，血就已经流了出来！ 而刀身此刻就像一张饥渴的嘴，瞬间便把鲜血吸食进去，过后不用任何擦拭，依然通体雪亮！ 我的靴子里虽说也藏着一把集市买来匕首，但无论是舒适度还是锋利程度，都没办法与之媲美。 虽说体型玲珑了些，但是在实战过程中，一寸短一寸险，灵活性也随之增强，就是它了！我把机关复原，拿着匕首跳下来，同阿离道：“我们走吧！” 阿离的能力虽然被封印了，但敏锐的观察力却依然在，所以我们便沿着路上的痕迹追出苍秀山，最后在两座荒坟前停下。不知道这里以后，便都消失了。 这里地处很荒凉，附近都没有什么人家，最近的村庄也在三十里外。坟墓看起来已经很有些年头了，碑文早已跟着风吹日晒消失在时光里了，所以无从考据墓主人的身份和来历。 但是从坟墓的规格来看，应该是个有头脸的人。普通人家鲜少会将坟修建的这么大，更何况我们眼前看到的，还是被自然磨砺多年后的样子！ 第607章 夜探诡屋 因为此地风水极佳，再加上无法确认墓主的身份，所以也不敢冒然惊搅扰到别人，只好求助的看向阿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难道娇爷和白涯子爷爷是被鬼祟所要挟，抓到坟墓里去了？” 阿离道：“没查出真相之前，一切都不好说。现在咱们还是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到晚上再过来看，说不定到时会有意外收获。” 我肚子刚好发出咕咕的叫声，听他这么说，便立刻点头赞同。 此时阳光正烈，我也有些疲倦了，于是便打算到不远处的树底下休息。 就在我们刚动身的时候，就看到一只兔子在草丛里探出头来，我当下大喜，立刻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神器不比寻常，那兔子被亮光晃花了眼，没头脑的朝前方奔去，就一头撞在树干上，死了。这戏剧化的反转让我看得目瞪口呆，从小到大只听说过做人不能守株待兔，却没想到竟当真有梦想实现的一天！ 于是连忙跑过去，抓着耳朵提了起来，兴奋地冲阿离道：“你看，有食物主动送上门了！” 阿离是不擅长烹饪的，所以只好在旁边帮我撑伞。 我们俩个在河边把兔子清理干净，然后将其穿在棍子上，拿到树下生火准备熏烤。 因为时常在户外生活，所以我通常会在背包里放一小罐盐，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野味鲜美，除了盐以外不需要再添加任何调料，就能吃出最好的滋味。 从头到尾，阿离都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我进食。 等到填饱肚子以后，我忍不住泛起困意来，于是枕在他的腿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但太阳落山后，我们再次来到失去踪迹的那片坟地。 让人错愕的是，墓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间破旧茅草屋！ 屋子里隐约现出灯光，而房顶上的茅草看上去则很干净，好像才翻修没多久，除此以外，还贴着一副对联！ 跟我们常见的黄底黑字不一样，这幅对联是只有死人后守孝的人家才会用这样的蓝底白字。上联是苍山有雨皆为泪，下联是何必生前门第贵，横批人眠如灯灭！ 本来还不确定苍秀山的事跟这坟墓有关，这诡异的茅草屋一出现，倒是确定了十之八九。 白涯子和娇爷如今下落不明，所以前方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 进去之前，我小声叮嘱阿离，“等下进去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在我身边，千万别走远。” “好，”阿离道：“就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我纠结，“别这么说，我突然压力好大！” 阿离笑了下，“别担心，来之前我看过附近的地形图，这里不像是能出大妖怪的地方。” 对此我也深有同感，记得以前交手过那些有头脸的大妖怪，几乎每个的住处都很气派，鲜少这么朴素的。 门是敞开的，所以我只好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请问有人在吗？” 等了半晌，始终无人回应。 于是我便狠下心带着阿离，一头钻了进去。 这茅草屋修建的特别矮，我的身高进去都要低头，更别提是阿离了。 本以为进去后可以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形，谁曾想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这一间小小的茅草屋，竟像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里面有青山流云、花草树木，亦有哇鸣及飞鸟，竟跟草屋外的景象一模一样，大到远山小到路边的草丛，唯一的差别是光线略微昏暗。 除此之外，远方正传来热闹的喊叫声，竟是七八只妖怪竟然聚在我跟阿离烤兔子的地方喝酒！ 这些要问你，其中两只能大致看出来本体的：一只背着重壳的大河蚌，一只不停东晃西晃的紫金葫芦。剩下的都是奇形怪状，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譬如有一只头上长着弯角，身穿银色铠甲生着两排钢牙的家伙，还有只生着张鬼面，但背后却长了一双蝴蝶翅…… 总之，这家伙绝不是符合我们人类审美的存在！ 而白涯子和娇爷此时就被绑在旁边的那个大树上，虽然两人处境很狼狈，但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 观察它们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在不停地翻阅着《清平异妖志》，发现一点印象也没有。 随着时间变迁，这世界上的妖怪也越来越多，我背包里的那本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成员加入，而我已经许久不曾翻看它了，这会儿出现不认识的妖怪，也属正常。 这家伙在那大吃大喝，一时半会竟未察觉我们的到来。 直到其中一只妖怪想要对着我们这边撒尿，我才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不许尿！” 对方抓着解开的裤腰带愣了会儿，然后松开手掉头就跑，裤子瞬间滑落至脚踝，露出一个白花花的屁股对着我们左右乱晃！ 一直跑到那帮妖怪跟前，它才意识到自己裤子不见了，结结巴巴道：“大、大哥，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那些家伙喝得醉眼朦胧的，这会全哗啦啦站起身来，一字排开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无视它们，隔空询问娇爷：“娇爷、白涯子爷爷，你们两个都没事儿吧？” 娇爷立刻发出兴奋的叫声，而白涯子则硬撑道：“能有什么事儿，都好着呢！” 被称为大哥的就是长着鬼面和蝴蝶翅膀的那只妖怪，那长相也说不上美丑，就是让人看后心里极度不舒服，像是有毛毛虫爬过，畏惧又恶心！ 它这会抬起手，怒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本大爷的地盘，速速报上名来！” 我说：“报了你也不认识，何必多此一举呢？赶快把你们身后的人放了！” “嘿！”鬼面冷笑，“还是个蛮横的小丫头，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弟兄们操家伙儿，把来者拿下，咱们待会儿继续喝酒！” 这点我很好奇，他们所谓的家伙儿在哪里时，只听一阵当啷哗啦的声音，这些妖怪竟然将身体的一部分拆卸了下来！ 第608章 救命之恩 让我震惊的是从它们身上拆卸掉的那一部分，竟眨眼间全部化为兵器，或持子午鸡爪鸳鸯钺，或拿凤翅镏金镋，还有一个使锤的，至于长着鬼面的家伙，手中却拿着一把亮闪闪的月亮铲！ 且不说对方的实力，但是从架势上就足够唬人了。 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会被这种阵势吓的心肝砰砰直跳，现在我早已进化到不用出手，就能从对方妖气中感知它们的能力强弱。 别看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气势汹汹，但实际上除了那个鬼面外，基本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所以一点也不紧张。 将阿离护在身后，拿着那把弯刀匕首左右一挥，两个家伙边跌坐在地，还倒栽了个跟头。 跟在后面的妖怪脑筋转得快，懵了下后迅速撤退，“大哥，这孩子厉害啊，还是个狠角色呢！” 鬼面怒道：“没出息的东西，放着我来！” 说着便抓着弯月铲冲了过来，这家伙力大无穷，当弯刀铲冲着我脑门劈过来时，被我及时用匕首挡住，竟震的手腕发麻！ 不过也只是仗着一股蛮力罢了，这家伙进攻方面并没有任何智慧。 我将身体贴在他后背上，就势转了个圈，然后蓦然自它肋下钻过去，将匕首抵在了它的腹部，“我今天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找茬的，只要您们把白涯子爷爷和娇爷放了，我就能放过你们。” 到现在，我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但却总算是看出些门道来。 这家伙应该是墓鬽，一般都是古墓中跟主人随葬的宝物，如果生前频繁经历过血的滋润，随后就会化为妖灵，被称之为墓鬽。这是一种能力很弱的妖怪，如果被太阳直射到的话，就会散尽妖气，重新化为宝物。 根据这群妖怪的形态推测，它们应该是些随葬的兵器，而这荒墓的主人，生前应该是个武将。 鬼面迟疑了一下，同意释放白涯子。 然而就当我收起匕首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转变了主意，挥起弯刀铲朝我脖颈处攻来！ 冥顽不灵的家伙，机会已经我给了，是它自己不把握的。 性命攸关之际，我也不再顾忌什么，瞅了个空当将匕首插进弯月铲的缝隙之中，然后用力一挑，弯月铲便倾刻脱手！ 而方才逃跑的妖怪正举着兵刃在我身后意欲偷袭，却当场被铲子劈成了两半，倒在地上，变回了原形。 我临空飞起一脚，刚好踹在鬼面的胸口，在它倒地的瞬间，匕首也趁机刺入对方的身体！ 站在旁边观望的小妖怪，见此情形，已争相扑上来，被我动作飞快的收拾了个干净。 而阿离，已经在地上捡了一个铁片，去释放白涯子了和妖爷了。 白涯子得了自由之后，看着地上已经碎裂的兵器，郁闷道：“好好的宝妖，全都被你毁了，可惜可惜！” “叫你这么说，我们还来错了？”我郁闷道，这老头，还真不识好人心！ 白涯子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东西丢在这里挺可惜的，都捡回去吧！” 我虽然不解其意，但也依言照做，将那些刀铁环钩已经崩裂的金属碎片全都收在怀中。 为了能回去，我们几个再次来到了坟地的位置。 远远看过去，那里此刻还矗着一间茅草屋，只是灯光就非常微弱，被风吹的将近熄灭。 白涯子看了后连忙声道：“不好！宝妖已死，烛火将熄，快点出去，否则将一辈子被困死在这里了！” 我立刻拉了阿离，坐到蜗牛背上，娇爷一个冲刺，我们便再次通过那个茅屋回到了现实！ 而伴随着烛火的熄灭，茅草屋也消失不见了，坟地再次归于安静。 我好奇的询问白涯子，“你是不是又拿人家墓主人的东西了？所以才惹得这些妖怪缠上你？” 白涯子生气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指望再做出什么宝贝，怎么可能会贪图死人的东西？是在墓地里随葬的兵器，吸收了天地精华后幻化成妖，觉得势单力薄，想要集结更多势力，便到我的苍秀山里来索要神器，还把我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才将我和娇爷绑了回来！” 我问：“原来是这样，您打造的那些也能化妖吗？” 白涯子道：“寻常兵器尚能化妖，何况我那些神器？不过需要更久的时间罢了，三五百年，怕是都难成气候。那些珍藏都是我的命根子，连送人都舍不得，怎么可能会让它们带走呢，哼！不过说起来你手中的这把匕首……好像很眼熟。” 我心虚的低头，“不好意思，我的百兽伞坏掉了，手头没有兵器。事出紧急，只好从你那里随便找了把用用……还给您。” “随便找了把？”白涯子却是不接，用酸溜溜的语气道：“小丫头的眼光倒是好，这把匕首是我花费时间最久做出来，当年也不知道惹了多少家族觊觎窥探，没想到竟落到了你的手里。老头子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这把匕首，就当作是偿还了今晚的救命之恩吧！” “你是说要将它送给我吗？” “怎么，不喜欢？” “不不不，”我兴奋到语无伦次道：“喜欢极了！谢谢白涯子爷爷，不过我们这趟来，为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把匕首用来关键时刻防身倒是非常不错，但是与敌人交战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用伞。 白涯子却已经猜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道：“不用说了，来之前冥王大人已经写信告知了。” 我看向阿离，小声道：“是么，可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只笑不语，“劳烦白先生了。” 白涯子受宠若惊道：“客气客气，图纸我都已经绘好了，一直在为材料收集苦恼，没想到今晚被这些宝妖一闹，竟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我惊讶道：“您是指这些碎片吗？” 白涯子捋须道：“可别小看他们，那墓地的主人原本是个有名的将军，战死沙场后，本打算运尸回京，结果途中朝堂却生出了变故……” 第609章 再见娇爷 说到这里时，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脸惋惜悲伤之色。 “好好的一个名将英雄，将士们却只能将其埋骨在这荒野之外，旁边的那座矮坟是他的侍从。由于担心将军到九泉之后会感到寂寞，属下将领特意将自己的随身兵器，与将军一起埋葬，寓意生死相随，并将其生平经历刻在碑石之上。每每有路人经过，便会心怀憧憬感恩，取些携带物品来祭奠，时间久了，这些藏于地下的兵器也都有了灵性，于是幻化成妖，每次聚在这里喝酒寻乐。本来大家都是相安无事的，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那鬼面妖竟想到我那里去打劫，希望扩充人手壮大门面，也就出现了昨晚之事。” 听他说完，我也对着怀中的碎片感慨，“这些兵器生前跟谁那些将领保家卫国，如今却埋在黑暗中不见天日，也是悲哀，心有怨气也是应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手下留情，将它们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 白涯子却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葫芦，喝了一口酒后道：“你也不必自责，这些碎片都曾是千般锤炼锻造，又吸收了数千年的日月精华，如今都是打造兵器的好材料。将它们聚集在一起重新锻造，一定能造出一把与众不同的神器！” 说完之后，他剧烈的耸肩咳嗽了起来。 我有些担心道：“造伞的事，不必着急，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吧！” 白涯子抚摸着娇爷的壳道：“别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帮你造出一把伞来，没问题的。” 比起几年前初见的时候，他现在显得愈发苍老瘦弱了，连呼吸都沉重了许多，身体状况真的很让人担心。 本来想让他多休息几天的，但白涯子态度却很坚持，他说这几年来娇爷不在身边，他已经歇得够久了，要趁着冬天到来之前，完成生平中最后的一把兵器。 工作起来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焕发，而且格外认真！ 所有流程皆不假人手，事无巨细都由自己亲手完成。 后来的那些兵器碎片，很多材质都不相同，但白涯子却将把它们汇聚在一起通通丢入熔炉，用高温灼化成汁。然后一连数小时站在那里，连眼睛都不眨。 看着他这么辛苦，我也很是过意不去，于是便和阿离把整个木屋又翻新收拾了一遍，然后每日食用些山珍野味回来烹饪。 其实让我担心的不止是白涯子，还有娇爷。 在漠北的时候，良辰就曾经告诉我，她之所以不带娇爷入沙漠而是将其寄养在别人家中，除了行动不便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它年纪太大了。 虽然发力的时候依然跑的和风一样快，但是却要缓很久才能歇过来。 阔别多年后，它再度回到主人跟前，眼中已经没有了当初跟着我们离开时的亮光。 它总是显得很安静，喜欢沐浴在阳光下闭着眼睛休息，以前一点点声音都会将其惊醒，这会儿每次喊他吃饭都要用很大声。 而且它吃每次都吃很少，有时甚至摇摇头，完全不进食。 阿离对锻造兵器很感兴趣的样子，在白涯子工作的时候，他通常站在旁边，偶尔会提一两句有用的意见。 而我闲下来的时候就陪着娇爷，坐在那里跟他讲述这些年的经历和故事。 我们在苍秀山呆了十天，但我看到那把成品伞的时候，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它看起来跟那把百兽伞有些相似，但又没那么花哨，无论是选色还是造型都格外素净淡雅，白底蓝花，不仅适用于十几岁的孩子，也适用于成年人，不扎眼不炫丽，但是却非常舒适。 伞柄处的暗匣，握手处的机关，全都被保留改进。 用作兵器攻击的时候，它还可以瞬间化为另外一种形态，伞身更锋利，手感更加沉稳有力，却丝毫不显笨重！ 最让我惊喜的是，它竟然能在不同的光线下，呈现出不同的过渡色，只有在不被阳光照射的时候，才沉淀出耐人寻味的青花色。 白涯子道：“怎么样？顺手么，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出来，我可以试着修改。” 我摇头，“它很好非常完美，我挑不出任何瑕疵！” 白涯子道：“你可以尝试着把手松开。” 我迟疑了下，把手移开，但它还像绽放在空气中的花儿一样，一动不动的悬在半空。 我睁大了眼睛，将伞掷出去，它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次回到我身边！ 我惊喜道：“这把伞，好像有生命一样！” 阿离道：“神器之所以为神器，就是因为选材用料以及铸造人跟那些俗物都不一样。” 白涯子微微点头，“别的我不敢保证，这把伞包你用个几百年没有问题。” “谢谢爷爷！”我兴奋的冲他道谢，“您累了吧，我已经准备好饭菜了，大家洗手吃饭吧！” 这晚的饭菜很丰盛，白涯子也吃的很香。 收拾完东西后，阿离便跟白涯子坐在那里聊天，而我则抱着那把青花伞在旁边打盹儿。 他们两个说了很久，以至于后来我都睡着了，还能听到他们两个的声音。 次日醒来，我跟往常一样，先给娇爷拔草，然后再给大伙儿准备早餐。 然而当我走出去以后，却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我拿着菜叶问阿离，“你看，我今天采的都是菜心！有没有看到娇爷？” 阿离却道：“已经用不着了。” 我心格登一声，错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阿离道：“昨夜它就随着白涯子一起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去房间里看看吧，跟他们道个别。” 我手中的菜顿时落在了上，怔了好一会儿才跑进屋子里。 白涯子此刻躺在床上，面容安详。 而娇爷则卧在床边，身体缩在壳中一动不动。 我艰难地开口，“白涯子爷爷……娇爷……” 没有人回应我的话，他们永远地陷入了沉睡，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低垂着头，沉默着任由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第610章 梦寐以求 这件事并不突然，在他们离世之前，我已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端倪。 可是当真发生了，还是忍不住的伤心。 阿离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轻声道：“他们结伴走的，路上也不会寂寞，那只蜗牛也把整个世界都看了一遍，你不必为此感到难过。” 我吸着鼻子，嗯了一声。 这些年，它陪着我们度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啊！翻山越岭跟汽车赛跑，和游人合照，对一只蜗牛来说，真的是实现了了不起的梦想！ 而白涯子爷爷无疾而终，安然离逝，也是许多老人梦寐以求的事。 “我遇到娇爷那会儿，年纪还很小，它当时的壳被人辗碎了，于是我便为他打造了一个金属壳。它坚强的活了下来，还陪着我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我现在已经老了，走不动了，拜托你们带他一起上路吧！” “娇爷加油，超过前面那辆车子……哟呵！太棒了，你是这天底下最了不起的蜗牛！” …… 虽然彼此种类不同，但是他们这份友情，却比我们人类之间的情感还要稳固、真诚！ 活着是他们相互照顾，死了后一起离开，对狐独的白涯子和娇爷来说，这也是种幸福吧！ 我哽咽道：“要将他们埋葬吗？” 阿离说：“白涯子希望火葬，然后将骨灰撒在苍秀山上。” 我问：“他那些神器怎么办？” 阿离道：“全部由幽冥界保管，以免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祸害三界，我已写信给左思，他会尽快派人过来收拾的。” 白涯子的后院，有现成的化金池和碳火。 在我伤感的时候，阿离已经默默的做完了所有的事。 他将收集好的骨灰装在坛子里，跟我一起把它们撒在了苍秀山上。 如今进入了深秋，山上的树木都已呈现出萧条的黄色。 相信有了肥料的滋润，来年它们会长得更加高大茂盛吧！ 当我们做好这一切后，发现此刻的山脉显得孤独又寂寞，之前那种闲逸温暖的感觉全都不在了。果然无论多么美好的景色，都得需要生命的衬托。 左思带人过来，我们两人正打算离开。 因为白涯子藏的地方都很隐蔽，所以想将他们全部找到，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等于将整个木屋都拆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根木桩。 幽兵将所有的神器都清点记录后带走，左思这才同阿离道：“不知大人此行是否还有要事未完？” 阿离道：“不必旁敲侧击打探我的行踪，有话直说便是。” 左思道：“那属下就说了，也不知道您出来前使的什么法子，现在的幽冥殿上还有一位幽冥王大人，虽然长相和言谈举止都一模一样，但是行事作风却是大不相同……这些天因为他的决策，整个幽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我要不是看到大人的枯文蝶，这会儿怕还在那里收拾残局。大人如果已经忙完了，还请跟属下尽快返回幽都，主持三界事务，免得那个赝品生出更大的祸事来！” 阿离蹙眉，“怎么，它还去幽冥殿做事了？” 左思道：“岂止是做事……件件都是骇人听闻的大事，几位长老忙的焦头烂额，还以为您体内的青岚之魂再度复活了，也不敢对外声张。” 我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那只替身偶还真是厉害，本以为让他暂代阿离留在幽都，好避过人的耳目，没想到竟然还做出了如此骇人之举！它可真是不要命了！ 为了避免局势变得不可收拾，我连忙同阿离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阿离点头，我们乘坐月神鸦同左思一起返回幽冥界。 路上，左思向我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奇道：“原来只是一布偶，它还真是胆大包天，变成大人的样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代替冥王大人行事！” 我小声道：“它们都是小孩心性，并没有存什么恶意，也不是诚心想要给幽冥界添乱，估计就是好玩……” 左思冷笑，“好玩？这种事是能玩儿的吗？这要让几位长老知道了，怕把它烧掉都是客气的了，更别提还会连累到你……” 阿离闭目养神，淡淡道：“左思，别吓她。” 左思委屈，“大人您是不知道，那个赝品的行事作风，要是看到了，肯定也会生气！” 阿离道：“什么行事作风？” 左思道：“就……大人别见怪，具体的我也形容不出来，到时候大人见了就明白！这布偶着实可怕，几位长老加上我，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问题，这要是哪天生了异心……” 为了避免让对方钻入阴谋论，我连忙道：“不会的，绝对不会！” 因为左思气呼呼的反应，一路上我都在忐忑不安，不停的祈祷，希望替身偶拿捏好尺度，千万别逾越红线！ 出城的时候亏我还在纳闷呢，所有的玩偶都是一幅娃娃心性，怎么这替身偶显得格外成熟稳重，没想到居然都是装出来的，趁我们不在他还玩嗨了！ 因为左思的描述中掺杂了一些个人喜恶，等回到幽冥殿上，才知道居然一点都不夸张！ 这只玩偶不仅把幽冥殿的布置改了，而且还添加了许多充满童趣的小饰品！ 往常肃穆庄重的大殿，这会儿竟活生生被改造成了一个幼儿园！ 两个大红灯笼悬挂在长案两侧的屋顶上，所有象征官员身份的地垫都被漆成了五颜六色，素净的大花瓶上用红墨画着一只小鸡吃米图，所有的卷宗都贴上了奇形怪状的标签，分类自然也是一塌糊涂…… 阿离站在大殿上，目光环视了一圈，“两个时辰，把这里尽快复原。” 左思立刻躬身，“是！大人！” 阿离问：“那只玩偶呢？” 左思跑到门口询问守卫，大汗淋漓的走了进来，“带着两位长老巡城去了。” 阿离抚额道：“没想到还是个热心政务的家伙。”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没有人敢怀疑啊，只当是大人被小鱼儿感染，突然间转了心性，”左思呢喃道：“属下这就带兵把他抓回来？” 第611章 恶囚重地 阿离道：“也不用专门去找，就让人守在殿外，一旦回来立刻拿下，然后将其送回偏殿中，交给小鱼儿处置。” 左思连忙应声，“是！” 待左思退下后，我小声问阿离，“要怎么处置它啊？” 阿离道：“能怎么处置？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场面话罢了。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吧。你先回偏殿休息，我去查看一下九狱。” 我说：“九狱？” 阿离道：“没错，别的地方被它胡乱搞都没关系，九狱是恶囚重地，一点都不能马虎。不亲自去确认下，我终归无法安心。” 说完，他便带着守卫离去了。 而我则拿着青花伞返回偏殿，直到黄昏时分，左思方才急匆匆回走回来。 从袖子里，将已经恢复布偶身份的替身拿出来，“你可看好它吧，下次千万别拿出来用了！” 布偶身上脏兮兮的，一脸懵懂，黑眼睛乌溜溜的盯着我看。 说到底，事情起因还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将它召唤回去，而是将其留在了幽都。 于是便愧疚道：“不好意思，给左思大人和几位长老添麻烦了。” 左思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布偶的脑袋，然后揣起袖子道：“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真诚的道歉，还真是新鲜。冥王大人都不追究了，我一个做属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冥王大人，如今身在何处？我还有些事想要向他汇报。” 我说：“去九狱巡视了。” 左思一拍额，“糟糕，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罢便急，冲冲离去，一副火烧火燎的神情。 见替身偶低头不语，我便取出手帕轻轻地帮它擦掉身上的灰尘，安慰道：“没事的，是我走之前没有交代清楚，不能怪你。” 布偶这才抬起头，“谢谢小主人。” “你带着两位长老去巡城，好玩吗？”我问。 “好玩！”它立刻兴奋起来，挥舞着双手道：“大街上的人可多了，卖什么的都有！而且我不都用付钱，只需要一个眼神，旁边的人就会立刻把它们买下来，送到我跟前！糖、粟子、超级无敌的大肉包，简直好吃死了！可惜我的那些弟兄们没有口福，否则的话大家可以一起……” 我连忙打断它的话，“可以了，可以了，看得出来，你们都很闷，等过了这段时间，我给你们开场狂欢party，让大家都出来放风。” 替身偶兴奋的直跳，“真的吗？” 我点头，“最近这段时间不行，需要等阿离把所有事务都处理完毕，在那之前我们不能太高调了，你懂吗？” 替身偶大声道：“明白！放心，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的！” 把它安置好后，我去温泉边洗了个澡，等到夜很深的时候，阿离才回到偏殿。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进屋便坐在那里，我立刻奉上一杯温水。 我问：“怎么样，这么晚才回来，那边是出事了吗？” 阿离道：“有些异常状况，但是跟替身偶无关，别担心。” “很难处理吗？” “嗯，有一点。” 我憋了一会儿，最终没能忍住，“究竟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阿离笑了下，道：“这件事说起来是幽冥界的一个大机密……” 我连忙道：“那还是不要说了，我这个人嘴巴不严，守不住秘密的。” 他却道：“告诉你也无妨，三百年前，冥界曾有一任冥王，名字叫做加罗，因为性情残暴，导致最后被长老联手弹劾下台，囚禁于九狱之中。冥王权利是至高无上的，加罗作为第一个被囚禁的冥王，颇受三界瞩目，很多人都不清楚为什么要留着他的性命。” “为什么？”我对此也感到很好奇。 “每隔一千年，三界就会迎来一次生存危机，也就是所有人的劫难。加罗命格特殊，传说中的是黑暗之子，如果把其杀死，危机就会提前降临于世。所以只能囚禁，不能处死。加罗的妻子是原本是无法孕育的幽女，却非法吸食亡灵，孕育出了鬼胎，然而怀孕数年，却始终无法将其生下来。当丈夫入狱的时候，这名幽女也被流放到了司空岛。” 我惊讶，“司空岛？” 阿离道：“没错。” “那女人最后将鬼胎生下来了么？” “不清楚，但据后来的文字记载，说是不久后便死在了地牢中。” 我问：“那任冥王呢？现在还囚禁在九狱吗？” 阿离说：“没错，我今天特意去那里巡查，就是为了确认他的状况。” 我说：“你现在心情不好，是因为加罗出了状况吗？” 阿离道：“没错，因为每日挣扎反抗，却始终得不到自由。导致他的五脏皆损，身体变得很差，长老们预测，不出意外的话，他还能再活五年。” “那就是说五年之后，蜗牛，我们将会面临那场千年大劫？” “没错，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至于是否真实，恐怕要等我们亲自经历了以后才知道。今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始终无法安心。” 总算是明白阿离为何心事重重了，他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出一个处理的办法，更别指望着我胡思乱想了。于是便劝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守好这个秘密，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而且还有五年呢，水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冒出一个神秘人来阻止这场灾难呢。” “你倒是乐观。” “是啊，你也要乐观一点哦。忙了一天，累坏了吧，赶快休息，有什么事等到明天再说！” 在我的劝说下，阿离总算选择了躺下去休息。 然而就在睡到半夜的时候，我们却突然被一阵慌乱的拍门声吵醒。 他立刻穿上靴子，拿起外衣走出去，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乘着月神鸦远去了。 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在房间忐忑不安的徘徊了几圈后，索性也把衣服穿了起来，拿起新制的青花伞，到院子里召唤出霞生，让它即刻带着我前往九狱！ 第612章 绝对压制 虽然已经到幽冥界好几年了，但是有些地方，却是我从未踏足过的场所，那就是九泉和九狱。别说是对寻常幽人，就算是对不相干的官员，都属于绝对禁地。 听到这个名字，觉得会想起暗无天日的大牢，等到了那里后，才发现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那些巨大的牢房并未修建在地表上，而是朝下边无限延伸着，螺旋形的建筑，一层又一层的，竟跟妖界的九重天类似，但感觉却要恐怖的多！ 站在环形建筑的上方往下看，放眼所及皆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而且中间黑洞中还有特殊的吸力，好像要扯住人的脖子往下拽！ 我往里看了一眼，立刻心有余悸的退到旁边，贴着墙壁一动敢不动。 站在门口守卫的幽兵，此时就像石像一样，连眼珠都不带转的。 我问：“你知道冥王大人去哪里了么？” 他恍若未闻，完全不理会我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敢贸然闯进去的，可是就这么离开的话也有些不情愿，于是便蹲在入口处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巨型火球，直接冲着入口处窜来！ 贴在两侧的幽兵守卫显然也发现了它的存在，皆数瞬间复活，伸出了兵器想要将其拦下。然而对方的势头却太猛了，到了跟前也丝毫不减速度，那些幽兵触及它的火焰，立刻被烧成了灰烬！ 我虽然不清楚眼前什么情况，却意识到形势凶险，绝非善类。 当下冲其甩出青花伞，并在脱手的瞬间触动了机关，伞面砰的一声撑开，将那火球生生罩了住！ 幽兵见状，立刻过来隔伞推阻，希望能把火球推到下边去！ 火球力道虽然生猛，但是架不住我们这边人手众多，竟当真被拦了下来，而且还在被迫往里面滚动！ 正当两方局势陷入胶着时，阿离带着几位长老从下面赶上来，见火球被拦下，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阿离看着我，微微点了下头，露出赞赏之色。 这让我很得意，看来自己这趟没有白来，竟然还帮上了一点小忙！ 然而不待我得瑟，火球突然发出辟啪的声响，轰然一声炸裂开来，竟从中钻出一个黑袍人影来！ 几位长老见状，立刻飞身上前，准备合力将其拿下。 然而对方实力不容小觑，双方交手的时候，火花不停地往四外飞溅，所有幽兵都不敢近前。包括那些老长，也不敢与其发生正面接触。 剩下的两个武将，则死死挡在阿离跟前，死活不能让他以身涉险。 那黑衣人越战越勇，隐隐有居上方之势，我见状心道不好，便予拿伞上前帮忙。 然而才要动身，却被阿离按住肩膀，“太危险了，别去！” 我问：“这究竟是什么人？好生厉害！” 阿离道：“他就是我方才跟你提到过的加罗。” 居然是他，我暗自吃惊，几位长老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出手亦沉稳有力，但是加罗却有烈焰护体，谁也没办法将其制服。 对待这样的敌人，远合远程攻击，现任大祭师苏决如果在场，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惜苏决却被我打成重伤，如今还在府上静心疗养，就算能赶到这里估计，估计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眼看几位长老将败，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同阿离道：“还是我去吧！我有水火不侵的青花伞，不怕他的火焰！” 阿离迟疑了下，飞身接住跌出来的长老，同我微微点了下头，“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得了阿离的首肯后，我便兴奋起来，抓起青花伞便加入了战局！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把伞与人交锋，却是意外的得心应手。 当加罗的身体和嘴巴喷射出火焰时，我便及时撑开伞，帮长老们挡住它们。 几位长老没了后顾之忧，动作也逐渐流畅起来。 加罗急欲逃跑，动作便露出许多破绽，我们这边人手众多，眼睛也多，瞄准后就会给他一记重击！ 加罗连挨了五六下，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就在局势快被扭转的那一霎那，旁边一个幽兵突然加了进来！ 这些幽兵无一例外都是穿着银色的衣服，头盔遮脸，所以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很难分辨出差别。 “小鱼儿，当心！”阿离突然间发出了提醒。 我留意到他时候，对方手中的刀已经到了我面前，收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从正面硬扛！ 在心里短暂衡量了一下后，我拿伞挡在他的刀锋之前！ 随后，我对上了一双明亮又略显狡诈的眼睛！ 心头顿时震了下，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对方看着我的脸后，眼睛微微眯起，“好好的事，竟然被你个小丫头搅黄了，真是该死！” 话音落下去的瞬间，他却伸出手指，直接来抠取我的双眼！ 好在阿离及时出手，将我抱在怀里，才躲过了对方这招！ 他声音听上去虽然有些低沉，但是能明显察觉到是刻意压着嗓子在说话，所以这人真实年纪应该不大。但是手段毒辣，却是世间少有！ 阿离让我交给其中一位长老，“你不是他的对手，老实呆在这里，别乱动。” 这让我很不甘心，明明才刚交手而已，还未正式过招，他怎见得我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呢？ 没等我发出辩解，阿离便已出手，同那那个假幽兵打在一起。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二次看到她与人正式交手。 第一次是在东荒时，强行冲开封印一招击毙黑衣人，救下我们所有人。 当时我跟良辰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这次我睁大了眼睛，屏息凝神，希望能分解他的一举一动！ 好快！太快了！如果跟他交手的人是我，恐怕就算他刻意放慢节奏，我也是万万跟不上的！ 明明再为轻巧不过的动作，在他使出来的效果，却有如千钧之力横扫而过！ 假幽兵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这是来自绝对实力的辗压，依靠投机取巧的小伎俩是完全无法取胜的，对方应该很清楚！ 第613章 月色渐寒 在意识到两边悬殊以后，假幽兵气焰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嚣张，打斗动作中隐约看出了退役。 到这种关头，怎能还会可能放他走？剩下的幽兵和长老们踊跃而上，将对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看退路被斩断，那人恼羞成怒之下，竟然一刀捅向身后的加罗！ 这一幕却是结结实实的，将所有的在场者都惊呆了。 本来以为他的目的是来营救加罗，谁会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就连阿离也猝不及防地站在那里，假幽兵手中的刀显然不是一般的兵器，当它进入加罗身体的霎那，他的伤口周围都已氤氲出黑色的雾气。 而加罗先是一征，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雾气缠绕在一起，汇聚成黑蛇，通过刀身迅速流向假幽兵的手心。 “无论你的身份是谁，此次又带着什么阴谋擅入九狱，都休想得逞！加罗是九狱的囚犯，就算死，也要经过几位长老同意后方能处决！”阿离最先反应过来，将手臂伸开，腕上竟然缠上一条寒冰链，它就像一条有灵性的白龙，呼啸着朝假幽兵袭去。 冰花崩裂，迸发出绚丽耀眼的光。对方只顾专心吸收加罗的灵力，毫无防备下被打了个正着！整个身体都被跌飞出去，落在地面上的瞬间，立刻被几位长老合力牵制住。 因为很少看到阿离出手打架，所以也是到现在，我才发现他居然是有兵器的，那么漂亮的一条白锁链，倒是跟他的气质相配极了！ 在击败假幽兵后，那条链子又卷住了加罗的脖子，白龙拖拽着加罗回到了阿离跟前，将他整个人都悬在半空。 阿离随手拔掉他身上的刀，黑气随之消失，而是转换成了殷红色的血迹。 “来人，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 白龙松开加罗，将其交给走上前的幽兵。 而其中一位长老，则欲打算掀开那假幽兵脸上的头盔。 而当他的手触碰到那个幽兵时，对方的身体却突然化为一股黑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去！ 而且还心有不甘的放话道：“符离，还有你身边那个丫头，以及今日在场的诸位长老，你们都等着，终有一天我还会再回来的！” 其中一位长老挥舞衣袖，那股黑烟便随即逃之夭夭。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长老喝斥愣在旁边的幽兵说。 阿离却道：“不必追了，今日前来的并非对方真身，即便追到了也无济于事。自今日起，九狱加派人手，启动最高防御机制，有任何异常都要及时通知我。” 看到不用对敌，白龙便即刻缠回到他的手臂上，消失了。 阿离拉起我手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叫我一直不停的打量他，阿离便道：“看什么呢？” 我举起双手作崇拜状，“你打架的样子，好帅！” 阿离哭笑不得，“你这话是说，我平常的样子不好看吗？” 我说：“那倒不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你的那条白龙锁链是什么来历，看起来好厉害！” 阿离道：“是用一种特殊的组合链打造的兵器，因为不常用，所以平常都封印在我的右臂上。我这个人不崇尚武力，能用和平方式解决的，一般就尽量不动手。” 我说：“我以前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过那是因为我打不过人家。自从我慢慢的变厉害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就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也可能是这些年经历的多，见多了怪人奇葩，知道有些对象是不同情理的，对大部分人而言，武力压制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阿离笑了下，“那是因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片刻后，又回想起九狱中见到那双似曾相视的眼睛。 近年来我的直觉一直是很准的，极少有出错的时候。 譬如在漠北沙陀城，乍见伏灵修时，我就对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结果后来证明，我们确实有见过。 今晚这个假幽兵也一样，那双眼睛……不仅见过，而且还印象深刻！ 我沉默下来，静心回忆起这几年的经历，临走到偏殿的时候，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 阿离顿步，问：“想起什么了？” 我说：“刚才交手的那个假幽兵，我或许知道他是谁了！” 阿离微怔，“是谁？” “月渐寒！”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几个字来，“三年前，我曾经被关在司空岛，在牢里面，那里曾经结识了一个少年。他自称是出生在监牢里，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恳求我、并且希望我带他一起逃跑。最后我被他的话语打动，两人合力逃出了司空岛，他乘坐着补给船离开，而我不放心则选择了别的方法。从此以后，我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面！” 阿离微微眯起眼睛，“司空岛，月渐寒？” 我说：“没错，他说当年母亲怀着他出生的时候，常年看着牢顶的月光发呆，感到长夜漫漫孤寂寒冷，毫无生还下去的希望，所以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他的眼睛非常特别，跟方才看到的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那时候性情狡诈，完全不可信的家伙，若非当时情况特殊，我绝对不会选择与他为伍。” 本来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短，分别也不是太久，可是当时我却被东方施了无双咒，改变了模样，化身为一个叫铭香的姑娘，今晚他没有认出来，也属正常。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而我跟阿离都毫无困意，到了房间里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自语道：“按理说他不曾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怎么会跟加罗扯上关系呢？而且他今晚看你的眼神，充满仇恨，这可真是奇怪！” 阿离慢吞吞道：“如果他当时没有说谎，真的是降生在司空岛，今晚目的又是来营救加罗，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不解道：“为什么？” 第614章 百兽之王 阿离道：“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过的鬼子吗？”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月渐寒莫非是加罗的儿子？” “很有可能。” “可我不明白当时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要杀自己的父亲呢？” 阿离道：“你方才也说了，他是一个没有感情，阴险诡诈的人，那他这次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营救加罗，而是想要获取他身上的力量。如果你知道加罗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为此感到奇怪。毕竟他们体内流着同样的血，一样的冷酷残忍。” 我点头，“没错，我记得当时加罗还发出了奇怪的大笑，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咝，好可怕的家伙！虽然这对父子俩没什么亲情，但是见面就下手，也是够狠心的，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以后一定要远离他，知道么？” “好好，啊，说起来他还是我放出来的呢……哎呀，我又做错事了！” 阿离却道：“这件事怪不得你，凭借他今晚所展现的部分能力，就算你不出现，他也有办法逃出来的。选择跟你一起出去，不过刚好利用这个锲机罢了。”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不由冒出了一身冷汗。 那家伙当真危险，倘若当时我选择跟他一起坐上那艘船出海，当利用价值榨干净后，恐怕就没有性命上岸了！ 我说：“临走的时候还对我们放狠话呢，不只是我，你还有各位长老，都得小心些！” 阿离道：“嗯，我会加派防卫人手的，同时让人收寻他的下落。你见过他的模样，待会儿画一幅肖像吧。” “好好，”我立刻拿来纸笔，吸足了墨足后，下手时却犹豫起来。 “怎么了？”阿离问。 我说：“我的画画水平你知道，就怕画出来的食物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阿离将笔拿了过去，道：“你描述，我来画。” 我点头，道：“当时他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的，画出来可能最多七八分钟准确。脸小小的轮廓很立体，眉毛很浓，离眼睛的距离很近，对对……还要再上挑一些，虽然长的不错，但是让人看了却感觉很不舒服！鼻子记不得了，嘴唇倒是很薄，唇角弧度再锋利些，就是这样子！” 绘好草图以后，阿离又将其临摹到另外一张纸上，并且为其补上了鼻梁。 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鼻子长这样？” 阿离说：“加罗的鼻子就是这样，鼻梁高挺，鼻头略宽，这种特征的遗传性会很大。” “没错，”我默默的对他伸出大拇指。 阿离笑笑不置可否，然后又在此基础上作了一些修改，最后我将成品画像举起来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记忆中的他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他当时只有十二三岁，正是骨骼变化发育的时候，你画出来的样子反而更接近事实！” 阿离道：“我这就去找人把画像散布出去，寻找他的下落。” “一夜未睡，不应该休息下嘛？” “不累。” 我拉住他的袖子，道：“那咱们一起吃早饭吧，好不好？” 他定睛看着我，片刻后微笑，“好。” 吃过早饭后，阿离便出去了，而我则躺在雪霄树下补觉。 不久前，阿离帮我在这里做了一个秋千，将木板放下来就是一张现成的床，躺在这里，闻着馥郁的花香，沐浴着习习凉风，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不过我的快乐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有守卫站在偏展外唤我，“唐姑娘，冥王大人请您到正殿去。” “现在吗？” “是的。” 我跳下来，拍掉身上的花瓣，快步走出去，询问对方：“知道什么事儿吗？” 对方摇头，“不清楚。” 我硬起头皮步入正殿后，发现左思以及六位长老全部都在，刚一进去，就被所有的人盯上了。这阵仗还真是头次碰上，心里暗自嘀咕，发生了什么事要搞的这么严肃？ 阿离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缓缓道：“人已经来了，长老们可以开始了。” 六个目光犀利的长老便把我围了起来，并且开始绕着圈团团转。 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疑惑道：“什么情况啊，就没人先给我解释一下么？” 左思在远处，揣着袖子道：“昨夜大祭师做了个梦，说近日您和冥王之间会发生一件大事，所以六位长老目前在为你合力举行祈福仪式。” “……什么大事？” “这就不清楚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祈福仪式！” “冥王大人都不能例外，你就别再抱怨啦。” 我被眼前几位白胡子老头转的头晕眼花，蹲在中间地下画圈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位长老总算是停了下脚步，其中一个还差点摔倒！ 我连忙将其扶住，心里暗自叹气，这么大岁数了，也是不容易，真有这种能力的话，还不如为自己祈下福呢！ 仪式结束后，几位长老扶离去，阿离走到我跟前，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换做旁人，我还能拒绝，他们几个看着我长大，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点头，深以为然道：“理解！不过这种祈福真的有用吗？” 阿离道：“分情况吧，有时候灵验，有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说是祈福，其实就是将晦气分散到他们每个人身上，如果将来要出什么事，也不至于一个人全部抗下。” 我惊讶道：“原来是这样，苏决到底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以至于让他们紧张成这个样子？” 起先阿离还不肯，被我纠缠了几番，方才道：“就是梦到了一虎一兔而已，却不知为何，属于老虎的‘王’字竟然跑到了兔子脑门上。” 我苦思冥想了好半天，才道：“你是那只老虎，我就是那只兔子？” 阿离道：“依旧梦境中的暗示，就是如此。” 我自语：“老虎是百兽之王，那个额间花纹也是它的身份象征，无缘无故的跑到了兔子头上……该不会是说兔子想要称王吧？” 第615章 不生气了 说完后，我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大跳。 然后看向阿离时，他却没有出声否认。 这顿时让我火大起来，“苏决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说我想当冥王篡位吧？这家伙肯定是在胡说八道！因为上次我伤了他，所以就编出来个这么借口找我麻烦！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清楚！” 难怪那些长老会紧张成那个样子，说什么祈福，搞不好就是在窥探我的内心世界！ 阿离道：“着急什么，我自有判断，又不会随便相信他的话。” 我跳脚，“可你已经默认了长老的行为不是吗？那也就是说你赞同了苏决的观点！你以为我会害你，有当冥王的野心对吗？” “小鱼儿……” “不要叫我，我以后都不想再理你了！” 我气呼呼的甩开他的手臂，召来月神鸦便出了幽冥殿。 阿离没有跟上来，或许是被左思拦了下来，又或许是在犹豫不决吧。 这可真是让我生气，开什么玩笑！我想当冥王？这些人都疯了吗！ 每天要操心那么多事，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可能接受的好吗，真荒唐！ 不行，虽然想起我的咽不下这口气。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决，无论如何都得去他府上问个清楚！ 当我来到苏决的府上，迎出来的看门人还带着笑脸，可是当我报出自己的身份后，对方立刻像见到鬼一样，砰一声关上了门，任我怎么敲都装死不回应。 看来这些人都已经知道，我那天我在幽冥殿的恶行了。 我承认那件事做的冒失了些，但是却从来不后悔！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做了那样的事，东方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唯一证明它存在过的尸骨，也被苏决给毁了。我只是将他戳伤，并未要其性命，这已经很仁慈了。 只是一扇门、一堵墙而已，想翻过去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见了面后要同他说什么呢，说就因为我差点要杀死你，所以你就想害我？这……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万情急之下再次动起手来，我又少不了落一个欺负病人的恶名，还是算了！ 一报还一报，我们这回也算是扯平了！ 刚经历了这件事，我也没有心情到别的地方闲逛，于是便想到倚楼阁去坐坐。 容秋还是很温和的招待了我，并且给我讲解楼里最近发生的趣事。 但是我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迫切想要跟聊天相处的心情了。 出来的时候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阿离那样的人，如果真的怀疑我，不可能会把真相告诉我的，而且他应该比谁都了解我，再联想起当时的表情，所以应该是是当作玩笑话吧？ 嗯，还是早点回去算了，最近几天本来就够忙的了，免得到时候还要为我担心。 想到这儿，我便站起来向容秋告辞。 他眼中浮现出浓重的失望，“怎么，这就要走？” 我说：“我突然想到，还有些事要办，改天再过来找你玩！” 他点点头，将我送到门口处，才欲言又止道：“小鱼儿……” 我察觉到他的异样，便道：“怎么了？是在楼里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他摇头，“那倒没有，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 “上次同你来的那位公子，他……最近还好吗？” 我现在不解男女情事，但是却从他的神情和爱慕眼神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阿离上次就明确说过，以后再也不会出这种地方了。 于是便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他很好，只是很忙，家里人又看的严，所以几乎没有时间出来闲逛。” 容秋忙道：“我就是问问而已，你别多想……” 我连忙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那么优秀的人，喜欢也很正常，不过你们两个应该是没可能的……” 容秋垂下眼睛，失落道：“我明白，那位公子身份高贵，不是我这等贫贱之人可以攀附的。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我搔搔头，“怎么说呢，我们两个确实已经相识很多年了，应该算得上标准的青梅竹马。而且还有婚约在身，如果将来我长大了，应该会嫁给他吧！所以，容秋还是别想了，我是不会把自己喜欢的人送给别人的。” 我发现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不感觉害臊，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骄傲和自豪！ 听到我这么讲，容秋也笑了，倚靠在门边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便可以彻底死心了，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抢男人，我可争不过的。” 我弯起眼睛，“容秋长的好看，又满腹才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流落到这种地方，但是说自己卑贱太份啦。别人可以看不起你，但是你要看得起自己！在我这些年所接触到人当中，容秋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但论起修养，也绝对算是上等人了。天下这么大，好男人还是很多的，终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人，这样就完美了！” 容秋莞尔道：“好，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将你邀请为座上宾！” “好，说准了啊！”我同他挥手，“那我回去啦。” 回到幽冥殿后，好像阿离还在案前忙碌，在他跟前的卷宗文案，堆积得像小山一样高。 我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但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弯起眼睛，“回来了？” 我点头，“嗯。” 他问：“不气了么？” 我摇头，“不气了。” 本来想给他倒杯水的，可是将手放在壶上后，才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于是便让侍从再烧新的过来。 我背着手站在他旁边，小声道：“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但事情却是忙不完的。你又不是铁打的身体，总得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才行。” 阿离道：“我批阅完手头这一卷，咱们就回去。” 我点点头，在旁边耐心十足的等待着。 看着他完美又认真的侧颜，我竟有种想要摸摸他皮肤的冲动！ 第616章 灵魂互换 不过思来想去后，我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等他放下手中那一册卷宗，我们便准备动身返回偏殿。 可是刚出门，就听到天空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还好我随身携带青花伞，为了避免淋成落汤鸡，我便把伞拿出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闪电在天空划过，直直朝这边劈来！ 惊骇之余，青花伞竟脱手落下，闪电随即在头顶上炸开，我也能明显感觉到吱吱的电流声从头顶向四肢蔓延！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还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错事，怎么会无缘无故遭雷劈呢？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被阿离拖离了原地！ 我还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意识便随之消失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手脚以及每个身体部位都没有任何不适，这让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当我留意到站在床旁边的人时，便惊恐地坐了起来！ 穿着黄衫梳着长马尾的女孩子，不是我么，可她为什么会站在我的对面呢！ 如果她是小鱼儿，那么我呢，我是谁？ 我的双手，什么时候变这样大？我的双腿，怎么会变这么长？阿离的衣服，怎么会穿到我身上了呢？ 在我抱头怀疑人生的时候，对面的小鱼儿淡定自若的看着我，缓缓开口道：“别害怕，我们只是换了换身体而已。” 我跳起来，却差点撞到床头柱上，“你是……阿离？” 她波澜不惊道：“没错，是我。” “天啊，”我抱着头来到镜子跟前，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默默自语道：“我一定是在做梦，我要回到床上去，等梦醒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我躺到床上去，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平复下来，然后开始数绵羊进行催眠，但一点用都没有，我还是精神抖擞的，毫无困意！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所以并不是在做梦！ 我缓缓睁开眼，看到的还是来自对面陌生又熟悉的视线，“接受现实吧，当我触碰你身体的时候，就突然明白了，苏决的那个梦境何意了。” 我再次坐起来，“他说老虎的王字出现在了兔子脑门上，这也就意味着，兔子变成了老虎……也就是我变成了你？” 阿离道：“没错。” 我惊讶道：“可是发生了这么离谱的事，你为什么还表现的这么淡定啊？” 阿离道：“就算着急也没办法。” “不能找个人帮我们换回来吗？” “我曾在古书中见到过类似的记载，需要寻找擅长召魂的术士才行，整个过程都要非常小心，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就永远也没办法换回来了。” 我说：“我不想要你的身体！” 阿离道：“……委屈一下吧，过两天寻个机会去现世，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我说：“为什么要去现实，苏决不行吗？还是说你不信任他？” 阿离慢吞吞道：“用人不疑，苏决自然是可以相信的，可是他被你打成重伤了。” 我默了片刻，“那别人呢？” 阿离回答得很坦白，“其余的人我都不相信，也不想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那现世的人就值得相信吗？”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对我来说就很有安全感。” “好吧！”听他这么说，我便开始硬着头皮，尝试着接受这件事，可是很快发现，觉得平常对阿离满意度超级高，可一旦变成自己的身体，还是各种不适应！ 本来离开幽冥殿的时候，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可是这会儿却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阿离跟我的身体意外的融洽，他甚至走到桌前，开始用着我的身体默默用起了晚饭。 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姿势却透露出了微妙的差异，以至于给人的感觉也完全变了！ 平常我吃饭的凶狠架势，活脱脱一个乞丐，而她看起来就像一位骄傲的小公主！ 这让我汗颜的同时，也充满了愧疚，于是走过去，趴在旁边看他，试探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说：“还不错。” 我细问：“怎么个不错法？” 阿离道：“譬如我现在吃东西，就感觉特别香。可能是因为身体原因吧，我对食物一直没有什么喜好，对它们的认知也仅在于能够填饱肚子。平常看你吃东西的样子都觉得非常满足，没想到自己竟也有亲身体会的时候。嗯，确实很不错。” 看他心情这么平静，我也不禁对着饭菜留起了口水，然后就在它快要滴下的瞬间连忙用手擦掉。 眨眼间，快这边来到了我手中，两根奇妙的竹子此刻就像是有了生命，被耍的密不透风！ 很快，我碗中的食物就堆积的像座小山一样！ 阿离狐疑道：“你确定可以吃下这么多？” 我吸吸鼻子，“绝对没问题，你这身体比我高大，再加上两人性别不同，食量至少应该是我的二点五倍！段策吃饭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多。” “是么？”阿离露出沉思的表情，然后又帮我夹了一根翅膀，“那再加一点才行，我可不想在这方面输给他。”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当我把食物放入口中的时候，便立刻察觉到深深的失望。体质果然存在差异，这些饭菜吃起来的完全不以前品尝到的美好！ 不过对上阿离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我便很快振作起来。 味道不对没关系，我还可以自我催眠！ 这个糯香排骨，不仅外表好看，而且营养丰富！排骨被蒸到软烂脱骨，香浓的肉汁都渗进到了米粒当中，口感清爽质地鲜嫩，美味！ 虎皮肉表面呈皱纹状，油亮光滑，味甘清香，好吃！ 照烧豆腐经过特殊煎制，让脆嫩的外壳拥有了一种奇妙口感，同时又吸足了汤汁，绝了！ 看我吃的津津有味，阿离的动作变慢了下来。 我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就像一只土拔鼠，吱吱唔唔道：“吃啊，怎么不吃了？” 第617章 大人过目 阿离弯起眼睛，“第一次看到自己吃东西的样子，有些好奇罢了。” 我吮着手指上的汤汁，“是不是觉得特别不优雅？跟你本人的风格完全不相符？我看你现在吃东西的样子，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笑笑，“我要是真像你这样，母亲肯定开心的要死。虽说她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什么，但我知道，在她心里我一直都不是个正常的孩子。” “谁说的？”我回忆起那天她在森林里说话的样子，不由辩解道：“她提到你的时候，身上除了泛滥洋溢的母爱之外，眼神中还有种特别的怜悯。她并不认为你有任何问题，只是希望让你尝试更多更有趣的事情而已。就像现在这样，换个身体是不是一种特别的感觉呢？一般人恐怕完全没办法体会吧，哈哈。” 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把这次互换灵魂当作一件很快乐的体验了。 不过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那就是……该怎么洗澡、上厕所呢？这是个很让人头疼、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的问题！ 我羞愧的呢喃，“我想去……” 阿离眼神不自觉地偏移，“去吧。” 我好奇的问：“你就不想去么？” 阿离很认真道：“暂时没有那种想法，不过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减少食物和水的摄入。” 我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终还是窜出了门去。 半个小时前，我还在为自己依然能胡吃海喝而感到喜悦，半个小时后，我开始痛恨自己的肆无忌惮！ 以至于走出茅厕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是飘的。 因为我此刻什么感受，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呐喊，为什么男女身体差异那么大……那么……大…… 为了不让双方陷入更难堪的局面中，于是我们双双决定暂时不洗澡了！ 或许是因为吃太饱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想像平常一样向阿离要个抱抱，结果一转身，发现他居然睡着了……以前都是他看着我入睡，没想到时光流转，两个人今日居然颠倒了个个儿！ 我现在的身体可比以前大多了，就算他醒着，也未必能够抱得了我。 算了，还是我抱着他吧，于是我便用阿离的身体抱着自己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醒来，我跟阿离面面相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恢复后，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伸了个懒腰，道：“今天好像起晚了。” 阿离道：“不是好像，而是确定起来晚了。” 我托腮，“今天吃点什么东西呢？” 阿离道：“吃什么并不重要，正殿上长老及所有文武官员都应该都在等你去上朝……” “等我？” “没错。” “等我做什么，我什么也不会啊！” “维持正常表相就好，最好别让人察觉到异样。” 我怪叫，“你竟然醒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阿离神情有些窘迫，“不好意思，我也是才醒……” 我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穿衣服，“伪装成你，不被人发现，这对我来说可能有点难！” 阿离淡定道：“其实很容易，你应该很了解我的，也知道我的处事风格。稍加模仿，短间间内蒙骗过他们的眼睛应该不成问题。” “我一点把握都没有，你确定吗？” “你可以的，毕竟替身偶那样胡来，他们都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这么一说，我的自信立马就来了！毕竟论起智商和对阿离的熟悉程度，我都比替身偶略胜一筹，而且大部分官员都认得，没道理会在众人面前露馅的！ 虽然经常去正殿，但都是抱着好奇玩耍的心情，像今天这么正式的前往，还是第一次。 阿离则跟在旁边，俨然一个随身军师。 所有的官员都聚在那里，本来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到我们前来立刻面容严肃，腰身竖的笔直。 我脸上装着若无其事的神情，然而小腿肚却在不停的哆嗦！ 走进大殿的霎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小鱼儿，你一定可以的！于是深呼吸后，脑海中浮现出阿离以平常走路的样子，昂首挺胸，谁也不瞧谁也不看，玉树临风的走向自己的位置，然后一屁股坐下来。 左思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大人今日晚了大半个时辰，可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 我抬起下巴，微笑，“左大人是在盘问我吗？是不是从今往后，本人的大事小事，全部都要冲对你汇报一遍呢？” 左思立刻低头躬身，“大人言重了，属下绝无此意！” 我挥袖，“退下吧。” 他立刻闪到一边，此时大殿上寂然无声，再也没有人敢开口了。 能把迟到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阿离估计也得佩服我吧？眼角余光斜瞄到旁边的人时，他果然在袖中冲我伸出一根大拇指。 先得到了褒扬，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毕竟下面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都闭着嘴巴，是在等我说话吗？ 我清清嗓子，“本、本王稍后还有我一件要事需要处理，大家如果有事快说，没事的话就都回去吧！” 寂静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位文官出列，“属下三日前呈上的九狱新增处罚条例建议，不知大人是否已经过目？” 我下意识看向阿离，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批阅好的案卷。 我立刻动手，把目标翻找出来，递给旁边的阿离，由他交给对方。 很快，又有人道：“这是依照指示新绘制的幽都布防图，请大人过目！” 当布防图呈上来后，我看着密密麻麻的图案，头都大了。 于是刻意将案卷展开，偏放到阿离跟前，他大眼扫了几下，便冲我微微点头，然后又作了个提笔的动作。 我知道要这是要朱批的意思，可是我的字迹，丑的像乌龟在爬，哪里上得了台面！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作假，只好硬着头皮写下几个字：已阅，可实施。 第618章 关于初七 我发现我已经尽力了，虽然效果还不如人意，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算是优秀如阿离，偶尔写几个丑字也是正常的吧？反正就这样了，应该也不敢有人怀疑！ 但是我显然低估了对面这位官员智商，当他接过布防图的时候，刻意展开确认了一下。然后虽然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但依然露出了难以言说的震惊。 我心格登一声，紧张的盯着他，生怕对方说出什么话来。 留意到我的目光后，他连忙道：“属下明白，这张图确实还不够完善，到时候退朝之后，一定认认真真重新再绘制一份！” 不，你会错意了啊这位大人，你做的很好，连我这个半文盲都能看出来，真的很尽心尽力了！你的身体，为什么发抖，难道看不出来，我这包含鼓励又夸奖赞同的眼神吗…… 接下来又有几位官员上前汇报事务，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这次我决定谨言慎行！ “关于最近护城河改造之事，大人还有什么提议吗？大人……？呃，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整理一份详细的计划呈上来！” 喂，你明白了什么？为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呢？什么护城河改造？压根儿没人提我说过这事啊！ “冥王大人，这是今年各县郡呈报上来的秋收状况，除了四角以外，其余地方皆获丰收。” 唔，这件事好懂，粮食丰收，肯定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我扬起嘴角，微微颔首。 那官员先是一愣，随即战战兢兢道：“不过大人尽管放心，年末该向九泉九狱进贡的人头数，一个都不会少！” 我靠，什么情况？不是不是大丰收年吗？为什么还要收割人头！？ 难怪以前每次过年前后，姥姥总是把规矩和忌讳挂在嘴边，初夕要守岁、初一不准干活、初二不准打扫……初七小孩不能玩剪刀！之所以管那么严，敢情是为了防着这帮人到现世拉人充业绩啊！ 听完这个汇报后，我就坐不住了。 旁边的阿离显然也看出来了，主动出声道：“你身体不舒服，就得多多休息，不能为了处理事务累坏了身体。” 他声音不大，但是说出来后效果却很惊人，所有人顿时变成担忧脸，“冥王大人身体不舒服吗？可有召唤蒋神医？” 我借机抚额，佯装痛苦，“没什么，就是昨晚回去太晚，偶感风寒而已，各位不必为我担心，还是朝事为先，还有什么事，接着汇报吧！” 众人齐声：“大人还是身体为重啊，其余的事交给属下就好了，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不负大人所托！” “我真的没事……” “属下先下告退，大人务必好好休息！” 在我的假意推辞之下，大殿上的人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剩下几位长老，犹豫不决的站在那里。 这几个钉子户，该会真的有什么要事吧？ 迟疑了片刻，我打起精神，“几位长老，可是有要事？” 其中一位长老道：“回冥王大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们几个还是担心大祭奠的那个梦境。你身体不适，需尽快传唤蒋神医前来诊治，免得给这件事生出什么契机来，必须得做好预防才行。”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预防也晚了，你赶快想办法挽救才对。 你让他退下后，我同情的看着阿离，“你这一天天的，要处理这么多事儿，可真够忙的。” 他笑笑，不以为然道：“早习惯了。” “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去现世了？” “没错。” 我说：“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我以前倒认识一个，冯瞎子，不过后来他变成了白泽……” 阿离道：“白泽师出昆仑，集道家大成，处理这种事的手段，堪称天下第一。然而我们却不能去找他，九重天人多眼杂，又处在新首领上任的特殊时期，而且有不少人都见过我的样子，在那里出现会造成混乱的。” 我犹豫，“但是去现世寻找合适的换魂人，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那幽冥殿这边……” 阿离道：“可以利用替身偶。” “还用它啊，你就不怕在出现类似上次的情况？我真怕它会把幽冥界翻个底朝天！” “那就让它躺着，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虽然听上去有些残忍，但是目前确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当玩偶被封印的时候，其实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就像以前陷入沉睡中的诛邪偶一样。 替身偶化成人形后被封印，并不需要消耗任何体力的，所以可以一直维持阿离的样子。 于是便将替身变成阿离留在幽冥殿，而我们两个则通过阴阳路前往现世。 阿离说：“我听说仙渡有个姓顾的人，擅长换魂召魂之术，先去他那里看看吧。” “仙渡？我去过，那可是良辰的故乡呢，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我点头，“等下出去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记得打伞，别被太阳光照射到了，否则皮肤会很疼的！” “我知道。”阿离说着便撑开了青花伞。 而我则努力将自己的步伐变得沉稳起来，这样看上去或许就不那么怪异了。 记得仙渡千里竹林浩淼如海，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庙宇，沿途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神像，有人，有动物，亦有传说中的妖怪，我甚至看到过一个关于蚂蚁的庙宇！ 那可真是个有趣的地方，我在那里除了良辰以外，还有朋友呢，守阳神！一直喜欢吃小鱼干、晚酒、搭人顺风车的猫状妖怪，当时还同初七结拜，成为了它的哥哥！ 掐指一算，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年，也不知道它的庙宇位置变动了没，还认不认得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顺便见见它，打听一下关于初七的消息，再品尝下它那些让人怀念的小鱼干！ 阴阳路的特殊之处就是不需要绕道，通过它，我们可以去现世任何一个地方！ 自阴阳路出去后，我们便直接来到了那位顾先生的家中。 熟悉的绿篱笆小院，就在门口旁边则贡奉着一个座小小的庙宇，角落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木天蓼，上面还有一个看起来非常舒适的猫窝！ 第619章 河里的钱 是错觉吗，为何总觉得这里分外眼熟呢？好像跟记忆中我们离开仙渡时，首阳神的住处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是这户人家，那就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因为似曾相识的情景，顿时让我的心再度兴奋起来。 然而敲了门后才发现，主人根本不在家。不仅如此，整个周边都呈现出异常空旷寂寥的景象。 “有人在家吗？”我连着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后我现在蹲在那个小小猫咪庙前，用手触碰了它的神像。 “好像都不在呢。”我失落的对阿离说，“不知道是不是出远门了？不然咱们换个人选吧！” 看来我们这趟选择的时机不对，仙渡的住处格局跟别处不同，都是分散着住，很少与人为邻，而是同神像庙宇为伴，所以根本无从打听主人的去处。 阿离却不慌不忙道：“别急，先在附近转转吧，我总觉得这里安静的异常，有哪里不对劲儿。”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便倾耳倾听起来。 此时已经深秋，清风吹过只有沙沙的叶落声响。除此之外，没有人声鸟鸣，没有动物的行踪，就好像是整个大地都被掏空了似的。 这么好的自然环境，就好像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存在！ 我们两个穿过竹林到达附近的住处，发现那里也是一样，没有人烟。 一个两个可以算作是偶然，但我们忙碌了大半天，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不仅如此，那些大大小小的庙宇当中，也不存在任何生灵。 我错愕，“怎么会这样？这里的人该不会出事了吧？” 阿离蹙眉道：“庙宇前的供品都很新鲜，应该是才发生不久，所以我们在幽冥界那边还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仙渡的消息。” 我说：“还是用枯文蝶传信息回去，让他们赶快派人过来查查吧！这么大范围的事件，感觉应该不是人类所为。” 我跟阿离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与对方正面遇上。 操控这具身体对我来说困难度很大，再加上出来时被封印了能力，单是走路都觉得很疲惫，更别提与人战斗了。阿离恐怕也一样，根本用不惯那把青花伞。 阿离并未回应我的话，还是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用唇形提醒我道，“小心，有人。” 他现在眼睛睁得圆圆的，脸颊鼓鼓的，白净又圆润，看起来就像一只警惕的猫咪！ 唉呀，我都没发现过，自己居然这么可爱！ 可惜眼下时机不对，否则真想捏捏这个假丫头的脸颊！ 片刻后，脚步声果然近了，我立刻回头，发现已经是个面容黢黑长着倒八字的男人，他生得非常瘦弱，身体就像被风干的树枝，脸上裹着一点皮肉，除了鼻梁和脸颊以外，所有的地方都凹陷了下去，嘴唇也很干瘪，看起来精神很差。 他这样的五官，在相书里是很不吉利的，直白的说就是个晦气绕身的倒霉鬼。 命格弱的人，别说跟这样的家伙常年相处，就是日常接触，都要小心提防以免发生不吉利的事。 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特别处。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们，不言不语，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问：“请问您是本地人吗？” 他点头，用手指着前方的屋子道：“这就是我家。” 我问：“请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人这么少呢？” 男人道：“因为他们都捞钱去了。” 我好奇道：“捞什么钱？” 男人慢吞吞道：“仙渡东边有一条河，两天前突然飘出来许多钱，大家伙都跑去捡钱了。” 我错愕道：“河里飘出钱？确定不是别人撒的吗？” 他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当然不是，谁会有那么多钱呢。” “说的也是，”不过就是这样，事情也透着古怪。 天上不会掉馅饼，河水中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冒钞票。出现这样的状况，十有八九都是鬼怪在作祟吧！ 我跟阿离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有了决定。 与其跑到别处寻找新的术士，还不如留在这里把事情弄清楚，省得浪费时间。 “请问大叔，那条河的位置是？” “一直往东走，你们就能看到它。” 我同他道歉后，便转身要走，却听阿离慢悠悠道：“既然大家都去捡钱了，为什么你不去呢？” 啊，我觉得没想到这个问题！ 这人不止看起来奇怪，出现的时机和目的也不单纯，好像就是为了跑出来告诉我们那条河的存在而已。 男人眼中闪过灰暗的光芒，阴恻恻道：“我讨厌钱，讨厌那种充满铜臭味，让人堕落的东西，不是所有的人都对它感兴趣的。” 阿离微微一笑，“是么，看来是我狭隘了。” 对方提醒说：“你们确定要这样去吗？” 阿离道：“难道还要带什么东西？” 对方说：“仅凭双手是拿不了太多钱的，也许你们需要水桶、木盆还有麻袋，我的院子还有一辆手推车，都可以把它暂时借给你们。” “谢谢，不过不必了，”阿离婉言拒绝他，“我们只是过去找人而已。” “那整条河里都飘着满满的钱，三天三夜你们也捞不完，你们确定见了那副场景不会心动吗？” “确定，”阿离微笑，“我们跟你一样，也不怎么喜欢钱。” “是么，”对方左右打量我们，笑了下，若有所指道：“等你们能平安从那里回来，再来说这些话吧！再见，祝你们好运，异乡人!” 说完，这人便兀自朝屋子里走去。 我看了一会儿，同阿离小声道：“这可真是个怪人。” 阿离点头，“没错，也许我们很快还会再见到他。” 我问：“为什么？” 阿离说：“先到那条河边看看吧，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算找到了那个术士，对方也未必愿意跟我们一起回来。” 我说：“你也相信刚才那人说的话吗？我可不认为河水里当真能飘出来钱，很可能是那些人被鬼祟控制了，又或者说是中了幻术！” 第620章 匪夷所思 阿离不置可否道：“还是先去看看吧，这世界上总会发生一些很奇怪的是，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却未必不是真实的。” 他的态度让我很是意外，于是便道：“不然咱们俩打个赌好了。” 他很有兴趣的问：“想赌什么？” 我说：“就赌这件事的真假，我赌肯定是假的。” 阿离道：“那我便说它是真的好了，想要什么赌注？” 我说：“要是我赢了，你就准许我回一趟桃花水榭，如果输了，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阿离笑了一下，“好。” 我立刻抬起手，同他击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仙渡是很大的，我们两个徒步走在竹林里，向着东走，一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听到潺潺流水声。 我惊喜道：“是河流，还以为我们两个走错地方了呢！” 阿离的脸上却是格外的凝重，小小的脸配上他那幅少年老成的神情，简直可爱极了。 于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很快边透过竹林缝隙看到了河流。 那里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无一例外，将裤子挽至膝盖处，踏足在河水中，弯着腰，两只手在河流不停的摸索着。身上或背筐，或背篓，里面装的满满的纸纱，淅淅沥沥的往下淌着水。 他们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但是却没有谁在意。眼中都闪烁着执着狂热的光，视线紧紧的锁定着河里的动静，除了机械的捞钱动作以为，别的事都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这样的场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我小心翼翼走过去，询问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人，认不认识顾先生。对方却是紧盯着河面，微微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接二连三的碰壁后，我怀疑这些人根本没有听清我的话，他们的意识都集中在那些钱上。 我站在河边，看到一张纸钞顺着底部鹅卵石里冒出头来，便立刻下手去捞。 旁边的人动作慢了些，被我抢了先机。他有些失望的扫了下我，又随即埋头留意起别的地方了。 我一手拿着钞票，一手伸进水里去抠开那些石头，发现除了泥沙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些钱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不，就像是从河底长出来的一样。 我将捞出来的钞票甩了一下，走到岸边，对着太阳光照了照，发现它居然是真的。 不惧光，也不畏火，竟是再普通不过的钞票。 “怎么会这样？”我好奇的看着阿离。 他接过纸，用手指弹了下，那张钞票便像鱼一样滑到了水里，然后……消失了！ 我揉了下眼睛，才确定它是真的消失了。 我问：“这到底是什么术？” 阿离说：“不是术。” “那是……” “都是真的钱。” 我说：“真的钱不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吗？怎么可能会从河底冒出来，又在河水里消失？” 阿离道：“在这里是寻找不到答案的，我们还得回去找方才那个清醒的人。” 就这么离开，我实在有些不甘心，我大声道：“别捞了，这些钱根本就不是属于你们的！大家都醒醒，去过平时一样的生活不好吗？别被它们蒙蔽了眼睛！”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些大钞的来历，但直觉却能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根本没有人理我，又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屑花费这种宝贵的时间来跟我对话。 这些人依然维持着弯腰伏身的状态，连头也不抬。 对比我的焦虑不安，阿离则显得很平静，“他们听不进去的，我们还是走吧。” 我担心道：“这些人，在这里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看他们都肤色都很憔悴，呼吸也很微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阿离道：“现在还有些精力撑着，暂时不会出人命问题，但是再熬下去就难说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并解决掉。”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好离开。 路上我问：“阿离过去有见过这种怪事吗？” 阿离说：“不曾见过。” “我连听都不曾听过，河里居然真的会长钱出来，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之前还跟阿离信誓旦旦的打赌呢，没想到又输了。 天色已经晚了，我们两个奔波了一天，都有些累了，脚程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于是我便尝试着召唤月神鸦，但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 建议阿离也试试看的时候，心里并没抱着什么希望，然而惊人的一幕却发生了，霞生很快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惊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离道：“……吹了一声口哨而已。” “为什么我招不来你的月神鸦呢？” “大概我那只比较聪明，察觉到你并非她的真正主人？” 他这是在嫌弃我的月神鸦比较笨吗？还是说，他的灵魂跟我的身体意外的契合？无论是哪一种，都够让人不爽的！ 乘坐月神鸦，来到了那个八字眉毛的家门前，天色已经黑透了。 跟都市里不一样，这里的黑是真正的漆黑，视野所到之处没有任何光，伸手不见五指，我睁大了眼睛，也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房子的轮廓而已。 敲过门之后，八字眉拎着灯笼走了出来，他隔着竹门看着我们，显得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回来了？没有找到那条河吗？” “已经找到了，但是我们想向您求证一些事。” 对方犹豫了片刻，方才将门拉开。 到了屋门口时，他把灯笼插在门口，请我跟阿离进去。 借着朦胧的光，八字眉找到了蜡烛，将它点燃后插在啤酒瓶里。 不时有风自门口和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将烛火吹的左右晃动。 忽明忽暗的光影下，他那张倒霉的脸，这会看起来愈发愁苦了，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绿灰色的雾气，若有若无的顺着他的周边朝四外扩散。我后背上渗出一道冷汗，像毛毛虫一样，顺着脊背往下爬。立刻下意识将手探到阿离身上的背包里，摸出个辟邪的物件攥在手里！ 第621章 正邪财神 对方的霉气实在太大了，实在是有点担心自己会被传染到。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能轻视，当时在青丘，我被那颗晦星砸到的时候，可是整整倒霉了大半个月！现在回想起来，头都隐隐作痛。 这些年面相不好的人见多了，但是霉气这么重却还活着的，却是第一个。 见我们迟迟不开口，对方便说话了，“你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去捞钱？” 阿离道：“我跟你一样，不是很喜欢那种充满铜臭气息的东西。” “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那些人一看到钱，就什么都不顾了。”八字眉笑了下，我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阿离说：“没错。” 对方问：“要来杯茶吗？” 阿离也不拒绝，很客气的说：“麻烦您了。” 我不像阿离那么文绉绉的，说话擅长绕圈子，于是在他倒茶的时候，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能告诉我们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吗？” 八字眉拧眉看我，“你们不是已经去河里看过了吗？” 我说：“没错，但是钱怎么可能从河里长出来呢？” 他将杯子放到我面前，神秘兮兮道：“相信你的眼睛，所见即所得。” 杯壁上缠着一圈肉眼可见的霉气，我可不敢碰那杯水！ 然而阿离却一点不在意，无视我的也是提醒，拿起来就喝。 庆幸的是，那些霉气在触碰到他手指的时候，就嗖嗖的逃开了，再度回到了八字眉的身上。 放下杯子后，阿离开口道：“我想请教一件事。” 八字眉说：“别问那些钱怎么来的，我可没办法给你们答案。” 阿离道：“我想知道另外一件事，在那条河水里捞钱的都是人类，仙渡平时供奉的神灵都去哪儿了？” 八字眉道：“神灵需要人类的虔诚和烟火供奉，当人类有了钱的时候，自然就不再需要这些东西，它们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阿离道：“原来如此。” 八字眉状似伤感地叹气道：“这片土地，在失去了善良和勤劳的人们以后，注定要被金钱污染，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竹子不再发芽，庙宇全部倒塌，仙渡不便不再是仙渡了。” 他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如果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那些贪心不足的人类将永远被困在那条河里无法自拔，别说是明年春天，怕是今年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阿离未曾再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八字眉将我们留在住处休息。 关掉灯以后，屋子里愈发黑了。 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想要入睡，是很困难的。尤其是窗户外面，不时传出来诡异的动静。 我小声问：“阿离，睡了没？” 他说：“没有。” “外面好像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没有了神灵的庇护，出现妖怪也是正常的。” 我赞同，“嗯，你有没觉得这家主人，好像有问题？” 他问：“你是指长相吗？” 我说：“不仅仅是长相，说话的语气神态，还有身份都很可疑！” “放心，他没什么坏心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阿离道：“等天亮后你自然就知道，别再胡思乱想了，睡吧。”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外面那些家伙，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阿离道：“只是夜晚行路而已，初来乍到，它们不敢放肆入户的。” 确实该休息了，我打了个哈欠，搂着阿离，沉沉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我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竟然露宿在野外！ 阿离已经醒了，靠着竹子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先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试探了以后才发现，并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换了具身体而已，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以至于被人换个地方都不知道！？ 环顾四周后，我却又懵了，不，不对，这片竹林分明就是昨晚我们入住的地方啊！ 可是房子呢？去哪儿了？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该不会我们遇到那家伙其实是个妖怪吧？可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难道就是为了请我们喝杯茶，睡一觉？喂，拜托给个解释好吗？”我坐在竹叶堆里，求助地看向旁边镇定自若的小姑娘。 阿离微微一笑道：“他可不是妖怪，而是神。” “神？”我扯起嘴角难以置信的叫出来，“我不相信，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长成这样的神！” “你不是好奇河里的那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吗？都是那个人的，他是财神。” “财……神？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看到的画像里那个财神不是长得白白胖胖，憨态可掬？怎么可能会是个长着八字眉的瘦子？” 阿离却是一本正经道：“这世间的财神，有两种，正财神和邪财神。两人共同掌握世间财源，主理黄白钱物，两人品行，也如其名，一正一邪。正财神撒钱犒赏勤劳之人，而邪财神则是受到人类心中对钱财的强烈的贪欲和丑陋的心灵影响，从而堕落成妖的财神，喜欢利用金钱腐蚀人类，把人类引向邪途，而在满足人类贪欲后，邪财神则会收走受到帮助的人类等价的东西，或福气、或健康、或好运。既然是财神，那河里的钱，自然都是真的。” “不是吧，那世间为什么非要有两个财神呢？” “神灵由信徒香火虔诚所化，种什么因修什么果，不受旁人控制，就连邪财神自己，也是身不由已吧。” 我站起来，拍打掉身上的竹叶，“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阿离道：“不清楚，他只听从香火的召唤，去哪里了只有自己才知道吧！” “那这几日在河中捞钱的人……” “未来他们会得到自己捞取的那些钱，但是也会相应的，失去一些用来交换的东西。” 我联想到邪财神说的话，有些失落的看着竹林，“那仙渡明年，是不是会变成他说的那个样子？你既然知道对方的身份，昨晚为何不说出来，咱们可以联手阻止他啊！” 第622章 交换契约 阿离淡淡道：“我也是在他离开后才确定其身份的。” “那仙渡……”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命运，这跟大多数人的想法有关，不是简单一两个清醒者就能干预的。既然选择那条河里捞钱，就等于默认了与邪财神的交换契约，这是他们都同意的，我们作为外人，是不便掺和的。” 阿离态度一如既往的冷静，这话说的诚然不错，可是一想到这么美丽详和的地方，将会调零破败，我就格外心疼。这里可是良辰的故乡啊，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阿离道：“我们该走了。” 很快，我们便再次来到了顾师傅家的院子里，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在院子里拿着刨刀做木工。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认真又慈祥。 是他了，当年初七破坏了首阳神的庙宇，两只猫误打误撞相识并结拜成了兄弟。我们临走的时候，找到了这位老师傅，帮首阳神倚着那棵木天蓼重建庙宇，看来我的记忆并未出错！ 而对方此刻，却显然已经不认得我了。 听到我们的招呼后，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你们是……” 我很激动道：“老爷爷，是我，几年前我带着一只白猫到您这里，还记得么？” 老爷爷却是更加疑惑，“可我分明记得那是一个小姑娘啊。” 唉呀，我只想着当年的事儿呢，竟然把跟阿离换身体这茬给忘了。 我连忙改口，“说错了，不是我自己，而是旁边这位女孩子！您看，是不是有些眼熟呢？” 老爷爷认真端详了旁边的人后，点头，“唔，确实像呢，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是个小丫头呢？” 我吱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再跟您慢慢解释，我们这趟前来，其实是有件更重要的事。” 听我说的郑重，老人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邀请我们到屋子里面去。 “有什么事啊年轻人？” “听说您擅长召魂是吗？” 老人恍然，“哦，原来是为这事儿啊，祖辈上面传下来的活儿，偶尔会帮附近受惊的孩子看看。你们两个是谁出了问题，我瞧着精神状况都很不错啊，不像是掉魂的样子。” 看病不瞒医，之所以选择从冥界到现世来，就是为了避免阿离的身份被人知道。 这老爷爷面容和蔼，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信赖，于是我在得到阿离眼神肯定后，把真相说了出来。 他震惊地翻出老花镜戴起来，将我们两个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遍，“两人魂魄对换？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事！” 我小心翼翼道：“能换回来吗？” 老爷爷道：“可以试一下，只是……” 我说：“老爷爷有什么顾虑可以直说。” 老爷爷谨慎道：“这种事非同小可，万一失败了，怕有预想不到的后果。” “什么后果？” “我过去都是将魂魄召唤回来，把他们引进自己的身体，也就是首先得有有个躯壳容器。而你们两个的情况比较特殊，目前是没办法进行直接交换的，必须得先尝试着把灵魂引出各自的身体。虽然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有些困难，风险也很大，万一回不去，或者出现了其它失误，也许就会成为无主的流魂。” 我犹豫不决的看向阿离，“怎么办？还是你决定吧。” 阿离思索了片刻，道：“做什么事都没有绝对的，如果您觉得此事可行，我们不妨一试。” 老爷爷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那我就会竭尽全力。” 阿离道：“那就拜托您了，如果能顺利成功，我会拿出一笔让你满意的报酬。” 老爷爷怔了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然而最终却选择了摇头，“不用，我已经到了这个岁数，对一切钱财早都看开了。”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我好像确实看到了他在河中捞钱的身影！ 可他这会儿又说，自己不需要钱，莫非还有别的隐情？如果换魂成功的话，我跟阿离或许可以帮他解开心锁！ 我对召魂的事并不陌生，小时候就曾见冯瞎子帮人做过。 可他毕竟是白泽，虽然当时被封印了记忆，但是身体的本能却还存在，就算胡打乱闹瞎热气腾腾，比一般人厉害的多。 而眼前这位顾爷爷，没有所谓的仙风道骨，也没有让人眼睛一亮的精气，看起来跟普通的老年人并无两样，真好奇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将我们两个换回来！ 老爷先是拿起老黄历翻了半天，然后走到正门口观察了会儿太阳，最后道：“今天逢霜降，阳气不足，需得再等两日，天气好了才能进行。你们两个都是外地人，不介意的话就暂时住在我这里吧！” 阿离很客气的跟他道谢，“麻烦您了。” 我已经很久不曾晒现世的太阳了，这会儿便坐在门槛石上，眯着眼睛享受这凉薄的白日。 “以前我见人召魂，也是选在正午时分太阳底下，顾爷爷能告诉我们这是为什么吗？” “阳气重，魂魄的意识就淡，更不敢乱跑，这个时候最适合做事。”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点头，“顾爷爷您家的院子这么大，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您的孩子呢，都生活在外地吗？” 他怔了会儿，浑浊的眼球竟然蒙上了一层泪光，“都没了。”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您想起这些伤心事的！” 他摆手，“没关系，都过去了。我的一生，一共有四个孩子，命不好，大多出生在灾荒年，地下没有水，竹子都长不出来，连生三个都夭折了。最后一个终于活下来，九岁那年却走又丢了。” 我惊讶，“走丢？是在这里丢的么？” 老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是啊，很难相信对不对？在有这么多神灵庇护的地方，周边又都是熟识的同乡，竟然还出现这样的事……我也感到很难接受，可就是这么发生了啊。” 第623章 自愿献祭 阿离原本在屋子里喝水，听到声音后也走了出来。 我轻声安慰老人，“您别激动，能跟我们说说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吗？也许我们可以帮到您。” 老人摇头，“没用的，已经六十多年了，妻子因为这件事忧伤离逝，我也不敢再想了。” “说说吧，”阿离轻声道：“说不定真能给您提供些帮助呢。” 犹豫了良久后，老人才再度开口，“那个时候大家伙都穷，孩子遍地都是，不像现在这么稀罕，我女儿九岁，已经能独自做不少家务了，每天下学后割草、煮饭、喂猪，样样都能帮上忙。乡亲们都在说，如果是个儿子就好了，但是我跟妻子一点也不遗憾，丫头怎么了，照样是我们两个的心头肉，而且她还那么乖巧听话……那年冬天，妻子风湿犯了，躺在床上不能动，而我又做木活儿摔断了腿，只能一条腿走路，哪儿都去不了。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时候雪下的很大，足足到膝盖处那么深，大雪封山，家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上哪儿都找不到吃的，一家人只能煮些盐笋吃，还互相推来推去，谁也舍不得。” 说到这里，他用袖子擦起了眼泪。 “孩子饿啊，就提着竹篮，说去外面挖些野菜。我说丫头外面风雪那么大，哪儿有野菜可挖啊！可丫头却说，就算挖不到野菜，能刨些草根捉些田鼠也是好的，任我们怎么劝都不听，非要出去。实在没办法，妻子便将了一件红褂子出来，这是用她的缎面嫁妆做的，本来打算给孩子过年穿的，这会儿家里一件像样的厚衣服都没有，便只能套在外面挡挡风了。临走的时候我说了，出去看看，找不到吃的咱们就回来，丫头说哎！她长的像我妻子，特别秀气，笑起来两个酒窝，说不出有多甜……” 顾爷爷声音渐低，他再度陷进了回忆当中，再想到了自己的小棉袄后，脸上起了涌起了快乐的笑容，不过没多久，笑容便消失了。 “我站在窗口，看雪越下越大……心里又升起了悔意，于是一瘸一拐的追到外面去，想把她叫回来，可是腿脚不方便啊，走出去以后孩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上两排小脚印。于是我便回到屋子里跟妻子商量，越说越后悔，于是便去找附近的乡亲，希望它们能帮我把孩子追回来。可是人顺着脚印追出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丫头。我们一边找一边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自己丫头。按理说孩子对这周边熟，也没有什么陷阱，更没有什么生人，怎么会就消失了呢？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一个衣着单薄的孩子，独自行走在暴风雪中，怕已经遇到什么不测了吧，我惋惜的想。 阿离沉默着听完，轻声道：“在那之后，家里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怪事？”老人愣了下，“确实有一件喜事，但是并不属于我们家，而是属于整个仙渡……” 阿离蹙眉，“什么事？” 顾爷爷道：“在丫头失踪的第二日，暴风雪终于停下了，第三日，所有的积雪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第四日，春天来了……” 我错愕，“春天来了？” 老人家激动道：“没错，所有被封冻的竹子全部苏醒，无数笋芽破土而出，若非亲眼所见，你们绝对不会相信，冬天竟然这么快过去，春天竟然在几天内到来，要知道那可是滴水成冰的腊月啊！” 阿离淡淡道：“托那场早春的福，整个仙渡的人都活了下来，对么？” 老人怅然若失道：“没错，可是我家的丫头……却再也没有回来过。在冰雪融化之后，附近的人全都帮忙寻找，但却始终一无所获。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怎么也想不明白，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无缘无故失踪了呢？” 正午时分，太阳光通过正门投到了屋子里，给这冰冷萧瑟的房子增添了一丝暖气。 顾爷爷颤微微的站起身，“看我这人，上了年纪后，脑子也不太好使了。只顾着说话，连给客人做饭都忘记了！” 我目送着他走进厨房，于心不忍的同阿离道：“人死之后，几位判官那边都应该保存有记录吧，回去之后，帮他查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意外，还是被人拐跑了，也好让老人家彻底安心。” 阿离却道：“不用查，那女孩根本没去幽冥界。” “你是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我查过他的资料，他命薄上确实存在一女，而且还好好的活着。” 我愤愤不平道：“这么说是被坏人拐跑了？究竟是什么家伙？这么可恶，抓到后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才行！” 阿离却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那是怎么回事？” “女孩的失踪，应该跟当年突如其来的早春有关，听说过献祭么？” 我顿时安静下来，“献祭？你是那女孩，她是被当成了贡品……” 阿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担忧的看向厨房，好在顾爷爷正在生火忙碌，并未留意我们这边的动静。 “让整个春天提前降临，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女孩应该是被献祭了。” 我担心道：“被人逼迫的吗？” 阿离却道：“应该不是，据说只有心底虔诚的人才能够看到自己所祈福的神明，那女孩应该是自愿的吧，看到父母和乡亲们那么艰难的在雪灾之年生存，便牺牲了自己，换来早春降临。美丽、纯洁又心地善良的少女，是这世界上最好不过的祭品，换成是谁都没办法拒绝这种请求吧。” 我问：“当人变成了神明的祭品，会怎样呢？” 阿离说：“这就要看当时她许下的心愿了。” “你刚才说她还活着！” “没错，以祭品的身份活着。” “那她现在应该在哪儿？” “就在仙渡。” 第624章 绝佳收藏 “仙渡？”我被阿离的结论吓到了，“可顾爷爷已经找很多遍了，如果她还在这片土地上，不可能没被发现！” 阿离轻轻扬起嘴角，“有些领域，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更不是他们能够涉足进入的。” 我蓦然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些神庙吗？” 阿离说：“没错。” 我说：“可那是属于各个神明的地盘，就算是我们也没办法随意进入啊！” 阿离道：“这件事不急，先把我们的身份恢复了再说。” 顾爷爷的厨艺，应该是我这些年见到过最差劲的了，没有之一！ 三道菜，每盘都炒的黑乎乎的，又咸又苦！ 米饭蒸的很硬，吃起来就像在嚼石子！ 我虽然很饿，很饿，但还是忍住了，只有勇敢尝试了一点点便把筷子放下。 顾爷爷道：“怎么，是不是很难吃？” 我连忙摆手，“不不，我们两个现在的状况，实在不适合进食，您知道的，很不方便……” 他笑起来，“再忍耐两天吧，虽然我做饭不怎么样，但是召魂……自十二岁起，就从未失手过。” 我惊讶道：“那您之前说那些话……” 老爷爷很幽默道：“例行的风险告知嘛，丑话讲在前面，就不叫丑，万一出事了，也好有个说辞不是？”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眉目之间却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愁苦。 无论这次换魂失败或成功，我都决定了，一定要把那个贡祭的女孩子给找回来不可！ 我不像阿离，随时都能够保持老僧入定的稳定状态，就算是到了陌生的环境下，也一定要四处走走。 于是便在竹林里东逛西逛，顺便停下来打量那些形形色色的庙宇，希望能够找到关于女孩子的些许线索。但是转了大半天，什么发现都没有。 因为最近几天邪财神降临仙渡的缘故，导致这里的烟火都非常冷清，庙宇也格外安静。 就在回到顾爷爷住处时，突然感觉到远方有一道陌生视线我，好像有人正躲在远处不知名的地方观察我。 这视线不知为何，直勾勾，火辣辣的，好像有毒一样，让我感觉身上像爬了蚂蚁似的，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我抬起手，叉起腰，用阿离的身体和声音毫无形象的喝道：“是谁？有本事给我出来！最烦别人偷偷摸摸的躲在暗处看了，有什么话不能面对面的说呢？” 对方自然是不会出来的，目光却愈发让我难受了。 算了，还是赶快回去吧，现在的我一点能力也没有，真要遇上了什么可怕的家伙，对付起来都成问题！ 思虑再三后，我小跑回到了顾爷爷住处。 还好一路相安无事，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见我去喘吁吁的样子，阿离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咚喝下去，泄气道：“有个不要脸的家伙，躲在角落偷窥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家伙肯定是看上我的，哦不，你的美色了！” 阿离蹙眉，顺手把门关上，道：“仙渡目前情况特殊，邪财神这一折腾，应该进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被他们盯上，抑或者说打我们的主意，那就糟糕了。” 被他这么一提，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压低了声音，“那怎么办？” 阿离道：“这两天暂时不要出去了，对方应该只是对你好奇而已，如果有什么歹意，中途就下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除非……” 我顿时紧张，“除非什么？” 阿离却不肯往下说了，道：“别想那么多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我点头，“好，从现在起，我决定不出门了。” 然而麻烦已经惹上，想摆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心里存着警惕，到了晚上也无法安然入眠，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两个、三个……好大一群！ 而且这些家伙还不是从一个地方赶过来，而是从四个方向朝我们这边包围！ 我紧张地坐起来，“阿离！” 他拿着青花伞，将窗户撬开一丝缝隙，随即又飞快的合上。 我紧张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阿离道：“僵尸，他们正在靠近这个院子。” 我失声，“哪来的僵尸？他们想做什么？” 阿离说：“不知道。” 我担心道：“那我们怎么办？就算待在屋子里也不安全吧？屋子里还有顾爷爷呢，万一牵连到他怎么办？” 这里的房屋都是竹子做的，虽说对抗大自然没问题，但是想要靠他们阻挡那些僵尸，就有点痴人说梦了。很多年前，我可见识过这些东西，他们的指甲就像刀子一样锋利，而且拥有百折不摧的身体，就算脑袋掉了，都能继续听从指令前行！ 阿离沉吟片刻，“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还是出去找个地方将它们消灭，以绝后患。” 我说：“可是，我能力出来的时候已经被封印了。” 阿离道：“没关系，我的能力还在。” 我看着她别扭的抓伞姿势，不禁抚额道：“拜托，大哥！那可是我的身体，你的能力当真能够施展出来么？” 阿离皱了下眉毛，“我熟悉你所有的技能，还有攻击防守策略，将它们跟身体接合在一起，对付外面那些家伙应该没问题。” “确定？”我狐疑道。 “不是很确定，”阿离说：“不过总要试试，否则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好吧，这回我就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了，请一定要保护好我，也就是保护好你的身体！” 阿离没空跟我闲侃，拉着我打开门冲了出去。 我的呼吸急促，脚步沉重，心情极度紧张！ 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心脏砰砰乱跳的恐慌了。 外面的僵尸数量多到让人咋舌，密密麻麻的包围整个院子，很多都像是才从墓地里钻出来的，头顶上还挂着泥土。本来我们的计划是想要冲出去的，这么一看竟是不能了。 这场面，好像在很久前也曾经经历过！ 正当阿离准备动手的时候，僵尸后面突然走出来一具生着四只脚的小棺材，踩着小碎步走到我们对面后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目光火辣辣的盯着我！ “这位帅哥哥……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成为鄙人的收藏品呢？” 第625章 贼偷惦记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家伙，居然是我的老熟人——冥棺兽！ 当天冯瞎子消失后，我便孤身前往仙渡，寻找安家后人，途中经过乱坟，便碰到了这只小妖怪！ 棺材如果埋在不祥的地方，尸体就被棺材吸收，而棺木则会因此开启灵智，长出四条肉腿以此行走，所以便被称之为冥棺兽。 修炼成精的冥棺兽常在夜晚偷跑出来，偷袭并杀死路过的行人，然后将行人的尸体放在冥棺里蕴养成僵尸。 而相应的，冥棺兽会吸取冥棺里的僵尸的尸气进而行修炼，它所能控制的僵尸越多，也就意味着能力越强！ 召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片僵尸，比记忆中规模要大多了，看来这些年大家都成长了呢。 再遇故人，本来心情是很高兴的，可是眼前这时间和场合显然不对。 这家伙收集美人，当时还曾兴致勃勃的邀请我参观它的收藏品，古今中外的尸体一应俱全。此刻的它，两只眼就像燃烧着两束火把，显然对阿离的身体很感兴趣，而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它，所以便陷入了僵局！ 不想伤害它，但是也不能让对方伤害我跟阿离，这件事可真不好办。 冥棺兽见我沉默，还以为我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很有耐心的蹲在那里等着。 而旁边那些僵尸，虽然都做出了张牙舞爪的姿态，但是都很规矩的站在原地，不敢擅自往前走。 我清清嗓子，同它道：“你为什么选中了我？” 冥棺兽高兴又直接到：“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是我这些年见到过外表最出色的男人，虽然气质差了一点点，但是没关系，这对身为颜控的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缺点！我知道你们人类对死亡都有种莫名的恐惧，但是请放心，如果你肯乖乖跟我回去，我一定选个温柔、快速又不痛苦的方法杀死你！然后将你的尸体，制成这世界上最完美的僵尸！” 说这番话的时候，它因为激动而变得声音颤抖，肉肉的爪子也不停的在地上刨着坑。 对妖怪来说这已经是很仁慈的选择了吧？虽然我对而言，他的这些看似动人的话实际上并不具备任何诱惑力。 我叹气，“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死，而且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做……” 对方的目光陡然变冷，阴恻恻道：“那就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了，长这么大，我看中的猎物还没有能够逃脱的，今天也不例外！” 看来今天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阿离始终在旁边沉默着，看到那些僵尸再度近前，他便默默握起了青花伞。 跟我平时的姿势不一样，他的动作就像是在像是在握着一把剑，整个身体看上去柔韧又充满力量，还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以自己为中心，运足力气后将伞在周边空气中画出一个大弧，伞尖在触碰到僵尸身体的瞬间，它们瞬间化成了白色齑粉！被轻轻风一吹，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这神奇又惊艳的一幕，看起来并不像是血腥屠杀，反而有种艺术般的诡异美感！ 不仅把我给镇住，就连那些被操控的僵尸都因此停了下来，也是到现在，冥棺兽才发现了旁边的阿离，也就是我的那具身体。 它将棺材倾斜了一下，偏头打量阿离，突然叫道：“啊，那个，你看起来好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离蹙眉，“妖怪也流行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吗？” 冥棺兽并不介意他的暗讽，反而开心的跳起来，“你是那个……那个……啊，我想起来了，小鱼儿，你是小鱼儿！” 阿离没想到它当真能准确的叫出我的名字，狐疑的看着我。 我轻轻点头，小声道：“我们的确是相识的。” “小鱼儿，”冥棺兽突然弃掉那些僵尸不顾，纵身跃向阿离。 如果是换成猫猫狗狗之类的宠物，这副久别重逢的画面，看上去一定很温馨！ 可是，对方是具长着四条短粗肉腿的袖珍棺材……于是就尴尬了。 阿离毫不客气的用伞阻挡住它的亲近，“男女有别，有话就站在那里说吧。” 冥棺兽眨眨眼睛，“小鱼儿，是我啊，你不记得啦？当时我还带你参观我的府邸和收藏呢！” 我连忙把话截住，直到阿离同它道：“小鱼儿前段时间脑袋受了伤，以至于丢失了部分记忆，但是这段往事我曾经听她提起过，知道你的名字叫做冥棺兽，跟她如何相识的，当时你还送给她一根能召唤神犬的水晶骨头呢。” “是呀是呀，”冥棺兽飞快点头道：“没想到能遇到老朋友，真是太开心啦！你长大啦，而且变的更加漂亮啦，唔……不如跟旁边那个帅哥，一起来做我的收藏品吧！怎么样？” 阿离脸上毫无笑意，“不怎么样。” 冥棺兽失落，“虽然知道你的脑袋受了伤，但这么冷淡的态度，还真是让我伤心啊。” 阿离淡淡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这些僵尸离开仙渡，再也不要回来，要么永远留在这里，永远也无法离开。” 冥棺兽一副受伤的神情，尖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想杀死我吗？” 阿离冷漠道：“你不也一样么？” 冥棺兽愣住，又埋头开始纠结，拿爪子在地上画圈圈，“怎么办？好不容易遇上两个心仪的藏品，但是其中一个又是朋友，好难选啊。” 我便劝它，“小鱼儿的身手你也看到了，为了避免两败俱伤，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而且你带着这么一大堆的僵尸出来，就不担心那些留在府邸里的藏品被人偷走吗？” “啊？哪个混蛋敢打我的主意？我非杀了他不可！”它愤愤不平的骂，脸上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些都是你收集多年的心血，为了两个还没到手的人失去所有藏品，这太不划算了，你说是不是？” 它目光复杂的打量我们两个，“你这话说的没错，可是……” 第626章 随行神灵 这倒还在犹豫，阿离便顺势给了一个下马威，直接将伞往地下一戳，青花伞噗哧便进入石板中大半截，然后他又轻松自如的拔了起来。 冥棺兽吞了下口水，“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别走啊，我还会回来的！” 说完也不敢再看阿离的脸色，抬起爪子，直接将身上的棺材盖儿掀开，那些僵尸边排成队走进去。 明明是口不足六十公分长的小棺材，但却好像有着无限大的容量，瞬间把数百只僵尸全部吞下，然后蹦蹦跳跳的仓皇而逃。 我感慨，“这家伙，跟十年前比起来，本性真是……一点都没变化啊！” 阿离道：“对它这种没有上进心的妖怪而言，别说十年、百年都是弹指一挥间，到死也是如此，是不会轻易变更的。” “单纯又邪恶，跟人类很不一样。”我笑了笑，方才想起屋子里面的顾爷爷来，顿时紧张道：“刚才动静那么大，老人家应该不会有事吧？” 屋子里此刻还是黑的，没有一点亮光，这让我很担心。 阿离却道：“这是仙渡，本地人都被神灵庇护惯了，就算听到奇怪的动静，也都习以为常，不会因此受惊的。” 我想想也是，便跟阿离回到了房内。 有了前半夜的经历后，阿离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睡了，而是选择坐在旁边为我守夜。 “你确定不困么？” “嗯，等天亮后再休息吧。” 身份特殊，再加上观察入微的细腻心事，就算是一向号称谨慎小心的我，在他面前也显得格外粗枝大叶。 看他今晚的表现，我也算是放心了。 不亏是阿离，就算换了具身体，还是那么厉害，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爆发力却强到惊人！ 有他在旁边，我总是格外的安心，所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一觉至天亮。 次日清晨，顾爷爷蹲在院子里，研究那个被阿离戳出来的洞，还在小声嘀咕昨晚的奇怪动静。 我跟阿离都很心虚，谁也没有开口解释，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引来妖怪觊觎，所以才闹出这么一场乌龙吧？这也太尴尬了！ 在出了冥棺兽事件后，我们两个都变得很小心，就算是白天，也尽量待在屋子里，免得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盯上。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老爷爷指定的日子。 这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天空是湛蓝而纯粹，一缕云彩也没有。 我站在阳光下，伸开双臂，闭上眼睛，尽情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阳光炙热而强烈，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竹香……这是属于现世才有的独特生息，跟幽冥界和九重天都不一样！ 如果七岁那年我没有遇到阿离，而是选择跟妈妈在一起，不会结识良辰和段策，也不会知道赤渊和另外两个陌生的世界，现在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怕是早已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不会遭遇那么多曲折经历，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平平淡淡的安度过此生。 相比较而言，我似乎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虽然拥有了很多无法避免的遗憾，但是那些掺杂着酸甜苦辣的精彩往事，都封存在于我的记忆中，随便抽出一段来，都可以让自己回味半天。 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没有人想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伙子……过来。”不远处响起了老爷爷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迷惘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叫我，便走过去。 在宽敞而又平坦的院子里，正午阳光竭尽所能的挥洒在每个角落，这是慵懒的秋日里，一天当中最温暖的时刻。 顾爷爷已经用草木灰在青石地板上画上了十字，还刻意竖了两个稻草人。 我跟阿离就分别站在稻草人面前，十字架的中心上。 老爷取出来一根高粱杆儿，上面沾满了黄色的纸符，左右挥动它的时候，纸条就争相随着微风轻轻招展，就好像是无数条小胳膊，在不停的同我们打招呼。 老爷爷在我们身后设了一张长案，案上摆着神像、香炉和果肉贡品，以及一壶白酒。 他端出水盆，郑重的将手侵进去，每个手指头都认真清理，包括指甲缝里的污垢也不放过，最后在一条雪白的毛巾上擦干净，取了三柱香点上。 对着鞠躬拜了拜后，把香插到炉灰里去。 他面前的神像很奇怪，披头散发不说，还蓄着大络腮胡，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壮汉居然还穿得破破烂烂，全身上下都打满了补丁，腰间别着一个非常大的紫葫芦。看起来邋里邋遢的，但是五官却非常端正威严，让人看了就心生惧意，有种想要下跪膜拜的冲动！ 我小声问阿离，“这是什么神，你认得吗？” 阿离道：“镇魂神，据说有他在，一切魂魄都不敢轻易妄动，否则就会被收到纸金葫芦里，超脱轮回，永生难见天日。嗜酒如命，所以请他参与召魂仪式，必须得准备好酒。” “原来是这样，”我不解道：“可为什么会是这幅打扮？” 我以前见过的神灵，无一不穿戴得整整齐齐，就算是留有长须，也修建整理的非常仔细，第一次看到这么不讲形象的人。 阿离道：“镇魂神是僧人，在他眼里众生皆平等，不讲究富贵贫穷、人与畜生，所以早超脱了俗世规矩，穿什么、吃什么都无关紧要。” 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还真是随性的神灵啊。” 说完将双手拿起来，冲着镇魂人拜了拜，自语道：“这位大人，我们两个的身份就拜托您了，阿离身份特殊，过程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如果有什么不顺，就冲着我来好了，千万别让他出事。等到事情过了，我请您老人家喝酒，赤渊的酒窖里，藏着至少上千坛好酒，你可以随便喝，尽情喝！” 虔诚拜完之后，我拍拍自己的胸脯，感觉安心多了。 不经意看到阿离撑着伞在旁边盯着我瞧，笑眼弯弯，嘴角微微扬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第627章 开门是我 他的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可是我的手心里还在不停的往外冒汗。 顾爷爷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他将酒倒在地上，之后便拿起那张粘满黄符纸的高粱杆儿，朝这边走过来。 我立刻噤声，将身体绷得笔直。 顾爷爷道：“你们都把眼睛闭上，整个过程都要遵循着我的话语去做，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到结束时，都不能睁开眼睛，否者一切功夫都将白费不说，你们两个还会陷入危险当中。” 我连忙将眼睛闭上，阳光穿过眼皮，隐约还能感到一片血腥的红光。 风似乎停了下来，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就连竹叶的声响也听不到了。 此刻的我，就好像这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状态。 “小鱼儿，”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贴着耳朵响了起来，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这声音听起来陌生又熟悉，似乎是顾爷爷发出来的，但每个字拖着长长的颤音，听的人揪心不已，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不说，连脚趾头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我独自矗立在黑暗当中，听着他持续不停的呼唤我名字，一声接一声，意识好像在逐渐变得模糊，很快让我忘记了自己置身在何处，又为什么站在这里！ “乖孩子，跟着爷爷走。” “对，这就这样……” 那声音好像有魔力一样，我不受控制的迈出了脚步，在黑暗中追随对方而去。 虽然是行走在看不见的地方，但是脚下的路却异常平坦，别说是坡了，就连一个绊脚的小石子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外面隐约出现了亮光。 那声音道：“孩子，先进入稻草人的身体，等下爷爷过来接你，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睁开眼，知道吗？” 虽然依旧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但心中却对他非常信任，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当我走到稻草人跟前时，发现它就好像一块磁石，蓦然将我吸到了身体里！ 接着自己就好像被捆绑起来了一样，手脚都无法动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想睁开眼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就想起了方才那人的叮嘱，于是便强行忍耐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失着，我的耐心也已所剩无几。 对那人全心全意的信赖，如今开始慢慢转化为怀疑，他真的会来接我吗？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依然没有动静呢？该不会是在骗我吧，莫非要这样度过此生？这简直太可怕了！ 可惜现在如果睁开眼的话，会不会前功尽弃？我究竟该怎么选择…… 黑暗，一如既往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人，没有未来。这样的等待不仅是种煎熬，还是一种挑战！ 就在我想放弃等待的时候，不知名的地方突然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 “孩子，孩子？醒醒！”那个声音焦急的呼喊着。 我逐渐清醒过来，欣喜道：“您来接我啦。” 他愧疚道：“是啊，不好意思，在那边耽误了太多时间，来，跟爷爷走吧。” 然后便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我便从稻草人身体里跳了出来。 漫长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这让我再度重拾信心，大步的跟着他走。 周围光线逐渐明亮起来，我的面前浮起一浮熟悉的红光，意识也逐渐恢复清醒。 有人这手指放在我鼻子下面试了试，随即如释重负道，“孩子，可以睁开眼了。” 我睁开眼睛，一轮硕大温柔的落日映入眼帘，此时天上浮起重重云霞，竟已是黄昏时分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并活动了四肢，长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阿离呢，阿离！”我紧张的环顾四周。 “我在这里。”他手自后面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欣喜的拥抱了他，然后才留意到坐在椅子上的顾爷爷。 他这会看起来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竟好像是刚进行过长途跋涉似的！ 我连忙走过去，“爷爷，您没事儿吧？” 他老人家摆摆手，“没事，就是累着了，歇一会儿就好。” 阿离到屋子里面，倒了碗温水端过来。 老人家一口气喝了，又坐在那里歇了半天，方才缓过劲儿来，语带庆幸道：“还好在落日之前换回来了，不然我可真造了大孽！”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解的问。 顾爷爷伸手指了指阿离，“就没见过定力这么强的年轻人，不管任我怎么召唤，魂魄始终在那里稳如泰山！否则也不会让你在稻草人身体里等待那么久，这天如果一黑，阴气上来，魂魄就得了自由，出了稻草人身体，指不定飘到哪里去呢。到时候再找起来，那便是如大海捞针了。” 我偏看着阿离，见他眼中浮起一抹愧疚，“抱歉……我那会儿没了意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笑嘻嘻的说：“顾爷爷，既然他那么顽固，最后你又是用什么法子将他魂魄唤出来的呢？” 老爷爷道：“我当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哪里还想得出什么办法，索性就跟他说，你要是再不出来，那小鱼儿可永远也别想再回去了。结果一提这话，那魂魄竟然自己主动从身体里走出来了，我活这么大年纪，召过的魂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怪事，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如果是旁人，可能还会稀奇，可对方是阿离，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需要魂魄都回到了各自身体里，但是因为我白天折腾了这么久，再加上这些天进食不足，所以身体变得很虚弱。 再加上还有顾爷爷女儿的事，所以我们暂时并不急着离开。 吃过了饭，便早早歇下了。 结果睡到半夜，外面居然传来了敲门声！ 下意识的想要让阿离去开门，突然间想到他身体能力被封印了，便爬起来，迷迷糊糊道：“顾爷爷，有什么事吗？” 静默了片刻，外面却传来一个哼哼唧唧的声音，“小鱼儿，是我，冥棺兽。” 第628章 大人大量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我瞬间恢复了清醒，阿离也站了起来，微头微蹙。 这只小兽，昨天才走，今天怎么又来了，莫非还是贼心不死？ 也不对，如果真的还有妄念的话，应该是搞偷袭啊，没道理这么大咧咧敲门找上来。 保险期间，我特意把青花伞握在手中，从阿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紧张。 结果门才一拉开，那具棺材就扑通栽了进来，白花花的月光也顷刻间洒了进来。 冥棺兽身上拿绳子捆着，还插了根树枝，慢慢将双腿收拢，跪好，身体和手却还保持着贴在地上而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我狐疑的看向阿离，他也慢慢挑起了眉毛。 看它不是来主动来找茬的，阿离便安心的坐下，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冥棺兽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是来请罪的。” 它显得紧张极了，说句话来都结结巴巴的，更别提那不停地抖动着的四条腿了。 阿离慢悠悠道：“请什么罪？” 冥棺兽道：“我昨晚实在太冒失了，无言间冲撞了冥王大人，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饶、饶、饶了小妖吧！” 听到老人家三个字，我忍不住偷笑起来。 阿离神情不变，“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冥棺兽道：“我花很多钱，买了一幅您的画像，昨天晚上卖家才从幽冥界送过来……像您这样举世无双的风华，也不会再有旁人了。是小妖有眼无珠，做错了事，所以特意来请罪。我认识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说古代的时候，如果做错了事，就把自己捆起来，绑上荆条，主动上门请罪，所以今天也跟着效仿。就是找不到荆条，只好拿根树枝代替，希望大人不、不要介意！” 它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非常真诚，我本以为阿离会被打动，结果他却直接抓取重点，“你买我画像做什么？” 冥棺兽这下僵在那里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理由我是知道的，它肖想阿离不是一两天了，以前就跟我说过想收集阿离的身体做藏品，虽然看现在的反应只是过过嘴瘾而已，但谁还没个梦想不是？ 它不回答，阿离便不说让它起来。 小棺材身上的绳子没有绑结实，每抖一下，棺材和盖子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听得人牙酸不已！ 僵持了半天后，冥棺兽悄悄把目光转向了我这边，那悲伤无助的小眼神，好不让人怜惜。 这不禁让我想起当年我跟初七孤身上路，被它盛情款待的场景，心便软了下来，开口同阿离道：“它就是喜欢收集长得好看的人，也不是刻意冲撞你的，而且也没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不如算了吧。” 阿离道：“你最好赶在明天早上之前，把画像送到我这边，否则……” 冥棺兽头重重磕在地上，抢话道：“小妖懂得，我这就回去拿！” 说罢跳起来，四条肉腿哒哒哒哒的夺门而出！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阿离微微摇了摇头。 我好奇道：“为什么要那副画像，莫非你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模样？” 阿离道：“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对着自己的画像意淫罢了。” “意淫是什么？”我问。 “……睡吧。”阿离却没有回答我的话。 次日天不亮，冥兽果然背着画像跑回来了。 在仙渡这几天，可真够折腾的，想睡个安心觉，都成了奢侈的事。 它跪在地上，把画像呈上。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不由道：“唔，画的真好，不过这落款好像很熟悉，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啊……” 我想起来了，这线条这绘画技法还有熟悉的落款，赦然是出自倚楼阁容秋之手！ 这件事可大可笑，在我看来没什么，但阿离却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所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但是阿离是谁，他接过来看了一眼，便瞟向我，“想起来了吗？” 我硬着头皮摇头，“没、没有，我大概是记错了。” 阿离道：“但我却不会记错，这是那个叫容秋画的。” 我小声道：“是他画的又怎样，画幅画儿嘛，又不犯法。” 阿离道：“可他却把这幅画卖了。” 我继续辩解，“也许是因为手头缺钱呢，反正人家又不知道你的身份。” 阿离说：“这画像上并没有标注，如果他不说，这冥棺兽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啊，这个，呃，”我实在找不出理由了。 阿离将画像卷起来，直接把炉子拎起来，丢进炭火里。 冥官兽身体抖了几抖，捂着嘴巴才不至于发出心疼的尖叫声。 火苗迅速卷上来，好好的一幅画，顷刻间便消失在世上。 阿离看向冥棺兽，“你去吧，最好将这这几日的事情全忘了……” 冥棺兽立刻举起肉腿，“小妖保证不会说出去一个字，否则就让我损失所有的藏品、抑郁寡欢而死！” 这誓言，也算是非常恶毒了。 阿离微微颔首，“走吧。” 冥棺兽不敢直接起身，而是小心翼翼的往后面退。 它出门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瞟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立刻会意，同阿离道：“我们好久不见面了，我去送送它！” 说罢便不看他脸色，飞一般的逃出了门。 到外面后，遇着冥棺兽，它心事已除，整个身材都恢复了精神，棺材盖子都在捡晨曦中闪闪发亮！ “小鱼儿，谢谢你帮我说话！” “朋友嘛，应该的。”我说：“当年你送给我的那根水晶骨头，可是帮了我大忙，要不然我的背包以及随身携带的东西全丢了，找都找不回来！” 它嘿嘿一笑，“什么时候有空还到我家去做客呀，这些年我新添了好多好多藏品！还有几具从沙漠里带回来的木乃伊呢，它们放出来的时候，跟我们这边僵尸完全不一样，还会蹦呢，就这样！” 说罢它有模有样的学着跳了几下，我忍不住笑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快大亮了，它也该离开了，依依不舍的冲我挥了挥手臂，“再见啦。” 第629章 神庙祭祀 我也冲它摆手，“以后尽量别再收集活人了，就算有看上的目标，最好也先等他们自然死亡，不然要是碰上个硬茬子，那可就棘手了，你说是不是？” 冥棺兽泄气道：“别提了，我就是算是彻底长了个教训，就算现在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对活人下手了。大、大人对了那边，你还得再给我说点儿好话，免得将来以后我到了那边，再受什么刑罚……再见啦。” “再见！” 送别冥棺兽后，我回到了屋子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阿离，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生气啦？” 他却道：“生什么气？” 我说：“我刚才替容秋说话了，其实也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阿离晒然一笑，“你还小不懂的那种感觉，不过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有个男人，每天将你的画像挂在床前，朝夕相对，什么感觉？” 我认真想了想，问：“那个人是阿离吗？” 他说：“不是。” “是赤渊吗？” “也不是，是个与你素不相识的人。” 我皱眉，“那感觉是挺恶心的，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你的看到那幅画像的感受了。” 他说：“如果是我呢？” 我捂脸，“如果阿离的话，虽然我也知道自己挺好看的，但是也会不好意思，嘻嘻。不过我知道，阿离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啦。” 他目光温暖的看着我，只笑不语。 解决了换魂和冥棺兽的事，接下来我们就应该设法找回顾爷爷消失的女儿了。 仙渡地广人稀，但是庙宇却多到不计其数，零零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座，这可是个巨大的工程啊。 跟阿离说出了我的担心后，他却道：“那女孩出门没多久就消失了，所以目标也不会太远，一定就在附近，还是等下再问问老人家详细路线吧！然后再沿途筛选，这样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因为老人家一直惦记着失踪的女儿，生怕孩子回来找不到路，所以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考虑过换地方，哪怕是周围邻居越来越少，日常生活有诸多不便，也始终坚守在这里。 虽然嘴上说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心里却还存在着一丝念想。 当开口询问当年的事时，我的心情非常复杂，真的很不愿意再挑起他那段伤心过往。 好在老人家很开明，隐约明白了我们这么做的原因，所以在问清大致原因后，便一瘸一拐的带着我们，开始介绍那条路以及沿途的庙宇。 “我们家这棵木天寥上面的是位猫神，十年前小鱼儿亲自送过来的，白天一般在庙里睡觉，很少出门。在春季的时候是例外，它会亲自到附近的河塘里抓很多鱼回来，然后将它们放在屋顶上晾晒制成小鱼干，偶尔还会帮我放到厨房里一些。虽然很少看到它的行踪，但是每次遇上都笑眯眯的，看到他心情都会变好，出行也会变得很顺利，不单单是我，附近的人都很喜欢它。” 我眺望着树上的木屋，发现里面依然空荡荡的，有些失落道：“你上次见到它，是在什么时候？” 顾爷爷道：“两个月前吧，夏末，还带了个包袱，将剩下的小鱼干儿都留给了我，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可惜我听不懂它的话，所以没办法交流，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因为疏于香火，所以才让首阳神消失了呢。 如果真的是出远门，那可就太好了，等事情忙完了，应该就会回来吧，真希望在离开仙渡前，能够跟它见上一面！ 顾爷爷手里拎着篮子，里面放着香烛，带着我们缓缓穿过竹林。 首先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高至膝盖处的庙宇，里面摆放着一尊两个人首的蛇身神像，头顶上戴着红色的冠。 老人家合掌拜了拜，道：“这是延维庙，虽然非常灵验，但却是人主才能祭祀的神庙。” “能给我一柱香吗？”从不祭拜的阿离，却冷不丁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听他这么说，我也伸出了手索要。 顾爷爷抽出了香，只递给阿离，却拒绝了我，道：“普通人在延维庙前，像我方才那样合掌祈福就好，不必跪拜，否则便会遭遇祸事。” 这可真是奇了，我只听说过不敬神明而被惩罚的事，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过来的时候！ 阿离是不跪的，蹲下来，用双手把点然的香插进炉中，片刻后起身同我们离开。 我非常不解，故意落在后面，小声询问阿离，“为什么你可以拜，我不可以？” 阿离道：“延维是人主庙，古时只有君王才可以祭祀，拜之可称霸天下，普通人是没有这份雄心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这次来仙渡，可算是长见识了！ 继续往前走，又见一座庙，里面的正主却是一只鸟，顾爷爷介绍说这是梦夫子庙，如果失眠多梦，便可来这里拜拜，非常之灵验。 我问：“他本来就是只鸟吗？” 顾爷爷却摇头，“孟夫子原本是凡人，名为伯奇，他的父亲却轻信后母的挑拨，将亲子杀死。伯奇死后变成了鸟，其父发现错杀后，亲手射死了后母。伯奇死后化鸟，但心底明澈，以吞食恶梦而活，所以又称为梦夫子。” 听到这个庙是可以拜的，我便迫不及待的取出香来，拜了拜。 一路往前走，越走庙越多，一个上午我们就拜了十几家。 观察筛选可疑对象的事交给阿离，我是非常放心的，所以只管烧香听故事。 顾爷爷看了太阳，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家吃午饭了，看完前面的妒妇庙，下午再接着看别的吧。” “妒妇庙？”我再次忍不住开口道：“这又是什么庙？” 顾爷爷指着前方的河流道：“这里，古时候原是一个渡口，有位妒妇段氏因为妒忌在这里投河自杀，所以从那以后，凡是妇女要过这里，必须要把衣服弄坏，头发弄乱，否则就会刮风下雨，天地变色。有老和尚经过这里，便指点大家建了这座庙，这渡口也被改为妒妇津。” 第630章 精力满满 以前只听说修庙的初衷有纪念、缅怀、祈福，居然不知道竟然还有带抚慰性质的招安庙。 嫉妒也能成神吗？我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其实我很好奇，这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来到这种地方祭拜呢？ 顾爷爷微笑着看我，“虽然是妨妇，但是成神后也有庇护乡亲。如果觉得生活遭遇不顺，被小人嫉妒陷害，可以来到这里拜拜，向妒妇娘娘诉诉苦。因为其心胸狭窄，无法容忍别人的忌妒心比自己强，所以如果情况属实，当晚妒妇娘娘就会到梦中去寻找那个小人，与其一较高下，输的人便会被拿走嫉妒心，从此性格变得温顺平和，再也不会无事生非了。” “哇，”我不禁感慨，“这么说也是一件好事啊！仙渡的包容性强，百姓的心胸也宽广。” 顾爷爷点头，“是啊，所以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算是大灾之年，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大家始终坚信，无论未来再艰难，也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 但是这番话不禁又让我想起邪财神的事，以及众多百姓在河中捞钱的场景，心蓦然变得伤感起来。 回去的路上，我问顾爷爷，“除了您女儿的事，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老爷想想，摇头，“没有了。” 我提醒道：“那你近来有没有幻想过，将来会发一笔横财呢？” 老爷爷愣了下，低头道：“想过，当年就是因为生活太贫穷了，所以才连累了妻儿受苦，孩子也下落不明，如果有足够多的钱，或许就不会发生当年的惨剧……几日前，是妻子的周年祭日，我到她的坟上烧了许多纸，但心却无法始终无法下。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总是无法避免的幻想弥补当年的事，以减轻自己的羞愧感和负担。” “原来是这样啊。”我幡然醒悟，人们总是习惯把各种各样的遗憾归结于没有足够多的钱，可在那样物质匮乏的年代，就算有钱，悲剧有时也无法避免吧？ 阿离猜到了我的心思，便轻声道：“虽然他们已经默认与邪财神签立契约，但却并没有规定准确日期，如果不切实际的妄念消除，一切都会归于平寂，或许会无限期的延后，也或许到死都不会生效。人各有命，你无需帮别人担心太多。” “嗯，”想明白以后，我又瞬间精力满满。 必须得帮助顾爷爷找到失踪的女儿，偿还他老人家这次帮我们换魂的恩情！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阻止顾爷爷下厨房，我可不想再吃那些咸而无味的干柴棒了！ 我走进厨房后，将他往身体外推，“顾爷爷，您忙了一天，还是去院子里面休息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他却犹豫道：“唉呀，还是我来吧，这乡下不比城里，烧柴生火又脏又乱，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等会儿不小心弄脏了衣服！” 我手提拎着菜刀，麻利的挽了一串刀花，飞快的将胡萝卜切成头发丝儿，得意道道：“放心吧，我也是在乡下长大的孩子，做饭是我的拿手强项！” 顾爷爷惊得目瞪口呆，好奇的站在门口不肯离开，看到我流畅自如的动作，啧啧称奇道：“有你这样的孩子，父母一定很省力吧，真是好福气！我家丫头像你这么大时，也时常会帮忙做些家务……” 我笑笑，低下头将肉切成块。 朱砂、赤渊你们听到了嘛？有人在夸我呢！ 你们现在哪里沉睡，有时候会梦到我吗…… 饭菜很快做好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乡下的菜新鲜又爽脆，就算是不加多余的调味料，吃起来也非常美味。至于野菌蘑菇汤就更别提啦，就连非常克制不怎么进食的阿离，这会儿也喝了一大碗，让我非常有成就感！ 吃的饱饱的，下午做起事来也有精神。 下午我们又在顾爷爷带领下，继续探索了附近的神庙。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宅神、女妭神、瘟神庙。 宅神是所有居家神灵的统称，求家和、人兴、福气安康、长寿体健，都可以来这边祭祀。 而女妭神原本是天上的神女，本名叫做献，平常喜欢穿青衣，所以庙里所有器具都是全绿的。 传说其在帮助黄帝大战蚩尤的时候，受了重伤无法返回天上，便留在地上，和烛龙一起做邻居。可是献所住的地方，经年不下雨，于是黄帝便将她置在赤水北边，专门负责疏通河道。 所以如果百姓经过此处，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便可到庙前祭祀祈求，女妭有求必应，会在半个小时内消除地面上的积水，并且让天气转睛。 而经过瘟神庙时，顾爷爷只简单介绍了下名字，便带着我们匆忙离开。 阿离倒不避讳什么，反而跟我说起了瘟神的起源，“宋时《异闻总录》最早有记载，牧童夜晚担心被盗贼偷，于是便卷铺盖睡在牛圈中。夜晚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便起身透过牛圈缝隙往外看，发现竟然来了数百个壮汉，个个身着五花盔甲身材高大威武，戴红色的凤翅兜鍪。见敲门无人回应，便干脆用身体破门而入，钻入活牛的身体里便消失不见。” “这些就是瘟神？” “没错，次日清晨，牧童起来后，发现圈中的百头牛全部死尽，于是便叫术士来设法祭祀，术士将病牛全部挖坑深埋，加上活猪羊一起陪葬。三天后，祭祀的地方长出一块石头，术士便让村民重金请来手艺人，将石头雕刻成牧童所描述的形象，置于庙中，以香火生禽祭拜，从此村落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瘟疫。” 我摸着下巴道：“这行为听起来好像是勒索啊。” 顾爷爷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耳力却很敏锐，谁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以免得罪了神灵。 阿离笑了下，一副并不在意的神情。 天色渐渐黑下来，我们差不多已经将附近周边的庙宇全都见识了一遍，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瞥到竹林间一座破落的废墟，便好奇询问道：“这是什么庙？” 第631章 陨落的神 在仙渡是有人专门打扫维修这些神庙的，这一路走来，虽然新旧参差不齐，但看起来都非常整洁干净，这堆砖瓦都凌乱地堆在那里，上面还布满蛛丝，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倘若不是看到里面隐约褪色的神像碎片，估计也没有人知道它曾经是一座庙宇。 顾爷爷原本没有注意到这里，听我发问后方才回头。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走过来，把那些砖瓦拿起来，摆放整齐。 “这是上古梑鷇庙，原本跟盘古身份一样的神，据说能够掌控时间的快慢，身边有一只神兽，长有两只翅膀，生有六头，分别代表光、暗、水、火、风、风，这原本是只兽，时常搅得天翻地覆，后来被梑鷇驯服，他们可以让时间暂停、变快或变慢，甚至扭曲时间让幻境成真。因为担心造成无法预期的后果，梑鷇并不随便运用自己的能力，所以渐渐的也就没落了。在我小的时候，偶尔还有人来祭拜，我还时常帮其重新修整过神像。可是后来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这位神明并不经常现身助人，渐渐的也就没落了。” 跟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幅惋惜又失落的样子。 “神明依照着人的信仰而生，伴随着意念的消失而亡，唉！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就算是我们想象当中无所不能的神，也未必能与天地同寿啊。自从女儿走失后，我就无心再修理神庙，手艺也荒废了下来，除了没有精神气以外，最主要的是无法让坚定自己的内心。这些年我塑造了无数尊神像，修补了那么多神庙，最终也并未让亲人的命运顺利一些，临老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虽然这么抱怨着，顾爷爷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 我跟阿离也即挽起袖子，跟他一起动手把碎砖残瓦移开，摆放整齐。 最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堆残破的石膏碎片。 见我去碰，顾爷爷便道：“我来！” 之后便小心翼翼将那些碎片收集起来，放到怀中。 我不解道：“这些还要它做什么？” 顾爷爷道：“把它带回去看能不能修复好，眼下已经入冬了，以后会越来越冷，说不定随时都会下雪，我得趁着天赶紧把这座庙宇修修，给它找个躲避风雪的地方！梑鷇爷爷，咱们先回家去，过两天再将您送回来。” 看到他颤微微的起身，我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小心！” 顾爷爷看着苍白的天空，呼出一团白气，感慨道：“人老了，腿脚不方便，比不上年轻时候啦。丫头哎，丫头，你要是再不回来，可就再也见不着爹喽。” 竹子虽然抗冻，但叶片比起夏季的翠绿，却显得有些干枯，被风一吹，便扑簌扑簌的落下落，似乎在回应老爷爷的话一样。 顾爷爷抱着神像碎片，慢腾腾的走在前边。 我则心情沉重的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才发现阿离没有跟上来，回头看时，只见他正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我连忙道：“阿离？发现什么了吗？” 阿离起身，拍了一下肩头的竹叶，环顾四周后淡淡道：“有了些许眉目，但暂时还不能确定，先回去吧。” 听他这么说我便轻松起来，阿离为人谨慎，从不说没把握的话，你不做不确定的事。 他说是有一些眉目，在我听来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刚才顾爷爷说这是什么庙来着？梑鷇，可以操控时间的人! 我记得顾爷爷说过，出事的那年，有着最冷也最短的个冬天，三天后春天就突然来了，并且迅速让竹子萌出了笋尖，这样才帮大家解了燃眉之急。 如今想来，好像并非偶然啊，会跟失踪的小女孩子有关吗？只有神才会有这种神奇和强大的力量吧！ 希望一切都如阿离所言，那个小女孩还活在世上。 希望能在冬天到来之前，让她返回温暖的家中。 这样老爷爷的后半生，就再也不会孤苦伶仃了！ 晚上吃过饭，老爷爷就开始在灯下修补神像。 他眼睛已经花了，戴起厚厚的眼镜，能做事的时候，却认真极了。 先是将那些碎片清理干净，然后放在炉边烘干，之后用胶和石膏泥，将其一片片拼接起来。因为年代久远，神像已经残缺不全了，只能大致拼出大致的形状，缺少了很多细节。 对于一个独具匠心的手艺人来说，这些细节是非常宝贵且很让人头疼的，因为没有可以参照的东西，复原起来难度很大。 我跟阿离坐在旁边看，到了紧要关头，看到老爷爷满脸犹豫不决，也难免跟着着急。 我说：“不能照着想象添补吗？” 顾爷爷为难道：“可以啊，但那对于神来说，是种极度的不尊重。我这里原本有各种神谱画像，结果前些年不小心发生了场火灾，全都烧毁了。梑鷇爷爷又是清冷的神，想要还原他的真实模样，怕是难了！” 阿离看着我，淡淡道：“小鱼儿你那里不是有一本奇特的书么，看看上面有没有相关记载。” 我立刻拍了下脑袋，“是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这几年只顾东奔西跑，很少有静下心来看书的时候，导致《清平异妖志》上添了很多新面孔，我都不知道。 被提醒之后，我立刻将书拿出来，快速的翻动着，希望能找到有用的信息，来帮助顾爷爷。因为梑鷇身旁虽然有妖兽，但本质却是神，所以我无法确定书上是否留有记载。 不过庆幸的是，我终于找到了那只六头双翅的妖兽，其名为邛暜，显示被梑鷇收伏，旁边还配了一幅图画。 虽然占的篇幅不大，这个对我们来说，却是雪中送碳了。 因为《清平异妖志》上中了封印，所以老爷爷无法看到上面的内容。 我从他的工具箱里，拿出一面放大镜，将神像所缺少的细节，描述给顾爷爷听，并且依照文字记载，记下服饰配物的色彩。 第632章 你太敏感 顾爷爷很认真的倾听我的每一句话，并且依据描述将它们绘制成草图，然后在我提出建议或差异后，再仔细的进行修改。 时间就这样，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飞快的流逝着。 期间我们并没有提起有关神像和当年失踪少女的关系，所以他才抱着很纯粹的心态和目的去处理这件事。 当天色快亮的时候，我们最终完成了每一个细节的校正和比对，看着近乎完美的图稿，我站起来伸个懒腰。 阿离虽然没有事，但却在旁边陪着，时不时的跟我说两句话，才让我坚持这么久。 我猜当初塑出这座神像的，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无论是衣服上的花纹，还是头上的发丝，对我而言都太过细微繁琐了，对顾爷爷却是种难能可贵的挑战。 顾爷爷拿着定稿，神情显得很兴奋，并且宣称会完成生平中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座神像修复，他已经彻底沉浸到自己的创作当中了。 我感觉身体很累，连吃饭的精力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住处后，直接倒头便睡。 而对顾爷爷而言，辛苦的一天才刚刚开始而已。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阿离盘脚正坐在那里，拿着毛笔给神像上色。 他样子认真极了，长睫毛低垂着，在夕阳的余晖下轻轻闪动着。 光线在他乌黑光滑的头发上方打出一个带着光晕的圈，肤色干净，唇红齿白，给人一种干净又神圣的庄严感，此刻的他，倒是跟我想象当中的神很相似！ “看什么呢？”他平静的问道。 整个过程都没有抬眼，但就好像脑门上长了眼睛似的。 我揉揉眼睛，笑嘻嘻的凑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嘴角微微扬起，手上动作依然不停歇，“饿了吧，灶里面给你留的有饭，应该还是热的，洗洗脸吃饭吧。” 我问：“顾爷爷呢？” 阿离说：“刚吃过饭休息去了。” 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 他淡淡道：“没错，修复的很完美，几乎看不到任何缝隙和痕迹。” 难得听他如此夸奖一个人，我这会儿才睡醒，也不觉得饿，便凑到他跟前，好奇道：“顾爷爷怎么会把上色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呢？他放心么？” 阿离道：“好歹我也师出名门，要是连这种活都做不了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朱红色的铠甲，白底黑筒的虎头靴，肩宽体壮看起来非常威武，毕竟是能征服妖兽的人，身体自然不能太单薄。但是因为其掌控时间的特殊能力，眉目间又隐约流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特殊情怀。 上过色的神像，如今看起来跟全新的没有任何差别，而我睁大了眼睛，也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的破碎的痕迹。 阿离说的没错，顾爷爷修复的可真好，不亏是仙渡最好的手艺人！ 看了会儿后，我肚子开始发出来咕咕的叫声，于是便跑去井边洗漱。 这里的饭还是热的，两个碗扣在一起，看起来颇为神秘。 我真担心打开后，会看到焦黑的饭菜……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虽然顾爷爷做出的神像没的说，但是在做饭这件事上，我完全看不到他有任何天分！ 然而事实却证明我想太多了，打开碗后看到的是莹白如玉的米饭，青色的萝卜丝配着几丝红辣椒，非常简单粗暴的搭配，但却非常能勾起人的食欲。 我捧着那碗整整齐齐的饭菜，跑到阿离跟前，“你做的啊？” “是啊，这也能看出来么？”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净手腕，拿起笔用尖尖蘸取了点朱砂，小心翼翼的点在神像的头盔上。 我心满意足的扒一口饭，面容得意道：“当然，只有你这样严重的强迫症患者，才能切出来一样长短、一样宽的萝卜丝，炒好的菜都摆得这么整齐，应该很耗费功夫吧！” 他波澜不惊道：“还好，用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一个多小时，还而已，你这是在用生命炒萝卜丝啊！真庆幸你没有把碗里的米也给摆整齐，那画面想象一下都起鸡皮疙瘩！” 阿离道：“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发现越是看起来简单的事，做起来往往越难。” 我夸奖道：“味道不错，真的，比顾爷爷炒的好吃多了！” 不过在这里住这些天，大都是吃素，我这食肉动物的肠胃快有些吃不消了。 萝卜炒的再好吃，也终归只是个萝卜而已。好想吃肉，猪肉牛肉羊肉不论什么肉都好！烤得焦黄酥脆，滋滋的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咝……那个香啊！ 冥想完毕后，我吸了下口水，夹起萝卜丝心满意足的吃下去。 阿离在旁边忍不住摇头，“快了，等回幽冥界后，好好给你补补。” “必须的！”我拿着空碗比了个健身的姿势，“我如今处在特殊时期，营养可不能缺少。” 他瞟我一眼，悄然叹了口气，“每天吃那么多，你从来不见你长个儿。”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每一个字都听得很真切！ 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好吧，我承认自己被这句话打击到了，虽然段策曾经当过我的面，说过不止一次，可那毕竟是段策啊，说什么难听的话我都不会介意的，因为他那张嘴根本就说不出来好话！ 可阿离这会儿也这么说，真是让人伤心。 我瞬间感觉乌云罩顶，就像霜打的白菜一样，彻底蔫儿了。 阿离放下笔，将上完色的神像，谨慎的放在案上，好奇地看着我，“怎么了这是？” 我哀怨道：“你嫌弃我吃的多……” 他怔了下，反驳道：“没有。” “你还嫌弃我长的矮……” “也没有。” “别狡辩，刚才我明明都听到你的话了。” 他笑了下，“随便说一句而已，你太敏感了。” 我耸着鼻子道：“不经意间的话才是真话。” 他低头看着我，“小鱼儿，你嘴角粘的有米饭。” 第633章 饥饿的冬 我像青蛙一样，伸出舌头飞快的舔了下，把米粒瞬间吞进了肚子里。 “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题，我会记好牢牢记住这件事的！”说罢便气乎乎的向厨房走去。 洗过了碗出来，看到阿离站在院子里，我便面无表情的跟他擦肩而过。 他也不辩解什么，就那么笑眯眯，慢悠悠的跟在旁边，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 本来打定了主意不会轻易轻易跟他讲话的，可是脸怎么也绷不住，郁闷地停下来看着他。 他问：“不生气了吗？” 我耷拉着眉毛，郁闷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好的废材？” “怎么会？除了能吃以外，你还有很多优点……” “等等，能吃在你看来也是优点吗？” “当然，老人家不都常说能吃是种福气吗？更何况，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厌食的那段时间，总是很让人担心。” “好吧，”我摆摆手，姑且把这当作是种夸奖安慰，“你再说说我别的优点吧！” 虽然每天都是笑嘻嘻的，倒终归不如阿离做什么事都有底气，总觉得莫名心虚。是时候该了解一下自己在他人心中的样子了！ 阿离拉开距离后，笑眯眯地注视着我：“长的很可爱。” “嘻嘻，”我很高兴，“这个我早就知道啦。” 阿离缓缓道：“为人正真、积极乐观，喜欢帮助别人。感觉比较敏锐，不偏执不记仇……”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优点，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打断他，比对着手指道：“那缺点呢？” 阿离道：“暂时还没发现。” 我扬声道：“太假了吧？” 他却很正经道：“我从来不说谎，应该是还没发现吧。” 虽然明知道只是客气话，但是我却非常开心，大手一撑道：“好吧，刚才的事原谅你了。不过就算能吃是个优点，但以后也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子，被别人知道了，会很丢脸的……” 小误会消除以后，我便走到屋子里，看那尊梑鷇神像。 修复的真好，阿离上色也很细致，均匀细腻，外表还涂了一层清漆，看上去神圣又庄严，让人目光不敢直视。 我很好奇，“神消失后，会去幽冥界吗？” 阿离摇头，“所谓的神明，不过是人类创造出来的精神寄托罢了。依照众人的信仰而生，帮助他们解除烦忧，消灭魔障。当不被人们需要的时候，神明就会慢慢消失，就像是从未来出现过在这世界上。” 我惋惜道：“那岂不是说，虽然神像已经修复好了，但是没有人心怀敬仰祭祀的话，梑鷇大人还是不会显灵，对么？” 阿离道：“没错。” 我说：“梑鷇大人可是如果不显灵，我们又怎么知道，顾爷爷的女儿在哪里，究竟跟它有没有关系呢？” 阿离反问我：“你相信梑鷇曾经存在么？” 我点头，“相信！” 阿离说：“那就给他上柱香吧。” 我抱来香炉，把神像小心翼翼的摆在短案中间，然后又拿了一些洗净的水果做贡品，满心希望的把香点上，拜了拜后将它插到炉灰中。 然后开始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看到梑鷇的神迹，能够指引我们找到顾爷爷当年失踪的孩子。 沉默了很久，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房间里，烟还是直的，没有任何异动。 于是看向阿离求救，“怎么办？” 阿离道：“先睡吧，说不定明早就会有答案。” 我日夜颠倒了，哪里还睡得着！可是在这寂静的竹林里，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屋子里靠着一盏昏暗不明的油灯照着，实在找不到东西来打发时间。 阿离这会儿显然已经困了，他这些天神经都绷得很紧，看到我恢复了能力，此时又精神饱满，便安心到床上躺下了。 我则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神像，心中默默道：“顾爷爷已经上了年纪，恐怕已经时日无多。而阿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也知道他召集不能在这里久留，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呢。如果梑鷇大人天上有灵，就请给我们一点指示吧！拜托啦！” 想到这里，我又伸出双手，对着神像拜了拜。 一阵风自天窗缝隙吹进来，油灯闪了闪，灭了。 周围很安静，虽然光线依然很黑，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依然趴在那里，动也不动。 过了会儿后，困意慢慢浮上来，我不由自主的瞌起了眼睛。 没过多久，便进入了一个大雪纷飞的梦境，衣衫单薄穿着红褂子的女孩，因为饥饿，脸上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嘴唇也无比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过她的脸上，此时却依然挂着坚强的笑容，她跟站在窗边拄着拐杖的父亲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门。 她脚上的鞋子是草编的，里面塞满了白色芦花，一种看似雪白柔软的棉絮，但稍经挤压就会变得跟纸一样薄，保暖性远不及棉花和碎布。 地上的积雪很厚，导致她每走一步都非常困难，那些刁钻的雪花会顺着鞋子的缝隙进到鞋子里去，贪婪的吮吸着她脚上的温度。 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贫穷让她格外早熟。虽然方才跟父母声明说出来寻找食物的，可是心里比谁都明白，根本没有吃的。 两天前，她在屋后的角落发现了一个鼠洞，兴高采烈的拿着撅头去挖，结果没有发现任何粮食，甚至连一粒草籽都没有，老鼠僵直的躺在那里，肚子瘪瘪的，看起来已经饿死有段时间了。 在生存面前，小动物一向比人类要机警敏锐，如今连老鼠都饿死了，可见周围物质的匮乏。 小姑娘的肚子很饿，肠子都在打结，一阵一阵的抽疼。 家里摔断腿的父亲，以及久病在床的母亲，都是不能出门的。 有的一家人的生存负担，都压在她稚嫩的肩膀上。 冷、饿、疼、还有残酷的北风，齐齐的扑向了这位小姑娘，她还没走出太远，就一头扎在了雪地上…… 第634章 赠送贡品 这里刚好是一个下坡，她的身体顺势翻滚了几下，最后抱着破篮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脚趾已经冻得麻木了，身体的温度已经全部被掠夺而去，现在每走一步对她来都是无比艰难。可是，得尽快想办法走起来，否则的话会冻死在这里的。 于是她机械的挪动着身体，在雪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 小姑娘实在走不动了，最后丢了篮子，被迫躺在雪窝中。 身体好疼，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家、父母、还有幻想中的食物，都在逐渐远去。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迷迷糊糊中，她眼前浮起了一抹亮光，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叫道：“小姑娘，别睡，醒醒……” 这个声音就像漂流在河中的一根稻草，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小姑娘努力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那个声音她继续道：“想要吃的吗？到我这里来！” 听到吃的两个字，她身体里突然有了力气，打了个滚儿爬了起来，捡起篮子跟随着声音往前走。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一座古旧的神庙前。 奇怪的声音消失了，神像却在散发着光。 她吃力的蹲下来，看着眼前这座小小的建筑，好奇道：“是你在叫我吗？” 神像微笑，“嗯，是我。” 因为父亲经常为乡亲们修建神庙，所以她一直坚持这世界上有神明存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 眼前这座神像虽然破旧，但是却依旧宝相庄严，目光仁爱又慈祥，看到他，小姑娘就像是接近了火炉，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格外温暖。 她小心翼翼道：“刚才您说有吃的，是在骗我么？” 神像笑笑，冲她招手，“进来。” 小姑娘狐疑地看着面前只到胸口处的神庙，摇头道：“这庙太小了，我进不去，会把它弄坏的。” 神像却道：“没关系，进来吧。” 她犹豫了片刻，心里记挂着家中父母，又担心拒绝惹怒了神明，于是起身闭上眼睛，对着神庙走去。 下一秒神奇的经历发生了，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置身在神庙当中！ 庙宇那么高大，但是一根柱子，几个大人都环抱不过来！ 更别提此刻矗立在自己面前那座巨大神像了，自己在他跟前，就像是蚂蚁到了大象脚边！ 她傻掉了，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那个声音道：“在我身后，有很多贡品，目前都是新鲜的，你把它们拿走吧。” 小姑娘半信半疑的走到神像后面，果真发现了许多好吃的，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而且还有烤鸭、乳猪、烧鸡……还有一整只烤乳猪！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才发现不是在做梦！ 这么多好吃的，如果拿回去，足以让家人度过整个寒冬了吧？刚才还在后悔不应该出来的，没想到转眼间好运就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收获！ 不过她并没有轻易动那些贡品，而是再度回到了神像面前同他确认，“那些吃的，我真的可以拿吗？” “可以。” “我家里还有生病的爸爸妈妈，可能要拿很多，至少要把这个篮子装满才够他们吃！” 神像微笑，“我知道，你父亲还为我修复过庙宇呢，权当是我送你们的谢礼吧，把它们都拿走也没关系。” 小姑娘下跪，满心感激的朝着他拜了拜。 她小心翼翼道：“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和身份吗？” 对方道：“我叫梑鷇，是掌管时间的神。” 小姑娘重重的磕了个头，“谢谢您，梑鷇大人！” 她来到那些贡品跟前，把篮子装得满满的，剩下的水果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行，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是神明赐予的东西呢，怎么能全部拿走呢。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神庙里的香火越旺、贡品越多，神的威力也就越大。 与此相反，香火凋零、贡品稀少、神明的能务也就有越小。 梑鷇大人的庙宇如此破旧，想来平常祭拜的人应该不多，最近如果把这些贡品都拿走了，那他以后要以什么为生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纠结起来，最后又将篮子里面的烤鹅取出来，放了回去。 “为什么不要了？”梑鷇大人虽然背对着她，但也能感受到她的行为和纠结。 小姑娘把理由说了出来，梑鷇大人却笑了，“没关系，把它们全部拿走吧，我已经用不着了。” 小姑娘愣住，“用不着？那是什么意思？” 神像道：“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留着那些贡品，也只是浪费食物而已，还不如叫你拿回去救家里人。” 小姑娘紧张道：“您不是神吗？怎么会时日无多呢？” 神像道：“就算是神，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啊。也许是因为大家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吧，所以祭拜的人越来越少，跟以前香火旺盛的时候简直有天差地别。最近一个人来看我，好像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现在能力微弱，已经帮助不了大家了。这次显灵把你叫过来，已经耗尽了差不多所有的灵力，等下送你出去后，我就差不多该消失了吧！” 他的语气很平和，刚才小姑娘听来却是格外的悲伤。 他想要拿回贡品，拯救家里的亲人，但是又不想让这位悲天悯人的神明消失。 小姑娘哽咽着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您继续存在吗？” 神明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以后大家有需要，我还会回来的。不过在我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从来只有陨落消失的星星，却没有听过死灰复燃的神明。不要为我难过，我本来就是被人们创造出来的，涉取了那么多年的香火和供奉，享受过被恭维膜拜的繁华，就算不在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小姑娘听了他这番话后，却哭得愈发伤心了。 第635章 风雪残梦 神明慈爱的看着她，“赶快离开这里吧，等我能力彻底消失了后，你就算是想走，恐怕也出不去了。” 小姑娘心怀愧疚的看着贡品，喃喃道：“你不是掌管时间的神吗？能不能用剩余的力量，让春天提前到来呢？” 神明惊讶道：“你说什么？” 小姑娘自语：“让春天提前到来的话，地上就会长出吃的，到时候不只是爸爸妈妈、我的那些小伙伴，还有仙渡所有的乡亲，应该都不必为食物而烦恼了。” 神明为难道：“可是……这是违背自然规律，会导致生态失衡的。” “可是仙渡有那么多人呢，连老鼠都饿死了，就算我带走全部的贡品，应该也不能保证大家都能活着吧？没有生命的土地，存在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现在能力微弱，如果扭曲时间，让春天提前到来，就没办法送你离开了。” 小姑娘抬起头，笑容灿烂就像一只绽放的桃花，“没关系，如果能救整个仙渡的话，就算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这些年都没有人来看您，梑鷇大人应该很寂寞吧？” 大殿上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神像道：“你确定不后悔吗？” 小姑娘摇头，“不后悔。” 厚厚的雪一层一层的覆盖在神殿上，这个冬天冷的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 夜晚，拄着拐杖的父亲，以及提着灯笼的乡民，一边呼喊着小姑娘的名字，一边艰难的翻过雪地。 “丫头——丫头——”担忧而苍凉的声音，一声声回荡在竹林里。 年轻稚嫩的脸庞，此刻却带着微笑，把自己永远留在了神庙里。 然而当次日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地面上的积雪却以飞快的速度消融了。 所有的人都从屋子里跑出来，站在阳光下，尽情的享受着来自大自然的恩赐。 又过了一日，吸饱水分的大地陡然变得松软起来，肥嫩粗壮的竹笋顶破土壤争相冒出头来，所有的人都在这短暂的日子里得到了拯救。 这是个温暖之极意的春天，大家都在啧啧称奇，感慨命运无常。 消失的小姑娘和微不足道的神明，很快便被众人遗忘在时光里。 时间过得飞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破旧的神庙最终在无人问津的暴风雨中轰然倒塌，曾经的繁华热闹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和生灵，依然在绵绵不绝的繁衍中持续下去。 当你过来唤醒我的时候，我的袖子已经湿了一大片，眼睫毛也被泪水糊成了一片。 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有种说不出的感动与悲伤。 “怎么了？”阿离显得有些紧张。 我摇摇头，“没事，我知道那个小姑娘在哪儿了！” 说罢，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看向神像，他看着我们，依然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微笑。 次日天不亮，我就迫不及待的起床了。 推开门后才发现，居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浩浩荡荡的拉开了长冬的序幕。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人们家中都都已经储备足够多的食物，就算是大雪封门到明年春天，也不会再有人挨饿了。 让我惊讶的是，顾爷爷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虽然看起来依然恐怖……但好歹，是能填饱肚子的，这对生活在今天的我们来说，实在是一种幸运！ 所以这次我没有挑剔，破例吃了一大碗被熬成米饭的粥，这让姑爷爷很开心！ 收拾完毕后，我们家所有用到的工具都放在车子上，铁锹、水桶、泥、瓦砖，迎着风雪前往梑鷇神庙，我此刻信心满满，但却并不告诉顾爷爷小女孩的事。 并非是准备给他一份惊喜，而是心里也拿不准主意。 生怕到时候见不着人，让他希望落空，所以还是先保守这个秘密吧。 竹林的雪是非常干净的，看起来很漂亮。 喜欢这种天气，因为可以不用拿伞，尽情的撒欢儿！ 见我在前面滑了一下，阿离及时从后面扶住，提醒道：“小心……”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我撞倒在雪地里。 见顾爷爷在前面推着独轮车，我便小声道：“哎呀不得了喽，我居然袭击了冥王大人，要让左思那家伙看到了，估计又要治我的罪吧？” 坐在雪地里的阿离，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你是故意想看我出丑吗？” 我叉腰道：“谁说我们阿离丑？帅的很咧！” “别闹了，”他笑着摇头，将身上的雪拍掉，“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地上又滑，我们得过去帮忙。” “好的好的。”我立刻响应他的号召。 到了破败的神庙前，我们先把碎砖残瓦清理出来，然后阿离便在地上挥舞着铁锹开挖。 顾爷爷不明所以，连忙上来阻止，“不行不行，这是宝地，擅自动土会坏风水的！” 无论我和阿离解释什么，他老人家都不听，死活不让动。 最后动静太大，居然惊动了附近的人，冬天里都闲着没事干，下雪了边跑出来玩。 “顾叔这是干什么呢，又要修庙？这两个人是谁呀，面生的很。” “远方的客，跟着帮忙的。” 几个人站在原地聊了会儿天，阿离对我使了个眼色。 顾爷爷这么执着，看来是瞒不住了。这个时候有人在场，也是趁机宣扬的好时机，省得找到那小姑娘后，再去费唇舌跟人解释了。 迟疑了片刻，便当众把昨晚的梦境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我说：“梑鷇大人托的梦，您的女儿就在神庙的下面。”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顾爷爷，他瞪着眼睛，摇头，反复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是不是特意编出来唬我的？” 我叹气，“这有什么好骗人的呢？我们又得不到任何好处。” 见我说的信誓旦旦，旁边的男人便道：“反正这座梑鷇庙也破败了，就挖开看看呗，虽然我也不相信，但别人都说小孩不会骗人……图个安心不是？外乡人别动手，免得触犯了神明，把铁锹给我！” 第636章 奇迹发生 听他这么说，阿离便将铁锹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来后，先是合掌在空庙处拜拜，然后小心将表面坚硬的表层铲去，因为无法确定里面的情形，怕利器伤到了里面的人，所以后来干脆改用竹子挖。 其余的人也干脆上来帮忙，而顾爷爷这会儿一脸不知所措，嘴唇哆嗦着死死的盯着泥坑。他看起来紧张极了，灰褐色的眼中，隐约闪烁着泪光，不停的小声嘀咕，“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跑到地下？只是个梦而已，你肯定想多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眼中却闪着期盼的亮光。 所以在他心里，也是在祈盼着奇迹发生吧！ 与此同时，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土地，心也在忐忑不安中剧烈的跳动着，好害怕希望会落空！ “有了，有了！”有人兴奋的叫了起来，“挖到东西了！” 顾爷爷连忙上前，脚下滑了下差点跌倒也不在意，他扒开众人，颤声道：“是什么？” 对方将泥土谨慎的清理下来，凑近了观察，“很坚硬的东西，好像是块大石头……大家都能轻一点儿，别碰伤了它，虎牙，去再叫两个大人过来帮忙！” “好！”小朋友欢快的跑了起来。 雪小了许多，但依然在下个不停，然而大家都活动着，再加上心情激动，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冷。 挖到最后，大家干脆把把竹节也扔了，直接用双手去刨土。 说来也怪，上面一截土是湿而坚硬的，越往下挖却是越干燥柔软，再加上新来的人，在所有人的努力下，那块黑色大石头终于被大家伙儿合力抬了出来。 石头呈椭圆状，光溜溜的，足足有两米来长一米多宽，放在雪地就像一个黑色的蛋。 “还真有东西啊。” “这石头看起来可真奇怪！” “不是听说顾大叔的女儿在里面吗？怎么没有看到人？” …… 大家低着头，发出窃窃私语声。 阿离走上前，蹲下身敲了敲这块石头，轻声道：“里面是空心的，把它打开看看。” 有人立刻自告奋勇：“我去拿斧凿！” 很快工具被拿了过来，始终傻愣在那里的顾爷爷突然道：“我来吧！” 我站在他旁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顾爷爷将凿抵在石头上，把斧子高高举了起来。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握着工具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是姿势却依旧端正认真，他是个匠人，一生中应该做过无数次类似的动作，却从未有过这般紧张的时刻吧？ 斧子落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石噗的掉了下来。 他再度扬起手，第二下、第三下……石头果然是空心的，被砸开缺口后，就好像是一个被啄开的鸡蛋壳！ 有了缺口后，接下来的过程便简单多了，很快石头表面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光线也顺势照了进去。顾爷爷停下动作，趴在那儿往里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丢了工具开始放声大哭。 我心咯噔一声，连忙凑过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姑娘，正闭着眼睛面容安详的躺在那里！ 我长长松了口气，跟对面的阿离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旁边的人好奇地将我扒开，伸出头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天啊！真的有人，是个小姑娘！” “我见过顾大叔的女儿，让我看看！是她，真的是那个丫头！” “失踪了这么多年，居然真的在地下挖出来！” “都愣着做什么啊，快把石头打开，看看还有没有活着！” 年轻人麻利的捡起地上的工具，三两下将石头彻底打开，小姑娘的上半身呈现在众人面前。 此刻的她脸上还带着微笑，双手交叠在胸前，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当年拎出门的破篮子，如今还放在他的脚边，里面赫然还有焦黄的烧鸡和水果，时隔六十年，它们看起来依然新鲜！ 有胆大的人伸出手，在她鼻子前面试了一下，惊喜道：“有呼吸，还活着！” “唉呀，我得赶快把这件事跟我老婶去，这可真是件天太的喜事啊。” “就说当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呢，原来是被神明收留了啊。” …… 雪渐渐的又大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将顾爷爷扶起来，把小姑娘也从石头里背的出来，一群人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打算离开。 展时放置在旁边的神像，此刻身体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我搓搓手，对着它哈了一口气。 阿离在旁边道：“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我看着热闹的人群，依依不舍道：“还没有帮梑鷇大人修庙呢。” 阿离道：“会有人帮忙修的。” 我问：“咱们就这样走，不跟顾爷爷告别一声，好么？” 阿离说：“人太多了，到时候追问起来会有麻烦。” 我想了下，好像确实如此，于是快步跑过去跟上他的脚步。 大家都沉浸在团聚的惊喜中，没有人发现我们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回头看着依旧热闹的竹林，不由道：“等庙修好了，就会有人来供奉香火，梑鷇大人应该就会再回来吧？” 阿离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我伸出手，迎接飘下来的雪花，大声道：“这趟出来玩可真有意思！” 他微微扬起唇角，“别忘了我们之前打过的赌。” 我大脑瞬间短路，“什么赌？” 阿离笑眯眯的提醒道：“邪财神的事，忘记了么？” 邪财神，我突然想到在确认捞钱事件之前，好像确实跟他打一个赌。 当时的约定是：倘若我赢了，就可以返回桃花水榭，去看鹤童鹿童他们。而如果阿离赢了，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要帮忙达成！ 我摸摸鼻子，“随便说说而已，不会当真吧？” 阿离却很认真道：“我记得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唉呀，这可真是把我绑着架上神坛了。 犹豫良久后，我小心试探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阿离一脸高深莫测道：“等回到幽都再说吧。” 第637章 拜访苏决 因为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所以导致整个归途都忐忑不安。 回到幽冥殿后，发现那里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这点让我很佩服，好像天塌下来，这帮人都能装的若无其事。 阿离直接返回偏殿，而我则回正殿，准备悄然回收替身偶。 却不妨中途遇着了左思，他看着我神情复杂，“冥王大人回来了么？” 我愣了下，故作镇定道：“他不是一直在正殿休息么。” 左思语气哀怨道：“你们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无缘无故的，他怎么可能会再度陷入沉睡？你平常都跟他形影不离的，这个时候却没了踪迹，这不合常理。长老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个个跟明镜似的。” 听到这里，我便冲他做了个噤声动作，“嘘！别人都不说，为什么你还要说出来呢？” 左思道：“冥王大人身份非比寻常，不能出丝毫差错，你三番两次将他拐走，弃三界事务于不顾，实在太过分了！” “打住，”我捂住耳边，不服气道：“什么叫我把他拐走？左思大人下次说话的时候摸着良心好吗？” 左思道：“我们冥王大人以前每日兢兢业业，数十年如一日，从不休假，从不迟到。自从你留在这里后，都变了……” 我叉着腰，振振有词道：“阿离也是人，每天做着重复的工作多累呀，偶尔休息一下，有什么不可以？而且我们两个这次回现世，可是有要紧的事，并不是你想象中专门跑去玩儿的。” 左思狐疑，“当真？” 我说：“当然，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整天想着玩儿呢？不过你也别问我们这次到现世做什么，没有阿离允许，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我不问，”左思道：“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下次你们再出去，能不能不要隐藏行踪？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整日留在这里提心吊胆，四处寻不着人，很为难的……” 我惊讶，“你的意思是说，阿离下次可以不用封印自己的能力，而你们则保证不会打扰他？” 左思连忙否认，“我可没那么说！” 听完左思的抱怨后，我溜进去，悄悄把替身偶收了回来。 回到偏殿的时候，阿离已经清洗完毕，还换了一身新衣裳。 我耸着鼻子，嗅着他身上的雪霄气息，不由道：“阿离身上总是香香的，跟个姑娘似的。” 他用手指将我推开，“这话可不能当着外人面说，否则我怕要颜面扫地了，为什么去那么久？” 我顺手拿了个苹果，咔嚓咬下来一大口，吱唔道：“路上遇着左思了，跟我吐了一大堆苦水，要你下次再出去的时候，不要封印能力、隐藏行踪，免得遇上未知的危险。他会帮你打掩护的，保证不让别人去现世骚扰你。” 阿离笑，“他这么说的吗？” 我摇头，“那倒没说明白，但是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左思这个人虽然肚子里花花肠子很多，但是对你还真是不错，忠心耿耿的。” 阿离道：“他跟左贤大人一样，都是冥界重臣，考虑的自然要比别人周全。就算是对你，他也没有任何恶意，只不过是护主本能作祟罢了。以后倘若遇到了难处，他绝对值得信赖。” 看他要出门，我便好奇道：“干什么去？” 阿离道：“这些天应该积累了不少事，我得先去把它们处理了。你要是没事，不如带些礼物，去看看苏决。” 我不是很喜欢苏决，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阴沉的气息，听到你这么说，便有些不情愿，“为什么要去看他？” “他是新任大祭师，三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你是未来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总之不要闹的太僵，还是去看看吧，权当是代我去慰问他了。” 经过我面前的时候，他抬手摸摸我的头，“苏决这人心思确实复杂，但是能力却不在东方玉狐之下，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下，大祭师之职非他不可。” 阿离识人一向精准，如果他觉得苏决心思复杂，那这家伙就实在太危险了！ 我很担忧道：“用这样的人，你放心吗？” 阿离整理了下袖口，镇定自若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在我手里，他翻不出浪花。” 之后冲我笑笑，便出门去了。 成人的世界可真复杂啊，换作是我，不喜欢的人，绝对不会跟他交往！ 可阿离对苏决的态度，却是怀疑中参杂着几分暧昧，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我还是不想这些事啦，既然阿离要我去，那我便去看看好了。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确实不能太难堪了，免得阿离为难。 想到这里，我便站起来，挑选了件素净的衣服换上，穿上平常最喜欢的红马靴，然后拿了一串金叶子放进背包中，脚步欢快的出门了。 本来礼物可以让幽冥殿中侍人去准备的，但是我却觉得，千篇一律的没什么新意。 于是便自己跑到大街上去买，挑了些平常自己吃过的美味热食，用油纸包起来，又买了些精致点心装在礼盒中，提拎着去看苏府。 苏决的住处，可比东方的住宅大多了，而且威严，朱漆木门上悬挂着两个虎头铜门环，想把门敲响，必须得把手伸进虎口中，尖锐的虎牙冰冷的抵着手腕，好像随时都会咬下来，给人感觉阴森森的，非常不舒服！ 这家伙，故意把门做成这样，就是不想跟人来往吧，这对访客来说实在太不友善了。 我垫起脚，趴在那里跟虎头对视了会儿，尝试着用伞尖探到里面去戳，谁知刚一用力，虎口就啪的一声落下，直接把青花伞咬死在里面。 那一刻，我有种想要骂脏话的冲动。 苏决这个混蛋，原本想着只是设计的吓人，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咬下来。 还好我用的是伞，倘若是换成手，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正当我把脚踩在门上，拼命拽伞的时候，有人突然跑过来开门。 第638章 游手好闲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整只虎头门环全都被我拽了下来。 自门上剥落后，那门环就仿佛失去了生命，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来人看看我，再看看大门上的窟窿，一脸不知所措，“您……这……” 我拿着伞，一头冷汗，尴尬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过别担心，大门维修费我出，苏决大人在府上吗？” 来人机械点头，“在的，请问您是？” 我报上名后，对方忙道：“原来贵客光临，请进，请进……” “你确定不用通报吗？” “大人早上已经吩咐过了，如果小姐光临府上，直接请入，无需通报。” 我犹豫了下，才要弯腰，却被对方抢先将门环捡了起来，抱在怀里，“小姐请！” 这府上真是热闹，一路走来单是侍从打扮的，就见到了十几个，跟东方那里冷清清的截然不同。不仅如此，就连花园和鱼池也都处处彰显着贵气，这么奢华的建筑，就算是在幽都城里也不多见！ 苏决曾在东方手下跟过两三年，这两人不止是喜好，就连性格也大相径庭，合不来也是人之常情，这也许就能解释他之前为什么能那么冷酷无情了。 侍从直接把我带到书房前，方才出声道：“大人，唐小姐过来了。” 苏决正在那里画着什么，听到声音后立刻从旁边抽出纸张，将其盖上。起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却转瞬即逝，动作从容地将笔搁置在旁边，坐直到了身体，摆摆手，让侍从退下。 我将礼物放在桌子上，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他的面容苍白，一副仍在病中的虚弱模样，看我的神情也很冷淡，不带怒气，却也没有一丝笑容。 不过我倒是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倘若身份颠倒，我也对存心想要杀自己的人挤不出笑脸。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将斟酌好的话语说了出来：“苏决大人怎么样了？那天的事是我冒犯了，所以今天特来探望，冥王大人说您是三界重臣，所以要多注意休息啊。” 好吧，我知道这话听上去好像没什么诚意，但我确实已经尽力了。 虽然今天已经来这里了，但是并不代表着东方的事已经放下。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他还非要扒出尸体拖回冥界受刑，这件事我永远也无法原谅！ 苏决这才扯了下嘴角，“好多了，谢谢冥王大人抬爱关心。” 两个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再说什么话，气氛有些尴尬，我便道：“看到苏决大人无恙，我也可以回去跟冥王大人复命了，您好好休息。” 他也不做挽留，微微颔首道：“嗯，在下行动不便，就不亲自相送了。” 我笑笑，“没事儿，我记得路，走了啊。” 说罢便转身离开，走出门后还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焦灼的目光。 这家伙，又在心里盘算什么呢？这众多长老和文武官员面前，我把他伤成这个样子，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苏决看面相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无论如何这梁子是结下了，以后须得提防着他才行。 转了个弯儿后，背后的目光才消失不见。 等我穿过长廊的时候，再次感慨苏宅之大。 旁边两个正在打扫，等我过去后，方才小声道：“最近大人的心情好像很不好，稍不从心侍从就会被责罚，我们一定得小心，先把这里打扫干净。” 另一名侍女思忖道：“好像下个月，就是浴风小姐的祭日了吧？” 对方连忙竖起食指提示她，“嘘，你不想活了吗？千万别在府上提起这几个字！”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我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内心充满了疑惑。 苏决？浴风姬柔？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吗？ 两个侍女轰动上我的目光，顿时像受了惊的兔子，抱着扫帚跑开了。 再次经过那个大花园和鱼池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几年前，我夜访浴风府的时候，似乎曾经看到过类似的花园和鱼池！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呢？ 方才我刚到书房的时候，苏决坐在那里画什么，为什么看到我立刻将纸盖住呢？ 我闭起眼睛，迅速的将当时的画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在苏决拿起纸张的一瞬间，定住！ 那应该是一幅人像，头上还有配饰，应该是个女人……只是粗略的瞥了一眼而已，所以更多的细节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年在伏波宫杀死浴风姬柔后，我便再没有过问过关于她的事情，至于尸首如何处置的，应该没有人比左思更清楚了。 既然今天得空出来了，这首先去问个清楚吧，免得在在心里结成疙瘩！ 心里这么想着，于是便召唤来月神鸦，让它带着我前往伏波宫。 到了后才发现，竟是赶上热闹了。 在左贤大人的带领下，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姑娘浩浩荡荡地聚集在伏波宫里。 这个时候我不便露面，于是边趴在屋檐上往下看。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能隐约猜得到，左贤这亲爹又在折腾儿子了。 之前他老人家为了讨个儿媳妇，不惜以性命绝食相逼，最后在左思的坚持下，也未得逞。本以为会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卷土重来。啧啧，摊上个这么顽固的爹，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在我回想前事的时候，左思已经被两个妇人强行架了出来。 左思的职位特殊，又同阿离交情颇深，平常在幽都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却没想到这会儿在自己老爹面前落的如此狼狈！ 我本来是来打听事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看到这一幕后，手中也算是多了一条把柄，看这家伙以后还敢不敢算计我！ 院子里，左思已经发出了气急败坏的怒吼声：“爹，是不是非把我逼死了您老人家才开心？” 左贤大怒，“你这不肖子，说的什么话？婚姻大事，岂是儿子？也不看看你究竟多大年纪了，整日在外面游手好闲，二十多年了还没玩够吗！” 第639章 左思的心 左思不服气的辩解，“我什么时候游手好闲了？每天为朝堂上的事都忙得不可开交，还得负责清点整个冥界的姻缘……” 左贤气道：“你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根，怎么有脸去跟别人拉红线！？无耻！” 我在屋檐上，听得又乐又心酸，这老爷子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无论左思说什么，他都能三言两语把话题绕回来。 左思一脸挫败，放低了姿态：“我求求您了，赶紧把那些女人弄走！这是冥王大人赐的府邸，你弄些烟花女子过来，简直是在侮辱大人的盛意！” 他这话说的严重，左贤一向忠心耿耿，虽然此刻气得浑身发抖，但依然让人把那些女人暂时带到外边。 “此时休想罢休，你今天要不给我个准话，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以后每日耳提面命唠叨，看你怎么清静！” 左思无奈，“您究竟想要什么准话？” 左贤摆了下袖子，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他压低声音道：“跟爹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女人？” 左思俊脸扭曲，“什么意思？” “冥王大人日理万机，不找对象也就罢了，你整天跟在他旁边，满朝文官中，你们两人关系最好，你还不赶紧避嫌！我可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了，说……” 左思气道：“说什么了？” 左贤声音低了下去，“说你们两个……” “少听他们放屁！”左思面色铁青道：“告诉我是谁说的，我非割了他舌头不可！” 左贤连忙拉住儿子劝慰，“不是真的就好，看到你这反应，爹的心就放肚子里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女人好啊，你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跟女人在一起才不会吃亏啊……” 左思抚额，“你能别说了吗！不要怀疑我的性倾向，我很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喜欢的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只是暂时还没碰到喜欢的对象罢了。能不能拜托您给我一点点私人空间和决策权，让我自己处理婚姻大事呢？” 左思大人立刻摇头，“那可不行，自古以来姻缘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要是有这方面的心事还好，要是没有，我岂不是要等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才能抱上孙子？你看看周边年纪相仿的，别人都已经一串孩子了，只有你还整天吊儿郎当的不放在心上。今天就咱们两个，也没有外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如实跟爹说，我就按照那个标准给你找，三界这么大，不信爹给你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媳妇！” 左思被他缠的烦了，便道：“长头发大眼睛，翘鼻子，嘴巴小小樱桃色儿，个性要活泼点，不能死气沉沉的……个子么，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到我这里就好。” 说这里，他抬手在胸口下方比了下。 左贤激动道：“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左思想了想，道：“肤色要白，如果长的有虎牙，那就更好了。” 左竖道：“好好，放心儿子，爹就算上天入地也要给你找到！” 说罢便反复念叨着左思的条件，脚步飞快的跑出伏波宫去。 左贤一走，整信伏波宫都安静了，左思泄气的摇摇头，在石凳上坐下来。 热闹已经看完了，我才想起今天过来还有正事儿，便自屋檐上纵身跃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见左思正在发愣，一点察觉也没有，便踮着脚，蹑手蹑脚的走到他后面，用力拍了下他肩膀。 左思转过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神情错愕的看着我，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我伸出手，在他脸前晃了几下，也不见其有任何回应，顿时紧张道：“左思，左思……你没事儿吧？” 左思依然不了，像是石化了一样，我连忙上前去掐他的人中，然而就在接触他皮肤的瞬间，左思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过来了！” “闲着没事儿，就逛到你这儿来了，怎么，不欢迎我过来？” “没、没有。”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面色这才恢复了正常，“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笑嘻嘻道：“就在左伯伯让那些姑娘出去的时候。” 他五官又瞬间扭曲了，“那你听到什么了没？” 我清清嗓子，开始学他当时的语气和姿势，“长头发大眼睛，翘鼻子，嘴巴小小樱桃色儿，个性要活泼点……如果有虎牙，那就更好了。” 左思立刻上来捂我的嘴，“够了，够了，以后把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我睁大眼睛，“为什么？” 他恶狠狠道：“没有为什么，不许说就是不许说！” “好吧，”看他这么紧张，我反而觉得无趣了，本来还想用这些来要挟他呢，看来真要做成了，这家伙非跟我成仇不可！ 他绷着脸道：“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我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才道：“浴风姬柔的尸体，是谁负责收拾的？” 左思惊讶，“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我拉他袖子，催促道：“快说快说，我有要紧的事确认！” 左思说：“我让人收拾的，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不能对外宣扬，经过冥王大人首肯后，找了个地方将其埋葬，从头到尾我都在场，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将她人埋在哪里了？” “这件事是个秘密，除非大人同意，否则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问：“确定当时人已经死了吗？” 左思面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见状连忙摆手：“放心，我不是怀疑你，我是想确认当时的情况罢了。” 左思语气这才缓和了一些，“自然已经死了，我虽然是个文人，却还分得人究竟是诈死还是真死。” 我点头，“那就好，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浴风姬柔和苏决两个人是不是有交情？” 左思想了想，摇头，“这个从不曾听说过，不过浴风姬柔名声那么响，长的又漂亮，背后又有那么大的家族势力，想要跟她攀附结交的男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就算她私底下和苏决有交情，也是很正常的事。” 第640章 神秘朋友 这话说的没错，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莫非是因为那日正殿之上，苏决诈死脱身的手法，导致让我对浴风姬柔的死也产生了怀疑？最近的事情可真多，让我想安生些都不能！ 左思最终按捺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缘无故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无凭无据的我也不好跟他乱说，只能提醒道：“如果有时间方便的话，你再去确认下浴风柔的情况吧，我走啦。” 左思一把拉住我的肩膀，“今天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我郁闷道：“干嘛啊，不就是找个对象么，至于这么紧张？除了身高不符合以外，我也是大眼睛双眼皮、翘鼻子，而且还长有两个虎牙呢，怎么从来不见你对我好点呢？还时不时的算计着要杀我，哼！” 他扫我一眼，默默松开了手，“说的没错，哪有正常男人喜欢小朋友的？我就算是娶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也不会对你有兴趣的。” 我伸手扒着脸，冲他做了个鬼脸，“我才不稀罕！” 乘坐的月神鸦返回幽冥殿的时候，看到阿离对着卷宗蹙眉思索。 我难以置信道：“该不会忙到现在还没有休息吧？” 阿离柔声道：“最后一卷了。” 虽然声音很温和，但是神情却格外郑重。 我好奇地凑过去，问：“又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阿离道：“还是加罗和月渐寒的事，之前不是发了一些画像出去让人调查么，有消息了。” 我立刻道：“怎么说的？快跟我讲讲！” 阿离道：“确实有这么一个少年，不过却只是存在于传说当中，被现世的人奉为月神，并没有人见过他的真身。” 我惊讶道：“月神？他不是还有肉身活的好好的吗，怎么会成为神明呢？” 阿离合上卷宗，“消息很并不详尽，还需要有人继续调查。他此番救加罗不成，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计划。目前对方处在暗处，又不清楚他的身份和势力，九狱需要时刻处在戒备状态，不仅如此，你也要加强警惕，尽量减少外出以及与陌生人接触，免得让对方钻了空子。” 我点头，“好，你赶快休息吧。” 阿离问：“见到苏决了么？” 我说：“嗯，也没说什么话，闲扯了两句就离开了。” 阿离说：“礼节到了就好，免得落人话柄，看你心不在焉的，是遇上别的事了吗？” 我连忙摇头，“没，没有。” 或许是因为浴风姬柔对他的那份特殊情感吧，我并没选择跟阿离坦白。 而且他现在每天工作又多又忙碌，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种毫无证据的怀疑再添麻烦。 接下来的几日，我并未像往常一样整日外出，而是将自己关在幽冥殿里，每天吃吃喝喝看看书，坐在雪霄树下把整本《清平异妖志》全都恶补了一遍。 阿离每天早出晚归，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跟我相处，这让我隐约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在其位，谋其职，身为冥王虽然享受着三界生灵的尊崇与荣耀，却也付出着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辛苦。有时候看着他的脸庞，我会忍不住的幻想，如果我能够长大懂得更多的东西，或许就可以跟他一起处理事务，那么阿离也有更多的时间休息了。 反正这段时间只能呆在幽冥殿，那么就利用起来给自己充充电吧。 当阿离在正殿处理政务的时候，我则在偏殿里泡壶茶，捧着书埋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任由时间唰唰的飞逝。 这日午后，我趴在案前临摹阿离的字贴，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竟然盖着一件披风，而我分明记得，睡之前它明明放在柜子里的。帮忙遮盖的肯定也不是阿离，他如果回来肯定是将我抱到床上，可除了我们两个和月神鸦以外，阿离是不允许别人到偏殿来的，那么做这件事的人，会是谁呢？ 而且不仅如此，就连旁边的砚台中的墨也研好了！ 晚上等阿离回来，我特意向他询问了这件事，阿离果然否定，提醒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我信誓旦旦地打量着四周，“一定有人来过了，又或者说，幽冥殿里还存在一个人！” 虽然对方不见得有恶意，但是突然出了这种事，也太奇怪了。 阿离弯起眼睛，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你近来有空，不如把他找出来好了。” 我皱着鼻子道：“别不相信，我一定会拿出证据给你看的。” 从这日起，除了学习以外，我还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暗自侦察。 早上起来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发现床被已经被子已经折叠好了，就连枕头上的褶皱都被拉的平平整整。吃完饭出去转一圈，碗筷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有的时候看书累了，冷不丁就会发现手边多了一杯茶…… 经过多方观察以后，得出的结论是：对方这么体贴细心，应该是个女孩子，而且悄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不被人发现，能力一定非常厉害！庆幸的是，她对我好像没有任何恶意。 这位神秘朋友的存在，让我很是费解，甚至开始怀疑那人是不是隐虵。 隐虵是种没有影子的六脚小蛇妖，青岚封印上的符文所幻化而成，不仅自身可以隐形，血液也可以暂时让人隐身。 后来在现世怒河被阿离收服以后，便跟在了他身边。 不过阿离不是很喜欢它，所以命令这条猥琐的小蛇不许现身，导致在东荒过后，这么多年我都再也没有见到过隐虵。 不过后来，我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时候臭现又爱说话，不可能这么体贴温柔的。后来我跟阿离确认，他也明确予以否认了。在这位神秘朋友的事件事，他态度非常奇怪，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当我问他是不是知道对方身份时，阿离笑了笑，“大约能猜测到，不过这种谜题，还是自己解决起来比较有趣，就不给你建议了。” 第641章 绅士风度 阿离的故作神秘，让我对这件事情兴趣愈发浓厚。 可是一连观察了十几天，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在偏殿中，好像无论我走到哪里，对方都如影相随，但我却没有碰到过她，一次也没有。 “喂，你还在不在？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能和我说话吗？” 空空的院落只有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回应我的只有雪霄树扑簌扑簌的声音。 却始终查不出对方的身份，但我却渐渐习惯了有她在这里陪着。 虽然从来不说话，但在这寂静无人的偏殿里，却好像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温馨起来。 而我也慢慢开始学着倒两杯茶，一杯放在那里不动，一杯自己捧着喝。 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坐在炉边，透过窗子欣赏外面的雪景，同这位从不露面的朋友说说话，我仿佛又看到了桃花水榭中，我和东方坐在赤渊的书房里，一起喝茶聊天的场景。 出来这么久了，不知道鹤童他们的情况，如果他这个阿离打赌胜利的话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眨眼间便到了岁末，期间我曾经不止一次询问过阿离，关于月渐寒的消息，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情况不明。这也说明那家伙的可怕，阿离倾尽三界之力都查不到他的消息，如果有朝一日意图不轨的话，将来绝对是个大麻烦！ 一家加罗都够让人头疼了，如今再加一个本性恶毒的儿子。虽然曾经一起共患难过，可那月渐寒家伙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早知今日，我当时在司空岛上就应该将他解决掉，也省得此刻在众人心中都扎着一根钉子。 我这边始终耿耿于怀，阿离却显得非常淡定，“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说明对方已经察觉到了，我在调查他，所以才夹着尾巴不敢声张，也就是说，对方的能力和势力还远不足以让他嚣张放肆。这段时间闷坏了吧？” 我点头，“嗯啊，照你这么说，就是我可以出去玩了？” 阿离突然问：“想回桃花水榭么？” “想！”我立刻大声道：“你愿意让我回去一趟吗？” 阿离说：“没问题，不过我有个条件。” 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忘记上次打赌的红利，也不知道会趁机提什么要求！ 犹豫了片刻后，我硬起头皮，“你说。” 阿离道：“让我跟你一起去。” “啊？” “啊什么？” 我惊讶，“岁末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阿离道：“已经忙过了，刚好给自己放个年假。” 我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他微笑，“没了。”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好好！那咱们现在就走！可是……几位长老那边确定不会有问题吗？” 阿离道：“没关系，已经提前知会过他们了。” “那就好，”我欣喜地转了个圈，不过我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顿时再次陷入了纠结当中。 阿离道：“怎么？不想让我同去？” 我摇头，“也不是，在去之前，有件事你得答应我，不许打时间缝隙的主意。” 阿离淡定道：“谁告诉你的？赤渊？还是东方？” 我睁大眼睛观察他的表情，抿唇不语。 阿离道：“时间缝隙作为三界争端的避风所，目前还是十分必要的存在，短期内我是不会动它的，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打它的主意。” 我好奇道：“你所谓的短期是多久？” 他语气坦诚道：“五年内吧，再远我就不能保证了。” 我说：“反正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动那里。” 他笑笑，“那咱们五年后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我释然道：“好吧，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 “要给鹤童、鹿童、厨娘、绿吉他们备些礼物啊，你知道的，时间缝隙那边没有幽都这么方便，很多东西都买不到。而且你也说是年假了，我们至少要准备一些换洗的衣服才行！” 他声音很轻道：“怎么感觉像是在回娘家……” 我只顾着高兴，也没清听，大声道：“你说啥？” 阿离随即否认，“没什么，待会记得所有人的礼物都要准备两份，我跟他们不熟，就拜托你了。” 我好奇地抱着衣服放在床上，问：“为什么要两份呢？一份就行了，礼轻情意重，用心最重要！” 阿离却道：“要在那边住一段，还得他们照顾呢，空着手去不好。” 他在礼节方面想得比我周到，再加上又不花我什么钱，所以便欣然同意。 收拾完包裹以后，阿离我们两个便到幽都最繁华的街道上，进行买、买、买！ 吃的用的玩的满当当的采购了两口大箱子，因为有两只月神鸦，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超重问题。 我看阿离那只月神鸦要比霞生健壮，便让它肩负起了运送行李的重任。 结果才拿来绳索，霞生便开始剧烈的拍着翅膀抗议。它性格一向温顺，很少有这么暴躁的时候，所以很是让我不解。 见我完全听不懂它的话，霞生便干脆飞过来，用头顶着箱子丢到了自己背上。 “哇哦，我明白了。”我很得意地同阿离道：“看我们霞生真棒，自己主动找重的东西运。” 阿离瞥一眼它，淡淡道：“不过是出于雄性的虚荣心，想要在雌性面前表现罢了。” 我好奇道：“什么意思？” 阿离说：“你那只月神鸦是雄的，而我这只是雌的。” “月神鸦也分公母吗？” “……当然。” 我欣喜，“这么说霞生和你这只月神鸦刚好可以做一对啦！” 阿离表情看上去不怎么乐意，“我这只是鸦王。” “鸦王怎么了？”我瞬间炸毛，“你是看不起我们霞生吗？你是冥王，将来不也是要迎娶普通的女人？” 霞生多好啊，飞的快、吃苦耐劳，力气又大！在女生面前还有绅士风度，我觉得对乌鸦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对象啊！ 只是没想到在阿离的眼里，动物竟然也有身份地位的偏见！ 第642章 胡思乱想 见我一幅愤愤不平的样子，阿离立刻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说：“那是什么意思？” 阿离道：“虽然是雌性，但是鸦王却可以拥有无数配偶，你确定要让逢霞生成为鸦王众多后宫的成员吗？” “……，”我默默看向霞生，这货耷拉着脑袋，此刻就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彻底焉了，显然是已经听懂了阿离的话。 我轻轻抚摸它的脑袋瓜，“自己选择的负重，哭着也要飞完全程，加油……等到了时间缝隙后，给你放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 说罢便便爬到了阿离那只月神鸦背上，它高高抬起脖子，连眼角余光都不屑施舍霞生，两只翅膀扑愣一拍，便飞上高空。 我回过头，担心的看着霞生，只见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悠悠的跟上来。 霞生这次遭遇打击不轻，一路上都刻意跟我们保持距离。 我伏在阿离耳边，小声道：“你这只月神鸦，在别的乌鸦面前，看起来比你谱还要大。都说物随主人，它在对待属下方面怎么跟你一点都不像呢？” 阿离眼神虽然也是高傲的，但是待人方面却堪称随和，而他这只月神鸦，脑门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老娘可是鸦王，你们这些杂碎都一边儿玩儿去！ 阿离叹气，“这是大自然法则，比起人类的各种伪装，动物表现确实会更直接一些。” 当我们到了时间缝隙后，整个桃花水榭都沸腾了！ “小主人回来啦，快去放鞭炮！” “厨娘，快去做饭，小主人长途跋涉归来，一定饿坏了！” “绿吉，你那里珍藏着的浮光呢，都拿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有不少是见过阿离的，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也只有鹤童一个。所以比起别人的热情奔放来，他神态显得格外拘束。 鹿童接过礼物后，好奇道：“小主人，您那边有副庄主的消息吗？” 我怔了下，勉强笑道：“有，他因为一些缘故，选择去了现世生活，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鹿童抱怨道：“可再怎么着急，离开时也得跟大家打声招呼啊，害我们担心了这么久！下次如果见到人，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我点头，满心悲凉的应了一声，“嗯。” “小主人应该累了，大家都先回去吧，让她喝茶杯休息下。”鹤童使了个眼神，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等在场的人都走出去后，阿离慢吞吞道：“他们说的副庄主，可是指东方玉狐？” 我点头，“是啊，当时我把他带回山庄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我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所以就这么叫，不知道怎么的，就渐渐传开了。” 阿离垂眼喝着茶，悠悠道：“你没说什么？” “当然说了，可是没有人相信啊。” “没关系，我会帮你澄清的。” “啊？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反正东方已经不在，也都无所谓了。” “我跟你的观点刚好相反，就因为他已经不在了，才需要及时把这个错误给纠正掉。”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何必如此执着呢？真是想不明白！ 我无语的看着他，“如果你有空，那就澄清吧！” 我实在有些累了，呜呜……赤渊的大床好软，周围有这么多熟人在，心也变得格外踏实，这就是家的感觉啊，真好！ 我将头贴在枕头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伸个懒腰坐起来，发现阿离正坐在窗前看书，认真阅读的架势还真是优雅迷人……不过等等，他手中的那本册子，封面好像有些眼熟！ 天啊，是梦魇那本《一女二夫记》! 本来打算看过之后就烧毁的，可是心里又舍不得，当时听到阿离在幽都昏睡不醒，于是便急匆匆的将它塞进抽屉中离开，没想到就此埋下了隐患！ 我赤脚跳下床，飞扑过去抢夺。 阿离却悄然将手抬高，无论以后我怎么跳，都不肯把它给我。 “别看了，快给我！”我的脸上此刻火辣辣的滚烫，就好像被人打了两个耳光一样。 “别着急，马上就到结局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本画册，飞快的翻动着书页。 想到这个梦境的荒诞结局，我简直如晴天霹雳，于是便抱住他身体，竭尽全力也要拼命抢夺。 我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吊起来往下扯，“不许看！听到没有，不许再看了！” 虽然外表还是个小女孩，但是我的力气却比很多男人还要大，结果到了这个时候，使出吃奶的劲儿，指尖竟然都碰不着那本书！ 而阿离的姿态依然悠闲轻松，好像我就是一只嘤嘤嗡嗡的蚊虫，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对于我的气急败坏，他显得有些小得意，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他看完了整个梦境的结局。 他把书合上，递到我面前说：“看完了，还给你。” 我红着脸拽过来，连同其余的几册全部都丢到火炉里，画册忽然烧了个干净。 阿离淡淡道：“烧了做什么，画的挺好的。” 我冷哼，“你确定是这样想的？” 他轻轻眨下眼睛，“只是个梦境而已，我还不至于将它和现实混淆在一起。” 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不过了，我现在无比痛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以后决不能再留下类似的把柄了！ 要知道面前这个人，虽然看似大度温和，但实际上心眼却比针尖还要小。表面上说着没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弄双小鞋给我和左思穿……不防是不行的！ 果然，事情不可能这么轻易完结，阿离很快便问：“那只梦魇，现在应该还在时间缝隙吧？” 我紧张道：“你想干什么？追究它的责任吗？” 阿离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让它修正一下这个梦境而已。” 我惊讶，“修正梦境？” 阿离神情自若道，“没错，因为这个梦境未做完，留白太多，以后会给人留下无限遐想，必须得把它修正完结了，免得有人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第643章 重口嗜好 这里刚好是一个下坡，她的身体顺势翻滚了几下，最后抱着破篮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脚趾已经冻得麻木了，身体的温度已经全部被掠夺而去，现在每走一步对她来都是无比艰难。可是，得尽快想办法走起来，否则的话会冻死在这里的。 于是她机械的挪动着身体，在雪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 小姑娘实在走不动了，最后丢了篮子，被迫躺在雪窝中。 身体好疼，好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家、父母、还有幻想中的食物，都在逐渐远去。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迷迷糊糊中，她眼前浮起了一抹亮光，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叫道：“小姑娘，别睡，醒醒……” 这个声音就像漂流在河中的一根稻草，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小姑娘努力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那个声音她继续道：“想要吃的吗？到我这里来！” 听到吃的两个字，她身体里突然有了力气，打了个滚儿爬了起来，捡起篮子跟随着声音往前走。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一座古旧的神庙前。 奇怪的声音消失了，神像却在散发着光。 她吃力的蹲下来，看着眼前这座小小的建筑，好奇道：“是你在叫我吗？” 神像微笑，“嗯，是我。” 因为父亲经常为乡亲们修建神庙，所以她一直坚持这世界上有神明存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 眼前这座神像虽然破旧，但是却依旧宝相庄严，目光仁爱又慈祥，看到他，小姑娘就像是接近了火炉，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格外温暖。 她小心翼翼道：“刚才您说有吃的，是在骗我么？” 神像笑笑，冲她招手，“进来。” 小姑娘狐疑地看着面前只到胸口处的神庙，摇头道：“这庙太小了，我进不去，会把它弄坏的。” 神像却道：“没关系，进来吧。” 她犹豫了片刻，心里记挂着家中父母，又担心拒绝惹怒了神明，于是起身闭上眼睛，对着神庙走去。 下一秒神奇的经历发生了，当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已经置身在神庙当中！ 庙宇那么高大，但是一根柱子，几个大人都环抱不过来！ 更别提此刻矗立在自己面前那座巨大神像了，自己在他跟前，就像是蚂蚁到了大象脚边！ 她傻掉了，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那个声音道：“在我身后，有很多贡品，目前都是新鲜的，你把它们拿走吧。” 小姑娘半信半疑的走到神像后面，果真发现了许多好吃的，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而且还有烤鸭、乳猪、烧鸡……还有一整只烤乳猪！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才发现不是在做梦！ 这么多好吃的，如果拿回去，足以让家人度过整个寒冬了吧？刚才还在后悔不应该出来的，没想到转眼间好运就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收获！ 不过她并没有轻易动那些贡品，而是再度回到了神像面前同他确认，“那些吃的，我真的可以拿吗？” “可以。” “我家里还有生病的爸爸妈妈，可能要拿很多，至少要把这个篮子装满才够他们吃！” 神像微笑，“我知道，你父亲还为我修复过庙宇呢，权当是我送你们的谢礼吧，把它们都拿走也没关系。” 小姑娘下跪，满心感激的朝着他拜了拜。 她小心翼翼道：“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和身份吗？” 对方道：“我叫梑鷇，是掌管时间的神。” 小姑娘重重的磕了个头，“谢谢您，梑鷇大人！” 她来到那些贡品跟前，把篮子装得满满的，剩下的水果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行，做人不能太贪心，这是神明赐予的东西呢，怎么能全部拿走呢。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神庙里的香火越旺、贡品越多，神的威力也就越大。 与此相反，香火凋零、贡品稀少、神明的能务也就有越小。 梑鷇大人的庙宇如此破旧，想来平常祭拜的人应该不多，最近如果把这些贡品都拿走了，那他以后要以什么为生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纠结起来，最后又将篮子里面的烤鹅取出来，放了回去。 “为什么不要了？”梑鷇大人虽然背对着她，但也能感受到她的行为和纠结。 小姑娘把理由说了出来，梑鷇大人却笑了，“没关系，把它们全部拿走吧，我已经用不着了。” 小姑娘愣住，“用不着？那是什么意思？” 神像道：“我已经时日无多了，留着那些贡品，也只是浪费食物而已，还不如叫你拿回去救家里人。” 小姑娘紧张道：“您不是神吗？怎么会时日无多呢？” 神像道：“就算是神，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啊。也许是因为大家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吧，所以祭拜的人越来越少，跟以前香火旺盛的时候简直有天差地别。最近一个人来看我，好像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现在能力微弱，已经帮助不了大家了。这次显灵把你叫过来，已经耗尽了差不多所有的灵力，等下送你出去后，我就差不多该消失了吧！” 他的语气很平和，刚才小姑娘听来却是格外的悲伤。 他想要拿回贡品，拯救家里的亲人，但是又不想让这位悲天悯人的神明消失。 小姑娘哽咽着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您继续存在吗？” 神明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以后大家有需要，我还会回来的。不过在我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从来只有陨落消失的星星，却没有听过死灰复燃的神明。不要为我难过，我本来就是被人们创造出来的，涉取了那么多年的香火和供奉，享受过被恭维膜拜的繁华，就算不在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小姑娘听了他这番话后，却哭得愈发伤心了。 第644章 精明能干 通过这番对话，我不仅对阿离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对梦魇也充满了钦佩。跟那只习惯了骂人的山膏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一种怎样执着于寻死的精神啊！ 而阿离看梦魇的目光，简直称得上是满意极了。 这次也不再征询它的意见了，而是干脆直接地说：“回去收拾下东西，明天去幽都校事府报道吧。” 梦魇一瞬间傻掉，“校、校事府报、报道？” 阿离道：“校事府直属九狱管辖，就算是苏决和孔文长老，也不能随便找你的麻烦。在外面混迹了这么久，是时候发火发热让你实现自我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肃杀气息，梦魇呆愣愣的看着他，再看看我，很快明白过来他的身份，立刻伏地叩头，“谢谢冥王大人赏识开恩！小的从今往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阿离摆摆手，“去吧。” “哎！”梦魇抬头嘿嘿傻笑，一溜烟儿的窜了出去。 等它人消失了，我还觉得难以置信，震惊道：“你当真要把它弄幽都去当官啊？” “也不是当官，就是类似间谍调查的工作，”阿离道：“我看它挺好，有胆识和韧劲儿，能编故事会说谎，再加上能入梦的特殊能力，好好调教，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不是说要修复梦境么？” “等回幽都以后再说吧。” 这么光明正大的说辞，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他确定不是为了就近方便看梦魇那些香艳的故事么？我真的很怀疑！ 这件事过了两天，梦魇已经启程前往幽都了，我还有一种深切的不真实感。 不过伴随着另外一件事情的发生，我便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那就是阿离澄清了我跟东方玉狐的关系，如今桃花水榭的副庄主，换人了…… 鹿童：“虽说东方公子也是很好的，但是我觉得如今的副庄主也不错。小主人眼光好，两届人选，都是人中龙凤！” 厨娘：“东方公子的笑容总是透着邪气，似笑非笑的，给人感觉不是很真诚。副庄主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有涵养又随和的谦谦公子！” 就连之前东方的迷妹，织女也忍不住道：“唉呀，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好像中了魔法一样！小主人真是好福气，如果能分给我一点就好了，长这么大，我还没开过桃花呢！” 我郁闷道：“你们这帮人喜新厌旧也太快了吧？而且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这么夸他？确定了解他本质了吗？” 织女咬着手绢，“没办法，谁让他长的好看呢。” 厨娘信誓旦旦道：“我这辈子阅男无数，看人错不了，比起东方，这位符九公子，倒是个更合适的托付对象！东方先生不是去现世长驻了嘛，想着短时间内也回不来。小主人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别让人给抢走了。” 织女翻白眼，“有话直说，别指桑骂槐啊，讨厌！我倒是有那心，可人家副庄主压根儿就不看我好不好？” 我捏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装作困了的样子，他们便各自忙活去了。 待阿离微笑着回来后，我便道：“你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多久，他们就全部把东方给忘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澄清？” 阿离道：“怎么，不满意？” “当然，知道什么是副庄主吗？就是我将来要嫁的人，嫁给他这座山庄就要分一半出去，所以他们便称那人为副庄主。”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特意说出真相，我才是副庄主，谁也别想抢。” “你是烧糊涂了吗？连这种事都介意？”我目瞪口呆。 “当然，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小心眼。”阿离脸也不红的说。 他是谁，他是冥王啊，只要高兴，三界都可以翻来覆去的玩儿啊，有必要争一个副庄主的虚名？是因为陡然放松下来，闲的不知所措了吗？ 不过竟然抢了副庄主的头衔，那就要做点事才行！ 我坐在太师椅上，美滋滋的吃着小点心，“马上要过年了，山庄的账目还要大小事务都得盘点，就交给你去做吧。” 阿离淡定的喝着茶，“已经做好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否则你以为我这两天在忙什么？” “忙……忙了吗？”我一脸茫然，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彻底变咸鱼了呢，没想到偷偷摸摸的就把事情给做了。这种行为这要是搁在现世，也是白天教室里睡觉、晚上回去悄悄熬夜的阴险学霸吧？ 阿离有条不紊道：“账目都已经核算过，除夕年夜饭的菜单已经定好，山庄该修的东西也全都修过了，要给大家红包已经备好放在左边抽屉里，上面写的有名字，到时候你直接拿了交给他们就好。”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连红包都备好了！ 对于我这种整天只想着吃吃喝喝的懒人来说，有个这样精明勤快的副庄主帮助打理家业，简直不要太幸福！ “辛苦你了，”我抓住他的手，语气真诚道：“我去拿坛好酒，今天晚上大家喝个痛快！” 他弯起眼睛，“好啊。” 时间缝隙外面有绝对防御结界，里面又都是我的地盘，自从上前立威以后，这里的妖怪见了我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就算我在幽都的这段时间，也全都老老实实的不敢造次。 在这种地方，阿离整个人也显得很很放松。 我说完便起身去酒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鹤童特意在外面加了把大铁锁。 当把锁打开后，却听到里面居然有动静，赫然是咕咚咕咚喝酒的声音。 厨娘和织女方才我还在路上看到过，而且还打了招呼。鹤童、鹿童两个都是未成年，向来闻不惯这里的气味，而医师绿吉则向来信奉养生之道，滴酒不沾。 把山庄里的人挨个排查了遍，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莫非是外面的妖怪，胆大包天，跑到这里来偷酒喝？好大的胆子！ 看我等下不把他抓住，好好盘问个清楚！ 第645章 巨大惊喜 打定主意后，我蹑手蹑脚的推开门，里面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 一个邋里邋遢的大胡子男人，此刻正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大坛子痛饮不停。 就算是看到我进来，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神情，甚至还冲我笑了一下！ 他赤着脚，身上的衣服非常破旧，几乎补丁摞着补丁，腰中别着一个很大的葫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在他旁边，放着几个空罐子，喝了这么多酒下去，眼神却依旧清明。 我明明觉得对方眼熟，迟疑道：“你是……” 他撩了下头发，声音沙哑道：“在仙渡时是你让邀请我来喝酒的，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惊喜地叫：“你是镇魂神！” 他晃晃悠悠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想起来了啊。” 但是得仙渡顾爷爷那里准备换魂的时候，确实祈福说过如果成功要请镇魂神来酒窖喝酒的话，没想到对方当真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神明，他可比那尊雕塑生动灵活多了！浑身散发的灵力不说，整个人都种懒洋洋奇特的魅力。 我很遗憾的看着他，“您这是要走吗？” 他摸着下巴打了个嗝，“嗯，已经喝够了，你说你的藏酒还真不错，不仅品种多，而且质量好。” 我叫住他，“请等一下！” 然后飞快的跑到阁楼上，打开柜子，取出两坛上好的佳酿，抱下来递给他，“仙渡的事，谢谢您了，这两坛酒，您带回去喝吧！” 他拍拍坛子，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抱起坛子就走，五六步后却又突然间倒了回来，上下打量我道：“我还真不喜欢欠人情，既然收了你的酒，那就回送你一样东西吧。” 说着伸出手，对着我的背包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只见一道白光飞过，顷刻间便消失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镇魂神已经离开了，而当我打开背包仔细检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明明看到有东西进来，可为什么找不到呢？ 带着满心疑惑取了一坛酒后，抱着它去找阿离，并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一遍。 并且将背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把里面所有的小东西一件一件的清点，依然没有发现。 我疑惑道：“你说他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或是在逗我玩儿呢？” 阿离道：“没必要多此一举，既然他说给那便肯定给了，至于为什么没发现，或许还不到时候吧。” 晚上厨娘做了一桌好菜，我把酒坛打开，大家或多或少都喝了一些。 到众人散去后，我才发现居然耳朵尖都红了。 我好奇道：“你刚才喝了多少？” 阿离扬起嘴角，“两杯。” 我说：“两杯就醉，酒量未免也太浅了！” 他却辩解，“这不应该怪我，酒量都是练出来的，谁让你不让我喝酒呢。” 我否认，“不是吧？我会说那样的话么？” 他定睛望着我，“嗯。” 我仔细回想了会儿，好像小时候见面，他喝了酒，我便提醒他小孩子喝酒不好。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他居然还记得！ 我问：“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杯子递到了跟前后，他却不接，用一副欲言又止的语气道：“小鱼儿……” “有话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 “如果有天别人让你离开我身边，你会怎么做？” 我随口道：“你喝醉了吧，谁会管我们的事啊。” 他笑笑，“嗯，头有点晕。” 我连忙道：“那赶快休息吧。” 等他睡下了以后，准备熄灯的时候，我却再想起了他那句话，以及当时他说话的神情，不禁陷入了思索当中。 阿离为人一向谨慎，就算是醉酒了，也不会说没头没尾的话，看似冷不丁的话语，背后就好像隐瞒着什么事。 不过既然已经睡下了，还是等他明天再给他确认吧。 次日清晨一大早，我便趴在那里等阿离醒来。 他睡觉的样子很安静，脸上甚至有种接近孩童时的天真无邪，睫毛浓长而细密，看起来就像两把小扇子。 这个时候的阿离，跟平常坐在大殿上的他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看来喝酒还是有影响的，平常这时候的他应该早已经醒了吧？看看外面的阳光，我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的睫毛。 下一秒，他便睁开了眼睛，略带懵懂的看着我。 “醒啦？”我笑眯眯的问。 “嗯。”他用鼻音应一声。 觉得准备起来的时候，却被我按住胸口，“别动，我有话想问你。” 阿离怔了下，“什么话？” “你是不是瞒了我一些事？” “你是指？” 我半真半假的威胁道：“别装傻，你要是不说的话，今天就别想从床上起来！” 他眸光闪动了下，老实躺在那里不动了。 我捏住他的脸，“你之前答应过，不会再瞒我任何事，难道是想说话不算话吗？？” 一个男人长这么白净光滑的皮肤，真是糟蹋了！ 他苦笑了下，“我并没有想瞒你，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而已。” “那现在我给你五分钟时间组织一下话语，五、四、三……一！时间到，快说！” 他定睛望着我，缓缓开口道：“我找到赤渊和朱砂了。” 我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愣在那里，忘了做任何反应，好半晌后才喃喃道：“然后呢？你要把他们带回幽都吗？” 阿离轻轻摇头，“朱砂身上的封印是我加的，如今封印悸动，也就意味着她快要苏醒了。” 我僵硬的收起手，“快要苏醒了？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阿离叹气，“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上骗你？不出预料的话，她会在明年春天之前醒来。” 我声音沙哑的问：“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阿离道：“五天前。” 我站在那里，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那也就是说，决定跟我到桃花水榭的前一天，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第646章 阴险少年 生活处处充满意外，幸福来的如此突然，就在我已经放弃所有的希望时候，却突然给了我一个无与伦比的巨大惊喜！ 妈妈要醒了啊，真好！ 十四年了，她的这场觉，睡得可真久啊！ 阿离道：“你现在开心么？” 我揉着模糊的泪眼道：“当然啊，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她现在哪里，快快带我去找他们！” 阿离道：“现在不行。” 我意外，“为什么？” 阿离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道：“我能明白你的开心，但是小鱼儿，你也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吧。” 我茫然道：“你什么心情？妈妈和赤渊苏醒的话，我们家人就终于能团聚了，难道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阿离道：“是啊，你们确实团聚了，可你别忘了，朱砂可是极力反对这桩婚事。如果醒了，她不会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还有赤渊，如果他知道了你几年的经历，恐怕会跟她站在一起反对。到时候两人如果合力阻止的话，可能会将你带出幽都，以后我们两个再想见面，怕是比登天还难。” 他原来就担心这个问题啊，难怪昨晚会问出我那样的话。 我走上前拥抱了他，然后激动地拍拍他的后背，“别瞎担心啦，妈妈虽然看起来很霸道，但实际上却是个很温和的女人，我小时候，无论提什么非份的要求，她都会尽量满足的！如果知道阿离长大后这么优秀，还帮着她复原身体，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赤渊就更不用担心啦，妈妈如果同意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阿离语气依然显得很沉重，“你总是这么乐观，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我说：“趁着现在有空，你赶快带着我去看看他们吧！” 跟赤渊在幽都离别后，转眼又过去了三年，平常一直压抑着寻找他们的念头，也并不觉得十分想念。如今被阿离提起，希望嗖的一声就燃了起来，我现在兴奋的声音都在发抖！ 阿离道：“你不确定不先吃个饭吗？” 我说：“饭随时都可以吃，我现在更想看到妈妈和赤渊！” 说话音便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拖，“走走，现在就去！” “我还没穿好衣服呢，”阿离道：“不然你先过去陪他们说说话吧。” 我闻言怔了住，“他们在哪？” 阿离道：“白头烟山顶的洞穴里。” 我震惊，“白头烟山？是山庄外的那座山吗？” 阿离道：“没错，之前我派出去的人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他们两个的下落，在五天前，突然想到，赤渊或许带着朱砂藏身在一个远在天边近却在眼前的地方，那里绝对安全，而且非常僻静，即可以守着你，却又不会被任何人打扰，那个地方只可能存在于时间缝隙里。来到这里后，我勘测了周边地形，发现只有白头烟山符合这个条件。那里常年云雾缭绕，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人烟罕见妖迹难寻，而且还可以遥远整个桃花水榭，确实是个安心沉睡的地方。” 我呢喃，“我曾坐着月神鸦无数次从那里经过，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上去看看……” 阿离道：“这也是赤渊选择那里的原因之一，它在众多山峦中，除了风雪酷寒外，确实没有别的特色。我昨天上去确认过了，他们确实在那里。” 我再次大力拥抱的他，“谢谢你，帮我跟鹤童他们解释一下，免得大家着急！” 说完便跑出院子，召唤来月神鸦，迫不及待的乘坐着它前往阿离所说的地方。 白头烟山，就在桃花水榭的对面，因为土质特殊，所以积雪落在上面，经年不化，遥遥望上去，就像顶着一顶雪帽子，再加上周边云雾缭绕，所以便被称为白头烟山。 这里气候是非常寒冷的，以至于长不出任何植物，所以就连附近的妖怪也极少到这里来。 这些年来往时间缝隙，多吃次同它擦肩而过，我却从未多看过一眼。 我一直以为，赤渊带着妈妈却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永远都无法找到那里。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直就在身边。 如果当年鹤童带着我成功飞出了幽都，阿离不前往阻拦，那么我可能永远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月神鸦飞过群山和迷雾，停在了白头烟山上。 那里的风雪很大，吹的人连脚步都站不稳，月神鸦的羽毛也全部都被吹翻了过来。 山顶上有一片空地，走过去后，才会发现巨石后面，竟然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洞穴。 想着要看到他们，我的心便雀跃的跳动起来，于是没作任何它想，便脚步飞快的跑了进去！ 然而希望很快落空，里面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并没有发现人影。 妈妈呢？赤渊呢？阿离，不是说他们在这里吗？莫非我找错的地方？ 那我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眼前涯壁突然闪过道寒光，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后面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对方都快动作快到不可思议，我虽然已经看到了预，但却根本来不及躲开！ 出来的太急了，没有带青花伞，也没有带背包，如今的我两手空空，除了手脚外，没有任何可以防御攻击的东西！ “是谁？”我警惕道。 “呵呵，你猜。”对方声音刻意压的很低沉。 这是个相对陌生的声音，不可能赤渊伪装出来吓唬我的。 没有妖气，却也不是山庄里的人，对方攻击姿态又狠又稳，显然并非跟我素不相识！ 我脑海中迅速筛选了一遍，如实道：“公布谜底吧，我猜不出来。” 那人便握着匕首，慢慢绕到了我跟前。 那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却有着让我无比熟悉的眉眼！ 他看上去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眉清目秀，但是眸光幽深阴暗看不见底，眼下一点米粒大小的红痣，平白增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妖娆邪气。 他此刻脸上是带着笑的，但是却让我感觉到是置身在洞外的冷洌寒风当中！ 第647章 拖延时间 我心一沉，“原来是你！” 少年挑起眉毛，“不是吧，这样也能认出我来？不过是在九狱外面见了一面而已，你记忆力可真好！” 我扯了下嘴角，“咱可不只见过一面。” 少年眼眸微眯，透露出危险的光芒，“什么意思？” 我对他微笑，“月渐寒，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脸色微变，笑容却是愈发深了，“看来自幽都流传出来的那些画像，都是拜你所赐了？” 我坦诚道：“没错，是我让人画的。难怪那么多人找不到人，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 在跟他交流拖延时间的时候，我也悄然在内心里衡量自己脱身的可能性。 我并不擅长徒手跟人打斗，如果贸然反抗，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带来难以想象的危险。 它这把匕首除了锋芒逼人以外，还呈现出一种不常见的蓝光，上面显然淬过剧毒，要是被碰一下，那就完蛋了，所以没有十成把握，最好不要贸然出手，还是想跟他周旋着吧。 月渐寒笑了下，“不是躲，我是来这里找人而已。” 我好奇道：“找什么人？？” 月渐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何知道我姓名的？” “三年前，司空岛上，我们可是相处了两个月呢。最后我们两个一起逃出去，你该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他犹豫道：“你是……铭香？” 我小心翼翼的跟匕首保持距离，免得它不小心划伤了自己，“没错，是我。” 月渐寒讪道：“胡说，铭香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你分明还是个小孩子……” 我说：“听说过一种叫做禁语的诅咒吗？它不仅可以改变人的样子，还可以让人说不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们两个在监牢里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起过自己的身世和来历。”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道：“那时候我们两个一起离开司空岛后，你又去了哪儿？” “是你自己坐船离开司空岛，我可没跟你在一起。”我说。 这家伙，居然不动声色的给我在话里下套！ 听到这里，他笑了下，“时间太久，我忘记了，抱歉，这么久不见，你过的还好吧？” 他的语气很温和，就好像是与朋友久别初见时的问候一样。 但是手上的匕首，却是丝毫没有移开过。 我说：“还不错，你呢？” 他道：“我也很好，只是很想你，这回难得遇上了，不如一起跟我回去做客？” “我可以拒绝吗？”我无奈道。 “不可以。”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在我还没有想出脱身办法的时候，他却将手伸到腰里，抽出一根绳子来，将我双手背在后面绑了个结实。 本来就没辙，就下彻底化为案上鱼肉，动弹不得了。 不能被他带走，鬼知道要前往什么地方！还是尽快拖延时间，等待阿离吧！ 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险境，火速赶来救援！ 他假惺惺地问：“是不是绑的太紧了，有点难受？” 我叹气，“没关系，可以忍受。” “赤渊的女儿，唐小鱼，大家都管你叫小鱼儿，是吧？” “你知道的挺多。” 月渐寒幽幽道：“那天受伤回去，我在你身上做了很多功课。” 我说：“抱歉，我那天不知道是你，所以才出手阻拦。” 既然大家都在装，那就是拼演技的时候到了，看谁先撑不住崩塌吧！ 他收起匕首，语气哀怨，“当时你可以说自己不知道，事后画了我的画像，还传的三界都是，这又算什么呢？” 我脑子转的飞快，“当时在司空岛上，你的脸整天肿着，也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我也只能描述个大概。虽然注了你的名字，但并不能确定那人真的是你，也想借着机会确认下，看看你生活的怎么样而已，并没有恶意的。” 他弯起眼睛，“这么说，你想我了？” 我说：“是啊，怎么着也算是一起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我对你的感情可比对别人要深多了。” 他说：“我也是啊，这几年真的很想你，你常常到处去寻找铭香的下落，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如果早知你的真实身份，恐怕早就来找你了，小鱼儿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啊，这份情我永远都会记得。” 说的可真感人啊，要不是方才那把匕首和身上的绳子，我就差点相信了！ 我说：“你刚才说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人，找谁？我对这里很熟，或许可以帮你。” 月渐寒道：“谢谢，不过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时间缝隙外面有绝对防御结界，再没有钥匙带领的情况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笑笑，一幅纯真少年的调皮模样，“我说出来怕你不相信。” 我说：“说说看，指不定我就信了呢。” 月渐寒道：“其实我是神，所以可以前往这世界上任何想去的地方。”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看来是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了。 不过没关系，眼下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我说：“还有一个问题……” 他警惕道：“这么多话，你该不会是在等什么人救援，故意拖延时间吧？” 我立刻道：“绝对没有，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山洞里吗？” 月渐寒笑了下，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不好奇，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你知道？” “没错，你是来找赤渊和朱砂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半边眉毛微微挑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得意。 我心里格登一声，差点就要尖叫出来，但是脸上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你见到他们了么？” 月渐寒道：“当然。” 我很紧张，声音都开始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们如今在哪儿？” 月渐寒道：“想知道么，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在这件事上，阿离是不可能骗我的，既然他说赤渊和妈妈在这里，那他们昨天就一定在这里！ 第648章 缥缈之海 月渐寒说这趟是来找人，莫非要找的就是他们？可如果人真的是他带走的，那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这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看透了我内心的疑惑，月渐寒主动道：“不相信我的话吗，他们两个人，不久前就躺在你脚下的位置上。” 我连忙低头，发现这里果真要比别的地方干净多，而且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来。 月渐寒道：“如果你还在乎他们性命的话，那就跟我走吧。” 我问：“去哪儿？” 眼下的情况，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但总要问出去向，也好给阿离留下个什么记号和线索。 月渐寒才要开口，忽听外面传来月神鸦的叫声。 他敏锐的察觉到，身形一转，便再次将匕首架到了我的脖子上，“来的是谁？” 我此刻惦记着赤渊和妈妈的安危，便立刻道：“那天打伤了你的人。” 他声音有些凝滞，“是符离？他居然也在桃花水榭？” 我说：“跟我一起来的。” 这次我并不担心，反而有种欣喜，只因为阿离这次出来的时候，并未像往常一样隐藏自己的行踪，封印能力。 而月渐寒的反应，显然对他有着很深的忌惮。 往常都是我保护他，这回终于轮到阿离来救我了！ 如果能顺势拿下月渐寒，这样就能逼问出赤渊和妈妈的下落! 然而我还来不及欣喜，月渐寒已有了决定，他飞快收起匕首，伏在我耳朵小声道：“想要找到赤渊和朱砂，就来缥缈之海找我，此事不许告诉符离，否则我就要你再也见不到他们！” “月渐寒……” 他给了我一个邪气的笑容，将衣袖一挥，蓦然股黑烟消失在原地。 就在他消失的瞬间，阿离快步走了进来，“小鱼儿，没事吧？” 我摇头，他便动手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是谁做的？” 我说：“月渐寒！” “居然是他！” “你知道山洞里还有外人么？” 月神鸦跟其它的动物不一样，作为交通工具很少发出鸣叫，尤其是阿离那只鸦王，更不会出现类似的错误。再加上他这会儿镇定的神情，我猜测应该是他故意教唆的。 “嗯，还未落地就察觉到那家伙的气息，但是外面的雪地上却只有你一个人的脚印，所以便推测对方来者不善，提前让月神鸦发出示警声，他没伤着你吧？” 我摇头，“没有。” 他环视了一圈，眉头蹙起，“赤渊和朱砂……” 我咬唇，“都被月渐寒带走了。” 阿离伸开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别担心，我会尽快查出他们下落的。” 想要找到赤渊和朱砂，就来缥缈之海找我，此事不许告诉符离，否则我就要你再也见不到他们！ 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阿离吗？他一向比我有主意，可是他心思太重了，之前还在担心妈妈醒来会让我们分开，如果再抱着这样的想法，说不定会给月渐寒某种暗示……到时候，赤渊他们就当真危险了，不，不能告诉他。 来的时候我很高兴，本以为能过一个团团圆圆的新年，却没想到命运无常，希望转眼间变成了失望。 回到山庄后，耳朵里还在不停的回荡着月渐寒的声音，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厨娘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做了一桌饭菜，然而我却再也提不起食欲。 阿离见我变成这样，便道：“越是这个时候，你就应该照顾好自己保存体力，将来也好面对未知的突发状况。” 我捧着碗，懒懒道：“嗯，方才见你收拾东西，是不是要回幽都了？” 阿离点头，目光真诚的看着我道：“如今月渐寒知道了我人不在幽都，万一趁机作乱的话就糟糕了。时间缝隙外有绝对防御的结界，但是月渐寒居然还能随意进出，这实在让人不放心，你也别在此多作停留，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垂下眼帘，不敢跟他保持对视，呢喃道：“我已经跟鹤童他们说好了，要跟他们在这里过年的……这山洞里之所以被月渐寒抓住，是因为毫无提防，而且没有携带任何兵器，如果他再来的话，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你确定要留在这里吗？”阿离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失落。 我肯求道：“就让我待这里待几天，等过了元宵节再回去，好么？” 阿离啊思索了片刻，仍然觉得不放心，便把颈上的那枚鸳鸯戒取了下来，轻轻套在我的大拇指上，刚好遮住了原来强取下来所留的伤疤。语气温和道：“戴着它吧，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会有所感知，否则眼下的情况，实在让我不放心。” “好，”我点点头，将头抵在他胸口，“谢谢你阿离。” 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不必担心赤渊和朱砂的安危，虽然还不确定对方有什么目的，但是如果真想伤害他们，对方是绝不会将人带走的。我不在的这段期间，等下会给你留几只枯文蝶，如果有来历不明的信或者消息，不要轻易相信，及时通知我，知道么？” 我哽咽，“知道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次日清晨，我去送阿离，离开时间缝隙。 期间装作无意间闲聊时，提起了飘渺之海。 阿离道：“那是一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地方，几年前我们去赴桑鱼宴，途经瑶兰国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他曾经到过这片神秘的海域？” “你是指陆三郎陆判？我记得他家娘子，还生了个人身鱼尾的宝宝！” “没错，就是他，目前在九狱任职。不久前我曾问过他这件事，但是很遗憾，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好奇道：“那个孩子呢？” 阿离道：“不知所踪，陆判和他妻子两个孩子的记忆也一并消失了，庆幸的是，他们如今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这实在太诡异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孩子在盆里面游泳的画面！ 可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失踪？居然连存在的记忆也一并抹杀了，真可怕！ 第649章 间隙暗生 这件事，会跟那片海有关吗？ 可以任意游走在三界里的海洋，听上去多么不可思议！月渐寒在当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他的能力远不及阿离，可是在没有外人协助的情况下，阿离都无法突破结界进入时间缝隙，月渐寒却做到了！ 如果是真神的话，固然可以进出自如，就算是绝对防护结界，也无法将其阻拦或者困住，譬如前几天看到过的镇魂神！ 我自然不相信月渐寒也是什么神，真神是无所不能没有具体形态的，怎么可能会将自己困在司空岛呢？ 他引我前去又所为何事？难道是想用来我要挟阿离？如果是这样的话，在正式前往那里之前，我得想个对策才行！ 阿离转脸看着我，“小鱼儿，不要太担心他们两个人，朱砂的封印即将开启，再加上她旁边还有赤渊，到时候两个人联手的话，没有谁能够伤害到他们的。这个事情交给我好了，到幽都后，我会让人尽快去查明这件事。” “那就拜托你啦。”我勉强撑出笑容，赤渊和妈妈珠能力，我自然不怀疑。可最担心的是，如果他们不能如期醒来怎么办？就像曾经说好的，十年后会清醒，可是我等了那么久，她依然陷在昏睡里……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的身体！ 依依不舍的跟阿离告别后，我回到了桃花水榭。 开始在赤渊的书房里查找关于缥缈之海的资料，可是能找到的资料实在少到可怜。偶尔有提及的，也都用很简略的文字述过，忙碌了很久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缥缈之海，究竟在什么地方，我要怎么做，才能到那里去呢？ 百般无助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良辰。她那里有本祖传的地图卷轴，可以搭扣在手指上，展开后，就能查询到所有被结界隐藏的地域，譬如当年的东荒！ 想到这里，我便迫不及及待的背起包，拿起青花伞，前往现世。 鹤童见我自白头烟山回来便郁郁寡欢，这会儿却突然打起了精神，很是疑惑，“马上要除夕了，小主人打算到哪里去？” 我满心愧疚道：“去找位朋友，抱歉，不能跟你们一起过年了。” 他问：“这个时候走，是有很要紧的事吗？” 我点头，“嗯，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红包也都在抽屉里，明晚帮我拿给大家。” 鹤童道：“虽然知道不该过问主人的行踪，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您究竟要去哪儿，居然连冥王大人都要隐瞒着？” 我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鹤童无奈道：“您已经确定要走了么？” 我说：“是的。” “那请一定要注意安全，小主人的本事大家都知道，如果您遇到了麻烦，估计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解决的，那就及时通知冥王大人吧。他那么在意你，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我回头看着他，“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到时候，说不定能还给你们带个大惊喜呢。” 见鹤童一脸疑惑，我也不再解释什么，兀自坐上月神鸦前往现世。 到江城的时候，发现那里处处张灯结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幅喜气洋洋的景象。 顺着记忆中的地址，我孤身来到了良辰的住处。 房门是锁着的，我便蹲在门口等，直到天色黑了，意梯门才被打开。 看着里面染着一头酒红色长发、踩着高跟鞋、满身酒气的女人，我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这真的是良辰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是遭遇了我不知道的事，还是说彻底变回了自己渴望的模样？ 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方才注意到我的到来。 动作僵了下，站住撩了下头发，“你怎么来了？” 她语气很淡，虽然乍听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可是我却能从她体会到了疏离的气息。 我小声道：“你去哪儿了，喝这么多酒？” “跟朋友在一起玩耍，心情好就多喝了几杯，进屋吧。”良辰推开门邀请我进去。 “你交了新朋友啊。” “很意外么？” “不是，我很高兴。”我望着她，不由自主的又补充了两个字，“真的。” 这不是真话，我一点也不高兴。 她化了妆，染了头发，涂了口红，交了新朋友，却跟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桀骜不驯，走起路来带风的潇洒良辰。 那时候的她，虽然有时会陷入伤感中，对谁说话都带着刺儿，但是眼睛却永远都清明剔透，不像现在罩着层雾气，让人琢磨不透。 她帮我倒了杯水，自己则取了瓶饮料，歪坐在沙发里，懒洋洋的看着我。 “说吧，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什么日子，大过年的，符九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到我这里？偷跑出来的吧？” 我揉揉酸酸的鼻子，“我来跟你借一样东西。” 她问：“什么东西？” “安家祖传的卷轴，我知道那东西对你而言很重要，所以借走后，一定会小心存放，保证不会弄坏它！”我举起手，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她拿着瓶子抬头一饮而尽，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给你找找，都忘记放哪儿了。” 说罢便走到房间里，开始四处翻找，抽屉里，柜子里，甚至枕头底下，全都翻过了，没有，良辰坐在床上，神情有点烦躁。 “别着急，慢慢找，”我猜测说：“会不会放在某块地板砖里？” 她扯起嘴角，“你可真会想！我才不会那样藏东西，想起来了，在床底下，你自己拿吧，我有些累了，不动想。” 说罢便靠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我便走过去，埋头到床底下去翻，果真摸到一个黑色大旅行箱，打开后，在一堆杂物里看到了那个卷轴。 这些东西，以前都是她视为生命般重要的宝贝，这会儿却全都像垃圾似的，堆放在一起。合上箱子的时候，我心情非常复杂，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第650章 你别哭了 就在收回注意力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两道冷光，而当我回头的时候，良辰却是闭着眼睛的，就好像方才被凝视只是种错觉一样。 我握着卷轴，“找到了。” 她嗯一声，“要留下来过夜么？” 我摇头，“我还有事，得走了。” 她并未出声挽留，而是很淡道：“那就不送了，走的时候，自己把门关上。” 我小声道：“嗯，谢谢你。” 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再也没有回应过我的话。 可我知道，她根本没有睡。 独自旅行了那么多年，警惕早就成为了身体的本能，就算是喝多了酒，也不可能说睡就睡。 良辰……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自从在沙陀城相遇，就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等确认妈妈和赤渊的安全后，再来跟她好好聊聊吧。 打定了主意后，我悄悄走出去。 门关上后，我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那里，隔着门发了会儿呆，轻声道：“新年快乐，希望你能在新年有个全新的开始，把所有烦恼和不快过往全部忘记，所有幻想都能够梦想成真！” 说完这话些，我便将卷轴放到背包里，乘坐电梯下了楼。 出去后，看到有人在放烟花，大朵大朵的绚丽火焰在空中竞相绽放，然后又迅速消失。 既然已经来了江城，就随便去看看段策吧，说几句话也好。 如此此行顺利的话还好，如果不顺利……下次再跟大家见面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豪华别墅依然招摇醒目，灯火通明地映在喷水池里，一派奢侈雅致的景象。 虽然外面安保和守卫都很森严，但这根本难不到现在的我。 围墙很高，可是一个单手攀跃，就轻松自如地跳到了花园里。 别墅里很安静，没有段策允许，那些人是不能够随意进入这片领域的。这家伙规矩多到让人发指，有时候我庆幸他还好只是有钱而不是有权，否则的话一定是个挥霍奢侈的暴君！ 这里我来过不止一次，所以很快便来到段策的房间。 这家伙夜生活不是一向很丰富嘛，今天却肯老实呆在家里，真是不容易！ 我屏息，深呼吸，想要给他个大惊喜。 然而推开门的下一秒，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却是傻了眼。 他坐在床边，一个只着性感内衣的曼妙女郎，此刻正骑在他的腰上，俊男美女的组合，场面火辣又养眼……相当让人震惊。 女人上围很傲人，堪称波涛汹涌，白白嫩嫩的，让人联想到刚出锅的馒头……我的视线，就像着了魔一样，定在那里无法移开！ 而对方，也不知所措的看着我，紧张地搂紧了段策，却被他单手推开。 紧接着，一个枕头迎面砸过来，只围着浴巾的段策压着声音怒吼，“小屁孩，到底看够了没有，给我滚出去！” 出于条件反射，我伸手将攻击物挡下，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我我我，我现在就走，你们继续。” “继续个屁！”段策这会儿看上去就像只暴走的狮子，“到客厅等着我！可恶，过来也不打个招呼，还好刚才洗了个澡，要不然被你逮个正着！” 我手忙脚乱的把门关上，郁闷道：“谁知道房间里还有别人啊，你们也真是的，好歹上个锁啊。” “我在自己家里锁个毛啊！你私闯民宅还有理了，告诉你，我现在一个电话，就能把你抓去吃牢饭！” 虽然看不到他人，但是从这恶狠狠的话语里，我都能想象得出这家伙鼻孔喷火的样子！ 我都走远了，还能听到房间里的人不停的骂骂咧咧。 真想提醒他注意形象，可见金钱也不是万能的，譬如素质和涵养…… 到了他这里后，我也不客气，口渴了就自己跑到冰箱那里拿饮料。 当两人收拾正齐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下大半瓶奶了。 女人身上穿着红裙，脸上浮着两抹娇羞的红晕，妆容很浓，却依然漂亮到惊人，有种奇特的肉欲。给人感觉就像一大块红烧肉，虽然略显油腻，但是却能让人食指大动，恨不能扑上去啃个痛快！ 在我的注视下，女人翩然离去。 段策伸手在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看什么看，色眯眯的，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么？” 我委屈，“都是女的，为什么不能看？你才色眯眯的呢！” 段策振振有词，“我是男人，食色性也，色怎么了？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大过年的，你跑我这里干嘛来了？” 我这才想起正事来，立刻正色，“没事儿，就是来这边跟良辰借件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 段策眯起眼睛，“你跟女金刚借什么？” 我说：“你别老叫她女金刚，这么难听的绰号，如果是我，早就跟你翻脸了！” 段策冷哼，“我看她还挺乐意的，别转移话题，说，借什么东西？” 我装作不在意道：“一个卷轴罢了。” 段策蹙眉，“安家那个祖传的卷轴？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我说：“找个地方。” “符九呢？他让你来的？” “不是，他忙着呢，我就没事儿，查资料玩儿。” 他将两只手打开，摊在沙发靠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到底什么事儿，说吧。” 我心虚道：“真没事儿。” 他很不客气道：“拿我当外人是吧，行，走吧，以后别来了。” 我低着头，不由自主就红了眼圈儿，双手捧着鲜奶盒一动不动。 察觉到气氛异样后，他便迅速靠了过来，“跟你闹着玩儿的，随口说两句而已，怎么还哭了？喂，别这么小心眼行不行……请你吃饭道歉可不可以？再给你买几个玩具？” 我扁扁嘴，对赤渊和妈妈的担心，以及隐瞒阿离的不安和在良辰那里受到冷遇的情感全都爆发出来了，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段策傻眼了，慌乱的不知所措，连声道歉：“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能好好话说不？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第651章 疯狂之举 待我情绪发泄的差不多时，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本来不想告诉他真相的，可是被他一哄一劝，嘴就没控制住，如实全说了。 反正月渐寒只说了，不能告诉阿离，也没说不可以告诉别人。 段策听完后，道：“你想一个人去那里把你父母救出来？” 我点头，“嗯。” 他又开始骂：“你连那里都找不着，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就这么一个人跑去，你是白痴吗？” 我小声道：“那也没办法啊，总不能放着他们两个在月渐寒手里不管吧？到了那里后见机行事吧，水到桥头自然真直，山车到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段策一幅无语的表情，“就你这样子，不把自己搭里面就是好的了，还去救人，别做梦了！” 我不服气，“你别小看我，现在真动手的话，你还一定能打得过我呢！” 段策说：“放屁！我要是打不过你，我的名字就倒过来谢，以后改跟你姓唐！别以为自己这几年多学了点东西了不起了，告诉你，哥哥也不是吃素的！” 我说：“要不咱们试试！” 段策道：“试个屁，打伤了你怎么办！” 我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句一个屁，我听得难受，好歹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不能注意点素质么。” “跟我谈素质，哥受素质教育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也不对，咱们俩个年纪也差不了太多，算了，不说这事儿了，转正题！” 话题在绕偏后，终于被再度掰了回来。 段策道：“你确定能在地图上找得到缥缈之海么？” 我说：“不太确定……我猜上面应该有。” “猜什么猜，”他无语道：“现在赶快拿出来看！” 我掏出小卷轴，放在手里打开，过了片刻后，又将其颠倒了个儿，口中开始念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咱们现在是江城，江城在哪儿？” 段策借机开嘲讽，“地图都不会看，你个文盲居然还去找传说中会移动的海，真是服了！拿过来！” 大手一伸，便把地图抢走了，他认真的时候，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纨绔公子的模样。 手指慢慢拨动卷轴，一边展开，另一边则迅速卷轴，小小卷轴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好像永远也翻不完似的。 “有了！”段策突然出声道：“缥缈之海是移动的海，虽然居无定所，每月都需靠近海洋补充流失的水份。因为要抽取大量的海水，被选中的补及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久而久之，那些海便形成了一条固定的补给顺序。每个月，更换一个补给点。过两天就是正月了，所以它下一个出现的地方应该是北海！” “北海？” “没错，据上面备注说，每逢月中，如果海上聚集大量的云和水气，那就是缥缈之海到来的前兆。找到水气最密集的地方，就可以等到缥缈之海，趁补充水份的时候，可以借机登上岛屿。” 我紧张道：“然后呢？” 段策合上卷轴，“然后就不知道了，上面没写。” 我抓抓脸，“北海，北海怎么走？算了，还是把地图给月神鸦看吧，它一定知道的。” 段策眼语气鄙夷，“如果是晚上，可以指望月神鸦，白天呢？你就干脆睡觉不赶路了吗？等到赶到北海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过了月中，缥缈之海只在那里停留一晚，错过了可就得再等一个月，再换个地方了。” 我急道：“那还能怎么办？” 段策说：“你求我啊。” 我连忙道：“我求你！” 段策道：“叫什么？” 我说：“段策哥哥……求求你！” 他清清嗓子，“好吧，看在你态度如此真诚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同意帮你一回，坐这里等着！” 我满心期待的坐在沙发上等，心想他会帮我想出什么好办法呢？却没想到十分钟后，他竟然背着包出现在我面前，“走吧。” 我傻眼，“去哪儿？” 他很兴奋道：“笨蛋，当然是去缥缈之海啊。”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你一起去了？” “咦，刚才哭着寻求帮助的人是谁？” “是我没错，可是我只是问你办法，并没有让你跟我一起去啊！” “让我去就有办法，不让我去，那就没了。” 我沉默良久，“你大病初愈，才恢复健康，不适合远行吧？” 段策伸出手臂，“闲的都快长毛了，正愁这个春节过的没意思呢，刚好陪你去海上度度假！” “不是吧，我这趟说不准会很危险……” “正好，我现在就希望找点刺激的事做。” “死一出事了呢？”我对之前浴风府的事还存在着巨大的心理阴影！ “呸！”他嫌弃道：“你这个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点的，我们这趟去一定能顺风顺水，马到成功！” 我重复，“顺风顺水，马到成功……” 段策道：“对，就是这两句，在心里默念十遍！” 说着，便拉着我出了门。 一分钟后，我们出现在巨大的车库里，灯光亮起的时候，我被五颜六色的豪车群包围了！ 虽然我这人对车没什么概念，但是从它们闪耀的外观上，却能直接感受到其不菲的价值！那种巨大的视觉冲击，实在太震撼了，满满的都是钱！ “只是代步工具而已，至于买这么多辆吗？” “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男人的车就跟女人的唇膏一样，永远都是新款的最合心意，多少都不嫌多。” 嘀一声，他驾着一辆迷彩车出来了。 这车子轮子特别大，几乎到我眉毛处，不仅如此，连外观都显得非常庞大笨重。 段策道：“愣什么呢，还不上来！” 我提醒他，“你确定现在出发吗？都已经十一点了。” 他却不屑道：“才十一点，对我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待我坐上车后，车子便嗖的一声驶出了车库。 等驶出了别墅后，我依然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真难想象，大过年的，我居然当真把这位大少爷从家里带出来了，这好像有点疯狂！ 第652章 一颗好肾 车子空间非常大，座椅可以放下来，瞬间变身为床！ 减震、静音效果都好到惊人，我几乎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也找不到任何颠簸行驶的感觉！ “这车子也很贵么？” “限量的军用越野车改装的，仅此一辆，有钱也买不到。” “你生活在城市里，真有机会开这种车吗？” “有啊，现在不就开上了吗？” 车子上高速后，段策瞬间化身为飙车达人，我们此刻就像飞一样，将旁边的那些奔驰的汽车一一甩到身后！ 我看了会儿，突然觉得头晕。 于是便贴着窗户小心翼翼躺下来，“能开慢点么？” 段策拒绝的很干脆，“不能，好久没体会这种感觉了，感觉有点上瘾。你要是困的话，可以躺着睡会儿。” 在这种命悬一线的危险情况下，我哪里睡得着，于是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天。 “你出来，跟家里人打招呼了么？” “说了。” “他们怎么说？” “随便。” 这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还以为出了上回的事儿，段先生一定会看好这个独生子呢，没想到竟是彻底放养了。 和阿离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很安心，就算天待会儿要塌，在他身边我依然能酣然入睡！ 段策完全不一样，他很少听从别人的温馨建议，再加上这次旁边没了良辰的约束，就像松开链子的狗一样，开始尽情横冲直撞，我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更别提是提醒了，他根本不在意。 被我说的烦了，就会干脆丢出一句，“小屁孩，闭嘴，否则把你从窗户啊那的丢出去！” 那幅凶狠的威胁架式，我还是挺害怕的，暗自后悔当初同意他一起上路，这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不过想到这辆车的速度，能够快速让我到达飘渺之海，也就咬牙忍了。 毕竟这是现世，月神鸦虽然在夜晚和阴天也能飞，速度和体力却都非常有限。段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识图认路的本事却非常厉害。不像我，只能在夜晚凭借着星星的位置分辨方向。 沿途我们采购了许多食物，还买了几件防寒的衣服。 车子行驶了两天后，路边景色逐渐荒芜，再加上逢着寒冬，到处都是一片冰冷萧瑟的景象。干枯的树枝矗立在北风中，荒草都被吹得左右摇摆，行驶半天都看不到个人影，偶尔路面上会飞来一群黑压压老鸹，偶尔还会冒出几只从不曾见过的动物。 段策虽然自小生活在城市里，但是却基本上都能认得出来。 “你从来没见过它们，居然也能认得出来吗？”我惊讶道。 “当然，你当哥哥这么多年书是白读的么？”他用很不屑的神情说。 我问：“咱们还有多久能够到达那里？” 段策翻了一下卷轴：“不出意外的话，还得三天吧。”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大年初一这天，车子坏了，我们被撂在路上面面相觑。 “怎么办？你会修车吗？” “开什么玩笑，哥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建议道：“那打个电话请人来修吧！” 他却显得很固执，“不要，要是被人认出来的话，那就太丢脸了！” 我说：“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 静默了片刻，段策终于拉下了脸，“我下去看看。” 十分钟后，他脱掉了身上那件沾满油污的名牌外套扔在了车顶上。 一个小时后，精疲力尽的坐上了车，泄气道：“发动机出了问题，修不好了。” 我说：“打个电话吧求助？” “信号不好，拨不出去。” “那怎么办？” 段策很干脆道：“凉拌，收拾东西。” 我错愕，“收拾东西……你该不会是想要把车丢在这里走着去吧？” 段策道：“说对了。” 我说：“可你这车很贵啊！” “再贵的车不能开，也是个废物，扔在这里也没关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让人拖回去就是了。” “万一被人偷走了呢？” “一辆坏车，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地方，谁有能耐把它弄走？有能耐的人也不敢动它，偷了也得给我送回去。” 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我便安心了，收拾好东西后，便干脆躺在车上休息，打算等到入夜后再让月神鸦带着我们前进。 动车开了这么久的路，显然累坏了，刚好得了机会，便躺在旁边睡的很香。 而我则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和远方的路，希望能看到过往的车辆能够捎带我们一程。 结果轿车没看到，反而看到一辆黑色鬼车，正疾速从我们后面赶超过来。 我心里格登一声，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段痛苦难忘的回忆，立刻趴下去躺好，顺带将窗户关上。 鬼车嗖的驶过，我这边还没有松口气，对方竟然再度折了回来。 然后站在车外面，用那双恐怖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里看。 这是单向玻璃，我们能把外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对方却看不到我们。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 这家伙长的实在让人发悚，说不上丑，就是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两个方形轮子，一看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存在。 它显然对这辆车子很感兴趣，从前面绕到后面，左边绕到右边，前前后后跑了十几圈，甚至还用手摸了摸车屁股，嘴角开始浮起一丝诡异邪恶的笑。 并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只鬼车鸟之前在冰封森林的时候，就已劣迹斑斑，怂恿别的妖怪欺负弱小不说，还是个显而易见的好色之徒，我永远也忘不了它当时看到狐女时流着口水、以及拍着胸脯说自己有一颗好肾的表情…… 这家伙目前是独自一人，显然没有追求的狐女，又或者说是已经失败了。 虽然段策这辆车子长得很粗野奔放，但毕竟对鬼车鸟而言，也是长着轮子的代步工具，算是自己的半个同类，天知道这没有人性的货色会不会干出什么猥琐下流的事来！ 第653章 自寻死路 我这边心念才动，那只鬼车鸟已经打定了主意似的，将两只手撑在了车屁股上，然后身体慢慢靠上去…… 对于坐在车上的我来说，这种感觉是很复杂的。 虽然不清楚这家伙到底会做什么，但是从它那种色眯眯的表情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只畜生，居然连钢铁之躯都不肯放过，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砰一声推开了车门，赶在可怕事情要发生的那一霎那站了出去，手撑在车上，面无表情的跟对方打招呼:“你想对我们的车做什么？” 鬼车鸟显然没想到车子会推开，而且还蹦出一个人来，吓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迅速将身体转了过去，理了理身上乱蓬蓬的羽毛。 等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转过头来，语气尴尬道：“嗨，真巧，又见面了！” 虽然相遇的场景有些难堪，但是对方语和反应还算随和。 我也不好再作高冷，便客气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追求狐女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鬼车鸟摆手，愤愤不平道：“别提了，那女人竟然看不上我，说我长得不符合她的审美！真是想不通，一个妖怪还那么在乎外表，她脑袋是被驴踢了吗？而且我怎么了，在众多鸟类当中，虽然长的算不上帅，起码气质还是不错的吧？女人啊，都是肤浅只看脸的动物，只喜欢梵音那种女里女气的阴柔款，都忘记了雄性之所以为雄性，就是因为拥有无坚不摧的阳刚之美，像我这种，咳，有内涵，有追求的妖怪，她们根本就欣赏不了！” 气质？无坚不摧的阳刚之美？牙齿不知为何开始发酸，眼睛也辣得隐隐作痛！ 听完他这番话，我十分肯定自己也是一个肤浅的人！ 我无可奈何的打断它：“你现在这是去哪？” 鬼车鸟自信满满道：“去北海，当年我表哥说了，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找不着交配对象，就去北海找它，那里雌性满山遍野都是！新的一年开始了，我必须得在天到来之前结束处妖生涯！” 看它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真不忍心给其泼冷水，勉强自己伸出手指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加油！” 它兴奋极啦，跟我满腹豪情的挥手，“再见！” 我说：“再见！” 就在我以为要告别这位猥琐的朋友时，段策却突然醒了，“跟谁说话呢？” 我连忙道：“没有谁！” 段策却将头伸了出来，一脸被震撼到的表情，“好酷炫的车！” 鬼车鸟美滋滋的拍打着翅膀，“谢谢夸奖！” 段策道：“好想上去坐坐……” 鬼车鸟激动道：“那就上来体验一下啊！” “别去，你会后悔的！”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提醒，这家伙是睡傻了吗？还是说审美另类异于常人，竟然对着如此奇形怪状的马车感兴趣！ 我对这片好心，显然被段策当成了驴肝肺，他打开车门走出去，来到鬼车鸟面前，“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鬼车鸟在他火辣辣的注视下，竟然显得有些羞涩，“你好，我是鬼车鸟，准备去北海，有兴趣一起上路吗？” “北海？”段策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太有兴趣了，那也是我们的目的地！刚好车子坏了，哥们儿载我们一程啊！” 鬼车鸟满口应下，“没问题！” 段策兴奋地对我吹了声口哨，“还能说什么，赶紧拿东西下车！” 我心寒如冰窟，“还是不要了吧，麻烦人家挺不好意思的……” 鬼车鸟立刻道：“不麻烦不麻烦，既然车子坏了，大家又去一个地方，怎么早不说呢，我这个人生平最爱交朋友，看你们两个也是有缘的很，别客气，上来吧！” 段策见我坐着不动，便干脆自己动手拿行李，末了拽着我领子一把将人从车上扯下，郑重批评道：“小屁孩摆什么谱，赶快上车！多好的机会啊，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你难道还真想走着去啊？” 我幽怨的看着段策，用眼神告诉他，“你我会后悔的！” 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却道：“瞪我做什么？放着免费的车不坐，傻不傻！” 很快，我便被他丢到了鬼车里。 平心而论，这辆车子内部结构看起来还是可以的，座位和周边都包裹着一层细细的毛，看起来就像是水晶绒似的，摸上去也很光滑柔软，而且还有身体的余温…… 段策坐上来以后显得很兴奋，用手从顶部到底下穿都摸了一遍。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看人家这车，造型特别、节能环保还自带高档可调节空调，我那辆车相比较，算是个什么破玩意儿……哎哟，我靠，怎么回事？” 我紧紧的抓着车窗，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自己反而淡定下来了，“没什么，就是车子发动了而已。” 段大少一脸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我默默扫他一眼，“怎么不会这样？难道上车之前，你没看到它的车轱辘是方的吗？” “……看到了，我还以为会有备用胎呢，原来就是那个玩意儿走路的吗？这种平路颠簸的感觉，我去，总好像在哪里体验过！” “不是好像，而是确实体验过，不过当时你在昏迷状态，没有记忆罢了。当时我、良辰还有梵音……三个人坐在这辆鬼车上，心情跟你此刻是一模一样的。” 段策谨慎的坐在那里不敢乱动，冲着前面叫道：“哥们儿，咱能不能稳着点？哥们儿，能听见不？” 我劝他，“省省力气吧，它一旦跑嗨，根本就听不见任何声音。有什么话，过几个小时再尝试着说吧。” “你的意思是说还停不下来了？” “是的。” 段策表情骤变，伸手求助，“有袋子么，给我拿一个……” 我镇定自若道：“干什么？” 段策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道：“晕、晕车……” 我立刻抽出一个袋子递给他，段策接过来，趴在那里开始大吐特吐。我本来想借机落井下石的，看到这场面也禁不住心软起来，还是算了吧，看上去真可怜！ 第654章 两肋插刀 哐当！哐当！哐当……梆咚砰！ 别怀疑，我们不是在奏乐，而是坐在一辆神奇的鬼车上，痛并煎熬的前行着！ 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大地上，远处呈现出一道色彩诡丽的地平线，多美好的黄昏啊，如果是走在这条路上，我说不定还在美滋滋的唱着歌。可是现在，却是只能看着对面的段策不停的吐啊吐…… 同情心泛滥的我从背包里取出了一瓶水，拧开之后递给他，“漱漱口吧。” 段策这会儿看上去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了，跟刚出门那会儿神彩奕奕的简直判若两人。 他虚弱道：“什么时候了？这哥们儿怎么还嗨着呢！” 我看了看外面，道：“应该差不多到点儿了，速度已经明显慢了很多。再忍忍，苦日子马上到头了。”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鬼车鸟终于从亢奋状态中解脱出来，在我的呼喊中停下了脚步。 “怎么啦？”它大声问。 哐当！哐当！哐当……嘈杂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说：“走那么久，应该累了吧，咱们要不要停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哎呀，只顾赶路呢，被你这么一提醒，倒还真有点饿了！” 鬼车鸟格崩一声站住，惯性之下，差点没把我甩出去！ 真是受够了，这次下去，说什么也不坐了！ 只是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一点余光，我很庆幸，这会儿不用再撑伞，取出食物给大家分享。 吃东西的时候，鬼车鸟的嘴巴变得很大，一包薯条撕开以后，哗啦到嘴里，咔嚓咔嚓就没了，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有点头疼，又拿出一包巧克力豆，“这是零食，打发时间用的，你要真饿的话，应该吃主食，喏，那里有大饼和包子。” 鬼车鸟说：“那些不好吃。” 我说：“你都没吃，怎么知道不好吃？” 段策在后面用脚踢了踢我，示意我交出零食，不要再说话。 趁那家伙大吃特吃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意思，咱们事先准备的食物本来就不多，只有两人份儿的，再加上车坏路上耽搁，吃的就更加紧张了。再由着它可劲儿吃，咱们过几天岂不是要饿肚子？” 段策这会儿精神多少恢复了一些，嘀咕道：“人家好心载我们跑这么远，一点零食而已，别那么小气嘛。” “哼，那等会儿你跟它说！”我转脸坐到一边啃皮已经干掉的肉包子。 鬼车鸟丝毫不理会我们两个的私语，兀自快速的消灭着食物，眨眼间零食就下去了一大半。它又开始拿起饮料，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痛快。 然后很开心的同段策道：“你们人类真是幸福啊，每天都有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不像我们妖怪，每天参风露宿生存艰难，时刻面对着饿肚子的困苦，能找个交配对象都那么困难！” “是么，换下立场其实也一样啊。人类已经被自然驯服，选择了定居，所以心里总是存在着太多羁绊牵挂了，不像你们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是不知道，我想要出来一趟多难，除了跟家人报备以外，还得跟公司上下女朋友全都交待一遍。而且这会儿就算已经出来了，心也会时不时想着家里的情况，玩也不能玩的尽兴。”段策乐呵呵的说。 早前他是很排斥妖怪的，自从幽冥界之行后，就默认了体内的半妖之血，与它们交流起来也不带任何有色眼镜了。 鬼车鸟听完哈哈大笑，又取出来两罐啤酒，打开后递给段策，两人就那么就着西北风喝，看得我都打哆嗦。 闲聊了半天，差不多该动身了，但他总算把话题扯了回来。 他小心翼翼道：“路上载着我们两个，应该走的很辛苦吧，去北海的路还有那么远。不如你那边先走，我们两个不急，慢慢走路，顺便再欣赏一下沿途风景……” 鬼车鸟面容扭曲，“什么意思啊，你们是想跟我分开吗？看不起我？觉得跟妖怪一起旅行很丢人？是不是！” 段策连忙道：“哥们儿你想多了，坐下坐下，我们就是觉得你车轱辘长这样子，走起路一定很辛苦……” 鬼车鸟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点苦算什么？！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算车轱辘坏掉了，爬着也要带你们去北海！大丈夫言出必行、说话算话，除非我死了，这件事才能就此作罢！更何况我刚才吃了你们那么多东西呢，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让我白拿好处传出去还怎么在妖怪圈里混！” 我跟段策对视，俱是面面相觑。 对方把话说的豪情万丈，我们要是再说什么的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不会拒绝的后果就是，两人很快又回到了鬼车上，格崩格崩嗄吱嗄吱…… 我痛心疾首道：“我后悔了，刚才应该顶着压力，把话说明白的，赚也就不会白受罪了！” 段策叹气，“已经坐上来了，又有什么办法，大家都不容易，还是再坐一晚，等下一段路吧，说不定中途它自己觉得累了，也就放弃我们了呢。” 我伤感道：“看来今晚是别想睡了，想到未来还有十几个小时，我的眼前就是一片黑暗。好怀念坐在霞生背上的感觉啊，又快又稳，美美的睡一觉，起来就开眼就到目的地了……” 段策一脸痛苦，“别说了，先给我拿个袋子……呕……”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我们两个都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天色亮了，鬼车鸟的脚步终于变慢，我被晃到头晕脑胀，想到可以暂时休息，感觉外面呼啸的风刀都有如春风拂面！ 而当我走出马车跳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远处飞扬的黄沙尘土！ 什么情况？我连忙拍马车，“段策，段策，快醒醒，振作起来！快打开地图看看怎么回事，不是要去北海吗，怎么还要经过沙漠呢？而且为什么我觉得这片沙漠如此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第655章 表哥好命 鬼车鸟幽幽道：“不用看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两位，抱歉，昨天跑的太开心，走错路了……” 一阵黄沙飞过来，瞬间将我们吹成灰头土脸的狼狈相。 我抹掉脸上的沙子，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喃喃道：“这是哪里？” 鬼车鸟道：“如果没记的话，好像是漠北。” 我大吼，“你这也错的太离谱了吧！虽然名字里都带着一个北，但是方向完全不一样啊！” 段策坐在车子里，冲我摆摆手，“别生气了，赶快想办法纠正这个错误吧。” 我怒，“怎么纠正？从这里到北海，还有多远？” 段策弱弱道：“地图上说……差不多三千二百公里……” “他妈……我可以骂脏话吗？” “维持好你的淑女形象，最好还是不要了。” “下车！”我对车里的人发出一声厉喝。 鬼车鸟道：“下车做什么啊？赶紧上车，我得赶快把你们拉回正道上去。” 我义正言辞的拒绝：“谢谢，不需要了！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要走着去！” 鬼车鸟一副被羞辱的表情，“你看不起我是吧？” 我这回彻底豁出去了，“就看不起你，怎么了？明明是只鸟，不好好的在天上飞，非长成车的样子在地上跑！拖着两个破轱辘，一步四晃颠的人想吐！没有任何运输能力，却非要硬充交通工具强行载客，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连夜把我们拉到这种地方来，是想玩死我们吗？此去北海之行关系到两个人的安危，我现在的每一秒，每一分钟都很珍贵，不是出来玩儿的，你知道吗？” 见我如此凶悍，对方气势变弱了下去，蹲下来，拿翅膀在地上划圈圈。 段策再次对我挥手，“好了好了！” “你闭嘴！” “……好吧。” 我停下来叉着腰，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漫天黄沙，有种欲哭无泪的悲沧感。 这家伙好好走路的时候明明那么颠那么慢，没想到一夜之间跑偏这么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也是活该，明知道这家伙不靠谱，还被赶鸭子上架逼迫着由它来！ 太阳已经出来了，火辣辣的，这会儿在召唤月神鸦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在这里休息，附近方圆数里都看不到一棵树，算算日子，今天已经初四了。 从这里再到北海路上再出个什么状况，岂不是在耽误时间？真是够了！ 思来想去后，我又坐上了鬼车。 那家伙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看我：“刚才把人家贬的一文不值，这会怎么又坐上来了?” 我冷声道：“闭嘴，段策到前面去，在旁边拿着地图提醒着它，别的我就不追求了，把速度全力提上就行了，天黑之前必须回到昨天的那条路上，否则我们两个就把你给烤了！” 看我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段策在旁边也不敢吱声，默默的拿着卷轴坐到了前面去。 鬼车彻底撒开轮子奔跑起来，这次的节奏变成了崩崩崩砰！崩崩崩砰！ 秋窗外面的景色忽高忽低忽明忽暗，我的胃也开始禁不住的翻腾起来……几分钟后，默默动手抽出了塑料袋，欲哭无泪的想，这破车真不是人坐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们乘坐的这辆鬼车，到了下午后，似乎变得平稳了些，行驶噪音也不那么大了。渐渐的，段策又开始跟鬼车鸟开始聊天。 不得不说这两个家伙真的很能扯，从交通规则聊到名马豪车，又从物种进化扯到世界末日……以至于后来，一人一妖的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了对彼此的欣赏。 鬼车鸟道：“有对象了吗？我看仁兄这长相，搁在人类当中也算是一表人才，而且言谈举止也非庸俗之辈，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段策道：“因为家里有点小钱，所以这方面还凑合，现在这社会，男女都很现实，你懂的……” “懂！太懂了！我表哥长得跟我差不多，甚至还不如我好看呢，但是每年春天，追求它的雌性成群结队，就因为它有很大一片家产。反过来再看我，什么都没有，真是让人心寒啊。” “妖怪也讲究家产吗？” “当然！表哥它爹是个吝啬鬼，基本上它飞过的地方，连个草籽都看不到，比扫地都干净。活了两百多年，愣是在地表下屯了半个荒岛的粮食，舍不得吃啊，最后活生生给饿死的，遗产白白便宜了表哥！唉，命好，比不了。” 段策拍了拍它的肩膀，“好男儿志在四方，咱们拼能力不拼爹！终有一天，要靠自己的双手，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都刮目相看！” 拼能力不拼爹……身为一个富二代说出这样的话，这也太不要脸了！ 唉哟，我这胃，又开始泛酸了，这回不要包子了，我也来点虾条吃！ 本来只是威胁鬼车鸟的，没想到黄昏的时候，竟然当真回到了昨晚那条路上。 而且我下车后才发现，鬼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平稳，并不是错觉！ 两个方轱辘这会儿竟生生把四个棱角给磨平了，虽然还不是特别圆，但是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察觉到自身的变化后，鬼车鸟痛哭流涕，“天啊，没想到我竟然也能发生蜕变！你们知道吗？就因为这两个轮子，从小到大，我挨了多少欺负，受多少气！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今天，呜呜呜……” 段策拍着肩膀安慰它，“别难过了，会越来越好的。” 鬼车鸟纠正道：“我不是难过，我是高兴！谢谢你们，真是太感谢了！到了北海之后，我一定要表哥好好招待你们！” 这算不算坏心办好事儿呢？周边气氛竟然有点莫名的感动？我抬头仰望天空，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之行旅途不再发生任何意外，能够让我们尽快到达北海！ 幽都那边儿，阿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知道我独自隐瞒着他，来找缥缈之海，一定会生气吧？ 唉，眼下寻找缥缈之海的事更重要，至于别的，还是等回去之后再跟他好好解释吧！ 第656章 对牛弹琴 命运好像听到了召唤和祈祷，于是保佑我们一路平安，顺顺利利，再也有出任何差错。 正月初八，我们来到了北海，然后发现这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我想象中的海是蔚蓝色的，一望无际的，在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波光，看起来就像一大块蓝色宝石！在视线远方，海天相接之处，不时飞过几只安详的海鸟，给人感觉雄壮又亲切。 可是眼前这片海，水却是黑色的，巨大海风将站在岸边的我们吹得摇摇欲坠，波涛不时拍打着石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 没有行人，没有海鸟，也没有想象中的阳光，我们几个矗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里……就是北、北海啊。” “好大！” 鬼车鸟语气沉重道：“表哥的信里把这儿描述成了人间天堂，可是我现在感觉好像上当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活着很多雌性的样子。怎么办？我现在要不要离开呢？谁能帮我出主意，做个决定？” “既然来了就多看看呗，也不枉此行，现在走，那多可、可惜。”段策缩着脖子，两手揣在袖子里，贵公子的姿态全无不说，脸也被吹得都是褶皱，畏畏缩缩的神情，看起来跟街边流浪汉没有任何区别。 我把手圈起来，大声的冲着远方呼喊，“喂，有人吗？没有人的话，妖怪也可以？动物也行啊！” 段策道：“别浪费力气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生命迹像。” 我问：“地图上面是怎么说的？” 段策道：“等等我看看……物产丰富鱼类繁多，盛产珍珠珊瑚……真扯淡！哦，后面还有一句话，这是十万年前的盛况。我靠，那么久远的事扯出来干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谁会在意啊！” “赶快看看关键现在的情况啊。” “你以为我不想看？关键是什么都没有啊，不信你自己瞧！” 他将卷轴展开送到我面前，凑过去认真看了会儿，依然毫无收获。 段策把卷轴收起来，放进背包里，狐疑的看向鬼车鸟，“你说海岸线这么长，是不是我们没有找对准确地点？” 鬼车鸟道：“鬼知道哦，我也是第一次来。” 原以为有段策跟着，此行会好很多，可是他在一路上的表现……还不如我呢！ 目前这种情况，他们两个是拿不出什么主意的，看来只有我独撑大局了！ 我说：“去那边往前走，大家都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一人一妖异口同声道：“好！” 许是因为我之前表现的太彪悍了，鬼车鸟现在老实很多，包括段策说话也客气了很多。 我暗自摇头，背着包大步走在前面。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停下来，到海水边看看，或者翻翻石头缝隙，希望能够有所发现。可是坚持了一整天，结果都是失望。 晚上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搭起了帐篷，可问题又来了，帐篷只有一个，而目前我们却有三个人。 大家进行短暂的视线交流以后，鬼车鸟很识趣道：“我是妖怪，身上有羽毛，下雨刮风都不怕，晚上就在帐篷外面休息好了。” 段策道：“那就辛苦你了。” 鬼车鸟向天空翻着白眼，“一点都不苦，只要你们两个规规矩矩的，不刺激我，度过这个夜晚很容易的。” 我说：“我睡觉很老实的，很少说梦话，你放心好了。” 段策扫我一眼，“感觉有人在对牛弹琴。” 我问：“什么意思？” 他钻进帐篷，“没什么，累了一天，睡觉！” 帐篷里很黑，一点光也没有，不过还好，我背包里有一颗夜明珠，刚好可以拿出来使用。可能空间有点小，所以我尽可能的卷曲着身体，就能让段策肢体可以舒展开来。 而我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头有种莫名的焦躁。 段策察觉了我的异样，伸手按住我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不睡觉？” 我说：“我睡不着，有点担心，北海这么大，想找到云雾水气集中的地方也不容易，万一错过了这次机会，错过了飘渺之海，月渐寒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段策很肯定的回答：“不会，他挟持了人质，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就绝不轻易伤害他们。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咱们能到那里，如果很困难的话，对方放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给你些一许提示。我只是很好奇，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又在飘渺之海上扮演着什么角色？那片神秘的海域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能找到为我表哥的话，它应该会给你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已经在北海生活了很多年了，信中说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了进来。 这种被窥探监视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我情不自禁的抚摸了一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拜托你下次开口前先给我们打个招呼，好吗？” 鬼车鸟从善如流道：“没问题！” 我问：“你那个表哥真的存在吗？” 鬼车鸟道：“当然，在他继承舅舅的财产前，我们两个以前关系很好的，差不多每个月都要通信一次。” 我想了想，道：“信是谁传的？” 鬼车鸟道：“庆忌送的，所以表哥具体住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你们最后一次通信是在什么时候？” “差不多半年前吧，信里告诉我说它新看上了一个女人，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爱情……打算为了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自己以前收罗来的那些雌性全部解散。” 我问：“除了这些私人讯息外，里面有没有提及关于北海的事？或者出现什么地点标识？” 鬼车鸟道：“这我得好好想想，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好像想起来了，他看中的那个女人是一个人身鱼尾的鲛人，哭泣的时候，眼泪掉下来会变成珍珠，好像生活在一个叫什么人的岛上！” 第657章 迷惑人心 我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鬼车鸟道：“问题是你也没问过啊。” “算了，”我泄气地同段策道：“赶快查查，有没有名字里带人字的岛屿。” 段策立刻凑的夜明珠前，拿出卷轴仔细察看，很快便道：“有了，离人岛！” “距离这里远吗？” “不算太远，遇到我们的脚程，明天下午就差不多能到。”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等不及了，便道：“现在动身，让月神鸦带我们到那里后再休息吧。” 段策问：“为什么要去那个岛屿？” 我说：“你就没发现整个北海都安静的不正常吗？这么大一片海域，如果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凭着直觉乱找，感觉到明年找不到飘渺之海！还是应该找个熟悉这里的本地居民问问，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可鬼车鸟刚才也说了，那封信已经是半年前的了，现在就算登岛也未必能够看到鲛人的踪迹。” “《清平异妖志》上有记，鲛人对水质和环境的要求非常严苛，一般选好生存地点就生生世世居住在那里，很少会出现搬迁的行为。如果在那片岛上当然找不到鲛人，说明北海出大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 “离开？你不想救赤渊和朱砂了么？” “当然想，可是我不会再犯浴风府那次错误了。” 用一条人命换另外一条人命，我绝不允许段策再出任何问题！ 段策一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顿了一下，却很快勾起嘴角，“小屁孩儿，都跟你说了，别再小看我，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还是很迅速的站了起来，开始穿外套，把帐篷收起来。 我们两个的对话，鬼车鸟始终在外面听得清楚，所以也没说什么废话，便欣然同意跟我们一起前往。 但我召唤来月神鸦的时候，鬼车鸟的眼睛都直了，语气失落道：“做一只鸟，我感觉自己实在太不合格了，看看人家，再想想我自己，真是悲从心来……” 我提醒它，“别废话了，赶紧上去，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而且你的轮子已经快磨圆了，比起之前顺眼多了，以后有空，到外面多跑几圈，总有一天会成为正常马车的，加油吧！” 鬼车鸟站到鸦背上，将双臂打开，努力做出飞翔的帅气姿势。 我们段策都惦记着离人岛，谁也没空理会它这种看又傻又二的动作。 后半夜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离人岛，这里静悄悄的，除了海浪声稍小外，跟别处没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座岛屿，跟书中记载的景象也大不相同，上面原本应该有很多花草树木的，但此时都已经枯萎了，全都笼罩在浓稠的白雾里。昏暗的月光洒在岛上，将这附近照耀得越发扑朔迷离。 段策轻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总觉得这里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将我们放到岛屿上后，霞生便离开飞向高空。 因为安静，所以我们的动作显得越发谨慎，在这种陌生的地方，这样诡异的情形下，谁也不敢有丝毫困意，包括鬼车鸟。 我们三个背靠着背坐在荒岛的礁石上，心里默数着时间，希望黎明能尽快到来。 大概到四点左右，月亮悄悄藏在了乌云后面。 悠悠的歌声从不知名的地方响了起来，虽然听不懂对方在唱什么，但是却好像每个音符都有着神奇的治愈魔力，像个羽毛一样轻轻的滑过人的心灵，好像能抚平所有创伤与悲痛。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就突然看到了鬼车鸟心驰荡漾的表情，段策脸上还算正常，但是眼光却明显不对。 跟我对视后，他飞快的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然后又踢了一脚鬼车鸟。 歌声消失，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的猛跳，仿佛要把刚才那片刻静止的时光补偿回来似的。而鬼车鸟捂着屁股坐起来，看起来也正常了许多，“到底什么人，竟然敢蛊惑鬼大爷！出来，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断！” “谢谢，”我对段策说，待他将手收起来后，站了起来，接着微弱的亮光看到不远处的海面拍出一串水花，有什么东西钻到里面消失了。 “你表哥叫什么名字？”我问鬼车鸟。 “奇遇，又名三头凤。”它飞快地回答。 我便扬声道：“水里的朋友不要怕，我们是远方来寻亲的客人，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们要找的人是奇遇鸟，又名三头凤，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听过，如果知道他下落的话，麻烦给我们一点提示信息，谢谢了。” 对方虽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但是我却知道它一定还在附近窥探着我们。 生活在水里，又擅长唱迷惑人心的渔歌，我隐约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 《清平异妖志》里记载，鲛人，性情温和不喜杀戮，如果认为对方来者不善，通常会结雾隐藏身形，然后用歌声勾起对方神智，让其在海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归途。这种特殊的歌声还有一个统称，被称为鱼人送葬曲。 根据我们方才的反应，看对方应该也不确定我们的身份，所以只是试探而已，否则是不会允许我们轻易摆脱的。 好险！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迷失神智的话，恐怕要一辈子生活在孤岛上了！ 鬼车鸟还要说什么，我却对它摇摇头，它便立刻噤声了。 迷雾仍在，越来越浓，感受不到杀气，我们几个便索性老老实实坐在礁石上，一动不动。直到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青岛周边的雾气才逐渐散去。岛上的景象也清晰的呈现在我们眼前，到处都是堆积的残肢和尸骨，比昨晚看到的景色还要骇人几分！ 因为咸腥的海风迷惑了我们的嗅觉，所以昨晚也并未察觉到，就是在这样恐怖的场所度过了大半夜。 我手拿青花伞，小心翼翼的拨开那些骨头，并检查断裂处，发现都是被暴力击打至骨折的，有的骨头甚至还有明显噬咬过的痕迹！ 第658章 美男诱惑 这些骨头当中有人骨，也有动物，甚至不家来历不明的妖怪，但是死状都相当凄惨恐怖。鬼车鸟已经吓到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该不会是那些鲛人吃的吧？” 我摇头，“鲛人靠食海中鱼虾水草为生，并不喜欢攻击岸上的东西，而且它们的牙齿没有这么锋利，能干出这些事的，肯定是个体型很大的家伙！” 鬼车鸟道：“太可怕了，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我撑开伞道：“太阳已经出来了，月神鸦没办法飞行，只能当太阳落山才能离开了。” 离人岛上树木稀疏，几乎没有可以制作木筏的的材料，所以尽管对周围的环境很不适应，眼下的我们也没有更多选择。 我说：“食物已经所剩无几了，看能不能找点儿吃的，顺便储备点干粮，也好应付将来的不时之需。” 鬼车鸟道：“总会有吃的吗？” 我笃定道：“鲛人能在这里生活，说明附近肯定有吃的。大家分头在海边找找，看能不能找些鱼虾贝类什么的。” 半个小时后，大家再次聚集到了一起，每个人都多少找到了一些吃的。 段策捡了一捧贝壳，只有指甲盖大小，几乎没有什么肉。 鬼车鸟捕了一些小鱼，毕竟是身为鸟类，虽然样子奇怪了些，但是抓起鱼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所以在我们几个当中，收获算是最丰盛的了。 我抓了几只寄居蟹，还有新鲜的沙虫，虽然长的很吓人，但是烹饪得当的话会是难得的美味。 段策收集了些干骨头和荒草，我们边在岛上挖灶生火，就那些食物放在烧热的石头上烤熟。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庆幸自己随身携带着一小罐盐，简单撒上几粒，就能让食味增添不少风味。 鬼车鸟表现的很紧张，所以也不再如先前那么能吃，勉强塞了几口，就推说自己吃饱了。 我提议道：“最近几天大家都没有休息好，谁也说不清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不如留一个人看着，其余的人睡会儿吧。” 段策道：“我看着，你睡吧。” “嗯。”虽然跟段策一起，不如跟阿离时那么安心，可是眼下这种关头，也只能相信自己的同伴了。而且我眼下真的很困，撑不住了。 为了能让自己睡得踏实一点，我紧紧的靠在段策的旁边。在这种陌生诡异的环境下，人的体温会自带催眠功效。 至于鬼车鸟爱睡不睡，我已经没空理会它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觉睡眠质量非常高，没有做梦，也没有中途被任何声音惊醒。 等我睡醒后，改换段策休息。 他神经一向大条，倒下还不到两分钟，就已经呼吸均匀的入睡了。 我一边咀嚼着烧焦的鱼，一边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虽然天亮后，那条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我能感觉到，有双眼睛，正透过水面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我们。 鲛人虽然是人形，但是却没有眼皮，所以就算睡觉的时候，也可以用眼睛来监控周围的动静，这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开了挂的功能！ 对方之所以躲着不出来，究竟是不想理会我们呢，还是未确定我们的来意呢？又或者它根本没听过什么奇遇鸟三头凤？又畏惧着某种势力，才不敢轻易露面，这实在让人费解！ 见到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面前的水面突然冒出了一个泡泡。 我看着旁边熟睡的段策，不忍起身惊扰它，便对鬼车鸟使了个眼神。 它走过去，将那个漂浮在海面上的泡泡捞了回来。 那个看起来那个看起来脆弱的水泡，这是鲛人收集海上亡灵的意识纺成的丝，不仅防水，而且非常坚固。 我拿起来看了看，最后用那把弯刀匕首将其切开。 《清平异妖志》上有记载，鲛人虽然很聪明，但是却跟人类的语言不相能通，所能只能靠这种方式来跟人类交流。 妆丝泡破裂的一瞬间，温和但是机械的女声响了起来，“三头凤已经被人杀死，整个北海都很危险，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声音落下去的时候，那个泡泡的碎片也跟着消失了。 我跟段策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鬼车鸟却脸色大变，“那咱们快走吧，吓死人了！” “你就不想为它报仇吗？”我随口问道。 毕竟这家伙在冰封森林的表现看起来还是挺蛮横的，怎么轮到这个时候，却突然怂了起来？ 鬼车鸟道：“报什么仇啊，它可比我厉害多了，这样都能被别人轻易杀死，我们去了也是白白送人头！” 本来以为能从鲛人这里得到一些关于三头凤的消息，真没想到竟探听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就此离开的话，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无论如何，对方肯回应我们，说明内心已经松动，我们应该留下来做点什么，让对方更加信任我们，从而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鬼车鸟虽然叫得欢，但是这种情况下，它一个人是没办法离开，只跟着我们走。 于是我们抵头聚集在离人岛上，快速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意见。 我认为都是女孩子，可以不更方便交流沟通，但是鬼车鸟和段策却认为异性相吸，应该派个雄性出马。 对男人来说，传说中的容貌娇美而又神秘的鲛人的诱惑简直无法抗拒。 就算是心惊胆战的鬼车鸟，这会儿也是一脸跃跃欲试，不过考虑到长相和亲和力的问题，段策毋庸置疑获得了胜利。 我对这种所谓的美男计嗤之以鼻，奈何抵不住二比一的强大压力，最终败下阵来。 等段策开始实施计划的时候，我在旁边尴尬的想要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冬季北海的一个孤岛上，男青年缓缓脱掉了自己厚重的外套，以及毛衣、内衣，最后全身上下仅着一条短裤衩，矗立在寒风中开始了热身活动。 这场景真是让正常人没眼看，然后我旁边的鬼车鸟却看的眼睛都直了，不仅如此，还吞起了口水！ 第659章 一直存在 “这很好看吗？”我很好奇的问。 鬼车鸟喃喃道：“好看啊，我第一次发现雄性的人类身体，居然也可以完美成这个样子，你看看那个宽阔的肩膀，清晰分明的腹肌，以及修长健壮的大腿……唔，有没有纸？” 我突然紧张，“你想干、干嘛？” 鬼车鸟捂着鼻子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血了。” 我想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抛给它，心里感觉更加复杂了。 它其实说的没错，现在我还不懂得欣赏男人的美，可是也大约知道段策外表是个很不错的。不过如果换成是一个身姿窈窕曼妙的美女，我可能还有兴趣多看几眼，可是一想到这身体是熟人的，内心就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明明可以用语言沟通做到的事，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法来达成？就算想要使用美男计，也用不着如此干脆直白吧？而且看他的架式，好像还要下水游泳，跟那条鲛人近距离的接触……虽说对方性情温和，可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到人家门口炫耀勾引，还是让我非常担心。 然后旁边的两个男人明显处在亢奋状态，已经听不进任何阻劝了。 我捂着被风吹疼的鼻子，小声道：“这么冷，你确定要下去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鬼车鸟挥舞着拳头，“箭在弦上，不要怂！要不是我硬件不达标，肯定跟你一起下去！” 段策已经热身完毕，回头给了我们两个一个邪魅的笑容，站到礁石上，身体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扑通一声扎进水中。 在我们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时间很快过去，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海面依然平静。 鬼车鸟的笑容渐渐消失，而我内心的阴影则迅速扩大，跑到方才他跳水的那块石头上，紧张的盯着海面，留意着周边的一举一动。 就算是要潜入深海，也要换气才对，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我转脸同鬼车鸟道：“你，下去看看！” 鬼车鸟用翅膀捂着肩膀，“我怕水……” “别装蒜，刚才我都看到你下水捉鱼的动作了，如果现在不下去，晚上休想我们带你一块离开！”我威胁它。 《清平异妖志》上有记载，鬼车鸟水性很好，它之所以推迟不肯下去，肯定是担心会遇到危险。 我身上虽然携带的有辟水鳞片，可水里到底不如岸上，贸然下去万一出事的话谁来救援？最迟可不管它情不情愿，都必须得下去！ 在我青花伞的胁迫下，鬼车鸟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很快却又浮上来露出脑袋，“下面很深，而且很黑，我有点怕……” 我安慰它，“不用担心，只是下去侦查而已，如果发现任何危险，立刻上来！” 好说歹劝，鬼车鸟总算再次潜下去了。 这是它下去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上来的时候语气懊恼道：“下不去，好像被什么东西隔着一样，明明看到有鱼在下面游，可是怎么也够不着。” 我说：“是屏障，用来保护特定族群或地域的结界。” 结界算是人类独特技能，妖怪当中会使用屏障的并不多见。白泽算是一个，但它师出昆仑，又是难得一见的大妖怪，所以属于例外中的例外。 等了这么久，距离一段策下水已经有近二十分钟了，而鬼车鸟的能力有限，显然不足以突破屏障，看来我有必要坚持下去确认下情况了。 就在我准备脱外套的时候，段策却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 我紧张的蹲下身，“怎么样，没事吧？” 段策道：“只是下去看看情况而已，紧张什么！” 说着便爬上来，我立刻递出毛巾。 而鬼车鸟则围在它的周围猛嗅，段策好奇道：“哥们儿，你这是干嘛呢？” 鬼车鸟羡慕道：“下去这么久，应该已经将目标征服了吧？” 段策道：“只是在下面聊了会儿天而已，别胡思乱想。” 鬼车鸟扫我一眼，将接下要说出来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等段策穿好衣服后，我迫不及待的问其水下情形，“看到鲛人了么？” 段策道：“看到了，也大致明白东海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兴奋地坐下来，把伞撑开给他挡住，免得受风着凉。 鬼车鸟也好奇的围了过来，我在脚边生了一堆火，在树枝辟啪声响中，段策大致将得到的讯息说了一遍。 “这北海原本是个安静平和的海域，住的妖怪虽然称不上和睦，但几百年来也相安无事。但每隔几年冬天，就会出现一只大挲鬼，据说它外形就像只巨大的手掌，两侧生有六耳，能听得见海上所有动静。掌心生有巨口，一口钢牙无坚不摧。本领非常强大，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北海搅得不得安生。很多不听管束的妖怪都被杀死，导致所有生灵迫于它的淫威之下，不敢有任何异动，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不到任何动物的原因。” 我思忖道：“原来是这样，大挲鬼……我好转像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妖怪，高达几十丈，体形像小山一样，通常会在雾气弥漫的情况下出现，凶残又霸道，确实非常厉害。” 鬼车鸟却紧张地说：“既然那家伙有六只大耳朵，那咱们现在说话，它是不是能听到？” 段策镇定道：“放心，我已经在周边设了屏障，声音传不出去的。” 我惊讶，“鬼车鸟刚才下去时说海里有屏障，也是你布下的？” 段策得意道：“是啊，没想到哥哥还会有这手吧？早跟你说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你现在是不是还会幻术？” “咦，你怎么知道？” 我看着他的脸，心中却是浮上一些莫名的感动。 段策不曾修行过这方面的内容，你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展现过此类能力，可是东方会。 他作为残魂进入了段策的身体，虽然没有了意识，但能力却被保留下来。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阿离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死亡并不是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存在这世界上。 这也就是，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东方了，但是他却一直都在，真好！ 第660章 美艳鲛人 听到周围被设下了屏障，鬼车鸟胆子也大了起来，说起话也愈发肆无忌惮，“告诉你这些事的是那只鲛人吗？长的怎么样，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漂亮美艳？” 段策摸了摸了下巴，“还不错，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丫头。” 比起北海的安危，我如今还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便道：“有没有探听到关于飘渺之海的消息？” 段策摇头，“鲛人对那里的认知也是仅存在于传说当中，比我们强不了多少。” 我说：“这么看来，北海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多，我们难道真的只能拼运气了？” 段策却道：“那也未必。” 我微愣，“怎么说？” 段策挑眉，“那只大挲鬼每次都在固定的时间，乘着迷雾而来，过段时间后，又会随着迷雾消失，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失声，“你的意思是指，它的出现跟缥缈之海有关？” 段策道：“只是猜测而已，因为它每次出现都海水补给时间差不多重合，所以直觉告诉我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关系，不过想要验证的话，必须得找到那只大挲鬼才行。” 我问：“鲛人告诉你出现的具体位置了么？” 他摇头，“没有，它除了寻找食物外，绝大部分时间都潜在海水里，前几天才从离人岛离开，所以附近海域除了仅剩的鲛人外，几乎没有别的生灵了。” 这家伙块头大，胃口也狠，所经之处，遍地狼藉。这里已经不存在太多食物了，短期内它也应该不会再回到离人岛。 虽然北海很大，可是那家伙每次出现都会带着迷雾，如今才初八。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利用，但愿大挲鬼的出现会和飘渺之海有关，这样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不会太重了。 听到我们当晚要寻找大挲鬼，鬼车鸟说什么也不愿意跟随了。 可是专门将它送回岸边的话，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我说：“反正你也会水，不如自己游回去吧。” 鬼车鸟尖叫，“开什么玩笑啊，表哥已经是前车之鉴了，我要是被吃掉怎么办？我运气一向不好，再加上又是本命年，保不准就会遇到那家伙！” 我惊讶，“本命年？” 鬼车鸟道：“是啊！一不小心就会有血光之灾，往常每到这一年都会变得特别倒霉！” “太好了，就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保护你！” “可是你们不是要去找大挲鬼吗？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利用我的体质把那叫引出来吗，好恶毒的计划，你们不是人类吗，为什么没有一点人性呢！” 我说：“少废话，等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着我们去找大挲鬼，二是自己留在这里游回去！” 鬼车鸟求助的看向段策，然而段策却有意无意的别过脸，不跟它对视。 犹豫半晌后，鬼车鸟红着眼睛咬牙，“去找大挲鬼！反正大家现在都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如果真的遇上危险，你们该不会见死不救吧？等遇到那家伙，我刚好问问它知不知道我表哥的情况，它如今已经不在了，理应由我继承财产！” “……有志气，加油！”我伸出拳头，做了个鼓励的姿势。 夜晚降临的时候，我们乘坐着月神鸦离开孤岛，接收到我的指示后，霞生飞的很高很高。 月神鸦是天生的活地图和暗夜行者，所以视力要比我们敏锐的多。 大挲鬼体型笨重，只能乘风而行，所以移动起来非常困难，几天前还在离人岛出现的话，那么应该不会游出去太远。 月神鸦在天空徘徊了几圈，都没有任何收获，段策询问是否要扩大搜索圈，被我否决了。 “它只有在夜间进食的时候才会出现，平常都隐匿在深海中，很难发现的，再等等吧！” 临近子时时分，月神鸦突然拍打翅膀，精神抖擞地发出了提醒，身形也蓦然下沉，将我们带到了一片海域的上空。 那里有团雾气正在疾速蒸腾，并且贴着水面迅速扩大范围，雾气越来越浓稠，我们视线也受到了影响。 隐约中有什么东西从海里钻了出来，携带的雾气开始缓缓移动。 鬼车鸟这回一个字都不说了，骑在月神鸦脖子上瑟瑟发抖，我甚至能听到它牙齿发出的格格声响。 我压着声音道：“还有那么远，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 鬼车鸟道：“你、你、你不懂，这是源自生物对强大者的本能惧意，刻在血液里面的，根、根本不受控制！我、我、我都说了自己本命年，容易招惹血光之灾，你们还非把我强行拉来，看、看这不遇上了！无论如何，您都要保护好我啊！” 我摇头，“放心，不会让你下去的，你就好好待在鸦背上吧！” 鬼车鸟道：“你们呢？” 我说：“我想下去看看，这里雾气太浓了，什么都看不到。” 鬼车鸟颤声道：“还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它就在那里啊！” 我说：“我想下去看看他有没有开启神智，能不能跟人类交流，再问问缥缈之海的事。” 段策却道：“这家伙体型太大了，你一个人怕对付不了，还是我下去吧。” 我建议，“那就一起去？” 段策想了下，道：“好。” 因为雾实在太大了，于是我让月神鸦再飞得低一些，就在我们寻找落脚点的时候，那只大挲鬼却突然有了动作，猛的朝我们攻击过来，霞生飞快的避开，但仍被擦到了尾羽！ 大挲鬼重重砸落回海面上，发出砰震耳欲聋的声响！ 凌厉的海风从我们身上呼啸的穿过去，倘若不是段策手臂揽着我的身体，估计整个人都会飘飞！ 月神鸦惊魂未定的疾速飞向高空，几根黑色羽毛坠落，掉入迷雾当中，紧接着发出一声咔嚓巨响，海面才暂时恢复了平静。 太震撼了，我想天崩地裂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单是这份力量就让人感到畏惧，难怪它一出现，整个北海便像死透了一样！ 本来已经跟段策约定好一起下去的，这会儿我却突然犹豫起来…… 第661章 海水倒灌 段策倒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怎么，你难道害怕了？” 我说：“那倒不是，我是感觉它对我们充满了敌意，就算能沟通，也未必会听我们说话。” 段策道：“那是当然，当一个本性狂妄的家伙能力足够强大时，在他眼中芸芸众生皆是蝼蚁，想让这只大挲鬼安静下来好好说话，首先咱们得在能力上震慑住对方，让它知道我们不是猎物而是屠户！” 我沉思道：“块头那么大，就算是联合诛邪偶，想要伤害它，恐怕也不容易。” 段策道：“叫你不用担心，只用把它引到我身边就好。” “你确定？” “当然！” 看他自信满满的神情，我也再度振作起来。 月神鸦虽然没有直接受伤，但是心理阴影却非常大，而且鬼车鸟已经开始口吐白沫，如果再次让它们接近挲鬼，怕是要出人命。 既然这样，还是我一个人去好了，我这边还在计划，段策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下去了。 下面笼罩着一层浓雾，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了踪迹。 我也不再多做迟疑，直接撑开伞跳下去。 青花伞防水性很好，触动机关的话，里外层可以瞬间分离，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救生圈，就算是落到海水里，也不必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等落地时，我才发现自己很好运的落在大挲鬼的缝隙里。然而还来不及庆幸，就突然感觉一阵剧烈的晃动，它那几根粗壮的手指竟然合并起来了。 虽然对方的动作很笨重缓慢，但是这对身为人类的我们而言，却是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野蛮力量！这股力量，足以让这只大挲鬼忽略掉一切攻击，在整个北海之上横行霸道！ 我飞快的收起伞，借着海浪的声势跳脱了出去。 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没办法分辨方向，更别提看清楚自己在挲鬼身上具体的位置了。 可恶的迷雾，如果有什么办法把它消除掉就好了！ 此念一动，便立马有了主意，触动伞柄处的按钮，里面的食灵卷轴啪的弹了出来。 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它了，最后一次将其展开，还是在九重天放卷时。 我咬破拇指，在食灵卷轴上画出一个狭长的嘴巴，然后对着天空抛了出去。 然后握紧百兽伞，将其随手插在挲鬼身上，食灵卷轴稳定以后嘴巴便裂成两半，就像是盘踞在天空中一只贪婪的妖兽，尽情的吸取着海面上的雾气。 这些雾气中充斥着妖气，所以对食灵卷轴而言，他们自然也属于挲鬼的一部分。 它饥饿的太久了，雾气形成一道螺旋形云柱，源源不绝的被卷轴吞入腹中！ 还好，我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否则真担心他会将我一并吞下去！ 雾气逐渐转淡，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再挲鬼呈现出来的整体外观震撼到！ 它看起来就像一座立在海面上巍峨的高山，只有五指浮出水面！浑身布满了无数癞蛤蟆似的白点，看得人不寒而栗。在拇指和尾指两侧，整齐排裂着六只喇叭状的耳朵，如果整只挲鬼都钻出来，就变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收声器，难怪北海的生灵如此沉寂，就连连鲛人都不敢跟人随便搭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那些雾气是从何而来，它们竟是从挲鬼疙瘩上分泌出来的，丝丝缕缕融汇在一起，就形成了挥之不去的妖雾！ 食灵卷轴的出现，对于挲鬼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此刻的它，就像是被剥掉了防护的外衣！它气急败坏的扭曲的五指，想要纵身跃起来，将浮在天空的卷轴击落。 可是它的身体实在太过庞大笨重，待五指全部浮出水面的时候，腕部已经无法承受巨重，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它不甘心的挥舞着身体，导致整个北海都动荡不安，好像是天崩地裂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 虽然暂时还够不着卷轴，但是它恼羞成怒的样子却很让人畏惧。 看到雾气被吞噬的差不多了，我便伸出手，把食灵卷轴召唤了回来。 它迅速朝我飞过来，并且在过程中迅速缩小身体。当落到手心里的时候，已经跟我的大拇指差不多了。 卷轴吃饱了之后，不同于以往的软绵绵，而是变得硬邦邦的，还冲我打了个饱嗝，吐出一朵小小的蘑菇云。 我说：“真抱歉，看来这些天是把你饿坏了，好好消化消化吧，有机会的话，我会多多利用你的。” 说完，飞快卷起卷轴放入伞柄暗匣中，还来不及把机关扣上，挲鬼的身体便迅速扭曲起来，好像没有骨头似的五根橡皮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绕成麻花状，我的鞋子被夹在缝隙当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正在庆幸自己没有受伤时，并扭紧的五指却突然倒着旋转开来，巨大的冲力夹带着海风将我砰的一声弹了出去！ 当身体落到青花伞面上时，我整个意识还是懵的！这家伙……比我想象中要精明多了，而且它的肢体柔软到无法想象，反应也非常迅速！ 星星在眼前飞了好几圈，当那只大手再次朝我拍过来的时候，我才迅速恢复清醒。 “小鱼儿，这边！”段策的声音及时的响了起来。 立刻精神抖擞，举起青花伞猛然砸向海面，利用巨大的反冲力将整个身体弹射出去。 几乎是刚逃离攻击区域，身后就再次传来一声砰的巨响！ 要不在巨浪中的我，就像是一只驾驭着树叶的蚂蚁，对方只消一口气，就能将我瞬间毁灭！ 此刻的我，刚好处在那只挲鬼的正面，飞快游动的同时，心里还在默默祈祷对千万不要张开嘴，千万不要张开嘴！ 否则的话海水倒灌，别说是我，恐怕连段策都会被一并吸进去！ 然而好运这次却并没听从我的召唤，挲鬼呼哧张开了位在手心里的大嘴。 对我来说，那并不是一张布满钢铁獠牙和口涎的嘴，而是通向死亡的鬼门关！ 第662章 美味可口 我目前的任务是要将挲鬼引到段策那里去，而此刻段策的位置，则还处在我正前方两百米左右！ 对于挲鬼来说，这可能就是动动身体的距离，但是这个拥有着庞大块头的笨家伙，它是不会轻易挪动位置的。 劈如现在，它只需要张张嘴巴，就能把我刚才的那番努力全部销毁清零！ 此刻的我再怎么挣扎，努力都是徒劳，而段策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跟着海水倒流回沙鬼的嘴边！ 在这样情况下，逆流勇进是不可取的，我还是在那只挲鬼身上好好想想办法吧！ 决定了想法以后，我便艰难的调转过身体，在即将被它大嘴吞进去的刹那，把青花伞定在了它的厚嘴唇上。 当我把身体倒吊上去的时候，心里很是担心，那么柔软的地方未必能承受住我的重力。 如果运气不够掉下来，刚好落到这家伙嘴里，那便是神仙难救了。 好运姗姗来迟，我成功稳住了身形，并且翻身站到了那家伙的鼻子上边。 开始，它还尝试着就那个长满倒刺的舌头攻击，可是几次下来，都是打到自己，所以便渐渐的老实下来，不再轻举乱动。 双方陷入僵持状态，大家都在一动不动。 如今这情况，想让对方听从驱使，怕是很难。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它成功引到段策那里去呢？ 正面诱惑显然不行，风险太大了。万一引不动它，不小心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几次三番的将青花伞插到挲鬼的身体里，对方都毫无反应，哪怕我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对它来说依然像挠痒痒除灰一样。 百思不得其法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之前鬼车鸟围着段策那辆越野车打转的画面。 如果车子有灵性的话，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撒腿就跑吧！毕竟猥琐之辈比强大的动手要让人胆战心惊多了，鬼知道它会使出什么阴招！ 或许我应该尝试一下另类的方法，虽然看起来有点邪恶，一点也不光明正大，但是眼下心灵攸关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打定主意后，我便设法绕到了挲鬼的背后。 虽然它的手肢体很柔软，但是因为跟人五指结构相似，所以只能在上方和前方灵活运用手指，而手背后面却有一片属于无法触及的盲区。 那里不像别的地方疙疙瘩瘩的，看起来光滑许多，一个轮胎状的肉圈突兀的盘踞在那里，这就是挲鬼的后庭菊花了。 跟人类的身体结构不一样，它不是凹下去，而是凸起来的，因为常年浸泡在海水中，所以显得异常光滑饱满，还呈现出一种水嫩嫩的粉红色。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观察这里的，而是这家伙的器官长的实在太另类！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那么丑，唯独一朵菊花长得如此风骚妩媚，这奇葩的造物主也是没谁了…… 那朵娇艳的菊花，看起来就一只充饱的气囊，也就是我这次打算攻击的目标了。 我在道德和生存中痛苦挣扎了许久，才来到那里，闭着眼睛，把青花伞对着那里捅进去。 只听噗哧一声，青花伞除了伞柄处外，整个伞身都没了进去！ 那朵外凸的菊花瞬间收紧，五根巨大的手指蓦然绷直，同时挲鬼在前面发出了愤怒的长啸！ 下一秒，挲鬼整个身体都蹦哒了起来，砰的一声跃进前面的海水中。 无数道亮晶晶的细线和花纹咻的闪现，此刻我们已经处在段策所布下的巨大法阵当中！ 那些光线，纠结成绳，分别从四个方向探出来，绑住挲鬼的拇指、食指、无名指和尾指，将它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四根手指全都被弯折了下去，只余一根巨大、健硕的中指矗立在海面……我想，这根手指比谁都能代表此刻挲鬼的心情吧！ 作为称霸北海的猛兽，却在交手时被被人毫无预兆的爆了菊花，换作是我，也会控制不住想骂人的！ 趁它落地肌肉放松的刹那，我把伞拔了出来，迅速从法阵中逃离。 在我游出法阵的时候，月神鸦自天空飞了下来，用爪子将从海水里捞了出来。 我爬到鸦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盯着下面的动静。 接下来该段策登台表演了，类似的法阵，我曾看到东方对阿离施展过。但眼前的这个法阵却是更大，灵力也更惊人！ 挲鬼被困在法阵中，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来，一根中指，只能左晃右晃作着徒劳的挣扎反抗。 此刻的段策，身体则悬在半空中，稳稳当当，并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并非因为他有特殊的飞翔能力，而是因为他拥有一把透明的剑，上古十大名器之一承影。 他的两手结成一个特的法印，数把光剑出现在挲鬼的周边。 武功再高也怕挨刀，饶是皮糙肉厚的挲鬼，也抗不住这么多剑的同时攻击。 而且法阵不消失，施法人就可以迅速发动第二波第三波攻击。 此刻在我的脑海中，北海已经化身为一个巨大的酸菜盆，而挲鬼则是一条待屠宰的大鱼，很快一片两片三片……光滑白嫩的肉片争相落入水中，很快在开水中翻腾着卷起来，变成一道美味可口的下饭菜！ 在吃的方面，我这人从来不做颜控！ 而且始终认为，长得越丑，吃起来越美味，反之亦然！ 越想越激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连忙举起袖子擦了擦。 旁边的鬼车鸟，则下意识的跟我保持距离，一脸惊恐道：“以前妈妈总跟我说人类有多可怕，但我始终不愿相信，这次总算见识到了！还好我当初选择了顺从而不是反抗，大家如今是朋友而不是敌人，这么说来，我这只幸运的妖怪还真是明智啊！” 我幽幽看向它，这家伙长得太奇怪了，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还是指望段策那边成功杀怪吧，到时候大家就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跪坐起来，冲着下面的段策大喊，“别把肉削完了，给大家留点吃的！ 第663章 取之不尽 当我说完这番话后，段策还未做任何回应，便听海面上传来一个轰隆隆的声音，“我靠！你们有完没完，把老子当成什么东西了！要杀就杀，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一阵风刮过，大家都沉寂了。 安静了大概有五秒钟，我兴奋道：“原来真会说话啊！” 挲鬼怒道：“当然会说话，问题是你们上来就打，谁也没跟我打过招呼啊！” ……呃，好像是的。 段策将两手交叉在胸前，盯着那只挲鬼，“既然能说话，那咱们摒弃前嫌好好说说？” 挲鬼气呼呼道：“被你们这样羞辱，此仇不报枉为妖，还有什么好说的！” 段策抬头看我，“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原来真会说话啊。” 段策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想了想，大声道：“我想吃酸菜鱼！” 段策勾起嘴角，“我也想，不过酸菜是没有，背包里倒是有包榨菜，将就着应该也可以吧？” 我拍手，“好！” 挲鬼沉默片刻，“没有解不开的疙瘩，也没有说不开的误会，火大伤身，大家还是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吧！” 破晓时分，离人到上，篝火旁边，大家围着挲鬼团团坐。 虽然勉强化成了大致的人形，但是比我们的个头还是大很多，此刻我们在它跟前，就像是从侏儒国来的。 鬼车鸟坐在那里，一边因为兴奋不停的拍着翅膀，一边因为惧怕瑟瑟发抖着。 挲鬼坐在那里，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手中的青花伞，清清嗓子，“在对话开始之前，你能不能先把它收起来？” 我说：“不好意思，拿着它我才有安全感，希望你别介意。” 挲鬼无力道：“介意又怎么样呢，有什么话，你们尽管问吧。” 我问：“听说过飘渺之海吗？” 挲鬼道：“听过。” 我问：“你跟那里有什么关系？” 挲鬼道：“没关系。” 接受到我狐疑的目光后，挲鬼辩解道：“真的没关系，虽然我也曾听说过传言，说我来自缥缈之海，可这太荒诞了，根本不是事实。我之所以长这么大，除了吞噬太多海上亡灵外，还有部分环境变差自身变异的原因，也不清楚这传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年，你是否经常不停的换地方？” “当然啊，我体积这么大，每次出现都对生态破坏很严重，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得不停的周转地方，利用空闲的时间让食物能尽快休养生息，得到恢复。” 对方态度很坦然，刘也很正当，没有任何问题和疑点。 难道我们真的怀疑错了对象？挲鬼和飘渺之海路线重合，当真是个巧合吗？ 我问旁边的人，“段策，你怎么看？” 他摸摸下巴，“我觉得它没有说谎。” “这么说线索又断了？”我很失落。 “别着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段策安慰我说。 挲鬼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们找飘渺之海还做什么？” 真实的理由当然不能告诉它，我只能笼统的说：“有很重要的事，关系到我两个亲人的性命安危。” 挲鬼道：“虽然关于那片海域的传说层出不穷，可是也只是口口相传而已，从来没有人亲身经历过，大家其实并不相信它真的存在。这件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至于追食猎物，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为谋生存而已我也没有办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它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愧疚，我相信那并不是装出来的。 我拍拍它的身体，道：“我明白。” 挲鬼畏惧的往后缩了下，“这些年海里的生物越来越少，我已经尽量让自己把胃口缩小了，每次都控制在六分饱，可尽管如此，还是没办法让自己的生长速度停下来。” 这件事还真是难办，天色亮了，而我也饿了。 因为挲鬼在离人岛上，所以附近根本找不到任何吃的，没办法，只好把段策背包里所有的食物都翻了出来，分给每个人。 拿起面包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掰了一大块给挲鬼，却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包好放进了背包里。 挲鬼摇头，拒绝了我的好意。 鬼才鸟在默默的接过来吃了，段策看着我道：“你为什么不吃？把它放起来，难道是想生出更多的面包吗？”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嘀咕道：“如果真的能生出更多的面包那就好了！我得把它放起来，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吃。” “不饿么？” “有一点，不过还可以忍。” 段策摇头说：“没必要，等下把挲鬼送走，我再去别的地方给你抓鱼吃。” 我犹豫了下，伸手把面包拿了出来。 吃完面包后，大家又开始分食罐头，我拿出纸来擦嘴，却冷不丁碰到一个袋子，随手拿出来一看，愣住了，竟是刚才已经被吃下去的那块面包！ 下意识将手探到背包里，竟然又拿出一块面包！ 段策笑，“你在干什么？变魔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于是开始不停的往外掏，这些小面包就像被复制出来似的，就连撕裂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当我掏到第二十块小面包的时候，段策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靠，你居然是个小叮当！” “怎么会这样？”我震惊的看着大家。 段策道：“这应该问你自己啊，我们怎么知道呢？” 鬼车鸟默默的拿起一个小面包，打开并且吃了下去，“味道真好，不是假的。” 段策也将信将疑的吃了一个，“跟刚才那个面包没有任何差别！” 我打开背包反复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是当我心里想着小面包的时候，将手探进去，居然真的又摸到了一块！ 在我们几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挲鬼道：“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道：“快说！” 虽然看起来是件好事，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我刚才幻想的不是小面包，而是能够有永远花不完的钱，那不是很可怕吗？ 第664章 悲伤的事 挲鬼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抑或者说是……神？” 我立刻点头，“对啊，我遇到过镇魂神！当时送他两坛好酒，然后他说要谢谢我，做了一个抛物的动作，当时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到我的背包里了，可事后当我检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发现！” “那就对了，”挲鬼说：“我听说部分神明有一种所谓的百宝袋，又叫心想事成袋，将东西放进去后许愿，就能源源不断的取出想要的东西来！” “哇，这么神奇？” “不过只能许一次愿而已，这就是说你的这个背包里，以后能拿出来的只有小面包了。” 我看着面前残缺不全的小面包，感觉自己像错失了天大的好运气！ 段策幸灾乐祸道：“多好的机会啊，被你这个小屁孩给浪费了，四分之一的边角小面包啊，啧啧！” 我默默的看向他，“如果把这个百宝袋送给你，你会许什么愿望？” 段策想了想，摇头道：“我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凭借努力得到，所以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鬼车鸟旁边插话道：“如果是，我就抢一个女人放进去！到时候肯定能拿出来无数女人，啊哈哈，想想都觉得快乐死了！” 这家伙真是猥琐到没救了，我摇摇头，看向旁边的挲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将背包中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放到段策的大背包里去，同挲鬼道：“这个背包是姥姥亲手给我做的，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陪了我很多年，现在既然成了百宝袋，那就把它送给需要的人吧！希望它能给你带来足够多的食物，借以减少对海中生灵的杀戮。” 挲鬼难以置信道：“给我？你确定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吗？” “拿着吧。”我轻轻抚摸了一遍后，将背包抛出去，它连忙用双手接住。 那个背包本来就不大，如今在它手中显得越发袖珍了，不过即便如此，能量却是不可小觑的，尤其是在食物短缺的时候，它或许能救很多人的命。 挲鬼显得很激动，“谢谢你！” “不客气，”我站起身，“得告辞了，我们要去寻找飘渺之海。” 段策和鬼车鸟也连忙跟着站起来，“现在就走吗？没有船，我们要怎么走呢？” 挲鬼连忙道：“想去哪里，我送你们！” 我狐疑道：“你块头这么大，方便吗？” 挲鬼道：“没问题的，放心吧！” 说着走进水里，身体随即化为巨大的手掌，不过这次却并非直立着，而是平躺着漂浮在海水中，现在的大挲鬼，看起来就像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陆地！ 我们几个坐上去后，发现挲鬼又平又稳，而且速度一点都不慢，五根手指有节奏的轮流在水中拨动着，看起来就像几把巨大的船桨！ 段策兴奋极了，鬼车鸟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停的在挲鬼身上走来走去。 挲鬼的舌头很长，可以随即在背包中抽取小面包，虽然面包个头很小，不过对它来说，却是聊胜于无。无论对人类还是妖怪而言，零食永远比正餐好吃，所以挲鬼一边晒太阳，一边享用面包，看起来美滋滋的，别提多惬意了。 鬼车鸟迎着海浪，骑在挲鬼手指上，一幅耀武扬威指点江山的架式。 没有了煞气的北海，在阳光下荡漾出片片金色鳞波，周围气氛显得非常详和。 “唉，”鬼车鸟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声感慨道：“这趟北海之行，我本来是要投奔表哥的，就没想到竟然被杀死了，也不知道它把遗产留了在哪里，我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段策道：“问问挲鬼，说不定它知道呢。” 鬼车鸟怔了下，便问挲鬼，“大块头，你还记得我表哥吗？” 挲鬼舌头缠着小面包愣在哪里，“你表哥是谁？” 鬼车鸟道：“前几天被你吃掉的奇遇鸟，三头凤，是这北海上面有名的土豪！” 挲鬼道：“你是说长着三个头的家伙吧，我并没有吃它。” 鬼车鸟兴奋道：“没吃？难道它还活着吗？” 挲鬼道：“应该是吧，当时它把所有的食物都贡献出来保证自身的安全，于是我便放它走了。 “所有的食物？” “没错！说起来，它的收藏还真是丰富啊，几百年前的臭咸鱼居然还留着，吃起来塞牙不说，有很多还都变质了。如果不是饿极了，我才不要吃那些垃圾呢！” 它的这番话把鬼车鸟打击的不轻，在它的认知里，表哥的食物都就等于一笔巨财，如今天全都被挲鬼消灭了，那表哥也就变成破产的穷光蛋。 对于见财起义的家伙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悲伤的事呢？ 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你知道三头凤在哪里吗？” 挲鬼想了想，道：“知道，好像在一座布满荆棘的岛上。” 我说：“能不能带我们去见它？” 挲鬼一口应下，“没问题。” 鬼车鸟从地上爬起来，面如死灰道：“那家伙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还去找它做什么？” 我说：“哪有你这样势利眼，好歹两个人也是亲戚，越是艰难的时候，越应该注意联系。我们这里有句俗话，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帮了它，将来人家感恩你一辈子？” 鬼车鸟翻着白眼道：“可穷鬼的感恩根本不值钱，我才不稀罕！说什么自己很有钱，雌性很多，原来都是在信里吹牛皮骗我！” 这人品简直差到让人发指，倘若不是看在同行这几日的份儿上，我真想扔其下去，让它自己游回岸上！ 我耐着性子道：“它虽然落魄了，可毕竟在北海呆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个地头蛇，知道的肯定比挲鬼要多，说不定会有关于缥缈之海的消息。” 鬼车鸟走到挲鬼的背包面前，想要伸手去取小面包，却被对方用舌头啪一声拍倒。 “那么多小面包，我吃一块怎么了？”它顶着粘乎乎的口涎愤愤不平地叫道。 第665章 肉麻吹捧 挲鬼声音低沉的警告道：“这是我的口粮，不许你再碰！谁要是敢抢的话，我就要它的命！” 鬼车鸟虽然不服气，但是迫于对方的淫威之下，也不敢吱声，只好满腹委屈的跑到边缘处，撩着海水洗洗翅膀。 挲鬼送我们到荆棘岛后，双方便就此告别。 爱上了垃圾食品的味道后，挲鬼已经对海中生灵不感兴趣了，用它的话说就是吃了这么多年，闻到那股腥味都想吐！ 现在的他只想沉到海底里，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安然惬意的享用自己的午后甜点！ 等确认挲鬼彻底远离以后，鬼车鸟对着空气啐了口唾沫，“呸，我才不稀罕呢！” 它现在认定了挲鬼不是我跟段策的对手，所以狐假虎威霸道了起来。 要知道昨晚那会儿，它趴在月神鸦背上，连动都不敢动，更别提接近对方了。 鬼车鸟打量荆棘岛，嫌弃道：“这什么鬼地方啊，一副寒酸样，还不如我在冰封森林的时候呢。” 这里看起来比离人岛还要荒凉，那里至少还有一些枯死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丛，而这里除了满山遍野带刺的铁荆棘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座岛看起来冷冰冰的，能在这里生存，并积攒下半个岛的食物，真的能称上了不起！ 鬼车鸟扯着嗓子开始叫：“表哥，在吗？我是你弟弟鬼车鸟啊，表哥！表哥！三头凤，还活着吗？” 过了很久很久，沉寂的岛上才冒出一个声音，“我们小时候最经常玩耍的地方是？” 鬼车鸟愣了下，“紫槐林啊，干嘛还要对暗号？你难道怀疑我是假的不成？” 一只七彩的鸟儿咻的冒了出来，迈着小碎步顶着三个脑袋朝我们晃悠着跑过来。 “表弟！” “表哥!” 两个外形奇葩的家伙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相顾无语，惟有泪千行！ “这么多年不见，表弟还是如此骨格清奇，英雄不凡！” “表哥也是，这身羽毛愈发光彩照人，让人羡慕了啊！” …… 两只妖怪肉麻的吹捧着对方，全然不顾我跟段策在旁边听的瑟瑟发抖。 这画面，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呢，看路上鬼车鸟的表现，还以为它会把这位表哥狠狠的喷一顿呢！ 三头凤激动道：“表弟，来来，到家里说话！” 鬼车鸟说：“好好，表哥，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同行的是我朋友。” “人类？” “没错！” 三头凤同我们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表弟这人神经有点大条，两位路上照顾它辛苦了吧！” 段策露齿一笑，“不辛苦，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朋友。” 最后三头凤带着我们穿过迷宫一样的荆棘丛，来到中间的一棵大荆棘树前。 这棵树非常大，曲曲折折的矗立在孤岛上，竟有种奇异的寂寥美！ 单是周边枝条上生长的刺儿，估计都有两三米长！ 三头凤的巢穴，就在这棵铁荆棘上面。可真够隐蔽的，这不是有人带路，外人还真找不着！我们用手攀着那些刺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爬到巢穴里。 跟外表的冷硬不一样，里面收拾得非常干净，而且柔软整洁。 进去后，鬼车鸟便开始环顾四周，“表哥，表嫂呢？” 三头凤掩面，“对不住啊，弟弟，以前都是我碍于面子，编造出来谎话骗你的。实际上整个北海的雌性都非常稀少，再加挲鬼这一搅和，吃掉一批，吓跑一批，如今更没有什么母的了。之前还想着去你那里生活呢，结果拉不下来面子，没想到今天你竟然主动来了！” 鬼车鸟叹气，“别说了这世道生存不易，谁还不能理解呢。路上我们遇到挲鬼了，也知道了你的遭遇，如今食物都没有了，再加上你这岛上的环境……以后要怎么生活，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啊！” 三头凤道：“这点表弟不用担心，我是骗那只挲鬼的，狡兔尚有三窟，我怎么可能不留一手，而是把所有的食物给它？这回你既然来了，那就在这里安心生活吧，以后哥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不好意思！” “哥哥！” “弟弟！” 两人又开始抱头痛哭，如果手边有二胡的话，我觉得很适合拉上一段儿给它们配个乐，增添一下忧伤感人的气氛！ 今天已经初十，离月中没几天了，生怕这两兄弟没完没了的煽情下去，我便清清嗓子，打断两人的叙旧。 鬼车鸟番然醒悟过来，“表哥，我这位朋友是来寻找飘渺之海的，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应该有所了解吧？” 三头凤道：“飘渺之海？那不是假的吗？你还真相信啊。” 见我跟段策两人俱是沉默，它便道：“假的，骗人的，你们不要相信，怎么可能会有移动的海呢，用点脑子想想也知道嘛。” 看它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便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在它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把鬼车鸟送到了这里，那我们就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 看到我失落的神情后，鬼车鸟便拉住三头凤道：“表哥，你好歹给帮忙打听打听啊，这件事对我朋友来说很重要的！” 三头凤沉默了片刻，伸出手道：“等等，将我表弟发话了，那就帮你们打听打听吧！” 然后将两只翅膀交叠在一起，口中喃喃有词，好像是在念什么咒语。 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看这样子，好像是要召唤出什么人来，我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期待！ 几分钟后，三头凤身上闪过一道光圈！ 我紧张得睁大了，却眼睁睁的看着光圈消失，没有看到出现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什么怪事发生，好像跟方才没有任何区别…… 段策显然也很疑惑，跟我一样，凑近了观察三头凤。 能看对方的样子，显然已经召唤成功了。 三头凤问：“有没有听说飘渺之海？” 左边的脑袋慢悠悠道：“没……听……过。” 三头凤又看向右边，“你呢？有没有听过？” 第666章 青梅竹马 右边慢吞吞的回复道：“我也没听过。” 三头凤摊开翅膀，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道：“打听过了，都没听过。” 我跟段策俱是一脸黑线，这家伙是在岛上寂寞太久人格分裂了吗？还是觉得我们两个看起来比较傻，很好耍？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摇头，“谢谢你，那我们走了。” 然而就在我们走出五六步后，刚才那个机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留步，我好像听说过。” 我转过身，看着三头凤右边那只脑袋。 三头凤好奇道：“刚才不还说没听过吗？” 右边脑袋道：“昏睡太久，导致意识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这是在角色扮演的游戏？见我一脸狐疑，鬼车鸟便解释道：“我这表哥生来有三只头，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所以很容易为琐事争吵，譬如下顿吃什么、等会儿要做什么、甚至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这种，对正常人来说都无所谓，对它来说通常要吵出半天才有结论。有时甚至会互不相让，大打出手。所以没办法，它们便商议轮流支配身体，将其余的两个脑袋催眠，所以每个头接收和知道的信息都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我幡然醒悟。 为了防止局面变得更复杂，中间的脑袋迅速又将左边的脑袋催眠，现在只剩下两个头了。 右脑袋睡得太久，所以懵懵懂懂的愣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回应。 中间那只脑袋急道：“到底想起来了没？慢吞吞的，真是急死人了！” 右脑袋显然不是个软茬，一字一顿道：“你知道你说，不知道就给我闭嘴！” 可能是因为休息了一会儿，它现在语言终于流畅多了。 中间的三头凤碰了个钉子，识趣的闭上嘴巴。 右脑袋这才悠悠开口道：“很多年前，我曾经遇到过一只雌鸟，它是从缥缈之海逃出来的，它说那边是一个被神明主宰的国度，那里风景如画，非常美丽，可是规矩却非常严苛。因为不想被外人窥探进入，所以每次都乘着大雾出现，就是为了隐藏踪迹。至于那片海域为什么能游走移动，这可能就是它们想要保守的秘密吧！” “这么说飘渺之海确实存在？” “没错。” “那它有没有说，那片海每次出现的大概位置？” “那倒没有提，不过想隐藏整片海域的行踪，那需要大量的雾气和威慑力，绝不是普通妖怪能够做到的。” 它的话就像钥匙一样，瞬间将我脑海中的锁开启！ 普通的小妖怪自然做不到，可是那只大挲鬼可以，这也许就是因为它与那片海域游走轨迹重合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便兴奋起来，同三头凤道：“谢谢你们，我想已经有些眉目了！段策，我们走！” 三头凤道：“你们确定要前往那片海域吗？那里或许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我说：“就算再危险，我也要去那里看看！” 月渐寒为什么要挟持着赤渊和妈妈，如果他真的恨我，何必这么曲折麻烦，真是想不明白…… 天黑下来后，我们乘坐着月神鸦离开荆棘岛。 鬼车鸟跟在后面，依依不舍的跟我们挥手告别，“你们要是遇上困难了，记得到这里来找我们啊。” 我说：“你到时会收留我们吗？” 鬼车鸟连忙后退，“只是随口客气一番，不要那么认真嘛。” 嗯哼，我就知道！ 月神鸦飞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好奇道：“鬼车鸟那家伙，明明之前提起这位表哥一点感情都没有，见面后却突然兄友弟恭起来，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段策扯起嘴角，“感情这东西，可以慢慢培养。” 我看他笑容诡异，似乎话中还有弦外之音，便道：“你的眼神看起来有点邪恶！” 段策道：“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当鬼车鸟和三头凤看到彼此的时候，那种火花四溅的热情很不寻常吗？” 我回想了下，好像确实有些肉麻兮兮的……鬼车鸟也是从那刻起，好像彻底变了个妖怪一样！ 我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段策道：“这就是爱啊。” 我打了个激灵，“它们好像都是公的。” 段策道：“爱是不分性别的。” “它们还有血缘关系……” “妖怪不讲究道德伦常，跟人类不一样。而且科学表明，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分别多年后再次重逢，会比其它陌生对象更加具有性吸引力。” 虽然两个家伙看起来都很奇怪，可是当它们站到一起时，确实格外和谐！ 我托着下巴，把段策的话好好咀嚼了一遍，尤其是后面那句。 我说：“咱们两个小时候也认识，也是分别多年后重逢，这也就是你对我比别人好的原因吗？” 段策愣了下，“你觉得我对你好么？” 我眨眨眼睛，再次反问他，“难道不好吗？” “好像真的很不错，”段策伸手捏住我的脸颊，“大过年的，我居然抛弃亲人和温暖的家，跟你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冒险，小屁孩要记住哥哥对你的好，以后要在适当的时候回报并且时刻感恩，知道吗？” 我吱唔道：“好……的，不过你能不能先把手松开？” 段策松开手后，再次拍了拍我的脸，“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感觉跟个娃娃似的……” “你是在夸我好看吗？我记得小时候你总是叫我丑八怪！” “现在也不好看啊，有个词叫丑萌，没听过？” 如果不是时间和场合都不对，我真想跟他就审美这个问题上辩论三百个来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挲鬼得了百宝袋的原因，这晚他竟然没有出现。 月神鸦在海面上徘徊了一整晚，最终我们在附近的孤岛上停下来。 挲鬼消停了下来，附近的鱼群和生灵明显活跃了许多，我们借机抓了很多鱼和牡蛎来烹制，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正月十一，挲鬼没有出现。 正月十二，挲鬼依然毫无动静。 我开始着急了，莫非它已经悄悄离开了北海？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就糟糕了！ 第667章 欺负小孩 在海面上忐忑不安的搜寻到正月十三晚上，挲鬼才携带着浓雾珊珊出现，我跟段策总算得以长舒了口气。 看到我们的时候，它显得很意外，现在还有几分重逢的惊喜。 我们跳下去后，落在它的手指上，问为何这几天不出现。 挲鬼道：“因为有了那个百宝袋嘛，所以在海底不用动也可以有吃的，这几天就没有特意出来觅食，你们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便把关于它和飘渺之海的猜测说了出来，挲鬼惊讶道：“这些年来，我不停的周转于各个海域之间，因为喜欢满月，所以每个月夜我都会出来透透气，顺便欣赏下海上景色。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我说：“只是初步推测而已，目前还不能肯定，所以想要你配合。” 挲鬼道：“怎么配合？” 我说：“这两天你先隐藏好，暂时别出来了，免得被人发现了踪迹，再次被利用，十六晚上，我们在这里等你。” 挲鬼一口应下，“没问题！” 约定好之后，我跟段策便就近选了一个小岛，在上面生活了两天。 正月十五这晚，天刚黑我们便乘坐月神鸦来到半空，月亮又圆又大，仿佛触手可及，亮光倒映在幽深的海水里，宛如一大片碗随风晃动的金汤。 大挲鬼很守信的没有出现，而霞生则载着我们两天彻夜在北海上空盘旋巡视。 这个夜晚很安静，没有迷雾、没有杀戮亦没有出现传说中的缥缈之海。 段策饶有兴趣道：“看来我们的推测是对的，那片海域果真是借着大挲鬼的雾来这里补给用水。究竟要多大的能力，才能够操纵一片海洋四处移动呢？我对那片海域越来越感兴趣了。”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救出妈妈和赤渊，至于缥缈之海是如何出现又如何失踪的，其实并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可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谁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呢？可是为了方便离开，必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都弄清楚。 正月十六日清晨，我跟段策烤了一条大鱼，吃的饱饱的，然后坐在礁石上，安静的等待大挲鬼出现。定在白天捕食现身，并不符合它的喜好，不过看在那个百宝袋的份上，它还是很爽快的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有些紧张起来，同旁边的段策道：“等下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段策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在开什么玩笑？” 可我是真的害怕，即便我们顺利到达了缥缈之海，可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下，月渐寒又会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我自己有事倒是不打紧，可我没办法想象段策出事的画面。 他显然已经想到了我的忧虑，于是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道：“放心吧，你出事我都不会出事的。” “呸呸！乌鸦嘴！”我哭笑不得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我们此行一定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返回来！” 段策勾起嘴角，“没错。” 或许是因为没有心理负担吧，此刻的他看起来非但没有一点害怕，眼中反而闪烁着某种雀跃的期待。 我想了又想，最终将随行的背包翻开，从里面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蚕茧。 段策好奇的凑了过来，“这是什么？” 我说：“枯文蝶，幽冥界用来保持通讯联系的一种方式。” “你想给谁报信？” “阿离，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眼下既然已经确定了，还是通知他一声吧。” 段策没有在说话，就在旁边看着我抽丝剥茧，蝴蝶飞出来，摊开翅膀，落在我的手心上，化成一张树叶状的信纸。 我取出笔，犹豫了一下，开始给阿离写信。 “对不起，”我郑重的写下这三个字，愧疚不自觉的便从心里冒了出来，“阿离，抱歉，我没有在告诉你的情况下，离开时间缝隙，那天在山洞里见到月渐寒，他告诉我，赤渊和妈妈都被他带走了，先要寻回他们的话，就得前往飘渺之海，并且不许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你。我现在在北海，如果没有预计错的话，今天飘渺之海就会到附近来补给海水，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所以先写封信给你。” 写到这里，我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段策跟我在一起呢，我们两个人也有个照应，如果暂时失去联络的话，也请别为我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平平安安回来的，放心吧，小鱼儿留。” 写完信后，我对着信纸吹了吹，然后将它折起来。 信纸化成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翩翩而去。 看着它消失的轨迹，我长长松了口气。 段策此时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东方，一只眉毛事带着诱惑目光狡黠的狐狸！ 于是愣了下，道：“你笑什么？” 他伸出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这个笨蛋，居然告诉他，我们两个在一起，那家伙要知道了，还不火速抛下幽都事务，赶到这里来啊！” “啊？那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呢！”我懊恼道。 我的本意只是想报个平安而已，并没有想要他来这里支援的意思。 更何况月渐寒对他的恨意，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如果真的来了，不是将他送入火坑里么！ 段策笑意愈发深了，“来了正好，刚好让他看看，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的不是他，而是我。” “……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的。” “要是敢当着他的面说这话，信不信我揍你？欺负小朋友什么的，可是我的强项！” 他冲我挥了挥拳头，我下意识缩起脖子，“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啊……好吧好吧，是我求你来的，这总行了么？” 段策冷哼，“这还差不多。” 我冷不丁扫一眼海面，执行此刻的北海上，隐隐浮起一大片雾气，不仅有淡转浓的趋势，而且还在迅速扩大海域！ 第668章 见龙吸水 我立刻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青花伞，“准备好，要来了！” 雾气腾腾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颇有吞海蔽日的架势。 之所以会选在在捕食的时候生发出迷雾，是因为想以此来封锁敌人，让它们无处可逃。这次挲鬼卯足了劲儿喷雾，所以整个东海上空都笼罩在其中，竟是一点阳光也看不到了。在它消停的这几日，海上多少恢复了些生气，被他这么一折腾，诺大一片海洋，竟像彻底死透了一样！ 眼睛已经失去了作用，只能借耳朵来留意周边动静。 我跟段策背靠着背，小心翼翼的倾听着。 但迷雾彻底扩散开来的时候，我便召唤出了月神鸦。霞生很快遁声而来，我跟摸索着爬了上去。 当月神鸦扇动翅膀飞起来的时候，周边空气流动，迷雾多少会变淡些，不过即便如此，我们能看清的距离也不过三米左右。 霞生垂直飞向高空，藏身雾气稀薄的云彩当中，好让我们可以俯视下面的海域。 此刻是正午，虽然有迷雾遮挡，但是海上阳气依然十足，霞生行动不便，在高空也畏手畏脚，撑不了太久。 这个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飘渺之海能够尽快到来，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情形，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周边始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然而霞生身体却开始颤抖，我心愈发焦虑，不禁开始怀疑之前的判断来。 就在这时候，段策突然小声道：“注意，有东西在靠近。” 我拼命睁大双眼，希望能在迷雾中找到对方的踪迹，可却怎么也看不到！ 我问：“它在哪儿？” 段策说：“我也看不到。” “那你怎么知道有东西靠近？” “周围出现了股很强的灵压，别那么紧张，你也许就能感觉到。” 听了段策的话后，我便闭上眼睛，让自己骚动不安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果然很快便察觉到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隐隐刺痛，好像无数支看不见的针在同时刺扎。 我皱起眉毛，努力的分辨出它的方向，“那家伙在我们右前方。” 段策赞同：“没错。” 我伸手摸摸霞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能不能再往前面飞一点？拜托了！” 月神鸦振作起来，趁着一块云彩飘过来的空当，便带着我们下面吃力的往前移动。 灵压越来越明显，皮肤刺痛感也愈发强烈。 在释放灵压的地方，也是雾气最浓的区域，月神鸦虽然竭尽全力，但却不能继续前行了。 而我跟段策，也依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但是，耳朵却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霞生快撑不下去了，不行的话我下去看看吧。” “先别急。” 段策伸出双手，设下一个球形屏障，抛出去后，它便借着灵力在半空越来越大，就像被人吹起来的肥皂泡泡！ 我实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只好焦虑的等待着。 砰！屏障悄然碎裂，我吃了一惊，段策却笑了起来，“真有意思，难怪我们看不到，原来对方设下了障目结界。” “因为屏障撞击到了对方的结界，所以才破掉对吗？ “没错。” “那家伙就在附近！” “应该是正在吸水，”段策蹲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前方，“小鱼儿，想不想玩疾流勇进的游戏？” 我如实道：“没玩过。” 段策说：“很刺激的，玩过一次后，保证你牢记终身，准备好了啊！” 说罢也不再征求我的意见，直接在我身上设下球形结界。 我很紧张，“你想干什么啊，能不能先说出来，让我有点儿心理准备？” 他咧嘴一笑，露出寒光闪闪的大白牙，“不用准备，谁也不清楚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随机应变就行了，出发啦！” 说完将双手放在结界上，运足了力猛然一推，结界便瞬间飙飞出去。 紧接着，他也纵身一跃，自月神鸦背上跳下来，双脚稳稳落在结界上方。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那么大的块头，但是动作起来却是身轻如燕！看到我们离开，霞生便如释重负，咻的消失了踪迹。 再想到之前他在面对挲鬼时的反应，我欣慰的想，因为段策之前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年不止是我一个人进步，而是大家都变强了啊！ 不过当我看清眼前的情形时，这点欣喜便转瞬即逝。 当结界飞速穿过迷雾后，却砰一声砸在了什么东西上。 我所在的结界非常坚固，除了巨大的声响外，倒没有出现别的状况。 让我担心的反而是上面的段策，不过看他样子，似乎已在意料当中，一点也不意外，身体依旧牢牢吸附着结界，双手却布出了奇怪的法阵。 让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在我们前方，那个透明的屏障居然慢慢出现，一道巨大的通天水柱，正在源源不绝的朝上面涌去！ 我惊讶道：“龙吸水！” 这是一种偶尔会出现在温暖水面上空的龙卷风，空气快速旋转形成漩涡，水流被吸入漩涡的底部，随即变为轴心向上的涡流，由此大量海水会被吸到半空中，随即带来雷阵雨，这就是所谓的龙吸水。 小时候冯瞎子曾经跟我说过这种百年不遇的奇特景象，传说蛟龙从波涛中窜出，腾云驾雾冲上九霄，海水与天相相接形成水柱，有时时一龙吸水，有时是二龙吸水，而此刻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九龙吸水！ 九根白色旋转的水柱从海面冲起，与天空相接，何其壮观！那种震撼，非亲眼所见而不能描述！ 就在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九根水柱上时，却突然察觉到结界一晃，竟是缓缓融进了其中的一根水柱屏障中！ 强大的水流冲击着结界，刷的一下便被带向了高空！ 视线所及皆是白光，那一瞬间，除了哗哗的流水声，什么都听不到！ 我这这是跟随着结界飞起来了吗？段策呢，他怎么样了？ 眼前的形势根本不容我多想，待我反应过来后，已经置身在了浩渺无垠的高空之上！ 第669章 最强分身 很小的时候，我曾经有个梦想，自己有双翅膀，在很高的天空翱翔。 长大后，这个梦便不再做了。因为本来就不属于天空的人，脱离地面的时候，内心很容易会感到不安。离开的越久，距离地面也高，这种恐惧也会相应的逐渐增强。 就像现在这样子，我的内心已经到达了恐惧的极点，忍不住闭上眼睛，同时在内心默默祈福，希望结界不要再继续往上飞了，再这样下去，真担心自己会飞去外太空！ 结界的速度越来越慢，然而我的刺激之旅才刚开始一半，因为它又开始疾速下坠！ 这种心还悬在天上，身体却已经下落一大截的感觉，实在是可怕！ 结界是无法打破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将身体卷曲在一起，听天由命了。 常理推断整个过程应该是非常短暂的，但意识却告诉我就好像过了十年那么漫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我就这么焦灼的煎熬着。 是错觉吗？结界下落的速度好像变慢了！ 不，不是错觉，是真的变慢了，慢到我几乎感觉不到它在下坠！ 我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发现结界竟然当真悬浮在半空，晃晃悠悠的往下飘落，这种缓慢的节奏让人感觉安心多了，于是我打量起下面的景色。 惊奇的是下面出现的景色，并不是熟悉的北海，而是一个满目翠绿的世界，此刻的我就好像是置身在一片浓密的大森林上面！ 这是哪里？该不会就是飘渺之海吧？段策呢？他人又在哪里？ 就在我四处搜寻他身影的时候，头顶却传来清脆的声响，一只大手在轻击结界，坏笑着看我，“怎么样，刺激不刺激不？” 我咬着嘴唇，机械的点头。 很庆幸的是，结界并未降在树枝上，而是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触地的瞬间，啪的一声碎裂开来，灵力迸发成无数细小的尘晶，纷纷散落在草地上。 叫我跌坐在地上一语不发，段策便有些担心的蹲下来，伸出手在我脸前晃，“喂，该不会是被吓掉魂儿了吧？” 我扁扁嘴哇一声大哭出来，段策吓了一跳，“别哭别哭，知道你感觉他说想开个玩笑而已，早知道会吓成这样，就该提前给你打个招呼。” 我嚎叫了几声，突然想到此刻身在异处，担心惊动了这里的人，连忙闭上嘴巴我，把溢出来的眼泪又强憋了回去。 段策这个恶劣的家伙，居然还在那里笑个不停。 他问：“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 猜到这家伙嘴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我便闭嘴不语。 果然，段策用手揪起我耳边的头发，一直将它们提拎脑袋上边儿，“就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兔子！你看，眼睛都是红的！” 我懒得理他，起先尝试了几次，腿都软的站不起来，勉强在地上走了一圈后，方才找到那种踏实的感觉。 段策问：“已经正常了么？” 我点头，“嗯，这里就是飘渺之海吗？我还以为跟北海一样，到处都是水呢，咱们去附近看看吧！” 走了几步也不见段策跟上来，有些惊讶的回头，却骇然发现，他的下半身正在迅速消失！ 段策勾唇一笑，“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分身而已，这会我真身应该也在飘渺之海了，不如咱们来做个游戏，看谁先找到对方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便松了口气，“好，没问题！” 他冲我比了个手势，彻底不见了。 刚才还还以为这家伙是故意捉弄我，而自己则躲在旁边看好戏呢，没想到真是变出一个分身来接应我的。 刚才那道水柱真的很强，他先是把我送了进来，自己跟在后面，水流呈旋涡状，力道和方向都不同，所以很难确定会落在什么地方。 这地方如果是飘渺之海的话，那就比我想象中大太多了！ 刚才在北海找，明明是冲向高空，结果落下来，居然换了一个地方，这真的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最后干脆作罢。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到段策，并且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景色，天空看起来就像是用纯粹的蓝水彩涂出来的一样，晶莹剔透，因为没有云彩，所以阳光非常强烈，我不得不撑开伞遮挡暑气。 除此之外，地上的花草树木都和别处没有任何不同。在附近找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段策的影子，所以干脆在沿途留下记号，兀自选择前行。 到穿出浓密的森林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在附近抓了只野鸡，简单生火处理了一下就拿来吃。 段策的背包在我这里，他那里什么工具也没有，不知道会不会饿肚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他现在可不是当年养尊处优五谷不分的贵公子，即便是一个人在野外生存，应该也没问题。 月亮悄悄爬上来，又圆又大，看起来就像是个被炸到金黄的大饼！ 这几天在海上不停的吃鱼，身体每个细胞都对淀粉充满了怀念，虽然已经填饱肚子，但想到这里，还是情不自禁的吞了下口水。 也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召唤到月神鸦，不过之前海上霞生那么辛苦，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这里安静的过分，走了这么远，除了偶有小动物出没外，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 孤身行走了很久，我感到非常疲惫，于是便选择掏出帐篷，在野外休息。 半夜里有只野鹿好奇的前来造访，将蹄子搭在帐篷上敲打，然后逃走，过段时间再过来反复试探。 我本来有些恼火的，但是睡眼朦胧的拉开缝隙，看到对方长的实在可爱，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无辜眼睛，跟桃花水榭淘气的鹿少年一模一样，便瞬间泄了气。 最终埋头呼呼大睡，再也不理会它了。 次日醒来，外面竟下起了小雨。 我收好帐篷继续前行，努力行走了两天，总算是到了一个繁华小镇上，然而才一露面，就被众人围了起来！ 第670章 骷髅刀客 这个镇子的建筑很有特色，所有房屋都是木头制成的。 当我到大街上，发现路上有很多卖吃的，不过很奇怪，大多都是冷食，很少看到热气腾腾的画面，偶尔有卖肉的也都是煮到半生不熟的，看到里面掺杂鲜红的血丝，我就顿时没了胃口。不过最后还是在饥饿的催使下，买了两个饼，不知道是用什么粮食制成的，有种奇特的香味。烤的外焦里酥，就算不配任何菜肉，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街道上的人穿着也很有特色，服饰像是改良过的古服，女子或穿夹袄或穿儒裙，而男子则着唐装或者短褂，举手抬足颇有几分旧韵气息，但是又比幽冥界那种古色古香的风格差了些味道。 夹杂在这些人当中，我的打扮明显有些另类，不少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这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别下意识的往人多的地方挤，然后挤进去了，才发现这里居然是公告栏，而上赫然贴着一个人的画像。 我扫了两眼，咦，好像有些眼熟。 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感觉心里头怪怪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上面的人，不就是我么，圆脸大眼，带着奇怪的笑容，手里还拿着把伞！ 而且旁边还配有文字，此女为祸及我国的灾星，凡有发现其行踪者，将其扭送至御寒宫，赏千金封百户侯！ 我瞬间便愤怒了，这太过分了，谁把我画的这么丑！ 然而不待我表达自己的观点，一双眼睛就盯了过来，紧接着第二双第三双，只是瞬间功夫，周围人便将我重重包围了。 地方人数虽多，但看起来都是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想逃出去其实也不难。可问题就在这些人当中有老人小孩儿，甚至还有孕妇，万一发生冲突伤及无辜，那就不好了。 对方仗着人多，无所畏惧，用肉体将我锁定在包围圈内。 男人大声道：“好像就是这丫头吧？手里拿着伞，那眉眼头发简直跟画线上一模一样！” 这位大哥，我拜托你去看看眼科，我可比画像漂亮多了好吗？ “大家注意，别被对方可爱的外表给迷惑了，她可是带来厄运的灾星！” 虽然很开心被对方认定为外形可爱，但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次都能安稳活到今天，这说明我是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啊！不久前还遇到神明了呢，灾星两个字就免了吧？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还没有正式开口，就听老婆婆大叫：“大家快看，她要施展咒语了，听我的话，全部捂住耳朵，免得被她蛊惑利用了！” 我忍无可忍道：“喂喂，太夸张了吧，婆婆你说话负点责任行不行？我要是真那么厉害，还会被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围在这里吗？” “一、二、三快来跟我一起喊：月神收纳我们、洁净我们、使我们得到平安快乐，并赐予我们钢铁般的意志，不畏艰难险阻，不畏病痛折磨，我们是月神的子民，所以什么都不怕……” 当齐刷刷的诵经祈祷响起来时，我就知道自己这次完蛋了。这些人一幅走火入魔，信誓旦旦的样子，显然是听不进任何道理和解释的。 似曾相识的画面，我曾经在漠北沙陀城见到过，那些家伙被洗脑后，无所畏惧的走向雄狮口中被吃掉，最可怕的是临死前有的还带着微笑，认为自己是把身体献祭给了所谓的神明。 方才还平和温馨的繁华小镇，此刻在我看来，竟是比冰窟还要寒冷。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统治他们的又是什么人，竟然敢盗用神明的名义来禁锢驱使这些百姓！ 月神？会是月渐寒吗？在时间缝隙的山洞里，他曾经跟我说过自己就是神明之类的话，但我并没有相信。 真正的神明，在我看来应该像镇魂神那样，虽然形容狼狈，衣着落魄，但是身上却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和慈悲！ 月渐寒，看起来阴险又诡诈的家伙，跟神明两字相差实在太远了！ 就这个时候我应该逃走吗？还是说先装作顺从的样子，让对方放松警惕，去打探一下所谓的月宫和月神这是何方神圣？ 也不知道到段策此刻能在何方，庆幸的是布告上只有我一个人的画像，也就是说对方并未预料到，会有人跟我一起随行！ 迟疑了片刻，我决定放弃抵抗。今天在这镇上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希望事情能够尽快传到段策耳中，如果我到时候身陷囹圄，他也好在外面有个接应。 要始终保持沉默，不挣扎也不反抗，周围人边逐渐安静下来。 很快，远方便走来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他们举着面天蓝色的三角旗帜，上面绣着一钩弯月。这些人身体非常高大健壮，体格都有普通路人的两倍大！ 百姓们看到他们前来，脸上露出畏惧仰慕之色，纷纷避让退后，为军队让出一条路来。 为首的人身着银色铠甲，腰间斜插着一把很大的刀，刀柄上印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骷髅头。 当他走进来后，率先确认了我跟身后的画像。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唐小鱼，来自现世。” “很好，等的就是你。”他一挥手，后面的人便立刻拿着锁链过来。 我皱了下眉毛，问：“我问能您一件事吗？” 他很平静道：“你问。” “这里可是缥缈之海？” “没错。” 我继续道：“想要抓我的人是谁？” 骷髅刀客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并不确定具体情况。不过你要是乖乖服从的话，应该会很快见到他。我看你是个识相的聪明孩子，应该不会蛮力反抗的对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意有所指的盯着我手中的青花伞。 我笑了下，将伞举起来抛给他，骷髅刀客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人用铁链把我的手和双脚锁上。 对方说：“放心，我会看好你这些东西的，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到它们。” 因为这句看似随意的话，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谢谢！” 第671章 捉拿灾星 不过在我话音刚落下去，就被人拿了一顶很奇怪的帽子扣在头上，眼前的事陷入一片黑暗不说，包括耳朵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有人过来拉着链子，指引我坐到马车上，然后马车开始奔跑。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但是从身体晃动的幅度来判断，它应该跑的非常快。 在无声的世界里，等待是种痛苦的煎熬，所以路上我把对方的身份，以及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全部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却突然被人待下了马车，前往另一个未知之地。 在黑暗中走了许久，我意识到手中铁链不知何时已经被松开，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带我来的那个人，竟也早没有了影子。 我一边摸索，一边询问，“还有人在吗？”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事实上现在就算有，我也听不到。 犹豫了片刻后，我干脆将头顶的帽子摘了下来，周围光线有些刺眼，不过很快便能适应了。 竟然置身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当中，因为空间不是很大，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个正方形盒子更为恰当。 大概有两米长宽，墙壁是白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摸上去沁凉如冰，而且非常坚硬。除此之外，别说是窗户了，今天一点缝隙也没有。 没有出入口，那我又是怎么进来的呢？对方究竟又在玩什么把戏，搞密室逃生吗？这真是让人费解！ “喂，有没有人？听到的话能不能回应一声？”我问。 等了半响都没有得到回应，我索性坐下来开始研究手脚上面的锁链。 很庆幸，这是一般的精制铁锁，并非拥有特殊威慑力的锁魂链。这种东西对现在的我而言，就是小儿科，我于是当即将藏在头发里面的发夹拔了出来，然后用嘴叼着将它打开。 身体得了自由后，我开始琢磨这个大盒子。 因为青花伞在不在身边，所以只能尝试着用拳头施力敲击，可是就算我用最大的力气，也依然无法将其撼动。 当我尝试着用发夹去划，结果竟然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它似乎比石头还坚硬！ 心怀不甘的将每个角落都尝试过后，我挫败的坐下来，郁闷道：“月见寒，是不是你搞的鬼？把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难道是想将我困死吗？”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时就不应该束手就范！ 不过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生存的希望，静下心来，一定有办法的！ 我蹲下来，抱着膝盖，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轻轻摩挲，但无意中触及到大拇指上的那枚鸳鸯戒时，脑海中突然闪起了亮光！ 于是便跪坐在地上，拿戒指上面的宝石抵在墙壁上，用力划过，但凡它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墙壁会掉下来不少粉尘，而戒指却丝毫未受损害。 这顿时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和希望，于是先在墙壁上大致画出一个框架，然后拼命的沿着痕迹反复的划。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等到整个手腕又酸又痛的时候，墙壁上的痕迹已经凹下去有半指深了。 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卯足了劲儿，狠狠的朝那里踹出去，只听咔嚓一声，那一大块掉下来的墙壁就砰然飞了出去！ 洞口虽然小了一些，但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庆幸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 当我出去后，才发现自己此刻竟置身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十几个身着宫装的女人，正神情错愕的看着我，抱着琵琶的女人忘记了弹奏，而吃水果的女人，手中樱桃则掉在了地上。 我大致扫了眼对方人群，发现全都是陌生脸，一个熟人都没有。 旁边有个侍者，怀里则抱着那块被我踹下来的东西，口吐血沫呆愣愣的瞪着我，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景象赫然一个凶徒得逞的现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言解释。 愣怔了片刻后，才留意到方才困住自己的东西，竟是个透明的方形牢宠。 在里面时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可是外面的人看里面，却好像是在看一块透明水晶。 所以我方才在里在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被这些人看的清清楚楚！这下我刚才心头浮出来的那点愧疚感，倾刻间烟消云散。 这些家伙，把我当成什么了，任人赏玩随意点评的宠物吗？可恶！ 因为女人反应过来，便开始扯着嗓子尖叫。 我青着脸道：“不许叫，谁再吼，我就杀了她！” 大概是我方才的出场方式实在恐怖，所以这声威胁非常有效，对方立马便捂住了嘴巴。 其余的人就像待宰的羔羊似的，瑟瑟发抖的聚在一起，惨兮兮的看着我。 都这么温顺服从，没有一个狠角色，也是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在这群人的衬托下，我就像是一个高大威武横空出世的恶霸！ 我冷声问：“谁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没有人回答，我便将眼神停留在就近的那个女人身上。 对方瘫倒在那里，结结巴巴道：“回回灾星大人，这里是月宫！” 灾星大人？就看似尊敬的称呼，真是让人不爽极了，不过看在对方快要昏过去的份上就算了吧。 “这里是谁的地盘？” “月、月神大人！” “是不是月渐寒？” “啊，你怎么可以随意称呼月神大人的名讳？！” 虽然身体抖得跟树叶似的，但她还是勇敢的指出我对这个月神大人的不敬之处。 月神？月渐寒！果真是那个家伙，这么变态的禁锢方式，倒是挺符合他给人的感觉。 我问：“他在哪里？” 对方飞快摇头，“不、不知道，奴家不知道。” 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说谎，就在我准备出去查找的时候，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并且伴随着一个公鸭嗓颤微微道：“月神大人，灾星已经抓到了，已经被放进了寒晶牢里，如今正被几位夫人赏玩。” 第672章 变态少年 “寒晶牢？”少年略带玩味的笑了下，“你们确定那玩意儿能困得住她？” 公鸭嗓道：“回月神大人，寒晶牢非常坚固，而且也已经将她随身携带的物品全都搜走了，她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逃……啊，你怎么出来的！” 我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月渐寒，问：“我来了，赤渊和我妈妈在哪里？” “急什么，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难道你不想跟我叙叙旧吗？”月渐寒身着白衣，笑眯眯的注视着我，就像一位出身富贵的英俊少年，看起来非常阳光，在他身上嗅不到任何阴郁的气息。 正因为这样，才更加让人忌惮，司空岛上这家伙杀人的模样，至今让我历历在目！一个享受杀戮与鲜血的少年，我不相信他会在短短几年内改变本性！ 在他走进来的一瞬间，那些女人全都站了起来，看他的视线不仅充满了阳光，还有着深深的爱意。 这在我看来，有些匪夷所思，这些女人年龄跨度很大，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亦有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少妇，身材眉眼各有各的优点，倘若说有什么共同之处，那便是她们看起来都有种楚楚可怜的温婉姿态！ 月渐寒走过去后，女人便将他包围起来，或解外衣，或倒水奉茶，各个温言软语关切十足。 月渐寒现在也就十五六岁年纪，相貌青涩不说，声音还处在发育的变声期。此刻众多女人包围着，看起来不像是他在圈养情人，反而像是一堆年轻继母在照顾儿子。 我想这是因为他在司空岛的监牢里长大，出生后便没了母亲，才会对比自己年长的女人感兴趣吧？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感觉怪怪的。 他看那些女人的眼神非常露骨，甚至还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鄙夷，他不仅吻了身后的女人，还当着众人的面，将手探到了另外一个女人衣服里摸索！ 顶着一张天真稚气的孩子脸，却做着暧昧轻佻的动作。类似男女亲热画面我曾看到几次，可是这么放肆且让人极度不舒服的，还是第一次。 这家伙自然是清醒的，但是他眼里却没有任何人！ 其中一个女人端着杯子，不小心被别人推搡了下，茶水撒了出来，溅在月渐寒的白衣上。女人连忙放下杯子，俯身跪下请罪。 这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失误，但是在场的女人却全部都变了脸色！其中几个人虽然还在保持微笑，但是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恐惧。 月渐寒推开怀里的人，身体微微前倾，用手指挑起对方的下巴，微笑道：“当着客人的面出现这种差错，太不应该了。” 女人带着哭腔道：“月神大人饶命，月神大人饶命！” 月渐寒慢悠悠的说：“你这么紧张，让客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对你们有多苛刻呢……” 这家伙如果平常对他们好一点，这些人也不会害怕成这个样子，何必又在这假惺惺的演戏呢！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道：“能不能让他们退下去，我们两个单独说说话？”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啊，你们先下去吧。” 周围人顿时如蒙大赦，扶起地上的女人退了出去。 大殿上很快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示意我坐下。 这大殿上的陈设虽然齐全精致，但是却只有他身下的一个软塌，别说是椅子，连个板凳都没有。 想到方才那些女人伏跪的坐姿，我摇头谢拒了，“不用这么客气，我习惯站着，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人已经来了，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把赤渊和妈妈我给我？” 他慢慢饮用茶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台阶，在他旁边的软榻上坐下。 他这才抬起眼皮，动手倒了一杯茶送到我的面前。 折腾了许久，我也有些渴了，想也不想，便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没有说话，而是目光安静的注视着我。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司空岛上，我们两个满身伤痕的靠着墙壁，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快要消失的那一缕阳光。 他突然笑了起来，显然也想到了那段往事，“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男的，分手的时候才发现你居然是个女人。这几年来，我一直寻找着关于铭香的下落，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人了，没想到你的真正模样居然是长这样。” 看这架式，竟然是想叙旧。既然这样，我也只好虚伪的陪他聊聊往事。虽然也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可人生中处处充满意外，万一他高兴就把人放了呢？梦想还是要有的。 我说：“你那时候整天鼻青脸肿脏兮兮的，我能辨认出来的，只有这双眼睛。不久前画相的时候，我还在猜测本人究竟长什么样子，结果见了才发现，比我让人画出来的好看多了。” 说只是平静的叙述事实，并没有丝毫恭维的意思。 抛却本性和为人不说，他现在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有着少年的天真稚气，又有着成熟男人的能力，对充满母性的女人来说，他确实有种神奇的魔力吧？这也许就可以解释，那些女人看到他时，为何眼中流露出恐惧的同时，还有着深深的痴迷。 听完我的话后，他显得很高兴，“是么，只凭借着眼睛和一面之缘，你还能再隔了这么多年后认出我来，是不是说明这些年一直想着我呢？” 我委婉道：“咱们两个在彼此最落魄的时候相遇，并且一起携手自生死线逃亡，这份感情和经历不是外人能比的。” 这话很虚伪，但是我可不能说，是因为当年他杀人时流露出的那种疯狂彻底震撼了我，以至于现在想起来，依然记忆犹新。 “唐小鱼，小鱼儿，”他将我的名字念了两遍后，慢悠悠道：“如果能用个鱼缸，把你养起来就好了。” 第673章 天生恶魔 虽然只是一句看似不经意的玩笑话，但我背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那个所谓的寒晶牢，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如果再次被投放进去并且没收了戒指，我就是天大的神通，估计也出不来！ 于是立刻半真半假道：“我是江河里的鱼，只能活在大自然里，如果被圈养的话，会很快死掉的。” “死掉？这么漂亮的鱼，死掉好像有点太可惜了。”他意味深长道。 “确实是这样的，”我点头说完，便试图把话题从这方面转移开来，又接着道：“我跟别的鱼不一样，生长周期特别慢，二十年来才长这么大，非常不容易，就让我自由自在的探探索外面的世界吧。话说已经来这里几天了，我至今仍不明白，这里是个什么情况，能帮我介绍下么？” 他笑了下，“好啊，你想知道什么？” 我松了口气，“飘渺之海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月渐寒道：“没有具体的位置，因为一直在移动。如果非要说个大致范围的话，我想那就是天上吧。” “天上？”我惊讶。 月渐寒道：“很奇怪吗，还是说你不是随着海水一起被吸上来的？” 我摇头，“不，我的确是跟随着海水一起上来的，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一块陆地，是如何做到在天空行走，同时又不被人发现的？” 他说：“这个是缥缈之海的秘密，恕在下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这根本不关我的事，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现在已经在这里了，不是吗？” 我神情郑重道：“我这趟是来寻人，你知道的。” 月渐寒道：“那你便找吧，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我就放你走。” 我半信半疑道：“你是说真的吗？” 月渐寒笑，“真的，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你可以在飘渺之海任何一个角落走动。” 我问：“你说话管用吗？” 他伸出手，懒洋洋的撑着下巴，目光狡黠道：“自然管用，这是属于我的领域，无论是谁到这里来，都必须要对我绝对服从，否则的话，他就会受到惩罚。” 绝对服从？如果整个飘渺之海的人都像小镇上那些居民一样，对他进行顶礼膜拜，那就太可怕了！ “他们叫你月神？” “没错。” 我问：“为什么？” 他眨下眼睛，状似天真，“因为我就是神啊，在时间缝隙的岩洞里，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还是说你不相信？” 我怔了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月渐寒说到做到，我在整个月宫都享受上宾待遇不说，也根本没有人来约束我的人身自由。 等我走出去后，才明白他这座宫殿，为什么会被称为月宫，因为它就建在月亮之上！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 等我走出月宫，看清外面的景象时，再次被震撼到了。这个所谓的月宫，居然当真修建在天上！ 虽然并非是真正的月亮，但也是一个类似的圆形发光球体，站在宫殿上往下俯视，远山建筑以及缥缈之海的芸芸众生全都尽收眼底。 想要到下面去，必须得走过整条白玉阶梯，在那上面隐隐还有云雾缭绕，看起来就是浑然天成的人间仙境！ 不过在那里看了半个小时，我便毅然决定放弃找人，返回月宫找月渐寒。 这里的地形看起来极其复杂，而且比我想象中地域还要宽广，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寻找两个没有意识的人，太难了。 几年前我曾经遇到过类似的事，当时只差没把幽都翻个底朝天，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类似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是想办法从月渐寒这里下手吧。 看到我的时候，他一点惊讶也没有。 他说：“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我郁闷道：“不，我一点也不聪明，否则也不会被你耍的团团转，而且至今还猜不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和用意。” 那家伙很可恶道：“不着急，时间有的是，你可以留下，在这里慢慢猜。” 他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着实让人恼恨，可是被拿捏着软肋的我，却偏偏对他无可奈何。 没办法，只好在月宫里进行寻找，在这里，我是享有特权的，东西可以尽情吃，地方可以随便走。表面上我好像真的只是客人，而不是被软禁在这里囚犯。 那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但凡是赤渊和朱砂的话题，他都一概不接话，这真的很让人恼火。我甚至搜遍了囚室，也没有看到他们两个的影子，不过在阴森可怖的地牢里，我却看到了另一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她的手脚都已经被砍去了，身体装在盛满蜂蜜的酒桶里，耳目已经全都被摘走了，蓬头乱发立在那里，上面爬满了黑乎乎的蚁虫。她舌头被割了一半，不停的发出类似求饶的痛苦叫声。 当我问起她犯了什么错事，旁边守卫告诉我，这个女人，把茶水洒在了月神大人最爱的袍子上面…… 我突然间明白过来，那些女人为什么对她又爱又怕，于是捂着嘴巴逃一般跑出去，然后在花园里，扶着一棵不停干呕，同时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出当年他用嘴巴嘶咬对方喉咙的画面！ 这家伙就是个变态，天生的恶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竟然用这么恐怖的手段折磨别人。 因为进食很少的缘故，所以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我靠着树干，缓缓坐下来，开始梳理这几天得到的所有讯息。 这飘渺之海生存的人口，远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他们大多都是普通人，偶有几个身怀异能的人，也个个对于月渐寒忠心耿耿。 这家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每个人都能臣服于他。 最让我担心的是，看到那个女人的下场后，我简直无法想象赤渊和妈妈的境况！ 他现在看我，容许我在这里放肆乱走，就像猫在戏弄一只新奇的鼠，等他玩够的时候，随时都有可能将其杀死，我绝不能再像这样坐以待毙！ 第674章 故意为难 就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树上突然掉下来一朵花，我伸手抓住，定睛一看，树上竟有个人在看着我！ 我下意识退了两步，错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我刚才只顾着胃里不适，竟未留意到这家伙的存在！ 月渐寒此刻竟躺在树枝上，嘴巴里叼着一片狭长的叶子，看上去就像一个悠然自得的少年。不过想到囚室里面的女人时，我心里头就像被塞进了一块寒冰！ 他笑了下，“我一直在啊，看到你在那里吐啊吐，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刚才在想什么，一脸凶巴巴的的样子，感觉想杀人似的。” “我方才去了你的囚室。” “哦，你看到什么了？” “那个不小心把茶水减到你身上的女人，你要真痛恨她，还不如杀了她。” “是么，那等下回去就让人杀了她好了。” 他语气很轻松，淡定的就好像是在讨论天气！ 我只是随口质问一句，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立刻握紧了五指，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月渐寒道：“那是哪个意思？” 我痛心疾首道：“一条人命，就算是只畜生，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当年在时空岛上，你我都曾经历过那样的事，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应该好好珍惜并好好对待在乎你的人吗？” 他拍拍手，跳下来，站在我面前，“小鱼儿，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因为最佳发育时期是在牢里度过，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他跟普通的男人相比，矮了许多。不过饶是如此，在我跟前依然略高一截。 我说：“谈不上教训，就是看在朋友的立场上想要给你些忠告和提醒。” “朋友？”他嗤笑道：“你真的将我当成朋友，而不是想迫切远离的变态和疯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也眨的盯着我。 被说中了心事后，我便抿唇不语。 他是个非常聪明狡猾的人，因为特殊的出身和经历，导致思维和做法异于常人，根本无从以常理推断。我也没必要在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上狡辩，免得激怒了他，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月渐寒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在这片缥缈这海上，我就是神，只要我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任何人都无权置喙，他们也不敢吱声。” 说完轻蔑的勾起嘴角，走人了。 我站在原地，将两只手握的越来越紧。 晚上，月渐寒邀请我一起共进晚宴。在看过白天囚室里的人后，我现在根本没有任何食欲，但眼下的情形却由不得我拒绝，所以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在我低头琢磨面前的食物时，而他却在对面，拿着筷子喂怀里的女人吃饭。 他动作很轻柔，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目光充满了爱怜，倘若不是我对其知之甚深，一定误会他们是对很相爱的情人！ 月渐寒使了个眼色，旁边穿着紫衣的女人边走过来，拿着筷子帮我夹菜，并且送到我嘴边。 头开始隐隐有些痛，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天没休息好，还是因为被这家伙折腾的。实在享受不起这种独特的服务，于是便摇头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月渐寒瞟向紫衣女，对方登时紧张，露出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 这不禁让我联想到倾洒茶水时间，便很不爽的同月渐寒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只是我从小自立惯了，不喜欢被人服侍。” 月渐寒弯起眼睛，道：“我知道，但是我也不喜欢被人拒绝，你应该听过一个词，叫做入乡随俗吧？”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是却蕴含刁难和斥责。 我看着旁边已经哭出来的女人，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和愤怒。 多漂亮温柔的人啊，看起来就像水做成的一样，却被这样变态的家伙蹂躏使唤。 于是便横下心同月渐寒道：“确实是我不对，但是你这么做也太虚伪了。” 他不解道：“怎么？” 我说：“因为你是男人，所以觉得被美女服侍是件很荣幸的事，却忘了我跟你性别刚好相反，如果真心想尽东道主之宜，那就应该给我派个帅哥美男来，不是么？” 眼下我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所以也不怕再得罪他。 之所以会说这话，是因为我已经确认过了，整座月宫里面，除了月渐寒以外全都是女人。我也想借这机会，让他尝尝被人刁难的滋味！ 月渐寒怔了下，竟然笑了起来，推开旁边的女人，站起身来，“那我来好了。” 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不只是旁边的女人神情错愕，我也觉很惊讶。 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地步，我再拒绝的话，就显得太畏缩了。 他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了我跟前。 旁边已经吓呆的女人连忙爬到边上，腾出位置。 月渐寒笑了下，拎起下摆盘腿坐下，拿起筷子偏头看着我，“你喜欢吃哪个？” 看着他坦然自若的动作与神情，一股寒气却不受控制的从后背爬上来，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叫不作就不会死。 不过他身为月神，都拉得下脸和身份服侍，我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而且只要心里有怨气，人人都是找茬高手。 我硬起头皮，说：“随便哪个都行。” 月渐寒夹起一筷，“那吃这个吧，飘渺之海的特产番瓜，保证你在别处没吃过。” 我说：“不好意思，我对瓜过敏。” 月渐寒道：“番瓜是长在地下的植物，跟现世的那种藤上长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我说：“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容易让人想到丑陋的东西，没食欲。” 他蹙了下眉头，将菜放到面前的空碟子里，又夹了一筷，“那尝尝这个吧。” 我眼也不眨，“太热了。” 他耐着性子道：“你都没尝。” 我说：“从上面的热气就能看出来。” 于是他吹了吹，又送了过来，我又道：“太凉了。” “小鱼儿，”他偏头看我，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你这是故意在为难我么？” 第675章 一丘之貉 这还用问吗？我当然是为难他！同时也在试探月渐寒的底线，试图找出他的弱点。 如果生气，那便最好！跟阿离打交道的经验告诉我，一个水波不兴、油盐不进的家伙，远比一个暴躁易怒情绪波动的对手难对付的多！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会生气的时候，月渐寒却道：“我已经说了今晚要宴客，厨师准备了这么一桌不合时宜的饭菜，也许我应该把人叫过来，好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必了，”我胡乱地指了几个，“这个、这个，看起来都不错！有劳了。” 月渐寒笑了下，依言将饭菜夹给我。 现在感觉浑身不自在，但我还是装作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都已经作到了这个份上，这个因为别人溅上几滴茶水就发怒降罪的混蛋，居然还不生气！他究竟在想什么？又是打算做什么？他掳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莫非是想引我到这儿，以此要挟阿离？ 可真如此，他应该对我进行严加看管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搁之不理啊。 思来想去都搞不明白，脑袋反而越来越疼了。 他问：“怎么不吃了？” 我抚额道：“有点不舒服。” 他放下筷子，“我让人过来给你看看。” 我摆摆手，“先别麻烦了，应该是这几天没有睡好的原因，等下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他问：“还吃么？” 我摇头，“不吃了。” 他挥了下手，同女侍道：“既然这样，那就撤了吧。”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突然留意到，从头到尾他竟然没有吃过一块东西。 再联想到之前喝过他亲手倒的水，瞬间便惊出一身冷汗！ 他好奇地端详我，“你在想什么？可怕的是眼睛瞪这么大？” 我说：“你该不会给我下毒了吧？” 他先是怔了下，随后摇头道：“我比较喜欢血腥的手段，下毒这种事太委婉了，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 我松了口气，嘀咕道：“也是。” 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昨晚我早早的睡下了，可是半夜三更时，却被凄凉的尖叫声惊醒。 我猛坐起来，询问守在旁边的侍者，“什么声音？” 侍女很恭敬道：“回客人，奴婢没有听到。” 看她样子并不像是说谎，难道是因为我神经太过紧绷，做了噩梦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我便心怀狐疑的躺了下去。 然而很快，第二声尖叫又再度传来！ 这声音听上去痛苦之极，再加上距离颇远，普通人耳力不及，没有察觉也是正常。 见我再度起身，侍女显得很紧张，“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我摆手，“我睡不着，出去转转，你不必跟着。” 在这个所谓的月宫里，是没有夜晚的，只能依靠沙漏判断时间。 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子时，夜深了，可整座宫殿，依然亮如白昼。 这些侍女个个都习得一幅视若无睹的好本事，看到我独自在宫中走动，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因为在这里面转了几遍，所以对附近建筑都很熟悉，很快便循着声音追到了囚室，一个非常大的地方，墙壁刻意被设计成了烟熏色，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上次摆放的桶里的女人已经不见了，被伤成那个样子，死亡对她而已也是最好的解脱吧。 尖锐又刺耳的叫声，一声接一声的从里面传出来。 我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从墙壁上扯下条鞭子握在手中，犹豫着穿走狭长的走道，到了最里面的囚室眼前。 已经失去意识的女人此刻被铁链束缚着，身上已经布满了错综复杂的伤口，每一条都有一两寸深，红的、白的皮肉都像花儿一样翻卷开来，血顺着伤口往下淌，拉出一条条粘稠的线，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而月渐寒，正眼神狂热的握着一柄短刀，兴奋地着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这个该死的变态，又在没有任何仇怨的情况下行暴虐之事了！ 他这样子，突然让我想到了赤渊和妈妈，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该不会也遭遇了这这家伙的毒手吧？所以他才如此放心的让我寻找，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们！ 这个想法瞬间让我血液上冲，红了眼睛！握着长鞭的五指，也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响…… 女人头垂下来，就算月渐寒依然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她也再没能发出声音。 这种沉默对变态来说，似乎显得太过无趣，月渐寒当啷一声把短刀扔在地上，自己则将已经不成人形的女人搂在怀中。 我悄无声息的迈出脚，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从兴奋中抽身的月渐寒似乎有了些许察觉，然而我的动作却更快，在他想要回头的刹那，将手中的鞭子套到了他脖子上，然后蓦然收紧！ 什么月神，就是一个打着神明头衔的疯子罢了，神明该有的智慧和仁慈，他可一点都没有！四年前司空岛上，我可比谁都清楚，这家伙的底细和恶劣本性！ 他伸出手，想要反抗，然而我却不给他任何机会！ 用力一摔将他拖倒在地，脚也顺势踩在他胸口上，防止他再作垂死挣扎。 头本来有些痛，再加上睡眠不足，衬着这血腥昏暗的囚室，愈发让我有种置身梦中的错觉，心里一个亢奋的声音在大声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这种感觉，这么多年来，只有过两次。 一次是面对浴风姬柔，一次是现在。 这两个人对我而言，都是一丘之貉，不相上下的恶极之徒，死了半点都不可惜！ 于是我将鞭子越收越紧，月渐寒脸上开始呈现出青紫色，瞳孔也越来越大……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知道，他想用那两个人名来提醒我，希望能换取自己的生路！ “乖乖，妈妈等你来。” “对不起，小鱼儿，我不是个好父亲，希望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能继续开心快乐的生活。” ……我紧紧咬着下唇，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掉在月渐寒的脸上。 第676章 误会很深 赤渊，妈妈…… 想到这两个名字后，我的心便不自觉的柔软了起来，手上力道也跟着松懈。 看到月渐寒从生死线上转了回来，我再次将鞭子扭转，打成了结，吊着他的脖子，双分开双手，用链子将其固定在铁架上，跟旁边的女人并排悬挂在一起！ 在确认对方无法逃脱后，我伸手试探了下旁边的女人，发现她已经死了。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接触死亡，可是想到刚才的画面，就忍不住感到绝望！别说对方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就算是只寻常的小动物，也不应该被这样虐待！ 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但她眼睛还是睁着的，里面渗满了血丝，还有尚未来得及淌下的眼泪。 我握着拳，定了定神，等一会儿才用颤抖的手将对方的眼睛合上。 之后将尸体取了下来，平放在地上，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悲哀。逝者已矣，只能祝福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等我做完这一切后，发现月渐寒就在旁边冷静的看着。 此刻他的脸色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虽然双手被缚身陷囹圄，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慌乱的神情。甚至还在接收到我的目光后微微扬起了嘴角，这个可怕的变态！ “你认识她么？”月渐寒很平静的问。 “不认识。”我说。 他说：“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难过，为一个非亲非故素未谋面的人伤感，真有趣。” 我咬牙道：“这一点也不有趣！她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引来这种杀身之祸？” 月渐寒道：“没什么错。” 我怒道：“没错你为什么要杀他？” 月渐寒云淡风轻道：“因为我喜欢，听到她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就会觉得很开心。” 这个可恶的家伙，真想将他心剖出来看看是怎样长的！ 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让自己暴躁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继续跟对方交流。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自己牙齿发出格格的声响，“赤渊和朱砂在哪里？” 月渐寒笑意深了一些，“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只要你能找到，就可以将人带走。如果找不到那就算了，我这边是无可奉告的。” “无可奉告是吗？”我抬起脚，将藏在靴子里面的弯刀匕首拔了出来，抵在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犹豫，就在上面果断的划了两道！ 月渐寒吃痛，皱眉，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我冷声道：“朱砂和赤渊现在哪里？” 见他依然不打算回答，于是便将匕首移下来，隔着衣服在他胸口上划了个叉。 匕首很锋利，刀刃极薄，所以划出来的伤口很深，但又不至于皮开肉绽让人感觉很恐怖。当使用出来的时候，我很意外，没想到所谓的鬼子血居然也是红色的，而且还是热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冰冷的黑色血液！ 他依然一语不发，眉眼乌黑的略微下垂，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气息，可是我却不会绝对不会被假象迷惑！ 我不是很喜欢流血，但是在这种时候，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司空岛那段非人的生活，我们两个都曾经历过。我只是在那里度过了两个月，被虐的心理扭曲，影响颇大，更别提他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了。 月渐寒定睛看着我道：“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我不想说的事，就算任由你怎么逼迫也会说的。” 在这个时候，我怎么甘心放弃！ 于是走到入口处，随手从墙壁上扯了许多刑具，还拖了一个木桶过来。 他眼中闪过一道惊慌失措的光芒，不过很快便恢复成镇定。 这样的家伙居然也会害怕，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害怕就对了，如果当真无所畏惧油盐不进，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他问：“你还想做什么？” 我低声威胁说：“我做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听说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话吗？几天前，你把一个女人砍去了手脚，将它塞到这个木桶里，如果你也做成那个样子，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因为他方才的那丝破绽，所以让我底气足了许多。 他笃定道：“你不会那样做的。” “为什么？” “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我认为你觉得对我好像存在某些误解，又或者说不清楚自己有多招人恼恨。” 说着便拿起了钢锯，它的齿非常锋利，在灯光下闪着锐利的光。手柄处做的非常精巧，上面缠了牛皮，握起来非常舒适丝毫不累手。 我简直没办法想象，这几年来，月渐寒曾经利用它，杀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等我把锯卡在他的胳膊上按下去时，利齿瞬间扎破衣服，进入了皮肉。 他闷哼一声，随着我面无表情的动作，眼神则开始出现了隐约的动摇。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没有出声呼救。 虽然月宫里都是普通的女人，但是我不相信诺大的一个行宫，竟然没有守护者！ 这究竟是他太过自信，笃定不会有人伤害他，还是因为众人对他心存畏惧、认为月神是无所不能的呢？ “不，你不会那么做的。”他低声的重复着方才的话，似乎是在说给我听，又或者是对自己进行催眠，“我查过你的资料和过往经历，你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从不轻易杀生。” 我说：“看来你对我的误会真的很深，听说过浴风神秀和浴风姬柔这个名字么？” “听过，难道……” “他们都是死我手里，我只是不杀好人而已，对待你们毫无人性的家伙，杀了都嫌脏手！” 他怔了下，盯着我的眼睛缓慢但是很清晰的提醒道：“可是杀了我，你就永远也别再想找到赤渊和朱砂的下落。” 我说：“就算不杀你，我也依然找不到他们，这有什么区别吗？” 月渐寒急道：“你难道不想离开飘渺之海了吗？没有我的话，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走出这里半步！” 第677章 月神之位 我说：“那是我的问题，你就不必操心了。你现在两个选择，一是变成跟那个女人一样的下场，二是告诉我赤渊和朱砂的下落，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危险境地。你大哥在心里跟我赌一赌，看我究竟能不能狠得下心做这种事。我数三声，结束后如果得不到回应，那就抱歉了。一……二……” 我刻意拖长了声音，当三还没有出口时，月渐寒额头边渗出豆大的汗珠，“我说。” 我握着锯子，停下动作的那刻，故意狠了下手，他吃痛的叫出声来。 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是一种威胁敌人的手段和方法，虽然已经缴械投降了，但是他一定还存在着侥幸心理。所以用这种潜意识告诉他，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并不会因为过去那点交情，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犹豫。识相的话就乖乖说出真相，免得待会儿吃更多苦头！ 月渐寒显得有些沮丧和颓废，“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你说什么？”我表面镇定，但是内心却很震惊。陈 因为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月渐寒叹了口气，语气坦诚道：“我确实得到了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消息，可是当我赶到白头烟山的时候，赤渊和朱砂已经不那里了。” 我怒斥道：“你胡说！” 月渐寒道：“真的，我在九狱受了符离的伤，至今未曾痊愈，更别提是在那个时候了。时间缝隙外部设有防御结界，外人根本没办法进入。我在路上遇到了镇魂神，借着他的灵力空档才尾随进去的，试问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将两个昏迷的人带走呢？而且，如果我真的想要带走他们，又怎么会在目的达成后，留在那个山洞里呢？” 我觉得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当时的情景，好像确实如他所言。 见我沉默，月渐寒便继续道：“事实上，我前脚刚到那里，你后脚就出现了。原本我是想杀了你的，可是后来……你却告诉我说，你就是铭香，所以他临时起意，改变了主意，编了这么一个谎言。” 我疑惑道：“如果真照你所言，那你将我骗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月渐寒状似随意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无意间遇着故人，想要借机找你叙叙旧、聊聊天罢了。平心而论，这些天我对你如何，对旁人如何，你应该比谁看得都清楚。我自认是一个无心之人，却唯独对你上了心，结果……你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我？” 说到这里，他自嘲的扯起嘴角。 这话……其实说的倒是不错，虽然这家伙本性凶恶，面目可憎，但是对我还算是不错。 一没有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强留我在此，二没有像对待旁人那样动辄大怒大刑加身。 可那也是过去式了，被我今晚这么一折腾，以后会怎么样恼我，谁也说不准。 听完他的解释后，我沉寂下来，把整个事件从头到尾都梳理了一遍，确实疑点甚多。阿离曾经提醒我要保持冷静，不要慌张，我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救人心切便跟段策一起闯进了这里。 我咬了下牙，“我的伞和背包呢？” 月渐寒道：“都寄存在藏锋那里。” “藏锋是谁？” “当初将你带到月宫的那个骷髅刀客。” 我立刻便有了印象，跟他拉开距离后，反复对其进行审视，同时自己内心也在进行着剧烈的交战。 在这里召唤不到月神鸦，应该是被外面的结界挡下了。 就算找到了背包，拿到了枯文蝶，怕也没办法跟阿离获得联系……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确认他话语真假呢？ 我问：“怎么离开飘渺之海？” 月渐寒苦笑，“这个问题不应该问我，即便我说出来你也未必会信。” 我说：“你只管说，至于信不信，那是我的事。” 月渐寒道：“飘渺之海外面的结界，是在特殊情况下布成的，一个月只能开启一次，那就是补给海水的时候，而且整个过程必须得由我亲自操控。” 我无从判断他话语真假，不过直觉却告诉我，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所谓的飘渺，这还不过是一片移动的陆地罢了，这么多年都神神秘秘的，没有特殊结界保护，那是不可能的。 看来需要过段时间才能离开这里了，更要紧的是必须拿回青花伞，取回背包里的全部物品。至于段策，倒是不着急跟他联系，作为我的秘密武器，他应该在最需要的关键时刻出现，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是，我囚禁了月渐寒，整个月宫里，唯一的男人。 等到天亮后，如果还不出现的话，那些女人很快就会发现异常。 这么大一片飘渺之海，月渐寒又作为绝对权威的存在，背后肯定还有一支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只是那股力量在何方，又有谁掌管统领呢？会是那个骷髅刀客吗？ 该怎么做，才能瞒住月渐寒被囚禁的秘密，又同时不触发那股力量呢？这真让人头疼！ 我坐在审训椅上，好奇的看着月渐寒，“当年离开司空岛后，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又为什么会来到飘渺之海，成为了这里的月神？” 他并没有隐瞒，而是用很骄傲的语气道：“这里本来就是为我而存在的世界，由我来继承月神之位，是理所当然的。” “继承？”我瞬间抓住了关键字眼，“能说详细些吗？” 月渐寒笑，“我的身世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我点头，“传说当中的鬼子，是冥界九狱怨灵所化，并非转生肉胎。” “没错，我的母亲，原本就是飘渺之海的主人，也就是前一任月神，后来机缘巧合下，嫁给我父王，结果被谋反篡权，母亲也被牵连。在临死前，她曾经留给我一个幻境，告诉我这里的秘密，并且盼着我有朝一日能出牢狱，回到这里继承月神之位。” 第678章 心有成见 “原来是这样，没记错的话，你母亲去世也是六百年前的事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人为何还那么崇拜你？” “因为血统特殊，只有我们的存在，才能为这片混沌的黑暗带来光明和希望。” 我说：“太深奥了，能不能通俗些？” 月渐寒瞟我一眼，“一点都不深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看到月宫建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想了想，道：“好像是个巨大的光球。” “缥缈之海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没有太阳和月亮，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于那个会发光的球体。在我返回这里以前，所有人都在没有光的环境下生活，月亮只是传说当中的景色，我的出现，才让那个球再度亮起来，也给他们带来了生存的希望，所以这就是他们封我为月神的原因。” 这听上去，就像一个荒诞离奇的神话。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一个人的存在，让整个国度都光芒四射，换作是我，也会将其奉为神明吧！可是，这家伙却偏偏是黑暗中的幽灵鬼子，生来邪恶……这太矛盾了！ 见我露出了疑惑之色，月渐寒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当然是外面那些人会告诉你，这就是事实。” 潜意识告诉我，在这个所谓的真相后面，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又或者说是阴谋！ 可是脑容量有限的人，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局势好像太复杂了，我只是来寻人而已，并不想因此卷入整个国度的政治纠纷。 可是想要平安离开这里的话，就必须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 我问：“那个叫藏锋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很厉害吗？” 月渐寒道：“他是飘渺之海的守护者，也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男人。在母亲失踪，没有光的这些年里，就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没有让这里消失。他手中的那把骷髅刀，当出鞘的一霎那，敌人所有的骨头都得听从他的使唤，你说厉不厉害？” 诡异的能力，让人战粟的特殊技能。 居然可以牵引驱使骨头，那也就是说，哪怕是死人，也别想在他面前讨到一点便宜，希望我跟段策被好运眷顾，此行不会招惹到他！ 会发光的月宫，强大的刀客，每件事听起来都很不可思议，但是它们却真的存在了！ 正当我为该怎么瞒过藏锋的耳目烦恼时，突然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会有谁到这里来呢？我下意识看向月渐寒。 他一幅无语的表情，“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个囚室，被我列为禁区，通常情况下是没有人敢靠近的。” 可是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分明在慢慢逼近，对方好像并未刻意隐藏行踪，高调又张扬！ 莫非……是藏锋？不会这么倒霉吧！ 我忐忑不安的走到门口，抽了一根狼牙棒握在手里，将整个身体贴在墙壁上，屏息凝神等待对方的到来。 啪嗒，对方很轻松地撬开了锁，然后走了进来，我正准备拿起大棒朝他脑袋上招呼时，对方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小屁孩，你想干嘛？想搞谋杀吗？” 这人竟是段策，本来还想着将它作为秘密武器呢，没想到竟然大摇大摆的走到这里来了！ 我生生收起棒子，惊讶道：“你怎么会这里？” 段策郁闷道：“多新鲜啊，我不是跟你来找人的吗？走散了，当然得找啊。” “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沿途不是设下标记了么？随便找个路人问问就知道你这个灾星的下落了。” 我抚额，“我是说，你怎么找到囚室来的？” 段策道：“这里全是女人，问一问不就行了么。”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这是什么地方，那些百姓心中的圣地月宫啊！ 在我头疼的时候，段策却朝里面走去，看到地上的女人后，他打了个冷战，然后将视线锁定在月渐寒身上，然后又看向我。 他显得很错愕，“小屁孩，你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啊，怎么会爱上这口？” 我意外，“什么？” 段策道：“把人弄成这个样子，觉得很刺激吗？” 我无力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在狡辩什么呢？难怪别人都说，一个看似乖巧温顺的皮囊下，通常都隐藏着变态的基因，是因为跟符九一起呆太久的原因吗？赶快给我改回来，这种嗜好太可怕了，看看你把人给折磨的！” 月渐寒看看我，又看看段策，慢悠悠道：“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正常关系！”段策连忙撇清，“我这种老实人，接受不了你们这种重口的游戏。” 我忍不住踹了脚段策，“说八道什么呢，赶快谈正事儿！” 看到我恼了，段策才正色道：“好，你说吧，我听着。” 于是我把得到的讯息全部跟他说了一遍，听完后段策摸着下巴道：“我认为这些话都是真的，因为跟我在民间听到的一模一样。而且他们提到这个小子的时候，都充满了深深的崇拜与敬仰。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件事，这片飘渺之海，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宵禁，大概也就是月中补给海水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准出门。我想那个时候，就是结界防护最薄弱的时候，我们要想出去，必须要抓住这个时机。” 我说：“那就是说我们只能等下个月了。” 段策道：“没错。” 趁我发愣的功夫，他迅速在囚室里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再次停留在月渐寒身上。 将其上下打量了一遍，小声嘀咕道：“看起来就是一个长得比较清秀的男孩子，真有你说的那么恶毒么？该不会是对人家有什么成见吧？” 月渐寒听到这话后，貌似温和的笑了笑。 我冷声道：“如果你亲眼看到他杀人的情境时，就不会说这些话了。别小看他，这家伙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不信的话，就再看看地上的尸体吧！” 第679章 身为过客 段策瞥了眼眼地上的女尸，又连忙跳开，跟其保持距离。 他虽然毒舌说话不好听，但心底却很善良，而且因为生在富贵之家，所以见不得太血腥的事。 他说：“本来人家对你好好的，结果你因为不相干的事，把事情弄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我说：“凉拌。” 段策道：“我之所以会到这里来找你，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段策道：“跟你一样，我也被通缉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得罪了一个地头蛇，那家伙手里拿着一把骷髅刀，强大的简直不像人类！” 我倒吸了口凉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还好，段策侥幸逃脱了，看样子也没有受任何伤，在那样变态能力的压制下，这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说：“那个人叫藏锋，是飘渺之海最厉害的刀客，也是支配所有守卫的人。” 段策愣了下，道：“难怪，确实是个狠角色，尤其是那把刀抽出来的时候，简直带着邪气，真遇上了交手，就算是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对了，还有件事，我已经确认过了，月经行当时返回月亮之海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并未携带任何东西，你很可能被骗了。” 我泄气道：“不是很可能而是确实被骗了。” “怎么说？” “他们两个并没有来过这里，而是赶在月渐寒出现之前消失了。” “消失？”段策意外道：“莫非是双双苏醒？” 我说：“很有可能。” 段策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回时间缝隙呢？” 我掐了下手心，“也许他们认为我不在那里，而是在幽都。” 两人清醒后，猜测到我在幽都，跟阿离一起，于是他们两个便结伴而去，这样说，试乎都能讲通了。 段策道：“我就说嘛，赤渊和朱砂都非等闲之辈，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被这个黄毛小子带走！” 我说：“……咱们能别放马后炮了，行吗？” 段策干脆道：“好！那就赶快想想明天该怎么办吧！” 四下静悄悄的，灯光忽明忽暗，映在形容可怖的女尸上。而月渐寒，则神情平静的吊在那里，不挣扎也不反抗，看起来异常温顺。 整个囚室里，都散发着让人不舒服的阴郁气息。 我焦躁不安的走了几个来回，心道月渐寒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的，这家伙就像条剧毒的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致命一击。可是不能放人，月神被囚禁的真相就无法隐瞒太久……如果能有个替身……替身！ 我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惊喜道：“有了！” 段策吓了一跳，“有什么？” “有主意了。” “怎么说？” 我没理会他，而是闭上眼睛，召唤出替身偶来。 替身偶跳出来的时候，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之前假扮阿离的事，造成了严重的后果，也给它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还没缓过来。 听清楚我的请求后，它犹豫道：“请问小主人，还有别的要求么？” 我用手指点点它的头，“别紧张，尽量放松。” 替身偶道：“好，那我尽量吧。” 于是它走过去，绕着月渐寒转了几圈，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和反应后，将自己变成了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我把大致情况跟他介绍了一遍，叫它尽量呆在月宫里，不要出去。并且要小心提防叫藏锋的人，尽量不要跟他有任何身体接触，免得对方看出破绽来。 替身偶道：“好，那我去啦。” 结果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皱着脸道：“我……我不认识路。” 段策道：“别急，等下我跟你一起去，都没有休息过，再不能好好睡觉我就要彻底废掉了。这小子，就麻烦你先看着吧，绝不能让他在人前出现，否则我们就露馅了，等我休息好了，叫来接替你的班。”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地上的女尸，忍不住摇头，同月渐寒道：“这位小弟，看你长的模样不差，怎么缺了一颗怜香惜玉的心呢？对待女人，应该小心爱护，怎么能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我耐着性子道：“别废话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段策感慨完毕，竟然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尸的身上，然后将其抱了起来，一并带出了囚室。 就因为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让我感到格外温暖贴心。 这家伙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挺可恶，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从来不犯糊涂。 囚室里空气依然污浊，到处弥漫着咸腥的气息，但是我却感受好受多了。 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暂时把所有的事都搞定了。 我坐在椅子上，开始琢磨接下来的计划。 月渐寒站在那里，真的黑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 普通的人生下来是一张白纸，教成什么样，他就长成什么样。 而这个人，却是生于罪恶，再加上幼年的特殊成长环境，生生将性格扭曲成这样，感觉就是圣母来了也没办法将其感化撼动！ 他很轻松道：“你的同伴来了，处理好了所有的事，还帮我制造了一个替身，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呢？” 我冷冰冰道：“没有什么好聊的，我喜欢帮助别人的那份愉悦，而你却享受摧毁生命的快感，大家无论是立场还是三观都不一样。” 他问：“你会杀了我吗？” 我沉默了片刻，闷声道：“应该不会。” “你不是很恼恨厌恶我吗？” “你的生命却是属于飘渺之海的，既然这里的大多数人选择让你留下，那就等于他们认同了这种凶残的杀戮。我只是个过客而已，没必要搅和到这种事里。”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语气很平静，同时又有着莫名的悲哀。 现在的我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换作以前，提起这种事一定会愤愤不平的跳出来吧？果真是在无形中受了阿离的影响么…… 第680章 痴迷男人 他说每个地方都有着他们自己的命运，对于无法留下的路人而言，所有的救赎都是暂时的，真正的命运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如果当局者不选择反抗而是沉默，那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置喙的立场呢？ 月渐寒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等到飘渺之海补给水源的时候，趁机离开，再也不打算回来？” 我说：“是的。” 月渐寒道：“然后重新回到符离的身边吗？你别忘了，你可是在他默许下被投放进司空岛的。” 我说：“我没忘。” 他看上去看是不解，“你选择了原谅？” 我说：“谁都会犯错，你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点过错，而抹杀了他曾经对于你所有的好。” 他怔了下，笑了下。 我问：“你笑什么？” 月渐寒道：“我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对你格外青睐了，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充满渴望。我是个生来就行走在黑暗中的人，而你却好像带着正义的光。就算当年在司空岛里，你的身上布满了伤，但眼中却依然充满了希望。” 我疑惑的皱眉，本来以为自己经过这些年的游历，已经变得很成熟了，却没想到眼前这家伙好像比我还更胜一筹。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是被伤成了这个样子，我依然觉得月渐寒的气息很平和，没有憎恨也没有想要报复的味道。如果是伪装，那么这家伙的演技，简直好到让人难以置信！ 看了下沙漏，天应该快亮了，我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月渐寒却依然神采奕奕道：“在你的过往经历中，好像总是习惯帮助别人，难道不考虑改造一下我么？” 我汗颜，“你是鬼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更何况，人性的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说完后，我站起身，将他身上的铁链松开了一些，也可以让他整个脚掌都落在地面上，稍微放松下。 “突然这么好心，该不会想放了我吧？” “你想太多了，我们三个人的性命都系在这里，绝对不可能让你逃脱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别耍什么诈，否则的话，我可能会改变不杀你的心意。” 入口处的架子上摆着几瓶药，我走过去，拔掉塞子闻了下，分辨出来这是金创药。 于是便拿过来，隔着衣服洒在他的伤口上。 这家伙的存在，对整个飘渺之海都意义非凡，所以也不能让他轻易死了，免得给这里的人造成无法控制的麻烦。 大概明天中午的时候，段策才神清气爽的过来换班。 跟昨晚比起来，他此刻精神焕发不说，身上还有一股很浓郁的脂粉气，我不悦道：“那些女人都已经够可怜的了，他们和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样，你又没办法对她们负责，能不能不要随便勾搭招惹？” 段策莫名其妙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累的要死，哪有心情去搞那些破事儿，而且……年龄相差那么大，也根本不符合我的喜好啊。” “真的？” “废话，在这种事情上，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都是都是那些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我都拒绝不过来。” 我信誓旦旦道：“不可能，他们看起来都很痴迷月渐寒……” 段策道：“到处都是同性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了异性，就算是只猪，在它们看来也是双眼皮的吧？更何况这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长的也不差，而且还有所谓神明的光环，对她们而言，有吸引力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毕竟是个小毛头罢了，跟我这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是没办法相媲美的。” 我懒得听他在这里鬼里，困焉焉道：“你在这里看着吧，我得去休息了。” 顺便还得去看看，替身偶表现的怎么样。这只偶也是个热心人，每次变成别人都犹如戏精附体，当时变成阿离时，整天忙于政务，连睡觉时间都少的可怜，看起来比正主还像个冥王，虽然干的都是不着调的事儿。 我到月渐寒住处后，发现那些女人正在陪着它玩耍、捉迷藏，替身偶显得高兴极了！ 看到我后，连忙清清嗓子，让那些女人退出去了。 “感觉怎么样？”我问。 “好极了，”替身偶很愉快的回答，“这些姐姐好随和啊，还陪我玩儿，真想把兄弟们都召唤出来，让大家一起享受这种快乐！” 如果九只玩偶全聚齐的话，那画面简直美到无法想象。我及时掐灭了它的这种可怕提议，道：“现在还很危险，还是出去后再找大家玩吧。” 我说：“我困了，你尽量不要出去，好吗？” 替身偶道：“放心，上次在幽都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教训了，这次我决定每天吃喝玩乐，其它的什么事都不做！” 我庆幸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它很体贴道：“你看起来很困，就留在这里休息吧，我在旁边守着，免得人过来打扰。” 我趴下来，冲它笑了下，“那就拜托你了。” 不过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意识却格外的清醒。尤其是想到赤渊和妈妈两人有可能在幽都为难阿离，就愈发觉得度日如年！ 简直想要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尽快赶回去跟他们团聚！ 入夜后，月宫再次陷入沉寂当中。所有的人都自觉地返回房间，依照规定不再出门。 我提着准备好的食物，前往囚室替换段策。 等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段策那家伙竟然跟月渐寒聊天，并且还在在讲述我们过去一起经历的事情。 我郁闷道：“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啊。” 段策道：“随便聊聊而已，呆在这里很闷呢，不说话怎么过。而且我真觉得这人不错，不像你说描述的那么可怕。” 只能说月渐寒的外表非常具有迷惑性，如果不是深知他为人的话，恐怕也会跟段策抱有一样的想法吧。 在这个问题上，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了，知道他也只是嘴贱说说，并不会真的傻缺到拿月渐寒当朋友的，于是便让他回去吃饭休息。 月渐寒望着段策离去的背影，慢悠悠道：“你这个朋友，看起来好像很不错。” 第681章 胃口很大 我说：“跟你比起来，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很不错。” 月渐寒看起来有一点委屈，“小鱼儿，你好像对我的偏见很深。” 我皱眉，打开随身携带的篮子，将饭菜拿出来，拿筷子夹了送到他嘴边。 他说：“这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 我冷声，“没得挑，你现在可以选择吃还是不吃。” “好吧，”他很快妥协。 他吃的很慢，每口食物都要咀嚼很多次才咽下去。 所以只是简单的一碗饭，却吃了很久。 然后我便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也许明天我得利用空闲时间出去走走，虽说外面有着无法逾越的封印，但是多了解一点总是好的。 月渐寒试探着再次跟我聊天，“你的朋友今天跟我说了很多事，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我瞟他一眼，道：“你如果为人谦和善良些，喜欢你的人会更多。” 他笑笑，“现在也有很多女人喜欢我，哪怕是我让她们去死，也没有人犹豫。” 我说：“他们不过是惧怕你而已，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他很随意道：“无所谓，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差别，而且我也享受被别人畏惧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伤口愈合中精力恢复了一些，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我们开始慢慢的聊天。 看来当初真的跟他讲了很多事，再加上他之前调查的那些，有时会在不经意间透露很多细节。 天亮后段策准时过来接班，我提醒他，“跟他在一起，你别再胡说八道了，你别在他面前提到与我相关的事。” 段策很随意地同我摆了下手，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刚走到门口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小屁孩想爸爸妈妈了，这些天老板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可爱。” “不会啊，我觉得很可爱。” 我忍不住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看来自己的警告是一点用都没有。 回到月渐寒的住处后，我便开始查找关于飘渺之海的书籍，结果忙碌半天都是徒劳。 晚上跟月渐寒聊天时，有意无意的问起这里的情况，他都一脸坦诚的说，我不知道、不清楚、全都告诉你了。 这家伙城府极深，如果打定主意，不想告诉别人，就算磨破嘴巴也无济于事。 次日正午，我正在替身偶那里睡的香时，突然有侍女进来禀报，说是藏锋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后，我瞬间精神抖擞起来，替身偶也显得很紧张。 我一边安慰他保持镇定，一边在心里头寻思着，等下要借机把背包和青花伞拿回来。 虽然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但是心里却很忐忑，一个掌管缥缈之海军力大权的人，他的观察能力一定特别强。 我们两个必须得非常小心，才能保证不露出丁点破绽。 没多久，藏锋便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剑眉豹眼，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就算同月渐寒行礼的时候，依然不卑不亢。那把骷髅大刀并没有拔出来，但我却感到了很强的压迫感。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甘心臣服于月渐寒。如果真是因为月渐寒能为飘渺之海带来光明，那么将其囚禁起来，效果岂不是一样？ 藏锋环视四周，请示禀退左右。 替身偶让其余的人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我一个人。 藏锋看着我，神情有些犹豫，替身偶忙道：“小鱼儿是我的朋友，曾跟我一起出生入死过，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不用隐瞒。” 藏锋这才道：“今日前来，是想跟月神大人确认下次补给的事情。依照原本的路线，下次应该是黑海，可是那里近年水位下降的很厉害，而且挲鬼也已经选择定居在北海，不再四处迁徙，我们没了雾气的遮挡，到时候还能隐藏行踪，所以可能要改变计划。这是几个备用的海域，上面都已经筛选备注相关事宜，请月神大人定夺！” 替身偶瞟我一眼，佯装思索道：“好，东西放在我这儿，你先下去吧，等决定了以后我会尽快告诉你的。” 藏锋躬身退下，临走时，若有所思的瞟了我一眼。 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却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出声掩饰自己的异状，“等等，藏锋大人，能否将我的伞和物品交还？” 藏锋看向替身偶，“敢问月神大人意见？” 替身偶很机灵道：“给她就是，省得整天来烦我，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得到了月渐寒的允许后，藏锋才道：“稍后就让人送过来。” 晚上，我如愿拿到了伞和背包，有兵器在手后，便感觉踏实了许多，晚上去守月渐寒的时候也将其带在身上。 当我察看月渐寒的伤口时，发现他的身体恢复非常迅速。那些被我用刀划过的地方，竟然全部都恢复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和伤疤。 我狐疑地看向段策，“你给他上了什么药吗？” 段策道：“没有啊。” 我蹙眉，“那伤口怎么会愈合这么快？” 段策却不以为然的说：“体质原因吧，自从打幽冥界回来后，我伤也能恢复的特别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看到我手中的伞时，月渐寒笑了下，“看来你已经见过藏锋了。” 我说：“没错。” “他难道没发现那个月神是假的吗？” “好像没有。” 他说：“那真是可惜。” 我却道：“我觉得是种幸运，但是有点我想不明白，他看起来像个正直的人，却为什么会对你忠心耿耿？” 他诡谲一笑，“你可以猜猜。” 我说：“要么就是你对他有知遇之恩，要么就是对方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中。” 他不置可否，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接着，我把海水补给的事有意无意的透露了下，想看看真正月神的想法。 月渐寒疑惑道：“挲鬼居然选择定居在北海？它胃口那么大，用不了几天，就会把那片海域里的生灵全部吃光，难道是想将自己困死在那里吗？消息确定属实么？” 第682章 关键时刻 我说：“属实，至于原因，这恐怕得怪我了。我从镇魂神那里得到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百宝袋，能够从里面取出源源不断的小面包来，在寻找飘渺之海的时候，把它送给了挲鬼。谁知道这只挲鬼得到小面包后，居然把它当成了主食。因为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所以短短几日竟然瘦了大一圈，目测照这个速度缩水下去，很快它就不再是北海的霸主了。” 月渐寒看着我，一幅无语的神情，“数千年来，飘渺之海都随着挲鬼的迁徙轨迹进行海水补给，所以对外始终能保持神秘，即便是在海里生活的灵类，也对这片大陆知之甚少。如今这一切，都被你这小小的举动给打乱了。” 我借机问道：“飘渺之海为什么不能出现在别人眼前？” 月渐寒笑了下，语气有点冷，“这个问题，有机会的话你该去问符离。”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他却清楚流露出了对阿离的憎恨和厌恶。 如果当年加罗不出事，如今的冥王就是月渐寒了吧？但我实在没办法，这样的家伙掌控三界，会是什么样的恐怖景象！ 我皱了下眉，“那现在该怎么办？” 月渐寒道：“怎么飘渺之海上面的水都是由海水转化而来，如果不想让很多人死去，就必须选择就近进行海水补给。” “你居然也会在乎人命吗？”我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搪塞或者撒话呢。 “我只是不想让这些奴隶们消失而已。”他很直白道。 面对着如此坦然恶毒的脸，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之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询问月渐寒，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无论他的答案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我现在迫切的想要返回幽都，跟妈妈和赤渊他们团聚！ 如今的情况，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里面的消息传不进去，我很害怕他们会跟阿离产生什么误会！ 次日我便让替身偶传信给藏锋，让他定在黑海进行水源补给。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补给的流程及如何操作，才能让这么大一片陆地移动到目标位置。 这是个只有月渐寒才知道的秘密，我跟段策商议了一下，必须在计划实施之前，撬开他的嘴巴，弄清楚所有细节。 月渐寒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恢复了，此刻的他显得非常淡定，“想知道的话就把我放了。” “你休想。” “只有我，才能让海水顺利补给。” “藏锋也不可么？” “当然，不然你觉得他那样正真的人为什么要臣服于我？” 这点我确实疑惑了很久。如果事实真如月渐寒所说，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说：“放心，我知道那天你的行为只是情急失控而已，所以不会计较追究的。” 这么大度的话，简直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的目光看是真诚，但是却享受着不为人知的诡诈。 就算段策的泛起了嘀咕，“这家伙，到底在图谋什么？” 我小声道：“你不是一直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段策道：“也就是那么说说，那天被你伤成那样，如果心里真不怨恨的话，不是个真圣母，就是个受虐狂！” “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道，让我再想想……” 事情就这样僵持着，我们两个始终没有拿出一个合适的决策。 想了很久，我同段策道：“人可以放，但必须是在我们离开飘渺之海后。只要我们还在这片土地上，必须得把那家伙握在手里。可是也不能总把人锁在囚室里，如果能随身带走，而不被人发现就好了。” 段策摸着下巴思忖道：“也许我可以尝试着把他暂时封印到到纸人里。” 我惊喜，“确定吗？” 段策接着给我泼冷水，“都说是尝试了，只是潜意识告诉我可以那么做，到底行不行，那得试了以后才知道。” 我问：“怎么试？该不会……” 段策抓住我的肩膀，“别跑，试试而已，不会变丑也不会伤害到你的皮肉。” 我说：“你怎么不直接在月渐寒身上试啊！” 段策道：“万一操作不好让人跑了怎么办？”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但是……不是我怀疑段策的能力，而是他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都没有任何把握！ 纠结半天后，我决定豁出去了。 俗话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错过了这次海水补给，下次想离开，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估策取来剪刀和纸，我们两个就在囚室里，开始进行秘密实验。 月渐寒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很感兴趣的样子。 以前跟东方在一起的时候，曾看到过他剪纸，寻常的剪刀和纸到你了他手里，就仿佛是有了生命。就算闭着眼睛剪出来的纸，人也是整整齐齐大小相同。 而段策，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不说，浪费了许多纸张，才勉强剪出来一个勉强看得出来人形的东西。 他将纸人对折之后，立在地上，在它周边画一个圈，让我站到纸人对面。 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磕磕巴巴的吟诵咒语，我站在那里，一颗心不停的上窜下跳。 就在狐疑不定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纸人身体扑去。 之后听得嘭然一声，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纸人里面了，只是口不能言，手不能书，只能做一些简单行走、转圈的动作。 段策趴在边上，神情郑重道：“小鱼儿，哥哥现在有件不幸的事要告诉你，准备好了吗？” 搞什么跟吊唁一样，不是成功了吗？我还很高兴的点点头。 段策道：“虽然暂时把你封印在纸人里了，但是我还没想起来，究竟怎么做才能把你从里面解封。” 我竖在那里，石化了。这家伙是笨蛋吗？关键时候坑队友，他怎么能在这种关节眼上掉链子？！ “这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段策用愧疚的语气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一定会尽快想办法的。” 第683章 九龙戏水 快想快想！我急的直跳脚，变成这个样子，手脚都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杀伤力不说，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这简直比暂时太飘渺之海更让人害怕！ 段策安慰我说：“别急别急，给我点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有了。” 于是再次让我再次回到纸人的那个圈里，段策开始施术，试图将我的身体从纸里面拽出来。结果不小心扯破纸张，同时间我也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好像被砍了一刀似的，剧痛难忍！ 段策听不到叫声，大概是看我挣扎的太厉害，所以停了下来。 我捂着胳膊跌坐在地，想死的心都有了。 月渐寒在旁边看得连连摇头，“你这样是不行的，要试着用灵力将他们切割分离开来，而不是这样靠蛮力生拉硬拽。” 段策犹豫了一下，蹲下来道：“再试一次吧……别跑啊……你不想离开这里了？不想回幽都了？难道想这样一辈子吗？” 我收住了脚步，郁闷地看着他。 又被他接连三的尝试了五六次，才总算把封印解开。 我坐倒在椅子上，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胳膊，伤口虽然在现实中并不存在，但是那种被撕裂的疼痛却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让人记忆犹新！ 大概是看到我脸色很不好看，所以段策也流露出了一丝担心，“不如就这样吧。” 我深呼吸，然后缓缓吐气，道：“还是再多练习几次吧，如果到时候出了意外，那就糟糕了。” 在我的坚持下，段策又反复尝试了几次，直到动作流畅后，我们两个才安心下来。 其间我曾悄悄的打量月渐寒的神色，他一点也不惊讶，更没有害怕。 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心中没底，因为至今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我骗到飘渺之海来。 又为什么对我态度格外异于常人，我才不相信，他是念着曾经共患难过的那点情分呢。 接收到我的目光后，他平静道：“小鱼儿，你确定要把我封印到纸人里吗？” 我说：“没错，你在外面我始终不放心。” 他说：“你还真看得起我。” 我说：“我答应会在离开的时候还你自由，甚至可以起誓，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们如何才能操作了？” 月渐寒道：“我可以说，不过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而且你必须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看向段策，他很识趣地抬起手背在脑后，“我饿了，去吃点东西，待会儿过来。” 等段策走后，我同月渐寒道：“我保证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现在你应该说了吧。” 月渐寒道：“你伏耳过来。” 我迟疑了片刻，确认他目前身体还在禁锢状态，耍不出什么花样，才靠了过去。 “想要海水补给，需要先选准位置，然后……”他声音越来越小。 而我则不自觉的越靠越近，就在感受到他温热呼吸的时候，心里蓦然一惊，想要撤回去是已经晚了。 这家伙竟然伸出舌头，好似捕食的壁虎，哧溜在耳朵上面舔了下！ 我就像被毒蛇咬到一般，迅速撤离跟他保持距离！ 再看月渐寒，他已将舌头缩了回去，却在口中发出渍渍的声响，好像品尝到什么美食一样！这家伙真恶心！ 我用袖子，使劲在耳朵上蹭了几下，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是敢咬我的话，你就死定了！” 他怔了下，竟然笑了。 我登时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月渐寒声音有些低哑，“没错，我就是想咬你，不但如此，我还想把你吃了！又白又嫩的耳朵，如果能够含在嘴里的话，一定美味极了！” 我瞪大眼睛，“你这个死变态，居然还有食人的癖好，真恶心！” 不过再联想到之前两个女人的悲惨下场，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了。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擦了两下耳朵，将弯刀匕首拔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你给我老实点，收起不该有的邪念！否则的话，之前的保证就作废！” 显然，我之前毫不留情的动作也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所以这家伙静默了片刻，道：“我说，你先把匕首收起来。” “要说现在就说，不准废话！”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被他舔过的地方，如今火辣辣的，这家伙莫非跟野兽一样，舌头上长了倒刺？小时候我曾听姥姥讲故事，说熊瞎子的舌头非常厉害，人就会毁容，该死的…… 我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往后面退了两步，隔着镜子暗自观察耳朵，还好还好，没有流血也没有什么异状，就是像冻透的胡萝卜一样红亮亮的！ 看到我的小动作后，月渐寒反而更加开心了。 他的眼睛很亮，邪恶也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来，以至于我有种错觉，如果松开链子的话，在家后一定会飞扑过来，将我拆骨入腹！ 简直可怕，就比我过去见到过所有的对手加起来都要让人忌惮！ 如果不是因为那身特殊血统的缘故，这家伙早不知道是多少回了！ 或许是想降低我的敌意，月渐寒竟然兀自开口说出了真相，“你既然从北海来的，想必应该看到了当时进行海水补给的场景。” 我说：“没错，我看到了九根水柱，我们就是借着水柱之力被带上来的。” 他问：“知道那就跟谁住是怎么来的吗？” 我摇头，“不知道。” 这家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慢慢顺着嘴角舔起了嘴唇，声音幽暗道：“龙吸水，听过么？” 我一边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边道：“听过。” 月渐寒说：“九龙吸水，这就是飘渺之海的秘密。” 我惊讶，“什么？” 月渐寒缓缓道：“飘渺之海的地下，同时封印着九条龙，当进行海水补机的时候，所有的龙都被唤醒，同时吸取海水，就形成了当晚你们看到的景象。补给的海水被吐到江河中，再经龙珠，也就是月宫下面的那颗球形体的净化，成为居民的饮用水。这也是为什么飘渺之海得以悬浮在半空，还可以移动的原因！” 第684章 露出破绽 同时封印着九条龙，多么不可思议的真相！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所谓的龙戏水只是传说中的自然现象，却没想到，这片大陆竟然真的有龙！ 很多年前，我曾经在现世见到烛龙，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从震惊中恢复正常，“谁做的？” 月渐寒道：“第一位月神，也就是飘渺之海的创建者。当时为了躲避三界战乱，所以便灵魂九条封印的龙，打造了这个神秘的移动空间。它和时间缝隙的存在类似，但却比时间缝隙更加隐蔽，因为一直在半空中游走，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月神的存在，就是为了唤醒那九条龙？” “没错，在没有月神的这些年，虽然飘渺之海依旧像往常一样移动，但却无法唤醒九龙，进行海水补给。每隔一百年，龙珠守护者就会对整个大陆上的居民重新进行封印，这样才使得飘渺之海和上面的人得以延续存在。” “龙珠守护者是？” “你应该已经想到他是谁了吧。” 我呢喃，“藏锋大人……” 月渐寒道：“没错，就是他。所以他虽然看不惯我，却不得不臣服于我，确切的说他忠诚的不是月神，而是这片大陆。”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坚守了六百年，这究竟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支撑！我猜的没错，他果然是个正直的人，而且还是个非常伟大的英雄！ 我急道：“要怎么做才能将九龙唤醒？” 月渐寒道：“需要对龙珠献上月神之血，而且还要配上特殊的唤醒咒语，别幻想你让我朋友可以学会咒语取代我，就算集齐了这两样，他也无法将九龙唤醒。如果操作失误，九龙暴动，整个飘渺之海就会彻底沦陷消失……后果有多严重，你可以自己想象。” 如果其中一条龙出现异常，整片大陆就会支离破碎，更别提这些全都是任何能力的普通人了。 月渐寒笑的有些诡异，“现在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三个人，藏锋、我还有你。” 我说：“你就不担心我把这件事告诉符离？” “既然跟你坦白，我就不害怕你告密。时间缝隙位在三界交汇处，这里则是无根之地，数千年来悬浮于半空，符离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绝不允许自己的头像范围内出现法外之地。总有一天他会将这些全部替换为绝对臣服自己的势力，其中包括时间缝隙和飘渺之海。飘渺之海的人均不在冥府登记造册，也就变相超脱了生死。你如果将真相说出，他就会设法让九龙复苏，到时候整片大陆以及这里所有的居民都将不复存在！” 我说：“不可能，阿离不会那么做的！” “违背初衷，他也会碍于妖界龙族的面子，做出类似的决定。”月渐寒道：“或许你可以赌一下，看看我们两个谁预测的正确。” 我没再说话，安静地陷入了沉思中。 不多时，段策折了回来。 “怎么样？” “没事，将他封印进纸人吧！” 就会在我身上多次的实验，段策总算一次性将月渐寒封印成功。 最后带着纸人离开囚室的时候，我把所有刑具都取下来，扔到了熔炉当中。 月渐寒的存在，对于整个飘渺之海而言，是毒瘤亦是救星。以至于孤身守护了六百年的藏锋，也不得不委身听令于他，如今的局面好像被打了一个死结，好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彼此得到解脱！ 封印前一天，我跟段策走出了所谓的月宫，到下面去。 整个大陆比我在月宫上看到的，更大，人口也更多！ 然而当仰望起天空那轮明月，以及那座如梦似幻的宫殿，我心头涌起的，却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无论要不要把真相告诉阿离，都得先离开这里再说，明晚的北海补给，对我们而言至关重关！ 虽然没有了挲鬼的雾气掩护，但补给行动，依然得在夜间进行。 如果不小心让别人看到九龙戏水的情景，再传扬出去，那就麻烦了。 至少对于这片大陆上的百姓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阴暗的认为，月渐寒之所以肯告诉我这个秘密，就是为了让我徒增烦恼！ 很快便到了二月中旬，据藏锋回报，目前飘渺之海已经位于北海之上，这一晚所有的居民都被勒令必须呆在家里，而月宫里的女人，也全部被带下去看守。 在离开之前，藏锋提出了我跟段策也必须一同离去。 虽然替身偶伪装成月渐寒已经得心应手，但依然架不住这位守护人的坚持。 眼看它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决定跟这位藏锋大人好好谈谈，实在不行的话，有必要先将他和月渐寒一样控制住。 我同段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悄悄封印纸人的五感，让其暂时丧失触感，听觉和嗅觉，佯装顺从的跟着藏锋离开。 待走出月宫后正门后，我们两个停下脚步，藏锋虽未回头，却握紧了手中的骷髅刀。 我说：“我听月神说起藏锋大人的事迹，这么多年来守护这片大陆，实在很不容易，您在我心中，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藏锋道：“就算你再拍马屁，我也绝不同意你们携带着飘渺之海的秘密离开。” 看来对方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们也没有了伪装的必要，索性将话摊开来说。 “藏锋大人应该明白，我们两个本就不属于这里，是被你们所谓的月神骗到这里来寻人的，如今弄清楚了真相，也是时候回去跟家人团聚了。这件事情已经征得了，月神同意，不信你可以去请示一下他。” 藏锋转过身道：“你是说那个冒牌货吗？” 我摸摸鼻子，尴尬的笑了一下，“您已经看出来了啊。” 藏锋道：“虽然已经在竭力伪装，但是他身上暴露出来的破绽实在太多了，跟我们月神平常的行迹与作派，半点都不像！” 第685章 趁机逃亡 “我可以把真正的月神还给你们，我是打心里敬仰藏锋大人，所以不想与您为敌，还请看见我们思乡心切的份上，今晚放我们离开这里。” 藏锋却并未接我的话，而是冷冷道：“真正的月神在哪？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给了他一点小教训而已。”我如实道：“想要知道他的情况，您必须得先同意我们离开这里。” “如果我不同意呢？” “月神现在很安全，没有性命之忧，否则这里也不会这么平静。他对于飘渺之海的重要性，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藏锋并未立刻给我们答案，而是将五指缓缓收紧。 我顿时神经紧张，“听说藏锋大人手中那把刀很厉害，但是我劝您最好不要动它。现在的局面是二对一，月渐寒又在我们手里，而且今晚的海水补给能够顺利进行，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两个人比起数以万计的性命而言，哪个更重要不言而喻，您说是么？” 他深深凝望我一眼，又慢慢将手移了下来，“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是这里的事，绝不可以告诉外面的人，能够保证做到吗？” 我犹豫了下，摇头，“不能。”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两道剑眉紧紧皱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不同的境况下，我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这里大多数人能够得以保全，并且继续安稳的生活。” “大言不惭，”藏锋冷哼，“你一个小丫头如何能够夸下这种海口？” 我说：“我固然不能，但是我的朋友和师父或许能够做到。” 他沉声，“你的朋友是谁？” 我说：“如今的冥王，符离。” 他怔了下，脸上露出意外之色，“你的师父是谁？” 我说：“曾经的妖界首领白泽，他老人家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万年，您想必应该听说过。” 虽然白泽已经不再继任首领，但是他的威严与辈份却依然存在。 藏锋轻轻念出两个人的名字，“符离……白泽……” 我说：“我会先试探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然后再根据两个人的反应选择是否说出真相，藏锋大人如此正直，应该也不想供奉着一个杀人如麻的神明吧？月渐寒为人如何，飘渺之海被这样的人控制，究竟是福是祸，您比谁都清楚。不过，如果那一个人都有决策，会危及到这里大多数人的存在，我会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就当从未来过。” 他这才正眼看我，就好像初次见我一般。 “你是人类，还是幽人？” “我体内有一半幽人的血，但是却在现世长大，无论哪边都有我的朋友，也都是我的家！” 静默了很久后，他才再度开口，语气郑重，字字分明。 “希望每一句话都是发自你的肺腑，并且在出去以后说到做到。” 说完竟然转身踩着台阶离去了，我有些惊讶，“您不留在这里了吗？” 他答非所问：“我要去下面巡夜。” 就这么相信了我的话？真有点难以置信！ 我心里头暖暖的，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您放心，海水补给完毕后，我一定会释放月渐寒，并且绝对不会轻易透露这个秘密！” 他走得很快，始终没有回过头，很快便消失在长长的台阶上。 段策在旁边提醒道：“时间快到了，走吧。” 我们来到月宫的中央，那里有部分龙珠裸在地表。 如今这里空荡荡的，一个闲人也没有，段策掏出纸人，将其五感恢复。 月渐寒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刻，感觉真像已经死掉了。” 我说：“少废话，快点！” 它现在虽然是纸人，但却并不影响行动与念咒。 接过匕首后，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红色的血立刻从纸表渗了出来。 月渐寒走到龙珠跟前，将血滴了上去。 接触到鲜血的时候，龙珠悠然的光芒悠然变换，原本是沙白的月色，此刻却转成了耀眼的赤红色！ 我站在旁边，紧张的注视着纸人，而段策，则谨慎的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龙珠越来越亮，我们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发出颤动，而且愈来愈强，就好像是剧烈的地震一样！ 所谓的月宫建筑开始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九只巨型龙首！ 它们看起来就像铁铸的雕塑，冰冷威严，虽然没有生命迹像，但是那份龙族的姿态和傲骨却足以让整个大地为之战粟！ 片刻后，它们眼睛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迸发出让人不敢逼视的金光…… 霎那间四下寂然无声，仿佛死透了一样的安静！ 我真庆幸跟段策这会儿是站在它们背后，而不是矗立在龙首前！否则真担心自己膝盖会没出的发软，保不准还会跪下来…… 这样的神兽，哪怕是降服一只，便值得吹嘘一生了，更何况是九只！ 就算是如今的白泽，估计也不可能做到吧？飘渺之海的第一任月神，且不管他为人如何，是否存在私念，其能力必定是一等一的强大！ 在我内心默默发出感慨的时候，同时还在紧紧盯着地上的纸人，握着伞的手心，淌出来的汗就像水一样多！ 月渐寒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咒语依然念个不停。 九只已经睁开了眼睛的巨龙，分别以龙珠为中心，朝向九个不同的方向，缓缓将嘴巴开启，哗哗的水流声，汇聚成螺旋状的水柱，源源不断自黑海奔向九个龙首！ 龙吸水，这就是真正的龙吸水！ 与此同时还夹带着巨大的海风，我必须得将伞柱在地上，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吹走。 让我惊讶的是，月渐寒，他此刻就像是定在了那个龙珠之上，虽然身体是纸做的，但是却并未受到分毫的影响！ 此刻海水，是自下而上的，当其中一只龙吸够了海水，就会停下来，产生回呛，也就是短暂的逆流，据月渐寒说只有短短几秒，我们必须抓住机会乘着水柱冲破结界，返回现世黑海之上！ 第686章 依旧冷淡 因为九条龙的动作是一致的，同时吸水，同时产生逆流，所以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的话，就只能等下次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水势逐渐减缓，而我也明显感觉到周边的风小了许多，月渐寒也停止了咒语吟诉。 他叮嘱段策，“这位朋友，待会儿千万要记得帮我解除封印。” 我说：“你这样的体形存在也挺好的，至少没办法动手虐待别人了。” 月渐寒慢悠悠道：“想虐待别人，不一定非得自己动手，当人的玉望无法得到满足的时候，他的心理就会更加扭曲阴暗。” 段策在旁边附和着点头，“他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我曾经接触过被化学阉割的强奸犯，原本只是用正常途径纾解发泄而已，后来却生生演变成了反社会人格。” 我狠声道：“所以道德突破底线的人，一定要人道主义毁灭才对，根本就不能指望他们洗心革面回头是岸！” 我说的咬牙切齿，然而月渐寒却是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心平气和的提醒我，“逆流快来了的哦。” 我将接下来未说出的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跟段策一起飞身跃上龙首，同时撑开了青花伞，撑开借以扩大受力面积。 吸收了海水之后，龙之眼集体眨了眨，发出了类似咳嗽的倒呛，海水果然开始飞快回流！ 段策用手揽着我，纵身跃入水柱的一刹那，也解开了月渐寒身上的封印！ 被逆流带回的时候，我不由瞥了眼月渐寒，他已经从纸人当中剥离出来，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微眯着眼睛目送我们离开，还伸出舌头，极其恶心的沿着上唇舔了一圈！ 这个混蛋，他是故意做给我看！ 然后我此刻虽然心存愤怒，但却处在逆流水柱中身不由已！ 猛烈的水流击打在身体上，力气之大，好像要将浑身的骨头全部拍碎…… 好在只是一瞬间，我们就冲破了结界，回到了黑海之上！ 我跟段策两个人侵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借助着青花伞的浮力剧烈的喘息着，虽然形容狼狈身体剧痛，但却俱是放松了下来！ 待身体稍微缓和一些，我便开始用哨声召唤月神鸦。 没过多久，霞生便载着希望穿破云层朝我们飞来。 到了鸦背上，我已经感到虚脱了，整个人都趴在那里，动也不想动。 段策情况看起来要很好，他甚至还有心情回味在月宫时的生活！ 提到月渐寒，我便不由自主的想到，离开时他那个暗示性十足的舔食动作，忍不住怒道：“呸！” 段策不乐意道：“你什么意思啊！” 我无力道：“不是说你，我在骂月渐寒那个死变态！” 段策道：“怎么了？” 我说：“他居然想要吃了我！” 段策怔了下，好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道：“什么？” 我便把那天被月渐寒舔耳朵的事说了，末了愤愤不平道：“这些年我见过的奇葩也不少，但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段策收起了笑容，脸色很不好看，“你这个笨蛋！” 我不服气道：“我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还要骂我？” 段策脸僵了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我说宰了那个家伙不可！” “咦，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冤枉了他，月渐寒是个好人吗？” “你懂个屁！好人哪会干这种事！” 真难得，这次他居然跟我站在一起了。 我们两个在乌鸦背上，将月渐寒狠狠吐槽诅咒了一百遍！ 在返回幽冥界之前，我必须得把段策先送回江城，并且交还良辰的卷轴。 我问：“先送你回去，还是先去良辰那里？” 段策道：“先去女金刚那里吧，我也有段时间没过她了。” 于是我们两个一同来到了良辰的住处，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回应。 “好像不在，”我有些失落的说：“我得先回幽都了，不如把卷轴先寄存在你这里，有时间的话帮我转交给她吧，顺便再代我向她道谢。” 段策道：“回去那么急做什么，你看看你衣服都烂了，一身狼狈相，去我那里换换吧，免得回去让你爸妈看到了担心。” 我恍然，“你说的对！” 就这样跟着他返回了段策的别墅，才一进大门，便立刻有人迎上来道：“少爷，安小姐在已经等您几天了。” 段策跟我都很意外，他惊讶道：“女金刚居然在这里吗？” 那人道：“是的，自从知道您跟唐小姐离开以后，她每天都来。依照少爷的吩咐，我们就没有阻拦她进入家里。” 段策道：“做的不错。” 我笑着说：“良辰对你真关心！” 段策不屑道：“说的她好像对你很冷漠一样！” 听到这话后，我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跟她借取卷轴的时候，反应确实有点不正常，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 段策大步流星的走进了门，良辰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看到我们进来，便将书放下，站了起来。 良辰瞥了我们一眼，神情依然冷淡，没有半点笑容。 “良辰在这里啊。”我说。 “嗯。”她用鼻音回我。 本来是欢喜重逢的场面，却不知为何，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段策跟往常一样，不拿她当外人，但也不会热情的招呼，兀自前去浴室洗澡了。 气氛有点沉闷，我故作开心的笑笑，“我把卷轴交给段策了，等下让他拿给你。” 她淡淡道：“事情办完了么？” 我说：“嗯，得亏段策帮忙，一切顺利。” 良辰道：“人没事就好。” 我说：“在江城过年怎么样，我听段策说，这里每年都会放很多烟花，到处张灯结彩的，一定很漂亮，也很热闹！” 良辰道：“还好。” 说罢便朝门外走去，我连忙叫住她，“你要回去吗？段策一会儿就应该好了，卷轴还在他那里呢。” 良辰头也不回，“搁我这里也没什么用，有机会遇到再说吧！” 我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心头隐隐浮出一抹惆怅伤感。 马上要返回幽都，没有太多时间跟她在一起，等下次吧，下次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 第687章 胆大包天 送走良辰以后，便有人给我送来了新衣服，于是也不等段策出来，去另外一间浴室，飞快的冲了个澡。 出来后，段策已经在客厅喝啤酒了。 他问：“女金刚怎么走了？” 我说：“不知道，应该是有事吧。” 段策不满道：“有什么事能比大家伙团聚更重要啊，难不成谈恋爱了？感觉她最近整个人都怪怪的！” 我勉强笑了一下，“你有时间的话，多关心关心她吧，以前良辰总是以复仇为人生目标，在外面漂泊惯了，突然安定下来，不适应也很正常。卷轴到时候帮我交给她，我得先走了。这次……辛苦你了，谢谢！” 他不以为然的挥手，“别跟哥哥见外，去吧。” 虽然段策的态度很随意，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心却是跟我很亲近的。 过去这些年，我认为自己在现世已经没有了牵挂，如今才发现，现在又有了，真好。 段策笑，“干嘛啊？舍不得我啦？” 我点头，“我能抱抱你吗？” 他愣了下，随即露出八颗牙齿灿烂笑容，“来吧！eonbaby！” 我走过去，张开双臂，才一接触到他身体，段策就将我猛然推开，并且大喝一声，“靠！”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紧张道：“怎么了？” 他坐倒在沙发里，有气无力的看着我的手，“什么时候又带回那个破戒指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你是想让那个小心眼儿的家伙电死我吗？！” 我傻傻看着手上的鸳鸯戒，“对不起啊，我忘记了。” 他愤怒赶人，“赶紧走！赶紧走！” 出去后，我再次回到了乌鸦背上，用手摸着它光滑的羽毛，迫不及待道：“霞生走，我们回幽都！” 希望这次回去，能够看到妈妈和赤渊！ 请老天爷，一定要让我看到他们，拜托了！ 一路上我都在默默的祈祷着，待月神鸦离幽冥殿越来越近后，我的心脏则越跳越快！ 霞生降临在偏殿，我跳下去后，便跑着去找阿离。 最后找遍了所有房间，也没有看到人影。 于是又连忙赶往正殿，找了一遍后也没有发现人。于是不得不询问守卫，回复说冥王大人，这一个月来人都在伏波宫，其间并没有回来过。 伏波宫如今是左思的住处，阿离平常也就是去坐坐，怎么还在那里长住了？该不会是那家伙被逼婚太狠，脑袋想不开出了什么状况吧？ 带着疑问，我让霞生火速赶到伏波宫。 还没降落，就看到一个人在湖边踱来踱去，看到我连忙手舞足蹈的做着动作，竟是一幅兴奋到癫狂的神情。 待我下去后，简直不敢认眼前的左思。 他头发乱蓬蓬的不说，竟然还留着一圈青黑色的胡子，跟我印象中那个在外表上一丝不苟的俊美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紧张道：“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左思上来拉我，却被电了下，整个人都差点卧倒。 我连忙近身搀扶，对方再次被电倒！ 他立刻求饶，“小姑奶奶饶了我，远点，远点！” 我不解的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距离，左思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依然兴奋不减，“中午回来了，赶快去给我进去，再耽误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我疑惑道：“阿离呢？听说他已经在你这里住了一个月了，怎么回事？” 左思道：“什么住，那就是哄骗外人的，真相是，冥王大人被挟持，而且还被限制了自由！还不准我跟外面的人通风报信，这些天，我真的要快要被那些人疯了！就连几位长老包括我爹，都认为我狐媚惑主，我简直……” 我连忙加快脚步，错愕道：“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挟持阿离？” 左思瞟我一眼，语气幽怨道：“等我进去你就知道了，对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恶徒，对待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是整天呼来喝去的使唤个不停，放眼三界，能对付他们的应该也只有你了……” 我蓦然停下脚步，“不是吧？听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 左思急道：“怎么还站那里了，赶快进去救人啊，冥王大人的安危，三界的和平稳定，如今就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啊，现在的我好像背负了一座大山！ 同时心里也在暗自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挟持了阿离整整一个月！ 左思看起来确实很担心，但是又不像是害怕畏惧的样子！ 算了，还是不想了，居然左思说我能够对付，无论是真言还是恭维的话，硬着头皮也要进去试试看！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手伸到背后，把青花伞抽出来，然后叫住左思，“你帮不上什么忙，就在这里等着吧，省得大呼小叫惊扰对方，反让他们加强警惕。” 说罢便纵身一跃，翻上墙头，左思在后面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弱弱道：“大白天的，不用这么夸张……” “嘘！”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沿着墙头跳上屋檐，像只猫一样，轻巧的朝里面爬去。 这里我曾经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整个府波宫的地形都无比熟悉，我记得平常这里是有几个侍从的，如今竟然一个也在了。难不成是被那两个人杀了？不应该吧！ 真要有什么诉求的话，早就该下手了，也不至于要等一个月这么久啊！ 隐隐听到主殿有对话声，我便动作飞快的赶到那里。 可是当我过去的时候，对方竟然沉默下来了。 我犹豫了下，决定先看看里头的情形再说。 于是小心翼翼拆了片瓦，准备透过那里往下看。 还不待弯腰，就听哗啦一声，脚下整片屋顶都坠了下去！ 可恶，居然还被人发现而且提前下手偷袭了！ 落地后我打了个滚，猫着腰站起身后，接触到几道炙热的目光后，便瞬间变成了化石！ 房间里，赫然坐着三个人。 一个桀骜不驯的中年男人，一个看似温婉但是却性格泼辣的女人，还有一个被包扎牢固的粽子，哦不，是阿离。 第688章 争风吃醋 我手里的伞，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眼泪也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两个日思夜想的人，甚至连呼吸也忘记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一个梦了很多年，但都没有实现的梦。 世界变得很安静，我的视野也变得格外朦胧，看不见也听不见，我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打算做什么。 熟悉的女声，像梦里回顾了千百次那样温柔的呼唤着我，“乖乖……” 我想扑上去，用双手感触一下对方的体温，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是我幻想出来的假象。 可是我的脚就动不了，身体就好像被钉在地上了似的。 我真害怕自己前进一步，对方的影子就会消失掉。 所以索性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朦胧的影子，听听他们熟悉的声音，就觉得很满足了。 女人走过来，将我搂在怀里，然后抱了起来。 我已经长大了，比过去长高了好大一截儿，而且也吃胖了！ 她看起来那么瘦，两条胳膊细细的，居然还能把我毫不费力的抱起来！ 我找了下眼睛，泪叔从眼眶里滚了出来，视野瞬间清晰了。 我们距离很近，这么近……以至于我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呼吸，看清她白净皮肤上的汗毛！ 她对上我的眼睛，脸上亦有泪光。 “乖乖，是我，”她喃喃的说：“是妈妈。” 直到对方温热的唇吻上我的额头，我才确定这是真的，而不是虚幻出来的梦！ 我伸开手，搂住她的脖子，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甚至想将她揉到身体里去！ 赤渊也站了起来，伸出宽广的手臂，将我们两个都揽在家里。 这些年来，赤渊和朱砂就是我心上的两个洞，每当我想到他们时，都觉得空荡荡的，而且不时有冷风吹过。 如今这个洞好像被堵上了，赤渊用身体也帮我驱走了寒风。 犹豫了半晌，我腾出一只手臂，先拥抱妈妈那样，揽住了赤渊的脖子。 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 我觉得好快乐……好开心……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受控制的大哭了起来。 这一天，我实在等太久了！ 姥姥如果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笑起来吧？真好！ 妈妈看着我，一脸愧疚道：“对不起，乖乖，妈妈失言了，让你多等了这么多年。” 赤渊也哽咽着抚摸我的头，“朱砂，你看，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呢。” 是啊，我长大了，这些年我吃多少苦，瘦了多少呢？他们知道吗？ 我本来想借机诉诉苦的，可是看到他们的表情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呜呜的哭。 我抽的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道：“你们两个，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就不要再抛下我，如果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好了，好不好？” 妈妈点头，用下巴在我额头上亲呢的磨蹭，柔声回应道：“好。” 以前我总是习惯的将身体缩在她怀里，像个小宝宝那样享受温暖与呵护，可是我现在长大了，被她抱着显得有些尴尬，就算受了伤，也没办法再像过去一样撒娇要呼呼了，这个真是让人头疼！ 过了好一会儿，我是依依不舍的，挣扎着从她身上跳下来。 我不好意思的说：“妈妈累了吧？” 妈妈却摇头，“不累，妈妈抱着你，多久都不累。” 我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旁边的阿离，他温和的笑了笑，没说话。 我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你们怎么把阿离给绑了呀，赶快把人放开！” 赤渊声音蓦然转冷，“没动手杀他，已经是便宜这小子了！” 妈妈看向符离时，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但手却依然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别怕乖乖，妈妈会给你做主的。” 我解释说：“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些年他对我很好的，还给了我很多帮助……” 赤渊道：“好到把人送往司空岛么？还是好到把我女儿囚禁在幽都不得自由呢？” 我噎了下，悄悄看向阿离，他一点儿也不慌，也不解释什么，就那么安静的看着我，轻声道：“这趟没受伤吧？” 我摇头，“很顺利，没有受伤，还把那个月渐寒揍了一顿呢。” 停顿了片刻后，我抓住赤渊的袖子道：“放了阿离吧，司空岛的事，他已经认错了，而我也原谅他了，你们不能揪着这点不放啊。更何况，他是冥王呢，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我们还要怎么混啊。” 也是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左思为什么会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反应了。 肯定是阿离不允许他把这件事往外传，所以他才夹在当中左右为难！ 就这样被绑了一个月吗？天啊，我的爸爸妈妈好凶残！ 在我的央求下，赤渊很不情愿地帮阿离松绑了，得了自由的他，轻轻活动了下双臂，才看了我一眼，立刻被赤渊从中间隔断。 于是我只能隔空同阿离说话，“你没告诉他们，我去哪儿了吗？” 阿离话语中透着无奈，“说了，可是他们不肯相信。” 赤渊道：“我当然不相信，你这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我女儿傻乎乎的，年纪又小，这些年不知道在你跟前吃了多少亏、上多少当！今天她平平安安的返回来，以前的事就作罢了，从现在起，你休想再打她任何主意！” 看不到阿离的表情，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心里有些急，便道：“说这些做什么呀？阿离这么多年还帮过我不少次呢，也没见你感谢过人家！” “表面上是在帮你，实际上是在坑，谁不知道这家伙心里有个小算盘，整天打得啪啪响，根本不做没有利的事情！”赤渊声音里夹带着怨气，斥责起来一点情面也不留。 阿离这人心眼小，我知道，真害怕他会记挂在心里，以后双方再闹出什么矛盾！ 连忙阻止赤渊道：“好啦好啦，能不能让我跟妈妈说会儿话？” 赤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语气尽量放温和道：“那你们两个先说着，我们先到外面去转转。” 第689章 危险嗜好 说罢，便用眼神示意阿离先行出去。 然后身体有意无意的挡在我们两个中间，竟是连眼神交汇都不能了。 算了，赤渊虽然脾气暴躁、性格冲动，但是在大事上从来不糊涂，虽然一怒之下将人绑了，但心里也应该明白，如果阿离反抗的话，也根本留不住他。 两个人先出去，心平气和的聊聊也好。 我回过头来，对着妈妈扁扁嘴，将头放在她的腿上，委屈道：“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手指轻轻摸着我的脸，“妈妈也想你呀。” 我说：“在阴仇愁的时候，有段时间我天天陪你说话，你知道吗？” 妈妈说：“知道，虽然不能回应，但意识都在，能够听到所有的声音。这些年没人在你身边，乖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我先是点点头，随后又飞快的摇摇头，“吃了一点点苦，不过现在感觉都值得。我现在结交了好多个朋友，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师父，他曾是妖界的首领！” 妈妈迟疑了下，“白泽？” “是啊，就是他！不仅如此，老虎叔叔，也就是白虎敖川，亲自传授我攻守技巧呢。” “乖乖真棒。” “别再这样夸我啦，”我有些害羞的揉揉鼻子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不再是小朋友了。” 妈妈帮我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珠，“在妈妈面前，你永远都是个小朋友。” 我将脸贴在她的腿上，用手指不停的在她手心画圈圈，然后慢慢的将这些年的事全都说给她听。 虽然有些事她在阴仇涧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还是耐心十足的听我说。 但我清楚到口干舌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黄昏了。 我抬起头，看着夕阳的余光洒在她脸上，虽然五官和气质是温婉的，但是我知道她内心比谁都坚强而且固执。 妈妈递了杯水过来，我加它一饮而尽，然后抬起头道：“妈妈，你原谅赤渊了吗？” 她有些惊讶，“你叫他的名字啊。” 我理所当然道：“是啊，妈妈如果不原谅的话，我就一直叫他赤渊。” 她眸光有些复杂，“你希望我原谅他吗？” 我想了想，道：“不知道，妈妈还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吧，没必要因为我而委屈自己让步。毕竟您当年经历过的那些事，我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没有资格说原谅他。” 妈妈欣慰的笑了下，总有些说不出的苦涩，“乖乖真的长大了啊。” 没有得到答案，我还心有期盼的看着他。 虽然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是我的内心却在疯狂的叫着，呐喊着，原谅他吧，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 大概是目光透露了太多心事，妈妈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原谅他吧。” “真的吗？”我不确定的重复确认。 “真的。”妈妈说：“怨恨了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跟你刚才说过的话一样，我们没必要因为别人犯的错，而忽略掉他对你那么多的好。人只有活在当下，才能更好的未来，没必要揪着双方都悔恨的旧事不放。” 我快乐的跳了起来，“那我出去告诉他！” 说罢飞一般的冲出了屋子，此时赤渊和阿离正并肩在长廊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整体气氛看起来还算融洽。 赤渊看到我，立刻站了起来，他显得有些紧张，“小鱼儿，说完啦？” 我鼓足勇气，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爸……爸……” 他愣了下，随即露出狂喜的神情，将我抱起来甩了个圈，然后在我脸上狠狠的亲了下！ 跟妈妈柔和的吻不一样，他有着很硬的胡茬，扎的我皮肤隐隐作痛！ “你能不能放我下来？”当着阿离的面儿，我感觉自己的脸颊不由的发烫。 “让我再抱一会儿。”赤渊说，他顿了顿道：“虽然很高兴你能承认我的身份，便是爸爸这个称呼听起来有些奇怪，咱们这里不兴叫这个，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爹呢？” 我想了想，感到很为难，说：“我管妈妈叫着妈妈，管爸爸叫作爹，感觉你们一点也不搭配啊！” 赤渊狐疑，“是这样吗？” 我说：“是这样啊，你能想象我管妈妈叫娘的样子吗？” 赤渊拧着眉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爸爸就爸爸吧，意思到了就行，咱家也没那么多规矩！” 我呲牙笑笑，随即又飞快的板起了脸，道：“我现在要代替妈妈向你宣布一件事。” 赤渊身体顿时僵住，小心翼翼道：“什么……事？” 我说：“她决定原谅你了，但是，以后你一定要对她好，否则的话……” “乖乖在这儿待一会儿，爸爸去去就回！”不等把话说完，赤渊就火速把我放下，一道烟似的窜进了门。 我站在那里，感觉憋屈又郁闷。 刚看我的时候，感觉他还是挺在意这个女儿的。 可是一提到妈妈，我就瞬间变成了被嫌弃的拖油瓶！ 四年前也是，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极了！ 阿离走过来，冲我微笑，“怎么，失落了？” 我点点头，问：“怎么样没事吧，收到我寄给你的枯文蝶了吗？” “收到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隐约猜到了你离开时间缝隙。” “不是吧？” 阿离缓缓道：“你那天的反应有些奇怪，说话也支支吾吾的，眼神也不停的闪躲，所以便猜想是不是月渐寒同你说了什么。” 我搔头，“对不起，我瞒着你擅自做了决定。” “是他不许你跟我说的吧？” “是啊，他骗我说，爸爸妈妈都在他手里，如果告诉你这件事的话，他们两个就会有危险。可是当我赶到那里后，才发现居然是假的！” 说到这里，我很气愤，“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可恶，胡乱杀人不说，而且还有很变态的嗜好，尤其喜欢虐待别人！”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在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之前，我决定先下手为强，提前把他给囚禁了，而且还跟段策轮流看守他！” 第690章 阴阳怪气 阿离神情变得有些奇怪，重复道：“段策……” 我说：“是啊。” 他问：“安良辰呢？” 我说：“留在江城过年呢，只有我们两人去了，这次得亏是他，不然的话我们还去不了呢！” 阿离道：“下次想去，我陪你。” 我囧，连忙摆手，“不去了，再也不想去了！” 我省去了关于飘渺之海和九龙的事，只把过程笼统的跟他说了一遍。 阿离听完后，道：“这次就当是长了个教训，下次可别再这么冲动了。” 我顺从地点头，“知道啦，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提到月渐寒，我的耳朵又不自觉的热了起来，连忙同阿离说：“帮我看看耳朵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人，就觉得不舒服！” 阿离看了看，用微凉的手指帮忙捏了会儿，我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试探道：“那个人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我说：“他想吃我，还舔我耳朵！” 阿离动作立刻顿住，“你说什么？” 唉呀，生气了！ 我有些害怕的看着他的脸，小声道：“他骗我，让我靠近，然后舔我耳朵，还舔自己的嘴唇，就像我有时候喝酸奶那样……怎么了？” “没什么，”阿离垂下眼帘。 隔开了视线后，我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心里开始莫名的忐忑起来。 是不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还是会错了意？为什么我提到这件事，段策和阿离的神情都明显不对？ 沉默了片刻后，我同阿离道：“其实他这个人根本没有我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厉害，上次在九狱跟你交手时受的伤，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无论是我用铁链直接跟他交手，还是段策用纸人封印，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后来我们出飘渺之海的时候，也非常顺利，基本上没有出任何问题！” 阿离捏着我的耳垂，轻声道：“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我惊讶道：“什么？” 阿离慢慢解释道：“无论是被你抓住，还是被你囚禁，以及让你们离开，每一件事都是在他默许下发生的。” 我目瞪口呆的说：“这怎么可能呢，在囚牢里，我明明将他伤成那个样子，他都没有挣脱！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狠心过，用匕首在他他身上划了好多刀，伤口又深又吓人，流了好多血！” 阿离道：“所以才说，那家伙是个变态，能享常人所不能享受的乐趣。” 阿离的推测实在让我震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他心思一向缜密，为人又格外谨慎，不可能会下没有把握的结论！ 再联想起月渐寒整个过程当中的反应，好像除了小小的惊讶以外，确实没有出现太明显的惊慌失措！所以我提心吊胆了数天，他却始终没有出过任何妖蛾子，这确实不太符合他的本性……可是，怎么会有人故意被别人抓起来挨虐呢？他喜欢的明明是虐待别人啊！ 想不通，头疼！ 阿离劝道：“想不通就别想了，那种人的思维，原本就不是你能理解的世界。” 我郁闷，“可为什么你能一下子猜测到他的想法？莫非你也……” “别胡乱猜测，”他放开手道：“我只是曾经见过类似的人罢了。” 我说：“要是真的如你所言，他故意把我骗过去折腾自己，图什么呢？” 阿离道：“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我能图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这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没有弱点的结界，就算是在不停的移动，我也会找到那里将其摧毁。” 听了他的话后，我暗自吃惊，也不敢在这种关头试探，便试图转移话题，“这些天是我爸爸妈妈的错，他们是太牵挂我了，所以才这样待你，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敌意……你能不能别放在心上？” 他淡淡道：“没事儿，自家人没那么多计较。” “自家人？”我怔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什么意思。 瞟了眼门口，见赤渊和妈妈没有出来，方才小声道：“你可别在他们面前提这件事了，赤渊会疯的。你没看到刚才，他连让我看你一眼都不爽！” 阿离道：“只是目前还不能适应罢了，以后习惯了就好。” 我问：“习惯什么？ 阿离道：“我跟你在一起的事，你要记住，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别人无关，哪怕是你的父母，他们也没有任何立场反对……” 说到这里，他突然噤声，不再言语了。 我好奇道：“怎么不说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声，一转脸发现竟是赤渊气呼呼的走了过来。 他将我拉起来，护在身后，愤怒地说：“我女儿还小，不准你再对他进行类似的洗脑教育！你现在的年纪还有行为，搁在现世是要坐牢的懂吗？” 阿离没说话，而是好脾气的笑了笑。 赤渊愈发恼了，“你笑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这女儿傻，一点儿心眼都没有，根本经不住人哄骗！你的条件放在这里，想要什么老婆找不到？何必要苦苦纠缠一个小孩？” 阿离一点也不气，反而温和道：“叔父酿的桑鱼酒很好，小鱼儿能够突破封印成长，都是因为喝了它的缘故。” 赤渊叫道：“再也不酿了，还有，别以为叫声叔父，我就会同意这件事，不可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往火坑跳而无动于衷！” 阿离继续笑，“当年小鱼儿身上的封印，是叔母亲手加的，如今她的能力也恢复了，应该可以将封印解开。” 赤渊鼻孔都在往外面喷火，“想都别想！我老婆竟然加了封印，就不会将其打开！”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阿离始终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别说是当事者了，就连我看的都心疼自己老爹！于是拼命的帮他顺背，“别气别气，你看阿离人家始终带着笑，也没有说什么难听话，你就不能淡定点么？” 赤渊脾气出了名的差，此时愈发气急败坏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第691章 别勾引我 跟阿离相处久了，我都不觉得阿离有什么异样，他对谁都这样，无论是厌恶还是喜欢，都很难从表面上看出来。 虽然笑容时常挂在脸上，看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是并不显得虚伪和假。 当你对上他的眼睛时，甚至还会觉得，他所有的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真的。 以前段策私底下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想要在表情上骗过别人，必须得先在内心说服并骗过自己。 如果哪天阿离表现出正常人的情绪，我反倒会惊讶吧！ 赤渊怒火一上来，就红了眼睛，六亲不认，哪怕对方是冥王。 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妙，我便灵机一动，捂住肚子大叫，“唉哟…我…” 赤渊顿时紧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 我说：“饿，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赤渊道：“那可不行，正长身体呢，我这就去让人给你准备食物！” 说完立刻将所有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脚步匆忙的走出院子。 待确定他离开后，我又悄悄去了房间，看到妈妈靠在椅子上休息。 这些天牵挂着我，想必累坏了吧，真不忍心打扰她！ 不过天气这么冷，还是回床上睡好。 在我的催促下，她总算是躺下了，眼睛却依依不舍的望着我，好像闭上眼睛，我就会消失一样。 我帮她掖好了被角，柔声道：“你放心，我就在门口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你要是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好。” 然后趴在床沿上，轻轻的在她胸口拍打，就好像小时候她哄我睡的姿势一样。 妈妈慢慢慢慢磕上眼睛，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 我俯身过去，轻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悄悄地离开房间，来到门口。 阿离果然还在那里，我步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来。 声音很轻道：“阿离，你就在这里好多天了，再不回幽冥界的话，外面人会胡说八道的。” 阿离笑了下，饶有兴趣道：“是吗，说什么？” 我低声八卦道：“说你跟左思有断袖之好，你们两个的关系不正常！就连左思的父亲，左贤大人也是这么怀疑的！” 阿离听后，却浑然不在意，缓缓道：“流言止于智者，让他们说去吧。” 想到左贤每次对这件事的反应，我就忍不住窃笑，“嘻嘻，你今晚该不会还想留在这里吧？” 阿离道：“想跟你多呆一会儿，等下再走。” 沉默了片刻，我将他的手拉了起来。 阿离的肤色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很容易让人想到执笔或者弹琴的画面，而我的手，则显得丰腴多了。 不知道为何，每根都圆滚滚的，摊开五指后，手背上甚至还有四个小窝窝。 比对了一下，我郁闷道：“这些天我都没有吃好，也没有休息好过，可为什么感觉还这么胖呢？” 阿离认真端详我，轻声道：“下巴都尖了，哪里胖。” 我说：“你看我这双手，别瞧我脸，是不是会感觉本人是个小胖子？” 他笑，“感觉看上去就很有福气。” 福气？这个词听上去不坏，不过总能让人联想到门画上抱着大鱼的胖娃娃！ 算了，反正我现在还小呢，说不定以后会长开了呢！ 我说：“等到将来长大了，我一定要长成阿离这样的手。” 他反握着我的手，“现在也很好，感觉就像握了块面团……” 一块面团，我目光幽怨的看着他。 阿离那双狭长如柳叶一般的眼睛，在橙色夕阳光辉下逐渐弯了起来。 他唤我，“小鱼儿……” 我意外，“什么事？” 他的声音，就像是是留在我心里缓缓淌过，沿途跃出愉快的音符。 “赶快长大，然后嫁给我吧！” “啊？” 在他微笑神情的注视下，我的脸颊慢慢开始发烫，平常口齿伶俐无比，这会儿居然也开始磕磕巴巴，好紧张！ 我觉得赤渊之前的话是对的，阿离真的在蛊惑我，他就好像在对我使咒一样，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了！ 紧张的吞下口水后，我小心翼翼道：“阿离，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 他显得有些困惑，“什么？” 我说：“你的眼睛里好像有两只小手！” 他愈发不解了，“小手？” 我说：“它们在里面想扯我的脖子，拽着我进去，我呼吸不顺畅，感觉快要喘不过气了。” 他哭笑不得，“你这形容未免也太可怕了，以后还要我怎么看人？” 我慢慢伸出手，放在他的眼睛两侧，强行将其视线掉转开来，偷空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这样就好多了。” 他看着前方，无奈道：“难道以后跟你说话，我都得保持这样的姿势吗？” 我嘀咕，“那你别那样看我啊。” 阿离叹了口气，“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其实我想答应他的，可是想到赤渊的反应，就犹豫了。 还没有跟妈妈好好聊过，说也不清楚她是怎样想的，虽说这是我们两个的事，但是总得参考下家长的意见吧？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组合，很难幸福啊，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赤渊和朱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如果赤云楚同意他们两个的结合，安静当个老人不作妖，根本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破事！妈妈不会受伤，拼死离开幽冥界，我们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姥姥不为我操劳的话，也许现在还好好的活着，而我则生长在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里……唉呀，越想越远了！ 见我心不在焉的，阿离便道：“小鱼儿，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我连忙回神，“听到了，但是还没有想好呢，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阿离道：“以前你就是这么回复我的，结果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没有答案，所以说这次还要考虑多久呢？” 我汗颜，低头掰着手指嘀咕，“一天，哦不，最少也得三天吧！” 阿离起身道：“三天后我再来找你。” 我说：“你要走啦？” “嗯，”他笑道：“这些天应该积累了不少事务，得回去尽快处理一下。” 第692章 作威作福 我想他平常都伏案到很晚时，眉毛便不知觉的皱了起来，叮嘱道：“你回去之后还是先好好休息吧，别把身体累坏了。至于那些事务，能推就尽量往后边推推。” 阿离道：“好，听你的。小鱼儿，你……” “手，快开！”远处突然响起雷鸣般的炸喝，竟是赤渊亲自端着托盘装着饭菜回来了。 如今这伏波宫里，除了我们几个，连个侍从也没有，也不知道这些饭菜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愣了下，才想到把手抽出来。 赤渊眨眼间，便来到了我们跟前，并且迅速用身体将我跟阿离隔开，充满敌意的瞪着他。 阿离温和一笑，“我有事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再来携礼物……拜见岳父大人。” 说完也便迅速转身离去，看似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我却留意到他居然红了耳朵尖！ 赤渊已经端着盘子石化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粗着嗓子道：“那小子刚才说什么？” 我说：“他说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再过来看你。” 赤渊道：“他方才，管我叫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慢吞吞道：“岳……父……大人……” 赤渊倾刻间大怒，碗里的汤都洒了出来，“混账，我什么时候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了？我才当爸爸没几天，那个男人就敢过来跟我抢，他做梦！不，做梦也不行！他休想，女儿是我的，谁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跟他拼命！” 我默默将托盘从他手中接了过来，“爸爸，你别激动，会吵到妈妈的。” 赤渊立刻噤声，不过很快便咬牙切齿道：“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赞同这件婚事的！我宁愿你一辈子长不大，留在我们两个身边！”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您着什么急呀。”我淡定道：“先叫妈妈起来吃饭吧。” 赤渊在门口定了一会儿，快步走到屋子里去，“朱砂，朱砂……大事不好了。” 妈妈被吵醒后，态度显得有些冷，“吵什么吵，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么。” 赤渊声音委屈道：“刚才符离那小子走的时候，居然管我叫岳父大人！” 静默了片刻后，妈妈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他休想！” “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他人在哪？” 赤渊顿了下，“应该回幽冥殿了。” 妈妈立刻起身，“我这就去找他！” 赤渊惊讶，“啊，现在？” 妈妈道：“怎么，你有意见吗？” 赤渊连忙道：“没，没有！可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不如咱们明天再去？” 妈妈冷哼，“你这么大人，难道还怕黑？” 虽然已经答应了原谅他，可是妈妈此刻态度还是显得非常冷淡。 我不明白是因为她心存芥蒂，还是说他们两个本来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赤渊干笑，“怎么可能，就是女儿已经把饭端过来了，咱们三口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团聚，不能因为这件事坏了气氛，对吧？” 听到这里，我便悄悄将头探进去打量他们，扬声道：“你们两个再不洗手的话，饭菜就凉啦！” 妈妈这才温和起来，道：“好，马上过来。” 片刻后，我们三个人都坐到了桌前。 看着眼前的饭菜，我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讶与错愕。 冬瓜片切的比手指头都厚，而且还烧焦了。 大白菜的叶子风格更加粗矿，足足有我手掌那么大片！ 肉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不存在的。青菜汤里飘着几块已经碎成渣渣的豆腐，看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一直都庆幸的是，虽然粥熬的有些稀，但所有的食物都烧熟了，万岁！ “这饭是爸爸做的吗？”我说。 “啊？”赤渊犹豫了下，道：“是的，伏波宫的侍从都被派遣到别处了，也没有人买菜，只能用现有的材料将就了，是不是很难吃？明天爸爸带着你们去外面吃！” “不会啊，”我说：“对新手而言，味道不错，至少……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妈妈瞟赤渊一眼，“那以后一日三餐就交给你了。” 赤渊意外，“啊？” 妈妈说：“怎么，不愿意？” 赤渊说：“不不，愿意，给老婆孩子做饭，这么美好的事，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我拿着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并且在心里默默感慨，赤渊那么厉害的人，在妈妈面前，居然温顺的像只猫一样，真不可思议！ 妈妈是不擅长厨艺的，赤渊自小生活在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贵族家庭，显然从未下厨过。这么说起来，一家三口，最厉害的人居然是我？嘻嘻！ 吃饭完后，妈妈提出要到湖边走走，我看赤渊的态度，显然是想寻个机会跟她单独相处。于是便推说自己有点累，让他们两个人去了。 而我闲的无事便在院子里转转，无意间竟遇着左思，此刻的他背着大包，像是要出门。 我问：“你去哪儿啊？” 左思郁闷道：“去哪都好，反正我是不待在这里了。” 我说：“可这不是你的家吗？” 他愤愤不平道：“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个主人？”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这还用问吗？” 我猜测道：“是赤渊？他让你做了什么？” 左思道：“读过书的都知道，君子远庖厨，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下厨做饭！” 我好奇，“咦，今晚的饭是你做的？” 左思道：“除了我还能有谁？” “爸爸说是他做的。” “无耻！” 我提醒他，“你说话注意点，那是我爹。” 左思愤愤不平道：“一他强迫我做饭，二把成品拿到你们跟前炫耀，还声称是自己做的。三，这点最可恶了，最后连口粥都不给我剩！你爹怎么了，他曾经是无限风光过，可现在赤家早已没落了，他现在没有任何官职加身，而我怎么说也是堂堂姻缘使，被他呼来喝去成何体统！我敬他，看在老冥王的面子上称他一声大人，可他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伏波宫可是冥王大人赏赐的，凭什么让你们一家三口在这里鸠占鹊巢，作威作福？” 第693章 纠结不已 此刻的左思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着，就像泄了闸的洪水似的，一发而不可收拾。 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也不禁开始自省。 我说：“你别走嘛，这毕竟是你的家，等一下他们两个散步回来，我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找住的地方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好歹让我们过了这两天，行不行？” 他迟疑了下，“你确定说话算话？” 我说：“当然！” 左思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先声明，伏波宫的侍从都是你爹赶走的，如今没人伺候了，反逼我去做饭，这可不行！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如果下厨被朝堂上的人知道了，他们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我说：“做饭有什么好笑的啊，难道女人就该天生进厨房吗？像你这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男人，如果生在我们现世，连个老婆都讨不到，只能打一辈子光棍！” 他眼神鄙夷道：“那些庸夫俗者也配与我混为一谈？” 我笑他，“哟，你还骄傲上了。” 左思道：“在我们冥界，男人下厨是软弱无能的象征。” 我说：“阿离还曾经为我做饭呢，这话也能套用在他身上吗？” 左思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咳咳，冥王大人身份特殊，他那是体验生活，增长见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普通人怎么能比？” 我翻了个白眼，“将来有一天我要嫁给阿离，就让他下令在冥界推广男人进厨房，看你怎么守着这份清高！” 左思顿时傻眼，“不是吧？哎，我刚才那个，只是随便说说，你千万不要当真啊！你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儿呢，怎么就开始幻想吹枕边风了！” 我冷哼，“谁说八字没有一撇？阿离今天还管我爸爸叫岳父大人了呢，左思大人就等着将来下朝回家当个黄脸公吧！” 左思愣了下，随即装作恍然醒悟的样子，好奇道：“咦，我不是在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饭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鄙夷道：“装什么失忆啊，刚才说的话我可全都记着呢。” 左思继续装伤，“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爸爸欺人太甚，要我们尽快搬出伏波宫，还说下厨房的男人都是软弱无能的……” “那是不是我说的，绝对不是！你肯定是听错了！” 说着，他便开始拔腿往里边跑，动作迅速地像只免子！ 我追在后面叫，“你去哪儿啊？” 左思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去准备明天早上要用的菜！” “你就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有冥王大人在前，谁敢笑话！” 虽然嘴上调侃左思，但我也明白，寄居人下始终有着诸多不便。 这伏波曾经属于赤渊所有，可阿离早已明文下令赏赐给了左思，我们一家几口住在这里，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等赤渊和妈妈回来后，我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赤渊道：“远离了幽都许多年，我如今对这里是越发不喜欢，不如我们一起返回缝隙吧，马上就是春天了，说不定今年能够看到那株桃花盛开。小红，你怎么想？” 小红……朱砂……我在旁边听的简直乐死了！没想到，赤渊对妈妈居然还有这样的昵称。 妈妈沉思了片刻，道：“我也不想待在这里，还有那个孩子……实在不是很讨人喜欢！” 我猜想他说的是阿离，便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他呢，当年要不是阿离建议，让妈妈返回幽冥界修养，我们恐怕也没有今日的团聚了！” 妈妈道：“你年纪还小，有许多事都不懂的。当你看不穿一个男人的心时，最好不要跟他在一起，因为你无法预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会不会伤害到你，以及你周边在意的人。” 我小声道：“可是这些年他对我真的很好。” 妈妈用拇指抚摸着我的脸颊，柔声道：“那是因为我们两个不在你身边的缘故，从小让你颠沛流离，吃尽了人间的许多苦，所以格外期盼温暖和关怀。再加上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对方稍微花点心思，我们小鱼儿就会牢记并且感动。虽然我还不明白，这么多年他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你，但是乖乖，那绝对不是男女之情和爱，你对他的感情也一样。” 我皱起眉，反复思索她的话。 妈妈抵着我的额头轻声道：“他如果是个普通幽人，或许我还不会那么反对，可惜他不是。他是冥王，他心系天下，属于三界，而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想妈妈或许说的对，毕竟她前后经历了那么多事，而且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比她更爱我、更希望我能过的好了。 对赤渊和妈妈来说，这是他们的爱恨离别处，承载着不一样的沉重过去和痛苦回忆，如果能离开这里，重新开始，那固然是很好的。 我真的很想跟他们在一起，可是想到就这样抛弃阿离，远离幽都，身体就难过的想要窒息。 或许是察觉到了内心的纠结，妈妈将我揽在怀里。 她柔声道：“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又不是一辈子不相见。等到明确解除了这份婚约，你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可是那样的话，阿离会娶别的女人吧？” “是啊，就算他不情愿，也会有许多人抢着帮忙操这份心的。 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画面，我愈发感到失落了。 次日清晨，准时呈现在饭桌上的早餐，竟是色香味俱全，比起昨晚明显高出了一个档次！ 我问：“这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吗？” 赤渊道：“不是。” 我尝试着喝了口粥，惊讶道：“味道真好，没想到，左思的手艺竟然提升的这么迅速！一个晚上而已，简直就是质的飞升！” 赤渊在旁边沉默了半晌，才默默道：“这是我做的。” 我说：“老爸，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这么虚荣，咱们就在这里麻烦人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抢别人的功劳。昨天傍晚我遇着左思，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第694章 流言蜚语 赤渊泄气道：“这顿饭真是我做的，为此昨天翻了一晚的食谱，不信问你妈妈。” 妈妈瞟他一眼，“昨晚那顿呢？” “菜是我洗的！”赤渊理直气壮道：“虽然不是我掌的勺，但是至少也出了一份力吧？不过基本上已经确定，那小子不是个做饭的料……小鱼儿，爸爸做的怎么样？” 我伸出大拇指，夸奖道：“非常好吃！” 赤渊高兴极了，“以后爸爸多学几道菜，每天做给你吃！” 吃完饭后，我提出到外面走走，去街上转转。 左思显得非常紧张，甚至还提出跟我们随行。 赤渊大手一挥，“我们一家几口出去玩，你就不必跟了。” 左思道：“可以帮你们拿东西。” 赤渊明确拒绝，“不需要。” 左思依然紧紧跟在后面，好像生怕我们悄悄跑了似的。 我都能看出他这份紧张，赤渊自然也察觉到了，“你想干什么？” 左思这才道：“冥王大人吩咐，要好好招待几位，有什么需要的话，赤渊大人及夫人尽管吩咐。” 赤渊道：“你是想监视我们吧？实话告诉你，我们的确是要离开，不过绝对不会偷偷摸摸的走。” 左思尴尬的笑笑，应该也不想跟随，奈何不敢违背阿离的命令。 担心两人之间会发生摩擦，我连忙道：“我们就是出去逛街，晚上还会回来的。” 无论如何，都得拖到双方把话题摊开才能走。 阿离说了，过两天还会过来呢，今天出去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玩儿！我要把童年里所有的遗憾全都补回来！ 时至二月，微风中依然夹带着寒意，但是阳光却明媚温暖了许多。在褪去了厚厚的冬装以后，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我走在中间，一手拉着赤渊，一手牵着妈妈，心情愉悦脚步轻快！ 依我的年纪，还这样走路看起来有几分幼稚，可是才不在乎呢。 路上有耍杂技的，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观众。 我跳起来往里看，只见有喷火的，有翻跟头的，还有胸口碎大石的，表演者全都是小孩子。虽然知道表演者都有技巧，但是看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杂耍学戏之类的，都非常苦，但凡家里有一点点闲余，父母都舍不得他们出来卖艺。 庆幸的是路人很多，而且大多数都很热情，欣赏完毕纷掏钱。 赤渊问：“要进去看看吗？” 我摇头，“还是算了，太多人了，根本挤不进去。” 就在离开的时候，隐约看到箱子旁边蹲着个破衣烂衫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脸上胖嘟嘟的，还没褪去婴儿肥，脑门上一撮头发是卷曲着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问号。 不知为何，竟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 而当我定睛再看时，对方身形却已经消失了。 妈妈关心道：“怎么了？” 我说：“刚才看到一个人，好像是君野，但又不可能是它。” 妈妈好奇，“君野是谁？” 我兴高采烈道：“是我的徒弟！” 赤渊亦惊讶，“小鱼儿的徒弟？” 段说：“没错，它是龙大囚牛第二十三个孩子，是个非常机灵可爱的小妖怪。当时我到九重天去找师父认下的，龙大一直梦想着拜白泽为师，自己不如愿，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但师父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再收了，他便让君野拜了我为师。它年纪还小，不可能一个人跑到这里的，应该只是相似罢了。” 听我说完后，赤渊欣慰道：“没想到我们小鱼儿，竟然也做师父了。” 我笑嘻嘻的解释，“只是名义上的师徒而已，我自己还没出师呢，更别提传授他任何东西了。” 看到前面有成衣店，妈妈便带着我去选。 我身上的衣服，还是段策送的，虽然很漂亮，但是异域风太重了，走在大街上跟这边的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或许是觉得赤渊有钱吧，妈妈竟然一口气买了十多件，我都要被震惊了。 我说：“太多了，根本就穿不完！” 赤渊道：“既然买了，那就每天换一件，轮流着穿。” 看着两人花钱如流水的样子，我竟然觉得做个土豪很不习惯！ 这些年抠门儿惯了，乍一挥霍，肉疼！ 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为了需求，而是为了买而买，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补偿这些年对我的欠缺似的。 回到伏波宫后，左思显然也被我们的大手笔震撼到了。 晚上吃完饭，赤渊依然陪妈妈去湖边散步。而我则偷懒留在院子里，跟左思聊天。 我托着腮问：“你这两天怎么总呆在家里不出去啊？” 左思道：“去哪儿？” 我说：“上朝啊，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做吗？” 他闷声道：“请病假了。” “你哪里不舒服啊？” “心里不舒服。” 我猜测道：“抑郁了？不会吧。你将出生在官宦世家，也算是从小含着金汤匙了，哪里会有烦恼……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还在为被逼婚的事而烦恼？” 左思扫我一眼，“要不是我娘死的早，真想让他们再生一个，省得那么多精力，天天来骚扰我。” 我说：“这事怎么说呢？你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左贤大人又是出了名的固执，家事谁也没办法掺和。你还不如趁着手里有点主动权，赶紧找个合心意的，顺便可以肃清一下那些流言蜚语。” 左思道：“说的容易，上哪找去？” “你条件不是开出来了吗，左贤大人没找着？” “能找着，我早就成亲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说：“那这就麻烦了，我也帮不了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左思道：“本来就不指望你能帮忙。所有适婚青年男女都在姻缘薄的册子上，我都找不到，更何况是你？”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很热心的提供了一些关于逃婚，以及挑选对象的建议。 这晚我们两个聊了很久，直到困极了，我才返回房间休息。 躺下去后，几乎沾枕即睡，很快便做起了梦…… 第695章 修复梦境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梦境，在黑暗当中，我看到了双忽闪忽闪的红眼睛！ 我习惯性的抽伞，然而伞却不在身边，怒喝道：“是谁？出来！别躲在暗处装神弄鬼，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这才幽幽献身，“别怕，是我。” 我说：“你是谁？” 它郁闷道：“梦魇啊，这么快就我忘记啦？” 我努力地分辨出它的五官和形体，有些惊讶道：“你怎么变样子了？” 以前的他虽然是黑乎乎的，但是看起来却有种文人的忧郁。 这会儿眼睛大了一倍不说，整个脑袋看起来都是尖的，看起来就像个传说中的外星人！ 梦魇道：“别提了，还不是因为我过去搞创作，得罪的仇人太多，所以在被冥王召进幽都后，便在路上找人稍微改了下容貌。结果对方是个新手，业务不熟练，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别说是你觉得奇怪，就当我现在都拒绝照镜子！” “妖怪的外表还可以改吗？” “当然，最近不知道是谁叫妖界发现了一种名为阶绿草的植物，这种东西只生长在石头上，喷洒清水后便开始繁殖生长。等收集到一定量的时候，将它们捣烂取汁，涂抹在皮肤上，肌肉就会变得像泥一样，可以根据需要随便塑造！不过因为提取汁液的过程非常麻烦，这里面有很多钱是不能做的。”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好像是我们人类当中的整容技术。” “去之前我的想法跟你一样，并且压上了这些年积攒的所有财产，心想成功之后，肯定能脱胎换骨英雄逼人……虽然效果失败，但基本上目的是达到了，最起码目前还没有人能够认出我来。” 我说：“恕我直言，你这情况，难道不考虑让对方赔偿吗？” 梦魇道：“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哪个敢让它赔哦，对方可是有后台的！” 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很想坐下来跟他好好聊一聊，不过再扯下去，话题好像就聊远了。我也不相信它今天入梦来，是专门为了给我展示整容失败的成果。 我努力压下好奇心，提醒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梦魇狠狠拍了一下脑袋，“唉呀，差点忘了。您不记得了么，在当初离开时间缝隙的时候，冥王大人曾经要求我修复去年你们三个没有做完的那个梦境。” 我想起来了，便道：“怎么修复？” 梦魇道：“我为此又专门写了个结局，希望能够引导左思的情感能够走向正道，哦不，正轨！” 我说：“先把剧本拿给我看看吧。” 梦魇摇头，“那不行！只有未知的条件下才是真实的反应，如果事先知道剧本安排，势必会影响心情和梦境的发展。” “嗯哼，”我警告道：“如果再出现类似上次那种狗血事件……” “放心吧，这次绝对不会！”梦魇信誓旦旦的举着黑爪子保证。 我说：“那我就再信你一回。” 梦魇松了口气，“那我就走啦，你闭上眼睛，准备马上进入梦境！” 我问：“等等，能告诉我从哪开始吗？” 梦魇道：“从上次梦境断掉的地方开始，也就是左思寻妻不成，琉璃被冥王强行霸道那里。” “我跟阿离都知道这个梦境，也清楚你的存在，会不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 “这是个修复梦境，进去以后你们三个失丧失所有的自主意识，也就是会忘记自己是在梦中。” 我担心道：“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怕……” 梦魇摆手道：“唉呀，只是个梦境而已，除了会适当产生心理暗示以外，基本上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 当它离开后，我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了梦境。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伏身在幽冥殿的长案上，而阿离则在旁边端正坐着处理卷宗。 我愣怔了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琉璃，本是一名普通的人类女孩，后来被幽冥界选中，同左思结成了姻缘。 那人长得俊俏性格也不错，所以我心里感觉到也不讨厌。 原本也能算作是郎才女貌的夫妻，但是我的心里却始终记挂着一个人。 那是不久前在现世的时候，因为抗拒与冥界联姻，所以我决定逃婚！ 然而很快就被继母发现了，她带着人追到野外，全然不顾旁边围观的人，拿着树枝狠狠的抽打过来……好疼，好疼！ 那一刻，我心中的抵触越发强硬。想着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会嫁到那个地方，如她所愿！我也是个独立的人，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为她们换来丰厚的家产？ 她一边愤愤不平的破口大骂，一边毫不留情的抽打。周围人的劝阻和围观，就好像给了她动力一样，这个凶猛如虎的女人，她劲儿大的可怕，两个我加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所以关于这件事，我绝不会妥协！ 我抱着身体，被迫的承受着，默默数着被打的次数，心想早晚有天，要让自己受的所有委屈，分毫不少的全部还给对方！ 但前提是，自己必须要活下来！所以现在要跟她求饶吗？ 就在内心犹豫不决的时候，树枝被抓住了，是个服饰奇怪的小女孩。 她脸圆圆的，生得非常可爱，无论是身上的衣服还是脚下的靴子，都是崭新的，看起来家境应该很不错。 因为她的到来，周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偏僻的乡村就是这样，因为缺少娱乐与休闲活动，所以整天聚在一起看猫狗打架，闲话家常。这小女孩脸生的很，再加上脆生生的口音，听上去就属于这里。 继母怔住，脸上闪过一道疑惑，不过她平日凶狠惯了，满脸横肉，说起话来也恶狠狠的，“你是谁家小孩，别在这里多管闲事，赶快让开，否则的话，我连你一块修理！” 她平常在村子里就是出了名的厉害，别说是我，就连街坊邻居家的小孩都害怕，然而此刻，对面的小女孩脸上却没有半点惧意！ 第696章 阴错阳差 就在我暗自为对方担心的时候，她却突然抓着树枝一扯一耸，继母便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 小女孩一点也不意外这样的场景，她挑起了眉毛，环顾四周，“你们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跑到这里看打人，也不帮忙拦着劝劝！” 她人不大，但是气场却非常强，这句明白说出来后，众人都有些尴尬，他们彼此环顾面面相觑，迅速作鸟兽散。 等到人都离开后，我才发现小女孩并不是一个人出现的。 在她后面，接着又出现了个男人。 村子里的男人很多，但是全部加起来也不及他好看！ 看起来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却又透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华贵与威严，从容镇定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谪仙！ 他是小女孩的哥哥吗？两个人虽然长得都很好，但是五官却不太像！ 我很好奇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水，才能孕育出这样的人物！ 小女孩将我扶起来后，却是神秘一笑，将我丢给了男人，自己找了借口离去。 山岗上吹过习习凉风，我紧张地注视着对方，连身上的伤都忘记了疼。 他缓缓开口，声音就像阳光下潺潺流动的溪水，清澈透明一览无遗又让人觉得余音未止。 他的目光有些淡，仿佛是在看我，但却不又是看我。 那是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仿佛能不动声色地能穿过人的皮肉，直视人的灵魂深处，让所有阴暗与丑恶都无所遁形！ “你就是琉璃么？”虽然是很客气的问话，听上去更像是平直的叙述。 “嗯，你们怎么认识我？”我捂着脸，不想让上面的伤疤展示给外人看。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波澜不惊道：“我是为那桩婚事而来。” 我惊讶，“你是……幽人？” 对方道：“没错。” “你是叫左思吗？” “不，我叫符离，是左思的朋友。” “朋友？”我紧张的舔一下嘴唇，小声道：“我不认识他，也不会将自己嫁给一个陌生人。” “嗯，”他的语气很淡，好像并未将我的拒绝放在心上。 “这个婚事可不可以取消？”我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笑，我心不由自主砰砰的跳了起来！ “有点困难，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做到。左思跟你一样，都不太情愿这桩被人包办的婚姻。你要是想好，决定要退婚，我可以帮着回去跟那些人说说。” 我激动起来，“谢谢你！请务必帮我退婚！” 他很客气道：“因为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只会负责劝说。至于是否能取消，还得看左家的决定。两界联姻流程很麻烦，我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我的心又迅速沉了下去，绝望再度浮了上来。 男人道：“左思是个随和的文人，从来不会强人所难，你根本勿需担心什么。虽然冥界的环境对于你们人类而言可能有点陌生，接受融入后，或许会喜欢上那里也说不定。” 我纠结不已，“他……没有人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男人缓缓道：“他年纪不大，外表与我相反，在幽冥界身居要职，是个相当不错的青年才俊。依你的条件，即便是在现世，也未必会找到如此可靠，值得托付的人。” 原来是个年轻人读书人啊，我还以为会是个老头子呢。 那个叫左思的，也是跟眼前的男人一样温文尔雅吗？我的心不禁开始动摇起来。” 他问：“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左思吗？” 我摇头，“没有。” 他笑笑，转身走向山岗，那个机灵敏捷的女孩子，此刻正坐在树下等着。 看着他潇洒俊逸的背影，我的心开始怦怦狂跳！ 长这么大，从未出现过如此慌张的时刻！ 我这究竟是怎么了，跟这个陌生男人只是见了一面而已，怎么会……不行不行，跟左思的事还没有想好呢。 我握紧了双手，开始发力向着远方跑去，希望能将刚才看到的男人彻底从记忆中彻底清除。 我跑了很久，直到累的抬不起脚，方才在溪水边停下来。 清澈的河水照出一张楚楚可人的脸庞，很多人都说，我是附近村子里长得最漂亮的姑娘，五官完美皮肤雪白，跟妈妈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就算能自己做主，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男人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力命！ 走几步路就要吐一口痰，擤了鼻涕就直接插在鞋底上，半年也不愿意洗次澡，全都臭烘烘的散发着嗖味！想到要跟这样的对象过日子，我就觉得生不如死！ 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喜欢看书，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常见。哪个女人不喜欢嫁个外表好看又有学问的？可是在这种地方，哪里有这种优秀的男人？ 外面听说倒是有些不错的，可是却看不上山沟里的人，觉得阶层不同，没有共同话题。 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也不能长期呆在家里，否则那只母老虎又要借机闹事了！ 父亲是个妻管严，在女人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别指望为我撑腰出气。 眼下的情况，我究竟要怎么选择…… 如果，今天那个男人就是左思，我一定同意嫁给他，可他不是！ 提到左思的时候，男人无论眸光还是语气，都透着欣赏，想必那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我百无聊赖的捡起石头，丢进小河里。 心也像被打破平静的湖面，逐渐泛起了涟漪！ 天黑下来，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叫声，还有可疑的蓝眼睛，幽幽的躲在暗处闪着光！ 会是狼吗？我听说最近村子里总是有家畜被咬死，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便头皮发麻，最快的站起身来，咬紧牙关朝村子跑去！ 白天的时候，继母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小女孩羞辱，等下回去，肯定少不了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身上整日旧伤加新伤，我都习惯了！ 然而惊讶的是，当我回去的时候，迎接我的并不是劈头盖脸的责骂，而是虚伪到谄媚的言语关怀！ 第697章 严重洁癖 继母的脸，笑起来每块肉都在颤抖，浓妆艳抹的她站在烛光下，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现世老鸨！ 最诡异的是，她的态度居然有着前所未有的热情。 “琉璃回来啦？饿了吧？锅里还有饭都给你热着哪，赶快去洗手！” 我狐疑地停下脚步，心中暗自怀疑是不是濒临世界末日了，还是说这女人又在盘算什么阴谋？ 父亲陪着笑走过来，“傻孩子，你这是真是撞上大运了，你看那边送了多少彩礼过来！比隔壁村李寻根他们四个女儿的彩礼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很骄傲。 我瞟了眼旁边，发现隔断处忽然放了几口崭新的箱子。 不知道什么木头做成的，漆成了朱红色，每个上面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不说，配的锁都好像是纯金的。 妹妹站在旁边，眼中闪过嫉妒的神色。 从小到大，她对我一向不友善，哪怕是我所有的衣服和鞋子都是从她那里淘汰下来的，家务活全部包揽，每当提到我的时候，还是恶声恶气的，好像我上辈子欠了她许多钱似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走过去，把箱子打开，那瞬间整个屋子都亮了。 里面放着许多珠宝和华丽服饰，还有无数金银器具，今天那个男人说的对，这个左思家境果然很不错。随便抽出一口箱子，应该就能买下整个村庄，难怪那些人笑的跟花一样。 我将六口箱子全部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审视，心中觉得欣喜又悲哀。 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夸奖过我的容貌。 却没想到到头来，将是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换来换去！ 继母笑道：“哎呀，且不说对方人品如何，模样怎样，但是这么大的手笔，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依我说，琉璃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赶快嫁过去生个一男半女的，以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妹妹在旁边冷哼，“哼，说不定是老掉牙的糟老头子……” 继母厉喝道：“闭嘴，给我睡觉去！” 妹妹悻悻地瞪了我一眼，不甘心的离去了，走之前还特意从箱子里拿了几套手饰。 继母也不责怪她，只是笑着继续劝我道：“她年纪小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计较！这么多首饰你也用不完，给她几套也没什么，你偷我看了几件，花色和造型有些老气，跟你的年纪不相符……” 我心中冷笑，口中却道：“那给你戴不是刚好合适？喜欢哪件尽管拿走就是，不用问我的意见。” 女人欢天喜开始挑选首饰，然后抱着它们去了里间，生怕我会反悔似的。 父亲倒是对那些物件儿不感兴趣，却是站在那里擦起了眼泪。 换做平常的我，一定会安慰他几句，可是现在却莫名觉得烦躁。 一个平庸无能的男人，连个母老虎都降服不了，更别提保护自己的孩子，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窝囊的很！ 这些我失眠了，天亮的时候做了个决定，不跟命运反抗了，我决定嫁到幽冥界去！ 就算对那边的世界充满未知，也好过碌碌无为的生活在这山沟里！ 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乘坐着花轿，被幽人接到了伏波宫，嫁给了那个叫左思的男人。 他对我好像也没有太多兴趣，于是我们在洞房花烛夜达成协议，互不打扰干涉，如果以后有心上人的话，对方就放手。 就这样，我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闲来无事看看书，画会儿画，顺便跟左思聊聊天，曾经的故乡与童年受过的苦难，而今离我越来越远。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会偷偷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同时还会默默的想起一个人。 在见到他之前，我虽然看了许多书，但其实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可是现在我信了，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从头到尾相处不过几分钟，可是他的身影与音容笑貌，就像被刀尖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哪怕我做过几番尝试，依然没办法将那段记忆抹去。 直到有天刺绣的时候不小心扎到了指头，我才蓦然醒悟过来，自己怕不是爱上他了吧？ 这听上去太荒谬了！我们从头到尾也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无比惊慌，可是在意识到这点后，想要再见他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后来在跟左思聊天的时候，无意间问起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左思却告诉了我一个更为震撼的消息！ 那个男人，竟然是当今冥王——符离！ 得知真相的那一霎那，我觉得天都塌了。 我跟他之间的距离，何止天与地！ 更何况，如今我还嫁给了左思，就算容貌依然不差，但是幻想着跟他发生什么，也依然不现实！ 后来，左思告诉了我许多关于这位冥王的事迹。 每当提到那个人时，他的语气就会不知觉地恭敬起来，话语之间流露出许多关于这位三界之主的钦佩。 虽然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但是我却知道，关于他的很多事。 譬如这位冥王，喜怒不形于色，看似待人温和，实际上却城府极深。 他深知为君之道，擅长用人，而且行事作风颇得长老们称赞。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成亲，也没有心上人。 据左思说，他一心放在三界事务上，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曾经幽都有个非常强大的浴风世家，大小姐对他苦恋多年，然而这位冥王，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连多看一眼对方都不屑。 我问：“有个小女孩跟他很亲近的样子，你知道她是谁，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左思想了半天，却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 看他样子并不像撒谎，我狐疑道：“这可真是奇怪了，那天我见到他们两个离开时，两个人分明还手拉着手……” 左思道：“你说冥王与一个孩子手拉着手？那绝不可能，他生来感情缺失，洁癖严重，素来不喜欢与人亲近，就连小时候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鲜少亲近拥抱，更别去拉着别人了！” 第698章 夺妻之恨 如果一切都如左思所言，那天莫非是我看到的幻象？ 连左思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说明这两个人平常很少联系，更何况只是个小孩子，关系亲密些也不打紧。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到了幽冥界三个月。 随着时光流逝，左思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而我对符离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状况。 于是我决定在做出最后了断之前，能跟符离见上一面。 等我把这件事告诉左思的时候，他很惊讶，“你找冥王大人做什么？” 我说：“在现世的时候，他曾经救过一命。之前不知道她身份还好，如今知道了，出于礼节，也应该去拜见一下，你说呢？” 左思思索片刻，“好，我得空请示下冥王大人的意见。” 那天很快到来，当我跟在左思身后出现在幽冥殿，看到那个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时，连心跳都停止了！ 他抬起头，视线与我交汇，四道目光交错在一起时，我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符离似乎想起了什么，居然起身帮我擦拭眼泪！ 现在的他，好像跟左思口中的冥王一点都不像！ 他那么温柔，眼光就像一池温暖的春水将我包围！ 看他反应，好像是想起我来了呢，素来不喜与人亲近的他，竟然也会有这种意外之举！ 此刻的左思，就守着殿外……隐隐的，我觉得这种行为很不道德，就像是曾经村子里那些为我所不齿的女人，悄悄背着丈夫去偷情一样！ 可是我根本没办法拒绝眼前这个男人，我痴痴的看着他，他紧紧拥抱着我。 如果时间能够就此定格，我一定无比感激上苍的仁慈！ 但左思进来的时候，看到我们两个人亲密的在一起，脸上的震惊可想而知。 我向他提出合离，然而左思却死活不同意，但是在冥王大人的面前，一向顺从的他，依然不敢有任何反抗。 于是我便在符离跟前留了下来，虽然我们两个并没有逾矩的动作，但是能够留在他身边，每天看到他，我已经很高兴了！ 后来几次无意中遇见左思，他都一副阴沉沉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可又不觉得自己追求幸福有什么过错。 更何况我们一早就说好了，如果遇到心上人的话，其中一方就无理由放手。 他人很不错，却终归不是我喜欢的。 跟符离在一起的快乐，很快冲淡了我心头那些愧疚。 次年春天，我怀孕了，孩子是符离的。 当对外宣布消息的时候，左思终于同意合离。 不过被这么一折腾，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冥王大人强娶了姻缘使的妻子，符离的名声，至此一落千丈。 后来在他前往秋明城巡视的时候，突发天灾，葬身在那里，再也无法回来。 当我在幽都得到这个消息的下一秒，左思则携带着众兵将幽冥殿重重包围！ 这时我才幡然醒悟到，冥王的死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我愤怒极了，但脸上却装作很平静的样子，佯装有要事告诉左思，在他近身的刹那，我拔出了藏在怀里的匕首，将其喉咙一刀割断！ 血喷溅出来，染红了整个幽冥大殿！ 而我则抚摸着高高鼓起的肚子，凄然一笑，“符离，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孩子继承你的王位，让他做个更出色的冥王！”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滑落…… 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了一股风，将偏殿的雪霄花都吹了过来。 我站在花的海洋中，颇感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无比惆怅！ …… 殿外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小主人，小主人！” 我番然从悲剧中惊醒，看到梦魇此刻正弯腰伏在床前。 先是愣了几秒钟，将梦中的经历全部回味过，然后飞出一拳，狠狠击在对方的脸颊上！ 梦魇被打飞出去，委屈地趴在地上看我，“小主人怎么了？为什么要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我愤愤不平的从床上坐起来，“看我们几个演戏很过瘾吗？刚才在梦里头，阿离死了！左思被我杀了！我还真情实感的摸着肚子里的宝宝哭了！我跟阿离也就拉拉手而已，怎么还有孩子了？安排这么多不符合逻辑的狗血剧情，还有这么多漏洞，难道是想留着，下次再修补吗？” 梦魇爬起来，捂着脸道：“梦境其实和撒谎一样，当你说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需要用无数谎言来填补修复它。而且毕竟是梦嘛，需要什么逻辑？只要警示姻缘使的目的达到了就行……更何况，这次的剧本给冥王大人看过了，他本人并没有任何意见啊。” “我才不相信呢，哪有人编排着让自己死亡的！” “我现在有官职在身，所有的梦境都得经过上头审批才能进行，他要是不同意，我敢乱来嘛。 也是，可即便是剧本经过了阿离的手，梦里头我可是把左思杀了，你确定他明天见面我不会跟我玩命吗？或者偷偷记在心里，直到什么时候给我弄双小鞋穿？ 我同梦魇道：“我警告你，未经允许绝对不许入我的梦！” 梦魇委屈，“知道啦，梦境修复完成，我该回去忙别的事了，天还早，小主人您继续休息吧。” 做了这样一个离谱的荒唐梦，我还睡得着吗？！ 想到把左思一刀割喉的血腥场面，我就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恍惚中，有人走过来低声道：“乖乖，夜里凉，可别再蹬被子了。” 帮我掖完被角后，妈妈并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在我旁边躺了下来。 有她在，我感到安心多了。再加上方才那个梦境，费神伤心的，很快便再度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无意中撞到了左思，当他看到我时，就像见了鬼一样！蹭的一下窜出老大远，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想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如果有人梦里将我一招击毙，我也会躲着他一辈子的！ 白天赤渊再次提起了离开幽都的事，我再三肯求，他才同意再多等一天，跟阿离谈了之后再作决定。 第699章 岳父大人 中午，我在湖边玩耍的时候，伏波宫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看起来深目鹰鼻，面容威严，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似乎不知起先一直在远处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出声打招呼，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我等了会儿，首先开口道：“大叔，你是来这里找谁？” 对方这才走过来，出声道：“我找你。” “找我？”我拍掉身上的杂草，疑惑的看着他，“找我做什么？” 男人盯着我，“唐姑娘，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好奇道：“你是……” 他提醒说：“瑶兰国，陆三郎。” 我立刻想起来了，当年阿离带着我去赴桑鱼宴的时候，经过瑶兰国，遇到了这位陆三郎。那你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缥缈之海的传说！当时阿离给了他一件信物，要他过几年回幽都为官。 平时我也曾听阿离提起过，说这位陆判作风正派，铁面无私，却始终无缘得见，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动登门拜访了。 我开心道：“想起来了，您是陆判！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判道：“想向您打听一件私事。” 我很干脆地说：“您问，只要方便，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判连声道谢，然后才道：“当年我夫人产子的时候，也是得了冥王大人和唐姑娘的帮助，所以才能母子平安。因为体形特殊，所以一直歇息在木盆里，可是在满月当天，孩子却突然消失了……我们找遍了整个瑶兰国，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唐姑娘也知道，我当年曾经到过缥缈之海，并且被一条很大的鱼救助过，所以一直认为孩子的降生跟那片海的传说有关，在下听说，不久前，唐姑娘曾经去过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相关讯息？”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都失踪几年了，他们居然还没有放弃寻找。 我很遗憾的告诉他，“抱歉，我到那里也是为了寻找父母的下落，并没有机会四处闲逛，所以帮不了您什么。” 陆判连忙道：“没什么，我也就是随便过来问问而已。” 看到他失落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静默了片刻后，陆判问：“唐姑娘，能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况吗？” 我想了想，道：“我见到的飘渺之还和您见到的不太一样，您当时的描述是在海上，而我去的地方，则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陆地，那里边被障目结界所封印，有山有水还有很多平民百姓。那就看不到太阳，只有一轮很大的月亮，上面修建着高高的宫殿，除此之外，好像跟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区别。” 陆判道：“原来是这样，在下如今在九狱任职，不能随意出入幽都，行动受限诸多不便，听闻唐姑娘喜欢四处闲游，以后如果有机会再去那边，能否帮我打探下，关于小儿的消息，拜托了！” 提到飘渺之海，我就禁不住想起月渐寒来，以及他那个舔耳朵的动作，立刻心生排斥。 我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那里了！不过他对上陆判充满期待的双眼时，我却又忍不住将话吞咽了回去。 “好的！”我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的答应了对方。 陆判欣慰道：“谢谢唐姑娘！” 在他离开几步后，却再度折了回来，将手里包扎好的纸袋交给我，“这是我娘子亲手做的点心，算是我的心意，希望唐姑娘不要嫌弃礼物轻贱。” 听到是吃的，我便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我就喜欢吃的，谢谢陆判，我就会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将来到那边后，一定会尽可能的多打探！” 提着点心返回伏波宫的路上，我就迫不及待的将其打开了。 这位陆夫人手可真灵巧！做出来的点心都是花鸟鱼虫的造型，不仅看起来颜艳夺目，而且哪种造型的味道都不一样，入口绵软，却不会过分的甜，简直好吃到停不下来！ 本想拿过去给左思分点，但是又害怕他见了我受惊，还是算了，等他心理阴影消散了再说吧，没有口福的可怜家伙！ 清晨一大早，吃过饭我便在湖边守着，不多时，阿离果真如约前来。 我走过去，我叫他叫了好几圈，然后又垫脚，看着远方。 他好奇道：“这是找什么呢？” 我说：“你那天不是说要带礼物来吗？礼物呢？” 阿离这才笑道：“已经带身上了，只是不方便给你看。” 这愈发勾起了我的兴趣，“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他却故弄玄虚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我泄气，便拉着他回伏波宫。走了几步，突然想到前一晚的梦境来，忍不住道：“梦魇说那个剧本给你看过了，是真的吗？” 阿离道：“是真的。” 我说：“阿离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同意这种漏洞百出的梦境呢？” 阿离问：“哪有漏洞？” 我说：“你都没有亲过我，怎么可能会有小宝宝呢？梦魇可真傻！” 阿离默默道：“原本有过程的，只是被我勒令删掉了。” 我眨眨眼睛，“这样啊，那你这次在梦里都知道琉璃是谁吗？” 阿离道：“当然知道。” “啊，”我惊讶，“可为什么我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呢？梦魇明明说，会让我们两个丧失意识啊。” 阿离道：“我不允许被它催眠，就算是梦，身为冥王，也要保持绝对的清醒。” 我感慨道：“那你就样活得多累呀！” 阿离弯起眼睛，“有你在身边的话，我就不会累。” 同样的话，要是换作别的人说，我一定觉得肉麻兮兮，甚至起鸡皮疙瘩。 可是从阿离嘴里说出来，我却感觉美滋滋的！ 我们两个有说有笑的进了伏波宫，还未走进去，并感到有股凌厉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 赤渊……妈妈……两个人难得和谐亲密的并肩而立。 他们看起来非常郑重，一副仇深似海的表情望着我们！ 阿离脸上微笑依然不减，才要开口，却被赤渊抢先喝止，“不许再叫我岳父！也不许管我老婆叫岳母！” 第700章 我想长大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乌鸦在头顶上飞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妈妈也觉得他反应过瘾了，于是便用眼角余光瞥向赤渊。 赤渊尴尬的介绍，“你这么年轻，我是怕人把你叫老了。” 妈妈没理他，而是看向阿离。 阿离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纸筒，递给赤渊。 “这是小侄送给叔父的礼物，请您笑纳。” “不要！”赤渊反应很干脆。 阿离微微一笑，“我觉得您应该先打开看看，然后再考虑是否要回绝。” 赤渊犹豫了下，伸手接过来，拔掉塞子后，抽出一幅图来，大致扫了几眼，神情便瞬间起了变化，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压抑的欣喜。 倘若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过去瞄两眼，看看那上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别以为送个图就能收买我，小鱼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绝不允许别人打她的坏主意！”虽然嘴上说的义愤填膺，但赤渊还是迅速动手将图卷了起来，然后将其塞到袖子里。 妈妈再度瞟了他一眼，脸上明显带着疑惑。 赤渊但笑不语，也不解释什么。 阿离很客气的说：“小侄有些事，想单独跟叔母说说，不知道两位是否方便？” 赤渊没有拒绝，而是下意识看向妈妈。 见她没有拒绝，才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其要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然后默默的走到远处的长亭下坐了。 那和这里保持着一段距离，基本上只要刻意压低声音，就只能看见这边的情形，却不能听到对话。 我这爸爸虽然暴躁易怒，看似粗枝大叶，对待我和妈妈却是非常细腻体贴。 阿离转过脸，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也要走吗？”我小声嘀咕，不过停顿片刻后，还是默默去找赤渊了。 我趴在石桌上，两手托腮看着远方，“爸爸，你说他们两个会聊什么呢？” 赤渊冷哼，“能聊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之间那桩婚事。你现在年纪还小，根本不着急往这方面操心，他要是能等，就让他等去！” 我说：“您这是真不打算让我长大啦？” “这个，”赤渊露出为难的神情，“小鱼儿想长大吗？” 我犹豫道：“您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赤渊道：“爸爸想听你的真心话。” 我斟酌了好一会儿，收起手，坐直了身体，“当年曾跟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他们都长大了，虽然他们并没有嫌弃我，可是……因为大家年龄不同，思维不同，有时候看待和理解问题时也会有出入。虽然暂时还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疏离，可是再这么下去，大家迟早都会分道扬镳。我希望能够追赶上他们的脚步，而不是被他们视作为小朋友。” 赤渊听完我的话，脸上浮起一丝愧疚，“对不起，这些年委屈你了。都怪我，如果当年对你妈妈好一点，也就不会让你流落到现世，吃这么多苦。” 我摇头，“如果是长在幽冥界的话，我就不会有机会结识那么多好朋友，也不会有那么多丰富精彩的体验。我的童年，不过是比别人长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应当经历不同的阶段，人生才会更加完美，没有遗憾，您说是不是？” 赤渊欣慰的抚摸着我的头，“你说的对，是我跟你妈妈太主观，以至于忽略了你的感受。我们的小鱼儿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却早就不是个小孩了……” 说到最后，他眼中闪过愧疚和遗憾的光芒。 我将手搭在他的大手上，轻轻拍了两下，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就算长大了，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也永远没有人可以取代。” 赤渊神情复杂的拥抱了我，他看起来一幅要哭的样子，眼睛都红了。 不过语气依然装的很从容，“那跟爸爸说说，你长大后想做什么吧。” “想做很多事，去找良辰，首先去找初七，初七您知道吗？就是我的弟弟，一只会说话的可爱猫妖，当年姥姥收留下来的，陪伴了我很久……不过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它的梦想是成为一只了不起的大妖怪，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赤渊道：“原来是这样啊，除了这件外，还有别的事吗？” 我想了想，道：“有机会的话再去九重天拜访下师父，还有老虎叔叔！当时我心情低落，要不是有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后呢？”赤渊不停的追问。 “去找良辰、段策，放松下来好好玩上一段时间！” “接下来呢？” 我几乎把所有的梦想全都跟他说了一遍，末了实在想不出来，便道：“嫁给阿离，然后生个小宝宝！” 赤渊微笑的脸庞突然出现了裂痕，捂着心口一副痛苦难耐的模样。 我连忙道：“您怎么啦？” 赤渊摆手，“别说了，孩子……爸爸不想听这件事。” 我叹气，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可是无论男女，人长大后总是要结婚的呀，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更何况阿离长那么好，又有身份地位，放眼三界，也是打挑着灯笼找不到的好对象吧？如果我不嫁，他就会被别的女人抢跑啦，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赤渊此刻的表情，如果能用合适的词语形容，我想大概就是生无可恋吧。 他很伤心道：“女儿，你这是打算为了他抛弃我们吗？” 我说：“你不也一样嘛，当时听说了妈妈的消息后，立刻把我扔到了一边，你们两个双宿双飞，留下我一个人在幽都哭的眼睛都肿啦。” 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样，“所以你是因为记恨这件事，才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吗？” 我语重心长道：“爸爸你想太多了……” 正准备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时，突然听到砰一声巨响！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动起手来，妈妈一抬手，凌厉的气波便推着阿离的身体飞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701章 给你温暖 “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我紧张的大喊，赤渊也联盟站起身。 庆幸的是阿离身手很好，看起来也早有准备，所以平稳落地，并未受什么伤。 不过妈妈却依然不依不饶的展开攻击，她只喜欢徒手攻击，很少使用兵器。 对一般的人而言，这可能太过危险，可是她是有着烈火红颜之称的朱砂！虽然她在我面前总是展现出很温柔婉约的一面，但我隐约知道，妈妈能力非常厉害。 当年我被浴风姬柔挑衅的时候，她只用一招，便将对方狼狈不堪的丢了鞭子。 如今虽然沉睡了许多年，可是身手却一点也没有变慢，她身上此刻穿着的月青色的长裙，但是运力动起来的时候，周身却都燃烧着红色火焰！别说是接近了，就是看着都让人发悚！ 好在赤渊动作迅速，遇事也颇为果断，上去拉住妈妈，开始安抚。 “你没事儿吧？”我询问阿离。 “无碍。”他语气很淡道。 我说：“怎么回事？” 阿离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说话没有拿捏好尺度，惹怒了叔母吧。” 妈妈则咬牙切齿道：“你是掌管三界生死的冥王不假，可女儿是我的，我若不同意，谁都休想打她主意！” 阿离笑笑，“我无意跟你争什么，只是想说，小鱼儿是独立的人，并非你们的属附物。就算是身为父母，也没有权利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幽都在大门敞开着，你们随时都可以走，但是小鱼儿必须得留下。”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是用词却透露着罕见的强硬，这就像是我妈妈身上泼了一桶油，火焰燃烧的越发炙烈汹涌了！ 妈妈怒气冲冲道：“我今天偏要带她走，看谁能把我们留下！” 说这边要冲过来拉我的手，然而阿离却快了一步，两人一人一边，将我生生扯在中间。 我从未经历过这种剑弩拔张的气氛，一边是自己的妈妈，一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好像站在哪一边都不对！ 而他们两个手都抓的紧紧的，谁都不肯率先放开！ 妈妈道：“小鱼儿，告诉这个男人，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幽都！” 阿离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会尽快摆平这件事的，绝不让你为难。” 于是最后我只能苦着脸求助赤渊，“爸爸，现在该怎么办啊？” 赤渊趴在妈妈的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瞟我一眼，心有不甘的慢慢放手，阿离也随即将我松开。 不待我喘息松气，妈妈便道：“乖乖，你跟我到屋里来。” “哦，”我悄悄在身后冲他摆手，示意阿离尽快离开。 然而他却无视我的好意，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站在那里不动。 赤渊见我不停回头，还以为是担心他们两个，便佯装大度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要不是他那掩饰不住的咬牙切齿神情，我怕当场就相信了！ 忐忑不安的跟着妈妈回到屋子里，当面对我时，她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很温柔道：“乖乖，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要担心，在妈妈跟前，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于是我便把跟赤渊说过的话再次跟他复述一遍，妈妈沉默着听完，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主动抱了抱她，小声道：“妈妈，就算没有阿离，我也想长大，去尝试许多小朋友不能做的事。哪怕我将来嫁了人，你也依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这点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不过我知道，无论您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是为了我好，所以就算不解除封印，也没什么关系，我不会怪您的。” 她弯下腰，轻轻亲了我的额头。 “以前的乖乖，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妈妈的小鱼儿……果真是长大了啊。” 我冲她笑笑，然而她却哭了。 但眼泪落下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变得手足无措。 我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她却摇头，“没有，妈妈只是太高兴了，这些年哪怕是在梦里，我也在后悔当年做出的决定。自己也想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方才符离的话虽然让我很生气，可他说的终归没有错，你的确是个独立的个体，应该有自己的喜好和追求，而不是一味的被我们摆弄指点人生。” 我咬了下嘴唇，忍不住问：“阿离刚才说了什么？” 妈妈苦笑了下，“他说我把自己的生活都过的一塌糊涂，又有什么资格来教导你呢？” 我喃喃道：“他这话说的太过份了，难怪您刚才会那么生气！” 妈妈低头，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盖住眼眸，声音透着无限遗憾与感慨，“可这是事实，不是么？那时候是不想让你重蹈覆辙，走我的老路，所以才将你封印诈死，本以为过几年他就会彻底死心，这桩姻缘也就此作罢，却没想到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在那种时候，也确实给了你许多，我和赤渊不曾给过你的温暖。如今你喜欢他，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这也是正常的。” 听到她这么说，我便安心了许多。 妈妈只是太爱我了，并非不讲情理。当察觉到别人接近我时，她就像一只刺猬，本能的竖起敌意保护自己的孩子。 在青莞老家的时候，我的小伙伴里，有个叫大头兵的，他总是仗着自己个头大欺负别人。每次我跟他一起玩耍时，妈妈就会变得格外紧张，并且尽可能的将我们锁定在视野范围内。 可阿离不是大头兵，他不会欺负我的。而我又认为现在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朋友，而且已经强到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任何伤害，甚至可以保护自己深爱的人，所以，妈妈真的不必为我担心！ 当我把这些话告诉她后，妈妈跟赤渊一样，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讨厌外面那个孩子。” 第702章 三年之约 “真的吗？”我很惊喜，“还以为您一直很反感他呢！” 妈妈摇头，“他教养好而且聪明，又懂得在长辈面前放低姿势，说话温文尔雅进退有度，这样的人即便喜欢不来，但也不会惹人讨厌。不过他太强势了，我怕你将来会吃亏，而且你现在毕竟还未长大，只是用小孩的思维和眼光看待这份感情。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得，喜欢和爱是两码事。你对他的感情，或许只是对哥哥一样的依赖和喜欢，未必是男婚女嫁的爱。这么早做决定的话，将来后悔了可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也无法理解，大人所谓的爱情。 前两次回江城的时候，良辰变化很大，格非说可能是因为她有了喜欢的人。 我认识的良辰，眼里有冰，心里头却又火！她做事果断干脆，潇洒自在就像是一道风！ 可是现在，她的眼睛里却有着化不开的雾，好像把所有的心事都藏了起来，任谁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优柔寡断，迟疑不决！ 爱情，居然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在我看来，她长那么漂亮，又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哪怕是接触很陌生的领域，也能争取做得很好！ 所以不明白，如果真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对方呢？爱就爱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将来我有了爱的人，也会变成那个多愁善感的样子吗？我不要！ 在我内心犹豫不决的时候，妈妈道：“看来你并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我可以解开封印，让你重新成长，但是在没有确定自己跟符离的感情之前，你们两个不准再见面。” 我不解道：“为什么？” 妈妈说：“因为太频繁的接触，会误导人的决定，让你分不清这究竟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我迟疑道：“如果封印被打开的话，我需要多久才能长大？” 妈妈说：“至少需要两年的生长周期，才不会给你的身体留下什么伤害。这段时间，足够让你去看外面的世界，以及结识更多的异性了，你愿意么？” 两年啊……好像时间也不长。 对我来说，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可是对阿离而言，应该很困难吧？ 左思不止一次的跟我说，长老们逼婚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甚至还因为我是幽女、又是赤渊的女儿，想要联合取消这门婚事！ 虽然在阿离的抵抗下，暂时压制下来了，但是指不定什么，就会迫于压力松口。 而且看他最近的反应，也是很着急了，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起，想要我长大，自己已经等待了太久之类的话…… 我心中拿不定主意，于是便用商量的语气同妈妈道：“我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吗？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妈妈坐在那里，冲我微微点头，“去吧。” 我脚步沉重的出了门，阿离果真还站在那里，就像是矗立在春风中的一株柳树，腰身笔直挺拔俊秀！ 赤渊看我神情焉焉的，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便往屋子里去了。 我走到阿离跟前，抬头看着他。 如今我的身高，只到他的胸口，我们两个不仅在身高上差了一大截儿，而且还隔了十多年的青春时光。 恍惚中，我在他身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阿离，笑起来露出虎牙，又带着丝腼腆羞涩的少年。 当我定定神后，才发现眼前的人早已经长大了。 现在的他，肩膀宽阔，双腿修长，双臂结实有力，无论是脸还有身体，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优雅魅力。 而我，却还是个呆愣愣停在旧时光里的黄毛丫头。 “看什么呢？”他伸出手指，轻轻在我鼻尖上点了下。 我眨眨眼，“阿离，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妈妈说可以解开我身上的封印，但是在我长大之前，我们两个不许见面，也不许你追踪打探任何关于我的行踪。” 说到后来，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阿离依然平静，话语中也没有任何意外，“你答应她了么？” 我摇头，“没有，妈妈说……从现在起到我长大，最快也需要两年。” 他轻声重复我的话，“最快也需要两年啊……” 我心慢慢揪了起来，甚至紧张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在我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用指尖轻轻弹了下我的额间，“你是担心我不同意吗？” 我小声道：“是的，左思跟我说，那些长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逼婚，向你呈送新的冥后人选。” 阿离说：“不用管，老年人上了年纪，太闲了而已。” 我蓦然抬头，“你同意等我吗？” 他扬起嘴角，笑容温暖宛如三月的暖融春日，“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又怎么会在乎这几百天？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心，无论做什么，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喃喃道：“可是两年呢，你就不怕我将来长大后，在别处遇到了喜欢的人，然后选择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回来了？” 他笑容收了起来，转为苦笑，“你这是成心不想让我放手么？” “当然不是，”我连忙解释说：“可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呀，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说的要是成了真，你呢，怎么办？” 阿离道：“如果真如你所言，那我便也认了，朱砂说至少需要两年长大，那我会便等你三年。这三年里，我保证不过问你的行踪，不让人追问去向，倘若三年后你不回来，我便立刻找人成亲，此生与你再不相见！” 我心猛的一颤，“阿离……” 他定睛看着我，语气温柔又决绝，“所以小鱼儿，看在这么多年辛苦等待的份上，别辜负我。” 我眼泪刷的就涌了出来，紧紧抓住他的手，“阿离放心，我一定赶在三年之约前回来，绝不会让你娶别的女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哪怕有女人比浴风姬柔和琉璃加起来都要漂亮，也不许你动心，跟她们亲近！” 第703章 漂亮可爱 我都哭成了泪人，他却笑的很开心。 干嘛啊，难道我现在狼狈的样子，很好笑吗？真是的！ 将阿离送走后，我便把决定告诉了妈妈和赤渊。 赤渊道：“看吧，我都说了，那小子肯定答应，我女儿这么漂亮可爱，天底下哪里找得出第二个来！” 妈妈也不显意外，同我道：“既然决定好了，那我便选个日子，把封印解开。” 我紧张地问：“疼吗？” 上次喝了一大碗赤渊酿的桑鱼酒，害我整整昏迷了好多天！ 那种皮肉都被撑裂绽开的痛楚，就好像铭刻在骨子里一般，想来都觉得头皮发毛身体打战！ 妈妈没有说话，脸上却明显透着心疼。 我明白了，姥姥曾跟我说起过裹脚，旧时候人封建，认为女人的脚要小才好看，于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为她们用布带缠足，每天穿着小鞋子走来走去，生生把五指脚掌都憋的变形。以至于每行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 虽然封印身体听起来没有裹脚那么残忍，但是本质却是一样的。 因为身体已经被强行禁锢住，就像是塞在透明的模具里，所以才迟迟无法生长，待束缚乍然解开后，怕是要经历一番难以想象的痛楚，才能彻底脱胎换骨！ 妈妈问：“乖乖，害怕么？” 我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怕，我能忍住的！” 妈妈柔声道：“在打开封印后，身体会很疼，但是你要尽可能的多活动，吸收各处的灵气，这样才能尽快恢复过来。” 我点头，“放心，我自制力很好，绝对不偷懒！ 赤渊走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揽的很紧很紧。 在经历过漫长的寒冬后，春天总算是来临了。 天气一天天暧和起来，赤渊决定，在解开封印之前，他想让我们一家三口回时间缝隙去。 因为那里不如幽都繁华，所以他们有很多东西要买。 我则在熟悉的街道上闲逛，享受着最后的童年时光。 唉，其实长不大，也有长不大的好。 譬如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街上吃东西，蹲在路边看热闹，去茶馆里听书，到溪边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水里而不用顾忌任何形象。 长大后，这些怕都不能了。 我必须要像个大人一样，安安稳稳的走路，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再舔手指发出声音，也没办法叼着草躺在草地上了！ 看，封印还没打开呢，烦恼倒是先出现了！ 我想的有点多，越想越心烦，听到前面有哐哐哐的敲锣声，便借着身体优势往里钻，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胖大叔的脚。虽然动作莽撞又不客气，但是谁又会跟小孩计较呢？ 这也许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看杂耍了，真可惜！ 想到这儿，我便不受控制的叹了口气。 不过想归想，我还是很快钻到了里面。 表演者都是些小孩子，跟上次看到的场景差不多。 有轮锤的，有走钢丝的，还有拿大刀刺肚脐的…… 也不知道是不错觉，我竟然嗅到了股很强烈的妖气。 这是幽都最繁华的街道，出现妖怪一点也不稀奇，我也时常与那些伪装成人类的家伙擦肩而过，所以早习惯了。 阿离说过，这是我们的世界，也是它们的世界，只要大家好好生活不惊扰彼此，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这股妖气却不一般，还夹杂带着浓郁的血腥气腥，而且还是许多种味道的血夹杂在一起。 我耸着鼻子，不停在周围打量，希望能找出那个目标出来，看看空间是怎么回事。 结果恶妖没找到，却是看到了上次记忆犹新的小孩子。 他看起来很小，头发卷起来扬在脑门上，这会儿正借着布缦的遮挡往箱子里钻。 那箱子看起来有些破旧，而且还暗藏机关，应该是等会儿要变戏法的道具吧。 小家伙成功将身体藏了进去，但不小心将下摆露在了外面，无意间留下了个破绽。 我本想过去提醒它的，可是锣声飞快地敲了起来，两个身体强壮的男人过来，把箱子搬到了场中间，介绍说接下来要表演戏法，大变活人。 刚说完，就有眼尖的观众瞅见了衣角，开始带头起哄。 围观的人约是觉得热闹，纷纷开始喝起倒彩。 然而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担忧起那个孩子来。 这些学杂耍的孩子，大多都是贫苦出身，因为没有条件养育，所以才将他们送来学艺，希望能够尽早自立更生存活下来。 而杂耍班子的规矩，多而且杂。师兄师弟辈份分明，年纪小的要为年纪大的洗脚捶被不说，吃饭都只能捡别人剩下的。 挣钱多的表演，和挣钱少的表演，待遇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小孩此刻扮演的角色，显然只是个助手托儿。 事先藏在箱子里，瞒过所有人的耳目，然后在展示过箱子里没有东西后，寻个机会再钻出来。 戏法跟别的表演又不一样，唱歌跳舞杂耍之类都是表演的好，群众高兴。 而戏法则相反，只有出错了，露馅了，观众才会兴奋，相应的后果除了砸同伴招牌外，就是找借口不给钱。 这孩子这还没开始表演呢，就先漏了馅，实在是触了变戏法的大忌。 果然随着观众起哄越来越厉害，其余的表演也都进行不下去了。 一个络腮胡出来抱拳，并且连连鞠躬道歉，也没法平息混乱，只好让大家收拾东西，换地方。 见没了热闹看，围观者便渐渐散去，我则不想就此离开，莫名的有些牵挂方才的小孩。 将所有物件兵器都抬到马车上捆好后，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便开始恶声恶气的教训那个孩子。小孩看起来很乖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泪珠在眶里打转，却愣是一声都没哭出来。 方才道歉的壮汉则走过来，将小孩抱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他是出于安慰，却很快察觉到异样，他竟然把那个孩子高高举了起来！ 小孩显得很紧张，但是却没有喊叫，而是呆呆的愣在那里，一幅不知所措的神情。 就在壮汉把他摔下来的瞬间，我冲进去，将人接到了怀里！ 第704章 拐卖小孩 虽说将孩子接在了怀中，但我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后怕。 这样的场景实在太凶险了，倘若不及时出手，真难想象这个小家伙会被摔成什么样子！ 他这会儿像是已经被吓傻了，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愤怒的看着对方，“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不是自己的，犯了错也没必要这么对待他啊！” 对方行凶未隧本就不爽，听到我的指责后，一脸不爽地上下打量我，叉着腰道：“小姑娘，这行本就吃饭艰难，看你的打扮，应该是没受过什么苦，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把他给我放下来！” 看这架势，就像我把人给他，免不了要受一番皮肉苦。 倘若年纪稍长些还能经得住打，可这分明只有四五岁，我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的。 于是便不肯放手，冷声问道：“这孩子的父母呢？” 对方不耐烦道：“没了。” 我问：“去哪儿了？” “全都死绝了！”对方很干脆的说。 我思索了下，说：“把这个孩子给我，多少钱随你开！” 虽然说养个小朋友不是容易的事，可是无论是交给阿离还是左思，抑或者是带回时间缝隙，应该都比现在的境况好的多！ “哟，还是个富家小姐呢。”对方态度立刻变了，用手抚摸着下巴，又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先等着，我去请示下班主。” 等他离开后，小孩子才反应过来，我把他放在地上，蹲下来安慰他。 我说：“别害怕，跟着姐姐走，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他愣了下，轻轻点头，“嗯。”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先前的那个男人走了回来，道：“事情我已经跟班主提过了，不想你过去跟他亲自谈价格。” 呵，看来还想来个狮子大开口么？ 他要是真敢当我是肥客宰，就是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我是不怕的，牵着孩子的手，跟着他离开。 男人在前面带路，走了会儿后，我隐约觉察出不对来。 方才的位置本来是在闹市区，可这人就分明把我们往僻静处引，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人心隔肚皮坏人无底限，我须得提防着点才行。 于是便将孩子护在身后，竖起耳朵留意起周边的动静。 果然没多久，他就把我们两个带到了一道深巷中。这里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了，除了地上堆着一摞泥胚之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便是我却分明嗅到了几股不怀好意的气息，而且身上都参杂着浓重的汗味，看来果然在周边设的有埋伏。 瞟了下墙头后，嘴角忍不住浮起抹讥诮的笑，口中却装作不解道：“不是说要带我见班主吗？他人呢，在哪儿？” 男人邪恶的笑了起来，“小妹妹，别担心，跟着我走，自然会让你见到班主。” 我故作惊慌失措，“你想干什么？” 男人道：“小姑娘模样长的这么好，跟着我们走的话，稍加训练一定能赚上钱，嘿嘿……” 墙头突然跃下了四五道身影，在我们重重包围在其中。 这些人里，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亦有二十七八的壮丁，都是方才杂耍班子出来的。 我伸开手臂护住身后的小孩，慌张道：“你们这些坏人，难道整个杂耍班子的人，都是被你们这样强行拐来的？这里可是幽都，冥王脚下，你们可别乱来!” 对方蛮不在乎道：“那又怎样？带着你换个地方，谁能找得到人？” “你们就不怕我偷偷跑去告官？” “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要是敢告官，就用刀子割了你的舌头，划烂你的脸！” 放完威胁的话，其中两个人便在他的示意怔围过来。 大致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儿后，我也不想再跟他们磨叽什么。 将小孩往墙边一推，便同周围的人动起手来。 这些人虽然身手敏捷，但说白了也就是中不中用的花架子表演，并不适合跟人对战。 虽然是青花伞不在身边，但是对付这些人，对我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三两下便将人制服，几个人全都被扔在地上。 那个带我们过来的男人见状，立刻慌了神，转头就跑。 我哪里会让他逃走，升两个箭步冲上去，飞脚一踢击在右颈，男人立刻扑倒在地，鼻子和额头全都磕出血来。 我上前，踩在后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男人紧张道：“小妹妹别动怒，叔叔刚才只是给你开个玩笑而已，千万别当真！” “开玩笑？”我脚下登时用几分力，对方骨骼发出渗人的声音，男人露出吃痛的表情，连声哀求。 “我也是在给你开玩笑，好玩不好玩？” “好……好玩！” 我弯起眼睛，笑眯眯地问他，“那我们继续玩好不好？” 男人连忙伸手求饶，“不好玩，别玩了！” 我迅速收起笑脸，冷声道：“你们这个戏班一共多少人？说！” 男人结结巴巴道：“十、十八个！” 我说：“有多少个是被拐骗来的？” “十三个……” “说实话！” “目前真的是十三个，因为班主说，十八这个数字吉祥，所以整个戏班始终维持在这个人数。如果有新人加入，就会从现有的孩子里淘汰一名出去！” 我问：“淘汰的孩子去哪儿了？” 对方目光闪躲，不敢与我对视，吱吱唔唔道：“不知道，大概是被送人了吧，都是班主亲自处理的，我们不清楚！”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直接将手探到靴子里，拔出那把白涯子所铸的弯刀匕首，轻轻一挥，对方的头发就被割了一缕下来。 他已经吓傻了，反应过来后连忙道：“我说我说！淘汰的孩子都被班主给吃了……” 我惊骇，“吃了？你们班主究竟是什么人？抑或者说，究竟是什么妖怪！” 对方道：“我不知道啊。” “还不肯说实话吗？”我将匕首贴在他的脸上。 对方呼吸都屏住了，哭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个帮着打下手的普通人，只知道他是个能力很大的妖怪，会吃人，至于什么来历，是真的不清楚啊！” 第705章 遭遇凶兽 看他神情和反应并不像是在说谎，于是我便把匕首收了起来，命令道：“起来，带我去找它！” 对方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迫于刚才的经历，这会儿也不敢乱跑，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 其余的人也都互撑着站了起来，一幅吃惊痛苦的神情，但谁都不敢发出声音。 其中一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身材瘦小面容黢黑，赤着的手臂上还引着无数条鞭疤，看得人心里发酸。 我便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被胁迫的还是自愿的，但这种为虎作怅的行为是对的。如果你想在幽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就去凤阳路，到左府左贤大人，他应该会给你们帮助的。” 几人对视之后，脸上露出了犹豫神色。 带着鞭伤的少年咬了下嘴唇，“他那么大的官，应该没空理会我们我们这些毫无背景的外乡人吧？” 我说：“不会，左贤大人专门处理幽界民生问题，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而且非常温和，没有一点架子，你们不用担心。出这个巷子后右拐，第三个岔路口朝南走六百多步，红色大门门口蹲着两尊铜狮子，那就是左府了。如果门人为难，就直接告诉他，说是唐姑娘介绍的，他们自然会放你们进去。” 听我说的信誓旦旦，几人显然动了心，只是想起了什么，依然站在那里不敢动。 我知道他们在畏惧什么，于是便道：“我现在就去找那个班主，看看究竟是什么妖怪，竟然敢做这种恶事，而且还跑到幽都来逞能！你们要去便去，不去我也不勉强。这些你们拿着，去寻个正经的事做，否则就算我今天放过了你们，你们依然别想逃出法网！” 说到这里，我将手探进背包里，撕下几片金叶子，隔空掷给他们。 几人接住后连声道谢，这下也不犹豫了，顺着我指的方向疾步离开。 站在墙边的小孩，一直睁着大眼睛在墙边看着。 等会人都走了，方才走到我旁边来。 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跟这孩子特别熟，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看到他无意间流露出的信任动作，心头蓦然一暖，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因为眼下还有要紧的事去做。待会见了那个班主，少不得要动手，带着个懵懂无知小孩，万一受了伤怎么办？可是他放在这里，我也是不放心的。 那男人便捂着后颈道：“这位姑娘，我看出来了，您并不是一般的出身。不过劝你还是别去找班主了，他真的很危险，杀人不眨眼。我这里就私自做个决定，把这孩子给你就是，这件事就此作罢，可以么？” “不行，”我一口回绝，那可不是一般的妖怪，专门吃小孩，这行为太恶劣了。 据《清平异妖志》中记载，有这种特殊嗜好的妖怪，总计有二十六种，无论是哪一只，进入这种繁华的都市，都会对人们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看向口闪过一道白影。 我大声道：“左思！” 对方身形顿了一下，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窜的更加厉害了。 我怒道：“你要是再跑，我就把琉璃的事告诉阿离！” 这回算是消停下来，片刻后老老实实折了回来，一脸哀怨苦恼之色。 “别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威胁我，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还有要紧的事去做呢。” 我把方才的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把那孩子推给他，“先帮我把他带回伏波宫，等下处理完毕，我再去找你领人。” 左思拉住那孩子的手，“你确定要去，不怕会遇上危险么？还是去联系巡卫的幽兵吧。” 我说：“万一是不常见的恶怪，就算是幽兵过去，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也未必能降服得了它，到时候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还是我过去看看吧。” “你不是跟父母逛街么，他们去哪儿了？” “应该去前面买墨宝店买砚台纸张了，你要是见着了，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左思迟疑了片刻，拉着那孩子手走了。 那小孩乖巧的很，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在他们离开后，络腮胡叹了口，“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便跟我走吧！” 出了巷子后，他带着我穿过长街，慢慢绕到了另外一条路上。 不久后，一座荒宅呈现在我们面前，我的心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是……东方玉狐的府邸。 他居住的地方，本就有些偏僻，虽然是在幽都，但却称不上繁华地段。 自从出事后，这里便被荒废下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前来处置。 隔着破败的木门，可以清楚瞥见里面的景象。如今院子里面的杂草，都冒出了嫩牙，掺杂着萧瑟荒凉的枯枝，看得人眼眶一热！ 犹记得当时返回幽都时，心里想的便是要找他的麻烦。却没想到后来误打误撞，两人成了朋友…… 络腮胡停下脚步，唯唯诺诺地说：“就是这里了，你能不能自己进去？要是让班主知道，我带人找他麻烦，还向外人透露了住处，他怕会将我撕成碎片！” 这人应该说的不是谎话，因为那股血腥气是越来越重了！ 方才在杂耍班子那里嗅到的气息，应该是因为有人跟他近身接触过的原因。 这里的臭味，比那里不知浓了多少倍！ 这家伙，自从来幽都后，究竟吃了多少人！ 我皱起眉头，正准备进去时，对面突然跑来了一支幽兵！ 看到我们，立刻提醒道：“我们接到消息，说这里很危险，里面可能藏着凶兽，小孩子赶快离开这里！” 络腮胡闻言便跑，却被人上前按倒。 络腮胡威胁地叫道：“不是你们叫离开的吗？为什么要抓我？” 为首的幽兵道：“我刚才说小孩子离开，哪个让你走了？慌里慌张的，身上还带着伤，神情又颇为可疑，说不定跟里头的妖怪有什么关系。先绑了搁在这里，等处理了里面的事，再审问他，免得闹出太大动静，惊醒了里头的人。” 第706章 红衣钜童 这幽兵非常年轻，双眉之间有着很醒目的一道红色伤疤，看起来像是个小头头，十七八岁，但是逻辑分明，处理起事情也井井有条，我默默在心里给他伸了一根大拇指。 见我还站在那里不动，便道：“你怎么不走？” 我笑道：“我是专程冲里头的妖怪来的，说不定待会还能帮上你们什么忙。” 他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我，片刻后道：“既然这样，那就跟我们一起进去吧。” 这宅子外面，此刻设下了结界。 普通人想要进去，可能有些困难。 其余的幽兵试探了几次，都无能为力，刀疤头头拔出手中的刀，对准半空使力一劈，结界便轰然裂成两半，化为碎片。同时间，空气中则传来一阵异动。 十多名幽兵持刀鱼贯而入，飞快的冲了进去，然后没多久便找到了后院儿。 只见井边的荒草丛里，赫然坐着几个小孩子。 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巴也被用毛巾捂着。 幽兵见状立刻上前，我却大声道：“别过去！” 所有人为此一振，都停下了脚步，疑惑不解的看过来。 刀疤头头道：“怎么了？” 我说：“血腥味很重，证明妖怪就在这附近，可是我们在别处，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对象，说不定那家伙就隐藏在这些孩子们当中！” 刀疤头头闻言，立刻让幽兵后退，将这六个小孩包围了起来。 他则独自走上前，亲自将这些孩子一一确认过。 最后狐疑地看着我，“我看他们都是普通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说：“别急！你们先在这里守着，我先确认下对方的身份！” 他犹豫了下，点头，“小心些。” 我审视附近的设施，希望能从中找出妖怪存在的蛛丝马迹。 结果搜寻了半天，都没有任何收获。 对方竟然将几个孩子绑在这里，说明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不可能没有进食过，如果吃了人，那就不可能没有痕迹。我若是它，应该会将尸骨隐藏在……水井中！ 想到这里，我便来到水井旁，弯腰往里面望。 可是里面光线很暗，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需要绳子吗？”刀疤少年问。 我点头，“需要！” 他便走到晾衣绳那里，将它从树上割了下来。双手测试了一下拉力，方才拿了回来。 到井边后，他迟疑道：“还是我下去吧。” 我说：“没关系，我来就好！看着那些孩子，别让他们乱动，也别让幽兵接近他们！” 说着将其中一端系在腰上，另一端交给对方，自己钻进了井里。 里面果真有着刺鼻的臭味儿，下面堆了许多骨头。 我向上面讨要了一根树叶，小心翼翼将它们翻开，最后发现骨头都被啃得很干净，唯独剩下两颗腐烂的头被丢在那里。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扔下树枝爬了上去。 刀疤少年道：“有什么发现吗？” 我点头，“有，我已经知道妖怪的来历了。” 少年急切道：“什么来历？” 我压着声音道：“钜孩，虽然身高只有三尺，但是体形却颇为强壮，喜欢穿红衣，眼睛很大，嘴巴却很小，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喜欢啃食稚童，而对脑袋弃之不用。除此之外，这家伙还有将自己铁化的能力，刀枪不入，寻常兵器根本伤害不了它。” 说话音，我跟刀疤少年都迅速在几个孩子当中锁定了目标。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年纪，虽然双手被绑，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但眼睛中却并没有丝毫惧意，反而闪烁着狡黠的光。 此刻的它位在人群中间，在动手前，必须得将其余的孩子隔离开来，免得被它利用，或者造成什么伤害。 刀疤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非常擅长处理这种事，扬声道：“我听说九狱陆判的孩子也是最近失踪的，后颈处有个圆形胎记，你们先将这几个孩子一一检查下，他有没有在其中！” 幽兵得了命令，便分别过去拎起孩子，一一检查。 刀疤少年近前，将与钜孩最近的小孩与其分开。 其中一个幽兵正要上前，却被刀疤少年喝止，大家立刻反应过来，三个幽兵迅速将六个孩子全都揽在怀里，率先掩护着逃出后院。 其余的人，则将红衣小孩包围了起来。 对方先是一怔，随即惨兮兮道：“大人，为什么让他们都走了，却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也想回家……” 我说：“别急，等下确认你的身份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 小孩状似天真道：“什么问题，怎么确认？” 我从背包中掏出烛女，对准其轻轻一吹，蜡烛便快速燃烧了起来。 钜孩除了畏惧火光以外，几乎没有弱点，知道其特性的人并不多见，还好我爱管闲事过来了，否则的话，怕是又要搭几条性命进去。 那红衣小孩见状，立刻慌张起来，龇牙咧嘴露出本来面目，果真是个圆眼大小嘴的妖怪！ 它的眼睛足足有自己的拳头大小，从耳根处开始，一直长到鼻翼两侧！ 而嘴巴却是标准的樱桃小口，连根大拇指都塞不进去！ 只是一瞬间，它周身的皮肤便化成了乌黑色，并且试图突围逃跑。 其中一名幽兵举刀拦截，反而被其生生将兵器咔嚓咬成了两截儿！ “刀对它来说没有，想要抓它只能徒手搏击！”我说。 刀疤少年立刻扔了配刀，上去用手肘揽住对方的脖子，将其压倒在地，其余的幽兵也过来帮忙。 不过这只钜童力气却大的恐怖，被这么多人压着，却依然顽固地站了起来，并且利用双臂将他们全部打飞。 它是钢铁之躯，攻击在寻常人身上，他们哪里受得了！ 一波对阵下来，除了刀疤少年以外，所有的人都受了伤。 这家伙虽然畏火，但是想要彻底将其杀死，必须得经过至少半个时辰烘烤。 即便是烛女的妖火，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如果没办法将其捉住固定，让他逃走，那可就糟糕了！ 第707章 寂寞的树 我心里这么想着，便暂时将火熄灭，把烛女收了起来。 准备上前的时候，突然踩到了刚才下井的那根绳子，于是便想，虽然这绳子能承担起我的重量，但是对钜孩来说，却是不堪一击。 如果能有张结实的大网就好了，可是在这荒宅里，又是在对阵的关头，哪里去寻大网！ 我这背包里东西虽然多，这个时候却没有能派上用场的。 诛邪偶力气大，但也是使刀的，硬碰硬未必能将其拿下。 守墓偶擅长利用阴气松造结界，百目偶和追风偶都只适合用来追查线索而不是对战，葬魂偶是个唱曲儿的，挽灵偶更是只能召唤死者生前影像！ 这么算下来，便只剩替身偶哭丧偶和画皮偶……画皮偶？也许可以试试！ 我闭上眼睛，将其从尾指中召唤出来。 这只玩偶跟别的玩偶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手中却是多了一支笔。 文文弱弱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非常温和。 它问：“小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眼看那边快撑不住了，我便长话短说直奔主题，“那边有个力气很大的钢铁怪，你那边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暂时抓起来的？” 画皮偶转身看了下那边的情形，道：“有，小主人交给我吧，不过得先让那些人退开。” 我紧张道：“一旦让他们退开，那家伙就会趁机跑了！” 画皮偶道：“有我在这里呢，它跑不了的。” 看它一幅底气十足的样子，我便将同刀疤少年道：“你们能不能先退开，我有办法对付他！” 那边刚好也撑不住了，闻言立刻将人撤到一边。 红衣钜童立刻顺着胡同朝前院跑去，画皮偶这边依然不慌不忙的，慢慢提起笔，对准胡同的方向用灵力凝聚在笔尖画了个叉。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红衣钜童跑到胡同口时，竟砰的一声被撞了回来！ 它不甘心的尝试了几遍，结果都失败了。 于是想翻墙逃走，画皮偶又在天空上和围墙上画起了叉，那些灵力自笔尖涌现出来，线条仿佛都有了生命，亮晶晶地交错在一起，竟把这个荒废的宅子变成了一座飞鸟难逃的牢房！ 钜童见后路被断，便恼羞成怒的扑了过来，不待它到跟前，画皮偶便飞速画下了数根柱子，将其组成铁笼，将其生生锁困在其中！ 这简直神奇，我感觉自己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那些线条简单又朴素，宛如寻常孩子的涂鸦，但是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钜童干脆直接拿身体去撞击牢笼，但是始终无法逃脱。 我走过去，重新拿出烛女，将火焰对准笼中的钜童猛吹，它便迅速石化，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烤了约有小半盏茶功夫，石像轰然碎裂，从中暴露出一个莹白如玉的小娃娃来。 画皮偶见状，便拿起画笔，飞快涂了几下，那些线条便逐渐消失了。 “它们去哪儿了？”我好奇的问。 “被我回收了，方便下次再用。”画皮偶略显羞赧道。 我错愕，“居然还可以回收吗？” 画皮偶道：“是的，因为都是灵力幻化出来的，所以可以重复使用，抱歉，我能力有限，总是画不出复杂的图案，让小主人见笑了。” “不不不，画的非常棒，简单实用，简直太厉害了，”我欣喜地感慨道：“我这次算是眼界大开，你们几个，真的是每一个人都藏着无限惊喜！” 画皮偶不好意思道：“小主人过奖了，能帮到您，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啦。” 我冲他摆手，“好的，谢谢你！” 封印了画皮偶以后，我便蹲下来，扒开那些散落的石块，将那个玉娃娃拿了起来。 刀疤少年蹙眉，道：“这是什么？” 我解释说：“钜童的真身，你们要将它妥善处置，否则很有可能会它死灰复燃，卷土重来。钜童擅长伪装，如果混入人群，那就麻烦了。” 刀疤少年接过玉娃娃，平静的看着我，“谢谢你，唐姑娘。”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如今唐姑娘在咱们幽都也算是个传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平常都是听别人说罢了，并没有亲眼见识过，今天这番经历，才知道您的本事，不亏是赤渊大人的女儿。” 我很不好意思，“什么传奇，我不过是比别人多看了点闲书而已，算不上本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站的笔直，“在下寂树。” “寂树，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啊，你，你是人类！” “没错，唐姑娘居然也认得我么？” 我很开心道：“何止认得，阿离，哦不，是冥王大人，曾跟我提起过你呢。” 就算早知道自己体内流着一半幽人的血，但我还是习惯将自己划为人类。 所以见了他，颇有一种遇到同胞的亲切感。 说起这个少年，倒也有一番曲折故事。 跟我刚好相反，是长在冥界的人类，当年他母亲嫁来时，已经怀了身孕。 出生后，因为身世的问题，经历了不少欺凌磨难，后来性命垂危时，被阿离救下，见他才思敏捷，机智过人，便有心栽培，于是将他从巡城守卫开始做起。 以前听到他的过往，我便一直想着有机会见见，没想到这回竟无意撞上了。 阿离的眼光果然好，这少年无论是胆识还是遇事态度，都非常好。 寂树脸上露出一丝动容，“冥王大人……他提到过我么？” 我点头，“他说你是个人材，将来可堪重任。” 说到这里，我压低了声音，同他道：“加油，用自己的实力证明给那些看不起你的那些幽人看看！早晚有一天，将他们的优越感全部打消，让他们知道，大家都是平等的，我们人类，一点也不输给他们！” 寂树震惊的看着我，呢喃，“唐姑娘……” 我说：“我得回去啦，再晚爸爸妈妈要担心了。以后有机会见面，我们再一起玩啊！” 他点了下头，脸上总算绽放了一丝笑容，“好啊。” 第708章 执子之手 临走时，我又把杂耍班子的事告诉了寂树，希望他可以处理安置好那些可怜的孩子，让他们尽快回到自己的家！ 才出荒宅，就遇到了匆忙赶过来的赤渊和朱砂。 他们显得很担心，异口同声的问：“没事儿吧，小鱼儿？” 我拍拍手，笑道：“没事儿，已经处理完啦！” 赤渊听完我在这边的经历，叹了口气，“以后你在外面要时刻记得，今天不要多管闲事，免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啦。”我嘴上这么说，但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姥姥从小就告诉我，如果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话，为什么不去帮助更多的人呢？不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家伙！ 同时我也希望，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遇到一个热心肠的好人！ 这样的世界，才会有更有意思啊。 赤渊和妈妈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后，我们便准备当晚离开幽都。 我去找左思，竟然不在，莫非带着那个小孩子去报官了？算了，自从梦境修复后，他每次遇到我，都像见到了鬼一样，恨不能躺我远远的。 这件事就算我不说，他那样谨慎的人，也会处理好吧？ 当我在湖边百无聊赖的打水漂时，竟然看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伏波宫，因为地处偏僻，平日里常年都不见得有客人登门。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有意外的人出现。 这次出现的客人，我认得。 赤渊的父亲，赤云楚，也就是我的爷爷。 居然体内流着他四分之一的血液，但是我对这位长辈，确实一点认同好感也没有。 这两年我都在幽都闲逛，却从来没有想过去看望他。 所以如今见到了，也像是在看陌生人。 他却显得非常激动，“小鱼儿……都长这么大啦，你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吃的……” 我摇头拒绝，对上那张苍老的脸庞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便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找我爸爸么？” 他怔了下，摇头，“不，我是来找朱砂的。” 我想了会儿，道：“那你过去吧，她就在里面，我们今晚就要走啦，你有什么话，最好都跟他们说清楚了。我在这里玩，就不带你过去了。” 他颤微微的走过来，强硬地将纸包塞进我怀里。 叹了口气，带着侍从朝伏波宫走去。 春天快来了，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湖水温温的，一点也不凉。 我玩了会儿，看到湖里有鱼在游来游去，便起了玩心，脱了鞋子挽起裤脚下去抓。 结果鱼没抓到，身上倒是全湿了。 没多久，赤云楚便出来了，赤渊和妈妈都没有送他。 走到湖边后，他停下来看我，目光悔恨又悲伤。 他看起来真可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人总是要为自己过错的负责啊。做了那么大的错事，还杀了妈妈的第一个小孩，如今虽然没有被追究责任，但是晚景凄凉也是活该。 我虽然觉得难过，但却并没有资格代替妈妈原谅他。 “小鱼儿，松子糖好吃么？”他问。 “好吃。”我点头说。 “那下次回来，爷爷还给你买，好不好？” “好啊，你要走了么？” “嗯，走啦。” 我站在湖里，冲他的背影默默挥了挥手。 在他离开后，我突然没了玩耍的兴趣，便从水里爬出来，拿着未吃完的松子糖，浑身湿淋淋的往伏波宫走。 路上遇着妈妈，连忙将那包糖往身后藏。 她微微摇头，“别藏了，是赤云楚给的么？” 我说：“嗯，本来不想要的，但是看他实在可怜，就不由自主接过来了，想着等离开的时候再还退给他，却又忍不住想尝一尝，结果……就只能留下来了，对不起妈妈。” 妈妈温和道：“道歉做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事。回家吃饭吧，等下咱们就该启程了。” 听她这么说，我才放心将糖拿出来。 进去的一刹那，忍不住往身后年地几眼。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阿离依然没有出现，所以他应该是不会来了吧？ 其实我应该前去跟他道别的，可是又怕会忍不住哭，所以还是算了。 吃过饭，赤渊便召来月神鸦，几年不见，这只胖乌鸦愈发圆润了，现在就像是一个飘浮在空气中的球！ 我很怀疑，“胖成这样，真的能飞起来吗？要不咱们剩坐霞生吧。” 赤渊恶狠狠道：“飞不起来也得飞，再不趁机运动下，减减肥，它就彻底废了！把你那边的行李也得拿过来给它加上！” 我拍拍它的肚子，“你算是我见过的月神鸦当中，最胖的了，怎么长的啊！从今天起，我怕都不敢吃糖了，要是跟你一样禁不住诱惑，未来三年长成了个大胖子，到时候回幽都怕阿离都不肯认我。” 胖乌鸦拍着翅膀，发出很轻的悲鸣声。 赤渊心当真狠，竟把所有行李全都拿了过来，不仅如此，还让我们三个同时乘坐在上面！ 我看了看它可怜的小眼神，叹气道：“还是算了，我还是乘坐霞生吧。” 坐到鸦背上后，我又忍不住打量了周围。 四下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阿离果真不来……我隐隐感到失望。 正准备动身时，远方竟然飞来一只蝴蝶，在我身边转了一圈后，停在了我的手上化为信封。 枯文蝶，寄给我的？会是谁？ 我狐疑地将其拆开，小心翼翼展平，清俊熟悉的字迹便慢慢呈现了出来。 “小鱼儿，因为害怕见了你会后悔，甚至改变主意，恕我不前往相送了。三年之期，勿违勿忘，希望重逢之日，你能给我惊喜，而我亦能执子之手，共白头。” 接下来，枯文蝶燃成了灰烬，随着吹拂而来的夜风悄然消失。 阿离……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十四年，再加三年，我的阿离实在等太久了。 希望重逢时，小鱼儿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小朋友，而是变得跟妈妈一样，变得漂亮又成熟！ 第709章 等你回来 在接到阿离的告别信以后，我心总算安定下来，才得以心无牵挂的跟着赤渊和妈妈离开。 赤渊那只胖鸟飞的实在太艰难了，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的，好像随时都会翻个身掉下掉下去。霞生为了牵就它，所以刻意把速度放得很慢。 就在月神鸦快要飞出幽都的时候，后面居然有人追了上来，居然是左思，后面还跟着那个懵懂可爱的小孩子。 我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左思郁闷道：“这话说的多新鲜，你把小孩交给我，自己反倒偷偷跑了落得个轻松，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儿！” 我说：“他是被那只钜孩怪拐来的，你身为冥界官员，难道不应该打听打听情况，为孩子找个归处么？” 左思道：“就是因为打听过了，所以才把他送来给你。” 说完转过脸，同小孩道：“去吧。” 小孩子晃晃悠悠走过来，出了鸦背竟然也不会掉下去，这让我非常吃惊。 之前在戏班时，满心都在在想着那只食人妖怪，却没留意到，这小朋友居然也非人类。 虽然年纪小妖妖气微弱，不过看眼前这架势，确实是妖怪没错了。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可我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过去把人接了过来，并且用手圈住，生怕出个好歹。 小朋友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缓缓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奶声奶气的叫：“师父……” 我顿时愣了住，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你，你是君野？” 他点点头，很开心，“是呀。” 难怪总觉黑得眼熟，还有脑门上那一撮标识性的小卷发，居然真的是龙大囚牛的孩子！ 我揽着他，又惊又喜，“你怎么到幽都来了？谁带你来的？” 君野道：“找师父，一个人。” 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但是它年纪小换算成人类的年纪，要比现在的模样还要小很多，所以无法将事情描述清楚，只能隐约的表达一个大概意思。 见到我们在一起后，左思便道：“既然人已经送到，那我就该快回去了” 我跟他挥手，“谢谢你啦，再见。” 左思瞟我一眼，微微颔首，飞快转身离去。 或许是因为没有看到我们跟上来，所以那只胖乌鸦便在前面等着我们。 看到君野后，都很惊讶。 赤渊好奇道：“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我便同他们介绍了下，妈妈端详了它后，道：“这孩子，长的真好看。只是这么小的年纪，家长怎么舍得她他一个人出来？” 我也纳闷，“说的也是，我记得龙大和虫落氏虽然孩子很多，但是对每个都很疼爱。君野才这么大，虽说是妖怪，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法力，这次要不是被我遇到，怕是要吃大苦头！先带他回时间缝隙吧，然后我再送它送回妖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只钜童，想必也不清楚它的来历。 妖界等级分明，小妖怪绝不敢招惹大妖怪，更何况还是龙族子孙。 龙大的名头，想必没有妖怪不知道，更何况君野还有那么多亲亲叔叔！ 君野年纪小，就算身处险境，也没什么危险机感。 这会儿认出我来也愈发安心，不多时，便靠着我进入了梦乡。 依据霞生的正常速度，次日中午，我们便能到达时间缝隙。 可是于由赤渊那只胖乌鸦扯后腿儿，愣生生被拖到了第三日清晨。 穿过迷雾后，我便吹哨通知鹤童。 当它飞来看到我们时，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的哭了起来。 它和鹿少年自幼被赤渊收留，同他感觉亲厚，亦主亦父，这叫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重逢，心情激动也是难免。 进入结界后，晨光微曦，整个时间缝隙的山林生灵都沐浴在薄雾里。 穿过重重叠叠的山脉，我们来到了桃花水榭。 在路上，鹤童便用哨声通知了这边的人，所以不待我们落地，他们便全部迎了上来。 “主人回来啦！” “夫人好……” 大家显得都很开心，虽然鹤童和鹿童两个人识得妈妈，但是却明显透着惧意。 为了尴尬，赤渊便道：“等下回去打扫准备食物吧，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鹿童玩心重，看到君野非常高兴，知道是我的小徒弟后愈发欣喜，拉着它在外面耍个不停。 这一路上我都照顾着君野，也不敢睡觉，所以这会儿觉得很困，算是明白了师不易的道理，便想回赤渊房里休息。 到了那边院子里才发现，那株被我救活的桃树，此刻竟然满树的花蕾！ 赤渊很激动，拉着妈妈的手道：“小红你看，这枝桃树，自从被我移到时间缝隙后，便枯死了。原以为已经没有了生还的机会，却被女儿复活了！这还是它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开花，它肯定是在等你回来！” 妈妈伸手抚摸着生机盎然的桃枝，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赤渊抱住她，“已经惩罚了我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原谅了吧？小鱼儿都长大了，你再这样怄气的话，我都快要老了……” 妈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也破天荒没有拒绝他的亲呢。 我托着下巴在窗口看了会儿，心满意足地的躺下休息了。 直到快中午时才起来吃饭，大家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傍晚时我跟妈妈说，想送君野回妖界，问她要在什么时候打开封印。 妈妈说：“明日吧，打开封印后，可能不会立刻有反应，你要尽可能的多活动，去妖界也好，那边灵力充沛，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就回来找妈妈，别一个人在外面硬撑，知道么？” 我点头，依依不舍的抱了抱她，问：“爸爸说只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意思是说你们还会离开这里吗？” 妈妈道：“暂时不会，等你从妖界回来再说吧。” 我说：“我记得你很喜欢安稳平淡的生活，在这里定居不好吗？还要去哪儿呢，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710章 看命随缘 妈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小鱼儿长大了，妈妈也不想瞒着你，虽然我已经清醒了，但是身体却还有些不适，如果能够采集百草，制成元灵丹，或许能彻底得到恢复。符离送了张详细的草药分布图给赤渊，这些年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所以你爸爸想借机带着我，去四处走走看看，也算是了这么多年的夙愿。” 她的话顿时让我很担心，“哪里难受？我现在就去找绿吉！” 妈妈柔声道：“只是一些多年前残留下的老毛病了，不打紧的，别担心。” 我还是很挂怀，心想把君野送回妖界后，得尽快返回来，跟他们一起上路！ 饱睡了一晚后第二天，我们便带着君野启程赶路，前往妖界。 因为之前来过这里，再加上身边有君野，所以很快我们便来到了一重天，囚牛他们住的那个山洞。 可是当我们赶到那儿后，才发现山洞竟然是空的！ 见到了熟悉的山洞，君野眼中顿时溢出晶晶的泪光。 怎么回事，搬家了？不应该啊，不是因为一重天适宜居住，所以囚牛才留在这里的么？ 我连忙安慰它，“别哭，咱们去问问别的人。” 在附近的溪流边，我找到了影域，一种淫气所化形成的蛇状小妖怪，它正坐在石头上跟自己的子玩耍。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差点被它追着攻击，后来也机缘巧合下结成了朋友。 简单打过招呼后，我便询问道：“龙大和虫落氏去哪儿了，你知道么？” 影域道：“已经搬走大半年了，至于去哪儿了，谁也不清楚。” 我问：“为什么搬走？怎么没带着君野呢？” 影域看了看远处蹲在溪边无精打采的君野，压低了声音道：“这还用问么，肯定是将这孩子遗弃了呗！这几个月里，我不看到不下二十个孩子回来找家了，结果又都哭着走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所有的孩子都被遗弃了啊？” “这很奇怪吗？”影域道：“你是不了解龙大为人，性格极端的很，对亲人好起来，恨不能宠上天掏心掏肺。要是狠下心来，那就翻脸无情六亲不认了！当年，当年龙七子也是被身为大哥他这么抛弃的，还美其名曰修炼入世修炼，听说当年被逐出家门的时候，也是这般大……别人也就算了，老老实实的各自去修行，只有麒麟大人软硬不吃响当当一颗铜碗豆，厚着颜面死皮赖脸的呆在妖界不敢走，还隔三差五的去找囚牛夫妇蹭饭。最后没办法，龙大干脆寻了个理由，从四重天跑到这一重天来，来回路程将近两个月，这才算是暂时消停了。不过终归也没能抗住，两年前也被强行撵出去了！” 我看着君野，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让孩子们尽早自立，也算是一件好事，可这未免也太早了吧，君野现在连话都说不全呢！万一在外面遇到危险怎么办？” 影域抠着脚趾道：“看命，随缘呗。再说啊，它是龙族后代，我不相信会有妖怪不开眼，敢打它的主意！” 呃……还真有不开眼的，而且还被我撞上了。 我坐在石头上，左右为难。 之前我还以为是无意间走失了，如今看来，应该是有预谋的遗弃，真够狠心的，连家都搬走了，一点希望都不留给孩子们！ 原本以为我自己童年经历就够可怜的了，这么一对比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够看！ 影域安慰我道：“想开点吧，孩子，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啊，当年我也是……小小年纪就被父母遗弃，虽然命运多桀，但是好在我意志坚强，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与奋斗，总算扭转了自己的命运，成功混吃等死活到今天，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每当回想起那段悲伤往事，我就忍不住想哭，呜呜呜呜，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哪怕是让它跟着自己讨饭，也绝对不会那么狠心！” 听完它这番话后，我的脑袋瞬间大了几倍。 “喂，演过了吧，你不是女人在河中洗澡后残留在水中的气息所化吗，哪里来的父母？” “生活如此艰难，我只不过是借机感慨一下自己的经历罢了，你又何必狠心拆穿我呢？更何况，你以为我不想要父母吗？是老天爷没给我安排啊，这也怪我喽？” ……真是懒得理会这个戏精了！我摇头起身，同它道别。 本来想这趟能尽快返回的，这么一看竟是不能了。 等下再找人打听下，没办法的话只能去上头找老虎叔叔，问问他的意见，看看要怎么安置君野。 别人我不管，这位好歹也是我名义的上徒弟，年纪这么小就到外面修行，实在太危险了！ 正往回走时，突然见河面上亮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自水里扑出来，打在了君野的脸上，小家伙顿时捂住了脑门！ 我连忙跑过去看，将它的手从额上拿开，发现双目之间，竟然多出了一条蓝色鱼形图案。形体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却露着一口乱牙，面容可怖，两只眼睛隐藏在皮肤里，咕噜噜的乱转，看得人心战胆战。 我顿时心急，但又不敢乱动它。 影域闻声过来，看了下后惊奇道：“奇怪，这河里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了尸蛊鱼！妈呀，太可怕了，这还要我以后怎么住！” 我心格登一声，尸蛊鱼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小妖妖怪，智商很低，无法与人甚至是同类进行交流，所以通常遇敌人的时候，会进行无差别攻击，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孩子。 跟寻常的鱼不同，这种鱼没有尾巴，生有双头，可以自任意一端进行袭击行动。 它全身长满肉鳞，眼睛虽然表面看似只有一双，但是里面却寄生了千目，雌雄同体百毒不侵！ 最喜欢的事就是吸食生脑，所以凡被这种妖怪寄生的人，最终都会会头疼欲裂至死。 而被寄生的人类在死后，尸蛊鱼会把卵产在尸体上，然后随着腐肉分解重新开始寻找新的宿主。如果身边有人无缘无故头疼死掉，千万不要去直接触碰它的身体，否则便会被尸蛊鱼钻进皮肤里去！ 第711章 香艳刺激 都怪我太大意了，以为附近的妖怪都认得君野，不敢打它主意，却没想到，竟然这里还有尸蛊鱼存在！ 隐约记得好像有破解方法，可是却暂时想不起来了。我一边安慰君野，一面拿出随身携带的《清平异妖志》翻开，不多时便有了答案，说是寻找靛青的根，将其熬制成药水，连喝两次，便可将体内的鱼虫杀死。 我庆幸地松了口气，合上书后，却发现影域竟然在旁边悄悄探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我手里的书。 想到这本书对于妖界的意义，我便飞快将它塞到背包里。 影域问道：“你方才看的那本书是什么东西？” 我信口开河道：“野外生存大百科。” 影域道：“谁编的，在哪儿买的？” 我说：“这是孤本，别处买不到。” 它却不肯放弃，再三追问道：“我听说，你是白泽大人收的徒弟，他对你非常喜欢，还把《白泽图》送给了你，是不是刚才那本书？” 我矢口否认，“不是！” 影域道：“别撒谎了，虽然我看不到上面的具体内容，但那本书可一点都不普通！很久之前，妖界便有传说，《白泽图》涵盖所有妖怪解说以及弱点，如果能得到它，就能在妖榜上提升好大一截排位！” 方才聊天的时候，它表情还算正常，虽然态度与我算不上热络，但是绝对不像现在这般邪恶！ 妖怪本性单纯，不像人类讲究什么礼节人情，很多家伙说变就变，翻脸如书。 我看它抬起了尾巴，便豪不犹豫的抽出青花伞，尖锐的顶部直击对方的额间，“收收你的邪恶念头，别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就是得到了它，也早晚会被别人抢走，到时候，别说是提升妖榜排位，恐怕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被我这么一提醒，它便顿时僵在那里，然后飞快摇头，“不不不，你你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满足一下好奇心，根本不敢也没有胆量去抢……” 这家伙，还算是识相！ 我警惕的拉着君野，要走时却被影域叫住。 它惨兮兮道：“小鱼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没好气道：“什么事，说！” 影域恳求道：“让我摸摸那本书……” 我果断拒绝，“别做梦了！” 它连忙上前，拦住我的去路，毫无形象地跪倒在地上，“拜托了，我就摸一下！你根本不知道，那本书对我们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被它这么一说，我脑袋里赫然飘出武林秘籍、葵花宝典、九阴真经之类的字眼，心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的挺吸引人的……这么多年来，它都安安静静的陪在我身边，这会儿才发现，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魅力！ 影域声泪俱下道：“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能力低微的小妖怪，虽然居住在一重天这种地方，但也是被随便欺凌侮辱。我也不敢对它起什么非分之想，只想着能亲手摸一下，就满足了，求求你，看着咱们过往的交情上，就满意了我的念想吧！” 我这个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 看它哭的这么可怜，心思便活络起来。 于是便打开背包，将书拿了出来，递到它面前。 影域很郑重地在自己肚了上猛擦了两把，然后才颤微微的伸出爪子。 在接触到《清平异妖志》的刹那，它的表情竟然又变了！ 眼神透出一丝诡诈的光芒，我心道不好，下一秒影子却是被影域踩住了，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攻击别人的影子，我怎么给忘记了！ 因为双手使不出力气，所以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书扯走。 影域抱书狂笑，“哈哈，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了！有了它，看谁还敢欺负我！” 君野年纪小，完全不懂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睁着天真懵懂的眼睛，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影域阴谋得逞之后，精神便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所以暂时也顾不得理会我跟君野。 而是自己坐在草地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将其打开。 师父当年有先见之明，特意在上面加了两重封印，那可是白泽印，其实他这种小妖怪能破解的？ 所以努力了半天，影域郁闷地将书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然后又露出心疼的表情，将它拿起来轻轻拂摸过，竟生生挤了几滴眼泪下来。 我看着它，幸灾乐祸道：“我说啊，就算你得到它也没有用。” 影域吸着鼻子道：“其实我心里也知道，但是总觉得不甘心，这么好的东西放在眼前，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自己偏偏能力有限，唉！” 它走过来，将《白泽图》重新放回原处，双爪牢牢抓着我的手，语气真诚道：“你是个好人，但是我却是个坏妖怪，所以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呜呜呜呜……” 说完便把脚从影子上移开，下一秒我的身体便恢复了自由。 我松了口气，这家伙，虽然打了两次坏主意，但还算是有良心，没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否则的话，绝不可能这般轻易饶了它！ 看影域一幅捶胸顿足痛彻心扉彻心的模样，我便微微摇了摇头，“别哭了，谁让我是谁让我是个好人呢，那就再满足你一个愿望好了，想不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影域哭声戛然而止，声音响亮道：“想！” 我说：“那就剩大眼睛看好了，机会只有一次。” 然后将《清平异妖志》书封背对着自己，打开后信手翻了几页给它。 这本书上有两重封印，一是不能让人随便打开，二是无法让旁观者偷窥。 我跟良辰曾经实验过，两人同时盯着一页看，看到的内容是截然不同的。 呈现在我眼前，都是科普图文，而他们看到的，则是香艳刺激的春宫图，据说还会根据对方的物种特性呈现出不同的种类，或人、或妖、或禽兽、或人妖与禽兽…… 不出意外，很快影域便喷出了鼻血，大声喊道：“快快合上，求求你！我现在还是个光棍，根本经不住这种刺激！” 第712章 丧心病狂 它虽然嘴角叫得起劲儿，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书上内容，连脚步也没有移动过，好像那本书有着难以抗拒的魔力一样！ 我并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跟它确认，“看清了吗？” 它一边擦着鼻血，一边点头，“看清了！” “这是《白泽图》吗？” “不是！” “以后还想不想抢它？” “不想！刚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赶快把它拿走吧，你知道的，我们蛇类的血，每一滴都是非常宝贵，再这么下去我会彻底完蛋的！” 看它浑身哆嗦，血液已经将草地都染红了，我方才将书合起来，放到背包里。 “今天的事，你知我知，要是敢告诉第三个人，我就帮你找出来捆绑，把方才的书看上三天三夜！” 影域弱弱挥手，“还有你说？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传出去还要不要找雌性交配了？赶紧走，我得把这里的血迹清洗一下，免得被人发现了！” 转过身后，才发现旁边呆愣愣的君野，我下意识捂住它的眼睛，小朋友可不能看这么血腥的场景免得将来个性扭曲！ 这件事虽然最后得到了妥善处理，但是却给了我一个很深刻的教训。 以后尽量要低调，那本书万万不能在人前拿出来了，同时还要提防着些，连影域这种小妖会都知道我怀揣《白泽图》，更别提其它人了。 师父它们自然不敢招惹的，但是也保不准会利欲熏心，出现类似今天的经历。 如果对方是个怀旧杀心的大妖怪，我就不止是被控制定身，而是命丧当场了，想想还真是后怕。 现在的情况有些进退两难，时间缝隙外面有防御结界，就算是枯文蝶也无法飞进去，所以根本没办法跟里面的人保持书信联络。 若是带着君野回去，或者以后将其留在身边，我也是有诸多不安。 倒不是担心收留它会有什么麻烦，而是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其次阿离也曾经告诉过我，因为很小的时候是不适合与人类长期居住的。因为它们现在就如同一张白纸，喜好与习性一旦养成，将来就很难改变，这样以后再回归自然，也很难与其它妖怪和睦相处，甚至还会被鄙视奚落。 君野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为难，趁歇息的时候化了兽形，走过来，用额头上面的角顶了顶我的手背。 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小家伙是在安慰我。 唉，人与妖怪果然果然有着难以逾越的物种隔阂。 我如今都这般大了，在妈妈和赤渊面前，还是被当作小朋友看待。 它倒好，这么小就被丢弃出来强行自立。这次我遇到了君野，也不知道其它的小妖怪又有什么样的经历！ 休息了会儿，我吃了些干粮，又喂它吃了一点。 然后两人便打算上路，君野蹲在我前面不肯走，看起来就像只小狗狗一样。 我连忙跟它解释，“咱们去三重天，找敖川叔叔，他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到那里后问问他，看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许，他会知道你父母的去向和安排呢。” “嗷，嗷主，背背。”君野张开嘴叫了两声，露出尖尖的乳牙，回过头示意自己的后背，然后在我的注视下爬了两步。 我算是明白了过来，错愕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坐上去吧？” 君野点头，开心的跳了两下。 我连忙拒绝，“还是算了吧，这份心意师父已经收到了，你年纪太小，背不动我的。” 君野却执意用屁股蹭我，看架势竟是非要我上去不可。 它现在的体形，也就跟只小藏獒差不多，全身的毛都打着圈，看起来就像个毛葺葺的娃娃，叫声也是奶声奶气的。 我也真坐上去，非把它压坏不可！ 不过却抗不住它的固执，便佯装骑在它后背上，却是虚扎着马步，所有重力都落在自己双腿上。 君野抖动耳朵，示意我抓住它的角。 我纠结了会儿，试探着将手放上去，然后下一秒，就在毫无心理防备的情况下被带了出去！ 它跑的好快，就像是一股厉风，我连周围的景色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无数影子刷刷刷的朝后面逃奔！ 太不思议了，它虽然块头不大，但是却比我预想中要强壮有力的多！ 我紧紧的贴着它的身体，生怕自己不小心就会被甩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身体才逐渐适应，慢慢将呼吸调整平啊稳后，大声询问君野，“累不累？” “嗷！”它回我一声兴奋的长叫。 小家伙看起来很享受目前这种疾速奔跑的状态，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看到它这样，我算总得以松了口气。 本来还有些担心路上会花费太多时间，这么一来，怕是要快上数十倍不止。 君野简直就是天生的运动健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速度，跟那些大妖怪比起来都毫不逊色！就是思维太单纯了，否则的话，但凭这份本领，我都不必担心它的生计问题！ 我们这一路异常顺利，并未遭遇任何麻烦。 花费了七日时间，我们到达了六重天。 还没到老虎叔叔那里，就遇到了一位故人，那只爱骂人的山膏。 我本来想装作没有看到它的，奈何对方眼尖的很，隔很长距离就大声叫喊，“小鱼儿，你来啦！” 君野不明所以，很快停下脚步。 山膏曾跟我一起拜访过囚牛，所以也是识得君野的。 这会儿看到眼前的情形后，便震惊道：“真是丧心病狂啊，对方还是乳牙未换的小妖怪，你居然拿它当坐骑使！” 我脸颊禁不住开始发烫，尴尬地跳下来，道：“才不像你想的那样！” 山膏道：“我都已经看到了，你还在撒谎！” 这家伙平常就喜欢无缘无故的骂人，这会儿自认占据了道德至高点，说起话来越发滔滔不绝，“你这行为也太不厚道了，虽说是人家名义上的师父，但也不应该这样欺负它啊。要是让龙九子看到了，或者谁看到了告诉他们，你以后还要怎么在妖界混！” 第713章 潇洒随性 看它一幅唾沫横飞、振振有词的样子，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是个正义心爆棚的妖怪。 而我却对山膏无比了解，它只是好不容易着个机会，想要过过嘴瘾罢了，而且认定了我不会伤害它，所以才絮絮叨叨念个没完。 为了防止它发散性思维，我趁对方喘息的时候，抢先打断山膏话：“我今天过来是有要紧的事，找老虎叔叔，他在家么？” 山膏立刻闭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我只是个小妖怪而已，哪里会知道敖川大人的行踪？还以为你是来接我的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接你？你不是在这里定居了吗？”我说。 “什么定居？”他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露出吃痛的神情，“明明就是软禁！我只是想要申请殊妖保护的特权而已，它们却说是为了其余的妖怪着想，将我强行留在这里进行改造，什么时候不再骂人，被这里的大部分妖怪投票认同后，才能重获自由！它们凭什么要改造我？我是谁，是山膏，生来就是骂人的物种，凭什么剥夺我骂人的权利！我要到九重天去找新首领抗议，但是它们都不准我离开！” 看它义愤填膺的样子，我也是暗自擦了把汗。 虽然它的话乍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但是逮谁骂谁这种事，搁谁头上谁不恼火？老虎叔叔它们将其圈养在这里，也算是牺牲小我，照顾大家了…… 这里的妖怪，几乎实力都比它强，它若敢骂，就会有人站出来修理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它现在脏话少了许多，长期生活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没准还真能改造好！ 不过我这会儿有事，也没心情听他在这里诉苦抱怨，于是便再度坐到君野背上，准备离开。 山膏却突然扑过来，四蹄环抱住了我的小腿，“小鱼儿，别走！看在咱们相识多年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好不好啦？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身份又很特殊，与这里很多大妖怪都有交情，待会儿见了敖川大人，你去跟它好好说话，让我离开这里吧！” 我就知道，遇上这家伙准没好事儿，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停下来！ 我说：“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山膏威胁道：“你先答应我啊，不然的话，我就咬舌自尽！” 我翻了个白眼，“好，你咬吧。” 山膏登时脸色一变，“呜呜呜呜……人家只是随便说说啦，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胆小又自私，怎么狠得下心伤害自己呢？帮帮我吧，求求你啦！”它一边说一边大哭不止，眼泪鼻涕都糊在我的裤腿上。 它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很可怜，应该是这几年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它可不像是能洗心革面，重新做妖的家伙。 眼下这情况，如果真的弃它而去，未免太不尽人情了些。 我被它烦的没法子，便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你，待会儿见到老虎叔叔，会帮你问一问，但是并不能保证结果。毕竟这是你们妖界的事务，而我只是一个客人，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哦。” 山膏登时大喜，“好好好，我跟你一起前去！小鱼儿，你往后面坐坐，给我腾些位置出来……” 它现在的体型，跟头野猪差不多大小，而且生得膘肥体壮，怕是比我还要重些！ 要是让它再上来，我这个做师父的才真是伤心病狂！ 这次我毫不客气道：“不行，你太胖了，要么在这里等着，要么跟我们一块跑着去！” 山膏犹豫了下，立刻道：“那好吧！” 它疑心重，生怕我们失言，回来的时候选另外一条道儿跑掉，所以这会儿说什么也要跟着。不过速度却比君野差远了，只能气喘吁吁的在后面狂奔。 没多久，我们便穿过满是白花的杏林，来到老虎叔叔的院子前。 山膏对敖川敬畏的很，说什么都不肯进去，于是便只能蹲在附近等着。 我跳下来，带着君野去敲门，没多久，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便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着宽袖长袍，满头长发只用一根黑带束着，剑眉星目薄唇如削，看上去潇洒又随性，还泛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慵懒气息。 当他现身后，仿佛四下都安静了，墙边的虫子以及枝头的鸟儿全都停止了鸣叫，就像进入了万籁俱静的深夜一样！ 这是王者才会有的风范与气场啊，不愧是四大圣兽之一的白虎敖川，真是让人羡慕又钦佩！ 他打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方才将视线停在我身上，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又随即留意到旁边泫然欲泣的君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我说是谁，居然敢不请自来，打扰我清修，原来是你们，进来吧！” 对着我们轻轻一招手，篱笆门便自动打开。 我欢天喜地的跳进去，飞扑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老虎叔叔，好久不见，真想你！”我激动地说。 “这么热情，吓我一跳……”他语气夸张道，眉角眼梢却都洋溢着笑。 君野在旁边看到了，也作势要扑过来要抱抱，老虎叔叔连忙将我推开，“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脏兮兮的小家伙，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到了屋子里后，君野蹲在地上，低垂着头，虽然不发一语，但是周身却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我忍不住蹲下来，轻轻抚摸着背上的毛安慰它。 我小声道：“老虎叔叔，囚牛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真的是故意把君野送出去的吗？” 敖川懒洋洋道：“这件事情该怎么说呢，囚牛也有自己的难处，它并不是只针对君野一个人，整个龙族的后辈，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这么解释，便是默认的囚牛的做法。 我心里头很堵，郁闷道：“可君野还这么小，连独自生存都困难，就这么贸然被送出去修行，是不是太过份了？要是遇上危险怎么办？” 敖川摊手，“生存本就是优胜劣汰的过程，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生存下来。” 第715章 魔音入耳 我挑眉，“你确定么？” 山膏立刻道：“当然！” 我说：“那你发个誓！” 山膏毫不犹豫的举起胖猪蹄子，“我山膏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在此向天起誓，如果离开九重天以后，再缠着小鱼儿，就让我被扒毛开肚变烤猪！这个诅咒可以么？狠不狠？毒不毒？哎呀，真难相信，这话竟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我无语，默默走到屋子里找老虎叔叔，“一切都说好了，我带它出九重天，它不会跟着我。” 敖川此刻明显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就赶紧带着它走吧！我看你心思重重的样子，应该还有要事吧？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我说：“你是怕山膏留下吧？” “没错，”敖川也不否认，“说实话，我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头疼的妖怪。也就是它申请了殊妖保护，换作是旁人，早被打死了！” 我想笑，但是又觉得笑出来不厚道，憋的好辛苦，于是赶快转移话题，问他，“老虎叔叔最近见过师父么？” 敖川道：“自两年前别过后，便再不曾见过，依我看，他这次没有个百八十年，怕是不会露面了。” 我有些惆怅，“那岂不是，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跟他见面了？” 敖川笑了笑，“你年纪还小，来日方长，有缘的话，肯定还能再见。” 我叹了口气道：“老虎叔叔，我已经让妈妈解开了封印，最多三年，我就会长大，恢复人的样子，再不是像现在这般小孩子的模样了。” 敖川很感兴趣的观察我，“那可真是让人期待！放心，我近些天对媒事非常感兴趣，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过的择偶要求，相貌俊俏的，忠厚老实的……下次见面，我给你介绍一群，随便挑！” “啊，不用啦。”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好像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 他好奇道：“怎么了？该不会已经有目标对象了吧？” 我点头，“嗯啊，除了他，我谁也不会嫁。” 敖川道：“是谁，别告诉我是冥王……” 我小声道：“就是他，以前我们两个人有点误会，不过现在都已经解开了，老虎叔叔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敖川却道：“不，都在意料之中。” “啊？” “你这只小猴子，怎么可能跑得出他的手掌心？” 我郁闷，“你是在暗示我智商低吗？” 敖川却一脸坦然道：“这不明摆着的么，还来问我，不信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太打击人了，我走啦。”我说。 “有空来玩啊，不过千万别再带那只山膏回来了！”他很正经的在后面叮嘱道。 出了老虎叔叔的院子，我把决定告诉了山膏，它高兴极了，双蹄叉腰，放声大笑，“赤丁子、钩蛇、犬鬼、冥杀，你们通通给我听着，老子要离开九重天啦，从今以后，彼此生死不见！” 很快，远处便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一串接一串，热闹的跟过年一样。 山膏大怒，“一群没有人性的混蛋王八蛋，谁要是敢再放炮，诅咒它牙齿全掉、老婆出轨、生个孩子没p眼！” 这还没离开呢，它就原型暴露了，听到它骂的实在不堪入耳，我便捂着耳朵默默走出杏林。 鞭炮声依然在继续，估计大家已经被骂麻木了，所以谁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全都沉浸在山膏离开的欣赏当中。 山膏站在原地，声音陡然拔高了几百个分贝，“谁他妈再敢乱放炮，爷爷今天就不走了！出来啊，孙子，有本事出来，咱们大战它五百个回合！” 四下悄然无声，没有人走出来，鞭炮声也全都消停了。 看到威胁奏效，山膏便飞快地跟上我的脚步，擦擦嘴角的口水得意道：“哼，跟我斗，这群吃糠的蠢货都还嫩了些！爷爷出来混的时候，这帮家伙还包着尿片吃奶呢！” 这家伙是笃定了这些妖怪不敢露面，免得给它留下来的理由，所以一边走一边放声骂，算是把这些年来压抑在情感全部宣泄了出来。 虽然我这会儿刻意同它保持距离，但依然无法阻挠魔音入耳，于是便道：“你要是再骂，我就把你嘴巴缝上！” 山膏立刻用双爪捂住嘴巴，将未说完的话强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它那阵好痛骂折磨的，我居然隐隐感觉身体不适。 这只山膏还是有些良知，居然主动提出要驮着我。 本来我是拒绝的，骑在一只山猪背上，这画面太美，连想一下都醉，更别提是亲身上去做试验了。奈何身体实在难受的厉害，最后羞耻心端抗不过不适，犹豫再三后终是坐了上去。 事实证明，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适合拿来做交通工具，譬如曾经遇到过的鬼车鸟，譬如眼前这只奋力狂奔的山膏。 它看起来已经尽力了，但速度还是比正常情况下徒步行走快不了多少。 而且每一次落地，两对蹄子都会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动静大到让周围的妖怪频频侧目围观。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些火辣辣的目光。 一边忍耐着不适，一边默默拿出口罩遮住脸。 这趟来妖界，可真够折腾的，回去时完全不如来时快，它连君野十分一的脚程都比不了。 奈何我只是个蹭车的，根本没有选择和挑剔的余地。 好在这场不适来的快去的也快，身体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所以我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心上。 到五重天时，身休又发作了一回。 这次比上次难受多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感觉从头到脚都不对劲，但是又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 这次我隐约有了认知，这也许并不是偶然，而是……封印解开的后遗症出来了。 当时从时间缝隙出来的时候，并未考虑那么多，也不曾过想会在这里停留那么久，这会儿间歇性发作，还要不停的赶路，真是够折腾的！ 在我坐在台阶上休息的时候，山膏担忧道：“小鱼儿，你到底生的什么病，脸色居然跟死人一样！” 第716章 不良反应 我摇头，“没关系，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说完便打起精神，继续坚持前行。 云梯盘旋着绕在巨大的妖树上，周围弥漫着大朵洁白的云雾，随着微风轻轻的晃悠着，空气中则散发着花的甜以及青草的芳香，如此美丽的景色，我却全然无心欣赏。 此刻只想立刻到达一重天，通过那九根龙柱尽快返回时间缝隙。 这一路上，疼痛大概发作了四五次，我留意了下间隔，发现频率一次比一次高，而疼痛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 绕是神经大条的山膏，此刻也察觉出不对来，不停的在追问我的身体状况。 人在病痛当中时，感情会变得格外脆弱，一点点关怀都会被放大，所以每当对上它的眼神时，我都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且不论它人品如何，这会儿的关心和反应却都是真的。 到了一重天后，我便提醒跟它告别，山膏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去，执意我将我送到云柱那里。我再三拒绝无果，只好由着它了。 山膏虽然来妖怪时间不短，但也是第一次看到九子的云柱，围绕着它们转了数圈后，颇为遗憾的感慨道：“真威风，如果如果这上面的雕像，全部换成我山膏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那该多好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心想这可真是个伟大的梦想！ 山膏自己也明白这绝无可能，所以叹息着将每根柱子都摸了一遍。 眼看前面就是时间缝隙外的迷雾屏障了，我再次提出跟它道别，这会儿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并且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 这阵疼痛，就好像有无数带着甲壳的虫子，削尖了脑袋往骨缝里钻！ 比前几次更痛苦，而且愈发难以忍受！ 我靠着云柱坐下，剧烈的喘息着，任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滑落，很快后背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山膏急得团团转，生怕我随时会一命呜呼似的。 我紧握的双拳，紧咬牙关，好像全身的皮肤都要绽裂开，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跟着颤抖。 疼痛像潮水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忍不住开始用脑袋撞击去柱，希望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能让感觉好受一些。 渐渐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双耳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整个人就此陷入黑暗里，感觉好像麻木了几分钟，山膏将我强行唤醒。 它急的大声叫喊道：“小鱼儿，别睡过去了，快醒醒，小鱼儿，撑住啊！” 慢慢的，我从昏迷中清醒，视线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山膏，过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到底怎么回事啊，快要吓死我了！”它带着哭腔说。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儿的，已经过去了。” 虽然脸上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是比冰窟还要寒冷。 这才解开封印几天，疼痛便已超越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以后的路怕是愈发艰难！ 我若这样返回时间缝隙，封印的后果则要持续两年才能消退……妈妈要是看到这幅场景，应该会愧疚自责吧？ 她身体本就不好，我不能再给她的病情添任何麻烦了！ 原本已经信誓旦旦的回去了，这会儿却突然间生出了犹豫。 山膏蹲下来，着急道：“你在想什么？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做个建意见参考。”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走吧，我就不送啦。” 山膏却道：“我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吧，等人过来接你，再走不迟。” 疼痛逐渐退去，让我的心情却怎么也没办法放松。 犹豫了很久，才吹响了召唤鹿童的哨子。 没过多久，迷雾里面传来嗒嗒的奔跑声。 我立刻站起来，将身体和表情放松，小声询问山膏，“我现在脸色怎么样？” 山膏道：“跟纸一样白，毫无血色。” 我迅速对着手哈了口气，然后将它们放在脸上用力的揉搓了几下，“现在呢？” 山膏诧异道：“呃，看上去好了一丢丢。” 这便好了，鹿童很快出现，看到我又急又喜，“小主人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天可把主人和夫人急坏了，今天还吵着要亲自前往妖界寻你呢！” 我笑笑，“看来我回的正是时候。” 妖界虽然处在开放状态，但是不是谁都能进入的，赤渊无所谓，但妈妈身为最后一任安魂师，本就有鬼怪处于敌对状态，连熟悉的初七都出于本能畏惧害怕她，更别提是那些承星的妖怪了。她若前往妖界，只怕会招惹难以想象的麻烦！ 鹿童端详我，担忧道：“小主人没事儿吧？夫人说封印解开后会有不良反应，这几天都吃睡休息不好，生怕您在外面受什么苦……” 我本来已经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说：“没事儿，我好着呢。” 鹿童道：“那咱们赶快回去吧！” 我手缩在袖子里，狠狠掐了下手心，笑道：“急什么，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 鹿童不解道：“怎么了？” “我不回去啦，我想出去远游，顺便再去看望几位老朋友，”我说：“等下你见了爸爸妈妈，跟他们解释一下吧，我背包里带了足够多的枯文蝶，到时候会跟他们保持书信联络的，要他们尽管去采摘草药吧，不用再等我了。” 鹿童急道：“啊？您不是一直盼着跟家人团聚吗？这会儿怎么又突然想着远游，不回家了呢？至少也要回去跟大家两个见上一面啊！” 我装作变不在乎的样子道：“那是以前，看不着他们的时候就格外想。可是真团聚了，发现一点都不自在，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在外面跑着玩的时光。更何况，我这回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旁边这位朋友呢，是不是山膏？它可是很厉害的，我们两个联手，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山膏有些迷茫，不过还算配合的点了点头。 鹤童还想说什么，我却冲它挥挥手，“赶快回去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小时候一个人到处三界闲逛都没事，更何况是现在已经长大了呢！记住了，我很好，千万别让他们两个担心！” 第717章 酝酿惊喜 鹤童还想说什么，不过见我态度如此坚决，惯于服从的它还是放弃了劝告，叮嘱道：“那小主人孤身在外面，一定要小心呀，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通知主人、夫人还有大家！” “嗯，不会有问题的啦，再见！” 待鹤童离开后，我又迅速跌坐了下来，天知道我刚才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让自己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山膏好奇地看着我，“小鱼儿，你不是说要回家吗，为什么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呢？” 我苦笑，“因为造成今日局面的就是妈妈，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的样子，而愧疚自责。” 它问：“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又能去哪儿呢？” 我想了想，道：“随便去哪都好，妈妈说要尽可能的多走路，都换地方吸收灵气，才能让身体尽快地恢复。” “这样啊。”山膏拿蹄子在地上轻轻的划着，“那我们两个结成伴好不好？我知道自己有很多毛病，所以身边的人都不喜欢，但是小鱼儿咱们两个相识这么多年，也算是多多少少有了些缘分吧。我妖法有限，所以没办法对付能力稍强的妖怪，但是照顾你还是不成问题的。虽然没办法保证不骂人，但是我尽量控制一下，好不好？” 听它提出这样的要求，我竟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其实现在的我有家归不得，与阿离又不能见面，处境比山膏好不了多少。 在委然的结界中，我们曾经度过了五年时光，后来又随手在嘻狼王手里救了它一命。去三重天申请殊妖保护，也是我我们两个一起去的，仔细想来这些年我跟段策、良辰加起来的时间，竟然还没有跟山膏在一起的时间多！ 这听上去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见我沉默不语，山膏便又道：“小鱼儿，拜托啦，你知道我的全部经历，在我的出生地不周山那里，山膏几乎是人人喊打。在东荒又骂过嘻狼王，所以不可能回那里。九重天这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更不可能轻易回去，你就行行好，捎带着我上路吧，大家也好有个相互照应，我用性命发誓，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纠结了良久，虽然潜意识觉得自己会后悔，但最终还是没办法拒绝它看似诚恳的请求。 得到默许后，山膏亢奋的连着翻了好几个跟头！ “太好了，万岁！我以后有同伴了！他妈的，我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找到同伴，哈哈哈哈，看看以后哪个王八蛋敢欺负我？！” 说完这番话后，它很快意识到不对，连忙用蹄子捂上嘴巴。 “对不起啊，我太高兴，所以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 我叹了口气，深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真理，再加身体不适，所以也懒得同它计较。 从这日起，我们两个便一起上路，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走到哪儿算哪儿，顺便再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以及好吃的特色美食。 然后我发现在吃的方面，我跟山膏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这家伙虽然口风不好，不懂烹饪，但却是个天生的美食专家，点评起来头头是道，理论知识也很丰富！ 人前，它是我的宠物。人后，它是我的代步工具。 虽然说速度有点慢，造型也颇有些尴尬，可是跟鬼车鸟比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因为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带足够的钱和金叶子，所以我们两个生活有点困难。 在野外还好，抓野兔捉鱼采摘果子，就此取材怎么也饿不着。 但是对于两个吃货而已，人类聚集的地方显然更吸引我们。 山膏是完全不懂生计的，所以赚钱的重担便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有时候会从山林里采一些菌菇出来卖，有时候则给别人擦擦皮鞋、洗洗碗、搬搬行李什么的，也能赚几个钱。 生活虽然简朴，但也过得怡然自得。 最难熬的就是封印解除后的疼痛，将牙根咬出血，几乎是必然的事。 有时候我甚至会在无人的草地上，毫无形象的抱头打滚！ 到后来时，疼痛总是说来就来，没有任何预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格外庆醒没有留在妈妈身边，虽然很想被她安慰，抱抱亲亲，但是……不用让她为我担心难过，这可真是太好了。 等到身体恢复平静的时候，我会用枯文蝶传递信息给赤渊他们，抱抱进来的趣事，以及自己所在的大致位置，好让他们安心。 妈妈的来信总是很长，话题差不多都是不变的，有钱么？饿不饿？有没有被人欺负？什么时候回来找我们？妈妈好想你…… 我总是不厌其烦的看着，恨不能将每个字都咀嚼后吞到肚子里面。 每当身体难受的时候，就把它们好好回想一遍，就好像妈妈在旁边守着我一样，疼痛时光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有时候也会想写信给阿离，可是提起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最后决定还是算了？我现在的样子落魄又狼狈，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我想可以在约定的时间内，可以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面前，给阿离一个超级大的惊喜！ 在迫切的期待中，日子总是过得格外漫长。 我将所有与大家重逢的方式，想了很多遍，日子才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我做了很多工作，送餐、发传单、扮成玩偶帮助蛋糕店老板到街上揽客，而山膏这个时候，也跟在旁边做一些可爱的动作，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毕竟粉红色的猪可不常见，而且它长体圆短腿、毛色鲜亮，不像一般的妖怪那样相貌奇怪，看起来就像一只充满了气的橡皮猪！不骂人的时候，蹦蹦跳跳的憨态可掬，还是很讨人们喜欢的！尤其是小朋友，甚至会专门买来零食和糖果跑过来投喂！ 甚至有位厨师大叔，在围观了几天后，兴致勃勃的跟我讨教宠物猪的饲养方法，用什么方法能将猪喂的这么听话，可以直接将其拿来烤吗？ 第718章 帮她一把 山膏听说后，自是勃然大怒，当即便化成绿豆大小，钻进了厨师大叔的耳朵。 三天后，大叔如愿以偿因为神经衰弱而告假入院，山膏这才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以至于后来我每次想到这件事，都拿出来打趣它。 我说：“这不能怪那位大叔，谁让你长成一副猪的模样呢？他们都是普通人类，哪里辨认得出来！” 山膏气急败坏道：“是你们压根没有仔细看罢了，山膏和猪虽然是近亲，但却存在着本质差异，譬如我们的耳朵，比猪要小很多，尾巴也要短的多，还有肚子明显更鼓更有福相，而且猪那种东西，哪有我们膏族干净？我可是每天刷两次牙，无论春夏秋冬都坚持洗澡的！所以它们身上都是一股屎臭味儿，而我们身上都是芳草香，不信你闻闻！” 我以前还真没有留意过这些事，被它提出来后，便一一确认了遍，果真如它所言。 不过最后我还是很好奇一件事，“你们的肉，能吃么？” 山膏怔了下，好半天才道：“吃倒是能吃，不过吃了后有后遗症。” “什么？”我立刻来了兴趣，因为是小妖怪，所以《清平异妖志》上只简略提了几句，并没有太过详细的解说。 山膏道：“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说的，膏族肉质鲜美，属于肉类中的上品，只是吃了后会跟我们一样，开始喜欢骂人，吃的越多，后遗症也就有越厉害，没有药治，也没有破解的方法。情况严重的，连做梦都说的是脏话！” “这听上去也太可怕了！”我心有余悸道。还好当时在结界里相遇的时候，我们吃的同当康而不是它！ 山膏赞同道：“没错，所以食了山膏肉的人，通常都不活不长久。” 我惊讶，“你们的肉居然还有毒？” 山膏瞟我一眼，冷笑，“都是被人打死的！” 我默，好一会儿才道：“你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啊。” 这话戳中了山膏的软肋，它撇撇嘴，竟然放声大哭起来，“是啊，你知道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白眼，挨了多少欺负吗？” 我抬头望着天，“可是说到底，也是你自找的啊。” “这话说的也没错，”它顿时止住了哭声，“反正谁不让我好过，我就绝不会让它好看！骂死它！骂它十八辈祖宗带拐弯的亲戚朋友！” 一提到骂人，它就变得格外来劲儿，我摇摇头，将放在旁边的布偶脑袋拿起来，扣在脑袋上，“别骂了，赶快起来干活吧！” 山膏站起身，愤愤不平道：“老板娘也太抠门了，我们两个这么卖力的干大半天，居然就给我们几个蛋挞！” 我郁闷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做的好吃呢。” 蛋摊这东西，我以前也吃过，当时我们两个经过这家蛋糕店的时候，刚好看到热气腾腾的刚出炉，于是便想买两个尝尝，结果竟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心心念地记挂着。 可身上钱不够，打短工对方又不收，所以便厚着脸皮，主动帮她宣传，老板娘撵不走，便给我们几个蛋挞做报酬。 说到蛋挞，我和山膏都吸起了口水。 这家的蛋糕色泽金黄，入口即融，口感丰富层次分明，酥皮里又添加了新鲜的芒果，吃多少都不觉得腻！ 古人为五斗米折腰，而今我们则拜倒在老板娘的烤炉之下，为吃而付出劳动，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明天歇也歇过了，开工！ 玩偶里又热又闷，呆在里面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庆幸的是，不用担心自己会接触到阳光，所以并不影响动作。 在拐角路口拉客是很不受人欢迎的，几十个行人里，也未必能招揽到一位客人。 我跟山膏一边吆喝，一边作着极尽夸张的动作。 “好品味好蛋糕好生活！买蛋糕何必东奔西走，咱们这里应有尽有！” “放心看得到，健康吃得到，每一天，心香伴！一蛋拥有，别无所求！” “哼哼……嗯嗯……” 前面是我在喊，后面……则是山膏在卖力的扮猪。 远方，一只蝴蝶缓缓飞了过来。是枯文蝶，不是才跟赤渊和妈妈通过信嘛，怎么这么快就来啦？ 我伸出手，它便停留在布偶手指上。 我拿着蝴蝶，走到阴影处，将其展开。 让人惊讶的是，写信人并不是赤渊和妈妈，而是……段策！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客气的问候语，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小屁孩，这么久不到我这里来玩，难道是被软禁了吗？” 我忍不住翘起嘴角，果然是段策的风格。 这应该是我想我了吧，也是，都这么久没联系，我也有些想他和良辰了。 这离江城非常远，足足有两千多里，就算晚上借助月神鸦，怕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看来今天结束后，得考虑重新考虑换个赚钱的工作了，至少得买张火车票才行！ 想到这儿，我便立刻来了动力，跟山膏继续表演。 晚上，我们来到蛋糕店里，跟老板娘告别，说明天不来了。 老板娘好奇道：“怎么，你们要离开这里吗？” 我点头，“我要去江城找一位朋友，所以得换个能赚钱的工作了。” 老板娘淡淡道：“好啊，不过等会儿，我去后面一下。” 我跟山膏心满意足地品尝着蛋挞，等把东西吃得差不多时，老板娘从后面传了过来。 手里拎了个两个巨大的袋子，一个里面放着满满的蛋挞，一个里面则是饼干和新鲜水果。 她把袋子放到我们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又数了几张钞票给我。 我难以置信道：“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老板娘道：“当然，我可不是那种没良心的生意人。” 她独自一个人，除了照顾孩子外，每天还要早贪黑地经营这家店，非常的不容易。 而且现在生意不好做，虽然食物很好吃，但因为地段和装修不佳，所以名气一直打不出去。期间我曾听过她在忙碌的时候自言自语，说是不是应该考虑关店了。 这会儿听闻我们要走，居然还肯为我们准备礼物和钱，我跟山膏都很感动，于是决定帮她一把！ 第719章 吸引力大 可到底要怎么帮？这的确是个问题。 晚上我们两个商量了大半夜，最终决定联手炒作一回，希望能帮她打响名气！ 这么好的手艺和美食，如果就此关门，那实在太可惜了！ 次日上午十点，蛋糕生意的高峰期。 我带着山膏来到店里，一进门就吸引了很多人注意。 “老板娘，你的蛋糕真是太好吃了！”我用很夸张的语气说：“我的宠物吃了蛋挞，都开始说人话了！” 老板娘抬起头，面色木然的看着我们，“你们两个，是不是太闲了？” 旁边的顾客也放出了善意的哄笑声，“这小孩，真有意思，如果真会说话，就让它说两句呗。” “蛋挞真好吃啊！” “……刚才是谁在说话？” “蛋挞真好吃啊。” “不是吧？我的天啊，这应该是个电动玩具吧？” 对方说着话，还伸出手来摸索着山膏的尾巴进行确认。 对方大叫：“温的，还会动，是真的！” 山膏瞅准时机，叼住对方手里的袋子抢了过来，然后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我愣了几秒，也忙不迭跟着跑了出去！ “快看，有猪抢蛋糕了！” “要报警吗？” “……还是算了吧，你们拍我做什么，要拍去拍外面那头猪啊。” 店里的人顿时追着出来，纷纷掏出手机，对着我们的背影一顿狂拍！ “你干嘛抢东西？”我不解地质问山膏。 “这要才能搞个大新闻嘛！”山膏振振有词地说：“而且显得更加真实，你不觉得吗？某某蛋糕店，好吃到连猪都跑过来抢劫，你不觉得这个标准很吸引眼球嘛？” 话说的没错，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后来……那家蛋糕店真的上新闻了，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纷纷提出要吃那天被打劫的那种蛋挞。 面对镜头时，老板娘依然一幅没好气的晚娘脸。 “拜托各位顾客来之前要想好，我这里是蛋糕店不是饲料厂！你们要是自己吃也就算了，带回去喂宠物，这就太侮辱人了！” 我跟山膏站在火车站里，一边看电视，一边默默地吃着蛋糕。 期间不时有人过来指指点点，“快看快看，这就是到蛋糕店打劫的那只猪！它在吃蛋糕耶……看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过两天回来，我也要去尝尝看！” 呃，虽然现实好像跟我们预想的有些偏差，不过终归还是红了。 有了这波人气，再加上老板娘难得的专心与手艺，相信蛋糕店生意会好起来吧？ 希望她能尽快请个人帮忙，要不然真的是太辛苦啦！ 依旧规定宠物是不能带上火车的，不过山膏是妖怪，所以逃避过安检，完全没问题！ 我们两个顺利上了车，刚坐到位置上，就有乘务员过来提醒，“这是……” 我立刻将粉色猪揽到怀里，“我的布娃娃！” 对方狐疑地伸出手摸了摸，最终还是放过了我们。 山膏小声感慨，“唉呀，坐车可真不容易啊，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乘坐人类的交通工具呢，它就像只大怪兽！还会呜呜的叫呢！哇哇！好长！” 我冲它做个噤声的动作，“嘘，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好在这趟车客并不多，有很多空位置。 我们将吃的放在桌子上，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外面的景色。 山膏这会儿的反应，看上去有趣极了。 尤其是进入长隧道时，它紧张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伸着蹄子一动都不敢动！ “至于那么害怕吗？” “废话，你要是看到这么恐怖的妖怪，你难道不怕？” “这不是妖怪，这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前面还有人在操控呢。” “就是因为假的，所以才更害怕啊！” 我疑惑，“你这又是什么道理？” 山膏道：“如果是真的，那说明对方是同类。这家伙块头这么大，又没有任何感情，真难想象，要是跟它硬碰硬撞上，会有什么后果！” 我想了下，道：“会死很惨……” 山膏道：“所以我才觉得怕啊。” 好吧，我想，身为人类的我们，是没办法理解除了寻死以外，为什么非要去跟火车拼命！ 路上，疼痛又发作了两个，我将身体缩在位置上，咬着牙关，一动也不敢动。 最难熬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如今发作的频率明显不如往常高，可即便如此，疼起来还是还可怕。 如今的我，比起之前，已经明显地长高了一大截！ 衣服也小了许多，路上自己赚了两件地摊货，虽然质量不好又容易被扯坏，但样子还是很好看的，我很喜欢！ 不过段策那家伙嘴巴一向恶毒，到时候见了面，少不了要对我进行冷嘲热讽，真苦恼。 那家伙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生活在蜜罐儿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对我们这些穷人，时刻都摆着一副高不可攀的鄙夷表情。到时候见了面，只会打消我的积极心和自信，还不定还会嘲笑我，说现在的样子，还不如小时候好看，长歪了残了之类的话，唉呀……好烦恼！ 说实话，我这一年大多时间都为生计发愁来着，根本没时间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更别提是收打扮了！现在头发都乱槽槽的，看起来简直像个讨饭的。 这时候谁能相信，我过去也曾有过小公主的奢华生活呢？ 越想越觉得不安，要不是已经坐上了火车，我真想现在就掉头离开！ 山膏这会儿已经吃饱了，叼着吸管，翻起肚皮躺在对面，兴趣十足地观察着我，“小鱼儿，你在想什么啊，为什么皱着脸？” 我这会儿已经好了很多，托起腮无精打采道：“能问你个问题么？” 山膏道：“你问啊。” 我小心翼翼道：“你觉得我现在长的怎么样？” 山膏露出一幅为难的神情，“嗯……” 我循循善诱道：“你说吧，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山膏这才道：“你这样子，显然是不符合膏族审美的，至少在我眼里，还不如一头猪好看。虽然听上去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请相信……这却是我的肺腑之言！” 还不如一头猪好看……我的精神世界，轰然崩塌！ 第720章 给我等着 在受到山膏打击以后，我的自信心已经荡然无存了。 列车渐渐驶向江城，而我却愈发精神萎靡。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下车逃跑也不现实，更不能浪费那些来之不易的票钱。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到那里看看，除了段策和良辰之外，还可以到格非那里借住几天，短期居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火车行驶了两天，总算是带着我们来到了江城。 当双脚落在地上时，心顿时踏实起来，感觉扑面而来的空气也是如此清新。 山膏缩小了身体，将自己藏在背包里，跟随着我出了车站。 这离段策的房子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可是因为要节省开支，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依靠双脚走着去。 虽然这些年去过不少地方，但是像江城这么繁华的都市，每次都会有新的感慨。 这座城市好像每个角落都是崭新的，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无论什么时候过来，都会有惊喜出现。 这跟古色香古香的幽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生活着的人性格也完全不同。 幽都的人大多内敛古朴，举手抬足都透着儒雅的文化气息，而江城的人则张扬开朗，无论男女，都充满自信昂首挺胸。 这里的黑色柏油路都非常干净，几乎看不到一粒灰尘。 此刻已然是春末，树木花草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繁荣之相，路两侧生长着魁梧挺拔的梧桐树，枝枝蔓蔓遮天蔽日，让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神秘的地下花园。 我很喜欢走在人行道上的感觉，撑着伞踩在自树叶缝隙里透下来的阳光上，就好像是同时伴随着欢快的音符，滴答滴答的唱着歌。 此刻路上的车子并不多，但是我还是在过马路的时候，默数着灯牌上面的数字。等圆灯变为绿色时，我才敢迈出脚步。 然而刚走没几步，远处却嗖的横穿过一辆红色跑车！ 它跑的就像飞一样，完全无视交通规则的存在。 更要命的是，它的后视镜挂住了我的伞！ 我连犹豫都来不及，就被车子拖了出去。 山膏大叫起来，“小鱼儿，当心！” 我这才反应过来后，连忙用双手抓住伞柄，猛然用力一扯，只听咔嚓一声，镜子掉了下来。我狼狈不堪的地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看着手臂上被刮伤的皮，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山膏紧张地从背包里翻出来，“怎么样，受伤没？” 我说：“还好，蹭到了一点点而已。” 我们两个俱是松了口气，心想这个司机到底怎么回事，刹车失灵还是新手上路？ 可应该不是！就在我缓气的功夫，对方已经气势冲冲的下了车。 那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无论是脸上的精致妆容，还是身上的配饰，都呈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奢华感。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表情并不友善，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车子被损坏后，她的眉毛皱了起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虽然很轻，但我耳朵还是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 她站在那里，将两手交叉叠在胸前，居高临下的扫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回过头离开。 山膏怒道：“你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他妈的眼瞎了吗，撞到人都看不到？” 对方停下脚步，朝我们走了过来，眼神凶狠，夹带着怒气。 遇到彪悍的对手，山膏一向怂的很，这会儿也不例外，见此情形连忙躲到我的身后。 “刚才是你骂的？” “是又怎样？” 我站起来，压着怒火的看着对方。 虽然身上贴着有钱人的标签儿，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她。 我不明白，究竟是明明是她的错，这女人为什么到现在还如此嚣张。 对方挑眉，“你不认识我是谁？” 我皱眉，“不认识，但这和你撞到人，有直接关系吗？” “哪来的土包子？”她撇了一下红唇，毫不客气的讽刺道：“把我车子弄坏，没让你赔偿就不错了，居然还想找我麻烦吗？” 这女人长得漂亮，但却有着一身颠倒黑白的本事。 我不悦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冤枉别人，要是想追责，可以请人过来察看，这附近到处都是摄像头，谁是谁非，一查就明白。” “哈？我冤枉你？”她冷笑，脸色突然一转，语气狂妄道：“我就冤枉你了，怎么着？什么摄像头，那只不过是监督约束你们这群穷鬼的摆设而已，你该不会真觉得它们存在，对我而言有什么用途吧？别说刚才只是镜子蹭到了你，就算是真把人撞死，也没谁敢把我怎么着！” 这些年见过的奇葩不少，所以我早就练成了一身心平气和的好本事。 看到对方如此态度，心里面大致明白，对方肯定是个有背景的人，否则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放这种话。 方才本来想着，既然没有受大伤，这件事就过去了。 可看到对方如此态度，连撞死人这话都说了出来，却是万万不能善罢甘休了，否则她会觉得这普天之下的人个个软弱可欺，在她面前都应该夹了尾巴作人！ 在对方的注视下，我拿着伞走过去，将尖端处对准车屁股，“车子不错，新买的吧？” 女人脸色陡然变了，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我扬唇笑了下，手腕猛然用力，它们便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这车子虽然不错，但材料到底还是一般，哪里能跟白涯子爷爷铸造的神器相比！ 所以很快，崭新的车身上，便出现了一条又深又醒目的银色痕迹。 她那么大的人了还敢如此任性，我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怕什么，在长辈面前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女人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然后上来拽我的伞。 可惜力气太小了，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动摇我身体分毫。 她心疼地察看着车上的划痕，怒气冲冲地拉开车门，拿出手机，拨号码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即将施展诅咒的巫婆！ 第721章 我来寻亲 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山膏悄悄拉了拉我的裤子，冲我抬起一只爪子。 我不解道：“什么意思？” 山膏道：“干的好！我这是在冲你比大拇指……” 还真没看出来，在我眼里，那就是一个v型的猪蹄子！ 不过发也发泄过了，气也消失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等对方叫人过来找麻烦吗？拜托，我又不是傻子！ 山膏这会儿，显然跟我思维同步了，所以只用了一个眼神，便立刻明白过来。 在对方梨花带雨的哭诉声中，我们悄然撤走，撒腿就跑。 女人再度尖叫起来，“啊，她居然跑了……跑了……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家伙！别跑，不许走，给我停下！” 谁理她！常识告诉我，踩着九寸高的鞋子是根本跑不快的，想追上我们，做梦去吧！ 果然很快听到唉哟一声，女人坐在路面上，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哭起来。 我跟山膏，则逃的则阵风，火速离开的肇事现场。 “唉呀，做了坏事就跑，好刺激！”山膏开心的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我没什么底气的说。 说实话，心里还真有点儿虚。 据说江城很大，但是到处都是监控，如果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想要找出我们，应该不是难事。无论如何，接下来几天都应该小心谨慎，免得到时候吃什么暗亏……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所以总觉得不踏实。偶尔有警察路过，都觉得是来抓我们的。 现在的我，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恨不能立刻飞到段策身边。不过好上身上还有些余钱，再加上蛋糕店老板娘给了许多吃的，一时半会儿还不用为生计发愁。 在公园里呆了一整夜，次日清晨起来，腰酸背痛哈欠连天。 以前看新闻，总有逃犯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跑回去自守，这会儿总算明白他们的感受了。 我这才一夜而已，就觉得心力交瘁，要真这么过上十年八年，简直要命！ 人果然是不能做坏事的……还是赶紧设法到段策那里吧，然后尽快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应该足够打一辆车过去。所以狠了狠心，也顾不得是否会遭遇对方嘲笑了，鼓起勇气跑到街边拦了一辆车子。 报上目的地后，随着车子走走停停，我竟控制不住打起了瞌睡，最后醒来的时候，发现置身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手脚也都被绳子捆绑着。 我心顿时一惊，心想这次完蛋了，肯定跟划车那事脱不了干系！ 于是便压着声音喊，“山膏，山膏……阿迪力……快点醒醒，别睡了！” 费了半天劲儿它总算是醒了，“啊，嗯？” “别迷糊了，我被抓了！” “啊？怎么回事，我出去看看！” 山膏刚准备从背包里爬出来，外面便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它立刻又将身体缩了回去。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女人咬牙切齿的出现在我面前，胸脯因为愤怒而剧烈的起伏着，我真担心它们会炸掉！ “没错，就是这死丫头！聂少，您要为我作主啊，刚送人家的新车，牌还没挂呢，就被她给毁了！” “哭什么，我看看是谁，长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连我的女人都敢欺负！” 这男人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好像比这女人在路上时还要蛮横，不过却好像有点耳熟…… 下一秒，对方便出现在了我跟前。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长的不难看，虽然身上穿着西服，但是却没有半点成熟男人的气势，反而看起来痞痞的，像个小流氓，这会儿还嚼着口香糖。 上下打量我后，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感觉怎么有点眼熟……” 女人羞嗲道：“老这样，但凡看到有点姿色的女人，都是你的熟客！这就是个外地来的土包子，聂少怎么可能会认得呢。” 其实，我可以证明，这女人冤枉他了。 我嗖跟这个所谓的聂少，还真见过面。 这个人叫聂卫东，是江城的一霸。那时在去缥缈之海前夕，段策带着我跟良辰到夜店玩耍，结果被这货看上眼了，非要请她喝酒，后来还拦住我们不让走…… 再后来，就被我挟持到了巷子中，被脱的只剩下个裤头。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和交情，所以在这种关头，还是没必要拿出来说道了。 见聂卫东还在盯着我看，女人便有些不悦了，“聂少，这丫头真的很可恶，就算我报出了你的身份，她还是要划我的车！” 聂卫东道：“你都说了，她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认识我也正常。” 我立刻点头，“您说的对极了！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江城的男人，都是像您这么气质潇洒英俊不凡么？” 聂卫东笑了，“哟，还挺会说话的。” 女人却想要上来掐我，被聂卫东拉开了，“干什么，你好歹也是个名星，有点儿心胸好不好？跟个小丫头较什么劲儿！” 女人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太彪悍的一面，只好暂时忍了。 过了会儿，气呼呼道：“可车是她故意划的，就算是警察来了，她也得负责修！” 聂卫东单手插在裤袋里，“这话倒是没错。” 我叹气，“可是我没钱……背包里就剩下三个硬币了，要的话你们就拿走，不要那我就留着。” 聂卫东扯起嘴角，竟然真的当真动手翻了下我的背包，还将山膏拿出来捏了两下，“这什么玩意儿？” 我面不改色道：“玩具。” 山膏立刻配和着叫了两声，聂卫东看了看，嫌弃地塞了回去。 最后捏着三个硬币，“还真是，你就带这么点钱，来江城做什么？” “找人。”我说。 “找谁？”他挑起眉毛。 “找找……一个亲戚。”我说。 最终还是没将段策的名字说出来，我这一年来，容貌身高变化都很大，他一时半会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但是真说出段策，估计立刻就会想起那件事来。 这是个黑白两道都通的痞子，万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耍流氓扒我衣服怎么办？ 他说：“那好办，打电话让亲戚过来送钱。” 我低下头，心虚道：“找不到了。” “什么？” “找不到了，否则昨天晚上也不会在公园过夜。” 他又笑了下，眼角透着些许邪气，“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总不能这么赖账吧？看你模样长的还不错，就去夜店上班吧，这行来钱快，说不定一夜就能还清，还有得赚。” 我心里狠骂，脸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不行啊，我还没成年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可以去打工，做饭、洗碗、拖地、搬东西、擦车，都没问题！” “那得猴年马月才能结清？”他用刁难的语气说：“你划的那道我也看见了，没个八九万，根本修不了。” 我错愕，“啊，那么贵！” 聂卫东道：“就这还没算那个坏掉的镜子。” 我低下头，心想要不要先妥协，然后寻个机会逃出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第722章 两人真像 在我飞快思考的时候，聂卫东却突然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将头抬了起来，思忖道：“我怎么感觉越看越眼熟，你认识段策么？” 我摇头，“不认识！” “安良辰呢？” “也不认识！” 他问：“你刚才说来江城找亲戚，找什么亲戚？” 我犹豫了下，小声道：“堂……堂妹。” 他松开手，在自己肩膀上方比了下，“是不是到这儿，力气很大，长的挺机灵，说话很快还很成熟？” “好像是的，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我努力睁大眼睛，装作惊喜的样子，“这位先生，您居然见过她么？” 聂卫东冷笑，“不止见过，我这一年都在找她。你们两个长的还挺像的，要不是你明显比了她大了几岁，肯定要以为你们俩是一个人！” 听他语气，显然还带着恨意，我连忙道：“她们家有钱，我们家穷，所以平常联系的并不多，联系也并不亲近，我辍学后便被家人逼迫着来这里，希望能借着她的家境帮忙找个事做……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反而惹恼了你旁边这位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沉默了片刻后，聂卫东道：“等下我让人给你安排个事做，还钱的事倒是不急，如果能将那丫头引出来抓到……我就记你大功一件。” 女人急道：“聂少，您千万别被这狡猾的小狐狸精给骗了！划车那会儿，气焰嚣张着呢！” 聂卫东起身，冷冷瞥她一眼，“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指点么？” 女人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他抬了起手，守在外面的人立刻过来松绑，我活动着手腕，点头哈腰的对聂卫东表示感谢。 他眯眼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我惊讶，“啊？” 他眼神阴戾道：“要是敢玩失踪，脱离我的视线……你小命可得悠着点。” 我连忙应声，“好好！” 聂卫东懒洋洋道：“先把她带出去收拾收拾，我去吃个饭。” 女人在旁边讨好道：“聂少，咱们去吃法餐好不好？” 聂卫东道：“难道没听清我刚才说的话？我说的是我去吃个饭，关你什么事儿？” 看到女人的神情和反应，我都忍不住跟着尴尬。 然而这会儿完全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男人毫不客气的伸出手，将我拉了出去。 接下来，在专门的服侍下，洗澡、换衣、吹头发，所有流程一气呵成。 最后女人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脸，惊叹道：“以前我总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吹弹可破，现在可算是见识了！这皮肤可真好，光滑又饱满，丫头，你平常用什么护肤品！” 我忍不住左转右转，对着镜子里的人道：“才发现，我长的也不差啊。” “何止是不差！”女人用很夸张的语气道：“你是我见素颜最完美的女孩子！要是再过两年，啧啧……追求者怕是要排成长龙吧？我们聂少可真有眼光！” 我连忙道：“我可跟他没什么关系。” “什么？” “其实说没关系也不对，他是我的债主，我是被抓来还债的。” “啊，这么可怜，欠了多少钱？” “欠了一条划痕。” 听我说完，对方露出恍然不解的神情，但也没好意思再问。 我就是手欠，但是如果忍耐一些，被她骂几句算了，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破事儿。 这个聂卫东，家里大的就像皇宫一样，比起段策家竟也不遑多让。 最可怕的是，这里有守卫非常多！无论是外面还是里面，而且他们身上很有可能都带着枪，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它的威力，但是却在电视上看到过。 掏出来，一扣扳机，砰一声，神仙难救。 在这样的威慑下，想逃也要顶着很强的心理压力。 我借着上厕所的功夫，跟山膏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那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山膏说：“虽然我在背包里一直没露面，但是却能感觉他身上很重的戾气，他肯定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被它这么一说，我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段策也说过，聂卫东是个难缠的家伙，虽然后来跟段策冰释前嫌，但那也是建立在两方平等的基础上，更何况他们两个从小就认得，比起旁人自然更容易原谅。 一年多前，我可是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这对聂卫东而言，应该是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吧，所以至今提起我来，依然咬牙切齿的。真难想象，他要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 山膏道：“要不你告诉我段策的住处，我去，请他想办法救你。” 我想了想，摇头，“他现在说不准忙得很，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还没到那种时候呢，咱们还是先尝试着自己解决吧。” 虽然依段策的身份，解释起来确实比较容易些。但是万一两人交恶，我岂不是成了罪人？ 我这边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我连忙洗洗手，走了出去。 是方才为我打扮的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四十多岁，看起来非常美丽温柔。 聂卫东管她叫林姨，话语之间还颇为尊重，也不知道什么来历。 “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什么，看你进去时间有点久，所以很担心。”她很温和的说。 担心？是害怕我跑了么？这里果真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就连个帮忙做家务的阿姨，心眼都比旁人多。 “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铭香！” 我随口说出了这两个字，毕竟使了几个月，这名字会让我更加顺耳一些。 她打趣道：“铭刻在记忆里的香气么？听起来是个有味道的名字。” 然而我却笑不出来，这女人该不会要二十四小时盯着我吧？ 本来还想夜深人情时溜出去，借着月神鸦离开呢，没想到她竟然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掐算着。 好麻烦……感觉比过去那些交过手的妖怪还要难缠！ 很快，我被带到了聂卫东面前。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还真是像……” 第723章 帮我追人 我不解道：“什么？” 聂卫东坐在沙发上，视线自头发缝隙中透出来，缓缓道：“你跟你堂妹，真的很像，她当时穿着的裙子，应该跟这条差不多。” 我脊背一凉，抚着手臂强笑。 他好奇道：“你老带着背包做什么？” 我说：“习惯了，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在老家的时候，爷爷请人做了平安符放在里面，让我时刻随身携带。” 他搜索的时候，见过里面的东西，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见他一直盯着我看，我便道：“聂少还有事吩咐么？没事的话，我去帮林姨打扫！” 他若无其事的抚摸着手上的戒指，“那些事不用你做。” 我装作天真的样子，问：“那我要做什么？” 聂卫东幽幽道：“你老实在呆在这里，什么事都不要做，以后自然能派上用场。” 这家伙……无论是眼神还是语，都让人极度不舒服！天知道他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这个地方，看来真的不能久留。 晚上我跟林姨睡在一起，感受到她的呼吸均匀以后，我才悄悄起身，将背包挂上，拿起青花伞，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 外面的感应门好像在夜晚加了锁，我尝试了几次，它都毫无反应。 这里简直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罐头，居然守卫的这么严实，果然是在刀尖上行走的行当！ 我在下面转了一圈后，无功而返的上楼，楼梯上方有个敞开的小天窗，如果能从那里跳下去，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犹豫了下，才想过去，却听附近传来了脚步声，连忙将自己身体缩在阴影当中。 居然是聂卫东，他走到外面冰箱前，拿了瓶啤酒，然后又返回了房间中。 这么晚了，这家伙居然还没睡！ 我犹豫了下，暂时放弃了逃跑计划，悄悄返顺房间。 林姨还躺在睡上酣睡，我走到窗边，透过玻璃往下看。 下面那些保镖丝毫不受暗夜影响，依然站得笔直。 大致数了下，仅肉眼可见的就有六七个。 还是别贸然行动了，明天到外面看看这些人的再决定逃跑路线吧！ 而且聂卫东的行为，实在让我有些不理解，大半夜的喝啤酒？他怎么想的！难不成是在……看戏？咝，这个猜测，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于是我再度回到了床上，躺下去后没多久，便进了梦乡。 次日清晨在房中吃过早饭，便借着散步的理由在院子里转了转，然后便开始庆幸昨晚没有贸然行动。这里就像一个铜墙铁壁的碉堡，很难想象普通人家会有这么多守卫和监控！ “铭香，少爷叫你过去。”有人在里面我唤我。 我做了个深呼吸动作，低眉顺眼的跟着她走进去，来到了聂卫东的房间。 他房间窗帘拉的很严实，光线有些暗，聂卫卫坐在电脑桌前，把脚并起来翘在桌子上，看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等我走进了，才发现电脑上放的赫然是监控画面，上面清晰呈现了我所有的轨迹以及犹豫。 “堂姐？堂妹？”他嗤笑，“虽说外表有些改变，但五官轮廓包括声音举止动作都一模一样，你真当我白痴啊！” 我状似无辜的笑笑，知道多说无益，所以也不再解释什么，身体悄然紧绷起来，心里想着外面虽然人多，但是这眼前这位小霸王却是个不能打的花架子，大不了再将他挟持一回！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聂卫东便道：“你要是再敢打我主意，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门口有人，而且似乎还拿着枪。它不声不响的存在，但是压迫感十足！ 看到我僵在那里，他阴恻恻道：“这么多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我裤子的，你还是第一个……” 我弱弱纠正，“我可没动手，是你自己脱的。” 他语气邪恶道：“你说什么？” 我立刻识趣地改口，“不好意思，是我脱的。” 他冷哼，“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你说这事儿该怎么了？” 我揉揉鼻子，“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如说说呗。” 聂卫东盯着我，慢悠悠道：“你跟段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想了想，同他道：“我姥姥在没有被送人之前，是段策爸爸的门里姑姑，我跟他算是拐弯抹角的远亲戚。” 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人而言，这关系显然有些绕，聂卫东默念了一遍，似乎想要理清其中的关系，但是最终却失败了。 他郁闷道：“那到底是什么亲戚？” 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时候我会叫他哥哥。” 他问：“你今年多大？” 我说：“不好说，你看我多大，那就是多大吧，我跟你们的年龄算法有点不一样。” 他好奇道：“怎么个不一样法？你莫非是妖怪？” 看他刨根问底的架势，便道：“我小的时候生了一种怪病，所以外表身高和心智都停留在七岁时的模样，前几年，才开始慢慢生长，所以现在的年纪是混乱的，究竟是多大，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不由将椅子滑远了些，跟我保持距离，这会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小怪物。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你帮我做件事，如果成功了，之前的事咱们就彻底翻篇，一笔勾销，否则……” 我说：“杀人越货的勾当我可不干。” 他语气鄙夷道：“我手底下这么多人才，那种事还用得着你来做？” 我默了下，“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声音有点小，神情也很不自在，“帮我追安良辰。” “什么？”我难以置信道。 “帮我追安良辰，这回听清楚了吗！？”他有些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 我果断拒绝，“不要！” 他刷了坐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为什么？” 我说：“你这种只会玩弄女人的花花公子，根本配不上我们良辰！” 他理直气壮道：“要是配的上，我还要你出面？” 我说：“喜欢一个人，你就自己慢慢追呗，只要她不拒绝，怎么样都好。我虽然跟她有些交情，但是这种事能帮上什么忙？” 第724章 变漂亮了 聂卫东道：“你只用帮我拖住段策，顺便在安良辰那里说说好话就行，只要他不掺合，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 “段策也不同意你追良辰呀？” “是啊，虽然我之前也没想明白，这到底关他什么屁事，每次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跟个老妈子似的，跟前跟后从中作梗，还在旁边冷讽热嘲的。也就是他，换作旁人，我把他拖出去剁碎喂狗了！” 见我露出一脸为难之色，他便戾气横生，“怎么，不同意？” “你确定自己喜欢良辰吗？”我问。 “当然！”聂卫东道：“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这么记挂着。” “昨天那个女人呢，她算怎么回事？” “她们不一样。”聂卫东说。 我问：“怎么都不一样法？” 聂卫东想了想，道：“一个是精神粮食，一个是肉体需求。” “你跟良辰有接触过吗？” “我哪有机会？” “你根本不是良辰喜欢的类型，就算到了她跟前，也只有吃苦头的份。”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 ……看聂卫东的态度，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对待他这样顺风顺水的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吧？ 其实我并不怀疑他对良辰的感情，因为每当提到良辰的名字，他的眼睛就开始闪闪发光，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野性占有欲。可即便如此，这家伙做事蛮横，还流里流气的，实在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可眼前这个情况，也由不得我不同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是来顺道来江城一趟而已，先答应了再说，然后拍拍屁股开溜就是！ 见我默许了这件事情，聂卫东便显得很高兴。 我立刻道：“我来江城后还没有见过他们两个呢，要不今天过去看看？” 聂卫东斜眼道：“急什么，过两天再说。”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过两天？” 聂卫东道：“因为再过两天就是鼎盛的周年庆，到时候我带着你出现，你负责吸引段策段的注意力，我趁机接近安良辰。” 我好奇，“诶，你怎么知道良辰一定会出现？” 聂卫东道：“亏你还跟他们两个关系不错，难道不知道安良辰如今是段策的私人助理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毕竟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 我问：“私人助理是做什么的？” 聂卫东道：“衣食住行工作安排，什么都得操心。” “也就是说跟老婆的职责差不多？” “我靠……差远了好吗？你不要乱说话，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有一腿！” “为什么？段策那么帅，又有钱，良辰长的漂亮，还有个性，两人年纪相当，又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我才发现，明明就很合适啊！” “合适个屁，段策那种烂人，根本就配不上安良辰！”聂卫东头顶上的火炎几乎肉眼可见，他就像被激怒的狮子。 “段策要是配不上她，你就更别想了……” “闭嘴！”他恼羞成怒，抬起爪子便朝我的脑袋狠狠拍过来。 还好我及时避开了，否则凭借他方才那凶狠的力道，非弄出个脑振荡不可！ 对方的家伙，因为我的话变成了火药桶，似乎随时都要燃烧爆炸。 我识趣的闭上嘴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回去琢磨一下，到时候怎么帮你说话。” 回到林姨的房间后，我还在回想聂卫东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良辰居然肯到段策那里做贴身助理，这真的让我很惊讶。 毕竟段策那张嘴巴，以及他们两个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们两个合作的画面！ 就算暂时默许了聂卫东，但我依然没有放弃逃跑的念头。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满屋都是摄像头的情况下，一举一动都被对方尽收眼底，万一逃跑不成，再惹恼了对方，怕生存下来都是个问题。 这些年经历了许多生死劫难，但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类困住。 山膏倒是对这个结果异常淡定，“在我看到那只大铁龙的时候，就对人类的创造力充满了钦佩。他们虽然说能力不够强，但却擅长运用各种工具来装自己，这样的对手，有时候比妖怪还要棘手。我最近正憋的难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骂骂他，放心绝对不会伤及对方性命，轻者神经衰弱，重则半身不遂，基本上我的能力，也就能达到这个程度。” 我悻悻道：“还是算了吧，这家伙不是好惹的善茬，万一将他激怒，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时间转眼到了鼎盛周年庆那天，据说宴会安排在晚上。 我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在聂卫东这种眼里，是不堪入目的，所以特意提前让林姨送了几件小礼服过来让我选。 最后我看中了一件白色无肩长裙，下摆是鱼尾款设计，内里搭配着俏皮的百褶，看起来清新又甜美，将它穿在身上时，我感觉整个人周围都飘逸着仙气！ 林姨还帮我画了下淡妆，说是出席这种场合的必备礼仪。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我并不排斥这种行为。 她说我的眉形很好，所以只是做了一下简单的整理，整个妆容都很轻薄，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留意到化了妆的。 而我那头乱蓬蓬的头发，这会儿也被打理的异常光滑，尾端处还被做了几个浅弧的造型，看起来竟有几分优雅。 我最喜欢的上是脚上的水晶鞋，跟不高，但是闪亮亮的，漂亮极了！ 最后呈现在镜子里的人，柳眉星眸，唇色如樱，我忍不住对着她做了个几个表情，最后连自己都惊讶了。 林姨紧张道：“怎么，哪里不对吗？” 我摆手，“不是，我这长的一点也不丑啊。” 林姨失笑，“你要是丑的话，这世界上估计没有好看的姑娘了！” 看她样子，应该是发自肺腑的感慨，于是我的自信瞬间恢复了。 至于山膏之前说的什么在他心中还不如一头猪好看，见鬼去吧！ 依照人类的审美，我可比猪好看多了，而且再过两年，嫁给阿离的时候，我一定会更漂亮，这是必须的！ 第725章 今是昨非 等林姨离开后，我小声叮嘱山膏，“我今天可能会开溜，如果不回来的话，你就带着背包和伞去段策那里找我。” 山膏一口应下，“没问题！” 脚步欢快的出了房间，到外面后对上聂卫东。 他看着我，却微微皱起了眉毛。 我狐疑地转了个圈，“怎么，不好看吗？” “切，”他飞快将脸转过去，“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一点也没错。” 我说：“我是天生丽姿，并不是全靠衣服！” “说两句，你还臭美上了！” “用手放在你的胸口上，摸摸你的良心，再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美么？” 聂卫东瞥我一眼，又迅速移视线，“还行吧，但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也算是间接得到了肯定，我坐到车子里后，美滋滋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阿离喜欢我就好了。” 他问：“阿离是谁？” 我说：“我不告诉你！” “……你该庆幸自己是个女孩子，否则我早揍死你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绅士风格的嘛。” “闭嘴，别忘了带你来这趟的任务。” “哦。” 车子驶的飞快，路上聂卫东的神情显得很严肃，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他跟段策有些复杂，虽然时常交际且家境相当，但是两人关系却并不友善。 段策虽然嘴巴毒，但是大事上却是非常靠谱的。他应该也知道聂卫东并非良辰，所以才百般阻挠。良辰有也照顾着，我也是彻底放心了。 出了聂家后，那种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小了许多。虽然除了前面的司机外，车子后面还坐着两个保镖，但是对我来说，想要在这种防守下溜走，应该不是难事。 鼎盛的周年庆是在酒店里进行的，我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心中难免忐忑。一下车，记者便聚了过来，闪光灯亮个不停，聂卫东抬了抬胳膊，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做什么？” 他说：“挽着我。” 我果断拒绝，“不要。” 他磨牙，但脸上还是装作微笑的样子。 记者还想追问什么，却被保镖们联手挡开了，我兀自走进去，聂卫东快步跟在后面。 “等等我你会死啊！” “你又不是女人，为什么要别人等你？” 他怒，“还敢顶嘴，以为到了这里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吧？” 我默默放缓脚步，跟他并肩进入会场。 进去的时候，我没功夫看那些灯火酒绿的男男女女，而是直接将视线锁定台上。 段策正西装革领的在那里发表演讲，良辰则穿着职业装站在旁边，俊男美女的组合，十分养眼。我之前说的没错，他们两个确实很搭配！ 段策说到一半时，稍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视了会场。 我伸出手，激动地跟他挥手扫招呼。 在场的人很多，我并不确定，他会看到自己，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做。 许是因为我动作幅度太大了，段策当真看了过来，先是怔了下，随即扬起了嘴角。 哇，认出我来了，我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回应他。 然而下一秒，却被聂卫东抓住了胳膊。 “干嘛啊？”我不悦地说。 “你在做什么，当真不怕丢脸么？”聂卫东道。 我郁闷地看了一圈，留意到周围人的目光，方才醒悟到，这些人的动作克制又内敛，哪像我如此奔放不羁，方才的我确实有点傻过头了！ 意识到这点后，我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默默跟着他退到角落。 聂卫东的人缘不太好，又或者说那些人都很害怕他，虽然偷偷打量的人不少，但是眼中都明显透着惧意。 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台上，发现良辰也留意到了我的存在。 我冲她笑笑，但是她却绷着脸，一点反应也没有。 突然间我有些冷，觉得她段策的反应截然不同，她似乎没那么喜欢我的到来。 是因为我方才的鲁莽行为太丢脸了吗？那可真糟糕！ 我烦恼的低下头，有些慌张不知所措。 聂卫东突然伏在我耳边道：“段策在看你。” 我复又打起精神，只见段策正在准备退场，对我抬起下巴示意旁边。 我心领神会，同聂卫东道：“我过去找他啦。” 他微微扯起嘴角，直直盯着远处的良辰，“去吧。” 我追着段策退场的方向过去，他应该是特意叮嘱过了，所以安保并没有出来阻拦。 最后当我在电梯前犹豫的时候，还主动有人过来给我带路。 到了楼上房间后，我正准备抬手敲门，门却突然从里面拉开了。 段策手撑着门靠在那里，懒洋洋的看着我，神情有些慵懒，便是眉眼间却流露着笑意。 如今的他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下巴上还留着一圈若有若无的胡茬，为其增添了几分优雅男人的魅力。 我弯起眼睛，同他道：“良辰呢？” 他泄气地捶了下门，“你个笨蛋，还以为要说出什么感人的话来，没想到久别重逢的开场白居然是问候别人！” 说罢用命令的语气道：“给我进来！这一年来，到底在忙什么，不来看我也就算了，连个信也没有！” 我走进去，好奇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良辰。 于是便在沙发上坐下来，将近来的情况大致跟他说了一遍，末了兴奋道：“你看，我长大了，有没有变漂亮？” “还是那么爱臭美！”段策伸手弹了下我的额头，然后拿了瓶饮料丢给我，自己则开瓶倒了杯红酒，慢慢轻呷，时不时瞟我一眼。 气氛有些怪，我将饮料打开后喝了几口，再次问：“良辰呢，怎么不在？” 段策道：“你老问她做什么？” 我说：“我想她啦！” 段策嗤笑，“你想人家，人家可不想你！” 我怔住，“什么意思？” 段策神情有些冷，“一年前，我们去飘渺之海前，你是不是找过她？” 我点头，“是啊，找她借地图卷轴来着，怎么啦？” 段策道：“她当时是怎么待你的？” 我说：“良辰当时喝了酒，有些醉了，不过听说我要借卷轴后，还是很干脆地把东西拿给了我。” 第726章 符九的信 “然后呢？”段策追问。 我疑惑道：“然后就离开啦，怎么了？” 段策道：“她就没问你要卷轴做什么，要去哪儿吗？” 我眼神飘忽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她喝多啦，而且问不问又有什么关系呢？” 段策将酒杯放下，两手摊开放在沙发靠背上，“看来后面的事，符九一定没告诉你。”我疑惑道：“后面的事？什么事？” 段策神情有些复杂，但是又带着些恼怒，“在我们两个前往飘渺之海后，符九因为在幽冥界遭遇了你父母的软禁，所以行动不便，再加上飘渺之海的特殊地理位置，所以便用枯文蝶传信给安良辰，要她前去救助你。 我愣住了，“阿离写信给良辰，要她去救助我？” 段策道：“没错！可你知道那个女人收到信息之后做了什么吗？” ……虽然不愿意去想，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低声道：“可能她比较忙吧。” “忙？”段策用嘲讽的语气道：“她要是忙，还有功夫每天到我家来等么？符九那时候不知道我跟你一起去了飘渺之海，安良辰都还不知道吗？她之所以每天过来确认，不过是想图个心安罢了！这样无情无义的朋友，你还想她做什么？” 我咬了下嘴唇，任由当时的场景一张在脑海中浮现。 “都已经过去了不是么？而且飘渺之海的经历，我们两个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吗呀。” “你说我告诉你这些做什么？不就是想让你这个笨蛋长个心眼儿吗？还好咱们两个没出什么事儿，万一折在那里了，她就不愧疚么？” 我笑了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她说不定真走不开，有什么事绊住了。真不懂你在气什么！听说你现在每天都到公司报到上班，良辰也做了你的贴身助理，这样两个人心平气和的相处，多好啊。” 段策道：“什么心平气和，这口气我一直窝着呢，要她在我身边做助理，也不过是看在她孤家寡人的比较可怜罢了，真当我喜欢她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后，我立刻站起身来，拉开门后，却见良辰身影自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酒店房间的隔音本身就不怎么好，再加上良辰耳力过人，所以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吧？这实在太伤人心了！ 我立刻返回房间，去拉段策的胳膊。 “做什么啊？”他郁闷道。 “去找良辰，跟她道歉！”我说。 段策这会儿又摆起了大少爷的架子，冷声道：“想都别想，我又没做错什么，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要跟她道歉？她生气，那就证明她心虚罢了。自己做得出，凭什么不让别人说？要不是那天你前脚走，后脚符九的第二封枯文蝶寄到这儿，我都不知道，安良辰居然背着我们两个藏了一手！我们两个把她当朋友，可她做了什么？我最烦无情无义的人，如今留她在身边，也不过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还能装到什么时候罢了！” 我说：“可是你刚才说的话太难听了，你知道当时自己昏迷的时候，良辰为了找你，付出了多少么？她一个人，在现世寻找了整整三年，三年，最后一直追到沙陀城，才算是把你救了回来，你不能没良心……” 他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又坚持道：“什么叫我没良心？当年我有那一劫，还不是为了救她？她那会儿要是不发疯跑去浴风府，哪有后来这么多的破事儿！” 我劝他不动，又担心良辰会出意外，于是便跺脚追出门去。 良辰对我的态度变化，回想起来早有迹象。 所以当我听说这件事后，除了心里有些凉之外，也并没有伤心难过的。 自从我们离开漠北，良辰选择定居江城后，她整个人情绪都不太对，也不知道是对我存在了什么误会，这事一定要趁着机会把所有话都说清楚不可！ 良辰方才脚步错乱，身影飘忽，显然受了极大的打击。 依照她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这会儿应该是不会出去……而是应该往上走！ 想到这里，我立刻乘坐电梯到达顶楼。 这栋楼很高，整个江城的夜景都尽收眼底，远处灯光忽明忽暗，把夜空都映照成了浅紫色。 良辰果然两脚悬空坐在栏杆上，风很大，将她长发尽情地吹了起来，从我这边看上去，就像张开了一双黑色翅膀！ 她看上去寂寞又悲伤，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唤她，“良辰……” 良辰转过脸，冲我轻轻笑了下，“你又来啦。” 我很愧疚道：“对不起，来的时候没有提前通知你们。”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就不来了。 我宁愿把这段关系凝固冻结在一年前，而不是现在这么尴尬狼狈。 都怪我，我真不该来这趟的。 良辰却道：“你道歉做什么，又没有做错什么事。错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我摇头道：“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良辰轻声道：“段策说的话，都是真的，在你走之后，我就接到了符九的信。他担心你会遇到危险，所以要我去帮助你，但是我没有那么做，而是当这件事情压了下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呢喃，“那只是你的选择而已，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良辰定睛看着我，很认真的叫出我的名字，“小鱼儿，你真的是个很容易让别人喜欢的家伙……跟我完全不一样。我生来命里带煞，克死了所有的亲人，除了你跟段策之外，这辈子也没什么朋友，不过就算如此，也依然改变不了我讨人厌的本质。” “不是那样的！”我着急地上前解释，又生怕靠过去会惊到她。 她现在的坐姿实在太危险了，所有重力都集中在臀部下面那点水泥台上，没有脚踩，也没有手扶，看上去就像一只跃跃欲试的蝴蝶，随时都会跃下去飞走！ 第727章 耐心和爱 就算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我依然忘不了初次跟她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良辰，眉宇间总是浮着抹挥之不去的仇恨与倔强，但是整个人却是积极向上的，内敛如水英姿勃发，跟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我肯求道：“良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她扬起嘴角，声音却是无限悲凉，“你想听什么？” 我说：“那些让你不开心的原因，我都想听！” 良辰道：“那就从成旭的事情开始说吧！” 成旭……乍一听这个名字，我的心就好像被揪成了一团！ 当年他孤零零又略着寂寞的微笑死在小巷里，那个画面……我始终不敢细想第二次。 只是这件事，就我跟他知道，而且保证了永远不会说出去，良辰又是如何得知的？ “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她转过脸看着我，“是我母亲告诉我的。” 我失声道：“什么？” 良辰幽幽道：“你没听错，在我决定留在江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时，已经故去多年的母亲却从梦中来找我，问我为什么要为了外人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我不承认做过那样的事，可是她生气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现在还在临走的时候告诫我，不必再为她祭奠上香，因为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在她离开后，我把这些年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终想起了幽冥界的事，当年我曾经为了你，杀死了浴风曲华，你知道他是谁的，对吗？” 我低下头，不敢对上她忧伤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答应过成旭，不能跟你说……” “所以就让他孤零零的留在那里吗？” 我用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事后，我将他尸骨带出了幽都，埋藏在了郊外。” 良辰的声音听上去却没有一丝动容，“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是我太鲁莽，当时身受重伤自信受挫，所以想要迫不粗话待的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做那种事，可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以至于每次看到你，脑海中都不断浮现出当年的画面，并且声音在不停的提醒着：我用这双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弟弟……小鱼儿，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我哽咽着点头，“明白，都是我不好。当时如果及时阻止你，或者说出真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祸事了。” “这只是我不想看到你的第一个原因，”良辰声音很轻道：“还有第二个。” 我现在羞愧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已经没有勇气听下去了。 然而良辰却并不理会我的反应，而是选择兀自继续道：“我喜欢段策，已经很多年了，之前一直不明白，直到他在浴风府出事后，我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这些年，之所以这么拼命的想要找他回来，不仅仅是想要填补内心的愧疚，同时还抱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想法。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想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定居下来，并且强迫自己做出改变。我一直以为凡事只要努力就会有结果，感情也一样，但是我错了，即便我做出退让迎合着他的喜好改变自己，我在段策心中的位置，依然比不了你的十分之一。” 我小声道：“他一直把我当妹妹……” 良辰道：“也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吧？毕竟不是亲兄妹不是吗？居然说话时总是用着嘲讽的语气，但是他对你的关心，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一张幼时手绘图，他保存了十多年。大过年的，因为你一句话，就陪着你去寻找传说中的飘渺之海。你明明身在另外一个世界，但是他的房子里，却随时都为你的到来做着准备。冰箱里永远有你爱喝的饮料，厨房里永远有你爱吃的菜。二楼挨着段策的那个房间，里面摆满了女孩子的玩具和新衣服，哪怕你从来都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他还是精心布置安排着。如果这是你认为的亲情，那要多么大的耐心和爱，才能做到这么些啊。”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听上去却伤心极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饮料、食物和衣物，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家境富有，所以东西都比较多，却从来没想过，那都是为我专门准备的！ 如果良辰今天不点明，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听过了这些话后，我该说什么呢？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辰这会儿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梦呓，“我给你的待遇天差地别，就算是他留在我在身边，给我一份工作，也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和委托罢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堂而皇之的做梦，虽然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份感情坦白，但是能留在他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可是你总隔三差五的出现，每次出现都会让我从梦境里拉出来，反反复复的，我真受够了。你每次到来，都会给段策新的希望，其实你们两个，明明都没有任何要可能的，符九也绝不允许这种可能性发生。所以有时难免会想，小鱼儿既然是幽人，那就永远留在那个世界，守着你的小情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再也不要回来了。这样对符离、对段策、对我，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或许当我回忆咱们一起共同经历的那些往事时，心情还是快乐的轻松的。” 我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我每次出幽冥界，都迫不及待的赶到这里，想跟他们重聚，却没想到，对良辰来说，却是一种莫大困扰！ 良辰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就像是警钟一样，将我一点点叫醒。 “两年前，段策自睡梦中清醒，当他看到你的那一刻，眼神充满了惊喜。今晚你再次出现在会场，就像个不谙世事美而不自知的小公主，悄无声息的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段策眼中的光芒更胜从前，再这样下去，你会害死他的……” 第728章 是良辰啊 “害死他？”我不解的呢喃。 良辰道：“符九那个人有多危险，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你觉得他会允许别人觊觎自己的所有物么？” 我靠在水泥台上，半晌无语。 “这些话本来打算放在心里一辈子，永远也不说出来，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小鱼儿，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需要我们保护的小孩子了，有些事情的利害你应该明白，也要着手处理大人的纠结与烦恼。”良辰说到这里，笑了下，带这种蛮不在乎的味道，“我明白段策的心思，但是我不在乎。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了，至于他怎么看怎么想，这一点都不重要。” 那一瞬间，我认识的安良辰，好像又回来了。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我现在该怎么做？” 她问：“需要我帮你做选择吗？” 我点头，“需要。” 如今的形势好像骑虎难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良辰声音有些冷，“你就不怕我出于私心，从中使坏么？” 我摇头，“不怕，我相信良辰不是那样的人。” 她笑笑，然后又慢慢收起了笑容，“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从现在起，你不认识我们，大家也不再是朋友，这样对你、对我们大家都是最好的选择。” “良辰……”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困难，但是坚持一下，疼痛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以后会认识更多的朋友，会有更加缤纷多彩的绚丽人生，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跟段策只不过是你漫长人生当中，微不足道的童年回忆罢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咬着手背，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眼泪却依然糊了一脸。 良辰心胸坦荡，不屑说谎也不擅长伪装。 她说是为了我好，那就肯定是为我好。 以前我只知道段策对我很好很好，但却一直以为那是亲情，被良辰点破后才蓦然醒悟，原来不是。 阿离的为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他生来就铁石心肠，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我并不介意他冷血无情，但是我却他伤害我在意、喜欢的人。 在这份感情还未正式萌芽前，就此终结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成旭的事也都成了既定事实，任谁都无法改变，这在良辰心里，将会拧成一个永远的疙瘩，换作是我，怕也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 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把所有美好过往都通通留在回忆里，的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但我真的好难过，胸口都在疼的抽搐着。 我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的看着她，“良辰，我可以再抱抱你么？” 她迟疑了下，自上面跳下来，跟我们在漠北重逢时那样，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 “你找我做什么，说吧！” “我们来做个交换吧，我的妈妈现在幽冥界，几年后她将苏醒，到时候我希望你跟我一起把她接出来……我一个人能力有限，所以希望你当我的同伴……听说你的家人都被杀了，如果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叫做安良辰。 我们认识了十一年，经历很多事。 那些我们朝夕相处，情同手足，期间她曾不止一次的救我于危难，而我也始终将她视为这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 然而我却在无意中伤害了她，而且还不止一次。 我有些恼恨自己的的迟钝，如果自己能够聪明一些，提前察觉这些事，我们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 可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我手臂紧紧的搂住她，哽咽道：“在段策的事情上，你别死心眼，不如把话说开，要不然他那个人，是不会明白你心意的。要是他不喜欢你，你也别难过，良辰值得更好的人，没必要缠吊死在他一棵树上……我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到这里，我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将手放下来后，我便转过身，顺着出口往下走。 良辰突然在后面唤住我，“小鱼儿……” 我连忙停下脚步，胡乱的在脸上擦了几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良辰淡淡道：“没了。” 我扁扁嘴，趁哭出声前连忙咬住嘴唇，脚步飞快的跑下了楼。 再见，良辰。 再见，段策。 再见，我的童年。 再见，曾经的过往和快乐。 当我走出酒店后，已经哭了泪人，偶尔有路人经过，都会投过来好奇的视线。 我现在难过的要死了，才在不乎什么形象呢！ 我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蹲下来将脸埋在膝盖上放声大哭。其间有个酒鬼跑过来，被我生生揍成了大猪头，旁边的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上来拉劝！ 活该，谁让他撞在枪口上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有些冷，才擦了擦眼泪，走出巷子。 那里此刻站着一个人，正安静的看着我。 居然是聂卫东，两手插在口袋里，嘴巴上叼着烟，看上去就像个故作森沉的痞子。 我恶狠狠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吐口烟圈，“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我说：“我现在心情不好，没时间帮你追女人，所以咱们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你要是识相就让开，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他冷冰冰道：“我现在心情也很糟糕，别再跟我提什么女人！” 我好奇道：“你怎么啦？难道是跟良辰表白被拒了？” “……”他瞥我一眼，没说话。 “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今晚你真借机跟她表白了吗？”我问。 “是，那又怎样？”他一副老子很拽的样子说。 我问：“良辰怎么回的？” 他没好气道：“关你屁事！” 我猜测道：“她让你滚？” 聂卫东沉默，“……” 我继续道：“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杀了你？” 聂卫东掐了烟扔在地上，拿脚踩了踩，郁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最后带着哭腔道：“因为那就是良辰啊。” 第729章 冥王风采 最后的结局，是我跟聂卫东回到了家里。 两个伤心人，拿出酒，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场。 在喝到中途时，山膏跑出来偷吃东西，结果被聂卫东一把抓住。 他说：“这不是你的玩具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面不改色，“我刚才带过来的。” “你骗鬼呢，刚才过来的时候你哪带带东西了？真当我喝醉了？” “你真的喝醉了，不信你看……这个玩具还会动，还会咬人。” “哎呦我靠！真是见鬼了！”聂卫东被咬了下，连忙将山膏丢到了一边，对方趁机钻到了沙发下面。 我哈哈大笑，但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封印发作的缘故。 次日清晨天不亮，我便爬起来，把华丽昂贵的礼服换下来，穿回了自己那身破衣裳。 带着背包和山膏去跟聂卫东告别，他宿醉初醒，整个人显得有些懵懂，略带迷茫的看着我，问：“你这干嘛呢？” 我说：“我要走啦。” “去哪儿？” “还不知道，反正不会再来江城了。” 他定睛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道：“段策你们几个，就没个正常的，想走就走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途。”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下头发，“那个……对不起啊。” “什么？” “之前在夜店的事，我只是觉得那样比较好玩，并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他气势汹汹道：“赶紧走，再提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我冲他挥手，“再见啦。” 当我走出聂家时，外面天色还是暗的，于是便召唤出月神鸦，让它载着我们出了江城。 月神鸦速度又快又稳，眨眼间便将那座城市抛到了身后。 我默默伸出手，对着晨雾中的江城轻轻挥了挥手。 离开江城后，我又去了很多地方，结识了很多新朋友，也遇见了不少故人。 譬如苍桐的阿月里婆婆、怒河的河猴、以及荒坟中的冥棺兽…… 阿月里婆婆看起来年纪愈发大了，但是精神却依然很好。 石头如今在山的那一边读书，每个星期回来一次。 他长的很高，身板魁梧又健壮，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来可以做个医生，然后留在山里，给腿脚不便的老人治病。 华樱自去漠北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依然在执着那个可以让死人复活的传说。 我只告诉阿月里婆婆漠北的见闻，却跳过了沙陀城的经历。 人活着总得有点梦想，这样才能让身在泥泞中的人有继续下去的支柱和勇气。 更何况虽然我在漠北的时间不算短，但也未必是见识了全貌，也许在那漫目黄沙的某个角落，就隐约着让死人复活的秘密也未可知。 河猴如今依然是怒河的一霸，没有了青岚的威胁，它现在位置算是彻底稳了。 不过在其言谈举止间，却流露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冥棺兽依然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小妖怪，并未因为仙渡的事而对我存在任何隔阂。 去荒坟拜访前，我在路上抓了只朱红色的蛐蛐，知道它嗜好特别，于是把蛐蛐简单包装，当作礼物送给它。 冥棺兽高兴极了，连声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当看到蛐蛐后，它显得很兴奋，说要悉心饲养，等对方死了再将它制成僵尸，到时候，它一定是自己种的收藏当中最特别另类的一个！ 当再次邀请我参观它那些收藏时，冥棺兽依然有着无法掩饰的遗憾。 “你觉得我这些收藏怎么样？” “很好啊，感觉比上次看到要丰富多了！” 它拿小胖腿在地上画圈圈，“你不觉得质量很差吗？” 我立刻摇头，“不觉得啊，你看这些人，虽然很久了，但还徐徐如生的，比那些躺在博物馆里的成品好多了！” 冥棺兽道：“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从见识过冥王大人的风采后，就觉得自己收集的这些都是些庸脂俗粉，没有一具能登大雅之堂的。要是……如果……那该有多好啊。” 它很委婉地表达着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把话说太明。 但是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是焕发着异样的光彩，整个身材的棺材都亮闪闪的，变成了金色！ 我哭笑不得，“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吧，阿离是不可能让你制成僵尸的。” 冥棺兽道：“我也就这么随口一提而已，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不再幻想了……好可惜！” 它很热情地邀请我在府邸上多住几天，但是因为饮食不同，我还是拒绝了。 临别的时候，冥棺兽提出要送我跟山膏一份大礼：十具组成一队的僵尸…… 当我看到这份礼物后，整个人都是懵掉的。 包括山膏，也被震在那里，半天没缓过来。 它问：“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冥棺兽道：“用途有很多啊，闲时可以拿来观赏，让他们跳舞转圈，忙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帮你们打架！走路可以骑在他们脖子上，一蹦一跳是不是很有趣？而且带着他们，我去们还可以驱鬼避邪！” ……带着僵尸驱鬼避邪，这说法也是新鲜了。 我跟山膏俱是抗拒，于是便齐声婉拒这份大礼。 奈何对方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听不懂我跟山膏的种种暗示，还以为数量太少，甚至提出让我自己去收藏品里挑选！ 推让了半天后，最终我还是把他们收了下来。 冥棺兽送了一支竹笛给我，可以通过它来操纵僵尸。 乐声起，僵尸起步，乐声止，僵尸停住。 想要他们跟着自己走，必须得一路上不停的吹奏，我也算是间接锻炼了一把肺活量。 期间我也考虑过，是不是要把他们埋掉，但是又担心这些僵尸被异动惊醒，到时候跑出来害人，那我们岂不是罪果大了？ 可是这么带着，也是不像活。 本来一人一猪就够醒目的了，如今硬生生变成了赶尸人，未来的旅途艰辛可想而知！ 在我为这些僵尸烦恼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来现世处理事务的的寂树，那个身为人类但却在冥界长大的刀疤少年！ 第730章 近乡情怯 或许是因为类同的身世经历吧，我跟他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哪怕是在黑暗里见面，也一眼认出了对方。 看到我身后的僵尸群后，他显得有些意外，“你这是做什么？” 我尴尬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开始抱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僵尸。 寂树道：“其实也好办，不过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傀儡罢了，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就是。” 我叹气，“这法子我也想过，可是总觉得是朋友的心意，就这么浪费了，对不起人家，如果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就好了。” 寂树沉思了会儿，道：“既然如此，你就把他们交给我吧。我这趟到现世来，是为处理一件关于莱霞里的旧案。古时兵乱之年，在附近大肆株连屠戮平民，冤魂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这个叫做莱霞里的鬼村。这些年来，游魂总是清除不净，扰得附近人畜不安，我是到了这边，才听说具体情况，正发愁人数不够多，要是有了这些僵尸帮助，估计能节省不少力气。” “好好，”听他这么说，我连忙将笛子交给对方。 寂树接过来，同我客气地道谢两句。 看他要走，我连忙道：“阿……冥王大人还好么？” 寂树笑了下，“我虽然升了职，但说起来还是个寻常小吏，怎么会知道大人的情况呢。” “也是，”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在幽冥界的时候，可曾听说过关于我父母的传闻？” 寂树道：“这个倒是有许多，据说赤渊大人厌烦了三界事务，于是偕同爱妻隐居，两人四处云游行踪不定，是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不久前，我到秋明城办事，还听人说见到了他们两个。” 我默默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寂树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鬼村事态紧急，耽误不得。” 我冲他摆手，“再见。” 他冲我微微颔首，然后吹起横笛，带着那些僵尸隐入了夜色里。 我拍了拍山膏，忍不住叹口气。 山膏道：“小鱼儿，你怎么了，难道是想爸爸妈妈了？不是一直都跟他们保持有书信往来么，那还担心什么呢？” 我点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在想另一个人罢了。” 真想阿离，他总是忙起来就忘了休息，没个人在身边提醒着，也不知道会累成什么样子！ 没有有僵尸群，我跟山膏都感到轻松了许多，于是连夜往前面七八里路。 早上感到饥肠辘辘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前方山脚下竟有一户人家。 因为山里湿气重，不易起居，我感所以便有了这种修建在斜坡上的吊脚楼，一般分为三层，最上层用来存放粮食，下层用来堆放杂物或圈养牲畜。 房子墙体是竹编后糊泥制成的，而顶部早覆盖着厚厚的茅草，所以住起来安全舒适，通风性极佳。 我这会儿实在不想奔波，所以便想用钱来买一些食物。 敲了半天门，总算是出来了个女孩。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但是打扮却非常老气，而且脸上，还隐约透着股黑青色的妖气。 我看到她，有些愣怔，万万没想到这户人家的主人，竟然是个妖怪。 山膏显然也嗅到了同类的气氛，激动地挥起了蹄子，“嗨。” 女孩有些羞涩，一边开门，一边跟我们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刚才在屋子里和面，所以不方便出来。” “没关系，”我弯起眼睛，“如果你那里方便的话，能给我们一些食物吗？” “啊，好啊，都进来吧。” 到院子里后，我才发现，这里每个角落都收拾的很干净，就连角落的木材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么勤快又温和的妖可不多见，我曾经《清平异妖中》看到过，根据女主人的特征，应该是种名为葛褐的妖怪。 这种妖怪的共同特征，就是外表都是刚成年的少女，穿着或黑或青的衣服，相貌虽然普通，但是品格却非常好。 它有一个白色的罐子，每天晚上在里面装满水，放到床下。 当有人请求留宿的时候，葛褐通常会邀请对方跟自己一起休息，并且叮嘱你要做个美梦。 而这晚留宿人如果做美梦，第二天坛子里的水就会变成梦中的物品，或食物或财宝，大多数情况都是好东西。葛褐会在离开前，将其赠送给客人。 而如果起贪欲夺罐子抑或是做噩梦，坛子里便会隐藏恶鬼猛兽，直接将人吞噬掉。 虽然听上去很奇妙，但是风险却是很大的。因为除了梦魇，谁也无法控制自己会做美梦还是噩梦。 葛褐取出面饼和咸菜请我们吃，面饼是豆面和玉米杂粮制成的，焦黄焦黄的带着清香，咸菜则是滴了芝麻油的疙瘩菜，虽然这顿饭很简单，但是我却吃的格外香甜。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姥姥都会笑着对我说：“慢点吃乖乖，没人跟你抢过，锅里头还多着呢……先喝点汤……” 吃到最后，我已经品不出食物本身的味道了，只觉得每咬一口下去，浮起的都是无穷尽的童年回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我已经离开青莞十多年了。 不是没想过回去看看，有却始终有种近乡情怯的情愫。 幼时的小伙伴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而我在他们的记忆里，却是已经死了许多年。 许因因、大头兵、许舅舅、还有那么多的老街坊，现在应该都好吧？ 姥姥……姥爷……他们两个在九泉下相遇，应该会很幸福吧？ 希望有天，我可以带着赤渊、妈妈一家三口去看望他们！ 在我低头吃饼的时候，葛褐小心翼翼道：“你怎么哭了？是因为饭菜太难吃了吗？抱歉……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食物，如果想吃好的，今晚就留宿在这里吧，明早说不定就有了。” 我摇头，“不是，很好吃……这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葛褐这才松了口气，又看向山膏，“你怎么不吃？” 第731章 梦想成真 山膏用猪蹄抠着鼻子说：“这种东西哪是妖怪吃的啊，你这里就没有肉么？” 葛褐道：“不好意思啊，我所以家里只有这些。你要是想开荤，可以到附近河边，那里的鱼又大又肥美！” 山膏道：“我这样的，向来只会吃，哪会抓鱼啊。” 葛褐有些尴尬，“可我也不会啊……” 我放下筷子，同葛褐摆手，“你别理它，不会抓就不吃，多简单啊。” 山膏鼻孔这会儿张的比手指头还粗，依照这货的过往德性，肯定心里又在骂人了！ 就在我打算开口斥责它时，山膏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只蹄子拉住我的胳膊。 我嫌弃道：“有话直说，才抠过鼻屎，不要碰我！” 山膏扁扁嘴，眼中泪光闪闪，“人家想吃鱼，我知道，你最擅长做这种事了，拜托，帮我烤一条吧！” “走那么久的路，我腿疼……” “我来帮你捶捶！” “胳膊酸……” “我来给你揉揉！” 好吧，看在这家伙如此讨好谄媚的份上，等下我就去多抓几条好了，再送给葛褐一些腌制成咸鱼，也省得它整天在这里吃素。 吃完饭歇息了片刻，我们两个便带着工具结伴去河边抓鱼。 这河里的野鱼成群，而且大而肥美，很快，我们便收获了一大箩筐。 大的直接在河边宰杀干净，拿柳条串起来。 小的则放到木筒里，带回去给葛褐饲养，这样以后它再想吃鱼的话，抓起来就方便多了。 等我们回到葛褐的住处后，发现房屋里赫然又多了位客人，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喝茶。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收拾的非常干净，但是眉目之间却溢着丝难以言说的愁苦，似乎在烦恼什么。 葛褐跟之前招呼我们一样，拿出家里所有的食物召呼了这位客人。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则自己到厨房，把鱼全都处理好腌上。 等我出来的时候，山膏正趴一楼圈里晒太阳，跟只羊挤在一起，那架式活脱脱是头猪，哪里像是妖怪！葛褐则背着竹筐出去了，说今天客人多，要去采些野菜回来烧菜。 男人站起来，走到葛褐那张大床前，准备弯腰掀床单的时候，我开口道：“主人不在，擅自碰碰别人的东西不好吧？” 他犹豫了下，把手缩了回来，“你也是为了那个罐子来的吗？” 我微微蹙眉，嘴上却道：“是又怎样，你如果是有所求，为什么不跟她把话说明？” 葛褐是种单纯善良的妖怪，这男人显然明白她的身份，所以才带着目的而来，这让我很不喜欢！ 男人苦笑了下，“我若是说啊，她必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赶我走。” “你想从罐子里得到什么？” “我爱人。” 我错愕，“什么？” 男人道：“我跟她自幼青梅竹马，两人一起生活长大，然后承着所有人的祝福结婚，开始甜蜜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她在临产前一个月，突然妊高症发作去世了……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每夜梦中，都会同她相见缠绵，但是醒来后才发现都是假的，她已经走了，再也不回来，这个星期让我非常痛苦，甚至有几次都想寻死，但是想到体弱多病的父母，又舍不得他们。” 我问：“你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男人道：“我有个同乡，曾经家徒四壁非常贫穷，但是突然间发了笔大财，从此过起了奢华的生活。他与我关系非常要好，一次酒后失言，说自己来过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子，傍晚女孩请他留宿，他便留了下来。因为心地善良，所以在女孩子跟前也没有什么邪念，只是一心做着发财的梦，这晚也不例外。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得到了一口箱子，把箱子打开后，里面满满的都是钱……次日醒来，那个女孩真的给了他一口箱子，里面全都是钱！他数了数，很惊讶地发现，不仅箱子一样，就连这笔钱的金额都和梦中相同！起先他不肯收，但是女孩子却说，这是他命里应得的，并且告诉了他这笔钱的由来。临走的时候嘱托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的话很快就会散尽家财，恢复贫穷。”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男人道：“当时听说这件事后，我只当作是醉话，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没过多久，朋友家人便轮流生病，将所有的家产变卖后，刚好凑够了治病的费用。从那以后，我这朋友又过起了从前的日子。我这才自他话中得到启发，于是便放弃家中事务，跋山涉水到了这里，竟果真寻到了他说过的那个三层木屋，以及面容青黑的少女。” 我说：“所以你便想利她的罐子，让你妻子重新回来？你觉得这可能吗？” 男人道：“为什么不可能？我朋友说了，那个罐子，可以变出任何想要的东西！既然要吧变钱、变财物、变美食，为什么不能变人呢？” 我叹了口气，“你那个朋友之所以能够梦想成真，是因为他心存感恩，当时并没有夹带任何邪念。你不一样，你是带着功利心到这里，又带着目的性的想要控制梦境，这是很危险的……别说你一个普通人类，就算是有能力的术士，也无法预言自己晚上会梦到什么。倘若你梦到了老虎、狮子，又或者是吃人的恶魔，那又该怎么办呢？” “不可能的！”男人信誓旦旦道：“我有把握一定会梦到我的妻子，这几年来，我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今晚也肯定不例外！” “就算梦到了，就算她能够从那个罐子里出来，你觉得她还是那个跟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么？” “为什么不是？那个灌子，不是能感应到人心与梦境的呼唤吗？我想的是她，那出来的便一定是她！” “你太天真了！”我真诚的奉劝道：“这是很危险的行为，你这样的人我见过无数个，甚至还有贡献付出自己生命让对方复活的巫术，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第732章 睡了一晚 可无论我怎么劝，对方都已陷入了臆想的魔障，他表现的很固执，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 或许是厌倦了我的话，他开始话题，“你呢，你又想从罐子里得到什么呢？” 我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 “这不可能！如果真有一个让人美梦成真的罐子，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要，一定有，你不想说对不对？” “我相信命运的偶然，但是却不相信必然。你可以从这种侥幸中得到一些东西，但是也会相应的失去一些东西。我言尽于此，你信不信，自己看着办吧。” 男人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表现出任何动摇，“我一定要试试，我一定会梦到她的！” 我看着他，只觉得很惋惜。 这世界上的男人，痴情专一的本来就少，奈何非要自己作死。 在屋子里呆着很闷，于是我便尝试着到外面走走，本来不想管这件事的，但是男人的话语却始终在我耳边响个不停。 临近中午的时候，葛褐背着满满的一筐野菜赶了回来。 我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将她拦在半路。 葛褐不解地问：“怎么了，客人？” 我纠结了会儿，把男人的事情以及目的全都告诉了她，末了道：“那人虽然是带着目的而来，但本质上却是一个好人，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葛褐听得眼泪涟涟，“好的，你放心吧，我绝对不允许他受到伤害的！” 听到了葛褐的允许后，我便放下心来。 本来打算尽早离开这里的，可是因为记挂着那男人的安危，所以那晚还是留了下来。 晚上我掌厨，香喷喷的烤鱼端上桌，葛褐和山膏两个妖怪这会儿都暴露出了凶残的一面，恨不能将盘子舔干净。 旁边的男人眼中虽然流露出了惧意，但是依然没有提出离开。 晚上，我跟山膏打地铺，而男人则和葛褐躺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葛褐那顿早餐，我晚上居然梦到了姥姥。 她戴着老花镜坐在阳光下，熟练的穿针引线，为我缝制新衣。 而我则托腮坐在门槛上，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问：“姥姥，柜子里已经有那么多衣服了，为什么还要做啊？” 姥姥笑容和蔼道：“因为乖乖现在长大了，那些衣服就穿不了啊，过来让我量量……” 我走过去后，她也不用尺子，而是直接伸出手指，在我身上比了几下，便有了准确的数字。 阳光下，我坐着小板凳，趴在她的腿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当我醒来的时候，却赫然对上了一个猪头！ 我直接伸手将山膏的胖脸推开，“你干嘛靠这么急，还这么猥琐？” 山膏委屈，“人家看你笑的好高兴，所以就忍不住凑过来看看，哪里猥琐了？” 我笑的高兴？这让我蓦然想到了昨晚的梦！ 天啊，我居然在葛褐这里做了关于姥姥的梦！等下她该不会从罐子里拽出一个姥姥交给我吧？这太可怕了！ 葛褐坐在床边，冲我暧昧的笑着招手，“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我吞了下口水，“还是不要了吧！” 她说：“你会喜欢的。” 我抚额，“不见得吧！” 要是真被我猜中的话，那该怎么办呢？虽然我的确很想见姥姥，可是……我可不想罐子里头变出来的人啊！ 山膏在旁边好奇不已，拿双蹄过来把我推过去。 我硬着头皮，目光呆滞的看着葛褐，只见她纤手一抬，粉色床单被掀开了，下面垂着的是一条绿床单。 绿床单掀开了，下面是一条黄床单。 黄床单掀开了，下面是一条蓝床单。 蓝床单掀开了，下面是……紫床单。 她这动作，对此刻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我忐忑不安又万分紧张道：“你床上到底铺了多少层床单，就不能全部掀起来吗？” 葛褐道：“哦呵呵，不好意思啊，我习惯了慢慢来。” 两分钟后，彩虹床单总算全部都拆起来了，那个神秘的白色罐子中总算完美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那确实是个非常大的罐子，感觉里面藏两三个人都没有任何问题！ 葛褐挽起袖子，慢悠悠的将手臂伸进坛子里，在里面摸索了半天，突然道：“有了！” 我的心肝肺，这会儿全都被吊了起来！ 只见她慢慢往外扯，一件小碎花袄慢慢自水里拽了出来。 葛褐笑眯眯道：“喏，这是你的。” “罐子里……没别的东西了吧？”此刻我额头上的汗珠，颗颗都有黄豆那么大！ 葛褐道：“你还想要什么？” 我连忙摇头，“什么都不想要，除了这件小棉袄！” 这可是梦里头，姥姥为我一针一线缝补出来的，如今都湿淋淋的被水浸透了！ 我心疼的拿着它搭到院子里去晒，回来的时候，看到男人正一脸幽怨的坐在楼梯上。 我很惊讶，“咦，你还活着啊。” 对方郁闷道：“什么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昨晚你做了什么梦？” “什么梦都没有做，感觉才合上眼，天就亮了，这还是自妻子离逝后，我第一次睡这么沉！” “哦，”我笑起来，“这种事情急不得，慢慢来吧。” 男人的目光又羡又嫉，“你那件棉袄，是从梦里头得到的吗？” 我露齿一笑，“是啊，姥姥给我做的，是不是很漂亮呢？” 他一幅生无可恋的表情说：“拜托你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了……” 我心情愉快地上了楼，悄悄问葛褐，到底对男人做了什么。 葛褐道：“也没什么，只是喂他吃了一种永远不会再做梦的药而已。” “啊，那也就是说，他永远也别想从你这里拿到任何东西了。” “是啊，也不会有危险了，多好！” 我沉默了数秒，“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葛褐一脸天真道：“这两百年来，我第一次遇到喜欢的男人，才睡了一晚而已，就这么放他了，岂不是太可惜？” 这种情况，这种结果，我还能说什么？ 希望生者尽快抚平心中伤痛，祝福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733章 区别对待 当得知了葛褐的目的和用意后，我便可以放心和山膏离开。 临走的时候自然不能忘记，带着梦中姥姥做给我的那件小棉袄，这对我来说是份难得的惊喜和礼物！ 丧妻男郁闷道：“我们两个同时到达，你如今已经满载而返，而我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梦想成真。” 葛褐在旁边柔声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来，多睡几次就有了。” 看着她纯真无辜的脸，谁能想到这位其实是位天然的腹黑女呢？ 我们离开了这座山，再和他们见面时，已是十年后，那时候丧妻男和葛褐已经拥有两个孩子了…… 据葛褐透露，那时候男人虽然从未询问过自己为何不做梦，但已久许久不曾提及亡妻了。 而葛褐的那口罐子，也不再帮人做梦变现，而是拿来腌鱼了。说是自从吃过我烤的鱼后，就再也忘不了那个味道，于是在男人的帮助下，开始捕鱼养鱼，烹饪手艺也日渐提升，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吃她做的饭菜。 我无从得知男人是否清楚葛褐的计划与图谋，但是人在悲痛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人来安慰温暖自己吧，时间久了，伤痕自然也就淡了。到那个时候，有了希望与精神寄托，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随着时间流逝，我身上的疼痛发作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只是皮肤上隐隐的刺痛，并不会觉得太难熬。 我的背包里有一个本子，内页印刷着日历，每过一天，就用红笔在上面画一个勾。 当我闲来无事翻看它的时候，发现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天，想到不久后就可以跟爸爸妈妈、阿离他们见面，我就感到很快乐。 相反的是，山膏则显得忧伤，据它说我们两个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它已经习惯了跟朋友在一起的生活，所以没办法想象将来自己要怎么过。 我提议说：“这还不好办啊，你重新找个伙伴就行了啊。” 山膏道：“说的轻巧，我这样的人品，上哪里去找个能处得来的伙伴啊。” 我说：“你既然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就应该更加珍惜我这个朋友，好歹让我歇两年缓缓，否则长年累月跟你呆一起，非出问题不可。我要是个小姑娘，将来要是被传染得满嘴脏话，污言秽语，以后嫁不出去了，该算谁的？” 山膏小眼睛斜睨我，“放心，你不会嫁不出去的。虽然我到现在也不能欣赏你这种长相，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你显然是好看的。雄性都是肤浅的生物，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山膏说：“从待遇上就看出来了啊。” “什么待遇？” “每次借宿、找人换东西，你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正常情况下大家防备心理都很重，如果换个长的不好的人，他们不会答应这么利索的。” 它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有留意过。 见我一脸狐疑，山膏便道：“不信我给你示范下。” 我问：“怎么个示范法？” 山膏举起蹄子，口中喃喃有词，突然嘭一声响，自它周身炸开一团白烟，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出现了！ 且不说长得好看不好看，但起码能看出来，大致有个人样。 我震惊道：“你居然也会变人形？” 山膏道：“当然，我可是有智慧的妖怪，不是东荒那群低能儿可比的！” ……还真是有智慧的妖怪，想象力差点儿都不可能变出这幅模样！ 按理说胖子都是自带亲切感的，它不！ 此刻的山膏身着蓝牛仔背袋裤，长着两个又圆又大的扇风耳，两个圆圆的红脸蛋，整个腮部的肉都往下垂着，双下巴至少叠了四层，偏偏那双眼睛，又圆又黑，就像摊开的大饼上按着两粒黑色纽扣！ 这会儿刚好有人路过，山膏便借机举起了蹄子，“大叔，有吃的吗？” 对方答应的很干脆，“没有！” 山膏道：“喝的呢？” 大叔头也不回，“也没有！” 山膏小跑追在后面，“没吃没喝的给点钱也行啊。” 大叔没好气道：“那就更没有了！” “啥都没有你干嘛出来啊。” “关你屁事，滚蛋！” 山膏站在那里，小胖蹄子都气的微微颤抖，“你怎么骂人呢，前些年你们人类不都在推行素质教育吗？” “老子上学那会儿没赶上，”大叔回头抠鼻屎，“开口就向陌生人要吃、要喝、要钱，你怎么不去抢劫啊！年纪轻轻的胖成那个熊样子，你就不怕得三高？” 山膏震惊，“我靠，你嘴巴也太毒了吧，别走，有本事留下来跟我口水大战三百个回合！” 大叔飞它一个白眼，“忙的很，谁有工夫陪你瞎扯蛋！” 看着山膏吃鳖的表情，我却忍不住笑倒在地。 等人走的远了，山膏才慢慢回过神来，气呼呼地走到我跟前道：“以前都是我骂人，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跟人交流，居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恶，非逼着我说脏话，这些人真是贱的慌！” 我笑道：“看对方的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不如你再找别人尝试下，记住，一定要有礼貌，求人时态度要放好。” 山膏这回也憋了口气，“好，那我就再试试！” 可是一连尝试了几次，结果都是连连碰壁。 山膏彻底放弃了，它变回了原形，郁闷地坐在地上拔草，一边爬一边骂，因为内容太脏，我就不如实描述了。 总之每次听到它骂人，我都觉得很新奇，怎么会有人将普通的词语组合运用的如此古怪新奇，如此不堪入耳、振聋发聩！ 末了它擦擦口水，泄气地同我道：“喏，那边又来了一个，长得那么凶，一看就是擅长杀人放火的拐骗犯！” 我说：“还好吧，人家只是长的比较壮而已，面相还算和善。” 山膏道：“唔，这家伙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有食物的香气，应该是好吃的！小鱼儿，这次换你去试试，跟他要一些东西来尝尝！” 第734章 去柳叶渡 我一口拒绝，“不去，我们又不是讨饭的，背包里还有烧饼，饿的话你可以拿点来吃。” 那人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居然停下来问路，“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柳叶渡吗？” 我摇头，“不好意思啊大叔，我也路过的外乡人，所以不清楚。” “这样啊，”对方坐了下来，擦了下脑门上的汗，“今天真热啊，小姑娘到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出来玩儿，大叔您呢？” “我是来这里探老亲戚的，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如今路都不记得啦。” 说到这儿，他便从背包里拿出食物来吃，还顺便分了我一些。 煎得焦黄的馒头片，涂上自家晒制的辣豆饼，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山膏是不能吃辣椒的，所以只能在旁边磨牙诅咒。 短暂的歇息后，大叔起身离开。 我却冷不丁看到他身后的影子有些扭曲变形，甚至头部隐隐有些狰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大致掐算了下，是巽方，命犯水。 其实这些东西，我也只是在师父那里学了点皮毛，在行家面前不敢班门弄斧的。 但是看这位大叔是个忠厚的善人，于是便随口提醒了句，“大叔，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到水边去。” 他有些惊讶，“什么？” 我语气真挚道：“如果太近接水的话，或许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大叔露出惊讶的神情，“可是我的那位老亲戚，就住在四面环水的地方……” 我说：“那暂时先不要去了，等再过三五天，就不会有问题了。” 对方半信半疑的停在那里，思索了半天，为难道：“我这一路翻山越岭的，过来着实不易，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再返回去的话，那也太折腾了。” 我笑笑，“为了您的健康，折腾一点也没关系，对吧？” 或许是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暗示，所以他纠结了一会儿后，当真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了。 等他走后，山膏蹦起来狠狠的朝着远方啐了一口，“肤浅的人类，居然搞区别对待！” “你干嘛呢，”我伸手揪着耳朵把它扯了回来，“走！” 山膏不解道：“上哪儿？” 我说：“柳叶渡。” “去那里做什么？”山膏问。 “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作怪。”我兴致勃勃的说。 “有妖怪？还是鬼祟？” “现在还不是好说，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山膏担心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了，万一对方太厉害，伤害了我们怎么办？” 我说：“有我在呢，怕什么！” “我知道你很厉害，”它睁大小黑眼睛问：“但危险关头你会救我么？” 我毫不犹豫道：“当然。” 它美滋滋道：“你会舍弃自己的生命救我吗？” 我说：“那得考虑一下。” 山膏果断扭头，“那不去了！” 我抓着蹄子把它拎了起来，然后随手塞进背包里，“走啦，不会有事的！” 山膏从背包里探出头，“不知道为什么，这趟我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撑开伞，笑眯眯地安慰它，“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豁出命去救你。” 在我的记忆中，大多渡口都有着美丽的名字，譬如桃花桃、云珠渡、秋水渡，而且都有着各式各样的传说。 柳叶渡也不例外，路上，有同行人跟我们讲起了关于这里的故事。 据说这个柳叶渡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可是有年突遭大水，河流水位上涨，漫到了附近，然而经过这里时，却分为两半，一前一后将村子包围，到了另外一端后再度汇聚在一起。如今村庄地形状如柳叶，进出都得依靠船只，所以渐渐地改名为柳叶渡。 我问：“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对方说：“少说也有上百年了吧，都是听村子里老人说起的，真真假假的谁也不知道，毕竟平地起水是非常罕见的，就算是遭遇洪水，过阵时间也会逐渐退却，怎么到这里，反而形成了固定河流？” “是啊，除此之外，柳叶渡还有别的特殊之处吗？” “那就不清楚了，因为交情不便，那里的人都非常热情。如果感兴趣的等方面，到那里后，你可以多住几天，和他们打听打听。” 我跟他道了谢，分别后前往柳叶渡。 半个小时后，我们站在了河流边。 此时正逢秋老虎降临，别处都残留着热辣的暑气，这里却却是一片清凉。 河水很碧绿通透，鱼群在下面不停的游来游去，两岸的芦苇长得郁郁葱葱，不见半分衰退之色。阳光映照在上面，被风一吹，便泛起层鱼麟般的金光，乍一看，还真是个适合休闲度假的好地方。 “这里好凉快呀，”山膏道。 “这里一定死过很多人。”我说。 “你可真是大煞风景！”山膏抱怨着抖了下，立刻缩回背包里， 船工在停在远处，看到我招手，便慢慢摆渡过来。 小船已经有很多年头了，木头都变成了乌青色，底层还长着一圈绿苔癣。 手摇的船浆，晃起来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宛如有人在低声吟唱。 船公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笑眯眯的面容很慈祥。 “小姑娘是外乡人吧，到柳叶渡来做什么？” “听说这里风景好，所以想来玩几天。” “唔，沿着村口的那条路往里走，第四家那里有一家干店，收拾的干净收费也便宜，你可以去看看。” 我说：“好的，谢谢您啦。” 老爷爷道：“没事儿，不过你这个时候过来玩，选的时机可不太对啊。平常可以在村子里转转，尽量不要到水边来。” 我问：“怎么了？” 老爷爷委婉道：“这个季节河里很容易出事儿。” 我立刻来了兴趣，“怎么回事？劳您跟我说说呗！” 原来这柳叶渡，自从被水包围后，每年都要死一个人，附近的人都管这叫河祭。 河祭时间是秋天，所以虽然气候宜人风景秀丽，但是知道这件事的，大多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我问：“河祭？是人为的么？” 老爷爷道：“当然不是，如今这世道又不是兵荒马乱时，每个人都活的好好的，谁会想不开寻死啊。” 第735章 玩大发了 我笑，“也是，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到河边来呢？就不能避开这几天么？” 老爷爷捋着胡须道：“谁说不是呢，可偏偏有些人，总会以各式各样的借口到河边来，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溺水身亡。这河里的鱼多吧，但谁都不敢抓，都是吃人肉长起来的，大家全都害怕晦气。” 我自语道：“那还真是邪气。” 老爷爷提醒说：“是啊，所以小姑娘千万要当心，这几天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尽量不要到河边来。” 我问：“那您未来这几天，还要摆渡么？” 老爷爷道：“不摆啦，太阳都要落山啦，今天是最后一趟，你要想出柳叶渡，得等到七天以后。” 说完一边摇橹，一边迎风吟唱起了民歌小调。 “天是湖，云是舟，呜喂，撒下丝网垂金斗……云如船，风如酒，呜喂，扬起丝网长江楼……” 他的声音苍老沙哑，悠悠漂浮着水汽中朝四外扩散开来，听起来悠闲又惬意。 然而我却一点也不敢放松，而是小心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如果这会我不来柳叶渡，那么这会儿坐船的就是那位路人大叔，一个探亲访友的异乡人，出事的时机只有两个，来的时候已经回去的时候。 这会儿我跟山膏的到来，已经取代了大叔的位置，所以这会儿必须得提防着。 虽然临水的地方，多少都有溺水事件发生，但是这么高的频率，却绝对不寻常。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咕嘟咕嘟的水泡声响，便握拳咳嗽了声。 山膏意识到我的提醒，紧张地扯了下背包带。 这个船正往北行，如果我是对方的话，一定会在南方，也就船后方进行袭击。 于是我便悄悄退到船位，一手抓紧船舷，一手握紧了手中的青花伞。 老人浑然不觉地摇着船，他已经彻底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了。 我虽然背对着后方，但却竖着耳朵留意细微的声响。 水泡声响了一阵后，蓦然消失了。 我预感是对方屏住呼吸准备下手了，于是便耐心等待着。 果然不消两分钟，后颈便传来一股凉意，我蓦然转身，稳稳将伞刺了出去。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被反击，被扎了个正着，不过动作倒是快，我只看到眼前闪过一道红光，还来不及端详它的真面目，对方就已钻进了水中。 老爷爷听到声音后连忙回头，“什么掉到水里了？” 我笑，“没有，是我在玩水呢。” 老爷爷斥责道：“你这丫头，胆子真大，赶快到中间来，万一掉进去了怎么办？” 我便移到船中间，继续观察水面。 对方受了伤，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打什么主意了。 这会儿一点风都没有，河面平滑如静，倒映着红色云霞，就像是铺开了一大片艳丽的绸缎！ 不久后，我们顺利到达了岸上。 老爷爷很厚道，虽然只载了我一个人，但依然收了很低的价钱。 临走的时候不忘再三叮嘱我，这几日千万不要到河边来。 我口中念一下，心里却在默默描绘当时的画面。 那个红色影子，好像是件长斗篷！ 《清平异妖中》穿斗篷又寄居在水中的妖怪，好像只有一个……九婴！ 想到这个名字后，我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暗自庆幸自己方才真是福大命大！ 九婴是水火之怪，能喷水能吐火，叫声如婴儿蹄头，有九个头，所以称之为九婴。九婴为天地产出，无魂无魄身体强壮，再加上每一头即为一命，只要有一命尚在，罚没能采集天地灵气恢复生机，所以类似风生兽，拥有传说中的不死之身。 它原本是定居在地表下的一条大河，据说水深千丈，波涛汹涌，人称凶水。 后因为吞噬太多生灵，所以被白泽带出驯化，被封为河神，掌管天下河川。 我原来以为作乱的只是寻常妖怪或鬼祟，却没想到，竟然是河神九婴，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那我这次柳叶渡之行就太可怕了！ 当时不刺伤它，九婴或许还能变更河祭目标，如果我们的梁子已经结下，对方怕是想方设法也要报仇。 我把这件事的利害说给山膏听，希望它能暂时和我分开。 但它却死活不同意，“它既是河神，那肯定知道我跟你是同伙，要是它搞不定你，直接选择从我这下手，那岂不是糟糕了？” 我提醒它，“跟我在一起风险很大，你可要想清楚了。” 山膏苦着脸道：“那也好过让我一个担惊受怕吧！” 既然它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再说什么，带着山膏来到船公爷爷指示的那家干店。 所谓干店，便是一些乡村的简陋旅馆，通常只有桌子、小床和一盏灯，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是你连热水都很少见，供一些长途跋涉的生意人或旅客休息。 因为条件不好，所以收费价格也很低，里面住的人也比较杂。有换米的、有贩杂粮的、卖瓦罐的，年龄也参差不齐，有孤身的，也有拖家带口的。 以前在别处我也曾住过几次，但是环境都不如这里干净，虽然没有供应饭菜，但是主人家却搭建了临时的灶台，院子里咱着些蔬菜可以随意采摘，床上还配有干净的被褥。这对流落在外的行人来说，简直称得上奢侈！ 因为环境不错，价格也便宜，所以院子里足足住了十几口人，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生活做饭很是热闹。 我坐在方砖摞成的小凳子上，对着油灯拿出《清平异妖志》出来看。 希望能对这位河神多些了解，这一了解，心又凉了半截。 九婴性格暴躁，心胸狭窄，虽被封为河神，但是行事却依然锱铢必较，想要博取他的原谅，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而且这位河神，居然还有个变态的外挂功能，他居然擅长隐匿妖气，化成人形，悄无声息的登上岸，然后将目标拖入水中吃掉！ 看到这儿，我立刻把书本合上，将周围的人都观察了一遍，并有将他们的特征以及举止言谈牢牢记下，免得被那个家伙冒充…… 原来以为自己有些本事便飘飘然起来，这次可真是玩大发了，居然招惹了这么一只难缠的妖怪！ 唐小鱼啊唐小鱼，你这次真是活该头疼！ 第736章 无法拒绝 以前我总觉得人多热闹，从来不会因为所在的环境杂乱而烦恼。 这会儿不一样了，因为心中有所顾忌，所以看谁都疑神疑鬼的。 尽管努力记住了每个人的样子，但我心里还是觉得隐隐不安，于是在草草吃过面后，便回到了房间。 所谓的房间就是通铺，木板铺起来，合了一张很大的床，现在铺的被褥很硬，感觉像是砖头，而不是棉花。躺上去感觉很难受，这越发让我怀念阿离和赤渊那两张柔软的大床。 避过这几天风头，就尽早离开柳叶渡，如今封印解除后的效果已经释放得差不多，我模样也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确实没有必要在现实游荡了。 刚想到这里，门嗄吱一声被人推开，我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青花伞，但身体依旧躺着不动，伪装成熟睡的姿态。 进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双手粗糙，但是却能做出精致美味的糕点。据说是祖传的面点手艺，如今一家几口全都以此为生。 她进来后，没有点灯，而是径直来到我身边，还未靠近，她身上清甜的桂花和蜂蜜味道已经传了过来。 容貌可以骗人，但是气息却是很难改变，对方应该不是九婴。 可倘若不是，她又打算做什么？在我暗自揣测观察的时候，对方却突然转过身，把挂在墙壁上的外套拿了下来，离开的时候不忘轻轻把门带上。 原来只是回来拿衣服，看来今晚还有得忙。 果然没多久，院子里边传来锅碗瓢盆的动静，以及男人在很大力的捶面，不时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在这种地方吵架是难免的，所以我也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只是想要睡着，那是万万不能了。 我轻轻呼叫山膏，连喊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好像是睡着了。 于是我便尝试着改口叫它那个颇为饶口的名字，“阿迪力.阿布都……” 山膏蓦然起身，“何人惊扰本王子？！” 我说：“王子殿下，是我。” 它小声嘟囔道：“半夜三更的干嘛呀，吓我一大跳，还以为我们大膏族又死灰复燃了呢。” “别再做王朝复辟的梦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倒是一点也不怕么？” “怕有什么用？反正我又打不过它，如果真被盯上了，左右也是祭河的命。” “商量个事儿呗，咱们两个挨个儿守夜，轮流休息，怎么样？” 山膏道：“好啊，那今晚我先睡，你守着吧。” 我立刻揪住它的耳朵，“一人一个小时。” 山膏却道：“一个小时够干什么的？怕是整晚都要瞎折腾，而且你忘记了我是谁，膏啊，跟猪是近亲啊，睡起来雷打不动的，让我守夜，你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 说着说着，它又打起了小呼噜。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九婴想要攻击人类，是不分白天和夜晚的，未来一个星期都要在这里度过，如果晚上不能好好休息，明天精神萎靡，怕是更危险。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当年跟良辰在一起的时光，她守夜，我能放一百二十个心，绝对安全，不会出任何问题，再看看旁边这只呼呼大睡的山膏，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这件事也告诉我，寻找一个靠谱的伙伴是多么重要。 好困……如果能美美睡一觉，那该多好！ 百无聊赖的时候，我玩起了手指头，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在我现有的九个玩偶当中，有一只擅长构造结界的守墓偶。由它来守夜，应该会很安全吧？ 想到就去做，我立刻将它召唤了出来。 这只玩偶跟诛邪偶、画皮偶和哭丧偶看起来类同，但是依然有着细微的差别，那就是它的眼睛瞪得很大，好像永远也合不上似的。 在夜晚出现，两只眼睛幽幽的闪着紫光，别说……还真有点吓人。 我小心翼翼的挥着手跟它打招呼，“嗨，你好。” 守墓偶问：“小主人好，在这种时候召唤我，有什么吩咐吗？” 我把目前的处境吧，就跟他说了一下，希望它能守帮忙一晚，保证我的充足睡眠。 守墓偶却流露出为难神情，它搔了搔头，“这个……我守过坟，守过亡灵，却唯独没有守过活人，有些担心会出差错。” 我连忙道：“没关系，我警惕性很高，有一点动静都会听到，把你留在这里，也就是图个安心而已。更何况，你连坟墓尸体都能守，更何况是活人呢？” 守墓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果断应了下来，“既然小主人如此抬爱，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小主人可以在床上躺下了，接下来的安全问题就交给我吧！” 在我躺下后，守墓偶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张黄纸符，啪的贴在我额头上。 这一贴不要紧，感觉整个人就像定在那里了一样，连眼皮也睁不开了。 它轻声趴在我耳边安慰道：“小主人，放松，别紧张，只是暂时将您的灵魂固定了而已，这是守墓的必然程序。” 可我是活人啊，这道程序明明可以跳过省略掉的不是吗？奈何这会儿手不能书，口不能言，只能像具尸体一样，呆愣愣直挺挺地躺在那里。 接下来，恍惚听到守墓偶从头到尾绕了一周，自语道：“既然没有坟，就姑且画个圈代替吧，虽然感觉怪怪的，但也只能这么着了！” 从这两件事上可以看出来，这只玩偶还患有很严重的强迫症…… 如果这情况，想动不能动，如果九婴在这个时候出现，守墓偶当真能抵抗得住对方的攻击吗？看上去好像不怎么牢靠的样子！ 可本人现在的情况，无论担心什么都是瞎操心罢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不说，更要命的是这只守墓偶还哼起了歌谣。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歌词，只是几个简单节拍反复循环，但是对目前的我来说，却充满了无法拒绝的魔性魅力！ 越来越困，越来越困……算了，多想无疑，还是睡吧！ 第737章 沦为俘虏 当我失去意识的一刹那，心里想的是，希望能够在天亮之前如期醒来，恢复正常行动。 梦想总是美好，而现实却总是残酷。 当我次日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已然空了。 山膏不知所踪，守墓偶不知所踪，就连我自己都不见了…… 等等，一定有哪里不对！我明明在这里，可为什么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我不是我，那我是谁？当陷入这个悖论后，我整个人都凌乱了！ 如今的我明明可以看到周围的动静，也可以听到那些人的声音，但是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我握紧拳头，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恢复镇定，搞清楚眼前到底什么状况。 此刻天色微亮，但做面点的女人已经起床了，边往腰上系围裙边同丈夫道：“好奇怪，你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去哪儿了么？” 男人疑惑的在房间环视了一圈，摇头，“不知道，刚才我见大门半开着，莫非已经走了？” 女人担心道：“如今外面的船都停了，她能上哪儿？” 男人道：“或许是在柳叶渡有什么亲戚朋友吧，别瞎担心了，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女人道：“除了长的漂亮外，她难道还有别的本事不成？” 男人笑了下，“你这女人，就知道盯着脸看！昨晚刚进这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我在往车下卸货，那小姑娘便过来帮忙，上百斤的大缸，一只手就拎起来了！当时我就惊骇了，别说是你，这是我搬起来都很吃力，她却呼吸均匀面不改色，好像没事人似的！” 女人低呼，“真的假的？她那么瘦弱一个小丫头，居然只手拎起咱们那个大缸，你该不会是唬我吧？” 男人道：“不信了吧？而不是我亲眼所见，跟你说这些干嘛？她看打扮，听口音可不像是本地人，还在吃饭的时候跟人打听过关于祭河的事，显然不是不是一时起兴到这里来的，说不定知道的比我们还多呢，你根本不用为她担心。” 女人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了，昨晚我到屋里拿衣服的时候，小丫头拿胳膊挡在脸上，我还当是睡着了，连灯都没好意思灯，摸过来后，才瞥见胳膊后面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亮莹莹的，身体却愣是一动不动。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发癔症了，照这么说，应该是在观察我们的动静……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心思的。” 男人道：“所以啊，你就别瞎担心了，说不定过会儿人家就溜圈回来了，赶紧的，不要面发过头了，到时候卖相可不好！” 两人说着便出去了，我懵懂地在床边坐下来，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怕是灵魂出窍了。 守墓偶平常守的是墓，看的是亡灵，所以昨晚临睡前不忘将我灵魂封住。 结果出了事，身体走了，反把灵魂留在了这里。 可是没有灵魂的身体，能去哪儿呢？更何况山膏和守墓偶也都不见了！ 提到这里，我蓦然打了个激灵，九婴，一定是在我昏睡的时候，九婴来过了！ 如果大家伙儿落到九婴的手中，那可真是完蛋了，我得赶快把自己的身体找回来！ 这件事说到底是因我而起，如果让山膏和守墓偶受什么牵连，那可真是罪过！ 我立刻起身，朝外拔足狂奔。 庆幸的是，因为只是灵魂，所以无论前面有什么东西都不受阻碍。 我这会身轻如燕，可以无视一切障碍直接把身体穿过去！ 几分钟后，我便站在了河边，望着幽深通透的水域，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纵身跃了进去！ 希望老天保佑，九婴还没对大家伙下手，希望我能在出事之前找回身体！ 河水里光线很好，所以能够清晰看到每个角落。 除了繁茂翠绿的水草以外，还有漂浮的田螺和鱼群，所有生物都在和乐融融的晒着太阳。倘若不是地上偶尔出现的几截白骨，我肯定要被这里的安详平静深深折服。 就算是淤泥里，也逐渐呈现出了脚印。 顺着脚印往前走，慢慢来到一大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小路尽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水下宫殿，全都是用贝类和珍珠砌成的，看起来亮闪闪的非常耀眼。 虽然占地不大，但却气势十足，外面还有鱼虾螃蟹排队守卫。 类似的建筑，我在怒河见过，虽然自称怒河霸主，但是河侯居住的地方没这么奢华，也没这么张扬。 这只九婴是河神，享受的待遇档次明显高了几个等级。 我欣喜若狂的跑进去，自大门进去后，便看到院子里种着一株巨大的水草，看起来就像现世的树那么高！叶子都是长条飘带状的，随着水流轻轻摆动，偶尔有小鱼经过，立刻被水草牢牢缠住，待稍后叶片舒展开来，小鱼的肉身已经全部被吸收，只剩下一丁点骨头渣子。 虽然它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但我还是下意识地避开。 这种有生命的植物实在可怕，如果被它缠住脖子，恐怕顷刻间就会暴毙，还是尽可能远离的好。 很快，我便到了宫殿里面，果真在那里看到了九婴，以及捆成粽子的山膏和守墓偶，它们虽然形容狼狈，但明显都还活着。 我还来不及喘口气，心又火速悬了起来。 我人呢？该不会已经被吃掉了吧？没有了身体，只剩下一个魂魄，那跟死了还有什么差别呢！难道从今以后，我更要以这样的心态生活了吗？想吃的吃不到，想摸的摸不到，谁也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哦，我不要！ 九婴——那位披着红披风，长着九个头的河神，此刻正大咧咧的坐在宝座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下面的俘虏。 在我情绪快要濒临崩溃的时候，山膏突然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眼睛长到裤兜里的怪物，这么大块头，却白白浪费了九个脑袋的智商，识相的话就赶快把本王子放了，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 第738章 俯首称臣 说罢便伸出了胳膊，哦不，准确的说是蹄子，只见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殊妖标识。 九婴瞟了眼，慢悠悠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我早听说，九重天有一只申请殊妖保护的山膏，满嘴污言秽语人见人烦，但是它却腆着脸，到处诽谤诋毁，搅得大家都不安生。你不好好的呆在那里，跟人类瞎混什么？” 山膏怒道：“去哪是本王子的自由，需要你来管么？妖界有明文规定，凡是被盖了殊妖戳的，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否则的话，就要被处极刑！” 九婴道：“谁说我要伤害你了？” 山膏道：“你不伤害我，把我捆来这里做什么？” 九婴嘿嘿一笑，“本神不过是看你长的可爱，想要带回家里圈养罢了，家里鱼虾都有了，刚好缺头生财猪，待会儿让人给你修个圈，从今往后好吃好喝养着你，你就安心在我这宫里当个宠物吧！” 这家伙倒是狡猾，这么做既可以光明正大的虐待山膏，又不违背妖界条律。 山膏自然也明白，知道对方不敢轻易伤及它性命，所以便放胆破口大骂。 九婴脸一沉，九头齐声道：“你在骂骂咧咧，我就让人把你的嘴用泥糊上！” 山膏向来识趣，立刻噤声不语了。 守墓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站在山膏的肩头，问：“我家小主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闻此我眼眶一热，差点要流下泪来。 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惦记着你安危的，才是真正的小伙伴儿啊！ 九婴道：“放心，我现在改变主意，已经决定不吃她了。” 听到这话，我情绪瞬间恢复正常，敢情还没出事，真是太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释放我家小主人？我昨晚操作失误，将她的灵魂封守在干店里了，而你却将身体强行拖到这里来，让她人魂分离，倘若不尽快复原的话，她怕就危险了！” 九婴道：“危险？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守墓偶一愣，“你既然不吃也不放，那为何留下我家小主人的身体？” 九婴将几个下巴逐一抚摸过，“你不觉得我这个宫殿虽大，但是却显得有些清冷吗？” “什么意思？” “那女孩长得不错，就留下来给我当个小妾吧！但是我不喜欢主动和吵闹的女人，尤其是她身手伶俐的很，昨天还刺伤了本河神！所以就这么干脆昏睡着吧，反而显得很可爱些。至于危险不危险的，关我什么事？” 守墓偶僵住，还未开口，旁边的山膏突然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九婴不悦道：“你笑什么？” 山膏道：“我笑你虽然被封为何神，但却蠢笨如驴，居然活腻歪了，竟敢打她的主意！你知道她是谁么？” 九婴冷哼，“我管她是谁！到了这河里，都得乖乖任由本神摆布！” 山膏又是一阵爆笑，这下彻底把九婴惹火了。 “我这人脾气不好，等下惹毛了，可不管什么殊妖不殊妖的，直接将你剥皮下锅蒸煮，吞下肚后谁还知道这件事？” 山膏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且通晓世事的白泽大人也知！” 九婴道：“天地又没有灵智，白泽大人如今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哪里会操你这份闲心！” 山膏道：“你说的没错，白泽大人自然是没空操我的心，但是关系到那个小姑娘，就说不准了。” “她一个凡人，莫非还跟白大人有什么私交不成？” “不仅有私交，而且两人关系甚密！” 九婴怒斥道：“放屁！当年是白大人将我带出凶水驯化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的为人与个性了，他六根清净，压根儿就没有男女之情！” 山膏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得意道：“男女之情当然没有啦，他们可是师徒之情！亏你还是河四川之神，难道连这件大事都没有听说过吗？” 九婴脸上立刻有了犹豫之色，“你是说，她是白泽大人数年前在转生在现世收的小徒弟？” 山膏点头道：“不错不错，原来你耳朵里面也没有全被驴毛塞住嘛。” 九婴气道：“好好说话，你再骂人，休怪我不客气！” 山膏立刻道：“我骂你，是因为你好，免得你脑袋抽筋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几年前她到九重天寻找白大人，传授其技艺的可是白虎敖川大人，并且收了龙大囚牛的一子为徒弟。另外，如果你对幽冥界的事情有所耳闻，想必应该听过一个叫赤渊的名字。” 九婴道：“好像有些耳熟……可是年曾与浴风神秀平乱的大人？” 山膏道：“他可是这小姑娘的父亲，除此之外，她的母亲，虽为人类，但是也非常不好相处，火莲朱砂，最后一任安魂师，知道么？” 九婴嗫嚅，“呃，也曾听过，据说是数千年来，第一个自冥界强行逃回现世的人类。” 山膏撇嘴道：“在听说了她背后这么复杂的关系之后，你还敢打她的主意吗？” 整个宫殿都安静下来，只有九个脑袋飞快呼吸吐泡泡的咕嘟咕嘟声。 我在旁边都听愣住了，虽然知道山膏在九重天呆着，对我跟师父的事有所了解，但却不曾想，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仅如此，竟连赤渊和妈妈的身世都知道！ 要知道，这些事，我可鲜少跟外人提起的！ 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山膏看到九婴神情松动，竟再度开口道：“如果你现在还心存妄想的话，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她在很小的时候，便与幽人确定了婚约，再过不久，便要回幽冥界完婚，你可知道，她这未来夫婿是何身份？” 九婴心情烦躁，便语气不善道：“要说便说，少吞吞吐吐的卖关子吊人胃口！” 山膏却是故意放慢了语速，“这位大人啊，说起来，那是更加不得了了，手握三界生杀大权，才不管你是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呢，但凡生灵，全部都归他管！别说你这个河川之神，就是我们妖界首领，在人家跟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你猜猜他是谁？” 第739章 贵宾光临 平心而论，我跟阿离的关系虽然不错，但哪怕是再危险的关头，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搬出他的名头狐假虎威。 此刻被山膏说用这种夸张的语气炫耀出来，别说是外人了，就是我自己心都跟着微微颤抖。 “你少来唬我，编出这么荒唐的事，以为我会相信？”虽然九婴这么说，但屁股却明显坐不住了。 山膏得瑟道：“怎么，害怕啦？你要是眼睛不瞎，可以去翻翻她的背包，那里面有一本加了封印的书，就是我们妖界人人觊觎的《白泽图》。要是换做普通人身份，那些大小妖怪早群起攻之，将她撕成碎片了，把书抢走了。你要是再不信，可以去看看她的右手大拇指上，那是传说当中的骷髅鸳鸯戒，一只她戴着，另一只……在哪里，你应该知道的。” 九婴沉默片刻，火速走了出去。 山膏虽然全身被绳索束缚，但双脚却还算利索，它这人出了名的爱八卦，这种送到眼前的热闹，其肯轻易放过，于是努力作蛤蟆跳也要蹦哒着去看。 我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到了九婴的房间后，一张奇大无比的水晶床映入眼帘，上面并排放着九个枕头，而我的身体，则被安然放在边沿处。还好，衣着完整，相貌未损，青花伞依旧牢牢的握在手中。 我满心激动的跑过去，才到跟前脚下还未站定，就突然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巨大吸力，好像那具身体里有一双巨大的手拉着我的脖子，把魂魄给扯了进去！ 虽然魂魄已经回去，但身体却一时半会儿依然动不了，只能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用耳朵捕捉周围的声音。 九婴果真翻了我的背包，眼下的情况我倒是不担心，《清平异妖志》加了封印，目前还没有人能将其打开，那枚戒指也轻易取不下来。 除此之外，我还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的正在加快流动，相信不久后就能恢复正常，只盼这只妖怪短期内不会抽风，做出难以控制的事。 山膏这会儿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它虽然出发早，但到底还是比我慢了一步。 “怎么样，我说的这两样你都确认过了吧？事实如今摆在眼前，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把人放了，再道歉认个错，这事就算完了。” 九婴犹豫道：“是她先动手刺伤我的，为什么还反过来要我道歉认错？” 山膏道：“亏你还是河川之神，思维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她什么身份？这些年都被冥王大人捧在手里，马上要做冥后的，就算错杀了你，也不需要找什么理由和借口，更何况……我看你也只是破了一点皮，活蹦乱跳的完全不影响行动嘛。” “我要是认错，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了了？” “小鱼儿虽然后台硬，但还是个讲道理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九婴道：“那，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 山膏道：“首先，你得把我们两个给松绑了，我跟小鱼儿可是同生共死的好伙伴，你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她，也就是直接打冥王大人的脸……” 待九婴为其松绑后，山膏又道：“现在是大白天，我就模样见不得人，所以你得带着这只玩偶回柳叶渡，把小鱼儿的魂魄找回来。” 守墓偶自然一口应下，才要跟着九婴出发，我这边身体蓦然轻松，抬手坐了起来，“我在这呢，别去了。” 守墓偶见状，立刻飞扑过来，呜呜地哭诉着自责，“对不起，小主人，都是我的错，才让你有此一劫，还好如今没事儿了，否则我真是罪果大到难辞其咎！” 我连忙安慰开导它，“没关系，这件事情不怪你，都是我没有事先考虑周全。” 它本身就是用来守死人亡灵的，我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强行让它守夜，倘若当时仔细推敲下，就能发现这个决定有问题。 守墓偶声音渐低，经过这么久的折腾，它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于是我将将它封印回去，转过头来回望九婴。 它这会儿俨然没有了起先的威风，整个人都畏畏缩缩的，九个脑袋全都耷拉着，没有一个敢与我有眼神对视。 我叹了口气，虽然还不清楚它为什么要祭河，但确实是我鲁莽在先。 于是便道：“河神大人，实在很抱歉，昨天的事，是我冒失了，还请您见谅，不要与我这外乡人一般计较。” 九婴先是一震，随即甩着脑袋道：“不不不，都是小妖的错……” “既然如此，此事就一笔勾销吧，如何？” “好好！” 我说：“不过我对河祭的事很感兴趣，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件事的起因和经过？” 九婴忙道：“没问题，只要您想知道，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然而山膏却在一旁插话道：“都到这个点儿了，我们还没吃饭呢，你们难道肚子不饿吗？” 九婴立刻道：“现在已经快正午时分了，我现在就去吩咐属下设宴款待两位贵宾，有什么事，待会儿酒桌上再说吧！” 说罢便立刻唤来一只螃蟹，去张罗饭菜。 这河中生灵甚多，动作起来也快，不消多时，丰盛的席宴便准备好了。 让我惊讶的是，跟在怒河河侯那里见到的不一样，这里不仅有鱼虾河鲜，而且还有新鲜蔬果，更有米饭、包子、馒头、饺子人类主食。 虽然菜式混乱，跟人类席宴没法比，但是却相当丰盛了！ 这可真新鲜，我不由好奇道：“这许多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九婴不好意思道：“都是附近的百姓供奉的，我这人平常吃腻了河中的鱼虾，就喜欢换换口味，平常都将它们放在寒冰库房里，今天贵宾光临，才舍得拿出来。我们河妖不擅长烹饪，也就是能将食物弄熟的水平，还请贵宾不要见怪！” 我连忙摆手，“您是河川之神，可别再叫我贵宾了，跟朋友一样，唤我小鱼儿吧。” 第740章 天地同寿 “啊，”九婴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这怎么可以呢。” 山膏吃着肉包子道：“怎么不可以？我就管她叫小鱼儿，对吧？这包子什么馅的，吃起来好香啊！” 我扫了眼，默默道：“猪肉香菇馅……” “猪肉啊，”山膏顿了下，又飞快咬了一大口，“猪肉也没关系，我们膏族早跟它们那种低等生物脱离关系了，这种被人类驯化以后，它们每天生活除了吃就是睡，越来越蠢越来越笨，不过肉倒是挺好吃的。” 待我们吃的差不多时，九婴才对我说起柳叶渡的情况。 原来这柳叶渡，原名为魁旱村，方圆百里的其余村落，每年都雨水充沛，唯独这里，越来越干旱。雨水落在地上，很快渗下去消失，完全供不到农作物身上。即便是开沟挖渠，别处的水引到这里，也都无缘无故地没有了。 一百多年前，附近连逢三年大旱，村民几乎颗粒无收。 魁旱村也不例外，甚至境况更惨，连饮用水都没有。 迫于生计，村民不得不抛家弃田逃往别处，可那时候条件很差，只能靠着双脚走路，所以结果往往是死在路上。 留下来的人，则开始想各式各样的办法。 可无论是往下挖多深，土壤总是干的，连湿气都没有。 直到当时妖界首领白泽路过，才发现背后隐藏的原因。 原来这魁旱村原本水源充沛，但是上面的居民却不好好珍惜，时常浪费。这些人死后，到九狱审判后，便被逐出幽冥，化为贪雨鬼返回村子惩罚村民。 这些所谓的贪雨鬼便住在魁旱村的地下，时刻都在忍受着极度的口渴，但是它们只能喝无根之水。 所谓无根之水，就是天上来的雨水。而有根之水，则是地下的水。 贪雨鬼因为极度口渴，每逢雨水降临之时，便张大嘴巴，将其吸收得一滴不剩。 雨水落地后，即被贪雨鬼吸收，哪里还能用在庄稼和植物之上？ 如果没有雨水，它们便会忍耐不住去喝地下水，而有根之水就会化为硫酸，腐蚀它们的喉咙，让它们痛苦难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的结果是，无根之水和有根之水都被贪雨鬼喝下，村民们自然会跟着遭殃。 而当这些贪雨鬼察觉不到水源时，便会四处游走，朝外扩散。 后来这里尸横遍野，满目苍夷，白泽认为觉得此举惩罚太过严重，便向冥界上书陈表详情，奈何幽律未修，已经实施的行为便是铁令如山，莫说九狱吏官，就是冥王也不能擅自改动结果，所以无法收回。 白泽见魁旱村已经死了这么多人，认为惩罚已经足够，于是亲手诛手贪雨鬼，让河川之神九婴引流凶水到此处，自此魁旱村上才有了河流，气候也逐渐恢复正常。 村民们得到了天上的雨水，得已生存下来。 而九婴引渡的凶水自此经过，将魁旱村与四外隔绝，形成目前这独特的地形，白泽便为魁旱村改名为柳叶渡。 这柳叶渡的男女老少，原本都是将死的，虽被白泽救下，但却终归要继续受旱路不通之苦，有水不能饮，有鱼不能吃，以此警示世人，要珍惜用水，否则便会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说完这一切后，九婴道：“这水原本是地下凶水，皆是亡灵眼泪汇聚而成，所以每年都要凭白消耗不少，也要补足相应的水份，也就是要从人类那里收取一位活人，这样才能得以持续。不过这些人，也不是随随便便选取的，都是生前过渡浪费水的人类。昨天我之所以浮上去，是因为感受到一股陌生气息，所以好奇过去看看，结果看到……这么俊俏一个丫头，就想靠近戏弄下，后来……你们也都知道了。” 听完这一切后，我恍然大悟，原来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其实在确认九婴神份后，我便觉得自己太冒险了。 它虽然是脾气暴躁的妖怪，但既然被封为河川之相，大致品格应该错不了。 之所以夜晚上岸强行拖走我的身体，估计也是想要报那一刺之仇。 如此误会解除，不是我想象的恶鬼作祟，真是太好不过了。 山膏托腮道：“那些被生祭的人，当真是被吃掉了吗？” 九婴道：“吃是吃了，但是亡灵却还囚禁在这凶水之中。毕竟真正的意图是想要他们来提供雨水，所以每天二十小时都有虾兵轮流鞭打他们，让其哭出眼泪来，补给河水。” 山膏道：“难怪昨天的渡船的爷爷说，这水喝不得，竟原来是这样的。” 我说：“这惩罚要多久？该不会要一直这样下去吧？” 九婴道：“当初白泽大人对我下出的命令是一百年，如今还有三年，所以才过些时日，我就可以携带凶水回九重天复命了。” 我庆幸道：“这样还好，不得不说，师父可比当时冥界的决策英明多了。只是他老人家违背了冥界的命令，还亲手诛杀了贪雨鬼，那边的人有没有怪罪惩罚他？” 九婴连忙摇头，山膏则长长吁了一口气，“小鱼儿啊小鱼儿，你对你这位师父到底是多陌生啊。” 我不解地请教：“怎么说？” 山膏道：“白泽大人虽然名义上为妖，但实际修为却是与天地同寿的神兽，早已经越脱了生死，如今的位置虽未言明，但品性历来都受冥王大人尊崇。只是杀了几个区区的贪雨鬼罢了，怎么会被追责呢？” 九婴立刻道：“这是真的，后来幽冥界得知此事后，还特意修改了律令，如今的惩罚，已经远不如百年前那么严苛了，听说贪雨鬼都被封印在漠北，那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多少雨滴，再受罪也碍不着旁人的事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如今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关于凶水妖怪食人的传说，却是越来越离谱了，根本无法起到警示世人的作用。我若上岸了，能不能做一个牌子竖在岸边，将事情原原本本描述一遍？也好还了河川之神的好名声呢？” 第741章 热情招待 九婴听到我的提议后，立刻亢奋起来，还唤来了一位师爷，一只头顶大螃蟹的老妖怪。 据说它是这凶水河里最有学问的人，每日博览群书，年轻时有年兴起，还特意变成了人形，跑到京城去考试，这一考不得了，竟然还中了状元！ 螃蟹妖在现世做了二十年的文官，专门帮天子和祖上修吏记，所以这动笔杆子方面绝对是个秒杀众人的大行家！ 本来我也就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居然这么正式，看到那位状元螃蟹妖时，整个人都肃然起敬，屁股都不敢碰椅子了。 我这人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是许日常用字的水平，写字都扭扭曲曲丑不忍睹，所以对学霸有种天然的畏惧与崇拜，看着它挥舞的两个大钳子都是闪闪发光的！ 书写时，这位学霸为了方便执笔，还特意化成了人形。 长得倒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走起路来却是横的…… 我囧了下，小声问九婴，“它老人家当年进京为官的时候，也是这么个走式么？” 九婴道：“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生理构造限于此，变成人形也改变不了姿势。” 我说：“就没有人觉得异样吗？ 九婴面色郑重道：“当一个人的能力学识超出常人的理解范围后，他所有的一切缺点都化为优点。当年这位老先生在现世为官的时候，还曾经掀起一股周围才子竞相跑来学步的风潮呢！当时的人类，都觉得他走路的方式新颖又好看，很时髦！” 学步潮流……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呢？ 我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啊，别告诉我，老先生当时当官的地方，是赵国邯郸。” 九婴欣喜道：“是啊，就是邯郸，没想到你居然知道，看来人类还是对这件记忆犹新的嘛。我就说了，这位老先生，可是位了不起人物呢！” 在幽冥殿的时候，阿离曾经教过我读书写字，还帮我做成语释语。 于是我学会了一个词，叫邯郸学步，当时觉得很有意思，所以还专门把它那个晦涩的来历记了下来！ 《庄子.秋水》中记载：“子往呼！且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今子不去，将忘子之故，失子之业。” 这个故事的大致意思就是：在战国时期，燕国有个少年，听说邯郸城的人走路姿势都很另类，于是便特意翻山越岭前来学习。结果不但没有学会他们的走路姿势，反而把自己原来走路的样子也忘记了，最后无奈，只好爬着返乡了。 我曾经幻想过这种神秘优雅的走路姿势是何样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在我内心纠结不已的时候，螃蟹老先生已经开始动笔疾书了。 我平静下来，悄悄走到旁边观看。 只见这些字笔笔似刀锋锐离出奇，但是行文却宛如游龙行走连绵不绝，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我心生钦佩，默默念着上面的字迹，每个字大致都能认得，但是合起来意识却是太深奥了些。 于是便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不好意思啊，老先生容我插句话，这内容是不是太过晦涩了些？这柳叶渡村民交通不变，也间接与世隔绝多年，人们大多没什么学问，写的太复杂，他们会不会看不明白？我认为既然是警示作用，就应该写得浅显直白些，您说呢？” 老先生犹豫下，点头，“丫头说的甚是，我这些年来闲来无事，在河面上游荡，也时常听取上面的村民渡客聊天说话，大多粗鄙直白，不像过去的人，说话都文绉绉的。” 我赞同道：“是了，如今世道不一样了，大家时间都忙，所以日常交流都不懂婉转，通常越直接效果越好。” 老先生果断听取了建议，直接用了大白话将事情来龙去脉叙述一遍。 “新妖历六九七五年，有魁旱村民用水浪费，死后被冥界罚为贪雨鬼，囚于地下不得轮回转生。是故雨水落地即被贪雨鬼吸入，土地干旱水源匮乏。河川之神九婴携凶水至，造福四方润泽大地，是故度过此劫。水，乃万物之源。很奢侈浪费者，皆不得好死，若从池河过，必死，忘世人四下传告，谨记此训！” 虽然整个事情过程当中，白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毕竟违反了当时的幽律，所以此处隐去不提。 我认为这段话写的可以，然而河神大人却委婉的提出，涉及到自己的文字篇幅是不是太过简短了些？ 螃蟹老先生跟在九婴身边多年，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上司的意思。这会儿自然通晓其意，于是又执笔另其一稿，中间添加‘河神大人勤勤恳恳、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尽心尽责、刚正不阿’等纯夸奖表彰内容五百字。 生生将简单一个故事来历，扩充成了表彰个人的小论文。 不过考虑到这是它的地盘儿，为这个脸上贴点金，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于是大家都选择了沉默。 写好以后，九婴显得非常开心，立刻让人下去雕刻石碑，甚至提出要在石碑上面刻上自己的雕像。 在河神大人沉浸于这种被贬奖的虚荣当中时，我跟山膏这兴致勃勃的跟着螃蟹老先生学了一段走路的姿势，一边将腿横跨交叉着走，一边兴奋的挥舞着两只手，比成大剪刀形状快乐的唱，“钳你！钳你！钳死你！” 临别的时候，我还很激动的向着螃蟹老先生要了签名，它签的是人类的字号，少陵居士。 看着那几个入木三分的大字，我心情激动难以言表，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签名，这可是引领了一代风潮、活生生的文物古迹啊！ 因为河神大人很开心，所以晚上又请我们搓了一顿。 这次饭菜更丰盛了，甚至还奉上了酒。 我原本想推说不喝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已经长大了，便尝试着喝了几杯。 第742章 祸害他们 这一喝不得了，居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跟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同。 甘甜醇厚，香气扑鼻，入口后虽然略带辛辣，但是却回味无穷，比起我曾经最爱酸酸甜甜的橙汁，不知道要好喝多少倍！ 莫非是人在不同的年纪，喜好和口味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我一连喝了两杯，倘若不是惦记着喝酒误事的道理，真想再喝几杯！ 九婴看穿了我的心思，于是便道：“这酒你若喜欢，等下我便将它在葫芦，让你带走便是。” 我搓手，“那怎么好意思呢。” 九婴道：“倘若不是你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给自己证明清白呢，每天听到那些迂腐村民们在上面败坏我的名声，说什么河妖乱吃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下好了，等下我让人把石碑竖上去，看谁还敢胡说八道的乱嚼舌根！” 酒足饭饱之后，我跟山膏便起身告辞。 山膏在这里过足了大爷的瘾，这会儿要离开，居然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于是我便道：“不然你留在这里好了？” 山膏却道：“那不行，这毕竟是水里，而我是陆地上的妖怪，虽然在这上面一时半会儿没事儿，但时间久了总会泡发水肿的，说不定还会得什么风湿伤寒症。” 我笑笑，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要怎么给它找个去处。 这两年来我们两个朝夕相处，这家伙虽然喜欢骂人，嘴上不干不净的，但是有时候就分外可爱，除了本能驱使之外也没有什么坏心眼，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 而且看得出来，它也很喜欢跟我在一起的生活，只是两人终归还是要分开的。 想到分开，我就觉得有些不舍，恍惚间就想起了初七。 这两年来，我也曾打听过它的下落，猫妖见过不少，但是却没有一只是它。 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修行去了，居然如此沉得住气，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给忘了，唉…… 这突然让我想到一句话，倘若有缘，万里之外即是咫尺。 倘若无缘，对面亦难相见。 就像我跟良辰、跟段策，所有的童年美好时光都一去不复返了。 即便有一天，我再度与初七相见，它也不再是那只被我收养驯服的胖猫咪，而我也不再是那个每天念叨着想要妈妈的小鱼儿了。 “小鱼儿，你觉得怎么样？”九婴的话蓦然把我拉回了现实。 看着立好的石碑，它显得很得意，九个脑袋精神焕发，好像周身都散着圣光！ 回忆被中断，我又忍不住笑，“很好，你好好做，任满一百年返回九重天，肯定会给你放个长假，到时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去任意想去的地方了。” 九婴叉腰，“啊哈哈哈，还有三年，老子就可以自由了！” 说罢，让人把酒葫芦交给我，这是个紫金葫芦，虽然个头不大，非常轻便，但是内里容量却奇大无比，装了两大酝酒居然还不满！ 除此之外，还送我们的一大串新鲜鱼虾！ 我拎着鱼虾，将葫芦挂在腰上，同九婴和螃蟹老先生说：“天色不早，两位请回吧。” 九婴道：“你现在不需要离开柳叶渡吗？我可以让鳖精送你。” 我摇头，“暂时不用，我还没有付房钱呢，而且今年到了这里，我得好好欣赏附近的风光呢，准备过几天再离开。” 九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啦。” 嘴上这么说，但它却依然站在原地，迟迟不肯离去，目光直直的盯着我的脸。 山膏挥起蹄子叫道：“赶快把口水擦擦，千万别再动枉念了，这不是你能娶的媳妇儿！” 九婴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扑通一声钻进了水中。 老螃蟹先生冲我们挥挥钳子，也随之离去。 山膏打了个哈欠，钻到我背包里开始熟睡。 我带着它回到干店中，做面点的夫妻正在忙碌，见了我立刻放下工具，紧张地围过来，“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笑眯眯地道：“没事儿，早上起床出去转了一圈，怕打扰你们就没吭声。” 女人庆幸道：“村子这几天不安生，我们两个担心了一天，生怕你出个好歹，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我把鱼虾递过去给他们，说是朋友从外面打的，可以放心吃，两人这才欣喜收下。 简单清洗后，我躺在床上。 将山膏拿出来放在枕边，最近它睡的香极了，如今只有拳头大小，肤色粉红，皮毛细嫩而光滑，因为跟我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平常都清理的很干净。 两个大鼻孔耸动着，还隐约挂着鼻涕泡泡，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家伙……还真是放心，就不担心我这个吃货把它当成口粮么？ “小鱼儿，等等我，咱们两个一起走。” 它小声嘟囔几句，反了个身，耳朵扇了几下，又睡了。 我心里忍不住叹息，我现在的情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离三年之约还有一年，倒是不急着去见阿离，倒是有些担心妈妈和赤渊的情况，所以需得先写封信，问问他们的具体位置，去跟他们团聚下。 至于山膏，自然是不能跟着我回幽冥界的。 阿离的心眼儿极小，连初七都容不下，更别提是山膏了。 更要命的是，它的嘴巴不牢靠，万一哪天说错话，发出了大不敬之言，阿离借此追究它就完蛋了。 可是想要给山膏找个合适的去处，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九重天的经历，已经证明它跟大多数妖怪是处不来的。 但是如果跟人类在一起下场恐怕会有两种，一是被当作猪吃掉，二是附近的人都被骂成神经衰弱甚至死亡。 两者相比较的话，还是人类处于弱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山膏去祸害他们。 也许……我该去趟东荒看看。 那里大多都是低智商的妖怪，连人话都听不懂，更别提是脏话了，所以基本上不会对它们造成什么威胁。 嘻狼王虽然跟山膏结过怨，但为人却是很大度的，或许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容纳它，给它指定一片生存的区域也未可知！ 第743章 收获满满 这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方才歇下。 因为周边临着凶水，被九婴的势力包围着，所以这会儿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出现。 整个夜晚睡眠质量非常高，连梦都不曾做一个，所以次日也醒的比较早。 又忍不住观察起旁边的山膏，不料它却突然把眼睛睁开，直愣愣的看着我，“你干嘛？” 我侧躺着，忍不住用手指头戳它的圆肚皮，“昨天同九婴讲起我的身世，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山膏却不以为然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在九重天混的妖怪，谁不知道？准确的说，你应该问谁还不知道这件事，或许回答起来会简单些。” 我翻身坐了起来，“可这些事我没有到处跟人说过啊！” 山膏翻了个白眼，“小鱼儿，你也太天真了吧？白泽大人、冥王大人，还有赤渊……这几位哪个是省油的灯？这么大八卦还用当事人说？你难道没发现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九婴这样不问世事的，其余的妖怪都对我们很尊重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可我还以为他们是被我的实力所威慑，却没想到竟是畏惧我背后嗯的势力！ 这么一想，反而无端失落起来。 山膏伸着懒腰蹦起来，“真不明白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如果换作我是你，恐怕做梦都会笑出声来，到外面去，都要像那只老螃蟹一样横着走！瞅谁不顺眼就骂谁，看哪个敢反驳惹我？” 我忍不住笑出声，“幸好幸好，否则的话，真难想象大家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山膏叉腰，状似伤感的吐了一口气，“我明白，在你们心中，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但是我在膏族里，确实是血统纯正的贵族……那些低智商的猪都还活得好好，我们好好的一大支膏族，怎么说灭绝就灭绝了呢？真是想不通！” 我拍拍它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啦，赶快洗脸吃饭！” 院子里那对做面点的夫妻，这会儿早已经出摊儿了。大灶里却亮着火，给我们剩的饭菜都在锅里热着。 清蒸鱼，以及软糯的清甜白粥，虽然简单清淡，但是却很能安抚人饥肠辘辘的胃。 等吃的差不多后，我便跟山膏一起出了干店，到外面转转。 结果刚出大门，就看到一群人顺着胡同往外跑，男女老少皆有，脸上神情也是各不相同。孩子大都是看热闹的，而老人则大多面色凝重，甚至还有的人提了篮子，里面放了果品和肉以及纸钱。 山膏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猜测道：“八成和昨晚的石碑有关，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去看看吧！” 石碑就竖在最醒目的渡口，两尺宽，一丈余长，庄严肃穆的黑石打底，上面刻的虾匠铭刻的文字，而且顶部还有河神大人的像，九个头个个威严庄重，十八只眼睛个个睁得像铜铃一样，自四面八方环视着整个凶水及柳叶渡。 有好奇的小孩子跑过去过，但是碍于那骇人的神像，却又不敢太靠前，畏畏缩缩的躲在大人身边，谁也不敢大声吵闹。 而老人则争相阅读上面的文字与告诫，表情或沉重、或忧心或庆幸。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我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时候我的确听爷爷说过类似的故事，跟这上面的文字差不多，不过却多了一个神秘的道人，说咱们柳叶渡的名字还是那么道人赐予的，不知为何，这上面居然没有提起。” 有人好奇道：“什么样的道人？” 老人道：“自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高人，自从他开这里后，咱们这里才逐渐有了水，气候也得以恢复正常。不过也可能是谬传，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不复存在，大家的说法也是各不相同，很难去求证其中真假。” “不管有没有这位道人，河神的告诫总是真的。这些我们都被困在这里，偶尔有出去的人，也都不被外面的人所接纳，大家都说，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平日吃水用水也都是能省则省，如今哪个还敢浪费水呢？” “李云根，你忘记了？因为自家的牛死了，就怀疑村里的人眼红下毒，报复大家，故意往每家水缸里吐口水……” “所以他去年就被掉到水里淹死了啊，那个二百五，死了一点都不冤枉他！” “希望咱们柳叶渡，不会再出第二个李云根了！” …… 接下来便有人拿来纸钱，开始在石碑跟前烧。 这种祭奠死人的方式，我猜那位河神大人应该不是很喜欢。 不过……嗯，供奉的是它喜欢吃的包子和馒头，所以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错误吧！ 看完了热闹，我便跟山膏顺水而下，在附近欣赏起了周边的景色。 因为大家都去参观石碑了，所以整个村落显得格外安静。 凶水旁边，堆放着许多小石头，被河水冲磨得圆润而光滑。 我看到五颜六色的很漂亮，便蹲下来去捡，后来发现这些小石头里竟然参杂着不少兽骨。将其收集起来，依照种类排列用绳子串联，无论是佩戴在身上，还是挂在门口，不仅可以作为装饰，还可以驱邪避秽。 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凶水，积蓄了不知道几年万，这些骨头有些许还残存着灵力，一般乡间的牲畜俗体可比不了。 山膏听到我的解释后，也跟着捡了许多。 我们两个拿外套包着，收获满满的返回干店。 面店夫妻已经收摊，正在院子里休息，看到我们带了这么多东西，便好奇围在旁边看。 听说了用途后，男人很感兴趣地问，能不能送他一些，给两个孩子做个手串。 我自然是欣然相赠，男人便兴高采烈的过来帮忙开孔打磨。 干活的时候，女人冷不丁道：“唉呀，小姑娘你胆子真大，也够好运！” 我笑笑，道：“我平常不浪费水，所以不怕河神的惩罚。” 女人道：“原来你也去河边看啦，那一幕可真是太吓人了……” 第744章 可以信赖 “吓人？”我惊讶道：“不就是座石碑吗？难道还发生了别的事？” 女人惊讶道：“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回来时听人说的，听说河边莫名其妙的长出了石碑，村子里的人都跑去看，结果有个人当场就被拖到了河里，大家伙都震惊了，等反应过来后找船去捞，却是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了。不过十几分钟的事，你说可怕不可怕！” 男人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好奇道：“怎么，这人也浪费水了？” 女人摆手道：“听说经常醉酒后往河里撒尿，虽然柳叶渡的河水苦涩不能饮用，但是这样也太没有公德心了，污染了水，可不也是种浪费么？更何况，河神大人还住在里面呢。还好我没当场看到那画面，要不然非得晕过去不可！唉哟，这次回去一定得给孩子们好好讲讲这事儿！” 我听完后有些怔然，又随之松了口气。 这说明今年的惩罚已经解束，大家也可以安心渡河了。 九婴之所以选择当众惩罚那人，是因为这样才更具威慑和警告意味吧！ 希望大家能够从此事中得到教训，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日常用水！ 男人的动作又快又麻利，很快便将所有的骨头都打磨串好。 一共四串，两串给了面点夫妇，一串给干店老板挂在了门口上方，而剩下的一串，我则把它送给了山膏。 山膏拿着手串，有些惊讶，“当真是送给我的吗？” 我亲自给它套在蹄子上，“是啊，你能力不强，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遇到危难时，也能助你逢凶化吉。只是你要记住，尽量不要在人前叫骂，实在憋不住，就到野外挖个坑，这就是那个坑发泄，然后再把它封起来。如果实在憋不住，就尽量骂那些坏人，别随便欺负好人，这样你的人缘就会越来越好，愿意帮助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总之……我希望你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山膏，每天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而不是走到哪里都被人讨厌，被人嫌恶驱赶。” 山膏点点头，眼中泪光盈盈闪动，“小鱼儿，谢谢你！” 现在我没有再次提出分开的事，可它心里应该也知道了吧？ 之所以选择在柳叶渡居住，是因为再想享受一下两人在一起的安静时光。 平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柳叶渡本来就不大，如今已经被我们转了好几遍。 景色再美，也有看腻的时候。 纵是不舍，分别依然无法避免。 待有渡船开渡那天，我跟山膏便动身起程了。 临走前，同住的那对夫妇特意为我们做了许多特色面点。 还特意用油纸包了，不仅可以防潮而且防止过度干裂，可以安心吃上很多天。 撑船的还是来时的那位老爷爷，休息了几天后，他显得格外精神抖擞，歌声也越发嘹亮悠扬。 就在船只在河上行了一半时，山膏突然叫道：“小鱼儿，快看水里！” 我立刻转过身，发现此刻凶水里的鱼虾全都浮了出来，有规律的顺着船尾辐射开来，红的、白的、黄的、看起来就像孔雀开屏一样绚丽震撼！ 在离船尾最近的地方，赫然出现了老螃蟹先生的身影。 它的大钳子上挂着两个水草封好的包，里头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为了不惊动前面的撑船的老爷爷，它还刻意冲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我把礼物接过来，又满心激动的跟它握了握手。 要知道，这可是学霸爷爷啊！ 我站起来，冲它们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再继续送行了。 这么大的动静，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螃蟹爷爷伸出钳子，那些鱼儿都停止了尾随，在原地扑通扑通的跳跃着，水面上跃过万道银光，而天空却相应地出现了美丽的彩虹！ 待船只行的稍远些，我最终忍不住站起来，将两手圈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喊，“谢谢你们！希望有缘的话，大家还能再见！” 然后又跟山膏齐刷刷地在空中比出剪刀手，学起螃蟹爷爷的姿势，“钳你、钳你、钳你！” 撑船的老爷爷听到动静后，茫然回头，“这是干嘛啊，学大螃蟹呢？” 我笑眯眯地道：“是啊！” 下了船只后，山膏又化为拳头大小的玩具猪，挂在我的肩膀上，不停的回望着身后的凶水。 我纳闷道：“你在看什么？” 山膏道：“我在看，九婴怎么没来送我们。” 我笑道：“他可是堂堂河神大人，怎么可能会屈尊来送我们呢，你想太多啦。能派螃蟹爷爷和这么多鱼虾过来，已经是天大的赏脸啦！” 山膏道：“我猜它一定很难受。” “难受？” “对啊，本来以为占便宜，捡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结果没想到……啧啧，到嘴的鸭子飞了。” “你可闭嘴吧，”我伸手弹了下它的额头，这是段策以前常对我做的动作，没想到我也在不经意间学会了。 段策……我们两个，怕是再也无缘相见了吧？ 离开江城时匆忙的很，连跟他亲自告别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气恼。 依照我对他的认知，那肯定会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都甩到脑后去。 走了一段路后，同山膏用商量的语气道：“你说，我们要去哪儿呢？” 山膏目光忧怨的看向我，“你不都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吗？还用问我做什么！” 它果然是明白的，我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并非要做什么决定，所以还想听听你的意思。” 山膏道：“你自己决定就好了，这世界上如果还有我可以信赖的人，那就只有小鱼儿了。我知道，这几天你为我的去处很烦恼，连梦里都在纠结这件事，昨天晚上还在问我喜不喜欢东荒……” 我闻此汗颜，这说梦话的毛病跟阿离在一起那会儿就有，没想到如今都长大了，却还是没能改掉，亏我还在心里憋着，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 第745章 不是错觉 我看向它，小心翼翼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山膏故作轻松道：“无所谓喜不喜欢，回去就回去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放心，嘻狼王那边我会跟它说清楚的……” “我才不怕它呢！东荒那么大，又不是专属他们狼族呢，凭什么驱逐我？而且我就不相信了，我区区一个膏族王子，从九重天上下来，连东荒这种低智商妖怪分布区都混不下去！” “唔，你居然这么有信心啊。” “当然，你以为我还是几年前胡乱骂人的那只山膏吗？” 我忍不住笑了，“的确不是了，这些年，不仅我长大了，你也一样。” 山膏叉腰，“谁说不是，所以我对这次东荒之旅可是信心满满呢！” 在前往东荒的路上，我写了信给赤渊，告诉他我这边的情况，并希望他能告诉我，他们两个人的具体位置。 然而枯文蝶却迟迟没有消息回来，这让我感到很焦虑。 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情况，赤渊没有收到信？还是说他们两个现在的位置不方便为外人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都得把山膏先送回东荒。 它同嘻狼王有过节，我不去交待一声，实在放心不下。 跟往常一样，进入东荒之前，我们得先穿过一片无人鬼域，在废墟的最前方，苍老腐朽的大树，数千年来都以不变的姿态矗立在那里。 人类想要进去，必须得先通过千幻结界。 犹记得当年，我、良辰、段策、阿离四个人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除了阿离之外，个个都是一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没想到事隔多年，我就要独自面对这个神秘的结界。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我耳后白泽的金印，所以迷宫并没有出现，而是很顺利的进入里面。 绿茵茵的草地上，不少小妖怪在上头滚来滚去，到处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因为是春天，所以每走一段路，我们都能在路边看到奇形怪状的蛋，不时有小妖怪从里面钻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担心被别人认出来，山膏刻意缩小身体钻到了我的背包里，不肯露面。 顺着记忆中的路，我找到了嘻狼王的住处。 让狼守卫近去通报后，很快，木曾便带着几只幼狼从里面迎了出来。 看到后，她显得高兴极了，搂着我连亲了好几下！ 面对着如此热情的招待，我整个人都懵的，而嘻狼王则是蹲在旁边醋意横生，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短暂的欣喜后，木曾又感慨道：“真没想到，小鱼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明明说了，要时常回来看望我们的，谁知道居然过了这么多年！对了，良辰、段策和符九他们呢？” 我身体有些僵，不过很快便恢复自然，“他们啊，都很忙，短期内应该不会来这里了。” 木曾娇嗔，“好可惜啊！” 她现在完全看不出变性过的痕迹，已经是个彻底的女人了。 只是想来也是，孩子都五六个了，而且个个生得活泼伶俐，围在旁边上蹿下跳的，忍不住让我想起我那狡猾的小徒弟——君野。 那小家伙，如今也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修行去了。 不过虽然年纪小，智慧却足够用，而且还善于利用别人，应该吃不了亏的。 我释然地将这些小狼逐一打量过，好奇道：“我记得你们第一个孩子，叫巴川，还是段策给起的名字呢，它在哪儿？” 嘻狼王道：“带着狼群平乱去了。” 我震惊，“啊，小小年纪，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了，真是厉害！” 嘻狼王自豪道：“它是长子，早熟一点也是应该的。木曾，别让客人在外面站着了，到家里坐！” 木曾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我的胳膊，便将人扯进去。 然后又立刻让人去准备接风宴，这些天，我跟山膏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算是领会了朋友多的好处！ 作为女人，木曾很是关心曾经的情敌。 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但是嘻狼王对良辰的那段特殊暗恋，依然让她无法释怀。 于是便缠着我，追问良辰的境况，并且还将嘻狼王赶到一边。 嘻狼王苦笑，“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成婚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我如今记挂着良辰，也不过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关心罢了，哪有你想的那般龌龊！” 木曾很是不好意思，退让道：“好吧好吧，那你也留在这里听吧！” 我盘着双脚，坐在草垫上，一边喝酒，一边同它们说起每个人的境况。 “段策回到了繁华的江城，继承了父业，如今已经是个合格的大总裁了，手下的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每年都被评为什么优秀创业青年……老婆啊，他还没结婚呢，说是有钱人成家都晚，他母亲是青丘狐，几千岁才成亲，所以倒是一点也急。他父亲段先生倒是时常催，可是看段策的样子，三五年内应该不会有动静，不过他女伴可是从来没缺过，每个都很漂亮，身材又好，唉，只是那家伙不懂珍惜！总而言之，他生活的好着呢，每天花天酒地吃吃喝喝，不知道有多开心！” “良辰的家仇已经报了，如今也选择留在了江城，在段策身边找了个工作，两人时常在一起，是很好的工作伙伴。她现在已经留起了木曾这么长的头发，跟过去假小子的形象已经完全不一样啦！” 木曾默默听完后，美滋滋地扫了一眼嘻狼王，“我早说过，他们两个有猫腻，你还不相信，这会知道女人的直觉有多厉害了吧！” 我惊讶，“你居然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事么？” 木曾笑眯眯道：“当然，也就是你当时年纪小，没有发现过，良辰每次看段策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两人虽然时常吵架，但却更像是情侣之间的拌嘴逗趣，一点都不会真的生气，不过……” 我看她脸上现出犹豫之色，便道：“不过什么？” 木曾道：“我总感觉段策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目光追着你到处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第746章 高高在上 听到木曾的话后，我心不由颤抖了下。 感情这种事，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良辰便已经开始对段策有意了，但我为什么反应那么迟钝呢？ 如果早知道，我会躲得远远的，并且努力成全他们！ 也许那样，我们大家就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吧？ 木曾并未留意我的异样，很快又开心道：“不过这倒让想到另外一件事，那个符九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眼睛里却有花火，有时候沉默着，但神情却凌厉的很！他看你的眼光也很有趣，总是有种莫名的自豪与骄傲，好像……别人夸你就是夸他一样，唉呀，这么说起来，还真是跟我们家嘻狼王有些相似，现在每次外面的人夸巴川，它都是那要瓣表情！” 我忍不住笑，“你这岂不是说，当时的阿离，就像是守着闺女的老父亲？” 木曾也跟着嘻嘻笑，“我可没那么说，只是一种形容罢了，虽然感觉有些相似，但还是明显透着不同。” 我觉得很有趣，便不由自由地追问：“哪里不同？” 木曾道：“嘻狼王带着出去的时候，恨不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巴川身上，但是那个符九却不一样，他还不喜欢别人看你，尤其是异性。譬如说段策，每当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时，他身上就像长了刺儿，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味儿！所以说他应该是喜欢你的吧？哎哟，这么梳理起来，你们几个人的感情还真是够复杂的哎！还好还好，我们家嘻狼王已经从良辰那里解脱了，否则的话，只怕会更乱！” 嘻狼王听完了所有人的近况，默默起身，“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你陪着小鱼儿聊天吧，我去看看巴川怎么样了，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我真是有些不放心。” 木曾挥手，“去吧，一开始我就说了，那帮家伙本来就难对付，你还把这么棘手的事交给巴川！说到底，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嘻狼王道：“你不知道，这件事也只有小孩子才能妥善处理，换做是我们，还没动手，肺已经被气炸了！” 说完冲我歉意一笑，起身离开了。 见嘻狼王离去，木曾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话题也开始奔放跳脱。 约是呆在东荒太久闷了，所以就问起来没完没了的。 有时我都来不及回答，她那边已经进入下一个话题了。 不过木曾最关心的，除了良辰，就是我跟阿离的八卦。 “小鱼儿，我都问了这么多，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快跟我说说嘛！你和那个符九，到底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隐瞒她的必要，于是将事情从头到尾大致说了一遍。 木曾听完后，啧啧感慨道：“我的老天啊，那个符九还真是个圣人！当时看到他我就想这男人长的真清净，没想到……竟禁欲成这样子！” “长的……清净？”我被木曾的形容搞晕头了。 木曾解释道：“就是说冷冷清清的，虽然长得很招蜂引蝶，但是骨子里却透着高傲。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我猜想一定是个颇有身世的大人物，虽然接物待人的时候客客气气的，但是那双眼睛却是谁都瞧不上……包括跟你在一起的良辰和段策。当时只看到你长的小，所以也没把你们两个人往一起想，心里还纳闷着，这样的人物怎么怎么会委屈自己跟你们在一起，感情竟然是这么回事儿！” 我有些出神，“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知道，他真的傲气到谁都不会放在心里。 他跟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格外疏离，更别提是旁人了。 我身为一个感情充沛，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人，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情感世界。 也许，他看我时，也是充斥着万般疑惑与不解吧？ 木曾问：“你这次回幽冥界后，你们两个便要成亲吗？” 我点头，“他等很久了，而我也很喜欢跟他在一起，所以只要父母那边没什么问题，婚事应该不会太远了。” 木曾道：“我还没去过幽冥界呢，到时候你能不能邀请给我们发张请柬？那我也带着孩子们那边长点见识？” 我想了下，随即点头，“没问题！” 婚礼上，有熟悉和朋友出现的话，应该会感觉很温馨吧！ 木曾开心极了，“就这么说定了，可别到时候忙晕头给忘记了！不过在那之前，你能不能先给我小小的透露一下那个符九的身份，我们也好提前准备相应的礼物，别到时候丢了咱们东荒的颜面……” “这个啊，”我搔搔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 木曾见状，越发心痒难耐，“快说快说，我保证就我自己知道，连嘻狼王都不告诉说！” 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之前在柳叶渡，山膏那番话说太震撼了，以至于我现在还无法直视冥后这个身份。 见我还是吞吞吐吐的模样，木曾便道：“既然你不方便说，那我猜好了，你适当的给我些暗示！他家境很好，应该是个富家公子！” 我点点头。 木曾受到了鼓励，便兴致勃勃的往下继续猜，“我看他教养很好，应该读过很多书，气质也不错，所以家里应该是当官的，而且官职还不会低！” 我又点头。 木曾激动道：“我听说幽冥界有个黄金单身汉，长的帅，又颇受好评，完全符合刚才说的那几点，他就是……姻缘使左思！” 我怔了下，连忙摇头，“不是他。” 木曾困惑了掰着手指，“不是他？那莫非是传说中九狱官吏之子？应该不对，他身上没有那种酷吏气息，反倒像是……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呃……” 我默默点头，没错，他就是从小指使别人，习惯了高高在上，所以才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天啊，”木曾望着我，结结巴巴道：“你别告诉我，他……他是那个人！” 第747章 病情紧急 虽然木曾并没有说出阿离的身份，但是我却从她脸上读出了惊骇与敬畏。 “所以，果真是我想的那个人吗？”她难以置信的跳了起来！ 我连忙拉住她，道：“干嘛这么紧张？坐下来说。” 木曾却叫道：“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怎么能不紧张？天啊，我居然跟那位大人一起同吃同住过，这说出去谁能相信？而且小鱼儿，你居然要嫁给他，也就是你，你将来的身份会是……” “嘘！”我及时竖起手指。 毕竟我们两个还没有成亲，要是传扬出去了，还以为我借着冥王的名头在外面招摇呢。 木曾呼啦坐起来，咕咚咚灌了一大杯水，方才让自己的语气慢慢平缓下来。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实在太震惊了，估计没几天是消化不了的！难怪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气度不凡，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就尴尬了，而且我这会儿已经说的够久了，于是便问他，“东荒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又乱了？” 木曾立刻挥手，“别提了，一说就来火。自从那些入侵的大妖怪被逐出此处，良辰又重新修复了封印，东荒便一直很很平和，众多妖怪之间也都相安无事。然而有日突然天降惊雷，整个东荒地动山摇，许多原本已经消失的妖怪这会儿却突然间复活，而且开始在东荒为非作歹，实在是很让人头疼。” “突然间复活？”我好奇的问。 “是啊，整个事件都很诡异，至今也无法判断那道惊雷，这件事不是人为形成的。”木曾道。 正待准备跟我详细往下说时，外面突然传来吵杂的脚步声。 竟是嘻狼王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跑了回来，神情慌张，跟寻常父亲无疑。 而孩子则闭着眼睛，牙关紧咬，看起来像昏迷了一样，但是双手分明又攥的很紧。 我们两人立刻起身，木曾连忙接过孩子，紧张道：“那是什么事了？巴川怎么会变成这样？” 嘻狼王懊恼道：“都是我的错，太大意了，去时对战已经结束，路上巴川都在说胡话，额头也烫的厉害，应该中了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希望能有方法救治！” 木曾看着孩子脸色通红，整个身体都气的发抖，“又是那帮可帮可恶的山膏，倘若巴川有个好歹，我非跟它们玩命不可！” “山膏？”我惊讶道：“跟巴川对战的，是山膏！？” 木曾道：“没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帮家伙，原本都已经它们死绝了，却没想到，一道惊雷竟将它们全都复活……如今正逢春季，所有动物都在繁衍生息，这群死猪崽的突然出现，却破坏了整个东荒来之不易的宁静！” 这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山膏阿迪力已经申请了殊妖保护，这说明白泽以及九重天那边也都认为山膏已经灭绝，这会儿竟然又冒出来一帮，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叫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屁股却坐不住了。 山膏悄然从我背包中探出脑袋，“你们说，东荒现在除了我以外，还有其它的山膏？” 它这一问话，瞬间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 嘻狼王身为首领还算镇定，然木曾却瞬间情绪失控，放下爱子，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山膏吓了一跳，跃下去就地打了个滚儿，躲到了角落。 而我则趁机抱住了木曾，提醒道：“木曾冷静些，这只山膏是几年前我从东方带走的那只，它已经在九重天申请了殊妖保护，跟与巴川对阵的那帮膏素不相识。眼下最要紧的是巴川的身体，待它身体恢复过来，大家再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说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我提到了巴川，木曾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正逢大夫小柴胡妖拎着药箱进来，大家才安定下来，事态暂时因此得到控制。 东荒妖怪能力普遍不强，但是因为灵力充沛，所以很少会有妖怪生病。 这小柴胡妖原本是山坡上一株多年生的草药，又名百条根和一枝黄花，因为吸收了灵气而成妖，所以形如伞盖，头顶几串黄花，双脚还维持着根部的形态。 虽被尊称为大夫，但却并不擅长医术，一般情况下，也只能帮人看看饮食不振、口干目眩、小便不利之类的微疾，治不了什么大病。 所以我猜想木曾这情况，十有八九它是搞不定的。 果然过了片刻，小柴胡妖头顶上便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唯唯诺诺道：“这病，看起来凶险的很啊，我能力微弱，怕是治不了。” 木曾本就担心孩子，听到这话顿时又炸毛，火气全都冲着山膏过去。 好在这次嘻狼王从旁拦住，方才阻止了一场争端。 木曾这会儿气的眼睛都红了，“你放手，我这次不找它，冤有头债有主，我去找伤害巴川的那帮家伙，拼了我这条命，要给儿子出这口气不可！” 嘻狼王沉声道：“你要想去，那你便去吧，巴川待会儿醒了找母亲，那要怎么办？” 木曾身体僵住，眼泪啪啪的往下掉。 见此情形，我也在旁边跟着着急，于是便安慰道：“别急别急，虽然不清楚这帮山膏的来历，但它们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妖怪，能力也不强，让我看看，说不定能想出治疗的法子！” 木曾闻言，立刻将眼泪憋了回去，紧张地让开让我近前。 我洗净了手，仔细端详巴川。 这孩子生得珠圆玉润的，贵气十足，这会儿虽然现在昏迷状态，合着眼皮，但是眼珠却在下面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显然此刻思维还处在活跃当中。 我蹙眉，这样子，看起来有几分被梦境住了的样子。 但交战是山膏，它们又没有这种本事，十有八九，那家伙还潜伏在这孩子身上作怪！ 山洞光线有些暗，于是我便掏出烛女，吹燃后交给嘻狼王。 自己则小心翼翼提起巴川的耳朵往里看，果不其然，原本应该幽深空荡的耳洞，此刻却突起了一小块肉瘤状的东西。 第748章 自信满满 当真被我说中了，对方这下发了狠，非要往死里折腾这个孩子。 嘻狼王眼力尖，很快也发现了其中异样，才要开口询问，却被我抬手阻止。 这家伙如今寄生在巴川耳洞里，对我们所有人的行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倘若听到我们的打算，怕是会抢在前面下狠手。 万一顺着耳洞直接往里钻，到了脑部，那可就糟糕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用手势比了一下。 嘻狼王立刻会意，飞快取来纸墨。 我提笔在上面写下两行字，“别担心，我跟山膏阿迪力有办法对付它，你们在这里等着。” 见山膏还谨慎的缩在角落，于是便上前一把拽住它往外走。 到了外面后，山膏方才反应过来，迷迷糊糊道：“小鱼儿，你带我出来做什么？” 我说：“当然是给你个表现的机会，这回救治的可是未来的狼王，倘若你同它相处好了，将来不敢说在东荒横着走，起码没有人敢欺负你！” 山膏立刻来了精神，“好好，那你快告诉我怎么做！” 我说：“你猜我方才在巴川的耳朵里看到了什么？” 山膏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喜欢藏在人耳朵里的妖怪怕是不多，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兴奋道：“没错，虽然对方缩抱着身体，努力伪装，但是那个体形和色泽还有气息，却是瞒不过我的眼睛和鼻子，那绝对是只跟你一样的山膏！” 山膏拿蹄子挠了挠耳朵，“可就算是只山膏，我也不明白你在高兴什么，它们可是整个东荒的敌人啊！” 我说：“现在是敌人，未来就说不准了！” 山膏懵懂，“我不明白……” 我挥袖道：“阿迪力王子殿下，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目标，之前那些年，你不是一直在心心念念的想要想找到膏族的大部队，并继承祖父的王位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先治好巴川，把它耳朵里那只山膏引诱出来，问清楚那些山膏的情况，以及复活的来龙去脉，然后设法登上膏王之位，这么完美的时机啊！” 山膏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倒吸凉气，“你可真敢想！” 我不解道：“为什么不敢想？难道你这膏族王子的血统是假的？” “那当然不是，我可是纯正的王族血统！”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山膏道：“我，只有一只山膏，而它们，却是一大片家族势力！势单力薄的，怎么可能争得过它们！” “哈哈，”我停下来，叉腰看着它，“你怎么会是一只山膏呢？你要是救好了巴川，你便得了嘻狼王了木曾的支持，这就等于有了整个狼族当靠山，试问整个东荒，还有哪家势力强得过狼族呢？别忘了，你可并不是普通的山膏，你手上那个章，殊妖保护一旦申请下来，为了保持物种的持续性，百年之内是不会轻易取消的，哪个敢不要命伤害你？这就相当于，你背后不仅有狼族、头上还顶着四圣兽、龙九子、白泽的威慑光环！而且，你还有我啊！区区一个膏王而已，拿下它！！” 山膏听得目瞪口呆，喃喃的抖动着蹄子，“完蛋了，我这会被你说得热血沸腾的，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我我我，我真的可以吗？” 我慷慨激昂道：“当然可以，作为一只膏，无论是年龄还是资质，你都有资格胜任啊！你在现世混过，去过九重天，曾与白虎敖川为邻，也对东荒的环境与势力颇为熟悉，血统纯正又有梦想，不当膏王，实在太可惜了！” 山膏哆哆嗦嗦道：“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我感觉好不真实啊，我我我我……现在该做点什么呢？” 我立刻冷静下来，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巴川的健康。 “首先咱们得找头山猪！”我说。 “啊，”山膏瞬间恢复冷静，“我明白了！我知道哪里有，跟我来！” 说着，边嗖的一声飞弹出去，我发誓，从来没有见它跑这么快过！ 野人沟里山猪多，因为里面四季都长满鲜嫩的水草，地形也利用山猪爬坡运动。所以这里的山猪个头不大，但是肉质却非常紧实，细嫩鲜美。 山膏这会儿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热情与勇敢，不待我下沟，它已经叼着一只小黑猪上来了！ 虽然膏族不擅长捕杀猎物，但是因为体型可以变化自如，再加上富有智慧，所以面对这些低智商的山猪时，却能做到游刃有余。 野外烧烤当然选择松木，因为富有油脂，烤出来的肉色泽金黄，而且富有植物的芳香。 趁山膏去收集木柴的时候，我则拎着山猪在河边清理干净。 然后从背包里取椒盐瓶子，将江西均匀撒上去腌揉，让其充分渗入肉里。然后我又上树采集蜂巢，在烤制过程中取蜜分数次涂在表面。 肉还没熟，香气就已经引来了一大群围观者。 如果不是有特殊用处，我倒不介意与它们一起分享，只是这次要抱歉啦！ 烤肉的地方，与狼穴并不远。 嘻狼王担心巴川的病情，期间来过两次，见我在不慌不乱的准备食物。 脸上虽然焦虑，但却并没说什么催促的话语。 经过这些年的打磨，它已经化身为成熟稳重的狼王，跟当年初见的稚嫩相比，恍然已判若两人。 奇怪，我最近怎么见谁都会生出这种感慨？ 自己明明才长大而已，但心态却仿佛已经很老了！ 在我眺望嘻狼王身影的时候，肉已经烤好了。 于是我将棍子交给山膏阿迪力，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它进狼穴。 山膏犹豫了很久，方才接过那一大块烤肉，深深凝望我一眼后，果断转身离去。 而我则慢悠悠的跟在它后面，山膏进入狼穴不久，木曾她们全都被赶了出来。 如今的狼穴里，应该只剩山膏、巴川、以及它耳洞中那只膏了。 同类之间永远都是最相熟的人，哪怕它们从来没有相处过，我对山膏充满信心！ 第749章 长这么大 木曾显得很担心，她紧紧握着拳头，犹豫不决的看着我，确认道：“小鱼儿，那只山膏，确定可以吗？” 我信心满满道：“放心吧，阿迪力可是要做膏王的膏呢。” 要是连区区一只普通山膏都搞不定的话，那你就间接说明，它根本没有做膏王的能力与资格吧！ 就在嘻狼王踱了三个来回后，狼穴里传来山膏的声音，“都进来吧，我已经把那小子给抓住了！” 我蓦然身体放松，跟着众人快步走进去。 只见山膏阿迪力面前，这会儿正跪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山膏。 巴川此刻虽然还未清醒，但脸色却正常了许多，额头上的汗也都全退了，呼吸均匀眼珠也不再乱转。 我过去看了看它的情况，同木曾道：“只是损耗了一些精力罢了，多休息片刻就会醒过来，他身体虚，你还是去准备一些备着，免得等着饿着孩子。” 木曾连忙跑去准备，嘻狼王也安心下来，开始同我一起审问那只小山膏。 小山膏虽然身体圆润，但是丰满度远不及阿迪力，个头也小许多。 此刻跪在阿迪力跟前，就像只袖珍猪！ 我好奇询问山膏，“它原本就这么大吗？” 山膏阿迪力道：“是啊，好小啊，就像是缩了水似的哈哈。” 小山膏弱弱的望着阿迪力，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我们山膏本来就是这种个头啊，为什么你能长这么大！这么大……大！” “哼，”阿迪力抠起鼻子，“因为我血统和基因好啊，哪像你们这些发育不良的家伙似的，好像闹饥荒没吃过饱饭一样！” 小山膏这会儿看阿迪力的眼神，就像是见了偶像一样闪闪发光，“你是我见过块头最大的膏！比我们首领还要大得多！” 阿迪力正色，“你们首领？是谁啊？” 小山膏茫然道：“就是首领啊。” “叫什么名字？” “膏。” “我知道，膏也应该有个名字啊。” “没名字……” 阿迪力一脸不屑，“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敢出来混？真是太可笑了！” 小山膏紧张地望着它，“请问阁下的大名是？” 阿迪力骄傲又得意道：“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 小山膏一屁股坐倒在地，震惊加钦佩道：“好威风霸气的名字！” “也就那么回事儿吧，”阿迪力故作不在意的甩着蹄子，“知道这名字什么意思吗？” 小山膏飞快摇头，“不知道！” 阿迪力道：“太阳下的王。” “太、阳、下的王？”小山膏惊到目瞪口呆，这会儿彻底被阿迪力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强大气场给震慑住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可以预料到了。 因为被这位大块头膏王的魅力所深深折服，所以小山膏心甘情愿做起了阿迪力的小弟。 由于这是阿迪力的生平第一个小弟，所以他很高兴地给对方起了个名字，叫乌恩，意思是忠诚。 乌恩对于这种天大的恩赐，感动地痛哭流涕，于是接下来不用阿迪力寻问，便自己把这群山膏的来源全都吐了个清楚。 原来山膏的确已经快灭绝了，而这群山膏，则是出自曾经被封印的蛋。 几个月前天降惊雷，误打误撞，竟然破解了蛋上的封印，这群山膏也应声而出世。 因为自幼无父母照顾，虽然侥幸得以生存，但是个头却都出奇的小，远不能跟阿迪力这样的大块头相比。再加上从小没有受过什么道德教育，所以骂起人来也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因为一起出生，这此山膏关系都不错，对敌时也格外卖力，虽然个体能力很小，但是组团骂人杀伤力却是极大，一般对手都承受不住。 久而久之，这群膏便成了东荒的一患，妖妖闻之色变。 接二连三的接到小妖怪的投诉后，嘻狼王便出动狼群剿匪，偏偏这些山膏仗着个头小，行动快、又格外团结，竟与其打起了游击战，所以一时半会儿便僵持在这里。 直到今天巴川出现，对方见它状，便借机派了探子，钻入他的耳朵，一来探听消息及狼族计划方便应对，二来试图将整个狼族毁灭称霸东荒！ 乍一听起来，似乎有些荒唐可笑。 然而当我们听说这些山膏的数量后，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了。 这些山膏，竟然多达数万只！ 就算是寻常妖怪，聚集这么多也很难对付，更别提可以集体隔空骂人的膏了。 毕竟一般妖怪都不像人类，懂得善于利用工具堵耳朵、搞噪音反击什么的，所以想想后果都很可怕！ 听完膏族的计划后，嘻狼王面色显得很凝重。 刚收了小弟的阿迪力，这会儿却突然自信膨胀，“别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嘻狼王自然是怀疑的，要知道眼前这只山膏，可是当年被狼群追着撵出东荒的那一只啊，也算是老熟人了，它有几斤几两当事人谁不清楚？ 于是便道：“那些膏跟你素不相识的，哪怕是身为同类，它们也未必会卖你的面子。” 阿迪力却道：“卖又怎样，不卖又怎样？我横行两界这么久，别的不敢说，论起骂人，还从来没有输过！乌恩，走，带我去会会它们！” 小山膏紧张道：“大王要当心啊，我那些兄弟们，嘴可狠！这几个月里，被骂伤骂死的妖怪，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哼，”阿迪力道：“它们厉害，我也不是吃素的茬，走！” 说罢便在乌恩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出了狼穴。 这种难得一见的热闹，我自然是不会放过的，于是便同嘻狼王使了个眼色，跟上去。 对嘻狼王而言，阿迪力此战的胜负与否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父亲，必须要在儿子受伤的时候站出来！给予对方狠狠的还击！顺便告诉它们，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于是立刻召集狼群，它们平日便训练有素，这会儿只需一声令下，立刻大部队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膏洞！ 第751章 体会快乐 即便捂住耳朵，那叫骂声依然如同魔音穿耳，吱吱叫着往人脑袋里面钻。 然后迅速由心脏流向四肢百骇，仿佛每根手指和脚趾头都被那些尖锐的字眼狠狠羞辱了一遍，连同体内的血液也跟着脏了起来！ 我和狼群距离这么远尚且无法忍受，更别提那些毫无修为的小山膏了。这会儿就像进了猫群的耗子堆，扑楞扑楞的往下滚。 远处的洁白流云飘到膏山处，不知是巧合还是被污染的，竟然瞬间变黑了，乌压压的罩在上空，颇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那些小山膏方才还能联手叫唤，这会儿却被阿迪力的骂声强压下去，在强大对手的辗压下，它们已经溃不成军，偶尔还有些几个能发出声音顽固抵抗的，也都吱吱唔唔的，无法集中攻势。 阿迪力见对方现出颓势，立刻精神振奋，将两蹄叉腰，挺胸收腹，陡然又将骂声拔高了几个音节！ 我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所能听到的声音了，如果真的要表达，那或是用铁锹在石子路上摩擦，混着指甲狠画玻璃的尖锐声响，以及恍若身在屠宰场周围皆是猪在吼叫……所有让人揪心、颤抖、畏惧又煎熬的噪音集中在一起，让人听了好像浑身上下有无数小爪子在挠，而心里也被拿着鸡毛掸子在狠狠的绞……如此复杂又痛苦的经历，我想有生之年都不愿回想第二次！ 我被这家伙荼毒，耳濡目染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的感受，可见那些小山膏的下场会有多么悲惨！ 眼看狼群已经支撑不住开始发出剧烈的骚动，嘻狼王作为首领，则及时伸出脖子，对着天空发出对应的长啸。 这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宛若清流天籁，顿时将我从痛苦煎熬中解脱出来。 以前我还对它祖父的事存疑，心想不过是只骂人的话，行军打仗能派上什么用场？ 今日一见，算是彻底信服了！如果运用得当的话，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我也相信！ 那日，原本满当当的膏山上，只剩下了一只巨大的膏！ 山膏阿迪力次虽然称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但也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自此一战成名！自这日起，东荒再有提起膏王阿迪力的，无人不肃然起敬连称大拇指！ 待那些小山膏皆从山上滚落后，阿迪力也及时收起了叫骂。 它孤独的立在微寒的春风里，显得骄傲又略带一丝寂寞。 四周一片死寂，那些小山膏，都被它此刻的气场震慑到了。 我将手撑成喇叭状，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声喊：“膏王万岁！阿迪力万岁！” “膏王？阿迪力？”小山膏堆里瞬间混乱起来。 “当然是膏王啊，你看它那威武挺拔的身姿！太阳下的勇士！” “原来我们膏族，也可以出这种以一敌百、不，万人敌的英雄啊！” “英雄！英雄！” “不，它叫阿迪力，是我们的膏王！” “膏王万岁！阿迪力万万岁！” 小山膏们争相大叫了起来，阿迪力身体隐约有一丝颤抖，不过很快便站稳了。 它可是王啊，身为王者，是不能轻易流露出自己喜怒哀乐的！ “我可是膏中贵族，将来是要继承祖父位置做膏王的！”恍惚间，耳旁又仿佛响起了那个稚嫩的声音。 我开心的将手交叉在胸前，轻松自在的走下山坡，来到嘻狼王跟前。 看到那边消停下来，它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我点头，“嗯啊，那边就交给它吧，我相信阿迪力应该能处理妥善的。” 嘻狼王道：“你不跟它去说会儿话么？” 我摇头，“它是膏王，这会儿如果跟人类走太近，容易引起同类不必要的排斥与怀疑。” 嘻狼王道：“说的也是。” 当即号令狼群，返回营地。 其余来看热闹的应援妖怪，这会儿基本上已经伤的七七八八的，偶尔严重的这会儿还在喷血，定力差点的，也都在闭着眼睛说胡话。 狼群将它们都扛了起来，迅速自膏山撤退。 东荒，再度恢复了宁静与详和。 回到狼穴后，巴川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小家伙睁着大眼睛走到我跟前，虽然还是小孩子的模样，但眉目之间却充斥着少年老成的凛然气息。 在木曾的教导下，它给我恭敬的敬茶道谢，还称为我小姨。 这个称呼，对我来说非常新鲜，而且还很有趣！ 闲来无事跟巴川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发现这孩子非常早熟。 这不禁让我联想到当年的阿离，似乎也是这样子，完全没有童年，也不懂同龄人的欢乐。 我问：“你有朋友吗？” 巴川摇头，“身为狼王，有忠心的属下就好，不需要有朋友。” 我问：“这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巴川却道：“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 我柔声道：“你现在年纪小，不懂得人生在世的烦恼，虽然身为狼王长子，对未来的人生路途也并非一帆风顺，如果你遇到坎坷和困扰，属下未必能帮你解决，它们也无法站在平等的立场帮你看待处理问题。这个时候就需要有朋友在身边，他们或许不会给你直接的帮助，但是能有个人倾诉一下也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给你意外的惊喜。反之，当朋友遇到危险与困难的时候，你也会第一时间想帮助他们，并且从这种过程中体会到快乐。” 巴川认真的看着我，“小姨，你有很多朋友吗？” 我点头，“是啊。” 巴川问：“他们都会带给你快乐吗？” 我怔了下，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他们曾经带给我很多快乐。” “后来呢？” “后来……大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于是便渐渐疏离了。不过即便如此，每当我想起跟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依然会感到很快乐，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有些东西可以回忆，不会让你发呆的时候太无聊对么？” 巴川笑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对嘻狼王而言，巴川是它的骄傲。 可是对巴川而言，这样的生活究竟是不是一种幸福呢？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 第752章 送君千里 赤渊那边依然迟迟没有回应，这让我有些隐隐的担忧。 目前阿迪力已经有了最好的归处，找到了自己的同伴，我此时来东荒的目的也已经达到，那便没有继续在此处停留的必要了。 就在我收拾东西准备告别木曾时，阿迪力收的那个小弟乌恩居然突然前来狼穴拜访。 见面便扑通跪下行了个大礼，吓的我连忙转身避开，“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乌恩道：“我们膏王说了，见您如见它，凡是膏族的，见到了姑娘，必须要统一行大礼！” 我哭笑不得，将它强行扯了起来。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急着走呢。” 乌恩搔搔头，道：“这趟其实本该我们膏王亲自前来的，可是那些兄弟们都包围着它，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膏王很是记挂您的行踪，所以让我来问个准确日期！” 我说：“我这不是在收拾着吗，马上就走……你还是等我走之后再跟它说吧，省得麻烦。” 乌恩紧张道：“那可不行，要是错过了姑娘的送行，大王怕是要怪罪。” 我笑笑，“不会的，阿迪力性格还蛮随和的。对了，它在膏族那边怎么样，大家还信服么？” 乌恩立刻道：“服！经过膏山一战后，兄弟们都口服心服，回来之后还争相夸我有眼光！”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们之前那个膏王怎么样了？” 乌恩僵了下，声音带着丝颤抖，“被新膏王骂死了。” 我错愕，“唉呀……那真是……” 太好不过了！虽然这么想有些恶毒，但至少不会再从中作梗给阿迪力带来任何麻烦了。 而且那个家伙纵容下属四处惹事，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便死了罢！ 我心里记挂着赤渊和妈妈，所以送走乌恩后，便立刻跟嘻狼王和木曾辞行。 木曾眼泪涟涟道：“多少年不见，这才重逢几日，又要走，这回你们来救了木曾，还帮了狼族，这么大的恩情还没有偿还呢，就不能在这里多呆几天吗？” 我笑笑，“实在有是有事，耽误不得。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闲逛玩耍，要是没事的话，就是你撵我，我都不走。” 木曾擦了擦眼泪，拉住我的双手道：“那天说好的事，你可千万别忘了，到大婚时，一定要记得给我们送请柬！” 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放心吧，记住了，不会忘的！” 这会儿狼族都在忙着治疗伤员，所以我便拒绝了它们相送，自己孤身出了东荒。 到了结界外面的无人鬼域后，到处都是废墟，路不太好走，所以脚程有些慢。 黄昏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马蹄声。 回头后，发出远处尘烟滚滚，竟是阿迪力带着一大群小山膏追了过来。 即便隔的远，但它的身影依然醒目。 我隐隐有些不安，生平最是害怕离别的场面，所以才选择静悄悄的离开，它这会儿竟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眨眼间，山膏已经到了我跟前。 因为长途奔波，它身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沙土，脸上一片濡湿，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跟那个光鲜霸气的出场方式相比，显得非常狼狈。 但是阿迪力却全然不故，带着哭腔怒道：“小鱼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要走都不跟说一声！” “朋友啊，”我笑着说，冲它缓缓挥手，“回去吧，兴师动众的，多不好意思啊。你新当上膏王，还有很多事要忙呢，记得要约束属下，跟其他的妖怪搞好关系！” 阿迪力站着不动，倔强地看着我。 我说：“你不就是想来送我吗？如今已经送过了，可以回去啦。” 它沉默不语，我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绷不住了。 两年朝夕相处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对于我们彼此来说，却都是彼此最煎熬的时光。 在我封印疼痛一次次发作的时候，是它在身边陪伴着、安慰我。 在它知道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同伴、以及被所有的人厌恶遗弃后，是我不离不弃地带着它四处闲游。 我们两个都是那么狼狈，所以谁也不嫌弃谁。 彼此对视了许久，阿迪力突然道：“小鱼儿，谢谢你。” 我有些走神，“嗯？” 阿迪力道：“是你教会了我关于做人的道理，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温暖，很高兴，能在那些日子遇到你！” 我说：“我也是，谢谢你这两年陪着我。” “我想看看小鱼儿出嫁时的样子，所以大婚的时候，也请送我一张请柬吧！我保证，那天去了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不骂人，绝对不会给你丢脸！” “好啊。” 我脸上这会儿虽然还是保持着微笑，但是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太阳落山了，大地逐渐陷入黑暗当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是时候离开了。 我召唤来月神鸦，这两年里，大多时间都骑山膏，坐姿难看又不舒服，如今看到霞生，感觉就像抛弃了手推车，见到了宝马一样！ 我跳上霞生的背，同山膏挥手，“我走啦。” 说罢也不敢再看它，便立刻让霞生起飞。 地面上的膏群依旧固执的守在那里，最后化为无数个小点点，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了。 我揉揉鼻子，闷闷的想，如果能永远跟大家一起，想见就见，不必面对离别，那该有多好啊！ 霞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事，发出安慰的清鸣。 如今所有的事都已经处理妥善，是时候去见赤渊和妈妈了。 可是他们如今又在哪儿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回信呢？我已经连着发出了三只枯文蝶，不可能每一次都出现意外啊。 如今不能确定他们的下落，只能先返回时间缝隙确认了。 那里有绝对防御的结界，如果两个人呆在结界里，枯文蝶确实没办法将信息传送到。 霞生的背上安全又舒适，躺下来的时候，我可以安心的休息，完全不用担心突然间遭遇颠簸，更不用害怕中途会掉下去！ 所以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753章 春心萌动 待醒来后，月神鸦已经停留在时间缝隙外的迷雾中了。 我吹起有节奏的哨子，召唤鹤童。 不消多时它便满心激动的飞出，看到我以后，呆愣愣停在远处，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扑过来。 鹤童道：“小主人，真的是您么？” 我开心道：“是我是我。” 鹤童激动地说：“您长大啦，也变漂亮啦，要是在别的地方见面，我肯定不敢轻易相认！” 我笑笑，“你也长大啦，虽然只有那么一丢丢！” 鹤童道：“我们妖怪的生长周期明显慢了许多，跟人类节奏本就不同，别说是三五年，就是三五十年，有时也未必会有变化。真的要等我长大，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小主人就别拿我打趣啦。快快，咱们回家，大家伙儿看到您，一定开心极啦！” 我随它进入结界，闲聊几句后问起赤渊的情况。 鹤童却是摇头，“不知道啊，主人自带夫人走后，就再也没消息了，这期间，难道不曾跟小主人联系过么？” 我蹙眉，说：“以前倒是经常联系，不过最近一个月却是没有消息了，我都连着发了三封枯文蝶出去，至今还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 鹤童道：“小主人就别胡思乱想啦！赤渊大人的本领，谁人不知？再加上夫人，别说是在冥界，就是到了妖界，也没谁敢不要命去招惹他们！所以虽然这么久没跟大家伙联系，我们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我叹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如今失联，总是有些不安……” 鹤童道：“放心，我有办法联系上他。咱们时间缝隙当年开启绝对防御结界，是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如今咱们和幽都的恩怨已经解开，可以暂时将结界撤去，赤渊大人感应到结界异样，想必就会抓紧时间回来了。” 我疑心道：“他能感应到吗？” 鹤童道：“放心，我跟鹿童两人是时间缝隙的钥匙，两人跟结界息息相关，任何一个出了问题，大人都能在千里之外得知情况。” 虽然听它说的随意，但我却不认为，现在将结界撤去是个好主意。 赤渊当时回时间缝隙的时候，并未提及此事，他虽然看似放荡不羁，但是却心思细腻，留着结界，应该是有用途吧。 所以我并未应允此事，而是决定先回去跟大家伙见面再作打算。 到了桃花水榭后，大家伙都热情极了，围着我问东问西的，夸个不停。 别的人都还好，织女在旁边看了我几眼，却是咬着手绢哭着走了。 这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厨娘道：“小主人别理会她！这小妖精到了思春期，这几年来都不好好干活儿，天天趴在织布机上长吁短叹，没完没了的念叨男人，原本指望着她能多织些布，给您回来添几件新衣裳，谁知道这两年来，总共加起来也没织够三两寸，真是气死人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的心思，我多少是知道的。 当时带着东方回山庄时，她便整天在东方跟前晃悠，媚眼乱飞。 东方在幽都时，私生活也挺乱的，但自从入了桃花水榭后，就像高僧入定一样，无论织女怎么卖弄勾搭，他都眼不抬眼不睁，装疯卖傻当没看到。 织女原本是只蝴蝶妖，见异思迁的主，所以处处留情，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本性，所以山庄的人谁也没将她的感情当过真。 听了厨娘的解释后，我却依然不解，“那她为什么看到我就哭？难道这些天，谁欺负她了不成？” “切，谁欺负她啊。”鹿童呶了呶嘴，“我知道她为什么哭，不就是看小主人回来了，而且长大还变漂亮了，所以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呗！” 我好奇道：“什么伤心事？” 鹿童道：“就是东方先生和冥王大人的事呗。” 见我依旧一脸疑惑，鹿少年便索性竹筒倒豆子，将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织女虽然见异思迁，但却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咱们这时间缝隙里的寻常妖鬼都入不了她的法眼。当年小主人带着东方先生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人他是小主人的良人，所以个个都很尊重，唯独织女一点都不避嫌，不仅芳心暗许，而且每天都在东方先生面前跑前跑后的暗送秋波，但是东主先生压根儿就不理会她。本以为这件事后，她会长些教训，却没想到竟还有第二次。前两年，冥王大人来咱们桃花水榭，竟然又被她给看上了，还悄悄地让厨娘煲汤悄悄送过去，奈何冥王大人心心念想的都是咱们小主人，所以再次让她的希望扑了个空。之前八成是看小主人年纪小，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如今看到您不仅长大了，还出落的这么漂亮，所以便心生嫉妒，自知再也没有机会，于是便难过的哭了呗！” 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于是张嘴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鹿童道：“小主人别理会她，织女这状况也不是三五天了，她心既然不在山庄，强留也没有什么用处，您哪天闲了，随便放句话，让她收拾东西离开就是。天大地大，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碍不到咱们什么事儿！” 虽然他这话说的直白又干脆，不太好听，但道理却是对的。 织女这情况，确实不适合留在桃花水榭了，我暗自把事情记在心里。 等大家彼此了解完近况以后，鹤童召呼大家先离开，让我好好休息。 我在屋里徘徊了一圈，情不自禁来到院子外那株桃树前。 此刻正逢早春，桃花本该争相竞放才是，可是这会儿街头除了几撮绿油油的叶子外，竟然连花苞也不见一个。 这株桃树，说来也是奇怪。自复活后，竟只开了一年的花，便是两年前妈妈同赤渊一同回归山庄时，如今他们两个不在，桃树仿佛也有所感知，竟连花儿也舍不得给我们看了。 我站了会儿，叹口气走进屋子里。 第754章 去找男人 然后走到桌前，拿起了笔。 研好墨之后，动作稍有停顿，在脑海中将赤渊近日来的信件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尝试着动手把所有文字都复述下来。 然后照着冥界的地图，在上面进行圈圈点点的勾勒，试图寻找出他们两个目前的落脚点。 忙碌了好半天，总算是勉强依照信件中提及的地点和轨迹，画出了一条行进路线。 虽然还不能确定准位置，却能推出大致方位。 眼下的情况不明，想要让我在时间缝隙多作停留，简直是种痛苦折磨。 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找到他们再说。 阿离那边，离约定时间左右还有一年，还不急。 确定了以后，我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 出来跟大家一起吃个饭，然后告诉鹤童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鹤童有些郁闷，“小主人才回来，又要出门吗？” 我说：“我也不想啊，可是现在联系不上他们两个，我实在是无法安心。时间缝隙外的防御结界，在爸爸妈妈回来之前，暂时还不要撤，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鹤童点头，“小主人放心吧，我跟鹿童两个平时就呆在山庄里，除非有主人和小主人的召唤，否则是绝对不会出结界的。” 我柔声道：“辛苦你们啦。” 鹤童道：“小主人这是什么话，只是看家而已，有什么辛苦的，小主人才是辛苦，这几年来在家里呆的时间少的可怜，整天在外面奔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歇歇。” 我笑笑，“快啦，到时候帮妈妈寻药治好了身体，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基本上就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帮我把织女叫过来吧。” 鹤童迟疑道：“小主人确定要听从鹿童的建议，将其逐出山庄吗？” 我说：“也不是驱逐，就是想问问她接下来的打算，她心气高，又到了合适的年纪，咱们山庄把人留在这里，也只会耽误人家。” 鹤童点头，“说的也是，我这就去找她！” 不多时，鹤童带着织女过来了，她看上去伤心极了，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整个人打采的。 我虽然在心里将山庄的大伙儿都视作家人，但是平心而论，却鲜少与织女接触。 只知道她长的好看，擅长打扮，而且织出来的布特别漂亮。 但是自我入住山庄以后，就很少看到她织布，更别提什么成衣了。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便已经到了特殊时期吧？ 织女走到我跟前，草草行了礼，便低头不语。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轻声道：“织女，你跟在赤渊大人身边多久了？” 织女道：“有二三十年了，小主人问这个做什么？” “想了解一下而已，”我问：“你觉得咱们时间缝隙好，还是外面的世界好？” 织女两手搅着发梢，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能说实话吗？” 我说：“当然。” 织女道：“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外面的世界，虽然咱们山庄也很好，可是……说出来不怕小主人笑话，我选择跟着赤渊大人那会儿，目的不外乎有两个。一是看赤渊大人长的英俊，心里想着能……能……亲近些，二是幽都热闹的很，可以每天见识到不同的人。咱们山院自然也是很好的，可十多年来，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人，外面那些妖怪倒是有不少，可长的个个都是歪瓜劣枣，实在是让人觉得腻味！”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光悄悄的偷瞄我的神情。 她擦了擦眼泪，嘀咕道：“我知道鹿童和厨娘他们几个在背后怎么说，肯定骂我狼心狗肺，不知感恩，觊觎小主人的男人……” 我连忙摆手，“没没有，大家伙都表示理解，说过你那种不堪的话。” 织女抽泣了两声道：“小主人是个好人，我知道，织女也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只因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合适的男人嘛，您先带回来一个潇洒不逊的东方先生，然后又带回一个玉树临风的冥王大人，人家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连忙递上手帕，安慰她，“别哭了，我明白，他们两个确实很出色，喜欢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之前没考虑那么多，所以才耽误你了这几年。等下你喜欢什么东西尽管挑，我再让鹤童帮你备份行礼，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幽都、九重天、现世、东荒……每个地方都有很多好男人。” 织女蓦然抬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主人，您这是要撵我走么？” “不是撵，是送！我没有任何恶意的！” 我费了半天工夫跟她解释，总算是把人给哄住了。 织女哭哭啼啼好半天，鹤童那边已经备好了行李，我问她有什么想要的，织女说想在仓库里挑些做女红的彩色丝线。 于是我便亲自带着她去挑，织女每色都要了一些，将它们团起来放到背包里。 听闻织女要走，大家伙全来送行。 许是这些年来都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谁也没有表现出不舍和伤心。 鹿童笑嘻嘻道：“以后你一个人到了外面，可不能再哭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四肢不勤，要不然是没办法养活自己的！” 织女道：“我这次出去，是找男人的，找不到合适的……大不了我再回来！” 鹿童道：“你倒是想的美，也不问问小主人还肯不肯收！” 眼看织女又要哭，我连忙道：“收，当然收！你就当这次旅行是出门散心，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桃花水榭永远都是你的家！” 织女呜咽道：“小主人放心，无论这趟结果如何，等您大婚的时候，我都一定会出现，到时候，到时候，请一定让我为您亲手缝织喜服！” 我一口应下，“好，就这么说定了！” 织女拎着包袱，化蝶翩然离去。 我看着蔚蓝的天空，嘴角忍不住绽放出微笑。 “唉呀，这件事谁都不许往外说！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鹤童突然叫道。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第755章 黑色玉佩 鹿童道：“小主人您想啊，偌大一个时间缝隙，竟然连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是让大家伙伤心吗？咱们时间缝隙本就男多女少，山林里多少妖怪惦记着织女呢，结果这倒好，跑了，要是让它们知道了，那帮光棍岂不是要哭死！” “啊，还有人喜欢织女吗？” “当然，而且不少呢！” 我很八卦的追问：“都有谁？” 鹿童掰起手指，“譬如巴蛇、羽衣怪、花妖……光我知道的，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个！” 我震惊了，“我的天啊，这队伍得排多长啊。” 鹿童道：“所以啊，对咱们山庄来说，织女走了是不碍任何事儿的，可是外面而言，那可是天都要塌呀！” “咱们时间缝隙雌妖多吗？” “您应该问空间有几个雌妖……” “有几个？” “连老太太容猫婆都算上的话，恐怕也不过百来只。” 我寻思道：“照你这么说，咱们时间缝隙这剩男情况还蛮严重的……” 鹿童纠正道：“是非常、非常严重！我、鹤童、绿吉三个，如今全是剩男预备役成员，不过还好，我的生长周期比较慢，这一两百年，暂时应该不会有找老婆的打算，这么一想，真是太幸福了！” 鹤童默默道：“也许……两百年后，连一百只雌妖也没有了。” 鹿童僵了片刻，“没事儿，我还挺喜欢跟人类的，实在不行，找个人类也能凑和着过。” 我偏头，“找个人类凑和着过？” 鹿童连忙道：“找个人类也能正儿八经的过日子，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不都流行混血吗？说不定还能生个新物种出来呢！” 我望天，“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根据过去我所走过的这些地方看，九重天男女比例看起来很和谐，所以能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厉害的狠角色，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的，譬如白泽、老虎叔叔敖川、玄武武沐离这种万年老光棍。 东荒那边，只要不是人品特别糟糕，基本上也能找到交配对象。 现世的妖怪要凄惨一些，譬如像鬼车鸟和九头鸟这种，近亲同性搞暧昧的，除了天性奇葩以外，还有点被迫无奈的意思，无论雌雄，两个人结伴儿都好过孤独一生。 要不是我现在急着找赤渊和妈妈的下落，倒是有兴趣帮他们拉拉红线、做个媒什么的。 唉算了，这些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处里好山庄的事务后，我便同他们告别，前往冥界丽水。 那是一条很宽阔的河，据说河岸两侧生长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根据赤渊回信中提到的地点和风土人情来看，他们应该是顺着丽水自南向北。 可丽水地形坎坷人烟稀少，我在附近徘徊了两天两夜，把附近的人和妖怪全都盘问了个遍，也没有关于他们两人的任何消息。 第三天晚上，我夜宿在丽水河畔，就在犹豫要不要先去幽都寻找阿离请他帮助寻人的时候，夜空中飞来了一只巴掌大的蝴蝶！ 跟常见的枯文蝶不同，它不是桔色的，而是幽蓝色的，仿佛涂了层磷粉，在黑夜里闪烁着幽暗动人的色泽。 但即便如此，我也知道它绝不是一只普通的蝴蝶！ 果然才一伸手，它便停了下来，最后落在在我的掌心上，化为一封信纸。 看清楚上面的字迹后，我有些失落，不是赤渊写来的，但随之又浮起满心的疑惑。 迟疑了下后，我迫不及待的将信纸展开。 显现在我眼前的，并非满纸的文字，而是一个立体的人影！这竟是一个被信纸折叠的幻境！ 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枯文蝶原来还可以这么使用！ 而此刻出现在我对面的人，是个我绝对意想不到的家伙——月渐寒！ “看到我很惊讶是吧？”他笑，一幅邪里邪气的模样，“我都能想象出你那不情愿见到我的样子。” 我皱起眉毛，没有回应他的话。 因为只是个幻境，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法知晓。 潜意识告诉我这家伙此刻出现，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我还满心希翼的祈祷，千万不要跟爸爸妈妈有关！ 然而，月渐寒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我的幻想。 “我是为赤渊和朱砂的事而来，别急，我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只是将他们留在飘渺之海做客而已。因为上次的经历，你可能会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没关系，我这次特意让枯文蝶传送了信物过去，看到这个黑色玉佩了么，如果你见过它，一定能认得出来。” 说话间，他一伸手，一块黑色玉佩便自半空掉了下来。 是一直带在身上那块鱼化龙佩小时候在青莞，妈妈曾将借给段策佩戴数年，后来辗转又回到了我手里。在幽都的玉器店里，我发现了另外一块鱼化龙佩，于是将它们配成对，分别交给了赤渊和妈妈。如今，它居然出现在了月渐寒手里！ 我手紧紧攥着玉佩，无法抑制的轻轻颤抖。 月渐寒则笑得愈发可恶，“现在应该知道我所言真假了吧？两个月内，我想在飘渺之海看到你，还是老规矩，不许告诉符离，不许携带任何同伴，否则后果你懂的。这次不是玩笑，而是真的，你知道怎么可以找到这儿来，我在月宫等你。” 停顿了片刻后，他又诡异的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听说小鱼儿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还真是期待……别让我失望哦。” 我抓着玉佩，冲着他那张邪恶的脸一拳挥过去，影像被厉气冲淡了些，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然而他的话、以及说话时的样子和神态，全都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将五指越收越紧，几乎要攥出血来，最后担心那块玉佩会碎裂，方才慢慢松开，将其摊放在眼前。 这次不是恶作剧，而是真的。 妈妈和赤渊，果真出事了…… 可是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会跑去飘渺之海？又怎么会落在月渐寒手里？这对我而言实在是个无法解开的谜题！ 第756章 有意为之 可不管如何疑惑，事实都已经发生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目前的我该何去何从！ 月渐寒那个混蛋，究竟在玩什么鬼把戏！上次把我骗到飘渺之海，回来后阿离说那家伙整个过程都是故意为之，包括被我们抓住、以及放我跟段策离开！ 关于九龙被封印的事，我至今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点月渐寒估计早就预测到了吧？所以当时才敢肆无忌惮的把缥缈之海的秘密泄露给我。 这家伙，果真阴险又诡诈！ 我有预感，这次再去，绝对没有上次那么容易返回来了！ 可恶……真想在那家伙脸上狠狠砸上几拳！ 不能告诉阿离，也不能再带段策……我真的要一个人去那里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相究竟如何？没有人能够回答得了我。 我抱膝坐下来，盯着手中的玉佩看了老半天。 权衡再三，我最终还是无法拿爸爸妈妈的安危去冒险。虽然我不认为有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们两个，但是鱼化龙佩在月渐寒手中，两人又失去了联络，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反正我已经知道了，怎么回来怎么去，一个人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艰难险阻没有遇到过，我就不信，那个所谓的缥缈之海当真能够困得住我！ 想到这儿，我便很快振作起来，开始认真思索该怎么去。 如今是农历三月上旬，依照记忆中缥缈之海的补给路线，如今它应该是在铃江之上，可我现在赶过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只能努力争取下个月的镜花海！ 可这又是一个神秘无比的地方，传说是人间天堂一样的美丽海域，只存在于古老结界当中，在现实中，是很难追查到其位置的。 思来想去，我又想起了良辰的那本祖传地图卷轴。 如今的我们已经不是过去的交情了，再去江城，她也未必肯与我相见。 可除了她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帮我了！ 我在丽水旁坐了很久，最后还是狠下心来，召唤出了月神鸦。 当即写了一封信给良辰，藏在月神鸦肋下，希望能通过它把信传送出去。 “霞生，到了江城，去找良辰，把信交给她，还记得路线么？”我问。 霞生点点头，我欣慰地抚摸着它的翅膀，“如果她愿意借，你就把地图尽快带回来。如果不愿意……那也别耽误太久，赶快回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霞生温顺地点头，振翅丽水上空飞走。 “良辰好，抱歉说好不联系了，这回又来打扰你。我现在有点急事，能不能把卷轴借一下？交给霞生就好，拜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 希望霞生能尽快把信送到，也希望良辰能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上，能够出借卷轴！ 夜已经很深了，我盘脚坐在江边的大石头上吹着冷风，却依然没有一丝困意。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煎熬，好像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庆幸的是，天快亮时，月神鸦总算飞了回来！ 看到它的影子后，我立刻跳起来，因为长时间的久坐不动，这会儿腿脚都麻了，所以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脚步踉跄的等来了霞生，我紧张道：“怎么样，她同意错了吗？” 霞生低头，将口中卷轴吐到了我的手上。 我握着卷轴，满心欢喜与辛酸，喃喃道：“谢谢你，良辰！” 有了卷轴，行动就方便多了。 上次去飘渺之海的时候，我记得自己是看不懂地图的。 这次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着急，还是因为封印解除智力提升，竟然一下子就看懂了。 根据地图上的注解，镜花海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海洋，因为地下有丰富的矿藏，以及海水中漂浮着各种微生物，所以形成了绚烂多彩、色彩鲜明的彩色海洋，当人从高空往下俯视时，要小心窒息在那片海洋里。那也是最宁静详和的海域，里面生活的动物和妖怪大多性格温顺，很少会发出厮杀争质。 听上去是个适合度假休闲的好地方，原来在不为我们普通人类所知道的地方，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小世界！ 这让我觉得惋惜，同时又感到庆幸。 还好被提前封印起来了，否则像外面大部分的海洋一样被过度开发、深度污染，那就未免太可惜了！ 在现世的白天，月神鸦是不能正常飞行的。 于是我便调整了作息时间，白天休息，偶尔乘搭一下好心路人的顺风车，路上便乘在鸦背上彻夜飞行。 因为阴雨绵绵，天气不好，所以路上浪费不少时间，但好在，我们赶在四月中旬前到达了镜花海！ 当我们到了那里后，天气陡然转睛。 夜晚的海水变成了深蓝色，因为沙滩上参杂着橄榄石的碎粒，所以在月光下闪跃着绿色的光芒，就像是铺满了星星一样，明亮耀眼，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海边，则分布着无数大颗的圆形石头，因为被海水侵蚀太久，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分布着无数颗巨大的珍珠，接二连三镶嵌在大海的衣裙上。 因为表面被打磨的非常光滑，所以坐上去非常舒服。 海水残留着太阳的温度，我坐下来，将双脚泡在里面，觉得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疲惫此刻全都一扫而空。 让我庆幸的是，这片镜花海虽然美丽，但是面积却并不大，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的北海大小，再加上大挲鬼如今已经定居北海，飘渺之海也就没有了迷雾屏障，寻找起来要方便快捷得多。 这几天就快亮的时候，我开始拿着青花伞，在浅海区寻找食物。 结果竟遇抓到了一只魮之鱼，那是一只外形奇怪的鱼，身体就像是把反转过来的大锄头，脑袋是鸟撞的，但是身体上却长着鳍和尾巴，叫声很奇怪，就像是两块石头在互相撞击。这是一种能吐珠玉的奇怪小妖怪，据说肉质鲜美，而且吃下去后可以润喉补嗓，一辈子不生咽疾！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意外惊喜，连忙将它身体反过来按在沙滩上，魮之鱼便张开嘴巴噗噗噗的往外吐珍珠！ 第757章 粉雕玉琢 待珠子吐得差不多时，魮之鱼也力竭而亡。 我捡起来就是看看，只见个个光滑洁白，没有分毫瑕疵，即便我这种不识货的人，也潜意识觉得是好东西。于是当即从背包中掏出布袋子，将它们冲洗干净，装了进去。 而那魮之鱼，则直接插在青花伞上烧。 海边虽然没有树木，但是想要收集木材还是很容易的，每次涨潮，海水都会带来一些不知来处的浮木。 这些木头，天长日久的丢在海边，早已被风干。 这会儿拿烛女对着一吹，它们便轻松燃烧了起来，很快便生起了一堆篝火。 青花伞不惧水花，拿来在火边烤了足足有十多分钟，魮之鱼的皮肉越绷越紧，最终像一只气球一样，砰然自腹部炸裂开来，鱼肉的香气也顿时扑面而来。 跟寻常的鱼类不同，魮之鱼周身是没有一根骨头的，所以就算不会吐刺的人也可以放心吃。 魮之鱼本身就是鲜嫩微咸的，吃起来非常可口，好像放什么佐料都是多余的。 这条鱼很肥，吃了一小半，我就差不多饱了。 把剩下的鱼腹收紧，哪有纸裹上，放进背包里。 魮之鱼皮很厚，有保鲜透气的功能，所以三五天内是不会坏的。 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你可以根据自身的需求索取，但是绝不能浪费。 等我将火堆熄灭把燃过的木材收捡放好，天色也已经亮了。 白天我便撑着伞，躲在草丛中休息。 在这种情况下是睡不着的，但是我必须得强迫自己尽快恢复体力。 因为晚上，我要孤身顺着龙顺水的海势前往缥缈之海！ 上次有段策从旁用结界协助，到那里后我还依然没狼狈，这回只有我自己，必须得做好是坏的准备才行。 仅用青花伞的话，恐怕没办法避开水柱对身体的攻击。 可若是被它直接打在身上，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借着水柱的力道，但是又不能它们伤害自己呢？ 我打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检查过，希望能找出有用的东西来。 平常有意无意收集以及妖怪朋友相赠的小玩意儿，这会儿全都被扒拉了出来。 最后，我看到了一片略显破旧的鳞片，顿时感到轻松起来！ 这个鳞片，是当年在怒河时，河猴所赠，以前经常陪着我下水。大概是因为用的次数多了，所以鳞片的光彩已经不复存在，而且中间还出现了一个很脆弱的小洞，辟水效果大不如从前。 最后来我便不用了，但依然舍不得将其丢掉，就那么一直随身携带着。 这龙吸水的威力，要比静水来得凶猛许多，或许用完这次，它就彻底不能使用了吧？ 想到这儿，我对着那个小洞吹了口气，鳞片发出了悦耳的声响，这让我依稀有些不舍得。 不过毕竟是身外之物，派上用场时还得用，大不了以后见了河侯，再往它讨一片！ 将鳞片塞到腰间，我又拿出了那块鱼化龙佩，将它小心翼翼的挂在自己脖子上。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休息到晚上，我再次召唤出了月神鸦，盘旋在镜花海的上空。 临近子时，不远处的的空中果然出现异动。 虽然飘渺之海被结界保护着，但是周边的气流却明显开始变化！ 没有屏障阻挡视线，我这是清晰看到了整个龙吸水的过程。 先是在整个镜花海面刮起大风，随后风呈旋涡状，汇成九道龙卷风，海水被风刮起，形成水柱，直冲云霄！ 而我也在水柱形成的那一刹，把辟水鳞片含在了口中，撑开青花伞跃进了旋风中！ 强烈水柱狠狠撞击着青花伞，我这会儿宛如一只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不敢睁眼亦不敢开口，耳边全是哗哗的流水之声！ 因为嘴里的那片辟水鳞，身体表面就像被镀了层光滑的膜，当水柱冲过来的时候，像丝绸一样滑过周身，从旁边缝隙钻了过去。 不过当整个身体被冲上高空后，我突然听到口中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秒，水流齐齐化为利刃，一刀接一刀的撕裂的皮肤。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间并不长，因为我这会儿已经脱离了水流，开始疾速下坠了。 我吐掉口中碎裂的鳞片，定睛一看身下，顿时傻了眼。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是坠落在一片草地上。 而这会儿，在我身下，这是一片浩渺无垠的汪洋！ 因为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所以身体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我就像颗深水炸弹砰的一声掉进了海里。 还好伞是撑着的，浮力为我减轻了不少重量。 否则的话这一下拍的海面上，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我从海水里爬出来，就像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整个身体趴在伞面上，感觉好半天还没缓过劲来。暗自感慨道：人类在自然面前，真是脆弱又渺小，不过看样子自己还算福大命大，这一劫又躲过去了。 在海大的很，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风，虽然能隐约根据太阳辨认出方向，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谁也不知道朝哪边走，才能离海岸更近。 感觉每次到飘渺之海，都像是在拿运气赌博，从头到尾都存在着不确定性，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又会置身在何处？！ 在青花伞上歇了有半个小时，虽然四肢还是酸痛，但我已经不敢再多做停留了。 海水很凉，身体温度流失的非常快，再这么泡下去，冻死、饿死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无论是朝哪个方向，我必须得再搏一把！ 犹豫片刻后，我觉得朝着太阳的方向游，最起码还有参照物，可以避免来回折腾做无用功。 就在我打定主意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水泡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虽然动静很小，但是我敏锐的双耳还是及时将其捕捉到了。 我立刻转身，竟发现那里不知何时起，竟然飘浮着一只透明水母，而在水母上方，则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第758章 非来不可 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年纪，脸蛋儿肥嘟嘟的，从头到尾都光着，一根线也没有穿。脑袋上的短发都打着卷儿，看起来就像人为烫出的小波浪。 坐在水母脑袋上，腹部还硬生生挤出了个小肚腩，圆圆的肚脐就像一个花贝壳突起着，腰身肥滚滚的，没有双腿，而是生着个蓝色鱼尾，此刻正用尾巴啪啪的打着水，一脸天真无辜的看着我。 “诶？”我惊讶，“你是鲛人？” “是啊。”他点点头。 我将他看了又看，隐约有几分熟悉，但是又不敢确定。 他现在的样子，似乎跟幽都陆判家那个丢失的宝宝有些像。可是那也是在几年前见过一面而已，那会儿对方刚出生，形态差不多，但是五官却是记不得了。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 我无奈地看着他，“小朋友，姐姐想到岸上去，能帮帮我吗？” 他眨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可是我想让你留在这里陪我玩。” “我是人类，跟你不想长期待在水里，会被泡发腐烂的，到时候就不是这么漂亮的样子，而是尸体，你懂吗？” 他笑笑，显得可爱又乖巧，但却很机敏地，并不接我的话茬。 于是我便道：“你知道月神吗？我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 他手放在小肚子上晒太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我摇头，看来我是长大了，所以没办法和小朋友沟通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跟同他打听下。 两年前，我曾答应过陆判，如果有机会来飘渺之海，会帮他询问关于那个失踪孩子的下落，眼下是个机会，虽然我也不确定能不能问出来些什么。 我问：“能给你打听一件事吗？” 他眨着眼睛，依旧不说话。 我说：“我有个朋友，姓陆，叫陆三郎，他曾经到过飘渺之海，回去后妻子便怀了身孕，生了个鱼人宝宝，跟你外表差不多，也是人身鱼尾，可是叫他满周岁的时候，却突然间消失了，四处寻不着他的踪迹，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小鲛人甩尾的动作停了下来，就在我以为他会回话的时候，对方却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游走了。 就面前只剩下那个傻乎乎的水母，左顾右盼之后，连忙跟了上去。 我叹口气，开始奋力向着太阳方向游。 这孩子太小了，估计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早知道就不应该浪费这么多时间，真是失策！ 大约游了半个小时，我再次听到身后传来水泡声。 于是再次回头，赫然还是方才那个孩子，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和神情。 倘若不是确定这会儿胳膊又酸又痛，我肯定以为时间倒流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和教训之后，我才是决定无视他，继续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那边是海域的结界，太阳也是假的，你就是游十年，也到不了岸边，因为你一直在原地打转。”小鲛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抚额，“我说怎么怪怪的，都忽略了这里的光都是自月宫里发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太阳这件事！” “跟我来吧，”小鲛人道：“可可，你去背着她。” 那只水母便飘了过来，将我整个身体轻而易举地从水里托了出来。 我松了口气，连声跟他们道谢。 小鲛人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在水里游起来却异常敏捷。 水母身体收缩着，也能勉强跟上鲛人的速度。 他们俩显然对这片海域极为熟悉，仅用了几个小时，就将我带到了岸边。 到了地上后，我整个人都瘫坐在那里，冲水中的小鲛人道：“谢谢你们！” 虽然我至今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最后选择帮助我。 小鲛人对于我的答谢恍若未闻，带上水母甩着尾巴消失了。 真是个奇怪的小朋友，我望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想。 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上岸了，在我身上穿的衣服不厚，被风一吹，很快变干了。 走的累了，我便把之前烤的魮之鱼拿出来吃。 珍惜粮食真是个好习惯！我由衷的感慨。 因为在结界中，所以没办法召唤月神鸦，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行走。 先是经过水柱的攻击，现在又被海水里泡了那么久，这会儿又连着赶路，所以整个身体都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就在我横下心来，决定好好休息一下，补充体力时，远方突然来了一群人，就像是有预谋一样，哗啦啦将我围在当中。 我握着伞，疑惑不解地望着他们。 “你们做什么？” “奉藏锋大人之命捉拿入侵者！” 听到藏锋这个熟悉的名字时，我不禁松了口气，“他在哪里？” 几个人便带着我前行，在山脚下的大石头，我看到了那名让人忌惮的骷髅刀客。 这是一个正直的人，却迫不得已留在卑鄙的月渐寒身边，真是命运弄人。 对于英雄，我一向自带好感，于是很热情挥手跟他打招呼，“藏锋大人，两年不见，别来无恙？” 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剑眉竟然微微皱了起来，“你不该再来这里的。” 我叹气，“我也不想来，但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他沉默了片刻，起身道：“走吧。” 我问：“去哪儿？” 藏锋道：“到月宫拜见月神大人，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现在，我对月渐寒一点好感也没有。 尤其是当年被他那么猥琐的舔了下，至今想来，还觉得心里毛毛的。 死变态，别落到我手里，否则的话，我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路上，我迫不及待地询问藏锋，“请问藏锋大人，见过我的父母么？” 藏锋道：“见过。” 我紧张道：“他们还好吗？” 藏锋却莫楞两可道：“在我的理解中，是很好的，不过在你的认知里，就未必了。” “他们在哪里？” “月宫。” “什么时候来飘渺之海的？” “两个多月前，至于其它的问题，我想月神大人应该比我愿意、且有兴趣回答你。” 第759章 眼神狂热 之所以会问他这些话，是因为对这位藏锋大人心存好感。 倘若将对方换成月渐寒，我说话一定没这么客气！ 这两年来我变化不少，想必那个变态也一样。 真难想象，如今的他会是什么德性！ 这一路上，除了记挂爸爸妈妈的安危外，我都在心中腹讥诅咒该死的月渐寒。 这家伙还真是不好处理，留着他是个祸害，可是杀了他，又关系到整个飘渺之海的存在……待会儿我见了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进入月宫除了徒步攀爬长长的台阶外，没有别的途径，所以我们在路上耗费了几天时间。 藏锋话很少，不说话的时候嘴唇都绷成一条直线，看起来非常严肃，而且不苟言笑，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感。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会依然觉得他很可靠，在他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不用做任何伪装。 但月宫近在眼前时，藏锋却停下了脚步，同我道：“我就送到这里，你自己过去吧。” 我惊讶，“怎么，你不上去？” 藏锋瞟了下那座巍峨又精巧的宫殿，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我不喜欢那里。” 孤独执着的守护英雄，跟奢华淫靡的享受者，的确不是一路货色，有排斥感也是正常的，我很理解他的感情。 于是告别藏锋，只身前往月宫。 除了摆列陈设外，这里跟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变化，可能是这里的女人，跟两年前比起来，似乎年龄普遍小了许多。 侍者很多，但大多都像花瓶一样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更别提是回答我的问话了。若不是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我真以为她们是蜡像或者雕塑。 在月渐寒的眼皮底下生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很能理解她们的谨慎。 还好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再加上无人阻拦，于是我便自己尝试着寻找也的踪迹。 就整个宫殿都找遍了，没有月渐寒的影子。 我有些泄气的靠在柱子上，根据我对那家伙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离开月宫的。 可如果不在宫殿里，又会去哪儿呢？囚室……这两个字悄然冒出来的时候，我感到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于是定了定神，握着伞走过去。 要进入囚室，必须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那里地形狭长灯光昏暗，明知道自己的到来不可能瞒得过对方，但我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的踩在石板上。 庆幸的是沿途走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动静，但是我却有一种明显的预感，月渐寒此时肯定在这里！ 囚室的门虚掩着，我轻轻一推，它便开了。 一晚上湿漉漉的，显然不久前才被冲洗过，但即便如此，空气中还是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它们就像病毒一样刺激着我的嗅觉，导致胃部也开始隐隐翻腾起来。 这个混蛋，不知道又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命运之残酷，如此特殊新奇的地方，它却偏偏交由魔鬼来掌控！但凡换个稍有良知的人，就可以拯救多少无辜的脆弱生命！ 月渐寒一定在这里，而且他还躲在某个阴暗的地方，用那诡诈又神经质的目光，在窥探着我的到来，我能感觉得到！ 后脑勺一凉，我下意识想要回头，却被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制止，“别动。” 于是我便僵在那里，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月渐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伸出手，我耳侧探了过来，想要摸我的脸。 我皱眉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废了你这只手！” 这不是提醒，而是警告，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那是一只修长而又苍白的手，每片指甲都被精心打磨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病态的美少年，单看它的样子，你根本想象不出来，它曾经沾染过多少鲜血！ 那只手顿了下，却是笑了，“你对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两年不见，还以为咱们之间的关系能够缓和些呢。” 阿离曾经跟我说，这世界除了黑白以外，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地带，所以我交朋友基本没什么原则，无论人与幽人、妖怪或鬼，只要脾气合得来，不管过去与未来，基本上都能相处融洽。 月渐寒是个例外，我敢确定以及肯定，无论对方做什么说什么，我都没办法让自己喜欢他。这个人生性极恶，怕身体里流淌的血都能毒死人，我看不透他，更不想与其有任何纠缠。 我这次来月宫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亲人。 除此之外的事，都与我无关。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这么想，两年前这家伙就对我流露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两年后也一样。 哪怕我对他说话冷着脸，刻意不带情绪，他也完全不生气。 此刻的月渐寒，就像条蛇一样，虽然看似温和无害，但随时都能咬死人。 他收起了手，慢慢绕到前面，跟我对立。 如今的他明显长大了，看起来十七八岁，脸上混着少年的稚嫩以及成熟男人的狡猾。 他长的不错，眉眼清秀，鼻梁高挺，嘴唇像女孩儿似的，看起来娇嫩又柔软。 唯一的缺点依然是身高，跟两年前比几乎没怎么长，和现在的我比还有些矮。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脸上散发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狂热。 这家伙的视线有毒，仿佛接触就会被强奸似的，跟他对视的每一秒，我都觉得是种难以言表的煎熬！ 我问：“我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 他却答非所问，“小鱼儿你长大了啊，比我想象中还漂亮！” “我长什么样与你无关，你把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就像个瓷娃娃，如果能收藏起来就好了，这样就属于我一个，不必担心被旁人觊觎偷窥……” 我的耐心渐失，直接将伞身横在他脖子上，“问你话呢，听到没有？神神叨叨的，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760章 封印反噬 月渐寒脸上没有一丝惧意，他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你要是杀了我，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们两个，相信你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 我并未放手，而是咬牙切齿道：“他们在哪？” 月渐寒笑笑，“两人才见面，我还没有跟你叙旧呢，总提他们两个，未免有点大煞风景。” 我说：“我只看到一个疯子，并没有看到什么风景。” 他弯起眼睛，“好吧，看来不让你见见他们，你是不会安心的，跟我来吧。” 我松口气，立刻将情况下放下，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很急切，所以脚步又急又快，他在前方冷不丁停下，我便直接撞了上去。 “你干什么！”我语气很冲地叫道。 “是你撞我的。”他话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撞你又怎样？”这说话出来后，我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蛮横了，下意识脸一红，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赶快走吧！” 他却肉麻兮兮的盯着我，“真可爱。” 我嫌恶的又退了两步，“别看了我，快走！” 月渐寒笑了下，开始带路。 走出长廊后，他将我带到了上次唤醒九龙的地方。 这里如今已经被建成了喷水池，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人影。 我急道：“他们呢？” 月渐寒却道：“就在你面前啊，你难道认不出来吗？” 我气急败坏道：“哪有什么人，不就是两尊石像……” 待目光扫视到他们的脸后，我却悄然收声，心都跟着颤抖起来！ 这并不是普通的石像，而是赤渊跟妈妈！ 近前唤了几声，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情形，怒火便瞬间从心头燃起，“你怎么把他们变成这样了？快把他们复原！” 月渐寒却抬起双手声明道：“此事与我无关，别迁怒无辜的人。” “与你无关，你觉得我会相信？” “这就要问他们两个了，外面的世界活着不好吗？非跑到我这月宫里来，还试图盗走龙珠，结果被九龙封印反噬，这才化成了石像。” 虽然他神情认真，并不像是在说谎，但我依然没办法相信这是事实！ 只是被封印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办法解开就是了。 我紧紧的握着手，迫使自己必须尽快冷静下来，而这段时间，对面月渐寒，则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看。 几分钟后，我问月渐寒：“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月渐寒笑，“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一个多月前的夜里，我突然听到龙珠传来异动，醒来后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两个人抱有什么目的。因为让人收集过你的资料，见过他们两人的画像，所以才能认得出来赤渊和朱砂。在确定身份后，便立刻写信通知你了。” 我拧眉，努力让自己抛弃成见，保持理智分辨真话。 “有办法解开封印吗？”我问。 “暂时没有。”月渐寒说，接收我狐疑目光后，他补充道：“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么？这封印，是飘渺之海的创始人所设，一口气封印了九条龙，如此强大的禁锢力量，我不认为如今有谁能够解开它，哦，我差点忘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谁？” “你师父，白泽。” 我握紧伞，“我现在就去找他！” 月渐寒道：“所以你是打算将飘渺之海的秘密告诉他吗？如果他将封印解开，九条龙腾空而起，整个缥缈之海便会支离破碎，不复存在。你的父母居然可以得到拯救，但相应的，这是要搭进去无数人的性命。” 我说：“这里的人可以转移到别处。” 月渐寒道：“因为你太天真了，数以千万的人口迁徙，这可是个无法想象的庞大工程，就算有空余的地方、以及人类愿意接受他们，接下来如何生存也是个难题。” 我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可如今，我根本没有任何选择！ 虽然至今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打龙珠的主意，可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你长途跋涉到这里，看起来很疲惫，不如暂且休息一下，坐下来喝杯茶，别的事再从长计议，如何？” 虽然不想跟眼前的人有过多纠缠，但这个提议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巨大的诱惑。 这些天的旅途，我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如今被眼前这样的消息一击，整个人都懵的，完全没有思路。 我想，自己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下，说不定醒来睁开眼，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虽然这个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 十分钟后，我捧着热茶坐在案前，依然对方才看到的景象无法释怀。 到于旁边的月渐寒，随他，我这会已经完全没有闲心在意了。 他提醒说：“再不喝，茶就凉了。” 我瞟向他，见月渐寒把自己杯中的水饮尽，我才敢喝。 喝了两杯茶后，身体感觉放松了些，饭菜是没有食欲动筷的。 月渐寒迟迟不肯离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自然不敢熟睡，所以虽然困极了，也只能拿手撑着头，勉强坚持着。 然而眼皮上就像涂了胶水，不由自主的往一块合。 最后手一滑，整个头都偏下来。月渐寒始终在旁边看着，这会儿竟突然伸出手帮我挡了下，这才避免把脸撞在桌角上。 我甩甩头，下意识道：“谢谢。” 然而下一秒就感觉不对，虽然我现在确实很困，但是这种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本能，连警惕都没有了，不应该啊。 而且月渐寒的手还停在那里，没有收回去。 我用掌心狠压了两下太阳穴，吃力道：“你……是不是在茶水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他一点也不避讳，“是啊。” 我懊恼不已，“为什么你喝了没事？” 月渐寒若无其事道：“因为我事先吃了解药，要不然怎么能瞒得过你这条机灵的鱼？” “你……想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觉得你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下而已。” 第761章 外套丢失 在这种时候，身体和意志已经全都不听使唤了，虽然我还在勉强坚持，但也知道，撑不了太久的。 该死的，都怪我太大意了。 明知道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时刻保持警惕的，但还是忙中出错，忽略了。 “想睡就睡吧，别这么辛苦的撑着了。”月渐寒的声音，此刻听上去就像是在催眠一样。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划过我的脸颊，“真是让人嫉妒的皮肤，吹弹可破，应该就是指这这种吧？” 我想避开，想让他滚蛋，但是却动不了，也无法开口。 不仅如此，脸上的触感也变得麻木起来，大概是因药效太强，又或者说最近实在太疲惫了，我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也很香，连梦都没有做。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狠狠掐我的脸！ 那理应是只柔弱无骨的纤手，但是手劲儿却大到让人怀疑简直是把钢钳！ 这不是调戏，也不是爱抚，而是发泄！ 妈的，这是哪个混蛋？我心中低咒一声，还来不及睁眼，便听到有人惊呼，“柳柳，你疯了，快放手，要是让月神大人知道了，他非杀了你不可！” 脸上一松，却是对方将手放开了。 另一只温暖的手立刻抚了过来，还在我脸上轻轻揉搓，疼痛似乎因此而减轻了些。 我闭着眼睛，内心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于是也不着急醒来，继续假寐。 方才的女声紧张道：“你看，脸都肿了，柳柳，你到底在干嘛啊。” 名为柳柳的女人嗫嚅道：“我就轻轻捏了下，并没有使太大的劲儿。” 她显然是在撒谎，我发誓，要是换我用同样的劲儿拧她，保证让她鬼哭狼嚎的求饶！ “还狡辩，你看看这指印！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以后可不许再靠近她了！还好月神大人出月宫了，明日才能回来，要不然，后果真是难以想象。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发泄啊。” 叫柳柳的女人憋了会儿，最终忍耐不住道：“我就是不服气！咱们姐妹跟在月神大人身边整整两年，平日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可你看这丫头一来，就对月神大人挑鼻子瞪眼的，一幅蛮横无礼的样子，偏偏月神大人还对她百依百顺的讨好着，凭什么？” “凭什么？凭人家长的好看，凭月神大人喜欢她，凭她敢给月神大人甩脸色，你敢吗？别吃这种飞醋了，这姑娘跟以前那些不一样，别以为大人近日来对你宠爱有加，就能随随便便的胡来了，小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要是待会儿还不消肿，你就得拿粉给盖上，知道么？”女孩心平气和的说。 柳柳道：“紫拂，你难道就不生气么？” 紫拂问：“我气什么？” “平日里月神大人多宠爱我们，自打她来了，大人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整天跟她腻在一起，一看就是半天，想到那个眼神……我就，我就生气！恨不能用刀子划烂她的脸！” “你醒醒吧，柳柳，别跟走火入魔了似的！这月宫，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女人的尸体，平日里那些事，你还是看的少吗？说什么宠爱，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生前有多少宠爱，死状就有多恐怖！别忘了咱们被选进月宫时立的誓言，不求荣华富贵，只想平平安安的回去，为了小命考虑，你还是趁早掐了那不应该有的妄念吧！” 柳柳气的直跺脚，“什么妄念？你是不是还嫉妒月神大人喜欢我？” 这女人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完全听不进任何劝告。 那个叫紫拂的女子想必也明白，所以并未再往下说，而是柔声道：“你就是说哪里话，咱们两个情同姐妹，你受宠便是我受宠，说出去脸上有光，不是么？” 这句话算是把柳柳给安慰了住，“你说的没错，所以当面对敌人的时候，我们俩得一致对外！” 紫拂连声道：“好好，你快去看花粉研好了没有，明日大人就回来了，到时候也能立刻派上用场。” 柳柳闻言，立刻跑开了。 待脚步声远去后，我睁开了眼睛。 紫拂正在小心翼翼帮我揉脸，对上我的视线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你，你醒啦？” 我坐起来，用鼻音道：“嗯。” 她试探道：“什么时候醒的？” 我说：“从那个女人掐我的时候。” 紫拂一脸惊恐，反应过来后恳求道：“姑娘，好姑娘，拜托你，千万别把这件事情告诉月神大人，柳柳只是年纪小，容易使小性子，其实心眼并不坏……” 我无所谓地拿起穿上靴子，“我知道，只是被掐了下而已，我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要报负她。” 原来还好奇跟这里的人有什么私怨，没想到只是月渐寒的女人在争风吃醋！ 算了，就当作是白挨了吧。 我有些口渴，想要倒水，拎起茶壶却又放下，同紫拂道：“麻烦帮我倒杯水，谢谢。” 对方连忙跑出去，很快捧了一杯水过来。 我先是嗅了嗅，觉得没有异样方敢喝下去。 喝到一半时，突然留意到自己的衣服竟然被换过了，这会儿穿的是精致光滑的粉色锦锻，上面还绣着精致的花纹。 我皱眉，“谁帮我换的衣服？” 紫拂紧张道：“是我跟柳柳，有什么问题吗？” 我松了口气，“没事，不是月渐寒就好。” 紫拂道：“里衣是我跟柳柳换的，外衣……是月神大人穿的。” 我愣了下，顿时像身上爬了虫子，浑身都不对劲儿，于是动作飞快的把衣服脱下来，揉成团扔到旁边边。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或许我的反应太过激了，紫拂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但她很识趣，也很聪明，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说：“麻烦把我原来那套衣服拿过来。” 紫拂道：“原……原来那套？” “嗯，”我挑起眉毛，“怎么了？更不会扔了吧？” 紫拂道：“也不是，那套衣服自从换下来，就不见了，我跟柳柳都没有再见过……” 第762章 长梦不醒 这还真是邪了门，这月宫究竟是什么地方？连件破衣裳都有人偷？！ 穿着白色里走来走去也不像话，于是我又跟她要了一套。 紫拂走出去，很快便捧了一件全新的衣服过来。 我拿起来穿上，发现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拍拍手说：“还不错。” 紫拂道：“这是月神大人专门为您定做的。” “什么时候？” “八个月前。” 我顿了下，重复道：“八个月前……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紫拂道：“八个月……” 我瞬间炸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紫拂惊恐地摇头，“不是，准确地说是七个多月，月神大人昨日还在说，药效会持续近一年，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您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前醒了……” 听完这话，我嗯立刻跑到院子里，观察那些花草树木，果真跟来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差别。 重回宫殿里，我就像只被暴怒的狮子，愤怒的随时都想要掀桌子！ 八个月，还好我提前醒了，要不然再被月渐寒继续喂药，睡个十年八年的都有可能！ 到时候别说跟阿离的三年之约了，我再出去说不定外面的天地都变了！ 他妈的，这个死变态，他究竟想做什么！ 紫拂这会儿紧张得快要哭了，“姑娘，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我咬牙切齿道：“没有，跟我说说，这些天我是怎么度过的！” 紫拂结结巴巴道：“姑娘就是一直在睡，平日里都是我跟柳柳两个人照顾，大人一有空就会在这里看您……” 我怒道：“只是看么？” 紫拂错愕，“啊？” “他有没有做什么过份的事？”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狠狠拍了下方桌，只听哗一声，整个桌子都散架了，碗碟果品全都滚落在地上，紫拂吓的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道：“我是真不知道，月神大人过来的时候，是不允许我们在场的，不过……依我猜，应该是没做什么，因为姑娘的衣物都是整整齐齐的，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 我摆摆手，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那个死变态跟正常人的脑回路不一样，不能以常理推断他的行为。 月渐寒不在，我便去喷泉那里看了看赤渊和妈妈两个。 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那里，这让我心里就像塞进了块石头，堵的厉害。 来之前，我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会面对的情形，却始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如今这样的局面，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与抉择。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解决的，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能。我需要有人帮忙拿主意，阿离……我得回幽都去找他帮忙！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可这么一昏睡，就是八个月，据约定的日期，竟只剩下两个月了！ 想到这，我便立刻去翻日历，偏偏这会是月末，想要离开还得再等半个月！ 我这会儿火大到无法用语言描述，连杀月渐寒的心都有了！可是他偏偏不在月宫，我只能强压着怒气。 见我醒了，紫拂便端了一些吃的过来，期间那个柳柳也过来看过，看到我醒来显得很惊讶。 “你，你怎么醒了？” “梦里头好像有人掐我，睡不着了。” 听完我的话后，她手中的胭脂盒啪的掉在地上，却心虚的不敢弯腰去捡。 我这会儿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功夫跟她计较这些。 紫拂过来后，连忙把人拉了出去。 简单用了些食物后，我让她也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天色渐渐黑下来，而我却一点困意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在这张大床上躺了足足六个月，我就立刻精神抖擞。 夜已经深了，我盘脚坐在床边，思索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以及明天见了月渐寒后该怎么同他说。 赤渊和妈妈如今都在月宫里，所以这人目前还得罪不起，人在屋檐下，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正当我纠结不已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侍女也随之发出惊呼，“啊，月神大人，您回来啦！” 月渐寒声音有些懒，“嗯。” 这混蛋，不说明天才能回来吗，怎么提前了？ 回来的正好，我也刚好借着机会，看看这些日子，他都了些什么混账事！ 想到这，我便立刻躺下装睡，将棉被拉开盖在身上。 后脑上刚挨着枕头，他就走了进来。 这家伙应该是喝了酒，所以步子略显沉重，而且极不规律。 随着酒气的逼近，月渐寒来到了床前。 我藏在棉被里的双手紧紧的握起来，整人身体绷紧，就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箭！ 他在旁边坐下来，并没有任何不轨的行为。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我依然能感受到他那灼人的视线。 这家伙的行为真是莫名其妙，该不会这几个月来，我们都是这样相处的吧？ 想到我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熟睡，手臂上便情不自禁浮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把脸凑到我跟前，酒气夹带着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用梦呓一般的语气道：“铭香……小鱼儿……呵呵。” 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却是长久没有下文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假寐也很煎熬。 月渐寒根本不是个正常的人，所有的行为模式都不能用常理推断，我突然意识到这会儿装熟并不是个好选择，于是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他脸凑的很近，神情有些犹豫，好像在纠结着什么。 看到我睁开眼，很是意外，眼神都直了，“你……醒了？” “是的，”我皱眉，不悦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慢慢反应过来，嘴角微微扯起，“醒了好，虽然睡着时的样子很可爱，但我还是喜欢看你脸上有表情时的样子，要生动的多。至于我要做什么，目前的情形已经得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吗？” 说着，便蓦然将头低下，看样子竟是想吻我。 这个混蛋，平常就是惹人讨厌，喝醉酒愈发得寸进尺了，我岂会让他得逞！？ 眨眼之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763章 我讨厌你 我沉声警告他，“再敢放肆，我扭断你的喉咙！” 月渐寒眼中露出惋惜之色，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角，“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碰呢？” “因为我讨厌你！”我说。 他一点也不觉得受到打击，反而笑的愈发开心了，“那你喜欢谁？符离么？你想嫁给他，成为冥后么？” 我不悦地猛然将他推开，“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月渐寒摔了个踉跄，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然而他却并未生气，而是坐在那里，懒洋洋地撩了下头发，幽幽道：“他目前所拥有的东西，原本都是属于我的，将来也都属于我，无论是王权还是女人，你不如趁早舍弃了他，改跟着我吧！” 我坐起来，冷笑地俯视他，“加罗的王权都已经被颠覆几百年了，你还在做这种荒诞的梦。就算阿离不是冥王，那位置也绝对不属于你！” “为什么？” “你不配！”我原本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但每每想到自己接二连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情绪就充满了抵触和反感，说起话来也愈发冷酷凶狠。 他吃吃地笑了起来，“我若不配，那符离鸠占鹊巢，就更不配为王了。” 他有什么资格，能和阿离想提并论呢？ 我只当他这会儿喝醉了，在说疯话，所以也懒得理会。 我问：“为什么对我下药？” 月渐寒笑的有些暧昧，“我听说你和符离定了三年之约，到时候如果能提前赶回幽都，就嫁给他，反之他则会娶别的女人，是真的么？” 这天底下，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是我跟阿离之间的秘密，却没想到，山膏知道，九重天的妖怪知道，月渐寒身在缥缈之海，竟然也知道！ 我冷哼，“你想用你要来控制我，让我错过约定？” 月渐寒道：“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但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提前醒过来，是我忽略了你身体的消耗能力，早知如此，应该加大药量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也太阴险了，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就算我不嫁给阿离，也绝对不会轮得到你！” 月渐寒道：“看来你真的不了解男人。” 我好奇道：“怎么说？” 月渐寒道：“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是毁了，也绝对不会轻易拱手让人。”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杀了你？我怎么舍得……” 他用那种黏糊糊湿哒哒的目光看人了，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月渐寒笑意愈深，用手托着下巴，道：“你是个随和的姑娘，对别人都很好，为什么偏偏这么对我？” 我说：“因为别人会让我有种同类的归属感，而你不会。” “不喜欢我杀人？” “废话，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变态！” 他说：“把我拉起来，我就答应你，从今以后不再乱杀人。” 我斜睨他，“当真？” 月渐寒道：“或许你应该尝试着对我好点，我心情好了，就不需要在从杀人的过程中得到快感，这样死的人自然会少些。怎么，不相信？” 我叹口气道：“你太抬举我了。” 他却道：“你是不了解自己在我心中的特殊性。” 虽然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但是我在犹豫之后，还是走过去，对他伸出了手。 月渐寒笑的开心极了，看起来就像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 我突然间有些明白，那些女人为什么能不顾他的恶行，反对他爱的要死要活了。 这家伙虽然有一颗剧毒的心，但是却用柔弱无害的外表来包装，貌似温和的清秀少年，很容易激发出她们的母性，如果再适地给予些暗示，轻而易举的俘虏几个像柳柳那样的女人，完全不是问题！ 明明是这么坏的人，却了给他一副好皮囊。 有的时候，命运真是让我们感慨其不公！ 他抬起胳膊，却并未搭在我的手上，而是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解地看着他的行为，月渐寒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接触到你的身体，就会像触了电一样，痛苦不堪。” ……明白了，以前我还抱怨过阿离的不尽人情，这会儿却是充满了庆幸。 还好有鸳鸯戒在，否则恐怕会让这家伙占了大便宜！ 待月渐寒站定身体后，我便将他手甩开。 我说：“你去休息吧！” 月渐寒道：“这就是我的房间。” 我迟疑了下，道：“可现在已经属于我了。” 月渐寒深深凝望我一眼，有些无奈道：“好吧，那我去别处。” 等他离开后，我才放松下来。 本来就没有困意，再这么一折腾，愈发睡不着了。 我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将它想象成月渐寒的样子，然后拼命的揉搓拧掐…… 恨一个人，却又偏偏对他无可奈何，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 这么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了一整晚，次日紫拂过来时，我便问她会不会做手工。 紫拂道：“什么手工？” 我说：“比如说，缝纫针织，裁剪什么的。” 紫拂点头，委婉道：“做的不太好……” “能做就行！”我大笔一挥，在宣纸上在脑中设想，一气呵成描绘出来。 紫拂在旁边，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我说：“这样的，给我照着做两个！” 紫拂道：“好……” 说完便小心翼翼拿着图纸下去了，我两手交叉在胸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还有半个月时间，呆在这种地方也是无趣。 再加上月渐寒昨晚的话，倒是给了我些灵感启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做点事好了，说不定还真的能拯救一些人呢。 因为只是草图，所以成品非常简陋，做起来也很快。 不消几个小时，紫拂便抱着做好的东西过来了。 我将它们放在地上，对这女人的动手能力简直赞不绝口。 不仅完全还原了我的设计，而且还在很多细节方面做了改善。 就在我对着作品沾沾自喜的时候，月渐寒突然走了进来。 原本还算放松的紫拂顿时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小媳妇，月渐寒挥手，让她退了下去。 第764章 命运无常 “这是什么东西？”月渐寒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大型人偶。 我一手一个拎了起来，“怎么样？我跟紫拂做的，好不好看？” “……，”月渐寒沉默了片刻，道：“还行，做这些干什么？” 我将两个玩偶夹在肋下，同月渐寒道：“你跟我来！” 他不解道：“去哪儿？” 我激动道：“囚室！” 因为急着验收成果，所以我跑的很快，月渐寒满脸疑惑的跟在后面。 到了囚定，我找到了那个满是铁钉的刑椅，将大型人偶放上去，然后拿铁链绑了起来。 从墙壁上抽出鞭子，递到月渐寒手里，并用眼神鼓励他试试看。 月渐寒虽然没有明确说不，但眼神却清楚明白的写着抗拒！ 我说：“这是我昨晚花了一夜时间想出来的，以后当你心情不好，需要发泄的时候，就用它们代替真人好了！里面塞了棉花，揉捏起来手感非常好，因为是第一版，缺少材料，所以暂时只用了布代替，你先试试告诉我感受，下次改进时，再用牛皮替待，这样抽打几十次，也不会有任何破损，可以反复再用！而且我还有个想法，我背包里有个捡来的捏捏叫硅胶玩具，可以将它塞进去，到时候鞭打的话，它就会发出尖锐的叫声，可以代替惨叫刺激，尽可能的满足你的心理需求！觉得我这个创意怎么样？” 月渐寒神情复杂地转过脸，“……” 我强行将鞭子塞到他手中，“愣着做什么，快试试！” “不用试了，”月渐寒道：“谢谢你为我做这件事，但是……” 我兴奋道：“不用谢，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别磨迹，快点试试，告诉我结果！” 月渐寒看着人偶，显得很为难。 正当气氛陷入尴尬中时，突然囚室上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 月渐寒如释重负，“是藏锋来了，想必有要事商议，我去看看！” 我郁闷道：“你不先试两下吗？” 月渐寒道：“不必了，我相信你！如果觉得不放心，你可以帮忙试试，告诉我感受和结果！” 说完便丢下鞭子，逃一般的匆忙离去了，我拿起鞭子，对着捆绑好的玩偶呼了口气。 然后闭上眼睛，将面前的布偶幻想成月渐寒，举起鞭子猛的一抽…… 哇……感觉真不错！ 接连抽了四五鞭后，我突然意识到不对，连忙将鞭子丢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呸呸呸，自己这是在搞什么鬼？！ 再这么疯狂下去，我岂不是要变得和那家伙一样？ 这种奇怪的事好像有瘾一样，一旦挥起鞭子，没有点自制之力还真停不下来！ 我心情复杂地解开玩偶，将它们丢到火盆里烧了。 拯救无辜者的计划，就这么暂时搁浅了，白白忙活了一整天！ 我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发现月渐寒正坐在那里喝茶。 我问：“你不是说藏锋大人来了吗？人呢？” 月渐寒道：“刚走。” 目光悄悄打量我身后，有些惊讶道：“那两个玩偶呢，搁在囚室了么？” 我摇头，有些沮丧道：“烧了。” 月渐寒很是意外，“怎么给烧了？” 我闷闷地坐下，道：“我也是不想让你伤害更多人，突然间冒出这个想法而已，其实我心里也知道，做这种事挺傻的，你杀过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满足于抽玩偶呢？” 月渐寒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就好。” “可是，真的就不能控制吗？”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他笑了下，“我是鬼之子啊，出生就带着邪恶的人，如果不做点什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这个称呼呢？” 我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坏的，世界上再没有比你更可恶的人了。可是有的时候，又恍惚觉得，你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所以呢？你决定救赎我了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救赎？我又不是神明或圣人！”我叹了口气，“这次海水补给，我想离开。” 月渐寒表现的一点也不意外，“想去找符离，让他帮你拿主意？” “你还真是聪明。”我并无贬意地说。 月渐寒意味深长道：“我也想知道，他会帮你做什么样的选择。” “所以，你这是同意我走了么？” “我从来没有强留过你，不是吗？” 我不屑道：“说这话，好像之前下药的不是你一样！” 月渐寒道：“我原本的计划是想让你错过跟符离的三年之约，然后再放你离开这里，却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竟让你提前醒过来了。” 我说：“我不管你打什么坏主意，但是我这辈子，想嫁的人只有一个阿离。” 月渐寒目光幽深道：“你年纪还小，说什么一辈子，也太笃定了些。讲不准哪天，你就转变了主意，哭着求我娶你呢？” 我没好气道：“少做你的晴天白日梦，就算我傻了，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月渐寒笑笑，“世事难料，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我几乎每天都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身为飘渺之海的掌舵者，月渐寒跟阿离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他总是无所事事，每天都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用他的话说：“除非是天要塌了或者不想活了，否则任何事都不要来烦我。” 所以他虽为月神，但实际上却是由藏锋行施政权，而他则负责掌控藏锋，这位置实在坐得轻松又惬意。 我现在很不喜欢与他相处，但是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这么大一个人，整天扎在女人堆儿里，也不知道寻思点正经事做，他这是早些年受了太多刺激，所以迫切的想要弥补自己的身心需求？ 估计在藏锋心中，他也就是个对供奉的吉祥物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做事就是对这里居民最后的仁慈了。 我发现自己真是长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命，左右不关我的事，但是我却控制不住担心这个，焦虑那个，这毛病非得改不可，否则的话，早晚要把自己给累死！ 第765章 粉饰太平 然而我不管事，事却主动来寻我。 或许是看不惯我跟月渐寒总是呆在一起，那个继续满腹嫉火的柳柳，竟然在我快要离开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计算到日期差不多了，我便在端来了水，拿来帕子帮赤渊和妈妈他们做清洁。 这也算是离开前，最后他们尽的孝心了。 接连擦洗了几遍，我正准备将手帕放进盆里去洗，那个女人冷不丁走过来，一脚将盆踢翻。 我淬不及防，被脏水溅了一身。 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平常就经常给我白眼，我只当作没看到，没想到这会儿竟然主动跑来挑衅。 如今月渐寒身边的这些女人，跟以前我印象中完全不是一拨人。 而这个柳柳和紫拂，两人都呆了两年多时间。 紫拂虽然胆子小，但是人却机灵，说话也懂得分寸，月渐寒留她在身边照顾，我是一点也不意外。 倒是这个柳柳，除了脸长得不错以外，横竖都看不出优点，没有一点脑子又不懂得伪装，还能在月宫生存这么久，也是奇迹。 我马上要走了，说也懒得同她计较。 甩了下身上的水，端起盆便走。 见我不理会她，柳柳越发恼怒，竟然抬起脚在妈妈的石像上狠狠的踹了一脚。 那一下，就仿佛踩在心窝上，我瞬间就僵了住，“你做什么？” 看到我开口，她拍打着石像冷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难道还要管我？这两尊石像原本是不存在的，半年前突然出现在月宫，一男一女的看上去是夫妻，你隔三差五的便来清洗，难不成是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虽然妈妈变成了石像，但是她现在的挑衅姿态，依然让我无法忍受！ 我低声警告，“你最好把脚移开。” 柳柳则叉腰，得意道：“我偏不移，你能把我怎样？” 我走过去，捏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她便狼狈地跌趴在地，刚好摔倒在那些泥水里。 我不动声色的拿起手帕，将她方才踩过的地方又擦了擦，冷声道：“以后不许到这里来，否则的话别跟我不客气！” 柳柳道：“你、你简直欺人太甚！别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能够将我们踩在脚下为所欲为！真以为月神大人喜欢你吗？不过是个被利用的物件罢了，如果不是为了利用你向幽冥界传递消息，你跟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我皱眉，这女人似乎知道什么，但是我又不能明着问，免得她心生警惕。 于是沉默了片刻，道：“谁说的？就算我不带消息出去，月渐寒也待我与你们不同，我们两个可是说在人生低潮的时候共患难过。” “呸！”柳柳果然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了转移缥缈之海的居民罢了！等到那些人前往三界，看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眯起眼睛，“是么，这些话是月渐寒告诉你的？” 柳柳得意道：“是啊，所以你别以为月神大人真的对你另眼相看，等到他的目的达成，你就是一招废棋！” 我问：“好好的，他为什么要转移那些人？” 柳柳才要开口，却恍然大悟道：“啊，你想套我话？” 我冷笑，“我跟月渐寒什么关系，何须从你这里套话！” 柳柳气的跳脚，“你这个蠢女人，果真什么都不知道，九龙封印……” 她话才说了一半，脑袋却砰的一声掉了下来，骨碌碌的在地上打着转。 身体的血，瞬间朝上喷溅，就像一颗血红的树在！ 不远处的月渐寒收了手，笑眯眯地走过来，“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 我五指在袖中收紧，又慢慢松开，弯腰将地上的盘子端了起来。 才擦净的石像，这会儿又弄脏了，而那个叫柳柳的女人，此刻则身首两处，惨不忍睹。 这件事告诉我们，如果不够聪明的话，就尽量保持低调少说话，否则很容易惹祸上身。 “等下，我会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的。”月渐寒说。 “把尸体拉走下葬就好，别的我来处理。”我说。 当我走出月渐寒的视线里后，才发现自己手指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柳柳接下来究竟想说什么，九龙封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月渐寒一而再的把我引向飘渺之海，有意无意的将九龙的秘密泄露给我，但又不强留我在这里，如果柳柳所说是真，他想要利用我向幽冥界传递消息，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这趟回去，势必会第一时间找到阿离，告诉他这里的详细情况，请他帮我救出赤渊和妈妈。依我对阿离的了解，他又会怎么做呢？ 他肯定会答应，并且愿意帮助我，但是相对赤渊和妈妈的安危，飘渺之海的秘密应该更吸引他！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管辖范围内出现法外之地的，所以肯定会借机消灭月渐寒！以我的脑力和智慧，只能想到这一步了，至于阿离会怎么做，有什么详细计划，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倒完水换了条帕子回来，发现尸体已经被拖走了，地上的血也被冲洗干净。 我自喷泉边接了些水，把石像又细细擦了几遍。 正蹲在那里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月渐寒的声音，“想什么呢？” 我瞟了一眼，只见他就坐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淡淡道：“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月渐寒道：“看来柳柳的话让你很困扰，我以前只知道男人会醉酒胡说八道，却没想到女人嫉妒上头也会胡编乱造。” 我扯了下嘴角，懒得理他。 现在出来粉饰太平，似乎有些晚了。 九龙封印的事对于三界都是个大秘密，更别是对飘渺之海了。 柳柳从哪里得到的消失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知道一些关于月渐寒的阴谋！ 明天就是月中了，到时缥缈之海会停留在琉璃湾的上空进行水源补给。 我能出去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而且只有瞬间。 在离开之前，我必须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清楚，免得因为自己的冒失行为，害了无辜的人！ 第766章 睥睨天下 忙碌完毕后，我躺在房间休息，情不自禁的拿出了那块鱼化龙佩抚摸，心里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想了许久后，困意渐渐来袭。 我握着玉佩，竟然做起了梦。 梦游漂浮在海洋里，非但不感到恐惧，反而异常欢愉，因为我是一条鱼，可以随意潜入深海，再大的风浪也不怕。 海浪拍打在水面上，激起一层层白色泡沫。而我和同伴们，时而乘风破浪穿行在暴风雨中，时而在阳光下跳来跳去。 在这浩渺无垠的海域里里，一年又一年过去。 渐渐的我长大了，模样也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就有一尾小尾变成了一条大龙！ 于是上能登天、下能潜渊，天地之间，凡是所念之处，无不到达。 在广袤大地上游渊戏水，欣赏秀丽山川，这样的生活简直快乐极了！ 后来，我是被自己的笑声吵醒的。 才睁开眼，就对上了月渐寒的视线。 他眼中有那么一丝意外和惊艳，好奇道：“做什么梦，还笑的这么开心？” 我飞快坐起来，正色道：“不告诉你！不打招呼进入异性房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他笑了下，“整个月宫都是我的，你就要不要苛求太多了吧。” 我将那块玉佩放在眼前，对着光照了照，只见上面雕刻着一条龙头鱼尾的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见月渐寒凑过来看，我立刻将玉佩收了起来，挂到自己脖子上藏好。 我问：“你来这里找我有事么？” 他假惺惺的说：“没有，就是想到你明天要走了，有些舍不得，所以过来看看。” 我试探道：“你是希望我走，还是希望我留在这里？” 他笑有些意味深长，“我真是希望你留下来，永远不离开。” 我也笑了下，不过脸上表情却是有些僵。 月渐寒道：“一起吃个晚饭吧。” 我这会儿也有些饿了，便道：“好啊。” 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紫拂，应该是得到了柳柳死亡的消息，她脸上虽然覆了厚厚的粉，但依然难掩憔悴之色，眼睛也有些水肿。 我看着她，又忍不住想起了柳柳的白天说的话。 心想那个女人心无城府的，不像是能够藏得住事的人，她跟紫拂关系颇好，两人情同姐妹，说不定她知道的事，眼前的紫拂也知道。 我这边才一动念头，那边月渐寒便伸手拉了把紫拂，将其揽到自己身边。 紫拂毫无防备，整个人跌到了他怀中，吓的就像受了惊的鸟，恐慌之极一动也不敢动。 月渐寒看着她，故作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伤心了？” 紫拂连忙摇头，“没有，就是刚才准备饭菜的时候被烫了一下而已。” 说罢伸出手臂，果真露出一片殷红的痕迹。 月渐寒端详了会儿，道：“既然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别在这里陪着了，去吧。” 紫拂露出一脸感激的神情，悄然起身离去。 我在这边漫不经心的夹着饭菜，此刻感觉如同嚼蜡。 这个死变态，即使紫拂知道些什么，为了她的性命着想，我也是不问的，这可真是让人郁闷！ 月渐寒帮我夹了一筷菜，“这是飘渺之海特产的海菜，吃了有补血滋养的功效，非常适合女人吃。” 我尝了尝，感觉还不错，只是这会儿满腹心事，实在没什么胃口。 吃到一半时，突然有侍女进来禀报，说藏锋大人求见。 月渐寒眉头微蹙，眼中不耐转瞬既失，同我温和道：“你先吃吧，我可能要出去一会儿。” 我立刻挥手，装作迫不及待同他告别的样子，“快去快去！” 月渐寒笑笑，起身离开。 我则迅速起身，小心翼翼尾随在其身后。 庆幸的是，这月宫里的侍女虽然多，但都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警惕心，想要忙过他们的耳目，简直轻而易举。 月渐寒此刻站在花园里，而藏锋则步伐沉稳的朝他这边走来。 担心他们两个人会感受到动静，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好在我耳朵不错，屏息凝神的话，依然能够接收到细微的动静。 我躲在一块环形假山后面，像只壁虎一样，将整个四肢贴在石头上，尽量将自己的气息和周围的花草树木融为一体。 藏锋走到月渐寒身边，行了个礼，“见过月神大人。” 月渐寒道：“什么事？” 藏锋道：“此事是月神大人亲自下令的，我本不该多问，可是这件事关系到整个飘渺之海的未来，所以属下便控制不住多嘴几句。大人为何突然召回分布在三界的那些死间？虽然我们无意于三界对立，但保持彼此信息的畅通，还是很有必要的，他们虽然潜入三界多年，收集传递了无数消息回来，但心意却从不曾变过，大人是在怀疑他们的忠诚吗？” 月渐寒道：“不，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他们，就是因为太信任了，所以才将他们召回来。” 藏锋疑惑，“大人能否明示，属下实在听不明白。” 月渐寒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话挑明说好了，藏锋，你觉得是外面好，还是这里好？” 藏锋犹豫了下，道：“他乡虽好，终非故土，我还是更喜欢咱们这里。” “终非故土，”月渐寒幽幽道：“你错了，冥界才是我们的故土。” 藏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声音微微颤抖，“大人，您……” 月渐寒道：“我已经腻烦这里的生活了，永远走不出的结界，无法接触阳光，虽然看似自由，但实际上不过是个高级的牢笼罢了。三年前，我去冥界找父亲，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 见藏锋沉默不语，月渐寒便兀自接着往下说：“他说要我留下来，并把属于我的身份和东西给夺回来！” 藏锋声音有些艰涩，“大人动心了？” 月渐寒道：“没错，坐守幽都，掌管三界生死，睥睨天下，想想都比呆在这种小地方有趣得多，你说是不是？” “可是……” “说下去。” 藏锋担忧道：“如今的冥王，在三界备受尊崇颇有声望，大人想要回去，恐怕并不容易。” 第767章 进退两难 月渐寒慢悠悠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 藏锋道：“属下知道大人的心意了，但是我依然不明白，就和您把那些死间召回来有什么关系？” 月渐寒道：“百姓是愚昧的，他们需要一些冷静的声音，来带领自己前行。” 藏锋没有说话，但我却明白了月渐寒的意思。 那些被召回的死间，和安居乐业的百姓有着本质的不同。 普通百姓安于现状，有吃有喝并满足目前的生活。 而死间则卧薪尝胆潜伏三界多年，其中辛酸恐怕不足为外人道，对他们来说，别处再好，也并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所以这些人大多野心勃勃，愤世嫉俗。 月渐寒想要夺回冥王之位，终归不能指望一个人的能力，而是要发动所有可利用的力量。那些死间返回飘渺之海后，稍施恩惠鼓动一番，就能被轻易驱使，成为月渐寒的利刃。 他往哪里指，那些死间就往哪里发力，这是一股所向披靡不容小觑的势力！ 他们的存在就像旗帜，为所有人指明方向，也可以凝聚整个飘渺之海的人心。 虽然没有想过月渐寒的具体打算，但是听到这些话后，我居然一点也不吃惊。 藏锋也是如此，但是当月渐寒将那层窗户纸戳破后，真相便清晰的呈现在彼此眼前，他声音和表情都很安定。 沉默了良久后，藏锋拧起眉毛，“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月神大人。” 月渐寒道：“你问题还真多，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便全与你解答了吧。” “谢月神大人，”藏锋拱手，“我想知道，那个女孩子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月渐寒声音放轻了些，“你指说小鱼儿么？” 藏锋点头，“是的，飘渺之海的存在，对于外面的人人来说都是秘密，可大人却一而再三的纵容她来去自由……甚至还让她知道九龙的秘密，为什么？” 月渐寒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一那是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在符离心中有着非同一般的位置，如果借着她的嘴说出这里的情况，符离便不会有任何怀疑。想要救赤渊和朱砂，便要解开九龙封印，而九龙封印一旦解开，整个飘渺之海便会支离破碎，不复存在，如何安置这里的居民，则成为了一件无法避免的大事。这么多人，符离不可能会将他们安置在同一个地方，势必会分散开来，到时候失去家园的愤怒，以及被当地人歧视的怨恨，都会成为我们利用的武器。时机一旦成熟，死间就会负责鼓动以及制造骚乱，我们的行动，也就可以变得名正言顺了。” 我手紧紧的按在假山上，心里的怒火不打一出来。 我就知道这个混蛋没这么好心，他果真是想利用我对付阿离！ 藏锋思忖道：“可据属下所知，符离是个聪明睿智的人，倘若他不为所动，劝那小姑娘牺牲小我，成就飘渺之海的民众，任由赤渊和朱砂在此石化，那又当如何？” 月渐寒笑得越发开心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更好不过了。小鱼儿是个情绪化极重的人，就算她明白这些道理，但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个时候再面对符离，怕就不是如今的亲近了。” “这样的结果与月神大人的计划有关么？” “无关，只是出于我男人的私心罢了。” 藏锋错愕，“月神大人……喜欢那丫头？” 月渐寒倒是一点也不避讳，“简直是废话，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把她弄到这里来？” 藏锋低头，“那丫头，倒是个不错。” 月渐寒道：“你也这么认为么？” 藏锋道：“大人倘若喜欢，就让她留在身边好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月渐寒笑了下，“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希望有天她能够心甘情愿地来找我。你问了这么多，可还有别的疑惑？” 藏锋摇头，“没有了。” 月渐寒道：“我知道你一心为百姓着想，可如今的局势你也得看明白。如今挲鬼没了，飘渺之海没有了迷雾屏障，被更多人发现轨迹是可以预想的。我们必须得提前做准备，符离一直对这里很感兴趣，如果有朝一日让他掌握了所有的信息，到时候我们手里没了主动权，就只能任他搓扁揉圆。他有多硬手段有多狠，你应该有从那些死间的信息中窥探到一二，以符离的做事风格，很可能会将整个飘渺之海摧毁人畜不留。现在我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适当的透露了些基本情况，符离再想对我们下手，也得对三界舆论有所忌惮，毕竟这么多条性命，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都得仔细掂量。” 藏锋沉声道：“当然说的是，您想的确实比我周全。” 月渐寒道：“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指点了吧？” 藏锋躬身行礼后离去，月渐寒满意的对着他的背影笑了。 我原本以为，藏锋那样正直的人，应该对于月渐寒有所不满，即便跟在他手下做事，也是有情不得已的理由。 看完这一幕后，竟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藏锋看起来不仅对月渐寒非常尊重，而且言谈举止间还心服口服！ 果真当一个人的业务能力过强时，身上的毛病都成为了瑕疵和点缀，无论人品多么差劲，都会有忠诚的追随者！ 感慨完毕，趁月渐寒不注意，我便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半桌的饭菜全部都填进肚子里，然后大摇大摆站起身。到门口时，刚好碰到月渐寒赶回来。 他笑眯眯地问：“去哪儿？” 我没好气道：“方便……”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这么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后，我到泉水边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冷静些，脑海中整个将方才得到的讯息全都梳理一遍。 眼下的局势，我还真是进退两难！ 留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错过了跟阿离的三年之约，还会让月渐寒的贼心得逞。 前往冥界找阿离求助，则又中了他的圈套，究竟该怎么做呢…… 第768章 你想哭吗 左右都是为难，想到最后，我都禁不住开始怀疑，月渐寒方才是不是故意让我听到那番话了。 这日子过的真是闹心，明天就是月中了，我既不想放弃阿离，也不想让他陷入困局为难。 也许出了飘渺之海后，我应该先写封信，告诉阿离自己的处境，然后去找师父，让他老人家想想办法。可是白泽位置不定行踪诡秘，稍一神隐就是百八十年，他要是诚心想躲起来，我怕这辈子都无望找到他！ 唉呀，头疼！我怎么会将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 在外面思虑了半天后，我返回房间去。 桌上的剩饭碗碟已经都被收过了，月渐寒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问。 “想和你聊会儿天，怎么，不喜欢看到我？”他挑起眉毛。 我很干脆道：“不喜欢！你总是给我带来麻烦！” 月渐寒道：“这真是冤枉了，我发誓，自己可是比谁都希望你活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真是说一套做一套，没有半句真话！ 我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分不出来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利用吗？ 该死的月渐寒，见鬼去吧！ 叫他坐着不走，我便兀自在床上躺了下来。 月渐寒道：“小鱼儿……” 我说：“干嘛？” “在房间里有男人的情况下，你这样躺着，不太合适哦。” “你既然知道不合适，那还不赶快走？” 月渐寒不恼，也不接我的话，而是语气很轻道：“你看起来有些烦恼，如果遇到难处的话，不妨跟我说说？” 我斜眼看他，“我爸妈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真是自己来的，而不是被你骗过来的？” 他笑笑，“怎么，需要我发誓吗？” 我扁了下嘴，“不用了！” 月渐寒道：“不可否认，我的确缺少一个想把你骗来的理由，但现实就是这么巧，竟然让你的父母主动上门了，而且还被封印在月宫里，以前我曾经诅咒过命运，但现在看来，它对我还是有些眷顾的。” 我郁闷道：“我心烦，你就别在那说风凉话了，免得大家闹得不愉快。” 许是见我确实没有聊天的心情，月渐寒便识趣地招呼了一声，离开了。 而我则立刻起身，将房门反锁，唯恐半夜时这个变态又悄无声息的潜进来。 这夜我没有合眼，但也没有想出什么办法来解决问题。 如今呈现在我面前的好像是个死局，无论怎么做，都会让如月渐寒的心意。 可是赤渊和妈妈变成这个样子，我是没办法坐视不理的。 反正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出去找阿离，然后再根据见面的情景考虑要不要说出这件事吧！ 时间转眼来到月中当晚，跟上次一样，我同月渐寒来到了喷泉边。 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了，我便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两尊石像。 看到他们两个，我是真的难过，小鱼儿啊小鱼儿，你实在太没用了，如果当时您跟师傅在一起的时候，多学习一些关于封印的知识就好了，或许还能派上用场呢。 月渐寒冷不丁凑到我耳侧，小声道：“注意，时间快到了。” 我非常不喜欢与他亲近，立刻避开，他却笑的开心极了！ 就在月渐寒滴血后，九龙封印开启，九只龙首便开始呛水，我已经撑开了伞，正准备借着逆流之势返回现世，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光！ 据月渐寒所言，赤渊和妈妈两个人是是因为触及了九龙封印而被石化。 可如今月渐寒的血开启了九龙封印，为何这两尊石像还没有任何动静？莫非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不成？ 我下意识看了下身后的石像，只见它们这会儿周身竟隐隐发出了白光！ 而赤渊和眼珠，似乎也变黑了！ 我欣喜不已，却蓦然想到此刻的时机，待回过神时，水流却突然转变了方向，九根盘旋的水柱自上空咻然袭来，稳稳落入早已张大的龙口！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失了出去的良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神像，只见他们这会儿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巨大的水流声震得耳膜轰轰作响，我跟月渐寒的衣服都被风吹了起来，倘若定力不够的话，恐怕整个人都会被水流吸走！ 月渐寒偏头看着我，脸上神情有些复杂，有些惋惜，又有一丝庆幸。 “小鱼儿，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选择留下来。”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傻愣愣的站在那儿，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错过了出结界的时机，只能下个月中了……可是跟阿离约定的时间，却只剩下二十天！ “我已经等太久了，小鱼儿，别让我失望……” “想占有我，那就快快长大，嫁给我。” “我给你三年时间，倘若到时不能回来，我便娶别的女人。” …… 阿离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倘若不能准时返回幽都，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娶别的女人！ 天啊，我现在该怎么办？谁能帮帮我？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那该有多好！ 月渐寒靠过来，将脸跟我贴得很近，近到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换作平常，我怕早就躲开了。 可是现在，我像丢了魂儿一样，完全动不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完蛋了，我要失去阿离…… “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好难过啊，是想哭么？” 周围的声音那么吵杂，但月渐寒的声音却依然清晰，好像用了特别的能力一样，每个字都送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想哭，不想在这家伙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可是……阿离怎么办？ 我这边难过得心都碎了，而月渐寒则开心极了，这个死变态，这会儿就像用笑容在我身上捅刀子，“小鱼儿，这就是命运的选择，他不看好你们两个，所以让你留在了我的身边。别哭，你若想做冥后，日后换我娶你好了。符离有的，将我也会有的，而且，绝对不会比他少。” 第769章 长在一起 这家伙是疯了吗？居然选择在这种关头告白？ 听上去好像是很动人的情话，心就像铁石一样，毫无波澜！ 除了阿离，我谁都不想要！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我被彻底困在这里，没办法出去了！ 周边的水气很大，我们的头顶上就像下雨一样，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我的头发脸衣服全都被打湿了，被风一吹，整个人都冷得发抖。 月渐寒处境比我好不到哪去，但是他却显得很亢奋，两只眼睛都在闪烁着亮光！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最后九根水柱水势渐收，而我的希望也随之一点点破灭。 我失魂落魄的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感觉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样。 就在水柱快要消失的时候，突然自水柱中蹦出一个球形结界，一个英气勃发的女孩子自里面破钻了出来，稳稳落在了地上。 我惊讶地看着来人，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良辰……她怎么来了？！ 看到我后，她微微蹙眉，随即又将视线对准月渐寒。 月渐寒显然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竟然会凭空冒出一个不速之客，在短暂的对视后，两人并未做任何言语交流，就这么开始动起手来！ 我抬起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蓦然跳起来。 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此刻九龙已收，重新被封印了回去，而良辰，则抛出了六张卡牌，官阶全是将军，牢牢将月渐寒锁定在中间。 在我的认知里，月渐寒身手并不怎么样。 首次跟阿离交手，便被打伤。 又被抓住过囚禁过，平日里，看起来也都弱不经风的，在我心中远不及藏锋的威慑力大！ 而通过这次他和良辰动手，我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身手好快，就算自认眼力极佳的我，想要辨认出他的动作也很困难，更别替是与其对阵了！ 眨眼之间，六张卡牌将军都被打回了原形。 良辰抬臂，卡牌皆数回到她手心中，又瞬间被封印掉。 接着，良辰又掷出了一叠木制卡牌，这会儿数量翻倍，足足有有十二位！ 这些看来厉害的角色，除了浴风宏卫外，其余的我都不曾见识过，应该是这几年，良辰行走四方的时候新收的。 十二个人能力不同，攻击侧重也有所不同。 虽然分开能力远不及月渐寒，但是联起手，却足够让人头疼一阵了。 良辰退一步，背对着我道：“没事吧？” 我连忙摇头，也不管她能不能看见，连忙道：“你怎么来啦？” 良辰道：“担心你出事，就过来看看，没有地图找起来很吃力，所以耗费了不少时间。” 听到她的话，我心头一暖，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我说：“我，我没事，谢谢你。” 良辰扫了眼我身后的石像，瞬间明白了目前的状况，“你是为了他们来的？” 我点头，“是的，月渐寒写信说我爸妈在这里，于是我就来了。” 良辰走过去，抬起手放在妈妈的额头上，闭起眼睛。 而就在这一瞬间，月渐寒的身影则朝她扑了过来。 我心登时悬到了嗓子眼儿上，抬伞将其抵开，“这是我朋友，不许你伤害她！” 月渐寒扯了下嘴角，道：“我边是在为你好，她若不小心触动了九龙封印，就会落得中跟你父母一样的下场，你若真当她是朋友，就应该好好劝劝，让她远离这里，我心情好，或许还可以不计较她私自入侵这件事。” 我迟疑了下，看向良辰。 她却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我们两个的话。 我知道，她这会儿是在读封印。 在这个过程中，必须要专心致志，一旦分心就可能前功尽弃。 而月渐寒脸上则透出了明显的不悦，显然并不希望良辰触碰封印。 “良辰是封印世家，我相信她的能力，绝不会有问题！”我这会能做的，就是挡在良辰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伤害到她！ 月渐寒见劝不动，再不再多作废话，伸出双手在空气中挥了下，手上指甲见风即长，瞬间化成了十把锋利之极的匕首！ 而他的身形，则像道闪电，眨眼间便与我擦肩而过！ 若非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有人身法竟然快到这种地步！ 吃惊之余，手指也立刻触动机关，青花伞砰然一声撑开，生生将月渐寒挡了回来。 他偏头看我，“小鱼儿，你真不乖。” 我皱着眉毛表情严肃道：“有我在，你休想碰她一根手指头！你那么忌惮别人触碰这个结界，可是对我撒了谎，暗藏了别的阴谋？”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我只是不想让你的朋友受伤罢了。” 话音未落，他又借机发出了第二次冲击。 我收起伞，横向挡在他面前，强行将人拦下，“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他看向良辰，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我本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居然这般固执，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着便牢牢抓住了伞，伞骨顿时格吱格吱直响！ 这家伙果然隐藏的很深，跟我之前交手时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我担心青花伞会被他抓坏时，月渐寒的身形去突然消失，踩着伞身自我头顶上跃了过去。 我下意识扔了伞，直接背身抓住他的脚踝，然后将身体往上翻，两腿便死死锁住他的胳膊！ 我们两人，就像是长在一起的连体婴，我动不了，月渐寒也无法行动自如。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用这样难看的招式，但这会情况危急，已全然顾不得形象了。 虽然看起来非常狼狈，但是却有效。 月渐寒艰难的移动了两步后，被我固定在原地，无法前行了。 十根指甲虽然锋利如刀，但这会儿却生生被架在半空，派不上任何用场。 他转头看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很难看吗？” 我这会儿颠倒了个儿，头朝下，所有的血都往脑袋上冲。 这种情况下是不方便说话的，否则一般泄了气，就会给月渐寒可乘之机！ 第770章 我很开心 于是我便憋着气，卯足了劲儿将力气集中在四肢上，无论他说什么都选择不理睬。 纵使他再厉害，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暂时无计可施。 两人僵持在那里，气氛紧绷又尴尬。 好在良辰那边已经读懂了封印，回头看我们后有些惊讶。 不过她语气依然镇定，“我现在不能乱动，你就这样给我保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我虽然没说话，但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良辰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神情异样，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半个小时，我就能将这个封印打开。” 能将封印打开，倘若不是处境特殊，我简直要欢呼起来。 但是这会儿想到自己还控制着月渐寒，于是也不敢开口，想到九龙封印，更是担心起来。 我如今不方便说话，但有人却代我说了，月渐寒道：“那个结界你不能碰，如果打开后，会触动九龙封印，到时整个飘渺之海都会受到牵连。” 良辰冷冷一笑，“这话你哄哄外人也就算了，还想骗过我么？九龙封印一共有十二道，除此之外唤醒它们还需要有特殊的解引，而石像上面却只有六道，虽然解开封印难免会触碰到九龙封印，但绝不至于让九龙苏醒。” 我是无条件信任良辰的，她阿离一样，不说没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 “不亏是出自封印世家，”月渐寒看到谎言被揭穿，丝毫不显尴尬，“可即便你救了赤渊和朱砂，又有什么好处呢？你的家人不会活过来，你爱的男人依然不会喜欢你，不如留下来跟我一起图谋大计，到时候我做了冥王，就能让你的家人自九泉释出，并许以跳脱轮回赐他们永生，如何？” 这个混蛋又在挑拨离间！我气的简直头顶都要开始冒烟！ 但是……不能生气，一生气，呼吸就会紊乱，月渐寒借机逃脱的话，我跟良辰到时候就麻烦了！而且还得救爸爸妈妈呢，所以，一定要稳住！ 说完这番话后，月渐寒并没有急着问良辰讨要答案，而是颇有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良辰平静出声道：“不必了，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而且也明白了，活人要比死人重要的多。” 月渐寒此刻就像个恶魔，还在循循善诱道：“那个叫段策的男人呢？我可以给你一种药，让它永远留在你身边，彻底忘了别的女人。” 良辰冷笑，“我还没有爱的那么卑微，你留着自己吃吧。” 两次诱惑都失败了，月渐寒有些泄气，“不都说女人的友谊薄如纸，一点也不可靠吗，你这趟为什么还要只身前来呢？” 良辰道：“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我再怎么解释，你也不会明白的。” 月渐寒笑了下，回头看我，“小鱼儿，你倒吊了那么久，就不难受么？有没有感觉血液流动困难，心跳加速呢？” 该死的浑蛋，在良辰碰了钉子，便想从我身上下手！ 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半个小时，我一定可以的！ 呼，从现在开始，平心静气，将自己的身体化为锁钢铁链，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 虽然倒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现在还要打起精神，不能让自己的体力有丝毫懈怠，这实在不容易。月渐寒方才的处境很轻松，他并没有刻意抵抗，而我却一直都很紧绷，所以体力消耗的非常快。 如果他一直维持着目前的状态，那半个小时，也可以做到，但这家伙绝对不会这么老实…… 果然，我这边才一动念头，月渐寒身体就开始发力。 我顿时紧张，两人衣服摩擦，宛如骨头在碰撞，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关节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 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要撑住，而理智这会却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过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超过十分钟！ 现在的我，应该还可以再撑五……哦不，四……三分钟……最多了！ 这家伙看起来瘦弱不堪的，但发力时却像只猛兽，我根本控制不住他！ “良……辰……”我这两天出声提醒她，“小心些，我撑不住了。” 良辰却语气轻松道：“好的。” 月渐寒蓦然挣脱出来，我则狼狈不堪的跌趴在地。 月渐寒抬起手，准备对准良辰的后攻击，她身体却蓦然侧滑，面两的石像，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白光，仿佛倾刻间有了生命！ 月渐寒生生收住了脚步，而我则欣喜不已。 “封印解开了么？”我惊讶道。 “没错。”良辰说。 我喃喃道：“不是说需要半个小时吗？” 良辰道：“只有这么说，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不是么？” 月渐寒才要后退，良辰却掏出了天雨流星弓，百箭齐发，将其阻拦在原地。 待白光消退后，爸爸妈妈都恢复了正常，我这会儿浑身虚弱地趴在地上，好像全身的骨骼都被重组了一遍，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心里却是高兴极了！ 赤渊看到我后，神情蓦然转冷，飞身攻向月渐寒。 而妈妈则连忙跑过来，试图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可是，她都忘记，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娇小的女娃娃了。 再加上她才恢复自由，所以姿势显得有些狼狈。 将我扶起来后，她用袖子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神情激动又难过，最后一下将我拥到怀里，竟是低声呜咽了起来。 我却开心道：“好好的，你怎么哭起来了？你看，我长大了！” 她用拇指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声音里满是歉意，“对不起，这几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摇头，“不苦，这几年，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她问：“身体还疼么？” 我说：“早不疼啦，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妈妈才要开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赤渊，“要留着活口，别杀了他！” 赤渊视线瞟过来，看到我平安无事，也露出释然的表情。 第771章 与你无关 赤渊虽然隐居多年，但毕竟身经百战，只身对付月渐寒便显得游刃有余，更何况还有良辰从旁协助。 数十个来回后，赤渊一掌拍在月渐寒胸口，他当时便喷出鲜血，倒在地上。 而良辰则伺机利用光牢结界，将其囚禁在原地。 光牢缩小后，月渐寒被固定在里面，动弹不得。 赤渊便走过来，盯着我打量了好半晌，竟突然间叹了口气。 我紧张道：“怎么了？” 赤渊道：“我原本以为能陪着你补偿一下童年，却没想到，眨眼之间就长这么大了，唉……小时候还可以经常抱抱你，现在却是不能了。” 我哭笑不得，“那有什么不能的？” 于是便走过去，主动拥抱了他。 赤渊这才显得高兴了些，“不管怎么说，健健康康的就好，我也不能苛求太多了。” 我凝望着良辰，有心想跟她亲近，但是想到之前在江城的事，又将这种念头压下。 才要开口同她道谢，良辰却突然道：“现在时机不对，有什么话，还是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出去？”我震惊道：“我们现在还可以出去？” 良辰道：“解开封印倒不是难事，问题是缺少关键的钥匙引子。” 我想了下，立刻明白过来，“我知道，是月渐寒的血！” 说罢立刻拔出匕首，吃力地走到光牢旁边。 月渐寒笑了下，很识趣地把手伸出来。 我从他手指上飞快地划了一刀，从背包里掏出掏出接住，然后抛给良辰。 良辰接过血引，再度走到九龙那里，开始尝试着破解封印。 我握着匕首，心情有些复杂，本来想给这家伙一刀的，但是想到这些天的相处，以及他同缥缈之海的关系，却是有些下不了手。 犹豫了片刻后，我最终还是将它插到了靴子里。 月渐寒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怎么，舍不得杀我？” 我疲惫不堪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大家才会都平安无事，所以我才不想计较。事不过三，如果你下次再想从我身上打什么坏主意，我一定杀了你！” 月渐寒轻轻眨了下眼睛，“放心，不会有三了。咱们下次见面，就应该是你来求我了。” 我冷冷扯下嘴角，“梦不错，继续做！” 月渐寒笑笑，不置可否道：“真喜欢跟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相信以后，我会时常回味的。”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了几分惨人的意味。 我起身，才要开口放狠话，突然听良辰道：“快过来，封印重新开启了！” 我动脚踢了下光牢，看也不看他，便跑了过去。 良辰道：“把伞借我。” 我立刻交出青花伞，她接过伞后，为我们三个布下珠形结界，然后在海水倒呛的时候，将球形结界放出。 而她自己，也在下一秒撑开伞跃入了水流中。 跟上次的经历一样，我们随着水流，通过飘渺之海的结界缝隙，回到了现世。 然而这会儿下坠的时候才发现，下面不是海水，而是陆地！ 虽然九龙封印二度开启，但是飘渺之海的位置已经飞出了海域。 好在赤渊反应够快，及时冲破结界，将妈妈接住，而我则被他用掌风推到了树上。 我在枝头晃荡了几个来回，头晕眼花好半天，方才被赤渊救下。 看着他们两个，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就这么过也挺好的，我就像是一个多余的存在者。” 赤渊有些尴尬，完全无从解释这个问题，“……嗯……咳。” 以前姥姥曾经跟我说过，宁跟要饭娘，不跟当官爹。 这话说的倒是一点没错，好歹也是自自己的亲生孩子，可是每次在面临危险与选择的时候，妈妈总会第一时间想到我，而赤渊……则会第一时间想到妈妈！ 以前在他得知妈妈的下落时如此，这回亦是如此。 我并不怀疑他对我的爱，但是却远远比不了他对妈妈的情意。 如果有天，有人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要他二选一。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他绝对会选择牺牲我…… 这个认知让我很挫败，不过想到将来有天，有个男人也会这么对待我，心理瞬间就平衡了。 算了，反正我从小没有享受过父爱，如今就当这个爹是白捡的吧，左右也不会吃亏，就别奢望更多的了！ 开导完自己，我才开始留意起良辰。 她带着伞，身手又敏捷，所以落地后除了头发有些乱，还是那么精神。 也是到这个时候，我才突然间留意到，她的长发不见了，又剪成了以前那种利落的短发，甚至还更短！ 我呆愣愣的坐在草地上，她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伞折好放到我身边。 我说：“谢谢你……” 她却没理会，而是兀自朝我伸出手，“卷轴给我。” 我下意识伸手到背包里摸索，片刻后却突然想了起来，“啊，我把卷轴交给霞生了，难道它没有还给你吗？” 良辰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了下，道：“应该有大半年了，找到这里后，我就让霞生把卷轴带回江城了。” “哦，”良辰若无其事道：“把它叫来问问吧。” 见天色已暗，我便安心召唤起月神鸦。 不久后，霞生便出现在了我们眼前，听完我的问题后，它便将头探到了翅膀下，将卷轴叼了出来，放到我手中。 我有些惊讶，又很愧疚，良辰这趟来飘渺之海，肯定有急事用卷轴，我这一耽误就是大半年，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良辰接过卷轴，却淡淡道：“你不必愧疚，我早已离开了江城，月神鸦在旧址找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啊？你离开江城了？” “嗯，自从那一晚后，我便离开了。” 良辰整了下衣衫，看架式竟要离开。 我连忙拉住她的胳膊，“你离开江城时，段策知道么？” 良辰道：“我给了他留了信，把一切都说明了。” 我咬了下嘴唇，“我都不回去了，你……为什么还要走？” 良辰道：“跟你无关，这是我一早就决定好的事罢了。” 第772章 许他婚期 我重复，“一早就决定好的？” “没错，”良辰道：“我喜欢段策，还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强迫自己穿不喜欢的衣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说自己不想说的话，但是彼此对这样的仍不满意，这说明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也就没有了再继续的必要。” 她的眼神，再次透出坚毅自信的光彩，恍惚间，我认识的那个倔强少女又回来了。 我轻声道：“离开江城，你去哪儿了？” 良辰说：“跟以前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居无定所自由自在。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犹豫道：“你这次来这里，是因为担心我，还是为了找回卷轴？” 她脚步顿了下，回头扫我一眼，“你说呢？” 我说：“你是不放心我，担心我会遇到危险，对么？” 她没说话，嘴角微微上扬，旋即转身离去。 我大声冲她的背影喊道：“不管怎样，你都以后都要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困难，记得用枯文蝶传信息给我。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她没回头，连脚步都没有迟疑一下。 良辰，良辰……希望你永远被幸福眷顾！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我逐渐沉浸到了失望中。 妈妈走过来，轻轻揽住我的肩膀，轻声道：“人生就是这样，经历过悲欢离合，才能更加珍惜目前所拥有的。” 我点头，“我知道。” 因为不在一起，所以才思念。 因为思念，才会深切体会到日后重逢的欢乐。 如今的良辰，再度恢复成了那个高傲、自信、又冷静的女子。 我们两个道别，并没有说再见，但我相信，以后肯定还能再见的！ 赤渊和妈妈坐在篝火旁，则我则抓来了野兔和鱼，并将他们处理干净，并且亲自动手烤。 因为沉睡了十多年，如今的妈妈看上去格外年轻，我叫她一声姐姐，也没有任何违和。 而赤渊就更别提了，虽然刻意留了胡须，但是那张脸，怎么看，都还是青壮人的模样。 但是，这两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在我面前，已经明显开启养老模式了…… 在我忙前忙后满头大汗时，他们两个则负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 我委婉地提醒他们，“你们两个，有没有兴趣自己动手烤一下？” 赤渊很干脆道：“没兴趣。” 我默默将烤好的鱼递过去，赤渊伸手接过去，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剔刺后，把肉给了妈妈，全然不顾我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我觉得幻想真是种神奇的东西，以前不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我总是不停地给自己灌药催眠，假设他们在身边，自己的生活会有多好多，幸福快乐。 如今这么一看，也就这样了…… 烤好第二条鱼，是孝敬老爸的。 赤渊拿起来，犹豫了下，这回总算是良心发现了，“小鱼儿，忙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还是你吃吧！” 我心里一暖，“那你呢？” 赤渊道：“我看着你吃。” 我默，被他这么盯的，我能吃得下去吗？我是那种自私的小孩吗？ “还是你吃吧，我这条马上就好了。”我泄气道。 填饱肚子后，该开始解惑了。 当我问起他们为何会出现在飘渺之海，又化为石像时，赤渊显得很生气。 原来当时他跟妈妈正在丽水附近寻药草，接到了封信，说我被困缥缈之海，两人思女心切，根本没想那么多，便立刻动身前往此处。结果到了月宫后，不小心误触封印，中了月渐寒的圈套。 矗立在喷泉边的那些天，对赤渊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当他提起月渐寒的时候，也是无比愤怒，“倘若不是念及到他的身世，我定要将那小子碎尸万段！最可恶的是，居然还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连符离都看不上，更别提他了！” 妈妈斜他一眼，“这俩人有任何可比性吗？” 赤渊顿了下，道：“我觉得都差不多！” 妈妈道：“这个鬼之子明显心术不正，并非善类。那开始我们小鱼儿单身一辈子，我也不会考虑她嫁给这种人！” 赤渊迟疑道：“那符离呢？” 妈妈说：“我虽然对他很不喜欢，但也承诺，在那孩子身上确实挑不出任何错处，小鱼儿既然长大了，就交由她自己决定吧。” 两人对视了一下，最后将目光齐齐看向我这边。 我说：“马上就到三年之约了，我想到幽都找阿离。” “然后呢？”赤渊追问道。 “然后，”我搔了搔头，“还没想好呢，我现在就想见见他。妈妈的身体，这几年还好么？” 妈妈揽住我肩膀，道：“我们两个都很好，乖乖就放心好了。” 赤渊也点头道：“没错，也就是这次关系到你，所以才上了那小子的当，类似的经历，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问：“药材的事，怎么样了？” 赤渊道：“还缺两味药，麒麟角和辟水鳞，不太容易找，所以可能还要花费上一段时间。” “辟水鳞？”我连忙道：“怒河霸主河侯是我的朋友，为人慷慨大方，你们去的话，就报我名字，想跟它讨个鳞片，应该不难。至于麒麟，我也认识一只，他原本是在九重天的，后来被龙大强行逐出去修行，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这会儿还在现世，只是不太容易找。” 赤渊道：“不急，我们这趟就当做游山玩水了，能找到是最好，找不到的话，其实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只是效果没有那么好罢了。” 我犹豫，“妈妈的身体，可以在现世停留吗？” 妈妈道：“我在幽冥界休养了这么多年，短期留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虽然跟赤渊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会被忽略掉，可是想要还要分开，还是会有不舍。 赤渊摸着我的头道：“符离那小子很会做人，又巧舌如簧，你千万别被他几句好话就迷晕了头，更不准擅自许他下婚期。这件事必须得经过我跟你妈同意，如果他追问强逼，你就说等我们回去再商议，知道么？” 第773章 第一美人 虽说赤渊和妈妈两个人默许了我长大的事实，但是他们对阿离的成见，一时半会儿却难以消除，我把这点归结于双方相处时间太短，相信以后大家多接触的话，彼此间或许会有所改观。 于是我便点点头，“好的，你们在外面也要小心，不要轻易相信来历不明的消息，免得再被有心人利用。” 妈妈抱了抱我，依依不舍道：“你当真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说：“我答应了阿离要准时回去的，做人应该守信，对不对？” 她点点头，呆呆的凝视着我，“乖乖，这些年我没有尽做母亲的义务，亏欠了你许多，所以也不便对这件事发表什么，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一辈子没有烦恼挫折，符离倘若能够保证到这一点，我便可以把你安心的交给他了。” 我将头抵在她下巴上撒娇，“放心好啦，小时候我也没吃什么苦，如今我长大了，有你和爸爸，还有师父、阿离，更没有人敢给我苦头吃了。” 赤渊又从旁叮嘱了几句，大家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现在心里有些难过，但很快便释然了。 赤渊和妈妈两个人在一起，感情和睦又互相照应着，我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今手头的事都已经处理完毕了，离三年之约也只剩下十多天，我必须得尽快赶回幽冥界去，以免再生波折。 想到这里，我便立刻召唤来月神鸦，乘着它前往幽都。 距离上次回幽都已有三年，这里还是那么繁华热闹。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老人和孩童个个喜笑颜开，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让人震惊的变化。 几年前的幽都，虽然偶有异雀，但穿着打扮以及身份职业，一眼就够能看出来。 如今大家除了口音以外，别的方面已经看不出差异了，想必这几年，阿离应该推行了不少利民规定吧。 希望冥界能够尽快消除歧视，废除到现世强娶新娘的规定，如果能够实现自由通婚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进入幽都后，我便下了月神鸦。 并非不着急见阿离，而是因为这会身上还穿着飘渺之海的衣服，会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到月渐寒，这种感觉实在不舒服！ 虽然跟阿离是老熟人了，但我还是很希望他能够看到我漂漂亮亮的样子！ 所以在去见他之前，适当打扮下还是必要的。 我对幽都很熟悉，但是关系好的却不多，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花姐。 她经营倚楼阁多年，穿衣化妆堪称一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她更合适了。 当我来到倚楼阁后，已是正午时分，这里好像不久前才被装修过，跟之前富丽堂皇的风格完全不同了，楼梯改成了旋转式的，而且旁边还挂着许多盆草，天花板上倒种的许多空气凤梨，乍一看就像是来到了绿植店。 正当我好奇的打量周围环境时，女人打着哈欠自楼上走了出来。 她懒洋洋道：“姑娘，你到这种地方找谁啊？” 我看着她，笑眯眯道：“找你啊。” 她怔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小鱼儿，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才多久不见，竟然长这么大了？” 我问：“我看你困得很，方便说话吗？” 花姐挥着帕子道：“你这是问的什么话，看到你我就高兴，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说着便过来，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却是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生意不好吗？”我问。 花姐道：“好着呢，我就是看到你，突然心生感慨罢了，以前觉得自己挺年轻的，如今看到你们年轻人韭菜似的一茬茬长起来，才发现当真是岁月催人老，不比当年喽。” 我说：“哪里老啊，我怎么看不出来？感觉你还跟我刚认识那会儿没什么变化。” “少耍贫嘴，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这是奉承话，”凤姐过来拉我，亲热道：“走走，到后院去说话！” 路上，我问了容秋的境况。 花姐道：“你赶的不巧，早回来两个月，还能跟他见一面。” 我好奇道：“他去哪儿了？” 花姐道：“两个月前突然拿出一笔钱来赎身，只说有了好归处，再详细的情况也不肯说。楼里的规矩是段老板当初定下的，只要他们提出离开，咱们这里是不强留的，所以也没再问。” 我惋惜道：“这么说来，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花姐道：“那也说不准，以后有缘，说不定还能在别处遇见。” 我点头，同她寒暄了几句，便将来意说明了。 “花姐，今天过来是有事相求。”我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事，尽管说，别在我面前客气。”花姐很好豪放道。 我说：“您看我在外面漂流了这么多年，也不懂得穿衣打扮，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个野丫头。您能不能帮我挑件合适的衣裳，再帮我打扮一下？” 花姐恍然，笑得意味深长道：“哦，明白了，你这是才回幽都，还没见过旁人是吧？” 我点头，“是啊。” 她拍我肩膀，“就放心交给我吧！近两年来，幽都疯传什么第一美人，前几天我还好奇跑去看了眼，心里却失望的很，漂亮归漂亮，不过到底是庸脂俗粉，却是担不起第一美人的称号！依我看，咱们小鱼儿可比她漂亮多了！” 我只当她在调侃，便笑嘻嘻道：“长相这种事，本身就是见仁见智，各花入各眼。再加上您见多识广的，可以直接窥探出妆下五官骨相，要求自然比普通人高得多。咱们两个相熟，你看我自然比外人来得顺眼，觉得我更好看也是正常的。” 花姐挑眉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判断？” 我趴在椅背上，捏着葡萄往嘴里送，大力点头道：“信，我照镜子时也觉得自己很不错，但是第一美人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 花姐笑道：“你虽说如今长大了，可眼睛里还带着股稚气，没有成熟女人的风韵，真想成为第一美人，怕是还得再等两年。” 第774章 对他好点 成熟女人的风韵？莫非要像妈妈那样的？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然后迅速间红了脸，摆手道：“我可不幻想成为什么第一美人，差不多就行了。” 花姐道：“你这要叫差不多，那我这楼里的姑娘，便都没有生路了。你在这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 我连忙道：“要保守点的，我不喜欢露太多的。” 花姐一脸无语，“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就算要暴露的衣裳，也不敢给你拿啊。” 我知道她在暗示阿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我简单沐浴后，花姐捧了十多件新衣服过来，挨个拿着在我身上比划尝试。 然后又拿了妆盒过来，在我脸上擦了几下，又全给洗掉了。 我有些舍不得，便道：“多好看啊，为什么要给洗掉呢？” 花姐道：“你年纪小，长相清丽，本身就不适合浓妆艳抹，用这些胭脂粉显得俗气，还是自然些更漂亮。” 本以为就是简单打扮下，谁知道最后竟然折腾了大半天。 早知道要耗费这么久时间，我就不来麻烦她了。 可是花姐这会儿却兴致勃勃的，反复的试来试去，一点也不嫌疲倦。 待她最终完成时，我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说：“喂，丫头，别睡啦，快来看看怎么样？” 我站起身，走到那个大镜子前看了看，然后又转了两个圈，连连点头，“好看，真不亏是花姐！” 头上简单一只竹钗，身上青色翠烟衫和桃花百褶裙，看起来非常素净，但又丝毫不显寡淡，脸上未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些桃花胭脂，便将长途跋涉的辛劳全都遮了住，以至于整个五官都生动明艳起来。 阿离母亲当年见面的时候，曾送过一整套耳饰，所以花姐从里面选了对珍珠，温润的珠光映在脸上，更衬肤色光滑洁白。 这些年在外面大多穿着牛皮靴，虽然牢固结实，但无论是舒适性还是外观，都比不了脚上这双绿绣鞋，底子软软的，走起路来，就像是踩在云朵上，身轻如燕脚步轻快！ “唉呀，真是好看。”花姐在旁边忍不住拍手。 “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我冲她眨眨眼睛。 花姐知道我想听夸奖，却偏偏不如我意，正色道：“自然是我这衣服好看。” 我浑不在意的笑笑，拿起背包便往身上套。 花姐连忙拉住，“好好的一身衣裳，一个破背包，全给糟蹋了！赶快扔了，不许再背！” 我说：“啊，那我东西怎么办呢。” 要知道这背包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里面的东西却五花八门的，每件都是舍不得丢的宝贝。 花姐点着我的鼻子道：“算你今天运气好，我前几天上街，刚好淘了个宝贝，今天便宜了你。” 当她把东西拿到我跟前时，我眼睛顿时一亮。 那是一个白色背包，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上面绣着一朵兰花，手感细腻光滑，非常漂亮。 最奇妙的是，将背包带在身上时，它竟然能根据服饰进行微妙的色彩调整变化！ 当我背上它时，它便与那衣裙融在一起，就好像是配着这件衣服量身定做的一样！ 我连着摸了好几遍，简直对它爱不释手。 “这个东西，真的要送给我吗？” “怎么，不喜欢的话可以给我留下。” “喜欢喜欢！”我连忙跳开，生怕她反悔了似的，将旧背包里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 然后才发现这背包，竟还暗藏着一个奇妙的功能，跟当年娇爷那个蜗牛壳似的，无论什么东西放进去都会自动缩小，重量也会相应的减轻。 这背包对我来说实在太实用了！我搂住花姐，连着亲了她好几下。 花姐惊恐道：“小姑奶奶，你赶快离我远点！千万别对我做这种轻浮的动作了，我还没活够呢。” 我一时高兴，就乐昏了头，连手上戴着鸳鸯戒都忘记了。 不过好在并没有产生什么反应，看来阿离是不介意我跟同性长辈亲近的，嘻嘻。 临走的时候，我把从魮之鱼那里得到的珍珠给了花姐，道：“这是魮之鱼吐出来的珠子，将它们研磨成粉，每天晚上涂在脸上，保证你七天之内皮肤光滑，所有皱纹都消失无踪！如果觉得太麻烦，你可以将它们放到锅里面煮，什么时候变软了，就可以直接拿来吃，功效是一样的。” 花姐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东西可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能让我开心！” 我说：“那我走啦，以后有时间再回来看你。” 花姐道：“本来还想留你吃晚饭的，但看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想必是坐不住了。” 我笑笑，同她挥手告别，走了几步，却又退了回来。 花姐疑惑道：“怎么了？莫非还有别的事？” 我注视着她，小声道：“我离开这里太久了，也不清楚幽都的情况，心里有些不放心，所以想问你件事……” 花姐道：“什么事？” 我两手指抵在一起，声如蚊呐，“那个……这几年幽都，有没有传出关于他的什么绯闻？” 花姐故作不解，“什么绯闻？” 我瞟她一眼，道：“你知道的嘛。” 阿离以前就招桃花，不仅讨女孩子喜欢，就连容秋这样的男人，见他一面都芳心暗许。 这三年来我都不在幽都，也从未探听过这里的情况，所以难免有些不安。 花姐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至少没有任何异性绯闻，就连我们的姻缘使左思左大人也没有。但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所以坊间又有不少别的传闻……我只能言尽于此了。” 我瞬间安了心，没有女人就好，至于左思，阿离就算跟他日夜睡在一起，我都不担心这两人有什么暧昧！ “那位大人我是见过的，有你在的时候，眼睛根本看不进任何人，”花姐走过来，轻轻推了我一把，“让人家苦等了这么多年，我一个外人都觉得于心不忍。别再犹豫了，去吧，记得对他好点，否则的话，你在一众幽民这里，怕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第775章 你回来啦 此时天色已经黄昏，我召来月神鸦，直接前往幽冥殿。 看到那座高大的宫城越来越近，我的心却越发局促不安！ 我这样子应该没问题吧？阿离见了会不会觉得失望？又或者说我没有长成他想象当中的样子？要是他不喜欢，那可怎么办？ 唉呀，之前我一直盼望着跟他重逢，这会儿却忐忑不安的要命，恨不能立刻掉头就走，重新调整心情！ 偌大的幽冥殿此刻异常安静，五颜六色的云彩在天际铺陈开来，美丽得就像一幅庞大的油画。月神鸦对这里的环境格外熟悉，所以并未询问停留，便直接越过宫城，来到偏殿。 这是属于阿离的私人领域，这些年来，除了我被特许外，几乎没有任何人涉足过。 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那颗雄壮美丽的雪霄树，一如既往的扑簌扑簌落着花瓣。 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从月神鸦上跳了下去。 霞生感受到紧张气氛，特意用翅膀拍了拍我的后背。 双脚落地后，我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毕竟在这里呆了许久，这处偏殿，对我来说也是另外一个家了。 房间门是关着的，我扬声道：“阿离，你在么？” 没有人回应我，周边依然静悄悄的。 我站了会儿，抬手将门推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字画、书案、陈设、以及桌子上的植物，似乎还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在房间转了一圈，发现阿离的床上，竟然还保留着我的枕头。 那时的我，总是喜欢跟他挤在一起，也不管他情不情愿…… 据说我的睡姿很不好，有时乱挤人，有时还会说梦话，真是难为他了。想到那些往事，笑意便不自觉地在嘴角浮起。 我伸出手，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轻轻抚摸了一遍，在案前坐了会儿，又忍不住回到院子里。 阿离这会儿，应该还在前殿处理政务吧。没有人在旁边提醒着，他肯定要很晚才能回来。依我往常的性子，应该会去前殿寻人。 可这会儿却想不去了，前面人多眼杂的，说明还有旁人在。 我熬了这么多年才长大，内心想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他，而不是被别人先看了去。 反正你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再晚一些！ 我纵身一跃，双手拉着雪霄树的枝条便攀爬了上去。 那里有根枝繁花茂的树叉，小时候我便整日坐在那里对着远方眺望。 如今人长大了，视野变了，看起周边的东西，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也不知道这双眼睛，待会看阿离的时候，会不会还是以前的感觉呢？ 我等啊等啊，太阳都落山了，阿离还是没有回来。 连日奔波了这么多天，我有些疲倦，倚在树干上打起了瞌睡，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把跟阿离相处的这些年，全都回忆了一遍。 那个小小的稚气少年，带着略显羞涩的笑容，露出尖尖的虎牙道：“小鱼儿，我认识你。” 月光下，他背着我穿行在夜色当中，轻声道：“除了我以外，别跟旁人太亲近，我不喜欢……” “小鱼儿，快点长大吧！” “小鱼儿，我在幽都等你回来。” “小鱼儿……” 啪，一朵冰凉的雪霄花夹带的露水坠下来，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打了个激灵，身体蓦然一抖，竟忘记了这会儿是在树上，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睡的太久，导致手脚酸麻，完全伸展不开，虽然不至于摔死，断胳膊断腿应该是难免的吧……这回真是完蛋了，本想着打扮的美美的给阿离看呢，结果竟落得这么个狼狈相！ 然而下一秒，身体并未迎来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被突如其来的手臂给稳稳接住了。 我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如明月般清透的瞳眸…… 我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如今的阿离，只能大致描述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就像悬挂在天空的一轮秋月，清冷而淡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息，虽然此刻明明近在眼前，但我却依然恍然如梦的不真切感。 他看着我，眼睛微微微起来，“回来啦。” 那声音听在耳里，就好像是一根羽毛，在轻轻的撩拨着人的神经。 我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脸颊也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人是熟悉的，但是感觉却太陌生了！ 我下意识想挣脱开来，跟他保持距离，然而他的手，却牢固的像钢钳一样，将我束缚在怀里，完全动不了！ “阿离……” “嗯？” 我闭上眼睛，不敢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流，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很小道：“你别这样看我。” 他声音有些慵懒，又透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怎么了？” 我结结巴巴道：“我……我紧张，感觉浑身都不对劲儿，还有，我的脚好像抽筋了……” 说到后来，我竟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跟他接触的地方，也开始隐隐有种莫名的羞耻。 我做了这么大准备，满心欢喜的来到他面前，想要呈现出最好的一面。 结果出场时，却是如此尴尬和狼狈！如果此刻地上有条缝，我恨不得自己能立马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没事，我帮我你看看。”他直接席地而坐，将我鞋子脱了，拇指抵着脚心按了几下，问我：“好点了么？” 我点头，“嗯。” 在他的按压下，腿脚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伸手去够鞋子，却冷不丁跟他视线对上，身体顿时像贴了定身符一样，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生着双细长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嘴唇薄如纸刃，命书上说这是薄情冷性之相，极不好与人相处。但是他气息温和，黑眸如玉，刚好中和了那点生冷，所以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尖刻，反而感觉有种奇异的温柔。 尤其是被他看着时，你会觉得就像是被太阳光照射着！ 我紧张的吞了下口水，伸出手试图将他眼睛捂上，“我记得你以前看人不这样，现在怎么感觉变了……” 第776章 我想你了 当我手指接触到他脸时，动作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果断捂住。 阿离并未有任何躲避，而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这几年我日思夜念，还时常后悔最初的决定，责怪自己假大方，还白白浪费了一年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你却连看都不让看了……” 我纠结良久，觉得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于是便将手指慢慢移开。 阿离的眸光自缝隙中透出来，亮晶晶的注视着我。 雪霄的冷香悠悠的飘浮在夜风里，我已经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来自我身后的大树，还是来自于阿离的身上。 夜色如酒，我就像浸泡其中的一只小虫，浑身懒洋洋的，意识也开始迷醉。 阿离慢慢靠近，我则紧张地绷紧了身体，试图将身体往回缩。 然而后脑勺却被他托住动弹不得，他的手修长温和，但是却分毫不肯松动！ 我这会儿完全使不出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移过来！ “阿离，你你……想做什么？” “亲你。” “啊……唔。” 嘴唇上突然一凉，竟是被他柔软的唇瓣给吻住了。 类似的画面，曾经在梦中，我以琉璃的身份也跟他经历过，但是那种感觉却跟现在完全不同！ 这跟我认为的亲亲，完全不是一回事！ 阿离本人温和，做事也很好商量的样子。 但是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却像像是以霸道、不容拒绝的占有式宣告所有物的雄狮，极具侵略性！ 我也是到现在才猛然意识到，他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男孩，而是长成了一个强大而具有攻击性的男人！ 我平常自认力气不小，但是在他面前，却感觉完全不够看。 身体的力量好像全被那个吻给抽走了，手脚软绵绵的，而且还因为缺氧而变得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整个意识都像在空中飘浮着。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亲一下，谁会想到，他竟会亲出这么大的动静！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我原本以为见面后两人会抱一下，然后并肩坐在一起，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然后快快乐乐的吃顿饭，大家再相拥而眠！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重逢场景，竟会是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离抱着我站了起来。 我这会儿还是懵的，手还悬在半空试图去够地上的鞋。 “鞋，鞋掉了……” “掉就掉了，没什么关系。” 什么叫没什么关系？我愣了下，方才醒悟到刚才发生的事，于是把脸埋进他肩膀里，吱唔道：“我可以自己下来走。” 他说：“让我再抱会儿，好么？” 虽然是征询的语气，但他的样子根本由不得我拒绝啊！ 就这样，我们到了屋子里，没有在客厅做任何停留，便直接到了里间。 阿离果真变了，要是过去的他，肯定会体贴的问我饿不饿，有没有吃晚饭，想吃什么，这会儿却是一句闲话都没了！ 房间的灯光很亮，每个角落都能照的很清楚。 也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格外羞赧！ 最后就像只待煮的虾，放到了床上，我在他视线里缩起了身体，连脚趾头都倦了起来。 我舔了下微肿麻木的唇，突然间看到阿离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我口渴。”我说。 “我也渴……”虽然阿离看起来也有些渴，但是我总觉得他跟我理解的不是一回事儿。 “我饿了。” “待会儿再吃。” 眼看着他弯腰将我罩在身下，我惊慌地叫起来，声音中还夹带着哭腔，“我想吃饭……” 他凝视着我，最后在我额头上吻了下，动作轻柔而克制，语气中透着一是无奈，“好，那就先吃饭。” 很快，我们两人便坐到了桌前。 我捧着碗，在他的视线中却是如坐针毡！至于吃什么、味道怎样，哪里还有心情留意这些！ 我低着头，恨不能用碗挡住脸，“你，你怎么不吃？” 阿离道：“我不饿，看着你吃就好了。” 我犹豫了一下，把筷子拿起来递给他，“还是吃点儿吧，忙碌了一天，又到了这个点上，怎么可能会不饿呢？” 听我这么说，他便顺从的接过筷子，微微笑了下。 虽然是在吃饭，但是目光依然停留在我身上。 我为难道：“你为什么老看我？” 他回答的极为自然，“几年不见，想你了，所以想多看看。”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听到这些话，我心里还是禁不住美滋滋的。 犹豫了片刻，将碗放下，对上他的脸，“你看，我长大了。” 他弯起眼睛，“我看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好看吗？” “好看，”他的眼睛乌亮乌亮的，宛如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数不清的漫天星辰！ 我想，跟他在一起，就算对着一辈子，怕也不会感到腻！ 想到这点，我便忍不住咬着下唇笑起来。 他冷不丁唤我，“小鱼儿……” 我抬起眼睛，“嗯？” 他问：“等下还有事么？” 我摇头，“没有。” “那就好。” “诶？” 阿离放下筷子，“吃饱了么？” “还没有！”我无端紧张，连忙又捧起碗，飞快的扒了几口。 因为这些年都参风露宿的，时间又赶，所以跟阿离那种文质彬彬的贵公子吃法完全不同。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手忙脚乱起来，姿势越发不好看了。 不过好在，他看起来并不是很介意，还帮我擦了下嘴角边的米粒。 在肚子提出抗议后，我把碗放了下来。 他柔声道：“路上累不累？” 我点头，“嗯。”要不然也不会困到，在树上都能睡着。 阿离道：“等会儿去温泉边泡个澡再睡。” 我立刻来了精神，“好啊，一起去吧！” “你确定么？”他很缓慢的眨了下眼睛，长睫毛就像是风的翅膀，轻轻拍打在我心上。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我立刻有了些不确定，试探道：“……不可以吗？” 阿离慢吞吞道：“只要你觉得没问题，我是无所谓的。” 第777章 感觉不坏 不过是一起泡个温泉而已，身上还穿着衣服呢，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所以欣然道：“那就一起去吧！” 我们起身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后，便前往温泉池。 路上阿离拉着我的手，拿手指在我掌心中轻轻划着圈。 我好奇地斜瞥他，“阿离，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变了？” 他不置可否，“嗯，说说看？” 我说：“你现在好像举止轻浮了。” “譬如？” “你的眼神，还有你的动作，都跟过去不一样了，以前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像个行为谨慎的大哥哥。” 他笑了下，“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没必要再克制收敛自己的言行，小鱼儿应该学着习惯，因为这样才是正常的男女相处模式。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月光下，他的眉眼、相貌、动作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可这会儿却突然间像是蒙上了一层陌生魅惑气息，他手腕轻轻一扯，我便毫无预兆地撞到他的怀里。 对上他的视线后，我的脸颊瞬间滚烫起来，“阿离，你变坏了！”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侧，声音竟带着丝不怀好意的味道：“你说的没错，我不止变坏了，还想带着你做一些坏事。” 我颤微微地闭上眼睛，小声道：“你可别再亲我，嘴巴要是肿了，明天就没办法出去玩了！” 他说：“那就一直呆在这里，想玩什么我陪你。” 我说：“你那么忙……” 阿离却道：“不忙，为了你回来，我把这事都处理完了，未来几个月，都有大把时间陪着你。” 说着，便将我揽腰抱了起来。 我将头埋在他胸口，心里慌乱又欣喜。 犹豫了下，我将手臂试探性地怀住了他的脖子，这种感觉好好！ 就好像是被一个人捧在掌心里，被视为这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宝！ 那一瞬间，这个优秀又强大的男人，眼里只有我一个，而且也只属于我…… 心灵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好像有粒种子，正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迅速开花。 虽然此刻行走在夜色里，但是我却感觉，周围一切都明亮了起来！ 当到了温泉池边，我还沉醉于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当中。 阿离笑眯眯地看着我，“还想不想下水？” 我陡然醒悟过来，飞快点头，“想！” 他将我放下，我走到屏风后面，换了套白色里面，然后慢慢走入水中，靠着边沿坐下来。 阿离也随之去换了，过来后我连忙躲到对面，跟他保持距离。 他坐在我方才的位置，将双手臂舒展开来，搭在石头上，笑眼弯弯的看着我。 “小鱼儿，跑那么远做什么，到我这里来。” 我将身体埋在水里，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 原本以为两个人在一起泡泡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方才一进水，我才发现了问题。 这布料的材质很薄，一泡便贴在身上，和没穿差不多…… 根本阿离之前的反应，他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点明提醒我，简直太可恶啦！ 而且这会儿，居然还枉图以皮相诱惑我，我才不会上当自投罗网呢！ “小鱼儿，”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我，语气温和婉若诱哄，“过来。” 我摇头，“这样就好，你泡你的，我泡我的，咱们谁不打扰谁。” 他却显然不满足现状，懒洋洋道：“你不过来，那我过去好了。” “别别别！”我紧张地伸出手臂，展示给他看，“你看，都贴身上了，我要是现在过去，岂不是被你看光了？” 他笑笑，“咱们两个什么关系，看看而已，不打紧的。” 我说：“你少唬我，回来的时候，爸爸特意提醒过，要我注意，不能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更不能让你占了任何便宜！” 阿离却一本正经道：“男.欢.女.爱很正常的，大家都能从过程中得到享受，哪有便宜的说法？我只不过是想跟你近些说说话罢了，你过来，我保证不动你一根手指头。” 我犹豫了半晌，小心翼翼移了过去，嘀咕道：“有什么话非得要靠近了才能说。” 在我靠近后，察觉到他眼神变得有些幽暗，立刻警惕地后退，然而却已经晚了。 他长臂一伸，便将我扯到了怀里。 我急气，“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不算话了？” 阿离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哪有说话不算话？” 我说：“你说过，不动我一根手指头。” 他却道：“没错，你放心，我绝不会动你的手指头。” “你居然骗我？” “嘘！”他突然将下巴抵在了我的颈间，整个身体都贴在我后背上，“看在我苦等这么多年的份上，就别再计较这些话了罢！” 我思路瞬间断片，满心想的都是，我跟阿离居然这么近……这么近…… 两具身体，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所以能清楚感受到他的体温。 男女身体构造果真不一样，阿离虽然肤色白净，但却丝毫不显孱弱，仿佛每一块肌肉下面，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所以虽然揽着我的身体，并未用太大的力气，但是我却完全没办法挣脱！ “小鱼儿，”他将我身体转了过来，我紧张地将手臂环在胸前，害羞的连他的眼睛也不敢看。 他沉默了片刻，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轻轻在我嘴唇上亲了下，然后迅速离开。 “喜欢我这样对你么？”他就像个施展巫术的大魔法师！ 我迟疑了下，点头。 虽然对他的举动有种说不清的惧意，但是也有种无法忽略的期待。 我喜欢阿离，跟他在一起，做任何事，都不会真的反抗排斥。 更何况，这种被注视、疼爱的感觉，其实并不坏！ 我的肯定，就像是一针兴奋剂，瞬间鼓动了他的情绪和动作。 再接着，他便不再是那个温柔如春风细雨一样的阿离了。 他的唇舌也是凉凉的，味道清爽，和他本人的感觉完全一样。 但他的吻却是火辣、执着、疯狂的，融入了我从未见识过的热情，好像要倾注进我的灵魂，在我的身体打满属于他的烙印！ 第778章 你在想谁 是因为身在温泉中的关系吗？我能明显的感觉自己身体开始发热，周围的温度也在疾速上升！ 全身每个细胞，此刻都在因为这份亲密发出愉快的欢跳与雀跃！ 一阵阵的晕眩再度袭来，我整个身体都是软绵绵的，感觉自己好像化成一团，不知所措的躺在他怀里，除了呆呆的喘息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鱼儿，”长吻过后，他总算暂时将嘴巴移开，拿拇指轻轻捻拂我的嘴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乖！” 我抬眼看他，只见那双幽暗的黑眸里，有着让我浑身燥热、神智模糊的东西！ 我迷迷糊糊道：“阿离……你是不是亲过别的女人？” 阿离怔了下，“为什么这样想？” 我小声道：“因为我感觉，你不像是第一次，好像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他再度亲过来，微凉的鼻尖贴着我的脸颊，“放心，我是你的，还没有被任何人玷污过，至于经验丰富……男人在这种事上，个个都是无师自通的天才，我也不例外。” 因为他的话，我再度开心起来，整个身体都趴在他胸口上，心想如果时间能够停下就好了，我们可以这样亲密一辈子！ 水温刚刚好，鼻端嗅着阿离的气息，让我愈发踏实放松。 隐隐的，我觉得自己有些困。 自出缥缈之海后，这几日我都没有合眼休息过，如今在阿离身边，就像是小船回到了温暖的港湾，不知不觉地合了眼。 何处传来一声叹息，似乎是阿离发出来的，似乎是在我为我的反应烦恼。但我这会儿已经顾不得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好好睡一觉，然后迎接全新的明天！ 清晨，我被一阵鸟鸣声吵醒，睁开眼后，便对上阿离的笑眼，“醒了？” 我点点头，迟疑了片刻后，将棉被打开，然后又迅速合上。 我说：“我的衣服……” 他笑眯眯道：“我帮你换的。” 我这会儿无比抓狂，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这哪里换？这分明是脱！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还想要我夸奖你吗？” 阿离道：“夸不夸的我本来也不是很介意，但是你这样的反应，实在很让人伤心。” 我很凶道：“别装啦，赶快把我衣服拿过来！” 他眨眨眼，“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伸出手指，轻轻勾他的衣袖，“昨晚的事辛苦你啦，谢谢。好阿离，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下，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望着他的背景，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总有预感，将来会被男人吃的死死的，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阿离将衣服拿过来后，竟是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我抓着衣裳道：“你什么时候起，有了看人家穿衣服的癖好？” 他波澜不惊道：“应该是从昨晚开始。” 我说：“确定不走么？那我就这样穿啦？” 见他但笑不语，我便刷的掀开了棉被，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下意识想要转身，但是下一秒，却又僵在了那里。 趁他拿衣服的时候，我则偷拿了条被单裹在身上，活脱脱一个浴袍，除了两条手臂和膀子，他什么都休想看到！ “啊哈，”我盯着他的脸，就像发现新大陆了一样，“阿离你脸红了！” “……没有。” “耳朵都红了！” “……没有。” 我叉腰大笑，“你这样容易害羞，还敢看女人脱衣服？” 阿离默默道：“也就是想看你而已，我对别人没有兴趣。” 在我得意忘形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了浴袍，被单瞬间脱落。 “啊，”我傻眼，在阿离的注视下飞快穿起了外衣，连声大叫道：“喂，不许看，转过去！” “哦，”他顺从地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我总觉得他这会儿动作慢到出奇！ 但我面红耳赤的穿好衣服，却听他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什么。 我立刻敏锐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离若无其事道：“左思告诉我说早上许愿会灵验，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关他屁事啊。” 说完后，我在他的注视下愈发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道：“我……我不是故意要说粗话的，实在是因为这几年跟山膏呆的我离，所以潜移默化的，就养生些口头禅。” 阿离笑笑，“没事，我不介意。” 我懊恼地在床边坐下来，多么美好的一天，却从丢脸开始，还在喜欢的人面前，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粗鲁，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阿离蹲下来，将鞋子拿过来套在我脚上，语气温和道：“那我帮你梳头吗？” 我想了想，点头，“要！” 小时候他便经常替我梳头，扎出来的辫子顺滑又好看，如果隔了这几年，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 梳头的时光很安静，这多少减淡了一些方才的尴尬。 镜子里的人，生着一双水灵灵的猫眼，而且自带浅色眼线，鼻梁高巧嘴唇饱满，脸颊这会儿红嫣嫣的，仿佛擦了胭脂。 身后的阿离，则全神贯注帮我梳理头发。 他是个认真的人，就算是做这种日常小事，也丝毫不肯分心。 平日里我总是很懒，草草一扎，直接梳成马毛，好好的头发都弄得乱糟糟的。 可这会儿它们到了阿离的手里，全都变得光滑又温顺，妥帖得像丝绸一样。 “阿离，你以后会每天帮我梳头吗？” “好啊。” 梳好后，他把兽角梳放在盒子里。 我则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满心欢喜道：“真好看！” 阿离微微挑起眉毛，“我也这么认为。” 不管是他是指发型，还是暗示本人，我都觉得很高兴！ 转了两圈后，我才突然间意识到，这件衣服不是花姐给的那套。 我问：“阿离，这衣服是谁的？” 阿离道：“让人为你做的，我画的图样，好看么？” 我点头，“好看，什么时候做的？” 阿离淡淡道：“三年前。” 我心微微一动，竟是准备了这么久等我回来。 他的回答，也让我想到了段策。良辰说他喜欢我，所以哪怕我只去过几次段家，那里却永远有属于我的房间和衣物，还有全新的日用品。 段策…… 阿离一如既往的警惕，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却眸光微沉，“在想谁？” 第779章 你生气啦 我打了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没想谁啊！” 阿离很少当面给人难堪，所以不再追问，不置可否的笑了下。 然而他刚才的神情变化，我却清晰看在心里，心中不由冷了下。 阿离直觉一向敏锐到可怕，他方才的话是问在想谁，而不是在问我在想什么……虽然被我搪塞了过去，但是他却很可能已经猜到了。 如此看来，良辰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我那段时间选择留在江城，跟段策长时间呆在一起，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他对我好承然不假，可是冷血无情也是众所周知的。 当年在浴风神秀府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段策陷入险境而不出手相助，事后面对我的追问也是无动于衷，可见对他是没有一点旧情的，甚至还可以说，当时已经动了杀心。 数年前，他连初七都容不下，更别提是另一个对我有意的成年男子了。 回来之前满心欢喜的想着他的好，竟是连这点都忽略了。 又或者说一切都是我多虑了，只是初见面的热情未退而已，或许时间稍长，他就能对这些事更加淡定从容些？ 吃饭的时候，我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不管这件事上面想。 阿离有意无意道：“昨天听你讲了许多有趣的经历，似乎并未提起良辰和段策，怎么，没跟他们见面？” 经验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实话实说不能撒谎。 他那双眼睛通透锐利，好像能识别出世间最完美的谎言。 我沉默了片刻，握着筷子轻声道：“面倒是见了，不过……或许多年不曾相处，彼此间都有了隔阂，冷冷淡淡的，再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 他眼神闪烁了下，伸手拂摸了我的脸，“这是正常的，成人世界本来就很复杂，你应该慢慢学着习惯，重新建立自己的朋友圈。不过无论怎么变，我都会在你身边。” 听了他的话后，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我依然高兴不起来。 阿离柔声道：“别想那么多了，吃饭吧，待会儿陪你出去转转。” 我立刻来了精神，“去哪儿？” 他一幅很好说话的样子，“你想去哪都可以。” 我激动道：“去逛街吧，我特别怀念幽都的小吃，这几年在外面，吃的大多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吃青鲤楼的烤肉、醉虾还有芙蓉酿！唉呀，这么一说，突然间就觉得饱了，咱们还是别吃了，留着肚子去外面吧！” 阿离看着我，突然间就叹了口气。 我看他兴致缺缺的神情，连忙道：“又怎么啦？” 他说：“方才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劝也不听，一提到吃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我在你心里，还不如那些东西重要。” 我笑嘻嘻地去拉他手，“谁说的，美食要真的那么重要，我昨天就应该吃饱了再来找你，何必等到现在？再说吃东西也是要看心情的，我一个人，哪有跟你在一起吃的香？走啦！” 阿离却道：“等下，容我拿个东西。” 我好奇的探过头，“什么？” 阿离走到白鹤屏风后面，出来时脸上竟多了个面具。 这是数年前我们经过瑶兰国的时候，对方赠予的，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好好的保留着。 我问：“为什么要戴这个？” 阿离道：“外面熟人多，遇到了难免怕有所不便，所以还是把脸遮起来方便些。” 我点头，拉开距离仔细端详道：“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能认得出来你。” 他伸手捏了下我的脸颊，似乎很愉悦道：“那就好。” 我们一起乘坐着月神鸦出了幽冥殿，来到大街上，我这会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要知道过去这三年里，我跟山膏大多时间是停留在乡野山村，很少会在都市里停留，虽说那些地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但是便捷与繁华，终归还是跟人多的地方比不了，更别提是跟幽都相媲美了。 陪在那里走了一路，沿途收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问阿离，“这些人为什么老盯着我们看？” 他倒是镇定如此，“不用管他们。” “哦，”我喝过头来，专心走路，冷不丁看到前面一位公子，腰间钱袋啪的掉了下来，而他却是浑不注意般，脚步未有任何停留继续前行。 我把钱袋捡起来，扬声道：“喂，前面的小哥，你的钱袋掉了！” 对方这才恍然回头，看着我手中的东西后，一脸感激道：“谢谢！” 我把钱袋递过去，笑眯眯道：“不用客气！” 对方看着我，一连串道：“不知这个姑娘是哪里人？是叫什么名字？前面有家茶楼，不如大家一起进去坐坐？” 我怔了下，才要开口，阿离突然挡在我跟前，强行将那人与我隔离开来。 他语气依然温和，但是周身却多了几分杀气，“只是还个钱包而已，没必要询问那么多信息吧？” 对方识趣的闭上嘴巴，摸摸鼻子，讪讪道：“不好意思啊，这下子是想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位公子不要见怪……” 阿离嘴角微微勾起，“没有别的意思就好，以后再与姑娘搭讪，最好选个新颖的方式。” 对方愣怔，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呃……好的。” 我看的有趣，便多瞅了几眼，却突然被阿离握紧了手，头也不回的拉着我离开原地。 很快，我的注意力便被转移，欣喜地叫道：“阿离快看那座桥，以前你曾经带着我在这里看戏，还记得么？” 他木然道：“嗯。” 虽然只有一个简短的鼻音，但是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不悦，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怎么，你生气啦？” 他嘴角浅弧不变，“没有。” 我扁嘴，“我看你分明就是生气了，为什么呀？” 他这才道：“方才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要跟那男人喝茶去了？” “才不会呢，”我心虚地说。 我这人是很喜欢交朋友的，如果他方才不在，肯定就点头应允了。 第780章 把握尺度 “喝杯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面具后面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我，“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果然是阿离，我有任何想法都瞒不过他。 我讨好地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他看。 阿离道：“那么重的钱袋掉在地上，不是聋子都能听得到声响，他却连头都不回，听到你声音后，如果是正常的失主，会第一时间查看腰间，但他却是回头盯着你的脸。这人之所以接近你，显然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到外面行走了这么多年，竟连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我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啊，他脚步轻飘飘的，一副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读书人模样，就算要打什么坏主意，我也根本不怕他！” 阿离却道：“男人若是有心打坏主意，会有意识的潜移默化循序渐进，等你察觉到的时候，通常已经晚了，以后遇到这样的人，最好远离。” 我耷拉着脑袋道：“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阿离道：“怎么，你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吗？” 我焉焉道：“有那么一丢丢啦，而且我真的不认为人家有你想的那么坏。” 阿离手指在我掌心轻轻的划圈，“男人是没有底限的生物，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我好奇道：“阿离也是吗？” 阿离倒是回答的坦白，“目前还不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听他这么说，我却忍不住笑了，“那你到时候还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他也笑，“他们撩别的女人我不管，属于我的东西，谁都不能动一根手指头，连觊觎的想法都不准有。” 我抬头，“我是你的东西吗？” 他眼神丝毫不闪避，又把皮球丢给了我，“你说呢？” 在他的注视下，我悄然红了脸颊，“那阿离也是我的，别人也不许有任何想法。” 他握紧了我的手指，鼓励道：“说的好，以后要把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头。” 到了桥上后，我突然有些口渴，便道：“刚才来的路上，我好像看见卖酸梅汤的。” 阿离道：“那你在这边坐会儿，我回去买。” “嗯，”待他走后，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桥墩下，打量着两岸的风景。 此刻正是暖春，处处花红柳绿，姑娘身姿婀娜的摇曳在春风里，十步一景，景景不同，每个地方都看得人赏心悦目。 我伸开手臂，让自己更好的感受这个春天。 冷不丁一转头，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来冥界这段时间应该很太平，连日理万机的左思大人，今天都有机会出来闲逛了。 然而这位脸上，却看不到半分喜气，反而心事重重的，好像有什么烦恼一般。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左思依旧浑然不觉，冷着脸朝这边走来。 我有意想吓他一跳，所以憋着没出声，待他走到眼前时，突然跳出来。 左思怔了一下，看清楚是我后，瞬间变了脸色，转身拔腿就跑。 我承认跟他之间是有些纠葛，但两人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也谈不上仇怨，不至于见面就跑吧？ 郁闷了下，立刻跟了上去。 左思跑的跟免子一样，却是个耐力不佳的文弱书生，所以很快便气喘吁吁地撑在河边柳树上喘息。 而我依旧面不改色，镇定如常，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招呼道：“好巧啊，左思大人！” 左思道：“你可别过来了，有什么话，就在那说吧！” 我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啊，为什么躲我躲成这个样子？” 三年前，梦魇在阿离的指示下，对曾经关于琉璃的梦境进行了修复，将结局改成了我手刃左思，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个梦而已，犯得着这么怕么？ 左思眼神瞟忽道：“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狭路相逢就视若不见好了，何必还要跟我打招呼呢？我跑了这么远，居然还追上来，当真不想给我活路吗？” 我讪笑：“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夸张了，不过是打了个招呼而已，至于这么严重么？” 左思却一本正经道：“至于！所以拜托姑娘，赶快走吧，以后跟我保持距离越远越好！” 我干脆道：“要我躲着你也没有关系，不过你得给我说清楚原因。” 左思道：“原因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我狐疑，试探道：“你知道梦魇的事啦？” 左思道：“废话！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梦到那件事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成是巧合，最后结局扭曲成那个样，我就是傻子，也有所察觉啊。冥王大人花了这么大心思，不会是想警告我远离你些罢了，你又何苦粘着我不放？” “喂喂，”我提醒他，“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别说的我跟倒贴你一样好吗？” 左思道：“今天遇到了，就索性把话题摊开来说吧。我，左思，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你也千万别把我当朋友，就普通路人就行了，常言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希望咱们能够做到这点，不亲近不诋毁，好吗？” “好吧，”看他说的语气就很诚恳，我也只好同意。 不过想及彼此这些年的经历，还是禁不住有些惋惜。 我在幽都，除了花姐外，几乎没什么朋友的。 跟他相识时间较长，关系也颇算不错，没想到结局却是避我如猛虎，唉。 看我转身要走，左思便道：“等等……” 我立刻回头，还以为出现了什么转机，“有什么事吗？” 左思依然不敢直视我的脸，“你这次回来，以后面对的事情可能有些多，难免要跟旁人打交道，切记一定要把握好尺度，不仅是我，你过去所有的朋友、以及未来可能会结交的朋友，都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越了红线……为了你好，也为他们好，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 说罢，也不观察我接下来的反应，又动作迅速的飞逃了。 我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感觉。 有些茫然无措，又有些莫名的畏惧…… 他的话，一遍遍的响在我耳边。 换成以前，我怕是不以为然的，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将它们放在心里了。 第781章 火山爆发 其实左思并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良辰那番话，也差不多。 难道以后，我真的不能再跟朋友像以前那样嬉笑打闹了吗？ 街上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但是他们都离我很远，很远。 以后如果跟阿离成亲的话，会是什么样呢，孤零零的待在都城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期盼着阿离回来。 想象一下，似乎有点可怕！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手里拿着竹筒，递到我跟前，“喏，你要的酸梅汤，不是在桥上等我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我迟疑了下，在他注视下最终没办法说谎，“我刚才碰到左思了。” 阿离淡淡道：“哦。” 我说：“他没理我，跑得就像兔子一样！” 阿离笑了下，没有往下问，而是拉起我的手，温柔道：“走吧。” 我用芦苇杆吸着酸梅汤，很小心道：“阿离……” 他问：“怎么了？” 我说：“我以后能交朋友吗？还能跟过去的朋友一起玩吗？” 他伸手帮我飘到额前的头发，一丝不苟的理到耳后，“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不用顾及任何人的想法，我在感情上虽然有些小心眼，但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听了他这番话，我便像是吃了颗定心丸。 “我就知道，阿离最好了！”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道：“朋友归朋友，阿离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都是最特殊，不可取代的！” 他嘴角微微扬起，“难怪以前听人说情话堪比迷药，能让人丧失理智，也能让人神魂颠倒，你若是每天在我耳旁说一遍方才的话，别说是想交几个朋友，就是想要我的位置，我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情话？我又瞬间红了脸，拿手指轻轻戳他腰际，“你自己想歪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突然道：“走！” 我好奇：“去哪儿？” “找个没人的地方。” “做什么？” 他却故意卖关子，“到了我再告诉你。” 记忆中的阿离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这会儿的脚步却有些急切。 我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跟上他的脚步。 不知何处，悠悠传来婉转曲子，女人唱词字字如珠玉落盘！ “生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唯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 那声音入了耳，仿佛有魔力般，紧紧揪住人的心念，我脚步悄然慢了下来。 我说：“阿离，你听这戏唱的多好！” 他却全然无意欣赏，“改天带你去听就是，快走！” 见我还站在原地不动，他便干脆将人拦腰抱起，几个飞身，我们便来到一条寂静无人的深巷中。 我茫然道：“咱们来这地方做什么？” 阿离将我放下，盯着我了看了片刻。 我瞬间沉浸在他乌黑的深眸中，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他便气势汹汹的吻了过来。 他的唇是凉的，但气息却是灼热的…… 他的身体，跟我紧紧相贴，身体和嗅觉，都变得异常敏锐！ 我下意识挣扎了下，但完全无济于事。 他声音低柔，听上去异常性感，在我耳边轻声道：“乖乖，别动。” 乖乖，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知道，那个称呼是姥姥和妈妈的专属，但是由他的薄唇念出来，却多了种不寻常的暧昧和调侃！ 我咽了下口水，窘迫的要命，抗议道：“你不能这么叫我！” 他笑了，黑眼睛亮的就像融入了一大把星星，刚才亲吻过的嘴唇还有些濡湿，雪霄的冷香，若有若无的自他唇齿间散发出来，“我喜欢看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他体温不比常人，略微有些低，但是却安全感十足！ 我挣脱不得，又不敢跟他对视，于是只能害羞的低着头，将头抵在他下巴上，一动也不敢动！ 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有种让人情不自禁沉沦的感觉。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两天，在阿离面前，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小鱼儿，”他用温柔的语气命令说：“抬头，看着我。” 在感受到我的忐忑不安后，又补充了个安慰的称呼，“乖。” 我纠结了许久，方才犹豫着抬头。 他眼睛那么黑，神情那么专注，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阿离又在对我施展魔法了，这个时候，怕是让我去死，我都不会有任何犹豫，这家伙真可怕！ 他伸出手臂撑在墙壁上，仿佛我逃跑，又好像是要给我依赖般，将我牢牢锁定在怀里。 我心跳莫名加速，怯怯道：“你要做什么就快点做，别这样……” 他将面具掀开，拿在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道：“这次该你亲我了。” 真是要命！还是杀了我来的更干脆！ 我欲哭无泪，小腿肚都在打着哆嗦，“阿离……” 他若无其事道：“别紧张，不过是亲一下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我很没出息地颤抖，“可是……我怕。” 阿离的肤色一向很白净，这会儿脸上倒是正常，耳根却有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但是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干净之极的感觉，哪怕是眼下这种状态，他依然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气质，这点在成年人身上真的很难得！ “不怕，就亲一下。”他用眼神鼓动着。 那一刹那，我好像被不知明的物体伏身，鼓足勇气，在神秘力量的带领下，闭上眼睛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下！ 然后，我就像是激活了一座火山。 不待撤离，一股地动山摇的力量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瞬间将我笼罩在其中！ 我闭着眼睛，任由他蛮横的亲吻占有，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四个字：自作自受……早知如此，我应该坚定的拒绝！ 第782章 嫁给我吧 这些年，我一直拼了命的想要自己强大起来。 结果到了他跟前，发现自己还是那么娇小、柔弱，这可真是让人沮丧！ 在我感慨这点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插到了我的发间，提醒道：“专心些，别发愣。” 然后又用了一个长吻，彻底将我的理智全部驱走。 他拥抱很大力，好像要将我嵌入身体似的，有那么瞬间，甚至给了我一种不可思议的错觉，我们似乎是天生一对，与生俱来的伴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将我松开，将面具拿起来扣在脸上，轻轻戳了下我的鼻尖，“回神了。” 我这才如大梦初醒，“啊？结束啦？” 阿离笑道：“看你这么意犹未尽，我真后悔太早收手，不如你再亲我一下？” 我连忙捂住嘴巴，摇头，“不要了！再亲下去，就真的没法见人了！” “别动，”他轻声说，然后又动手帮我整理了下衣裙，将有些乱的长发理顺，神情专注谨慎的就像是在处理政务一样！ 我则把两手盖在脸上，希望能尽快将温暖降下来！ 这个重度强迫症患者，恨不能帮我拉平衣服上的每条褶皱！ 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如释重负，“好了。” 而我则抱复性的甩甩头，状似无辜的瞪着他，长发这会儿又凌乱了！不舒服了吧？还不是你弄出来的！ 阿离好脾气的笑笑，又把方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在我嘴唇上轻轻碰了下，“好了，不生气啦。”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就像吃了一颗很甜很甜的糖，哪里还能再生气？ 两人手拉着手，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巷口竟有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看起来十一二岁，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一边啃着甘蔗，一边盯着我们看。 我求助的看向阿离，发现他这会儿已经彻底红了脸，神情还带着说不出的尴尬。 唉呀，这还是我认识的冥王大人吗？长这么大，出这样的糗还是第一次吧？刚才不还霸气随性的么，怎么看到个小屁孩，就突然间不淡定了？ 我心里本来藏着些娇羞，但是看到他这样子，瞬间就平衡了！ 小孩戏没看够，居然还追问道：“你们怎么不亲了？” 我竖起眉毛，“亲什么亲，你白白看了这么久，带钱了吗？小小年纪不学好，放着外面的花花草草不欣赏，跑到这里看人搞对象，太早熟会影响发育，将来长不高的你不怕？” 看我这么凶，小孩便灰溜溜的跑了。 我满意地假咳了下，同阿离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随便了，影响不好。” 他大概是无语了，所以稍微用力的捏了两下我的手指。 走出巷子后，路边的行人很少，我摸着嘴唇询问道：“是不是肿了？” 阿离却道：“没有，我很克制的。” 这还叫克制？看来我以后一定得随时提防才行，一不小心就中了美人计，然后接下来事态就不受控制了！ 看天色已接近正午，我这会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了。 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便出现在了青鲤楼。 点过饭菜后，阿离要了壶热茶，将碗碟杯子都洗了一遍。 我在外面生活惯了，所以对这些事情向来不讲究。但他有些许洁癖，好在并不严重。 于是在他动手的时候，我便在旁边悄悄打量着。 他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干净，今天没有穿庄重的黑色，而是穿了件跟我服色很搭的绿衣，清新水绿配着白净净的肤色，让我情不自禁联想到一棵清新挺拔的小葱。 当饭菜端上来后，他将盘子往我身边挪了些，自己则夹一些就近的菜吃。 还是跟过去一样，他对吃没什么特殊的喜好。除非我极力推荐的会多吃些，否则一律浅尝辄止。 在自律方面，他绝对是我见过最严苛的执行者，没有之一！ 他抬头，眼波流转，“现世那边，女人是如何称呼自己的另一半？” 我想也不想，便道：“老公！” “知道了，吃饭吧。”阿离笑眯眯的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你太狡猾了！” 他浑不在意道：“你这么呆，我再不聪明些，将来咱们会被外人欺负的。” 拜托，谁敢不要命的欺负你啊！不过他用这个咱们……呃，倒是蛮微妙的，还是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听到不过肚子饿，吃饭！ 然后阿离就坐在对面笑，轻轻的，夹带着些难以言说的得意。 我尽量不去看他，这样才能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些。 但他却偏偏故意来挑逗，“小鱼儿……” 尾音拖的有些长，似乎带着丝宠溺和娇嗔气息，我登时如临大敌，闷声道：“有话直说！” 他懒懒道：“没事，就是想叫下你。” 我握着筷子，不由自主抖了下，“别这样，先让我吃了这顿饭再说！” 吃完饭后，我们又去逛了另外一条街。 手牵着手并肩走在人群中，岁月静好时光悠长，仿佛这一刻已是地老天荒。 我不知道阿离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爱死了现在的生活！ 这一刻甚至觉得，朋友亲人都不那么重要了，有阿离在，我可以千年万年这样的活下去！ 现在他的身边，有种发至自内心的温暖，所以我觉得，他这会儿是真的很高兴！ 我开心道：“阿离，你幻想过我们会有今天么？” 阿离笑道：“我想的，比现在的状态更长远。” 我很感兴趣道：“譬如说？” “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你我组建一个小小的家，然后，”他语速缓慢地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好像有些羞涩，眼中却同时闪过期待的光芒，“再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我没想到他会这说这些话，所以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 他轻轻握着我的手，“小鱼儿，嫁给我吧！” 那一瞬间，突然吹起了风，树上粉的、白的花儿，都扑簌扑簌的争相往下坠落！ 飞舞的花瓣在我们周围盘旋不去，像是异口同声地在喊：“嫁给他！嫁给他！” 第783章 喜不喜欢 我看着阿离，心儿悄无声息的跟着柔软起来，就在‘好呀’准备脱口而出的时候，耳旁却突然响起了赤渊的警告，“女儿你傻乎乎的，到时候一定要小心符离那小子，别被他几句好话，就迷晕了头，更不准擅自许下他婚期！” 想到这儿，我低头默默无言，内心纠结不已。 他摸了摸我的头，“怎么，你不愿意？” 我连忙道：“不是的……” 阿离淡淡道：“赤渊同你说了什么吗？” 我点头，“他说不许我答应，要等他和妈妈一起商量决定。药材收集到目前，只剩下麒麟角和辟水鳞了，应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能再等等么？” 他很平静道：“嗯，我只是想听一下你的想法而已。” 我小声吱唔道：“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啊，要不然也就不会回来了。” 他眸光闪烁了下，“说的也是，你这辈子除了嫁给我，本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听他说的笃定，便道：“我这次差点被困在飘渺之海，如果不能按时赴约的话，你会怎么办？” 他沉默了片刻，忽尔一笑，“这么可怕的假设，不太适合现在回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人都应该庆幸你回来了。” 这天我们在朱雀大街上玩到很晚才回去，等进了偏殿后，我赫然发现桌子上的竟然有两杯茶，用手摸摸，还是温热的，应该刚倒上不久。 我好奇的环顾四周，问：“还是那个看不见的神秘人吗？” 阿离坐下来，一点顾忌也没有，拿起杯子便喝，“是啊。” “对方到底是谁？究竟什么来历？”我追问。 “这是个秘密。”他故意卖关子。 我拉着他胳膊急道：“好阿离，求求你，就告诉我吧！” 他意味深长道：“求人是不是应该有个求人的样？” 我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我下跪吧？” 他失笑摇头，“想一个能让我高兴的方法。” 我犹豫了片刻，走到他跟前，将嘴巴凑过去，他下意识垂下眼帘。 “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我突然戳了下他的脸，“想的美，我就留着这个谜题慢慢解，终有一天，我会想出答案的！” 说罢便要逃开，然而他却突然伸手从后面我禁锢住，睫毛微微抖动了下，嘴角露出魅力十足的又惹人遐想的笑意，“想逃？没那么容易。” 我哇哇大叫，但他却全然不理，将我抱起来，放到床上，手一抬，纱帐便落了下来。 屋子里面的光突然熄灭了，月光幽幽的投射进来。 暧昧不明的光影下，他清晰完美的脸庞多了种异样的诱惑。 他的衣领有些微微开启，修长的脖径朝下面延伸，结实的肌肉躲在暗处若隐若现。 他的气质柔和温润，有种不锋利的男人性感。 清新干净的雪霄气息，丝丝缕缕的在我鼻端缠绕。 我痴痴的望着他，一时间忘记了反抗和挣扎，所有的戒备也都消失无踪。 “知不知道我现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很亮，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我怔了下，摇头，“不知道。” 他说：“我想吃了你，从头到脚一点不留！” 我紧张的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只是名字叫做小鱼儿，实际上并不能吃……” 他无声的笑了，“你还真是傻的可爱，放心，我只是想想，并不会真的要吃你。”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在他胸口轻轻推了一下，“我口渴，想要喝水，你能不能起来一下？” 阿离却道：“没关系，这样就好，我喂你。” 说完伸出手，桌子上的杯子便稳稳当当的飞了过来，然而他却并未给我，而是自己仰首喝了下去。 然后捏住我的手下巴，借着亲吻，将茶水渡了过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喂法，就像被丢进了开水的虾子一样，从头到脚红了个遍！ 紧张之余，竟将茶水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他长眉微挑，很是得意，“口还渴么？” 我连忙道：“不渴了！” 他捧着我的脸，注视了好一会儿，然后利用拇指，略带力道持捻捏我的嘴唇。 我吃痛，低叫道：“阿离，疼……” 他立刻松开手，逐渐压下来，语气轻柔又略带一丝疑惑，“女人的嘴唇，都这么柔软和甜么？” 我郁闷，“不知道，你可以去找她们试试。” 阿离笑了下，“我只是好奇而已，对除你之外的女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兴趣。” 听他这么说，我又瞬间高兴起来。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感情可真是种奇妙的东西，对方一句话就能轻易牵动你的神经与所有情绪！ 在我窃喜的时候，他吻了过来。 跟之前不太一样，这次明显克制压抑了许多，好像为了特意照顾我的情绪。 宛若清风细雨般的温柔，轻轻点点，酥酥麻麻，这样的温柔，我想没有谁能够拒绝的了！ 他问：“小鱼儿，喜欢我这样亲你么？” 我小声哼道：“嗯。” 他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于是又明确定道：“喜不喜欢，告诉我。” 我闭着眼睛，羞涩道：“喜欢。” 他的情绪显然被鼓动了起来，“叫我名字。” 我说：“阿离……” 他诱导道：“乖，和刚才的话连起来说。” 我迟疑了下，慢吞吞道：“喜欢阿离……” “谁喜欢我？”他将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轻轻咬了下，我脚趾头都紧张的缩了起来。 事已至此，我就是反应再迟钝，也猜到了他究竟想听什么话。 咬了下嘴唇，在他身下断断续续道：“我……喜欢……阿离。” 他依然不满足，继续在我敏感的耳朵上打坏主意，“告诉我有多喜欢？” “想……想嫁给阿离。” “还有么？” “想让阿离一直陪着我，不喜欢他想别的女人，也不想别的女人靠近他。” 我都羞耻的带上了哭腔，然而他却依旧不依不饶，“还有没有？” “没有了。” “确定么？告诉我小鱼儿现在想什么……” “我……我……” “实话实说就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听到，不怕。” 第784章 胡思乱想 “想要阿离抱抱……”我将头抵在他肩膀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然满腹委屈，但是自己这会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哭。 大概是因为心理防线被突破了吧？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开口求欢！这真是太羞耻了！ 而阿离他明明知道的，他知道我的的所有想法，甚至清楚我的所有感受，但是却非逼着我，将那些话明明白白的讲出来，他这会儿真的好坏！ “不哭不哭，”他轻吻我的眼睛，“给你抱抱就是了。” 我呜咽，“人家才不是因为这个哭！” 阿离笑笑，将我拉起来怀在怀中，而我的腿，则分开骑在他身上…… 我们两人挨的那么近，以至于我的身体，都在他的拥抱下轻轻颤抖。 他端详着我，语气中有种不常见的恶劣，“小鱼儿，你哭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我用头狠狠撞他的胸口，哭着威胁他，“你再欺负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阿离搂着我道：“这叫喜欢，不叫欺负。” 顿了下，他手指在我后背上轻轻的游走，“其实我倒是想狠狠的欺负你，却又怕你会哭的更厉害。” 是因为长大的原因吗？现在的阿离，感觉好可怕，好像心里还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邪恶念头！ 小时候，他可是舍不得我难过的，更别替是哭了。 可是这会儿，看到我哭，他却好像更加愉悦了…… 抱了会儿，他蓦然将我推开，清了清嗓子道：“咳，天色不早了，还是赶快睡觉吧。” 我不解地望着他，说：“哦。” 气氛有些尴尬，彼此沉默了会儿后，我开始动手脱外衣，下去将它们挂到屏风上去。 阿离跟往常一样，睡在外侧。 他这会儿枕着胳膊，视线追随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我上去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下，他伸手扶了下，我们两个便呈现出我上他下的姿势，好像刚才的情形，这会儿颠倒了过来似的。 不过我没他那么坏，也没那么多捉弄人的心眼，一心想着去睡觉，所以便打算往里爬。 然而他却拉住我的脚踝，将整个人又扯了回来。 我疑惑道：“干嘛？不是说要睡觉吗？” 他目光灼灼道：“我突然间改变主意了，反正迟早都是要哭的，所以早哭晚哭又有什么关系呢，生米煮成熟饭才安全。” “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啊，我听不明白。” “等下你就懂了。” 他揽住我一翻，再度欺在我身上，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浑身充斥着生机勃发的野性！他看起来很精神，干劲儿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困倦的样子…… 我虽然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但是心里头，也隐约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再加上他方才那句迟早都是要哭的，便愈发紧张了，急剧不安道，“不要！我要睡觉，我不舒服……我头疼，肚子疼……阿离，我不舒服……” 他轻轻抚摸我的额发，“小鱼儿，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哭，“不是撒谎，是真的不舒服……” 大概是看我哭的厉害，他这才认真起来，“真的疼么？” 我点头，确实是有些涨涨的疼，并不严重，但是惊恐之余，就将这份感觉刻意扩大了。 “该不会是今天在外面吃坏肚子了吧？吃了那么多肉，”阿离忧心地起身，懊恼道：“我当时想拦着你的，但是看你吃的香，就没舍得……都怪我。没事，我去拿些药过来。” 说完便穿起靴子，到药箱那里，取了颗调理肠胃的药，拿了热水过来，喂我吃下。 这药是阿离让蒋神医备下的，小到头疼脑热，大到止血救急一应俱全，之前我还笑过他多此一举，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喝过热水又吃了药，肚子很快平静下来。 阿离侧睡在旁，依然不放心，知道自己手温低，便隔着衣服帮我在小腹轻揉。 这会儿的他，又恢复成我熟悉的那个人了。 “阿离，谢谢你。”我迷迷糊糊的说。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下，“睡吧，明天如果还不舒服的话，就找蒋神医过来看看。” 惧意退去后，我又忍不住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打了个哈欠后沉沉睡去。 次日起来，肚子倒是不疼了，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阿离便把蒋神医召了过来，他先是把了把脉，又问了一些话，之后便陷入了沉思。 看他这样子，我的心便揪了起来。 “蒋神医，我是生病了吗？” “嗯……” “严重吗？” “这个……” 对着我的追问，蒋神医露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末了收拾药箱同阿离道：“冥王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阿离拍拍我的手，便同他一起出去了。 我惴惴不安的在屋子里徘徊，依照治病的惯例，只有得了不治之症，大夫才会瞒着本人嘱托家属，莫非眼下就是这样的情况？不会吧！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有活够，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本来还想着跟阿离成亲呢，这么看来竟是不能了……要不要写信告诉赤渊，让他们赶快回来再见一面？ 在我担忧的两眼泪汪汪时，阿离回来了，眉角眼梢竟然还流露着一丝喜气。 看到我后怔了下，“这是怎么了？又胡思乱想了吧？” 我揉了下鼻子，“你别瞒我，到底是什么病？” 阿离叹了口气，“你整日生龙活虎的，昨天还吃那么多饭，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我说：“那蒋神医为什么不说原因？” 阿离道：“他一个大男人，虽说是大夫，但在异性面前，说话也是诸多不便。别担心了，你没有生病，只是长大了而已。” 我茫然，“肚子不舒服，和长大了有什么关系？” 阿离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等下拿些书给你看吧，看完就自然明白了。” 于是我抱着热水袋，坐了一上午，翻完了阿离拿来的书，方才明白，什么叫做初潮。 按理说寻常女孩子十二三岁就该有的，而我却因身体被封印，生生拖到了现在。 虽然还没有见红，但是依描述及脉相显示，十有八九是有了预兆。 第785章 谁敢逼婚 因为幼年的特殊经历，所以从来没有人跟我科普过这方面的生理常识。 这么私密的事，居然是从阿离这里得知的，我合上书后，心里五味俱全。 下午，阿离拎了一包东西放到我面前。 我好奇道：“什么好吃的？” 他道：“不是吃的，而是给你用的。我让人打听了下，所以派人去现世买了些东西回来，应该够你用上一段时间了。” 我拿着拆出来的一片卫生棉，同阿离面面相觑。 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但真正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吓了个半死。 直直的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会大出血而亡。 艰难的几天总算熬过去了，当恢复自由的那一天，我跑院子里，恨不能仰天长啸，挂上鞭炮庆祝一番！ “当个女人太不容易了，”我同阿离道：“我得多吃一些，好好给自己补补！” 阿离笑而不语，我郁闷道：“为什么我难受了几天，你却都喜气洋洋的？” 阿离道：“有么？” 我肯定道：“有！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他又笑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有现世的女人才会有这特殊的几日，幽女是没有的。” “哦，可我也算得上是幽女，也有诶。” “应该是你在现世出生长大的缘故吧。” 我狐疑，“这就是你高兴的原因？” 阿离一点也不避讳，“没错。” 我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却道：“有很大关系。” 我说：“就别卖关子了，赶快告诉我吧！” 阿离道：“这说明你和别的幽女不同，而是可以人类一样，正常生育繁衍后代。” 我惊讶，“这么说，我将来也可以生小宝宝么？” 他慢悠悠道：“是啊，你现在知道我为何高兴了吧？” 我脸一红，“原来是这样啊。” 这事对我来说影响很大，倒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反而每到那几日，便会格外惆怅。 过了两天，阿离道：“今日几位长老过来，你可要过去看看？” 我兴趣缺缺地摇头，“不去，每次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一站就是大半天，没意思。” 阿离却道：“这次你应该能听得懂。” “哦，他们来做什么？” “逼婚。” 我立刻拉响了警报，“他们又逼你娶别的女人？” 阿离一脸平静地点头，“没错。” 我立刻拉住他的手，“走，我这就跟你一起去看看！” 走了几步后，我又收住了脚，“等等，我回去拿个东西！” 说完便飞快跑回房间，挎上背包，拿起青花伞再度冲出来。 今日我穿的衣服是鹅黄色的，看起嫩嫩的，青春又活泼。 这背包也跟着变色，带着身上一点也不突兀。 阿离看着我手里的伞，笑了，“你这架势，等下难不成还要动手不成？” 我不好意思地将它放到身后，“就是习惯了，带着它说话更加有底气。” 于是跟着阿离进了正殿，过去时，那帮人都在那里守着了。 我挣扎阿离的手，示意他先自个儿进去，而我则想看看他们会怎么说。 阿离玉树临风的走进去，那些人顿时安静下来，纷纷低头躬身。 他眼也不抬，面容冷静地坐下来。 他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说话，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别说是那些人，就连在殿边守着的我，这会儿手心里都急出了汗。 这时的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冷静，跟平日里逗我玩耍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在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的时候，阿离微微笑了下，“今天各位来，不知所为何事？” 清池长老，是其中年纪最长的，也是最备受尊崇的，据说是四朝元老，胡子和头发一样全是白的，站在那里就像尊活化石！ 在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的时候，他主动站了出来，“我等是为了大人的婚事而来，这也是今年第二十六次上谏了。大人这些年来为三界事务操劳，如今四海升平，人人安居乐业，您也该想想自己的婚事了。近日我同几位老长，又在现世搜寻了六位姑娘，已经姻缘使确认过，生辰八字命理都是同大人契合的，今日将画像一并带了过来，希望大人过目。” 六位姑娘？我皱起了眉毛，这些人还真当现世是菜市场随便挑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啊，高不高兴过来！ 侍者近前，将画像呈上。 阿离饶有兴趣地接过来，并将它们一一展开。 他看得很仔细，每幅画像至少停留三分钟。 这行为就好像在我心里点了一把火，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 哼！之前还说什么对女人没兴趣，没兴趣还能看这么久，要是有兴趣，岂不是要将它们挂到房里朝夕相对？ 将所有的画像放下后，他抬起头来，忽尔在嘴角绽放了一丝笑容。 我在殿外，怒气冲冲的模样恰好被逮了个正着，连忙躲了回去。 清池长老道：“但觉得如何？有没有合心意的姑娘？” 阿离慢悠悠道：“长的都还不错，只是……我并不喜欢。” 清池长老为难道：“这些年送到大人这里的姑娘，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可您总是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拒绝。幽都的流言，大人想必应该也知道，如今坊间说什么话的都有……” 阿离道：“你们也觉得我跟左思大人有暧昧么？” 清池长老忙道：“我等自是不相信的，可架不住众口铄金，时间久了，怕是假的也传成了真，到时候再解释起来，可就更麻烦了。” 阿离道：“解释什么，等我来日大婚，谣言自然平息。” 他这话一出来，不只是清池长老错愕，殿下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清池长老道：“大人，敢问是哪位姑娘？” 阿离道：“自然是诸位曾经为我寻找确定的那位，聘礼不是十多年前就已经下过了吗？” 清池长老面色瞬间变了，“大人是指……赤渊同朱砂的女儿？” 阿离淡定如常道：“没错，就是她。我这个人比较专情，一旦确定了对象，此生都不会更改变，几位长老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索性商量下，定个日子？” 第786章 连哄带骗 阿离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躲在外面，即便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依然能从背影中感受到那份尴尬和不情愿。 虽然不清楚他们内心的具体想法，但我也大致明白。 赤渊自二十年前擅自离开幽都，不再以幽人身份自居，对他们来说便意味着背叛。 尽管后来他又重新回到这里，虽被阿离尊称一声叔父，但对长老们而言，他却依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更别提再加上我的妈妈朱砂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有意思，明明是他们挑出来的人选，大概当时只看了生辰八字，并未做任何背景调查，便信誓旦旦的让我跟阿离捆绑在了一起。 其实我的身世，妈妈并未刻意隐瞒，虽然有两年并未跟她在一起，但是稍微用心打听下，就能弄清这段关系。 是因为那份特殊的身份优越感吧，觉得幽人天生就高人一等，看上人类就是她们的荣幸，根本无需征取任何人的同意，所以才疏漏了。 更未想到的是，阿离竟然会同意，并且一直坚守着这份姻缘。 这些长老们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有今日的为难！ 见没有人说话，阿离便勾起了嘴角，“怎么都不出声了？这桩姻缘，不是几位长老联合敲定的么？” 尴尬持续蔓延着，大概是觉得阿离追问了，清池长老假咳了两声，“回冥王大人，关于此事我已经跟这位长老在私底下议论了无数回，那丫头诚然不错，但毕竟是赤渊和朱砂的女儿。赤渊几年前虽对冥王表示臣服，但是日常行为嚣张，言谈举止间亦多有不敬，朱砂更不用提，身体虽入我冥界，但心却残留现世，至于狂妄，多次无视幽律，做出惊世骇人之举。当年执意返回现世，屠杀无数幽兵，虽然已事过多年，但此仇依然在。当年是我与诸位长老识人不清，做事疏忽，还请冥王大人降罪！” 这位清池长老，我曾经见过几次，虽然没什么情份，但是每次见面都会看在他老人家的份儿上主动招呼。 原本以为是个讲道理的斯文人，却没想到竟然说出这番话来，当下怒火便直冲心头。 在我忍不住生闷气的时候，阿离却道：“如今木已成舟，再说降罪之事的话也无济于事，而且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没什么过错，反而是件惊喜，几位不必挂怀，还是商议下婚期吧！” 清池长老回望几位长老，所有人都默默行起大礼，“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还请冥王大人三思！” 阿离不说话，手指在扶手处轻轻敲击着。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应该是已经想到了这些人的反应，所以脸上也并未呈现出任何失落之意。 清池长老见状，便再度开口道：“属下知道，大人自小同那丫头相识，俩人情谊自然比外人来得深厚些，但是您身份特殊，立后之事也非同一般，其实还是就此作罢，再容我们继续挑选合适的姑娘吧！” 阿离笑了下，“可除了她，我谁都不想要。” 清池长老道：“请冥王大人以三界为重，您若喜欢，大可将人留在身边，长老们也都没什么意见，但冥后之位，却是万万不能落在她身上……” 我在外面早已听得不耐烦，如果这会儿再继续呆下去，那便是缩头乌龟了！ 于是便跳了进去，“这话说的未免太过无耻了些，我听说清池长老有位非常疼爱曾孙女，年方十六漂亮端庄，你可舍得让她去给别人当小三、做没有名分的情人？” 我的声音，就像是一颗巨石砸入湖面，倾刻间激起数尺大浪，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包括阿离和清池长老。 这些人脸上，表情也各不相同，或错愕、或惊艳、或目瞪口呆，如果格非送我的手机没坏，我真想这一幕全给他们拍下来留念！ 清池长老虽然年纪最大，但是反应却颇快，瞬间怒道：“你这丫头好不懂规矩，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这里大呼小叫？” 我冷哼，“我竟然出现在此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冥王大人在上面都没有发话，清池长老这是想越厨代庖行使权力吗？” 这些人能活到今天，全都得益于日常谨慎及对上司恭敬，最是听不得这类话语，所以瞬间变了脸色，战战兢兢的躬身对阿离行礼，“大人明鉴，属下绝无不恭之意！” 阿离温和而笑，“长老之心，我自然知道。今日既提起这桩姻缘，小鱼儿也算是当事人之一，站出来说话也是应该的，她年纪小才长大没两年，再加上过去的特殊经历，语气用词可能不太好听，几位长老就担当这些，别同她一般见识。” 清池长老立刻道：“是……” 不过他嘴上虽然说的恭敬，但看我的神情却明显带了不屑和恼怒。 嘴唇微微下拉，眉头紧皱，那神情好似在说：“今天这么多人在场，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为冥后，唯独你，赤渊与朱砂之女，绝不可以！” 这份明目张胆的挑衅，也将我平日对他的恭敬全都磨灭殆尽。 他轻视反对我也就罢了，提起妈妈时，用词却是让人难以忍受，我不知道此刻的大殿上，有多少人是这般想法，但一想到他们这样看待妈妈，就觉得万分不爽！ 于是便道：“没错，我就是赤渊和朱砂的女儿，托清池长老以及诸位大人的福，我跟冥王大人定下了当年的婚约。当初是诸位未查明我身世来历，也不过问我家人长辈意愿，便强行单方面宣布了此事，并将聘礼送至我青莞家中，还让姻缘使大人，连哄带骗的让七岁的我戴上这枚鸳鸯戒指。” 我将大拇指伸出来，在他们面前展示出来。 但凡有点担当和颜面的人，这会儿都心虚地低下头，除清池长老以外，还有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那就是三年前，曾被我在殿外刺成重伤的大祭司——苏决！ 第787章 大殿争锋 清池长老看上去自然是又气又懊恼，但是碍于阿离方才的话以及自己备受尊崇的身份，所以这会儿不便出来打断我的话。 而苏决，则是木着脸，接触到我的目光，随即挤出一个敷衍的假笑。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心机如此深沉、城府如此莫测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答案不外乎有两个，一是他根本不会发自肺腑的笑，二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反正看不透他的心和真实想法，无论是哪种，我都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待展示完戒指后，我把手放了下来，“如今站在大殿上的都是幽人，这人从你们幽人的角度出发，来看待问题。我在现世出生，并在那里长大，虽然体内有着一份幽人的血，但我一直以自己人类身份为荣，更别提是我的母亲了。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却被你们用坑蒙拐骗、强取豪夺的手段带到了这里，并且禁锢了她的自由，你们有什么资格要她遵守这里的律法呢？虽然我这么说，诸位未必听得顺耳，但谁又敢站出来反驳我的话，说这不是事实，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我在他们跟前走过，目光环视一圈后站住，“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说，区区人类而已，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幽人谈条件？虽然幽律规定，说远嫁而来的异雀，和幽人享有一样的权利，可实际上她们过得怎么样，我相信你们比谁都清楚。我母亲当年离开这里，当时面临的选择可以称得上是九死一生，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决定冒险，这又说明了什么？异雀活在这里，生不如死！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来说，你们还谈什么幽律，说什么异心，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我今天之所以在这里说出这些话，并不是要讨论强娶人类新娘的合理性，只想为自己的母亲说几句公道话罢了。诸位长老以及大人，也全都是有家室妻儿的人，也都是从母亲辛苦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你们是怎样看待她们的曾经过往，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呢？你们可曾了解问过她们现世的生活，听从她们的心声，感知他们的悲伤与忧愁呢？” “各位都是冥界的支柱，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大人物，讲起礼义廉耻是一套一套的，说起仁孝也是个个口若悬河，我并没有读过许多书，但我知道最起码的道理。如果有天当各位被强掳到另外一个世界，被他们强迫着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而且再不能再回到故乡，你们心情又当如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安小家，何以立国，这些话大家都觉得很熟悉吧？在当年那样的环境下，我母亲做出那样的决定，又何错之有？在我看来，非但没有任何过错，她反而是个英雄！” 听我说到这里时，人群里发出一声冷嗤。 我立刻回头，瞬间瞄准他的脸，“不相信是么？我是年纪不大，但是走过的地方却不少，这些年来，我长在现世、后又来到幽冥界，熟悉这里全部的地形，哪怕是偏远的瑶兰国，甚至对幽都每条街道都了如指掌！我在时间缝隙里住过一段时间，去过东荒、漠北、青丘以及妖界的九重天，在这一路上遇到过许许多多的人，很多人都曾听说过朱砂的名字，并且对她当年的行为钦佩不已。你们活在冥界，掌握着生灵的衰亡，所以便自以为生来就高人一等，闭目塞听，不肯听取其它两界的心声。却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等到这种不满堆积到一定程度时，你们的麻烦也就来了……” 对方神情慢慢变了，脸色由从容转为铁青，并下意识看了下阿离。 我没有看，因为内心积蓄的不满需要发泄，害怕一看到他，就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平常虽然口齿伶俐，但却并不擅长讲大道理。今日倘若不是清池长老用斥责的语气提及妈妈，也不会站出来讲这番话。 一口气说到这里后，我内心吁了口气，耳朵也不由开始发烫。 这些长老的气场都很强，真庆幸自己在他们面前，没有舌头打结或者突然间忘词，要不然那样就太丢脸了。 “说完了吗？”清池长老冷冷道，他的神情，比起方才更加严肃了。 “暂时说完了。”我谨慎道，潜台词就是如果你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我还会继续反驳的。 清池长老的反应，却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的这番说辞非但没有结束这个话题，反而将所有的尖锐的问题都摆到明面上来了！不过我觉得自己是有道理的，所以并不惧怕他。 清池长老对阿离再次抬手躬身，“方才的话，冥王大人应该都听清楚了吧？她年纪不大是真，但是阅历听起来却不少，所以逻辑清晰，已经不能被称为小孩子了。她口口声声自称体内有着幽人的血，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赤渊早在二十年前便叛出了幽冥界，并与赤云楚断绝了父子关系，早不以幽人自居，即便后来重返幽都，也是以时间缝隙主人的身份与人寒喧，从不提起赤家。赤渊既然非幽人，他的女儿，自然也不是幽人。依照幽律规定，但凡幽人，此生可娶两妻，一为异雀，二为幽女。她既非人类，也非幽女，哪里有资格嫁与大人为妻！？” 这些长老，能够屹立于朝堂之上这么多年，就算面容再和善，也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我已经想到对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却没想到他会咬住这点不放！ 他的话好像为方才那些人集体出了口气，对方全都抬起头来，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站在后面的左思以及其父左贤，神情稍稍有异，看起来竟还有一丢丢的担心。 这让我的心多少温暖了些，那些不认识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才不在乎呢。 左思虽然口口声声要与我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到底相识了这么多年，怎么能与普通人相提并论！ 第788章 不告而辞 我定了下神，笑道：“清池长老这话说的不错，我嫁不嫁你们大人，这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说到这里，我故意拖长了话音，这些人的表情都微妙的起了变化。 待眼角瞟向殿上的阿离时，见他脸上还带着笑，但是动作却不再如之前悠闲。 拿着杯子作势喝水，但是指上却暗使了力道，我真担心它会下一秒碎裂掉。 唔……生气了……也就是我对他的为人了解多，换作旁人，怕未必看得出来！ 待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后，我突然将话锋一转，“但阿离许诺过我，这辈子除了我，绝不会喜欢别的女人。我也是个认真的人，一直将这话记在心里，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嫁不嫁、娶不娶本就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丑话先说在前面：从今往后，哪个不怕死的女人敢往他身边凑，我手中的这把青花伞，可不是吃素的！” “倘若冥王大人另有了合心仪的姑娘呢？” “那我便把他也一起杀了！” 道理我是想明白了，左右在这群人眼里是落不着好了，那不如索性泼辣些，把话挑明，也省得他们隔三差五的送什么画像，选什么对象惹人心烦！ 我今天这些话，不仅是嘴上说说而已，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身为朱砂的女儿，虽然跟她选择了同样的婚姻，但是却不代表我要跟她走一样的路。 倘若来日付出真心被辜负，我绝不会落魄逃亡，成全痛恨的人！ 只是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左思和苏决！ “大、大胆！”清池长老手指和嘴皮子都在跟着话音哆嗦，“你这话简直是大不敬！冥王大人，此女现在不仅仅是身份异常，如今看来就连品行都有大问题！这还、还没嫁人呢，就已经开始谋划弑夫了，来日事态倘若真有变化，那还了得！” 看他样子，估计是气的不轻。 我还真有点后怕，他年纪这么大了，身体也不好，万一这会儿出个好歹，到时候传出去说我气死了人，那可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清池长老消消气，我之前就说过了，小鱼儿才长成人，小孩心性脾气直，所以说话不好听，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您老不必跟她一般见识。”沉默看着了这么久，阿离总算是发话了。 阿离的用词也是很玄妙的，虽然看似在劝他，但是字里行间的偏袒，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清池长老憋着一口闷气，身体摇摇欲坠，旁边的人连忙近前搀扶，大殿上顿时乱了起来。 眼下这情况，也不适合再讨论什么婚事了。 阿离提出召蒋神医进宫来看，清池长老却悠悠转醒，颤微微摆手道：“让大人费心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急火攻心犯了老毛病，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阿离立刻道：“那便回去好好休息吧，今日殿上这些话，您老可别往心里去，目前头等大事，是先把身体养好了，其它的留着以后慢慢处理。” 清池长老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但是他这状态，实在不适合开口了。 于是只能狠狠的瞪我一眼，被人扶着退下了。 左思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接触到我的目光后，又瞬间低头，跟在左贤大人旁边走了出去。 苏决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但是这会儿，我也没有心思仔细揣摩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阿离冲我召召手，我心有余悸地走过去，还以为他要追究我方才的言行，所以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他的眼神依旧平和，还带了丝无可奈何的宠溺。 我慢慢走到他跟前，小声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阿离笑了下，抬手捏了下我的脸，“还好，不过说要杀人的时候，我还真是有些后怕。” 我揉了下鼻子，说：“你要是不变心，就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悠悠道：“我很惜命的。” 我脸一红，如今没有外人，身上的刺儿也都卸了下去，嘀咕道：“我今天算是把所有的人都给得罪光了，以后想让他们同意这桩婚事，怕是比登天还难！” 阿离道：“我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我好奇道：“什么办法？” 他弯起眼睛，“以后再告诉你。” 临走的时候，我冷不丁瞟到案上的杯子，在我说‘嫁不嫁阿离没什么要紧的’那句话时，阿离就将它捏在手里。 碎倒是没碎，但是杯身却多了两个清晰指印…… 我将它拿了起来，啧啧称奇，“这是怎么做到的？” 阿离视而不见，故作平静道：“好奇么？那就收起来做个纪念吧。” 我顺从道：“好啊。” 见我拿来帕子擦了擦，当真把它包了起来，他却又不好意思抢走了，“随口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我像猴子一样，抱住他胳膊，“这么有意义的东西，当然要留着！等到以后我们老了，就拿出来给孩子看，这是你爹当年听到我不肯嫁他时生气捏出来的……多好啊！” 我这看似一本正经的说辞竟然打动了他，阿离无可奈何的将杯子递给我，“那便收着吧。” 我拿着杯子，窃笑不已。 那日在大殿上同清池长老的争端，算是让我暂时出了口恶气，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很自觉地跟阿离在一起，没有吵着要出去玩耍。 阿离虽说已经将手头大事全都处理完毕，但是零碎的小事依然不少。 在他做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帮他捏捏肩捶捶背，倒倒茶什么的，感觉自己像个贤惠的小媳妇儿一样。 他一伸手，我就知道需要什么。 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份默契，颇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倘若不是青丘那边突然派来使者求见，这种平和安静的时光，应该还会再持续一段时间。 来的使者我认识，段策的小舅舅——司徒无伤，那只擅长预言的小狐狸。 他这趟来，通体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表情看起来很是难过。 虽然知道它这趟来，是为了青丘的大事，但我依然难免会联想到段策……现在他，不知道有没有恼恨我的不告而辞！ 第789章 拜访高手 司徒无伤带来了关于青丘的大消息，狐王突然身遭不测去世了，因为生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再加上狐族内部关系盘根错节，所以这会儿已然为了王位继承者的事项闹的沸沸扬扬。 老狐王生前，最是疼爱司徒无伤，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是第一继承人。 可奈何年纪太小，母亲又走的早，姐姐也远嫁它乡，没有像其他狐女一样，搞妖怪联姻给他做背后支撑，所以其它叔父与亲族便起了觊觎之心。 司徒无伤年龄不大，以前也曾信誓旦旦的认为自己是未来的狐王，但突遭此番变故，整个人都成熟了很多，对管理族群也失去了兴趣。 同阿离讲明那边的情况后，他将随身携带的狐王信印呈递了上来，语气真诚地同阿离道：“这虽然是父亲留下的，但却并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那些锱铢必较、自私自利的叔父与堂哥，本来此印应该送到九重天新首领处的，但我路上却多次被阻拦，再加上那些叔父又同某些大妖怪有着扯不清的联系，无奈只好借着寻访旧友的名义，带到幽冥界交给大人处置。至于接下来谁会接管青丘，我已然不想知道了。” 阿离沉默片刻，道：“你父亲管理青丘这么多年，能力与声望都远超你其它的叔父，你虽然年纪小，但是性格沉稳，稍加历练，未必不能超越老狐王，当真考虑好了要放弃么？” 司徒无伤果断摇头，“来之前我便已经决定了，将信印交上以后，我便化成人形，去现世各地游历，增长见闻，再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青丘的消息。” 阿离点头，“人各有志，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强求。此信印暂时留在这里由我保管，待知会了你们妖界新首领后，再考虑它的最终去世。” 司徒无伤深深一拜，“多谢冥王大人成全，司徒无伤就此告别，愿大人勤勉为政威仪天下，姻缘美满子孙满堂！” 阿离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来，“承你吉言，也希望无伤从今以后，能够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幽都正逢春日，景致颇多，既然来了，不如在这里多玩几天，小鱼儿可以给你做个向导。” 阿离很少会流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他会说出这番话，可见对这小狐狸颇为喜欢。 司徒无伤便暂时留了下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方便留在幽冥界殿的，于是我边在城外，帮他找了一处花藤客栈。 这客栈颇有特色，整座建筑不费一砖一瓦一颗钉子，以树木为骨，以四季常青藤为墙壁，顶部覆盖着厚厚的叶子，角落处都种着辟蚊虫的花草，所以环境清雅别致，很适合小狐狸居住。 自那日在大殿上与清池长老展开唇枪舌战之后，那群逼婚的人就暂时消停了，但是又不能闲着，免得落人口舌，所以便使出浑身解数，争相提出些事情来做，以此掩盖过去的失误。 这下又可怜了阿离，才休息几日，这会儿又不得不忙碌起来。 司徒无伤还留在这里，我便带着他四处走走，介绍各处的美食，以及风俗人情。 小狐狸对于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有时还会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来记。 我不解的问他在做什么，司徒无伤道，他自小便有个心愿：就是走遍三界，将所有的见闻都记录下来，整理成册好好收藏，奈何语言贫瘠，总是写不出想表达的东西。 我觉得这是个很有意义的事，便兴致勃勃道：“如果写不出来，不妨用画的，图文并茂，反倒更直观些。不过说到写东西，我倒认识一个人，它是这方面的高手，一日可以成书十册，这些年来笔耕不辍从未歇息过，画画也不错，只是所有一切都是凭空编造的，并不像你这样实事求是。” 司徒无伤很感兴趣，一直追问关于那个人的情况，并提出了许多见闻行记的问题与难处。 我肚子里那点学问，也就是能把话说清楚的水平，哪里能帮他解答疑惑？ 这会虽然已经喝过了下午茶，但离天黑还尚早，于是干脆道：“既然你有这么多问题，那我便带你去它好了，它应该很高兴与人交流这方面的事。” 嗯……我向他介绍的这位编故事高手，正是梦魇。 三年前，它被阿离成功招安，介绍来幽都校事府做事，如今已是位名声显赫的文书了。 校事府直属九狱，类似负责特务、间谍培训，以及刑犯审讯的神秘组织。 因为有着特殊的造梦本事，所以梦魇在这里混的如鱼得水，也算是为三界发光发热了。我有的时候会遇到它，但是每次见面，都得花费上很大一番功夫才能认得出来。 因为之前它在脸上用了什么阶绿草，每过几天脸都会变一变，以至于越整越残，越残越整……周而复始的陷入恶性循环。 普通人想去校事府并不容易，但我这张脸，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通行证，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会被对方当成透明人，好似不存在一般。 这对我来说，是非常轻松愉悦的事，比享受其它的特殊待遇要自在多了。 但是这回，我却碰了个软钉子。 对方直接将我们拦在外面，任凭我怎么解释，对方都是抱以微笑，但绝不放行。 小狐狸连忙道：“校事府不比别的地方，确实不应该随便让外人进入，还是算了吧。” 人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这会儿再回去，实在有些不甘。 我想了想，同守卫道：“那我们就不进去了，但是能不能麻烦你进去通报一下，说我今天带了位朋友过来拜访，如果文书大人方便的话，希望能出来跟我们见一面。” 守卫迟疑了下，道：“好吧，麻烦两位在这里等会儿。” 于是便走进去，几分钟后转了回来，后面跟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 我看着守卫的身后，颇感失落，“它是没有空见我吗？” 守卫但笑不语，旁边那位年轻公子径直走过来，近了后突然蹦跶起来，像抽筋了一样，像我一大跳！ 第790章 有怨必报 这份得瑟与另类姿态，隐隐感到有几分眼熟。 我情不自禁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仔细端详对方，这眉眼五官拆分开来都是相当不错，但组合在一起，却有种怪怪的感觉，很不和谐。 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我犹豫不决道：“你是……梦魇？” 他兴奋地转了个圈，“是我啊，怎么样，这次容貌修复是不是很成功？” 我喃喃道：“简直太成功了。” 在哪里是容貌修复，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完全换了一具身体啊！ 好在声音还没变，所以隐约能够感受到丝缕熟悉的气息。 梦魇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刷的打开后将其脸遮住脸，“如果我们两个人在大街上遇见，你能否认得出来？” 我摇头，“别说是在大街上，就是这会儿，我还想怀疑自己的眼睛呢。那所谓的阶绿草也太神奇了吧，竟然能把你完全变化成人类的样子，就连肤色都改变了，你这真的不是偷偷换了具人体么？” 梦魇义正言辞道：“瞧你说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现在好歹也是有官职在身的，怎么能做那种偷偷摸摸不合法的勾当？呃，嗯，你旁边的这位是谁？” 我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将旁边的司徒无伤介绍给它认识，只说是个寻常的朋友，并没有刻意透露小狐的出身。 末了同它确认道：“你今日有空么？方便的话，咱们一起去酒楼吃个饭，然后我这位朋友，想同你讨教一些关于创作的问题。” 梦魇顿时两眼发光，“有有！只是看不出来，这位小公子竟然还是个文人骚客。” 司徒无伤囧了下，连声道不敢当。 提及创作，梦魇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路上都在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而旁边的小狐狸则听的极为认真，还不是掏出随身的本子来记。 “你这个记法是错误的，效率低不说，而且还不够直观。游记这东西，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画，都一定要生动、形象、有趣，小兄弟可以参考一下我的这个剧本……” 说着，梦魇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 司徒无伤双手接过，迫不及待的开始拜读，并且连连发出惊叹。 我坐在旁边，好奇道：“这个剧本是讲什么的？” 梦魇道：“梦游的故事，这个梦境是我特意为一个行动不便的孩子创造的，一共五十个梦境，冰糖葫芦式结构，环环相扣精彩纷呈，每个故事都可以单独拆分开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七日一个完整梦境，劳逸结合，小主人您觉得怎么样？” “很好很好！”我连声道。 虽然已经离开了时间缝隙，但梦魇还保留着对我旧时的尊称。 我曾经提醒过几次，但它依然改不了口，所以也就放任不理会了。 司徒无伤看得入迷，兀自沉浸在故事梦境里，我连着提醒了两次，他都没有听到。 所以我便直接代替他点了两个菜，然后询问梦魇想吃什么。 它却是攥着扇子推说不饿，我好奇道：“你以前胃口不是挺大的嘛，都到这个点儿了，怎么还不饿呢？今天我买单，你可以放心点！” 梦魇环视一圈，见周围没有人留意它，方才压着声音道：“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小主人，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我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梦魇道：“此事说来话长，在第一次用阶绿草改变容貌之后，我还心生不满来着，觉得跟自己幻想的模样相差甚大，所以便拼命的存钱，想要改回最初的形态。就在我存够了钱，准备前往那里的时候，竟然遇到了苏决，他那么精明的人，同我擦肩而过，愣是没有认出来！于是我便改变了主意，从中尝到了甜头，现在的我除了冥王大人不敢随意编排，谁我都不放在眼里！想给他们造什么梦境，就给他们造什么梦境，大不了过几日变个模样，校事府他们进不得，我出去以后他们也认不出来，谁能奈我何？只是这阶绿草每次修改容貌后，都会留些后遗症，半个月不能吃东西，而且也脸上不能有太大的表情，否则的话，都会恢复之前的样子。” 听完它这番话后，我良久无语，最后还是劝道：“损人不利己，你这是何苦来着？还不如能忍就忍，少招惹些敌人……” 梦魇却道：“那不成，我这个人一向有怨必报，搁在心里不舒服，连觉都睡不踏实！” 我忍不住好奇，“你都给苏决造了什么梦，给不能说给我听？” 梦魇那扇子遮住嘴，伏在我耳边小声道：“第一个梦我让他睡了个老女人，第二个梦我让他发现这人是男扮女装，第三个梦……” 我被茶水呛了下，连忙摆手道：“你还是别说了，我算是明白你为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要是让他逮到，非扒你几层皮不可！” 梦魇苦着脸叹气，“所以你现在也明白了我的苦衷吧？平日里我都很少出门，也就是你今天来找我，高兴一回，所以才敢溜出来，换作是别人，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我都绝不会离开校事府半步！” 待饭菜上来的时候，我催促着司徒无伤赶紧动筷。 小狐狸这才依依不舍的合上剧本，亲自倒了杯酒给梦魇，崇拜的尊称其为高手兄。 梦魇虽然不能吃饭，但酒还是能喝的，两杯下肚，神情已经开始飘飘然，不再如方才那般谨慎小心，说起话来嗓门也大了许多。 不过吃到一半时的时候，楼上突然来了两位客人。 无巧不成书，其中一个，我居然认得！ 看清他脸的一霎那，我立刻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梦魇，轻声道：“当心，苏决来了。” 梦魇这会儿喝了两杯，已然兴奋上头了，非但不将我的话当真，还扬声道：“骗我是吧？告诉你，今天就算苏……” 蓦然回首，梦魇脸上神情乍变，立刻拿起扇子盖住脸，恢复成一派儒雅的模样，“书这种东西，一定得多读，而且还要读好书！” 第791章 剑拔弩张 说到最后一句时，它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带了颤音。 好在苏决那边并未留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旁边的人身上，并未朝我们这边看一眼。 跟他同行的，是个身姿窈窕的女人，头上戴着斗笠，周围蒙着一圈白纱，隐约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瞧不出具体长相。 往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大祭司苏决，这会儿神情竟有丝忐忑不安。 那女人身上只是穿着普通的白衣，并不显得奢华张扬，但不知为何，却禁不住让人遐想连篇。或许是因为苏决的表现，又或许是因为那具身材实在太完美，所以就连我也暗自揣测，这面纱之下，一定是位倾国倾城的佳人！ 我跟梦魇顷刻间都安静下来，司徒无伤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拥有着过人预知本事，所以也很自觉地缄口不语。 那女人走着前面，苏决跟在后边，到了角落坐下，然后下意识朝窗户这边看过来，刚好跟我的视线对上。 梦魇方才虽然把牛皮吹上了天，但这会儿借他个胆子也不敢随意开口。 苏决又不识得司徒无伤，所以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 避无可避，我便坦然地冲他笑笑。 他显得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女人，然后好像迅速意识到不对，又生生将目光了收了过来，冲我向颔首，两人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装作专心吃饭，不时同司徒无伤闲聊几句，但是耳朵却是小心翼翼的留意着那边的任何动静。 过了片刻，苏决问：“魏姑娘想吃点什么？” 魏姑娘娇滴滴的开口道：“什么都好，尽量吃些素的吧，我近来总做噩梦，所以见不得荤腥。” 苏决点了几个素菜和汤，自己动手给那位魏姑娘倒了杯茶，很是关切道：“说起噩梦，在下近日也经常做，大概是因为太劳累的缘故，魏姑娘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睡了一个男扮女装老叟的噩梦吗？我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打了个寒战。 那魏姑娘还未有任何回应，梦魇倒是不淡定了，手里的筷子啪的掉了下去。 好在司徒无伤反应快，使了个捡物咒，让筷子瞬间复原。 苏决身为大祭司，本领自然不同一般，所以方才的声音虽然细微，但他耳朵也捕捉到了，下意识瞟了过来。 我立刻直勾勾的看了回去，他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避开来视线，总算是不再瞧了。 那魏姑娘这会儿也抬头看过来，小声惊呼道：“苏先生，您看，窗边那位姑娘好漂亮！” 苏决咳了下，含糊点头，试图转移话题，“魏姑娘此番到幽都来，打算停留多久？” 魏姑娘依然偏头看着我，压着声音道：“具体的还没定，听说会有满城春祭活动，到时候这里会热闹的很，所以可能会在这边多呆些日子吧！” 苏决松了口气，“那便好，刚好我这些天得闲，便领着你四处转转逛逛。” 魏姑娘欣喜道：“那就有劳苏先生啦！” 说罢就刻意跟我打招呼似的，微微点了下斗笠，我也笑着还礼。 这个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来历，虽然看是温和热情，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但是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苏决这会儿的表现，显然是对她有些意思，她的反应却很耐人寻味，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心。 究竟是真实的自然流露，还是伪装出来的呢…… 我放下筷子，将手指搭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轻敲动。 待反应过来后，有些错愕，又有些想笑。 这动作是阿离惯用的，我怎么也不知不觉的学会了？看来这种改变和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难怪人都说老来夫妻像，越恩爱的情侣容貌举止就越相似！ 苏决那边也开始陆续上菜，他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话。 期间提到了不少地方，譬如秋明城、梁渠、君山……这些地方相隔甚远，其间也没有什么共同联系，但是这位魏姑娘，却都能对当地之事娓娓道来，就连风俗人情都颇为熟悉，看来见识颇多。 我在这边听得津津有味，梦魇却是坐不住了。 它与苏决之间的恩怨，可以称得上仇深似海，估计在这边坐着，心里都在时刻担心着对方会认出自己来！ 一个人的相貌可以轻易改掉，但举手抬足、声音气息却是很难掩饰的。 我能理解它的煎熬，在确认没有收到什么有用信息后，我便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别处转转吧！” 梦魇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司徒无伤抢先结账，“这几天，小鱼儿陪着我东奔西走的，又是带着玩，又是安排住处，还是让我结账吧！” 我争不过他，只好罢休。 几人站起身来，准备下楼。 梦魇不敢打头阵，亦不敢在后面落单，小心翼翼的夹在我和司徒无伤的中间。 那魏姑娘在说到自己的经历时，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苏决好似被她的好心情感染，也跟着笑。 眼角余光一瞥，竟是扫过我，直接停留在梦魇身上！ 只是瞬间而已，整个酒楼的气氛都瞬间变了！ 苏决认出来梦魇来了，现在什么都没说，但我却能从他眼神中看出这份笃定！ 我心道不好，下意识挡住梦魇，偏偏这会儿又没随身带伞，只好握紧五指，准备召唤诛邪偶应战！ 梦魇这会儿整个人都趴在司徒无伤身上，小腿肚都在抖个不停，看样子连路都走不成了。 “等下又动起手来，你先带着高手离开。” 我无声地对司徒无伤使了个眼色，小狐狸立刻心领神会，立刻扶住梦魇。 他年纪虽小，但是修行却不浅，生活在青丘多年，想必这种打斗场景并不陌生，所以一点也看不出来紧张。 梦魇用梦魇报复苏决，对我们寻常人来说，可能只是个难以忍受的恶作剧。 但对苏决这样有身份的人而言，却是明晃晃的挑衅！ 别说是他，换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左思，都未必能够忍受。 苏决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第792章 大煞风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决对面的魏姑娘却道：“我这会儿有些困了，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住处？” 苏决迟疑了下，又坐了回去，“魏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不如住在下府上吧！” 司徒无伤借机带着梦魇溜走，我则在后面断后。 魏姑娘未能如苏决的心愿，而是拒绝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等下自己在附近寻个客栈吧！” 小二在旁边插话道：“隔壁往西走第三家就是，安全又干净，而且价格公道。” 魏姑娘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谢谢您。” 苏决的失望自是难以言表，又将目光投了过来，我冲他笑笑，慢悠悠的下了楼。 到街上后，嗅着气味在不远处找到司徒无伤，梦魇这会儿自以为脱险，所以淡定了许多，还提出跟我们到附近去转转。 我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两个把你接出来，就得把你毫发无伤的送回去。你要想出来逛，改天变了模样再说，今天绝对不行。” 梦魇不解道：“为什么？” 我说：“苏决刚才被美人拒绝，这会儿心情应该不好，当心他安置好那位姑娘后，就转头把气全撒在你身上。” 梦魇不以为然道：“他应该是没认出我来吧？要不然方才就追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坚持道：“小心无大碍，为了你的小命着想，还是听我的吧！” 司徒无伤也在旁边点头，“刚才那人可不好惹，小心驶得万年船，高手兄就听小鱼儿的吧。” 梦魇看向我道：“有小鱼儿在旁边罩着，难不成他还敢动我？” 我无奈道：“我跟他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还有理不清的旧仇，碍着阿离的身份，他现在确实不敢把我怎么样，但并不代表你就是安全的。我没带伞，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咱们多半要吃亏。” 梦魇迅速耷拉下脑袋，“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借着你的光，出来可放心玩一回，没想到又碰到那个挨千刀的苏决，回去后，我一定要给他编造几个噩梦不可！” 我说：“你就省省吧，真的嫌命长吗？” 梦魇却道：“不行，我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梦境主题我已经想好了，沙漠中找厕所……哼！！” 我头大如斗，抓住它的袖子：“你还是等回校事府后再创作吧，这不是你抒发灵感的时候。” 带着梦魇走了一段路，我又觉得不对，索性改走了小巷，中途刻意绕了一圈远路。 梦魇不解道：“不是说要赶紧回校事府么，小主人这是做什么打算？” “小鱼儿应该是担心苏决半路拦截，所以才让我们走另一条路。”司徒无伤不愧是小狐狸，不用解释就明白了我的用意。 梦魇大脑简单，似懂非懂的点头，“原来如此。” 快到校事府的时候，梦魇跟我挥手告别，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送了我这么远，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拦住它，说：“先别急，我们还得在这里等会儿，无伤你去试探下。” 司徒无伤点头，化成狐狸跃过高墙，跑到另外一个方向后，再度化为人形，然后大摇大摆的来到校事府门口，询问守卫，“敢问文书大人回来了么？” 也不知道它使了个什么咒，那守卫竟乖乖点头，“早回来了。” 司徒无伤道：“那我便放心了，告辞。” 说完便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梦魇疑惑不解，想要出去，却再度被我拦住，并用手指示意它噤声。 不多时，校事府门口竟然又多了一个身影。 这回不是司徒无伤，而是苏决！ 这家伙，果真被我猜对了，中途拦不着人，便索性在附近蹲守着，倘若我们方才贸然回府，肯定跟他撞个正着。校事府他是不敢硬闯，但是门外遇上，并可以由着他随意发挥了。 待苏决离开后，梦魇满头大汗的贴在墙壁上，连声道：“还好你们送我回来，否则我非被那家伙收拾了不可！” 我说：“知道就好，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万一落到他手里，神仙都救不了你！” 过了会儿，司徒无伤才折了回来，同我们道：“放心吧，我跟了他一段路，确定人已经走了。” 我跟小狐狸两人看着梦魇进了大门，方才松了口气。 梦魇颇为感动，又掏出几本梦境剧本交给司徒无伤，“这些可以留给你做参考吧，将画册背面放到火上去烤，就会出现我的生辰八字，你若是途中有任何疑惑，都可以通过枯文蝶问我。” “多谢高手兄！”司徒无伤抱着画册，感动极了！ 此时天色已晚，我担心阿离等的着急，便同小狐狸就此告别。 回到偏殿后，阿离果然已经备好了晚饭在那里等我。 我坐下来，将这天的惊险经历说与他听，并感慨道：“那个苏决，你不知道我在酒楼准备离开时对上他眼神的那个感受……真是太可怕了！按理说我跟他交过手，还曾经刺伤过他，应该对苏决能力有所了解，但是总觉得他刻意隐藏。你有这样的属下，你当真放心么？” 阿离淡淡笑了下，“没什么不放心的，无论如何，他都绝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我扁扁嘴，“希望如此吧！” 临睡的时候，我又冷不丁想起那个魏姑娘来，便同阿离道：“真好奇那个魏姑娘长什么模样，一定比我见过的女人都要漂亮！” 阿离道：“你好奇心怎么那么重，连偶然间遇到的女人都不肯放过。” 我理直气壮道：“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女人，要是见了，保证也会跟我一样挂念着。” 阿离道：“我可没那么闲，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都用来陪你了，哪还有心情去观察别人？” 我愣了下，扭捏道：“你又在给我灌迷魂汤了……回来的时候，赤渊可说了，你动机不纯，又能说会道，尤其是听到让我高兴的话时，一定要格外小心！” 他说：“小鱼儿，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我很紧张，“什么事，你说……” 他叹了口气，“以后咱们在一起的时候，能别总提这位煞风景的老丈人么？” 第793章 打坏主意 煞风景的老丈人……赤渊性情暴躁、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我简直没办法想象他若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尴尬道：“这回也就算了，下次有人的时候千万别这样说，免得他听到了不高兴。” 阿离话语中多了一丝无奈，“当年你满心执着的寻找父母时，我就种不好的预感，奈何又不能出面阻拦。之前之前与赤渊单独相处，他看我的眼神都充满恶意……就像是在看人贩子，说话也很不客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除这份成见，像正常翁婿那样一起把酒言欢无话不谈。” 我狐疑道：“你当真想跟他一起聊天？” 赤渊因为当年的经历，对老冥王颇为厌烦，所以连他也一并牵连了，再加上同我相处时间过短，有嫉妒之心也是正常。 只是阿离向来高高在上且为人傲气，不屑同任何人低头，我实在猜不出，他会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赤渊的刁难与疏冷。 阿离无可奈何道：“说实话，倘若他不是你的父亲，我自是不愿与其周旋，但事实却偏偏如此，谁也无法改变，索性只能爱屋及乌，强迫自己连他也一起跟着喜欢。除此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总不能彻底与其撕破脸吧？到时候免不了要你夹在中间为难。” 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安慰道：“他人其实本性不坏，提到你用词也大多都是赞赏的，我相信时间久了，一定会接纳你的。” 阿离道：“希望如此，以前我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跟其它人没什么关系，如今事情摊到自己头上，方才明白其中的难处。我会设法同赤渊搞好关系，你也别将那些长老的话和态度放心上。” 我点头，“咱俩两个都坚持住，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说完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在安慰他，怎么这会儿却反过来变成自己表忠心了？ 次日，司徒无伤猝不及防地提出辞行。 我疑惑道：“过两天就是春忌日，到时候幽都会很热闹，你确定不在这边多呆几天吗？” 小狐狸摇头，“幽都虽好，但是太过繁华了，对我而言有些不适应，相较而言还是更喜欢僻静的乡野，再加上研读了一宿高手兄的大作，这会如茅塞顿开，想要迫不及待的前往新的地方。” 我虽然有着诸多不舍，但同时也为他找到新的人生目标而感到高兴，于是便不再劝，特地采购了一些幽都特色零食，希望能让他带到路上吃。 送别的时候，司徒无伤很是高兴，“这些天，多谢小鱼儿的宽待，它日我们有缘再遇见，在下定当报答奉还！” 我点头，同他挥手，“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心中的梦想！” 司徒无伤走了两步，却好似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蓦然回头道：“有些事差点忘了要提醒你，你的命数是很好，因为早年经历了太多坎坷，所以后续原本都是一帆风顺的，但是……命里仍有一劫，福祸难测，一定要小心。” 我惊讶，“命里一劫？” 司徒无伤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凡以后与人交往，都要小心提防这些。太具体的，我不便详说，只能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吧！” 我点头，“记住了，谢谢你。” 待他远去后，我不禁想起东方临别的时候，曾经叮嘱过我一件事：小心身边的女人。司徒无伤今天又说我命里还有劫难，莫非他们说的是同一件？这两个人都是身负异禀的，绝不会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这看似平静祥和的幽都，实际上却暗流汹涌，看来我以后真的要提高警惕才行！ 两日后便是春祭日，我特意叮嘱阿离，把手头事情延后，腾出空闲来一起去游玩。 民以食为天，业以农为首，所谓的春祭，就是众人祭天祭地，祈祷今年有个好收成。 这是幽都的大盛事，因为气候转暖，所以比春节还热闹，这一天里，所有人都会盛装打扮，带着孩子到城外游玩，体会耕田劳作的辛苦。而文人墨客，则会沐浴春风相聚花海桃林，或盛情小酌，或吟诗作赋，也是难得的聚会。 我向来喜欢热闹，这种时候自然不肯放过。 这次出门的时候，我主动帮阿离去拿面具，天不亮就出发了，坐到乌鸦背上后，我好奇道：“阿离，你猜我们会不会遇到熟人？？” 阿离道：“应该会，春祭日是大事，每年都会有不少官员参与，一来视察民情，了解民生。二来听取文人书生的高论，看能否从中提拔合适的人才。依照惯例，除了几位长老以外，许多官员都会乔装打扮，隐瞒身份，分布潜藏到各个地方去，所以就算待会儿遇到几个眼熟的，也不用意外。” 我惊讶道：“那照这么说，我岂不也应该准备个面具遮住脸？” 阿离道：“一个面具而已，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我不解道：“可是你最近每次出来都戴面具啊。” 阿离道：“我之所以戴面具，是想借此告诉这些人，自己不想被打扰，并不是真的指望它能掩饰自己的身份。”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就说嘛，如果真的相熟，怎么会因为一个面具面而认不出来？那我也没有戴的必要了。” 阿离笑笑，“你要是愿意把脸遮住，我倒是很乐意的，省得招人惦记。” 我立刻摆手，“不要，我还是喜欢这样美美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说完招他一眼，只见他眸色又微微转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已经摸透了他的行为轨迹，心道不好，连忙捂住嘴巴，警告道：“不许你再打坏主意，等下要是嘴巴要是肿了，或者破皮了，那还怎么出去见人？” 他却不承认，语气很淡道：“你想太多了，我就是看看而已。” 我半信半疑地放下手，却被他冷不丁扯到怀中。 “你这个骗子，还说自己从来不撒谎，刚才还说看看呢？” “刚才的确是看看，这会儿不一样了。” 第794章 心情愉悦 赤渊说的没错，他果然能言善辩，能不动声色的颠倒黑白。 我才要开口与他辩论，然而对方却直接趁虚而入，并未给我任何机会。 经验告诉我，一旦被他亲住，便立刻迷得七荤八素的，连方向都辨不出，哪还有功夫去较这真？ 待长吻过后，他将我揽在怀中，一幅神清气爽的架式。 而我则软绵绵的，像团太阳下被融化的，靠在他身上动也不想动。 阿离虽然看起来温吞，做起事来却雷励风行的。状态来了，就立刻逮着机会亲。 亲热过后，冷静的也快，稍一拉开距离，几乎瞬间便进入贤者模式，看起来就像个无欲无求的圣人。 我望着他，好奇道：“你以前总是希望我能够快愉长大，原来就是为了方便陪你做这种事么？” 他看着我不语，但是眼神却温柔的像是要溺死人。 接收到这样的讯号后，我便知道不会有答案了，因为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 我抓着他的手指把玩，“要是我一直长不大，永远做个小朋友，你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沉默了会儿，方道：“在你小时候，我的心情总是很复杂，有时觉得自己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按理说应该做点什么，彰显自己的身份，可是一旦对上你那双懵懂无知的眼睛，却无端浮起一股罪恶感，所有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感觉两人之间亲情更多一些。有时我甚至会觉得自己就像是扮演着赤渊的角色，像个期待孩子长大的父亲……”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就忍不住笑起来，在东荒的时候，木曾也这么跟我说过！ 阿离顿了下，又道：“等你长大以后就不同了，所有一切都是由感而发，积蓄压抑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发泄的时机，总觉得不够。就好像一个人吃素多年突然开了荤腥，面前摆上了一道麝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我眨眨眼睛，问：“红烧肉好吃吗？” 他却道：“那是自然，就是量太少，总是吃不饱。” 我将衣袖撸起来，把雪白的手臂举到他面前，“喏，给你吃！” 他手臂将我勒的紧实了些，语气温和，但是饱含着警告之意，“别调皮，你要是不想参加春祭，咱们现在就回去……” 我立刻求饶，“别别，开个玩笑而已，这会儿都快出城了，再拐回去这也太不人道了！” 他俯在我耳朵边，声音压的很低，“那就乖一点，别再挑逗我了。” 我瞬间涨红了脸，“我就是开个玩笑，哪有你想得这么邪恶！” “当真么？”他用很随意的语气说。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连连点头保证。 阿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太单纯了，昨天梦魇呈了一些特殊画本过来，回去后我带你看看。” 我惊讶道：“什么特殊画本？” 阿离又是笑而不答，但是我却从他神情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 这个梦魇，肯定是那天被苏决吓破了胆，所以特意送阿离东西讨好他，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它这算盘打的不错，如果它真敢沙漠寻厕所的梦境编排苏决，这普天之下，能拯救它的，除了阿离外估计也没有旁人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城外，这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旁边停下。 这条河虽然宽又深，按理说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因为两侧种着许多桃花，粉的红的白的铺成一片，繁华似锦好似天边云霞，所以就将这里守托的格外出众了。 我们两个走在河堤上，身旁不时有人走过，有三三两两同伴出游的，亦有正值青春年华的情侣，偶而窜过几个嘻笑打闹的孩子，全都打扮得干干净净，神情悠闲。 这里名为桃花岭，整条河从头到尾都种满桃树。 这会虽然满目桃花，但却并不单调，据说附近品种达三十二种，不仅颜色有异，有单瓣的，有复瓣的，有的就像迷你版的牡丹花，观赏性十足。 我对这里有种特殊的情感，因为父母当年就是在这里定情的。 后来赤渊离开幽都，还不忘把那株枯死的桃树一并带到时间缝隙。 几年前，我曾经到这里来过，不过那时已是初夏，花都凋零了，远不如现在来得震撼美丽。 漫步在花海里，整颗心都愉悦了起来。 路上遇到了桃花糕以及桃胶的老爷爷，我连忙买了些。 糕点质朴但是余香悠长，再加上没有吃早饭的缘故，就连阿离都破例尝了两个。 填饱肚之后，我们继续前行，见不远处的河面上这会儿竟停着几十船，那些人或坐船舱内，我站在甲板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我也是问了后才明白，这是渔民的春祭，所以形式多了些变化，不仅可以观赏节目，运气好的还可以得到船主送的礼物。 这一下把我兴趣勾了起来，立刻同阿离提出上船。 斟酌一番后，我们选择了那艘最大的。 才一登船，就瞟见了老熟人，左思…… 他今天刻意做了装备，贴了两撇小胡子，还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衫，看起来就像个挑担的随从，但那份潇洒气质却是藏不住的，而且还将手背在后面迎风而立，所以在人群当中显得格外醒目。 我看到了他，便立刻告诉阿离。 左思也在同时间中看到了我们，双手瞬间放了下去，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那里尴尬的我都捏了把冷汗。 不过到底是左思，也领会到阿离戴面具的用意，所以很快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佯装看风景，就当不认识我们。 上次两人已经把话挑明，所以这回我也不再没趣地主动的上前招呼。 于是便同阿离进了船仓，刚好有靠窗的人起身，我们便在那里坐下来。 船上负责呼的人很忙，大声吆喝着船头备的有茶水，想喝的话可以自己去倒。 阿离本来要去的，却被我主动揽了下来。 我在船上的机会不多，所以这会儿看什么都稀奇，有跑跑转转的机会，才不愿坐着不动呢！ 第795章 忌火中烧 茶水都沏着一个大木桶里，滚烫烫的冒着热气，看起来好豪气又奔放。 这船虽然是经商揽客用的，但是跑水路的生意人，因为条件受限，所以没有陆地上经营的婉转周全，礼节点到为止，热情但不过份。 如果不喜欢这里供应的免费茶水，可是自己带上茶叶，要个小炉子，慢慢烧水冲茶。 但这会儿是春祭日，大伙都是冲着热闹来的，所以没那份闲情雅致。 我取了个干净的竹筒，打的满满的，然后随手拿了两个小杯子。 进入船舱前，特地用目光在周围环视了一圈，发现左思这会儿已经消失得无影踪了。 居然溜了？不过换我是他，估计跑得更快。 好不容易得个假日空闲出来转转，哪想到刚露面竟遇见顶头上司，这还要怎么玩！ 我进去后，同阿离道：“左思跑了。” 阿离慢悠悠道：“原来你出去倒茶，就是为了专门看他？” 我只当没听到他的话，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故作惊讶道：“奇怪，我刚才明明倒的是茶，怎么喝起来却像是醋一样酸！” 这回轮到他装傻，垂眸就像没听到我的话，然而面具后面露出来的耳朵，却是悄悄的红了。 接下来我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而是眺望着窗外，欣赏着两岸的桃花。 虽然船只目前行走在河面上，但期间客人来往依旧络绎不绝，因为在河面上穿的不少小船只，专门负责接送他们。 我忍不住问阿离：“春祭什么时候开始？” 他说：“可能还要等一会儿，现在的客人赏赏沿途的景色，最后所有船只汇聚在一起，那时才会开始表演、祭拜。” 我等了一会儿，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外面的桃林虽然漂亮，但长时间盯着它们，也难免有些腻味。 才打算开口同阿离聊天，珠帘一掀，却是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 幽都面积比江城要大出五六倍，人口也非常多，在这种地方与这两人再次碰面，不得不说是种缘份了。 进来的人，赫然是苏决和那位白衣飘飘的魏姑娘，怀里好像还抱着一只后腿受伤的兔子。 苏决这会儿脸上带着笑，注意力全在心上人身上，一时间还未留意到我们。 我悄悄用手肘捅捅阿离，低声道：“快看，那天我说的美女，就是她！” 阿离微微掀了下眼皮，毫无兴趣的垂了下去，“捂成这样，你居然也能看出来美来。” 我这会儿不想跟他耍嘴皮子，于是便托腮注视着他们。 因为表演快开始了，所以乘客也非常多，唯一的空位，就在阿离的身后。 苏决庆幸道：“还好赶的巧，不然就没位置……” 他的话音悄然落了下去，显然是看到了阿离。 我猜，苏决这会儿肯定宁愿船上没有这个位置吧！ “是啊，”魏姑娘对此好似浑然不觉，率先坐了下来，轻声道：“今天的人可真多，苏先生，站着干嘛，坐呀。” 苏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背对着阿离坐下。 魏姑娘跟我对上后，随即抬手打了个招呼，我被这份和善打动，也对她抱以微笑。 这会儿几个人坐的近，也不便私语什么，但是眼神交流还是可以的！ 我兴致勃勃地暗示：快看，美女这会儿就在你身后！ 阿离依旧稳坐如钟，面具上清晰写着三个大字：没兴趣。 我一面惋惜他的不懂风情，一面又为他这样的反应窃喜。 这样的男人，若是每天都这样，那就再也不怕他被别人抢走了！ 我这会儿将三人反应都尽收眼底，阿离继续不动声色地喝茶，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粗茶梗泡水，到了他手里，却像是突然间提高了几个档次。 苏决这会儿坐得笔直，想必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所谓的君臣之道，我过去也听左思提起过。 身为属下，是绝对不可以背对上司的，这是大不敬。 但是阿离和魏姑娘都先落了座，苏决也没有任何选择，所以这会儿应该是如坐针毡吧？ 今天可真有意思，左思运气好跑了，苏决又撞上来了，不知道待会儿，还能不能再遇到别的熟人？ 魏姑娘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异常，兀自说起这几日的幽都见闻，兴起时还会发出悦耳的轻笑，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姑娘。 也是从她的话语里，我才不经意得知，来的路上她看到小孩儿在捕兔，看到小兔子被狗咬伤非常可怜，所以便花钱买了下来。 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女孩子，不像我铁石心肠……看到圆滚滚的兔子，第一反应就是想到吃。 苏决这会儿应该巴不得将自己存在感降为零，所以只是低声附和着，什么话也不说。 而船舱里其它不少男人，一大半目光都悄然向魏姑娘投过去。 虽然戴着斗笠蒙着面纱，但她依然像一个天生的发光体，有种浑不知觉的美和魔力！ 我在这边拿着杯子，竖着耳朵听得认真，茶都凉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大概是发现了周围人群的异样，魏姑娘悄然收起了声音。 在我偷听故事的时候，船只都已经在河中心聚齐了，鼓乐声再起，船舱里的客人像潮水般，呼的一下全涌了出去。 魏姑娘这会儿也拉起了袖子，飞快往外走。 待船仓里空下来后，我好奇地问阿离，“咱们不出去吗？” 阿离道：“那么多人都挤在船舱上，还不如我们在窗口看的清楚。” ……他还真是冷静，我向来喜欢随大流，竟连这点都忽略了。 我说：“发现了没有，方才船舱里的大部分男人都在看魏姑娘，说明不止我一个人意识到了她的美！” 阿离幽幽道：“你知道这茶为什么酸么？短短几日，你在我耳边念叨了她不下六次，也就是看她是个女人不予计较罢了，倘若换个性别，方才她已经躺着出去了。” “不是吧，”我打了激灵，疑惑道：“阿离这么是非分明的人，居然也会徇私枉法？” 他瞟我一眼，语气温和道：“幽冥殿上的冥王不会，但我现在只是个喝了半天醋的男人，嫉火中烧之下，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是有可能的。” 第796章 你别着急 虽然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怒意，但我知道，他说这话并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所以霎那间扔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还好外面响起了爆竹声，缓解了两人之间的这份尴尬。 透过窗户望出去，发现那些渔民已经开始在河上耍龙舞狮，周边聚拢的船只上，这会儿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有的站在船沿上，有的坐在船顶上，或专注欣赏节目，或与周边的人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场盛事。 偶尔有几只单人小舟，都是一些年长的人，带着些菱角、以及柳枝串好的河鲜之类过来叫卖，对他们来说，这是难得赚外块的机会。 虽然窗户这边视野开阔，但是相对来说，角度也受了些许限制，到底不如外面看着舒服。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出去时，外面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整个船只都被颠了起来！ 好在阿离反应快，及时从后面拉住我，才避免自窗户栽出去。 站在外面的那些人，便没有这般好运了，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河面起了巨风，围观的人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的往河里掉！ 尖叫声，水声、以及杂乱的鼓弦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河面瞬间化为修罗场！ 与此同时，空气中还飘散出浓重的水腥味。 我抓住阿离，惊魂未定道：“出什么事儿了？” 阿离蹙眉，“不清楚，好像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话音才落，大船好像突然间被用什么东西顶了起来，举高了之后又将其狠狠抛下。 这船极其牢固，并未出现任何破损，但甲板上的那些人，却都掉稀里哗啦的掉到水中。 阿离面色微沉，同我道：“你在船里呆着，尽量不要出去，我到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我本来想跟他一起去的，但是想到背包和伞都不在身边，便点头叮嘱道：“你要小心！” 此刻船依旧剧烈的晃动着，但阿离脚步却出奇的沉稳，眨眼间便去了外头。 好奇地透过窗户，观望外面的情况。 只见这会儿满河都是人，浮浮沉沉的漂在水里，大多数不会水的旱鸭子，所以看起来颇为凄惨。 而这个时候，除非是经验丰富的打捞人，一般人是不敢下去救的。 危险当中，人会失去理智，出于本能牢牢的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撒手，不仅救援难度高，还会把好心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我在那点水性，也就是能自己保命，在这种情况下，奢望救人也是有心无力。 在船上呆着着急，便寻思在周边找些棍棒之类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桌椅虽是木制，但都是固定在船上的，根本无法移动，所以只能徒手去捞。 然而又是一个大浪打来，这下连船仓里都进了些水，我也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不过碰巧的是，大浪竟夹带一个白衣人影，刚好经过窗边。 我借机将脚挂在船上，将对方身体拖拽了起来。 放到船上后，才发现竟是魏姑娘！只是她这会儿已经昏迷，失了神智。 头伸出来，遮挡的面纱早已不知所终，这会儿总算可以窥见其真颜。 那眉眼五官，可真是位绝代佳人，确切的说，比我想象当中还要美上几倍！ 如今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更凭添几分楚楚动人的姿色。 我说是明白他为什么要戴着面纱了，这么漂亮的女人，走在大街上，别说是她自己，就连我这个外人都会担心！ 只是眼下不是欣赏感慨的时候，试探着鼻息后，我将双手扣在她的小腹上，有节奏的按压，魏姑娘吐出不少水后，悠悠转醒，坐起身后，目光扫视一圈后，心怀感激的望着我，“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我将她扶起来，在旁边位置上坐下，安慰道：“随手之劳而已，你在这边好好休息吧。” 说完这番话后，又忍不住有些好奇，苏决去哪儿了，方才两个人不还在一起么，怎么会让她一个落单遇险？ 不过外头情况危急，我也顾不得想这些问题了。 于是继续盯着窗户外面的动静，就在这时，水里面的东西却再次跃了出来，这次我算是看清楚了它的真面目，原本以为是只妖怪，没想到竟是条体型庞大的红色鲤鱼！身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型铁钩，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鱼背周边已经开始严重腐烂。 这大块头一跳出来，周边的人都吓得目瞪口呆，而我也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家伙，苏决和阿离两人都在外面，这场风波应该很快平息下来，外面的场景虽然混乱，但已有不少船只开展救援，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我便安心坐回船舱里。 再看旁边的魏姑娘，此时已双目垂泪，一副安然伤神的表情。 看她这样子，我便揪心起来，忍不住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魏姑娘轻轻摇头，再度潸然泪下，脸上亦是一片盈盈泪光。 我紧张道：“是不是吓着了？还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魏姑娘抽泣道：“苏先生……苏先生他，为了救我，被大鱼吃啦！” 我错愕道：“什么？” 魏姑娘道：“是我对不起他，到哪里去玩不好，偏偏选在这里，我……我……” 我连忙说：“你别着急，苏决并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幽都大祭司，外面那条寻常的怪鱼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魏姑娘弱弱道：“可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怎会有假？” 我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相，你就再等等吧，我是不相信它会这么轻易死掉。” 听我说的这么笃定，魏姑娘眼中又浮现出一丝生机，便伏在窗前，跟我一起眺望河面，希望能发现苏决的影子。 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他的，倒是有些好奇，阿离出去有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 按理说只是条鱼而已，无论是阿离还是苏决，任意一人秒杀它应该不在话下，莫非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第797章 心甘情愿 大鲤鱼在外面蹦跶了两下，突然间被五芒星形结界束缚，牢牢锁定在水面上动弹不得。 饶是如此，大鱼还是愤怒的挣扎着，甚至不惜用嘴巴去咬结界，鱼鳞翻飞血迹斑斑也毫不在意。 大鱼我见过不少，但是这么凶悍的却是第一次看到！ 正当我沉浸在震撼状态中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蓝色人影踏波走去。 我立刻回神，心中暗自替他捏了把汗，心想都到了这个时候，阿离还过去做什么？ 到后来，他每往前走一步，我的心就咯噔一声。 那条鱼实在太凶了，虽然有结界拦着，但是保不准随时都会挣脱出来！ 可他好像一点也不怕，眼也不眨地来到大鱼跟前，到了它面前方才停下脚步。 一人一面对着面，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距离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周围时不时传来打捞游客的水花声，所以我也听不清那边的动静，只看到阿离嘴唇轻轻启合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条鱼起初还很激动，后来竟渐渐平息了怒气，半趴在水里，紧紧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阿离说了几句话后，便不再开口。 过了会儿，见对方一直呆在结界里头装死，他便欲转身离开，脚步才动，大鱼又开始扑腾起来。张开嘴巴，猛咳了下，苏决便夹杂在水柱中被喷射了出来。 这会儿苏决，双臂上挂着水草，头上还顶着一条死鱼，看起来可笑极了！ 见此情形，我乐不可支地回同魏姑娘道：“你看没事吧，我就说嘛，堂堂第一祭司，怎么会那么没用！” 魏姑娘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双手合掌喃喃道：“谢天谢地，得亏苏先生平安无事，否则……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这边才放下苏决，转头魏姑娘又开始犯急，“我的小兔子，它腿上还受着伤呢……” 我微微摇头，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太善良，还是过于天真无邪。 在这凶险的情况下，人还顾不过来呢，居然还惦记着小动物！ 那边苏决出来后，简单清理了一下衣衫，站到了阿离旁边。 阿离同他说了两句，便转身走回来。 苏决走到结界旁边，伸手去拔鱼背上的铁钩，但尝试两次都失败了，反把那条鲤鱼疼的在原地不停扑腾。 那钩子已经在它体内呆了许久，这会儿生拔是显然是不行的。 如果真那么容易弄下来，那看起来通人性的大鱼，也不会忍受这么久。 苏决显然也想明白了，以手势结印，口中默念咒语。 很快，远处便飞来几只怪鸟，他们主体是人形，但却有着鸟一样的绿色透明翅膀，嘴巴尖尖的，外形奇特。 是绿吉，自草药中化成的精怪，时间缝隙里也有一只。不过那一只无论是年岁还是体型，都要比这群大的多，对绿吉而言，这也就意味着更高明的医术。 不过眼下这大鱼身上中的钩子，显然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由这些小精怪出面，搞定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些小精怪飞过来后，立刻展开精确分工。真是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这些小家伙虽然个头不大，但是做起事来却是训练有素，井井有条。 一只负责唱歌安抚，两只在旁边在旁边用腹部的尖针展开麻醉，其余则翻出随身携带的药箱，磨刀霍霍准备下手。 最让人大开眼界的是，竟然还有一只身材妖娆的，专门在大鱼前面表演，借以吸引它的注意力！ 因为是妖怪，所以只在关键部位用草叶做了遮掩，其余的都裸在外面。动作也是极尽夸张，火辣十足。 我这边看得眼睛都直了，更别提是那条大鲤鱼了，连周身的结界何时去除的都未留意，只顾仰首享用着送上门的福利。 负责麻醉的绿吉收起了腹针，持手术刀的那群便立刻蜂拥而上，动作干脆利落，三下五除二将其背上腐肉削去，合力取出生锈的铁钩。 末了又为其填充上草药，将水面散落的鱼鳞也捡了回来，重新植回皮肤，拿出干荷叶帮它包好。 众目睽睽下，这场别开生面的手术，也算是为大家献上了一幕精彩的表演。 无论是船上的我，还是水中的大鱼，都看得十分过瘾，虽然大家欣赏的目标略有出入。 绿吉手术完成后，为首的吹起了胸前的水哨，那位身材妖娆惹火的舞者也立刻停下工作归队。 大鱼意犹未尽地扑愣着尾巴，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后背上的铁钩已除，欣喜若狂的在水面转了好几个圈，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再不出来了。 绿吉完成任务，悄然飞向远方，河中的落水游客，此刻已被打捞完毕，渔船再度聚集，一干落汤鸡或躺或坐在甲板上面面相觑。 船上珠帘发出细碎的声响，原来是阿离。 我很欢喜地起身迎接他，“你回来啦！” 阿离微微点头，目光扫到旁边的魏姑娘，示作丝毫停留便移了过来。 他说：“这里到处都是水，咱们还是上岸吧。” 阿离有点小洁癖，这会船舱中都是腥气，确实不适合再停留了。 我点头，“好啊。” 同魏姑娘摆手，准备离去的时候，魏姑娘注视着阿离，犹如大梦初醒般行了拜礼，“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苏先生！” 阿离淡淡道：“我救的是他，与你无关。” 说罢转身，拉着我离开。 我本以为，他见了魏姑娘后，多少会因为容貌有些改观，如今看来，竟是没可能了。 他内心的不喜，这次表现的非常明显。 我略显尴尬的冲魏姑娘笑了下，被带了出去。 乘坐着周转乘客的小船到了岸上，这会儿才觉得踏实了些。 让人惊讶的是，这会儿渔船又开始敲锣打鼓了，甚至还排出了两三只烤猪，那些浑身湿哒哒的游客也是心大，经历了方才的冒险后，这会儿还能安心站着欣赏表演，好像一点也不把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我好奇地询问阿离，“那条鱼到底怎么回事儿？苏决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甘心情愿被它吞入腹中？难道他想在魏姑娘面前表演一出苦肉计？” 第798章 私密的事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条鱼最后竟被放走了！ 阿离悠然解释道：“你想太多了，这种鱼虽然形似鲤鱼，但身形却更加扁平，背鳍柔弱尾巴宽阔，一旦发现有人落水或者船只遇难，它便会用尾巴拍击水面，通知同伴集合，成群结队的展开营救，用身体将人或落难船只拖出，所以又被称为救人鱼，是渔民们都不愿意伤及的生灵。这条鱼应该是救人的时候不慎被船锚钩中，所以才身负重伤。疼痛难忍，所以才借着人多的机会特意跑出来，希望能得到救治。”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不过它的样子，看起来好凶啊，一点都不面善！” 阿离道：“那是因为这种鱼体质特殊，只有雄性，没有雌性，注定一生孤独，久而久之便生了红眼病，看不得情侣亲热。女人的容貌越美，越能刺激它的嫉妒心，便会忍不住做出一些恶作剧来，但本质却并不坏，苏决今日也是倒霉，竟被它盯上，即便被吞下肚，当着众多渔民的面，也不能做出伤害它的事来，所以也只有暂时呆在鱼肚里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很快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既然只有雄性，那它们该如何繁殖呢？不应该早就灭绝了吗？” 阿离道：“非也，当春季来临河水变暖，到达特定的温度时，青壮年救人鱼便会暂时转变为雌性，择偶交配繁衍完毕后，又会变成雄性，并且不再对自己的同类感兴趣。” 我啧啧称奇，“这听起来好像很有趣！难怪那些人这会一点都不害怕，竟然还在那里看节目！” 阿离顿步，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河面。 我好奇道：“想什么呢？” 他蹙眉道：“早知如此，我方才应该带你去甲板上的，这样也轮不到苏决来出这个风头。” 没想到竟连这种事都计较，回想一下苏决当时的狼狈相，我连忙摇头，“这种风头，还是不要出了吧！” 阿离却淡淡道：“如果时间重来，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 我哭笑不得，“得亏没出去，要不然大鱼在我跟魏姑娘当中二选一，直接带着恨意冲向苏决，你岂不是更没面子？” 阿离却笃定的很，“不可能。” 我惊讶道：“为什么？” 阿离道：“我的女人，明明胜过他的。” ……我脸上一阵臊红，“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你听过吧？别人眼中的美人，在你眼中未必好看，反过来也是如此。” 对方倘若真是普通人也就算了，魏姑娘生的清丽俊俏又心地善良，男人看到她的脸，瞬间就眼神变直，这种魅力，我可比不了！ 阿离瞟我一眼，“那是你还单纯，没学会怎么不动声色的勾引别人。” 我愣了下，听出他话中有话，便拉住他的手道：“你是说魏姑娘？” 阿离半真半假道：“你可长点心吧，也就是我，换作旁人，估计就真被她勾走了。” 我这会儿听的更糊涂了，两人才对视了一眼而已，那魏姑娘从头到尾都是楚楚可怜的神情，最多就是跟他道了一句谢，哪里称得上是勾引？ 虽然我不愿意编排阿离，但这回……应该是他自作多情了吧？嗯，肯定是的！ 看完了河祭，我们便去看农祭，这对我来说也是非常有趣的。 大家都站在田埂上，看着黄牛身披彩挂躺在那里，一面悠闲的吃着草料，一面被排成长队的游人争相抚摸。 我不解道：“这又是什么？” 阿离道：“牛是忠厚勤劳的象征，又有顺风顺水的吉祥之意，所以大家都希望通过它们来改善自己的运气，而耕牛也是很喜欢这种抚摸的。” 我立刻拉住他，“那我们也去摸两把！” 排在我们前面的是个中年人，生的獐头鼠目气质猥琐，不停的打量四周，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该不会是隐藏在游人当中的小偷吧？得多留意才行，我暗自道。 前面的人都象征性地在牛背上抚摸两下，心满意足的离去。 轮到我面前的男人时，他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到了耕牛腿间…… 黄牛闷闷叫着弹跳了起来，我见状，立刻将那人按在地上，怒斥道：“你这个坏蛋，对牛做了什么？” 男人面色涨红地望着我，嘴唇抖了几抖，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阿离在后面拉住我，“算了，让他走吧。” 我犹豫了下，见黄牛已经恢复了正常，又在农夫的指挥下卧在地上，于是便把手松了开。 那人如释重负，哧溜一声迅速逃窜。 我回过头来，收获无数道视线，或窃笑、或尴尬、或故作冷静、或……意味不明。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又不方便多问，于是随便摸两下，便被阿离匆匆带离现场。 到了没人的地方，我方才道：“那些人为什么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阿离道：“你不该阻止那个人的没看到，方才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装作没看到么？” 我郁闷道：“他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可是居然摸牛蛋蛋，这么变态的事为什么立刻阻止，还要当作视而不见？” 这些年，我都混迹在乡野间，对畜生的了解可远比人要多！ 听完我的话，阿离脸上竟有些尴尬，“那是因为，他所祈福的内容，本就跟大伙儿不一样。” 我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 阿离沉默片刻，紧紧握住我的手，“晚上回去后，我再仔细说给你听吧。” “现在不能说吗？” “嗯。” “为什么？” “因为那是很私密的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说。” 好吧，看他这般神神秘秘的，我也只好暂时按捺下好奇心了。 这天在外面徒步走了许久，回到偏殿后，我实在累极了，倒头便呼呼大睡，竟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 次日清晨再回想起来时，阿离却已经不见了。 我在偏殿看了大半天书，方才看到他回来。 于是便道：“阿离，你今天又要忙啦？” 阿离却道：“非也，收拾东西。” 我顿时来了兴趣，“上哪儿？” “青丘，”阿离道：“九重天那边回了信息，说是那边情况错综复杂，新首领不方便出面处理，刚好我这边有空，便带着你去走一趟，就当是休息度假!” 第799章 春意融融 听到要去青丘，我便立刻来了精神，立刻就动手收拾行李。 青丘是个好地方，我跟小狐狸司徒无伤也相处的颇为融洽，再加上段策的原因，所以对那片土地也非常关心，很想知道，对它那些叔父的备选人中，谁才能坐上狐王的位置。 “阿离，此行就我们两个人去吗？”我探出头，好奇地询问道。 阿离却道：“左思和苏决也会随行。” 我立刻僵住，左思我倒不介意，可是苏决……想到要与他一起同行，我就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件事情阿离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说明有他的打算，两人一文一武，确实是出行的绝佳标配。 阿离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苏决，上路后尽量无视他好了，他很识趣，也不是话多的人。” 我点头，“知道啦。” 苏决和左思早已在殿外守着，待我这边收拾好行李，便立刻动身上路。 四人原本都有月神鸦的，但是阿离却说集体出行有些太张扬了，叫大家从减出行。 于是我便跟阿离坐了他的帝王鸦，而左思则坐上了苏决的月神鸦。 苏决的月神鸦和他本人的一样，给人一种很阴郁的感觉。 全身瘦骨嶙峋的，羽毛凋零，头也是半秃的，飞起来的时候，颤颤微微的就像一具移动的骨头架子。 那只瘦鸦不敢飞得太近，刻意跟帝王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它，但依然忍不住，小声同阿离道：“我见过最普通的月神鸦，也是毛色光亮神采奕奕的，苏决这只简直就像病入膏肓似的……看着它飞，我都揪心的慌。” 阿离微微扬起嘴角，“小鱼儿，你有点以貌取人了，他那只月神鸦，虽然长得有些奇怪，但因为消化快，所以时常处于饥饿状态，战斗起来也非常彪悍凶猛，是大祭司不可多得的帮手。” 我半信半疑道：“真难以想象那个画面会是什么样子！” 阿离却道：“我倒宁愿你一辈子都不要看到。” “很可怕么？” “一般月神鸦只会吞噬亡灵，它不然，最喜欢的就是人的眼珠，以及腹内五脏……” 我立刻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这么诡异奇怪的乌鸦，跟它的主人还真是相配！ 月神鸦穿过百灵路，越过冰封森林，很快便进入青丘地境。 阿离并不着急直接前往狐狸洞，而是下了月神鸦，带着我们在地面上徒步行走。 隐约记得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四周虽隐藏着无数耳目，但总体气氛却是祥和的。 这询价就不一样了，周边树林里并没有存在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所有的动物都如同惊弓之鸟，听到一点动静，边争相抱头鼠窜。 我轻声道：“看起来这里好像有些不太平。” 阿离道：“为了争夺管理权使青丘成为无主之地，倒霉的却是大多数的无辜，这是我们为什么要来这趟的原因。” 继续往前走，便看到两群狐狸在打架，这些小妖怪的战力并不高，但是出手却异常凶狠毫无顾忌，顷刻之间，便将一几棵千年古树化为焦炭。 大多狐狸是以毛色来区分种族的，有白狐、玄狐、红狐、黄狐或花狐之分。 白狐是狐中贵族，大多擅长使水，譬如老狐王、小狐狸司徒无伤等。 玄狐是狐中谋士，据说是在北斗七星照耀下而生，所以聪慧异常，个个巧舌如簧，擅长使用计策。 红狐脾气暴烈，大多有勇无谋，有天然的狐丹，可以催生狐火来攻击对方。 黄狐称之为地狐，又名野狐，也就是最寻常见的狐狸，大多不具备特殊技能，偶尔有少数能化人形的，也无法维持长久。 而花狐则是各种狐跨种族交配而生下的，是狐中下品，通常被众狐嘲笑欺凌。 我们面前的这这群狐，赫然是玄狐和红狐。 玄狐虽然聪明，但是遇着性情暴烈的红狐，却是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处境，所以交手便落了下风，被烧了个七七八八、形容狼狈。 红狐见状，个个哈哈大笑，却不懂得乘胜追击，这便给玄狐留了反攻契机。 玄狐快速转动身体，形成一股旋风，卷起地面上的尘土，为自己形成一道隔离保护屏障，借且它们快速来到了红狐身边，眨眼间便拿住了为首的狐狸。 擒贼先擒王，大狐狸一旦被抓，其余的狐狸都乱作一团。 大红狐扯着嗓子叫道：“别管我，快点把它们给我烧了，一只不留！” 玄狐则沉声威胁道：“谁要是敢动，我立刻杀了它！” 两方僵持在那里，谁都不敢轻易乱动，阿离看了会儿，同左思和苏决道：“你们过去，帮他们把事情处理了吧。” 苏决和左思领命，两人信步朝小树林走去。 我跟阿离在松树下的石头上坐了，好奇的注视着他们，满心疑惑地两个人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狐族是个非常看重外表的群体，所以对好看的人通常都会格外和善些。 当左思和苏决两人一起出现时，在场所有的狐狸眼睛都亮了，这是一种发自肺腑对世间之美的欣赏，与男女性别无关。 左思靠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职业，所以笑容满面地开口招呼道：“我等初来宝地，乍见几位在此争执不休，所以便闻声过来看看。此时春意融融，万物复苏，这是踏春好时节，倘若有什么矛盾或误会，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这样问题也可以得到更好的解决，也不会伤及周边的花花草草，诸位意下如何？” 左思的长相是偏中性的，这会儿站在狐狸堆里，竟是格外和谐，没有一点违和感。 对方齐齐望向这两位不速之客，沉默了会儿，被挟持的大红狐朗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无关，识相的话，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把你牵扯进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它语气虽然很不客气，但话语间还是透着友善的。 其余的狐狸也道：“这会儿青丘正乱，不适合踏春旅行，你们还是尽快离去吧！” 第800章 滴水不漏 这群狐狸原本正内斗的厉害，这会儿竟立场一止地劝起外人来。 左思才要开口，却被苏决抬手制止，“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吧。” 虽然这位长的也不错，但气质却明显比左思阴郁些。 小狐狸大约是嗅到了他身上不友善的气息，于是齐刷刷地后退一步。 但是苏决动作却快如闪电，数道结界同时落下，将那些小狐狸全都封印了起来，然后双手结印念了个咒，地面突的钻出一颗巨大的灵力藤来，无数枝条冒出来，且生长速度极快，分别将那些小狐狸顶托起来，朝四面八方传送出去。 不消片刻，那些枝条便在畔空中失去了踪迹，而那株灵力藤，也迅速从根部开始枯萎，最后一切恢复原状，小树林除了那株辟啪冒着火星的树木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走了回来，大家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赶路。 唯独我没法放下，小声询问阿离，“他把小狐狸送到哪儿去了？” 阿离道：“这个问题，怕苏决自己都没办法回答你。” 我错愕，“不是吧，他都不知道吗？” 阿离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狐狸都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凭借它们的能力，想要解开苏决的封印，至少需要几个月，再想办法赶回青丘来，至少也是半年后的事了吧。” 我目瞪口呆，“这样的解决方法，未免太过粗暴简单了！” 阿离道：“可是却很有效，能很好的完成我的命令，同时又拿捏好尺度不伤及任何人，聪明、心狠又有手段，这就是我喜欢并重用他的原因。” 苏决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所以一时间，也无从判断他这件事做的是对还是错。 眼下唯一肯定的是，可怜了那些小狐狸！ 要是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相信它们肯定会响应左思的号招，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天。 司徒无伤的狐狸洞同老狐王的并不远，这两个地方我都是知道的，但是这会儿都已经被人占据了。 司徒无伤的那个狐狸洞，如今住的是他的表哥，那是一只妖里妖气的男狐狸，喜欢穿红戴绿的，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不说，隔大远就能闻着刺鼻的香味。 倘若是个女的也就算了，偏偏是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这点我实在接受不了。 最要命的是，他的名字，居然叫做春耀……看似非常温暖的名字，但读出来，却夹带着种让人尴尬的深意。 老狐王的洞穴，如今住着司徒无伤的叔父司徒南风。这是只诡诈又阴险的老狐狸，虽然司徒无伤还有其它的叔父，但这会儿已经被他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司徒春耀是他的独子，跟这个儿子不一样，他长的高大又强壮，看起来简直像只熊，而不是狐狸…… 我上次来青丘的时候，曾远远瞥见过这对父子，当时涌上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当真是亲生的父子么？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呢！ 进入青丘后，阿离便戴上了面具，他和冰封森林的梵音长相酷似，虽然目前两边误会已经解除，但小摩擦还是难免的，所以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 他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自称冥界来使，此行是来送还狐王信印的。 司徒南风以狐王继承者的身份，无比热情地款待了我们。 待大家酒足饭饱后，司徒南风委婉地向阿离讨要狐王印。 阿离道：“这个不急，此番我虽是来青丘送还信印，但是更重要的还是奉命确认狐王的人选。” 司徒南风征了下，呵呵笑道：“今日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在下也不瞒贵使了，前任狐王，乃是我的兄长，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已经远嫁，小侄司徒无伤也留书表示无意留在青丘，决定游山玩水去了。前狐王没了继承人，那么剩下的，便是我们兄弟几个了。母亲当年一共生了十二只白狐，五女七男，在下排行老三，大哥二哥都已离逝，其余的地弟弟虽然也都成家立业，但是能力稍弱，并不堪狐王大任，甚至不惜争夺王位，而手足相残！在下生于此长于此，实不忍青丘毁于一旦，所以才挺身而出，力排万难搬入了狐王洞。”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不仅语气冠冕堂皇，就连神情都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假象，好像真是被迫无奈的选择一样。 倘若不是这趟走着来，听了许多关于他的阴险传言，也许就真的被就此蒙骗过去。 阿离微微勾起嘴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司徒南风见状，便又替他亲自倒了一杯酒，叹气道：“尊使来的路上，想必也看到青丘的乱象了吧？我每日到外面巡视，都有一种难言的悲哀涌上心头。在下虽然搬到了狐王洞，但毕竟没有狐王信印，名不正言不顺的，狐族属下不服也是人之常情。冥王大人向来处事公道，这趟派尊使前来，我这心也算是安下了。司徒南风并非眷恋这狐王的位置，实在是眼前没有合适的人选，不信尊使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就会明白如今青丘是何状况了，到时候再找人授与狐王印不迟。” 阿离淡淡道：“说是也是，我在冥界曾听过阁下大名，做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选。不过我既然授命到了这里，样子还是要做做的，所以须呆够了时日，见见这里的其余白狐，方才好回去交待，还请阁下体谅。” 听完他这番话，司徒南风大喜，“尊使不必客气，尽管住下，有什么需求直接提出，在下一定满足各位！”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这番虚伪的对话，颇感无聊。 司徒南风这会儿语气笃定得很，想必早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而且这些时日，他都在做排除异己的事，眼下外面大多应该大多都是他的势力，所以其余的人见与不见，应该都是一样。 他确实如阿离所言，做事八面玲珑，但也只是应属上头。 对待下面的人，那可又是一副嘴脸了，沿途的小狐狸，提到他，无不瑟瑟发抖，难道这大好的青丘，当真要落于此人之手？ 第801章 学习生娃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回到了单独的待客狐狸洞，司徒南风想的果然周到，已将这里全部按照人类的喜好做装饰打扮，墙壁上还像模像样的挂了几幅名家字画，也不知道是不是赝品。 小狐狸想要进来侍候，却被左思叫住，“全都在洞外守着，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入。” 闻言对方立刻退了出去，左思跟苏决又开始分头检查清点房间。 我现在有些明白，阿离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一起来了。 换作是我，肯定认为司徒南风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敢在房间里藏什么东西？但他们两个，非但仔细检查了，甚至连墙壁上的字画都不肯放过。 不过临末了，左思盯着客厅的那幅《雪夜垂翁图》，失声道：“这幅是顾恺之的真迹！” 苏决端详片刻后，疑惑道：“那又怎样？” 左思道：“大祭司有所不知，这幅画原本是收藏在浴风府的，有山水、禽兽、人像及佛寺，涵盖了顾先生所有擅长的精妙画风，正因此画，才被誉为三绝：画绝、文绝和痴绝！有一年，浴风神秀寿诞，我曾受邀到那里做客，他便取来此画给我鉴赏，结果我不小心将茶水溅了一滴，所以这鹰鸟的背部毛发便糊了些，正是此画！” 我在旁边听的急，又不好意思在阿离面前跟他搭话，于是便咬牙憋着。 好在苏决再度问出了我的疑惑，“是那幅画又如何？” 左思道：“此画被浴风神秀视为至宝，但是清点浴风府那日，所有的东西都在，却唯独少了这幅字画，没想到，竟被人偷到了这里来！这狐狸洞墙壁偏潮，又正对着客厅，挂这幅画，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 他们两人在那边说完，方才留意到我跟阿离还在身后，连忙转身过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阿离浑不在意道：“这幅画确实好，也是我冥界的东西，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待会儿找人问问，弄清楚来龙去脉，离开时再将它顺便带走吧。” 左思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谢……大人！” 阿离摆手，“赶了两日路，都累了吧，回房休息去吧。” 左思和苏决退下后，我走到那幅画像上仔细研究起来。 阿离道：“你看什么？” 我摇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它好在哪里，被你们夸的就好像举世无双一样。” 阿离招手道：“这种你看不懂也是正常的，过来我教你欣赏些别的画。” 我犹豫不决地望着隔壁房间，小声道：“你平常都教我男女有别，今晚咱们两人还要再睡一间吗？万一苏决和左思他们知道了……” 阿离道：“你我两人现在的状况，就算说是清白的，外人也必定不会相信，所以还是睡一起吧，这些天我已经你在身旁了。” 我的意志本来就不很坚决，再加上他用赏画的理由勾引着，所以便想也不想就去了。 进去后，我便趴在床上追问他，“画呢？” 阿离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册画卷，放到我跟前，然后又将那颗照亮房间的夜明珠拿了过来放在枕边。 这下，不仅床上亮堂了起来，就连画册上的小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了眼封面，名字简单直白，“十日夫妻。” 不变的画风，熟悉的味道……我忍不住笑道：“你刚才说要赏画，说的就是这个？” 阿离走过来，这会儿已然将面具去除，眉目含笑道：“没错。” 我说：“这是梦魇送你的吧？” 阿离道：“是的。” 在这种无聊的时候，看看它那些脑洞故事，倒是个催眠的好方法！ 我借着亮光，轻轻翻阅了起来。 这个梦境非常平常，就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故事，两人长大后便成了亲。 我不知不觉地看了起来，待翻到洞房花烛夜那张时，却下意识吞了下口水，不敢往下翻了。 阿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贴在我耳朵边道：“怎么不继续了？” 我脸一红，纠结道：“现往下看，就是要塞娃娃了吧？” 阿离挑眉，“你居然知道？” 我点头，小心翼翼道：“我以前听老人说起过，两个人，把衣服脱了，做个泥娃娃，从脚心塞进去，然后女人的肚子就会逐渐大起来，几个月后，小娃娃就可以出生了……是不是真的？” 他沉默了片刻，道：“下章就有答案，你不如将它打开看看？” 在他温和的鼓励下，我尝试着翻开了下一页，然后整个人都石化了。 两具身体映入眼帘，一上一下，浑身不着片缕，看得人面红耳赤不说，就连心跳都跟着加速！ 这和我过去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我屏住呼吸，手指轻轻颤抖，再想到此刻阿离就在旁边，哪里还有胆子继续往下翻！ 阿离好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于是便将画册拿了过来，自己动手翻给我看，遇到难以理解的地方，甚至还主动解释给我听。 自这夜起，我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 原来娃娃是这样被放进去的，而且姿势也是五花八门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本画册的名字叫做《十日夫妻》，但是我在阿离的帮助下，看了大半夜，也才翻阅了不到三分之一。 方才拿书的时候，我是带着些困意的，本是想将它拿来当作睡前读物，却没想到这会儿反倒越看越精神了！ 在阿离准备往下翻的时候，我出手将它合了上，结结巴巴道：“今天就先学到这里，以后有空再看吧！” 说罢便动作飞快的钻进被窝里，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阿离的呼吸就在头顶上，轻轻吹拂着我的发丝。 “小鱼儿……” “困了，你别打扰我睡觉！”我回答的飞快，然后又弱弱道：“阿离，我们将来也要那样吗？” 阿离很淡定，“是啊。” 我说：“感觉有点可怕！” 阿离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亲身体会过……” 我将身体缩到脚步，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就这样惴惴不安的过了许久，却突然被他长臂一伸揽到了怀中，“放心，我只是让你知道一些事常识而已，并不会在这种地方对你做那样的事，睡吧。” 听他这么说，我方才安心了些，用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没有别的举动，方才打了个哈欠，进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四处找不着阿离，左思和苏决也不在了，这偌大的狐狸洞，此刻竟然只剩下我自己。 我伸了个懒腰，走出去，却见洞口对面的大树下，这会儿竟靠着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两手臂交叉在胸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从我这边望过去，只能看到他清晰硬朗的侧颜。 我心格登一声，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后才发现是真的，段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802章 少爷狂妄 他这会儿想得出神，连我从狐狸洞里出来都没有看到。 正待我准备走上前时，守在洞口的小狐狸突然出声道：“姑娘……” 我吓了一跳，立刻回神，小狐狸怯怯道：“同姑娘一起来的那几位大人近日外出视察，见您睡得香就吩咐说不准打扰，说是中午就会回来。” 我同它颔首，“谢谢你啦。” 小狐狸脸一红，蹲在地上拔青草玩。 正因为被他这么一叫，我情绪也冷静了下来，环视四周后，确认那几个人都不在这里，这才稍微安心。 犹豫了片刻，撑起伞悄无声息地朝那棵大树走去。 青丘的树都大的出奇，段策向后的那棵古树，此刻就像一个巨大的伞盖，枝叶交错，斑驳的光影之缝隙间投射下来，打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形成无数块光斑，并且跟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如今的段策，虽然还保留着童年的骄傲和毒舌，但已然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除去外表，他跟阿离性格也有很大的不同。 阿离待人清淡疏冷，即便是对人微笑着，但内心却依然拒对方于千里之外，很少人能看穿他内心在想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所以日常相处中难免有些琢磨不定的忐忑，这也是苏决、左思那些人对他又敬又怕的原因吧！ 段策则待人极具亲和力，讨厌妖怪，但又不过度排斥了解沟通，面对自己的过错，也会积极的做修正更改。虽然嘴巴上口口声声说本少爷跟你们不一样，但是从来不会因为身份不同而做出鄙夷对方的行为。 他固然有些难以忽略的小缺点，譬如任性、狂妄、滥情，但本质上却依然是个善良的人，热情而富有正义感，所以很多不喜欢他的人，最终都能与他打成一片，成为朋友，譬如东荒的花姓狼大哥、冥界的丘公子、江城的聂卫东…… 不仅是男人，觉得女人都莫名的被他吸引，譬如青烟姐姐，虽然后来嫁给了丘公子，但是每次跟我提起段策哥哥，依然会眉飞色舞两眼发光。 不用怀疑，段策身上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这条路并不算太远，但我每走一步，过往的那些事都仿佛放电影般在脑海中重现。 所以下意识的觉得，就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每次看到故人，我都会禁不住感慨，时间过得飞快。 曾经那些嬉笑打闹的童年时光，全都历历在目如同昨日，结果到如今，我们都长这么大了。 我继续往前走，脚下踩到了一片枯叶，发出了咔嚓的清脆声响。 段策立刻警觉，抬头望过来，目光先是一愣，随即缓缓扯起了嘴角，“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愿再见我了呢。” 内心某个柔软的地方，好像突然被钢针扎了一下，我停下脚步，咬唇良久，方才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却挑眉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只当他是在说反话讽刺，低头道：“当时我在离开江城的时候，不应该悄无声息的，而是应该跟你打声招呼……” 段策却是浑不在意，“你到江城的时候，还满心欢喜的，那晚去劝说安良辰，结果却一去无回，应该是女金刚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见我沉默不语，他便兀自道：“那就让我猜猜吧，是不是说不让你跟我走太近？” 我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段策靠着树在草地上坐下来，拍了拍旁边位置，同我道：“过来，到这边。” 见我依旧站着不动，他眼神便有些暗淡，“怎么，大家相识这么多年，如今连说句话都不可以么？” 我纠结了下，最终还是选择走了过去。 在他旁边坐下，把伞收起来，放在两人中间，刻意拉开了些距离。 段策懒懒道：“安良辰已经走了，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封信，只交代了一些工作上面的事，至于去向、以及未来的生活只字未提，我原本想照着你的嘱托好好照顾她的，现在看是不能了，所以特地你说一声。” 我微微点头，轻声道：“不久前，我在缥缈之海见到她人了，她帮了我的很大的忙。不过两人没有相处太久，很快就分手了，临走的时候也没有说要去哪里。不过相信以后有缘的话，大家应该还能够再相见。” 段策手托着下巴，眉毛微微挑起，“你又去飘渺之海了？一个人？” 我再次点头，“月渐寒把我父母骗到那里，让他们误触了九龙封印，特意写信让我过去。” “结果如何？” “大家都平安无事了。” 段策道：“那就好，女金刚的事，至此我也算是给你了一个交代，以后她再有什么事，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目光真诚的望着他，“谢谢你。” 段策问：“你回冥界后，就打算跟那个男人成亲吗？” 我连忙将视线移向别处，“目前是这样计划的，但是爸爸正在带妈妈就像是寻找恢复身体的药草，需要等他们回来之后才能确定。” 段策似乎舒了口气，“咱们两个，说起来也认识了这么多年，希望到时候，我能送给你一份大礼。”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迟早要再度陷入尴尬，于是我便试图转移话题，“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江城好好工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段策幽幽道：“我原本是随母亲来这里给外公吊唁的，可是因为家里出了一些事，耽误了行程，所以今天才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转瞬即逝，再度恢复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耽误给老狐王吊唁，那一定是很大的事……可是他现在的样子我也不方便过问，于是便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间脸转了过来，定睛望着我说：“你对冥界了解很多，能不能告诉我，人若死了，会去什么地方？” 我心格登一声，瞬间变了脸色。 段策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胡思乱想。” 第803章 随心所欲 见他这个样子，我便松了口气，轻声道：“人死了，一般会有三种结果，第一是被冥界带走，过忘川，前尘往事皆灰飞洇灭，经过审判之后，分虽被派送至九泉、九狱，没有罪恶的人在九泉生活五百年后，便可重新进入轮回，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生灵种类。” 段策问：“第二种呢？” 我说：“若是心中存在强烈执念，或者有没放下的仇恨，他们便不甘心就此离开现世，于是便成为游魂野鬼，时间久了便会意识混沌，失去理智，成为行尸走肉。” 说这番话，我不放心地瞟了眼他的神情，见其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方才安下心来。 “第三种结果，类同死因的亡灵纠缠聚集在一起，从而形成新的鬼怪，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世，这也就是所谓的转生。不过就算这样，也是全新的生命了，跟过去那些人和事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之前那只名为初七的黑猫，你还记得吗？它就是丧妻男悲伤亡灵所形成的猫妴，如果不是深知它的来历，任何人都看不出它同前生的关系。” 段策默默的听完，良久没有言语。 我轻声安慰他说：“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轮回，小时候姥姥离开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崩塌了，可是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人生短短几十年而已，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们只有好好把握每一天，争取自己想要的，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不给明天留下任何遗憾，这也就不枉费到世间来走一遭。” 他笑笑，“看你平常呆呆傻傻的，真难相信，居然会说出这样的富有深意的话来。” 一瞬间以前我认识那个生龙活虎的段策，好像又冒出来了。 下意识想跟他调侃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阿离这些天的反应与态度，我清晰看在眼里，也就越发肯定了，当初良辰的警告是正确的。他连陌生女人都容不得，更别提是跟我关系要好的段策了。 如今时间不早了，阿离随时都有可能回来，要是让他看到我们这副画面，指不定又要往哪里想。 他不会伤害我，但却会在段策身上动手脚。想到这，我便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同他道：“我得回去啦。” 段策也跟着起来，“怎么，担心符九会回来？”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阿离的到来。 我怔了住，随随又同他道：“你应该也知道他的为人，以后咱们两个见面……就尽量装作不认识吧，免得他多想。” 段策似笑非笑道：“他不喜欢初七，你便将初七送走。不喜欢我，你便与我切断联系，改日他若是看你父母不顺眼，你又当何去何从呢？也如他所愿，要你往东绝不往西，一生一世都守在他身边，成为那男人的附属物么？” 他的话就像一把剑，直直插到了我的心口上。 此事我并非没有想过，但是每每想到看到阿离的那份欢喜，便会让我有意无意的忽略掉这点。 我不说话，僵硬的站在那里。 段策便道：“你先好好想想吧，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若是担心摆脱不了符九，我会拼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我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警惕起来，“以后这样的话，千万别说了！要是让他听到，你几条命都不够往里搭！” 段策则是一脸浑不在意，“放心，他不敢的。” 见我惊讶于他的闯定，段策便道：“你莫非忘了，你我两人有共生诅咒连接，命是连在一体的。他若杀我，除非是连你也舍弃了。” 我心下了然，但却不敢再看他的眼神。 同他道了声别，便急冲冲的跑进狐狸洞了。 到了洞里头，我借着窗户缝隙往外看，只见段策还在那里，维持着方才两人告别时的姿势。 我连忙转过身，将身体贴在墙壁上，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 这一刻，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当中，迷茫的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 我喜欢阿离，想要跟他在一起，这是很肯定的。 但是也隐约意识到，如果将来嫁给了他，自己会失去很多很多。 初七、段策、左思、魏姑娘……这些都还只是开始。 如果真被他视作所有物，贴上了标签，那从今以后，我便当真不会再有任何朋友了！ 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偏殿里，无论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远离，没有人可以倾诉心声，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和朋友一起，跟朋友把酒言欢……这样的生活，当真是我想要的么？ 我原本以为，长大后就不会再有烦恼，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欢的事。 却没想到，还没成亲，现实就给我摆出了一道难题！ 想到初七，以及守在外面的段策，过去跟大家伙儿一起经历的那些岁月和美好时光，我便悄然红了眼框。 小狐狸的声音慌里慌张的响起来，“几位大人回来啦！” 我意识立刻被拉回现实，立刻拿袖子在眼睛上插了插，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一会儿，阿离便信步悠然的走了进来。 目光直直停在我的脸上，“这是怎么了？” 我连忙假装伸个懒腰，故作轻松道：“什么怎么了？我刚起床而已，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阿离笑了下，“去附近视察了，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房间有些潮，要时常把窗户打开，多透透气。” 说着便走过来，将窗户打开。 我神经紧绷，但是脸上却装作很开心的样子，知道他心细如发，生怕被看出什么异样来。 他随手揽住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梦？” “梦？”我怔了下，想到昨晚看的那些画儿，脸刷的烫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才没有呢！” 阿离用两指捏住我的下巴，将其慢慢抬了起来，紧紧注视着我的双眼。 我心如鼓槌，紧张的垂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阿……离。” “嗯？” 第804章 强占有欲 我小声嚅嗫道：“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阿离却笑道：“因为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待我心悬起来时，他又补充道：“特别可爱。” 说罢便用手臂直接将我揽过来，将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压着声音道：“乖，把眼睛闭上。” 他的黑眸，幽深而压抑，让人浑身燥热……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于是便将眼睛合上，即便如此，还是仰着脸不知所措！ 他凑过来，将我的此唇吻住，然后开始吮吸咬占有。 类似的亲热，最近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天得空便会接触一番，总也玩不腻似的。 但这次，感觉好像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些奇怪的画，竟让我的身体变得热切而敏感起来！ 大家同为新手，但是天赋与表现却截然不同！ 这会儿的阿离，就像个冷静又自持的主导者，他知道怎么能让我意乱情迷，怎么让我尽快丧失理智！ 而我则表现的很糟糕，就是像个胆小的舵鸟，将头埋在沙堆里，被迫承受、感知着这种全新的体验…… 他的手臂很用力，微微让人发疼，就好像要将的身体彻底揉进他怕怀里。 这种让人失神的霸道强占欲，让我身体感到隐隐有些疼，但精神上却又有些迷醉…… 他的吻顺着脸庞，慢慢移动，沿途所经过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烈火烧得炙热！ 当他含住我的耳垂时，我身体发出了无法抑制的轻轻颤抖！ 双脚也跟着微微颤抖，将时刻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飘浮在水里，有种如梦境般的不真切感。 我再次呼喊他的名字，声音中全是紧张和无措，“阿离……阿离……” 意识是混乱的，所以也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只想这么唤着他的名字，借以舒缓自己濒临崩发的情绪。 他却蓦然缠在腰间的手臂松开，接下来再没有了动静。 空气有点凉，周围一片沉默，我缓缓睁开眼，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那双黑眼睛此刻正注视着我，却是沉着又冷静，不夹带一丝欲念！ 为什么停下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用眼神向他发出询问。 阿离嘴角微微勾起，“想要继续的话，小鱼儿就要主动点，将手放到我脖子上来。” 我怔住，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他并没有给我答案，而我也没办法读懂他的心！ 不过这都没什么要紧的，我是没他那么复杂的脑回路！ 我只知道我现在觉得有些冷，想要他的抱抱、抱抱，像以常一样，告诉我他喜欢这样。 男女这种事，如果双方都能够享受到，是谁主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下巴线条，清晰又流畅，就像是把刀，锋利、耀眼又性感，有种逼人的杀气！ 但同时间，他的情绪却是淡淡的，慵懒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是只冬天里，躺在椅子里晒太阳的猫！ 这是个复杂又矛盾的男人，表里不一，但是又融合的恰如其分，堪称完美…… 除去其它的因素，我想说……我真的很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想到这儿，我便将双手放到了他颈后，两手揽在一起，强迫他低头，缓缓将自己的嘴唇覆盖了上去。 他的嘴唇有点冷，带着点清甜的凉爽，让人想到冰镇后的烧仙草，软软凉凉的，诱人之极！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唇角。 他的黑眼睛也瞬间变了，不再如方才一般乌亮黝黑，而是闪烁着一种瑰丽奇特的流光！ 在我惊叹瞳孔居然还会变色时，他却突然用大手自后面，按住了我的脑勺，狠狠地主动吻了过来！ 这次不比上次的柔和，而是有种暴风骤雨般的激昂！ 不是说要我主动吗，怎么突然间又反悔了呢？我下意识的想…… 然而这会儿，已经完全没办法开口了！ 这样肆无忌惮的亲吻也不错，我方才还骚动不安的心，这会居然在他的亲吻中，逐渐得到了满足的安抚…… “嗯……”我不经意间发出了轻声呢喃。 脱口而出后，却是将我吓了一大跳，这样的婉转娇嗲声音，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真是难以置信！ “小鱼儿果真长大了，”阿离惊讶地说，他这会儿表现的很是欣喜，手指插在我的长发里，轻轻一扯，编发便瞬间便被打散开来，像乌丝一样倾泻下来。 这头发本就是他帮着编的，所以该怎么解开，阿离比谁都清楚。 只是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他定睛望着我，食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声音有些惊艳，又带几分痴迷，“当年在姻缘桥上见到你，我便知道……你长大后，一定会出落的无比美丽。” 我有些害羞，低头，长发自耳侧倦起，贴着脸颊。 阿离突然将我抱了起来，朝床边走去。 三两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轻声道：“春风会吹花粉进来，容易引起皮肤过敏，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刚一说完，窗户便应声关上。 我有些狐疑，什么风……哪里来的风？为什么我一点察觉也没有？ 不过这大半天的，他怎么又带我上床，难道是要……我紧张地抓着衣襟，正琢磨词语如何拒绝他时，外面却响起了苏决的声音，“大人，司徒南风求见。” “他可真会挑时候！”阿离看着我，神情有些懊恼，第一次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我连忙道：“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阿离在我脸颊亲了下，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文儒雅的阿离，柔声道：“那你便在房间里等我吧，等下打发了他，再回来给你梳头。” 我点头，目送他远去后，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觉失笑，明明是亲热的事，怎么每次都弄得跟打仗一样紧张！ 不过待冷静下来后，我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阿离方才突然开窗关窗，反反复复，并不像他的作派！莫非是……天啊！ 我心一惊，连忙跳下床来，轻轻将窗户推开，果真在外面，看到了段策的身影！ 他这会儿依旧靠在大树上，身体却站的笔直，视线直直的朝这边望着，正好与我对上！ 他……究竟在那里看了多久啊！？ 第805章 男女之事 隔的有些远，所以我看不清他脸上究竟什么表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能够清晰地看到方才窗户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慌张关掉窗户后，侧身靠在墙壁上，感觉整个人就像被冰水泼过一样，从头凉到了脚。 阿离方才的行为，果然是故意的！ 他不动声色的给我布了个舞台，而我就像个懵懂的演员，卖力又笨拙的表现着，却浑然不知此刻的行为，在别人的眼中就像个滑稽的小丑！ 我很难体会方才他出于什么心理诱惑我做这一切，更想不出此刻段策会是什么样的心理！ 真心喜欢一个人没什么过错，但是拒绝对方后，再故意到他对面去秀恩爱，这就太残忍了！ 等阿离回来的时候，我的手指还在轻轻发抖。 他走过来伸出手臂，却被我避开了。他一向聪明，看到我这般反应，没有任何言语，便在顷刻间便悟出了原因。 他不再靠近我，而是伸手把窗户打开，很是满意道：“总算是走了。” 因为他的话，我的手臂瞬间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冷声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将窗户合上，目光沉静的望着我，“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尤其是女人。这种警告已经很温和了，我不认为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他盯住了我的眼睛，眉毛微微皱起，“你方才哭了，是为了段策吗？” 我下意识辩驳，“不是！” 他却干脆直白地揭穿我，“你撒谎。” 我知道他本性一直都不像表面展示出来的那么温和，但是像现在这般尖锐，又具有攻击性的时刻，却也不多见！ 并不经常接触他这面性格的我，此刻背上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惧意。 虽然日常相处中，他向来包容、迁就我比较多，但其实我一直是害怕他的，虽然这种怕在平常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它一直隐藏在心里，从未褪去！ 阿离将头低下来，似乎想要吻我。 但我却再次退缩了两步，避开了。 阿离是个骄傲之极的人，接连两次被拒绝后，便站在那里，不再轻易往前了。 他站直身体，目光澄明，用一幅云淡风轻的神情道，“小鱼儿，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的，不是吗？” “不，”我摇头，“我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怎么会跟他做那样的事！ 阿离却轻轻笑了下，“在我回来之前，你当真没有见到他，并与其进行交谈？” 我愣了下，却是哑口无言，自责和愧疚齐齐涌上心来！ 是了，都是我自己太疏忽了。 明知道段策就在对面，很可能还没有离开，而我就被一个男人的亲吻，给折腾的晕了头，失了理智！ 他只是开了一扇窗而已，最后还体贴的将它关了上。 在段策胸口上插刀的人，是我！ 我低下头，任由水汽逐渐弥漫了双眼…… 这趟青丘之行，我本就不该来！ 段策是老狐王的外孙，他来此处奔丧探亲，也是人之常情。阿离带着我来，说不定早就想清楚了这点！ 赤渊说的对，我在普通人群里，或许还能称得上机灵，但是在眼前这个男人跟前，那点小聪明就根本不够看！ 阿离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小鱼儿，我知道你心软又重感情，同段策相处这么多年，不想他受任何伤害。但这件事，迟早都是要摊牌的，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给他留着些若有若无的希望，还不如干脆直接了断的好。拖得越久，对方也就越难割舍，到时候烦恼的就不他，而是你我了。” 我低着头，任由眼泪啪啪的落在地面上。 他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很有道理，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方才他不只是对段策残忍，就连我也一并算计了进去……现在的心情和思绪都很复杂，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 见我站着不动，阿离便柔声道：“你先洗把脸吧，我去让人把饭菜端进来，今天中午就在房间里吃。” 说罢便出去了，过了会儿回来，见我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站在那里，于是便走过来，揽住住我的肩膀，用手指帮我擦眼泪，温和道：“别难过了，等会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晚上，司徒南风设了宴，邀请青丘所有有身份的狐族参加，里面或许就有我下任狐王的人选，这热闹你难道不想看？” 我咬唇，狠心道：“不想看！今天我只呆在房间里，哪都不愿去！” “还生着气呢，”他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段策也会参加，狐族的几个等级你想必清楚，他母亲司徒成雪，原本是狐王之女，一等白狐，然而却执意下嫁给了人类，段策身为半妖，在那些表兄弟心中的地位，可是比下等白狐还要低。我听闻司徒春耀人行低劣，又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物，平日以司徒成雪这个姑姑为耻，不如意料的话，可能会在宴会上刁难于他。你向来视段策为好友，难道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席，帮他撑撑场面吗？” 他可真知道我在想什么，在乎什么，怎样才能成功诱惑到我！ 我默默听完他这番话，闷声道：“方才的事都被看到了，我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他跟前？” 阿离伸手摸了摸我的脸，“男女之事，发乎情，止于礼，只是寻常亲昵的行为罢了，看到也没什么关系。你难道以往，就没看到过他与别的女人亲热？” 说完便把我半推到桌前，按在椅子上。 亲自动手将筷子塞到我手里，又刻意拉了椅子在旁边坐下，道：“你平日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这会儿要是不填饱肚子，晚上哪有力气去帮他撑腰？” 我狐疑地扫他一眼，“你这回怎么突然变好心了，不想着算计他了么？” 阿离幽幽道：“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同段策，确实称不上什么交情，平里也是相看两厌，但是你何时见我算计过他？” 第806章 辗压她们 我回想了一下，记忆中好像确实没有。 但过去没有，那意味着他没有打段策的主意，这不代表未来不会有！ 诚如他所言，在冥王的位置上，他是个当仁不让的好领导，可是除去这层身份，作为普通男人而已，他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我对他的心胸来说，实在没有任何自信！ 沉默着吃完饭，我便赌气到床上躺着。 期间苏决来过一次，送来了关于青丘狐族的构架及名单详情。 阿离便在我旁边翻看，有意无意的同我说两句话。 虽然我一句话也没有回应，但是他依然是悠然自得的模样，丝毫不显尴尬，这让我觉得很无力。 黄昏时，他合上名单，凑过来同我道：“小鱼儿，休息好没，起来吧。” 我闭着眼睛佯装假寐，一动也不动。 他轻声道：“装没听到，是想让我把你吻醒么？” 我立刻睁开眼睛瞪着他，语气很凶道：“以后没征询同意，不许你再亲我！” “好好好，”他一幅万事都好商量的语气道，“我来给你梳头，今晚出席的都是些狐狸精，我们可不能被他们盖过了风头。” 狐狸精……这说法虽然也没错啦，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在没到青丘前，我印象中的狐狸精，大多是妖艳妩媚的女人。 可到过这里后才发现，竟然还有司徒南风那样蓄着一脸大胡子的糙老爷们儿，还有司徒春耀那样比女人还女人的娘娘腔！ 除此之外，虽然有很多小狐狸化成了人形，但还保留着狐狸耳朵和大长尾巴，虽然脸蛋长的普遍不错，但以我们的人类的审美来看，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实在和我过去幻想中的狐狸精相差甚远。 我坐在镜前，阿离便拿起梳子，耐心十足地帮我编发。 镜子中的他，看上去专注而认真，我在心里默默道，如果他心胸再宽广些，别计较那些有的没的，那就完美了…… 可人生在世，又有谁是完美无缺的呢？ 他若是不打我身边人的坏主意，别的小伎俩与日常埋怨，我都可以不在意！ 在我愣神的功夫，他已经把珠花戴到了我的发髻上。 今晚的编发很简单，特意在耳侧留下了两缕头发，衬着桃粉色的珠花，看上去俏皮又清丽。 在编发上，他是个擅长学习与改进的大师，每次都能让我美美的呈现在人前。 但同时他又很矛盾，觉得就再好看，那些人也应该与我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或许就是男人的虚荣吧！ 打扮好后，他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悄然红了脸，冷哼一声别过脸，“走吧！” 我发誓是为了段策才去的，这些狐狸当中有多少坏家伙，我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段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外祖父又刚过世，司徒无伤也远走它乡，要是真被那些表亲戚欺负，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阿离走过来，他腿长，三两步就赶上了我的步伐，然后神情自然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甩开，却又被他再次捉住，这次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了。 正想要表达愤怒，却听他在耳边轻声道：“之前是我不好，看在我陪了一下午的份上，就别再生气了吧。” 恶狠狠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强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的温柔就像一把剑，总能淬不及正中人心。 憋了半天的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我没出息的想，这辈子遇到他，也算是遇到克星了。 换作旁人，我才不肯原谅他呢！ 当我们走出狐狸洞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 但是沿途有许许多多的小黄狐狸，他们都穿着黄马甲，手里则分别提着圆柱形红灯笼，曲曲折折的蔓延至远方，路面上不知道少了些什么东西啊，亮晶晶的，就像是沉落了无数颗繁星。 走在这条灯笼指示出的星河小道上，感觉如梦似幻，诡异而又新奇…… 周围很安静，除了微微吹动的风，还有细微的虫鸣，断断续续的飘扬在夜色里，为这夜晚凭添了几分浪漫气息。 我睁大眼睛，好奇的眺望着路的尽头。 白天的时候，我曾留意过那边，好像是片茂盛的大森林，莫非今晚的席宴就设在那里？ 阿离似乎看透了我的疑惑，便主动解释说：“那是酒湖林，历任狐王用来召待贵族的地方，就像那片森林，是狐族的圣地，专门的人日夜把守，任何人不许私自进入。在那片树林的中间，是个小小的湖泊，那里面装着的不是水，而是上好的美酒，用器皿盛出则变为胭脂色，色泽芳香诱人，所以又名胭脂酒，据说最适合女人喝。”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 走了一段路，我才惊讶道：“为什么这一路走来，只有我们两个，其他的人呢？” 阿离道：“应该都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我说：“是我们来晚了吗？” 阿离却道：“是他们到的太早了。” 想得待会儿可能会出现的画面，我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于是懊恼道：“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也不至于在狐狸洞磨蹭那么久！” 于是拉着他跑起来，阿离虽然紧跟我的脚步，但神情依旧云淡风轻的，一点也不显狼狈。 他从容道：“不用急，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是不敢开宴的。” 我斜他一眼，“我才不在乎那个呢！等下我们到那边，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他们会齐刷刷的看着我们两个……想象一下那个画面！” “随他们去好了，”阿离慢悠悠道：“我将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就是为了碾压他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我抬手盖住眼睛，惊呼，“天啊，想想就觉得尴尬！” 当我们到了就酒湖林后，那是小狐狸突然放开了手中的灯笼，它们就像孔明灯一样，慢慢升上高空，汇聚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灯花！ 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望着夜空中的奇景。 然后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那些灯笼，竟然像礼花一样，砰砰砰砰地炸裂开来！ 第807章 有意勾引 璀璨的火光竞相窜出来，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妩媚的淡紫色！ “哇，”我呆呆地发出感慨，“好漂亮！” 待礼花消失后，他们再度化为灯笼，慢慢的飘下来，重新回到小狐狸的手中。 而酒湖林，此刻则响起了悠扬的乐声！ 无数亮晶晶的虫子飞出来，在天空铺开一片玉带，把整座森林映照得跟白天一样！ 脚步就像生了根，再也迈不开了，阿离便走在前面，改拖着我走。 别的不说，这些狐狸的审美，倒是一等一的棒！ 无论是星光路，还是狐狸灯，又或者是沿途的宴会布置，每一样都精妙绝伦，自然又神秘，完全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 这一路上，我都在内心默默的惊叹着，恨不能回头再将它们仔细看上几遍。 然而很快我们就到了森林的内部，来到了那个奇特的胭脂酒湖。 此刻的宴席，此刻就依湖而设，众人围成一个圈，依次盘脚坐在草地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红木长案，上面摆满了鲜花和各式各样的果子。 上座自然是留给阿离的，所以这会儿空缺着。 其余的地方基本坐满，我目光环视了一圈，最终在偏远的方，发现了段策，以及他的母亲司徒成雪。 我不敢与段策对视，便悄悄瞟了眼司徒成雪。 身为一只血统纯正的白狐，即便嫁给了人类，但她依然维持着贵族的优雅与高傲，哪怕是如今被安置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只是她的脸上，为何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忧愁？是因为离逝的狐王吗？ 阿离的手指，若有若无的收紧了些，我立刻回过神来，在他身边坐下。 我们两个的矮案，比司徒南风面前的更长更宽，还刻意铺设了两个草垫。 坐下来后，我方才留意到，阿离左右手边，分别坐着苏决和左思。依次下去，是司徒南风、司徒春耀，以及司徒无伤的其余叔父。 这位置真是安排的恶意满满，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狐族亲信都无一例外坐在前面，身为老狐王女儿的司徒成雪和外孙，却被安排在那种地方……他们气走了司徒无伤不说，还有脸干出这种事来，真是可耻！ 然而司徒春耀却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这会儿顶着一张雪白油腻的脸，笑的骄傲又得意。 请到了冥王派来的护送信印的使者，他们父子这会儿怕是以为狐王之位已如囊中之物了吧？所以才大大咧咧的安排这种位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我腹讥他们的时候，司徒南风抬手鼓了几下掌。 自入口处，便走出来几个赤脚赤腿的妖娆女子，个个生的肤白如雪，妖娆逼人。 除了重点部位拿青草和树叶遮挡以外，其它的地方都露着。 然而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们却一点也不羞怯，跳起舞来随性自然，热辣又勾魂！ 我对美的事物，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所以便用欣赏的目光看了片刻，渐渐地觉察出不对来。 这些女子原本是聚在一起跳的，可后来却渐渐分散开来，像是择好了目标一样，分别在拿司徒南风、左思、苏决以及阿离几人跟前停下，动作也越来越惊世骇俗。 阿离倒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垂着眼帘，一幅老僧入定的神情。好似对眼前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但是他的手指，却是放在案下，轻轻地勾挠我的手掌心。 左思倒是看的兴致勃勃，但是眼中却并未掺杂其它情绪，对贴着自己肩膀的女人，也依然保持着策笑。 苏决则显得困焉焉的，好像一点精神也没有，几天没睡觉似的。 司徒南风是只老狐狸，见此情形，便立刻将手放在嘴前咳嗽两声，佯装斥责道：“胡闹，都怪我平时太惯了你们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岂容得你们这般放肆？” 几位美女倒也识趣，连忙谢罪退了下去。 司徒南风故作愧疚的抱歉道：“实在对不住尊使大人，我这几个女儿，平常里娇生惯养的，都调皮惯了，听说今晚有大人物出席，便都迫不及待的主动出来献舞，拦也拦不住，冒犯了几位，还请各位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我忍不住冷笑，什么调皮惯了，他连路上那些景致摆设都考虑的周到，怎么会容忍自己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肯定是刻意授许女儿出来勾引别人，这会儿却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这人品真是差劲到家了！ 接着，司徒南风便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再度说了番虚伪之极的客套话。 先是感谢了冥王大人的善意及关心，又是褒扬使者的尽职尽责，末了竟连我都跟着夸了几句，也是万万没想到。 司徒南风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故作惊讶道，“哎呀，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尊使身旁随行的那位小姑娘，都生的娇俏可爱，让我们青丘美女都黯然失色！把我那几个不成材的蠢女儿，衬托得像呆木头一样！” 我对他本就反感，被突然这么一夸，周围人的视线全都聚了过来，包括段策和司徒成雪。 我心格登一声，挑眉恼道：“什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是在现世长大的。” 司徒南风有些难堪，应该是没想到我当着众人的面，竟然不给他任何台阶下。 气氛一度尴尬，对面的司徒春耀起身替父亲解围道：“无论是在哪里长大，姑娘这模样，可都比我那几个妹妹强多啦！今晚是良辰吉日，我青丘才俊又都聚于此处，面对美酒佳人，几位尊使要尽情纵饮，切勿拘束，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阿离戴着面具，这会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待他话音落后，便举杯做了下样子。 而左思和与苏决，也都是点到为止，客客气气的，不过分疏冷也算不上热情。 这两人原本也都自视甚高，心知司徒南风品行绝对不可能为王，所以连基本的应酬都省了。 然而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司徒南风父子两人，也能把戏唱得热热闹闹的。 第808章 当众羞辱 司徒春耀举着杯子道：“几位来使之意，我已向在场的所有人传达过了，所以今天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咱们狐族的精英人选。接下来，便由我向诸位一一介绍，这位，是我的四叔父，司徒元七，为人豁达正义，以前我大伯在世时，便是他兢兢业业辅助老狐王，青丘有今日，我四叔父功不可没！他旁边这位，是在下的堂弟，除了的他贪玩好赌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这位是我五叔父，严重惧内，无论说什么话都要征询叔母……” 司徒春耀眉飞色舞的介绍着，除了几个心腹外，对其他人都是明褒暗贬，一通乱踩。 肆无忌惮嘲讽别人的样子，实在是狂妄之极。 看其他人的表情，显然都是畏惧其父的手段，敢怒不敢言。 即便隐私与痛处被当众揭出来，也都不敢回应。 他越说越得意，越说越没有分寸，眼看到了段策跟前，我除了担心之外，竟还有些隐隐期待。 担心的是，司徒春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不定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期待的是段策为人我很清楚，他自幼被段策先生宠爱，几乎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所以受不得任何气，知道阿离身份尚且还击编排，更别是司徒春耀了。平日的毒舌，这会儿应该可以大展神威了吧？希望能狠狠给那个妖男一击，让他知道什么叫积口德！ 司徒春耀来到段策母子跟前，果真露出了邪恶之极的笑容，语气轻蔑道：“这两位呢，按理来说是不用介绍的，因为他们不是我们青丘的人。不过既然两位都厚着脸皮来了，那我还是给大家认识下吧。这位——司徒成雪，大家可能会觉得有些耳熟。这位是我堂姐，二十多年前，执意选择下嫁给一位普通人类，这么多年都隐居在现世，此番回来呢，是带着她那杂交，哦不，现在那边流行的词叫混血的儿子，回来给大伯吊唁的，住两天就走，所以……大家认不认识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这家伙，可真恶毒！真想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让他再说不出来话！ 我原以为段策会中途起身打断，但却没有。 他就那么坐着，兀自喝着酒，谁也不看，仿佛周边的人都不存在，没有听到他方才那番刺耳嘲讽的话。 段策……他到底怎么了？好像在树下跟我聊天的时候就怪怪的，还询问人死后会到什么地方，变成什么样子。 他这些年来都不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应该也不清老狐王这个外祖父的存在，按理来说，不应该会如此悲伤，莫非……不不不，这绝不可能！ 我摇摇头，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司徒春耀几杯酒下肚，这会儿愈发现了原形，说完这番话后，好像不过瘾一般，特意将脸凑到段策边上。 段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母亲却是听不下去了，劈手给了那妖男一记响亮耳光！ 她出手又快又狠，一点也没有迟疑保留。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司徒春耀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任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转变，所以整个会场一片死寂！ 这个女人，我曾经在江城见过她一面，她贵气但不逼人，性格开朗能笑能笑，跟人对视的时候，好像周身同时散发着万道柔光……那风采，鲜少有女人能够盖得过她！ 只不过是短短几年，此刻的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面容削瘦不说，神情还颇为憔悴，以前那种美艳风韵全都荡然无存，此刻柳眉倒竖，竟有几分森冷的肃穆！ 尴尬的沉默持续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我也紧张的握着拳，手心里面全是汗！ 她这么做固然可以大快人心，但是……却因此彻底得罪了司徒春耀！ 那家伙的言谈举止，完全未将这位姑姑放在心里，更别指望他会原谅这场当众的羞辱了！ 司徒南风放下杯子，脸上却还维持着平和的假象，“大侄女，你这是做什么，耀儿自小丧母，就算方才话语不好听，无意间冒犯了你，可你比她年长许多，何苦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司徒成雪道：“有人生没人养，我身长些，教训他难道不行么？” 以前我并不觉得他跟段策两人有什么相似，这回开口便立刻察觉到，果真不愧是母子，她这会儿身上的锐气，比起当年的段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徒春耀狼狈不堪的爬起来，脸上粉掉了一大块，清晰分明的印出一个黑色掌印！ 起先我还以为司徒成雪这巴掌打的太狠，或是加了什么毒，看仔细了方才明白，竟是这家伙平日敷粉太厚，在脸上都结成了硬壳，这会儿表层被打穿，粉壳脱落，竟露出原本黑肤色来了！简直可怕！ 原本还在纳闷，他跟那个五大三粗的司徒南风一点也不像，现在看来，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是卿本壮汉，奈何偏作阴柔人打扮，实在想不通！ 意识到了脸上的粉壳被打穿后，司徒春耀整个人都崩溃了，捂着脸暴走而逃，面对司徒南风的呼喊也不回头！ 司徒成雪这一巴掌，不仅仅打在那个妖男脸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司徒南风也觉得面子挂不住，于是忽地站起身来，说话也不再假惺惺的保持客气，“司徒成雪，你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不要在我们青丘地盘上欺人太甚！就算我对儿子平日里疏于管教，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司徒成雪冷着脸道：“倘若不是他主动嘴贱挑衅，你当我想管么？” 司徒南风怒道：“注意你的措辞，耀儿方才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哪里有错？倘若有错也是在你，大哥死了有一个月，临终前便通知于你，结果拖到下葬后多日才回到这里。你吊唁不成，别拿我的儿子撒气，别以为我往常对你诸多容忍，便能如此无法无天！识相的，就带着你那杂种儿子赶快滚蛋，否则……别怪我青丘狐族对你们不客气！” 第809章 见好就收 司徒南风此话，就像溅进油锅里的水花，整个席宴都因此炸裂开来！在场的狐族，几乎瞬间站起了一半，其余的那些也是面露忐忑。 在场这会儿为数不多的淡定者，应该只有阿离、左思与苏决了。 阿离平静如常，左思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这场事不关己的好戏，而苏决脸上的困意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 我本来想起身的，但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介入，只好焦躁的等待着时机。 眨眼之间，司徒成雪已被众狐包围，而段策，依旧旁若无人的坐在那里喝酒，一杯接一杯。 司徒南风定了下神，同冥界来客赔笑道：“抱歉，只是一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家务事而已，让几位贵宾见笑了，我这就请他们离开，免得扰了诸位的兴致。” 说罢一抬手，那些狐狸借着酒气，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 “今晚这种盛宴，本来就不跟你们这种卑贱之人参与，如果还有一些脸皮的话，就应该识趣的乖乖滚出青丘！” “是啊，你既然已经嫁于人类，便与青丘脱了干系，何必还要再回这里？” “姑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您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 奚落的、嘲讽的、劝慰的，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司徒成雪面若寒霜，“青丘何时起有了这样的规定？我虽然嫁给人类，但青丘依然是我故地，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与你们有何相干？” 她这话一出，那些人再度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司徒南风。 司徒南风冷笑，“什么时候有的规定，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就在现在！至今日起，凡嫁出青丘的女狐，通通视为异族，不得再入我青丘！” 司徒成雪挑起眉毛，嘲讽道：“你有什么身份宣布这种事，别以为你铲除异己，培养势力，就能够将青丘牢牢掌握在手中，你做梦！今日冥界来使在此，我也正好提出心中的疑惑。我父亲一直身强体健，又颇为在意养生之道，一个半月前还与我有书信来往，怎么会突然间撒手人寰？他老人家生的什么病，又请的什么医？司徒南风，你可敢将他唤来，当面对质？” 司徒南风闻言大变，“你这疯女人，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大哥突发头疾，病了三日，清晨暴毙，身边侍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何苦在这里妖言惑众！该不会是在外面过的日子不顺，想重回青丘，所以才往我身上泼污水吧？简直是大逆不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叔父，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无耻的行径！” 看他暴跳如雷的反应，我却为之精神一振。 原本以为老狐王事发突然，乃是意外，照司徒成雪这么一说，再加上司徒南风的过激反应，竟像是暗藏黑幕！ 司徒成雪怒道：“我父亲究竟是不是病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老人家早已感受到了你的野心，所以才在给我的信件中提及抱怨，你若是心中无愧，可敢当众开棺验尸……” 她话说到一半，司徒南风蓦然挥手，周边的狐狸早已摩拳擦掌许久，得令后立刻扑上去，司徒成雪身腰身间抽出一根飘带，瞬间与他们战在一起！ 阿离这边，依旧稳坐如钟，眼皮也不抬一下。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我急切的询问他。 阿离却淡淡道：“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段策。 这次重逢，他浑身都透着古怪，如今看到自己母亲交战，逐渐落了下风，竟也不管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那边司徒成雪虽然能力不错，但毕竟势单力薄，而且她入现世多年，想必不经常与人交手，动作便略显生疏了，只凭一股杀气抵着，待力气耗尽，迟早是要败下来！ 而他对面的那些狐狸，则个个出手狠辣，招招直逼要害，显然是已经动了杀意。 谁会想到好好的一场席宴，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眼看司徒成雪就要支撑不住，手中飘带瞬间被斩为数截，那狐狸的利爪则对着她的心口袭来！ 我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就在同时间，段策掷出了手中的杯子。 杯子在空中飞速旋转着，生生将对方的动作逼了回去。 这个方才一直埋头喝闷酒的年轻人，这会才被所有人注意起来，包括司徒南风，眼中都闪过错愕的光芒。 也许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个与凡人生下的后代，并没有什么特殊本事。 但我却知道真相，如今的段策，跟几年前的他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虽然昏睡了几年，但是却吸收了东方的魂魄，也接受了他的本领。 他若认真起来，在场这些狐狸，恐怕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 被酒杯击打到的狐狸，再度恼羞成怒发出了攻击，它飞身跃起来，直直朝着跟前的司徒成雪打去！ 段策依旧坐着不动，却抬手在他母亲面前做了个设屏障的动作。 只听砰的一声，那只狐狸便狼狈不堪地撞在结界上，被反弹了出去。 它方才使了多大的力气，这会儿就受到了多大伤害，吐出一口鲜血后，躺倒坠地后，再也没办法爬起来。 其余的狐狸面面相觑，但眼前的情况，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扑。 段策又是一抬手，将司徒成雪拉到了自己身旁，而他没有了喝酒的杯子，竟干脆拎起酒壶往嘴里倒。 那些狐狸在靠近以后，再度被结界阻挡，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叫骂着，却始终无法近身。 司徒成雪看到儿子这幅放荡不羁的样子，脸上明显透着心疼，但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 我暂时松了口气，段策这会儿明显情绪不佳，希望司徒南风见好就收，别再招惹他了。 老狐狸司徒南风显然不是那样的人，当着冥界宾客的面，段策母子的出现，让他颜面扫地，他这会儿整张脸都是扭曲的，于是连自己的形象也顾不得了！ 第810章 一时性起 他愤怒不已，彻底揭掉了伪善的假像，“你们这对母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放肆胡为，别怪我不讲亲戚情面！” 根本没有人理他，段策恍若未闻，兀自喝着酒。 而司徒成雪，则满心期待的看向阿离。 阿离垂眸，根本不与她的视线相接！ 我焦虑不已，左思依旧笑眯眯的，苏决的眼睛，则愈发的亮了！ 这场鸿门宴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事已至此我不禁开始怀疑阿离叫我出席的目的。 他说，我来了，便可以替段策撑情面。 可我却觉得，他是想让我亲眼见识段策难堪！ 真的想终止这件事，不过是开下尊口而已。哪怕是司徒南风再行事狂妄，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可他偏偏沉默着，似乎在等待什么，是觉得这局面不够焦灼，还是觉得段策处境不够落魄？ 此刻坐在我旁边的男人，面如冠玉音容和善，但是却心机如海难以琢磨，阿离啊阿离，你一次两次的让我经历这种局面，以后……又要我如何再相信你！ 难道以后我们两人之间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权衡再三才行吗？ 那边，司徒南风已经迫不及待的加入了对战，他年龄较长，是老狐王的弟弟，本事自然也非同一般，到了段策的结界前，便亮出自己的爪牙，对准前方狠狠的挥下，只听咔嚓几声清脆的响，结界便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司徒南风带着众狐后，一起扑向段策，却被突如其来的承影剑横在腰间，齐齐拦腰截断！ 这是一把精致优雅的上古名器，方昼见影不见光，方夜见方不见形，蛟分承影，雁落忘归，伏有剑魂，侍机护主！ 在宝剑眼中，只有敌人和主人，没有亲情和其它身份！ 十多具尸体，当场横陈在此！ 酒湖林，再度化为一片死寂…… 微风一吹，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酒香压了下去。 承影斩断敌人后，再度回到段策身后，化身透明隐起身。 而段策，这会儿也喝完了面前的酒，他将银壶扔到一边，缓缓起身，脚步蹒跚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场的小狐狸，这会儿全都被吓破了胆，连逃跑都不敢，哆哆嗦嗦的伏在案前不敢动弹。 而苏决和左思，则紧张地站起身，拦住段策挡在阿离面前。 我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目不转睛的盯着段策。 然而他却完全不看我，而是直直地盯着阿离！ 阿离总算抬起了眼皮，缓缓道：“让他过来。” 苏决小心遇退在旁边，却谨慎地望着段策旁边的空气。 那是承影的藏身之处，普通人看不到，但他是苏决，幽都第一大祭师！ 那是把刚吞噬过十几条性命的剑，虽然这会儿悄无声息的隐藏了自己，但是那股冷冽刺骨的杀意，却依旧存在！ 它是神器，有时候不需要听从主人的意志。 斩杀对方，只凭自己的剑魂判断，倘若感受到周围的敌意，便会时刻保持警惕。 段策走到阿离眼前，停在了两三步外。 “好久不见，”阿离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就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似的，笑容和善语气从容。 “确实好不见了，”段策声音中夹带着几分醉意，但是眼中却依旧迸发着火花。 阿离问：“找我有事么？” 段策眼珠微动，似乎瞥了我一下，不过随即恢复正常。 他张了张嘴唇，说出一句让我震惊的话，“我想做青丘狐王。” 阿离好像丝毫也不意外，“给我个理由。” 段策道：“除了我，你也找不到任何合适的人选了，不是么？” 阿离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在场的这些人当中，或许就隐藏着下任狐王。” 段策转身，冷冷瞥一眼众人，扬声道：“谁若想当狐王，现在站出来，倘若不想当，便可以走人了！” 经历过方才那惊险的一幕，这会儿哪个不怕死的敢出声！ 于是试下交流过眼神后，便冲这边行了个大礼，嗖嗖的逃了个精光！ 方才还宾客满桌的胭脂湖酒，这会儿陡然空荡起来，除了地上的乱尸以外，竟只剩下六个人。 段策笑了下，转过身，挑眉看着阿离，“现在你能选的，只有我了。” 阿离微微蹙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这时，司徒成雪走了过来，到阿离跟前后先是深深一拜，然后恭敬开口道：“见过冥王大人。” 阿离笑道：“奇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司徒成雪道：“为了儿子的劫难，我曾潜身在冥界数年，所以识得左思和苏决大人，能同时差遣他们两人的，不是冥王还能有谁？” 阿离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你来找我，是想为你父亲申冤么？” 司徒成雪却微微摇头，“我来请求冥王大人，是想请您饶恕小儿方才的鲁莽行为，若非那些人步步紧逼，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阿离浑不在意道：“司徒南风作恶多端，有今日也是他咎由自取，死便死了，倒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对令公子方才的话语，是如何看待的。” 现在的他，仿佛突然间由一个小肚鸡肠的醋男，悄然恢复成了处事公正宽宏大量的冥王大人。言谈举止，都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紧张，生怕他一小心，就会挖坟给段策跳！ 司徒成雪深深凝望了一眼段策，柔声道：“儿大不由娘，我虽然不赞成段策的决定，但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所以……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选择支持。” 我并不以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不明白，段策在江城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来青丘当狐王！ 虽然已经认同了自己的半妖身份，但我并不认为，这种对他而言穷乡僻壤的地方，魅力会抵得过繁华热闹的江城！ 做狐王……有什么好处？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他是早已计划好的说辞，还是喝醉了酒，一时性起？ 第811章 郎才女貌 阿离打量了段策片刻，将一直压在我腕上的手掌移开，起身站了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着，我也想起来，但是坐得太久，脚麻了，这会儿气氛紧绷又不能出声，于是只好继续僵坐着。 阿离道：“以我过去的认知，你的确可以胜任狐王之位，但是你血缘不纯，就算以武力压制，也未必能让诸狐信服。青丘族群众多，同九重天诸多妖怪派系关系错综复杂，狐王之事，就连新上任的妖界首领都不便插手，所以才委托我亲自过来。身为狐王，不仅要处理青丘日常事务，还需要保持此地的繁荣与狐族兴旺，如果在你任职的前三年，青丘爆发任何大的暴力冲突，以及狐族参与其它妖域的纠葛中，你都脱不了干系，你确定想好了吗？” 段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我既然开口，那便是想好了。” 阿离近前一步，两人身体之间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压着声音道：“看在大家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再提醒你一句。狐王若是在任时被九重天问责，剥夺回王位时没有任何退路，要被绑在古木上，受九道天雷轰顶之死，怕不怕？” 段策脸上没有半分犹豫，“不怕。” 阿离声音又低了些，几乎轻不可闻，“那你就不怕，我看你不顺眼，寻机会给你小鞋穿？” 他这话，就像一道响雷在我头顶上瞬间炸开！ 然而不待我和段策做任何反应，他便后退一步，转身懒懒道：“左思，把狐王印授给他！” 左思立刻回神，从怀中掏出信印，双手呈递给段策。 这回他的脸上，已经没有看戏的神情了，而是显得严肃又庄重。 段策接过狐王印，看也不看，便直接塞到自己怀里。 正当我琢磨他们两个方才的对话时，阿离将手伸到我面前。 我犹豫了下，借助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还要竭力掩饰自己的腿麻。 司徒成雪感激道：“多谢冥王大人成全！” 阿离却道：“不必谢我，这对你们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将来如果有问题，别再来回头埋怨我。” 司徒成雪恭身道：“不敢！” 阿离道：“走吧。” “在下还有一件事，想求冥王大人！” “说。” “能否容我跟您旁边的这个姑娘聊几句？” 阿离瞟我一眼，出声道：“我在树林外等你。” 我点头，目送他带着左思、苏决远去，方才转过身来。 发现段策竟然已经不见了，我旁边，竟只剩下司徒成雪一个人。 见我在四周打量，司徒成雪便道：“小儿方才已经走了。” 我问：“去哪儿了？” 司徒成雪摇头，“不清楚，他已收了狐王印，便是青丘的狐王了，我再无权利过问他的去向。” 我听她话语中夹带着遗憾和悲凉，便试探道：“请问……江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段策为什么变化这么大？” 司徒成雪叹了口气，月下映照下脸色是愈发苍白了，“我先生……他上个月，去世了，段策他打击很大。” 我失声道：“段先生？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还那么年轻……” 司徒成雪眼中有泪滑出，她连忙举起袖子擦了下，努力恢复镇定，但声音却控制不住轻轻发抖，“是啊，他还那么年轻，我曾经幻想过有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却不曾想，这一天竟来得如此快……” “您节哀，”我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冒昧问一句，段先生他……是什么原因？” 司徒成雪再度垂泪道：“车祸，段策那晚喝醉了酒，司机又恰好有事，我先生不放心，便亲自载他回来……路上便遭遇了车祸，连遗言都未来得及留下，就这么走了。其间应该还发生了别的事，但是任凭我如何追问，段策都不肯开口说，在我悲痛难耐的时候，又收到了父亲离世的消息，急火攻心便病倒了……连吊唁都耽误了。” 我难过的看着她，却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段先生虽然是个不苟言笑的商人，但却喜欢做慈善，是个难得的好人。 然而命运残酷，竟是这么早就夺走了他的性命。 我现在算是明白，段策的悲伤从何而来了，想到这大树下他问我的那番话，心口便不自觉的揪疼。 “不好意思，说这些话影响你的心情了。”司徒成雪稳了稳神，道：“小鱼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我连忙点头，“可以的阿姨，大家都这么叫我。” 司徒成雪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端详着我道：“小时候他自江城回来，便默默的画了你的像，一直放在桌子上，不许任何人碰。自那时候起，我便知道了一个小鱼儿的女孩子，后来你和安家的姑娘到江城来，段策嘴上虽说不情愿，但心里其实是想去的，否则的话，谁也逼迫不了。我清楚自己的儿子，他就是那样的人。回来便，便时常念叨着你的名字，这什么玩的东西往家里搬，说是这个那个的小鱼儿都会喜欢……” 我难过的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几次话到嘴边，都强行咽了回去。 司徒成雪道：“方才我看得出来，冥王大人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实在很相配。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我们家段策没那么好的福气……” 我说：“阿姨，您别这么说，段策他……很受女孩子欢迎，将来一定能找到真正喜欢的对象！” 司徒成雪点头道：“不好意思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段策他很在乎你这个朋友。所以，能不能看在这片真心的份上，以后他若遇到了难处，劳你出手帮帮他，拜托了！” 我紧紧握着拳头，“您放心吧，我跟段策是历经生死的好朋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会想办法保他周全的！” 司徒成雪欣慰道：“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小鱼儿，接下来，冥王大人应该还会在青丘留上一段时间，这边的事多又杂，请你多帮帮他！” 我愣了下，“您不留在青丘么？” 司徒成雪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我现在的情况，即便留下来，也只会给他添麻烦……” 第812章 你心疼他 我好奇的望过去，只见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当时错愕又震惊，“您这是……” 司徒成雪很坦然道：“如你所见，我怀孕了。” 听她说出来后，我便慢慢平静下来，她是狐族，不比人类，这个年龄正值繁衍的高峰期，生二胎也正常。虽然对段策而言，可能会有些尴尬。 我沉默片刻，轻声道：“恭喜你！” 司徒成雪微微笑了下，“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有这个孩子。” 我疑惑道：“感谢我？” 司徒成雪道：“还记得几年前在江城，你曾经留给我一个纸人么？” 我说：“记得，那是东方留下来的三个之一，其余的两个被我用掉了。” 司徒成雪道：“那纸人可化人形，上面还残存着一丝那孩子的气息，于是我便将其提炼了出来，注入体内形成生胚胎。当年是我对不起，希望这次能将他成功孕育出来，也了结了我这么多年的心结与愧疚。” 听她说话，我又惊又喜，忐忑不安道：“您的意思是说，东方还可以再活回来？他的魂魄不是回到段策体内了么？” 司徒成雪道：“他的本体确实已经回去了，但意识却消散了，所以段策虽然有了那孩子的封印技能，但却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因为并非自然受孕，所以孕育起来要困难些，时间也更长，所以我现在的状态是不适合留在青丘的，省得给段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我这才明白她的处境，连连点头道：“您说的对，这件事……段策知道吗？” 司徒成雪点头，“在做决定之前，已经征寻了他的同意。” 我释然道：“那就好，您要返回江城么？” 司徒成雪道：“是的，段先生虽然人已经不在了，但他半生心血还在那里，我得帮他守住才行，将来段策倘若……也好给他当个退路。” 说罢，便要跟我告别。 我犹豫再三，试探道：“我跟东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临走之前，能不能让我跟他打个招呼？” 司徒成雪笑了下，主动拉起我的手，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感受到了我的存在，竟轻轻的动了两下，就好像一只小脚丫在轻轻踢着我的手掌心！ 我开心极了，依依不舍的收回手，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符纸给她，“这是安魂符，希望能保佑你们母子平平安安，如果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可以把它拆开，上面有我的生辰八字，便可以利用枯文蝶传递讯息给我。” 她接过来，竟冲我弯腰拜了下，然后化为一条白狐，悄然消失在树林中。 这会儿，酒湖林已然彻底安静了，月光穿过树梢，幽幽的洒在湖面上。 黑暗中，隐约传来月神鸦拍打翅膀的声响，是幽差来收魂了吧？我对着那些几案还有远处的狐狸残尸叹了口气，沿着入口处的小径缓缓走出。 那是持灯的狐狸这会儿显然已经得到了讯息，这会儿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灯笼升在半空，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待我走过去后，身后半空的灯笼，便像鬼火一样，轰的燃烧殆尽，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它们随着我的脚步，一盏盏消失掉。 在森林的边缘处，有人长身玉立，安静的立在草丛中等我。 风似乎大了些，将他双袖吹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左思和苏决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当我走过去后，他很自然地牵起我手。 我张了张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这会还没彻底消化，等大脑理出些头绪再说吧！ 悠长的田间小径上，两边长满了到膝盖处那么高的青草，虫子躲在里头唱着寂寞的歌，飘在半空的狐狸灯，晃晃悠悠地忽明忽暗。 身后的血腥和酒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阿离身上散发出来的雪霄冷香。 他很少喝酒，今晚也不例外，所以当别人纵情欢饮的时候，他却在安静的饮茶。 至于不喝酒的原因，据说是源自我小时候的告诫，而我却找不记得了。 在草叶摩擦的声响中，他声音就像暗夜里涌动的水流，神秘又夹带着未知的吸引力，“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暂时没有。” 他手指握紧了些，“在想段策？” 我摇头，“只是在想他为什么要做狐王。” 阿离道：“男人有点追求不好么？” 我说：“他在江城有自己的事业，没道理这么选择，我猜想一定是为了段先生的事。” 阿离转过脸，对我笑了下，“他若想说，根本不用等你问。他若不想说，你在这里想上一夜，也得不到一个字的答案。”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在来赴宴前，有没有想到段策的要求？” 阿离语气淡定道：“没有，不过他一说出来，我就突然间意识到，这确实是个好结果。” “为什么？” “他体内毕竟流淌着半妖的血，在现世呆的越久，思维行为也就越接近人类，但是苏醒的妖性却是抑制不了的，因为体质特殊，他会比寻常人类寿命长很多，能力相较于他们也非常特殊。虽然依旧处在熟悉的环境，但是慢慢的他就会发现，自己是个异类，回归妖界，更能释放自己的他天性，不必再像过去一样压抑的活着。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种天生的魅力，想让人不由自主的与其亲近。青丘如今局势混乱，不服管教的白狐已经被司徒南风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没什么血性，实在挑不出像样的人选出来。段策虽然是半妖，但毕竟有着白狐的血，又长于现世，所以并不被其它的狐族排斥，他若真是个有能力的人，应该很容易获得红狐、玄狐、野狐等狐类的簇拥。” 我闷声道：“可他孤家寡人的，在青丘目前没有任何背景。” 阿离慢悠悠道：“所以，你这是在心疼他？” 第813章 别勾引我 “当然！”我理直气壮道：“这是友谊，跟男女之情可没什么关系！你不要一而再三的试探我，你是个男人，应该学着大度些，又同时身为冥王，更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不要动不动就跟别人作对比，斤斤计较像个女人一样！” 他微微蹙起了眉毛，神情很是纠结，“你居然对我说这种话，知不知道，倘若换个人，他这会儿已经……” “已经死了？”我斜眼道：“那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吧，反正你又不是没做过！” 他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苦笑，“你可真知道怎样让我难受。” 看到他这表情，我也立刻浮出一丝愧疚，明明已经说过，让那件事彻底翻页不会再提，这会儿却又逞口舌之快讲了出来。 迟疑了下后，主动伸出揽住他的腰，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阿离却打断我的话，“段策虽然在这里没什么势力，但你别忘了，他跟九重天那边也没有任何牵连，这对新上任的妖界首领来说，也是件大好事。正因为司徒南风与九重天众妖的纠葛，他才不便直接对此任命新狐王，段策是我指认的，又身世清白，只要能将目前的局势稳定，同时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定然能获得这位首领的支持。你与其担心他的危险，还不如想想咱们大婚的事。” 说罢狠心将我手拿下来，转身离去。 我愣怔怔站在原地，将他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中豁然开朗。 再看阿离，这会儿已经走出很远了。 生气了……天啊，太阳难不成明天要从西方升起？这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将情绪表露的这么明显！ 我小跑跟在后面，叫他，“阿离，阿离，你等等我呀……” 听到我的呼唤后，他并未回头，脚步却肉眼可见的慢了些，不过还是兀自继续往前走。 我上去，拉住他的袖子。 被甩开后，我再次飞快抓住，这次力道紧了些，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了。 我说：“是我方才说错了话，你就原谅了我吧！” 他木着脸，“你没错，是我气量太小，还爱斤斤计较，没有自信，像个女人……” 我赔笑，“我那是说着玩儿的，不能当真！你若是像个女人，这天底下就没有男的了！阿离……” 他斜眼看我，“做什么？” 我看着他的脸，觉得新奇又有趣，“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帅！” “……” “真的，我发誓自己不是在说谎，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他依旧没什么好神情，“所以呢？” 我跃跃欲试道：“我想亲亲你！” 他却道：“别以为这么说，我就能忘了你刚才的话。” 我的热情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焉了下来，“好吧，我以后说话会多注意的。你就把我刚才的话全都忘了，好不好？” 他果断道：“不行。” 我错愕，“啊？” 他说：“做人要说话算话，言出必行。” 我无精打采道：“哦。” 他面无表情地催促道：“快点！” 我茫然，“做什么？” 他这会儿气的眼睛都亮了，“不是说要亲我么，快点，等着呢！” 我顿时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臂踮起脚尖，在他柔软又沁凉的嘴唇上印下一吻。 还来及撤退，就被他暴风骤雨般的反击了一番。 我贴在他身上有些晕眩，将今天的不愉快，也全都抛到了脑后。 年轻人的恋爱，所有情绪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幸福的甜蜜，能将一切隔阂与缺点全都遮蔽！ 或许是因为困了，所以来时还没感觉的路，这会儿竟变得格外漫长。 我伸开手臂，像个小朋友那样跟他撒娇，“阿离，背背！” 他眼睛亮晶晶的，整个脸庞在月光下宛若坚玉，“我背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说：“你要是背我，我就可以一直亲你！” 他嘴角勾了起来，“这条件听上去好像不错。” 说罢便转身弯腰，我就像只猴子一样，迫不及待的跳窜了上去。 他虽然很高，但是穿着衣服的时候并不显健壮。 这会儿将脸贴着他的背，方才能察觉到，他的背部肌肉，是多么结实有力！ 很舒服，又很安全，我这会儿就像是趴在巨人的身上一样！ 等待了会儿，他有些不满道：“喂，小鱼儿，别睡，答应我的条件还没兑现条件呢。” 我迷迷糊糊道：“留着以后再说吧，我有些困了。” 他心有不甘地说：“好吧，不过以后你会知道，我不是那么好骗的。” 我用手指抠着他的背，嘟囔道：“小气鬼！” 他的声音，伴随着我的意识，一并恍惚起来，“还说我坏话，等着……早晚我都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睡了一路，回到狐狸洞后，意识却慢慢恢复了。 不过身体还懒趴趴地贴在阿离背上，一动也不想动。 苏决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阿离声音很轻，“说吧。” 苏决迟疑了下，方才道：“江城那个段先生的车祸，确实并非意外，事发当晚，所有目击证人以及影像证据全部都被销毁，目前除了段策本人外，谁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离道：“没有了？” 苏决说：“是的，目前能查证的，只有这些。” 阿离说：“把青丘所有的名录，以及你手头的信息，全都转交给新狐王，我们来青丘的目的，是为了任命新狐王。我不管你之前与东方玉狐有什么恩怨纠葛，这次都不要随便去招惹他。” 苏决声音中透着几分惊恐，连忙道：“是，大人放心，属下……只是对此人略感兴趣而已，绝不敢主动挑衅。” “去吧！” “是！” 待苏决远去后，阿离背着我回到房间里，淡淡道：“下来吧。” 我自知所有行为都瞒不过他，便立刻跳下来，好奇道：“段先生的车祸，果真是有人从中作梗啊？难怪段策会突然间改变了想法！” 第814章 教唆诱惑 阿离道：“关于这件事我知道的，跟你一样多，日后别再埋怨我不告诉你了。” 我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小声道：“段先生是个好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突然间没了，抓到那个使坏的人，一定别轻饶了他！” 阿离酸溜溜道：“哄骗了我后，就开始呼呼大睡，听到姓段的三个字，就立刻醒了……” 我连忙道：“苏决和东方有什么恩怨，你知道么？” 他懒懒地在床边坐下，道：“知道，但我现在心情很糟糕，不想说。” 我连忙拉了凳子过去，抱住他腿又敲又揉，“累了吧？你说我没事吃这么胖做什么，真是辛苦你了……席宴上你也没吃东西，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他突然伸手将我提拎了起来，紧紧揽在怀里，“让人又爱又恨的一条鱼，有时真想一口吞下去。” 我连忙道：“千万别，你得好好养着我，将来咱们结婚了，还得生更多的鱼呢。” 他眼睛这才弯起来，“这话说的不错，给你个奖励！” 说完便在我嘴唇上狠狠地吻了下，我见他心情好了，方才急道：“苏决和东方的事，你还没跟我说呢。” 阿离道：“他们两个人的恩怨，说起来就长了，究其原因，是为了一个女人。” 我怔住，“女人？是谁？” 阿离揽着我道：“你认识的。” 我想了会儿，试探道：“别告诉我是浴风姬柔……” 阿离道：“正是，苏决在感情方面比较内向，喜欢浴风姬柔，但一直不敢有任何表露。他少年时的好友东方玉狐则截然相反，因为出身特殊，所以被囚于幽都，整日与美酒佳人为伴，为人随性率真放荡不羁。后来东方玉狐遇到浴风姬柔，也对其一见倾心，并且因为职位原因与其走得很近。苏决满心嫉妒无处发泄，于是便悄然疏远了东方玉狐，并选择离开幽都，声称东方玉狐在的地方，他绝不出现。再后来的事，你便应该知道了。” 再后来，我回到幽都，与东方结识，并撺掇其离开幽都。 并且在他的默许下，亲手杀死浴风姬柔，两人离开后，苏决便回去今日大祭师之位。 他对东方带着恨意，所以在江城那夜的游乐场，面对故友也丝毫不手软。 至此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两人的恩怨，倘若不是阿离，恐怕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他们两个竟有这般联系。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情绪复杂，而我则无论如何都对他喜欢不起来。 浴风姬柔的事，便是阻隔在我们两个人当中的心结！ 躺到床上后，我开始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回想一遍，于是便越来越精神，再也睡不着了。 阿离借机脱了外衣，目光灼灼地将我罩在身下。 我惊讶，“你干嘛？” 阿离道：“自然是讨债，你莫非忘了，方才路上答应过我什么？” 我疑惑道：“拜托，你不觉得今天发生了超多的事吗，怎么还有闲心做这些呢？” 他却淡定自然道：“哪里事多？对我来说，不过是很平常的一天罢了。” 我叹气，“那倒是，你一向都忙的很。” 他伸手按住我的头，指腹在太阳穴处轻轻揉捏，“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些说到底也跟你没什么相干的，是你自己太好奇了而已。” 我郁闷道：“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操心命啊。” “这样可不好，你现在的年纪，睡眠很重要……我来帮你释放下压力。” 我说：“别把占便宜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吗？看你那一本正经的脸，我还真以为自己陷入危难，需要救赎了似的！唔……” 他堵住我的嘴，长长的一吻过后，笑容带了些许狡黠的恶意，“小鱼儿，你话太多了，这么好听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些别的内容……” 我吱唔道：“什么内容……啊……唔……” 他贴在我耳朵边，声音很低但是字字清晰，“就是这样，让男人血脉膨胀的低吟，每个音符都如同天籁，你现在的样子真美。以前我听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还觉得很不屑，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方才明白方知是真的，若让我时刻看着现在的你，就是赔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我羞红了脸，“你什么时候起，也开始学会胡说八道了。” 他却信誓旦旦道：“我保证，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两人抱着亲了许久，他的神情逐渐由欢愉转为压抑。 我疑惑道：“阿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先是沉默了会儿，过了片刻，方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嗯”。 “哪里不舒服？”我顿时紧张，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他按了回去。 过了会儿，他低声道：“小鱼儿，帮帮我。” 我结巴，“怎么、帮？” 他捉住我的手，犹豫了下后往自己身下探去，隔着衣裤，我好像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下意识往回缩手臂，却被阿离按的牢牢的。 他的手那么大，紧紧包裹住我的手，然后将其握住…… 我整个身体都燃烧起来了，羞怯地不敢睁开眼！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边响起，“小鱼儿，唤我名字。” 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喃喃道：“阿……阿离……” 他说：“说些好听的。” 我欲哭无泪，“什么好听的？” 他却道：“你知道我喜欢听什么话，也知道说哪些话，会让我高兴。” 换做平时，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就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哪里还想得起来！ 我哆哆嗦嗦道：“我、我、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他含住我的耳垂，用牙齿轻轻噬磨，“不用专门去想，随心意就好，知道了么，嗯？” 混蛋阿离，又在诱惑、教唆我做坏事了！ 跟他在一起，我迟早要完蛋的…… 我心中哀号着，才要开口，却听外面有人扬声道：“大人，属下有要事回报！” 阿离这会儿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我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描述！ 他先是做了个深呼吸，将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然后在我脸颊上亲了下，“抱歉，我先出去下。” 虽然神情语气都算平和，但是我却分明看到了他头顶上呼呼直蹿的怒火！ 第815章 心满意足 目送他走出去以后，我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没有再继续下去，否则我怕是要窘死当场了！ 以前看别人亲昵暧昧，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怎么轮到自己身上，竟是这般尴尬难耐！ 待心情稍稍平静，我便立刻竖起耳朵，谨慎留意外面的动静。 这都半夜了，苏决又来汇报，应该是有要事，虽然多半跟我没什么关系，但十有八九都牵连到段策，多提防着些总是好的。 “什么事？”阿离问。 苏决道：“司徒春耀听闻司徒南风死讯，于方才集结一群狐族，准备今夜围杀新狐王，为父复仇。” 阿离声音很淡，“哦。” 苏决静默了片刻，忐忑道：“汇报完毕。” 这次阿离没有再出声了，窗外一片死寂。 我这边心都悬了起来，但是论起难受，肯定比不过苏决。 他这么久都等不到下文，这会儿八成要开始胡思乱想了…… 阿离幽幽道：“你觉得他们是段策的对手？” 苏决犹豫道：“应该不是。” 阿离道：“还是你认为这群狐狸杀他不成，会来转念对付我们？” 苏决连忙道：“借他们胆子，应该也不敢打这种主意。” 阿离道：“威胁不了段策，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这就是你所谓的要事？” 苏决立刻惊惧道：“属下判断不明，擅自惊扰大人休息，还望大人惩罚！” “你的确该罚！”阿离声音压的很低，“看到远处那棵大树了吗？” “看、看到了！”苏决结结巴巴的说。 我心一惊，阿离该不会要他吊上去吧？这惩罚未免也太可怕了。 阿离道：“天亮之前，给我数清上面有多少片叶子。” 苏决傻眼，“啊……属下遵命！” “去吧！” “是！” 苏决脚步慌乱的离去，我回想了下那棵枝繁叶茂大树的盛况，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惩罚，似乎比吊上去还要更加困难！ 在我感慨完毕后，想到阿离会回来，立刻将身体缩在角落，将自己包裹的紧紧的，并把头都蒙了起来，决意装睡，哪怕天塌下来，也坚决不醒！ 床上一沉，果真是阿离坐了回来。 他凑过来，用手棉被，却被我拽的死死的。 “小鱼儿，别告诉我你睡着了。” 我在黑暗中眼睛瞪得很大，但却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会儿身上都是汗，想到方才的画面，就连手心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饶有兴趣道：“你就不热么？” 热，但跟和他相对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我完可以忍受的。 他说：“你明天也打算呆在里面，再不跟我见面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我先把要命的今晚给我度过去再说！ 万一他心血来潮，再把方才的事强迫着我做一遍，天啊……我真想就地找个缝钻进去！ 以前自己真是太天真了的，对男女身体构造一点也不了解！甚至还主动缠着跟他一起泡温泉，真是福大命大，那时候没整出什么乱子，要不然的话，真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思维正乱时，他却冷不丁将手伸过来，把棉被从我头顶上掀开。 珠光瞬间映了进来，我下意识闭上眼睛，并用手臂挡在脸上！ “小鱼儿，这是干嘛呢，害羞啦？”他的声音，温和又奇怪，好像隐约还带着笑意。 “闭嘴，不许再说话了！”我咬牙说。 “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快睡觉，睡觉！” 我压着声音吼，又担心这狐狸洞不隔音，会被外人听到看笑话。 他显然没那么容易摆平，反而讨价还价道：“你把手拿开，我看了就睡。” 我纠结了好一会儿，将手泄地移开，瞪了他一眼，“满足了吧？” “唉，”他身体侧过来，将我牢牢锁定在怀里，“饿了这么多年，都没真正的吃过一口，怎么可能满足呢？” 我想挣扎，却被他大手自后面托着腰，“嘘，别动，就这样让我抱抱吧。” 我羞怯地说：“你，你离我太近了。” 他却道：“这算什么近，我连衣服都没有脱。” 可这完全不影响，彼此气息与体温传递啊，我这会儿心跳的像小鹿乱撞一样，扑通扑通的！ 我扭了两下，想恢复自由，反被他束的更紧。 他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我有必要再给你科普一件事，在男人怀里乱动，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也就是我，换作定力差点的……估计早把你吞的渣都不剩了！” 听他说的严重又可怕，我便不敢再动了。 他手指按在我背上，隔着衣服轻轻地指点画圈，同时却又安慰我说：“睡吧，别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无论是气息还是身体的感觉，都是我无比熟悉的，它们甚至超越了意识，让我在不知觉放松了警惕。 阿离的声音，就像催眠的夜曲一样。 接下来又说了什么，我却迷迷糊糊的，听不清了。 这夜睡的并不好，还做了噩梦！ 梦里被蟒蛇追赶，最后无处可逃，就被它缠住了身体，而且越勒越紧，喘不过气！ 想动动不了，想叫又叫不出来，这种情况下，每一秒都是无比煎熬的。 所以当我眼皮抖动，意识到快要梦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无比的庆幸！ 当睁开眼的瞬间，我对上了一双乌黑有神的深眸，顷刻间明白过来噩梦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人男人！ 被人抱这么紧，真的很不舒服，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心满意足。 我喘了口气，小心翼翼道：“你怎么还没起床？” 阿离道：“不想起来。” 这么任性又率真的语气，简直不像是从冥王大人嘴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我认识的阿离，那是压抑又克制、甚至被怀疑患有严重强迫症的男人，他这会儿竟然在理直气壮的赖床！ 我说：“你这样子，要是让长老们看到了，应该会被嘲笑吧？”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慢悠悠道：“我觉得他们会很惊恐，然后迅速召集蒋神医过来给我治病……” 第816章 大人英明 我想象到那个画面之后，忍不住笑起来，“那还不抓紧时间穿衣服！” 说罢便趁他恍神的功夫，嗖的爬了起来。不然我把衣服穿好，阿离也坐起身。 我说：“不想睡啦？” 他幽幽道：“我是想睡你，又不想睡床……” 听了这话，我简直是震惊，阿离果真变了，我记忆中的他可没这么流氓！ 当我伸着懒腰，来到窗前，发现苏决还在苦逼的站在远处数叶子。 这可真是上司一张嘴，属下跑断腿，虽然平日里我对他诸多不喜，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生起同情心。 当我们这边吃完饭，苏决方才神情疲惫的转回来。 左思从月神鸦那里取了文件过来，呈交给阿离过目，他自己则守在外面，同苏决目光交错后，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我见阿离看得认真，也不便打扰，便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悄悄站在那里往外看。 刚忘初几天看到远方来了五六个人，个个形容狼狈，衣衫褴褛。 为首的人身材瘦弱面目黢黑，倘若不是走近了看到他糊在脖子上的粉，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司徒春耀那个妖男！ 这几个人刚刚经历过战斗，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一边跑一边不安的朝四周打量，生怕被人围追堵截似的。 司徒春耀不比司徒南风圆滑，到了狐狸洞，前边儿往里硬闯，自是被苏决、左思两人拦下。 他愣了下，叫嚷道：“我想见冥使大人！” “你是什么东西，冥使大人岂容你说见就见？”苏决累了一夜，说话半点情面也不留。 他这回总算是找到了撒气的对象，怎么可能会犯第二次错误放他进去。 司徒春耀愤怒道：“昨晚酒湖林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那个姓段的杂种，他血统不纯来历不明，有什么资格继承狐王位？” 苏决扫他一眼，“他如果没有资格，那更轮不到你！” 司徒春耀噎了下，“他仗着自己身手好滥杀无辜，屠我狐族，还试图对我们兄弟几个赶尽杀绝，这点……你们幽冥界也不管么？” 苏决道：“管，不过须得等他死了，到时候自会有判官审理，用不着阁下操心。” 司徒春耀气的在原地转圈，想骂但又不敢骂，只好对着几个兄弟抱怨，指桑骂槐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姓段的，自以为和司徒无伤关系亲近，并从他那里私自拿取狐王印，又勾接冥界试图占我青丘！都说冥王大人治下严谨，英名盖世，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敢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会发生这种事！” 他这话说出来不仅是苏决，就连左思的脸色都变了，“识相的话，我劝你赶快闭嘴，去向新狐王赔礼道歉，或许还可以捡回一条性命，再到这里毫无凭证的骂骂咧咧，可不是脸上挂彩那么简单的事了！” 司徒春耀冷哼，“我说的都是事实，青丘局势复杂，冥王大人却只派一个不知名的来使应付，如今事态发展成这样，难怪不是应该怪他决策疏忽么？” 左思这个护主狂魔，我想这会儿不是碍于阿离在屋里，他肯定扑过去挠那家伙的脸了。 苏决冷声道：“闭嘴！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妄议冥王大人的不是！大人智慧超群，对你们青丘一草一木都了之掌，是你们父子厚颜无耻，岂图将此地霸为己有，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那是咎由自取，哪怪得着旁人！” “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司徒春耀笑道：“你们幽人说谎话都不打草稿，拍起上司马屁也是当当响！他若当真如此厉害，那岂不是连远处那棵大树究竟有几片叶子都知道？” 现场静默了片刻，苏决扯起嘴角，“不必冥王大人到此，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一共两万三千五百八十九片！” 司徒春耀愣了下，随即不屑道：“信口开河，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决道：“不相信你们可以去搜索，他和我说的不对，我便立刻上书冥王大人讲述此地情况，请他亲自过来处置此事。倘若被我说中了，你们便就此滚出青丘，再也不要回来！” 看他说的信誓旦旦，司徒春耀也拍掌道：“好，一言为定！你等着，我们兄弟几个，这就去数！” 说罢，便立刻带人过去，几人绕着大树转了几圈，便开始分别昂首清点。 左思笑道：“现在这季节，树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等他们数到晚上，又不知道要多出多少片来！你这数字，未必准确。” 苏决则冷讪道：“我熬了一夜，方才点清，为了防止大人问话出错，特意将树木封印了起来。那几个蠢狐狸，大字都未必识几个，能数得清那才叫怪！” 我听完这番话，便再度眺望向远方。 直接那几只狐狸都累瘫了，狼狈不堪的瘫倒在草地上，虽然头还依旧固执地望着半空，但是看样子，也撑不了太久。 没想到，阿离不经意的惩罚，竟让苏决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 我回到阿离旁边，给他倒了杯茶，心里同时想着段策，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跟旁边的人提。于是便托腮坐在那里，不住的长吁短叹。 阿离头也不抬，却已经从动静中听出了我的心事，道：“想说什么？说吧。” 我纠结道：“他怕说出来，你会不高兴。” 他声音平静，“你想去见段策？” 我连忙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我不是想去见他，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大家毕竟朋友这么多年，别说是他，就是山膏那样的，出了多大的事我也不能不管不问对吧？” 阿离问：“你想跟他说什么？” 我思索道：“其实我还没想好，可能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的情况下，跟他见面也是尴尬，唉。” 阿离放下笔，看着我慢悠悠道：“说起来，我倒有个方法，既可以让你跟他见面，又不会有任何尴尬。” 第817章 无心插柳 我连忙道：“你快说！” 他微微扬起嘴角，道：“去把苏决叫过来。” “好！”我兴致勃勃的跑出去，同苏决道：“阿离叫你。” 苏决顿时紧张，走进来后，忐忑不安的看着阿离，“但是不是要问我昨晚的事？属下已经数清了，一共是……”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了，说到这的时候，苏决竟然卡住了，那一瞬间，豆大的渗珠自额角飞快的滑落！ 阿离微微摇头，“两万三千五百八十九片。” 苏决连忙道：“是的，正是两万三千五百八十九片，大人果然英明神武，居然连这种小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方才听你告诉你那些狐狸的。”阿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苏决尴尬，关键时刻竟然还能想得出夸赞之词，“大人……好耳力！” 这属下做的，我也是一万个服气！也算是明白，阿离为什么会喜欢他远超过东方。换谁做领导，不喜欢会说话的属下啊！ “这件事就此搁下，不再提了，”阿离道：“我知道你会一种幻术，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与声音，是么？” 苏决躬身道：“是的，此术名为无双。除非是被使术的人主动露出破绽，否则很难被人分辨出真假。” 阿离道：“那就好，你现在施展无双，把小鱼儿变成我的样子。” 不只是苏决震惊，就连我都很意外，惊讶道：“把我变成你的样子？” 阿离淡定道：“没错，你不是觉得自己跟段策见面太尴尬了么，那就化成我的样子去见他吧，这样说起话来也无需避讳，也不用担心会尴尬冷场。” 我思考了一下，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段策现在处于人生低潮，未必会将脆弱的一面展示给朋友，我借着阿离的样子，也可以获取他最真实的感受，于是便点头同意。 苏决虽然面露为难，但是阿离既然已经吩咐了，也不便推脱，于是当即站定身形，施展出无双幻术。 这术，我曾在昏迷的时候，在东方那里中过此咒，效果确实可以假乱真。 这回可以亲眼目睹过程，心里竟有一丝兴奋。 只见苏决将手放在阿离胸前，口中默念咒语，阿离周身开始发光，并且逐渐自身体中剥离出来，形成一个银白色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和阿离一模一样，在苏决手指操控下，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慢慢走过来，罩在我的身体上。 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我下意识用手去挡，当睁开眼时，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变了样，比平常大了些，指腹略有薄茧，关节略显修长。 我来到镜子面前，发现不只是容貌变成了阿离的样子，就连服饰都跟他一模一样！ 惊讶之余，我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假咳两声，觉得非常满意。 其实我对装扮成阿离一点也不陌生，三年前在幽冥殿，我们两个同时被雷劈到，便互换过身份。 所以这会儿活动几下后，便很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苏决道：“因为冥王大人身份特殊，所以此咒不可乱用，我刻意缩短了时效，半个时辰后，你就会恢复成自己的样子。” “啊？半个时辰？”我连忙道：“这么短，能说什么话，估计连人都找不到……” 苏决冷淡道：“我身为属下，能让你变成冥王大人的样子，到外面走动，已经要冒很大的风险了。你就别嫌不知足了，与其在这抱怨，还不如快去快回！” 我立刻醒悟，“说的对。” 准备匆忙离去时，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对，于是闭眼站定，默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角色，方才把眼睛睁开。 同阿离道：“我出去转转，你继续忙你的事吧。” 转脸又同苏决道：“你也在房间里守着吧，我不回来，你不许出去。” 吩咐完毕，便走到桌前，将阿离的面具拿起来扣在脸上，昂首挺胸抬步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苏决在后面吸了口凉气。 这家伙，肯定是后悔了，怕我到外面后捅出什么篓子，我得赶快离开才行，省得他改变了主意！ 左思正在外面发愣，看到我后立刻收敛心神，毕恭毕敬道：“大人！” 我微微点头，也不理他，径自离开。 左思惊讶道：“大人，苏决他……” 我说：“在房中处理事务，别去主动打扰。” 左思立刻心领神会，“知道，属下绝不会像他那样不认趣。” ……这家伙，平常看着跟苏决表面看起来很和睦的样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落井下石！ 大树底下那些狐狸已经消失了，果真被苏决言中，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狐狸，哪有精力去数这么多叶子！怕是已经知道冥界的立场，所以主动离开青丘了吧？这可真是太好了，没了他们捣乱，段策也就少了些麻烦事。 段策昨晚收了狐王印，这会儿想必去了狐王府邸吧？ 沿途遇着几只小狐狸，询问了下，果真如此。 于是我便立刻前往狐王洞，外面的狐狸看起来很平静，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守卫来说，拥有狐王印的就是狐王，至于对方是谁、是否名正言顺，这都无关紧要，也不是它们要操心的。 守卫看到我，都很恭敬地行礼，其中一个说要进去通报，却被我抬手阻止，“我有要事同狐王商议，自己进去就好。” 守卫面露难色，“这会儿里面怕是不方便，狐王正在见客。” 我怔了下，“见谁？” 守卫道：“司徒春耀和几个堂兄弟。” 原来几个人还没走，竟跑到段策这里来了！他们若是敢继续刁难，我就利用目前的身份给他们难堪！ 至于阿离那边，反正他亲授权给我的，出什么事都不打紧，先斩后奏再说！ 打定主意后，我便毅然地走了进去。 洞里的情形，却是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 段策这会儿坐在狐王宝座上，手中翻看着卷轴，一幅漫不经心的模样。 而方才点树叶子的那几位，这会儿却是齐刷刷的跪了满地! 第818章 我喜欢她 为首的司徒春耀声泪俱下地恳求道：“狐王大人，之前是我们一时糊涂，听从了小人的挑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此事，准许我们继续留在青丘！小的自幼在这里长大，对外面实在不熟悉，离开这也不知道去哪儿，怕是基本生活都维持不了……” 段策笑了下，“这话说的就严重了，按辈分来排，我还应该叫你一声舅舅。昨夜酒湖林的事，彼此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不过舅舅既然这会儿一看开顿悟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追究的呢。我看了下你的住处，发现位置不太好又偏阴，远比不过司徒南风的房间宽敞明亮，他既然已经不在了，那你便搬过去吧，免得被旁人盯上占了去。” 司徒春耀登时满脸喜色，竟连杀父之仇都暂时丢到了一边。 段策扫了眼他旁边的几只狐，道：“你们几个先回去吧，考虑下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如果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跟我提。” 众欢狐皆欢喜，连声感激狐王大人，然后在段策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出门时见到我，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恭敬的行了个礼，方才小心翼翼离开。 段策目光一瞥，装作才发现我的样子，将卷册放下站起身来。 我定了下神，信步走进去，跟他目光对上。 并在心中提醒自己此刻的身份，千万别被他看出破绽来，不然的话可能会更尴尬。 “看来你适应的还不错。”我用阿离的语气若无其事道。 段策视线盯着我的脸，有那么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不过等他开口时，方才知道是想太多了。 段策问：“你此番过来，是以冥王大人的身份，还是以符九的身份？” 我说：“有什么不同吗？” 段策道：“当然不同，你若是冥王大人，想知道什么，我便回答什么，你若是符九，我便有些私人的话想要同你说。” 在他的注视下，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闪躲，心平气和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我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并没有携带任何属下，你就把我当成以前的符九吧。” 段策闻言也不推脱，神情自若的也接着坐下。 他说：“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迟疑了下，道：“我不会白回答你，你问我一个，也需要回答我一个。” 段策果断道：“好！” 我抬手，“你先问吧。” 段策道：“什么答应把狐王印交给我？其中可掺杂了私人感情？” 我将自己代入阿离的为人，设身处地的想了下，道：“你只是是一个恰当时机出现的合适人选罢了，并未掺杂任何私人感情。” 他沉默片刻，提醒道：“该你问了。” 本来想直接询问段先生的死因，但是又害怕他会起疑心，于是便绕了个圈子，道：“昨晚你母亲同小鱼儿说了一番话，其中提到段先生的事，她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如何。” 段策轻不可见的扯了一下嘴角，懒洋洋道：“事情已成了定局，她知道了又怎样呢？那夜的事我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可以不回答吗？” 本来心里还不确定，可是这会看他的反应，倒是可以肯定了，那夜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事故。 我微微点头，“不想说就算了。” 段策道：“该我问了，你是真心喜欢小鱼儿，还是将她单纯的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便悠悠道：“我觉得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因为真心喜欢，所以才想要占有，倘若不喜欢的话，那也没有在意的必要了，不是吗？” 虽然这是我自己的说辞，但我觉得阿离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段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完全不一样，你虽然看似温和，但骨子里却是个强势又自我的人，因为习惯了属下的顺从，所以认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喜欢、也不允许自己的命令和想法被忤逆。在她面前偶尔会施舍一些小恩小惠，以示自己的让步和宠溺，但实际上，你却试图操纵她的一切，这种无孔不入、细如毫发的试探与掌控，终有一天会成为束缚她的桎梏，让她犹豫痛苦。”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过去的那段经历，导致小鱼儿性格很复杂，有时天真无邪，有时却又异常早熟，看说话有些迷迷糊糊甚至带着些傻气，但是真正遇到大事，却能处理的稳妥又周全。她感情丰富，生性向往自由，虽然喜欢你，却未必能够为你忍受失去一切的寂寞。你若真心喜欢她，就应该学着适当的放手，多给她一些空间，尽量不要干预她的生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如此克制冷静，心中尚有三界、以及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更何况是她，一个拥有特殊灵魂，刚长大的小朋友呢？” 我安静的听完他这番话，内心隐隐流淌过一种叫做温暖又感激的情绪。 被人这样关心并且理解，这真是种莫大幸福！ 段策变了，如今说话的样语气，听上去成熟又稳重。 这会儿的他，眼我那个记忆中玩世不恭、总是嘲讽别人毒舌男，简直判若两人。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一帆风顺的环境里，过着人人羡慕的象牙塔生活。可现在生活却开始告诉他，什么叫做残忍。 我现在还不明白段先生离逝的原因，可这件事，对段策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他用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接下来该你问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你对小鱼儿……” “我喜欢她。”接下来的话我没有问出来，可他的眼神却清晰地写着了然，坦然打断了我的话，“虽然她一直叫我哥哥，但是我对的感情，却并不像对待妹妹那么单纯，这件事，你不早就知道的么？好好对她，不要再让她哭，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我想问的、想说的就这么多，你还有什么疑惑么？” 我微微摇头，平静道：“没有了。” 段策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回吧，我这边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处理。” 第819章 儒子可教 听到他在委婉赶客，我便站起身来。 再不敢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汇，便匆忙离开了狐王府邸。 到外面后，我心里就像塞了块砖似的，又堵又闷。 段策这么好的人，理应配得上更好的姑娘，希望他早日放下解脱，重启全新的生活！ 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见，或许就不会尴尬闪躲，而是能微笑着像过去一样，自然地打招呼、玩耍……只是那样和睦美好的日子，真的还能回来吗？ 回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刻去找阿离，而是盘脚坐在大树底下，眺望远方的那扇窗。 想到段策当时看着我跟阿离亲热的画面，心头又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过。 小的时候心心念念着想要长大，长大后却要面对如此多的烦恼与疏离，如果早知会这样，我宁愿选择留在从前！ 恢复了身份后，我走向狐狸洞。 门口遇着左思，他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说：“刚刚啊，你没看到么。” 左思蹙眉，俨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和我话语的真实性。 到了屋子里后，苏决明显松了口气，立刻请辞告退。 我跟阿离是目相对，良久无言。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所以一句话也没问，只是过来揽住我的肩膀，将手指收紧了些。 傍晚，远方突然燃起了冲天火光，待我察觉后，才发现光已由窗口映射进来，将房间照得通红，于是立刻往外跑，失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离、左思、苏决三人都已站在那里眺望远方，但神情却很平静，不像是出了乱子。 阿离淡淡道：“别着急，是青丘狐火，凡是看到它的狐狸，都必须尽快赶过去。” 我这才松了口气，“是段……新狐王么？” 阿离点头，“他新上任，理应召集属下宣布一些规定。如果今晚不出乱子，那说明青丘将进入短暂的和平，我们明日就可以离去了。” 想到白天里那几只恶狐，我便有些不安，忧心道：“应该把司徒春耀他们赶出青丘的，留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 阿离却摇头道：“他若真照你说的去做，那便不适合做这狐王。” “为什么？” “身为王者，每天要面对各式各样奇葩的人或事，得有一定的气度和胸襟才行，他新来乍道，根基未稳，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支持声。儿司徒春耀盘踞此地多年，无论是名声还是威望，都远胜于他，与其将其逐出这里，不如给予适应封赏，将其变为自己手中的利刃……” 说到这里，他瞟眼旁边肃然起敬的左思和苏决，并没有再继续往下讲。 然而他的意思我全明白了，等到日后段策地位稳了，倘若司徒春耀能够改邪归正，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倘若不能，随便找个不是都能将其利索收拾了。 想到狐王府邸里，段策唤他那声舅舅，我便忍不住叹息。原本以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阿离那么多心思，没想到，竟比我聪明多了去！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我离开青丘，也能放心了。 守狐狸洞的小黄狐唯唯诺诺的走了过来，“几位大人，今晚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见旁人都不作声，我便道：“没有事，你去忙吧，待会儿回来，记得跟我们说说现场的情况。” “哎！”小狐狸美滋滋地挥着大尾巴跑了。 远处的红色火焰依旧在燃烧着，熊熊不息！ 我好奇道：“火这么旺，会不会烧到什么问题？” 阿离道：“狐火虽然形似火焰，但却是冷的，燃不到任何东西。”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点头，回过神来打量旁边的左思与苏决，左思还好，大概是被阿离方才的话刺激到了，所以神情严肃，一丝笑容也没有。 苏决则刚好相反，远处的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就好像是两束火把，他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奇怪！ 阿离随即也留意到了他，嘴角微微勾起，“这位新狐王，体内可是有着第一幻术师的灵魂，苏决与他相比，孰高孰低？” 苏决声音因为激动带了些许暗哑，“回大人，属下也不清楚，真想找个机会跟他交交手……” 阿离意味深长道：“不急，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话就像刺在我心上的一根钉子，又的，喂，嗯像是一盆冷水泼在我的热情上，整个人都清醒了。 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问话诸多不便，于是我便忍耐着，直到回房后，才问他，“你刚才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阿离慢条斯理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见我依旧一脸困惑，他便道：“段策现在的身手如何，你应该很清楚，能在他眼皮底下将段先生杀死，你觉得会是普通人么？你今天扮成我的样子去拜访狐王，想必也问到了这件事，他可曾告诉你答案？” 我摇头，“没有。” 阿离笑了下，“那据你推测，凶手应该是什么人？” 我说：“段策的身份放在那里，事后又处理得如此周密，绝对不会是人类，段家和冥界没有什么恩怨纠葛，冥界那边有能力做这件事的怕也不多，苏决倒是有动机，但是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综上所述，最大可能是妖怪……而且绝对不是小妖怪！”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妖界那边和青丘有恩怨纠葛，连妖界新首领都不方便插手，所以才委托你来处置，所以应该有很大可能是隐约在九重天的那股势力做的！” 阿离抬手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分析的不错，儒子可教也，” 虽然得到了阿离的肯定，但我很快又将自己的结论推翻，“可是也没道理啊，司徒成雪已经出嫁多年，除了和司徒无伤以及老狐王保持联系外，跟其它人早断了关系，无论是对青丘、还是妖界，都没什么威胁和用途，对方有什么理由朝段先生下手，并把段策搅和进来，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第820章 狐王新政 见阿离但笑不语，我便急切地拉住他袖子，肯求道：“好阿离，快别卖关子了，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赶快告诉我啊！” 吊足了我的胃口后，阿离方才慢悠悠道：“这个问题便又要回到段策的初衷上，段先生死了不假，可他为什么放着现世的大少爷和继承人不做，跑到这里孤独一掷的做狐王？而且还赶得这么巧，我们前脚才来青丘，他后脚就跟着到了，虽然依照司徒成雪的说法，是因为她病了，所以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可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我惊讶，“你是说司徒成雪撒谎？” 阿离却摇头，“我看她脸庞憔悴，疲态尽露，并不像是说谎。”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丘的事，虽然看似平常，但串联起来就非常有趣了。从老狐王被杀、司徒无伤失落出走，带着狐王信印去冥界，九重天首领委托我来这趟，再到段家出事，段策来青丘、杀司徒南风，主动要求做狐王，虽然表面看起来每件事都很自然，但却处处透着精心雕琢的痕迹。” 我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于是便道：“哪里有可疑的痕迹？” 阿离道：“譬如老狐王是谁杀死的？” “难怪不是司徒南风？” “据我所知，老狐王在青丘颇得人心，司徒南风对此颇为忌惮，在他面前话都不敢多说，两人生前也未发生过任何矛盾争执，司徒南风没有冒险杀他的理由。” 我说：“如果是为了继任狐王之位呢？” 阿离却道：“就是因为狐王之位，所以司徒南风才不敢动手，倘若一旦背上弑兄的嫌疑，无论是九重天，还是冥界来查，他都脱不了干系，更别说是继承下一任狐王的位置了。这可是条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这些你比谁都渴望老狐王暴毙，但是比谁都害怕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我捂着太阳穴道：“本来看着很明白的事，怎么被你一说，反倒越听越糊涂了！” 阿离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控着，虽然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是依然难以掩饰存在的痕迹。对方很狡猾，而且在青丘和九重天都有势力，他之所以杀死老狐王和段先生，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段策到青丘来做狐王。” 我被阿离的推测吓到了，“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阿离道：“问的好，我现在也在想这个问题。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但是他的所有中心都放在段策身上，这件事错不了。之所以答应段策的要求，所以除了出于对他的能力考量之外，我还很想知道事情后续会怎么发展……” 我说：“你的意思是他和段策勾结吗？这不可能，段先生的事说不定就是那家伙干的，谁会和自己的杀父仇人站在一起呢？” 阿离道：“正常情况下确实不会，但是如果被人利用呢？” “被人利用，是指段策么？” “这只是依据个人直接提出的设想而已，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在未调察出结果前，谁都不敢断言。对方做这些事，来搅乱妖界，用心可见险恶，倘若段策果真大意被利用，那么……终有一天，他会站到苏决的对立面，两人同为幻术师又有旧仇，所以我很好奇，这两个人究竟谁更强一些……” 头疼，这局势，怎地一个乱字了得！ 可这么认为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而已，苏决这会儿还兴致勃勃的守在外面，眺望远方。他就像一只被激起战意、情绪高昂的公鸡，但是听到段策两个字，眼睛都会发光！ 而阿离，则是游刃有余的分析着目前的情况，疑惑中竟还带着一丝期盼！ 罢，不想了。 凭我的脑回路，怕是熬到明天早上，也理不清个头绪！ 我现在可能肯定的是：阿离很好奇这件事，所以应该暂时不会从中作梗给段策小鞋穿。 而段策，因为墓后黑手的原因，乍来青丘，虽然看是危机重重，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否则的话，对方也就不会选他作为博弈棋子了！ 好了，明白了这件事后，我就可以安心去睡觉了！ 我打了个哈欠，才想回床上，却听到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是方才去赴狐火召唤的那只小狐狸回来了，我连忙跑出去问它，“方才你都听到了什么消息？” 小狐狸情绪激动道：“狐王颁布新规，凡我青丘儿狐族，以后都以地域划分管制，不再以狐色确定领域了！” “啊，这可是件大事哦！”我说。 “是的、是的呢，大家伙都高兴坏啦，青丘虽然大，但是我身为野狐，也有很多地方是去不得，譬如雪狐岭，以前只有白狐才可以进出，其它狐族倘若无意间涉足，都要被砍去双腿！据听说那里是非常非常美的，里面还有很多珍奇异兽，但是我们只能远远的看，不敢接近，现在新规生效以后，就可以不受限制，想去就去啦，唉呀……我现在好开心！”说话音，小狐狸便在原地转起圈圈来。 我被它的快乐情绪感染，却又忍不住担心，“全都是赞成的吗？有没有人反对？” 小狐狸这才停下动作，想了想道：“自然也是有的，大多都是白狐，这回特权被取消后，它们都很生气，但是司徒春耀大人可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的，谁也不敢出声抗议！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一些法令，凡读书识字的狐狸，都可以在通过测试后领取管辖封地，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有本事都可以当官，唉呀呀，明天我也要去学堂！” 说着又开始欢快的舞蹈，我站在门边，禁不住微笑起来。 段策这一套，放在别的妖怪上怕是不行。但狐族不一样，这是一种有智慧的族群，哪怕是永远无法修成人形的花狐和野狐，都拥有其它妖怪不具备的灵敏嗅觉和智商。 除此外，除了白狐以外，狐族也是最愿意同人类亲近的异类，所以无论是乡野还是都市，都流传着不少关于狐妖的传说。 段策……以后说不准，会成为很厉害的狐王呢！ 第821章 以身相许 确认完段策的情况后，我便安心睡下了。 次日清晨再用过早饭后，我们边打算离开青丘。 临别的时候，段策过来相送，他这会儿已经换了狐族的白袍，因为相貌英俊，就算生在狐群中依旧显得很是出类拔萃。 他看我的眼神，与看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平平淡淡的掠过去，没有多作任何停留。 因为昨天晚阿离的那些话，我这会儿格外留意苏决的举动，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段策，周身都在刻意往外溢着灵气。 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不仅是暗示，还是明晃晃的挑衅。 段策显然也看到了他，但神情却依旧很平静，兀自说了一些客套话后，便驻步不前。 阿离这会儿的身份，只是冥界来使，而段策如今身为狐王，本就用不着太大的礼节。 因为还想沿途确认下青丘状况，所以刻意选在白天离开，没有乘坐月神鸦，而是徒步行走。 跟来时的乱相比起来，如今的青丘显得格外宁静。 虽然还不能确定这种表面的平静究竟能维持多久，但目前这样的状况却是很让人舒服的。 妖怪群居的地方，因为灵力充沛，所以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 这一路走来，我品尝采摘了不少美味的果子，吃过最有趣的是一种蜜花。 一种形式喇叭的白花，指甲盖儿大小，将其从植物上抽拔下来后，柄部会渗出绿色的蜜汁，沁凉甘甜，小喇叭还能吹出简单的乐曲，非常好玩。 但是除了我之外，其他的三个男人好像对这种东西都不感兴趣。 这让我有些遗憾，从比例上来看，我的同性朋友着实少了一些，如果能有个趣味相投的女伴，那该有多好啊。 刚想到这儿，边听远方传来求救的呼声。 本能的想要过去看状况，但是因为那熟悉的声音，所以脚步迟疑了些。 对方是个女人，因为刻意拉长的嗓音，所以听上去娇滴滴的，抑扬顿挫也与常人不同，如此妩媚婉转的呼喊，听上去不像是求救反倒有几分勾引的意味，莫非是我想太多了？ 这么一犹豫，反被左思抢了先。 他和苏决原本是走在后面的，但是因为我不停的采花摘果子，拖拖拉拉的带慢和行程，所以阿离便让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后面等着。 这两个人原本关系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因为昨晚姻缘使大人的幸灾乐祸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这会儿气氛有点僵。一路走来，两人除了目光交流外，总共说话也不超过三句。 这会儿左思穿过树丛去看情况，也未跟苏决打招呼。 过了会儿却不见人回来，于是我们几个便都过去了。 到了那边一看，树上竟用草藤吊着个漂亮女人，身着一身褴褛紫衣，容貌妩媚艳丽，楚楚可怜的挂着眼泪。 这场景有些假，如果是为求财，没必要将人折腾成这样。 如果是为了图色，那就……好像玩儿的太过分了。只因对方衣服破得非常巧妙，只有胸口露出来一大片，下面的裙子则是拦腰断裂，只余关键部位一些布料遮挡，两道雪白笔直的大腿，白花花的映入我们眼帘。 倘若不是还听到了清晰的求救声，我还以是她是在玩野外情趣游戏。 梦魇那个《十日夫妻》的册子，描绘的就有类似的画面。 再仔细看脸，我便明白过来，方才那些猜测，并非我多想。 这女的，我跟阿离都见过，而且还曾打过短暂的交道，狐女阿紫。因为犯下太多情债，所以被老狐王逐出了青丘，当年离开的时候，还同我们一起乘坐的鬼车鸟，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如今这个地方，应该还没出青丘地界吧，这又是唱的什么戏？ 我同阿离交换了个眼神，果断停下脚步，不再继续再往前走。 左思作为第一个发现事情的，救人自然责无旁贷。奈何他不会爬树，又跳不起来，只好在地上捡起树枝准备将草藤勾开。 在左思连着尝试了三次失败后，树枝上的刺儿还不小心划伤了狐女的手，看着红色血珠冒出来，狐女额头也钻出了一层细汗，主动提议道：“这位好心的哥哥，你还是休息下，让你后面的那位公子来吧！” 这话就像踩到左思的尾巴一样，瞬间让他青了脸。 苏决走上前，慢悠悠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的果然没错。” 左思怒了，“少在这里落井下石，搞的好像你大字不识一个似的！” 苏决对他一笑，“左思大人多虑了，在下只是随口感慨一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您千万别多想。” 说罢对着半空一挥手，那青藤就像有了生命的蛇，咻的一声便自行将结打开了。 狐女应声而落，刚好被苏决接住，此刻美人在怀，又借机发泄了昨日的不满，他显得很得意。 左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气呼呼的来到阿离身后。 虽然已经跟左思说好了要保持距离，但是因为东方和段策的事，我还是看不惯苏决，便忍不住出声道：“别急，好戏在后面呢。” 我这边话音才落，苏决那边就开始陷入了麻烦。 狐女这会儿手臂勾缠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放不下来了…… 苏决的脸色骤变，连忙将手松开，奈何对方是个演戏的狠角色，所以这会虽然身体悬空，但依然能凭借过人的臂力吊在他的脖子上，而且还能保持跟方才一样的姿势！ 没想到救人会救出这样的结果，当着阿离的面，苏决瞬间慌了神，“姑娘，请你自重……” “唉呀，人家已经身体没吃饭了，居然还被嫌弃太重，真是不好意思！”狐女面容娇羞道：“这位小哥哥，你方才救人的模样可真帅！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长得好看，又有能力，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小女子只好以身相许，还望小哥哥不要客气……啊，错了，是不要嫌弃！” 苏决愣了下，连忙伸手去推，结果好死不死，刚好放在狐女的大腿上…… 第822章 委屈了你 虽然苏决很快把手放下，但现场气氛依旧尴尬到了极点。 “噗！”方才还在生气的左思，这回心情突然愉悦起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要注意点影响啊。” 苏决这会儿已经石化，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了。 他就像座雕塑一样竖在那儿，任由狐女兀自在脖子吊着。 阿离这回不知道在想什么，大约也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所以跟我一样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狐女就这样固定了会儿，最终撑不住，自苏决身上掉了下来，但随即又像将其搂到紧紧搂住，看似柔弱无力的虚弱模样。 苏决一脸生无可恋，怕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救了块牛皮糖，冷声道：“赶快从我身边离开，否则的话别休怪我不客气。” 狐女却是恍若未闻，还同阿离伸手打了招呼，“嗨，帅哥，大家真有缘，居然又在这里见面了！” 苏决这边已经抬起手准备对她不客气，听到这话后，又神情错愕的默默放了下去。 阿离轻轻笑了下，饶有兴趣道：“好巧，只是一面之缘而已，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 狐女开心道：“我这个人对帅哥一向过目不忘，更何况是你这样难得一见的极品呢！” 阿离倒是没有特别的反应，旁边的苏决和左思却是面面相觑。 我主动同狐女道：“那你还记得我吗？” 她瞟了一眼，声音冷淡了许多，“不记得了，对于女人，尤其是霸占了好男人的漂亮女人，我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囧了下，默默靠向阿离，他伸手安慰我，脸上却还是带微笑。 “三年前你不是离开青丘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阿离问。 “唉呀，没想到你还记这么清楚啊。”狐女兴奋道：“那是老狐王的命令，听说他死了，以前颁布的法令也全部作废，所以我便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色……哦不，是好对象，哦呵呵。” 苏决这会儿想必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我们叙完了旧，立刻求助的望向阿离，肯求道：“大……人……” 阿离便同狐女道：“你旁边的那个人是我的属下，我们办完了事，正要离开此地，能不能劳驾让他离开？” 狐女瞟一眼苏决，脸颊拂上一抹嫣红，“原来是这样子啊，方才的事情这位大人想必也看到了，是你这位属下救了奴家，并与奴家一见钟情，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大人能否开恩，准许小女子和你们同行？” 苏决脸刷的白了，“不行啊，大人……” 狐女故作哭腔道：“众目睽睽之下，该摸的不该摸的，你全都摸了，以后还要奴家怎么做人？大人，您要替奴家作主啊！如若不能恩准此事，小女子宁愿撞死在此地！” 苏决毫不客气道：“你这没羞耻的女人，明明是自己厚着脸皮贴上来的，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宁愿让你吊死在树上一辈子！” 狐女道：“好个狠心的小白脸！便宜都被你占了，竟然还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来人哪，快来人啊，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 这里方才还是四下宁静，被她这么一闹腾，草丛中树林后，更是钻出无数好奇打量的眼睛来，其中有妖怪也有别的动物，这些家伙平日里除了吃就是喝，这会儿全都闲出花儿来了，见了热闹就像嗅着蜂蜜的蚂蚁，本能的迅速聚拢过来。 虽然对方的身份并非人类，但同时被这么多眼睛盯着，我在阿离旁边都尴尬的慌，更别提是苏决了。 如果不是刚才狐女的那番话，应该已经被苏决施法扔出去了。 可是眼下看他犹豫的神情，显然不明白她与阿离的具体关系，也不敢擅动伤了她，于是只能这么僵持着，周围的动物越聚越多，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我们包得密不透风。 左思见状也笑不出来了，在旁边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好可怕的女人，还好方才被缠上的不是我！” 狐女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见到那些动物，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亲爹娘兄弟，声泪俱下的痛斥苏决的无耻行迹，字字血泪，让观者伤心闻者动容！ 饶是本领超群的大祭师，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施展不出本事，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倒是与狐女描述的形象越发相近了。 阿离环视四周，叹气道：“苏先生，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本以为凭他的头脑，会拿出个两全的对策出来，却没想到竟然把皮球直接丢给了苏决。 苏决这会儿已经六神无主，哪里还想得出来处理方法？ 阿离只好看向左思，“你可有妥善的处置办法？” 左思连连摇头，并且往后面退了两步，“没有，没有！” 眼看看热闹的越聚越多，苏决索性闭上了眼睛。 阿离见状，便在沉吟片刻同狐女道：“我想同苏先生单独说几句话，能不能让它们暂时回避？” 狐女立刻挥起袖子，横一眼围观者，语气泼辣道：“都看什么看，吃饱了撑的吗，没见过小两口吵架？” 她虽曾被逐出青丘，但依然归属狐族，那些小家伙也不敢招惹她，识趣地蹦跳离去。 狐女笑眯眯放开苏决，语气温和道：“你们且商议吧。” 苏决逃也似的来到阿离面前，“大人……” 阿离看了眼狐女，苏决立刻心领神会，抬手设下隔音结界，将狐女挡在外面。 阿离状似无奈道：“我们这趟来青丘，虽然路上刻意低调，但是狐族这边，知道具体消息的应该不少。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对冥界影响实在不好，倘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接下来的话他没说出口，但苏决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由青转灰，又恢复成煞白色，“是属下处事无方，如何处理大人只管定夺，属下一律遵从便是！” 阿离叹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便暂且将她带回冥界吧，狐女性情奔放又容易喜新厌旧，或许等几日新鲜感过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委屈了你……” 第823章 备受打击 苏决咬牙，“不委屈，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刻意瞟了眼左思，语气中皆是悔意。 左思这会儿总算仗义了一回，也拍了拍他的肩，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待决定以后，苏决便将结界撤去，狐女立刻迎了上来，“几位大人可商量好了？” 阿离点头，“就如你所愿，许你一路同行，不过这趟我们要回冥都，怕你到了那边会不习惯……” 狐女却道：“没事的，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能力特别强！早听说幽都繁华，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有了机会，正好可以前去看看！” 说罢便扫一眼苏决，语气娇羞道：“刚才我听到一大人唤你苏先生，那我以后，便叫你苏苏可好？” 苏决露出像被雷劈一样的表情，最终却是从齿缝中挤出一句，“随便！” 方才我还幻想着，如果能够有个女性同伴，那就太好了，没想到眨眼之间竟成了现实，命运真是奇妙！ 虽然狐女对我有着未知的敌意，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讨厌她。 这个女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非常有趣，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呈现在脸上，喜好或者厌恶，一点都不加掩饰。 我们一行五人，继续往前走。 我跟阿离手拉手，狐女则是像没有骨头似的挂在苏决身上。 左思夹在中间，显得孤独又桀骜…… 因为对狐女很好奇，所以便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狐女懒洋洋道：“你总偷瞄我做什么？” 我忙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以前我们在江城的时候就曾经见过面，后来在青丘，又见一次……” 狐女这才仔细端详我，惊讶道：“呀，你是那个小姑娘！” 我点头，“是我！” 狐女道：“不是之前一直维持着小孩子的模样嘛，怎么突然间长这么大了？” 我笑笑，“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以前我身上加过封印，后来封印被打开，我也就长大了。你这几年，可曾见过鬼车鸟？” 狐女道：“那人死基佬不是定居北海了么？我又跟它没什么交情，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才好！” 我惊讶，“死基佬……” 狐女显然是个热衷八卦的，虽然脸上透着显气，但是嘴上却滔滔不绝道：“那家伙没事总是翘着尾巴，一看就不正常！居然还来追求我，这不搞笑嘛！我这辈子，什么样的男人没体验过！结果真被我料中了，听说它好像跟自己的表哥搞到了一起，真是有伤风化！” 说到这里时，她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很得意。 旁边的左思则默默吸了一口凉气，再度加快了脚步。 苏决这会儿神情已经木然了，我严重怀疑他给自己下了什么催眠咒语，所以才能将狐女无视的那么彻底。 除了青丘以后，天色暗下来，大家召唤出了月神鸦，准备就此返回幽都。 也不知道是嫌狐女聒噪，还是担心属下觉得不自在，阿离突然道：“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跟小鱼儿再逛逛。” 两人领命，带着狐女渐渐远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后，我忍不住问阿离，“为什么让苏决带狐女回冥界，你应该是故意的吧？” 阿离微笑，“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当透明人，非得等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才站出来解决，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而且这件事，理应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阿离却偏偏选择了妥协，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可不认为他会被狐女的话语所威胁！ 阿离笑笑，不置可否。 这便验证了我的猜测，难怪苏决也是一副认命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反抗也是徒劳。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带回去一个长的不错的女人呢？ 但我还不明白，阿离这么做的原因！ 阿离故作神秘道：“先别急着好奇，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们在鸦背上坐下来后，阿离抖开宽袖，将我身体罩在怀中。 乌鸦仿佛晓得他的心意，这会儿飞得并不快，慢悠悠的浮在夜空中，今晚没有月亮，满天星辰亮晶晶的，一颗两颗的展现在我们头顶上，我靠着他，有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与愉乐。 段策、良辰、赤渊和妈妈……这会全都消失啦，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微风轻轻的从脸颊拂过，就像是柔软的丝绸。 我说：“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像爸爸妈妈一样，整天什么心都不用操，两个人结伴而行，去任意想去的地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好了。” 他低下头，越靠越近，凉薄的嘴唇，最终轻轻落在我的眼皮上。 阿离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不过不是现在。” 我伸出手指，沿着他的眉宇间轻轻下滑，最终停留在他英挺的鼻间。 赤渊说的对，这个貌似温柔实则危险的男人，他简直把我吃的死死的。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危机感也没有呢，甚至还有些沉溺其间的欣喜？莫非……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回到幽都后，我再度回到了无聊的生活状态当中。 还好阿离够贴心，总是想方设法的抽出时间来陪我，所以日子过得勉强还凑合。 在无趣的时光里，我便试着给自己找乐子，于是便悄悄向人打听关于狐女和苏决的消息。自回幽都后，阿离边再也没有跟我提起过他们的消息，我对此真是有种莫名的牵挂。 结果和阿离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狐女自从回幽都后，便得知了苏决的真实身份，竟一改常态专情起来，每日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俨然以苏夫人身份在府里自居。 至于苏决，除了除了出席必要的事项以外，其他时间一律把自己锁在房里，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虽然我喜欢阿离，可是公平的说，他这事儿可做的够阴损的。 明知道苏决有喜欢的人，还偏偏给他弄了一个难缠的狐女，那个漂亮、温柔又善良的魏姑娘这下该怎么办呢？ 第824章 遇狐狸精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春末，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因为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的布置实在又有些单调，虽然跟阿离的风格很像，但却没有家的感觉。 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增添一批物件摆设，于是便将它们列下来记录在纸上。 阿离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正在认真书写，便好奇问了一句。 但我说出原因后，他却笑了起来。 我好奇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要添的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 阿离摇头，“没有，其实我从有记忆起，偏殿就已经是这幅这样子，几十年来从未改变过，所以早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天被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确实有些些太冰冷了。” 得到他的赞同后，我便高兴道：“既然你也同意，那便看看这列表上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吧！” 阿离将纸拿起来，看了一遍，点头道：“我觉得都很好，你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布置吧！” 我正色提醒他，“你现在这么说，将来可不要后悔哦。” 阿离道：“后悔？” 我说：“你还记得有段时间，我们去仙渡，替身偶代替你把整个幽冥殿的布置都重新修改了一遍吗？” 阿离神情有些复杂，“那对挂在长案边的一对大红灯笼……” 我补充道：“还有描绘在柱子上的那些五颜六色的涂鸦！” 阿离抚额，“你该不会想把家布置成那个样子吧？” 我吓唬他，“这可不好说哦，毕竟审美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再加上男女有别，喜好有偏差也正常。万一我改出的不是你喜欢的，那该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也只好强迫自己喜欢了，反正这里也不会有外人进来，搞成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阿离声音透着些许无奈，“这两天我有些忙，只能放任你一个人在房间里闲着，你就依照自己的喜好随便布置吧。需要买什么，可以让侍从去，如果有体力活，就留着等我回来做。” 我搂住他腰，将脸贴在他胸口蹭，“我想自己出去买！” 他了然道：“我就知道，你是想给自己出去玩耍找个理由。” 我兴奋道：“那我明天早上就去！” 次日清晨，我起了个大早，游荡在幽都的大街上，带着两串金叶子开始买买买！ 也是这会儿，我突然能够体会到，那些在大街上血拼的女人是什么心理了。当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拿下时，会有一种无比满足酣畅淋漓的快感！ 等我买完足够多的东西后，便将它们集体打包，让月神鸦送回去，而自己则轻装开逛下一家店！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家墨宝店。 昨日阿离的那块白玉麒麟镇纸被我不小心摔坏了，今天刚好趁着机会，帮他选个更好看的！ 进去后，发现里面可真是热闹，竟有六七个女人。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那位，正是让我好奇记挂的狐女，她旁边的女人则有些脸生，有三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身后分别跟着打扮相对简朴的侍女。 我佯装低头看宣纸，耳朵却是小心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这些应该都是幽都的富家小姐，所以神情傲漫，说起话来也很不客气，几人用身体将狐女圈在其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她就是最近赖在苏决大人府上执意不肯走的狐狸精？” “没错，你看她的长相，一幅水性扬花的风流样，听说以前生活乱的很，也不知道过去曾与多少个男人有染！” “真是可笑，也看看自己的身份，还在做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呸，真是不要脸！” “是啊，说到底，也只是一个下贱的狐妖而已，虽然脸蛋漂亮些，但身体怕是已经被人玩烂了吧？苏决大人才不屑看她呢，听说自打她入府后，都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 …… 这些女人，嘴巴还真是没个遮拦，越说越难听了，男掌柜站在旁边一脸尴尬，但又不便出声，只好装作没看到也没听到。 我微微皱眉，悄然扫了眼狐女，只见她依然高昂着头，想必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嘲讽和流言蜚语，所以脸上非但没有羞愧尴尬之色，反而还带着笑。 那些尖锐的字眼，到了她跟前就好像是变成了棉花，一点攻击性也没有了。 等那些女人说的口干舌燥之际，再看狐女，依然神情从容，妩媚淡定，甚至还冲她们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你们说完了么，可以让我走了吧？” 其中一个小姐气得直跳脚，“你看看她什么样子，天啊，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旁边女人跟着附和，愈发气恼不肯离去。 狐女这两人中间有一条缝隙，便想从中间挤出来，不妨旁边的侍女突然失坏，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蓦然大变，带着哭腔抱怨道：“小姐，你看她，不敢冲您撒气，竟然选择故意攻击我！” 这茬找的真好，立刻给了那些小姐继续发泄的理由。 其中一个伸手抓住狐女的领子，将其强行拽了回来。 这些幽女，看起来都娇滴滴的，倘若真的打起来，定然不是狐女的对手。 奈何此地是幽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这些女人，明眼一看就是有些身份的，所以狐女神便存了些忌惮，垂着双手不敢擅动，也不在言语上辩驳，省得再给她们寻衅挑事的机会。 但就算这样，这些女人依旧不肯放过她。 甚至一个侍女还捋起了袖子，悄悄去拿旁边柜台上试墨的砚台，准备趁其不备往狐女身上泼。 我这人，生平最是看不惯这样的场面，暗自庆幸今天太阳大，出来的时候带了伞。 于是在她掷出砚台的瞬间，我挥伞给直接打了回去。 砚台带着墨在半空转了一圈，扑通一声砸在那侍女的额头上，粘稠乌黑的墨汁也溅了一身。 这下，整个墨宝店都算是暂且消停了，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第825章 风流妖娆 侍女额头流出了血，跟乌黑的墨汁混在一起，显得滑稽又恐怖。 而准备借机生事的红衣小姐，这会儿则是恼羞成怒，瞪着我质问：“你又是谁？” 她旁边的黄衣女，好像是认得我，目光自青花伞上收回来，悄悄扯了一下女人的袖子以示提醒。 然而对方却完全不领情，高声道：“拉我做什么？我就不相信了，在我们幽人的地盘上，居然还收拾不了一只骚狐狸！” 说到这里眸光一寒，同身后受伤的侍女恶狠狠道：“没用的蠢货，还不赶快把自己收拾收拾，以后再这样笨手笨脚的，休想我再带你出来！” 墨宝店的掌柜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立刻站了出来同侍女道：“姑娘，随在下到这边来……” 狐女瞟我一眼，眼中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红衣小姐看到她这幅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对着她的脸劈手就扇！ 在巴掌落下的前一秒，我近前捏住了她的手腕，“能饶人处且饶人，大家素不相识的，只凭些流言蜚语便找人麻烦，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红衣女尖叫，“放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动手，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拧眉，“这件事从头到尾，外人都看得清，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能随便欺负别人。” 自从浴风姬柔死后，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恶女了。 这会儿看到她嚣张跋扈的样子，又情不自禁忆起了从前。 对方想要抽回手不成，便用眼神向旁边的人求助。 另外两人本想上前，却再次被黄衣女拉住，她冲我勉强笑了一下，赔礼道：“抱歉，今天是我们不对，姑娘大人有大量，就将此事翻页吧。” “休想！她今日联合那狐女欺我辱我，回去之后一定向父亲禀报，看他到时候不把你们关入九狱！”红衣女说完这番话后，眉角眼梢都高高挑起，冷冷地观察我的反应。 我又将她的五官仔细看一遍，心中这才了解，这女子酷似九狱陆判师爷，虽然气质彪悍，但是没有其父的正气与威严。 我松开手，同她道：“我知道你父亲，他是个正派勤恳的人，你在外面做坏事的时候，尽量不要搬出他的名头，不仅讨不到便宜，还会间接害了他。” 红衣女脸色大变，“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旁边的黄衣女也顾不得了，兀自上前，伏在她耳边道：“她便是……赤渊大人之女，咱们惹不起，还是赶快走吧！” 她声音很轻，但我却听的字字分明。 约是没想到自己会踢到石头，红衣女眼中露出怯色，僵在那里不知所措。 黄衣女冲我点头赔笑，悄悄使个眼色，几人便推着她快步走出了墨宝店。 她们前脚方才离开，后脚侍女从后面清洗过脸，走了出来。 看到店里空荡荡的有些茫然，看到我立刻捂住了额头，飞一般的逃了。 墨宝店老板看着满地狼藉，忍不住叹气，这墨溅的到处都是，还浪费了不少纸。 我打开背包，掏出一小片金叶子给他，老板神情立刻由阴转晴。 “小姐想要什么，随便挑！” “不需要了，这是赔你的损失。” 我方才已经大致扫过了，这店里的镇纸品相都很一般，阿离喜好又挑剔，等下还是去别处转转好了。 打定主意后，便冲狐女笑笑，拿着伞走了出去。 狐女也随即跟了出来，冷哼道：“方才的事，我可没求你帮忙，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我点头，“是我自己喜欢多管闲事，跟你没有关系。就算她们欺负的是别人，我也照样看不下去，走啦！” 狐女站在原地停了会儿，突然叫住我，“站住。” 我好奇回头，“啊？” 狐女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已经中午了，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愣了下，随即高兴道：“好啊！” 一盏茶后，我们两个坐在了望江楼里，我捧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狐女忍不住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我不好意思道：“因为你好看啊，就连生气的样子都很有风情……抱歉，我知道盯着别人看不礼貌，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狐女噗哧笑了，随即又叹气，“好看有什么用，照样得不到自己喜欢的男人！之前我在青丘的时候，便听说幽都俊男美女多，于是便想来见见世面，刚好听说了你们一行人的消息，便借机到了这里，如今却有些后悔了。” 我惊讶，“原来在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他们几个的身份了啊。” 狐女眼波流传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何至于费这么大功夫？” 我搔头，忍不住道：“你为什么后悔？” 狐女道：“我到这里已经半个月了，每天只能呆在苏决府里，好不容易出来转转，却处处都是鄙夷冷眼，尤其是那些女人，看我的眼神个个锋利的跟刀子一样，好像我睡了她们男人似的！真是可笑，我虽然确实有些喜新厌旧，但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谁不喜欢新鲜美好的东西呢，再说了，我挑选男人的眼光也是很高的，从来不找有妇之夫，男女之事，你情我愿，彼此都能享受到，也不存在任何强迫之说，凭什么要被她们这般指责？” 我赞同地点头，心想她这话虽然惊世骇俗了些，但还是有道理的。 狐女眼睛一亮，“怎么，你也觉得我的话有道理？” 我说：“是啊，不过……” 狐女道：“不过怎样？” 我小声道：“我觉得苏决不太适合你，你长这么漂亮，要什么样的对象没有，何必在他身上花费这么多心思？” 狐女叹气，“感觉这处事，很难讲的，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心生喜欢，所以才使了些小手段，厚着脸皮追到了这里，原本以为能很快得手，圆了自己的心愿后，就可以释然寻找下一个目标了。没想到这男人竟是个铁石心肠的主，整天吊着我的胃口，就是不给人家碰，实在是让我又爱又恨，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826章 你我有缘 她若是有别的烦恼，或许我还可以帮忙出些主意，感情这东西，我自己尚且弄不清楚呢。 不过这会儿，我也大约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她吸引。大概是过去接触到的女性里，有温柔的也有高冷的，但却从未有过如此妩媚风流但是热情奔放的类型。 两人经过这一番接触后，也算是多少有了些感情，说起话来也坦然许多。 狐女道：“在这些天里，我也曾听说过关于你的事情，还真跟故事一样，曲折又有趣，许是因为你直接由小孩子变成了大人，所以眼神里有种罕见的纯粹天真，跟其它的人不一样。” 我傻笑，“是嘛。” 狐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真羡慕你遇到了那位大人，也只有他，才能将你保护的这么好……” 我偏头想了下，疑惑道：“你说他保护我？” 这点我可不赞同，这些年我拼了命的努力，吃了多少苦头，才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不甘心被她一句话给抹杀！ 狐女道：“怎么，你还不服气？倘若不是那位大人，你哪有今日这般风光的生活？” 我放下杯子，正色道：“虽然阿离确实待我不错，但没有他，我也不会由着自己给人随便欺负！” 她定晴望着我，又笑了，“说的也是，一看你就是个淘气的孩子！” 饭菜端了上来，全都是荤菜，对于两个食肉动物来说，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快乐的事了！ 狐女眯起眼睛，满足道：“这鸡肉可真好吃！” 我说：“没错，不过比起我的独门秘技烤鸡翅，味道还是差了一点。哪天有空，大家一起去郊外抓野鸡，我做给你吃！” “真的吗？”她眼睛里顿时冒出了星星。 “真的啊，不过最近两天不行，我正在忙着采购布置，过几日吧。”我说。 狐女兴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我们两个人点了九个菜，最后全部吃得光盘，一点食物也没浪费！ 不止是食客，就连小二都看傻了眼。 狐女道：“看不出来，你还真能吃！” 我指着她面前的骨头道：“你也不差啊，吃的比我还多呢。” 她说：“大概整个幽都，也找不出来比我们两个更没有形象的女人了吧？你看周围人的眼神……” 我浑不在意道：“肚子是自己的，谁舒服了谁知道，才不管外人怎么想呢。” 狐女赞同的点头，“没错没错，这点我们倒是很像！” 一顿饭记得两人皆欢喜，但是结账的时候却出了一点小状况。 因为菜是我点的，再加上对方是妖怪，对金钱没有什么观念，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该掏钱。 狐女却道：“别拦着我，更别跟我抢，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出来逛街吗？就是因为心里有气，所以才需要花钱泄愤，反正钱都是苏决的，咱们都不心疼！” 听她这么说，我便愈发同情苏决了。 临别的时候，便提醒狐女道：“苏决有喜欢的对象，幽都这么多好男人，你没必要只盯着他不放。” 苏决可是因为一个女人便憎恨了东方数年的家伙，我可不认为他会让狐女得逞。 狐女显然不清楚这件事，有些惊讶道：“他居然有喜欢的对象？” 我点头，“是啊，现在这些话说出来可能会让你难过，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那是一位非常漂亮温柔的女子，当苏决看到她的时候，跟在外人面前截然不同。我个人跟苏决有些恩怨，所以不是很喜欢他，但你之前也说了，男女的感情要两情相愿，他们两个是依然尚未婚配，但是感情超出朋友，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狐女蹙眉道：“难怪他待我如此冷淡，虽然碍于冥王大人的面子把我留在府里，却是极近疏远。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件事，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不过他可未曾亲口跟我吐露过此事，所以这会儿要我放弃，也是不甘心……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见我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她便保证道：“你放心，我只魅惑男人，绝不会伤害女人，只是想亲眼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倘若对方真的远胜过我，那输了也是心甘情愿，我便从此远离苏决，再不与其纠缠。” 《清平异妖志》虽然对阿紫的性情有所记载，但我依然不放心。生怕她去找对方的麻烦，魏姑娘长得文文弱弱的，怕是经不起任何折腾。 狐女叹气，再三保证道：“你就相信我吧，在幽都这种地方，人人都畏我疏远我，如同猛虎野兽，我连个熟识的对象都没有，今天被人那样欺负都不敢作声反抗，怎么会去找别人的麻烦？咱们两个今天也算是交了朋友，我绝不会欺瞒你的。” 见她说的信誓旦旦，我便道：“并非我不肯告诉你详情，我对那位姑娘的出身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姓魏，见过几面，长的楚楚可怜气质特别，堪称美人中的美人。苏决在她面前显得很拘束，应该是非常上心的。我也拿你当朋友，不想你白费功夫，所以才说的。” 狐女低吟：“魏姑娘……这便够了，剩下的我自己去打听，就不信找不出人来。你且放心，青丘狐说话算话，我保证不会伤害她，待我亲自证实了这件事后，再来答谢你！只是你住在那种地方，以后我要怎么联系你呢？” 我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只枯叶蝶茧，问：“你会写字么？” 狐女道：“曾经学过一些，能写几个常见的，不过不太好看。” 我说：“没什么关系，只要在上面大致说明时间地点就好，将其放飞后，它自然会来找我。” 狐女小心翼翼将其收了起来，看着我感慨道：“这几日，我正后悔这趟幽都之行是错误的，没想到今日遇上了你，也算是两个人的缘份了，也算是没有白来这里走一趟。” 说完这番话后，我们两人便分手告别，她回苏决府，我则继续忙碌采购的事。 忙碌了一整天后，待我回到住处后，赫然被院子里那堆小山一样的物件给惊到了！ 第827章 到这里来 我知道这一天买了很多东西，但是没想到堆在一起的效果如此震撼！ 做为这次的搬运工，月神鸦并不懂得分类收拾，所以往常整齐清洁的院子，这会儿放满了各种杂物，扫把、花瓶、屏风、晾衣架……看起来就像个垃圾场，连条路也没有留出来！ 阿离站在门口，叹气，“再不回来，我便要出去找你了。” 我吞了下口水，翻山越岭的进了屋子，惊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阿离道：“大概是因为你带的钱太多了吧？” 我囧了下，“那明天出去时，记得提醒我少带一些。” “……还还没买完？” “剩下的都是小物件了，我保证！加起来肯定也没有咱们这张桌子大！”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先洗手吃饭吧。” 不一会儿后，我便来到了桌子跟前。 边吃饭，边把今天与狐女巧遇的事说与他听，末了道：“你不知道那几个小姐当时气焰有多嚣张，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接下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阿离道：“还好，哪里不平哪里有你。” “你这是在嘲讽我吗？”我小声嘟囔道。 “不，这是夸奖。”阿离说。 我说：“可我怎么听不出一点夸奖的意思？” 他将唇贴在我额头上，又将方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语气宠溺道：“这回听出来了么？” 我满足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吃完饭后，我又站在门口对着外面犯起了愁，“这么多东西到底怎么收拾啊？真是难办！” 阿离揽着我肩膀道：“天都黑了，明天再说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好奇，“什么事？” 他语气暧昧，黑眼睛幽暗的就像无底深渊，“在青丘教过你的事……” 火苗噌的一声蹿了上来，我结巴道：“我不记得了！” 下一秒想要逃开，却失败了，他将我紧紧圈固在怀里，将唇置在我耳边低语，“忘记了，就要复习，我不介意从头教起。” “不用复习，我这会突然间又全部想起来！” “那等下演示给我看……” 真要命，好像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他的圈套！ 沿着长长的走廊，我被抱到了温泉所在地。 自从在青丘学习过那些生理常识后，我便明白了，跟男人赤身接触，是多么危险的事。 我可真傻，应约初见那夜，竟然还主动邀他一起沐浴，得亏没发生什么，否则怕哭都来不及！ 温泉所在是露天的，弯月如钩，明晃晃的挂在天上，映在水里，两个月亮，真真假假恍恍惚惚…… 泉水很白，泛着雾腾腾的热气。 这是活水，循环不断的流淌，所以能够听到清晰的水流声响。据说每天每时每刻的水温和水色都不一样，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温泉！ 白兰花的香气，悠悠的散布在夜色中，清淡优雅甜而不腻，好像能让我们忘记一切烦恼！ 我靠在阿离的臂弯里，有些忐忑不安，又有些未知的期待。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上次你还主动邀我沐浴，这次怎么害羞了？” 我将手握成拳头，轻轻的在他胸口敲击了下。 他装作很痛的样子，“小鱼儿，你这是想谋杀亲夫么？” 亲夫？我被他的用词震惊了。 这男人，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跟我当初认识的那个阿离，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时候的他，可是说两句话就会害羞的，可是现在，却动不动就暧昧词语挂在嘴边，轻而易举就能把我撩到脸红心跳！ 这会儿的眼神中更是透着邪恶，“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不！”我连忙从他怀中跳下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有些失落，“连次练习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紧张地抓着腰带，“拜托，你这么聪明的人，脱衣服还需要练习吗？” 他一点也不害臊，神情自若道：“那也要看是脱谁的衣服，要知道这么多年，除了你以外，我可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 我哑口无言，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 阿离却是兀自脱了外衣，折好搭在玉兰树上，然后朝水中走去。 趁着机会，我也连忙将衣服脱了，但却小心翼翼的选了个跟他距离稍远的位置。 温泉有点烫，刚进入时，皮肤有种刺刺的疼痛，我靠在石头上，渐渐的有些头晕脑胀。 待身体适应后，便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白天跑了那么多家店，可把我累坏了，逛街购物也是个体力活呢。 阿离很安静的坐在对面，跟我对视着，大家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温馨又暧昧。 他身上的浴袍因为浸足了水，所以将领口拖拽得很低，露出平坦又结实的胸膛，看起来我莫名有渴。 性感，这个词在今晚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女人专用的，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在他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天上的星星很多，亮晶晶的映在水里，波纹缓缓的荡漾着，让我欲发目眩了。 在我沉迷这种是梦非梦的感觉当中时，他又开始勾引我了，“小鱼儿，过来。” 我摇头，“不要！这样大家各泡各的，就挺好！” 他的声音低柔又轻和，“乖，到我这里来……” 我哼道：“为什么要我过去，而不是你到我这边来？” 说完这话后，我心便咯噔一声，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 他果然善于抓住时机，从善如流道：“好！” 然后立刻起身，一步两步朝我这边逼近。 要命啊，他的里衣是白色的，这会儿贴在身上，若有若无的透着诱惑。 明明是看过许多次的画面，以前我都从来没想过这些有的没的，这回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果然已经被他那些所谓的生理常识给污染了！ 这个时候逃跑，会不会显得太矫情？我犹豫了下，他却已经走过来了。 我错愕，“你为什么那么快！” 他这儿思维维显然也处在异常状态中，意味悠长道：“这句话……对男人而已，有时候未必是夸奖。” “我可没有夸你！”我缩着身体，抱起膝盖，将鼻子下面的部位全都藏在水里。 第828章 热辣邀请 “没关系，”他一点也不在意，“以后你会夸我的。” 我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阿离，这会儿显然经堕落到无可救药了！ 他站在我跟前，毫不避讳与身体亲近。 我却避之如猛虎，恨不能拿刀跟他保持距离…… 他说：“小鱼儿，起来，把你的地方让给我。” 看来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就算温泉很白，但他依然清晰的知道，我此刻所处的位置下面，有块石头，是个绝佳的休息位置。 不过，这样理直气壮的要我让出来，还是让人很不爽！ 我郁闷地吹泡泡，抬起头道：“你在那边泡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这边来？再说让给你了，我坐哪啊？” 他再自然不过道：“我坐石头，你坐我腿上。” ……我幽怨的看着他，默默道，“你还是从哪儿来，再回到哪儿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他说：“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得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居然开始碰瓷儿了，我也是无语。 对视了会儿，我最终忍受不住他直勾勾看似无辜但暗强奸诈的眼神了。 我想，跟眼前这位比起来，我的脸皮最终是还不够厚。 于是悄悄起身，沿着边上朝远处移动，他大咧咧的坐下来，然后长腿一伸，用脚把我勾了回来。 我心里一直提防着，但还是没能躲过这光溜溜的肉体攻击，被强迫着拽到了他怀中。 他这会儿，鼻尖已经渗出了层细密的汗，但给人的感觉还是清新又干净，一点也不油腻污浊。 说起来，他这形象，倒是跟传说当中的小白脸很吻合…… 只是小白脸没他这这么强势，自我。 他凑过来，将下巴枕在我肩膀上，五指紧紧的包裹着我的手，“都成了我嘴边的肉，你以为我还会白白放走？” 我背过手臂，准备将他的脸推开。 掌心盖在他的嘴上，却不妨他竟突然伸出舌头，在我手心舔了一下！ 痒痒的，麻酥酥的，瞬间直达心底！ 我就像电流击过似的，彻底石化在那儿…… 他很满意的低笑，两只手从后面揽住我的腰，手指克制又放肆的轻轻游走，“感觉怎么样，不坏吧？” 我缩成一团，脑中全是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阿离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怎么会变这样了……还是说他本身就是这样，只是我一直都没有窥探清真面目？这可真是让人震惊！ 他报复性的咬了下我的下巴，然后状似无辜的眨着眼睛，“怎么了？你总在这个时候走神，我会感到很挫败的……” 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却是清晰写着骄傲！ 我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如今隔三差五就呆呆傻傻的，这不都是拜他所赐么！ 还挫败……不在心里偷笑就是好的了吧？！ 在我意识昏昏沉沉之际，他又展开乘胜追击，在我唇上、颈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我真担心，会被他从头到尾的吞下肚去！ 我扭动着身体，呢喃，“阿离……别这样……” 但是这委婉的抗议，看在他眼里仿佛都成了热辣的邀请，他非但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愈发凶猛了。 这会儿的他，就像是被雄性意识主宰的猛兽，气势汹汹锐不可挡！ 那种的撼动人心的威慑力，雌性身上真的很难见到…… 这就是男女的真实差别？未免有些可怕！在力量方面，造物主果真更厚待他们一些！ 感慨之余，我还有些莫名的畏惧，现在的阿离，陌生又具有侵占、攻击性，感觉万物挡给他面前都会被撕成碎片！ 我的反应看在他的眼里，却有了另外一种解释，“小鱼儿，你的身体在发抖，是因为兴奋么？” 拜托，那明明是害怕啊…… 我紧张道：“不是说好泡完澡就去休息的么，能不能别做这些事？” 他很果断的拒绝，“不能。” 或许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他又放柔了态度补充道：“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你长大了，如果连最起码的抱抱亲亲都不行，又跟那些出家的和尚又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男人，所以不太能体会他说的事。 不过他等了我这么多年，是不争的事实，情侣亲热，也是人之常情，我似乎很难找出反驳的借口。 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用嘴唇吻住了我的耳垂，“这种事，谁都会做，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直接告诉我真实的感受，不必掩饰，知道了么？” 我倒吸凉气，露在外面的肌肤瞬间冒起了小疙瘩，整个人都意识不清。 说起来大家都是新手，可为什么彼此反应差别会这么大？！ 他无论是从动作还是态度来看，进步之大让人瞠目结舌，而我，总是害羞的像只小鹌鹑，好不甘心！ 他很感兴趣道：“小鱼儿，你的表情好丰富，在想什么？” 我皱着眉毛，语气严肃道：“我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脸皮变厚！”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加大，露出了长大后便不常见的尖锐虎牙，“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有些呆，但是又很认真，让人看了后心情都会跟着轻松。母亲说的对，你果真是我生命中的光……” 说到这儿，他便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庞，然后又给了我一个深吻。 一边缠绵，一边还在很敬业的进行着教学指导，“乖乖，不害羞，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享受，感受这种愉悦……放轻松，保持正常呼吸……做的很好，现在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迟疑了下，犹豫着掀开眼皮，对上他炽热的黑眸，下意识想要闭起来，却被他强行捏住了下巴！ 我有些吃痛，不明白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很犀利，好像能直接穿过身体，抵达我的内心！ 许是接收到了我的疑惑，阿离语气缓慢但又冷静道：“身为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我想了解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个呼吸的节奏……反过来也一样，我的女人，得做到比谁都了解我、熟悉我，懂了么？” 第829章 食肉本能 我有些茫然无措的点头，“懂了。” 他目光灼灼道：“懂了什么？” 我小声道：“你想跟我做画册上的那种事……”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发泄似的用力咬了下我的嘴唇，“你这个小笨蛋，还真会穿透真相看本质……好吧，我承认，方才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委婉的说法，我就是想跟你做那种事。” 我缩着肩膀，小声翼翼道：“可是这种事，不是应该是夫妻做的吗？我们虽然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有成亲呢。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了，他们两个会不会生气？” 他说过，不喜欢在亲密的时候听我起及赤渊。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小事，如果到时候再被爸爸当作反对我们的理由，那就更糟糕了！ 听完我的话后，水波好像也停止了荡漾。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表情有些复杂，声音压的很低，“想嫁给我么？” 我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想！” 他亲了下我的嘴唇，环视四周后叹息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确实委屈了你，那就再等等吧，我会让人去人去现世打探，他们两个人的进度，如果遇到困难，会适当的出手帮助他们，这样，我们婚期就能尽可能的提前了。” 说完这番话后，他便将眼睛闭起来，待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虽然两人肌肤还贴着，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降了许多。 我犹豫不决地问，“阿离……你不想做啦？” 他有些慵懒的地应了声，“嗯，这对你我来说并不是件小事，在那之前，我应该给你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 听完他这番话后，我突然感觉心里很暖。 我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阿离，你真好。” “现在才知道我好么？好好珍惜吧，我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了！”他勾起嘴角笑起来，眉角眼梢都透着罕见的稚气得意，看上去就像被开心之极的大男孩…… 我将脸在他胸口上胡乱点头，然后，他就很快笑不出了，“小鱼儿，能不能和我保持一些距离？” 我郁闷道：“刚才不是你非要主动过来的吗？” 阿离道：“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我是想释放天性，现在我则是在努力压制，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会儿有多痛苦？” 我端详他的表情，“呃……你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 他平静道：“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我情绪隐藏的比较深，二是你对我还得继续了解，不仅是精神上，还有身体方面。”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现在的样子，感觉好可爱！” 他说：“男人是不能用可爱两字形容的。” 我说：“那要怎么形容？” 他说：“你先从我身上下来，然后我再同你慢慢说。” 看着他忍耐又克制的反应，我胆子却悄悄大了起来，“我要是不下呢？” 他神情突然转为似笑非笑，“你会后悔的……” 好吧，他这会儿的语气，对我而言已经是种危险的警告了。 于是飞快逃开，站起身来，然后空气中传来倒吸气的声音，我狐疑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目光最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原来衣服都已经湿透贴在身上，曲线毕露不说，肌肤也都若隐若现的透着诱惑。 我连忙藏进水里，同他道：“喂，至于这么惊讶么？” “嗯。” “什么嗯？” 他解释说：“就是至于的意思，” 我又气又好笑，抬手把水花撩在他的脸上，“原本以为你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没想到竟然也这么色！” 他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任由我欺负也不反击，“食色性也，比起白泽那样的圣人，我到底还是庸俗了些，有些常人的喜好，也是正常的。更何况，我的门槛和台阶都比较高，只对你一个色。” 他并不经常口若悬河侃侃而谈，但是每句话就让他嘴里说出来，好像都很容易让人信服，虽然事后想想，很多都是歪理，但当时可不会这样认为，我想这要归结于他强烈的个人魅力吧。 造物主在塑造人类方面，明确显示了不公和黑暗内幕，有些人就是随便造出来的，有些人则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和心思。而阿离，显然属于后者。 不动声色的就能吸引人的的目光里，矗立在人群中也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心里还有些小嫉妒，不想这个优秀的男人是属于自己的，那点不平就立马释然了。 回到房间后，我又问阿离，“如果你是苏决，同时面对狐女和魏姑娘两个不同的类型，你会选择哪一个？” 阿离淡然道：“苏决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不需要通过攀附任何女人来得到什么，自然是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个。” 我好奇道：“要是苏决不事先认识魏姑娘，那他会喜欢谁？又或者说，哪种女人更受你们男人欢迎？” 阿离慢吞吞道：“审美这种东西，各花入各眼，他之蜜糖我之砒霜，没有绝对的事。如果现在大多数普通的男人，我想应该是狐女更受欢迎些。” 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答案，虽然狐女在我看来确实很有风情、外表出众，但她却少了魏姑娘的那种纯洁与天真，于是惊讶道：“还以为两个人相比较，喜欢魏姑娘的人会更多呢。” 阿离说：“你根本不了解男人，会这样认为，一点也不稀奇，想知道原因么？” 我虚心求教道：“先生请讲！” 阿离笑眯眯道：“如果将你说这两个人比喻成两盘菜的话，就是一素一荤，虽然看上去同样秀色可餐，但大多数人还是会出于食肉本能选择后者。更有甚者，一边吃一边想，如果荤素搭配就更好了。” 他这比喻倒是生动形象，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两人的区别。 于是好奇地凑到他跟前，“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再加上你方才讲的，狐女占有先天优势，如果她选择一直缠着苏决，苏决是不是会很快妥协？” 第830章 危险男人 阿离却伸出手指在我鼻尖上晃了晃，“我刚才说的是大多数人，其中并不包括苏决。” 我惊讶，“啊？” 他挑起眉毛，“很意外么？在你眼中他是什么样的人？” 我托起腮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慢慢道：“一个城府很深，又心狠手辣的家伙。” 因为不太喜欢他，所以对他的认识也都流于表面，一点都不想深入了解。 阿离用手指轻轻捻在我的嘴唇，“说的没错，除此以外，他还是个非常专一偏执的人。” 我好奇，“怎么说？” 阿离道：“他自我约束能力很强，生活规律刻板，一日两餐都吃着同样的饭菜，他的衣服款式这么多年都从未变过，一般情况下他只喝茶，喝酒只喝竹叶青。若非别人刻意强求，无论在任何场合都绝不超过三口。起步的时候永远都是先迈左脚，如果节奏被打乱，会停下来重新调整步子再出发……这样的人，你觉得他会轻易接受一个倒贴自己的女人么？” 我瞠目结舌的听完他的这番话，惊骇道：“好可怕！” 他略感意外，“你是说苏决？” “不，我是说你！”我说：“别告诉我对每个属下你都观察这么仔细、了解这么深入！” 他勾唇一笑，“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我松了口气，“那还要好一些，否则在你身边做事，当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有些人，要了解的更深入彻底，甚至连他们说的梦话内容都要知道。” “咝……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觉得呢？” “好像不是，”我情不自禁往角落缩去，“阿离你真是太可怕了！” 阿离神情自若道：“身为冥王，就需要给人这样的感觉，只有这样才能够对属下形成心理威慑，让他们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以及警惕隐藏在黑暗中观察他们的眼睛，这样才不至于让这些官员得意忘形，做出违法乱律的事。你这么乖，从来不做坏事，怕我做什么？” 我在他的注视下低头，“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会有一些邪恶的想法，而且我还有说梦话的坏习惯！” 旁边睡着一个这样家伙，我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危险…… “这又不是幽冥殿，”他笑笑，凑过来亲了下我的脸颊，声音柔软道：“别忘了，我现在只你的阿离。睡吧，别胡思乱想了，同时你也是我的，没有人会无聊到伤害自己。” 慌乱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就被他这句话迅速抚平了。 泡过温泉后，身体变得格外舒展，躺在阿离的臂弯里，我这个觉睡得特别香甜。 次日清晨醒来睁开眼，阿离跟往常一样，已经消失不见了。 床边的床单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气息，我有些贪婪的靠过去蹭了几下。 迷糊了好一会儿，方才想到院子里堆的那些东西，连忙爬起来穿衣服。 然而当我推开门后，发现所有东西都被归类摆放好了，无论大小物件儿都整整齐齐的，颇有阿离的风格。 奇怪，他什么时候做这些事的？为什么我一点声音也没听到呢？ 我疑惑转了个圈，方才慢悠悠地走回房间。 昨天始终没到合适的镇纸，所以今天还得接着逛。我就不信，偌大一个幽都，会挑不出块合心意的小东西！ 又逛了一整天，方才将清单上所有的东西都买齐。 接下来两日我便在偏殿中置换家居摆设，阿离会提前回来，他搬东西我打扫，这个时候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小夫妻，日子过得平淡又甜蜜。 等把偏殿安置的差不多时，我收到了狐女发来的枯文蝶。 时间是明日下午，地点依然是望江楼，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信息。 晚上我把事情同阿离说了，他带着些不情愿提醒道：“你以后尽量跟那女人少接触，免得被她带坏了。” 我说：“除了交往对象多了些外，我觉得她是个有漂亮又有风情的女人，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啊。” 阿离道：“有这一条就很致命了。” 我笑嘻嘻地亲了他的下巴，随口道：“你放心，将来我就算喜欢上了别人，也保证绝不会抛弃你的。” 这句玩笑话，我觉得很有趣，可是说出来后，阿离的眸光却是陡然转冷。 我察觉后，心中顿时一惊，连忙正色道：“开个玩笑而已，为什么这么严肃？” 他却忽尔笑了，看着我半真半假道：“要是有天你喜欢了别人，我就将你杀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这句话。” 没错，当日在幽冥殿上，面对清池长老的挑衅，我确实说过。 不过那也多半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并不像他这么认真…… 他这会儿虽然是故作轻松的神情和语气，但我知道，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虽然确定了自己不会再喜欢别人，可是面对着此刻的阿离，胸口上就像压了一块石头，又沉又闷！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句话，明明是我说的，他只不过是引用了下而已，可是……算了算了！我总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既然已经确定了两个人的关系，还整天杞人忧天、胡思乱想做什么？！ 不管了，赴约去，也不知道狐女会同我说些什么。 到了望江楼后，狐女已经在那里点了壶茶候着了。 屁股刚落座儿，小二就立马开始上菜，说是已经提前点好的。 跟上次一样，满桌的大鱼大肉，然而狐女的神情，确实有些异样，跟上次截然不同。 我好奇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狐女叹气，“我去看过你说的那个魏姑娘了。” “哦，”我给她倒了杯茶，劝慰道：“魏姑娘漂亮温柔又善良，还与苏决相识在前，你输给她，一点也不可惜，想开些吧，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着呢。” 狐女葱白一样的修长手指紧紧握着杯子，半晌后抬头一饮而尽，咬牙道：“倘若真的如你所言，那也就罢了，可是那个魏姑娘……明显就是个假腥腥的绿茶婊，输给这样的货色，要我怎么甘心！？” 第831章 改变主意 假惺惺……绿茶婊……我被狐女的用词噎了下，良久才道：“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 狐女瞥我一眼，“那女人，也就能骗骗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还有那些目光短浅的蠢男人，那副皮相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货色，我一眼就能将其揭穿！还整天抱着一只受伤的小兔子，我呸！人们都说青丘女狐擅长魅惑之术，我看她也一点都不遑多让！” 她心中有怨气，所以用词尖刻毫不留情，我在旁边听的尴尬，连忙道：“别说这些了，赶快吃饭，菜都凉了。且不管她真真假假的人品如何，她同苏决的事总是真的，你说过不会做第三者的，这回也该死心塌地的离开他了吧？” 狐女砰的将杯子拍在桌子上，“我真不是出于嫉妒，擅自编排她，那魏姑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却偏偏装作懵懂无知的纯真少女，不喜欢苏决，还想利用他，所以才与其保持关系，这样的女人，是我生平最瞧不起的！苏决也是，看似一个通透精明的男人，怎么到了她跟前，就突然犯起了傻，难道他真瞧不出来，那个魏姑娘玩的什么手段吗？” 接下来，她又说了和长长一番话来指责魏姑娘，我在旁边听得如坐针毡。 我说：“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要我听这些话么？” 狐女郁闷道：“也不是，我就是心里头难受，所以想找你出来吃吃饭，倒倒不快，因为心里有气，所以牢骚发的多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点头，也能大概理解她的心情，两人默默吃起了饭。 中途时狐女又叹起了气，“这鸡，炖的怎么不如上回好吃了？” 我尝了下，道：“味道还是一样的，应该是因为你心情变化的缘故。” 狐女愁眉不展的放下筷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糟心的事，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我说：“我当你是朋友便有话直说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在我看来，这并没有什么糟心的，在青丘的时候，你选择苏决下手，便是个错误，要做的事就是纠正这个错误，放弃就当感情，离开苏府，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狐女目光哀怨地看着我，“我又何尝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男人，被这样的女人玩耍利用，实在是心疼又不甘心……” 我说：“你看魏姑娘不顺眼，是因为心里对她存了成见吧？还是说，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真的像你说的这样？” 狐女摇头，“都是女人的直觉罢了，再加上她伪装的好，我上哪去找证据？” 我说：“那你就别操心了，她真也好，假也好，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至于苏决，他自己挑选的女人，如果真有的问题，那也是他活该，怪不得旁人。苏决是什么人？他城府可比你深，说不定早知道这件事，还很高兴自己被利用呢。人家乐在其中，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偏偏出来插一杠子，到时候真的将这段关系搅黄了，说不定你还会反过来招埋怨。” 狐女沉吟良久，终是听进了我的劝告，点头道：“你说的也是，罢了，就当我看走眼了，等下回去便跟苏决告别，以后再也不烦他啦。” 我很高兴她能迷途知返，于是便叫小二上了壶酒，两人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待酒过三巡后，便在楼下告别。 我又拿了颗蝶茧给她，“离开苏府后，如果你找不到住的地方，就联系我，我对这里熟，保证给你寻个安全又舒适的脚点处！” 狐女接过来蝶茧，将其塞在发间，水汪汪的杏眼盯着我看，“小鱼儿，这次可真是谢谢啦。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种地方交到你这样的朋友。” 我傻笑，“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前脚回到偏殿，后脚阿离便出现了。 他看着醉醺醺的我，眉毛微微皱起，“你不许我喝酒，自己竟醉成这样子……” 我看他神情明显不悦，便飞扑过去，搂住他的腰撒娇，“阿离，我好想你！” 他身体僵了下，口中道：“别以为这么说，这件事就能算了……” 我耸着鼻子道：“阿离身上好香啊。” 跟狐女两人说得起劲，所以便不自觉的喝多了些，路上强压着酒意还好，被风一吹，这会儿又见了阿离，算是彻底压不住了。 头晕晕的，意识也有些张扬，不受控制。 我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阿离，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说着便伸出手指，戳着他的嘴角往上拉起弧度，“就这样！” 他看着我，目光幽暗又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我踮起脚步，去够他的唇，“亲亲。” 他站着笔直，一点也不像往常那样，低头将就我的身高。 唉哟，看来这回是真的生气啦！为什么别的男人都大大咧咧的粗神经，而我的这位，却是心细如丝、敏感又善嫉啊！ 我勉强亲了下他的唇，嘀咕道：“我知道自己错啦，你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再这样的话，我就不哄你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我还是贴着他的身体。 阿离的体温偏低，而我这会儿却是浑身滚烫，迫切的想要给自己降温。所以挨着他，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隔着衣服，不舒服，于是我便兀自将他胸口衣襟拉开，将脸贴了上去，惬意的眯上眼睛道：“唔，凉凉的，好舒服……” “小鱼儿，”阿离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好意思。” 我疑惑道：“什么？” 他高傲的头总算低了下来，贴着我的耳朵道：“我又改变主意了，总这样吊着，我心里实在不踏实，还是生米煮成熟饭吧，反正……大婚时我也不会亏待你。就这么说准了，好不好？” 我这会儿意识全都被酒精占据了，胡乱点头道：“好呀好呀，你说了算……” 话音还未落下，身体就突然腾空而起。 阿离将我抱起来放到床上，并将纱帐放了下来…… 第832章 人面禽兽 我懵懂的躺在那儿，对准他伸出手，“阿离，抱抱。” 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温柔道：“稍等一下，待会儿给你抱个够。” 我便很温顺的等着，他脱了外衣，然后里衣竟也顺手剥了……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的就是这种身材吧？ 真难想象，阿离这样拥有着斯文面孔的人，衣服之下竟然包裹着如此精壮的肌肉！ 我舔了下嘴唇，撒娇道：“阿离，我渴。” 很快，他便拿了杯子过来，但却不是给我，而是自己喝。 末了再渡到我口中，茶水有点凉，不过却很好安抚了我火辣辣的胃。 他动作很慢，一点也不着急，很有耐心了喂了大半杯，见我摇头，方才将杯子放下。 我拉住他的手，“过来，你说了让我抱的！” 他平常底盘那么稳，这会儿却像风筝一样，应声而倒在我身上，不过手臂却在旁边虚撑着，尽量不让全部重量落在我身上。 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我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下他的唇。 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动作，大概是出于本能吧？ 接下来的事态，便不再受控制了…… 灯光有些亮，我有处莫名的紧张，身体在他注视下微微颤抖，小声道：“阿离，灯……” 灯瞬间灭了，纱白的月光照了进来。 虽然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是我却能清晰的辨认出他熟悉的五官，以及想要将人吞噬的深眸…… 这时候，我脑海中突然想象出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一把刀，以及刀鞘，天衣无缝……亲密无间…… 也终于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说那一句“早疼晚疼反正都是要疼的”…… 真的很疼，完全没有传说中的享受！ 黑暗中，我睁开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无声的控诉着。 他伏下身，吻住我的眼睛，声音不难听出压抑，“乖，再忍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当身体被撑开后，疼痛还在继续，并且迅速扩大…… 我抓住他的手臂，指甲都刺了进去。 我不想弄伤他的，但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自己，就好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块浮木。 陌生的感觉，陌生的经历……而眼前的男人，却是唯一让我感到熟悉和安心的东西！ 当我忍不住抽泣的时候，他却是低声笑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欺负了，用手狠命的抵着他的胸口上。 可是他力气那么大，又带着股勇往直前，注意不可挡的气势，我清醒时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醉酒后了。 “疼么？”他语气很温柔。 “疼！”我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 “让我亲几下，就不疼了。”他轻轻吻了下来。 一边是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占有进攻，而另一方面则是清风细雨般的安抚，天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他的吻好像真的有用，身体似乎没那么疼了。 又或者说，我的感觉已麻木了？不，不是的……又一种陌生的情绪，像潮水般袭来…… 我拿枕头捂着脸，不敢让他看到此刻的表情。 看到我这样的反应，阿离却是显得快乐极了。 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高兴……这个坏蛋，他说过不会欺负我的，可是现在，他表现的那么狠，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我最终支撑不住疲惫的身体沉沉睡去。 恍惚中，旁边的男人也总算消停下来，他在我旁边躺下，手臂环勾在腰间，轻轻拥着我不动了。 清晨，我恢复清醒的时候，将被子掀开又迅速合上，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下一秒，他便睁开了眼睛，黑眼睛透着笑意，心满意足地跟我道早，然后大手又将我往身边揽了下。 我身体僵硬的就像砖头一样，目瞪口呆道：“你……我……不是说，要等大婚后才做的么？”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我又改变主意了，肉已经送到了嘴边，再不吃下去，简直枉为男人！” “冥王也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为什么不可以？” 我吞了下口水，“你能不能先离开，我冷静一下？” 他却贴的愈发近了，呼吸都吹拂在我的脸上，“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后悔……倒不至于，”我带着哭腔道：“就是一点预兆和心理准备也没有，这么发生了，我有点难以接受。” 说这些话时，昨晚的绮丽画面，还在脑海中不停的浮现…… 真要命啊，我为什么要好死不死的点那壶酒呢？如果不是我主动缠着他，应该也就没这档子事了吧！这叫什么，自作自受！ 他的语气，温柔又残忍，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勇敢接受现实吧，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 我脸烫的要命，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要再说啦！好丢脸！” 他看着我，虽然嘴上没办法言语，但是却突然动起手脚来。 我顿时像只虾米，将身体缩成一团，用棉被将这一包裹得紧紧的，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再接近乱动。 他叹气，语气有些挫败，“是我昨晚的表现太差了么？导致你如此排斥。” 我摇头，闷声道：“你……很……不错，是我，有些害怕。” 阿离道：“怕什么？” 我蒙着脸，吱唔道：“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办？临回幽都的时候，他们可是再三叮嘱，要时刻提防着你，结果我还是没能逃过你的魔爪……我真是个笨蛋！” 阿离失笑，伸手将被子扯开，“知道了又如何？你又不是个小孩子了，同他们如实说就好。如果不知道如何面对，就交给我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我低着头，顶着他的胸口，“还没成亲呢，就发生了这种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哦。” 阿离叹气，“这些年我的名声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居然现在才开始担心这个问题……放心，在那些人的邪恶认知里，我在你小时候就是只禽兽了。” 第833章 补充体力 衣冠禽兽，这个词他在他身上意外的合适！ 尤其是他眼神暧昧地朝人接近的时候，我抬起脚，准备将他隔离在安全范围以外，但却被抓了个正着！ 我说：“你到现在还不起床，难道不去上朝了么？” 阿离兴致缺缺道：“不想去。” 说话时，他还用手指轻轻的挠我脚心。 我憋不住笑出来，胡乱的踢着，但是很快便意识到，棉被像两个人的，光溜溜的，什么衣服都没穿…… 于是又僵住了，红着脸恳求他，“快点起来了，我饿啦。” 他睫毛轻轻眨动，“好啊。” “能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吗？”我小声说。 “今天想穿哪件？”他随口问。 我想了想，说：“绿色的吧，袖口带有丝带那件。” “嗯，”他掀开了棉被，我嗷嗷叫着呜住了眼睛。 不就算是这样，不该看到的东西还是直接跳入视线，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却足够让人震撼！那么惊人的尺寸，这么多年，他究竟是如何隐藏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不过，这好像并不是重点！ 我意识恢复后，迅速抓起毯子抛给他，“快把……把它披上吧！” 他故意存了故意戏弄我的心思，“又没有外人，怕什么？” 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怕长针眼！” 他显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泄愤似的轻咬了下我的嘴唇，“忘记昨天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你应该成为这世界上最熟悉我的人，包括身体，尤其是……” 他毫无预兆地拉住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下方，“这里。” 要命！坚硬又炙热的手感瞬间传递过来，我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 我颤抖声道：“大白天的，你这是做什么，快……快开我！” 他嘴唇微微勾起，“应该是你放开我才对。” 我惊惧不安地抽回手，缩在棉被里再也不敢乱动，生怕他再冒出什么坏主意！ 呜呜，大人的世界好可怕，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做单纯快乐的小朋友！ 他在称把衣服拿了回来，却是件红色的，好看归好看，但是因为颜色太明亮了，所以始终被我闲置在那里。 我好奇道：“绿色的那件呢？没找到吗？” 他却说：“找到了，不过我觉得这件更好看些……”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它，同阿离道：“可你不觉得，这件衣服跟我不太合适吗？” 这衣服无论是做工还是选料，这都挑不出任何错处，裙摆上还点缀者小小的花瓣，看上去生动又鲜活。 阿离低头，捏住我的下巴，“以前不合适，现在合适了，从今日起，小鱼儿就是大人了，以前那些衣服，应该全部换掉，再置新装才是。” 我注视着他怕眼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头却忍不住怀疑，真的吗？我才不信，一个晚上而已，就会让人变化这么大！ 等我拿起来准备穿时，却发现阿离居然还在旁边盯着看。 我立刻催促道：“看什么，你还没穿衣服呢，就不怕着凉吗！” “不怕。”他如今脸皮厚的可以，假装听不懂我的意思。 我转了下眼睛，“好吧，那我起来啦。” 说罢一个鲤鱼打挺，便将毯子掀起来蒙在了他的头上，然后迅速拿起里衣穿上！ 在这个时候，我真心感谢自己这多年的游历，为了提防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意外，我不仅学会了快速吃饭，还学会快速穿衣！ 虽然细节上面还来不及顾到，但是摭挡关键部位，却是足够啦。 阿离揭开毯子，眼眸闪亮，带着些失落的宠溺道：“淘气！” 我得意极了，叉着腰笑。 他则慢条斯理的开始穿衣，动作缓慢又有序，很快，一位彬彬有礼的王子便呈现了出来。 我呆愣愣的看着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有些好奇，挑起眉毛道：“小鱼儿，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在很认真的思考，”我说：“为什么一个人脱掉衣服和光着的时候，反差会这么大？” 阿离沉默了片刻，微笑，“你的脑袋里，每天都在揣测这种奇怪的问题吗？” 我小声嘀咕说：“也不全是啊，譬如这会儿，我就在想，咱们等下要吃什么……” 因为没有特殊的喜好，所以阿离对吃的不太讲究，大多时候都是在迁就我，今早也不例外。 嫩豆花、水晶包、热腾腾的抄手上面再浇一勺红油，对我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趁现在某些部位还有些难受，我需要多吃一些东西来补充体力！ 我左手拿包子，右手持勺，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好几天。 对面的阿离，则一如既往慢吞吞的吃，偶尔会抬头给我一个微笑。 我悄然放慢了动作，脑海中又不断浮出昨晚的绮丽画面，他的眉眼、嘴唇、结实的手臂以及平坦有力的腹部…… 他笑眯眯道：“小鱼儿，在想什么东西，脸好红。” “没有！”我答的飞快，“不许你往歪处想！” 他看着我，眼睛轻轻眨了下，我就像屁股上面扎了钉子，嗖的一声窜了起来，嘟囔道：“我饱了，你自己吃吧！” 身后，传来了他快乐又略带玩味的笑声，我捂着脸来到雪霄树下，坐在石凳上，一遍遍的警告自己，不准再想昨晚的事，可是，脑海根本就控制不住嘛！ 我想不明白的是，阿离为什么能接受的那么坦然？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只狡黠的狐狸！ 当我脸部温度慢慢褪下去时，却看到从远方来了一只枯文蝶，在幽冥殿上方盘旋不去。 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这座偏殿上空竟然布着结界，难怪阿离住的地方一个人没有，那些属下也如此安然放心！ 据说结界是数位长老联同东方一起布下的，所有进出者，都必须征得阿离同意。 枯文蝶转了几圈后，上空像突然像解开了束缚，允许它落了下来。 它展翅飞过来，在指尖后化为一封信，是赤渊写来的。 除了日常的问候以外，便是长篇大论的叮嘱我如何保护自己，以及要时刻提防阿离，千万别被他骗了去…… 第834章 心狠手辣 看完这封信后，我心中五味俱全，想了半天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阿离走出来，看到我手中的信件，立刻明白过来，“是赤渊的信？” 我点头，“嗯啊。” “他们两人药找的怎么样了？” “辟水鳞已经找到，就剩麒麟角了。” “说在什么地方了吗？” “没有。” 我有种错觉，赤渊似乎并不想带妈妈回来，正面回应关于阿离和我的隔。 所以每次来信，从不提起他们的具体方位。 阿离应该也知道的，但只是笑笑，并不点破，“下午我要出趟远门，大概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别玩疯了，天黑之前要准时回来。” 我愣住，“你要去哪儿？” 阿离道：“去查一桩旧案。” “什么旧案，竟要你亲自去查？” “还记得当年我带你去瑶兰国赴桑鱼宴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女道长么？” 我点头，“记得，沐莲道长，她那招天罗地网寻人很是厉害，我到现在还对当面的画面记忆犹新。” 阿离道：“这桩旧案，便是由其父引发的，与冥界边疆十一国均有牵涉，查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有些许苗头线索，让其他人去，我不放心。耽误了太久，便成了玄案，再想查清，那就难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无端紧张起来，“这么复杂，会不会有危险？” 阿离却道：“不怕，此次会有四位长老陪我一起前行。” 我自告奋勇道：“要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拖你后腿，关键时候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呢！” 阿离摸摸我的头，“此行去的是酷寒国家，没什么好玩的，怕你会觉得烦闷，还是留在幽都吧。” 听他这么说，我便明白，是不想让我跟着了。 我对这种陈年旧案也没什么兴趣，估计派不上用场，于是便同意留下。 只是一想到要同阿离分别，就觉得格外不舍。 我抱住他，“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办完事就尽快回来。” 他也紧紧揽住我，用鼻音轻轻回道：“嗯。” 依依不舍的送走阿离，我失落了一整晚。 平沉睡两个人时，说说笑笑的丝毫不觉寂寞，他这一走，这偌大的宫殿，竟显得空荡荡的，连睡觉都不能安心了。最后没办法，还是将青花伞拿过来放在床边，这才算是勉强将就了一晚。 次日我在幽都大街上闲逛，竟听到有人在讨论狐狸精因嫉伤人的事，心中格登一声，连忙叫住对方仔细询问。 对方搔头道：“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也是听别人说的。” 我紧张道：“是哪里的儿狐狸精？” 对方道：“听说是苏决大人府上的那位，因为嫉妒之心，杀了苏府的几位侍女逃跑了，如今下落不明……” 闻言，我立刻赶到苏决府上，因为的跟他没什么特殊交情，所以也不敢贸然进入。 在门口盯了老半天，又询问了好几个人，方才了解了个大概。 昨晚苏决在九狱准备本月的大祭祀，彻底未归。 清晨回到府上，才发现家里侍女被杀了，狐女却不知所踪。 经验尸，这些侍女每个脖子上都带着致命伤口，经检查里头还残留了些许狐狸指甲碎片，所以真相也就不言而喻。 等了会儿，侍女家人前来认尸。 与他们擦肩的时候，我悄然使了个风掌，盖在尸体上面的白布被掀开后，露出了面容扭曲瞪着眼睛的尸体。 专业验尸方面我不太懂，但也能大致看得出来，这些人死前都经历过恐吓，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脖子上也确实带着伤口。 不是说同苏决告别后就离开的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呢？ 狐女确实善嫉，但我却并不认为她会因此杀人，而且还杀这么多！ 疑惑不解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魏姑娘，如果苏府这些侍女果真是狐女下的毒手，那她该不会也……可千万别出事才好，否则我真要愧疚自责一辈子！ 想到这儿，我便准备登门，拜访苏决。 还来不及敲门，里面却突然跑出来两个侍从，其中一个愁眉苦脸道：“大人交代这个任务真是难办，他自己尚且请不来魏姑娘，我们又有办法呢？” 另一人道：“你就别抱怨了吧，府上这会儿出了事，大人正心烦呢，一时间走不开才委托我们两个去丹枫路接人，如果办不好，少不了把气撒在我们身上……而且那只狐妖如今下落不明，万一被她盯上了魏姑娘，那岂不是要糟糕？” “唉哟，真是造孽，我是真想不明白，大人明明对魏姑娘用情极深，当初为什么还要带那只狐妖回来！” “你以为他想带呀，还不是冥王大人的意思，否则早把人撵走了！虽然长得漂亮，但抗不住心思歹毒，她这么一跑，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将这样的毒蝎妇人留在府里，说不定以后还会死更多人！” “嘘，隔墙有耳，在外面就别胡说八道了。” …… 我心中记挂着魏姑娘的安危，也不敢就此离去，索性跟着他们来到了丹枫路。 这是一处旧宅，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隔着墙壁就能看到里面一大片翠竹子，与这魏姑娘的风格倒是十分相守。看来苏决真是用了心，竟找出这样的地方给她住。 侍从上去敲门，不一会儿后，大门拉开，魏姑娘窈窕的身影显示出来。 看到她平安无事，我便长舒了口气。 两个侍从见了她，俱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狼狈道歉道：“姑娘莫见怪，是我等没见过世面，才被姑娘的天颜震惊到，只是纯粹的欣赏，并没有任何恶意邪念！” 魏姑娘微微一笑，柔声道：“没关系，我知道两位并非坏人。只是不知，今日到我这里，所谓何事？” 侍从便将苏府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大人如今正在应付官差，不方便亲自过来，所以才没有我们两人过来接姑娘。那狐妖心狠手辣，又同府上下人打听过姑娘的情况，万一被她盯上，那就糟糕了。眼下的情况，姑娘实在不易独居，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府上住吧！” 第835章 疑心暗生 魏姑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显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 另外一个侍从反应过来，急忙恳求道：“好姑娘，性命要紧，您就别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了，那狐妖可以连夜数杀数人，您这娇滴滴的样子怎么会是对手？苏府虽然昨夜死了人，但那是因为我们大人不在，大人在的话，借她一百个胆子，那女人也不敢闹出这样的事！出来的时候，大人特意交待说，如果请不到姑娘，我们两个也不用回去了，姑娘就当是行行好，为了我们，暂且委屈一下自己吧！” 魏姑娘叹气，“好吧，那两位请到屋里坐，容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侍从道：“不必收拾，咱们府上什么都有，不瞒姑娘说，我现在觉得除了大人身边，哪儿都不安全……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别在外面耽误时间了。” 这两人的再三恳求下，魏姑娘总算是落了锁，同他们一起上路。 我这心也算是放了下来，打算离开的时候，却不何为何，竟想起了狐女在望江楼里的那番话。 狐女不屑魏姑娘是真，但却从未提起过那些侍女，难不成是无意中触怒了她，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可不像啊，那是在墨宝店里，被几人指着鼻子羞辱，都不见她有任何怒气，可见她对自己的身份处境是很清楚的，又怎么会某人让自己陷入险境？反让魏姑娘因此落了好处呢？ 我对着魏姑娘泛起了嘀咕，本想潜进去看看，但又觉得这样趁人不备登堂入室，实在很不礼貌。 犹豫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按捺一下好奇心，选择离去。 狐女情况不明，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她这么一失踪，无论苏府的事究竟如何，这下谁也说不清了。 本来是想出来散心，结果竟遇到这样的事，这会儿愈发烦闷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竟见天空飞来一只蝴蝶。 赤渊的信么？应该不是，因为昨天才收到一封，那这封信是谁发出来的？ 我伸出手，待枯文蝶落到掌中后，立刻将其拆开。 让我诧异的是，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我疑惑地拿着信纸，倘若不是确认过了上面的生辰八字，肯定会以为这是个恶作剧！ 我将信对着太阳光看，又尝试在街边找来水打湿，忙碌半天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我泄气准备将它扔掉时，突然想起了那日跟狐女告别的时候，曾经给她留了一枚蝶茧，莫非信是她发出来的？ 想到这里，我便立刻精神振奋，仔细回想辨别蝴蝶飞来的方向，竟好像是来自魏姑娘的住处！ 本来还存在些许犹豫的，这会儿却全部打消了。 只是进去看看而已，绝不会动主人的任何东西……倘若没有任何发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她胡乱起疑！ 信誓旦旦的说服自己后，我便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像壁虎一样，攀爬过高墙，来到了院子里面。这里收拾得非常干净，但地面方砖上都铺着方砖，缝隙间都长着茂盛的青苔，看得出来打扫的人很是小心谨慎，所以才没伤到它们。 除了石桌石椅外，院子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发现。 当我来到正门时，却错愕的发现，房间的门竟是紧锁的！ 虽然只是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细节，但是我却清晰记得，魏姑娘当时直接取了大门后面的锁，并没有再返回院子，那这房间的门又是何时锁上的呢？ 原因不外乎有两个，一是她本身就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出门。 二是她听到敲门声，知道来人的目的和用意，所以立刻收拾东西，并将门落了锁……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女人就未免太可怕了！ 庆幸的是，此刻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把普通的铁锁，想要打开它并不是难事。 我取出背包里的铁丝，直接将弯曲后戳了进去，很快，锁便打开了。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屋里燃着香，一股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么重的味道，放在封闭的家里使用好像有些不合适呢，而且似乎也不太符合魏姑娘的品味。 我小心翼翼打量房间，书架、花瓶、摆设、字画，除了屋子里太香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不对。 莫非是我想多了？还是说这房间里其实隐藏的有什么暗室和秘道？ 抱着这样的疑惑又确认了好几遍，始终一无所获。 惋惜之余，我又有些庆幸，看来是我误会她了，房间落锁，很有可能是她正打算出门吧？ 想到这儿，我便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把一切复原后，将房门关上。 不过就在两扇门中间只剩下一条缝，我却突然想到了魏姑娘的床，她将每样东西都收拾得非常整齐，却唯独剩下被子没有叠，这是巧合吗？ 犹豫了下，我最终还是选择再度踏了进去。 唉，明知道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我却总管不住自己！ 今天实在是太无聊了，多半又是我在胡思乱想，抱着这样的心理，随手将被子掀开，里面的东西却是让我瞳孔蓦然收紧！ 下面，竟是一条倦曲着身体的白狐！ 它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身上的余温却仍在。 当我尝试着把它抱起来后，才发现，它的脚上，竟然绑着一条黑色的锁魂链！ 我并未见过狐女的真身，所以并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她……但无论是不是，这件事都透着诡异！这位看似温柔善良的魏姑娘，一点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且我总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好像似曾相识，在哪里见到过！ 正当我苦苦思索时，却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开锁的声响，有人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我犹豫了下，直接将狐狸揽到怀中，然后飞快的退了出去。 因为走的急，所以连门也来不及关，更别提是把锁挂上了。 眼看大门推开，我立刻侧身藏在大树后面。 这回来的，竟还是方才的侍从之一，径直走到凉亭下面，将笼子拎了起来，抱怨道：“没想到竟落了你这个小东西，居然害我再跑一趟，也就是魏姑娘好心，换作是我，才顾不得理会你呢！” 第836章 遁香而来 带着兔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瞥到了敞开的房门，自语道：“唉呀，方才魏姑娘走的太急，房间的门竟然都忘记了关。” 于是便走过去，把门关上锁好，还嘿嘿傻笑道：“这下好了，魏姑娘要是知道了，少不了要夸我几句。” 说罢便离去了，确认脚步声远去后，我才方走出来，心思复杂的望着怀里的白狐。 且不管它什么身份，这魏姑娘肯定有问题，表面上假惺惺的利用小兔子来装善良蛊惑人心，背地里却是将狐狸困住蒙在被窝里，连个透气缝隙也不留。 我可不认为，一个真正热爱小动物的人会干出这样的事！ 刚才那个侍从，如果见了位姑娘，势必要将主动锁门的事拿出来讨好，到时候岂不是被她知道，院子里进了人？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因为狐妖杀人的事，如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大街上人人都畏狐成虎，我这会儿再冒然抱着它行走，实在是不方便。 思来想去，便索性将它暂时塞到了背包里。 这是花姐给的百宝袋，不仅会变色，而且空间还非常大，虽然藏在里面未必舒服，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阿离不在，偏殿是他的私人领域，我若是冒然带这只狐狸回去，他是被他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而且目前还不能确定它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狐女，这么带回幽都重地，也不合适。 可不能带回去，又如何处置呢？ 我在幽都，可是没几个像样的朋友，交给不熟悉的人，又不放心。 同左思关系还算是略好些，但也被阿离给彻底搅黄了。之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绝对不会再去骚扰他，这可如何是好……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人带着一群守卫正在巡城。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英气勃发的少年，脸颊上赫然一条醒目的伤疤。 我心想有了，立刻抬手跟他打招呼，对方也认出我来，跟属下吩咐了几句，那些人便率先离去了。 “寂树！”我高兴地唤他名字，“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嘴角轻轻勾了下，也算是笑过了，“苏决大人府上出了人命案，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我如今负责幽都安危，缉拿凶手保护百姓自然责无旁贷。” 他是长在冥界的人类，以前也受过不少欺负，能在这种强压之下长成如今的样子，放弃私人恩怨，拥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难怪阿离会对他另眼相看。 我打量四周后，同他招手。 “什么事？请说。”他目光透着疑惑，略微走近些，但依然跟我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压着声音问：“这里说话不太方便，能找个安全的地方吗？” 他瞬间明白我的意思，点头道：“跟我来吧！” 于是便带着我疾步离开，我跟在后面，好奇的打量着他的服饰及装扮，夸奖道：“你升职好快，做的真不错！” 寂树很官方道：“冥王大人英明，倘若不是有他，寂树也不会有今日。” 他带着我熟悉的穿过大街小巷，很快便来到守城驿馆。 这是专供巡城侍卫休息的地方，外面守卫重重，一般人是不准进入的。 “这果然是个安全的地方，”我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道。 寂树面无表情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我犹豫了下，也不想再绕弯子，便将手探入背包，把白狐取了出来，放在案上。 寂树有些惊讶，先是试了下白狐的鼻息，然后动手将它的眼皮翻开，接着把耳朵贴在他腹部上听了会儿，便直接把桌下的药箱取了出来。 我错愕道：“你会医术？” 寂树淡淡道：“略通一些。” 说罢取出银针，在白狐的前蹄上各刺一针，然后挤出血出来，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血竟是乌紫色的。 “是中了毒么？” “嗯，具体什么毒还不好说，得把血拿去让人仔细分析。” 他熟练地将血装到水晶瓶子里，把木塞盖上，出门交给别人。 不一会儿便折了回来，不忘记将房门关上，在我对面坐下，“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语速飞快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该从哪讲起，目前究竟什么情况，这只白狐是不是苏决府上那只，我跟你一样困惑。” 寂树皱眉，“不急，我时间很多，你慢慢说。此事发生在幽都，又在大祭师府上，倘若不尽快调查清楚，还逝者公道，怕影响会变得更加恶劣。” 我点头，便从结识魏姑娘开始说起，再到同狐女结交，告知她魏姑娘的存在，以及自己非法潜入对方住处发现白狐，通通都讲了出来。 寂树是阿离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他的心腹，此事又是由他全权负责，所以我未在任何细节上隐瞒。 难得他耐着性子听完我的话，见我喝完了水，便又给我倒了一杯。 寂树道：“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那这个魏姑娘，非但目的可怕，而且还居心叵测，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 我庆幸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还好今天碰到了你，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白狐真的是狐女，把她叫醒，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寂树道：“这毒很厉害，在没分析清具体成分之前，白狐应该醒不了。就暂且将它留在我这里吧，我会保护好它的。” 我点头，“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但说无妨。” 寂树却道：“不需要，你且保护好自己吧。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很喜欢自己身上香味吗？” 我疑惑地对着胳膊嗅了几下，摇头道：“不是很喜欢，这香是魏姑娘在家里燃的，我进去后就沾染上了，怎么被风吹了这么久，味道还这么浓？” “原来如此，”寂树道：“此香名为沾衣香，哪怕是一粒灰尘粘身，香味都很难去除。我们通常用来追踪疑犯，配方并不为普人所熟知。试想魏姑娘发现白狐不见，又遁着香味追查，那你岂不危险？” 第837章 爱恨交织 听完寂树的话，我后背上竟然冒出一层冷汗。 再联想到今日旧宅中的见闻，以及阿离对她的莫名排斥态度，便越发肯定，那位看是纯良温厚的魏姑娘实则深不可测。 狐女在青丘算得上声名狼藉，但阿离对她的态度，也未夹带任何恶意。反倒是对我推崇备至的魏姑娘，神情及言语中都带着不屑，甚至还清楚明白的告诉我，魏姑娘在勾引他……当时我只当他说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阿离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应该是真的…… 也不知道她来幽都的目的是什么，苏决知不知道这件事！ 许是看到我脸色变化太大，寂树便道：“别担心，虽然沾衣香很难去除，但我可以帮设法减淡，并改配成其它的香味。” 我松口气，“那就有劳你了。” “应该的，”寂树淡淡道，说这边倒可以有箱的夹层，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罐。 他取出一张白纸，动作飞快的拿起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然后将其碾成粉末，又到拿到里间加了溶剂制成喷雾。在我颈后及袖下喷了些，然后又给了我另外一瓶喷雾，“来时的路还记得吗？” 我点头，“记得。” 寂树道：“这种喷雾可以化解一切香味，带着它沿途喷过去，就可以消除掉沾衣香的痕迹。” 我立刻道：“好，我现在就去！” 寂树点头，“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在这里来找我。” “谢谢你啦。”我感激的在同他挥手道别。 依照寂树所言，离开守城驿馆后，我便将喷雾藏在袖中，沿着来时的路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的喷撒。 来到闹市人多处，便将喷雾丢在酒楼下面的泔水桶里，拍拍手准备离开。 就在准备转身的刹那，眼角余光却突然瞥到远处飘来一抹熟悉的白影。 虽然来人此刻脸上依然蒙着白纱，但是我却能从那个窈窕的身之中得到肯定，她正是魏姑娘！ 本来想装作没看到匆忙离去，但想了想，而且说不定这会儿对方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如果就此离开，那就显得太心虚了。 于是生生止住念头，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装作好奇，东张西望的样子。 魏姑娘走的很快，就在与我擦肩的时候，突然发出了惊喜的叫声，“哎……姑娘，怎么是你呀！” 果然来了，我顿住脚步，佯装迷茫的看着她。 苏决刻意让人接她入府，她这会儿却是独自出现在这里，想必已经回旧宅确认过白狐失踪了，这女人不是狐狸，心智手段却胜似狐狸，我需得小心应对，方才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这边刚安慰完自己，魏姑娘便掀开了面纱，露出如秋月般皎洁完美的脸，温和的笑着同我招呼道：“还记得我吗？那日春祭日桃花沟不幸落水，得亏姑娘及时出手相救，才让我侥幸捡回一命。” 我恍然，痴痴的望着她道：“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那天落水时看得不真切，没想到你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笑，“你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我说：“就是随便逛逛，刚从朋友那里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要是没事，咱们可以一起去啊，风满楼的烧鸡很不错，走，我请你！” 说着，便要去拉她的手，魏姑娘连忙避开，“不好意思啊，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我叹气，故作婉惜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阿离不在，我一个人实在无聊，还以为有伴儿相陪了呢。” 魏姑娘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有事，改天吧。我姓魏，名清见，如今寄住在苏决大人府上，改天你若是闲了，欢迎随时去找我玩。” 我闷声道：“好吧，我叫小鱼儿，既然你不方便，那我就不打扰啦。” 见我要走，她再度出声唤住我道：“等等……小鱼儿，你身上的香气好特别，在哪里买的？” 我心弦紧绷，但神情却很放松，“是嘛，这是阿离送的，我那里还剩了许多，改天得空给你送过去！” 她歉意道：“唉呀，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个人也喜欢调香，所以对气味很是敏感，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可千万别多想！” “原来是这样啊，”我笑嘻嘻道：“那你方便的话，也帮我调一些吧！” 魏姑娘点头，“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先走啦。” 我冲她摆摆手，到前面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大摇大摆的继续往前走。 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回头，但我依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不动声色的盯着我看。 魏清见？这是真的名字吗，我很怀疑！ 刚才同她说话的时候，我曾经两次有意无意的提到阿离，她脸上虽然带着笑的，眼中却明显露出了异样，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光芒。 阿离同她素不相识，按理说也不会结怨，她何以会有这样的情绪？！ 魏清见虽然可疑，却是居住在苏决府上。狐女下落不明，被我救出来的白狐又身中奇毒，苏府那些侍女的死因，这会儿便成了悬案，寂树虽然负责幽都的安全，但跟苏决比起来，身份地位却依旧悬殊很大，想要彻底查清这件事，怕不容易。 这会儿我已经完全无心逛街，但碍于身后的那双视线，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晃下去，同时还要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直到天色渐暗，我就出戏才算暂时落幕。 召唤来月神鸦后，回到偏殿中，精神方才慢慢放松下来。 整个人疲惫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这件事太诡异了，想了这么久，也没个头绪。如果阿离这会儿在，那该有多好！ 他在前脚才走，我后脚便已开始相思了，真难想象接下来的半个月要怎么度过。 本来想要写信给他，却又担心让他分神，还是算了罢。 他这次去查案，放着苏决和左思不带，却是叫上了四位长老，可见事态的严重性，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添任何麻烦！ 第838章 制蚀骨香 因为抱着这样的心理，所以接下来几天，我都老实呆在偏殿里没有出去。 第五日时，实在忍受不住抓心挠肺的好奇感，便悄悄溜去守城驿馆打探消息。 寂树见到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很客套的打了个招呼。 我不好意思道：“我放心不下，小狐狸怎么样了？什么毒查出来了吗？” 寂树道：“查出来了，此毒名为茯苓醉，毒性很强，中毒者会陷入昏迷，除了早期血液颜色会加深外，基本上看不出任何中毒征状，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问：“解药好好调配吗？” 寂树道：“很难，过多或过少的解药都会诱发潜在的毒性爆发，所以在不确定中毒剂量的情况下，不能冒然用药，我已让药师去实验了，回复说至少得半个月才有结果。” 我失落道：“要那么久啊。” 寂树说：“没办法，这种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了。” 我问：“魏姑娘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寂树摇头，语气委婉道：“我去过苏府，却并未见到你说的那位姑娘，苏决大人……让她保护的很好。昨晚我曾在夜里试图悄悄潜入苏府，却发现外面布了特殊的结界，没办法进去。如今的情况，想要调查下去有些困难，我正在想办法，实在不行只好禀告冥王大人了。” 果真跟我料想的一样，寂树毕竟太年轻，虽然深得阿离信赖，但升职依然不能过快乱了章法，否则会招致嫉恨。苏决个性偏执高傲，又对魏清见真心实意的喜欢，又在这种特殊时候，绝对不会轻易让外人接近她。 可若是请示阿离，就算是用枯文蝶，一来一回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阿离这回办事也很要紧，实在不易让他分神记挂幽都。 我沉思了会，提议道：“实在不行，便由我去苏决府上探探！” 寂树惊讶，“你？不行，这样做很危险。” 我便将那日街上偶到魏清见的事告知他，并很肯定道：“如今整个幽都，再也没有谁比我更适合查这件事了，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她显然也很想接近我。我的身份，无论是去苏府还是去找魏清见，都有理所当然的理由，包括苏决，想必也不敢拦我。这件事，虽然表面看上去简单，死的是苏决府上的几个侍从，但背后指不定隐藏着什么阴谋，拖的越久，线索越少。我若是不清楚对方的居心倒也罢了，如今既然明白，那就决不会受她蛊惑利用，我倒要看看，这个魏姑娘……真面目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果只是普通的命案，我还没这么大的兴趣。 可是她对阿离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 阿离是我的人，她想打阿离的主意，那便是打我的坏主意！所以这件事，本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见我态度坚持，寂树便在沉思后退让了，“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魏清见既然有心与你结交，好你便装作与她交好，看看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另外，一定要小心苏决大人。他个性冷傲，心思缜密，跟魏姑娘一样需要时时提防留意。其次，安全要放在首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受伤。” 说着，便交给我一颗蜡丸，“这是巡城守卫专用的花弹，一般有委屈，立刻将其摔在地上，礼花会借机弹出，小心不要伤了眼睛。” 我接过蜡丸，其小心放在背包中，“在去之前，你得先帮我再调一瓶香，要几日前的那种。” 寂树点头，“没问题。” 在他忙碌的时候，我则很感兴趣的在旁边观看，不时提问，“魏姑娘如果拿到了这瓶香，会不会想到它是用来掩饰沾衣香的，从而推测出那天进入住宅的人是我？” 寂树头也不抬，“不会，这香除非是我本人和师父，否则谁都拆解不出来。” 我好奇道：“你师父？是谁，他很厉害吗？” 寂树扯了下嘴角，却是笑而不答。 “那应该是很厉害了！”我兀自说道：“真是看不出来，你一个男孩子居然擅长做这种事，我以前一直以为调香师都是女的呢。” 他淡淡道：“擅长而已，职业不分男女。” “这香叫什么，应该取个名字吧？” “蚀骨。” “啊？”我很惊讶，“为什么要叫这个？” 寂树道：“此香味虽淡，但却沁人心脾，久不散去，而且会让人一闻倾心，再难忘却，所以虽是香液却形似剧毒，名为蚀骨香，其实倒也很合适。” 听到他这番说辞后，我不由点头，“确实如你所言，我回去后便换了衣服，这已经是第五天了，竟然还有香气，真神奇！这么好的东西，倘若换在平时，我一定舍不得送人。” 寂树扫我一眼，“这香在我鉴来，总觉得少了一味东西，但是又始终想不起来，所以只能算是半成品，算不上真正的蚀骨香。你若喜欢，此案**以后，再为你调配便是。” 我拿着瓶子开心道：“好好好，那我走啦。” 去苏府的路上，经过望江楼，我特意上去买了只烧鸡拎着。 如果没有几天前的这件事，我如果有缘同魏清见结交，想必也会这般欢喜吧。这回虽然带着礼物，挂着笑容，但心里却是揣着别的目的，让人感慨万分。 到了苏决府上，敲了好几声门，方才有人出来。 来人也巧，竟是那天到魏清见老宅的那位，对方本来是堆着笑的，看到我手中的青花伞后，立刻脸色大变。 因为曾经刺伤过苏决，所以这府中下人，大多都听过我的恶名。 “我们大人身体不适，不易见客！”对方如临大敌道。 这谎话扯的渭南离谱了些，苏决什么人，怎么会隔三差五的生病呢？ 我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笑眯眯道：“我不是来找你们家苏决大人的，我要见魏姑娘，还带了礼物呢，你看！” 对方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方才小声道：“那您先在这里等着，小人进去问问看！” 第839章 国色之姿 在他去请示的时候，又不忘小心翼翼的把门重新关上。 于是我只好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等着，顺便研究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不一会儿，嗄吱声再度传来，门被拉开。 我慢悠悠的回过头，发现竟不是方才那侍从，而是苏决本人！ 他显然也没预料到我会在外面，眼中露出错愕的神情，眉头微皱，“你找我有事么？” 我如实道：“我不找你，我找魏姑娘。” “魏姑娘？”苏决眉毛皱得更厉害了，犹豫了片刻，出声道：“最近几天，府上出了一些事，恕此处不方便待客，你若没有要紧的事，过几日再来吧！” 他话用词看似委婉，但语气却很笃定，显然不希望我同魏清见碰面。 我扁了下嘴巴，很是不乐意听到这样的答案。 但是在他的注视下，也不好死皮赖脸的继续磨蹭，于是便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来，“这是买给魏姑娘吃的烧鸡，还有她很感兴趣的香液，麻烦代为转交。” 苏决伸出手的刹那，我却突然瞥到他身后匆忙跑来的侍从，于是便扬声道：“怎样，魏姑娘同意见我了吗？” 侍从大喘着气同苏决行了个礼，然后才道：“魏姑娘这会儿不方便出来迎接，让我请您进去。” 烤鸡已经到了苏决手中，我却又将其拽了回来，“不好意思，还是我亲自交给她吧！” 说罢便抬步往里迈，却再次被苏决拦住。 他身手倒是快，并未见如何动作，便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嘴里就重复着方才的话语，“不好意思，府上刚出过人命案，着实不方便让外人进入，免得冲了煞气。” “没事，我没那么多忌讳，也不怕妖魔鬼怪。”说着将身体迅速蹲下，试图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但他挥动衣袖，布了个风屏障，生生当我弹了出来。 我捂着鼻子，蛮横道：“我们之前结过梁子，你真当我喜欢来你这府上么？倘若不是为了姑娘那日主动邀请，我才不稀罕来呢！” 他面露不悦，“既然如此，那便请回吧。” 我转了眼珠，瞥向大门里面，“你让我回我就回，那多没面子啊！” 说完这句话后，便扯开嗓门大叫起来，“魏姑娘，魏姑娘，快点出来，苏决大人不准我进门！他说这家是他的，你只是个住客，说了不算……” 苏决脸色瞬间变了，上前捂住我的嘴巴，喝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时愣在那里。 苏决恢复意识后，立刻把手收回来，神情复杂的望着我。 我今天倘若不是抱有其他的目的，才不想跟他在这里过多纠缠，可如今已经僵持到了这一步，就此拐回去未免太可惜！ 看他对位姑娘的想法在意的紧，我心里便有了主意，“好，我不进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大不了等下魏姑娘出来，我们一起去别处玩！到时候你总不好再跳出来阻拦了吧？” 苏决怔了会儿，挥袖离去，“简直不可理喻！” 那侍从紧张的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大气也不敢出。 待苏决走得远了，他才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我借机大摇大摆的走进门，疑惑道：“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带路！” 侍从道：“可是……” 我厚着脸皮道：“没有可是，没看到你们苏决大人都不管了么！” 叫我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对方也不好辩驳，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带着我到了魏姑娘的住处。 帮我沏壶茶，等待了好一会儿，为姑娘方才香汗淋漓的赶到，见面边很客气的跟我道歉解释，“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我看他府上有几盆将死的名贵花，觉得可惜，便去堆了下肥，满身泥污的实在不方便见客，所以特意去清洗了下。”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她，笑眯眯道：“没关系，我也是刚进来，是我来的，冒昧没有提前支会一声。这是望江楼的烧鸡，味道很不错，顺路给买了一只过来带给你。还有那天你很感兴趣的香液，也拿了一瓶。” 魏姑娘笑容可掬道：“哎呀，真是谢谢你啦。” 见杯子已空，便亲自给我倒茶。今天的她穿的很简朴，但是粗布蓬头依旧难掩国色之姿，他们不是亲身经历过旧宅的事，我一定很难相信她会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我喝着茶，装作有意无意道：“刚才进来的时候，遇到了苏决大人，他说府上出了命案，不方便见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姑娘沉默了下，道：“你不知道呀。” 我说：“我这几天心情不好，都没有出来，所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很严重吗？” 魏姑娘点头，紧张的扫了一下外面，起身把房门关上方才转回来，同我道：“据说苏决大人在青丘时，被一只狐妖缠上，实在没办法，便将她带了回来。结果回到府上后，被苏决大人冷落，便心生嫉妒，将府上的侍女全杀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具体过程也不十分清楚。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我身为一个寄宿的客人，实在不方便追问。” 我错愕，“全杀了？不是吧！说起来我同狐妖也见过两次，看不出来，她居然是这种凶恶之人！” 魏姑娘叹气，“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毕竟我们，并非亲眼所见。苏决大人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邀请我到这里来住。只希望尽快捉到凶手，这样我也可以早早返回旧宅。” 我环视四周，好奇道：“苏决这里不是挺好的么，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知道他的本事强大，恐怕整个幽都除了幽冥殿外，便是这里最安全了吧？” 魏姑娘面露难色，“这里倒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未婚，我未嫁，一对单身男女住在一起，难免惹人闲话，传扬出去怕有人误会……我只是到幽都来暂时做客，名声还不大紧。苏大人的身份，却是经不起这些麻烦。” 第840章 真真假假 “做客？”我挑起眉毛，疑惑道：“我听你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原本以为会在幽都定居，竟然只是暂住吗？” 魏姑娘点头，“我本是云来人，这会儿留在幽都，也是迫于无奈，但过了这阵，说不定就会离开。” “云来？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很感兴趣道：“我曾经听人说起过，那里山好水好风景秀丽，而且盛产名茶，可是真的？” 魏姑娘道：“是真的，家父也是茶商，我自幼丧母，跟着父亲东奔西走，也算是见过些世面。有次途中遇到劫匪，刚好被苏决大人救下，于是便结了缘。几年月前，家父生了场病不幸离世，临死前告诉我一件事，说我有个姑姑，当年不听劝告执意嫁到了幽都，便同家里人失去了联系。父亲要走，不忍心将我一个人丢弃在世上，于是便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希望我能来此处寻亲，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我因为童年经历，一直体弱多病，本不想到这里来麻烦别人，可想到是父亲的叮嘱，便硬着头皮来到了此处，结果住了这么多天，每日出去打探，却始终一无所获。还好得到苏决大人照顾，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的身世真可怜……我对这里熟的很，又整天闲着没事做，你姑姑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说出来，我帮你一起寻！” 魏姑娘却是摇头，“我已让苏决大人委托官府查过，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想必是她害怕家里人追究，所以连姓名都改了，幽都这么大，我对她的具体信息一无所知，长什么样子、姓谁名谁都不清楚，找人之举犹如大海捞针。前几日在街上遇到你，我正得了一个与姑姑相关的信息前去认人，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并非是她。麻烦了苏决大人这么久，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正计划着最近几日离开呢。” 我在心里虽然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但这会儿也被吊起了胃口，忍不住追问道：“你身体不好，又没有什么亲人，离开幽都后，要去哪儿呢？” 魏姑娘道：“随缘吧，这些年跟着父亲东奔西走，早习惯了这样的飘零生活，幽都虽好，但却总显得拘束了些，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与山水为伴。” 听完她这番话后，我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感慨万分道：“难怪自初见面时，我便觉得与你投缘，我们原来竟有着相似的经历！不过我如今已经找到了父母，也算是苦尽甘来，希望你自己心仪的对象，这样无论两个人去哪，都不会再孤单了。” 那姑娘晒然一笑，掩唇娇羞道：“希望如你所言！”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着，外面传来敲门声，确实侍从送了精致茶点过来，说是苏决大人的命令。 等东西端进来以后，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原来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竟然会用心成这个样子！ 四色酥糖、桃酥饼、吉祥果、玫瑰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六样点心分别摆放在小碟子上，虽然分量不多，但是每一样都精致可人。 除此之外，还有四小碟蜜饯干果，另配了奶白葡萄和青梅蜜果。 阿离在我跟前已经算是上心的了，但是跟苏决一比，却依然差了点儿意思。 我虽然时刻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这趟来的目的，但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盯着那些茶点看。 魏姑娘看在眼里，便热情的邀我一起分享。 美食当前，我也不虚伪客气了。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苏决准备给魏姑娘的，所以并不担心苏决会在上面动什么手脚。 而且他对阿离颇为忌惮敬畏，应该还做不出毒杀我的事。 所以我清净了手后，便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赞道：“苏决对你可真好，我平常见他都拉着脸，很少与人寒暄废话，没想到心思竟然如此细腻。他贵为大祭师，无论是年纪还是长相都跟你配的很，你就不考虑考虑跟她处对象么？” 看我说的如此直白，魏姑娘便有些尴尬，“我并非傻子，多少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感情十这回事真的不能勉强……我只当他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在这府上，才住得如此别扭。我已经决定了，再等五日，到月底，如果还没有任何姑姑的消息和线索，我就立刻辞行离开这里。” 她说话的眼神认真又执着，我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真的，还是欲擒故纵之计。 如果是真的，那她旧宅的白狐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刻意陷害她不成？ 倘若是假的……那她可就太恐怖了！ 在我们聊天的期间，魏姑娘偶尔会发出几声咳嗽，看起来身体确实很不好的样子。 我不怕武力压制的对手，却怕这种真假莫辨诡诈阴险的角色，每当遇到这样的人，就觉得自己脑容量好像不够用…… 一边揣测对方话语真假，一边强迫自己演戏，这对我来说，困难度着实不小。 于是待点心吃的差不多时，我也觉得身心俱疲，于是便提出告辞。 魏姑娘拿着香液，依依不舍道：“这香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虽然喜欢，但也不能夺人所爱……” 我摆手，“你就别客气啦，给了别人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再收回来呢。我今天有些困了，过两天有空再来看你吧，到时候你一定得让苏决大人给我捎个信儿，千万别悄悄的走！” 魏姑娘点头，“好，临走前一定同你打招呼。” 出门时突然到侍从拎着热水壶急冲冲的经过，想要收脚却已经晚了，不妨魏姑娘突然自后面伸出胳膊，雪中送炭似的推了对方一把，算是把人给解救了，可开始却是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直到魏姑娘皱眉，发出一声沉痛的闷哼，我跟对面的侍从方才醒悟过来。 好在旁边就有鱼池，我连忙将她拉过去，把手臂浸在水里，侍从则慌张的跑去请大夫。 我看着魏清见那条被开水烫到红肿的手臂，再次泛起了疑惑！ 第841章 你疯了么 方才的情形只是一瞬间而已，换作是我，恐怕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下意识的愣在那里，可这魏姑娘，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去救对方，真是出人意料的善良！ 而且从方才侍者被推出去的距离可以判断她确实没有过人的能力，至少在力气上面，远远比不上我…… 我盯着她的脸，问：“怎么样还疼吗？” 魏姑娘摇头，“目前还不疼，但是等会就说不准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魏姑娘苦笑，“没有为什么啊，就是不想看到他受伤，就那么做了而已……现在想起来，我好像都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 我看着她的手臂，自责道：“都是因为我，倘若出门的时候多留意这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魏姑娘劝道：“这哪里能怪你，生活处处都有意外，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很快，侍从带着大夫赶来了。 苏决也连忙飞跑过来，我从没见到过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 显然是已经听说了整个过程，所以这会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飞速在往外投射飞镖！ 他走过来后，毫不客气的将我手甩开，自己挤到魏姑娘身边，满脸心疼的开始嘘寒问暖。 在大夫检查手臂的时候，魏姑娘则同我道：“小鱼儿，你方才不是说困了吗？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你看，除了皮肤烫红些之外，根本没有起泡，也没有受伤！天色不早了，赶快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啦！” 她这番体贴的说辞脱口后，旁边冷飕飕的目光越发多了。 不止是苏决，就连这府上的侍从，看我都带着恼意。 大夫说因为处理及时，所以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等下先涂点药，明天再看具体情况定夺。尽管如此，我这回依旧是惹了众怒，周围的气氛都冷冰冰的，大家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迟疑了下，同魏姑娘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啦，明天再过来看你。” 苏决冷冰冰道：“不必再来，苏府不欢迎……”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只因魏姑娘抓着了他的袖子，用眼神在肯求他。 苏决用余光瞥我一眼，被逼着改了口，没好气道：“随便你们吧！” 我感激地同魏姑娘点了点头，便独自出了魏府。 这个时间应该还早，只是天色阴沉，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要天黑了似的。 被冷风一吹，我的身体竟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心里也忍不住浮起愧疚自责。 看来我果真不适合演戏，更不适合做坏事！ 魂不守舍的到了守城驿馆后，我把苏府的遭遇全都跟寂树说了一遍。 他看着我，神情颇有几分耐人寻味，“你当时是故意去撞那个侍从的吗？” 我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当时就听到脚步声，也从门上看到了侍从投射进来的剪影，所以知道他手里拎着开水，就想试试，魏姑娘会有怎样的反应……” 寂树道：“你想到她会去推对方么？” 我叹气，“我倒宁愿她没有去推……” 寂树笑了下，将灯点上，“这魏姑娘果然有问题，再善良的人，在开水面前，也会出于本能的畏惧而有稍许迟疑，她却是在开水喷洒出来的时候将对方推开，原因不外乎有两个：一她与对方关系颇深，将其视为比自己还重要的存在。二就是她跟你一样，在出门前，便已经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并且在心里做了准备。” 我为难道：“是的，可她身体真的很不好，力气也不大……” 寂树道：“但这跟做坏事没有任何联系，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曾经处理过一桩机关杀人案，主犯是一个比女人还要瘦弱的男人，而且脚还是跛的，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接杀了十多个健壮青年，并将他们全部肢解分尸，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敢相信他会是凶手。” “这么说，那只白狐确实是魏姑娘下的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一个对自己都狠心的女人，她的真面目一定非常可怕，虽然还不清楚她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讨好你。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要离开幽都，但是我敢断定，她绝对不会走，又或者说，她绝对会因为突发的意外而耽误行程，装作不得不留下来的样子。” 我有些头疼，“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见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寂树便将灯上，才要开口，眸色却是陡然一变，将腰间佩刀哧的拔出，径直朝我劈过来！ 我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避开，他的动作又快又狠，毫不留情！ 砰！椅子裂成了两半，而他那把刀，则是牢牢的钉在地上！ 我气急败坏道：“你疯了么？” “嘘，”他竖起手指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下巴微抬，“看看你的脚下。” 脚下？我半信半疑的低头，赫然发现在一盏灯光下，自己的影子竟然分成了两条！ 一条是属于我的，而另一条轮廓真有些扭曲，看上去十分陌生！ 陌生的影子这会儿被寂树钉在地上，起初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扭动身体，不过很快便承受不住了，四肢开始奋力挣扎，手臂甚至绕过刀柄，想要将插在身上的凶器给拔出来！ 我想走开，跟这影子脱离关系，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动弹不得，就好像被那把刀一并定住了似的。 我好奇道：“这什么东西？” 寂树说：“影子鬼，听过么？” 我回想了下，点头，“听说过，可它怎么会跟着我？” 寂树道：“等下审审就知道了，得亏我方才点了灯，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否则……被这家伙逃出去，怕你我都要遭殃！” 说着便掏出缠在腕上的锁魂链，试图将那影子鬼拘住，奈何对方只有影子没有实体，铁链竟是直接穿了过去。 寂树有些意外，又拉着我往外扯，但是我却感觉双脚好像被看不到的东西勒得生疼，一步也走不动！ 第842章 深不可测 最后将各种方法都尝试了一遍，寂树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我安慰他，“别急，容我想想别的办法，你的刀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能将它定住？” 寂树道：“这是十大名剑之一七星龙渊，乃是冥王大人所赐，能斩鬼除妖，是难得的神器。” “原来是这样，”我从背包中翻出《清平异妖志》，试图在上面搜寻影子鬼的出处及破解方法。 这世界，每分每秒都发生着变化，这本书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许多新的鬼怪出来，很快便找到了相关记载。 这影子鬼并非怨气和魂魄所化，而是出自人类的游戏，难怪锁魂链拘不住它。 这是一种群体游戏，适出一个人做鬼，然后有鬼去追赶其他人，被踩到的影子的人，便会接替鬼的任务，去踩下一个人。踩到影子次数最多的那个人，脚底便会沾染邪气，邪气形成影子鬼，有了意识后，便从鞋底脱离。 因为只能隐藏在黑暗当中，所以很适合用来监视别人或者探听消息，可以将其寄养在鞋子中以供驱使，并能读取影子获取到的信息。 看完之后，我将书合上放进背包里，同寂树道：“应该跟魏姑娘没什么关系，是苏决派来监视我行踪的吧。” 幽冥殿有结界，这种小鬼，是进不去的。所以它只能作沿途跟踪，偷偷记录我的言行与见闻，却没想到竟被寂树发现了。 寂树道：“可有对付它的方法？” 我说：“有，而且很简单。” “啊？” “拿你的脚狠它的头，踩够了九下，它便属于你了，从此抛弃旧主，听从你的使唤。” 寂树沉默良久，半信半疑的抬脚试了下。 数足九下后，神秘影子果然在刀下消失了。 寂树好奇道：“它去哪儿了？” 我说：“寄居在你的鞋底了，因为鞋通邪，又有异味，所以很容易招惹鬼怪。” 寂树道：“那有什么召唤它？” “把鞋脱下来，放在地上狠狠摔打九下，影子鬼就会出来，你要试试吗？” 沉默了片刻后，寂树摇头，“还是算了，见不得光的东西，就把它一直睬在脚底下吧……你笑什么？” 我得了自由，乐不可吱道：“我在想，大祭师当时把它召唤出来的画面……魏姑娘连个头发丝都乱的很有规律，绝对不会抱着鞋子做这样没形象的事！” 寂树却是笑不出来，反而一脸担忧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总是能看到这种乱七八糟的鬼怪，很多连我都叫不出名字来，冥王大人此刻又不在幽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听他这么说，我也迅速收起了笑脸，冷静的说出自己的判断：“从我今日的亲身经历来看，苏决非常喜欢魏姑娘，但却未必知道魏姑娘的打算和计划，甚至不很排斥我接近这位魏姑娘，其间有好几次，两人都做出了相反的行为，这并不像是默契的伙伴。” 寂树点头，“接下来你找个理由，不要再接触魏姑娘了，既然已经确定了她有问题，接着我便会让人盯住苏府，设法不让她离开幽都。至于苏府命案的事，就暂且缓缓，等到茯苓醉的解药调配出来，白狐苏醒，或许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眼下的情况，就算魏姑娘是凶手，但有苏决罩着，莫说是我，怕是几位长老都不敢开罪他……”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吵杂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寂树脸色一沉，“出了什么事？” 来人看着我，有些犹豫，走上前贴着寂树的耳朵说了一句。 这下不仅是寂树，连我也乱了神，他说有人闯入九狱！ 寂树问：“几位长老知道么？” 对方道：“都已经通知了，目前应该在路上。” “此事不可对外泄露，你召回所有休假的守卫！带着人在全城巡视，切不可有任何疏漏，我去那边看一下，有事用花弹通知我。” “是！” 对方脚步匆忙的离去，寂树看向我，“唐姑娘，可能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我想也不想便应下：“好！” 寂树是人类，是没有月神鸦的，而我又去过九狱，所以对那里的地形颇为熟悉。 当却召唤月神鸦，让它载着我们两人前往事发地。 我说：“霞生，有大事发生，要用最快的速度！” 霞生已经闲了多日，这会得到命令，就像打兴奋剂一样，嗖的穿云而过。 寂树坐的笔直，面沉如水，颇有临危不乱的气势。 跟他相比较，我则显得非常焦虑，“也不知道什么人，竟然趁这个时候下手！九狱关押的都是恶囚，对方到那里做什么！” 寂树扫我一眼，“听说几年前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你还参与了，还记得什么事么？” 我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加罗冥王你听过吗？” 寂树道：“听过，唯一因为残暴而被推翻的三界首领，如今还活着关在九狱里。” 我点头，“他有一个儿子，名为月渐寒，目前守着飘渺之海，自称是那里的月神，因为特殊的血缘关系，所以有一大帮拥护者。月渐寒对阿离，如今冥王大人有种莫名的敌视，认为是他抢夺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几年前，他之所以闯九狱，就是为了释放加罗，失败之后，他甚至不惜出手杀死加罗，希望三界大乱，还好被阿离及时阻止……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他，如果是的话，那可就危险了！他为人阴狠歹毒，而且心理也不正常，做出什么样变态的事都不稀奇！” 寂树紧握着手中的刀，“我知道了，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事。” 我望着他道：“阿离很看重你，等下如果我真的确定来者是他，你就最好不要进去了。” 他皱眉，“为什么？” 我咬牙道：“我跟月渐寒交过几次手，对他为人非常了解，这家伙心机深不可测，他既然敢在这个时候犯九狱，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幽都乱不得，你必须要活着守护全城的百姓。” 他看着我，“那你呢？” 我握紧了手中的伞，沉声道：“我去会会他……” 第843章 遇苦生门 寂树望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过忘川的时候，我发现下面风浪很大，河水也异常浑浊，无数被忘川吞噬的残骸都被翻腾了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 以前忘川这里气氛虽然肃穆，那就给人一种很沉寂的感觉，这会儿不同，整个忘川就像是濒临爆发的猛兽，嘶吼、咆哮的，好像随时都要席卷上岸！ 看到这幅场景后，身体便下意识的紧绷，而寂树蹲在旁边，则是跟我一样紧张。 心怀忐忑的过了忘川，我们总算是到了九狱外。 只见这里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守卫个个死状可怖，有的被劈成了两半，有的则被拦腰砍成了两截，整个幽都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同寂树道：“你暂时留在鸦背上，我一个人进去看看。如果半盏茶内不能出来，你就马上离开。” 寂树迟疑了下，点头，叮嘱道：“你要小心。” 我拿起伞，纵身一跃，顺着地上敞开的大门，进入了九狱。 跟普通的建筑不同，九狱是修建在地下的，盘旋而下，一共九层，越往下走，犯的罪孽也就越重。平常这里的大门是关闭着的，这会儿却是半开着。 沿着台阶往下走，就好像进入了猛兽的巨口中。 地上布满无数断肢残骸，空气中充斥着血腥的气息。地上都是血，虽然我刻意放轻了脚步，但依旧会发出细微的血液粘连声响。 这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听起来却让人心惊胆战！然而这会儿，较好奇心与紧迫感的促使下，我却已经顾不得这些细节了。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下去，很快便来到了九狱司。 这是存放卷宗以及判官刑训再审的地方，周围全墙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大柜子，上面清晰的贴着分类标签，据说里面有每个亡灵生前的详细资料，大到行凶杀人，小到偷拿同学东西，事无巨细，都有清楚记录。 这些柜子都有上百米高，旁边竖着长长的铁梯，我这会儿穿行在过道上，感觉自己就像是穿行在树林中的蚂蚁，体型渺小微不足道。 记忆中上次来的时候，所有柜子与卷宗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会儿放眼望去，却是满目狼藉。 这一路走来，就是连个活人都没有遇到，不由让我为之震惊！ 于是便加快了脚步，急切的想要进入九狱，确认下面的情形。 当我来到九狱的中心，却赫然看到了一大黑衣群人，立刻收住脚步，想要隐藏身形，却是已经晚了。 这些人个个身着蓝衣，脸上统一带着奇怪的面具，手中皆执利刃，周身都蒸腾着强烈的杀气。 听到动静后，不约而同都看了过来。 在他们中间，我则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三位长老，以及数位判官，这会儿竟然全部都被挟持。 这一路走来，我心都是悬着的，看到眼前的情景后，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平常都说众生平等，但在危机关头，有些人的存在意义却是注定不同。 这些人皆是三界的栋梁支柱，这会儿虽然每个人都带着轻重不同的伤，但庆幸的是都还还活着，这简直太好了！ 在目光扫了一圈后，我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月渐寒。 他几个正矗立在人群中，似笑非笑的注视着我。 刚才忐忑不安的心，这会儿真难平静了下来，对于此人的到来，竟是一点也不意外。能将九狱折腾成这样子，放眼三界，有这胆子和能力的本就没有几个。 让我不解的是，他竟然成功控制了九狱司，为何要停在这里裹足不前？难道下九狱去救加罗么？ 在我疑惑的时候，月渐寒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你来啦？” 我冷眼看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月渐寒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是很清楚吗？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这些人，是去的话，就把苦生门打开，或许我心情好，还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苦生门？我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 苦生门是通过九狱的结界，出自有情者孽、众生皆苦的佛语，是属于九狱最后的屏障，一道肉眼无法窥见的机关大门。 对三界众生而言，它是善门生门，可以镇压住所有的恶。 而对九狱的恶鬼而言，它就是死门，能将他们不该有的希望与念头彻底断绝！ 苦生门只有危急关头才会启用，所以上次月渐寒闯入九狱，却并未见识到它的厉害。 这会九狱已是血流成河，苦生门也自然派上了用场，难怪这帮人都停在此处僵持不下。 我瞟了眼那些冥官和长老，没好气的同月渐寒道：“我看你是委托错了对象，我何德何能，竟能劝得动各位大人？而且你看这些人的样子，哪像是掌控钥匙的主？” 月渐寒脸色不变，语气轻飘飘道：“既然如此，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不如全杀了，符离如今远在天边，幽都乃是无主之城，这些人看在我的眼里皆是叛徒逆匪，活着也是浪费空气，毫无意义。” 他这边话音才落，旁边的黑衣人便将刀刺入了一人胸口！ 动作又快又狠，那人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已死去。 我心格登一声，厉喝道：“住手！” 周边的那些冥官虽然身体被俘，但神情却没有一丝慌乱，许是不忍看同僚死去，竟是全部闭起了眼睛。 这些在九狱任职的，虽然都是些修典执法的文官，但为人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在这种高压恐怖的气氛下，也没有人失态畏惧。 此刻我心里敬佩，又欣慰，阿离的目光果然不差，九狱官员皆是他亲自挑选提拔出来的，如今虽然都身陷囹圄，但却依然维持着狱吏的尊严，不曾给他和冥界丢脸！ 月渐寒并非正常之人，跟着他那些手下也不例外。 对我的警告，黑衣人置若罔闻，欲伸手再抓旁边的陆判时，我忍不住握伞刺出，在场的人都没料到我会突然出手，再想阻拦却是已经来不及。 那个持刀杀人的黑衣人身体一震，伞身却已倾刻间穿手而过！ 第844章 苟且偷生 就在双脚落地的一刹那，我将对方手掌上的青花伞抽出来，直指月渐寒，无视周围聚拢过来的其他人，“谁也不知道苦生的门钥匙在哪里，你就算把这里的人全都杀了，依然难以救出加罗！” 运气还带来的手下实在太多了，如今我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衣人。 这些家伙，连几位长老都能顺利拿下，我也不指望能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全部歼灭，只希望能够拖延时间，为其他的人争取一线生机！ 我以前无比讨厌苏决，这会儿却是迫切的渴望他能尽快出现！九狱发生这么大事，他没道理不知道的。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如果能拖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联手，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心里默默盘算着，月渐寒却是抬了下手，那些持刀的黑衣人就像定了身似的，站在那里不再往前，连手中刀尖都不再晃动一下。 可怕，这么大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形兵器，难以想象，他若是当了冥王，通过这些家伙掌管三界，天底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月渐寒显然知道阿离不在幽都，所以这会显得格外气定神闲。 “我可听说……前段时间，这些人当中有反对你同符离婚事的，甚至还当众出言不逊，你难道不想借着这机会除掉他们吗？”月渐寒说。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微微皱眉，这件事发生在幽冥殿上，他又如何得知的消息？ “认识这么多年了，居然对我还是这么冷淡，真是让人伤心。我也是在关心你罢了，你知道的，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心的。我这次来，除了营救自己的父亲，还有就是想看看你，没想到上天竟当真响应召唤，让你赶到了这里……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他肉麻兮兮的看着我。 这个死变态，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调起情来。要发疯也别拉上我一起啊，没看到周围那些人的脸色，这会儿全都变了么，还是说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不觉得，”我本想说些难听话的，想是想到眼下的处境，得罪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只能在心中怒骂，脸上却装的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望着我，好像对我的恼火浑然不觉，状似痴迷道：“是错觉吗？你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美了……真想把你包起来珍藏，不让任何人接触到。” 这个混蛋，总是能用看似深情款款语言，激起人身上的所有鸡皮疙瘩！ 不幸的是，他身边的人也听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月神大人，别忘了正事……” 月渐寒瞟他一眼，“下次谁在我说话的时候插嘴，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对方身体一僵，立刻退了下去，再不敢言语。 那都没人敢再开口，清池长老却是憋不住了，先是咳嗽了两声，接着怒气冲冲的斥责道：“你这乱臣贼子，竟趁冥王大人不在幽都时犯我冥界，还意图攻陷九狱，幸得有苦生门守护，才未能让尔等得逞！你们若识相，就赶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免得事后大人追究起来，叫你们诛杀殆尽！” 这老头一开口，我便知不妙。 月渐寒虽然看似神神叨叨的，但却为人精明心思缜密，对阿离也是颇为痛恨，如今的局势，清池长老再说这样的话，无疑是把自己往棺材里推。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很厉害，但如今已过百岁高龄，再加上身受重伤，怕是经不住任何折腾。 在我担心的时候，月渐寒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你们口中的冥王大人是如何诛杀我等的。”说罢下巴微台，旁边的人立刻领会，准备对清池长老下手。 我立刻伸手，叫住他，“等等，你不是说要我劝说他们开启苦生门么？” 月渐寒道：“没错，可是你刚才还不答应……” 我说：“我改变主意了，给我点时间，我会尝试着说服他们。” 月渐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沙漏来，旁边的人立刻伸出手来，将沙漏置在上方，“三分之一炷香时间，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清池长老立刻竖起眼睛，义正词严道：“住口！此事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我等皆是为臣多年的冥官，岂会因苟且偷生之举，而毁了多年的名声！你无需开导我们，也不需要替那贼子说话！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向这种邪恶势力低头！” 这些冥官当中，他的年纪是最早的，也是最具威望的。 这会儿一开口，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甚至包括陆判，也冲我微微摇头，“姑娘还是别浪费口舌了，为天下苍生考虑，苦生门也绝计不能开。” 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懂的？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劝他们开启苦生门，心里只盼着苏决赶快出现。 他离九狱，距离比守城驿馆差不了多少，如今迟迟没有现身，难道是…… 月渐寒冲我笑了一下，“你是想拖延时间等苏决前来支援吗？还是放弃吧。” 我佯装不解，“什么意思，苏决大人他怎么了？” 月渐寒道：“我提前让人抓了魏清见，将他引出了幽都，并在城外设了个局，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回不来了。” 我心中懊恼，苏决这么精明一个人，竟在感情上栽跟头，倘若这回幽都真有大变故，他身为大祭师，首当其冲要受重罚才是！ 苏决那边希望被切断，其他会造成威胁的人，应该也受到了阻碍。 也是，倘若月渐寒担心援军的话，也就不会让这群人全都大咧咧的进入九狱司了。 我纠结了一会儿，再度看向清池长老，“您老以及在场的官员，可都是冥界的栋梁，如果出了什么事，外面的百姓又当如何生存？” 清池长老闭眸悠然道：“我等今日只守九狱，其他的事，日后冥王大人自会处理……唐姑娘还是不要再操这份心了罢！” 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就算是现在，话语中还依旧带着刺儿。 第845章 行使权力 我并非不在意，只是眼前事态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沙漏流逝的飞快，转眼间，便被月渐寒收了起来。 “如你所见，我也没办法说服他们，让你失望了。”我对此颇感无奈。 “没关系，”月渐寒笑道：“我已经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我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月渐寒说：“我方才说了，此行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看你。看你想不到办法为难的样子，也是件有趣的事。这会人已经看过，我也心满意足了，那么接下来，该继续做第一件事了。” 我顿时紧张，“你不能伤害他们，在场的各位大人都是好官！” 月渐寒却道：“正因为他是你们心中的好官，所以我才更不能放过他们。” “什么意思？” “他们是忠于符离的，连死都不怕，将来自然也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归顺于我，再好的人不能为我所用，那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我看着他嘴角绽放出邪恶的笑容，后背一下渗出了冷汗。 自己眼下的处境也是骑虎难下，既不能救他们，也不能弃之于不顾。 进退两难的时候，也只有像阿离说的那样选择，听从自己的内心了。 我再度举起了手中的伞，“今日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他们，实在不行，便从我尸体上踩过去罢！” 月渐寒的眼睛很亮，“小鱼儿，你觉得这样值吗？就算是救了他们，那些人也未必会领你的情。” 我咬牙道：“我做事只凭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任何人领情！” 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便缓缓抬起手来，然而就在又放下去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我错愕的看着来人，惊讶道：“寂树，你怎么来了，赶快离开！” 寂树放慢了脚步，并不理会我的话，而是径直走到月渐寒跟前，“我有办法打开苦生门，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这回不只是我，就连清池长老他们也全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的反应，我也无从判断寂树话语是真是假。 月渐寒打量着他，眼睛微微眯起，显然不认得眼前这位脸生的少年，“你是什么人？” 寂树道：“只是一个寻常的守城卫头目罢了，说出来，您也未必认得。” 月渐寒打量几位冥官的反应，心里想必有了判官，目光再次放在少年身上，“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说能打开苦生门？” 寂树道：“因为……我就是开启苦生门的钥匙。” 我茫然的看着他，月渐寒沉默片刻，将询问的目光看向清池长老，“苦生门的钥匙，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卫，清池长老，您相信么？” 清池长老皱眉，“你一个小城卫，到这种地方来出什么风头！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情况，还不赶快回去！” 寂树并不为所动，望着月渐寒道：“你也不相信我的话吗？” 月渐寒盯着他，笑容渐渐转淡，“不，我相信。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身上，符离他确实做得出来。” 然而其他的冥官，这会儿皆是瞠目结舌的神情，或多或少的带着不确定。 除了月渐寒外，还有一个人相信寂树的话，那就是我。 谁都知道苦生门的重要性，所以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钥匙肯定在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身上。谁也不会想到，掌握这扇大门的决策者，竟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卫。 少年站的笔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任性与骄傲。 月渐寒绕着寂树转了一圈，慢悠悠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开启苦生门？还是说，这是符离的意思？” 寂树道：“在我成为苦生门钥匙前，冥王大人曾亲口说过，此门由我掌控，如果认为到了开启的时候，无需向他请示。如今各位大人性命垂危，我觉得……是时候开启了。我可以帮你开启苦生门，但是你得答应我，先行释放了诸位大人。” 月渐寒迟疑了一下，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不知道在计算什么。 片刻后，便答应了寂树的要求。 目睹事态的发展以后，清池长老却是慌了神，“少年人，你刚才的话可是真的？” 寂树行了礼，“属下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隐瞒欺骗。” 清池长老激动道：“可你怎么能因为我们，开启苦生门！你可知道这扇大门开启后意味着什么？” 寂树平静道：“知道，但大人既然已把决策权交给了属下，那么属下便可行使自己的权利。九狱得失自然重要，但在属下心中，却依然比不过诸位大人。属下自愿开启此门，倘若以后冥王大人追究，在下愿意承担任何责罚！” 清池长老神情焦虑，却不知该如何劝他，急火攻心，竟然又晕了过去。 这么大年纪，也是不容易……我决定以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同这老头计较了！ 月渐寒吩咐黑衣人，将几位长老和在场冥官全部释放，这些人依旧不愿意离去，最后在黑衣人强迫之下，方才集体出了九狱司。 寂树看着我，眉毛微微蹙眉，低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走！” 然而下一秒，月渐寒却是挡在了我的身前，“方才我们的约定里，可没有关于小鱼儿的任何内容。” 难怪他方才眼神不对劲儿，没想到竟在心里盘算这个。 我倒是不在意，这场的黑衣人虽然多，但是我若铁了心想逃，怕也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寂树眼中闪过焦虑，才要开口，月渐寒却蓦然沉声道：“赶快开启苦生门，否则我可能会随时改变主意，将那些人重新抓回来！” 我用眼神示意寂树，要他无需担心。 寂树却依旧眉头紧皱，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好吧。”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一大片空地，寂树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空气中竟当真浮出现一对巨大的鬼门来！ 第846章 舍我其谁 我原本以为，九狱司的那些卷宗柜子已经够大了，可是现在苦生门面前才发现，人类竟然可以更加的渺小！ 苦生门上，铭刻着各式各样的繁琐花纹，这些花纹有人有牲畜、有花草树木十亦有飞鸟走兽，有的看起来像只有铜钱大小，但是仔细盯着它看，就好像会沉浸到画中一样，连它身上的每根毛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哪怕是我们视为没有灵魂的植物，在上面都显得格外生机盎然。 图案底部微成金色，散发着太阳光一样的神秘色彩，看上去悲悯又神圣。 而当苦生门缓缓开启的时候，我看到了门扇里面的情景，那是百鬼受难的场景，与方才呈现出来的画面完全不同。 这就是苦生门，一门之隔，此天堂彼地狱！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哀号、失心裂肺的哭喊声像海浪般席卷而来，听的人心生畏惧，还没正式进入，便已经感受到了他们所经受的苦痛。 倘若让外面那些恶徒前来参观这里，我保证他们有生之年，绝对不敢再做坏事！ 月渐寒发布号令，黑衣人鱼贯而入，只留下小部分在这里守着。 里面镇守九狱的，不仅有幽兵，还有镇魂神兽，双方虽未有任何喊话，但都已明白对方的处境，很快便厮杀打斗起来。 寂树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双手张开，仿佛被定了身似的。我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身体，却发现居然像像石头一样坚硬！更别提是回答交流了。 关于苦生门的事，我以前也曾经听阿离提到过一些，当钥匙开启大门时，便会失去意识化为物件，而当精力耗尽时，苦生门便会合上。 如今亲眼见到，一边佩服阿离的决策，一边为寂树感到震惊。 身为苦生门的钥匙并不容易，除了要有颗善良坚强的心之外，日常还要行得正走的直，稍有偏差，便会被结界吞噬灵魂。人生在世，又有谁能完全不出错呢？ 眼下我虽然看不得这些黑衣人放肆胡为，心里却也明白，眼下的处境，以一己之力想要阻挡这些人，无疑是螳臂挡车飞蛾扑火。 对方不仅人数多，而且个个身手绝佳，敢来进犯冥界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想也知道都是些不要命的狠角色。 可如今什么事都不做，也是痛苦难耐的煎熬。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月渐寒却突然出声道：“你可曾真正到过里面？” 我摇头，“不曾。” 月渐寒笑笑，“想也是，符离怎么会舍得让你来这种地方？那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我紧紧握着伞，脑海中浮过一线亮光，心中立刻便有了主意，“好！” 眼下敌手众多，我自然没办法同时让他们拦下，但是我可以对付月渐寒和加罗！到了里面后，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拖着，等寂树耗尽体力，将他们两人强留在九狱！ 月渐寒邀请我进入，自然并非出于好心，怕是想在危急关头拿我当做人质，要挟别人吧？ 虽说眼下外面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存，但他做事谨慎，总会给给自己留一招后手。 于是我们两个人各怀心事，并肩踏入了苦生门。 才进去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阿离和爸爸妈妈。 月渐寒的身手，我很清楚，他如果使出全力，将是个难缠的对手，更何况待会儿还有加罗，还有那些数不清的黑衣人相助！ 等下动起手来，我恐怕凶多吉少，等他们回来时，我怕已经是……也不知道大家如今都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 不过这个念头只有一瞬间而已，眼前惨烈的景象以及浓重的血腥味，再次触动了我的神经，如今是幽都、乃至三界的劫难，在这种大事跟前，实在不宜再权衡自己的得失。 我并非圣人，却有自己的判断，从小姥姥便教导我，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而阿离也曾说过，当遇到难以抉择的事，就听从自己的内心。我想，自己这回算是应了他们的话吧！ 我们沿着石梯，一层一层的往下走，越往下走，画面越是让人触目惊心。 而我的心却已逐渐麻木，这些都是生前做了无数恶事的人，时候经历这样的磨难，也是活该，实在没什么好同情的。 月渐寒一点也不想紧张，他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去玩耍似的。 他说：“小鱼儿，你现在想什么？” 我冷着脸道：“在想该怎么杀死你。” 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不用再费脑筋，你忘了我是神么，你们是杀不死我的。” 我冷笑，心中却不以为然，月渐寒的品行，就算是丢在普通人里也是烂出渣来，这天下虽大，但哪里有人会供奉这样的神明！ 我们跟着那些黑衣人后面，很很快便到达了五狱。 我心里默默的想，再往下走，便都是些罪无可赦、不知悔改的恶灵，以我对月渐寒的疯子，这个变态指不定会做出把所有人释放的举动，到时候再想对付他们，怕是更难！ 果真，月渐寒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同旁边的黑衣人道：“待会到了下面，把所有囚犯全部释放！” 我握着伞，听了他的这番话后，立刻按捺不住选择出手。 月渐寒早有防备，及时避开，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还真敢下手……你可知道，我现在想要杀你易如反掌？” “吹牛皮没用，有本事来试试！” 月渐寒一面应对我的攻势，一面将毫不在意的同黑衣人道：“你们继续，不必理会这边！” 黑衣人得令，便像潮水般继续往前冲。 我想上去阻拦，却被月渐寒断了去路，他整个人就像泥鳅一样，贴在我的身上。 我抓住伞柄轮了个圈，将他逼开一段距离，然后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再度攻了上去。 因为早已已生了杀念，所以下起手来也是招扫夺命，毫不留情。 月渐寒起初脸上还挂着笑，看似轻松自如的应对着，但很快笑容便逐渐转淡，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他沉声道：“小鱼儿，我原本不想杀你，别逼我……” 第847章 真假对手 我并未因为他的话语而有任何停顿，月渐寒凶残又阴险，倘若被这样的人阴谋得逞，三界以后怕是永无宁日！ 伞尖划破气流，疾速挽了一个亮花，然后直接刺入他的胸口，月渐寒侧身避开，襟前却是烂了个窟窿。 我这边在心中惋惜，他那边脸上却是出现了懊恼之意，趁我收伞的功夫，顺势抓了个正着。 然后身体前倾，直接朝我扑过来。 我抬脚便端，竟被拿捏住了脚踝，于是蹬地而起，身体迅速在半空旋转数个来回，月渐寒被迫松开，手指挑起破烂的衣衫，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待他站定身体后，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虽然嘴角再度勾起了笑意，但看上去阴鸷又邪恶，这是我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除去伪装的样子！ 这家伙，果真是集诸恶于一身的鬼子！ 黑身灵压从也身上像钢针一样迸射出来，扎得人皮肤生疼，眼球也很不舒服。 我立刻撑开伞，挡在身前，然而他的身影却突然消失，身形跟方才比较起来，也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我立刻聚敛心神，丝毫不敢马虎，然而就在同时间，无数死灵却从六成喷涌而出，并发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 这些恶徒被囚禁多年，虽然受难候皆是惨兮兮的模样，如今得了自由，立刻张牙舞爪原形毕露，看到狱吏的尸体，便立刻扑上去贪婪的嘶咬啃食，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累累白骨！ 如今这些这些家伙身在九狱，尚且如此猖狂放肆，倘若真到了外面，指不定又要造出多少恶来！ 想到这儿，我便点开伞柄和机关，食灵卷轴立刻弹出，我握住卷轴，将自己的拇指咬破这上面画出一张嘴巴，然后使尽全力抛向高空。 卷轴瞬间变大，张开血盆大口，开始拼命的吸取亡灵。 那些家伙刚得了自由，还来不及高兴，就已经进了卷轴腹中。 但我这边却因为分神的缘故，被月渐寒一掌击打在肩上。 在身体相撞的那瞬间，我清楚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于是飞快侧身避开，希望能缓解下他接下来的这波攻势。 却不想他的手却犹如附骨之蛆，牢牢吸附在自己肩头！ 我疼出一头冷汗，立刻将青花伞换了一只手，左手不经常主使，动作难免慢了些，月渐寒猛然用力，将我身个身狠狠撞击在石柱上！ 然后继续收拢手指，好像要将它们镶嵌到我的骨肉里！ 他将脸凑过来，状似关切道：“疼么？” 我想，身体本能的反应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理智告诉我，不要在他面前做出任何表情，免得刺激到这死变态，让他更加兴奋，但身体却因为疼痛而收缩在一起，血液顺着鹅黄色的衣服浸出来，就像是一朵绽放在肩膀上妖艳的花朵！ 跟预想中的一样，这幕果真让月渐寒显得愉悦极了，他脸上甚至出现了当年让我印象深刻至今日的狂热和摧毁欲！ “过去我一直以为，你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活力，整个人显得格外活泼而富有生机，所以一直不忍心出手伤害，如今看来就是错的，你分明现在的样子更可爱些，显得美丽又脆弱，就像是被捧在掌心里的瓷器，只有落地的瞬间才能迸发出生命的光彩……” 青花伞自手中脱落，我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开始召唤诛邪偶、画皮偶、替身偶！ 虽然不确定，每个人都能够派上用场，但是眼下，除了人海战术之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白色亮光闪过，诛邪偶扛着大刀出现，纵身而起对准月渐寒的头部狠狠砍去！ 与此同时，画皮偶在拿起了手中的画笔，对着空气画一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并且将它们迅速组成在一起，变成牢笼，将月渐寒困在其中。 替身偶紧张的跳上我的手心，“小主人，您没事吧？” 我咬牙道：“还好。” 替身偶紧张地望着眼前的乱相，结结巴巴道：“小主人在这个时候召唤我，有什么吩咐吗？” 我默了下，问：“你如果变成我的模样，有战斗能力吗？” 替身偶干笑两声，“呵呵……没有。” 我默，“是我太鲁莽了，你还是回去吧。” 替身偶的郁闷道：“我现在没有很强的战斗能力，但是却能变成你那样，混淆对方视听，给您创造机会！” 我迟疑道：“这是个危险的家伙，太冒险了。” 替身偶却说：“小主人这是什么话，我们存在的意义，本身就是为了紧要的时候出来帮忙，危险时不挺身而出，回去岂不是要被其他兄弟耻笑？” 说着便蹲下来，将手放在我的掌心上，两手相接的瞬间，另一个小鱼儿便就此诞生于世！ 不愧是专业的替身偶，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不仅五官长得相似，就连神情以及肩头的血迹都一模一样，甚至手中还提着另外一把青花伞！它拉着我迅速转了几个圈，站在那里不动了。 这会儿别说是月渐寒了，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像是在照镜子！ 那边诛邪偶专心对付月渐寒，而画皮偶则负责拦截那些逃逸出来的亡灵。 月渐寒的能力远比那些亡灵厉害的多，所以画皮偶的牢笼并不能将其一直困住，很快那些粗细不一的线条，便被月渐寒掰得扭曲变形，最后被撑到了极限，便化为乌黑的墨汁。 诛邪偶每次出差都需要耗费极大的灵力，月渐寒偏偏又是个难缠的家伙，所以很快便现了颓势，我立刻将其封印。 与此同时，替身偶也在旁边做出了跟我一模一样的动作，两人之间竟不存在任何时差！ 月渐寒显然厌烦了这样的纠缠，于是选择转身回来对付我。 可是当他对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时，也情不自禁就起了眉毛，显然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跟替身偶拉开距离，两人一前一后，把月渐寒夹在当中，并且都握紧了伞，作出准备攻击的架式。 替身偶虽然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但无论是眼神动作还是招式，竟都学的有模有样！ 第848章 不同寻常 月渐寒道：“真是可笑，你以为这种小伎俩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么？” 我脸上没有任何动静，心里却是在冷笑不止，如果你果真能分辨出来，为什么要要对着替身偶说这话呢？ 当年替身变化成阿离的样子，只会看着阿离长大的长老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更别替是我们这会儿不言不语刻意收敛了灵力、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了！ 替身偶平常看起来胆小怕事，但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变成了其他人的样子，就会显得非常敬业。 这会儿在月渐寒的注视下想必怕的要死，但脸上依然维持着跟我一样的不屑！ 月渐寒迟疑了下，又将目光收过来看我。 如此斟酌了片刻，竟像是认定了我似的，突然举掌朝这边袭来。 我原本想要正面应对的，但是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主意，顿时装出惊慌的神色，拔腿就跑。 这突然间的变化，却是成功误导了月渐寒，他果然停下脚步，不再追击，而是转身对付起替身偶。 替身偶撑到了现在已是不易，虽然没有像我一样露出那么惊恐的表情，但小腿却是打起了哆嗦。这不禁让月渐寒再度泛起疑惑，我伺机上前，将手中的青花伞送入了他的身体！ 虽然成功将他刺伤，但是因为太过紧张，并未刺中要害，伤口也不算太深。 这一动手，彻底将身份暴露。我将伞抽出来，退到安全距离，同替身偶道：“你回去吧！” 替身偶却兴致冲冲跑了过来，建议道：“再来一次吧！” 看它样子，就像是游戏玩上了瘾。 但我却觉得太冒险了，苏决这会儿全神贯注的盯着呢，同样的方法怎么能奏效两次？ 然而替身偶却是不听，跑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肩膀，大吼一声，脚下突然开始冒起一股白烟。 趁着白烟扩散的时候，它则拉住我的肩膀迅速转了几个圈，然后回到了方才的位置。 苏决捂着伤口，冷冷的注视着我们两个。虽然看起来很冷静的样子，但是我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疑惑…… 好吧，我错了，有时候同样的方法确实可以连续使上两次！ 就这样，在替身偶的配合下，我们竟然渐渐占据了上风。 然而我却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妙的现象，因为逃逸出来的亡灵实在太多了，食灵卷轴吞噬速度正在逐步减慢，而且还不时往外吐几只……看来快饱和了，得去灵力充沛的地方放卷才行。 眼下时机自然不行，所以只能将卷轴时收起来。 好在那边还有画皮偶在奋笔疾书着，拎着一只巨大的毛笔，不停的涂涂画画。 这会儿的出口处，无论墙壁还是地上，都东一道西一道的挂了歪歪扭扭的墨线，好像是临时修理工打上的补丁。 看它游刃有余的样子，我想那边暂时不用操心了，还是先收拾了月渐寒吧！ 趁他注意力集中在替身偶身上时，我将手探进了靴子里，拔出了弯刀匕首。 这是白爷子爷爷打造的神器，非常锋利，平常都安静的沉睡着，很少被我拿出来使用。 希望这次，它能帮我杀了月渐寒，这样我就能尽快上去，守住出口，待苦生门关闭的时候，把加罗拦下…… 等等……在准备动手的时候，我却隐约觉察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月渐寒似乎也留意到了，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黑衣人进去了这么久，怨灵不停的往外拥倒是不假，可是加罗人呢？难道被什么厉害的人物，困在了九狱，无法出来？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突然有黑衣人冲破了画皮偶的拦截，带着满脸的墨汁来到月渐寒跟前，慌里慌张道：“回月神大人，加罗大人并不在九狱！” 月渐寒眸光一沉，“你确定吗？” 黑衣人道：“确定！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月渐寒瞟我一眼，突然转身离去，看样子竟是想逃！ 我虽不明白其中什么情况，但是得知加罗不在九狱，也不由松了口气。 正准备从背后下手，攻击月渐寒，却突然察觉到脚下剧烈晃动，竟像是地震到来一般！ 这让我意识到，寂树体力好像快撑不住了，苦生门即将关闭！ 不能再在这里继续停留了，于是当机召回替身偶和画皮偶，拎着伞向上跑去。 画皮偶留下来的那些图案，应该暂时还能抵挡会儿，这也刚好为我们创造了机会。 月渐寒这会受了伤，动作受限，所以很快便被我追上。 大家这会儿都急着往外跑，所以这会儿虽然交着手，但是却心照不宣的加快了脚步。 路上我很是担心，寂树会突然倒下去，这样苦生门关闭，不仅是将那些恶灵，就连我跟月渐寒，也会被一并封锁住！ 虽然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可是加罗的失踪，却又让我看到了生机。 就算是憎恨月渐寒，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人渣而搭上自己的性命，眼下我与的他能勉强打个平手，如果得了机会再召唤出诛邪偶，再杀他并非难事……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在苦生门关闭前，逃出这里！ 人总能在危机的时候爆发出最大的潜力，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跑得这么快！ 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已经跟月渐寒并肩窜上了最上层的一狱，眼看马上到了九狱司，我却再次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安静，死寂般的安静。 但是周围的气氛，却是跟我们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乌黑森冷的石梯上，月渐寒停下了脚步，我也停下了脚步。 我们两个抬起头，几乎同时间朝上方望去，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很多人。 几位长老、陆判、董判、苏决、左思……好像我在幽都认识的所有大人物，这会儿都赶在这里聚齐了。 在那些人中间，自觉地避让出了适当的距离，那里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 他这会儿的神情，看上去自信又从容，目光自上方投射下来，看我的眼神，冷静自恃，似乎跟看旁边的月渐寒、以及我们身后那些恶灵，没有任何不同！ 第849章 入局中局 那一刻，我本来想冲他微笑的，但是努力过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他。 阿离的样子，没有一点风尘朴朴的疲惫，就好像是……早计划好了一切似的淡定。 我的爱人，我以为他在万里之外，却没想到竟是近在咫尺。 跟往常一样，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 我的肩膀很痛，同时召唤出三只玩偶，也几乎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极限，这会儿身体很累，连靠双腿支撑着站立都是问题。 所以虽然明知道月渐寒此刻就在旁边，居心叵测而且非常危险，但是疲惫感依旧循着本能涌了上来。 我就那么抬起头，看着他。 他在我心里，原来是朋友，后来是爱人。 我以为我们是平等的，相差的只是身高而已。 小时候，我因为被封印的缘故，仰视了他许多年，于是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长大，这样就能跟他平视。 但是这会长大了，我发现自己看他的时候，还得时刻仰着头。 我们两个之间，就像现在样的处境。 他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目空一切。 而我则满身血污，狼狈不堪。 我以为自己通过自己的努力强大后，就能成为别人眼中不一样的存在。 可是这会儿在他们的注视下，才发现，没什么不同。 大家平时对我的那点尊重，不过是因为我身后的男人罢了。 没了他，我依然什么都不是。 我就那样看着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很多很多东西。 当月渐寒夺过匕首，并将它架在脖子上时，我没有反抗，也已然没有任何气力和精神反抗。 我就那么站着，一动也不懂，就像被抽走灵魂的塑像。 时间好像凝固了，僵持了片刻后，苦生门渐渐在我们头顶关闭。 进来的时候我看到是外头的那一面，耀眼夺目的生门。 而这会儿，我看到的，则是阴暗灰涩的苦门。 光线，好像被吞噬掉了，慢慢的减少，消失。 光影在慢慢收缩，最后消失在我眼前…… 我深爱的人，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初见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当苦生门关闭后，石壁上的火把燃烧了起来，周围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月渐寒这会儿也没有了冗奋之意，他将匕首从我脖颈上移开，扔到了地上。 然后捂着伤处在台阶上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他的眼睛中竟折射出一丝同情与怜悯，语气中还有着不加掩饰的钦佩。 他伸直了腿，懒洋洋道：“你说，是符离临时赶了回来，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他为了抓我设下的局？” 我瞥他一眼，坐下来。 见我不说话，他便继续道：“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很可怕？说老实话，你真的可以考虑下我的，说心里话，彼此认识这么多年，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对你有杀意。” 见我不说话，他便幸灾乐祸的笑起来，“难过吗？他居然把你也一起关了进来，而且方才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心疼和异样，真是个冷酷的家伙……” 我冷静道：“如果是想看笑话，你可能要失望了。” 月渐寒挑眉，“哦？” 我说：“你带了这么多人来犯九狱，如今都已经被消灭殆尽，又被关在这里。如果活着，我还有机会出去，而你，却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后悔么？” 月渐寒愣了下，竟在台阶上躺了下来，“你说的没错，我这次的行动，本身就是一场豪赌，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什么后悔的。” 我淡淡道：“老实呆在缥缈之海，做你的月神，不好么？” 月渐寒却轻蔑而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想要拿回来的是三界，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怎么能够安心呆在那样的结界里？我自司空岛出来，本以为从此可以自由自在，却没想到，竟是进了另外一个豪华的牢笼……也是可笑！凭什么他坐拥三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我却要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装神弄鬼扮什么月神？” 我说：“鱼和熊掌本就不能兼得，是你想的太多了。如果真想要自由，当年离开司空岛后，天大地大，你随便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没必要回缥缈之海。你既然选择了月宫，说明你想要的是权势，而并非自由。三界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它并不属于一个人，就算是阿离，每天也要做些不喜欢的事。想得到一些东西，就势必会失去一些东西。人生在世，心自在，懂得放下，方能自在，你若是能够舍弃一切，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了。” 听完我的话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悠悠道：“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你又如何看待自己的处境呢？符离这样绝情，你就不伤心难过么？你这般淡定，难不成，方才那个人是假的？” 我低喃道：“不，他是真的。” 刚才我们只是对视而已，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但是我却能肯定，他就是阿离。 他说过，要我熟悉他的一切，他的身体和他的灵魂，如今哪怕是闭着眼，也能立刻将他和旁人区分出来。 他说我不伤心难过，那是因为还不够了解我。 谁说一定要哭的撕心裂肺风才叫难过？谁说一定要表现得黯然伤神才叫伤心呢？ 哀莫大于心死，痛到麻木，反而没有感觉了。 这会儿周围的处境虽然有些糟糕，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个便于思考的好地方，也可以顺便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演变到现在，脉络走向已经很明显了，显然是个局，为歼灭月渐寒及其势力精心设下的局。 加罗安全，月渐寒和残余势力均被困在此，九狱亡灵一个都没能逃出去、冥界栋梁支柱得以保全，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与答案。 至于苏决、左思以及几位长老、那些被捕捉冥官知晓与否，以及过程中牺牲的那些幽兵，这都不重要。 至于我，一颗自己跳入乱局当中的棋子，在这场追捕游戏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怕除了阿离以外，谁都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我真的想送两个字给自己——活该！！ 第850章 并非初衷 就是先想清楚，以后我也觉得很累了，于是便也学着像月渐寒那样在台阶上坐下来。 虽然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旁边还有着堆积如山的尸体，但是我们谁也没有在意。 两个身受重伤的人，狼狈不堪的躺坐在台阶上，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精力去算计谋害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慢慢坐了起来。 月渐寒瞟我一眼，淡淡道：“怎么了？” 我说：“你不觉得这会太安静了吗？” 虽然周围鬼哭狼嚎的声音依旧在，但是却没有了厮杀声，最让人不解的是，除了极少数的黑衣人外，那些被月渐寒释放的亡灵，这会儿竟然谁都没有跟上来。我可不认为，画皮偶的那些补丁线条能够支撑这么久！ “没错，”月渐寒摸摸鼻子，讪笑道：“但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却依然高兴不起来。 很快，长梯下响起了突兀的脚步声。 这次来的不是黑衣人，那不是寻常的狱吏，而是数十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他们身上穿着黑袍子，他们体形一样高、一样胖瘦，每个人胸前都有一个金色骷髅图案，相似的宛如复制人。 如果仔细盯着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所有衣袍下面，都是空空如也的，没有像我们一样的肉体存在。 在他们身后就跟着几头大牛一样的妖怪，脖子上系着一个铜制的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悦耳如同天籁般的声响，宽阔强壮的后背上，则堆满了狱吏的尸体。这是敛尸兽，小时候在青莞时，就曾经见到过它们。 这群人的来历，我并不清楚，但是却对他们身上的骷髅标示却略有耳闻。 传说中九狱有十只凶狱兽，他们非人非鬼，非兽非怪，也并没有特定的形体，平常都以幽灵的姿态散布潜伏在不知名的角落当中，只有危险的关头才会出现。 家人看他们走的很慢，但是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我们跟前。 剑尸兽动作熟练的用嘴巴叼起尸体，甩到自己的后背上安置好，然后开始伸出舌头，舔食地上的血迹。所以它经地方，都像刻意被水洗刷过一遍，湿哒哒的，但是却非常干净。 对方走过来后，直接将月渐寒那些残余势力围拢起来，也未见如何动作，那些黑衣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丢了兵器，扑通扑通的往下栽倒。 敛尸兽抬起强壮的蹄子，直接踩在他们的身体上，接着后蹄一扬，便把黑衣人也扔到了背上。 月渐寒这会儿早已站了起来，但脸上却未见惊恐之色，许是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看上去格外平静。 我下意识握紧了青花伞，生怕他会故伎重施，在拿我做挡箭牌。 然而这次并没有，他很顺从走过去，对方将锁魂链套在他的手腕和双脚上，然后押着他顺着台阶走下去。 月渐寒回头看我，却是勾起了嘴角，“我很庆幸没有杀死你，这也间接为自己留下了一线生机。” 我皱眉，“什么意思？” 我可不认为，阿离会看在他放过我的份上，对他犯下的过错既往不咎！ 他只是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意味深长道：“我曾经说过，终有一天会让你主动来找我，希望别让我等太久。” 说罢便跟随那些奇怪的家伙离开，其间再也没有回过头。 肩膀的疼痛急剧加重，我靠在石壁上，剧烈的喘息着。 没过多久，陆续有狱吏自九狱上来，就像是突然间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 从我身边经过时，全都目不斜视，脚步未作任何停留，就好像我是透明人一般。 方才还空荡杂乱的九狱，这会儿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和秩序，就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这种办事效率，未免太高了些。 这些狱吏的脸上，全都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也感受不到任何悲伤。 许是因为这里阴寒之气过重，又或许是因为血液流失太多，我渐渐的，感觉到有些冷。 又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冒了出来，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走开，而是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别担心，等苦生门钥匙体力恢复后，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我蹙眉，“你是谁？” 他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语气平平道：“白夜，在你小时候，我们曾经见过面的。” 我突然间想起来了，小时候在青莞，初结识阿离那会儿，他身边时常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衣人。一个叫白夜，一个叫暗幽。到了幽都后，我还在纳闷，为何他们都不见了，也曾经问过阿离，他只说另有安排，没想到竟是潜伏在九狱！ 他对着我看了会儿后，从胸口取出一个瓶子递过来，被我摇头拒绝， “是效果很好的创伤药。” “我知道，不过不用了，谢。” 并非是我矫情赌气，而是这会儿伤在肩头，又精疲力尽，连握着伞都困难，更别提是给自己上药了。 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做，也懒得再想了，只想这么靠在墙壁上，如果再拿条棉被过来，我怕是会情愿维持这样的姿势到天荒地老！ 他僵持了会儿，最终还是将药瓶收了起来。 只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了，所以对方想尝试着打破这种沉闷，“将你困在这里，应该并非冥王大人初衷，希望你不要介意，更不要因此而责怪于他。” 我反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白夜道：“十五年。” “从来没有出去过？” “没有。” “平日里都做什么打发时间？” “清点囚犯，进行例行检查。” 我懒懒笑了下，“方才死了那么多人，您接下来应该有很多工作需要确认吧？尽管忙您的去，不必刻意理会我。” 他沉默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苦生门的开启，是由钥匙负责的，就算是冥王大人，也没办法将其随意打开。” 说罢也不再观察我的反应，便默默转身离去。 第851章 幡然醒悟 目送着他离开以后，我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来。 周边巡视的守卫依旧来来往往走个不停，我也靠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累了，方才再度坐下。 没多久，有人送了盘食物和毯子过来。 我裹着毯子，端详着面前的食物，虽说是吃的，但看起来却非常血腥，粘乎乎的都盛在头盖骨上，杯子里的水就泛着一股浓重的铁锈气息，但是看都让人觉得食欲全无，更别提是吞下肚了。 我就那么浑浑噩噩的等待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才算是恍然有了光。 苦生门似乎打开了，一缕白光自头顶照了进来。 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但每下都仿佛踩在我的心上。 他走过来，准备弯腰抱我。 我却掀开了身上的毯子，吃力的拐着青花伞站了起来，坐得太久，整个身体都麻木了，站起来的瞬间，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眼花。 我闭上眼睛抿着嘴唇，等待了好一会儿，才逐渐从晕眩中恢复过来。 眼前男人的轮廓，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俊秀的眉眼，清冷的气质，十多年来，从不曾改变。 他看着我，眸光很是温暖，甚至还溢着些许心疼与愧疚。 那一瞬间，我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发酸。 他毕竟不是常人，因为我而露出这样的表情，确实难能可贵。 但也因为他并非常人，所以就算我这辈子，穷尽一生拼了命的努力追逐努力，也依然没办法跟随上他的脚步。 他真的很好，每个方面都堪称完美，而我却有太多的弱点与劣根性。 以前我觉得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又一巴掌。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看着。 过去他常说我对他不够熟悉，所以想要两人进一步的亲密，增进彼此间的了解。 现在我可以自信满满的说，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他。 不仅仅是灵魂，还有身体。 我是这世界上，唯一同他坦诚相见、亲密无间的人。 不过也正因为有了这份了解，所以才让我自惭形秽。 这个胸怀天下的男人，他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而我也永远也配不起他。 明白了这点后，我突然觉得身体很轻松，就好像是大病初愈了似的，就连双脚也不那么麻了。 我看着他，微笑，“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可以……” “谢谢。”我转身离开，将他身影抛在脑后。 九狱，也是我的地狱，我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耽搁！ 人总是出去以后，方才知道拥有的珍贵，譬如生命、健康、还有自由…… 一瘸一拐的到了九狱司，我在入口处发现了面色苍白的寂树，同他微微点头以示招呼，出去后方才发现，外面这会儿居然下着瓢泼大雨。 我在幽都呆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每个雨滴都有指甲盖般大，落在地上就能砸出一个水坑。 这种天气并不适合出门，但还好，我有随身带伞的好习惯。 我撑开了伞，走进了雨中。 至于身后那人怎么办，我想那应该用不着我操心。 他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会淋到。 雨太大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看不清远处，也辨不出方向。 虽然手里撑着伞，但依然无法阻止雨滴入侵，很快便在脸上扑得到处都是水滴。 我摸了把，潮乎乎的，挺好。 就算是我难过到哭，也不会有人看出来，这样就不至于太丢脸。 我就那么一直茫然的走，走了很久，方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看，竟是阿离。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人，拼命的举着手中的伞，希望能够为他遮风挡雨。 然而一点用也没有，雨滴没有意识，可不会因为为他的身份而有任何顾忌，所以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 然而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头发潮湿的贴在脸上，竟有种性感之极的蛊惑魅力，黑眼睛穿过雨帘，直直的望着我。 我想，如果我这会儿身体健康，精力满满，一定二话不说就将九狱的经历遗忘。 单凭他这张脸，我就能傻傻地跟他继续。 苦也好累也好，心甘情愿一辈子。 不用怀疑，他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要不然，当年浴风姬柔那样的大小姐，怎么也会爱他爱得发了狂！？ 按理说我现在还很年轻，正是翻来覆去为爱折腾的年龄。 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大多情侣的必然历程。 但我终归受了伤，也实在累极了，伤口又在雨水的腌渍下疼的不行。 谢天谢地，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虽然让我觉得疲惫不堪，但也让我格外冷静与清醒！ 常言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我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了两次，这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 我只是普通人，并不去经历那种传说中那种伟大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只想守着自己喜欢的人，甜甜蜜蜜开开心心的一辈子，能不隐瞒就绝对不隐瞒，能不吵架就绝对不吵。 阿离呢？他又是如何看待我们这份关系呢？ 因为小时候那份莫名的契约，所以便认定了我是他的所有物，不许被人窥探，不许被人觊觎……我是他的，他则是他自己。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感情。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当作物件，我是活生生的人，而且要比大多数人的感情更加充沛丰富。我没办法想象，跟他继续这样下去，明天又要经历、面对什么东西！ 一个跟你有着最亲密关系的枕边人，看你时脸上挂着貌似宠溺的笑，眼中仿佛除了你再没有任何人，但你却永远无法得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表面上他给了你力所能及所有的爱，但实际上，他根本什么叫爱。 曾经我是一个圣母，以为自己是他生命中的光，可以照耀着他，经历未知的世界，体会未知的情感，慢慢的灌输自己的想法给他……这样，我们就是这天底下最默契幸福的情侣。 但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是，哪怕是神，也无法捂热一块凝固的冰！ 第852章 失了兴趣 如果从普通人的角度看，他这件事做的堪称漂亮。 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回来后心腹大患已经自请入瓮。 从我立场出发，自己被蒙蔽欺骗了。 我以为我是值得他信任的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秘密，但这显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他说过，他不相信任何人，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得知，自己也在任何人当中，那种感觉，却是有种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苦涩。 罢了罢了……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一觉…… 青花伞悄然自手中滑落，哗哗的雨声，自四八八方包围而来，我就像只被放逐的风筝，摊开了双臂朝后面倒下去。 清净了，世界吵闹与纷杂，自此与我再不相干！ 这是一个无比香甜的长梦，以至于当我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甚至还对梦境有些依依不舍。 还没睁开眼，疼痛便第一时间从肩膀上传过来。 我情不自禁皱起了眉毛，手下意识朝肩头摸过去。 但是中途，却是握住了一只大手，手指微凉，纤长有力。 我迟疑了下，立刻放开五指。 但是他的手，却依然包着我的拳头上不肯松。 我睁开眼，待视线聚焦以后，在周围打量了一圈。 头顶的纱帐原本是纯白的，但是我觉得有些太单调了，于是擅作主张将其更换成了淡蓝色。除了桌椅之外，基本上所有的物件和摆设都被换过了。 虽然当时觉得很好看，但心里也大致明白，那些东西全部加起来，也抵不过被我换走的一个旧屏风。 阿离自然也清楚，但是他不管，反而默许纵容我的行为，甚至还会给出几句言不由衷的夸奖。 我当时只顾沉浸在女主人的欣喜当中，整天美滋滋的，并未考虑那么多。 如今再看这些摆设，却是有些滑稽可笑了。 这里原本清冷归清冷，但是每件东西，都是中规中距，同他身份很相符。 而我在大街上买回来的这些廉价物件，放在一般人家还好，可这是冥王的住处啊……终归不合适。 想到这儿，我不由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我的脸，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我摇头，淡淡道：“还好，谢谢你把我带回来。” 他看着我，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你不该跟我这么见外的。” 我笑笑，不语，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别动，还没上药。” 说着便将瓶子拿了过来，我伸手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语气温和道：“还是我来吧，你一只手不方便。” 我坚持，“我可以的。”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微微翘起嘴角，“别闹了，待会儿扯到伤口怕是又要哭鼻子。” 有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在他看似温柔实际坚硬的态度下，我所有的坚持都是徒劳。 阿离在我的沉默中开始动手，将外衣扒开，打开绷带，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比蒋神医的手法还要好得多。 不过即便如此，当药粉洒上去的时候，还是难免疼痛。 他眼中隐约有怜惜，“想哭就哭，不必忍着。” 我咬牙，“我在受伤的时候都忍过了，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哭。” 他的手指一滑，药瓶就此落地，摔的粉碎。 我平静的拉上衣服，坐起身来，穿靴子。 他恢复过来，无视地上的药粉，问我：“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说：“上厕所。” 到外面转了一圈，发现天已经晴了，远处甚至还挂着一轮弯弯的彩虹。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雪霄落了满地，留在枝头上的花朵显得有些稀疏。 我坐在栏杆上，不想到屋子里去。 准确的说，是不想跟阿离接触。 他身为冥王，自有他的骄傲与矜持，所以我不问，他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或许在他认知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肩膀受了点伤而已，养养就好。 又或者还会以为这事是我自己跳进来的，如今出了事，也根本怨不得任何人，哄哄就算。 当我进房间后，阿离已经离开了，地上已经被打扫干净，房间里还留着淡淡的药香。 我换了衣服，召唤月神鸦，直接去守城驿馆找寂树。 他这会儿正躺在床上休养，比我状态好不了多少。 当我过去的时候，房间里竟然还有另一个人，左思。 看到我来，他们两个都很惊讶，寂树疑惑道：“你不在家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无视左思，坐下来同寂树说：“来看看你，顺便说几句话。” 左思犹豫了下，自觉走了出去。 寂树道：“如果你想问九狱的事……抱歉，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做了恰当的选择而已。” 我点头，漫不经心道：“哦。” 他问：“想知道什么？” 我摇头，“不想知道，就是闷的无聊，找个理由出来转转而已。” 寂树沉默片刻，突然道：“那只小狐狸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正在隔壁休息，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过去看看。” 我有些意外，“醒啦？它是狐女么？” 寂树点头，“没错，还没恢复，所以精神很差，只大致问了几句。很可惜，虽然毒解了，但是记忆却丧失了一部分，说不清自己怎么到的魏清见旧宅，如何与她相遇的，只记得是遭了袭击，昏迷前释放了你给她的枯文蝶，所以才给自己争取了一条活路。至于人是不是她杀的，这件事还有待查证。所以她的存在仍然是个秘密，暂时只能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我默默听完，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件事原本我是很关心的，可是到了九狱后，却突然对所有的事都失去了兴趣。 什么魏清见，什么苏决，什么杀人案，这都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每分每秒都有事情发生，我不可能每件事都跑去掺和一遍。 更何况，这些人都在阿离的眼皮底下，他凡事都算计拿捏的好，应该也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一切都随缘随风去吧，我现在只是个重伤未愈的病人而已，原本就不该操这么多心！ 第853章 不要将就 不过即便如此，我同狐女依然是朋友。 她莫名出了这种倒霉事，我还是应该去看看的…… 选到这边站起身来，准备过去问候下，但是才刚开门，一个香气扑鼻的婀娜身影便走了进来，竟是寂树口中精神很差、还没恢复的狐女！ 她这会儿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一点也看不出病人的样子，神采奕奕不说，眼中甚至还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最让我震惊的是，他也手中竟然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汤药。 三人目光对视，俱是面面相许，空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寂树神情严肃道：“你在做什么？” 狐女一幅理所应当的表情，“我来给你送药呀。” 寂树没有一丝笑，冷冷道：“你现在还是疑犯，怎么能够随便走动？把药放下，回去！” 狐女扁扁嘴，很是委屈，拉着我出了门。 期间不小心被扯到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 狐女紧张道：“小鱼儿，你怎么也受伤啦？” 我苦笑，“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你不好好休息，给寂树送什么汤药，别告诉我你喜欢上他了！” 狐女害羞捂脸，“唉呀，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嘛！虽然我喜欢过无数类型的男人，但是还从来没尝试过姐弟恋，现在看到他板着小脸的严肃样……我的心都要融化啦！天啊，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小弟弟！” 我无语望天，“那苏决怎么办？” 狐女立刻拉下脸，“让他滚蛋！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哼，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其实也就那样！我当时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他啊，还是寂树这株小嫩草更适合我啊！” 都说女人变脸如书，这会儿看来，竟是一点也不假！ 她现在提起寂树和苏决的表情，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怜的寂树，竟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了狐女的狩猎目标…… 我说：“寂树是个很好的人，年纪又小，你不能在感情上玩弄他。” 狐女挑眉哼哼，“谁玩弄他了？这种事历来都是男人占便宜女人吃亏，我不介意的话他还考虑什么？更何况，我对每段感情都是很认真的好吧？尤其是现在这段，我告诉你，我现在看到他，就觉得小心肝儿怦怦的跳，整个人都要飞了似的！” 我叹气，“你没事就好，我也放心了。” 狐女抓着我的手，语气诚恳道：“谢谢你小鱼儿，这回倘若不是你出手，我一定死在旧宅了……我……以后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舍命相报！” 我笑笑，“胡说什么啊，我才不希望发生那种事呢。” 狐女看着我，娇媚的眼睛里闪烁着感激之情。 她这样子目光澄清，神智冷静，说什么失忆……我还真不相信，八成是用来忽悠寂树的吧？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恶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展开下一段感情了，随她去吧，我还是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因为不愿意回偏殿对着阿离，所以宁愿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想到好久没有看到花姐了，于是我便去了倚楼阁。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很是惊讶，“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好奇道：“变成什么样了？” 她将我拉到镜子跟前，痛心疾首道：“你看看，简直跟当初初回幽都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原本以为她是故作夸张，瞥到了镜子里面的身影以后才发现，竟然是真的…… 里面的人，白着一张脸，耷拉着眉眼，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不说，还给人一种颓废消沉的感觉。 这真的是我吗？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丧的样子了！？ 花姐道：“你啊你啊，真是让人心疼，好好的一朵花，如今却是像被风雨糟蹋过似的……” 我听她形容的暧昧，便无可奈何的辩解道：“拜托花姐，我刚受过伤……” 她却信誓旦旦道：“这可跟伤没什么关系！你你以前的那股精神气儿没了，你这孩子，难道是跟幽都犯冲不成？天生的劳碌杂草命，在外面东奔西走的漂泊流浪，反倒比在这里享福还要养人似的！” 我愣了下，低头不语。 花姐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看到我这副样子，便识趣的闭上了嘴，“都是我嘴贱，爱胡说八道，丫头可别往心里去！” 我摇头，“不打紧，我知道花姐是好心。” 她长叹一声，帮我端茶过来。 我在房间打量了一圈，好奇道：“花姐，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好像从来没有提过当年的事？” 花姐道：“有什么好说的，全都是傻女人的辛酸血泪史！” 我见她一幅混不在意的表情，便瞬间起了兴趣，撒娇道：“说说吧，我想听故事！” 花姐笑笑，“我自幼家境贫穷，后来家里人养不活，便卖给了有钱人家当丫鬟，因为长得模样不错，所以被那家公子看上了。两人都是正值青春年少，于是很快便干柴烈火纠缠在一起……” 我单手拿着杯子，好奇道：“后来呢？” 花姐悠悠道：“后来老爷犯了事，家道中落，这公子也就落魄了。我见他满腹才华不忍心其被埋没，于是便设法筹了一笔钱，全部交给他到幽都来谋生计。他到这里后，时常给我写信，字里行间都是捉襟见肘，变着花样的讨钱。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哪来的收入？后来狠心入了红尘，做起皮肉生意贡他花销。后来书信渐少，我便担心，于是不远千里赶到幽都来，结果发现他竟早已娶妻生子，可笑不可笑？” 她虽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其中的辛酸，非亲身经历又如何为外人道呢？ 我揪心道：“真是可恶之极！这种男人应该将其杀了！” 花姐叹气道：“怨不得他，是我傻，当时书信中，已经能隐约察觉出满是应付和利用，但心里却依旧存在着不该有的希望，结果到头来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捞着。所以啊，小鱼儿，要记住，选男人关系到一生的幸福，务必得擦亮眼睛，如果觉得不合适，千万不要将就！” 第854章 爱到深处 我沉默了片刻，疑惑道：“既然你早已经察觉了他的目的不纯，那为什么不及时抽身中断这份感情呢？” 花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感情这种事，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话说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非常难，年少人只知爱情甜蜜，凡事都往乐观处想，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总是以为自己是对方生命中与众不同的那个，可以让浪子回头让他蜕变脱胎换骨……实际上呢，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若非是爱到极深，怎么会轻易为别人改变自己？自古男子皆薄性，女人多是痴情种……择偶这种事，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所以小鱼儿，你务必要谨慎思量，否则蹉跎到我这个年龄，再后悔却是已经晚了。” 我安静的看着他，心里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波纹荡漾，久久无法平息。 花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想看一个男人是否爱你，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锦上添花永远不如雪中送炭来的温暖，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舍得让你难过。人这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佛语有云：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如果真的认定了，那便风雨无阻的走下去，不要有任何后悔。倘若心生犹豫，那便需要认真思量了，莫要像我，自以为辛苦付出为情痴狂几十年，到头来却不过是个笑话……我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哈欠，装出一副困极的样子道：“我有些累了，你要是没有别的去处，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我随即跟着站起身来，“我不坐了，花姐今日这番话，我会牢牢记在心里，并认真思考的。” 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却又忍不住拥抱了她，“花姐，人生还长着呢，你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没必要再惦记着过去那些事。如果离开这里，或许还能经历开启全新的人生。” 花姐呢喃，“太迟了……” “不迟，”我出声劝她，同时也是劝自己，“如果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漩涡的话，那为什么不离开呢？新生活开始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完后，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倚楼阁。 路上，我不停的在回想她的那番话。 我想，自己这次真的受到了很大的启发。 当断则断，不断则乱趁，趁没顶之灾还未降临前，尽快离开才是王正道！ 我还年轻，未来还有无数可能，没必要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全都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终归没当年的花姐那么伟大，做不到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去爱他。 所以遇到危险后，本能就是逃开。 ……花姐说的没错，人果然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我是这样，阿离也是。 两个敏感又自私的人结合，注定了这份感情坎坷而又脆弱。 时间还早，路还很长，我可以慢慢的走，慢慢的想，回去以后该怎么跟他说，才能将这份感情圆满的终结掉。 在我认真思索的时候，有一个人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自从我出驿馆，他便开始跟着了。 因为没有什么跟踪技巧和特殊能力，所以我早就发现了。 之前他曾经说要跟我保持距离，做君子之交。 我守信做到了，可他这会儿又是在做什么呢？ 我停下脚步，趁他不备蓦然回头，将其逮了个正着。 左思神情有些尴尬，在想躲避却是已经来不及。 我问：“你跟着我，有什么事吗？” 他犹豫了会儿，走上前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方便么？” 我点头，于是两个人便沿着行人稀疏的河道边，慢慢往前走。 左思迟疑道：“九狱的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冥王大人，也只有我跟四位长老罢了，包括苏决都被蒙在鼓里。这次冥王大人也确实是去查案，并没有骗你，只是时间被缩短了，因为已经预料到月渐寒会趁虚而入，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把加罗转移，在九狱做了布置。月渐寒的行动、九狱冥官的态度、以及寂树的反应，全部都在冥王大人的预测中进行，但你是个意外……谁都没能想到，关键时刻你会掺和进来。在当时的情况下，月渐寒就在你身边，冥王大人其实根本更好的选择。他若稍微流露出任何异样，月渐寒就会对你下手，势必将你推入危境。” 我平静的望着他，“要是我不主动掺和进来，那事情会怎样发展？” 左思道：“如果那天你不来，那进来的人便是寂树，否则以他的职位……九狱发生了危险，不可能第一时间通知给他。寂树是冥王大人选出来的钥匙，为了各位大人的安危着想，势必会开启苦生门，到时候月渐寒依然会被困其中，跟如今的结果没有什么差别。” 我淡淡道：“月渐寒生性多疑，如果来的是寂树，他绝不可能自己亲身入九狱。不仅是我错了，月渐寒也错了，他太高估我在阿离心中的地位，所以才挟持我一并前往。如果我不来，那么跟他一起进九狱的是，便是那几位长老以及判官。那些人，也是可以随便被舍弃的吗？” 左思停下脚步，神情肃穆的望着我，“没错，不仅是他们，包括我，也可以随时牺牲。在我们选择在冥王大人身边做事时，就已经预测到了可能会发生的结果。” “那你们可真是伟大！” “你这是嘲讽吗？” 我否认道：“不，这是夸奖。我以前常想做官好，轻松不说，出去又受人尊重，却没想过你们随时可能会面对的危险，在我心中，你们都是尽职尽责的好官，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被随便牺牲。” 他看着我，竟是扬起嘴角笑了，眼中焕发着异样的光彩，有憧憬亦有骄傲。 “没错，大多数人的想法会跟你一样，包括我，”他说：“但是他不同，所以……他才是冥王大人啊！” 第855章 冷酷残忍 左思的反应再次验证了一件事，阿离真的是个成功的帝王。 哪怕是想要属下的命，那些尾随着居然也甘心地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我现在想象不出，这空间需要多强大的能力以及个人魅力！ 虽然内心感慨着，但是内心依然平静，我问：“是阿离委托你来这里的么？” 他对阿离一向敬若神明，倘若不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我真的想不出来，他怎么可能会愿意与我接近！ 左思看上去有些狼狈，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我今日的行踪，确实有向冥王大人报备过。” 我自语，“他居然连我会去守城驿馆都知道……” 说着便加快了脚步，左思连忙跟上，急切道：“他本就不是普通人，生来便是高高在上，这些年对你如何，你想必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也并非出自大人本意，你根本没必要揪着那日的巧合不放，而且你并没有受任何伤害，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我头也不回道：“我不是冥官，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与奉献精神，我想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待我的可靠男人罢了，他若是放不下冥王的身份，大可去找别的女人，三界这么大，想要找到比我更好的，应该不难。” 左思一脸错愕，震惊之下竟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你这番话什么意思？” 我被迫停下脚步，深深望凝望他一眼，“你还有那些长老们，不是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么？巧的很，我的父母也不同意这件事，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我现在既然想明白，那就如你们所愿好了，这样……大家都满意了。” “你好大的胆！”他怒斥道：“这桩婚姻岂是儿戏？冥王大人都不曾开口，怎容你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冥王大人的计划从不曾出错……” 我扯起嘴角，“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有倒打一耙的好本事，明明我才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个不是吗？凡事都有意外，就算他机关算尽，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倘若月渐寒当时的杀意不曾消退，我就会成为平息九狱事件的祭品。他亲眼目睹我去送死，这并不是第一次，我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样的男人，确实应该配得上更聪明识大体的女人，很显然我不是。” 左思气势弱了些，还要张口辩解什么，然而我却无心听下去了。 “没人告诉过你，抓着一个女人的胳膊很不礼貌吗？我数三声，你最好在那之前放手，一、二……” 三还没出口，左思已经畏惧的松手。 我开始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天黑下来时，我准备召唤月神鸦返回幽冥殿。 与霞生一并而来的，还有一只来自现世的枯文蝶，那是赤渊写给我的信。 上一封信才收到没多久，我还没来得及回复，怎么这封又来了，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我疑惑着展开信纸，借着烛女亮光开始阅览上面的内容。 “小鱼儿，一直没回复，是不是生爸爸的气了？是我不好，上封信的语气实在太过严厉了些，希望你不要怪我，我在你跟前没有尽过父亲的义务，原本不该在你的感情上参与太多，只是总是担心你会在他那里吃亏，所以对你们两个结合很不情愿。不过我现在已经想通了，只要你喜欢，他对你好，那就足够了。等我们找到麒麟角就会回去，成全这桩婚事，在帮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别生爸爸的气，好不好？” 落款的地方，他还画了一个夸张的笑脸，看起来极尽讨好之意。 我看着那些字迹，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赤渊那样固执的人，居然也在这件事上退让了。 花姐说的没错，真正爱你的人，怎会舍得你难过？ 我跳上鸦背，当即拿出蝶茧，开始给赤渊回信。 “我没有生气，只是前几天有些忙，没来得及回复罢了。至于婚事，目前不着急，我还想再玩两年，你要好好照顾妈妈，利用空闲的时间多带她去四处转转。我很好，不用担心，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些忙，暂时不要写信啦，等我闲下来后会联系你们的，小鱼儿留。” 写完信后，我便立刻将枯文蝶放飞。 月神鸦沐浴着微凉的夜风，朝远处那座巍峨的宫殿飞去。 偏殿里空荡荡的，跟我早上离开时一样。 想必阿离从那时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院子里非常安静，只有雪霄花扑簌扑簌落地的声音。 真是奇怪，这么僻静寂寞的地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也听不到任何欢声笑语，我以前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这真不可思议！ 天已经很晚了，阿离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生活，我们两个却都习以为常。 我如果真的嫁给他，想必身份受限，再也不能随意进入幽冥殿。 那边日日夜夜留在这里，从早上等到晚上，只为他回来时两人能够见上一面，好可怕！ 是因为我布置的问题吗？完全没有想象中温馨的感觉，反而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好诡异！ 我坐着等了会儿，觉得一个人呆在这里很不舒服，于是便起身前往正殿。 远远望过去，大殿上的灯还亮着，偶尔还能传出来激烈的对话声。 那些守卫，早就修得一身视若无睹的好本事，所以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站在那里，竖的笔直，就好像是一尊尊雕像。 我突然加快了脚步，因为很想看看此刻坐在大殿上，被众人敬仰膜拜的冥王大人，这会儿是怎样的一幅姿势，会不会跟那日在九狱司腐俯视我的表情一样……冷酷且残忍！ 不过，还没等我靠近，几个熟悉的字眼便已蹦进了耳朵中。 “飘渺之海……时间缝隙……法外之地……不可久存……” 是谁提出来的，我不清楚，但是很快便有一大声音跟着附和，而我爱的那个人，却是久久没有出声。 但是，我却很清楚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第856章 了如指掌 月渐寒入狱，飘渺之海处于无主状态，确实是个收复回来的良机。 我在幽都，赤渊带着妈妈去了现世，时间缝隙里都是些弱不禁风的小妖怪，只要绝对防御结界撤去，那便等于没有任何遮拦。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他对时间缝隙的态度，他也从来没有松口过，说要放过那里。 他是个知人善任的帝王，也是个雄才伟略，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不会允许出现脱离自己掌控的领域。 时间缝隙的结界消失，并不存在别的可能，只有早晚区别。 我以前总是很在乎这件事，现在却是豁然开朗起来。 只要赤渊和妈妈两个人好好的，感情和睦，时间缝隙里的大家伙儿都快快乐乐的继续生活，就算结界不存在了，没有了所谓的主人和小主人，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阿离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拿到管制权而已，并不想伤及无辜。 凭他的手段和能力，没有结界的时间缝隙，只会更好，绝不会变差。 想到这里，我便悄然停下了脚步。 我想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再看他的必要了。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霎那间，熟悉的身影却从殿里走了出来。 “怎么刚过来，就要走？”他看着我，目光柔和气质温润，黑眸甚至还透着种深情款款的深情。 这是个极端的男人，外柔内刚，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心和手段却比谁都要狠。 曾经我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跟其他人不一样，是很特别的存在。 现在却突然间意识到，没什么不同，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罢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同他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突然有些累了。” 他微笑，“稍等片刻，我跟你一起回去。” 说罢也不过问我的意见，再度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那些官员便鱼贯而出，有几个眼尖的瞥到我，眼中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就是妖媚惑主的妲己，让他们冥王大人不务正业的褒姒，天知道我这锅背的有多冤枉！ 片刻后，他走出来，到了我跟前，跟往常一样自然而然的拉起我的手，眉头微微蹙起，“这么凉？” 说着便将我拥在怀中，好像要给我温暖一般。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的体温比常人要低，我跟他贴的越近只会越冷。 我有些贪婪的涉取着他的气息，并没有拒绝这份善意。 两人来到偏殿后，那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神秘人，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食物。 我曾经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对方的身份，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每次好奇忍不住问他，阿离都会说要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想这个谜团，自己这辈子也没能力解开了吧？ 两个人坐在桌前，相对无言。 我虽然腹中空空，但却没有什么食欲，吃起饭来并不如以往香甜。 勉强填饱了肚子，我把筷子放下，对上他的视线后，有些莫名的紧张。 我想，我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开口。 犹豫了下，我提议道：“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偏殿很大，一个来回走下来，少说也得半个小时。 这样，我就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斟酌用词了。 他起身，依然拉着我的手。 我刻意走的很慢，他默默的迁就着，偶尔跟我对视下，随即会报以微笑。 这样的感觉真好，如果没有九狱的那件事，就完美了。 我曾经以为可以这样跟着他手牵手，白头偕老。 现在再看，却是太天真了。 我冒失、幼稚、又太过冲动，继续跟他下去，说不定根本活不到白头那天。 我知道，他会尽可能的保护我。 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突然间放手，让我在绝望中死去。 关在笼子中养大的鸟，是回不到大自然的。 当主人偶发现善心将其放飞，这只鸟只有死路一条。 阿离的宠溺，会让人麻痹，慢慢逐渐的丧失生存能力。 到时候的我，如果突然间被舍弃，又将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间想做一个实验。 于是在经过雪霄树的时候，纵身一跃，爬上去。 阿离在树下，略带疑惑的看着我，“上那么高做什么？” 我充耳不闻，兀自上了最高的那枝树枝，然后在上面坐下来，低头看他。 我笑笑，同他道：“我要是现在下去，你会接住我？” 他想也不想，“当然。” 我颤微微的站起来，作势往下跳，他立刻张开手臂…… 我闭上眼睛，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退缩了。 换作以前，我肯定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可是现在，怀疑却让我成了胆小鬼。 我害怕自己落下去，迎接我的，不是那个熟悉的怀抱，而是冰冷的地板。 那种未知的恐惧，比在九狱中亲身经历到的内幕更可怕！ 阿离显然也意识到了我的想法，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严肃起来的他，似乎更加让人畏惧了。 我最终选择自己爬了下来，然后通过一个较低的枝干跳了下来。 那是一个离他稍远的距离，双脚落地的时候，我格外安心踏实！ 这个世界，果真没有谁会比自己更加可靠了！ 我拍掉手掌上的雪霄花瓣，总算是想好了该如何跟他摊牌。 我迟疑了下，道：“阿离……我想离开幽都。” 他态度随和道：“好啊，想去哪儿？我陪你。” 我摇头，在他的注视下，简单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也成了困难的事。 我很怕他，那种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就算是平时相处的时候也很难改变了。 我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不用，我想一个人去外面转转，还没决定要去哪，到外面后，先走一步说一步吧。” “哦，”他眼也不眨，问：“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他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仿佛已经预测到了我会说什么。 他这样子，实在让人战栗。 因为我永远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而他却对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 第857章 无处可逃 接下来，时间仿佛突然凝固了。 “阿离……我……对不起。”我紧张的手心里都渗出了汗，喉咙莫名的发干，声音虽然听上去还算正常，但是只有我知道那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来支撑！ 我知道他是很在乎我的，但也清楚明白，这份感情在他面临抉择的时候是多么脆弱。 至于道歉，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可是在对上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时，就不受控制的说出了方才的话。 他抬起脚步逼近，我的心不自禁的往后倒，直到退无可退。 他伸手将我脸颊旁边的碎发理到耳后，“小鱼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咬了下嘴唇，将心一横，索性干脆利落的告诉他，“我觉得，咱们两个根本不适合长期生活在一起，我父母不同意，你的属下也不情愿，这桩婚姻从开始或许就是一个错误，我们应该尽快纠正它。你……要是还愿意跟我做朋友，那么我们就做朋友好了，如果不愿意，那就各过各的，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他低头，强大的气场压的我抬不起头来。于是那一瞬间，我才突然间明白，为什么连苏决那样的家伙都在他面前表现得战战兢兢！ 我以为自己了解他，但终归还是错了，这样的男人，我根本不该招惹，更不该企图将他归为己有！我的能力根本不足以驯服驾驭对方，这件事周围的人都清楚，赤渊、段策、良辰……唯独我，傻乎乎的，沉浸在被包容宠溺的甜蜜当中，被欢喜蒙蔽了双眼！ 我垂下眼帘，根本没办法跟他对视！ 不过也是在这会儿，我才越发的清醒，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 倘若结婚后、或者有了孩子后才意识到这件事，那才叫真正的糟糕！ 我双手背在身后，紧张的抠着雪霄树干，“你不要吓我，我只是想跟你把话说清楚而已。你长的帅，又有这样尊贵的身份和背景，想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更何况……你已经在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了，所以接下来，也没必要在我身上继续花费功夫。” 他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声音温柔但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日在幽冥殿上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当然记得。 那日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信誓旦旦的说，这个男人是属于我的，谁都不能打他的主意，否则我便杀了她。如果阿离将来有天变则，我则杀了阿离…… 那番话如今还言犹在耳，但我们两个的距离却是悄然变远了。 我咬了下嘴唇，血腥味一下子充斥满口腔，“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微微勾起嘴角，“那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艰难道：“你说如果我不回来，你就会找个女人成亲……” 他打断我，轻飘飘道：“不是这句。” 我怔了下，回想半天都没有答案。 阿离低头吻在我的唇上，我想避开，但是整张脸就被他的大手卡到死死的。 吻罢，他将微凉的嘴唇抽离，慢慢凑到我的耳朵边，“我对自己看重的东西，一向很小气，宁愿它毁了，也不愿与他人分享。” 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霹雳打在我的头顶上。 我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最终缓缓闭上眼睛，抬起头，用失落之极的语气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样，那你便干脆杀了我吧！” “杀你？”他声音很轻道：“我怎么舍得？” 我这会不仅是身体，连头都无法轻易调转，只能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 他继续在我耳边温柔的说教，“小鱼儿，做人要守信，尤其是关系一生的承诺，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我咬着牙，“那你说吧，要怎样做才能放我离开？” 阿离却是避而不答，“天色已经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好么？” “我只想离开幽都，别的什么都不要！” “你太累了，在这种情况下发言通常是不理智的。” 说着，他便将我拦腰抱了起来，走到房间里后，我被放到了大床上。 纱帐垂下来，隔开了烛光，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这种私密的空间里，他就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一样，那种儒雅的气息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杀气腾腾的野蛮和凶悍！ 我现在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究竟要内心多强大，才能扮演着两个完全不同人格而游刃有余！他切换自如，没有任何突兀和违和感！ 明天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身体，但是这会儿，却是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 我下意识往外爬，试图从床边溜走，但是却被他抓住了脚踝，就这样动作轻柔但又坚定的拖拽了回去……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小鱼儿，我想吻你。” 直觉告诉我，这是通知，而不是意见征询。 但是我还依然尝试着反抗，偏过头道：“不要！” 在这样的气氛和情况下，着实不宜发生那样亲密的行为，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燃烧着炙热的烈火！ 虽然明确表示抗拒了，但他还是吻了过来。先是在嘴唇上轻啄一下，然后便是凶狠又霸道的唇齿纠缠……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虽然发生亲密无间的行为，但是却没有一点被珍惜、呵护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他单纯用来发泄、占有的玩具！ 但是舌尖被他勾卷含吮着，竟让人有种无处可逃的深切绝望！ 我的手，抵在他结实的胸膛，吱唔着唤他名字，试图能回到正常状态中。 但很快却发现，这么做只是徒劳，如此反而加剧，刺激他变得更加兴奋…… “相信我，这次不会再疼的。”他语气温和的保证着，但付诸的动作却是粗鲁又蛮横…… 理智告诉我要警惕这样的糖衣炮弹，先给些甜头，再施以暴力，这是危险分子惯用的手段！但是身体，却在他的动作下，不受控制的化成一滩水！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以及这样陌生的自己！ 第858章 样子很美 当我现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中羞恨纠结的时候，衣服悄然被扒了下来，接着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竟被翻了过去，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的眼前，烛光摇曳，窗户半开着，不时有微风吹过，纱帐轻轻晃动着…… 以前我听过一句话，衣服就是一个人的自尊，再骄傲的人被扒光衣服，也很难保持正常状态。 这会儿我深切体会到了它的意思！整个大脑都是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只能肯求的唤他名字，“阿离……不要……不要……” 然而他在后面，看不到表情，也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动作。 我缩起身体，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恐惧中，微凉的手指顺着脖颈处，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抵在骨头上，慢慢往下滑…… 我手抓着被单，身体发出难以抑制的颤抖，想要回头同他说话，却被阿离伸手捂住了眼睛。 我带着哭腔唤他名字，“阿离……” 他的声音有点高傲的无奈，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冷漠，“别让我看你的眼睛，我怕自己会心软……” 我愈发紧张，不停的叫他，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恐惧。 “阿离……阿离！”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手软，对我的呼唤也是置若罔闻，手上动作依然没有任何犹豫，贴在肌肤上，把陌生又羞耻的感觉，一波波的传递给我。 我的声音嘶哑起来，也不自觉在这种陌生的抚摸下变了腔调，知道他不会收手，也便彻底死心，闭上眼睛…… 手指浅浅进出……然后在身体不经意的时候，瞬间抵达最深处…… 不能动，也不能反抗，于是只能被迫的承受着这种侵犯…… 我趴在那里，脸贴在被单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手指无助的抓着它们，就这么做就能够减少羞辱的痛苦…… 外面烛光依然明亮，窗户悄然全部被风吹开，隐约中，我好像在暗夜里看见了无数双诡异又饱含嘲讽的眼睛！ 它们睁得那么大，在明目张胆的偷窥屋子里的动静！ 我说阿离你把灯灭了……你把窗户关上好不好？ 他依然不说话，就那么沉默着。 我知道他在生气，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我…… 许是因为有过一次经历的缘故，这回并没有像之前那么痛苦。 他的手指，进进出出，身体甚至还被带出了一丝丝欢愉！ 我将脸埋在床单里，头发都湿哒哒的糊在脸上，汗和泪水都交织在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 过了会儿，手指离开了，我心头浮出一丝庆幸，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的事，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准备爬起来逃走的时候，却突然被他拉住了手。 然后将其搭在床头，我就像被火炉烫了手，迅速抽了回来，但他的手，却抵在我的肩头，禁锢着身体让我动弹不得。 他在后面冲我低语，“乖，把手放在上面。” 我摇头，想转过去，却再次被他的动作阻截。 他不想看到我的眼睛，说怕自己会心软，就当真说到做到，没有任何犹豫的实施！ 我跪趴在那里，哭的身体都跟着颤抖，“我不要这样……阿离，我不想这样……” 这不是商量，而是肯求。 但他却不为所动，手在后面卡住我的腰，将身体摆成了他想要看到的姿势。 滚烫又坚硬的部位随之抵了过来，他声音带着一丝满足和惊艳，“这样的小鱼儿，看起来很诱人……” 我屈起身体，本能的想要卷缩，但是他却牢牢锁定着，不让我动哪怕一下！ 在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他却说：“你现在的样子，好美！” 说完，便俯下身，将冰凉的唇贴在我的后颈上……进入…… 疼……不过很短暂……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讨厌这种感觉和自己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 阿离说过，在床事上，每个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我想，这话应该没错…… 我所有的挣扎反抗，都能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 并且在应付我的时候，还能抽出精力来享受！ 这跟第一次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那次虽然疼，但是我却觉得很快乐。 这次，虽然身体享受着欢愉，但是我却从精神上强烈排斥并抗拒！ 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我的脑海中却能清晰的勾勒出那幅画面…… 这会儿的他，应该像一只争夺地盘而宣示主权的雄狮，在自己的所有物上蛮力的横冲直撞！ 这不仅仅是发泄，同时也是警告。 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我，休想从他身边逃离，如果再发生类似今晚的事，以后遭遇到的，会比现在更可怕！ 身体疼痛，思维混乱，眼前晃动着无数不存在的怪眼睛，幻想着他们看到这幅画面的反应，一口气憋在心里，想哭却哭不出来，我想……我快窒息了！ 如果这样失去的话，那就太丢脸了，指不定外面会传扬成什么样子。 我还年轻，不想死，未来还有无数可能等着，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撑下去…… 我握紧五指，一边在心理安慰自己，一边努力调整呼吸…… 与此同时，他则开始了狠狠的进攻……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渐渐的有些麻木了，在暗无天日的碰撞中，迫切渴望黎明的到来！ 他的喘息，有些急切，似乎想用某种方式来确认我的存在，于是出声道：“小鱼儿，叫我名字……” 我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身体因为被冲撞，跟着他发出了有节奏的无力晃动。 阿离的手臂自后面探过来，准确无误的捏住了我的下巴，牙齿被逼着松开了嘴唇。 他对我有种深入骨髓的了解，就算不看，也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甚至表情……可恶…… 他再次同我道：“乖，叫我名字。” 我咬牙，“符离，别逼我恨你……” 他顿住，总算是停下了过份的要求，手掌也自我腰上松开，身体退出。 就在我以为事情自此告一段落时，他却又再度冲撞了进来，甚至比方才还要凶狠！ 他的话语悠然又笃定，慢悠悠字字分明，“小鱼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第859章 作茧自缚 是的，他从来都不喜欢被人威胁，其中也包括我。 这其实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以为我只是在威胁他…… 柔软的腰肢再次被猛然握住，紧接着便是暴风骤雨般的袭！ 身体就好像被刺入了一柄利刃，反反复复的折腾摩擦，我疼的关节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却像是发出了满足的低吟。 这种残酷的受刑仪式，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后极其猛烈的撞击中，就好像是被触及到了灵魂深处，我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就像是飘零在一片秋风中的树叶！ 此刻整个脑海都是空白的，耳旁不停的回荡着他那句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这明明是一个自我为中心，擅长掌握主动权的家伙，我之前怎么会被他施舍的那点温柔所蛊惑！ 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也根本不可能去用心去爱一个人！ 过去这么多年的时光，竟全是错付了。 我双臂撑在床上，看不见也听不见，不停的在悔恨自己这么多年瞎了眼。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绝不会在姻缘桥上与他招呼，也希望从不曾和他遇见！ 他发泄够了，方才捏住的下巴，逼迫我转脸去看他。 然而这会儿，我已经不想再看他了。 我闭上眼睛，将嘴唇咬的紧紧的。 他手指轻抚上来，抹掉我嘴角溢出来的血迹，“这样的表情不适合你……” 他张开手臂，将我拉到怀里。 两个人坦诚相见，身体紧紧相贴，他的皮肤如微凉的丝绸，略低的体温就像针扎一样，刺痛着我的神经。 他的声音就像漂浮在暗夜中的优雅夜曲，低沉而婉转。 “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才盼到你长大，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你却跟我说，你要走，再也不回来……小鱼儿，你这是在我心口上插刀子呢。” 我被困在他怀里，明白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也已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之前他在我心中形象有多温柔完美，这会儿这多么残忍可怕！ 我以为事情至目前就结束了，但是他却又告诉我说：“你总是这样不听话，应该长点教训才行，否则你不会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眼皮不自觉的掀开，嘴角生硬的扯了下。 他瞬间接收到我的反应，微微弯起了眼睛，“哦？你要是能准确说出答案，我就放了你。” 我犹豫了下，小声道：“你是冥王。” 他却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丝遗憾与怒其不争，“我是你的男人，记住了么？” 我咬了咬牙，他以为两人发生了身体关系，就有资格冠以这样的名头，这未免太荒唐可笑了！ 他对我的神情不以为然，渐渐收起了笑容，“之前说错了没关系，以后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走到哪里，都得记住，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他拉住我的手臂抬高，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又调整了下姿势，“就得接受这样的惩罚……” 瞥到他嘴角的笑，我便感到头皮一阵发紧，还来及做任何反应，就感觉到他再度闯进了身体…… 身体就像失去了灵魂的玩偶，由着他随意摆弄，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姿态。 事到如今，我已经那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只有闭上眼睛，默数着时间…… 他却并不满足，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撤退，然后又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进入…… 深深浅浅……或温柔或野蛮…… 唇齿间不经意发出的低喃，就像是涂了裹了蜂蜜的甜点，将这种气氛点燃的越发浓烈！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显得很高兴，会伏下来，貌似温柔的吻我嘴唇。 我的身体滚烫，他的身体冰凉。 两具身体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做着最亲密无间的事，但心却在悄然远离，而且越来越远！ 身体越来越疲惫，但意识却越来越清醒，口腔当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待波涛汹涌的快感席卷而过之后，他心满意足的将下巴抵在我肩头上，与我四肢紧紧相拥。 待气息逐渐平复下来以后，他轻轻唤我，“小鱼儿……” 我没理，他又接着唤了一声。 总算是意识到了不对，他迅速抽离，紧紧捏住了我的下巴的下颚，血腥喷涌而出。 他黑眼睛里，第一次明显迸发出火星，“你疯了？如果再做类似的傻事，我就彻底让你后悔！” 我抬头，木然的看着他，想笑就笑不出来。 他那么紧张，大概以为我会咬唇自尽死了吧？ 这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更何况，我还没活够呢！ 我用手背胡乱的擦着下巴上的血，问他，“你还想要么？” 他这会儿的表情，就像是面具突然挣开，露出了动容之色。 不仅如此，就连瞳孔都蓦然收紧，强大的怒气，自他周身怒起来，整个偏殿，都因此变得肃然！ 我知道这种时候，挑衅他并不是明智的行为。 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受了这样的羞辱，却是像条咸鱼一样躺在那里自哀自怨，我做不到！ 灯影投射在他的眼睛里，就像是两束火苗，熊熊的燃烧着，接着越燃越烈，轰然一声爆发开来。 他大手托住我的脑后，蓦然将我再次按到自己唇边，“好啊！” 接着便狠狠的吻了下来，不仅如此，还在狠狠的吮吸，舌头上的伤口再次被冲破，咸腥味再次涌了出来！ 疼……好疼……这会果然又是作茧自缚，我怎么总是学不会乖！？ 一个长吻作罢，他总算是将嘴唇移开。 他唇上沾染的有血，嘴角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他不以然的用舌头把血舔干，然后目光直直的凝视着我，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深情的吸血鬼！ 这会儿的床上，就像是命案现场。 被单零乱不说，还挂着血迹。 身为一个有洁癖的深度强迫症患者，阿离显然无法忍受在这种地方过夜。 他将我抱了起来，声音很轻道：“我先带你去洗个澡，然后再回来休息。” 第860章 被狗咬了 我实在是太累了，还没走到浴室，便已经陷入了昏睡当中。 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旁边的人依旧不在了。窗户半开着，空气中充斥着清新又芬芳雪霄花香，床单和毯子果然全都被换过了，我躺在那里，愣怔怔的望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人生漫长，前途无光。 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呢，他若不甘心情愿放手，会有一万种方法让我留下，哪怕是出了幽都，也没办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茫然不知所措的愣怔了半晌，直到一缕太阳光透过纱帐照到眼睛上，出于本能抬手挡了下却突然察觉到手腕上不对，定睛一看，竟不知何时竟被戴上了一个银色的手环。 亮晶晶的手环上，雕刻着可爱的鱼纹，虽然被打造成了镯子的样式，但本质上却还是锁魂链。 我对这东西并不算陌生，三年前曾经戴过一次，后来矛盾消化后，阿离便将它摘了下来。我一直以为它已经被丢掉了，没想到竟然还留着，而且还有重被启用的时候。 这个锁魂链只有一把钥匙，就藏在阿离身上，想要得到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环视房间，看到这被自己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地方，心中难过又辛酸。 要知道，当时这些东西，每一样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 尤其是阿离的那块白玉镇纸，我跑了好几家店选出来的。 但是拿回来以后便被束之高阁，从未被使用过。 阿离眼光极高，显然是看不上它。 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这会儿再想，却是五味俱全。 虽然暂时没有更好的方法，但颓废的躺在床上也不是长久之计。但我尝试着坐起来时，却发现全身骨头全都不听使唤，就像被拆散重装过一样，走路的时候，双腿虚弱无力，整个人都是飘的。情况悲惨，比起身受重伤的时候，竟也不遑多让！ 以前听说过欲大伤身的话，但却并不懂什么意思，如今有了切身体验，方才意识到其中利害！ 待我吃勉强撑着洗漱完毕，食物和饭菜已经像往常一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到了桌子上。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对方已经对我们的口味非常熟悉了，所以准备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然而当我拿起着之后，吃了没几口就将它放下了。 并非饭菜做的不好，我只是怀念曾在野外帐篷露宿的那些日子，抓只野鸡随便烤烤就吃，拿个棍子到处抓土肉吃……那些快乐单纯的日子，果真一去不复返了。 在饭桌前坐了很久，直到粥都凉了，我才将它捧起来，全部喝完。 虽然有锁魂链加身，但我依然得时刻准备着，保持自己有一个强壮的体魄！ 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悄降临了呢？做人还是要有点梦想的。 待在房间里闲不下来，于是尝试着用各种各样的工具，企图将锁链撬开，最后却发现都是徒劳无功。 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制成的，跟青花伞的材质比起来竟也不相上下，寻常的工具，根本奈何不了它，而且我现在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跟寻常人无疑。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我尝试着晚上涂油脂、打香胰，最后搞的全身都是泡泡也不见一点效果。 就在我泄气地跌坐在水池旁，却透过里面的倒影，看到了阿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这边。 我立刻站起来，甩了甩袖子上的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我们俩就这样站着，谁也不理谁。 过了会儿，他走了过来，自腰间掏出一把设计精巧的钥匙，放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又塞了回去。 我犹豫了下，伸手去抢，但却被他捉住手腕！ 我嘴角抽搐，“你什么意思？如果诚心不想给我，又何必拿到眼前来炫耀，冥王大人什么时候起，竟变得这般肤浅！” 他也不生气，语气清淡说：“钥匙在我这里，想得到它不难，首先你要选对方法。你这么聪明，知道怎么做。” 他身形高大，阴影投射下来，将我整个人都笼罩住，跟它主人一样，威慑力十足！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温顺、服从，就像只宠物一样，乖乖待在他身边，忠心耿耿没有怨言，但我做不到，否则的话，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 我自认身材高挑，并不比别人矮多少，但是在他面前，却显得格外娇小怯弱。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我说过，如果这世界上还有我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的人，那就是你。九狱的事，左思应该跟你解释过了，它和当年司空岛的情况不一样。” 我嘴角扯起嘲讽的弧，“没错，如果我不出现，这件事可以圆满得到解决，然后你会在半个月后回来，就好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是么？” 他的睫毛闪了一下，“我以为你不喜欢过问这些事，所以就没有提，如果感兴趣的话，以后我都会告诉你。” “不必！”我狠狠的看着他，“我才不知道！” 他蹙眉，“既然如此，那你又在生气什么？” 我顿时像个吹爆的气球，砰的炸开，“换作你被一个女人用强，我不信你还能这么淡定！” 他沉默了下，却道：“如果那个女人是你，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瞪着他民，“有本事你再重复一遍！” 他看着我，神情依旧淡然，“如果是被你用强，我不觉得有什么好介意的，相反还会很欢喜。” 我咬牙半晌，叉腰吐气，赌气道：“行，等着！你要是觉得无所谓，我就当昨晚被狗咬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你……就不能说好听点么？” “不能，爱听不听！”我抬手给他展示腕上的锁魂链，然后怒气冲冲的回到屋子里，开始自己的复仇大计！ 眼下我虽然没有离开的好办法，但是可以将昨晚承受的羞辱还给他，让他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可怕！ 第861章 冷静一下 这些年我都粗鲁惯了，尤其是与那些妖怪朋友相处时，耳濡目染学了不少脏话。因为心存忌惮，所以在他面前刻意有所收敛，如今两人已经撕裂成这个样子，我也没必要再装什么淑女了。 说不定在看到我过的真面后，他还会突然间生出嫌弃，让我离开也未可知！ 有仇不报是王八蛋，他亲口说出来的不在意，总不能再将那些话揉碎吞回去，那我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这顿晚饭吃得格外安静，我是不是抬头，冲他发出一声冷笑。 然后在他看过来时，迅速低头，并不跟他眼神有任何交流。 饶是阿离一向淡定，这会儿也露出了异样，“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飞快扒着饭，冷哼，“你不是很聪明，什么都能猜得到吗，还问我做什么！” 总是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这回你倒是猜啊！ 他看着我，目光复杂，“你应该不会把我方才的话当真吧？” “怎么，你不敢？想收回方才的话么？可以啊。”我啪的放下筷子，“不过以后别说什么我的男人，呵呵，男人？” 激将法虽然老套，但是不可否认它真的非常有用！ 就算是阿离，这会儿也微微挑起了眉毛，“我何时说反悔了？” “哦，那就最好了。”我伸出手腕，直接送到他的面前。 他问：“做什么？” 我说：“当然是打开呀，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能够强迫得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不会嘲笑你的，呵呵！” 他盯着我的眼睛，将手探到腰间，把钥匙取出帮我打开了手环。 我甩着手腕，将手环从他手里夺了过来，然后抓住他的手，强行给他戴了上去。 他手腕要粗的多，手环卡在骨头上，几乎勒进了肉里，非常紧。 我把钥匙转身藏好，然后转过来，对他露出恶魔般的笑脸。 阿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过随之镇定下来，“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没什么不敢的，他虽然待我不像以往那么随和，但还不至于出手杀人。 而且他一向高傲，决不至于推翻自己夸下的海口。 为了让自己体力更好的恢复，也让砰砰乱跳的心安定下来，所以刻意在院子里走了一大圈。 待回来的时候，他正靠坐在旁边看书，看上去一副悠闲得意的姿态。 但是从他充血涨红的手臂来看，维持这份从容似乎并不容易。 “起来，挡到我的路了！”我毫不客气的说，气势汹汹的架式，看上去就像个欺男霸女的土匪头子。 他瞟我一眼，坐起来，看我还不满意，便站了起来。 我对准他的胸口，猛然一推，他便砰然一声摔到了床上！ 想是没想到我动手会这么直接干脆，他眼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这会儿看上去有些狼狈，头发散开了，配上那上斯文秀的脸，竟还有些楚楚动人的可怜之态！ 他？楚楚动人？可怜？神啊，我大概是疯了吧！ 不过与此同时，我也突然间因此亢奋起来。 别跟我欺负别人什么感受，一个字，爽！两个字，很爽！三个字，非常爽！ 他盯着我，“小鱼儿，别玩的太过火了？” 我故伎重施，又在他胸口狠狠推了一下，然后将膝盖压上去，“玩不起，就别吹牛皮，机会我已经给了，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想反悔？晚了！” 他木然的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流里流气？” “流里流气？我一直就这样啊，就像我从来没看见过你的真面目一样，你也从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我。我在你心中什么样子？一个害羞又好骗的笨蛋吗？啊？”我捏住了他的下巴，就像他对我做过的那样，将他整个俊脸都捏到扭曲变形，“你不是很了不起吗，有本事现在给我起来啊！” 我发誓，绝对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和我们过往的情谊，在力气上有任何保留！ 我这会实在气坏了，尤其是想到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整个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言行完全不受控制！ “我告诉你符离，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就什么都好，连缺点都是优点。而且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在我眼里，就跟大街上讨饭的没有任何区别……咳咳！” 说得兴起时，我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下，于是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连手都不自觉松开了。 他一针见血的说：“你太兴奋了，需要喝点凉水，冷静一下。” 我愣了下，去倒了杯水来喝。 然后转回来时，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这个混蛋，居然还敢幸灾乐祸！他莫非忘了自己的处境？ 放心，我会让他笑不出来的！ 我用袖子擦了下巴，然后将被单撕开，将他手脚分开绑在床上。 想必知道挣扎无用，只会进一步惹怒我，所以他也没有任何反抗。 很快，我便将他绑个结结实实，然后坐过去，骑在他胸口上。 他轻轻眨下眼睛，“小鱼儿，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我说：“不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说话间，将两手搭在他的衣领上，狠狠一扯，衣服便骤然裂开，当他白生生的皮肉跃入眼帘时，我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 这画面就仿佛是端午节剥粽子，扒开叶子，突然看到了诱人之极的馅，白的红的混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力！ 阿离很冷静的提醒说：“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我下意识擦了下嘴角，突然就觉得这动作很不妥，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诱惑到我，他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才不要让他得逞！ 想到这儿，我便迅速冷静下来，抬手拍了他的脸，状似随意道：“你长得确实不错，有当小白脸的资格，如果将来厌倦了做冥王，可以考虑下到花楼谋生，这张脸，不仅能够取悦女人，男人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我知道这话很过分，但是不过分的话，又怎么能够羞辱到他呢？ 如果不羞辱他，今晚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依然用黑眼睛注视着我，脸上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语而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第862章 快乐极了 这家伙心理素质有多强大，我比谁都清楚。 既然这些话语无法激怒他，那我就换个角度好了。 我将手松开，用手指沿着他的下颔线慢慢脖颈上滑，滑过他的喉结时，他的眸光闪了下。 我带着恶意的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类型，将来有机会，就包他三五个，可能样貌不及你，但是没关系，我这人不太讲究，只要性格好听话，长得差点也可以接受。到时候一个专门侍候我穿衣叠被，一个给我揉肩按腿，一个带出门应酬，一个放在家里当花瓶什么都不做，每天看到他就有好心情！还有一个，我想想做什么用……” 眼角余光扫到阿离时，他果然不再如方才那般从容淡定定，脸色青了不说，眼中还露出了逼人的戾气。 哟，生气了，生气才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翻身下来，在他旁边躺下，高跷的腿趾高气昂道：“还有一个，就专门让他给我暖床好了！每天晚上搂着他睡，就像抱着个大抱枕一样。你皮肤虽然够光滑细腻，但是体温偏低，容易让人联想的不好的东西，我不是很喜欢，我要找个热情点的，冬天的时候，搂着他就像搂着一个暖炉，那感觉……一定非常舒服！” 说着说着，我的脑海中竟然当真勾勒出了那样的画面。 每天什么都不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看着美人坐着享受，那样的日子，简直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啊！ 以后真不能说男的劣根性重了，我明年也不差啊！ 不过让人沮丧的是，那五个男人，脸竟都生得一模一样……看我的时候，连嘴角的弧度都是同样的，真要命，感觉血条都不够用了！ 鼻子下有些点热，我用手擦了下，发现竟然流血了！ 天……这一定是今晚吃了太多热性食物的缘故，肯定是！ 我慌张的坐起来，再看旁边的阿离，这会儿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状了。 “只是想想，你就变成了这样子，确定自己到了那天，会有福消受？”他话音吐出来，冷到似乎夹杂着冰碴子。 我找不到东西擦拭，干脆用他身上撕下来的衣服捂住鼻子，吱唔道：“这不用你管，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尝尽了世间的乐事，牺牲几年寿命也没什么了不起！死便死了，那有什么好遗憾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胸口竟是溢着万丈豪情，就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已经养了那么大一群男人似的。 我胡乱擦了几下，确认脸上干净了后，便直接将那破布扔到地上，同他继续道：“这事儿只要我想好了，谁都管不了，自小时候起，我妈就对我格外溺爱，没什么是非观，只要我想要的，她都能设法弄来满足我。我爸早说了，这天底下除了你符离，其余的男人让我随便挑，无论看上哪个，领回家里他都能欢天喜地。你看，你总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很了不起，但却不能走进每个人的心里，在他眼里，你既不如那个卖烧饼的小贩忠厚勤快，也不如修鞋的老板会疼老婆，甚至说，菜市场那个卖肉的，那双大耳朵都长得比你有福气……你说，你傲气什么？” 说到这儿，我又狠下心来，在他胸口猥琐的摸了两把，然后又啪啪拍了拍，“手感还不错，就是不够大，我喜欢丰满点的，将来就依着这个标准找！” 他这会儿脸上的神情，已经彻底绷不住了，声音就像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你别太过份了……” 我说：“这叫什么过分？我还没把你拉起来，摆成狗趴一样的姿势呢，你的屁股挺翘，那样应该很好看吧？唉呀，这么一说就突然间有了兴趣，现在天还早呢，不急，咱们有一整夜时间，可以慢慢来。还有，我喜欢你叫我名字，听上去……特别享受，来叫一遍，叫啊，再不叫，我要打你屁股啦！” 他握着拳头，胸腔因为怒火而剧烈的起伏着。 我就像个变态一样，猛踩他的底线。 他这辈子，应该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时刻吧？ 昨晚的凶悍之气呢，这会儿怎么全都不见了？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天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做什么冥王！ 我伸出手，将手强挤到下面，去掐他屁股，“叫啊，快点，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他瞪着我，眼中全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呃，不止他不信，我也不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掐了。 与此同时，我的小心肝也扑愣扑愣颤抖了两下。 说实话，手感很不错……真的…… 虽然今晚确实想复仇来着，可是会不会玩的太过火了？ 我犹豫了下，想到昨晚被他那样残暴对待的画面，心又再度狠了起来，蛮横道：“瞪什么瞪？哑巴了吗？快点叫，别让我把要求重复两遍！再这样的话，我可就要搬出惩罚了啊。” 好害怕……但是又感觉……好爽！ 妈妈咪呀，这种内心战栗但又热血沸腾的复杂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潜意识里，也并非正常人？ 他盯着我，深深的的喘息了几下，表面看上去似乎平静了些，“小鱼儿。” 我鸡蛋里面挑骨头，“语气太僵硬了，没有那种温柔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后又睁开，用没有怒气的声音又叫了一遍。 我当然不会满意，于是继续得寸进尺，“太娘了，没有一点男人味儿，这么喊的话，还不如干脆叫我小鱼鱼好了！” 他嘴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 能将以自制力强大出名的他弄成这样，我也是佩服自己！ 他瞪我，也瞪着他闭眼睛，比眼睛这种事，我可从来都不输人的！ 我冷哼，“瞪什么瞪，难道不认识我了？” 阿离看着我，话语中透着一丝爱恨交织的复杂情绪，“没错，我现在确实有些不敢认你了。” 我继续颤抖着捏他屁股，“不认得也没关系，记住我的身份就行了。” “你什么身份？” “你的女人啊，记好了，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记，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我看着他再度黑下来的脸，我却感觉快、乐、极、了！ 第864章 胆大包天 我站起来发现自己腿脚全都麻了，明明感觉只是睡了一小会儿，但看天色，就像是已经过去了大半晚。 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我揉着鼻子进了房间，发现阿离还安然躺在床上，维持着离开时的姿势。 我这下才放了心，但已经没有了起先那股劲儿。 于是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在床边上坐下。 他一向警惕，虽然表面上闭上眼睛，但实际上自我踏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恢复了意识，所以悄然看了过来。 我端详着他已经红肿的手臂，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同时也在心里恼恨自己不争气。 明明他对自己做的那么过分，但是这会儿竟还还是忍不住揪心。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便越发坚定了我离开的信念。 以前的我，一向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的理念，可是这会儿，在他身上，仿佛失效了似的。再在他身边带下去，将来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没骨气的样子…… 花姐的教训言犹在耳，我喜欢他不假，但是这份感情太危险了。 我必须得趁这把火没烧到自己以前抽身，否则……这辈子恐怕就搭进去了。 本来想开口再同他好好商量的，但是接触到她的眼神后，我却识趣地闭上了嘴。 没用的，我太了解他了，一旦决定的事，绝不轻易改变。 更何况我们两个人，结识了这么多年，要是能放手，他早就放了，也不会放任我胡作非为活到今天。 目前的情况，好像置身在一个死局当中，找不到任何可以脱身方法。 犹豫良久，我同他道：“咱们来做个交换好吧？我帮你达成任何一件事，你给我自由。” 他淡淡道：“什么自由，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但凡三界，只要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随便去，想做的事，也可以随便做，没有人能阻拦为难你，这还不够么？” 我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他却说：“我不知道。” 看架式竟是非逼我把话说明，我咬牙道：“那些都是虚的，我想跟以前一样，找朋友聊天，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担心你暗搓搓的在背后使绊子！我想跟一个可以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在一起，没有怀疑，没有猜测，不用害怕自己会被算计，最要紧的，那个人绝不是你！” 他安静的听我说完这番话，轻飘飘的回复了三个字，“不可能。” 听到他的答案后，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心里头已经预料到了。 我憋着口气，“既然那样，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 他很淡定，“你想做什么，囚禁我么？” 我低头把玩着手指，昨晚对他做了那些事，还说了那番话，可不能指望他忘掉，或者当成什么都没发生。 在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之前，还是暂时维持现状的好，免得他再回头反咬我一口。 反正偏殿也没什么人来，他往常个性傲漫又高冷，还动不动玩失踪。 这回消失个十天八天，应该也没人起疑。 然后便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去找办法改变目前的处境。 时间悄然流逝着，阿离突然道：“天亮了，钥匙给我。” 我懒懒瞥他一眼，“有本事自己来拿。” 他这会儿戴着锁魂链，手脚都被床单固定，就不相信，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脱身！ 然而，我终归低估了他的能力。 只是一眨眼功夫，他已经挣脱束缚恢复了自由身。 我骇然后退，指尖还未碰到青花伞，眼前蓦然一花，身体已被他按压到了床上。 电石火花的霎那间，两人处境已经彻底被扭转。 我挣扎了下，却被他的力气震撼到了。 只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的手腕，“怎么会，你不是戴着锁魂链吗？怎么还会……” 他勾起嘴角，“我说过，这条锁魂链是专门为你订做的，用在别人身上可没什么效果。” “那你昨晚……” “托你的福，昨晚的经历让我毕生难忘。” 我有点懵，整个脑袋都不好使了。 怎么办？苍天啊、大地啊，赶快来个神仙姐姐救救我吧！ 他的身体很重，又刻意用了力道，所以我被压的动弹不得，连正常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看着我，眼神温和，但是语气危险，“让我到花楼谋生，你包三五个男人，一个伺候你穿衣，一个负责揉肩，一个应酬，一个当花瓶，剩下的那个专门负责暖床，嗯？” “……是我说的，怎么了？”我头皮发麻，咬牙挺着，虽然出境游落了下风，但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说就说了，敢做敢当，没在怕的！ “我体温偏，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除了我，大马路上随便挑个男人都能拎回去给赤渊做女婿？嗯？”他似乎在笑，但是我却清楚听到，他格吱格吱磨牙的声响！ “……没错，这也是我说的！” “我不如路边儿卖烧饼的，也不如给人修鞋的，甚至还比不过一个大耳朵屠夫？” “审美就是这么主观的东西，谁也强姧不了！” 他慢慢靠近，眼神呼吸都带着杀气，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入耳，“唐小鱼，你还真是胆天大包天！” 在这种强压之下，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我默默给自己打气，挺住，绝不能怂！ 这次豁出去了，大不了把命给他，总好过整天畏畏缩缩的生活在阴影之下！ 山膏尚且说过不自由毋宁死的话，更何况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少女呢！ 我倔强的抬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你现在才知道么，留着我身边，迟早都是个祸害，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否则……你早晚会后悔的！” 他轻轻抚摸我的脸，轻轻扯起嘴角，气息灼热，声音却很冷静，“杀了你，我怎么舍得？放了你，更是不可能……你最好断了这个念想，别说是活着，就算是死了，魂也是我的！” 第866章 记住教训 不可否认，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所以导致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迟疑了片刻后，竟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上天终是公平的，在为你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开启另外一扇门，反过来也是如此。 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活这世上，也未必会让所有人喜欢，我对面的这男人，二十多年来应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更没有人在他面前明确表达过嫌恶之情。 然而在我父母面前，却是一而再三的碰壁。 为什到现在才明白赤渊他们两个的良苦用心，换作是我自己，看到孩子跟阿离这样的人在一起，怕也会坚决反对。 吃完饭后，我休息了会儿，换了套稳重的衣服，便跟着他出了门儿。 见面的地方是城角一处竹林茶社，我曾经从这里经过几次，听说过这是主人款待亲友的，并不对外开放，于是只好作罢，没想到今天可以在阿离的带领下来这里一窥究竟。 茶社看似简朴，处在静逸苍翠的竹林之中，却有一种清风傲骨的文仕气息。 引入的传统中式借景之法，在光影映照中，营造出一种安静、自由的唯美景象。 明明是人工雕琢的建筑，但在这一片高翠竹林中，却有着种与生俱来的淡然，仿佛是从地下长出来的一般，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在幽都这么繁华热闹的地方，能拥有如此一方静谧之地，着实难得。 沿着竹林小径径，我们来到了那座朴素的茶社跟前，还未进入，左思便慌里慌张迎了出来，对着阿离深深一拜，“大人。” “白泽大人呢？” “在里面休息，属下去叫他……” 阿离抬手阻止，“不必，让小鱼儿先进去吧，你陪我在外面等会儿。” 这建议倒是很合我心意，于是二话不说便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有白衣人侧卧在窗前软榻上，手撑着头，懒洋洋的闭目养神。 双眉修长，容颜安然，自有一股优雅从容的不俗气质。 他这样子，不禁让我想起冯瞎子来。 那会儿我就总觉得惋惜，明明一个庸俗之极的老头，却有幅俊逸潇洒的好皮相，实在是很奇怪。自从变成了白泽以后，才开始表里相符，真是神奇！ 我刻意放轻了脚步，但还是很快被他察觉了。 兀自将手探到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我。 唉，原本是想跟他亲亲热热的打个招呼，看到他这幅搂搂亲亲的表情，只好将激动强压下来。接过信来，故作淡定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说：“看完这封信，你就知道了。” 我疑惑的将信打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胸口顿时一热……竟是赤渊！ 信是写给白泽的，原来赤渊收到我的信后，觉得语气不对，便猜测我跟阿离出了状况，于是便委托师父前来，希望他能代为处理这件事，所以师父便来了。 名义上他是我师父，恩父如父，所以就算插手这桩婚姻，也是顺理成章的。 而且他的身份地位，比起赤渊要高，在三界之内也颇有威望，由他出面解决，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我拿着信，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泽睁开眼，坐起身来，伸出手指，窗口处弹了下，布了个结界。 “这件事关系到外面那位，我很不情愿插手，但你竟然叫我一声师父，那就不能被外人随便欺负，无论对方是谁。所以便来看看，你如何看待这件事？又是怎样打算的？”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热情，但是却让我觉得格外温暖。 当年我受伤之后，跌跌撞撞赶到九重天求助，倘若不是他出手相帮，我哪里会有今日！ 更别提我们之间，还有在现世那段特殊的过往情分了…… 我攥着信，在他面前跪下，肯求道：“师父，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但是除了你，也没人能够帮我了！” 白泽甩袖将我扶了起来，“我不喜欢这些虚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谢师父！”我哽咽道：“您有一颗通透的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知道，那我就不瞒着您了。阿离他……他是个好冥王，待我也不错，只是我们两个这桩婚姻，实在不合适……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将这桩姻缘取消？” 沉寂了片刻后，白泽道：“你们两个这桩姻缘，原本是天作之合，奈何注定有一劫难，如今事在关口上，你当真决定要舍弃么？” 十多年的感情，倘若不是被逼无奈，我又怎么会舍得放弃？ 但是上一秒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几年前，司空岛的经历，在前往那里的时候，以及他在我胸口狠狠的踹那一脚……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我身份，却依然狠的下心！ 虽说后来在心里劝慰自己说是浴风姬柔的诡计，可他做的事，却是真真切切巴不得我去死，从此让自己从这段感情中得到解脱！ 他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奈何我福大命大，侥幸活了下来，再相见时，他便表达了愧意。 原本以为事情可以彻底过去，从此以后谁也不提，没想到又出了九狱的事…… 当时他在九狱司往下看的冷漠表情和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视线停留在自己手腕上时，亮晶晶的锁魂链让我愈发清醒。 小鱼儿，你可长点记性吧，给一个糖果再扇一个巴掌……类似的教训，你已经经历了两次了！ 我咬咬牙，同师父道：“我已经决定了，师父，请您帮我！” 白泽道：“既然你已决定，那我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修长的手在空中一翻，掌心中便多了颗红艳艳的药丸。 他示意我道：“将你的血滴上去。” 我犹豫了下，咬破食指，将一滴血挤上去。 说来也怪，那红药丸接触到血之后，竟然瞬间变成白色。 白泽将桌上的茶壶打开，把药丸投了进去，然后盖上。 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我紧张极了，忍不住道：“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第867章 生不如死 白泽扫我一眼，淡淡道：“此药名为空华梦，数年前我被委然纠缠，因看不破情缘之事，为此苦恼许久。后来偶遇药王扶伤，便被赠予此药。据说服下它，苦心痴恋的人便会转为一场空梦，自此消失无踪，就算再次相见，也认不得，倘若无意间再与其发生纠缠，但凡脑子里留下一点印象，都会苦痛难耐生不如死，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副作用。世间仅此仅一粒，本是扶伤为我特制，如今他早已身故，所以也就没了解药，旁人更是无从查起。你既然狠了心想跟他切断联系，那我便将它送给你吧！” 我看着茶壶，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霸道厉害的药，惊讶道：“既然是用来对付委然的，那您当年为什么不用呢？” 白泽道：“因为我并不想与她相见，哪怕只有一面，更不想有任何纠缠，所以连下药都不屑做，这药自然排不上用场。” 这态度，真是狠绝，我呢喃道：“看来您是真的不喜欢她。” 白泽道：“我们情况跟你们不同，从头到尾都是委然一厢情愿，让我很是烦恼。你们两个，自幼青梅竹马，就算没有男女之爱，情感也远胜于常人。如果真的想断，那边断的干脆利落，不要留下任何幻想与奢望，纠缠下去，只会徒增烦恼。” 我对他的话深感赞同，小声道：“可是他的警惕心很强，如果被发现了……” 白泽悠然道：“空华梦无色无味，服用下去并不会立刻生效，须得等待七日，才能将所有过往记忆全部转化为梦境，然后在第七日的夜晚彻底将其销毁，从此便在对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在那之前，你必须把自己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以对第三个人提起，否则……” 我立刻点头，深知此事的严重性，立刻保证道：“请师父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茶已经泡好，可以请人进来了，”白泽站起身来，抬手将结界撤去。 我走到门口，心情复杂的对着外面两个人道：“师父醒了。” 阿离看过来，冲我笑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将视线移开，不敢跟他有任何对视，生怕被看出任何异常来。 白泽到门口相迎，阿离则走上前来行拜见长辈之礼。 两人身份放在那里，所以礼节上都很讲究，说起话来也很客套。 我站到边上，兀自低头看着脚尖，连他们在说什么，也一句没听进去。 正当神游不定时，忽听白泽道：“小鱼儿，还不倒茶？” 我这才回神，忐忑不安地跪坐下来，将茶壶拎起来，给所有人倒上。 师父优先，其次是阿离。 待对上他那双黑眼睛时，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下，茶水飞溅了出来。 他立刻伸出手，稳住茶壶。我就像是烫了手一样迅速松了手，好在阿离反应快，才将它正式接了过来。 他看向我，用无奈和宠溺的语气道：“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咬着嘴唇，退到边上。 再看白泽，明知茶壶中水有异样，但神情依然自若，丝毫看不出紧张。 此刻只有左思面前的杯子是空的，他哪里敢让亲自倒茶，立刻把茶壶讨了过来，战战兢兢道：“属下自己来就可以了！” 白泽道：“这是我从九重天的带来的浮光，两位可以喝喝看，如果喜欢，等会儿离开时可以拿一些。” 阿离点头，拿起杯子轻嗅，“我以前随小鱼儿住桃花水榭的时候，也曾喝到过此茶，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果真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说完便没有任何疑心，便仰首将茶喝了下去。 平常他一向小心谨慎，这回没在白泽和面前，竟没有任何犹豫，就把混有空华梦的丹药喝了下去，是因为太过自信，还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呢。 七日，针所有过往记忆转化为梦境，然后销毁，从此他的生命中消失…… 我木然的看着窗外，脑海中却瞬间掠过无数过往画面。 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吗？为何这会儿，竟无端有些惆怅呢？ 待一壶茶水饮尽，白泽便起身，把茶罐交给左思，提出告辞。 阿离挽留，白泽却道：“我此番到幽都来，原本是同一位病重故友告别，路上耽误了行程，所以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并不打算在此久留。” 然后自腰间取出一颗蝶茧递给我，“以后如果有事，可以通过它与我联络。” 我双手接过来，同他师父道谢。 白泽同阿离挽手告别，就此乘风而去，除了对我微微颔首以外，再也没有任何话语眼神交流。 这寂静的茶社，因为他的离去，显得空旷起来。 阿离让左思带着茶叶先走，自己则继续跟我呆在竹林里。 许是因为方才跟白泽聊天的气氛颇为融洽，所以他这会眼睛很亮。 “白泽没有常人的七情六欲，所以对我，并没有什么明显敌意。” “哦。” 他敏锐地盯着我，“小鱼儿，你怎么了？从方才我进屋起，你就显得魂不守舍，难道他提前与你说了什么？” 我摇头否认，“没休息好，有些困罢了。” 他说：“这是我熟人名下的茶社，后面还有一个山水庄园，据说里面的布局很别至，哪天得了空休，我再带你到附近好好转转。” “嗯。”我用鼻音应了一声。 他很自然的过来拉我手，“那咱们走吧。” 倘若是来的路上，我决对不会让他碰的，但这会儿不一样了。 他既然服下了空华梦，那也就是说七日之后，我们便不再有任何联系。 他那些属下，即便是亲近如左思，也不敢主动提起关于我的事，更别提是别人了。 所以我们之间，也就剩下了七天而已…… 他偏头看我，视线停留在锁魂链上，声音很轻道：“我知道你最近几天有些不顺心，待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大概需要七八日，便陪你去别处走走，好么？” 第868章 我不后悔 我胡乱的点头应付着，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回到偏殿后，我蒙头躺在床上佯装休息。 阿离过来，动手将棉被扯开，“这样呼吸太污浊，对身体不好。” 我闭着眼睛，不想同他说话。 阿离便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前正殿处理事务，晚上可能回来的晚些，吃饭时不必等我。” 等他离开后，我便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重新审视房间布置。 七日时间不长，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必须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去！ 好在以前被替换下来的物件，如今全都堆在杂物库里，于是便从小件开始换起。 至于自己花钱买回来那堆廉价玩意儿，包括特意挑选出来的镇纸，全都拿给侍从，请他们随便找个地方丢掉。 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怕是谁也想不通，前段时间我花那么大功夫让它们折腾回来，这会儿竟毫不留情的往外扔。 待阿离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墙上以及床头的挂饰全部换回来了。 他嗅觉一向敏锐，进屋就发现了异常，但却没有立刻问出来。 而是同我闲聊了几句后，状似无意道：“房间里的摆设怎么又换了，之前的不好看么？” 我焉焉道：“嗯，感觉不适应，还是之前的好。” 他笑笑，走到书桌前，把抽屉拉开，问：“那块镇纸呢？” 我说：“送人了，反正你也不喜欢。” 他微微蹙眉，“谁说我不喜欢？送给谁了？让他还回来。” 我说：“送就送了吧，怎么能再要回来呢？” 阿离声音有些闷，“可那是你送给我的啊，已经是我的东西了不是么？” 我不解道：“那东西很便宜，不值什么钱的，你要是喜欢，改天到朱雀街再买一块吧！” 他垂手站在那里，好半晌没有吱声。 一块普通镇纸而已，我都不知道他何时变得这般小气！更何况自我买回来的那一天，它便被搁在那里生灰闲置，从未使用过。 原来他奇特的占有欲不仅仅是针对人，对物品也一样。 我兀自收拾着房间的杂物，也懒得去理会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突然自耳后传来，“小鱼儿。” 我正想的出神，听到他的低而暧昧的唤自己的名字，身体本能地缩起。 情不自禁的就想起那个晚上被羞辱的经历，于是在他身体靠过来的时候，瞬间移开了。 他早有预料，单手搭扣在腰间，又将我强扯了过去，将脸埋在我肩窝处，“天色不早了，东西先放在这里，等我得了空再和你一起收拾。” 我僵硬的提醒道：“你还没吃饭呢。” 他声音低哑，“跟你比起来，我对食物一点兴趣也没有。” 男人的脸皮好像都会越来越厚，换作以前，我怕做梦也想不出来，这样可以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肉麻的话！ 只是……我这会儿完全没兴致，于是便垂着眉眼，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他跟往常一样，根本容不得我拒绝，迅速将我身体调转，薄唇便强压了下来！ 他的它舌冲进来，裹住我的舌头，轻轻的吸卷，拉扯，狂野的索要着。 我双手撑着他的胸口，奋力挣扎、反抗！ 这个貌似温柔实则道自以为是的男人，他目空一切，根本容不得任何挑战！ 我越是抗拒，他越是蛮横用力，与此同时，大手还掐住了我的腰际，将它箍住，与自己的身体紧密贴！好像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所有挣扎反抗都是徒劳，乖乖顺从是唯一的出路！ 在力气上，我向来不是他的对手，更别提这会儿腕上还戴着锁魂链。 于是我放弃了，冷眼直视他。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自沉迷中逐渐恢复冷静。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手也依然没有放开。 白天在茶社，师父让我动手倒茶，用意我明白，不外乎是想让我用自己的手彻底斩断这份纠缠。如果不情愿，随时可以终止，然而我没有。 我冷冷注视着他，心头原本浮出来的一丝愧疚，这会儿通通烟消云散！ 他现在对我所有的亲密，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没有征询、怜惜，更谈不上任何尊重，我就是被打上了标签儿的所有物，不允许被任何人觊觎，也不允许去窥探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就像我以为两个人会这样保持到天亮时，却察觉到他身上某种，正在变得炽热而坚硬。 他眼我的眼睛，则慢慢变得温柔，就像是春天阳光下融化的溪流。 乌亮亮，潮湿而柔软。 那一瞬间，我的心弦再次被触动了…… 不过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于是明确告诉他，“我不要！” 他声音低沉，大手在我腰间慢慢的游动，上移，“我会很小心的，保证不会再让你疼。” 身后，就像是一把刀抵在那里，本能的想要逃离，却被他拉的更近！ 我头皮发麻，“我身体不舒服……” 他一眼看穿我的伎俩，“待会儿就舒服了。” 在他手掌奖章揉捏挤压的时候，我咬紧了牙。 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一句话，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不能拒绝，那就享受吧！ 我们之间，将近十六年的恩怨纠缠，还有七日就要画上句号，就当这是一场告别仪式吧！ 他的刺激，让我身体酸软无力。 想叫，却不敢叫出声来。 他的嘴唇，自嘴唇处慢慢下滑，到脖子处依然没有停留，慢慢的开始啃咬亲吮打下烙印…… 平心而论，这场未经本人许可而开始的亲密接触，已经彻底将身体唤醒，并且下意识的产生了愉快之极的反应。 他的唇舌，灵活而柔韧。 所以之地，皮肤都热烈的绽放了出红花，仿佛是被点燃的烈火在灼烧着。 雪霄冷香在这会儿竟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净而富野性的雄性气息！ 我闭着眼睛，任由衣衫悄然滑落…… 黑暗中，他的眼睛逐渐蒙上一丝陌生的邪气。 长夜漫漫，对于抱起了我的男人来说，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第869章 术有专攻 暗夜里，我的身体，仿佛绽放在春风暖阳下的一棵树，顺其自然的舒展着，任由静谧时光悄然流淌。 我们身体紧紧相贴，灵魂在轻轻颤抖着发出轻吟。 唇齿相接，身体的欢愉，无法通过语言来描述！ 此刻的每一下碰撞，快乐都如疾闪的翅膀，悄然来袭，又迅速离去。 这一刻，世界上仿佛没有谁比我们两个更亲近的了！ 然而两颗心，却是若即若离的保持着谁也无法估量的距离。 我的手，被他举了起来，每根手指，都无助的弯曲着，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压在我身上，嘴角突然绽开一个耀眼之极的微笑，“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那就好了。” 我有些慌乱，视线胡乱的漂移着。 他温柔但危险的发出警告，“别发呆，你那双漂亮的眼睛，这个时候只能看着我……” 见我依旧恍惚，他用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提醒。 随之一阵放肆凶猛的冲刺，我所有的话语与呼吸，都在他的动作下变得支离破碎！ 身体此刻宛如傀儡，随着他主导的节奏，摆出他想要的姿势，甚至发出他想要声音，就连眼神溢出了似泪非泪的雾气，这种脱离操控的感觉，实在可怕！ 看着若即若离的那张俊脸，以及他修长优脖颈，我突然冒出疯狂的想法，如果咬上去的话，他会不会停下？ 在犹豫了片刻后，我毅然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昂首咬住了他的脖颈，他顿了下，反而被刺激的更加狂野…… 我咬着，固执的不肯松开，并且潜意识加重了力道。 而他，喉咙间则发出了猛兽般的低声咆哮！ 巅峰在毫无预期的情况下突然到来，两个人目视着对方，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喘息声。 我脑海中穿出类似烟花般的电流，持续了数秒后，不自觉的将牙关松开。 他看着我，眼中居然还隐有笑意，“小鱼儿，你刚才的反应好热情。” ……我真后悔，方才没直接咬死他！ 但这会儿，整个身体的关节都因为过度伸展而显得疲惫。 我躺在那里，眼神放空，一动也不想动。 他替我擦拭，然后拿毯子包裹起来，带着我去洗澡。 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一丝不苟。 我懒懒的闭着眼睛，泡在水里，就像失了灵魂的机器人。 不去爱，也不去恨，我现在只想安静的发呆，什么都不去想。 温泉自地下冒出来，在水面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气泡持续了片刻，便在空气中啪的一声炸开。 我们两个之间，就如同这些气泡，看似梦幻美丽，实际上却根本没有任何未来。 他坐在旁边，圈着我，大手在身上轻轻的搓洗着。 这种被男人呵护、宠溺的假相……真的很让人沉迷。 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我怕就像温水中的青蛙一样，沉迷其中，再也不想放手。 真庆幸，他这会儿已经服下了空华梦，而我也彻底没有了犹豫的退路！ 回到了房间后，他拿浴巾过来，包住我的头发，轻轻的揉搓。 一下、两下……我舒服的眯起眼睛，就像只被按摩的猫咪。 因为很久没有修剪过，如今它们已经长得很长了。 阿离对这头长发，似乎有种独特的偏爱，只要有时间，就能帮我编出各式各样的发辫。 而我总是将它胡乱绑成马尾，有时候在野外的时候，它就像稻草一样恣意生长而无人理会。 小时候，妈妈曾经给我买过一个洋娃娃，无聊的时候我就给她打扮梳妆，每当看到她漂漂亮亮的呈现在自己跟前，心情就会莫名的轻松愉快。 我想，阿离也是一样的感觉吧？ 如果以后离开了，没人帮我梳头，打理它们，就是件痛苦又折磨的事。 良辰那样的短发很不错，我已向往良久，或许……可以试试看，也许能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也未可知。 抱着这样的想法睡着了，至于醒来的时候，本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消失无踪，但这次却有些不同。 他正侧身看着我，手上拉着我的一搂头发，轻轻的在指上缠着。 我眨眨眼，有些困惑，“你不是很忙么？怎么还没走？” 他凑过来，在我嘴唇上轻轻碰了下，柔声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所以舍不得走，想多看你一会儿。” 状似不经意的话语，但我知道，他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我。 不知道哪里出现了纰漏，导致他内心产生了怀疑，但又不十分确定，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试探。 对冥王下药，此事非同小可，就算是师父，也得有十成把握，才敢把它给我。 他梦只有一粒，那便肯定只有一粒。 药王扶伤的事迹，三界都有传闻，他是药王，性情古怪，不喜与人交往，但配出来的药，每一粒都是至宝，很少被人破解。 我有信心，所以并未慌张，而是淡淡道：“什么梦？” 阿离若无其事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小时候同你的一些经历罢了，真实的不像梦境，所以才有些困惑。” 我说：“你还是赶快去忙吧，不是说过了这几天，就带我出去玩么？” 他长睫毛闪了下，我的心也跟着猛跳。 真不明白，男人怎会生的这么好看一双眼睛，白白糟蹋了。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道：“好，那我走了，你在家里别乱动了，这些摆设，我看着都挺好的，没必要换来换去的。” 我看着他，没吱声。 目送他远去后，我便起床穿衣。 依我对他的了解，既然有了怀疑，接下来八成会去找蒋神医确认。 虽然我时常戏称他为神棍，但是论起医术，他在幽都还是首屈一指的。 只是比起药王扶伤，终归还是差了些。 他是神医，负责救人治病，而扶伤是药王，负责配药制毒，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药是师父给的，我不担心他会检查得出来。 头发懒得编，直接盘起来扎成道姑，昨晚折腾了一夜，这会儿腹中竟然不饿，所以早饭也省了。并不理会阿离临走前的叮嘱，继续该扔的扔，该换的换。 第870章 彻底解脱 阿离回来后，自然察觉了屋子里的变化，似笑非笑道：“看来我昨晚还是不够努力，所以才让你这么闲。” 我倒吸口凉气，说：“东西换了一半，扔在这里，显得不伦不类的，还是换完了好。” 腕上戴着锁魂链，晚上被那样折腾，白天又忙碌了一天，关键是还没怎么吃饭，如果他再丧心病狂的继续，那我真害怕自己撑不过未来的六天！ 庆幸的是，他这回好像有了一丝良知，除了拥抱着我入睡之外，并未再强迫我做任何事。 我想，他同样也累坏了吧。日夜连轴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但是因为兴趣所在，所以就算几天不眠不休，也依然精神奂发。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我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守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帮他分担、处理一些麻烦。 但事实证明，什么事都做不好，只会将我们关系推的更远。 希望将来有一天，他能够遇上对的人，对方爱他疼他，两人互相扶持信任，携手并进，安度此生吧！ 想到这儿，我竟然有些伤感，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尖，随即撤开，生怕惊扰了他。 接下来几天，时间过得飞快。 他总有做不完的事，每天早出晚归，跟之前一样，除了在睡梦中，能够感受到他在旁边外，其余的时间我们很少相见。 利用空闲时间，我已将偏殿摆设彻底复原，并将属于自己的痕迹彻底清除去。 包括自己曾经练习过的字，以及被他手把手教过的那些画儿，通通扔到火炉里烧了。 看着它们改变，我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退了色似的。 真是奇怪，我明明还很年轻，但是却觉得心灵非常疲惫。 经过九狱的事后，从小跟随到大的好奇心，仿佛都已悄然失去，对什么都没了兴趣，包括以前最爱的美食。 原本蓝盈盈生动的天，这会儿在我眼中，也显得灰蒙蒙的。 院子里那棵茂盛的雪霄树，这会儿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懒得出门，不想逛街，看谁都没心情，吃饭全靠拿着大勺塞。 有天无间意想到以前江城时格非的处境，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失恋了……没错……这种经历可真糟糕！ 阿离服下空华梦的第七天，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他不在，我跟平常一样，躺在被窝里，然而却完全没有睡意！ 子时过去了，阿离没有回来。 丑时过去了，他也没有回来。 我突然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自己还能不能跟他最后一面？ 接下来，每一秒等待都是漫长的煎熬。 寅时，我从床上了坐起来的同时，门突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他出现在门口，有些惊讶的看着我。 “怎么还没睡？眼睛怎么了，哭了？” 见我不出声，他便走了过来，两手托起我的脸，“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做噩梦了吧？” 我摇头，有些贪婪的感受着他的气息，哽咽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他笑了下，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语气淡然道：“还好，平常不都这个时间回来么。” 以前我只知道他回来的晚，却没想到竟是这么晚。 再睡一个多时辰，他便又要起床走了。 从正殿到偏殿，最快也需要一盏茶时间。 都这个点了，为什么不留在正殿休息，还要赶回来呢。 眼泪在眼眶中不由打起转，他很紧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我说：“你……以后可别回来这么晚了。不，不是的。要是忙的很，就别回来了，直接在那边休息，没必要路上浪费时间。” 他揉了揉我的头，“我想看看你。” ……那一霎那间，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将头抵在他胸口，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眼泪掉下来，落在他的手上。 这次，阿离没有像方才一样追问我原因，而是很平静道：“那天，在竹林茶社里，那壶茶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我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联想到这里。 虽然找不到任何证据，但他那么聪明，而我又演技拙劣全是破绽，再加上他这几天来，频繁的做梦，梦到我们这些年的种种，怀疑那壶茶有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我呜呜的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垂着手，过了好久，才将我揽住，问：“小鱼儿，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我只顾着哭，呜呜的说不出来话。 他便兀自道：“这几天我总是做梦，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你的，醒来后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好像那些经历一点也不真实、只存在于梦里似的，这些年来，我从不做梦，除了以前你在梦魇的协助下，入了我梦那两次……最近这几日，明显很不正常，我询问了蒋神医，他检查了我的身体，最终却也说不出来原因，所以，那壶茶肯定有问题对吧？” 我忍不住点头，“你放心，那药没有任何坏处的，只是会让你彻底忘了我而已。” 他声音很轻的重复，“让我彻底忘了你啊……这药叫什么名字？” 我哭着说：“空华梦，世间仅此一粒，没有解药。你我的过往记忆，会先转化成梦境，然后在第七个夜晚，彻底自你脑海中消失。” “空华梦，空有一场繁华，空有一场惊喜，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是的，阿离喜欢我，也很累是吧？” 他迟疑了下，点头道：“没错，确实很累，有时候明明已经很疲惫了，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我回来看你……看着你将偏殿打扮得乱七八糟，无奈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跟着失落，你开心了，就想继续做些事让你更开心……凡事都想给你最好的，也想将你的一切彻底归为己有……我终归还是学不会如何去爱，也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虽然有时候也想过要放手，但到了紧要关头，却怎么也舍不得。”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慢悠悠道：“服了这样奇药，其实也不错，从此我可以将你忘得一干二净，自此解脱，而你……你可以彻底自由了。” 第871章 有生之年 他如今的反应和态度，正是我所想要的，可为什么，眼泪反而流的越发汹涌了呢？ 我低头看着脚尖，满腹话语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十六年，风风雨雨，这些年他对我的照顾和关怀，点点滴滴我都念在心上，铭刻在骨子里，有生之年怕都不会忘记。 这次两人分别，跟以往不同，所有过往羁绊与牵挂皆烟消云散。 有生之年，倘若我再与他狭路相逢，也只能跟街道上的芸芸众生一般彼此擦肩，视而不见，连笑容都不能奢想一个。 两个不合适的人，勉为其难的抱在一起，只会让彼此痛苦为难。 切断这份情缘，阿离跟我都想过，他始终狠不下心，于是我出手了。 也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他没有我想的那么狠决，与其相比较，我则比自己预想中的，要坚硬果断。 我揉揉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话语依旧忍不住断断续续带着哭腔，“我走了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再忙也记得按时吃饭，多休息……天底下的事情根本忙不完，你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他看着我微笑，目光温暖声音柔软，“你忘啦，我服用了空华梦，待会儿等我再睡一觉醒来，对你的全部记忆都会消失，包括这些话。”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心口疼的喘不过气来。 就在身体想要下蹲的刹那，他伸开手臂揽住了我，勒的我骨骼都吱吱作响，“不用担心，我比你更擅长照顾自己。以后无论到哪里，遇到什么人，都要留个心眼，我知道你会说没有必要，但这个世界比你想象中的更复杂，不可否认有好人，但善恶皆在一念间，多保护着点自己总是没错……尤其是男人，甜言蜜语更是要提防，段策虽然对你有情，但是生性放荡，并非良人。以后若是遇上了合适的人，一定要谨慎做决定……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想想那样的情形，我就嫉妒的发狂……”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拥抱了良久，他突然将手臂松开，冷声道：“你走吧，趁现在我还没改变主意，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我胡乱抹着脸上的泪，忍不住抬头再望他一眼。 他这会儿神情是冰冷的，并没有显露任何情感。 我踮起脚尖，在他凉凉的薄唇上印下一暖，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出门。 出了偏殿后，立刻召唤来月神鸦，告诉它只要能出幽都，随便去哪儿都好。 月神鸦领会意思后，带着我展翅高飞。 巍峨的宫殿，在地面被我们飞快的抛到身后，越来越远。 谁是因为飞得太高了，我觉得身体有些缺氧，胸口闷的厉害，意识恍惚的趴在月神鸦身上。想喊，喊不出声，想哭，也哭不出来…… 心口处就像被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 这种失魂落魄的感觉，有生之年竟是从未经历过。 但我们出幽都的时候，东方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一缕阳光穿透白云，金色的光芒瞬间照向大地。 那时候我的脑海，浮现了许许多多的话。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唐小鱼，我认得你。” 幼时青莞，两人并肩坐在坟地里，我教他用青草编蚂蚱。 我诈死时，他来到坟前，固执的说：“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我绝不相信。” 数年后两人再度重逢，他已经长成清冷矜贵的英雄少年，他对我说如果想占有我，那就快快长大，嫁给我吧！ 我赌气喝下桑鱼酒，让妈妈帮我解开封印，承受了整整三年的痛苦与煎熬，冲破千难万险，总算可以漂漂亮亮的出现在他面前。 我想嫁给他，做他最美丽的新娘，然而现实却不随人愿。 两个人磕磕碰碰到了一起，原以为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到只是缘份终结点。 阿离说他终归没有学会如何去爱，我又何尝不是？ 从此远离幽都，将这份过往情缘彻底埋葬。 十六年时光，那个叫杨过的独臂少年在绝情谷里找回了他的小龙女，而我却最终割舍了我的阿离。 从今往后，他的喜乐悲欢再与我无关。 而我，无论是结交任何朋友，与谁发生亲密接触，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晨风冷又凉，吹的我直打冷战。 单薄的衣物已经无法御寒，突然间我想喝酒，于是从背包中取出酒葫芦，趴在鸦背上，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喝醉后的我，身体果然热了起来，不仅如此，这身体都仿佛飘飘然起来。 意识被麻痹了，所以非但没有任何烦恼，还有这种说不出的快乐。 醉了好，一醉解千愁，就好像烦恼都通通远离了似的。 我这回总算明白，当年赤渊为什么在桃花水榭，整日抱着酒坛子不放了。 我迷迷糊糊的说：“霞生，知道么，以后我们再也回不了幽都了，这辈子……都不能去那里了。” 月神鸦转头来看我，红眼睛里写的全是疑惑。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霞生曾经对有意于阿离那只帝王鸦，奈何对方太高傲，看不上它，这件事情也就没了后续。 如今想来，竟是躲过了一劫，还真是庆幸，要不然今日难受的就不止我一个了，到时谁还能带我出幽都？！ 大家都不看好的爱情，果然很难走到最后。 门当户对这种东西啊，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一边喝，一边感慨，最后翻了个身，躺在鸦背上沉沉睡去。 路上，霞生会有翅膀护着我，所以并不用担心自高处掉下。 我在月神鸦的翅膀上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从雪霄树处掉了下来，最后却落到了阿离的怀中。 他看着我，笑眼弯弯，“说多少次了，要当心些，要是我不在，那该有多危险？” 我怔怔望着他，终是慢慢从疑惑中清醒了。 他的脸在视野中淡去，周围一片绚烂的云霞，哪里有半个人影？！ 我坐起身，茫然四顾，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才是现实。 那个看是温文尔雅实则高冷霸道的男人，再也不会跟自己有任何交际了…… 第872章 没有遗憾 月神鸦这会儿已经停止了飞翔，正栖身在云霞中休息。 看我醒来显得非常高兴，伸长了脖子，不停的拍打着翅膀。 霞生向来沉稳，这会激动成这个样子，该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我伸手摸摸它的头，感激道：“谢谢你的照顾，辛苦了……不过，这到底是哪儿啊？” 霞生立刻朝俯冲而下，很快我便看到了一座矗立在云雾中的孤山，是白头烟山！ 骇然之余，我又颇感震惊，“你可真了不起啊，居然知道带我回时间缝隙！” 霞生得意的拍打着翅膀，我这会儿却是满心疑惑……鹿童鹤童都不在附近，霞生又是如何带着我进入结界的？又或者说，绝对防御的结界，为何突然间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立刻让霞生前往桃花水榭。 山庄看起来依然宁静祥和，跟上次回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山林间的妖怪，却明显少了许多，灵力也不再如之前充沛了。 到了山庄外，我敲了几下门，鹿童立刻跑出来看，看到我，显得既开心又难过，泪眼汪汪道：“小主人，您可回来啦！” 我乍落地，脚步还有些飘，定神后方才站稳，“发生什么事了？结界怎么不见了？” 鹿童道：“您还不知道吗？这是赤渊主人的意思……” 山庄其他的人听到动静后，全都蜂拥而出，推着我走了进去。 之后鹤童打发了其余的人，只留下我们三个在房中。 鹿童便跟我说起此事的缘由，数日前，山庄外的结界，一直尝试着被人打开。 鹤童便用枯文蝶通知了赤渊，赤渊回信说，直接撤去结界，无需跟对方发生任何冲突，一切照他们的命令行事就好。 于是他们两个没办法，便撤了结界。 冥使当却就入了时间缝隙，如今这里已经被他们彻底接管了。 所有妖怪的资料，全部都登记造册，以前做过恶事的鬼怪，这会儿全都闻风而逃，不敢在此处多作停留，所以这里便显得格外安静。 自从冥使入了时间缝隙后，虽未明文宣布，但却直接架空了桃花水榭的管制权。 以往那些妖怪每隔几日便要上供的，这会儿，全都停止了。 不仅如此，偶有妖怪看到山庄里的人，说话也不如之前客气。 平常习惯了被尊重的大家伙，这回一下子体会到了巨大的心理落差，难免觉得委屈，所以才个个愁眉苦脸的，想要跟我吐苦水抱怨。 我安静的听完后，问鹤童，“驻在此地的冥使是谁？知道么？” 鹤童道：“姓丘，二十来岁，看起来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我释然，“原来是他……” 鹤童惊讶道：“小主人莫非跟他有什么交情？” 我摇头，“交情谈不上，就是见过几面的熟人。这丘公子祖辈数代为官，家境殷实，早年间确实是个纨绔公子，不喜欢仕途，到处折腾生意。不过自从成家以后，便收心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走了他父亲的路子。” 鹤童点头，“几日前，这位丘大人还曾到此处来拜访主人，言谈举止非常客气，只说是奉命行事，对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桃花水榭是主人的家产，依然在被保护的行列当中，我们的生活，也会跟以往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他说的比较委婉，鹿童却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气急败坏道：“什么跟以往一样，咱们现在就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走到哪里都被人围观奚落，实在可恶！他们真是胆大包天，明知道我们小主人是……” 鹤童瞪了他一眼，鹿童识趣的噤声。 他比较机智，想必已经猜到了这是幽都直接下达的指令，谁出面都一样结果。 否则的话，性情暴烈如赤渊，也不会回信让他们主动撤去结界了。 我有些渴，喝了大半杯茶润润口，方才同他们道：“我如今跟已经跟冥王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们以后要牢记此事，不可再对外人提起。” 鹿童惊讶，“啊，我说那些人怎么敢嚣张，原来……这些家伙，真是太势利眼了！就算咱们跟冥王扯不上任何联系，小主人想要收拾他们，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看着腕上的锁魂链，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 离开幽都时只顾着伤感来着，居然把它给忘了。 如今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可能再回去，没办法，只能先戴着了，然后再让人想想办法打开它，实在不行，就去求助师父。 谢天谢地，当初离开的时候，他给我留下了一枚蝶茧，要不然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找起来怕就难了！ 当日在大殿外，无意中听到缥缈之海、时间缝隙的等字眼，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阿离手脚还真是快，悄无声息间，就将这里收为己有。 得感谢他没有动桃花水榭，也算是给我和赤渊留了一丝情面。 如今家在，大家伙儿全都平平安安的，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人的心理防线，果真是会越放越低的。 难过之后，我又开始庆幸自己脱离了幽都的大泥潭。 我的头脑和思维都很简单，适应不了那么复杂的环境，该欣赏的热闹都欣赏过了，如今也没什么遗憾的。 于是便安慰他们，并有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并嘱咐他们暂时不要对外透露此事。 鹿童好奇地盯着我的手腕，“好精巧的手艺，小主人能不能来让我试试？” 我抬起来，他凑近了仔细端详，双眼闪闪发光，然后一低头，便化成了鹿状，将头顶的角抵在钥匙的入口处，插到里面摆弄了半天。 鹤童也很好奇，见状便把尖嘴伸了进去，后来又去叫了绿吉和厨娘，拿家伙儿的拿家伙儿，带工具的带工具，大家努力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它打开。 鹿童道：“不行，这把锁好像只识属于它的钥匙，鹿角刚一进去，就被它抵了出来，连变化都没办法！” 其余几人俱是点头，“没错，我这边也是！” 第873章 胸无大志 看来普通人果然搞不定它，只能麻烦师父了。 于是在休息的空当，取出枯文蝶展开，写信给他老人家，陈述了事实后，将其放飞。 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鹿童便小跑进来禀报，说冥使派了人过来，请我过去坐坐。 说完气呼呼道：“这些人的耳朵和舌头真是长，小主人前脚才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可恶！小主人要不要去？不然我干脆找理由回绝了对方罢！” 我笑，“别，居然人家都客客气气的过来了，那我就去看看吧。以后这位丘大人他要长期驻在这里，跟他交恶了，大家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鹿童纠结道：“那我跟您一块去吧！” 我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鹿童急道：“可您还戴着链子呢。” “没关系，”我很自信道：“就算是戴着链子，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拿下普通的小角色没问题。” “那要是碰到厉害的主呢？” “……真碰到厉害的，你跟着去了也没用。” 鹿童搔头，“是哦，那您一定要小心哦。” 我到里面换了套衣服，将七宝袋系在腰上，然后拿着伞走出去。 来的是个年轻人，无论是说话神情还是态度都很恭敬，带着我来到山林间。 被开辟出来了一片菜园，还搭了几间木屋，除此以外，居然还在前面养了两只毛葺葺、形似鸡崽的小东西。 那是一种小山妖，虽然外形像鸡，但是只开荤不吃素，一年就能长成小牛那么大只。 肉质又干又柴，不适合烹饪，但是下出来的蛋，却是罕见的美味，直径足足有一半。 外壳非常坚硬，拿石头击破后，将里面的黄和清搅碎，把底部放在火里烤，半熟不熟的时候加入葱花，撒上椒盐……热气腾腾的时候挖一勺，那滋味，鲜嫩柔滑，想来就让人流口水！ 人类果真跟其他生物不同，时间缝隙这么多妖怪，大多是歇息在山洞里、树杈上，阴沟下、草窝中……我屡次在这里巡视，都没有看到过像样的建筑。 这丘大人才来几日，房屋菜院都准备好了不说，连宠物家畜都养上了！ 我状似淡定的扫过那两小山妖，男子进去通报，很快，丘大人便走了出来。 果真是我认识的那位丘公子，他现在看上去非常稳重，还刻意蓄了一点小胡子，跟当年在倚楼阁和段策打闹的时候的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我他，他状是释然的松口气，“可算是见到个熟人了，快快过来，跟我好好说说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立刻变回了幽都的那个纨绔公子。 什么稳重……判若两人，果真都是错觉而已！ 我挑了下眉毛，“你不是已经来这边很久了吗？” “哪有很久，明明还不到半个月！”他也不讲什么官场规矩，跟我一起进了屋，坐下来道：“你不知道这里到处都是奇葩！天啊，我当时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怎么会同意父亲的建议，跑到这里来做事！” 我好奇道：“什么奇葩？举个例子，譬如说？” 丘大人很夸张地比划，“昨天，我看到了一条超大的蟒蛇！它的嘴巴，足足能吞下两个成年人！” 我立刻明白过来，“那是巴蛇……” “我的侍从，昨天身上长了个瘤子，我以为是瘤子，结果木先生却告诉我，那是一种寄宿在身上的瘤鬼！而且只有幼体才会寄生在人体内，等它成熟后，会迅速繁殖，再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寄生！” “然后呢？” “昨天在巡视山林的时候，好不容易看到一位美女，才想要上前打招呼，对方却突然变成了一具白骨！” “……” 我默默的听着，好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道：“这不都是很常见的妖怪吗？有的虽然个性怪异了些，但你身为冥使，谁也不敢招惹，所以即便遇上，也最多被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不用担心会有危险。” 丘大人心有余悸道：“你从小在外面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所以都不稀奇，我不一样啊，我长这么大，被家里人保护的非常好，连妖怪都没怎么见过，如今突然到妖怪窝里来，天啊，什么奇葩玩意儿都有，我的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我只能安慰他，“习惯了就好，刚开始跟它们接触的时候，我也一样。” 丘大人打量四周后，压着声音道：“实不相瞒，我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别看周围这么多属下，除了冥王派来的，剩下的都是我爹的眼线，全都靠不住。” 我纳闷道：“你爹派眼线做什么？” 丘大人道：“监督我，防止我逃回幽都，任期三年，非要我呆满了才能回去见老婆孩子。你知道的，我这人平常只喜欢交朋友，除了折腾着做点生意，其它本上都不会。所以在他老人家眼里，这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也没办法，要不怎么盼着你回来呢。虽说咱俩感情不是特别好，那毕竟还是熟人对不对？” ……感情是被逼着来历红的，果然是亲爹。 我忍不住笑，这丘公子虽然胸无大志，但却是个可爱的人。 于是便大致同他介绍了一下这里的妖怪，以及它们的弱点属性，哪些性情诡诈，哪些可以利用结交。 丘大人拿着笔，将其一丝不苟的全部记下来。过了会儿，看到接近中午，便留我下来吃饭。 下午我又带着他在附近转了一大圈，直到黄昏时方才提出告辞。 丘大人很是感激，“小鱼儿，多谢你啦，等以后回到幽都，我一定好好谢你！” 我愣了下，同他淡淡笑道：“我不会再回去啦，桃花水榭这边，如果我不在的话，希望你能帮忙多照应着些。” 他知道我同阿离的关系，所以听到这里有些错愕，不过还是爽利的答应了我的请求，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放心吧，有我在这里一天，便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们！” 我同他拜了拜，方才转身离开。 本以为有了丘大人的保证，自此便可以安心了，然而回到桃花水榭时，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第874章 清理余孽 离开时还好端端的桃花水榭，这会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了，大门被踹了个窟窿不说，就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显出了被破坏过的痕迹。 正当我准备进入时，鹿童突然从花丛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满头大汗道：“小主人，可把您给盼回来了！” 我看他紧张害怕的样子，便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鹿童立刻将我往外推，“也不知道打哪里来了只怪鸟，发疯似的往山庄里跑，见人就啄，现在大家都因为对付它，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小主人现在的现在被锁链能力受困，还是赶快离得越远越好，暂时不要回来了。等将来摆平了这件事，你再回来罢！” 这个时候，我哪里还能走？于是便径直迈步进入，“我去看看什么怪鸟。” 鹿童急道：“那家伙可凶了，个头又大，鹤童已经去找支援了。” 我皱眉，“哪里来的支援？” 鹿童道：“羽衣怪还有巴蛇！它们在妖怪当中算是厉害的角色，平常和我们关系也不错，山庄这些年来逢年过节，都会请它们来一起庆祝……” 我立刻停下脚步，沉思道：“这几个家伙都靠不住，到时候的不跟着落井下石乱踩几脚就是好的了，眼下时间缝隙的局势特殊，别被这些家伙趁机欺凌了。这边我看着，你现在立刻去找幽都来的丘大人，向他讲明这里的情况，然后请他带些人手过来帮忙，以备不时之需！” 鹿童紧张道：“不会吧？若是这样的话，那些家伙也太没良心了吧！”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多留个后手总是没错，你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吧！” 鹿童连忙应吓，化为鹿形，蹭的窜下山去。 我握着伞，循着声音和被破坏的动静来到赤渊的别院，发现院子上方盘旋着一只硕大的怪鸟，而地面上的情况简直可以称得上触目惊心，花盆全都打碎了，到处都是散落的花泥。平日赤渊珍爱的那株桃树，这会儿枝条全都断了，小毛桃落了一地！ 厨娘和绿吉他们几个，拿着扫把、棍棒死死守在书房门口，防止被那只怪鸟闯入。 今天看起来神情慌张，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挂着伤，看到我先是一喜，随即又转为担心。 我拿着伞，抬头注视那只怪鸟。 这只鸟身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状如雄鹰，但是却生着人类一样的两只脚，三只眼睛血红面相凶悍，阴恻恻的看着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发出新的一波攻击。 这种怪鸟并不常见，名为数斯，产于奔涂山，原本性情温和，很好与人相处，只有在受过刺激后才会暴走失去理智，不分敌我的胡乱展开攻击。 确定了它的身份后，我发现在它的尾部，竟然系着一根红线，心里便有了主意。 数斯鸟这回攻击桃花水榭，应该是有人蓄意谋划，并非偶然。 还好我今日回来了，否则的话，山庄非有危险不可！ 正当我为之庆幸时，数斯鸟突然俯冲而下，朝我这边攻击过来。 我腕上虽戴着锁魂链，力气和能力都使不出来，也无法用灵力召唤玩偶出来，但基本反应还在，所以在它下快要到面前时，突然触动青花伞上的机关，让它砰的一声张开！ 数斯鸟来不及反应，狠狠撞在上面，然后又迅速被弹飞出去。 眼看就要撞到屋脊上，它却突然掠了起来，然后朝我再度扑来，然后用一只脚扒住伞盖，狠狠掀开，让我瞬间翻了个跟头！ 人类如果失去理智，就感觉不到疼痛，力气会比正常情况下大很多，数斯鸟也一样。 它红着眼睛，已经彻底被杀意操控支配，虽然毫无章法，但是每下都是搏命式的凶狠，我这会儿有力气使不出来，居然还能避开对方的攻击，但是却逐渐落了下风。 厨娘看的心急，正抄着工具上来帮忙，她不擅长打架，但是力气很大，平常杀猪宰牛都不在话下，一棒槌砸过来，数斯鸟的羽毛便掉了五六根下来。 它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转头攻击厨娘，我瞅准时机，一伞重击在数斯鸟脑袋上，这猛禽立刻昏死过去，身体也瞬间缩小。 厨娘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哎呀，吓死我了！” 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我也长舒了口气，上前把它尾巴上的红线解下，发现上面居然藏着一枚锋利的钢针，难怪它会突发癫狂。 于是将钢针拔出，将它交给绿吉治疗，自己准备动的去搀扶厨娘。 还不待我伸手，便听到一阵吵杂的脚步和说话声。 “说好了，可不许变更，赤渊这个院子，将来可是归我的！” “住的地方我才不稀罕，也不想跟你们抢，我只想要那个酒窖！听说里头藏了各种各样的美酒，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呃。” 几只妖怪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别院，说起话来也是无忌惮。 待看到这边的情形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慌张起来，羽衣怪谄媚道：“啊，小主人，您回来啊。” 我不理会他的讨好，而是冷着脸道：“我们家鹤童呢？” 巴蛇结巴道：“鹤……童……他，有些不舒服，所以在路上休息，待会就过来，您别急，要不，我们去帮忙把他找回来！” “站住！”我盯着羽衣怪，“数斯鸟是你们放进来的吧？” 羽衣怪立刻否认，“不是！我们怎么可能干这种破坏山庄和谐的事呢！” 我冷笑，“以前你们自然不敢，但现在就说不准了。你们以为幽都来了人，彻底接管了这里，桃花水榭就可以由着你们随意欺凌么？就凭你们的本事，还想瓜分这里？” 看到阴谋被瞬间识破，羽衣怪便大声吞了口水，同其余几只妖怪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是又如何？我们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才尊称你一声小主人，你还真当这里，是以前的时间缝隙么！如今幽都派了使者过来，清理你们这帮余孽也是早晚的事，识相的话，就赶快滚蛋，免得大家动起手来让你们难堪！” 第875章 乌合之众 我握住伞，把尖端处指向他，“谁要谁难堪还说不定呢，你居然这么嚣张，就不怕我把你身上的毛全部拔光，让羽衣怪变成光屁股怪？” 巴蛇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羽衣怪目光扫到之后立刻正色，装作很严肃的样子。 羽衣怪恼羞成怒道：“少在这里嚣张，你能力强是不假，但架不住这我们人多势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受了伤，不方便与人交手！” 我皱眉，“我伤了伤？谁告诉你们的？” 羽衣怪冷哼一声，将手指探入口中，吹出尖锐的哨声，很快，便有人拽着鹤童走了进来。他这会儿身上已被五花大绑捆住，嘴巴里破破塞住，神情愤怒但却无计可施。 见我，眼中更是闪烁着泪光。 我心中叹气，他虽然平日里聪明机灵，但说到底还是年纪小，也缺少与人打交道的经验。 羽衣怪放出数斯鸟来山庄试探，他便慌里慌张的去找人求助，结果把我的情况也泄露了出去。虽然并未说出真相，而是编了个受伤的理由，但是等一会动起手来，效果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羽衣怪将爪子搭在鹤童脖子上，目光示意巴蛇上前交战。 巴蛇心里存着忌惮，但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于是便畏畏缩缩上前。 它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是体型庞大，重量也很骇人，所以动起手来很是吃力。 虽然勉强将其击败，但是我这边呼吸却开始急促起来，动作也不如之前利索。 羽衣怪欣喜道：“鹤童说的没错，你果然受了伤！我并不想杀你，所以你只要答应乖乖的带领这些人离开时间缝隙，我就可以既往不咎，如何？” 厨娘跟绿吉俱是万分紧张，几人站在我身后，个个不知所措。 在僵持的这段时间里，羽衣怪又召唤了十多只妖怪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这些妖怪当中，平日里也有跟山庄的人关系不错的。 但妖怪很少讲究恩情和道义的，利字当头，翻脸如书是经常的事，所以并不能指望它们良心发现。而且奇葩本性使然，就算明知有危险，它们也管不住自己，譬如山膏…… 就算是面对白泽，恐怕心里也在偷偷骂人。 对待这些家伙，能起到威慑作用的，只有强大的武力！ 一个巴蛇，就让我颇感吃力，如果对方一起攻过来，我还真是抵挡不住。 好在我事先做了准备，让鹿童去通知丘公子了。 希望他们脚程能够快些，来得及平复这场乱事，为今之计，我这边只有拖延时间，保证大家的安全。 见我沉默，羽衣怪便以为有戏，伸手把鹤童嘴巴里的布条拉了出来，同他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想活命的话，就赶快劝劝你家小主人，否则……” “呸！”鹤童啐在他脸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要不是小主人突发善心放了你们，并容留你们呆在时间缝隙，你们早成为丧家之犬了！更何况，你们别忘了，就算我家小主人有伤，她依然是白泽大人的徒弟，如果被他老人家知道了，你们怕是有命抢山庄，但是没命住在这里！” 我心里咯噔一声，暗叫糟糕。 他不提醒这件事还成，一提醒，怕是将我们彻底送进了虎口！ 果然，下一秒羽衣怪眼中就露出了凶光，“既然如此，那你们今天谁都不要走了！” 说罢抬起爪子，对准鹤童的胸前刺去。 我连忙抬伞阻止，厨娘绿吉也立刻举起了棍棒。 羽衣怪一声令下，众妖群起而攻之，我这边全神贯注的盯着羽衣怪的爪子，生怕他伤了鹤童，却冷不妨身后突然有人袭来，狠狠击在我的肩膀上，刚好打在九狱时月渐寒击出的旧伤上，我疼得倒吸凉气！ 好在绿吉掷出了一枚飞针，将对方当场麻痹在那里。 但是我的衣袖却被划破了，伤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中。 羽衣怪嘿嘿一笑，“天助我也，看来你今天只有死在这里了。” 说着便将鹤童扔到一边，转而朝我这边攻过来。 厨娘和绿吉两人背靠着背打着转儿，暂时还能勉强保护自己。 在羽衣怪的指令下，大部分妖怪都转而攻击我，这些家伙都是头脑简单动作粗暴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战术，平常都是靠着野蛮的体力生存。 这会儿像打地基一样，砰砰砰的压了过来，我一不留神，就被砸了个正着。 伤口又被拉扯开来，疼的连伞都握不住，一时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羽衣怪很是得意，看着我摇头叹气，“你说你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乖巧听话些，或许还可以留你做个暖床的，现在……真是可惜。” 我皱眉，正苦苦思索良策时，天边却突然飞来一只枯文蝶，拍打着翅膀，停在我的鼻尖上。 旁边妖怪见状伸手去抓，却见蝴蝶翅膀上突然闪出金光，对方惨叫一声，立刻倒地昏迷不醒。 我借机挣脱出手臂，将枯文蝶抓在手里打开，并没有一个字的回信，只是夹杂了一道纸符。 我询问的是如何解开锁魂链，他老人家给我一道纸符做什么？ 而且这图案看起来好生眼熟，就像是当年师父给我遮盖鸳鸯戒的那道隐符！ 眼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思量那么多，我将符纸贴在腕上，它便同锁魂链融为一体。 锁魂链立刻在视野中消失，与此同时，我体内的力量也瞬间涌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召唤出诛邪偶，当那个扛着大刀的巨大人偶出现时，所有的妖怪都惊呆了！ 诛邪偶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动手，而是偏头看着我，好奇地问：“小鱼儿，你们在玩做什么，玩叠高高的游戏么？” 我苦笑，“不是游戏，我现在被这些家伙欺负……” 诛邪偶居然笑了起来，我郁闷道：“你笑什么？” 诛邪偶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觉得很好笑而已，小鱼儿那么强，居然会被这些乌合之众欺负成这样子，要是我回去说给弟兄们听，它们肯定不相信！” 第876章 爆炸消息 我有些尴尬，奋力从妖怪堆里钻出来，然后扶着受伤的手臂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是我呢？你就别再嘲笑我啦，先帮忙解决了它们再说。” 诛邪偶环视一圈，目光集中在羽衣怪身上，然后扛着大刀弯下腰，“唔，你这样的家伙也敢欺负我们小主人，是显活腻了么？” 它现在的个头，是十倍羽衣怪的体形，在它的阴影笼罩之下，所有妖怪都显得那么渺小，再加上那股强大的灵力，整个别院顿时一片死寂！ 在成功威慑了所有妖怪后，诛邪偶挥起大刀，就像割韭菜一样，刷的挥过来，血浪飞溅，所有妖怪都被斩成了两截！ 除了巴蛇还能用两截身体挣扎之外，其余的妖怪都倒在那里没了呼吸。 因为每次出战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所以诛邪偶的动作通常干脆又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我已经习惯了它这样快捷的处理方式，鹤童它们却显然没见识过，全都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诛邪偶把刀收起来，拍拍手，一脸天真道：“小鱼儿，出来之前大家要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请弟兄们聚聚玩玩？” 我干笑，“这两天怕是不行，过了这段时间吧。” 诛邪偶心满意足的被封印回去，我走过去放了鹤童，然后让绿吉给大家治伤，看着满地狼藉的别院，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待这些家伙，真不能心慈手软，稍微放松，就会被它们反咬！ 离开幽都时，阿离说的没错，这世界人心险恶，确实要多提防些才行。 我们这边还没来得及清理，鹿童便带着丘公子赶了过来。 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后，丘公子愣了好半天，然后立刻奔到角落，开始大吐特吐。 一个锦衣玉食的富贵公子，却被强逼着来到这偏僻野蛮的地方来历练，也是难为他了。 待吐到腹内空空的时候，丘公子方同属下道：“都能做什么？还不赶快把院子打扫打扫……等等，尸体都拖出去，放车子里拉着在时间缝隙展示三天，好像这些妖怪们都知道，非法入侵他人地盘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呕……” 这些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将尸体搬运出去。 又有人拎个水桶过来洗刷，趁绿吉给大家看伤的功夫，我请丘公子出了赤渊的别院。 我感激道：“辛苦丘大人跑这一趟，改日我这边收拾妥了，一定要好好答谢您。” 丘公子摆摆手，“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朋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这些家伙本来就是找死，好好的不待在山林里，竟然还敢觊觎桃花水榭！” 我说：“外面路不好走，如果去丘大人不介意的话，今晚就留宿在这边吧。” 丘公子犹豫了下，道：“好啊。” 我把他带到客房安置好，自己赶到别院看情况。 除了巴蛇，其他的妖怪都被拖出去了。 这家伙命大，虽然被诛邪偶砍成了两截，但还活着。 眼巴巴的看着我不说，还不停的出声求饶。 鹤童气呼呼道：“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主人可别心软再放它了！” 我对巴蛇倒没什么坏印象，这家伙虽然体型大，但是个性憨厚蠢笨，容易被怂恿利用，再加上它爹钩蛇还是九重天上的大妖怪，就住在白虎叔叔后边，真把它杀死了，以后见了面，怕是不好打招呼。 迟疑了下，我让绿吉给它治伤，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再敢犯桃花水榭，就不止被砍成两截这么简单了！” 绿吉拎着药箱跑过来道：“那条蛇血厚，一时半会死不了，再缓缓也不打紧，还是让我向您看看伤吧！” 我笑笑，“没关系，只是碰到了旧伤而已，实际上并不严重。” 绿吉依旧不放心，拖着我到屋里面检查了伤口敷了药方才离去。 带大家伙儿全部安定下来，夜已经深了。 我躺在床上，反复检查自己的手环，虽然它看上去已经消失了，用手也抚摸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但是我知道，它还在，只是被隐藏封印起来了，所以肉眼无法看到，难道这条链子要跟我一辈子？ 幽都那边……阿离这会儿应该已经彻底将我遗忘了吧？ 辗转难眠，直到天亮，我也没有合眼。 清晨，院子里再次溢满花香，除了桃树被折断、以及损坏的屋瓦之外，昨晚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了。 我跟丘公子一起共进早餐，言谈之间，他对我这座桃花水榭非常满意，不停的长吁短叹，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我忍不住笑道：“你若时运不济，那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有着那么威风的爹，还替你把前路都给铺平，还在追求什么呢？你要是觉得桃花水榭好，不如搬过来住，我经常不在山庄，你在也省得大家伙儿被外人欺负。” 丘公子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与你同住啊！谁不知道你同冥王大人的关系，要是闲话传到他的耳朵里，怕是没人能够保得了我，还要连累父亲！” 我若无其事的笑笑，“我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可别提这事了。” 丘公子好奇道：“啊？怎么会呢，谁不知道，大人对你的感情……你们该不会是吵架了吧？情人之间磨嘴，是非常正常的事，就像我和你青烟姐姐，两人已经结婚了这么多年，孩子都两个了，但还是隔三差五的会拌嘴，我尤其厌烦她提起段策……咳，这话题就扯远了。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合，很正常。你们双方多体谅着对方一些，慢慢磨合，时间久了，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唉呀，我又开始想那女人了。” 说到这儿，他蓦然站起身来，“不说了，我得回去巡视，把所有的妖怪全部都登记造册，真是累死人了。你也别送，我这人不见外，自己走就行了。” 之后也不再看我，果真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景，又忍不住想起他的那番话，虽然提起青烟姐姐嘴上都是抱怨的，但是那份感情，却是无法掩饰的，真好…… 只是我跟阿离，终归不能再回头了。 平静的世界大概持续了大半月，丘公子突然再次登门拜访，这次他带给了我一个来自幽都的大消息…… 第877章 失恋感觉 丘公子一脸震惊道：“娘子写信告诉我，说冥王大人婚期已定，农历七月初七，可是……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抱歉，我不是要探究你的个人隐私，而是青烟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我来找你问问看……啊，你也不知道这件事吗？”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脑海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低头道：“他要成亲了啊，真好。我们两个已经没关系了，麻烦你代为转告青烟姐姐，告诉她我很好，没事的。” 丘公子叹气，犹豫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原本以为你们两人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可以修成正果，没想到竟会落得这样的结局……不过这样也好，你生的这么可爱标致，以后要什么样的对象都不难找，冥王大人这样的人，只适合远观，而不像是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他肯放你离开，已经是难得的幸运了。妹妹，别泄气，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 我失魂落魄道：“谢谢丘大人安慰。” 他会了会儿，复起身告辞。 目送他离开后，我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疼，于是便控制不住蹲了下来。 鹤童端茶过来，看到我的情形吓了一大跳，立刻放下托盘过来搀扶，“脸色这么白，发生什么事了？” 我低喃道：“阿离他，要成亲了。” 鹤童啊了一声，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显得很是茫然无措，过了会儿方才慌乱道：“小主人，您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头，“没事。” 鹤童却急道：“可您看起来精神好差！我去找绿吉，您等会儿啊，千万别乱跑！” 我木然的坐着，内心忍不住扣问自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他已经忘记了你，准备与别的女人携手一生了，你还在难过什么？ 很快，一大群人便拥了进来，厨娘端着汤，绿吉帮我搭脉，鹿童在旁边急的团团转，每个人脸上都无比焦虑，好像是天要塌了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方才慢慢回过神来，同大家道：“你们啦你们？” 鹿童道：“该是我们问您才是！方才反应就跟掉了魂似的，怎么喊都不回应，吓死人了！” 我将手抽了回来，勉强笑道：“没事，我就是在发愣，这会儿已经好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见他们神情犹豫，我便再三保证道：“放心，我真没事。” 绿吉使了个眼色，其他的人才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绿吉方才开口道：“小主人最近是否时常感觉自己的心有被撕裂般的疼痛，憋气、晕眩、食欲不振，对什么事都失了兴趣？” 我点头，“嗯。” 绿吉道：“小主人脉相紊乱、面容憔悴，暂未出现其它异样，那是因为您还年轻，倘若若长此以往下去，势必会因为气血调节功能紊乱而生出其它的疾病来。” 我纳闷道：“这种状况断断续续的，休息下就好，我不觉得很严重啊。” 绿吉叹了口气，解释道：“人类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任一情绪突然或者过度持续的爆发，都会影响五脏功能，身体也会更加衰弱，我这边只能开几味安神养心的药，但是心病还需要心药医，您这边可千万不能再继续悲伤了。” 我点点头，“谢谢，我会注意的。” 待绿吉也离开后，房间里彻底陷入死寂。 我望着门外，只觉到处都灰蒙蒙阴突突的，所有景致都跟蒙了层灰似的。 这些天，大家都在山庄养伤，我也不例外，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像过去动不动就寻理由往外跑。 丘公子说的这件事，我其实也曾经想过无数遍，可如今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很难接受，就像当头被砸了一棒，整个人都是懵的。 明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消沉下去了，必须得尽快让自己开始新的生活，但却始终想不出办法，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从眼下状态中解脱出来。 日子继继流淌，天气一天热过一过，知了开始整日趴在树枝上鸣叫，愈发让人心烦难眠。 绿吉虽然开了药，但是吃下去也不管用，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才眯起眼睛，天就亮了。 其间鹤童他们几个轮流来支会我出去闲逛，但都被我拒绝了。 休息不好，身体都软绵绵的，感觉走几步就要往前栽似的。 大家都很着急，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我跟往常一样，无聊拿着笔想画画，可是几笔下来，竟勾勒出了一个熟悉的轮廓出来。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画这么好，粗略扫一眼，就知道这是谁。 握着笔一走神，墨点便落在那张脸上，并迅速晕染开来。 我下意识拿手去擦，结果可想而知，正当拎着袖子狼狈不堪的时候，鹿童突然跑了进来，“小主人，小主人，有贵客光临！” 我站起身，伸着脖子往窗外瞧，疑惑道：“谁啊？” 一个身形潇洒的白衣人影便从远方飘了过来，那是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庞，无论是五官还是慵懒的气度，都让他显得格外出众。 从那张脸上，你可以看到少年的俏皮青年的洒脱还有中年的睿智，所以根本没办法猜出对方的具体年纪。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的手，眉毛高挑，“小鱼儿，这才多久不见，你手段竟变得这般黑？” 我看到他，心情蓦然一松，苦笑道：“老虎叔叔，你才见面就嘲笑我！” 来的不是旁人，而是来自九重天的四圣兽之一白虎敖川。 我请他到屋子里坐，然后跑去洗净了手，换了身衣裳。 出来时他正在喝茶，鹿童在旁边满脸憧憬的望着他，眼神痴呆呆的。 老虎叔叔这种大妖怪，单个拎出来，在山庄里都是众人的偶像，他有这样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我坐下来，好奇道：“您平常那么忙，怎么有空到这里来找我？” 敖川笑而不答，“你猜！” 第878章 随性自然 我想了会儿，摇头，“我猜不出来。” 他这样的身份和个性，向来都是随性又自然，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根本不需要理由。 许是因为太闲了，又或者说是刚好经过这里，所以便过来看看。 敖川道：“前两天，我收到一封信，说是你最近感情状况出了点问题，所以要我闲了，便带你多出去转转、看看，免得呆在家里黯然伤神。” 我愣了下，心头一暖，“是师父么？” 敖川干脆道：“没错，除了他还有谁呢？小鱼儿，你和我说实话，你这师父感觉如何？” 我没有任何犹豫道：“很好啊。” 敖川狐疑道：“他究竟哪里好？当年在九重天，把你丢给我，自己拍拍屁股走了，这回又是，我虽然向来敬重白泽大人，可他这师父做的，实在太不合格了。” 他说的没错，但师父就是那样淡泊的个性，能想到让老虎叔叔过来看我，已经很难得了。 我给敖川倒了杯茶，道：“师父很好，老虎叔叔也很好。” 敖川笑，“这话我爱听，别愣着了，赶快去收拾东西，随我一起上路！” 我惊讶，“啊？现在就走？去哪儿？要多久？” 敖川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跟着走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 我犹豫了下，觉得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便立刻动身动收拾东西。 有了七宝袋，行李收拾起来就方便多了，我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备了些常用的东西，便去找他。 老虎叔叔见状便立刻放下杯子，拍手起身。 我连忙叫住他，“老虎叔叔别急，我得跟大家说一声，顺便再叮嘱些事……” 敖川道：“不用，我已经让鹿童去跟他们说了。” 我急道：“还有别的事呢，最近时间缝隙出了些事，桃花水榭的境况不比过去，我在这里还好，要是走了，估计那些家伙又要来找麻烦。” 敖川全然不理，拖着我就走。 就这样，我就这样被挟持一般被他带出去。 到了山庄门口后，敖川这才将我松开，身形突然现出原形，化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白虎，脚踩几朵祥云升到高空，然后对着远山发出振耳欲聋的虎啸！ 我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耳朵，却是全然不管用，依旧被震得心头发颤，好像耳膜都要被撕裂了般！ 整个时间缝隙，陡然变得很安静，不止是鸟儿和蝉停止了鸣叫，就连风声似乎都听不到了。 果然不亏是白兽之王，这回我算是长见识了。这种混然天成的野性威慑力，是人类无论如何都不能具备的！ 敖川在山庄门口徘徊两趟，方才扬声道：“众妖都听着，自今日起，谁再敢来犯桃花水榭，便是与我敖川为敌，同四圣兽为敌！非请勿入者，一律诛杀之，此生休想再入九重天！” 远山发出回音：“一律诛杀之——休想再入九重天——！” 到了这会儿，我算是彻底了安了心。 那些妖怪，有些固然可以不怕死，但是却不会轻易放弃入九重天。 毕竟那片神秘的领域，对所有妖怪来说，都是此生向往并为之努力的圣地！ 敖川下来后，又化成了人形。 我兴奋的看着他，“老虎叔叔，你好威风啊！” 敖川却压着声音道：“日后见了九重天那边的妖怪，千万别提起这件事。” 我好奇道：“为什么？” 他说：“我怕丢人。” 我不解地说：“有什么丢人的？” 敖川道：“这里的妖怪，包括年纪最长的猫容婆，才只有几百岁……而我已经两万岁了，欺负小朋友这种事，会被别人笑掉大牙的。” 我默默看着他，“也是哦。” 虽然老虎叔叔也能腾云而行，但他不愿意，非要坐在我的月神鸦背上。 他话多，又很风趣，一路说说笑笑，我们便出了时间缝隙。 我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没有在长辈面前的拘束感，非常轻松愉悦！ 最终，我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老虎叔叔，你快跟我说说，你到底要带着我去哪儿？” 敖川道：“一个好玩的地方，缥缈之海。” “啊？”我错愕，“去那里做什么？” 敖川道：“那原本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地域，但因为发生了些事，跟时间缝隙一样，如今已被幽人接管了。据说那片土地下有异动，所以新首领便让我去看看，确认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顺便再清点下那边的妖怪。怎么，你的表情，好像去过那里？” 我点头，“去过两次。” 于是便把跟月渐寒的恩怨同他讲了一遍，老虎叔叔听完道：“那小子不亏是加罗的儿子，跟他老子一样疯狂恶心，如今两人都被锁在九狱受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罪有应得！那里很大，你两次前去寻人，应该也没时间玩耍，这我带着你去就不一样了。咱们就是为了玩儿，顺便再把事情给办了。” 说到缥缈之海，我便想到另外一件事，九龙封印。 看老虎叔叔和妖界的反应，应该还没人知道。 我本想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的，但是又担心这趟会被他发现，所以有些纠结。 敖川感觉颇敏锐，扫我一眼便道：“你还知道什么事？” 我小声道：“老虎叔叔，你知道时间缝隙有多少人么？” 敖川道：“具体数字不清楚，不过几百万应该是有的，这些家伙，已经脱离三界太久，所以无论是风俗习惯还是归属认知上，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冥界虽然目前名义上接管了下来，但没个上百年时间动荡，估计消化不下来。” “为什么？” “对他们来说，冥界抓住了月渐寒，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又派人接管那里，就是变相的入侵与奴役。现世有句话怎么说，自家孩子再不好，外人也打不得，如今被陌生人管制，但凡有点逆骨的人，都不会轻易接受的。” 我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方才试探道：“老虎叔叔，你嘴巴牢靠不？” 第879章 以权谋私 老虎叔叔道：“反正我嘴巴挺大的，至于牢靠不牢靠，那得看什么事了。” 我小声说：“我知道一个大秘密，关于你们妖界的。” 他不以然，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知道的秘密，可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真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秘密！” “再说详细些，看我感不感兴趣。” “关于龙族的。”我小心翼翼的说。 “哦，”他看上去依旧慵懒，“龙性淫，喜好杂交，所以到到头来，繁衍了一大堆外表迥异的后代，血统纯正的龙族，反倒慢慢消失了。如今虽然还有关于它们的传说，但是真正的龙，已经几百年都不曾见过了。” “我见过它们。”我说。 “梦里么？”敖川道。 “不，真的，而且……同时见到了九条。” 听完我的话后，敖川立刻看了过来，许是察觉到我不是在撒谎，于是慢慢坐直了身体，神情郑重道：“在哪里？什么时候？” 我又把话题拉了回去，“这个大秘密，关系到许许多多的人命，你得跟我保证，不轻易对外透露，就算是妖界首领，都不能轻易跟他说！” 敖川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迟疑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他的保证后，我才敢说出口，“那九条龙，就在缥缈之海的地下。” 敖川皱眉，“什么意思？” 我解释说：“一千多年前，有人同时封印了九条龙，并偷偷带了许多人到龙背上居住，从此在三界消失。也就因此有了缥缈之海。缥缈之海居无定所，漂浮在半空，周围又有层透明的防护结界，所以外人很难发现它的具体位置。但是每隔一段时间，月渐寒都要利用自己的血唤醒九龙，利用它们吸水对上面的土地进行补给，净化，从而保证所有人的生存问题。如今月渐寒被囚九狱，那里便没办法再进行海水补给，应该支撑不了太久……” 见我卡在这里，敖川便接着往下说：“如果这件事传回妖界，尤其是龙九子耳朵里，势必要求释放九龙，那整个缥缈之海便土崩瓦解，不复存在。可是上面的人如何安置，便成了问题，这些都是月渐寒的簇拥者，无论到了哪里，对当地的人来说，都有潜在的生命威胁。” 我点头，“是的，所以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对外人说，我只把它告诉了你一个人，连师父都不曾提起过。这本不管我的事，但是上面住着那么多人呢，月渐寒说起过，缥缈之海如果不进行海水补给，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到时候怕我们不说，纸也包不住火。” 敖川摸着下巴道：“这真是个大难题，就算是冥王，处理起来也很棘手。” 我说：“老虎叔叔，您是个有智谋的人，不如想想，要怎么做，才能保全上面的人，又能让三界陷入混乱。” 敖川道：“这可不容易。月渐寒犯的罪太大，释放他是绝不可能的。原本如果能将缥缈之海的人成功进行驯化，管教，对冥王来说，倒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大事，可如果让他知道那片土地无法久存，估计会让那些人悄无声息的在世界上消失……可怕！” 我说：“我也担心会这这样，所以一直不敢对阿离说，月渐寒笃定了我会沉默，所以才敢让我知道这个大秘密。” “换作是我做决定，估计也是让他们消失。” “可阿离要是那么做的话，岂不中了月渐寒的圈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事情传扬出去，又或许月渐寒安插在三界的眼线借此作乱，宣扬阿离的不是，那怎么办？” 老虎叔叔道：“这件事本就无解，哎呀……我有点头疼，还是不想了。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大岁数么？就是因为我不爱操心，你要向我学习，他们要死要活的，关你什么事？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其它的爱怎么着怎么着！这件事就到这里了，你当没说过，我也当没听过，好了，我睡会儿啊。” 我囧，原本以为他是个负责任的大妖怪，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眼看他佯装闭上了眼睛，我也不好意思缠着再问。 只好安慰自己算了，世界上原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我人微言轻，目前又处在失恋状态，实在不适合操太多的闲事。 据老虎叔叔说，自从缥缈之海被冥界接管了后，结界就被开启了，如今被幽兵看守着入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依着老虎叔叔的指使，霞生载着我们到达了入口处，出使了妖界首领的手谕后，方才被批准放行。 上面的情况，倒是跟我前两次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路上多了些不断巡视的幽兵，街道上的行人，个个都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基本上能理解他们的处境和心情，旁作是我们，突然被异域的人控制管辖，恐怕也会忐忑不安。更何况在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月渐寒培训出来的死间，应该会伺机散布恐慌言论。 老虎叔叔说到做到，竟当真没事人一样，带着我在路上吃吃喝喝，一路闲逛，悠闲的就像是出来度假似的。 在闹市转了三天后，我忍不住问：“老虎叔叔，你不是说要办正事吗？” 敖川道：“哪有什么正事！” 我说：“来的时候，你说要观察异动，统计妖怪名目什么的……” 敖川道：“没错，异动原因不是很清楚了么，不就是因为下面封印着那个么，至于统计妖怪，那也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干的事啊，自会有人负责的。” 我嘀咕，“总感觉你以权谋私利用公款出游……” 敖川耳朵尖，听完之后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你说的没错，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做事？如今除了吃喝玩乐外，对什么都没热情了，正儿八经的工作就交给年轻妖怪去做吧，总得给晚辈历练表现的机会不是？要不它们怎么往上晋升呢！” 第880章 形象崩塌 能把偷懒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我想也是没谁了。 心中那个威武霸气、认真负责的老虎叔叔……形象这回全都崩塌啦。 我问：“其它的大妖怪，做事也跟你一样么？” 敖川神秘一笑，“那怎么可能呢，如果个个都像我，九重天岂不是要乱套了？四圣兽里，除了我，其它几个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勤快的。包括龙大、龙二、龙三他们几个也还行，不过岁数放在那里，都提前进入了养老模式，没什么激情和追求了。这次为了给九重天注入活力，大家刻意效仿冥界，选了位年轻的新首领，不得不说，年轻人果然不一样……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从来不喊累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状似惆怅的叹了口气，“相当年，我也有那么意气风发的时候，结果愣是被时光打磨成了现在这样……不说了，走，咱们到前面吃烤肉去！” 我自诩为正宗吃货，但也没闻到一点肉腥味儿，眺望远方良久后纳闷道：“哪有烤肉啊？” 他说：“我说有，那就肯定走，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六里左右，总算是见了个卖烤肉的小摊子。 妖怪这敏锐的嗅觉，人类果然比不得……我自叹不如。 老虎叔叔动作优雅而从容，看起来就像位翩翩贵公子，然而一张口，我就知道这回又误判了。这边拎着一串还没品出味儿，他那边已经光盘了，一大把干干净净的签子还摆的整整齐齐。 就我们两个人，小贩却在烤炉子前忙的满头大汗。 最后将人家的肉全部吃完了，老虎叔叔还意犹未尽，“味道不错，就是份量太少了。” 我看着那么多竹签，很是震惊。 老虎叔叔坐着不动，拿眼神示意我结账。 妖怪不习惯带钱，也没什么金钱观念，这点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出门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带了不少钱。 然而这会儿才发现，它们远远填饱不了老虎叔叔的胃…… 说什么带我散心，这明摆着就是找了个行走的移动支付啊！ 我心疼的捂着背包，“老虎叔叔，咱们还得在这里停留几天？” 敖川面不改色，“还早呢，急什么。” 我委婉的说：“我不急，但是怕钱包撑不住了。” 敖川反应过来，“这样啊，那咱们去吃野食儿好了，最近天天吃调味料，口味都变重了！” 吃野食儿……这词让我想到出去觅食的小动物。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一点都不错，就算是修行这么多年的神兽，也依然不改大猫本色！ 然后我们便入了山林，又过了几天野人的生活。 有老虎叔叔傍身，抓野免、野鸡这种事，突然变得很容易。 敖川出现的地方，三里左右的小动物集体石化战栗，别说反抗逃跑，连叫不敢叫出声。 于是满地猎物随便捡，到了前面看到更好的，就把之前的才搁在地上放生。 我吃不惯生食，自然承担了烹饪的活儿，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我在溪边清理食材，老虎叔叔在吃肉。我在火边忙碌，老虎叔叔悠然的吃着肉。我这边灰土头脸一身狼狈，老虎叔叔依旧神情悠闲的吃着肉。 什么到这边来统计妖怪数量啊，什么来观察异动啊……都是浮云，通通见鬼去吧！ 现在的我，就是服侍圣兽的小厮随从。 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老虎叔叔会跟我讲很多关于妖怪的趣事。 这些内容，可是在《清平异妖志》上看不到的！ 总而言之，苦中有乐，生活还是挺充实的。 现在的我，似乎已经从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了。我现在想最多的事情就是下顿吃什么，要怎么吃，需要准备多少食材！ 幽都和阿离，仿佛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这天晚上，我们来到了海边，因为老虎叔叔说突然想吃鱼，于是我们便循着水腥味儿来了。眼前的大海，看起来幽蓝幽蓝的，一望无际！ 但是我知道，它其实并不像我们肉眼看到的那么大，不远处是幻境。这地方我来过，第二次来缥缈这海的时候，我就曾在这里降落，掉到水里，最后被只小人鱼给救了。 没有海水补给，这里只会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如果这片海不见了，小人鱼会去哪儿呢？跟其它的人一样，生命慢慢枯萎么？好可怜！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们，那该有多好！ 他们只是想平静的生活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仇恨外面的人。 想到这点，我又觉得无端伤感起来。 老虎叔叔大概吃了太久的闲饭，所以这会儿居然有了动手的觉悟。 破天荒收集了许多树枝堆在岸边，而我则负责抓鱼。因为海域缩小的缘故，所以鱼类都明显集中了，轻而易举就能收获很多。 将它们清理干净后，拿树枝串起来，放在篝火上慢慢的烤。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映在水里，大海显得寂静而神秘。 我将烤好的鱼递给老虎叔叔，叮嘱他，“小些心，刺多。” 老虎叔叔一边吃，一边似笑非笑的看我，“最近几天，心情如何了？有没有比刚出来时，感觉轻松了？” 我叹气，“您说呢？” 现在每天都忙的要死，哪有时间伤春悲秋的感慨儿女情长啊。 老虎叔叔道：“这就对了，之前伤心难过，都是因为闲的。年轻人，不经历几段感情，哪里会变得成熟呢？这也是一种修行。” 我嗯哼，不置可否，“您又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知道失恋的感觉呢。” 敖川拿手撕着鱼肉，得意道：“我确实没谈过恋爱，但是我让很多女孩子失恋过啊，所以……你的处境，大致也是能明白的。” 我无语，他现在这样子，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他不擅长吃鱼，因为刺儿太多了，所以吃的很慢。每剥出一块鱼肉，都会露出得意的表情，慢条斯理的吃着鱼，然后漫不经心道：“冥王的婚事，九重天也得到了消息，你根本不必为此难过，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事么？” 我茫然，“什么事？” 敖川道：“就是给你介绍对象的事啊！” 第881章 得到救赎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只是眼下的状态，虽然比在桃花水榭乍闻阿离婚讯时要好些，但也没什么心情开启下一段恋情，于是便婉言谢拒了。 敖川懒洋洋的靠在石头上，道：“你年纪还小，等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什么情爱都是过烟云烟，现在就算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出现在这里，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以前我总是羡慕妖怪可以活的长久，看到他慵懒无为的状态，心倒是平衡了些。 人类虽然活的相对较短，但是酸甜苦辣爱恨情仇全都尝过，跟它们比起来，倒也没有任何遗憾。 漫天繁星倒映在海水里，显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丽画面。 海边很平静，偶尔有浪潮拍打着石头，也是显得格外温柔。 是因为水量不够的缘故吗？我凝望着幽蓝的海面，再度陷入忧虑当中。 不远处响起了有节奏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似乎来者有很多。 我站了起来，敖川睁开了眼睛。 远处，有一支队伍沿着海边朝我们这边走来，篝火还未来及熄灭，想必是因此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待他们那群人走的近了，我才发现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胡须大汉，腰间插着一把骷髅大刀。这可真是巧了，我做梦也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到藏锋。 他看到我，也很意外，待目光扫到旁边的敖川时，脸色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敖川的身份，放在九重天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此刻出现在这里，难免会让藏锋联想到地下被封印的九龙。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敖川竟然也识得藏锋！ 他坐了起来，笑眯眯地跟对方挥手招呼，“好久不见了，鬼刀。” 他显从容不迫，藏锋脸上却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稳下来，同身后的人侍从道：“你们选到远处等着。” 那些应声离去，待他们走远后，藏锋才行了个礼，“见过敖川大人。” 我很惊讶，同敖川道：“老虎叔叔，你们居然认识啊。” 敖川道：“算是老熟人了吧，最后一次见成，据今少说了有一千多年了吧？” 藏锋道：“没错。” 此情此景，再遇故人，敖川应该是想起了我对他说过的那个秘密，于是一脸耐人寻味的神情道：“三更半夜的，你带着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藏锋道：“没什么，例行巡视罢了。” 敖川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睛微微眯起，“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巡视？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么！” 他们两个单从外表看起来，藏锋年纪还要更长些。 平常也是气场十足，但是被老虎叔叔这么一执问，竟显得莫名心虚起来。 看到这里没有外人，敖川索性把话挑明，“我此番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调查缥缈之海妖气异动，二是为了确认此地的妖怪数目。边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的法眼，你若是认为自己能瞒得住，那便憋着，倘若日后被我调查出来与妖界有关，你、以及你们这里全部的人，全都脱不了干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九龙封印的事！” 藏锋额头瞬间渗出亮晶晶的汗珠，犹豫了数秒后，方才慢吞吞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找鲛人。” “鲛人？”我眼睛一亮，好奇道：“找鲛人做什么？” 藏锋咬牙道：“此事关系到缥缈之海的，原本不能为外人提起，既然敖川大人问起了，那我便如实说了。眼下我们的处境，两位想必都很清楚，月神大人被捕后，九龙封印无法开启，缥缈之海亦没办法进行海水补给，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自救，恐怕很快就大难临头了……” “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从头说起！”敖川复坐下来，这回慵懒气息一扫而空了，他坐的笔直，一派咄咄逼人的架式。 看到他这样子，我又忍不住想起阿离。这些男人，好似个个都有瞬间变身的本事，明明前一秒还慵懒的像条咸鱼，这会儿却突然面容严肃，语气森冷！ 事已至此，藏锋也没什么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便一五一十把缥缈之海的由来全都给我说了一遍。 一千多年前，三界混战，其中一个名为云深的大法师，便利用自己的能力，封印了九条龙，又用移土之术，创造了缥缈之海，从此与世隔绝，再不与其他人交往，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一片清净的世外桃源。 藏锋原本是云深法师的随从，跟在他身边多年，在登上缥缈之海前，曾与敖川见过一面。 云深法师虽然创立了缥缈之海，但是上面的百姓用水却成了日常难题。 起初，在云深法师带来的这些人里，有一支鲛人族。他们人首鱼尾，能够善舞，是支非常善良温和的种族。鲛人哭泣时，眼泪落下即成鲛珠，将鲛珠含在嘴里，便可以抵挡很长时间的饥渴，数月不沾水，都不会因此感到饥渴。 在极度缺水的时候，鲛人眼泪就成为了所有人的希望。 只是僧多粥少，鲛珠难得，为了得到更多的鲛珠，这里的人便抓捕鲛人，设法虐待他们，迫使其哭泣。 久而久之，鲛人族也渐渐凋零了。 有一日，云深法师深夜失眠，便到外面散步，被一阵动人歌声吸引，于是便不自觉循声前往。最终到了一个牢笼前，看到鲛人被锁链困住，身上鳞片已经全部脱落，因为连日哭泣，所以眼睛已经成了两个窟窿。 鲛人看不到他，只是兀自唱着动人的歌，一边唱，眼中一边滚出鲛珠，却是血红血红的。 云深法师被此情景震撼到，悔恨难当，于是便返回住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数日。 待藏锋强行破门而入，发现云深法师已经须发皆白，老态龙钟，与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 云深法师想不到帮助百姓的方法，也无法让善良的鲛人得到救赎，始终无法从愧疚中解脱。 第882章 真的抱歉 藏锋苦劝良久，依然无法将其释怀。 云深法师道：“我本以为，将大家带到这里，就可以让他们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下场，早知如此，还不如与大家一起留在现世！” 悔恨交加之下，云深法师病倒。离逝前，他利用毕生之力，悟出一法阵，将自己身体化为舍利，即为后来的龙珠。 每逢满月，法师后人将血滴于舍利之上，法阵便会自启，九龙封印暂时开启，形成九龙吸水，以此对缥缈之海进行补给。而舍利，则会对海净化，确定它们可以正常饮用。 为了保证自己血脉和缥缈之海能够延续下去，云深法师固生之法，赋予藏锋不死之身。 去深法师故去后，藏锋便以守护龙珠人的身份自居，并且负责保护每一代法师后人。 尽管如此，法师后人依旧渐渐减少，最后一代人也不幸病中夭折。 就在藏锋茫然无措的时候，月渐寒出现了，他虽然性情残暴疯狂，但是因为特殊的血脉，所以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月神，缥缈之海的新首领。 云深法师离逝后，鲛人便失去了价值，自此潜伏深海，再无踪迹。 如今月渐寒被困九狱，再无出头之日，藏锋便再度想到了鲛人，希望可以利用它们来度过眼下的危机。 我原本想告诉他，自己曾在这片海域看到过小人鱼。 但是听完这个漫长曲折的故事后，却生出了深深的厌恶。 因为人类自己要生存，所以便用它们便要牺牲它们的自由和血泪，这太残忍了！ 敖川听完也是极为愤怒，“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死不足惜，居然还敢继续打我妖类的主意。别说今天你没找到它们，就是找到，我也绝不可能让你们伤害它们！” 藏锋脸上浮出深深的愧疚，语带哽咽道：“很抱歉，我也知道这种行为无可宽恕，但这一千年来，民众繁衍迅速，如今这么多人的性命，全在冥王大人的一念之间。倘若被他得知这里无法进行海水补给，成为三界的拖累和隐患，此处便危险了！我奉法师之命守护此处，眼睁睁看着它由荒芜之地变得越来越繁华，人口越来越多，实在于心不忍……” 敖川冷冷打断他，“你不必再说！你们先是囚我妖界九龙，后又欺侮我鲛人族，累累恶行让人发指，若不是看在云深法师当年于我结交的份上，你早已横尸在此，哪里还有脸在这里哭诉！” 他说的狠绝，藏锋只能垂首悲伤。 我在旁边看的唏嘘不已，一时间也想不清楚自己的立场。 正当尴尬蔓延时，大石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咕嘟水泡声响。 换在平时，这细微的动静，绝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可眼下敖川同藏锋说的却是妖界与缥缈之海的大秘密，绝不可以让外人知道！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动，老虎叔叔已经跃了过去，袖子在水面一甩，激起一个大浪，夹带着隐藏在里面的东西，瞬间便冲到岸上！ 除了几只蹦跳的鱼虾外，竟然还有一个肉乎乎的小鲛人！ 眼看它就要落到大石上，我连忙伸出手壁，将它接在怀里。 小人鱼看着我，大眼忽闪忽闪眨了下。 真是巧了，这不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只么！ 全身上下肉乎乎白嫩嫩的，短短的乌发俏皮的打着卷儿，眼睛又大又亮，肚子圆圆的，扣着个贝壳似的肚脐。 我这边还来不及欣赏，忽见藏锋眼中闪过冷光，手也迅速朝腰间探去！ 于是连忙抱着小人鱼退开，大叫：“不好，老虎叔叔，他要抢人！” 以前曾听段策说起过，藏锋随身携带的那把骷髅刀，如果拔出来的话，所有人的魂魄都会被收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这太可怕了！ 然而我现在得保护小家伙，不能被他伤了，所以对付眼前的人，只能交给老虎叔叔来了。 老虎叔叔身形转了起来，藏锋的鬼刀才拔到一半，却被他重重踢在腕上。 鬼刀当啷掉在地上，下一秒，藏锋胸口也挨了重重一击，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倒地！ 老虎叔叔的身手，我自然是了解的。 但是这种行如云流水般的流星实战，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的动作好快！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藏锋自是不服输，才要撑着起身，却被老虎叔叔再度踩了下去。 他不悦道：“鬼刀，你的那点本事，跟小朋友玩玩也就罢了，还敢在我面前显摆，当真是活腻了么？” 藏锋挣扎不得，最后却把视线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抱着小鲛人走过去，同他道：“藏锋大人，拜托你看清楚，这只是小孩子，它甚至连话都说不全，你当真忍心它带回去，关在牢子里日夜抽打欺凌，让它救你口中的百姓么？良心就不会痛么？” 小鲛人睁着大大的眼睛，略显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藏锋。 片刻后，藏锋偏过脸，终是不忍心与其对视。 敖川见他这般反应，便把脚移开了。 小人鱼自我怀里跳下来，好奇的看着藏锋，竟是对着他腕上的伤口轻轻吹气，脸上散发着同情的光芒。 我蹲下来，颇感欣慰的看着它。 果真是善良的种族，这么小就有一颗关怀他人的心。 只可惜，却反过来被人那样残忍的对待！ 藏锋躺在地上，蓦然将手臂盖在脸上，遮住眼睛哭出来。 暗夜里，他的哭声听起来苍凉又悲伤，其中不难听出愧疚与懊恼。 他是个正直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一句承诺，在黑暗中坚守那么多年。 只是眼下的局势，仿佛已经陷入了死局，谁也没办法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藏锋停止了嚎啕，坐了起来，翻来覆去的同小鲛人说：“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小人鱼看着他，竟是笑了起来，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它头顶的光圈和背后的翅膀！ 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似乎能暖化世界上最冷的冰雪！ 第883章 长长久久 我想，藏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伤害它了吧！ 藏锋胡乱的在脸上摸了两下，然后站起身后，捡起佩刀便要离开。 敖川冷声道：“你去哪儿？” 藏锋道：“回月宫！” “然后呢？” “解开九龙封印……您这次来缥缈之海，不就是为了那九条龙而来么？” 敖川握拳假咳了一声，“解开九龙封印，整个缥缈之海便会土崩瓦解，不复存在，这上面的人怎么办？” 藏锋狠心道：“这一千多年，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是侥幸偷来的时光，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存在，消失了也好！” 敖川道：“看你这人平常还算冷静，怎么遇到事后竟如此极端！” 藏锋呜咽道：“抱歉，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敖川叹了口气，提醒他说：“你回头看看。” 藏锋转过脸，红着眼睛疑惑不解的望着他。 老虎叔叔无奈纠正道：“不是看我，看你前面的那片海！” 我所有注意力都在小鲛人身上，被他这么一说，也连忙跟着看过去。 只见这会儿的海面上，竟然悄无声息的冒出了一大群人！ 不，是人身鱼尾的鲛人！ 他们男女老少皆有之，个个都是面容平静，眼神安详。 为首的是个鲛人老爷爷，他柱着珊瑚拐杖登上了岸，同藏锋道：“大人不必过度担忧，再困难的事，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困难都会过去，您是缥缈之海的支柱，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您身上，千万不要放弃啊。我们鲛人族现今剩下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会尽量帮助大家，度过这个难关的……” 藏锋呆愣愣的看着他，还有不远处那处乌森森的海，情绪瞬间崩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在沙难上，埋在沙子里，没有人知道他是难过，还是愧疚，还是欣喜…… 敖川在旁边幽幽道：“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同是生活在这片土上的生灵，希望你们永远记得这份情意，以后再动私欲时，好好回想下如今的场景，扪心自问看看到底是谁不配活在这世界上！” 藏锋方才被老虎叔叔打成了重伤，这会儿又突然大悲又痛，所以便昏厥了过去。 有鲛人连忙上前来帮其救治，我看到这么多鲛人，心下激动不已，便同为首的老爷爷道：“老爷爷，我能不能向您打听一件事？” 老爷爷打量我一眼，捋着胡须道：“什么事？” 我说：“我想找一个人。” 老爷爷道：“什么人？” 我说：“一个小朋友，我有个姓陆的朋友，大雪灾年曾经到过这里，并且得到了食物求助，回去后妻子怀胎三年，生下一个孩子。他们两个都是人类，但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人首鱼尾的宝宝，后来孩子无故失踪，这对夫妻非常记挂担心，曾专门找过我，说如果有机会到这里来，一定要帮他们打探看看，孩子的下落，有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老爷爷探了口气，冲远处的小鲛人招了招手。 小鲛人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老爷爷道：“你要找的，恐怕就是它了。” 我看着小鲛人，又惊又喜，“真的么？难怪我一直觉得它眼熟！但我能不能问问，它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不回呢？” 老爷爷道：“这是个苦命的孩子，它的娘亲……就是方才藏锋大人提到过的鲛人。当年那丫头已经怀了身孕，却被附近的人强行捋走囚禁，每日凌虐，最后生生将眼睛哭瞎，成了血窟窿，人走了，腹中的孩子也没了，临死前向云深法师哭诉经历，法师愧疚难当，便将胎魂封印交与我……说是它母亲的愿望，希望它能够降生在父慈母爱的人家，平安度过一生。我拿着胎魂，始终寻不得良机。十几年前，海水中漂来了个昏迷的男人，我看他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便将胎魂偷偷置于其身，将送了些食物给他作补偿，这孩子就这样被带到了现世。” 我听的震惊，“原来是这样，难怪……既然是它母亲的心愿，你们为何又将它强行带了回来？” 老人摇头苦笑，“我们鲛人无法长久离开海水，更无法前往现世，是这孩子……在海水补给的时候，嗅到了母亲与族人的气息，自己悄悄潜了进来，从此便留了下来。鸟飞反故里，狐死必首丘，这是鲛人的本能，怪不得它。” 我伸手摸摸小鲛人的头，又看看它身后的族人，感慨欣慰又无奈，“只要它生活的快快乐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那位朋友夫妇如果知道，也可以彻底安心了。” 小鲛人看着我，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 老爷爷道：“这孩子回来的时候，年纪太小了，在这里已经呆了五六年，应该对现世父母也没什么记忆了。” 我蹲下来，同他道：“没记忆也好，省得挂念了……你啊，以后想要再去哪儿，一定得跟身边的人说一声，千万不能悄无声息的跑出去，否则让爱的人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啊。” 说完这番话后，我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爷爷道：“无名，怕冒然改名毁了那段难得的记忆。它回来的时候被养的白白胖胖，在现世都被照顾的这么好，相必那对夫妇很疼爱它，我也就没再起名字，这是人家生养的恩情啊，万一孩子哪天想起他们了呢。” 我沉思片刻，稍后惊喜道：“我想起来了，它叫长留！陆长留！” 小鲛人听到这三个字后，眼睛乍然亮了起来，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都坠落在了它的眼睛里！ 老爷爷道：“长留……这真是个好名字。” 我点头，“说起来，还是阿……冥王大人给起的呢，寓意是希望它能长长久久的留在父母身边……” 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言，连忙捂住了嘴。 小人鱼却愈发精神了，它看着我，缓缓张开嘴巴，吃力的发出断断续续的稚嫩童声。 老爷爷好奇道：“唉呀，这说的什么呀？” 我却是听懂了，开心道：“它在叫郎，三郎，那是它父亲的名字！” 第884章 果断决策 听到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后，小鲛人纵身一跃，扑愣跳到了海水中。 一边在那里快乐的打转游个不停，一边咦咦呀呀的唱着歌。 那歌声单调又稚嫩，伴随着轻轻起伏的海浪声，我的心似乎都要被融化了！ 经过鲛人的救治后，藏锋幽幽转醒，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敖川身上。 目前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就属他的地位最高，所以他不开口，也没人敢再说话。 鲛人族虽然身在缥缈之海，但却依然唯九重天马首是瞻，更何况的所有人的生存希望，都寄托在那九条被封印的龙身上，所以他的立场与观点，在此刻便显得至关重要。 敖川抬起头仰望着星空，好半晌才道：“虽然这里已被冥界接管，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短期间应该也不会新妖怪加入，只能暂时依靠你们自己的能力了。一万年前，白泽曾经于北海之下封印了一条巨鲲，它体形庞大不输挲鬼，腹肌强大，吸足了水分喷出来，水柱射程可高达数百米。如果得到它的帮助，缥缈之海或许有救，我会写信给白泽大人陈禀此事，征询他的建议，在那之前，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 藏锋难以置信道：“那九龙封印的事……” 敖川摆手道：“先暂时搁置吧，等你能度过这场危机再说。”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烦恼道：“烦死了，本来是想散心，没想到竟遇到这么多事，小鱼儿，咱们走！” 老虎叔叔虽然平日里看似懒散，但是处理起事却是干脆又果断。 说走就走，洒脱的很！我心生羡慕，才要跟上去，却听鲛人老爷爷道：“两位留步，再下还有一件事想要委托大人……” 敖川皱眉，“什么事？” 老爷爷道：“关于这孩子……长留，当年海水补移的时候，它在本能驱使下悄然来到这里，虽然大家伙儿都待它很好，可是它却总是不开心，很少有今日这般欢喜的情绪。它生在冥界，与那对父母感情应该很深厚，再加上缥缈之海眼下的处境，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关都难说，所以我想拜托敖川大人，能否将它送至冥界父母身边？” 敖川思虑片刻后，道：“此事我应下了，过两日便找人过来带它离去，你们就在此处等消息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回小人鱼挥挥后，望一眼藏锋，也跟着离开。 这夜我们在树林里过夜，薄雾在地面缓缓升起，为这野外增添了一丝朦胧的清凉美感。 不远处的老虎叔叔正在兀自酣睡，对于妖怪而言，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丝毫没有人类对于建筑的眷恋感。 而我，却靠在树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满脑子都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树梢，老虎叔叔慢悠悠的坐了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神情慵懒道：“丫头，你再这样下去，不行的。听说走出失恋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所以还是考虑下我那天的提议吧！九重天你也知道，奇葩虽多，但是青年才俊也多啊，出身这种事……我是不能理解，你们人类为何对此这般执着。” 虽然我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也很赞同他那句话。 在江城的时候，格非每次失恋都要死要活的，但是一旦有了新目标，立刻就满血复活，跟打了鸡血一样。 阿离服下了空华梦，已经彻底将我从记忆里清除，所以迅速开始了新的计划与人生。 我却日日颓废沉迷旧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思虑片刻后，便道：“好吧，那就有劳您啦。” 老虎叔叔立刻来了精神，“你曾经跟我说过要找的类型，不知道现在条件变更了没有？” 我困焉焉：“那是小时候的想法而已，现在……我只希望能找个有共同话题，共同爱好的，其它的都不重要。” 老虎叔叔摸下巴，“听上去像是个玩伴，而不是伴侣。” 我点头，赞同道：“嗯啊，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结婚，只想找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敖川笑眯眯道：“感情这种事，可以慢慢培养的，走吧，在这里逛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九重天复命了。” 我惊讶道：“回九重天？现在？” “没错。” “可是你的事还没办呢，不是么？” 敖川吹了一声尖锐响亮的哨子，几只小妖怪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突然就来到了我们跟前，将手里的东西呈给他后，又迅速分头消失。 敖川挥挥手里的东西，冲我得意而笑，“这不办完了么？走吧！” 我感慨道：“您这差办的可真容易啊！” “羡慕么？”他问。 “羡慕！”我说。 他摇头摆手指，“将来你混到了我这一步，就会明白，这种生活枯燥之极，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啊，我觉得您看上去还挺享受的……” “傻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饿了，咱们去弄点吃食儿去！” 我们运气太好了，才走几步，就遇到一只山要里冲出来的野猪，没头没脑朝老虎叔叔跑过去。 然后在快要撞到他身体的那一秒，突然定住不动了。 我看着那只肥滚滚的猪，立刻拔出靴子里的弯刀匕首，准备将其宰了吃烤肉！ 老虎叔叔却是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对方后摇头。 我问：“怎么了？” 作为一名资深吃货，老虎叔叔给出了更专业的意见，“这么憨，又全都是肥膘，肉质肯定不好吃……而且，你不觉得它很像一个人么？” 听他这么说，我便绕到正面一看，乐了，这不是迷你版的山膏嘛！ 倘若不是那幅傻愣愣的表情，就算是我，恐怕都很难分辨的出来。 想到同山膏共处的那两年，我心立马软下来，把匕首收了回去，将那已经吓傻的小家伙放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敖川道：“听说那只山膏，居然在东荒当了膏王，如今威风的很啊。” 第885章 非常自恋 我点头，“阿迪力虽然有些不着调，但是在整个膏族里而言，已经算是非常成熟稳重的了，我相信它能够像它祖父一样，做个出色的膏王！” 敖川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我附和道：“是啊。” 敖川道：“能力不重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狗屎运呢。” 我说：“信不信以后我把你这句话告诉它？” 老虎叔叔立刻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我可不想它那样的家伙惦记上，提到它我就耳朵眼疼！” 这下我愈发肯定了阿迪力的实力，毕竟是连老虎叔叔都不敢得罪的膏啊。 阿迪力，加油！ 接着，我们采了些蘑菇和酱果，做了顿营养又清淡的早餐。 老虎叔叔虽然声称不喜欢吃素，但是也美滋滋的吃完了属于他的那一份食物。 填饱肚子，我们便离开缥缈之海，前往九重天。 因为是在白天，所以不方便召唤月神鸦。 老虎叔叔总算发力了一回，变成原形不说，还邀请我坐在它的虎背上！ 听到他的提议后，我没有任何犹豫！ 要知道这可是四圣兽的白虎啊，三界敢骑它的都屈指可数吧？ 当我坐上去的刹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寂然了。 云淡、天蓝、风轻、花香、水绿……仿佛此刻视线所及的这片土地，皆是属于自己的领域！这种感觉，实在太震撼了！ 当它奔跑来的时候，眼前能看清的只有远方的渺小参照物，满耳朵都是风声在呼啸！ 我一手抓着它颈后的皮毛，一手撑着青花伞，满心庆幸的感慨，这趟出来的太值了……呜呜，如果有人能在这个时候给我来张照片就好了，这样就能永远将这么威风的画面定格了！ 老虎叔叔的身法是出了名的快，天黑时，我们便来到了九重天的第五层。 自它背上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没人的地方大吐特吐…… 旅途开始的时候，那种狂野和刺激的确是与无匹敌的。 然而后来……眼花、耳聋，我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晕、晕虎了！ 因为近来进肚的食物少到可怜，所以除了胃酸，基本上吐不出来什么。 我同敖川道：“老虎叔叔，我能先休息下么？” 他点点头，“就在我的住处歇息吧。” “那您呢？” “我有点事，出去转转。” “跑了这么远，不累吗？” “这才哪到哪儿啊，年轻那会儿，我能一天里在三界跑个来回！” 除了钦佩，我也说不出别的话了。于是脚步软绵绵到的走到老虎叔叔的府邸，然后在那张软榻上躺下来，在晕眩中进入梦乡。 待意识恢复时，并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外面乱糟糟的，好像还有人主动在维护持续。 我这边才睁开眼，那边就扯着嗓门叫开了，“醒了醒了……都排队，排好，不许挤！” 这干嘛呢？听起来好多人啊。 而且隔着门和墙呢，居然瞬间就知道我醒了，也不知道什么来历…… 我疑惑着坐起来，无精打采的走到门口，将头探出去。 外面看到一片白花花的俊脸，目光就像手电筒一般，刷刷的照了过来了！ 我打了个冷战，彻底清醒了，连忙又将脑袋伸了回来。 虽然人是精神了，但是心还是迷茫着呢，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有东西跳了进来，竟是圆滚滚的土拔鼠妖，小圆眼睛盯着我，腮部高高鼓起，看起来可爱又喜庆。 它说：“姑娘，您醒啦。” 我搔头，“啊……醒了，请问你是……” “我没有名字，因为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我小三。” “小……三，”我艰难的叫出这个怪怪的昵称，“能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小鼠妖笑眯眯道：“在下奉白大人之命，挑选了些附近的青年才俊，在外面集合，等待姑娘前去巡视。” 巡视？我喉咙和舌头都有点干，半信半疑道：“外面，那么多人，都是吗？” 小鼠妖道：“对啊，因为今天太晚了，只能召集到这么些，姑娘不着急，慢慢看就是，如果没有合眼的，咱们明天再继续！” 我抬头望着屋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道：“够、够了……” 小鼠妖道：“我看姑娘性子有些腼腆，怕是不好意思到他们跟前，这样好了，我让他们一个人进来，如何？” 对着如此纯真又热情的一双黑眼睛，相信我，谁都很难开口拒绝它的。 罗正在我基本用词的时候，小鼠妖又道：“您放心，在下是敖川大人的文书，平日里负责清点五重天的妖怪，以及传达宏扬敖川大人的指令，所以对他们这些妖怪的本性，个个都很熟悉，今天挑选出来的，全都都是没有任何污点的雄性，这点您可以放心！” 我硬着头皮，“哦……这样啊……” “您要是没意见，我就让去叫人啦！” “哦……啊。” 小鼠妖嗖的一声窜了出去，“阿颖，快进去，别让姑娘等急了！” 不不不，我真的没那么饥渴！ 我这边还在抗拒挣扎，那边玉面公子已经款款而入了。 外表看起来，确实像个翩翩佳公子，但是手里头，却是牢牢握着一面小镜子，并时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瞥两眼。 不用对方开口介绍，我就知道了他的来历。 它名字叫做阿颖，是美男用过的镜子幻化而成的妖怪，所以被多少人照过，便可以变化出多少张俊脸，非常自恋……觉得这世界上，现也没有比自己更好的看人了，可以一天到晚拿着镜子，不吃不喝照到老死！ 果然，他走过来瞥我一眼，小声嘀咕道：“脸还长的不错，但头发这么乱，衣服这么破，也太不修边幅了罢……” 我在内心弱弱辩解，拜托你在老虎背上骑一天，下来时如果还能有个人样，我就给你来个大写的服！ 所以不待他正式开口，便道：“这位仁兄长的如此出众，出来相亲实在是浪费时间，不用看了，我觉得边世界上，根本没有谁能够配得上你！” 第886章 相亲大会 对方脸上一喜，随即装作矜持的样子，“原来你你也这么想啊，说实话，类似说法我以前也经常听到，不过心里却总抱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机会的话就多出来转转呗，万一突然间有看对眼的人出现呢。” 我点头，“我这样的，显然跟你不相配！” 镜妖拿起镜子照了照，又粗略扫我一眼，“其实你啊，长的了也不差，只是……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咱们还是做个朋友吧！不过这件事是敖川大人指示的，所以你知道该怎么说理由么？” 我说：“知道，因为你太美了，所以当出现的那一霎那，我就感到自惭形秽。鉴于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所以不想自己整天生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他冲我眨眨眼，很是满意，“我就住在镜湖洞，以后无聊，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玩儿啊。” 说罢便冲我抛了个媚眼，摇曳生姿的走了。 小鼠妖探头进来，问了大致结果和缘由，立刻将内容拿笔记下，召唤下一个进来。 这是个打着赤臂相貌英俊的鬼怪，但缺点是除了眼白和牙齿以外，其它地方都是漆黑色的。这家伙的外形极为扎眼，矗立在一群白面书生当中，简直就是股清流！ 进门后，它便一语不发地开始展示肌肉，勾拳提臀抬起下巴……看到我的神情不对，立刻换了另外一种含蓄的姿势。 五分钟后，我从这种尴尬中幡然醒悟过来，抬手弱弱阻止对方，“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 他僵住，竹筒倒豆子般辟哩啪啦的倒了一串，“我的名字叫做黕，今年三百二十岁，直壮见，雏儿，还没有跟雌性亲密接触！我勤劳能干好说话，缺点是没有钱，但是，我相信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有一个老母亲，她把我辛苦拉扯大实在不容易，成亲后我希望你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照顾，每日几餐送至床前兼帮其倒洗脚水，无怨无悔任劳任怨，除此之外，逢一三五揉肩、二四六擦背，星期天事带着她散步溜弯，请问这位漂亮的小姐，你能够做到吗？” 我木着脸，“这种事都让别人做了，那你呢？” “我可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做你忠实可靠的小狼狗，腰好腿好一夜七次郎！” “滚。” “啊？不好意思，我这人反应有点迟钝，如果有哪里不满意，可以告诉我改……” “滚！立刻、马上！” ……在我冰冷视线的注视下，对方慌张而逃。 许是看到他离开时狼狈的架势，所以小鼠妖这回并未做任何询问，而是直接在它的下方打了个叉，清清嗓子，“下一个！” 下一个进来的瑲琅，是头上插着根七彩羽毛的帅哥，虽然化成了人形，但还保留着鸟类的翅膀。《清豆异妖志》中记载，这是除凤凰以外的又一种神鸟，叫声如犬吠，飞起有火光，衔灵芝为巢，下蛋四方…… 我在东荒的时候，曾经看到小瑲琅，但那是低等的妖怪，跟眼前这种截然不同。 平心而论，对方的外表是非常美丽的，我生平见过的美男当中，绝对能够排得上前四。 他看着我，眼如春水，声音温柔，“饿不饿，我下蛋给你吃？” 不可描述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我就直接挥手让他走人了。 接着走进来的是白蟒，我跟它并不陌生，在进入九重天前，甚至还有两面之缘。 这是一种留传于乡野山村老宅里的家神，平常总是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掌管着一个家族的福祸、兴衰与财运，一般而言，并不会轻易现身。但是如果选择了决定想要见的人，就会常常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人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离开。白蟒决定进驻人家的时候，会为那里带来财富以及好运，而当它决定离开的时候，那个家族只会日渐式微、衰落。 相比较其它妖怪而言，我们两个算是老熟人了，所以言谈举止并没有任何拘束，平时打个招呼，聊了几句。 白蟒笑笑，“虽然明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但我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 我搔搔头，“没有啊，我也很喜欢你，但只是对朋友的感觉而已，算不上男女之情。” 白蟒道：“没错，选择交配对象是件非常严谨小心的事，你我身体构造不同，勉强结合也会痛苦烦恼。” 听到这里，我脸禁不住一阵滚烫。 我在书上看到过，说蛇族都有两个雄性生殖器，所以算得上天生异禀……对交配对象而言，应该不是件快乐的事。 送走了白蟒，又迎来了梅精。 这是一种梅子树化成的精怪，长得不错，但是性情偏执，嫉心甚重，不管在什么场合，看到什么人说出来的话，总是酸溜溜的，进来就把我从头到脚痛批了一通，两个人差点没有打起来，最后还是小被小妖鼠劝下了。 看它又准备出去叫人，我们连忙将其拉住，“我很累了，能不能休息下？” 小鼠妖道：“没问题，您休息，我去让人送些良物过来，免得饿坏了外头那些人。” “啊？能不能先让他们回去？” “敖川大人有令，谁面试过了谁才可以离开，否则的话，必须在外面等着。” 我擦了下额角的汗，“那、那还是继续吧！” 这个相亲大会，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一百个雄性妖怪，不敢说全部都是奇葩，至少得有九十五个不着调的货色！ 以前我着跟格非相亲过，那时候便感慨过造物主的厉害，同样都是人类，怎么能塑造出那么多性格迥异、头脑行为不正常的家伙出来！ 今天这番经历，差不多是将当时的经历重复了一遍，而且还是加长加强版的…… 敖川一夜未归，中途想过悄悄离开，却被小鼠妖一路尾随，甚至包括上厕所！ 第887章 开胃小菜 它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解释道：“姑娘不用担心，虽然我长的比较野性，声音比较粗矿，但是我敢以生命发誓，我是个雌性！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我连忙伸出手，“不必了！我相信！” 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信…… 有只妖怪，进屋就开始脱裤子！ 有只妖怪，对着我狂流口水，说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还问能不能给它咬一下试试口感！ 还有只妖怪，说一口话就吐一口痰，虽然痰落地的瞬间，会化为白色的玉石，但是怎么想都怎么恶心！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有只妖怪，没有嘴巴，是用屁股眼发声的……你能想象一个只有四官的人类，不停的在你跟前字正腔圆的放屁吗？ 我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过去伤害了太多妖怪，所以今天才被他们集体惩罚…… 我错了，如果能看到老虎叔叔，我一定要向他深痛地表达自己的愧意，求求他，别再来找这些家伙来折磨我了！ 虽然也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它们的介绍，但果真走到你面前时，就会发现，你就和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送走了最后一个妖怪后，我突然感觉世界都清静了，胸腔中溢着满满的自信和骄傲！ 我、没有死，我、撑过来了！谢天谢地！ 次日清晨，钩蛇送了一篮子早餐过来看，那里面装的是很新鲜的果子。 我看着它，情不自禁想到了它的儿子，在桃花水榭被诛邪偶辟成两截的巴蛇，很是愧疚。虽然经过绿吉的救治活下来了，但是行动好像总也不听使唤，譬如走路，头想往南，尾巴却执意往北……因为行动不便，所以目前还留在山庄里。 我犹豫了片刻，主动将这件事情告诉它。 钩蛇听完后，却是无比欣喜道：“谢谢你！” 我惊讶，还以为它在说反话，结结巴巴道：“谢、谢我什么……” 钩蛇泪如雨下，道：“它原本跟我一起居住在这里，但是周围所有人都说它不像我，我也渐渐被流言所迷惑，以为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所以便将它送到时间缝隙里居住，眼不见为净。再加上那里都是小妖怪，所以也不担心它会有什么麻烦危险。你让人这么一劈，反倒让我肯定了，它确实是我的儿子，亲生的，没错！” 我一头雾水，“抱歉，我还是不太明白，能不能说清楚些？” 钩蛇挥起了自己的尾巴给我看，虽然是蛇，但是尾部却有两个叉。 两人尾叉开始挥舞的时候，就好像是分别有了意志！ 钩蛇道：“看到了，我的身体就是就是这样啊，两个叉，甚至有一个完全不听使唤。虽然儿子是断成了两截，但特征却是我一模一样，这说明，确实是我的种！呜呜呜，儿子，爹对不起你……等着……爹这就去时间缝隙把你接回来！好儿子，乖儿子呜呜呜，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看着钩蛇咻咻泪奔而走，我则提着篮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都什么情况啊，坏心居然还办好事了？ 类似的乌龙在现世听过不少，没想到妖界这边也流行。看来我有必要给他们科普一下，有种叫做dna检测的东西…… 我这边填饱肚子后，老虎叔叔总算是回来了，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完全看不出熬夜的痕迹。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状似关心的询问道：“怎么样？昨晚的经历还满意吗？” 我捂头，“老虎叔叔，你是真的想给我介绍对象，而不是抱复我以前杀了许多妖怪的事吗？” 老虎叔叔挑眉：“你看到他们的长相，就应该明白，我是很认真的。别告诉我这么多妖怪当中，你连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我默，“它们都很好，问题在我……” 从小姥姥就教育我，如果一两个人不喜欢你，那可能是对方的问题，但是如果有很多人都不喜欢你，那就要好好审视下自己了。 老虎叔叔自己动手倒了杯茶，同我道：“你先好好休息，打扮下，晚上我带你见一个人。” 我哀号，“谁啊，不会又是一个相亲对象吧？” 他说：“没错，不过这次不一样。” 我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老虎叔叔慢悠悠的喝了杯茶，方才同我文绉绉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阅尽千帆不是舟，只有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普遍常态后，你才会明白，被一个正常人喜欢是多么难能可贵。” 前两句不是很懂，后面那句却是颇有心得体会！ 跟昨晚那些家伙比起来，阿离简直不要太正常、出色！ 人，果然都是对比出来的。 忙碌了一个晚上，我现在心灵交瘁，于是兀寻了个小隔间，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但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自己这些天也没怎么换洗衣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实在不像样子。 于是洗了个澡，顺便换了身新衣裳，头发也懒得精心摆弄，直接扎成高马尾，看起来简单又自然，随行利落，跟我现在的处境倒是很相似。本身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实在没必要将自己打扮的那么繁琐。 因为年轻，所以恢复的格外快。 梳洗打扮后，呈现在镜子里的，是张清丽饱满的素脸，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跟刚出幽都那会儿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出去后，老虎叔叔看到我，眼睛蓦然一亮，“这就对了嘛，多漂亮的女孩子，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的邋里邋遢的，多可惜！走，等下我给你介绍个像样的。” 我立刻沮丧，“又、介绍啊，我现在心理阴影好大，老虎叔叔，能给点时间让我缓口气么？” 他笑眯眯道：“你放心，这回不一样。咱们九重天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连几个像样的年轻人都拿不出来呢。” “那我昨晚见到的那些……” “都是开胃小菜，让你降低预期的，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彻底绝望了，才能看到新的希望！” 第888章 遇千魂悟 经过昨晚的那一夜，我已经不相信妖界任何所谓青年才俊了，所以任由老虎叔叔说的天花乱坠，我这边依然表示强烈拒绝！ 老虎叔叔却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跟之前见到的那些人绝对不一样，要我无论如何都去看一下。 为了断绝他作媒的冲动与念想，我抱着豁出去的想法，硬着头皮就出门了。 要见的人就在老虎叔叔前面的那片杏林之中，本来敖川是想带我过去的，结果中途竟然被人叫住，也不知道耳语了什么，只给我丢下几句话，便匆忙离去。 这篇杏林很大，里面住了非常多的妖怪，因为昨晚的经历，所以如今大多数都对我眼熟对我眼熟了，一路走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让人很不舒服。 “那就是白泽大人的徒弟，昨晚相了我们这里一百个男人呢，结果愣是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现在的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就因为雌雄比例失调，所以才导致他们越来越嚣张，越来越肆无忌惮！如果我们再不呼吁，提高自己的权利，早晚都要被这些两脚兽骑在头顶上！” “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自己过去啊，看到她手里的那把伞了吗？据说在小时候就杀了许许多多的妖怪，而且下场都很凄惨，大多数被做成了食物吃了下去，你说声音再大一点儿，说不定就会被她做成肉串！” “啊？！我的间歇性癫痫症好像又犯了，方才是不是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说起来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啊，你看这晚霞多漂亮！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兄弟不如陪我去喝一杯？” …… 看到那些家伙战战兢兢的样子，我则感觉越来越委屈。 是，我承认自己过去吃过不少小妖怪，可那些全是未启神智的低等妖怪啊！ 它们也不都全是吃素的，一个个动起嘴来，全都是生吞活剥的，要多血腥有多血腥，要多残忍有多残忍，至少我从来不曾虐杀，也从来不曾浪费过食物……别以为我没见过它们那些穷凶极恶的嘴脸！ 正在内心腹讥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有个穿着红袖袍的小男孩，看起来十一二岁，他赤着双脚坐在树下，目光深冷的看着我，莫名让人觉得脊背发寒。 对方与我有一种深深的敌意，这绝对不是错觉！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妖力却非常的强，这样的人如果见过我一定不会轻易忘记，可是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关于他的任何痕迹。 在他的注视下，我的脚步不知觉的慢了下来，最后停下，同样回以对方目不转睛的视线。 这小孩，究竟什么来历？他为什么，看我的目光充满怨恨？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对方突然起身站起身，并径直朝我这边走过来。 然后在距我十几步远的时候，突然加快了脚步。 这家伙的身手好快！我真庆幸自己出门时带上了青花伞！ 于是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将伞砰然撑开，将其挡在安全距离以外。 他的身体非常灵活，咻然弹开，然后又从另外一个方向发出攻击。 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指甲是透明的，像冰一样，非常薄，而且闪着锐利的光芒，五指张开，就像是几把锐不可挡的刀片！ 我一边应对他，一边询问：“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我跟你素不相识，并不想伤害你……识相的话就尽快收手，别逼我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对方置若未闻，完全无视我的隐忍，反而加快了攻击的频率与力道！ 趁它迎空扑下来的时候，我将青花伞横着挡在他的面前，然后开脚一踹，便踢了他的胸口上！ 因为对方的年纪很少，所以我刻意保留了几分力，然而他却一点也不感恩，在落地的瞬间打了个滚儿，又迅速变化了几个分身，自四个方向朝我这边围来。 既然是分身，那无论是外表还是表情姿态，甚至攻击起势都一模一样，然而身上散发出来的妖力却是骗不了人的，虽然只是些许细微的差别，真让人很难注意到，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四个人里，全都是分手，没有一个真的。于是对付他们的时候，只将单手撑地，故意露个破绽，对方果然寻空而来，突然自顶部窜下。 五根手指划破气流，朝我的胸口袭来。 我心里早有准备，双脚张开一扭，便将它的双手牢牢锁住，青花伞挨个将分身戳破后，上半身迅速腾出，利用手臂自后面锁住了他的身体，将青花伞插到地上，又迅速拔出了靴子里的弯刀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沉声道：“机会我方才已经给了，是你不要的。现在数三声，你要是还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及目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千魂悟。” “什么？” 他冷笑，“你不是问我的身份么？听说你身上有本涵盖三界所有鬼怪的神书，所以还需要我更详细的做自我介绍吗？” 千魂悟，我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只因这是一种悲情的妖怪。 甚至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而被主人抛弃，或者被人虐杀的动物，死后亡灵凝聚在一起，会融合成一种鬼怪，它妖力极强，拥有控制一切动物的本领，并且能将自己变成它们的样子，除非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没有人能够将其辨认出来。 千魂悟非常讨厌人类，尤其是遇到曾经杀害动物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妖怪，便会开始发狂的攻击，直到对方击毙，方才会安静下来。 我皱眉，“你是因为人类而讨厌我，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千魂悟冷冷道：“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我说：“我承认自己杀过很多妖怪，除了低智的食物外，其他的都是该杀的，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你是想为它们报仇吗？” 少年阴冷一笑，“该杀的……你以为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来说这种话？你以为拜在白泽门下，就很了不起吗？” 第889章 妖界首领 看来他不止对我不满，就连对师父都颇有成见。 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后，我将匕首收了起来，虽然它对我再三展开博命攻击，但是因为特殊的出身，再加上他年纪不大的缘故，所以我并不想与其多作计较。 他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没意思，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也没有杀你的理由，不过这并不是说，下次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我就会选择原谅。” 他气的张开嘴巴，露出嘴巴两侧尖尖的兽齿，看起来凶极了！ 但是脸颊圆圆的，还透着稚气，那头乌溜溜的长发就像是炸了毛的小兽…… 天啊，最近我的心态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什么感觉此刻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被对方几番攻击，都没有一丝恼怒，反而还会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 想到这儿，将这个我连忙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又停留在气呼呼的少年身上，“……等等，你该不会就是老虎叔叔介绍的人吧？” 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了点，可是这一路走来，妖力最强的就属他了。 这么幼齿……应该不至于吧？ 少年愣了下，立刻捂住胸口倒退两步，“你个无耻的女人，居然连小孩的主意都打！士可杀不可辱，我这辈子就算一直单身，也绝不会迫于你的淫威之下！” “喂，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可是成年人。你这样的，就算脱光了倒追我五里，回头看一眼算我流氓！” “……”少年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女人，你别太过份了！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就是仗着跟白泽的那点关系，还有敖川大人罩着么，离了他们，你什么都不是！我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能操控三界所有的动物，如果真的发动自己的能力，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么？至于白泽，哼，他不过是个已经退任的首领罢了，真以为还是他统领妖界的时候么！” 偏执又任性的小家伙，打起嘴炮还挺唬弄人。 他的实力我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对这番威胁也懒得辩解。 不过遇到他，倒也是件好事，至少让我消磨了不少时间，这会儿打道回府，见了老虎叔叔直接告诉他，说是双方都没看上眼……啊，我真是太聪明了！ 想到这儿，便要回头，然而就在转身的刹那间，突然听到远方一个声音道：“是谁这么大的口气，竟然敢对我尊贵的客人无礼？如果一个退任的首领不足以让你敬畏的话，那么加上我呢？” 这声音，明明是第一次听到，但却不知为何，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转过脸，看向来人，只见对方是个俊美异常的少年，十五六岁，面容光洁眉如新月，生的一双幽蓝澄清的瞳眸，眼形颇为奇特，尾梢微微上挑，看起来有种天真与妖冶的奇特混合美感，身上穿着黑衣，宽腰带将其腰扎得很紧，从头到尾都散发着满满的少年元元气！ 他走路的姿势很优雅，脚步很轻，哪怕是踩在树叶上，也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当看到他走出来时，千魂悟的整个神情都变了，他张大嘴巴，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并列着放在地下，然后将额头贴了上去，结结巴巴道：“首、首领大人……” 美少年淡淡扫他一眼，“下去吧，今天的事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你好自为之。” 千魂悟连连称是，起身头也不敢抬，就这样一直倒退着，陷入了杏林间。 我惊讶的看着美少年，早听老虎叔叔说，想要为九重天注入新的活力，所以选出了一位比较年轻气盛的首领，但是……这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他看起来，也就是个比千魂悟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而且他的眼神非常奇怪，从出场时，便一直把视线集中在我身上，就连方才和千魂悟说话的时候都不例外。好诡异，他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那种灼热的目光，让我仿佛有种错觉，就好像已经跟我认识了很久似的…… 这么离开，好像有点儿晚了，既然碰上了，那就硬着头皮打个招呼。 我在内心斟酌了一番后，用很恭敬的语气道：“首领大人……您好，很荣幸见到您。” 虽然不是出身妖界，但目前我也身在九重天，见到了这里的首领，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他走过来，逐渐突破了安全距离，但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搞什么啊，这家伙，该不会跟方才的千魂悟一样，想耍什么花招吧？ 我本能的想要后退，对方却突然伸出手，闪电一般将我紧紧拥抱住！ 这又是什么情况？他脑袋抽风了吗？还是说认错了人？ 我握着伞，僵在那里。 平常，除了和阿离以外，基本上很少和其他人发生身体接触。 这少年的体温，让我有种像要融化的错觉！他的气息，平和而热烈，并不夹带任何敌意，可尽管如此，两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初次见面就这样亲密，还是太奇怪了。 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提醒对方，“请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咱们俩个，目前这样不合适吧？” 他犹豫了下，这才依依不舍的将手臂松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虽然长了一张很稚嫩的脸，但是他的身高，却是比我一个头！ 这家伙的眼睛，这会儿深情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如果假以时日，再成熟稳重些，怕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他看着我，嘴角开心的扯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声音清脆道：“姐姐，是我啊，你认不出来了吗？” 姐姐……我的内心，因为他的这一声而剧烈颤抖了下！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目光扫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然后犹豫着闭上眼睛，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 虽然已经变成了人形，但是那种熟悉感觉，却还是铭刻在记忆里的！ 我开心的笑起来，同时间又忍不住潸然泪下，“初七，真的是你么？” 第890章 条件交换 当年我们在东荒分别的时候，它还是一只懵懂的小猫咪。 我做梦也不敢想，这才短短几年，它便已经修成了人形，出落的这般出色的英气少年不说，而且居然还成为了妖界的首领…… 他低下头，笑容灿烂的看着我，然后刻意伸手在我头顶上比了下，“你看，我现在比你还要高呢！” 虽然个头已经那么高了，但性情看上去似乎还是个小朋友。 见我兀自哭个不停，他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消失，手指笨拙的帮我擦掉眼泪，“好啦，好啦，不哭啦。还以为你现在长大，性格也成熟稳重了，没想到还以前一样那么爱哭……” 我呜咽道：“人家高兴嘛，这几年我一直在四处打听关于你的消息，但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你人就藏在九重天，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跟我联系呢？” 他为难道：“我是男孩子嘛，怎么能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呢。当初说好了，要成为大大妖怪才会见你嘛，那就要说到做到啦。而且，我这几年来也是四处游历修行，也是最近才定居在九重天，你误会啦。” 我拉着他，直接在草地上坐下来，“快快，跟我好好说说，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成长的这么快，又是怎么当上妖界首领的！” “好好，别急，你得让我好好想想从哪说起吧？” “自然是从当年离开东荒之后说起！” 初七笑了笑，“离开东荒之后，我便去了不周山，也是运气好，居然在那里遇到了同类，一只金华之猫……” 我惊讶不已，“金华之猫，不是已经现隐数千年了么？虽说民间一直有关于它的古老传说，但无论是文字记载或是口头复述，都已经很多年不曾出现过了。” 《清平异妖志》中曾经曾到过这种妖怪，但是文字记录并不多。 我接触到最详细的资料，是在阿离书房中看到的，一本名为《坚瓠集》的古书。 里面说金华猫畜养三年，于中宵时分蹲踞屋上，仰口对月吸其精华，久而成怪，窜入深山幽谷，朝匿伏，暮出魅人。 喜欢潜入深山幽谷或佛殿，在此掘洞而居。白天待在洞里休息，晚上太阳下山，就外出活动。 这是一种非常厉害的妖怪，因为性情敏锐、性情诡诈，几乎没有天敌！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的追问。 初七道：“因为是同类嘛，所以技能和天赋都非常相似，于是我便设法拜它为师。” 我紧张道：“它同意了么？有没有为难你？” 初七顿了下，“它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为难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我所有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如今看来，是值的。” 我心疼的揽住他的肩膀，“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不吃苦怎么能学到东西呢，我也是到了九重天以后，才听到关于姐姐这几年来的经历，”他看着我，眼中写满了懊恼和悔意，“对不起，那个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我被浴风姬柔变成铭香的样子，形容狼狈的来到这里找师父求助，自此以后，白泽便多了一个人类徒弟，此事想必已经传遍了九重天吧？ 我冲他笑笑，“伤心呢，是再所难免的，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我过去的努力，现在看来也没有白费，你看，我长大了不是么？” 见我把他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初七也笑了起来。 “姐姐，”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我，“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趴在你的腿上吗？” “可以啊。”我说。 他便在枕着我的腿，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片刻后，大概是觉得这样不舒服，索性变回了原形，那只熟悉的小黑猫。 它轻巧一跃，跳到了我的腿上趴下，与此同时，我的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初七，你的尾巴……怎么不见了？” 初七的尾巴，原本在我的记忆中是很长的，那是他生命的象征。 猫有九命，每当死亡一次，它的尾巴就会变短一截……现在的初七，屁股后面却是光秃秃的，一点尾巴都不剩了。 初七趴在我的腿上，慵懒的眯起眼睛，云淡风轻的：“哦，我拿它跟金华之猫做了交换，我把七条命给它，然后它教我本领，这其实很公平。” 公平么？死亡那么可怕的事，经历一次，便足以让人刻骨铭心，可它却在这几年里，经历了七次！ 我知道从师不易，却未想到到它成为大妖怪之路竟是如此艰难！ 我心疼不已，但是却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你觉得值么？” 初七想也不想便道：“值啊，否则以我自身的修为，不知道要花费几百年时间，才能让自己修成人形。” “慢慢来不好吗？妖怪的寿命本来就长，多少人修行上千年才会有所作为，干嘛要让自己那么辛苦呢。” “可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让姐姐看到了啊。”它伸出爪子，轻轻的在我手民上磨擦，“我想成为大妖怪，拥有了不起的本事，然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我再也不想像以前那样，总是拖累别人了，那种感觉，很讨厌。” 我抓住它的黑手套轻轻的晃动，“那是因为你长大啦，曾经我抱有跟你一样的想法，到现在才发现，每个阶段就有每个阶段的快乐，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它偏了下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我，“以后，我会好好保护姐姐的，保证谁都不敢再欺负你！” “唔，好呀！”我将下巴抵在它的头上，轻轻摩擦。 它含羞的低下头，调转了视线。 我说：“再跟我讲讲接下来发生的事吧，拿尾巴交换后，金华之猫它有好好传授你本领么？” 初七道：“当然不会那么容易，那可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收到我的尾巴后，竟然想翻脸不认，不过还好，我的诚心感动了一只大妖怪，它看不过去，出手帮助了我！” 第891章 功不可没 “是谁？” “说起它来，还得要感谢姐姐呢，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到过的茶树镇么？” 我想了想，点头，“记得，当时还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叫乐桃的女孩，她家里的长辈，可是烛龙爷爷伪装而成的……啊，难道帮助你的人就是它？” “喵，”初七道：“就是它，烛龙爷爷身为钟山之神，最是看不得人言而无信，它老人家到不周山访友，见到这一幕，便将我们两个直接带回了钟山，并且困在龙穴里。命令金华之猫，不把毕生本领全部授完，此生都不许再出钟山！” 我感慨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对待厚颜无耻之人，就应该用这样的方法！” 初七道：“迫于烛龙爷爷的威风，金华之猫这才肯传我本领，不过它私心重，每样本事都刻意保留几分，并不全部相授。我心里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只管埋头苦学，它教多少、我便学多少，这样差不多过了三年，在烛龙爷爷外出时，金华之猫得了空，偷偷溜走了。” 我急道：“就这么走了？可恶！” 它若不愿意教，大可提前告知，偏偏在收了初七的尾巴后，才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来，真是无法原谅！ 对比我的气恼，初七则显得镇定许多，“我原本也以为，两人缘分到此为止，从此两人互不相欠。于是等到烛龙爷爷回山后，便同他提出告辞。结果在离开钟山不久，便发现了金华之猫的踪影，它当时正被几天犬怪围攻，受伤很重，想逃跑都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们猫族最是忌惮狗类，看到它们连正常行动都是问题，更别提是与其交手了。” “你该不会冲上去救它了吧？”初七的性格，我是很了解的，虽然怕狗，但是却非常讲义气。金华之猫虽然是有条件收徒，又不全部传授本领，但是见到这一幕，它绝不会坐视不理。 初七抓着我的手指玩耍，它现在虽说已经长大了，但本能还是那只喜欢躺在我怀里的小猫咪。 “是啊，再怎么说，它终归也是我名义上的师父，于是我热血上头边冲上去救它。以前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跟犬类打斗过，心想这回修行几年，都只是理论上的单打独斗，这回刚好可以实战中尝试下。结果……唉。” “到底怎么了？别吊我胃口，快点说！” “结果跟对方交手之后才发现，金华之猫以前传授我的那些，都是挠抓扑爬的花架子，并没有什么真本领，我这几年时间全都白废了不说，就连招式都是错误的。原本是冲着救人去的，结果没想到……无意中一个反手攻，竟把它给杀死了。” 虽说已经过去，但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惊讶道：“你把金华之猫杀死了？” 初七再次叹气，“是啊，我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金华之猫当时也没想到会这样，所以到死眼睛都眨着。看到这样的结果后，不仅是我，连那几犬怪都惊呆了，大概对我没什么敌意，所以就这么走了。我满心愧疚，带着金华之猫的尸体准备离开，却发现有白色的灵气不断的从它尸体中溢出来。它们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竞相从五官钻入我的身体……也是，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日赶的太巧，刚逢到月圆之夜。金华之猫生前吸日月灵气提升自己的能力，死后这些灵气原本要重新凝聚然后复活，只是与我离的近，气息又与它颇为相似，这些灵力便因此全部进入了我的身体，而它却是彻底死透了。” 我瞠目结舌，“也就是说，你得到了金华之猫的全部修为？” 初七点头，“是啊，虽然整个过程很荒诞，但这确实是真的。” 此情此景，我只想吟诗一首：“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初七道：“得到了金华之猫的修为之后，再将它之前传授的那些东西融会贯通，我发现自己有了很大提升，于是便想到九重天来闯闯，于是便独自从一重天开始慢慢往上走，这一路上遇到了无数妖怪，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又花费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结果到了五重天后，便遇到了师父……” 我震惊，“师父？不是吧，那只金华猫不是已经死了吗？又诈尸了？ 初七笑道：“不是它，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师父，白虎敖川。” 我愣了几秒，又重遍道：“是谁？你再说一遍？” 初七道：“你没听错，就是将你带到九重天的那个人。” “这怎么可能呢？你师父，居然是敖川？” “是真的，我到了五重天之后，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劲敌，一只马腹。” 马腹？我好像曾经见到过那个人面虎身的家伙！ 《清平异妖志中》记载，马腹来自蔓渠山，山上多金玉，山下多竹箭。伊水自此出流出，倾注于落水。山中有兽，其名曰马腹，其状如人面虎身，其音如婴儿，性情凶残，食人如麻。 马腹性情古怪，攻击别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看谁不顺眼，就会突然间狠下毒手。初七遇到它，想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初七道：“我与马腹交战连续两日，双方皆精疲力尽，但谁都不肯认输，后来两人僵持不下，惊动了附近的妖怪，便有好事者，把敖川大人也请过来围观。他见我天资不错，又颇有胆识，于是便提出收我为徒。” 我恍然，“原来是这样，他是虎，你是猫，虽说体形大了一点，但是攻击套路却是差不多的。只是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初七声音压低了此，“我这次能在首领选举中脱颖而出，师父以及他的数位好友功不可没，否则我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出风头。师父为了避讳，引得其他人非议，所以他便有意淡化这件事，并且勒令不许我在人前唤他……” 第892章 我的弟弟 我昂首望天，想到老虎叔叔在飘渺之还跟我夸奖新任妖首首领年少勤恳，活力满满之类的话，这会儿竟全变味儿了。 夸自己的徒弟，不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吗？换作是我，估计也不好意思人前展示跟初七的关系！ 不过想到这点，我还是很欣慰的。 它并非在九重天出生，没有族群背景，又是从小小猫妴成长起来的，能辛苦走到今天，委实不容易。 别说是老虎叔叔徇私，如今九重天的境况，还有他的资历，就算自己出任首领，都不是难事，但他却把这种机会让给了初七，看来是真的想为妖界注入一股新的生命力。 初七的经历说完了，它睁大眼睛看着我，“姐姐，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我笑笑，“有什么好说的，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初七道：“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跟所谓真相通常相差甚远，这是我当妖界首领后，明白的第一个道理，所以如今看谁都充满怀疑。” 我轻轻抚摸它光滑的皮毛，“所以我刚才说，每个阶段都会有特殊的烦恼，管理这么大妖界可不件容易的事，你年纪小，要多听那几位圣兽的意见。” 初七点头，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问：“怎么了？” 它却道：“以后再同姐姐说吧，今天是我们重逢的日子，不想让那些烦心事打扰了这份宁静。” 我盘脚抱着初七，看阳光穿过杏林，细细碎碎的洒在林间小道上。 微风吹动树叶和毛杏，轻轻的摇摆着。 一边感慨沉迷这样的感觉，一边却又清晰的知道，快乐的时间总是不能久长。 风突然大了起来，树枝争相碰撞，就好像是呼唤提醒一般。 初七睁开眼睛，片刻后又再度合上。 劲风一次比一次大，频率越来越高，我拍拍初七，“懒猫起床啦，你该回去了。” 初七不情愿不愿的跳了下去，蹲在草地上，眼神忧伤道：“时间过的好快，感觉才见而已，真不想和姐姐分开。” 我抚摸它的头，“你现在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是时候为自己的事业奋斗了。不是一直梦想着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妖怪吗？你现在已经做到了，所以更不能辜负之前付出的诸多努力。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同时还背负着一群支持者的希望。” 它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杏林的气氛和暖风。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化成人形，再度拥抱了我，“姐姐，再过几日，就是我的首领正式接任日……我有些紧张，你能不能来看我？” “好啊，”我想也不想就直接应下，“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不出席！放心吧，我会去的！” 他看着我，低头片刻，又小声道：“可是……他到时候也会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谁？” 初七拉着我的手，“冥王大人。” 我愣了下，随即醒悟过来。 妖界首领之位空悬多年，如今初七已经过了试练期，准备正式上任了，这不仅是九重天的盛事，对整个三界来说，都非常重大的事。 我故作释然的笑笑，同初七道：“他来也没关系，我们两个已经过去了，放心吧，就像那天下刀子，我也会义无反顾去看你。” 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是闪烁的蓝色水晶，“谢谢姐姐，那我先回去啦，过几天再见！” 我同它招手，“去吧！” 目送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远去后，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间过的真快，当年我、初七、良辰、段策几个人乘坐着娇爷的日子，仿佛才过去没多久。那时候总天真的以为，所谓所谓好友就是在一起一辈子，欢乐同分享悲伤共担当。 如今才七年，已经物是人非了。 娇爷跟着白涯子爷爷去了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段策在青丘做了狐王，目前好像不错，至少没听说有什么乱子。 良辰依然守着自己的梦想，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逍遥自在四处游荡。 初七如今也成了名副其实的打妖怪，成了敖川的徒弟不说，还贵为妖界新首领，算是我们当中最励志的了。 仔细想想，大家如今的生活，除了我……好像都可圈可点。 是时候该为自己的未来计划一下了，总不能这样庸碌无为一辈子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朝一日大家重逢，那我岂不是要沦为被耻笑的对象？ 唔……这可不好，不好。 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和过去彻底告别，向着新生活努力了！ 出了杏林后，不出意外看到了老虎叔叔。 我恍然大悟，“说什么有事，其实就是故意找理由离开吧？” 他笑眯眯，“怎么样，看你现在的心情好像很不错，这回的人选，是不是很满意呢？” 我说：“什么人选？我可没有看到！” 老虎叔叔挑眉，“嗯？那你为什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 我莞尔道：“我看到我弟弟了。” 他很惊讶，“你还有弟弟？” 我说：“是啊，别装的好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他不是你的徒弟吗？” 老虎叔叔愣了下，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没想到，你们两个居然还有这种缘分。” 我比出手指同他道：“我们可是在一起了整整十年哦，小时候一起在姥姥家长大的！人生如戏，这话一点也没错，我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同他见面！当时我们分别的时候它还是个小豆丁呢，如今都变成大男孩啦！” 老虎叔叔沉默了会儿，目光略微复杂道：“那还真是巧啊。” 我开心笑道：“谁说不是呢？对了，老虎叔叔，您今天给我介绍的那个人，真的来了么？我跟初七聊了那么久，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敖川叹气，“都已经聊上了，怎么还说没看到人呢？” “啊？”我大叫一声，“您给我介绍的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是又怎么样？”敖川得意道：“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原本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可自从在竹林里传授指点了你以后，就时刻惦记着想收个小徒弟弟玩玩，结果上天仿佛听从我的召唤……果真送了一只小黑猫上门，我对这个徒弟，不客的说，那是九分满意！” 第893章 何方神圣 我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便道：“还有一分不满在哪里？” 敖川竟然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年纪还小的原因，总是把事情想的格外简单，遇事心软，这点让我很是担心，总觉得将来要在这方面栽跟头，不过年轻人嘛，不经历点坎坷挫折，又怎么会成长呢！关于这点，我相信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笑笑，准备离开。 敖川却从后面扯住了我的衣领，“差点被你这丫头糊弄过去，还没跟我说见面后的感受呢。” 我想也不想，便道：“很高兴啊，我已经想了很多年，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所以特别开心，今晚要大吃一顿庆祝才行！”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们两个绝对不可能的，初七可是我弟弟啊，你要知道，它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只叼着小鱼干撒娇的小奶猫，这种关系对你们妖怪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我们人类来说，那可是道无法逾越的坎儿！” 敖川显得有些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能促成一桩好姻缘呢，可惜了。” 回到敖川的住处，我不禁开始回想初七所说的那番话。 再过几天，就是他的首领接任日，到时候阿离会来，而我又答应了初七一定出席，所以同他见面是避免不了的，到时候又是怎样的情景呢？ 见我回来后便意识恍惚，敖川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懒洋洋的侧卧在软榻上，道：“你在想谁？” “没想谁，”我否认道：“到初七正式上任首领的那一天，青丘会派人过来吗？” 敖川神情倨傲道：“那是自然，身为妖界成员，不认识新首领怎么能行？” “这也就是说，我也能看到段策吗？” “嗯？你说那个新狐王？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出现在九重天。” 原来不知道段策的心意，所以很是期盼着跟他相见。 如今知道了，总觉得不自在，但是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依旧在，所以伤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如今的处境。 我有些担心，又忍不住欢喜，心情复杂的纠结了好半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老虎叔叔，我能向您打听一件事吗？” 敖川道：“什么事？” 我说：“段策是我的多年好友，不久前我们在青丘还见过面，据说那里的情况非常复杂，还有狐族与同九重天的大妖怪勾结……” “这件事啊，”他迟疑了片刻，冲我笑笑，“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我现在跟你师父的状况差不多，大部分时间呢都花在享乐上面，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事。” 直觉告诉我他在撒谎，可是眼下这种情况，我又没办法当面揭穿他。 于是我也对他笑笑，“我就知道，所以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 不说就算了，我只是好奇想探听下罢了。 虽说我目前留在此处，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外人罢了，到底跟他们不是一路的。这种妖界内部的大事，他不想同我说，也是人之常情。 接下来几天，我留在五重天，见识了许多过去不曾看到的妖怪。 譬如说菌人，那是一种体型非常小的妖怪，五官形体酷似人类，集体在地上行走就像苔藓一样，据说是我们的祖先。 故《清平异妖志》中记载：海人生若菌，若菌生圣人，圣人生庶人。 这种妖怪，从出生到衰老，只有短短三个月的寿命，一般接触太阳光，就会化为烟雾。 我发现他们的时候，这群菌人正在和几只蚂蚁展开激战，为了争夺一块小肉脯，有时候兴致的蹲在大石旁边，观察了半天，暗自为它们捏了一把冷汗。 后来，蚂蚁由于身体强壮，又召来了伙伴，所以成功拿下的战利品。 而菌人则很茫然的站在那里，虽然看不清它们的表情，但是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悲伤！ 它们个头实在太小了，被我们视为蝼蚁的小家伙，在它们面前都是巨人，所以生存艰难可想而知。 我有些惆怅，于是打开背包，掏出一小包蒜香青豆零食，从中取了一颗，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它们面前。 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很细小的声音，它们竟然在异口同声的冲我道谢！ 这段有趣的经历，让我足足开心了好半天。 等转到溪流边的时候，平日里总是蹲在河边用尾巴钓鱼的钩蛇，这会儿已经不见了。 据说是去时间缝隙接儿子了，我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赶快相见…… 巴蛇那个缺心眼儿的，实在太需要一个人指导教育了！ 并且还在入厕的时候见到了一种名为盽的厕神，它的样子就像大型的野猪，但是全身长满眼睛，潜伏在角落里，三百六十度偷窥别人。 茅厕古来便是污秽之地，最是容易藏污纳垢，小时候在青莞，我就曾经看到过一种名名为魖鬼的厕怪。有一位许舅舅因为察觉到了异样，所以开口大骂，惊扰到它最后被伏了身，大雨天非要住到厕所里去，幸好妈妈及时出手，将它劝赶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它还给许舅舅留了好大一包珍稀药材作补偿。 这位厕神则不同，虽然是名义上的神，但却有一样非常奇葩的本领，就是根据一个人的光屁股，可以推断出他的性格、婚姻、财运以及后半生的大致走向…… 普通人类的眼睛看不到它的存在，但却能接受它传送到的信息，所以很多人都会在入厕的时候，脑海中突发灵感，或者产生对命运的感慨。 如果你也有那个时候，请不要怀疑，角落肯定有一只盽，正在用它那么多的眼睛对你进行点评，哦不，点化。 因为幼时的经历，所以我的警惕性要比别人强许多，尤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入厕，第一反应就是展开全面检查，省得被可疑份子钻了空子。 盽怪是主动跳出来的，它忽的跳出来在地上打着滚儿，一边叫一边道：“眼睛……我的眼睛……好强的光芒！你你你，究竟何方神圣，速速报上名来！” 第894章 只进不出 空荡荡的厕所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奇怪家伙，我也是惊骇不已，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 于是摇着头，便要往外走，谁知中途竟冷不丁被它用蹄子抱住了腿。 我有些生气，喝斥道：“放开，你这是做什么？” 盽怪激动道：“贵人，在下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光芒四射的贵人光临敝厕了！请千万不要走，让我好好的服侍于您！” 我想也不想直接拒绝它，“不需要！” 它亦态度强硬道：“这厕所是我的地盘，你既然入了此地，便是我的客人，如不同意，请恕在下无法放您离去！” 我还就不信了，天底下还有能进不能出的厕所！ 于是便带着它，固执走向出口，可是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明明只有三两步距离，可我已经走了十几步，目标依然还是那么远！ 我停下脚步，打量挂在腿上的那只盽怪，看一眼后，又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恐怖的妖怪见多了，可长成这样的，还真是让人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到处都是眼睛，密密麻麻的密集型恐怖症，都要犯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目前身在妖界的地盘上，早就对其大打出手了，哪里还会容忍它这么抱着！ 我警告道：“识相的就赶快给我放开，要不然的话我不客气了！” 盽怪道：“你答应我的要求了吗？否则的话，就算我放开了你，你也走不出去这厕所！” “我是你们敖川大人的朋友！” “怎么证明呢？要不你把他叫来看看？” “你敢放开我，我就敢把他找来！” “我的眼睛只认屁股不认得脸，甭管谁来都得脱裤子。” ……我他妈想说脏话，可以吗？！归父神工的造物主啊，为什么要照出这么奇葩的玩意儿出来！ 等等，有办法了！ 《清平异妖志》上应该有破解方法的，可是当我把手探到背包里的时候，却错愕地发现里面是空的，空的，这怎么可能？师父给我的书怎么不见了！ 许是看到了我脸上的疑惑，盽怪解释道：“这是厕之结界，当你们进入厕所的时候，所有法宝都失去了功效，包括你身上的背包。”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一点也没错，我真后悔平常带着它东奔西走，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翻一翻！ 如今怎么办……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说吧，要怎么才能放我出去？” “你是我这三百年来，第一个接触到身上有光芒的人类，就请让我为您服侍一回吧，这样的下也可以在厕录上留下一笔了！” 厕录？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某年某月某日晴，某某人到厕所一游，嘘嘘，用时一分两秒，屁股上有痣这种？ 天啊，还是拿刀杀了我吧！ 我咬牙，横下心来盯着它，心中暗起杀意。 对方生了那么多双眼睛，视觉自然敏锐异常，“劝你不要对我有任何不敬，我可是神，从你进厕所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了！” 我试着握紧了五指，背后惊起一身冷汗。 谁说士可杀不可辱，但是尊严与生存二者选一，还是后者吧！ 我犹豫良久，方才咬牙道：“怎么个服侍法？” “您入厕的时候，得容许在下在旁边看着，为您奉纸递水做清洁……” “你休想！”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什么脸色，但是预想中，应该跟锅底没什么两样了！ 盽怪用那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我，语气慢悠悠的，笃定而自信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空余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想……” 我现在的感想很复杂，就好像是无意间踩到了一坨狗屎，粘在脚底上，进退两难！ 就像是要呆在这里一辈子，还是……就……就让他侍候了呢？ 我发誓，有生以来从未面临过如此艰难的选择！ 正当我准备握拳听从天意时，却突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而且还是个男人！ 啊，好像有点眼熟……呃，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是所谓的厕之结界么？对方又是怎么进来的？ 来的是个白衣少年，看破了我的疑虑后，主动道：“这厕之结界，里面的人走不出去，但是外面的人可以进来。外人一旦进入，厕之结界就不攻而破，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啊，谢谢！”我如释重负，正准备冲出去，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能出去么？” 少年咧嘴一笑，“没关系，我想这位厕所，应该对我没什么兴趣吧！” 盽怪兴趣缺缺的撒开手，由着我们离开。 出了厕所后，我才狼狈不堪的跟对方道谢，“这位仁兄……多谢相助！” 对方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我好奇道：“谁？” 少年揉了下鼻子，“一群菌人，它们看到你朝这边走来，便恳求我过来解救。” 好人会有好报，古人诚不欺我！看来以后我一定得继续多做好事才行！ 尽管如此，我还是问了少年的名字。 他笑笑，“我叫赤丁子，几日前，我们曾经在敖川大人那里见过面。” 赤丁子，这是一种非常注重承诺的妖怪，据说只要对她有爱，就可以帮着做许多事，无论，无论是否顾及礼义廉耻，道不道德，他都会言出必行。 我想起来了，难怪方才觉得他眼熟呢。只是那晚看了太多妖怪，到最后头晕脑胀，只顾着找理由拒绝，都不记得自己见过谁了。现在单独看，这少年人还不错，又郑重的同她道谢，方才匆忙离去。 因为这场厕所奇遇，所以我对这里暂时没了好奇心。 总有一些人或事会超出我们的预想，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吧！ 然而老虎叔叔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还刻意拎出来说，将我嘲笑了一番。 我尴尬的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最后忍不住道：“我告诉了对方我是你的客人，可那只盽怪却说，它只能屁股不认人，根本不认识敖川，我一个新来乍到的客人能怎么办！” 敖川嘴角抽搐两下，随即又挥手自我安慰道：“算了，跟这群家伙较真，永远都有生不完的气，我也根本活不了这么久。你还是赶快收拾打扮，随我提前去九重天吧！” 第895章 漂漂亮亮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是没有心情打扮的。士为知己死，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我永远也理不顺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 这可真是奇怪，它们在阿离手中，可是柔顺光滑的像丝绸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变化成任何美妙形状与发髻。 老虎叔叔很贴心的让人送来的女装还有配饰，按理说，在这么隆重的场合，我应该华服盛装，可是却觉得，怎么摆弄都不好看。 衣服是一身渐变色的长裙，上面是白色的，裙摆处变成了蓝色，袖子两侧还点缀着丝绸飘带，做工精致自是不必多说，穿上身以后丝毫不显累赘，反耐衬得人格外秀丽活泼，倒是跟我的性格颇为相符。 出现这种场合，一定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免得给我们初七丢了脸。 抱着这样的想法，将衣服穿上了身，而那满头长发，依旧扎成高马尾，只是这回在上面绑了同色的蓝发带，乍眼看上去，略显素净以外似乎也没任何不妥。 收拾妥当出去，老虎叔叔挑起眉毛，将我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夸奖道：“不错，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的父母，但是猜想他们长的应该都不差，否则根本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说着，他走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语气古怪道：“说起来我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考虑生个女儿呢？” 我笑，“你的老婆都没有呢，谁帮你生？” 敖川道：“我这条件，想找个女人还不容易？只是得挑选个像样的才行，这样才能生出可爱的孩子……” “你娶老婆就是为了生孩子啊？” “不然呢？” 我无语望天，“那您慢慢找吧，但是一定得把要求告诉她们，可不能骗婚。” 他茫然，“什么骗婚？” 我郑重道：“女人如果想要结婚，大多是因为爱情，而你却只想要孩子，大家动机不一样，结合难免会有问题。如果对方为你生孩子后，你们两个是继续在一起还是分开呢？这些问题都要提前说清楚才好，免得将来麻烦上身。” “听起来好麻烦，”他摸着下巴说：“我也只是看到你，突然间冒出这么个想法而已，也许过段时间就消退了，未必会列入计划当中。” 说着，我们两个便走了出去。 我不解的问：“接任仪式不是还有三天吗？为什么我们要这么早过去呢？” 敖川道：“早点去见识一下不好吗？你们可以提前说会儿话，免得到时候大人物光临，忙碌起来，没空搭话。” 我点头，也是哦。妖界首领接任仪式呢，这可不是小事！ 这里是五重天，想要上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当着众妖的面，既然不能再像上次那样，骑在老虎叔叔的身上了。 好在我们出发的时候是傍晚，敖川也懒得奔波，和我一起坐在月神鸦背上。 九重天，几年前老太岁祝寿的时候，然后叔叔曾经带我去过一次。 不过只有短短一日而已，并未多做停留，只隐约记得那里灵气格外充沛，树木似乎都泛着亮晶晶的莹光，好像触碰一下就会往下滴水似的，其它的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这一路走来，妖来妖往的，虽然大家都在快速活动着，但是却没有一丝喧哗，皆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正因为如此，才为妖界增添了一丝肃穆的紧张气氛。 中途时，敖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坐起来问我，“白泽大人给你的那本书，可还带在身上？” 我点头，拍拍背包道：“在这里放呢，怎么突然问这个？” 敖川伸手，“如果你信得过，就暂时把它交给我保管，等待首领仪式结束以后，我再把它还给你。” 我有些犹豫，因为不止一个人，再三叮嘱过，这本书对妖界而言关系重大，不能随便给别人看。可是想到老虎叔叔同师父的关系，以及他平日的为人，还是很信任把《清平异妖志》交给了他。 敖川接过来，将它封印在自己的掌心中，面容严肃的同我说：“虽说事实已成了定局，但我依然觉得，白泽大人将此书交给你，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我小心翼翼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人觊觎这本书，想要抢夺它？是否在上面加了封印，除了我，谁也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敖川道：“正因为如此，你才更加危险。” 我说：“可它已经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除了早几年有些小妖怪想要抢夺外，也并未带来什么麻烦，最近几年，已经没有人同我提起它了。” 敖川神情凝重道：“那是因为你以前见过的都是妖界中的小角色，虽然有贼心，但却没贼胆，偶尔有按捺不住出手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这回首领接任仪式不同，所有妖界有头脸的人物，全部都会出席，其中不乏锋芒毕露野心勃勃的家伙，它们无论做任何事都没有顾忌，到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尽量待在我身边别走远。” 老虎叔叔平时都玩世不恭的模样，这回语气竟然如此认真，想必这次接任仪式真的不容小觑，再联想青丘的事，我立刻心生戒备，警惕起来，同它点点头。 老虎叔叔道：“那本书你看过多少？” 我说：“小时候曾经从头到尾读过几篇，近几年来因为事情多，所以很少阅览，但是偶尔打开总会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多出几只厉害的妖怪……” 老虎叔叔道：“白泽大人耗尽平生之力，书成了这本《白泽图》，揽收三界群妖，无论大大小小，凡有灵性皆有记载，而且详细备注出其出身以及弱点。这世界瞬息万变，妖怪繁殖能力本身就人类旺盛，而且还有亡灵转化成的鬼怪，所以每刻每秒都有新生物种出现，《白泽图》却能将其全部录入，别说是妖界，普天之下能做到这点的，只有白泽一人。这本书上的内容，莫说是寻常妖怪，就连我们四圣兽都不尽知……当年白泽大人转生到现世修行，失去记忆后，竟把它交给了你，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 第896章 尊贵客人 说起这件事也是个乌龙，那时候白泽是瞎眼的冯寻，因为我帮助了他一回，所以便将《清平异妖志》顺手送给我当作谢礼。 而我当时年纪也小，只将它当做普通画册看，哪里知道它的意义竟然如此重大！ 我犹豫了会儿，小声道：“要不下次见了师父，我把书还给他？” 敖川听完这话见笑了，“你当他是什么人呢，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他已经恢复记忆多年，早就知道此书在你身上，但却一直未提及此事，那也就是说，已经默许了这件事。说起你的身世，也是件有趣的传奇，体内流着幽人的血，却是在现世长大，所以可在两界随意行走，来去自如没有任何排斥反应，师父是白泽大人不说中，如今还带着《白泽图》，跟我们妖界亦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无奈的看着他，“我也不想啊，可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这本书丢了吧？” 敖川道：“可千万丢不得，这是妖界至宝！但凡有能力的大妖怪，得到《白泽图》，破解上面的内容，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了想，道：“收罗一大批属于自己的势力？” 敖川叹气，“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对方居心不良，很容易会驱使群妖造成三界混乱。妖怪不比人类，几乎个个都有特殊的本事，莫说以一敌百，大妖怪轻易屠万人都不是难事！” “好可怕！”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听也就罢了，切莫同任何人提起。无论是数量还是能力，妖怪都有绝对优势，远非人类可比。说句难听点的话，倘若不是幽都如今主管九泉九狱、生死轮回，怕是同现世联手，都未必能敌得过九重天群妖……更何况，妖界还有东荒、时间缝隙、飘渺之海、青丘、不周山以及隐藏于结界之中的多个国家领域，妖怪数量之多，远超常人想象。我和龙大这种存活多年的大妖怪，早没有了征伐的野心，但是并不代表其他的妖怪也这么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机械的点头，“明白！” 接着，老虎叔叔又给我抛了一个炸弹，“白泽大人退任以后，妖界首领位置空闲多年，不是没有推选出来合适的人选，而是那些人都没能撑过上任期。” 我颤声道：“什……什么意思？” 敖川道：“都被人杀死了。” 我错愕，“那初七岂不是很危险？他知道这件事吗？” 敖川反问我，“你说呢？” 初七毕生心愿就是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妖怪，为了跟金华之猫学习本领，甚至不惜放弃了自己的七条命，所以就算知道接任首领会有危险，它也会选择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吧？ 看到我神情失落，敖川便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除了我以外，目前其余三圣兽日夜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不会有事的，如果群妖聚首九重天，就算对方想下手，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 我沉默良久，方才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我胸无大志吧，所以永远没办法理解，男人对于权力以及名声的追求，譬如阿离，又譬如初七……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至少，不要在我有生之年出事，那就已经很满足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生命的地方就有杀戮。 这看似宁静详和的九重天，没想到竟也暗流汹涌，隐藏着见不得光的阴谋与势力！ 所谓的三界和平，原来一直都是我肤浅的看法。 冥界如此，妖界亦如此，只希望这些势力纷争的时候不要波及到现世才好！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心头突然浮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九重天之行，也因此变得沉重起来。 我们这次并没有走支撑九重天的那棵巨大神树阶梯，而是由月神鸦在大树内侧垂直飞起，所以路上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很快便到达了九重天。 和记忆中的一样，花草树木的颜色格外浓烈，无论是红的还是绿的，颜色都非常饱满鲜艳，一大片的翠绿，仿佛会随时伴着微风流淌出来似的，生机勃勃富满朝气！ 初七如今住的地方，是一片非常温柔雄壮的宫殿，名为清溪界。 这里的每根柱子及每片砖瓦上面都雕刻着妖兽的纹路屋顶是五脊殿造型，陡曲峻峭檐宽庄重，下面被一圈流水包围着，想要过去必须得经过一座长桥。 桥下以及建筑周围都环绕着浓重的白色云雾，妖界气息颇重，一眼就能看出与人类建筑的不同。 据敖川介绍，这里的建筑造型，一年里可以随着景色不同变化四次，每个季节呈现出来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这实在很让我惊奇。 到了这里后，敖川让我自己进去，自己则很避讳同初七接触。 别的师徒都是格外亲近，在他们这里，却是刚好颠倒了个儿。 出去见到我后，显得非常高兴，拉着我，参观了他做事的地方以及住处，当他介绍自己的工作时，脸上会焕发出一种奇特的光彩。 这不禁让我想到来时敖川讲的那番话，让我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丝担忧。 不过两人并未相处太久，很快便有妖怪进来，说又来了尊贵的客人。 初七愧疚地望着我，“姐姐，真是对不起，我得先离开一下……” 我拍拍他，“赶快去吧，正事要紧，咱们两个时间多的是，等过了接任仪式再好好叙旧不迟！” 初七点头，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我让人给师父和姐姐安排了住处，九重天最好的房间和位置，还在里面给你准备了惊喜，姐姐到时候可以找找看，别让外人知道了。”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带着好奇心离开了清溪界，小妖怪在前面带路，领着我们来到一大片蔷薇，那里的篱笆墙、房门以及屋子，都是天然的蔷薇枝构建而成，简直漂亮的不像话，就好像是又是童话故事书看到的一样！ 我开心不已，敖川却是叹了口气，“把我一个大男人安排在这种地方……这种徒弟不要也罢！” 第897章 冒名顶替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脚步却没有任何迟疑的踩了进去。 这里虽然到处布满蔷薇，略显脂粉气，但是综合来说还是个非常棒的地方，所以敖川进去后审视四周，再未发出任何抗议。 两处小院，中间用花草隔了条路出来，守在那里的小妖怪，分别给我们指出了住所。 房间门是紧闭着的，联想到初七方才的那番话，我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会送什么礼物给我！ 犹豫了片刻，伸手将门推开，里面的东西实在超出我的意料！ 迎接我的并不是华丽精致的摆设，而是破旧的桌椅，原木色的条凳，桌子上，放着一把盖子缺了口的大茶壶，古老陈旧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眼泪霎那间夺眶而出。 这饭桌，是小时候我经常趴的那张。 这茶壶盖子是被我摔破的，因为是姥爷亲手做的，又不影响使用，所以姥姥一直舍不得扔。 长条凳经常被我当成跷跷板搬来搬去，我在这边，初七在另一边，快乐无忧的童年时光仿佛倾刻间全都溢出了脑海…… 我犹豫着，在小马扎上坐下来，仿佛再次回到了童年，趴趴在桌子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姥姥端着杯热腾腾的饭菜走过来。 她看我，脸上挂着慈祥纵容的笑容，“乖乖，饿了吧？” 我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手，最后却只抓到一缕空气。 那些曾被我念念不忘的快乐回忆，终是成为了永久的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意识到这点后，我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眼前的旧物件，放声大哭起来，好像要将近来所有的不顺，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时光安静的流逝着，我最后趴在桌子上，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敲门声传来，我大喜连忙起身去开，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却是忍不住失望。 老虎叔叔调侃道：“眉眼耷拉成这个样子，你到底是有多不情愿看到我人？” 我无精打采的摇头，解释说：“没有，我方才做梦了，回到小时候，还以为是姥姥呢。” 他浑不在意的笑笑，“朱雀派人过来让我去一趟，眼下九重天聚集的风云人物越来越多，为了防出乱子，我也得过去盯着。” 我点头，当即明白他的来意，“放心吧，我不会出去乱跑的。” 他说：“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事非要出去，记得带上你那把伞，凡事多留个心眼。” 我同他道谢，送他出了蔷薇小筑。 因为休息了会，所以暂时不困，便在院子里闲坐。 不多时，便有小妖怪走进来道：“姑娘，我们首领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我好奇道：“诶？他不是在忙吗？” 对方说：“这我就不清楚了，说是有事想要询问姑娘。” 我起身便要同它离去，忽又想起老虎叔叔临行前的叮嘱，于是便让它在外面等着，自己的屋子里面取了伞带着。 小妖怪小心翼翼的带着我出了院子，走了一段路后，我停下脚步，同小妖道：“这好像不是气清溪界的方向吧？” 小妖怪笑，“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咱们这里来了许多大人物，首领现在还未正式接任，依照规矩，还是去迎接他们。所以这会儿人正在别处呢，您随我来就是。” 我对着它看了一会儿，只见这小妖怪神情镇定，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于是便跟着他继续走。 很快，它将我引到一片幽静的翠竹林边，道：“姑娘暂且在此地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说罢便走进了竹林，过了会儿，又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地冲我行了个礼，“姑娘请进！” 我握着伞，总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怪异，于是悬着一颗心走进去。 发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会场，周围把守着密密麻麻的妖怪。 而初七，就在竹林里的凉亭下站着，看到我后，立刻热情的冲我挥手招呼，“姐姐，你来啦！” 我走过去，回以微笑，“你这么忙，还叫我过来？” 初七道：“也是遇到了难题，那你找不到答案，所以才请姐姐过来。” 我好奇，“什么难题？” 初七压着声音道：“是这样的，昨晚九重天发现了异样，据说有魑魅出现捣乱，这东西是山林中的异气生成的鬼怪，能杀人于无形，而且还擅长变化，非常厉害。目前是九重天最关键的时刻，来的宾客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被他钻了空子，冒名顶替混进来，那可就糟糕了。” 我皱眉，“这种妖怪确实非常难以对付，不仅可以模仿人物外表，就连语言和举止都能惟妙惟肖，除非是极为亲近的人，否则根本看不出来破绽！” 初七亦忧心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请姐姐过来，您身上有《白泽图》，应该知道怎么对它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得查查才行！”我下意识将手往背包里探，中途时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清平异妖志》已经被老虎叔叔代为保管了，哪里还能查得出来？ 老虎叔叔？我随即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他跟我说过，因为时段特殊，所以初七身边有三大圣兽日夜守护着，当日我们在杏林中初见时，它们虽未现身，但我却能感受到附近强烈的妖气威慑！ 可这会儿，周围周除了初七以外，明明有许多走来走去的小妖怪，但我却丝毫无法察觉它们的气息！ 我这边一犹豫，初七的语气便有些急，“怎么了，姐姐，可是有不方便之处？” 我笑笑，“没有，只是突然间想起了另外一件罢了，初七，咱们认识多久了？” 初七神情略僵，随又便恢复过来，“姐姐这话问的，这种事我又怎么会忘了呢，只是眼下并非叙旧的时候，你还是先帮我查查《白泽图》吧！” 我心中已有答案，随手做了个掏包的假动作，而一只手则顺势挥出了青花伞，抵在他胸口上，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未来的妖界首领！以为变成这个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吗？” 第898章 帅哥搭讪 初七茫然，“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就是初七啊！” “别装了！”我眯起眼睛，“我跟初七相识这么多年，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如果你真的是他，此刻身边应该有三大圣兽守护，绝不会让我做出此类威胁你的动作，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初七’低头，呵呵的笑了起来，收敛的妖气瞬间迸发出来，“你倒是机警，不过并没有什么用。识相的话，就交出《白泽图》，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东西在我的背包里，有本事自己来拿！”说着便飞快的刺出了手中的青花伞。 ‘初七’身体顿时化为一缕黑烟，消失无踪。 随即耳后一凉，竟是被利爪自死角挥过来，生生削断了一缕头发，还好我躲的快才没有受伤。 这家伙根本没有实体，又或者说它的身法实在太快，我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具体位置！ 心念才动，便立刻召唤出手头所有能利用的玩偶。 追风偶以速度出名，所以针尖对麦芒，紧紧咬死对方，还顺便为我们留下踪迹。 诛邪偶扛着大刀替我做掩护，而画偶则拿着画笔，左一道右一道的疯狂画着，整个竹林这会都被它造成了篱笆墙！ 我们几个联手，总算是暂时拖住对方，勉强打了个平手！ 对方恼怒不已，攻势便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我立刻触动伞上机关，蹭的一声划过黑影的肩膀，对方吃痛发出闷哼，才要反朴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间消失无踪。 确定敌人离开后，我才松了口气，让画皮偶收回墨汁，同它们道谢后将玩偶全部封印了回去。 方才对方释放出那么强的妖气，应该很容易被人查觉。 此刻正是敏感时期，为了避免引发惊慌，我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在遇上这人之前，我觉得自己至少能算个中高手。 结果方才这短暂交手，方才醒悟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虎叔叔之前的担心，竟是一点都没错。 还好对方这回只是单枪匹马前来，神情倨傲并未将我放在心上，而我也早有警惕。如果再多来两个，那可就太危险了！ 见天色已暗，我便将伞收了起来。 才出竹林，便听身后有人道：“姑娘，请问清溪界怎么走？”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竟好像是……阿离…… 我闭上眼犹豫了下，只当未曾听到问话，反而加快了脚步。 然而面前却陡然升起一道白光屏障，将我生生困在那里。 又有人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没听到我们大人的问话么！” 我低头，握紧了手中的伞。 这个声音，赫然是苏决的，所以方才那人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脚步声响起，有人走了过来，当他走到面前，看清楚我的脸后，露出了惊讶错愕的神情。 我冲他扯扯嘴角，便算是招呼过了。 我跟苏决可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在眼下这种场合下见面，更是没有任何话说。 见我微笑，苏决的神情则嗯瞬间严肃起来，将手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以此掩饰尴尬。 那人站在远处，并未过来，而是淡然的询问苏决，“有问题么？” 苏决摇头，“没、没有。” 说话间飞快的挥袖撤去了屏障，便再也不看我，快步朝来处走去。 我重新抬起脚步，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从这里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虽然早已有了跟他见面的觉悟，但我现在却没有任何准备，我不想让自己太狼狈！ 才走几步，阿离的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站住！” 这话应该是对我说的，但是我却懒得理会他，反而加快了脚步，做出了百米冲刺的姿势！ 他声音有些冷，淡淡的同苏决道：“没听到我的话吗？把人拦下！” 屏障再次出现，我及时收住脚步，才避免自己狠狠的撞上去。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细细碎碎的，听起来，应该是三个人。 一个阿离，一个苏决，还有一个声音略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肩不能提的左思。 这三个人算是铁三角阵容了，阿离对他们两个非常信任，凡是出席重要场合，基本上都会带上他们。 熟悉的气息，最终停在离我两米开外的地方。 阿离平静道：“我只是问个路而已，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莫非是心虚不成？转过身来。” 我将手缩在袖子里，将五官都皱在一起，做了个放松的表情和深呼吸，确认状态都调整好之后，方才慢慢转过身，平静的注视着来人。 跟我记忆中的一样，他依然那么挺拔俊秀，鹤立鸡群，无论多么闪耀动人的对象站在旁边，都会变成平平无奇的背景。 他看着我，眉眸深深，略带一丝疑惑。 因为他的眼神，我突然间就放松了下来。 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确定，只因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离开幽都后，我正在梦里做过类似重逢的情景，每次自己都是神情狼狈，手足无措。 今日果真见了面，才发现竟比预想中轻松平和的多！ 真好，甩掉了那份沉重的爱情枷锁之后，我现在可终于可以像个懵懂无知的普通人一样，平静的凝视对方了。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忐忑不安，紧张又期盼的仰望他。 我们两个就那样，平静淡然的目视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是时候打破这份沉默了，于是便笑了笑，“抱歉，我也是刚来这里，对此处的地形不是很熟悉，你们若是有疑惑的话，不如去问别人吧。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他声音很轻道：“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是人类？还是幽人？” 我抬起手臂，交叉在胸前，挑起眉毛故作轻浮，“帅哥是想跟我搭讪吗？拜托下次换个新鲜点的招式，这实在太老套了。” 他注视着我，眼睛虽然是微弯的，但是薄唇却轻不可见的抿了下。 我下意识移过视线，也是到现在才惊讶地发现，他身后跟随的人，不是左思，而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女人——魏清见！ 第899章 莫名来访 这可真是有趣，她就算是身为苏决的意中人，也很难有机会出席这种重大场合，除非是……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胸口便蓦然一窒。 魏清见看着我，颇为和善的笑笑，冲我点头招呼。 果真被寂树言重，这女人绝不会轻易离开幽都的。 以前听我提到阿离时，她眼中便会闪过异样的光芒，没想到短短数日后，她便名正言顺的站在了他的身边，真是好本事！ 只是这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定下神，将视线重新放到阿离身上，“请问这位帅哥，我可以走了么？” 他微微颔首，苏决便挥手撤了屏障。 然而才现出身形，便有人冷不丁的拉住了我的手，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紧张道：“姐姐，你没事吧？我方才感受到这边有异动，又听人说你往这边来了，吓的要死……” 这份罕见的热情与在意，确定是我认识的初七没错了。 我默默将手抽了出来，安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 初七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这话，又难掩心中激动，大力拥抱了我一下。 片刻后，才留意到对面的几个人。 对于阿离，他自然是不陌生的，所以很快收敛神情，恢复了镇定。 初七沉着道：“不知冥王大人驾到，况且都有失礼之处，请勿见怪。” 阿离上下扫他一眼，“无妨，这些我曾听说过关于妖界首领之事，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初七客气道：“仗着师父和几位叔叔的光彩罢了，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以后还请冥王大人多多指点。” 阿离淡淡道：“好说。” 初七微笑道：“天色已然不早，大人是想回住处歇息，还是先到清溪界小坐？” 阿离目不斜视道：“去清溪界吧，在下有些话，想跟新首领聊聊。” 初七下意识看过来，我心领神会，立刻道：“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却依然不放心，挥起手挥了下，一个美艳高傲的女人便现身出来，分别对着初七和阿离行了礼。 “碧鸾，姐姐这边就劳烦你了，今晚不必回来，在那里守着吧。” “是！” 吩咐完后，初七便带着阿离他们离去，我则开始审视面前这个名为碧鸾的女人。 她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脖颈修长，看上去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但是却完全不惹人讨厌，就仿佛生来就该如此似的。 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悄然打量我。 我笑笑，“以前常听老虎叔叔说起姐姐，没想到今日能有缘得见，真是荣幸之至。” 她扯起嘴角，“你管敖川叫叔叔，为何却叫我姐姐？这么算下来，我岂不是矮了他一辈？” 我眨眨眼睛，“可你这么年轻漂亮，我要是叫你阿姨，又实在开不了口。” 她说：“那你便直接唤我名字吧，咱们妖界没那么多人类的规矩。” 我点头应下，路上，眼睛总是控制不住往她那边看。 这个名为碧鸾的女人，便是四大圣兽中唯一的雌性，朱雀。 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没有那种锐气的英气，反而显得很妩媚妖娆，一颦一笑仿佛都能俘虏人心。 到了蔷薇小筑后，有小妖怪送了饭食过来，依照着初七的叮嘱，所有饭食都是熟的，非常丰富而且精致。 我邀请碧鸾就像一起用饭，她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我便同她说起了在竹林边的经历，末了道：“虽然并未正式确认对方的身份，便是他竟然能变幻成初七的样子，还能利用幻影迷惑人心，所以我猜想他应该是螭魅。” 碧鸾闻言蹙眉，“这些可恶的家伙，三界才和平多少年，又开始跳出来兴风作浪，意然还敢变化成新首领的样子，简直罪不可恕！” 我问：“两天后的仪式应该布置妥了吧？” 她微微眯起眼睛，“你是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吗？” 我说：“不，我只是担心初七罢了，今日对方可以变幻成他的模样来欺骗我，明天就可以变化成他人的模样来欺骗初七。要知道，螭魅不仅可以外表变化，就连能力都可以模仿，碧鸾和敖川叔叔你们自然没问题，可以辨认出真假，但别的妖怪呢？” 碧鸾道：“不管如何，大家都只能尽力而为，保证这次接任仪式顺利进行。这并不是小事，所有宾客都在已聚首在九重天，绝不能让他们看了我们妖界的笑话，所以就算地上冒烈火，天上下刀子，仪式都决不能改期或终止！” 她的回答，虽然语气坚定，但是却也并未否认仪式会有不可控制的危险。 这让我对初七的处境，愈发的担心了。 虽说他现在贵为妖界首领，但是就目前的处境来看，并不是什么好差事。否则的话，九重天妖怪千千万，绝不会轮到他出头。 吃过饭后，碧鸾躺在房间里休息，我则坐在走廊下发呆。 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初七，一会想两日后的接任仪式，然后又想起了竹林里，同阿离相见的情形。 沙沙……沙沙……有人靠近，守在门外的小妖怪走了进来，“姑娘，外面有人找您，是否让她进来？” 我很好奇，“谁啊？” 小妖怪摇头，“不认识，但是长的非常漂亮和善。” 漂亮和善的女人？我疑惑的站起身，随着它到了外面，看到了篱笆墙外的身影，方才恍然大悟。 是魏清见，她来这里做什么？ 迟疑了片刻，我出去，将她接了进来。 她显得有些愧疚，两手握在一起搓揉，“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我笑笑，“我也是夜猫子，不到半夜根本睡不着，正犯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呢，你就来了。” 听我这么说，她才稍稍恢复正常。 碧鸾在屋子里休息，我也不方便请她到屋子里打扰，于是便道：“今晚夜色这么好，咱就在外面坐坐吧，喝酒么？” 她连忙摆手，“谢谢，不过我一沾酒就会起疹子。” 我说：“那就太可惜啦。” 第900章 虚伪女人 这女人莫名来访，肯定不是单纯的想与我叙旧。 看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还是找点东西来打发时间吧。否则的话，这态度非把我急死不可。 于是我走到屋子里，端了碟五香豆出来，拿了壶酒，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等待她主动开口。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别人喝酒，被我劝过的人不计其数。 阿离、冯瞎子、赤渊皆在其中，没想到……长大之后，我自己却堕落了，当真世事无常。 沉默了好一会儿，魏清见总算是开口了，“小鱼儿，对不起，你莫怪我……”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好好的，我怪你做什么？” 魏清见道：“我，我……同冥王大人定婚了。” 我早预想到，所以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她低着头，愧疚道：“抱歉，我知道你之前同冥王大人的关系，所以那日并不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居然演变成这样子了，我现在觉得很对不起你。” 我说：“没必要，我同他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他同谁在一起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莫说是定亲，就是成亲，我也会恭喜你们。” 说这些话时，我语气和心情都平静的出奇。 谢天谢地，这可比在脑海中预演了无数遍的场景，要好多了，我可不想在这女人面前失控，让她看了笑话！ 她很是欣喜，“你当真不怪我？” 我言不由衷道：“比针尖都真。” 她握住我的手，“谢谢你，谢谢你小鱼儿，你算是我在幽都，结识到除了苏决大人以外的，第二个朋友，还曾经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我真不想失去你。” 我提醒说：“我手上有油……” “啊？”对方花容失色的松开手。 像她这种优雅做派的大小姐，应该没办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拿手捏菜吧？ 不过我高兴，才不管外人怎么想怎么看呢！ 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十几年前的小少年背着我，孤独的行走在田野间，仿佛也是这样的月光……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这诗写的真是太好了！ 我笑着端起杯子，对着月亮敬了下，然后昂首将其一饮而尽。 魏清见的话语还在继续，她似乎迫切的想要跟我解释，跟阿离间只是个单纯的误会。 “那日我走在街上，买了包松子，却发现钱包被人偷了……结果一回头，竟是冥王大人，将钱包送了回来。我心里紧张，便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问他要不要吃……于是就像被命运安排好的一样，两人就这样开始了。” …… 旧时青莞，我拿着碗，里面装着新出锅的萝卜肉丸，满心好奇的将它递到小少年的面前。 “你要吃么？” “谢谢你，我闻闻就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 “符离。” “真好听，我叫唐小鱼。” “唐小鱼，我认识你。” …… 酒跟水都是液体，但是喝下去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水越喝越寒，酒则越喝越暖，让人越来越懒。 渐渐的，我的意识已经走远，魏清见还没完没了的说什么，都已经听不清了。 但我知道，自己没醉，只是本能的排斥她的那些话。 魏清见道：“之前我心里一直在内疚着，害怕日后同你见面没办法交代，可今天见了你才发现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小鱼儿，你是个好姑娘，只是跟冥王大人不合适罢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够找到很好的人，真的！” 我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没必要让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希望你们两个能幸福。” “谢谢，我们会的……唉。” “叹气做什么？” 魏清见道：“你我都是幽女，你也知道，咱们的体质没办法受孕，所以他将来势必还要迎取一位人类妻子，所以我想听听关于你的建议……” 这是幽冥界的规矩，我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说过，当年妈妈执意阻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我打了个哈欠，道：“我能有什么好建议啊，普通幽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的身份还是这么特殊呢？就算他不娶，也会有人施压的，吃得咸鱼抵得渴，只要他对你好，其它的便忍着吧！” 魏清见点头，“也只能如此啦，对了，你参加完首领继任仪式后，会立刻返回幽都吗？” 这么委婉的试探，却让我有些厌倦了，本来想告诉她永远也不会再回去了，但却是突然间冒出了个恶作剧的念头，道：“说不准，可能在这里玩上一段时间，也可能结束了就回去。” “啊？” “怎么了，不欢迎我？” “没没，”魏清见连忙摆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省得到时候大婚，还得跑去找你发请柬。” 我笑，“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 我跟魏清见，原本就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之前对她的心存好感，也不过是建立在美丽外表上，两人本就没有太深的了解，再加上旧宅狐女的事，让我对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所以应付起来，也不像往常那么热情。 该说的话基本上都已经说完了，酒也差不多喝完了，我频频打着哈欠，魏清见总算起身告辞。 待我送完人回来，赫然发现碧鸾竟然站在窗边往外眺望。 我惊讶道：“你没睡啊，是不是我们刚才的聊天声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碧鸾挑起眉毛道：“这种女人，亏得你有耐心，陪她浪费这么多时间。” 无论是眼神还是话间，都透着轻蔑之意。她跟敖川差不多年纪，少数也活了上万年。一双妖娆凤眼，不知道阅览过多少人，才见魏清见，便说出这句话，足以可见，我对那女人的厌烦，不是没来由的。 我倒了杯茶，叹气道：“你们识人都比我准。” 碧鸾问：“还有谁？” 我说：“我的一位朋友，青丘狐女阿紫，在幽都同这女人见了一面，便告诉我说她很虚伪，不过那时我还不信，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才让我知道，狐女的话是对的。” 第901章 没心没肺 碧鸾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那是因为你太年轻了，她这种道行肤浅的女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这种修炼千万年的精怪？表面上是来安慰你的寻求原谅，实际上却控制不住偷偷炫耀，我若是你就当面揭穿让她直接滚蛋！” 我笑笑，“其实我也不喜欢她，不过就是好奇她想方设法的接近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碧鸾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你既然清楚，以后就尽量防着些，免得到时被他反咬一口。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朵白莲花，这种貌似温良的女人，同性不见得喜欢，但异性却是非常吃这一套的。” 我冲她笑笑，“谢谢，我会注意的。” 刚才喝了酒，这会儿已经带了困意，所以同碧鸾闲聊几句话，便躺下歇息了。 恍惚间，有人走过来，帮我盖了棉被，准备离去的时候，就被我抓住了手。 我闭着眼睛，拉着对方的手贴在脸颊上，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松开，自言自语道：“那女人虽然身上背负着许多秘密，但是提起你的时候，眼中却是闪烁着亮光，那份喜欢是掩饰不了的。真是的，我总是习惯性的想太多……” “你如果是在担心那位冥王大人，就实在太小瞧他了。那么聪明的家伙，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失了理智。” 我怔了会儿，方才意识到说这话的是谁，慢慢睁开眼睛，果真看到碧鸾近在咫尺的脸。 外面天色已然亮了，阳光透过花藤打在房间里，多么清静美妙的早晨啊！ 我坐起来，不好意思的同碧鸾道：“不好意思，我方才做梦了。” 碧鸾道：“很多年前，我也曾像你一样，喜欢过那么一个男人，可后来却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始终没办法跟上他的脚步。表面上，他对我很好，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心，除了热衷于自己的事业外，他谁都不喜欢。于是翻来覆去的犹豫好多年，我终于大彻大悟，自此潇洒自在。感情这东西，只不过是我们生活中的调味料罢了，并非必须品，有的话感觉可能更好一些，但没有，也是那么回事儿。” 我呆愣愣的听完，不禁好奇道：“那男人是谁？” 碧鸾云淡风轻道：“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罢了，对女人来说，尤其是人类，最好的青春只有那么几年，要好好珍惜，也要学会舍弃，去爱值得你爱的人，别让大好时光蹉跎浪费。” 类似的话，花姐曾经对我说过，这都是过来人的金玉良言。 碧鸾并非多管闲事的人，今日却说出这番话来，让我很是感激。 碧鸾昨晚已将我遇上魑魅的情况上报，现在九重天加强了戒备。 我听从老虎叔叔的建议，尽量呆在蔷薇小筑不去外面闲逛，免得再招惹是非。 临近中午的时候，住处却陆续来了客人。 先是山膏，它现在吃的更加膘肥体壮，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为之颤抖，头上戴着王冠不说，脖子里还挂着条扎眼的银项圈，两只圆滚滚的手臂上，八个镶了宝石的黄金镯子依次排开，身后还并排六只小膏为其拎着披风，简直就是行走的暴发户土财主！ 看到我，它兴奋的奔了过来，“小鱼儿！” 我下意识抬起手遮住视线，防止被他身上的亮光闪瞎，感慨道：“这才多久不见，你变化好大！” 山膏一挥手，豪气万丈，“膏族的地盘，最近发现了两座矿，一座金矿，一座宝石矿，属下说首领接任仪式是大场合，绝不能让其它种族小瞧了我们，怎么样？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威风？” 我汗颜，“的确威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山膏嘿然一笑，“你平常就喜欢凑热闹，这么重大的场合怎么能不出席，所以我一来就找人打听，果不其然，果真猜中了！我这次前来，特意为你准备了礼，你看喜欢不喜欢！” 说罢一抬下巴，随从小膏立刻会意，捧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出来，我好奇着打开，惊得目瞪口呆，里面竟然是各种各样的宝石，五颜六色的闪光动人，随便挑出来一块，放在现世恐怕都是价值连城！ 我连忙道：“这也太贵重了吧，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山膏道：“收着吧，都是自己土里产的东西，我知道你平常就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所以刻意让人挑了些鲜亮的，你可以做些项链挂饰什么的戴着玩儿！” 戴着玩儿……我的小伙伴果真是今非昔比了！ 见它送的真情实意，我也不再拒绝，把箱子接过来，邀请他到屋里坐。 山膏却摆手道：“坐就不坐了，你知道我新上任，首次参加这种盛事，有很多面孔都不认得，需要借着机会去和大家交流一下……唉，实现了梦想后，到底是不如以前自在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眼中却闪着骄傲自豪的光芒。 我笑道：“那日膏山之战，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领导者，加油哦，你去忙吧，以后得了机会，我去东荒拜访你！” 山膏咧嘴笑，“那就这么说定，我先走啦！” 送走了阿迪力后，很快又迎来了木曾。 她看上去就有几分憔悴伤感，将我拉到角落避开了周围的耳目，用满是担忧的语气道：“快跟我说说，您同那位大人究竟怎么回事？冥界传来的消失让我这些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整日为你担心！当初明明说好的，马上就要大婚了，等到那日还会请我们去妖都，好好的折磨，到头来便宜了别人！” 我看着她傻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木曾急道：“没心没肺的丫头，这种关头你还笑得出来！” 我拥抱了她，轻声道：“看到你们都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高兴。至于我同他的感情，已经成为了过去，从此不会有任何交际，至于他要娶谁，跟谁在一起，也不再我的关心范围里了。” 第902章 意外告白 听完我这番话后，木曾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好好的一对璧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呢，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怎么会在修成正果的时候出了岔子，我真的想不通！来的时候，我碰巧遇到了那个魏姑娘，倘若不是顾忌着那位大人在身边，真是恨不得拿爪子挠她几下！” 我哭笑不得，反过来安慰她道：“你可想开点啊，千万别再有这样的想法了。我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要是她敢给我什么委屈，哪里还用得着你出手！” 木曾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们……两个真的没可能了吗？” 我摇摇头，“已经结束了。” 中结这段感情，对我和阿离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从此他便可以挣脱感情束缚，毫无顾忌地向着梦想中描绘的蓝图而努力。 而我也可以得到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跟什么人交往就与什么人交往。 木曾擦了眼泪，呜咽道：“我还是没办法接受，当年我同嘻狼王你也知道，伪心嫁给花家公子的时候，我简直难过的要死了，要不是有你们帮忙，哪里会有今天？本指望着大家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想到竟然变成这样……” 未成亲的时候，她是风风火火的泼辣个性。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便母性爆发情感丰富，动不动就伤感失落。 我拍着后背安慰她，“你可千万别哭了，要是让嘻狼王知道，你为我的事哭成这样子，还不在心里默默诅咒我！” 木曾红着眼睛道：“你还真是心大，亏我难过的要死，你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我哭笑不得，“好啦好啦，不哭了，到屋子里喝杯茶吧！” 木曾却拒绝道：“还是不喝了，我一点心情也没有，嘻狼王这次带巴图来的，想让它长长见识，那孩子的个性你知道，在这大人物聚集的陌生地方，还真有些不放心……” 我说：“巴图性格稳重成熟，出不了错的，你就别过度操心啦。” 木曾点头赞同，但依然放心不下，于是匆忙告辞。 我站在那里，目送她离开，忍不住又想起了当年嘻狼王暗恋良辰的事。 倘若不是他及时回头，哪里会有今日的幸福生活！ 感情的事，说不上孰对孰错，只有合适不合适罢了。 感慨完毕，准备回到院子里去，突然发现门口，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段策安静的注视着我，身后是满树怒放的蔷薇，阳光将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 嘴角一侧微微朝上勾起，眉目间溢着股罕见从容洒脱的疏狂气息。 他长得是真好，不言不语，便有种夺人魂魄的威慑力与锐气，跟阿离内敛沉静的儒雅截然不同。 以前他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莺莺燕燕，女性环绕，我只当是桃花咒的缘故。 现在想来，这样的长相，就算没有赤渊的诅咒，也是难逃清净。 尤其是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人时，仿佛要将对方三魂七魄都要勾走似的。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也来啦，我只是失了个恋而已，你们用得着一个两个跑来安慰我么！” 但是他头发还是那么短，有种乱糟糟稻草般的随性感，衣服随了青丘的风格，朴素清雅。不过就算这样，他依然还是英俊逼人的大帅哥……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他懒洋洋道：“我才不是来安慰你。” 我走过去，打趣道：“那你来干嘛？看我笑话吗？” 到他跟前后，我停下了脚步。 段策伸手盖在我头上，一本正经道：“我是来趁火打劫的。” 我说：“诶？劫财还是劫色？” 他不屑道：“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那你劫什么？” “你说呢？” 对上他火热的视线后，我心一跳，连忙移开视线，吱唔着转移话题，道：“你一个人来的啊？” 他很诡诈，“这种事一个人就够了，多余的全都是电灯泡。” 我跟他原本相处的很愉快，可自从窗户纸被良辰戳破以后，就浑身不自在了。 尤其是这会儿，被他那双戳人的桃花眼盯着，我莫名变得很紧张。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突然将脸凑近，“鼻尖上的汗都出来了，很热么？” “有点，你看，今天的太阳有点大，所以你就别再靠近了，热！”我一手撑着伞，一手按在他胸口，阻止对方进一步靠近。 就算是曾经亲密的同伴，这会儿身体也在出于本能的抗拒。 “做我女朋友吧。”他语气很酷的说。 我傻眼了，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来得如此直接。 这家伙，果真不亏是游戏情场的老手，这种对我而言关系一生的大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吃饭聊天一样稀疏平常！ 我说：“我可以拒绝吗？” 他眼也不眨：“不可以。” 我惊讶，“为什么？” 段策道：“我条件不错啊。” “咦……？” “你我自幼相识，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知根底了，在青莞时，倘若不是那家伙横插一杠，咱们两个的婚事早就定了。我长得不错，家世也还行吧，有车有房，房产存款也不少，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也鲜少过问我的私事，如今身在青丘，好歹也算个领导了，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答应，是脑袋抽风了么？” 这家伙，还真是死性不改，表白的时候竟然还夹带着毒舌！ 我瞠目结舌，“现在这些话都是真的，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好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叫自我推销懂么？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什么？” 段策语气突然由调侃转为郑重，“我喜欢你。” 我心猛然跳动两下，结结巴巴道：“别、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段策却道：“我没开玩笑，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但是身边的人好像都知道这件事，我父亲、母亲、安良辰以及符九，曾经我以为这几对你只是当妹妹的那种喜欢，但后来却发现不是。” 第903章 不许拒绝 我小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段策道：“不清楚，小时候总觉得你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就变着法儿的欺负你。真正察觉这份时候，大概是复活后吧！沉睡了四年，意识一直都混混沌沌的，突然间听到你在耳边哭，就突然想起了自己是谁……你知道的，我以前有过很多女人，但是对她们的态度都是来者不拒去之不留，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为一个小丫头掏心掏肺。当你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心里就开始不由自主的计算时间，期盼着下次重逢。”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没了平日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语气听上去也格外婉转动人。 我的心，由急促跳动慢慢平静下来，略显茫然的听着告白。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变得非常奇怪，看到小女孩的花裙子与玩偶，就想着你肯定会喜欢，家里总是让人准备着腻死人的垃圾饮料，一边鄙夷这种奇特的嗜好审美，一边在脑海中幻想你看到它们时的反应……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喜欢着那家伙，所以一直没机会说出自己的心意。现在挺好的，完全没有任何顾忌了，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懵懂道：“没，没怎么想，你各方面都很好，但我总感觉两个太熟的人，突然变成男女朋友，好奇怪啊！” 他有些不悦：“什么想法啊，跟素未谋面的陌生家伙交往，那才叫奇怪吧？” “……也是哦。” “我这条件，虽然比不得符九，但也算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了。我跟他不一样，没那么忙了，有大把的时间陪你玩，陪你疯，别急着拒绝，也别急着回答，慢慢想，我给你时间，不过最好在我返回青丘前给出答案。” 说完，他就像变魔术一样，突然自身后抽出一大束花来，递给我面前。 我傻愣愣的看着他，“这是幻术吗？” “关注点一点都不对啊，你这个笨蛋，难道不觉得很浪漫吗？” “呃……我觉得花儿还是长在地上更好看，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他脸瞬间黑了下来，“少废话，赶快给我收下！” 我连忙接过来，段策看上去似乎松了口气，“真是的，感觉跟你交往，都要把智商强行放低，我以后不会越来越笨吧？” 我反驳，“我很聪明的好吧？” 段策不屑，“聪明的人会混到现在这种地步吗？失恋了吧？被小三上位了吧？偌大的时间缝隙也丢了吧？爹妈也背着你潇洒自在了，年纪也不小了，却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但是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蛮可怜的。 啊！可恶的家伙！ 我双手握着花，气乎乎道：“干嘛要跟我说这些啊？你跟那些女人交往的时候，不都会说不可能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你永远不会遇见第二个我……还有什么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吗？” 而且这家伙，在倚楼阁同丘公子聊天的时候，居然还会对着女人吟诗，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段策居然笑了，他眨眨眼睛，轻轻拍打我的头，就像是在安慰一只炸毛的宠物狗。 “我跟你说那些，你能听得懂吗？” “……说什么表白，你就是来气我的吧？” 段策放开手，“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虽然说不急着要答案，但这种事当然是越快回复越好，你可别真傻乎乎的拖到临别的时候啊。” 我看着那些怒放的花儿，每一朵都是不同的种类，看得出来花费了不少精力，而且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应该是采花时扎的。 毕竟是女孩子，第一次收到这么浮夸又浪漫的礼物，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可是……两人交往这种事，我并不认为是个好主意！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他咬牙切齿的威胁我，“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对女人这么上心，想要做个浪子回头的金不换，你要是敢拒绝，就等着吧！” “你这么凶，应该不会有家暴倾向吧？” “放屁！什么时候见我打过女人？” 呃，好像还真没有……当年他曾经为了大家伙的安危，忍气吞声为风生兽梳了一夜的狐狸毛，也没动手。可是他对时我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个绅士！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段策放完狠话，趾高气扬的走了。 我撑着伞，抱着花儿，长长叹了口气。 感情这种事，理应快刀斩乱麻，越纠缠越难处理。 可是当我去玩他的那番话后，却无论如何也开不口。 反正跟阿离也没可能了，跟一百多号奇葩妖怪都相过亲了，跟谁处对象不是处呢，要不然……就真的同他交往试试看？ 我抱着花儿回到房间，将它们插到瓶子里去。 碧鸾幽怨的看着我，“年轻真好，精力无限，还有时间和闲心耍浪漫。” 我说：“干嘛要说这种丧气的话，你看上去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 碧鸾道：“但我心已经很老了，活了一大把年纪，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花呢，这辈子看来是没机会了，唉！” 真是的，跟老虎叔叔一样，虽说年纪都不小了，但是却顶着年轻的脸，说着老气横秋的话，给人的感觉怪异极了。 正同碧鸾闲聊着，小妖怪又进来禀报，说外头又来了客人。 碧鸾语气复杂道：“从早到晚就没闲着，你这丫头，人缘还真好！” 我汗颜，“还行吧……都是朋友，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说完便走了出去，到外面见了来人，我有些错愕。 只因这回来的人，并不是朋友，而是冥界大祭师——苏决。 见我愣在那里，他便主动道：“怎么，不愿意请我进去坐坐？” 我本来想告诉他俩，又没什么交情，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但是看到旁边小妖怪八卦的支楞着耳朵偷听，便叹了口气，“进来吧！” 第904章 心知肚明 其实也就是把人请到院子里而已，碧鸾还在房间里呢，说起话来难免不便。 她是四大圣兽之一，又称朱鸟，形似凤凰，五行主火，却比凤凰更珍贵，乃是南方之神，当对敌时位于南方时，武力则达到顶点，破坏杀伤力都非常强大。 所以就算我们刻意压低声音，也觉得瞒不过她的耳朵。 我让苏决到花藤下做了，小妖怪主动过来跑过来倒茶，却被我支开，苏决显然也不希望别人听到我们的对话，于是抬手布了一个封闭结界。 见他如此紧身，我反而愈发放松了。 “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又或者说白泽，究竟同冥王大人做了什么？” 果真是来询问这件事的，空华梦起了功效，我自阿离的记忆里彻底消失，他现在又看上了魏清见，别人倒也罢了，苏决倘若不起疑心，那是不可能的。 我装傻充愣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的话。” 他平常就对我没有什么好感，这会儿更是把嫌恶写在脸上，“别装蒜，你们瞒得过别人，却休想瞒得过我！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查清楚了，当时你离开幽都前，冥王大人曾邀请你去探访白泽，在那座竹林茶社里，白泽给你的那颗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脸上神情镇定，但心中却是惊骇无比，当日的事，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又是如何知道的？既然知道了我对阿离下药的事，哪怕是没办法才放他离开了……否则的话，事情传扬出去，对冥王大人下毒，又逢在初七接任的关节点上，到时候不仅是我，怕连师傅都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我便抓紧了手中的伞，苏决是何等人，瞬间察觉了我的杀意，冷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做什么，我若想对外说起，何必要等到现在？” 既然把话挑开了，那就明人不说暗话，省得大家辛苦伪装。 我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苏决道：“那是我见到冥王大人后，无意中提到了立后人选，他竟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而且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情绪，事后我便在偏殿守卫那里询问关于你的下落，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于是我循着线索，查到了事发当日，左思曾与你们同行，于是便旁敲侧击的打听，最终找到了竹林茶社，到了茶社中，我利用残影重现了当日的情形……你同白泽，竟敢对大人做出这种事，知不知道，如果传扬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我皱眉，“我并不害他之心，只不过是让他失去关于我的记忆罢了。” “这是大不敬之罪，休要狡辩！”苏决咄咄逼人道：“那颗药，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说：“世界上仅此一粒的药，名为空华梦，服用下去后，我同他的过往，便会通通转化为梦境，并在第七个日出之前彻底消失，没有解药，也没有其他任何副作用！” 苏决道：“空华梦，你们好大的胆子！” 说话音，毫无预兆布出一个法阵，落地的瞬间，叫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是草叶以及残留的花瓣都砰然间化为齑粉，真难想象，那下如果落在我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见他出手，我这边也不客气了，因为身处结界之中，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被外人得知，于是便运力将青花伞插在地上，将靴子里的弯刀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出鞘的那一下，传来了悦耳的轻啸之声！ 这是白涯子爷爷精心打造的神器，虽然使用频率不如青花伞高，但是近身作战时却颇为得心应手，一个纵身上前，举起匕首朝朝他胸口刺去。 苏决贵为大祭师，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在我到他身体的那一瞬间，刀尖就像触到了张柔韧结实的钢网，拼出全力，也无法再前进半分。 他挑眉怒道：“你当真疯了，竟然感觉这种场合这种时候对我下手！” 我说：“你先动手，我又岂能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苏决道：“刚才那些不过是发泄罢了，我若想杀你，岂会让你察觉反击？” 我冷笑，“吹牛谁不会？有本事再杀我一回！” 说着，便换了个方向攻击，我就不信他能够三百度十度，边边角角都能用结界护住！ 他是幻术师，擅长幻想以及阴阳之术，但是与人对手的实战经验，怕还没有我经历的多！ 得亏过去与良辰、段策的相处，让我知道结界这东西，虽然依据布界人的能力强弱而呈现出不同的威力，但是所有的防御结界都有薄弱之处，所以只需要找对地方给予重击，结界必破！ 更何况我现在手里持的弯刀匕首，还是把无坚不摧的神器！ 几个回合下来，结界接二连三的跟着碎裂，星星点点落于芳草之上，然后迅速化为乌有。 起先还轻松自如的苏决，这会儿却是眉毛越皱越紧，“得亏你这丫头识相，自觉离开了幽都，否则真的成为冥后，这样的野蛮的心性与作为，岂不是要将三界搅到大乱！” 倘若换成左思说这话，我怕也就默默听了不说什么。 可是这话却是从苏决嘴里出来的，我扯起嘴角，“少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对我说教，你我什么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倘若不是因为他看上了魏清见，你就算发现了情况不对，也绝不会跳出来管这件事！苦心经营多年的庄稼到头来却被他人收割了，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 苏决恼羞成怒，杀意也被我激了起来，两人使出全力奋击对抗，一时间竟势均力敌难分输赢！ 表面上装得很轻松，但是我心里却是暗自捏了把汗。 这家伙的实力，果真很强，我虽然能保护自己不被对方伤及，但是想要杀他，却是一点也不容易！ 正当我们两个打得难解难分时，碧鸾的声音却慢悠悠的响了起来，“差不多就行了啊，如今九重天正逢盛事，你们倘若继续下去，惊扰了旁人，休怪我们这做东道主的不客气！” 第905章 溜之大吉 说这话的时候，她依然身在结界外，但声音却能字字清晰的传递进来。 苏决虽然未曾与她正式碰面，但也应该猜想得到，对方的身份来历。 我们两个交换了个眼神后，心照不宣的收了手。 碧鸾显得很满意，“小朋友脾气不要那么火爆，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我在这里呆了一天，实在有些累了，出去活动活动，倘若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两个再动手……逐出九重天知道吗？” 说罢便扭着性感妖娆的身体离去了，我跟苏决虽然依旧保持着对战的姿势，但是到底谁也没有再敢动手。 苏决是陪阿离来的，要是被逐出九重天，岂不伤了冥王大人和幽都的颜面？ 而我则一心想要亲眼目睹初七蜕变，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去？ 僵持了良久后，我们俩同时又坐了下来。 苏决这会儿看上去平静了许多，不再如方才那般暴怒了。 “你觉得，对冥王下药，是个简单的事吗？白泽大人也是，他老人家贵为百兽之首，怎么会老糊涂，纵容你做出这种事！” “我警告你说我可以，但是不准说我师父，否则的话……” 苏决道：“你觉得他护短、罩着你，就当真做的对吗？” 站在我的立场上，师父当然做得很对，他可是冒着风险，给了我世间仅此一粒的空华梦，他自己可是捞不着任何便宜。 但这些话我也就在心里想想罢了，并未用嘴巴说出来。 不过显然被苏决一眼看穿，他继续发出让人讨厌的冷笑，“肤浅！” 我说：“嘴巴上客气点，别以为我停了手，就不会再打你第二次！” 苏决道：“说什么世间仅一粒的空华梦，你以为冥王大人将它服用下去，彻底将你忘记，这件事便可就就此了结？” 我木然看他，“不然呢？” 苏决道：“下药也要分对象？莫说是心细如丝冥王大人，换做是你好端端的没了一大段记忆，又当如何？你难道就不好奇？不想要知道，那是关于谁的，关于什么事的？” 我默然，“……” 这，我倒还真没有仔细想过。 见我不语，苏决来了精神，乘胜追击道：“他的个性以及为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疑心颇重，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城府很深谁也不知道他脑海中在想什么。不怕他得知真相，就怕他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真相，懵懵懂懂的兀自猜测怀疑！到时候，莫说是你跟白泽，他是整个九重天，与你们有关的妖怪，全都在劫难逃！你可知道到时候，对三界又意味着什么？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吗？” 听完他的话后，我后背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苏决的话，是非常有可能的，并非全是危言耸听！ 但事情已经做了，空华梦也已生效，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如何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你大老远跑到我这里，就是为了说这番话？”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我是大祭师，不仅要包揽九狱轮回祭祀，还肩负着冥王大人的安危重任。他被人灌了药，到时候事情暴露，我若一问三不知，那便是自掘坟墓，几位长老怕要将我直接送到绞刑架上！” “哦，原来如此，这么说，我们现在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谁和你一条船上的人？我现在既然查清楚的原因，便自有说辞对策，你少往我身上泼粪！” 泼粪？这个词语，还真是让人听得刺耳！ 我同苏决道：“既然查清楚，那你可以走人了。” 苏决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憎恨，“不管你以后同冥王大人之间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是若敢伤到魏姑娘，我绝不放过你！” 我嘲讽他，“啧啧，还真是无怨无悔痴情的神圣守护者啊，你这么关心别人的未婚妻，合适么？！” 苏决噎了下，脸色瞬间转为铁青，“你便邻牙利齿吧，自掘坟墓，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说罢便要挥袖离去，却被我叫住，“麻烦把这里复原，省得别人看出来我跟你动手了，怀疑什么。” 他这回终于不是用眼角余光扫我了，而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不过最终还是依照了我的吩咐，吸取了周边树木的灵气，将方才两人交手时损伤的花草全部恢复了原样。 这招式为枯木逢春，我以前只在阿离嘴里听到过，没想到今日能够亲眼目睹，果真是神奇的能力，让人好生羡慕！ 等苏决走后，蔷薇小筑安静下来。 我收起了心思，开始认真思索目前的处境，但思来想去都拿不出一个好主意。 最后还是决定等参加完初七的接任仪式便悄然离开，然后尽量避免与他再相见，这样……或许就不会再有交际了吧？但愿如此！ 要知道，现在的他，再也没有对我的那份关怀与情感羁绊。要是果真被怀疑我伙同妖界的人，联手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又不相信我的说辞，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溜溜溜，必须得赶在他发现之前溜之大吉，然后此生再不与他相见！ 本来好好的心情，就这么因为苏决的到来而被搅和的一团糟。 朱雀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到黄昏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中性美人。他身材挺拔，容貌清丽，有男人的俊秀儒雅，又有女人的温婉柔美，这是四大圣兽之一的玄武，武沐离。 他是龟蛇合一的妖怪，雌雄一体，所以可以根据场合，可以随心所欲的切换自己的性别与声调。 跟其他几个人不同，他一点架子也没有，亲切的就像住在隔壁的邻居。 “碧鸾不回来啦？”我好奇的问。 武沐离道：“他被调去保护重要女眷，而你则交给我了，首领有吩咐，倘若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直说。” 我摇头，“没有，谢谢。” 武沐离淡淡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我悄然打量他的时候，对方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我，笑眯眯道：“很久以前，我就听敖川提到过你，今日一见，果真长得很可爱。” 第906章 我真恨你 “啊？”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他曾经提到过我啊。” 武沐离道：“是啊，大概两年前吧，见面的时候说到你，一直夸个不停，还说自己动了收徒的念想。结果没多久，他便当真收了一个徒弟。这几年，我们几个都是满心好奇，白泽大人拒绝授徒的事几乎尽人皆知，但是偏偏收了你，还把妖界至宝送于你，足可见对你的喜欢。” 我以为自己脸皮已经很厚了，但是被这样一个美人直白的夸奖，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天空突然飞来了一只掌心大的火红小凤凰。 武沐离伸手，凤凰便落在了他的手中，他闭上眼睛，意识似乎进入了短暂的幻境之中。 待睁开眼后，犹豫了片刻，将视线转向我，“小鱼儿，你对那个叫魏清见的女人究竟知道多少？” 我如实告知，“只是见过几面罢了，虽然这女人看起来面容和善，但却好像是装出来的，我不是很喜欢，这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现在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说，怎么了？” 武沐离道：“碧鸾传消息过来，说那女人身上，有着尸香魔芋的味道。” “尸香魔芋？”我茫然，“那是什么东西？” 武沐离道：“一种极为古老罕见的特殊植物，花朵硕大，利用其提取香液，可以来掩盖亡灵或尸体的腐臭气息。因为生长条件比较苛刻，就算是一万年前，也很难到，现在就更别说了，除了我们这些活很久的妖怪，估计没几个听说过这种东西。” 我疑惑道：“她身上有特殊的香味，我知道，曾经还以对香料好奇的借口，往我要过一瓶香液。不过，她用这种香做什么？” 武沐离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我惊讶，“你是说，她其实已经死了吗？” 武沐离道：“碧鸾说她气息沉稳面容红润，那身体应该没问题，至于里面的灵魂，那就说不准了……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竟然敢用这样的方法掩饰身份，隐匿在冥王大人的身边。” 听完他的话后，我内心掀起一阵惊天波澜，再联想她在幽都时表里不一的一行为举止，以及她同苏决的关系，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 苏决少年时期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并且因为她，与自己的好友东方玉狐彻底决裂！ 阿离也曾说过，苏决是个性情偏执的人，他总喜欢抬同一只脚，吃同一种食物，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爱慕对象死亡以后爱上别人？ 除非……除非……魏清见，就是他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浴风姬柔！ 如此一来，似乎所有的地方都解释通了！ 不仅仅是苏决对她的态度，还有我在魏清见的住处，发现被囚禁虐待的白狐，曾几何时，浴风姬柔也用过同样的残忍方法，虐待过梵音！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当时自己在魏清见面前提起阿离时的反应，那份铭心刻骨无法压抑的爱意，确实非比寻常！ 在幽都的时候，我曾经怀疑过浴风姬柔的死，还专门跑去找左思询问过，但是因为时间久远，再加上她身份特殊，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 如今被武沐离这么一提，她竟是卷土重来了吗？ 虽然魏清见同浴风姬柔长相与性格截然不同，但是，我却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表里不一的虚伪感，而我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她嫉妒的成见，没想到，这女人身上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复杂神秘的过往！ 再联想起我们初见时的情景，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包括白天跑到蔷薇小筑来探望，表面上虽然说是寻求原谅，但实际上却是在炫耀示威！ 我很肯定，当年浴风姬柔确实在被我杀死在伏波宫，可是后来亡魂又去了什么地方？她生前嚣张跋扈作恶多端，理应该会被送往九狱受审。 当日月渐寒攻九狱时，我曾经见到过那些判官的为人，所以绝不相信他们会徇私枉法。但如果他们秉公处理的话，浴风姬柔那样的身份和过往，绝无可能再生还！ 九狱是什么地方，月渐寒带了那么多人，尚且攻不破，最终还是落入了阿离的圈套之中。浴风姬柔只身一人，怎么可能逃的出来！除非……有一个或者更多能力强大且不怕死的家伙从旁协助！ 渡化亡灵转生轮回这种事，怕没有谁会比大祭师苏决更擅长了！ 不仅仅是苏决，肯定还有别的人参与了！ 察觉到我的反应变化后，武沐离道：“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往罢了。”我握紧了拳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并不想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不仅牵连到苏决，还有九狱的判官和狱吏…… 如今九重天正逢特殊时刻，而我又同阿离彻底决裂，这种时候爆出这件事，还真是棘手的很！ 已经四年了，我对浴风姬柔的恨意，早已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即便知道她苟且活着，也激不起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她呢？ 因为接触不多，所以无从判断，她是否保留了生前的记忆。 如果没有那种过往记忆，她自此安心做她的魏清见，真善良也好，伪白莲花也罢，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可若是保留着那段记忆，以她的为人，接下来绝不轻易放过我…… 此刻的我就像掉入了蛛网之中，越挣扎越束缚，错综复杂的事情将我层层包裹住，怎么都逃不开了似的。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大雪纷飞，我又回到了杀死浴风姬柔的夜晚。 她躺在雪地里，胸前绽放出一大朵血腥的花，吃力的抬着脖子，阴恻恻的瞪着我，咬牙切齿面容狰狞道：“唐小鱼，我真恨你……” 我打了个激灵，蓦然惊醒。 沙白的月光自窗口悠悠投射进来，落在古旧的桌子上。 我坐起来，再也无心睡眠，托腮发呆的时候，一只枯文蝶挥舞着翅膀飞过来！ 第907章 接任仪式 我连忙把信接过来，展开后才发现是赤渊和妈妈写来的。 这次他们破天荒的没有长篇大论叙述追问近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告诉我说两人目前的所在，并说短期内不会离开，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让我去找他们。 我心里暖暖的，却并没有去找他们的打算，知道两个人好好的，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现在这情况，去了也是给他们添堵，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我将蝶茧收了起来，坐了好久，天色才逐渐放亮。 吃过早饭后，我便在武沐离的带领下，前往竹林间的那片场地。 路上，陆陆续续碰到许多妖怪，有好几个朋友，也有少脸熟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毕竟参与这种大事，无论对谁而言都是种莫大的荣耀。 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我的眼皮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我停下脚步，使劲儿地搓了几下，待手心热了后，便将它们盖在眼皮上。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方才觉得舒适了些。 武沐离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四周动静。 就在我做完最后一次，准备进入时，却刚好跟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妖怪撞上，红色果酱顷刻间少了出来，好在我及时出手接住盘子，方才没有造成太大的动静。 武沐离收回视线，眉头微皱，“当心些，今天出席的都是大人物，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可不行！” 小怪忙不迭弯腰点头，接过我手中的盘子，连声道歉。 我扫了它一眼，淡淡道：“没事，走吧。” 武沐离道：“这里人多，应该不会有问题，你当心些，我还有事需要离开会儿，等接任仪式了，再来找你。” 我说：“您尽管忙，不必管我。” 经过层层关卡检查，方才到了竹林中间。 小妖怪带着我，引至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所有的人都站着，长案设的很贴心，像是量身打造的一样，根据妖怪的身材高矮均有不同的调整。 我环视一圈，庆幸自己的位置并不算显眼。因为身份特殊，我原本不在受邀之列，所以根本不在乎坐在什么地方，想着有个地方看着初七顺利接任，那便安心了。 站了会儿，旁边突然有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警惕转身，赫然发现竟是段策！ 我惊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段策挑眉道：“我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 我观察了他一会儿，方才放心，“我不是那个意思，位置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吗？” 段策道：“我和人商议着换了，没事的。” 我问：“为什么？” 他却把皮球丢了回来，“你说为什么？” 我看着他，很快便释然了，这么多人在场，再加上魑魅或许还混在其中，有个熟人在身边，感觉还不坏。 依照三界心照不宣的惯例，大人物压轴一般都是最后出现。 所以这会儿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气氛很是轻松。 段策有意无意的朝我这边挪了一下，两人距离更近了，出声道：“那件事，想好没有？” 我目光在四周游离，心不在焉道：“没。” 他很不客气的说：“那就现在想！” 我想装作没听到，奈何他的眼神和表情实在太凶，想无视其都不行。 见我不说话，他竟然伸出手，在我手臂上掐了下！ 这个混蛋，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出手！ 我怒目而视，压着声音道：“你到底想干嘛啊？” 段策面不改色，“同不同意就一句话，真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想的！” “什么一句话？这是大事好吧。”我嘀咕。 听到我这么说，他反而笑了，很开心的样子。 我感到莫名其妙，便问：“你笑什么？” 段策道：“这说明我还是有机会的，不是么，要不然，你也不会犹豫这么久。” “我拒绝……” “不接受！” 我郁闷的收回视线，兀自叹了口气。 见天色还早，来人还在陆陆续续的进着，周围的人都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天，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骨兄好像最近又瘦了哟。” “是嘛，我们骨族是以瘦为美，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近来行动略有不便，也不知道是不是缺钙的缘故……” “知道么，日及王昨晚与美人眼神暧昧，被日及后发现，直接甩了两个大耳光，还罚它在住处跪了一晚！守卫的小妖怪全都看到了！” “我听说新首领特别年轻，还被敖川大人看上眼收为徒弟，咱们咋就没有这种好命呢。 “山都得罪了子时神，结果返老还童，变成了个包尿布的小毛孩！” “因为人类近年来领域扩张疾速，导致木客族已经无处可住、无树可砍了！借此盛会，还请各位兄弟帮助传扬扩大舆论，希望上头能够重视此事，帮我拿出好的解决办法，在下不胜感激！” 我跟段策在这边僵持着，也是浪费时间，不如索性聊会儿天好了。 反正等确认了初七正式接任后，我就得立刻从这边消失。至于魏清见究竟是不是浴风姬柔，那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验证吧！ 我说：“说实话，段策，我觉得你真的不错……” 他眼神阴鸷，“敢给我发好人卡，你就死定了！” 看对方这么恶狠狠的架势，我立刻把接下来的那句‘只是我们不合适’憋回了肚子里。 看我进退两难，他便道：“跟我在一起，当真就那么为难吗？” 我为难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段策抿了下嘴角，用命令的语气道：“把手伸过来。” 我不解道：“干嘛？” 段策道：“学了个小术，想在你身上试试看。” 我犹豫了下，他便强行把我的手拉了过去，并用五指将我手掌抚平摊开。 跟阿离的手不同，他的掌心干燥温热，两人发生触碰的时候，心会不自觉的轻轻颤抖。 他伸出食指，在我的掌心轻轻的滑动，画出一个圆圈，沿着轨迹重复了三次后，有什么东西好像从里面飘浮了出来！ 第908章 挂名头目 我很好奇的睁大的眼睛，看着自掌心里飘出来的透明泡泡，忍不住伸手去戳它们，“这是什么呀……啊……” 当手指接触泡泡的瞬间，脑海中突然涌起许多让人内心柔软的回忆！ 小时候在青莞认识的画面，长大后在江城重逢……他躺在苍桐山下的青石上睡觉，泡桐花在地上落了一层又一层，我蹑手蹑脚的想要走过去吓唬他，却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一下扑在他的身上…… 想到那些零碎相处的片段，我忍不住笑起来，开心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好有趣的样子！每个泡泡，承载的记忆都不一样！” 段策得意道：“是我自创的一个术，还没有起名字，是将人体记忆分化抽取出来，当指尖触碰它们的时候，那些记忆便会重新注入你的脑海，相当于加深了一遍印象。” “你还真是无聊啊，居然想得出来这种东西！”我状似嫌弃道，但语气却非常快乐。 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感觉真的很好，无忧无虑的，哪像现在总有数不清的烦恼！ “冥王大人驾到！”突然有小妖怪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一声，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家集体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 有几个泡泡还漂浮在我面前，但是手指却怎么也戳不下去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入口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个天底下最骄傲冷静的男人终于带着苏决和魏清见现身了。 今天的他，罕见的穿了一身华服，跟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简直相配极了。 对于这种场合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那张俊脸没有分毫情绪波动，下巴微微抬起，面容平静，看上去既亲切又威严。 苏决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明明都不差的，这会儿跟在他的身后，愣是被遮到一点光芒都不剩！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那男人的身上。而在场的那么人，却一个也入不了他的眼和心，芸芸众生在他面前，不过是可以随意踩着登高望远的石头罢了。他的神情如是说，而他本人，也配得起这样的高傲神情。 周围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了，静的可怕。 他目不斜视的顺着主道，信步往前走。 就在我以为他会这样头也不回的远离时，而面前由段策制造出来的那些泡泡，这会儿却因长久无人理会，而发出了清脆的炸裂声响。 那声音并不算大，便是在这种时候，却瞬间收获了很多人下意识的一瞥。 苏决、魏清见，全都顺着别人视线看了过来，阿离也缓缓偏转过头来。 那些泡泡，还在持续炸裂着，而我的心却在暗自祈祷它们能消失的晚点！ 今天原本有雨的，但是雨云全都被妖怪驱散了，所以阴沉沉的没有阳光，我便没有撑伞。 一个人孤伶伶的承受着这么多人的注视，没有一颗强健的心脏，每一秒都是尴尬的煎熬。 别人的我都不在乎，唯独他…… 阿离的嘴角微微抿紧，完美的薄唇此刻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似乎在看我，但却未盯着我的脸看，而是……我斟酌了下，方才领悟到，他在看我的手。 因为段策的术，我竟然忘记了收手，它正安静的放在段策的大手上。 在别人看来，这应该是正在调情的暧昧画面吧？ 意识到后，我立刻便想将手放下，然而段策却毫无预兆的收紧了五指，紧紧的将我手掌包裹在其中。 我错愕的看过去，而段策却是回以微笑。 待我再看主道时，阿离已经带着人走远了，只留给我一个修长笔挺的背影。 我莫名有些沮丧，无精打采的低下头来。 至于那只手，也没有精力去抽了，甚至赌气的想。想握便握吧，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 看见了又能怎样呢？我们两个都已经结束了，他都要跟魏清见成亲了，我为什么不能跟别人拉手呢？ 阿离现身后，初七也出现了。 虽然会场依旧庄重，但是跟方才比起来，却略显轻松。 他太年轻了，气质又略显活泼，想要震慑住这些家伙并不容易，看来这妖界首领之职是任重道远路漫漫啊！ 不过还好，有敖川呢，他同其它武沐离、碧鸾关系极好，这四个人如果全力辅佐他的话，稳住局面应该不是难事。 自此该出场的人物都已全部到达，接下来就开始仪式了。 妖界跟人类比起来，少了许多繁文缛节，只让祀官大致宣读了下首领之责，便请出老太岁，由它老人家亲手交接白泽留下的妖榜，一个绢布制成的神秘卷轴。 这东西很大程度上决定的妖怪在妖界的待遇，所以每个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面爬。 虽然名为百妖榜，但实际上，却是一百类妖怪，由历任妖界首领亲自批文修注后生效。 无论是九重天，还是东荒、青丘、不周山，但凡妖怪覆盖的区域，都可以在公示处看到最新的排名。 老太岁授与妖榜后，依照惯例，新首领会对排行进行宣读。 而当初七打开妖榜后，脸上神情却出现了异样。 旁边的武沐离察觉出异样后，凑近了看向妖榜，神情亦大变。 虽然都是电石火光间的反应，但是对有心人来说，却足以察觉到局面不对了。 我这会儿，比远处的初七还要紧张，小声道：“什么情况？” 段策倒是显得很淡定，“看起来，像是妖榜出了问题。” “啊？你……” “猜的。” 很快，段策的猜测就被验证了，碧鸾在会场中间布了结界，商量了片刻后，又将结界撤去，扬声道：“封锁会场，妖榜被调换，未查出线索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这话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陡然间激起千层浪。 妖怪们一下子炸开，争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急道：“东西都已经被调换了，这会儿封锁现场，还能找得出来么？” 宣读妖榜是新首领的首要任务，如果拿不到妖榜，初七就只是个挂名的头目，而不是真正的首领！ 就担心会出岔子，昨晚祈祷了好几遍，没想到还是出了！ 第909章 栽赃陷害 “就算丢了，也和你没关系，跟着瞎操什么心？”段策的神情很平静，仿佛完全置身在这乱局之外。 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是对初七来说，却是件了不得大事啊！ 现在的他坐在那里，虽然看似沉静，但是眉目间却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环顾四周，继续自语，“东西之前一直是老太岁在保管，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从它手里将东西调包？” 段策懒洋洋道：“老太岁虽然辈分高，但年纪实在太老了，人一老，顾忌就多，畏手畏脚的，思维也不如年轻人活跃，我听说他最后一次参战，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论起实力，未必能赢得过四圣兽。九重天把东西交给他保管，本身就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有心人想要骗过一个暮景残光的老者，简直太容易了。” 我郁闷道：“你如今也是妖界的一员，怎么感觉对这件事完全不在意？” 段策伸手抬了下我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这么多人轮得到我们出头么？” 他的手劲儿真可大，我吃痛后捂住额头，才要抱怨，却冷不丁接受到来自远方的冰冷视线。 而当我抬头搜寻对方时，却只捕捉到阿离垂眸与人低语的画面，方才的一瞥，方才只是错觉。 倒是魏清见，状似温和的冲我笑了下。 这女人喜欢阿离待在他身边就是了，一而再三的来撩拨我，显然居心叵测…… 段策突然压着声音道：“发什么呆呢？赶快回神，麻烦来了！” “嗯？”我疑惑应了一声，还未来及得询问，便突然置身在一团刺眼的亮光中。 我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随即听到有人在耳边兴奋道：“找到了！” 什么情况啊？找到什么了？ 好奇的把手指张开一条缝隙，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强光以后，方才看清眼下的处境。方才周边的那些人，这会儿除了段策还在，其他人这会儿都已逃之夭夭。 他跟我一样，身在强光之中，只是桃花眼微眯，并没有像我这么狼狈。 远方那些大妖怪，这会儿全都聚了过来，但我的身体却像是被定在那里了似的，动弹不得。 碧鸾走过来，眉毛微微皱起，问：“怎么回事？妖榜怎么会在你身上？” 我疑惑道：“在我身上？” 她压着声音道：“妖榜有白泽大人布下的警报结界，无论藏在什么地方，都逃不过老太岁的召唤。” 原来是这样，难怪要封印会场，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岁在小妖怪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周围的人都非常主动的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他柱着拐杖，将我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这丫头，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盗我妖榜？” 小妖怪伏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便是白泽大人的徒弟。” 老太岁眼中闪过惊讶的光，瞥向旁边的几只大妖怪。 碧鸾走过来，直接将手探进我的背包，然后又抽了出来。 这七宝袋是花姐给我的东西，虽然没有盖子，但是却非常安全，一般的东西放进去，都会减轻变小，而且袋子的主人以外，谁都取不出来。 我迟疑了下，见到亮光确实是从背包中透出来的，便将手探了进去，竟当真摸出了一个金色卷轴。 我惊讶，“这东西不是我的。” 碧鸾接过卷轴，双手呈给旁边的人，“请老太岁过目。” 老太岁接过卷轴，打开后确认一遍，点头道：“这次没错了……至于这东西是如何被调包的，便交给你们处置确认吧。” 碧鸾道：“老太岁尽管放心，我等会尽快查出真相。” 说罢便当却在周边布下结界，将我们几个同外界彻底隔壁开来。 而老太岁在取回物件后，在小妖怪的搀扶下，逐渐远去。 远处，初七颇为焦虑的望着这边。 倘若不是眼下时机场合不对，这家伙怕是早就跑过来了。 他如今已是妖界首领，再这样情绪外露，怕是不行…… 老太岁离开后，我摒除杂念，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同碧鸾道：“我自进场，便一直坐在这里，从未移动过，从未接触过妖榜，更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背包里。” 碧鸾道：“我相信你是不知情的，否则拿了妖榜之后，早就该逃之夭夭，又怎么会留在这里等我们捉脏？可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众目窥窥之下，妖榜确实是从你背包中取出来的，别人的看法与猜测都不重要，你要如何自证清白？” 段策语气微凉，“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几位大人调查么，要一个被栽脏的人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做过坏事，这未免强人所难。” 碧鸾看向他，笑吟吟道：“狐王说的没错，但我若遵循流程，便是要将嫌疑人自此地带走，扣押起来慢慢盘问，什么时候查清楚了什么时候放人，这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段策摸了下鼻子，在她绵里藏针的示威下噤声。 我闭上眼睛，开始仔细回想今天从出门后到现在的所有细节，这路上好像除了跟几个熟识的人打招呼之外，并没有发生其他事情……不不，好像有那么一件！ 在入口处，我曾经被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妖怪撞到过！莫非是那个时候，对方将妖榜放了进来？可它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陷害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还说，这是浴风姬柔报复的手段？ 不管怎样，对方费这么大功夫去偷妖榜，末了却将其偷放在我背包里，无论是想要我难堪，还是出于其他原因，都应该不会轻易离开，如今会场被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对方应该还留在现场！ 想到这里，我便在脑海中把记忆放慢，力求把每个画面都看清楚，那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小妖怪罢了，当时手里端着托盘，撞到我的时候盘子掉落，果酱也倾洒出来，飞溅到了下摆上……有了！ 我睁开眼，同碧鸾道：“我有办法找到那家伙！” 第910章 死个明白 段策狐疑道：“你确定？” 我笃定道：“无论那家伙是谁，出于什么原因做这种恶劣的事，我都一定会要把它找出来！” 碧鸾饶有兴趣道：“怎么找？” 我将手探到宝袋里，从里面取出一个琉璃制的小瓶子，里面是一种嗅觉灵敏的虫子，喂它什么，三日内便只吃什么，其它的东西尝都不尝。 我在东荒抓到的，觉得有趣，便一直养在瓶子里，没想到隔了几年，还当真能再次派上用场。 拿到瓶子后，我同碧鸾道：“请教一下，今天会场上，好像有一种绿色的果酱……您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碧鸾思索片刻道：“今日会场上都是新鲜水果，不曾见过什么绿色果酱。” 我提醒道：“有劳您再想想，或者帮忙打听一下。” 碧鸾抬起，对着结界外的侍者小妖勾了下手指，对方整个身体便都被带了进来。 它慌张无措的看着我们，“碧鸾大人，敢问小妖可是犯了什么过错？” 碧鸾道：“别紧张，只是想问你一件事罢了，你可知道，今日谁的长案上，有绿色果酱？” 我补充道：“就是倒在水果上绿莹莹、亮晶晶的东西，沾在衣服上，还隐约会发光的！” 小妖怪咽了下口水，紧张道：“大人说的应该是薄荷果，那是老太岁的最爱，说是能清火明目，寻常宾客案上是没有的。” “老太岁的最爱？”我眼睛一亮，“那就太好了！能不能帮我取一点过来？” “啊？”小妖怪看向碧鸾。 碧鸾道：“照她说的去做！” 修长手指轻弹，小妖怪便飞一般从结界里窜了出去。 碧鸾道：“薄荷果的气味很重，一般妖怪都拒之千里，唯有老太岁除外，将其视为至宝，还特意让人在住处种植，你突然间要这个做什么？” 我便将进场前的小意外同她说了，碧鸾面容凝重起来，“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对方利用运送食物的机会接近老太岁，然后将东西调包，偷走妖榜……只是这么做风险极大，偷走妖榜，却用它来陷害你，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们这边说话的功夫，小妖怪已经飞奔跑回来了，它主动入不得结界，便端着盘子眼巴巴在外面傻站着。 碧鸾将它放了进来，盆子里装着切成两半的果子，上面果然撒着一层绿油油的东西。我取了一块，放到鼻端轻嗅，刺鼻沁凉的味道立刻钻入肺腑，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冰镇了似的，那酸爽简直难以形容！ 我一个人类尚且如此感受，更别提是五感比我们灵敏的妖怪了，被它们避之如猛虎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种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些小虫子，能否受得了。 我将瓶塞打开，将薄荷果子塞了进去，小虫子一拥而上，瞬间将它消灭了个干净。 我有些担心，将瓶子放到耳边，只听见一片兴奋的刺耳叫声，显然对这种东西极为喜欢。 小妖怪捏着鼻子道：“回大人，老太岁吩咐了，东西如果用不完，最好还给他送回去。” 碧鸾放小妖怪离去，过了片刻后，方才把结界撤去。 这会接任仪式已经中断还未开始，大家都在闲着聊天，看到我们再度出来，那些妖怪的眼睛都在闪着亮光。不过还好，因为畏惧旁边的碧鸾，并没有人敢发出什么声音。 我将瓶塞再次拔开，那些小虫子立刻冲了出来，追着味道，一古脑的遁着方才小妖怪的踪迹朝老太岁那边飞去。 我立刻提伞跟上，心中暗叫糟糕，方才忘记提醒碧鸾给那盘果子加防护措施了。 本以为虫子会循着味道，去找那个在我背包里放妖榜的家伙，没想到竟是直接奔着老太岁的零食去了。 而不远处，老太岁正揣着袖子眯着眼睛，一幅老不管事的悠闲模样。 不过很快，他便察觉到了那些虫子以及它们的意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手边的东西，将其瞬间放入口中…… 待小虫子杀到时，老太岁已经拿着手帕在慢吞吞的擦嘴巴了。 这么快的速度，再加上若无其事的吞盘子态度，别说是我惊讶，就连旁边的段策，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猜想，他一定在后悔方才说老太岁年纪大、比不过四圣兽的话吧！ 小虫子盘旋片刻，将空气中的味道吸食殆尽后，失望的调转了头，在头虫的带领下，转而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这次的方向依旧是入口处，只是这会儿已经被封死了，谁都出不去，所以那家伙，也被困在会场中。 随着距离渐近，小虫子嗅到了越来越得的薄荷果气息，争相发出嗡嗡的兴奋叫声。 而我则下意识握紧了青花伞，目光紧紧跟着随着头虫。 当它飞扑到一只表情紧张的小妖怪下摆上时，我举起手中的伞，便对着它胸口刺了过去！ 小妖怪避之不及，被刺了个正着，血噗的飞溅了出来，而同时间，我的手，也死死锁住了对方的喉咙！ 它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转成了惊恐的表情。 “大人，大人救命，小妖究竟做错了什么！？能否讲明，好让小妖死个明白！” 碧鸾眯起眼睛，“确定是它么？” 我看着它下摆上被虫子吸食出来的小洞，笃定道：“确定。” 小妖怪却连声道：“小妖瞑杀，是死者亡灵化成的鸟怪，今日奉命在此传送食物，一直兢兢业业不敢逾矩，同侍的妖怪都可以为属下作见证！” 人类如果生前未被好好对待，死后亡灵将无法安息，从而在怨气的指引下化成妖怪，即为瞑杀。 下葬当日，冥杀会在死者的棺木中飞出来，然后绕着参与虐待死者的家属身边飞来飞去，并在旋转七圈后，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在众人惊恐目光中悄然消失。七天后，如果找不到瞑杀，征求原谅让其安息，曾被其念过名字的人类，将会莫名其妙的逐渐死去。 它外表没问题，身上的妖气也没问题，好像从头到脚都没有破定，连碧鸾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但是我自有办法验证确认！ 第911章 快去快回 碧鸾看向我，“就算它身上有残留的薄荷果，与你有过碰撞，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怕得还需要继续拿出证据。” “放心，我会的。”确认对方已身受重伤，再也无法逃离后，我便将手慢慢松开，取出瓶子，将那些虫子诱回来装好，放进背包中。 然后同碧鸾道：“我想请四只妖怪帮助，还请朱雀大人同意。” 碧鸾道：“你直接说吧。 《清平异妖志》有记载，魑魅，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可随心所欲变幻外形。流四凶族浑敦、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自现真身。 同碧鸾明说后，她环顾四周，当即爽利的将人叫了过来。 很快，四只妖兽便跑了过来。 大约都抱着热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全笑眯眯的，脚步轻快。 我依照书中记载，请它们四个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身上迸发出不同的凶煞气息，在瞑杀头顶交汇聚集。 它蹲在地上，只手捂着胸口的伤口，脸上逐渐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面容开始有些绷不住了，最后越来越狰狞凶悍。 莫说是源自其身上的强大妖气，单指这长相就已经不对了。 我很庆幸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家伙，果真是在竹林里伪装成初七，想要抢夺《白泽图》的家伙！ 还好今天群妖聚首于此，四只应对的凶兽也全都有出席，否则就算怀疑也无从验证！ 四只凶兽这会儿也变得郑重起来，全都收起了笑脸，纷纷施出身上的妖气，死死将魑魅封锁在其中。 很快，魑魅便现出原形，竟是团三色雾状的凶狠障气，一边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一边张牙舞爪化出八只手臂，朝四凶兽扑去。 四只凶兽也不是吃闲饭的主，纷纷上前，与其展开混战。 因为魑魅无本体，只能以凶气御敌，所以就算碧鸾上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周围的妖怪纷纷避开，免得被波及到。 交战了几个来回后，魑魅逐渐露出颓势，四凶兽借机过去，利用凶煞之气化成攻势，将其牢牢禁锢在地表。正准备将其撕成碎片时，忽听碧鸾道：“别杀它，留着还有用！” 饕餮气喘吁吁道：“我们四个勉强才将其制住，如果任意一个松开，它便要逃脱，到时候如果再变化成别人的样子，那再分辨可就难了！” 碧鸾皱眉，才要开口，却听我旁边的段策道：“我来。” 说罢张开双手，布下圆形法阵，然后又施展封印术，将魑魅连同法阵一并化成水晶。 四凶兽方才长舒一口气，同碧鸾一起看向段策。 碧鸾嘴角微扬，“不亏是七夜……” 原以为她还有后话，没想到到此，竟是没了下文。 七夜是白泽的师弟，当年叛出昆仑，收了东方家族的人为徒，并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再加上到了东方玉狐是擅长使用幻术的天才，所以才有了幽都第一大祭师的名头。 碧鸾如果说段策不亏是七夜的传人，这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她却说，不亏是七夜，又是何意？ 碧鸾自地上收起封印水晶，同我道：“妖榜寻回，你也已自证清白，还帮忙捉住了魑魅，对我们九重天而言是大功一件，待新首领完成接任仪式，我会为你请功。” 说罢也不容我拒绝，便转身离去。 在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我跟段策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初七一直很严肃，到这会儿方才露出欣慰的笑意，接过妖榜后，开始宣读妖榜排行。 让我惊讶的是，段策竟然也在上头，而且排位还不低，二十七！ 我感慨，“二十七啊！” 段策也感慨，“才二十七啊！” 旁边一位支楞着耳朵的小妖怪苦哈哈道：“青丘狐族本就不擅长战斗，能排近前三十位，已经很不了起了，狐王还想要怎样？！顺便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门野王，排行九十六，两位脸熟我啊，以后欢迎你们到门界做客……” 我跟段策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我很是高兴的回应它，“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容，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门野高兴极了，小胳膊穿过段策，同我握了下手。 所谓门野，便是破落庭院中，年久失修的木门精，单名野，形状如侏儒，热情好客，见人则拜。如果能准备唤出它的名字，对方则会准备好丰盛的食物，热情予以款待。 我这些年，住过很多破落的旧宅，但是一个门野也没见到过，没想到今日能见到门野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在我们交流的时候，初七那边已经宣读完了妖榜，门野显得很高兴，“谢天谢地，我门野族还是九十六位，没有升也没有降，这对我们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失，回去以后，得好好庆祝下才行！” 我看向段策，他尴尬的握拳咳嗽了声。 初七读过妖榜后，又接任了妖籍，接任仪式便算完成，接下来，它便会以新首领的身份，同百妖之首逐一寒暄招呼。 至此，我的心也算是暂时安放下来。 正事办完了，接下来就该吃吃喝喝放松了，虽然九重天目前局势错综复杂，但那已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 初七能从一只小猫妖，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爬到首领的位置，我相信，他接下来一定会更出色的！ 准备悄然退场的时候，段策却拉住了我的手腕，“想逃？” 我正色道，“什么逃啊，三急……去去就回来。” 段策皱眉，“当真？” 我信誓旦旦道：“必须当真啊，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他这才半信半疑的松了手，“快去快回。” 我松了口气，悄悄开始往外走。 魑魅被擒后，禁令也已撤去，这会儿已经进出自由，不过即便这样，那些妖怪也全都个个稳如泰山，谁都不愿意挪动屁股。 要知道，能参与这种盛事对它们来说已属荣耀，更何况还有机会同新首领搭讪示好呢！ 退场的一瞬间，背后再次传来了冰冷诡异的视线，那感觉犹如锋芒在背，让人好不舒服！ 我忍不住回头，竟是直直对上了阿离那双熟悉的黑眼睛。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是在笑，然而我却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 第912章 明着作对 直觉告诉我，他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 阿离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通常情况下不会过多展现自己的喜怒，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可现在的他，身上却溢出了一种类似杀气的东西，好可怕！ 我抖了下，已经来不及猜测他生气的原因以及导火索，便尽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让人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追出来，谢天谢地。 出了竹林后，我便立刻召唤月神鸦，希望能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不待我吹哨子，便看到前方突然冒出一张笑眯眯的脸。 敖川？我顿了下，硬着头皮跟她打招呼，“老虎叔叔，你不是应该在会场里面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伸个懒腰，状似无奈道：“看不出来，我是在等你么？” “等我？做什么？”我舌头莫名有些僵硬。 老虎叔道：“首领有命，无论如何都要将你留下，未经他的允许，不得离开九重天。体谅下啊小朋友，在下也是没办法。” 我狐疑，“这是初七的意思？” 他很干脆道：“没错，所以要配点合，别为难我哦。” 我仰首望天，什么都算到了，却唯独漏了初七会来这招，他对我也算得上相当了解了。 两人僵持了会儿，我同敖川道：“老虎叔叔，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嘛？我真的有要紧事需要离开这里，初七那边，我会用书信给他解释，怎样？” 老虎叔叔摆摆手指头，“不怎么样，这是首领上任后吩咐的第一件事，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不过你现在可以选，是跟我走，继续呆在这里还是原路返回？” 我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吐气，现在的情况逃跑是不可能的啦，我还没有自信能与老虎叔叔抗衡，可是想到阿离方才的那个表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去了。 我郁闷道：“我还是跟你走吧。” 敖川笑眯眯道：“这个决定相当明智。” 就在我垂头丧气想要跟上他脚步时，敖川却突然动了身形，拿宽袖一挥，我便顷刻间陷入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我心中咯噔一声，难道这个老虎叔叔是假的不成？可魑魅不是已经被抓了啊，还能谁能够将他模仿地如此惟妙惟肖？ 正疑惑不解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是顺着出口处过来的。 那声音很快，眨眼间便来到了近前。 敖川道：“大祭师可是在寻人？” 大祭师？是苏决！我下意识屏紧了呼吸，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家伙平常在公众场合都对阿离形影不离，保护的密不透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苏决大概未曾想会碰到他，对方还主动开口询问，于是略带尴尬道：“不不，在下身体不适，所以想出来方便……” 敖川道：“原来如此，可是这方向不对啊，茅厕在对面那条路上。” 苏决清清嗓子，“在下对此处不是很熟悉，多谢大人提醒。” 脚步声逐渐远去，敖川方才将袖子除去，我眼前这才恢复了光明。 我好奇的走了几步，试图去找苏决的身影，却被敖川从后面揪住及领，“看什么看，好不容易将人支走，别等下再给招了回来。” 我停下脚步，忍不住道：“他方才，真的是走错路了么？” 敖川看着我，反问道：“你说呢？” 说完便走，我连忙跟上去，“我是真不知道才问您啊。” 敖川慢悠悠道：“你也曾在幽都呆过几年，应该跟他有过不少接触，在你眼里，苏决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道：“有些自私残忍、非常谨慎，但略带偏执。” “一个生性谨慎的人，会在这种地方走错路，你相信么？” “不太相信……可他跑出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敖川道：“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我再回答吗？” 我犹豫了下，“苏决并不是一般的人，如果发现了您将我护在袖子下面……” 敖川状似随意道：“他发现不发现，这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明白我的态度就好。冥界虽然主管三界生死，可这里是九重天，知道么？” 我乖乖点头，“谢谢老虎叔叔。” 敖川却是笑了，“我是来逮你回去的哦，怎么反倒谢起我来了？” 我番然醒悟，“啊，我居然忘了这茬……” 最后，敖川将我带到了清溪界，初七的住处。 待天色黑下来后，初七便急匆匆的赶了回来，看到我时，眼中有愧疚亦有埋怨。 “就猜到你会不辞而别，没想到居然当真这么做了，还好我提前让师父拦住了，否则的话……下次再同我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尴尬道：“我也想跟你多呆一段时间，可你新任首领，少不了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同冥界现在又有扯不清的联系，留在这里实在会给你带来麻烦……” 初七屏退左右，同我道：“你该庆幸到我这里来了，否则这会儿怕面对的就是那人了。” 我心一惊，下意识道：“谁？” 初七道：“你说是谁？你前脚刚立场，苏决后脚就追了出去，倘若不是有师父护着，你可曾想过会是什么结果？” 我有些头疼，“你是想让我留下，所以才让老虎叔叔拦我，还是提前知道苏决要跟踪我，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初七顿了下，道：“都有，我在会场看你反应，便知道不妙，原本想让妖侍去拦的，可又无间中看到了冥王的嘴形，于是临时改变主意，换成了师父过去。” 我胸口一窒，“他说什么？” 初七道：“也没说什么，只有几个字而已：等下截住她。” 我紧紧握起五指，就知道离场时那个眼神很不对劲儿！ 可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阿离不是已经服下了空华梦吗？如果当真对我毫无印象，为什么还要让苏决截人？ 满心忧虑的想了一会儿，我又看向初七，“他让苏决截我，你却让敖川把我带到这儿，不是明着跟他作对么？” 第913章 月夜话别 初七淡淡一笑，道：“作对还不至于，不过他让小鱼儿伤心难过，实在不是值得交付的良人。以前我没有本事，由着他欺负也就罢了，本以为他会好好对你，没想到浪费了几年光阴，竟是落得这样下场，如今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你。” 我满怀欣慰的望着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初七的头，“你果然长大啦，不过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全怪他，我们两个相识多年却走到今天，只能证明原本就不适合罢了。我也不是过去懵懂的小女孩，自己的事，能应付过来，你以后就别再操这份心了。” 他看着我，蓝眼睛透着失落，“这么说，我这回是管错了么？” 我叹气，“当然没有错，弟弟保护姐姐，这是人之常情啊。只是阿离在某些方面心胸并不宽广，甚至称得上睚眦必报，我是怕牵连你。初七付出那么多努力，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上，没必要因为我而去得罪他。要知道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了，身后还代表着九重天，整个妖界，以后言行举止都要格外小心谨慎，别再像今天这么冒失了，知道么？” “我知道了，小……姐姐，”他原本想唤我名字，却不知为何，中途突然改变了主意，生生变成了姐姐。 我虽然很高兴听到这个称呼，但也难免有些好奇。要知道以前我们两个在一起时，他从来都只唤我小鱼儿，很少管我姐姐，这次重逢便完全不一样了，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每次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的格外温暖，仿佛某些记忆被唤醒了一般。 我跟他一起，并肩坐在台阶上，从门口欣赏着挂在天际的月亮。 这个夜晚格外安静，我很珍惜现在的光阴，因为心里明白，这样温馨相处的时光以后会越来越少。 就像曾经的我与阿离，原本亲密无间两小无猜，后来却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慢慢走到了今天。 “初七，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如果做不到时常陪在她身边，至少不要隐瞒，知道么？” “嗯。” 我感慨道：“妖界现在的情况，我也曾听老虎叔叔说了一些，你现在虽然正式接任首领之位，但也要当心未知的危险，今天会场的那些人，虽然表面个个都在恭维你，但是人心隔肚皮，不到危急的时候，你永远都不知道谁可信，那些对着你笑着敬酒的，说不定私底下，就是同魑魅勾接的……你以后可能会很辛苦，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如果有难处，记得跟我联系，我虽然能力有限，但也会竭尽所能的帮助你。” 初七很温顺的点头，“好。” 我又接着道：“《清平异妖志》放在我这里总觉得不妥，以后有机会询问师父，看能不能将其送回九重天，交由你或者其它可以信赖的人保管……” 初七显得很惊讶，“姐姐！” 我笑笑，“只是我的想法而已，还没征得师父同意呢。” 说完之后，我们两个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初七看着我，闷声道：“姐姐，你真的要走吗？就不能留下来，哪怕是住上一段时间也好啊。” 我也想，可是眼下的情况，阿离心机诡谲，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浴风姬柔又改变身份留在他身边，苏决对我痛恨之极，段策又在追着要回复，妖界还有些居心叵测的家伙虎视眈眈的盯着《白泽图》，所有事情都乱糟糟的揪成一团，我能力有限无法处理，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事端，于是只好没出息的逃了。 我拍了拍初七的肩膀，“等我把自己身上的破事处理完毕，再来这里找你，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住上一段时间，你可千万别找借口赶我啊。” 初七叹气，“姐姐说的什么话？你就是一辈子住在这里，我也是欢喜的，又怎么会赶你？” 我打开背包，从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个小盒子来，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初七好奇道：“什么东西？” 我说：“给你准备的礼物，有次在幽都看到了特别喜欢，于是便将它买了下来，一直随身携带，盼着有天能跟你相见，将东西送给你，结果……唉。” 初七欣喜道：“这不见到了吗？快点拿来，让我看看究竟什么东西！” 说着便将何时抢过去，打开以后，两人都尴尬了。 一个青色的猫铃铛，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上面刻着祈祷的符文，造型可爱别致，而且声音尤为动听。 当年看到它一眼便相中了，想着青铃与黑猫是非常相配的，谁知道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初七已经化成了人形，用不着了…… 初七将铃铛提了起来，晃了晃，忽而笑了起来。 我下意识捂脸，“别笑我，以前我只知道你的生长周期特别慢，心想至少可以戴几百年的……” 初七道：“现在可以戴啊，不过戴脖子上怕不行，姐姐背包里应该有丝绳吧，给我串成手链吧！” 我犹豫道：“你确定要戴么？会不会被别人笑话？” 初七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现在可是首领啊，谁敢笑我？更何况这里是妖界，有奇葩嗜好的妖怪多了去，戴个铃铛算什么！” 见他浑不在意的神情，我便从背包里抽出了一缕染色的黑蚕丝，把铃铛穿起来，亲自给他戴上。 初七抬起雪白的手臂，铃铛随之发出轻细的声音。 他高兴极了，特意对着月色照了许久。 看到他是真心喜欢，我也算是放心了，看沙漏已经不早了，于是便起身道：“我走啦，你早点休息，明天怕还有得忙。” 初七僵住，笑容逐渐淡去，“今日仪式上出了纰漏，所以结束的比较晚，大家都留在九九重天，还没人离开呢。”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走。初七面临的事情已经足够，绝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初七见留不住我，于是便依依不舍的起身，拥抱了我的肩膀，“既然姐姐去意已定，那我也不强留了，如果遇到了难处，千成别忘记我这个弟弟!” 我点头，同他笑笑，走到院子里后，当即召唤月神鸦，跳到鸦背上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清溪界。 心里不是不留恋，但我控制住了回头的意念。离别总是伤感，还是不看了吧。 月神鸦飞出清溪界，离弦之箭一般，冲着支撑九重天的神树方向而去！ 第914章 绅士风格 整个九重天都依神树而立，想要出去只有一条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不例外，只有速度快慢罢了。 神树轮廓逐渐呈现，我却来不及欣喜，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月神鸦上，身形笔直的在那里守着。 再次看到苏决，我竟是一点也不意外。 本来想无视他直接闯过去的，奈何他这可踩在脚下的那只并不是普通的月神鸦，而是阿离那只。 神情高傲的伸长了脖子，一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还没出声，霞生翅膀已经僵硬，再也飞不动了。 我一边轻轻抚拍打霞生的脑袋，一边站了起来，“你是在等我吗？” 苏决没好气道：“除了你，还有谁会有着如此大的魅力，让我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守着？” 我笑笑，“我这会儿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苏决道：“我没什么话说，只是想请你回一趟摘星楼罢了。” 摘星楼，是整个九重天最高的建筑，与清溪界遥遥相望，非身份尊贵之人入住不得。 我说：“什么事，能提前跟我透露一下么？” 苏决绷着脸道：“不清楚，上头的意思，做属下的从来都不便轻易揣测。” “我要是不随你去呢？” “在下也只是听命行事，希望姑娘别为难我。” 我紧盯着他的脸色，“咱们打个商量吧，你放我走，我也不揭发你同魏姑娘的事。” 苏决皱眉，“我同魏姑娘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揭发什么？” “清不清白我不知道，但是见不得光……你有都心知肚明，就不用讲话挑明了吧？”说这话的时候，我虽然心里有了一定的猜测判断，但却并不能十分肯定，所以刻意借此来试探他的反应。 苏决眼中寒光闪烁，“什么意思？” 我慢悠悠道：“曾经高傲不可一世的浴风大小姐，如今却变身成了见谁都低眉顺眼的魏姑娘，她这几年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吧？” 苏决神情登时变了，嘴上却固执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若是生气反驳，或许还有别的解释。正是眼下这样的反应，侧面验证了我的推测。 我说：“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别有朝一日到了幽冥殿上，还这样装糊涂，到时候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女人，葬送了自己大好前程，值得吗？” 他脸色阴沉，“我今天的任务是带你回摘星楼，别再顾左右而言它……” 话说到一半突然抬手，竟是自袖中抽出了一柄长剑，朝我这边刺过来！ 这家伙果真阴险，还好我早有打算，否则怕是要被杀人措手不及！ 苏决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但是招式间却明显起了杀意，所以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我擅长与人正面对决，以快、狠、准压制敌手，而苏决则擅长幻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体力则是无全不及，两人人根本不是一路子，所以动起手来，双方俱感吃力。 正当我准备召唤伙伴时，远方突然窜过来一道白光，有人眨眼间便到了我们两个眼前，“放开他，让我来。” 是段策的声音！我吃惊道：“你怎么也来了？” 段策斜我一眼，没好气道：“还好意思问我? 我想到今日接任仪式上那个尴尬的借口，有些狼狈道：“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骗你……” 段策却道：“现在就别解释了，等我收拾完他再说吧。” 早在青丘时，苏决便对段策跃跃欲试，这会儿听闻此言，立刻停下动作，目光阴鸷的看着他，“我奉冥王大人之命在此请人的，狐王竟也想搅和进来么？” 段策冷笑，“你说自己是在请人，但在我看来，你却是想杀人？” 苏决嘴唇微翘，似笑非笑，“相由心生的话，狐王不知道听说过么？心中有佛，看人皆佛，心中有鬼，疑人皆恶。” 段策没理会他，兀自握住了主动飞来的承影，偏头同我道：“你先走吧。” 我心头一暖，“我走了，你怎么办？” 段策道：“好久没练手了，刚好跟大祭师讨教讨教。” 见我犹豫不决，他便道：“放心，这是妖界的地盘，他不该把我怎么样。” 段策的能力，我也是很清楚的，自从回收了东方玉狐的残魂后，他跟之前相比便有了质的飞跃。如今运用起东方的幻术，也是得心应手颇为娴熟。 苏决原本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这会儿看到了段策以后，脸上焕发着狂热的光芒，竟连眼角余光都不屑施舍给我了。 这两个人能力相仿，少年时原本为亲密无间的好友，却因为浴风姬柔而走到今天。 自从苏决知道段策的身份后，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总盼着能与他一较高下。 这会儿天色都快亮了，两人如果继续交手的话，一时间应该也分不出输赢。 说到底这里还是九重天，段策统领青丘，不比平常名不见经传的小头目，事关两界和睦，这两人应该都不该做的太过火。 阿离一而再三的让苏决阻拦我，也不知道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再想昨日离场时他那个示威的表情，便愈发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才从幽都的泥坑里跳脱出来，我实在不愿意同他再发生什么恩怨纠缠了。 眼下两人情绪都算不上稳定平静，还是不易再碰面交流，免得再起波折激起火花。 还是先行离开吧，待时光将这段感情冲刷磨砺殆尽，有朝一日狭路相逢，或许还能够平心静气的像普通人那样交流聊天。 我这边还在犹豫，段策却已催促道：“要走便赶紧走，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 我叹了口气，深深凝望他一眼，“那我走啦，你要当心些，至于你要的回复……” 段策道不耐烦道：“你再想想，下次见面，再给我答案不迟！” 说罢便伸手推了我一把，这家伙，在我面前总是非常粗鲁，一点绅士风格都没有！ 我跳到鸦背上，伸手捂住了霞生的双眼，同它道：“走吧！” 第915章 最坏结果 霞生惧怕阿离那只帝王鸦，并非出于心理，而是生理本能。 被我遮住眼睛后，胆子陡然大了起来，竟当真振翅飞了起来。 帝王鸦看到霞生带着我逃离，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看起来愤怒之极。 奈何苏决这会儿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段策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况，所以它只能生气的在原地拍打翅膀。 等霞生飞的远了，我方才将手从它眼上移开，颇为愧疚的同它道：“真是对不住了，连累你也得罪了大人物。” 霞生却是一点也不颓废沮丧，反而喜气洋洋的挺着胸脯，仿佛立了什么大功似的。 能在有生之年挑战王权，这对身为雄性它来说，应该是件非常刺激的事吧！ 没过多久，霞生便到了神树边，绕着神树开始盘旋而下，它满满的干劲，所以飞起来也很快，待天色大亮时，我们已经到回到了六重天。 太阳光很好，所以霞生已经没办法再飞行了。 我便让它去休息，接下来凭借自己的双脚走路。 然而才走几步，却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整棵神树都发出了剧烈的晃动！ 大约持续了两三分钟，方才恢复平静。 我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盘旋的阶陡，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感。 一只过路的羽人感受到动静后，吓的身体缩成一团，滚成了雪球在台阶上砰砰砰的往下掉，我见状立刻撑伞将其挡住，抓紧了神树，方才将它安定下来。 这是一种酷似人类，却长着翅膀的妖怪，专门在九重天负责信息收集的，最后汇总到清溪界新首领那边。 待慌乱过后，它很感激的冲我道谢。 就在准备告辞时，我出声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九重天，不知道阁下能不能捎带我一程？” 羽人盯着我看了会儿，道：“你身上分明还带着九重天的花露香，应该是才从那里下来吧，怎么又要回去？” 不亏是专门负责信息采集的，观察力果然非同一般。 离开九重天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然而方才的异动，却让我生出了犹豫之心。 方才的决定实在草率又自私，只为自己着想，竟将段策留给苏决！且不说他们之前的过往恩怨，苏决那人，连对东方鞭尸的事都做的出来，肯定也不会对他留情。 段叔父死因不明，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段策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大少爷不做，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青丘来做狐王。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苦痛。 他才接任青丘没多久，根基怕都不稳，再得罪了苏决与阿离，以后的路可要怎么走！ 想到这儿，我愈发怀疑痛恨自己的决定。 再是再三肯求茧人，或许看在方才救命之恩的份上，它竟然同意带着我折返。 羽人的速度，不下月神鸦，带着我火速飞回了飞重天。 当我来到与段策分别的地方后，赫然看到草皮被掀掉了一大块儿，此刻满地狼藉，不远的树木上还有着烧焦的痕迹。支撑九重天的神树上，也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坑洞…… 不用亲眼目睹，单看这幅画面，就知道方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只是那两个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了？ 我焦虑的在原地察看，发现旁边有几只看热闹的小妖怪，正在手舞足蹈、兴致勃勃的讲述方才的画面。 “狐王一个法阵，便将冥界大祭师困在其中，数把利刃，瞬间就对准了他的身体，当时的情景，如果稍有差池，那人怕当场就成了满是窟窿的渔网！” “好在那大祭师也不是吃素的主儿，竟然给自己布了道防御，生生撑得住了狐王这波攻击！而且还立刻发出了反击，看到那棵神树上的坑洞了么，就是方才两人合力打出来的……好可怕！幸好我提前有准备，将自己用藤条捆绑住，否则的话，怕也飞出去化为焦炭了！” 我连忙上前打断它们的话，“后来如何？两人可有受伤？” 小妖怪忽被打断，有些愣怔，盯着我看了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啊，你不是那个谁……昨日首领接任仪式上，帮忙擒住了魑魅的那位姑娘！放心，后来敖川和碧鸾大人及时出现，阻止了这场场战，两人都平安无事。”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小妖怪道：“不过破坏了神树，惩罚是少不了的。” “什么？罚谁？”我愣住。 小妖怪道：“大祭师是客人，看在冥界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有事，可狐王就不好说了……在九重天与人私下斗殴，还造成如此大的动静，最重要的是破坏了神树，怕是要有大麻烦。谁不知道神树是九重天的根基，寻常小妖怪连一片叶子都不敢碰，更何况是砸出那么大一个坑洞出来呢？” 我在旁边听得满是自责，明知道这会儿破坏已经造成，段策的惩罚难以避免，自己这会儿转身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还依然无法迈出脚步。 方才因为自己的选择，已将段策丢在这里一回了，同样的事怎么能再做第二次！？ 我咬牙，在小妖怪的帮助下，重新回到了青溪界。 初七见了我，竟是一点也不意外，叹了口气道：“好不容易下决心走了，白折腾一晚，又主动回来做什么！” 我看着他，紧张道：“段策人呢？他怎么样了？” 初七道：“放心，只是一点轻伤而已，暂时关押起来了，师父他们几个正在商议如何惩戒。” 我说：“苏决不是也没事么，就不能……” 初七说：“苏决固然没事，可他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再加上还是奉了冥王的命令行事，所以就算破坏了神树，也最多被冥王斥责几句。段策不同，三界宾客如今都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不重罚不足以服众立威。姐姐知道，我同他也有过往的交情，但正因为如此，才更加要避讳不能徇私。” 听他说完这番话，我愈发愧疚自责，声音沙哑道：“段策他……会面临怎样的惩罚？” 第916章 答应你了 初七道：“破坏神木是重罪，无论何种原因，依妖律都要监禁一百年起，除此之外，他还打伤了苏决……对方始终不肯松口，咬定是他主动寻衅出手，还把冥王也拉出来当招牌，这件事确实不好处理，师父他们已经商量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没有任何结果。” “监禁一百年起？” “因为青丘目前局势特殊，所以应该不会考虑剥夺他的狐王之位，但是……他犯下这种过错，这些年想再出青丘，怕是难了。姐姐也不必过份担心，只是不能到外面而已，青丘地盘上，他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而且一百年……对现在来说可能有点漫长，对妖怪而言，却是弹指一挥间，很快就过去的。” 即便如此，这惩罚对我来说也是太重了。 都怪我，倘若当时我坚持一些，拒绝段策动手，也就不会惹来这种麻烦…… 我握紧了五指，同初七道：“事已至此，还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初七沉吟片刻，移开了视线，“有倒是有……只是……” 我迫不及待道：“你快说，别卖关子！” 初七轻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之所以棘手，是因为涉及两界，如果苏决肯松口，冥王再帮着说几句，或许还有转机。不过姐姐，相信我，段策不会希望你去找他的。” 我抱着头，在台阶上坐下来。 过了会儿，敖川几人走了出来，简单汇报了几句官话，其他人便退下了。 结果跟初七判断的差不多，都是保留他的狐王之位，向冥王及苏决请罪，然后回青丘监禁。 段策是何等骄傲的个性，要让他对苏决说好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到时候如果态度不佳，怕是惩罚又要加重。 我果真还是孩童的思维，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这场闹剧是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来终结才是。 只希望在我努力之后，段策的惩罚会减轻！ 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去看看他。 段策被关在样式简单的木牢里，因为不用担心他会逃跑，所以只是个形式而已。 他懒洋洋的躺在稻草堆上，正拿秸秆编着什么，一脸混不在意的神情，就算已落魄至此，神情依然像个出身高贵的王孙公子。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眼睛，僵在那里，好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是白痴吗？哪有逃出去了还回来自投罗网的！” 我看着他的样子，内心酸涩不已，也不搭腔，垂着眼帘由着他骂。 他恶狠狠的骂了几句，瞥见了我的眼泪后，又泄气般的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声音稍微温和了些，“别哭了，我只是生气讲你几句，没有什么恶意的……” 我抓着木栏抽泣道：“对不起，都怪我把你卷进来。” 他犹豫了下，将手伸出来，轻轻帮我擦脸上的泪，“丑死了，不许再哭了。我又没死，充其量也就被禁足一段时间，你难过什么！” 我呜咽说：“可是会被关很久啊。” 段策道：“那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我呆在青丘出不去，你们可以到那里看我啊，他知道你回来么？”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见我摇头后连忙道：“那就马上离开，趁现在！”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段策看了会儿，突然正色起来，“别告诉我你打算去找他，你要敢这么做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理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气氛凝固了片刻后，我视线扫过他熟悉的眉眼，最终停留在他的手上，好奇道：“那是什么？” 段策拿了起来，“草戒指啊，要的话送给你。” 见我伸出手，他反倒愣住了，“真要啊？这个编坏了……” 我说：“没关系。” 他犹豫了下，将戒指递给我。 我将它接过来，套在了大拇指上。因为手指纤细，所以刚好合适。 这里原本是戴着鸳鸯戒，在司空岛事发后被我强摘了，于是在上面留了一圈伤痕。 虽然后来同阿离合好，他又将戒指还给了我，但是却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严丝合缝混然天成的状态了。 离开幽都后，我便将那枚戒指收到了背包中，现在的它一直空着。 草戒指戴上去后，刚好遮住了上面的伤疤。 我伸出五指，背过手给他看效果，微笑道：“好看么？” 段策点头，“好看。” 我说：“我答应你了。” 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懵懂道：“什么？” 我说：“不是等着要答案么，我答应交往，做你女朋友了，以后你可要对我好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了。” 段策僵住，片刻后竟然伸出手来抢夺戒指。 我连忙护住，“干嘛啊？” 段策道：“这么正式的事，怎么能用那么丑的东西！拿过来，改天我再给你个好看点的！” 我后退一半，“这个就挺好的，不用换啦。” 段策郁闷哀嚎，“什么啊，一个破草戒指，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死！” “我喜欢就行，至于其它人，随他们说去！”我任性道。 “喂，别走，你是当真的，还是故意在耍我？要是后者的话，你死定了知道吗？”段策语无伦次道。 我不理他，转身就走。 到了外面后，被风一吹，整个人便瞬间冷静清醒了。 我撑着伞，把拇指举起来，对着太阳光眯起眼睛。 那一瞬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脑第中闪现过无数同阿离的过往画面，最终全都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段策震惊又错愕的表情。 他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好傻啊！跟段策在一起时，虽然总感觉被欺负，但实际上，也就是嘴上讨些便宜罢了，该谦让照顾的，他可一点没有含糊过。 我喜欢跟他相处的感觉，轻松，自由，两个人可以放声笑，一起发泄的怒吼，吃东西可以尽情的舔手指，不用顾忌形象，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去猜测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除了过往情史有些太乱以外，那家伙，也算得上是个好男人吧？ 我摇摇头，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眼下还有件要事需得硬着头皮去做。 收拾好心情，去拜访下阿离，哦不，冥王大人吧！ 第917章 非我本意 因为摘星楼的用处主要用来款待贵宾，外观造型看起来洁净而雅致，建筑风格也与人类住处颇相近。屋顶上镶嵌着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映照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因为位置坐落在山顶，所以虽然此时已经临近了正午，但周遭白色雾气还依旧缭绕不去，遥遥望过去，飞檐风铃若隐若现的藏在其中，颇有几分自然和谐的神秘。 我只身来到摘得楼外，犹豫良久，方才翻开背包，从中取出当年自度朔怪那里得来的一根白毛，此名为为抚欢，不管我们如何低落难过，只需要用它轻轻抚过肌肤，心情都会豁然开朗，变得欢愉高兴起来。 原本我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可以跟他淡然面对，但两次见面的经历都告诉我，他的一个表情、甚至是眼神都能随意操纵我的情绪，这比以前两人相处的时候，还要过之而无不及。我必须得提前准备些防护措施才行，免得到时候应对狼狈，让旁人看了笑话。 我将其握在手心中，闭上眼睛做起深呼吸，同时默默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只是见面而已，那日已经亲眼目睹他服下了空华梦，此刻在阿离眼中，我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所有的异样以及不适，都是错觉在作祟罢了。 这次来的目的，除了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找自己，还有就是替段策求情，希望他能说几句好话，让妖界将惩罚改得轻一点……淡定，稳住，唐小鱼，你同他之间相识这么多年，如今只是见一面，说几句话，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安慰完自己后，我让守门的小妖怪进去通报。 片刻后小妖怪走了出来，笑眯眯道：“冥王大人正在休息，小的不敢过去打扰，姑娘不妨等会儿再过来。” 我想也不想便道：“不用，那我便在这里等着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周围的云雾逐渐散去，我撑着伞在太阳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妖怪好跑过来，给我送了一杯水，然后又跑进去看情况。 没多久，小妖怪再度走了出来，神情为难道：“大人正跟魏姑娘聊天，两人看起来颇有兴致……” 我平静道：“没关系，我等就是了。” 以前知道他身份特殊，幽冥殿外的队伍，几乎每天都排成长龙，想见其一面着实不易，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自己头上。 好在这会儿手里握着抚欢，也不觉得如何难过，只感到心里头既凉又乱，好像被萧瑟秋风狠狠刮了一场似的，握着小妖怪送来的杯子，喝一口含在口里半天，才慢慢的往下咽，以此来打发时间。 小妖怪看的于心不忍，接连往里头跑了五六次，每次都面难露色的出来。 我抱以微笑，“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上午等到正午，直至烈日褪去赤眼的光芒，小妖怪才欢天喜地的跑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赶快进去吧，已经通报大人允许了。” 我恍过神来，将手中的杯子交给它，“谢谢你。” 小妖怪笑眯眯道：“姑娘不必客气，咱们首领有命，凡是看到了姑娘，都要将您尊为上宾。姑娘自己过去吧，冥王大人这会儿独自在二楼书房。” 我冲他笑笑，定了定神后迈步走进摘星楼。 到了里面后，发现里头空无一人，赫然是阿离的做派风格。 他有洁癖，不喜欢与陌生人有过多接触，所以平日无论到了哪里，宽衣松洗都由自己来。 沿着阶梯上了二楼，很容易便找到了书库，门这会儿敞开着，那人正在案前，执笔弯腰疾书。 他做事的时候，素来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于是我便在站口站着，打算等他什么时候收笔，什么时候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白玉般的截手臂，趁我愣神的功夫竟冷不丁抬起头来，黑曜石般眸子平静的望过来。 我呼吸一窒，轻声道：“民女见过冥王大人。” 他垂眸，淡淡道：“进来吧。” 我走过去，继续保持沉默。 他却不再写了，将笔放到砚台上，慢悠悠的坐了下来，不声不响的打量我。 我双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攥紧拳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慌张和。 阿离手指放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我见你面善的很，以前咱们两个是不是见过面？” 他在明知故问，每当做出这样的小动作，通常便意味着怀疑，并在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敲打对方。 于是我神情愈发恭敬，小心翼翼不敢出现任何纰漏。 “前夜在竹林里，确实见过一面，在下不知冥王大人身份，所以态度有些不好，还请大人见谅。” “在那之前呢？” 我作出疑惑的样子，摇头道：“应该没有吧？我这个人生得一张大众脸，很多人初次见面都说我很眼熟，大人掌管三界，即便见过与我相似的人，也不稀奇。” 他微微扬起嘴角，神情略带嘲讽，“你？大众脸？” 我内心忐忑，也不敢贸然接话。 他慢悠悠道：“昨日我让苏决过去请人，你为何不肯前来？” 我拿出准备好的说辞，“草民当时身体不适，更不知是大人的意思，再加上苏决大人的态度……所以便发生了误会，还以为他是要追究那日对大人不敬之罪，所以很是害怕，敢前来，再加上存了侥幸之心，于是便逃了……” 他盯着我，“既然逃走了，那又为什么回来？” 我叹口气，“逃到一半，我突然想到大人的身份，就算是我逃到天涯海角，怕也躲不过去，于是再三思量，便决定回来请罪。小人那是实在不知您的身份，所以才冒昧出言顶撞，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大人这样的身份，胸襟想必应该更宽广，您就当我是空气，饶了草民吧！” 他收起了手指，“原来如此，区区小事而已，我确实犯不着跟你计较，请苏决请你过来，亦非我本意，只是代人行事罢了。” 第918章 天生一对 “代人行事？”我疑惑的抬头，有些不明白他的话语。 阿离但笑不语，微微抬起下巴冲我示意了下。 只听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温婉动人的女子端着热汤走了进来，看到我在房间，愣了下，随即露出热切的笑容。 将汤放到桌子上，动作娴熟的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小鱼儿，你来啦！” 她身体靠过来的瞬间，若有若无的体香也随机带的过来。 尸香魔芋……我突然想到那日武沐离的话，竟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 魏清见依旧笑容可掬，还娇嗔的看着阿离，“大人真是的，人家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你怎么当真把人弄来了……小鱼儿应该忙的很，未必有这个空闲！” 我不动声色将手臂自她怀中抽离，不解道：“到底什么事？” 魏清见状似真诚的望着我道：“是这样子的，你也知道，我同大人的婚期将近，而我在幽都，也没有像样的朋友，所以最近总是坐立不安辗转难眠。那日遇着你回来，便同大人说了你我之间的交情，大人说可以将你请到幽都陪我一段时间，待大婚过后我适应了，再让你走。我只当他是在说话，也没放在心上，谁成想……真把你给请来了！” 我握着抚欢，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交情，我同他有什么交情，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而已！ 这女人，当真未安好心，之前跑到蔷薇小筑来炫耀也就罢了，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来踩我一脚！换做平常的女人，怕是巴不得前任滚的越远越好，而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足以可见他对我的恨意有多深！ 魏清见对我的疏离视若未见，依旧热情万份的望着我，一幅楚楚动人的可怜姿势，双手撑到胸前做出祈祷的动作，“拜托拜托，答应我好么！你知道的，哪个女人的婚礼不希望有朋友的祝福呢！” 我下意识看向阿离，他笑眯眯将视线自魏清见身上转过来，“唐姑娘意下如何？” 魏清见的态度，我自是不在意。 他这话，却是像拿把刀子直接捅在我的胸口上。 我能怎么说？冥王大人都开了口，我还能拒绝么？ 更何况他对魏清见的喜爱和纵容，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哪里舍得她失落难过呢？就算我想推辞，他大概也一百种方法能够让我主动服软！ 更何况，能够参与冥王大人的婚礼，这对普通人而言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段策这会儿还在木牢里头关着，禁足青丘一百年的惩罚，对我而言实在太漫长了！ 只是短短瞬间而已，我已在内心交战了数十个来回，最后犹豫不决的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今日前来，还有件事想求大人。” 阿离很爽快道：“什么事，尽管开口。” 我说：“昨日苏决大人前去邀请草民时，在下误以为闯祸，于是落荒而逃，狐王自此经过，被我诳了几句，误以为苏大人在欺负草民，所以挺身而出，与其发生了争质，两人打斗的时候，无意间还伤了九重天的神树……这都是草民的错，跟狐王没有关系，能否请冥王大人为其说几句好话，免除了惩罚，或是将惩罚转至草民身上，在下甘愿领罪，绝无任何怨言！” 说完这话后，我已经没有勇气抬头看他什么表情。 空气似乎凝结了数秒，好一会儿，阿离才语气平静道：“关于此事，昨天我也有所耳闻，狐王身为一族首领，却性情冒失，只是禁足百年而已，着实算不上太重的惩罚，更何况这是九重天下给出的结果，我实在不便插手。” 他会这么说，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我这次是带着目的而来，如果不能达成的话，又怎会让他们白白占着便宜？ 我闭上眼睛，片刻后又再度睁开，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实不相瞒，我同狐王并不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们两人已经……私定终身，所以昨日，他见我遇险，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魏姑娘同冥王大婚，这本是天大的喜事，我有荣幸去陪同观看，也是非常高兴的。只是怕到时心系未婚夫，恐会心情低落笑不出来，非但不能帮魏姑娘解闷，怕还会给两位添堵。还请大人看在魏姑娘的面子上，帮着说几句好话吧！” 他的黑眼睛，就像是深邃的无底洞，语气也透着股让人琢磨不透的寒意，“私订终身？” 我硬着头皮点头，“是的。” 说着便伸出手指，将上面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他眼睛微眯，“那是什么？” 我说：“他送我的戒指。” 他毫不客气道：“狐王可真寒酸啊。” 这么尖锐直接的嘲讽，倒是跟他平日的为人一点不像了。 我认识的符离，可不像是会说这种硬梆梆话语的人！ 我看着戒指，用手指轻轻摩挲，心头无故暖了几分，“是啊，不过我喜欢就好，这种事，永远都是心意比形式更重要。” 那家伙虽然嘴巴上恶毒了一点，每次见面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但是对我的关心和体贴却是白痴都能感受得到。 幼年时期，也曾渴望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如今却没有那个心事了。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缘故，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心相通的人，轻轻松松的相处，不隐瞒不生气，互相迁就互相扶持照顾，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能有人不顾一切的爱你护你，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我着实不敢再奢求太多。 不过很快，我便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于是立刻收敛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等待对方给予回应。 然而阿离，却迟迟没有再开口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站在那里，犹如置身在热锅上的蚂蚁，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恍惚间，好像过去了很久，魏姑娘总算开口打断的这种压抑的沉默。 “大人就同意了他吧，不过是随手之劳而已，我看小鱼儿跟狐王，郎才女貌，着实相配的很呢！” 第919章 我不后悔 在她开口之后，气氛陡然一松。 阿离忽而轻笑起来，“你说好，那便好。” 魏姑娘脸颊浮上两抹绯红，走上前将汤端了起来，拿起勺子同阿离道：“我亲手煲的，都快凉了，赶快喝。” 阿离扬着嘴角，也不推让，就那么坐着不动，任由对方一口口送到嘴里。 看着魏姑娘的眼神，满是宠溺和爱意。 我看着眼前的画面，眼睛里蓦然升起重重雾气，两人你侬我侬画面逐渐变的模糊起来。 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快乐，真好！ 这样，我就更不后悔当初做下的决定了。 什么山盟海誓非你不可，那些见鬼的情话，我以后都不会再相信了。 曾经他等了我十多年，而我也以为自己会爱他一辈子，结果呢？ 如今双方都换了对象，彼此也依旧生活的好好的……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刹那间，我突然不恼恨眼前的女人了。 无论如何，她都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阿离。 所以不管她是谁，魏清见，还是浴风姬柔，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再有意思。 只要以后她不再来招惹我，不继续做过份的事，那么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在我发愣的功夫，魏清见已经喂完了碗里的汤，回头看我，一脸惊讶，“小鱼儿，你怎么了？看起来要哭似的！” 我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忍不住想起关在牢里的狐王罢了。” 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这女人显然不会。 未来的幽都之行，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是因为平静生活过的太久了吗？为什么我难过的情绪当中，竟还掺杂着几分雀跃期待呢？ 女人果真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我居然也不例外！ 表面上装的很大度，说什么摒弃前嫌，但是内心某个阴暗的角落，却是迫切的期待着对方能够露出狐狸尾巴，然后在某个时候，光明正大的给她狠狠一击……然后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嘘！不要不要，这种想法可不太好。 魏清见，哦不，浴风姬柔，但愿你懂得见好就收，不要将人逼的太狠。 自摘星楼出来后，我将抚欢收了起来。 这东西虽然没有太大的害处，但是却很损伤精力，用的越久，人就会越疲惫。 将手从背包中拿出来的瞬间，天仿佛都黑了。 不，不是仿佛，是真的天黑了。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人类繁盛的灯火。妖界入了夜后，它们大多凭借着敏锐的耳力生活。 我孤身走在小路上，就仿佛是趟在流动的墨汁里。虽然隐约能够看到地面的动静，但是眼睛却很累。 走到树下时，我折了树枝，将烛女拿出来，悬在上面，就像是一盏流动的灯笼，孤独寂静的野外，蜡烛忽闪忽闪的散发着橘黄色的光，我就那么机械的向前走着。 已经答应了魏清见，会去幽都陪她到出嫁完毕。 在那之前，我得再去见一下段策，确保他的安全。 虽然阿离不至于会在这种事上说谎，但是我还是放心不下。 这件事，说到底是我闯出来的祸，倘若他有个好歹，我是万死难辞其咎，怕会恨自己一辈子！ 这一路上，我脑海里都在回想阿离和魏清见亲昵的画面。 我知道不该想的，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倘若不是体力不支，真想再把抚欢拿出来，就那么一直握着，多好。 天色将亮的时候，我来到了关押段策的木牢。 他没睡，正躺在稻草上发呆，看到我出现，登时跳了起来，大骂，“你这个笨蛋！哪个要你多管闲事去找他？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么！” 我很委屈的看着他，无精打采的趴在木栏上看他，“我走了好远才到这里，别凶我，好不好？” “你……真是自找的！”他将未脱口的话硬吞了回去，起身走过来，“现在是晚上，为什么不用月神鸦？” 我小声道：“我想吹吹风，冷静下。” 说话间随手将铁链子打开了，守卫的小妖怪看得目瞪口呆，“啊？你、你……该不会是想劫狱吧？” 我兴趣缺缺的摇头，走到木牢里去，在里面将铁链缠上，锁好。 妖怪的钢铁工艺，比起人类的要粗糙许多，开这种锁，根本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 我要是想劫狱，何至于等到今天？ 我走过去后，在稻草上躺了下来，段策皱着眉毛，居高临下的看我，一脸严肃，“你同他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同我大致说说？” 我无力的望着牢顶，“一言难尽，我只能说，我们不合适，于是他便忘了我。” 段策狐疑，“忘了？好好的记忆，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他不像是会主动放手的人……” 说到这儿，他蓦然蹲下来，抓住我的肩膀，压着声音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我懒得理他，“你确定要我说么？” 他犹豫了会儿，松开手，在旁边坐下来，没好气的看着我，“你这个笨蛋！好好的事，怎么会处理成这样！” 我闷声道：“我最近也发现自己越来越笨了，除了吃和玩，什么事都做不好。” 听到我这么说，他反倒不吱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还好啦，女人笨一点才会更可爱。” 我看着他别扭的脸，心情竟没来由的变好了点，“接到通知了么？” 他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昨晚武沐离过来了，苏决求的情，说那只是一场误会，只需要合力修复神树，便可将监禁日期缩短为三年。” “三年？那么久啊！” “知足吧你！” 他伸手想戳我额头，至了眉眼间却硬生生收了回去，“睡会儿，真服了你，早说过了，小屁孩不要操太多闲心，结果却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 在他的嘀咕声中，我安心的翻了个身，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小妖怪弱弱的隔着木牢唤我，“姑娘……姑娘醒醒……” 我睁开眼，茫然四顾，“狐王呢？” 第920章 亲密拥抱 小妖怪唯唯诺诺道：“回姑娘，狐王被请去修复神树了。” 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稻草，兀自打开铁链走出去，然后才发现小妖怪两眼发直的望着我，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好奇道：“还有什么事么？” 小妖怪说：“摘星楼那边方才派人过来，说今晚就让姑娘过去，明早准备启程。” 我冲它微笑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小妖怪脸一红，竟比对着手指躲到旁边害羞去了。 我看了看木牢，感慨万分，只希望段策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虽说这里条件不坏待遇也还行，但是精神损害却是远远大于肉体折磨。 到外面后，发现宾客已在陆陆续续的离开，结果前后遇着山膏和木曾，前者不必说，后者抱着我又是一通抱怨哀嚎，“那姓魏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假惺惺的跑来邀请我和嘻狼王参与婚礼。我才不想去，两个人明明没有半分交情，倘若不是看在冥王大人的面子上，真想一口啐在她的脸上！” 嘻狼王在旁边听的不适，便委婉提醒她说话注意些，并低声道：“多少人想去去不了，别人好心好意请你去，结果反成炫耀示威了，木曾你的心理就不能阳光些么？” 木曾却气鼓鼓道：“什么好心好意，也就你们男人吃她这套吧！依我看，那女人非但没有好意，反而还有见不得光的阴谋！鸿门宴而已，真当谁都想去？” 我皱眉，魏清见邀请木曾，确非偶然，方才山膏也同我说了这件事。 不过它对魏清见没什么反感，反而美滋滋的，对于阿迪力而言，这可是脸上有光的大喜事。毕竟到九重天参与妖界首领接任仪式的大人物虽多，但是也不见得能够出席冥王大人的婚礼，所以提及其颇为得意。 见我沉思，木曾便以为失言，连忙捂住嘴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嘴巴，总是不牢靠，什么事都存不住，你可别乱想。反正我那日是绝对不会去的，到时候就说生病了，让嘻狼王带个托词去……” 我同她微笑，“既然对方发出了邀请，那你到时候便过去吧，免得无意间得罪了人。” 我这是提醒她，而不是无来由的揣测，魏清见把同我交好的人全都邀请了，这应该不是偶然，天知道她背后打的什么鬼主意，会不会趁机打压他们？还是不给对方留把柄的好。 木曾却不以为然，“我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又不参与正事，难不成她手还能伸到东荒不成？” 我摇头，“她现在不能，未来说不准了，你别忘记了，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见木曾神情气恼，我便道：“去吧，到时候咱们还能见面呢？” 木曾愣了下，“什么意思？啊？那女人，该不会也邀请你了吧！？简直欺人太甚……” 我立刻捂住她的嘴，做出噤声动作，提醒她隔墙有耳，说话谨慎。 木曾狠狠一跺脚，斜瞥嘻狼王道：“如何？我就说她没安好心吧，你还不相信！” 嘻狼王到底是稳重，沉吟片刻后安慰她，“既然小鱼儿也去，那你就别再抱怨了，到时候遇着了，还可以互相说说话，免得无聊尴尬。” 木曾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将话头强咽了回去，幽幽叹气，同我道：“既然你去，那我便也去了，唉……这叫什么事！” 巴图很懂事，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它便带着弟弟妹妹站在远处，不停的安慰它们不要吵闹。 看到孩子们一脸焦急，我便催促他们尽快上路。 送走木曾后，我见天色还早，沿途刚好经过一只独角天马，便搭了它的顺风车，到神树那里。 神树这会儿已经被修复好了，它不是普通的古树，而是聚集着支撑九重天的强大妖气与灵力，所以只要注入修为，很快便可以令其恢复正常。 段策旁边站着碧鸾，苏决也在，几人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在等待什么。 见我到来，段策眼睛登时一亮，“你是猪么，居然睡到这个时候，要是再晚来片刻，就见不着我啦。” 我连忙自天马背上跳下来，惊讶道：“怎么，你要去哪儿？” 段策一幅玩世不恭的神情道：“能去哪儿，被人直接遣送回青丘呗。” 碧鸾笑眯眯道：“听狐王的语气，我这身份亲自护送，竟还辱没了阁下的身份不成？” 我连忙上前：“他就这样，逮谁咬谁，说话不好听，但是心眼却不坏，没什么恶意的。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碧鸾懒洋洋道：“放心吧，我活了上万年，还不至于跟你们这群小朋友计较。三年禁足而已，这惩罚实在是轻到不能再轻了。再加上九重天现在事务繁多，首领还指派我亲自护送狐王，这已是格外赏脸了，狐王就知足吧！” 她的身份和辈子都放在那里，段策尴尬的摸摸鼻子，也不好反驳，转头又将话题对准我，“你……” 一个字出口，接下来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眼神交汇，千言万语尽在其中。我们是多次历险的生死之交，这份默契早已深入骨髓，无需任何其它交流。 最后，段策的目光扫下来，停在我的手指上，状似随意的说了一句，“小心些，遇事要机警些，别把人心想的太好了。” 我点头，“嗯。” 碧鸾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段策毫无预兆的伸出手臂，将我揽到怀进怀里，他的身体很热，双臂结实有力，仿佛一块灼热的钢铁，要将我生生融化似的。 当着碧鸾和段策的面，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于是垂着双手，呆愣愣的竖在那里。 他发泄似的拥抱着我，好一会儿方才松开，转过身语气轻松的冲我挥手，“走啦，我在青丘等你，记得来找我。” 说罢也不听我的回答，身形蓦然化为白狐，如闪电一般，嗖的窜向了远方。 碧鸾笑笑，也随之消失不见。 第921章 落井下石 等他们两个身影都消失后，我方才恍然清醒。 苏决看着我，“别发呆了，我们也该走了。” 我狐疑，“我们？” 苏决木着脸，面无表情道：“没错，接下来你我就要同行了，不是么？” 我真的很少讨厌一个人，但是对眼前这家伙，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我们两个，就像刺猬一样，本能的竖着刺，反感并警惕对方的靠近。 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间召唤出了月神鸦。 回摘星楼的途中，一路无话，就在已看到远方的灯火时，苏决突然道：“你要不要先把自己整理下？” 我狐疑，“整理什么？” 他看着我，沉默着在我面前幻化出一面巨大的光镜。 随之，一个蓬头乱发的身影便呈现了出来，因为今早是在木屋里睡的，所以额上这会儿还沾着稻草屑，脸也没有清洗，沾着尘土，眼睛虽然很亮，却透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我猜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我胡乱了扒了两下头发，拿袖子在脸上擦了擦，便算是整理好了。 冷不丁扫到苏决的脸，这会儿竟隐隐泛着铁青色。 我疑惑地对着镜子照了照，“怎么了？还有哪儿不妥么？” 苏决话语中的嫌弃简直溢于言表，“你好歹也是个女人，长的也不差，怎么会活的如此……粗糙！” 在粗糙脱口之前，他还特意犹豫了下，我想他原本的用词，应该更难听。 沐浴着夜风，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性格这东西，七分天注定，三分靠伪装。 自小我就是个野丫头，爬树掏鸟抓鱼样样精通，长大后多少收敛了些，但是这些年独自在乡野间行走，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参风露宿的，每天除了设法填饱肚子还要面对形形色色的难题，哪有功夫拾掇自己？ 也就是跟阿离在一起的时候，他有那份雅致摆弄罢了。 一旦离了幽都，立刻被打回原形。 而我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这就是我向往并乐在其中的生活状态，随性自然，无拘无束。喜欢漂亮虽是女孩子的天性，但是对我来说，如果是用付出所有的快乐做代价，我宁愿这么粗糙着。 不过在苏决的注视下，我还是象征性的拿出梳子，把头发整理了下。 待收拾好后，苏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真不明白，你到底有哪里好！” 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两手交叉在胸前，冷笑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目光狭隘之人，自然发现不了别人的优点。你可以不赞同我的美，因为审美本就是多样的，但是你却不能否认，我确实是好看的，至少比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来的好看。” 苏决的脸就像被打翻的颜料盘，针锋相对道：“好看我没瞧出来，你这份自大和厚脸皮，却是让人眼界大开。” 我站起身，自霞生跳到他的鸦背上。 苏决顿时紧张，眯起眼睛看着我，提醒道：“马上就到摘星楼了，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动手。” 哈，竟以为我想挑衅打架吗？我鄙夷的看着他，因为我站着，他坐着，所以便有了微妙的视角之差，不得不说，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确实能让人自信爆涨。 见我没动手的意思，他便放松下来，疑惑不解的盯着我。 我弯下腰，蓦然逼近。 苏决下意识往后躲，却被我拉住手腕，他就像被定身了一样，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你……想做什么？” 我说：“睁大眼睛看仔细，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长的不好看？” 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大力将我的手甩开，痛心疾首的怒斥道：“无聊！恶俗！粗鄙！空有一张脸，又有什么用途！” 我这人，有时候耳朵会自动过滤掉不好的话语。 就像这会儿，就下意识忽略了他前半句，将重心放在他那句‘空有一张脸’上。 “没什么用途，但是我高兴啊，以后记住，不要反驳事实。”说完，我才心满意足到的回到霞生背上。 苏决的脸，这会儿已经黑成锅底了。 自跟他相识，就没见他这么难看过。 活该，先撩者贱，谁让他吃饱没事嘲讽我的。 别以为他会为我好，这家伙的用心，其实非常险恶！ 眼看快到摘星楼了，苏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以为，我提醒你注意外表，是想让你去勾引冥王大人么？” 我撇嘴，“难道不是？” 苏决似乎在压着火，道：“普通人觐见大人，都要提前沐浴焚香，经过侍者审察方才能近身，这是礼仪，也是规矩，故才好心提醒一句，你不要如此阴暗，以恶人心度君子腹！” “好心？君子？呵呵，”我对着他微微扯起嘴角，“你脸都红了，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吧！你现在怕是巴不得我同阿离复合，或者是他看上别的女人，这样你就能明正言顺的同魏清见再续前缘，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奈何命运之神就是不按照你的剧本走啊。” 苏决对我怒目而视，“唐小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我掏耳朵，“还行吧。” 他简直气的要吐出血来，瞪着我道：“听我说，你简、直、蠢、透、了！” 他声音压的很低，但是我却听的字字分明。 好，很好，苏决……自今日起，你算是彻底把我得罪了！ 以后若是逢着机会，别怪我不讲人情落井下石！ 本想回骂几句的，可是摘星楼已经到了。 里面的人耳朵又尖，为了避免被他听到，我还是暂时把这口气压下来吧。 不过这夜我是没见着阿离，也没见着魏清见，苏决把我交给守卫的小妖怪，便兀自进了楼里，再也没有出来。 小妖怪帮我在楼下找了个露天的临时住所，虽然地方简陋，但是收拾的非常整齐舒适。 我躺在角落里，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心想果真世事无常，以前在秋明城的时候，我就曾经给浴风姬柔当真丫鬟。没想到风水轮转，她变成了魏清见，我竟然再次走了同样的路子！ 正默默感慨着，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很轻的脚步声，我立刻跳了起来，“谁？” 皎洁月光下，对方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的望着我，俊脸宛若玉雕石塑一般，看不出喜怒，也猜不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第922章 意有所指 我小心翼翼收起惊慌，“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他淡淡道：“房间里闷，出来走走。” 我飞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我去别处，就不扰大人的雅兴了。” 然而不等我抬脚，他便出声道：“你不必走，就在这里陪着吧。” 我只好弯腰，试探道：“需要去请魏姑娘出来吗？” 他眼睛微眯，语气虽然平和但是暗藏警告，“不要多事，站在那里就好。” 我连忙道：“是。”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琢磨不透，但是我觉得，男人的心机比女人要深多了，譬如眼前这位。我与他相识多年，是这世界上除父母以外，曾同他最亲近的人，却也时常无法看透他在想什么，更别说是那些整日仰望敬畏他的臣子了。 他一直不动声色的朝这边看着，我害怕眼神泄露情绪，就那么低着头，一直不敢抬。 大概持续了几分钟，我脖颈都觉得酸沉了，他方才幽幽道：“你好像很害怕我。” 我鼻尖渗出细汗，“大人威仪三界，哪个不心存敬畏？” 他说：“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我拿指甲狠狠掐了把手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目光僵硬而机械的同他对上。 他的眼眸乌黑而深邃，仿佛能将整个人都吸进去似的……我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仿佛连呼吸都要跟着停止了。 潜意识告诉我目前的局势很危险，双脚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是却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我对他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成了本能。所以哪怕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短期内依然无法改变这种局面。 他站在那里，依旧面沉如水，不动声色。 “你说过我们之前不曾过见面，可你眼中，为什么会有愧疚？” “愧疚？绝不可能！一定是大人看错了！” “嗯？”他给了我一个很轻的鼻音，话尾语气上扬，有种勾引人心的魅惑。 我自知失言，连忙道：“不不，大人是不会错的，那一定是我的情绪反馈出错了！”说完干笑了两声，很快又识趣的噤了声。 阿离的脸上，可是一点笑容也没有，就那么淡淡的神情倨傲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蹩脚的笑话。 我心忍不住抽疼了几下，肩膀都要跟着颤抖，有心想要翻开背包去拿抚欢，但是在他怕注视下，却是丝毫不能乱动，只能咬牙忍着。 以前他对着我的时候，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类似的眼神也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遣送我去司空岛前，第二次是身在九狱苦生门关闭的瞬间。 服用了空华梦的他，此时眼中的我，与这世界上的芸芸众生，没什么任何不同。 他是心事莫测高高在上的冥王大人，而我则是他未婚妻身边一个类似丫鬟角色的朋友。 浴风姬柔的报复，不可谓不毒。幽都之行还没开始，我就已经尝到这种度日如年的苦头了。而接下来，我还要看着他们大婚，亲手为她整理华福嫁妆……想想都要窒息！ 别再这样看着我了，赶快回你的摘星楼去吧！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然而老天爷却并没有听到。 他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同我距离愈发的近了。 我紧张的抬起手，放在胸前，强压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希望能让它安定下来。 他的视线，慢慢下滑，最后停在了我的手上。 确切的说，是停在了我右手大拇指上。他的眼睛里，仿佛突然窜起两束火苗，呼呼的越燃越旺！ 那里，如今还戴着段策送我的草戒指，气氛越发焦躁不安！ 我下意识将大拇指藏到手心里，同时又忍不住泛起疑惑，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我们两个之间过往的记忆，到底消失了没有？如果没有消失，他看我的眼神何以如此疏冷淡漠？如果消失了，那他此刻的怒火又是从何而来！？ 就在两人陷入僵持之时，脚步声响起，却是魏姑娘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扑到他怀中泫然欲泣道：“清见四处寻不着大人，还以为您把我抛在这里，自己走了呢！” 那哀怨动人楚楚可怜的姿色与容颜，让我看了都觉得心颤，更何况是男人呢？所谓的梨花带雨也不过如此了。 阿离抬手帮她擦拭眼泪，神情温柔宛如对待珍宝明珠，眸光好似有意无意的瞟了我一眼，淡淡道：“放心，我没有丢东西的坏习惯，女人也一样。” 我心弦就像突然间断了，咯噔一声。 魏清见却开心极了，将头埋在他怀中，喜极而泣。 如此真情实感的反应，我并不认为全是装出来的，这女人爱慕阿离数年，如今换了身份，依旧辗转来到他身边，如今心愿成达，又岂会不感动？ 过了会儿，魏清见体贴道：“大人，夜深了，还是赶紧回房间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阿离微微颔首，放开手后迈步离去。 魏清见连忙跟上，走出两步后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蓦然回头看我，神情复杂又得意，“抱歉，今晚没有安排多余的房间，就暂时委屈你一夜啦，等回了幽都，我再好好补偿你！” 说罢急匆匆追随阿离而去，待确定两人走远了，我方才靠着柱子慢慢滑下来，将手拿到面前轻轻摊开，汗水便像水一样嗒嗒滴落。 方才他的神情，还有那句话，究竟是我多想了，还是……果真意有所指？！ 过了会儿，后背上的汗也干了，紧绷绷的挂着皮肤，很难受。 这夜还早，我怕是不能安然入睡了，上次离开的时候，好像记得附近有条河，不如去那里洗洗吧！ 现在的天气，可能水会有点凉，不过正好，我现在的处境，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必须得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 想到这儿，我便站起身，沿着石道走出去。 守夜的小妖怪很是和善，非但未出声阻拦，还提醒我要注意安全。 不多时，我便来到小河边。 这里很偏僻，白天都很少人经过，再加上周围长着茂盛的树木，所以我并未多想，确定四处无人后，便开始脱衣服。 第923章 伟大爱情 除了外衣后，我站在石头上，一个纵身，便像飞鱼般钻进了水里。 河水沁凉，很快便将身体的热量全部带走。 我摊开手臂，由着整个身体漂浮在水面上。夜风吹动着芦苇叶，发出有节奏的刷刷声响。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小虫子的美妙低呤。我对着星空看了良久，方才闭上眼睛，让心逐渐平静下来。 眼前的处境，是浴风姬柔咬着我不放，找借口逃离怕都不行。这女人，还刻意邀请了与我交好的朋友，怕到大婚之日，少不了为我下套折腾一番，我现在的处境，着实被动。 启程之前，还是先给师父他老人家通个气吧，顺便再确认下空华梦的事。赤渊和妈妈那边，也得先想办法压住，他们两个脾气都是暴躁又直接，万一得到消息，知道我受委屈，那可就糟糕了…… 正想的出神时，忽听扑通一声，河水瞬间激起几尺的浪花。 我睁着眼睛，疑惑的看着来人，一动也不动。 是苏决，他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清我的脸后，对方脸上的惊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惊讶和愤怒，“你疯了！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地方来泡澡？” “你神经病啊，我不白天来，难道还要晚上来么？再说了，我洗个澡，关你什么事啊？滚开！”我愤愤不平的说完，便用手撩起水，毫不客气地泼在他的脸上。 之后飞快地换了个姿势，将身体全部没入水中。虽然这会儿身上还穿着里衣，但是保不齐还会有春光乍泄的可能，绝不能被这混蛋占了便宜！ 苏决这会儿身体已经湿透了，又被我泼了一脸水，表情简直称得上面目狰狞！ 不过憋了半天，愣是没能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来。 我看着他，逐渐明白过来，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自杀？开什么玩笑！你们都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会想死！” 苏决瞪了我会儿，开始青着脸往岸上走。 我也随即走去，将外衣披在身上，“你怎么找来了，是在监视我么？” 他咬牙，“不然呢，你以为会是关心？” 我问：“是他的意思，还是浴风姬柔的意思？” 苏决停下脚步，面色阴沉的看着我，“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乱说话，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威胁我啊？好怕！”我故作夸奖的说。 苏决头顶似乎都在冒烟，我兀自整理东西，笃定他不敢动手。 否则的话，在我到摘星楼的途中，便已经做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而且看他方才的架式，我死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虽然大家目的不同，但是说在一条船上，这话倒也没错。 我继续试探，“浴风姬柔……” 他打断我，“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 “你这叫欲盖弥彰，”我说：“我同她打过的交道，未必比你少，对那女人的本性做派，简直了如指掌。一个人的声音和模样都可以改变，但是骨子里的恶，却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的。你费这么大功夫，将她从九狱弄出来变成魏清见，应该不希望她身份曝光被识破吧？” 苏决神情冰冷，“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尸香魔芋。” 这四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苏决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我说：“不妨告诉你，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沉默了片刻后，苏决沉声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松了口气，果然是那女人！ “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她想对我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皱眉，“你觉得我会信么？” 苏决瞟我一眼，“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是事实。我虽将她人从九狱救出，但同其心意并不相通，两人平日的相处模式你也看到过，她对我，始终拒于千里之外，连真心话都不曾说过。眼下她变成了魏清见，好不容易以全新的身份接近自己喜欢的人，恨不能将生前那段过往彻底抛弃，又怎么会同我亲近？如果我哪天落了难，她怕会第一个亲手将我了结掉。” 我错愕，“啊？为什么？” 苏决神情难遮失落，“我若死了，这世界上知道她身份秘密的人便又少一个，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做她的冥后了。” ……浴风姬柔，确实干的出来。 那女人，除了在阿离身上显得鲜活富有情意，在其余面前，几乎连人性都没有，就连对她祖父浴风神秀也一样！ 听完苏决这番话，我竟对他同情起来。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我说：“你为她做这么多，冒这么大的险，一片痴心换来如今的结果，后悔么？” 苏决凉凉一笑，“我有什么后悔的？十一岁遇上她，我便知道自己的死穴在何处了，她纵使开口要我去死，我也无怨无悔。” 他不怕被利用，甚至甘心被对方驱使利用，却害怕自己没有利用价值，被对方弃之如敝……我不禁好奇，爱一个人，竟卑微至此，当真值得么？ 话说到这里，我还真就相信了，他对浴风姬柔的计划一无所知。 原本还想从他这里打听些关于那女人的消息呢，没想到，居然无意听打听到了对方的伤心往事。 清凉的明月下，两个全身湿淋淋的失意人，形容狼狈的并肩走着。 走着会儿，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苏决看着我，羞恼又愤恨，“很好笑么？” 我说：“很好笑啊，堂堂大祭师，这会儿竟变成了落汤鸡，难道不好笑么？” 他不无恶意道：“但愿你到了幽都以后，还能笑得出来！” 我说：“这句话，我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我现在没有揭穿她，只是时机还没到，什么时候她踩到我底线了，就当众公布出来，到时候怕你也要跟着遭殃。” 苏决神情竟是异常镇定，淡淡道：“我不怕，在决定救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后果了。” “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你在讽刺么？” “不，这是赞美。” “赞美我？” “赞美爱情。” 苏决先走，我在后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了身干衣裳。 回到摘星楼后，却发现所有人都在门口，阿离、魏清见了，还有衣服湿哒哒的苏决…… 第924章 多多包涵 我很惊讶，这会儿离天亮还早，他们怎么都在聚集了？而且每个人的表情好像都很奇怪！ 因为头发将干未干，所以一直披散着，看到这情景也来不及再梳，双手放到后面，草草将其扎了起来。 几个目光迥异的看着我，谁都没有说话。 这情形，简直是逼我先开口啊。 可是这几个人里，我对魏清见没有什么好感，阿离的身份又够不着我主动跟他说话，于是便试探性的看向苏决，小心翼翼道：“怎么，现在就走吗？” 苏决就像石化了似的，莫说是回应我，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我清清嗓子缓解尴尬，索性在魏清见旁边站了，准备与他们一起沉默。 阿离却蓦然抬起脚步，上了月神鸦背上。 魏清见此刻身着长裙攀爬不便，娇嗲着伸出手，“大人……” 然而那男人却视若不见，没有半点伸手扶持的意思，他身下的月神鸦亦高高的昂着头，一副目中无人的高傲姿势。 苏决见状，立刻体贴的幻化出台阶救场，魏清见含笑踩了上去，连眼角余光都不曾扫他一下。 平日呼风唤雨的大祭师，这会儿的颓废神情，看起来就像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 看在苏决这么凄惨的份上，我决定把往日恩怨暂时放在一边，同情他两秒钟。 鸦王立刻展翅飞起，我和苏决也随即在后面跟上。 大人走在前面，属下以及官职低的人是不能与之并肩的，只能保持适当距离跟在后面。 这期间还有一个度，太远了不行，因为没办法响应上司的召唤。太近了也不行，会触及别人的安全距离探听隐私。 苏决虽然冷着脸，但是却会在适当的时候用咳嗽来提醒我。 本以为做大官很风光，没想到竟有这么多束缚规矩，我悄然叹了口气。 飞出九重天的时候，天色微亮，趁前面的人不注意，我压着声音询问苏决，“不是说白天启程吗，为什么这么早出发？” 风声很大，再加上两人距离又远，我刻意让霞生凑近了些，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他面无表情道：“走开。” 我错愕，“什么？” 他说：“和我离的越远越好。” 我说：“可这已经很远了啊，再远就没办法说话了。” 苏决冷声道：“那就闭上嘴巴，不要说话。” 我郁闷了下，“路途这么远，出妖界少说也要走上两三天，怎么可能不说一句话呢？你们走的消息，妖界首领知道么？按理来说，他身为东道主，应该出来送行吧？” 他做了个深呼吸，“大人想顺道视察下九重天，所以此行要保持低调，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哦。”我摸摸鼻子，看他拽得要死的脸，决定把方才的那两秒同情收回来。 我跟这家伙真隔着不可逾越之壁，两个人注定成为不了朋友。 所以还是忍耐着，尽量不说话了吧，免得再增加不必要的矛盾。 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处境，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湿衣都未来得及换，就跟着出发了，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冥王大人。伴君如伴虎，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本来还以为能跟出去再见一面呢，看这情况，是见不着了。 我坐在鸦背上，开始琢磨着给妈妈和赤渊两人写信。 告诉因为遇到了初七，所以要在九重天多呆一段时间，我很好，要他们不必牵挂。 写完后又动笔询问师父关于空华梦的事，阿离这几日的表现，实在让我心生怀疑。 担心蝶文不安全，所以不敢在里头写的太明显，尽量委婉的暗示了下，并说了自己目前的真实处境。 之后我将信纸折叠起来，将蝴蝶放飞。 看到他们翩翩而去，我这边才长舒一口气。 天亮时，我们改为步行，中途竟遇着敖川。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小鱼儿，到这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解的随其来到大树后的隐蔽之处，老虎叔叔将《清平异妖志》还给了我。 “哎呀，我都差点把它忘了，”我接过来，看也不看就往背包里塞。 敖川提醒道：“不确认一下真假？” 我愣了下，道：“用不着吧？老虎叔叔真想留下它的话，又怎么会特意让它送来给我？” 他笑笑，同我道：“两日前魑魅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不请自来，就是为了你手中的《白泽图》，偷妖榜不过是顺手而已。” 我好奇道：“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嫁祸给我呢？” 敖川道：“并非有意家伙，伪装成妖侍，本想借着碰撞的机会，窃取你背包中的东西，未曾想太过慌张，再加上你这背包识得主人，所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连妖榜也遗落了。” 我恍然，连忙道：“那背后主使的人查出来了么？” 问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又唐突了，这种关于妖界的大事，他未必会愿意同我讲述内幕。 老虎叔叔果然打起了哈哈，“有点眉目了，不过证据还在收集，有我们几个在，首领那边不会有事的。你个小孩儿，就别操这种闲心了，还是想想自己如何脱身吧。” 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的瞟了眼站在石栏旁边的阿离，“那位，可不是好打发的主。你若应付不来，不妨麻烦你的师父，他老人家闲着也是闲着，有机会活动下筋骨也是好的。” 我尴尬的笑笑，“好，老虎叔叔一定要照顾好初七哦，别对他太苛刻了……” 敖川搔了下脸颊，“本来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你们两个牵牵红线的，没想到……男女之事我并不擅长，你这趟回去，多留个心眼儿吧。不过也别太担心，你父母、师父、弟弟还有爱慕者都非等闲之辈，谁想欺负你都得掂量掂量，倘若有谁居心不良，你也不必忍耐，尽管还击回去，不怕闯祸，自会有人给你收拾摊子。” 这话说的，我不禁红了脸，“有老虎叔叔这话，我也就放心了。” 敖川走出去，同阿寒暄几句，末了道：“白泽大人临行前，曾再三叮嘱我照顾好其爱徒，我们首领也很爱这个姐姐。此次随冥王幽都，倘若有礼节不周之处，还请您包涵见谅，在下替九重天谢过大人！” 第925章 火上煎熬 他这话虽然乍听恭敬委婉，但是却不卑不亢颇有气势。 阿离微微颔首，沉默不发一语。 敖川冲我晒然一笑，就此离去。 他方才那几句原本是不必说的，刻意当着所有人的讲出来，不过是为了帮我撑场面，这份情意，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敖川走后，气氛再度凝固下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谁嘻笑打闹，四个人行走在路上，所经之处，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煎熬的压抑，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舒服，甚至连魏清见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她与阿离相识多年，怕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想到未来至少还有一个月，我就感到头皮发麻，前途昏暗。 因为并不着急赶路，所以比预期的行程多花费了两天。 遥望脚下那座巍峨的宫殿时，我内心五味俱全，明明才离开几个月而已，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起初我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却终归低不过命运之手的安排。 魏清见住的地方，名为芙蓉巷，距离幽冥殿并不远，沿着朱雀大街走，尽头处转弯过座吊桥，便到了那片闻名四方的宝地。 这里地势较高，宅院宽阔，登上阁楼还可以眺望幽冥殿，简直是每个幽都人的梦想住所。只是寸土寸金，有钱无势也只能靠边站。 魏清见的身份，住在这里很合适，也不知道是谁挑选出来的。 因为这片住宅，有钱人居多，又有闲情雅致，所以吊桥上一年四季都有小女孩儿拎着鲜花卖。 我曾经拉阿离到此处玩耍，别的女孩子都是买翠雀、月季、五色梅，我却挑了一大朵葵花，拿着长柄，一边走，一边将嫩瓜子拔出来吃…… 而如今，阿离站在吊桥边，魏清见提着裙角，蹲在那里满面春风的挑选翠菊。 他们不走，我跟苏决也只好停下脚步，两人木然看着对方，俱是面无表情。 “姐姐，要买花吗？刚采的石竹，您看，还带着露水呢，多漂亮啊！”一个甜甜的童声打破了沉默。 其实是很漂亮的花儿，如果搁往常，我肯定买上几束，回去后插在瓶子里养着。 可现在，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呢，哪有功夫照顾它呢？ 于想到这儿，我便冲她摇摇头。 小女孩并未继续纠缠，转身对上苏决，“大哥哥，买束花儿吧，罕见的蓝石竹，送给姐姐，和他身上这身绿衣裳配的很呢。” 苏决僵着脸，瞟我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小女孩打量了我们几眼，半信半疑的走开了，篮子擦着苏决的袖口，竟被挂了一朵下来。 我本想提醒她，然而小孩动作快，眨眼就跑远了。 苏决也意识到了，将袖子里的石竹捡了出来，准备扔下吊桥，我连忙道：“好好的花儿扔了做什么，不如给我吧！” 苏决迟疑了下，将花儿抛了过来。 我立刻接住，用手指轻轻拨动着它的花瓣。平时见到的石竹都是红色的，鲜少看到这么扎眼鲜灵的，简直漂亮极了。 “小鱼儿，过来呀！”忽听魏清见在前面娇滴滴的呼唤。 我立刻警惕起来，将花藏到袖子里，走过去。 魏清见被一大群花童包围着，秀眉微皱，状似为难道：“本想买点花放在家里的，可是这么多，实在看花了眼，不知道该选哪个了，你帮忙看看，哪个更漂亮？” 这些卖花的孩子大都是贫困家庭出身，本该在学堂读书的年纪，却早早跑出来挣钱养家。其中一个手指被荆棘扎的斑斑点点，但脸上却依然挂着讨好的笑，让人看了好不心酸。 我想了想，便故作嫌弃道：“这些在乡间采来的野花，没什么好看的。更何况卖的价格也高得离谱，实际上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既然她一直想伪装成善良的好姑娘，那我就为她创造机会好了。 大概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苏决和阿离同时瞥了我一眼，魏清见愣了下，立刻将我我的话茬接了下去，好似自言自语般道：“是么，我觉得还好呀，你看孩子们的手都扎破了呢？也是不容易，反正花不了几个钱，不如将它们全部买下来了，省得她们跑来跑去，大人，您说好不好？” 阿离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 魏清见拿出钱袋，将所有的花都买了下来，我跟苏决两人俱是抱了满怀。 花童个个感激不尽，看魏清见的大眼睛都冒着星星，这么美丽、温柔又善良的对象，在她们眼睛里应该是仙女一样的存在吧？ 走下吊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犹记得当时阿离初遇魏清见时，话语和态度中便充斥着反感。 魏清见的演技并不高明，我尚且能察觉到异样，更何况是心思细腻的他？魏清见的本性，当真能瞒过阿离的眼睛？我不相信。 但是阿离虽然有的时候动作略显疏冷，但大多时间眼神都对她透着无限宠溺和包容，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伪装，甚至还觉得这种小伎俩很可爱似的…… 喜欢上一个人，喜好当真会产生如此大的反差吗？我很怀疑！ 将人送入芙蓉巷的宅院后，阿离便坐在花园凉亭下稍作休息，没多久便要离去。 我这边还来不及放松，就听他同魏清见道：“前几日，你说要收集些花瓣制香，我的住处刚好有一棵雪霄。” 魏清见欣喜，“那我现在就随你过去采摘……” “不必，你身体虚弱，长途跋涉已是劳累。”阿离淡淡瞥我一眼，“这种粗活儿，就交给别人吧。” 魏清见自是不敢驳他提议，神情幽怨的看着我，眼中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恼恨，“那……小鱼儿，就辛苦你跑这趟了。” 这情况，竟是由不得我有任何拒绝。 迟疑片刻后，我在心里默默叹气，道：“好。” 出了芙蓉巷后，阿离同苏决道：“此行辛苦你了，明日不必急着上朝，多在府上休息几日吧。” 苏决受宠若惊，“多谢大人！” 第926章 生不如死 于是……四人同行，就这么变成了两个人。 单独与他相处时，气氛越发尴尬难捱了，我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跟他保持适当距离。 他也不急，兀自信步漫走，就仿佛身后的人不存在似的。 我就像影子一样，小心翼翼尾随着他，穿过朱雀街，过浮图碑……前往幽冥殿。 这一路上，我的心都悬在半空中，生怕他突然停步，或是出声同我讲话。 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 进入偏殿的路，我已经走了无数遍，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行走自如。 所有守卫见了他，都为之一振，不由自主的挺直腰和脊梁。 我在心里开始默数脚步，一万二千声后，我来到了那棵高大秀美的雪霄树前。 他沉默着进了房间，将我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到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携带任何工具，也不曾询问魏清见到底需要多少花。 偏殿里肯定有东西可以拿来盛放花瓣，但是我却不方便开口询问，更不能自己试着去找。 思索了片刻，我从背包里抽出一条围巾来，将其铺在地上，对折几下，提拉起来，便形成了一个轻巧的花篮。 因为对这棵树有着特别的感情，所以我并不想去折它的树枝。 偏殿很干净，花瓣又在地上堆得那么厚，捡一些回去，效果应该差不了多少。 心里想着，我便开始蹲下身，专门挑选新鲜大片的花瓣放到篮子里。 那女人明着不敢动我，暗地里却少了使绊子，我得提防着她耍手段才行。 雪霄落得急，我也捡的飞快，所以没多久，便收集了满满的一篮子。 就这么兀自离开怕是不行，还要跟屋子里的人说下才行。 我拍掉身上的花瓣，走到门前，扬声道：“大人，花瓣已经收好，民女就带回去啦。” 没人回应，他无论是耳力还是警惕心，都异于常人，绝无可能没听见，只能说……不想理我罢！ 我定了下神，心想反正已经支会过了，不给他留下话柄就行。 正打算掉头离开，里面却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进来。” 我怔了下，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到了里面后，见他正在里面喝茶，也不敢擅自抬头，就像雕塑一样僵在那里，“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他平静道：“回去告诉魏姑娘，明日会有人上门量身裁制喜服。” 我握紧了手指，“是。” 他状似不经意道：“今日吊桥上，苏决送你的那枝花，叫什么名字？” 啊？记得当时他正在陪魏清见买花啊，怎么会留意到这件事！ 我很紧张，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连辩解也忘记了，结巴道：“石、石竹。” 他放下杯子，语气轻飘道：“拿来给我看看。” 迫不得已，我将藏在袖子里的花抽了出来，双手呈送到他面前。 他用修长的手指，捏起花柄看了看，慢悠悠道：“你人缘倒是好，前有狐王，后有妖界首领，如今连苏决，都为你神魂颠倒，这种走到哪儿都有男人主动献殷勤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 我心格登一声，这句话什么意思？为什么听起来竟有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他注视着我，没有下文，好似等待着我回应一般。 我挺着脖子，尴尬道：“还、还行吧。” 他手中的花，就像是被触碰了炸弹的按钮一样，瞬间迸发开来。 那几片柔弱的花瓣儿，还来不及落地就化为齑粉，竟连叶柄都没有留下。 他的手劲儿，我是见识并经历过的，所以悄然捏把冷汗，嘴唇抖了两下，再也不敢出声了。 “出去！” “啊？哦，是！” 我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落荒而逃，来到院子里，拎起花篮嗖的一声就窜出了偏殿。 这一路上，心都在扑通扑通的猛跳，也猜不透他这会儿在想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 因为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所以平时阿离并不爱操闲心。这会儿到底什么情况啊，能不能来个明白人告诉我一声！ 这次上天好像听到了我的召唤，竟当真送了个熟人过来，同我撞了个满怀，左思！ 对方上下打量我，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从哪解释，又担心会被阿离看到，于是便想就此离去。 然而袖子却突然被他牢牢抓住，左思情绪激动道：“不许走，我有重要的事问你！” 我说：“我没空！” 他却不肯撒手，两人拉扯几下，很快便吸引了守卫的注意。 倘若两人动起手来，他自是不敌，奈何眼下的情形，由不得我耍狠。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心照不宣的朝外走。 前脚才出幽冥殿，后脚他就怒气冲冲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装傻，“什么？” “你同冥王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涉及感情隐私，没必要告诉你！” 左思恼道：“感情纠葛我自然没有资格过问，但是倘若你伤及大人，这便不是两人的隐私了罢！苏决曾向我询问过茶社之事，那日白泽也在场，几天后你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大人身边却突然凭空冒出一个魏清见！订婚当日我曾失口问起，关于鸳鸯戒的下落，大人却突发心疾……日后单凡是与你有关的事，他都像失忆了一般！你究竟做了什么可恶的事？” 左思不是苏决，他有头脑但是没手段，为人谨慎小心，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从不敢胡言乱语，所以我并不畏惧，更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见我装聋作哑，左思便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是无可奈何，“好好，你就继续装吧！待查出真相后，休怪在下不念旧情！我再提醒一句，不管你当时为何离开，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回来，倘若怀念与他之间的一丝旧情，都应该同他保持距离，越远越好！否则的话，你便等着后悔吧！” 说罢愤愤不平的挥袖离去，我拎着篮子，反复思索他的话。 突发心疾？据我所知，阿离一向身体健康，哪来的心疾？莫非……是服用空华梦的后遗症？ 师父曾说过，服下药后苦心痴恋的人便会转为一场空梦，相见亦不相识，倘若无意间再与其发生纠缠，但凡脑子里忆起一点印象，都会苦痛难耐、生不如死！ 第927章 被逼伪装 我那时只想逃得远远的，此生再也不回来，没想到命运弄人，竟是转了个圈回到原地。 不过庆幸的是，阿离目前状态并不算坏，我也只能默默祈祷自己尽快离开这里了，免得再给其造成什么困扰。 回到芙蓉巷的住宅后，我将雪霄交给了魏清见。 她先是笑眯眯的道谢，接着又挑剔抱怨花瓣太干，色泽黯淡，品相不好，提炼不出香液。 我淡然听着，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她现在对我的恶意很深，越来越难以掩饰。目前的形势下，她早非曾经高傲不可一视的浴风大小姐，自知身份见不得光，也不敢明着不敢把我怎么着，却又偏偏放不下那段过往恩怨，只能暗搓搓的秀恩爱使坏，不动声色的以此作为报复。 倘若不是担心会引起阿离这边注意，我本不必受她任何委屈的，于是便道：“大人说了，魏姑娘随时需要，都可以让我随时去取。倘若这次的花儿您不满意，我现在可以再去幽冥殿一趟。” 魏清见咬了下牙，连忙道：“不必麻烦了，这些也挺好的，你跟着跑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吧，赶快去休息一下！明日裁制喜服的时候，还需要你在旁边把关呢。” 我默默点头，回到自己房间，稍作清洗后便躺在了床上。 这几日明明没做什么事，但是却感到身心俱疲，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梦里竟遇见了鬼压床。 整个人就像被块巨石压着，任凭如何死命挣扎，都喘不过气来。 次日醒来，发现浑身都已被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最诡异的是，房间里竟飘散着熟悉的冷香。 我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昨日拾花时的沾染上的气息。 跟噩梦纠缠了一夜，起床后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跟精神焕发的魏清见比起来，个中差别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我内心感慨道，这失恋和恋爱的女人，果真是不一样啊。 吃过饭后不久，便有人登门量测尺寸。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对方我竟然认识…… 织女，没错，就是自桃花水榭离开的那个织女。 她原本是来自东荒的一只彩雀，化人后依旧保留了收集云霞灵气的喜好，生的一双巧手，能织得出这世上举世无双的布匹。不是吹捧的说一句，就在跟幽都布店的那些老师傅比，她也明显技高一筹。 记得当日自桃花水榭离开，她便说要到美男多的地方闯一闯，没想到，还真来幽都了。 她这会儿提着篮子，里面放着图样剪刀还有尺子，想必是独自闯荡不易，所以面容清瘦了些，但是精神还是很好的。 见面后立刻露出喜色，扑过来将我抱住，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瞥到旁边眼神微冷的魏清见，便暗道不妙，这样的情境下，我们两个人着实不易相认。知道我们的关系后，魏清见怕是少不得借机寻她麻烦。 想到这，我便将人推开，冷声道：“你做什么？” 在我的喝斥下，织女缩起了脖子，“小主人，我……我是织女啊。” 我说：“我当然认得你，只是当时说好了，你自离开桃花水榭后，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下次见面，记得把称呼也改改，做完你的事赶紧离开，我不想见到你。” 织女平常就爱哭，被我这么一说，眼泪流的越发汹涌了。 旁边的魏清见连忙拉住我道：“小鱼儿，你这是做什么？就算她当初做了什么错事，如今身在它乡重逢，也是一桩喜事……应该开心才对啊。” 好不容易捡了机会，魏清见又从袖子里掏出手绢儿来，递给织女，柔声道：“别哭啦，擦擦眼泪吧，小鱼儿最近几天心情不好，并不是有意责怪你的。” 说完之后，还将人拉到旁边，好一通劝慰。别说是从未跟他接触过的陌生人，就连深知其底细的我，都看得叹为观止。 阿离以前常跟我说，人性复杂，凡事都要留个心眼，我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没想到这回在魏清见身上竟长了教训。 织女头脑单纯，很快就止住了哭声，看魏清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 两人进到房里测量尺寸，挑选图样，彻底将我晾在一旁。 见此情景，我非但不介意，反而安了心，看这样子，她应该不会在织女身上打坏主意了。 两个女人在房间嘀嘀咕咕有说有笑的，明明可以很快完成的事，愣是拖了一上午。 我便独自在走廊下坐了，靠着柱子闭目养神。 临近中午的时候，织女才告辞，离开的时候低着头，竟是连与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冥后的喜服，自然不是小事，据说要经过数百道工序，样衣上身后至少修改六次，方才做出成品，待大婚当日穿。 如今已经六月中旬，据婚期只剩了半个月时间，所以必须得日夜赶工。 接下来几日，织女陆续来了三四次，每次见到我都贴着墙根儿走。 她心眼不坏，就是胆小懦弱，想必是被我初见的反应吓到了，所以再也不敢主动招呼，偶尔目光与我交汇，脸上都写着愧疚。 我有心解释，但是仔细想后，还是决定暂时让她误会着吧。毕竟这样的画面，才是魏清见乐于看到的。 在我入住芙蓉巷的第六日，魏清见让人捎信给阿离，请他来看喜衣。 我本想找借口离开的，但是这女人哪里肯放过这种绝好的机会，软磨硬泡的要我留下，说是怕到时候一个人应付不来。 这借口也实在太不像样了，这么大宅子，光侍女排开就成群，另外还有守门的、看院的、修剪花草的，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几个，少我一个又怎样呢？ 我原本以为，经过这些年的磨砺，自己的耐心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但是这会儿却发现，短短几天，就已经被人折腾的所剩无几了。 阿离不喜欢张扬，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个贴身侍从，织女紧张的站在旁边，看到他后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 第928章 老爸的信 在桃花水榭时，他们两个便已经见过在，每次织女都跑前跑后的献殷勤，却并不知道他真正身份。 见织女呆呆的盯着他看，阿离只是淡淡的回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流露出来，反倒是魏清见有些吃味，用手肘连碰了她好几下，织女方才如梦大醒，哆哆嗦嗦的捧出喜服样衣，再也不敢抬头。 魏清见让侍女接过喜衣，两人到隔壁房间去换。 阿离坐在那里喝茶，有意无意的同织女聊天，“叫什么名字？” 织女战战兢兢道：“回大人，小的名织、织女。” 阿离淡淡道：“年纪轻轻的，田老板却放心将此事交于你，想必手艺应该不差。” 织女身体抖的厉害，“本来只是应该由师父亲自操办的，奈何她老人家右手被划伤，所以便教给我了。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做好喜服，绝不会出现任何瑕疵纰漏！” 阿离微微颔首，“那便辛苦你了。” 织女激动之下，双膝竟忽的一软，幸好我及时用扶住，才避免其瘫倒在地。 待人扶着桌子站稳了，方才将手悄悄撤开。 这无意间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阿离的眼睛，他将视线扫了过来，“制香的雪霄可够？如果需要，尽管去偏殿采摘。” 我心神一颤，连忙道：“回大人，已经够了。” 说话的功夫，魏清见已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客堂都被照亮了！ 虽然她的人品不敢恭维，但是这具身体，长相这都是完美的让人无法挑剔。 一袭红衣，妩媚之中透着一股端庄肃穆，凤眸潋滟引人无限遐想不说，只是眼珠轻转，便足以勾人魂魄！ 我酸溜溜的想，传说中所谓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不外如此了吧？ 今日上身的还只是样衣而已，无论是布料还是质感，都没办法与成品相比。 织女的手艺我见过很多，但是像眼前这套费心耗力，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道真正的喜服出来，会美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目光悄然扫了眼阿离。 他竟好像也看痴了，伸手撷取魏清见的下巴，仔细端详。 不过没多久，便放开了，眼睛亦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他淡淡道：“腰身再改小一寸。” 魏清见娇羞的看着他，“大人，我觉得现在就挺合适的，再改小的话，会不会太紧？” 阿离说：“不紧，下摆好像略短了些，再加长些吧。” 织女在旁边连忙点头，并蹲在地上，从篮子里拿出纸笔来记。 看得出来，他对这桩婚事很上心，就连一件喜服，也能挑出七八个毛病和建议出来。 那些话，在我看来，简直有些鸡蛋里面挑骨头……不过是件喜服罢了，只在成亲那天穿一次，至于要求如此苛刻么？ 他每挑一个刺儿，魏清见脸上的笑容就加深一分。 这恩爱，秀的我眼睛生疼，仿佛被针直接扎到了心里。 就在我神游太空时，忽听撒娇的声音道：“小鱼儿，你觉得这衣服怎么样？” 我强撑笑脸，随口道：“很好看，我是拙人，看不出来任何缺点，只知道很美，与你很般配。” 魏清见莞尔一笑，“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转脸又同织女道：“大人的话，你都记下啦，回去之后麻烦照着改罢！” 织女连连称是，魏清见又被侍女搀扶着去换衣服。 她前脚刚走，后脚门口处便飞来一只枯文蝶，它没没有眼睛，只能凭借气息辨人。所以通常将信件送达后，会绕着收信人转上几圈，方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然而这会儿大殿上并不只是我一人，还有阿离。 它飞进来后，才到我身边，就被阿离的近侍随手抓住。 我紧张道：“应该是我的……” 侍者认得我，不过在阿离的注视下，还是犹豫了下将蝴蝶展开。 枯文蝶化为信封，上面的字迹也跟着呈现了出来。 果真是赤渊给我的信，确认了之后，对方才将信递过来。我同他道谢，手指才触碰到信，它却突然消失了，原来跟平时的文字不同，今天的竟是个封印的幻境。 我这边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赤渊和妈妈的身影，便已经现身在客堂中了，我们瞬间便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幻境一旦打开，是没办法中止的，所以这样的场合下虽然很尴尬，但谁也没办法…… 我看向阿离，瞬间便紧张的潮了手心，“抱歉，大人。” “无碍。”他很体谅似的呷着茶，一幅浑不在意的神情。 事已至此，我只好祈祷，赤渊和妈妈等下不要说出什么让我万劫不复的话来！ 赤渊拉着妈妈的手，两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很好。 妈妈对我进行日常问话后，赤渊便凝视着我，用感慨的语气道：“女儿啊，你能想开，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和你妈妈两个人这回也全都放心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别多想了。接下来就在九重天好好玩耍吧，不过咱得注意一件事儿。那边的小子，有的外表虽然不错，但毕竟人妖殊途，骨子里透着野蛮，你可千万不能被他们的长相给迷惑了啊。” 整个客堂，这会儿都陷住了死寂，说是杂音，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我站在那里，尴尬的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连头都抬不起来。 最要命的是，赤渊的话还没完…… “还有，你和那个段策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消息都传到我这边来了，说他为了你，不惜跟苏决大打出手，还破坏了九重天的神树……这小子虽然长在现世，但毕竟也是个半妖，我让人查过，说他以前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所以心里不太满意。不过不过你要真的喜欢，那爸爸也不说什么了。你妈妈在这件事的看法上跟我一致，除了之前那小子外，你想跟谁在一起，我们两个都同意！” 死寂，一片无声的死寂…… 如果这会儿地面上有条缝隙的话，我定然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第929章 丢人现眼 我这边的尴尬与绝望，赤渊是全然体不到的。 他一脸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我却已经听不到后来的话了。 这会儿整个脑海都是懵的，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老爸啊老爸，平常两个人用书信交流的好好的，这次为什么要突然炫技，搞个幻境出来呢？而且一点事前提醒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赤渊的声音消失，周围彻底恢复了安静。 这种情况下，装死是不明智的，问题放在那里不解决，永远都是绊脚石。 我横下心，鼓足勇气抬头，很好，两个人的影子也都散去了，只剩下幻想中间的一点余光。 侍者虽然眼神透着震惊，但是脸上，却还完美的保持着冷静。 阿离……还在喝茶，好像完全没听到方才的话，也没看到赤渊的样子。 我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已经服下了空华梦，连我都记不得，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前任呢？还好还好…… 我咬牙强笑，“一点家事，让冥王大人见笑了。” 阿离放下杯子，神情淡然，“哦。” 哦是什么意思？我懵了好一会儿，正在绞尽脑汁揣摩的时候，魏清见回来了，谢天谢地！ 这女人的出现，一下子将我从孤立无援的境地中解救了出来。 她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何事，还在同阿离畅谈婚前紧张的心情。 阿离沉默着听完，安慰了她几句，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所有人都走出门，将活阎王送走，我的刑罚终于结束，回到房间关上门，下一秒便蹲在了地上。 这天的经历，对我来说就像是噩梦一样的存在，以至于很多年后，我还不愿意回想当时的情景…… 随着婚期逼近，幽都也跟着喧腾了起来。这是冥王的大喜之日，也是三界的盛事，街边道路都被装扮的花团锦簇，八方宾客争相携礼而来，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种时候，除非是魏清见有特别的吩咐，否则我是不愿意出门主动受刺激的。 就在婚期将近的时候，我却突然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冥王大人病倒了。 阿离虽然长相斯文，但是体质却远胜于常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病倒，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魏清见听闻消息后，便急匆匆的赶出门去，彻夜未归。 魏清见府上的守卫，有几个身手不错的，应该是受了魏清见的命令，日夜在外面轮流盯着我。虽然不会明着干涉我的行动，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在后面悄悄尾随偷窥。 所以我脸上虽然装作不在意的神情，但是心里却跟着着急上火，也不知道阿离那边究竟什么情况，怎么会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难不成发生了什么意外？ 正焦虑不安的时候，门人突然进来禀报，说外头有人找我。 我愣了下，立刻随其往外走，而当我而当到了外面后，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了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名字，也没有落款，只简单名了的注着时间和地点。 我环顾四周，只觉心头一片茫然，究竟是什么人，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送信？ 虽然我在幽都呆了许多年，但是朋友却没几个，而且这次回来行踪也很隐蔽，并不曾告诉过任何人自己的落脚点。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但离上面约定的时间还早。 一封来历不明的奇怪信件，我拿着它犹豫了半晌，决定赴约看看。 吃过晚饭，等到大家都歇下以后，我拎着青花伞悄然出了门。 因为最近冥王大婚，整个幽的守卫都很严，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巡逻的卫队。 信上约定的地方，是在护城河旁。 这里人烟稀少，到了晚上更是寂静。 到那里后，发现有一个人，正背着对我站在那里等。 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是却觉得很眼生，试探着询问搭话，对方却是不理，也不回头。 这让我加深了几分警惕，拎着伞过去，试探着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待其回过头来，才发现是一个面容诡异的纸人，嘴角噙着笑，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瞪了过来。 我心道不好，才要往后撤，头顶上却突然暴起了火光，分散到四方以后，轰然一声化为八盏油灯，将我困在其间。 除此之外，地上也被映出了巨大的圆形法阵，一道道的阵线，宛若绳索，自脚下飞快往上爬，眨眼间边等我包成了蚕茧。 法阵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将周围映照的亮如白昼。 而那纸人，则张牙舞爪的朝我这边扑来。 月神鸦感受到危险，咻然自高空俯冲而下，利用锋利的爪子将纸人撕成了碎片，之后想过来救我，奈何入不得法阵，稍一触碰就被灵力弹射出去！ 而那几盏支撑法阵的灯，这会儿的亮光也越发的刺眼起来，我见状便知不妙，立刻命令霞生离开。 它才拍打着翅膀飞起来，数道金针便从自灯光飞了出来。 此时阵茧已经结到了腰际间，腿部已是完全动弹不得，好在双手还可以活动，立刻打开青花伞，以此遮挡法阵的攻击。 不过行动到底受限，稍不留神，就被几枚金针射在肩膀上。 我闷声吃痛，用伞将自己牢牢罩住，只听针声如宛如暴风疾雨一般，噼里啪啦的全打在青花伞上。 伞面有天蚕丝，柔韧性极佳，所以将针都反弹了出去，扎在地上明晃晃的一片，好不骇人！ 待攻击稍弱后，我用伞尖，将纸人残体打飞出去，法阵这才停下了攻击。 但是我依然被困在其中，无法动弹。 目光环视了一圈，我扬声怒道：“苏决，你这个背后偷袭的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跟我正面交锋，别玩这些阴的，丢人现眼！堂堂大祭师，一个男人，竟用这种不得光的手段，你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 却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但是我却能从这独特的攻击方式中，基本上确定对方的身份。 能有这份本事又想置我于死地的，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第930章 身不由己 苏决个性高傲，最是受不得辱骂，于是我便专挑难听的话语说，不消多时，一个身着雪白衣衫的人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目光略显阴鸷，果然是他！ 我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决道：“我很冷静，不用你提醒。” “为什么？” “我讨厌你又不是一两天了，动手还需要理由么？” 我咬咬牙，“就算你恼恨我，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动手吧？” 苏决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显然已经被我方才那些话给激恼了。 “你要是个男人，就放了我，光明正大的跟我打！”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现在真想杀人，而不是与你争论高下。” 不上当？我咬咬牙，“是你先动手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别以为这样，你就能胜！” 我当即沉心敛神，召唤出诛邪偶。 只听砰然一声，巨大的布偶便扛着大刀威风凛凛的现身在法阵之中。 它是人类创造出来的，没有魂灵，所以不受阵法束缚。 双脚悬空踩在阵纹上，好奇的打量我，“小鱼儿，你被抓住啦？” 我有些尴尬，“一时大意，着了对方的道，接下来的战斗就拜托你了，把穿白衣的那家伙砍死，我就能自由了！” 诛邪偶笑眯眯道：“好咧！” 说罢从身一跃，像道闪电般，眨眼间便来到了苏决跟前，大刀也抵在了他的额前。 苏决早有准备，已经布下了防御结界，两者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 趁他们两人交手的时候，我悄悄拿出了背包中的招魂铃。 这是当年师父连同食灵卷轴一起送给我的，因为担心自己无法驾驭它遭遇反噬，所以很少拿出来使用，如今性命攸关之际，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将它握在手中，运力凝神后对准苏决的方位，飞快晃动手腕，铃铛立刻发出琐碎悦耳的声响。 苏决身体振了几振，动作稍微变慢了些，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飞快在周围设下防护结界，用来隔离铃声召唤。 不过他这会儿面对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不家诛邪偶，它不吃幻术，走的又是刚猛快狠的路子，偏偏是苏决不擅长对付的，所以眨眼之间，结界便被打破。 诛邪偶虽然动作利索，但是耐力不佳，我必须得尽快摆脱目前的处境，否则再过会儿，怕真是要糟糕了。 趁他们两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再次运力，将意识集中到了铃铛之上，冷不丁道：“苏决！” 他一走神，魂魄竟当真应声而来，不过很快，又被他强行拖回了体内。 虽然只有片刻的空闲时间，法阵消失后又很快复原，但对我来说，却是大好的脱身机会。 双脚在地面一蹬，整个人便从地面弹射起来，月神鸦一直在半空中观战，见状立刻飞过来将我接住。 得到自由的人，宛如蛟龙出水，身心畅快！ 诛邪偶看到我出来，大刀挥的愈发起兴，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苏决显得很吃力，我借机跳过去，对准他的胸口一记飞踹，他便飞出去了数丈远！ 苏决擅长使用幻术，体力远不及常人，狼狈倒地上，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才要翻身而起，却被我一个箭步上前，拿伞尖逼了回去。 他躺在地上，心有不甘的看着我一眼，悄然将眼睛闭上。 我举起伞，运力将其插下去，伞尖落在地上，将小石头砰的击为数块！ 苏决听到动静，将眼睛张开，狐疑的望着我。 我将伞拔了出来，同他道：“当年在幽冥殿上，我为了东方，曾经不分青红皂白伤过你一次，虽然我从不曾后悔那日的行为，但是却也知道，自己太过冒失了。而且你身为大祭师，身居要职，杀了你九狱那边怕暂时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这次就算了，不过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若再纠缠不休，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目光闪动了下，将视线转到一边。 见他这会儿身上已经没了杀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收回诛邪偶后，我在旁边石头上坐下来，将肩膀的针逼出，懒懒道：“我知道你今晚为什么动手，又是浴风姬柔吧？” 他没吱声，但是我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苏决，你说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竟屡次被一个女人欺骗利用，过后就像废纸般被随手丢弃，你就当真心甘情愿？她什么人，什么本性？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说你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对是错，就问你一句值不值得？都说感情是不需要回报的，但是一份永远没有回报的感情，你要它何用？用来自我感动吗？” 苏决道：“要杀便杀，用不着这么多废话。” “我不杀你，”我说：“因为你现在的处境，根本不用我动手，浴风姬柔这只狐狸，早晚都要露出尾巴来，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将她从九狱救出来的事，自然会被暴露到人前，到时候就会有惩罚找上你。” 他擦了下嘴角的血，用手臂撑着站了起来，“没错，我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的，所以我现在什么都不怕。” 我叹气，“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一心向死，那神仙也救不了你。” 苏决冷笑，“那你呢？” “什么？” “你这趟回来幽都，目的又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原因你不是知道么，倘若不是浴风姬柔，我……” “别自欺欺人了！”他打断我，“都是借口，真相就是你自己想回到这里，想看着大人完婚，然后让自己彻底死心。你自己尚且放不下，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被他说的一愣，张了张嘴，却想不出合适的话语反驳。 伸手拍了拍腿，叹气道：“随便你怎么想吧，如果他挑选的女人不是浴风姬柔，这趟我本不用回来的。” 苏决走了两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大人如今昏迷未醒，就连蒋神医都束手无策，没有人知道他生的什么病，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用药救治。” 第931章 犹豫不决 听完他的话，我心瞬间揪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子？” 苏决反问：“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大人一向身体强健，这辈子只生过两病，第一次是你联同东方玉狐刺杀他，如今是第二次。据蒋神医说，他意识未清醒的时候，只说了三个字，那就是你的名字。将这么强大的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唐小鱼，你可真是好本事！”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他的齿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不理会他的嘲讽，想到空华梦，就像被迎面泼一盆冷水，整个身体都凉了。 阿离唤我名字？他分明都已经忘了我，又怎么会对我再起好感！还是说，空华梦根本就不曾在他身上起作用，可真相倘真如此，那他为什么会头痛昏迷？ 我茫然坐在那里，仿佛身体的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真庆幸这会儿苏决没有计划再发动攻击，否则我必定躲不开！ 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苏决是个真君子，但是身为幽都大祭师，他却自有一番风骨与傲气。 他语气复杂道：“自少时起，她便追随大人的脚步，仰望他的背影，自此眼中再也没有别的男人。倘若不是你，她身为浴风家的大小姐，无论是身份还是长相，都同大人是天作之合。可你一出现，什么都变了。你杀死浴风神秀，毁了她的靠山与骄傲，最后还将她亲手杀死在雪夜的伏波宫中……这份血海深仇，换做谁能够忘记？” 我握拳，“是她本性邪恶，不与人为善，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就算我不出现，浴风家照样撑不了几年！” 苏决道：“那些过往对她来说，原本已经成为前尘往事了。她如今化身成魏清见，原本就是想与过去彻底切割，只是见了你，那份恨意难以压制，所以才有了不理智的行为。她原本只想报复、让你伤心难过罢了，结果大人这一病，确实让她整个计划都打乱了。如果大人不能按时醒来，大婚就得推迟……换作是你，能咽得下这口气么？” 我怒道：“她自作自受，你却将她说的跟多可怜似的，她若不用朋友的安危来威胁我，我又何必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一连串事？” 看我反应这么激烈，苏决顿了下，“所有麻烦皆是因你而起，你若死了，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大人的头痛之症倒是可以不药而愈，她也绝不会再为难你的朋友……” “这就是您杀死我的理由？”我怒不可遏道：“我还觉得魏清见应该再死一次呢，她死了，阿离就可以找一个善良的女人，我的朋友也不必被刁难，你也不会生生被扭曲三观！” 苏决握拳将血液擦掉，“随便你吧，从今日起，我闭门思过，等待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再也不参与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了。” 说完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原地，我坐在石头上，满腹怒火无处发泄。 只因想了半天，竟觉得苏决的建议很不错。 我若死了，这是问题就真的不存在了，可我还这么年轻，世界这么美好，自杀……啊呸！ 犹豫了半晌，我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所有人的话都不足为信，我想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看他，然后用自己的大脑判断接下来该如何做。 想到这儿，我立刻站起身来，召唤出霞生，让它带着我去幽冥殿。 无论是对我还是月神鸦，都对这条路非常熟悉。 所以在夜色的掩护下，并没有起任何波折，便成功潜入了幽冥殿。 跟往常一样，月神鸦降落在偏殿，因为那里完全没有守卫，是最佳落脚点。 我落地后，在黑暗中隐去身形，悄然来到正殿。 这个虽然灯火通明，当然是人手并没有加多，莫非是害怕走漏消息的原因？ 趁守卫不备，我溜了大殿，侍者捧着药走过来，被我一记手刀砍晕，顺手将药碗接了过来。 看着对方滑落的身体，我内心充满了愧疚之意。 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衣服调换了，自己端着药碗，低头来到了软榻前。 让我惊讶的是，魏清见并不在这里。 她虽然与阿离有婚约，但是出身到底不够高，那些长老和官员，是不会允许她在这个时候近身的。 阿离安静的躺在那里，面容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跟我记忆中高傲清冷神采奕奕的印象截然不同。 病中的他，显得尤其脆弱，眉头微微皱着，就算是在梦里，看上去也并不轻松。 我在塌前跪坐下来，将药碗放在小案上，下意识想伸手触碰他的脸，但是生到一半时，手指却像被火烧一样，迅速抽了回来。 空华梦是我下的，所以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现在的我，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再碰他了。 我看着他，眼眶一热，鼻子莫名的开始发酸，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话又咽了回去。 最后一个月发不出来，灯火忽明忽暗的，将我笼罩的阴影里。 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真是的，怎么又哭了……我嫌弃的在脸上胡乱擦着，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动了，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道并不重，但是我却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然而他那边却迟迟没有下文。 愣怔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是这做梦了。 他体温本来就低，这会儿更是冷的像冰块一样。我犹豫了下，将毯子给他往上盖了盖。 我不敢冒然拉扯，生怕将他惊醒了，于是两人就这样以诡异的姿势僵持着。 明明才离开了没多久，但是我却感觉，就像已经分别了很多年似的。 很想他，哪怕是这会儿人已经在眼前，还是特别想。 想他睁开眼，温柔微笑的样子，想他拉着我的手，镇定自若的无视所有人的目光，穿过大街小巷…… 记得几个月前，我离开幽都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神情冰冷的样子，心里都在叫器着自由自由！可是到了眼前这会儿，能想起来的，却全是他的好。这让我很痛恨现在的自己，反反复复犹豫不决！ 第932章 投桃报李 正想得出神使用，您突然传来脚步声，我立刻将阿离的手打开，自己隐藏在帐幔之中。 幽冥殿的侍从，十有八九都认得我，绝不可以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脸。 有人走进来，伸手摸了摸已经凉掉的药碗，狐疑的唤了几声侍女的名字。 见无人回应，她便立刻上前，确认阿离的境况。 看到他平安无事，便长舒了一口气，趁她离开重新煎药的功夫，我悄然尾随出去，翻身上了屋檐，避开守卫后，脚步飞快的离开了正殿。 回到芙蓉巷后，魏清见也没有回来。 我也睡不着，便靠坐在窗前等着天亮。 在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魏清见总算露面了，独自一个人，手中拎着个木盒。 进院子后，便找守卫询问府上的事情。 守卫声音压的很低，同她说了我的行踪。魏清见安静的听完，摆手让对方退下。 她眉头紧皱，似乎在忧虑是什么，并不急着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朝我这边走来，很快，敲门声响了起来。 待我把门打开时，她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我从幽冥殿回来，给你带了些吃的。” 说罢便将手中的篮子递了过来，我连声道谢。 魏清见用愧疚的语气道：“不好意思啊，为了我的婚礼，害你大老远的从九重天跑到幽都来，最近我一直在忙，没什么时候照顾你，等到大婚完毕，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我说：“不必麻烦了，父亲写了信，要我尽快赶去与他会面。等到大婚结束，我就离开这里。” 魏清见的眼神有些复杂，说不出是憎恨还是庆幸，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幽幽道：“也好。” 等它走后，我将食盒打开。本来以为她是在说谎，可是看到里面的点心后，发现确实是幽冥殿的御厨所制。 看来她确实去过那里了，只是不曾同阿离见面罢了。 过去她是高傲不可一世的浴风姬柔，现在她是夹着尾巴做人的魏清见。 虽然恨我恨得牙痒痒，但是却无可奈何。树倒猢狲散，浴风家族的势力早被清除殆尽，如果她能利用的，也只有苏决一人。 她恨我，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报仇，只能用这种方法暗搓搓的刺激我，借此让自己的心理平衡些。 至于对阿离，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恨意，明知道那个男人才是让他罪魁祸首，但是她却选择无视。 都说挑选伴侣时，与其找一个你爱的，不如找一个爱你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那人都会在背后，默默的付出，盲目的支持。 虽然不确定阿离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却隐约明白，这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感情上，浴风姬柔永远不会背叛他。 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我自愧不如。 看着桌子上的那盒点头，联想到昨晚苏决的话，以及如今躺在幽冥殿上的人，我觉得应该同魏清见好好谈谈了。 互相摊牌，开诚布公的好好说说，或许她会同意放下过往恩怨，让我就此离开幽都。 婚礼什么的，我实在不想出席，更没办法想象，阿离挽着别的女人进入洞房会是怎样的画面！ 在房间想了一上午，我决定跟魏清见谈谈。 然而当我去找她的时候，发现人又不见了。询问府上的侍女及守卫，全都推说不知。 她平日里，行踪就颇为神秘，所以除非主动告知，否则是没有人敢询问去向的。 于是我便在家里等着，并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全都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连说词和语气都斟酌好了，只等与她碰面。 期间织女来过了，捧着喜服等了好半晌，直到黄昏时才离去。 我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面转，守门人进来告诉我，有人找。 什么情况，莫非又是苏决？昨晚他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再也不参与此事了吗？ 我满心狐疑的到了外面，发现竟是狐女！ 她看到我很高兴，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并热情邀我到外面走走。 府上都是魏清见的眼线，说话的确有诸多不便，于是我便跟着她穿过芙蓉巷，来到吊桥之上。 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狐女眨眨眼睛，故弄玄虚道：“你猜。” 我摇头，“猜不着，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狐女道：“我从寂树那里听说的。” “寂树？”我愈发纳闷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还同他在一起么？” 狐女趴在铁链上，美眸滴溜溜的打量了我一圈，叹气道：“看见你过去曾经救过我命的份儿上，我就不卖关子了，实话告诉你吧。” 我点头，满心雀跃的等待着真相。 狐女道：“三个月前，我只身前往魏清见的旧宅，本来是想打听关于消息，却不曾想竟然打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哦？”如果没猜错的话，我认为应该是魏清见的真实身份无意间曝光了。 狐女摇摇头，“这个秘密太过重大，我现在也没有证据，实在不方便同外人说。总之得知此事后，我吓了一大跳，才要逃跑，却不妨落入了那女人的圈套，最后被喂了毒不说，还被锁住原形困在那里。百般无奈的时候，我只好将枯文蝶放走，希望它能够传递信息出去。说实话，虽然当时决定那么做了，但是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没想到当真把你召来了，还将我救了出去，还将我留在守城驿馆……这件事真是多亏你了，小鱼儿，谢谢！” 我笑笑，“举手之劳而已，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狐女道：“从那以后，我便留在了驿馆，每日与寂树，同吃同住……其实身上的伤早好了，毒也解了，但是一直找各种理由拖着，始终不愿意离开。寂树虽然知道，但也无可奈何，再加上他一直调查魏清见，所以便对我睁只眼闭一只眼。而我也在今天上午，无意间得知了你在这里的消息，所以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过来告诉你。”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都被吊了起来，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断，唯恐她临时改变主意，只有耐着性子等待。 第933章 无礼之举 狐女看着我，又莫名的叹了口气，“寂树擅长药理医术，你知道吧？” 我点头，“知道，你身上的毒不就是他解的么？” 狐女道：“没错，我原本以为他也就是医术不错而已，却不知，他竟有一个鼎鼎有名的师父……” 我皱眉，“师父？” 狐女道：“药王扶伤，你可曾听过？”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药王扶伤！我对阿离所下的空华梦，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见我神情异样，狐女便道：“两个月前的清晨，天还未亮，我在花园中散步，驿馆突然有贵客登门……你猜那是谁？” 我紧张的声音都跟着颤抖，“别告诉是冥王……” 狐女开口浇灭了我的希望，“正是他！他神色匆忙而来，唤出寂树，两人在院中对话，竟连我在花园假山后都没有发现。” 我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狐女道：“冥王大人问寂树可曾听过空华梦，寂树说在师父那里听到过。冥王便同他索要解药，寂树却说此药仅此一粒，而且扶伤已死，也再不可能有解药了，还问冥王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人说他想忘了一个人，所以服下了空华梦，但是……” 我一把抓住狐女的手腕，急切道：“但是怎样？” 狐女道：“他又后悔了，他不想忘，更不想放手。” 我咬着嘴唇，“然后呢？” 狐女道：“寂树说空华梦需要七夜，才将记忆彻底转化为梦境，大人只要不合眼，不睡觉，记忆便不会消失，大人在听完这番话后，便离开了驿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便不得而知了。只知道从那日起，寂树便频繁进去幽冥殿。而不久后，便传来冥王大婚的消息，而你则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件事，我原本不该打听的，但是关系到你，就忍不住多留了个耳朵。今早驿馆又有动静，说是接到了命令，要加强守卫，严禁任何人出城，尤其是你。我这才知道，你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同魏清见住在一起……思虑良久，我才决定过来告诉你，又担心碰到那女人，所以提前确定了这里的情况后，才敢上门。” 见我望着河面一言不发，狐女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是不清楚你同冥王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对你的心意，三界皆知。人生在世，得一知心人不易，妹妹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将这么好的对象供手让人啊！” 我默默听完，只觉得心里头乱糟糟的。 当日我离开幽都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忘了也罢，彼此都可以得到解脱。 却不曾想，我前脚才走，他竟然就开始后悔了…… 空华梦是扶伤所制，虽无解药，但寂树却是他的亲授弟子，或许能够拿出对策。 联想到他几次见面，对我的态度，全都暧昧不明似是而非，而且还对守城卫下达了命令，一时间竟无从判断，他现在记忆空间恢复了没有，昨晚发病究竟是真是假！ 狐女说完消息便匆忙告辞，临走时再三叮嘱道：“你以后见了寂树，可千万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狐女走后，我便开始回到芙蓉巷收拾行李，然而魏清见竟又是一个彻夜不归。 不仅是我等的焦急如焚，就连织女也急的火烧眉毛，不得已拉下脸来恳求我，“小主人，这离大婚没几天了，然而魏姑娘却连着两天不见人……拜托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着想想办法吧！” 我安慰了她两句，决定不再守株待兔，直接去找苏决。 听见到我说明来意后，苏决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想知道。记得我已经说过，不会再参与你们两个的事，你与其在我这里纠缠，不如去别的地方问问看。” 我恼火道：“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会儿身份不便，哪会来找你？魏清见有多在意这场婚礼，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对大婚的每个细节都很上心，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别的不说，你就不担心她出个好歹意外？” 苏决竟出人意料的平静，“担心也是无用，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 说罢竟布下结界，犹如老僧入定般进入假寐。 任我如何吵闹，都不理不睬。 见他如此心灰意冷，我便去伏波宫找左思。 看到我，他先是一愣，随即道：“这个时候，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问：“知道魏清见在哪里么？” 左思道：“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她的行踪，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说：“魏清见失踪，已经两天没见着人了！” 左思波澜不惊道：“哦。” 我错愕道：“哦是什么意思？过几天就要大婚了，未来冥后消失，你竟一点也不着急么？” 左思慢悠悠道：“这事不归我管，急也没用。” 我瞪了他好一会儿，方才甩袖离去。 路上，我正气呼呼的往回走，冷不丁此刻竟被人尾随。 于是脚步悄然加快，毫无预兆的拐到街边小巷中，然后翻身上墙，待那人进来后，方才纵身跳下，皱眉看着他，“怎么会是你？” 来的是熟人，如今幽都守城卫少年大将军，寂树。 他看着我，神情倒是一点也不尴尬，还冲我笑了下。 “你跟着我做什么？” “属下奉命交给姑娘一件东西。”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锦盒。 “什么东西？”我犹豫了下，伸手去接。 就在我接盒子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指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抓着我的手腕，蓦然一转，师父加在锁魂链上面的那道符纸封印竟然就此脱落！ 身体的力气瞬间就被抽走了，盒子啪的落在地上。 我突然间醒悟过来，这是一个局，他有预谋的过来拿我。至于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一点都不重要！ 想到这儿，我连忙去捡符纸，寂树却抢在我之前，将符纸抽走了，并在我的注视下，将其折叠起来，塞到了袖子里头。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很抱歉，请宽恕在下的无礼之举。” 第934章 已经分手 我迅速冷静下来，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寂树道：“我明白你的疑惑，但是请恕在下什么都不能说，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便跟我来吧。” 他态度虽然看似客气，但是眼下的情景，根本容不得我作任何拒绝。 没有了师父的那道符，我又被锁魂链束缚着，眼下与普通人无异，根本不可能是他对手。 寂树是阿离的心腹，一般的人差遣不动的，这会儿突发此举，难不成是他醒了？那是不是同时也意味着，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不会吧！ 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面前悄然出现了一辆马车，寂树平静的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其在这里胡乱揣测，不如跟我去一探真相。” 虽然跟这少年的交情并不深，但是我对他却有种莫名的信任，而且眼下就算是被他撕了封印，但是依然察觉不到对方有任何恶意。 我犹豫了会儿，上了马车。 寂树并未进入车内，而是独自坐在前面带路。 我对幽都的地形熟悉之极，根本不用掀开窗帘去看，但凭感觉就知道目前，所处的位置。 马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穿过闹市后，来到一片寂静的竹林，马车停住。 寂树看着我，指着里面的茶社道：“那里有人在等你，姑娘自己进去吧。” 说完又安慰似的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这地方我并不陌生，当日对阿离下空华梦的时候，便是约在这里。 这里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守卫，但是却相当僻静详和，所以我猜测，应该是某个权贵的私人领域。 沿着幽径进入竹林，茶社映入眼帘，还未接近，就感受到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息。 不是他，阿离个性内敛，绝不会这般张扬示威。 可若不是他，又谁能够驱使寂树来找我？对方甚至还知道锁魂链和封印的事！ 虽然明知没什么用，但我还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伞。 进入茶社后，我悄然吸了一口凉气。 只因里面坐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六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闻听到脚步后，一致都把目光投射过来，瞬间让我化身成为了焦点。 六大长老，怎么全跑到这里聚齐了？这画面，倒是比阿离在这里还让我惊讶错愕！ 要知道他们几位，个个都一大把年纪了，平日里深居简出的，除非是重大事宜，否则都不轻易露面，更别提眼下六人全到了。 个个面沉如水，目光复杂的盯着我。 我脚步定在门槛上方，竟不知是落下去还是收回来。 茶社里的气氛很肃穆，本来是很幽静风雅的场所，这会儿因为几位长老的到来，莫名有了有了几分古老的庄重，仿佛到了文物展示厅一般。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几位长老，请问找小女子有什么事？” 坐在中间的长老摆了摆手，我乖乖的走了进去，在蒲苇草席上跪坐下来。 他们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个个体型高大，目光锐利如剑，好似鹰隼般将我包围住。 进门前我一直昂着头，心想无论待会儿见了谁，都绝不能输了气势，谁成想竟是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有些难以招架，脖子也不自觉的缩了下来。 对面，清池长老目光阴沉的看着我，“大人如今的处境，你可知道？” 我本想装迷糊的，却又担心会露了破绽，于是硬着头皮道：“知道一些。” 清池长老道：“大人已经连续昏迷了四日，至今未醒，查不出病情，也找不到原因，三界所有大夫全都束手无策。” “哦。”我故作平静的点头，心脏却扑通扑通的猛跳。 “我们几个，都是看着大人一路长起来的，这些年来他为你付出多少时间与心血，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到，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嗯。” 虽然我承认这些话都是真的，但是被居高临下，压迫审视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此刻面前这几位老人，就像传说中的恶婆婆，正用挑剔、为难的目光在我周身打量，就好像我同阿离的这份关系，生生将他糟蹋了似的！ “大人如今性命攸关生死未卜，你就是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回报他的？”清池长老猛的提声，语气尖锐的质问。 “我们俩个已经分手了。”我说。 他皱着白眉毛，面色不善道：“什么分手？” 我小心翼翼的解释说：“就是掰了，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男婚女嫁，再无一点关系。” 清池长老怒道：“谁准许你们这么做的？” 我不由撒了个谎，“我们两个人协商过的，所以我就离开了幽都，而他则同魏姑娘定了婚，后一件事你们也知道的，不是吗？” 清池长老冷哼一声，“鸳鸯戒可还在你身上？” “在！”我点头，用背包中拿出那枚戒指双手递上。 再过几天就是大婚了，这戒指当天要用的不是么？我正愁怎么物归原主呢，今天倒是得机会了。 然而他却并未伸手接，而是皱眉道：“给我做什么？这是未来冥后之物，你还不赶快收起来！” “啊？”我惊讶，简直怀疑他们根本没有听见自己方才那番话，“我同冥王大人已经没关系了。” 清池长老蛮横道：“这事你说了不算！” 我疑惑道：“那谁说了算？冥王大人？” 清池长老道：“没错！” 我说：“可他现在昏迷不醒啊。” 清池长老道：“这就是我们今天来找你的原因。”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我心虚的不敢抬眼，唯恐这些人知道了空华梦的事，如果要被他们得知阿离被我下了药，这些老家伙非将我撕成碎片不可！ 清池长老道：“冥王大人昏迷未醒，原本应该取消或延后婚期的，蒋神医说或许是因为晦气所致，于是建议依照原计划实施，成亲冲喜，大人或许就会因此醒来。” 成亲冲喜……我以前就说过，这个蒋神医有做神棍的潜质，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朝这个方向发展了！ 第935章 执意不肯 知道真相的我，觉得这件事情很不靠谱。 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是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我拿着戒指，纠结，“既然如此，那你们更应该将戒指收回去，交给魏姑娘啊。不是说只有戴了它，才是真正的冥后么？” 清池长老淡淡瞥了我一眼，感觉像是要翻白眼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神情克制道：“魏姑娘原本是冥王大人指定的，但是两人八字不合，甚至还有冲煞之相，大人如今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迎娶这样一个女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所以呢？” 清池长老面无表情道：“你同冥王大人的这桩姻缘，是经六位长老反复核审、并由老冥王亲自敲定的，无论是命格还是属相都非常相配，是冲喜的最佳人选。” 我屁股上就像被猛扎了一针，蹭的跳了起来，“我拒绝！” 清池长老阴沉沉道：“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气乎乎道：“为什么？你们之前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不是么？结果我们俩人分开了，你们便欢天喜地的同意他和别的女人成婚，如今出了状况，又想把我拉回来利用！人多了不起吗？年纪大就可以不用讲理了？冲喜，见鬼去吧！谁提出来的主意，就让谁去，反正我不嫁！” 说到这儿便往外走，但是身后那么多人盯着呢，哪里会让我轻易离开？ 所以很快，我便撞到了一位长老布下的屏障之上。 我捂着鼻子，愤愤不平的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冲喜这种事你们也信吗？要是我们成亲了，他还昏迷不醒呢？” 其中一个倔老头冷冷打断我，“不要做那种恶劣的假设，冥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会醒过来的！” 这几位长老，个个都是敲不开的榆木疙瘩，当真同他们讲理，怕得把自己累死！ 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那魏清见呢？你们又置她于何地？就不怕她有意见？” 清池长老道：“放心，此事经同她商议好了。” 我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魏清见在哪里？” 清池长老道：“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梳妆打扮，在大婚当日装扮成新娘的样子，老老实实拜堂成亲即可，别的事，你都不必操心。”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古怪，我反复琢磨了两遍，突然明白过来对方什么意思，“你们想让我扮成魏清见去拜堂，完事后，再让她调换过来做冥后，是么？” 清池长老点头，“你很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冷笑，“这算盘打的真是响，我做这种事，自己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他眼中透露着一丝反感，“冥王大人安康，便是三界之福，你我之福，你还想要什么好处？果真跟赤渊一样，桀骜难训冥顽不灵，不忠不孝，不知施恩图报！” 我握紧拳头，突然间就明白过来，魏清见因何失踪了。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被他们给保护起来了，毕竟，那可是未来的冥后啊！ 而我，身为这个计划当中最重要的棋子，如果当真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怕是绝对没有性命活到大婚的第二天！ 他们是位高权重的幽都贵族，所以谁都不怕，哪怕是我有外人难以企及的背景，在他们眼中，依然是个鲁莽低贱的丫头。 我目光扫过对方，只见他们个个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内心又气又恼。 我冷冷道：“如果我执意不肯呢？” 清池长老道：“那就给他看看，拒绝此事的下场。” 旁边的长老抬手，屏障上立刻呈现出无数幅熟悉的画面来。 织女正在小心翼翼的整理喜服，不知为何竟然哭了起来，嘀咕道：“小主人，虽然你这几天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你也不能恨我，否则也就不会同意我出桃花水榭了不是么？您是心里头难过吧，毕竟原本要嫁给冥王的人是您呢……” 画面一转，竟是换成了正在幽都街头闲逛的木曾，她怀里抱着孩子，手里头拿着一串糖葫芦。本是温馨快乐的亲子画面，却不知为何竟眉头紧锁。 接下来出现的还有梦魇、河猴、山膏、犬鬼、木客……它们这会儿竟然全都已经出现在了幽都，除了木曾和梦魇以外，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毕竟能参与冥王大人的婚礼，这对寻常妖怪来说，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清池长老语气不屑道：“这些鸡零狗碎的妖怪，应该都是你的朋友吧？” 我握紧拳头，“你想让它们来威胁我吗？” 清池长老道：“谈不上威胁，只是想提醒你要老实些。我听说你跟九重天那边有不少关系来往，但是那又怎样？三界哪个头目不以我们幽都马首是瞻？幽都是生死重地，就算是那些修行千万年的妖怪，也依然难逃轮回！大人，是三界的冥王，如今有难用得上你，莫说是要成一次亲，就算是要你性命，也没什么好说的！还分手，你也配？！鸳鸯戒你暂时收着，大婚之日用得着，等到洞房之夜后，你再将其转交给魏姑娘吧！” 我握拳，五根手指发出啪啪的关节声响。 我早该明白，这世界，不是好心就能换来好报的，当日九狱之中，我竟还一心想要在月渐寒手中救他们，如今想来，真是太荒唐可笑了！ 我到底还是小瞧了浴风姬柔，原本以为她已经没了家族势力，如今孤掌难鸣，却不曾想竟身后竟然还有这么多人！ 这几位长老，未必能看得上她，但是表面上温柔识趣的女人，应该不会太惹人讨厌。 二十年前，妈妈自冥界返回现世，赤渊为爱叛出幽都，让这些人颜面尽失。 二十年后，他们痛恨自己当年有眼无珠，从万千女孩当中选择了我与阿离结缘。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他们便义无反顾的成为了魏清见的后盾！ 替亲这种瞒天过海的事，真佩服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居然能想得出来！ 这些家伙，看不起爸爸妈妈，亦看不起我和那些妖怪朋友，但是却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压榨我们身上的每一点存在价值。 倘若这回被他们如愿，从今以后，我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第936章 大婚前夕 清池长老看着我，眼神轻蔑道：“我听说你是个重情意的人，所以才结交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朋友，那就让我们看看，你是否如传闻中一样，愿意为他们的安危尽一份力。” 我咬牙瞪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将手指松开，“不就是替婚么，我愿意，但是你们得答应，不准打我朋友的主意。” 清池长老神情高傲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你们还有别的话说吗？” “没有，你可以走了。” 旁边的长老将屏障撤去，我忍着怒气出了茶社。 寂树看见我出来，关心道：“没事吧？” “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么？”我问。 寂树愣怔了下，摇头，“我只是奉清池长老之命行事，叫你带到此地而已，别的事一概不知。” 我说：“那便把符纸给我。” 寂树才要去拿，手臂突然被一道白光弹开，符纸竟直直的飞入茶社。 未见人影出来，只有一个冷清清的老声道：“你这丫头野性难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此物就暂时由我保管，等到事成后，再还给你。” 还给我，骗鬼去吧！我狠狠腹讥着。 清池长老又道：“劳烦将军将她送回原处。” 寂树领命，又赶着马车，将我带回交手的巷子。 我掀开帘子，跳下马车，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看。 寂树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转到一边，“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等等，”我叫住他说：“我想问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寂树点头，“你问吧。” 我问：“阿离为什么昏迷不醒？” 寂树目光闪烁了下，“抱歉，我不……” 我直接干脆道：“可是空华梦引起的？”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神情充满了疑惑，但是并没有多问。 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没错，大人服用了空华梦，被我用药吊着清醒了数日不肯睡下，但最终还是没能抵过身体的反抗。空华梦药无解，原本会将你的所有记忆全部抹煞，但是大人身体构造异于常人，他有两个魂魄，虽然在体内融合了，但说到底，两个魂魄还都是有意识的，所以空华梦的作用，或许在他身上体现的不是很好，我这话的意思……你能听懂么？” 我恍然道：“难怪他对我……可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寂树道：“关于这点，我也很是疑惑，初步怀疑空华梦干扰了大人的意识，两个魂魄出现了未知的反应。具体原因，或许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吧！大人吩咐过，此事不能同任何人说起，所以我不曾对几位长老说起，但你同大人关系非浅，又知道空华梦，所以便有了方才这番话，希望你听完就忘，莫放在心上。” “他会有危险么？” “暂时不会，昨日我才去看过，无论是脉相还是气息都很平和，没有任何异样，只是……也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罢了。” 听到这里，我着急道：“可是几日前，我夜探幽冥殿，他还抓了我的手！” 寂树惊讶，“当真？” 我点头，“是真的，只是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确实不像有意识的样子，最后离开的时候，我才将它松开。” 寂树思虑半晌，才轻声道：“之前我一直不赞同蒋神医的冲喜之说，但现在却觉得有几分道理，大人的心里，除了三界外，便只有你了吧？他对此事一向看的重，或许成亲，真的可以刺激到他的意识，令其苏醒也未可知。” 我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同我讲这么多。” 寂树略带愧疚道：“你不必谢我，今日之事，真的很抱歉。你我经历类似，每次见面都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感。大人昏迷前曾下过命令，要我听从长老之命行事，所以才……” 我叹气，“没事，我不怪你，就算今天你不来，他们也会找别人的。” 那些家伙人多势众，又在幽都盘踞多年，我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也只是性情高傲、对我不顺眼而已，待阿离还是忠心耿耿的，处理政务也算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只是我也不是软柿子，一声不响的由着他们拿捏！ 替婚，还是替浴风姬柔成亲，还是做梦比较容易！ 值得庆幸的是，这几位长老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笃定了我会老实听话，所以并未禁锢我的人身自由，还留我在芙蓉巷的宅子里。 事到如此，我在幽都这边，依旧处于弱势，迫切需要人手支援，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没必要硬撑着装强大。 没有符纸了，再往师父要一道就是，我立刻动笔写信，将目前的局势，还有自己的计划打算，原封不动的告诉师父。 赤渊和妈妈那边，也是不能再瞒了，否则他们两个人的脾气，怕是知道了要出大事。 这次大婚，初七亦在受邀之列，所以也得通知他，免得到时候一头雾水。 将该告知的人全部告知了一遍，才将枯文蝶放飞，织女就捧着喜服过来了。 我告诉她魏姑娘不在，织女却弱弱道：“我这次不找她，而是来找小主人的。” 我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清池长老吩咐的么？” 织女点头，“说魏姑娘在幽冥殿有要事，暂时不能回来。小主人身形与她不相上下，请您代为试穿下。” 我一点心情也没有，但又不想为难织女，于是将样衣接过去，到屏风后面换了。 出来后织女嘴巴大张，好半天都没有合上。 “这、这身衣裳，您穿上真好看！” “可有要修改的地方？” 她上下看了半天，摇头，“之前大人说让腰间收紧，下摆加长，我还担心魏姑娘穿了会不合适，也不敢多说，没想到……您穿着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笑笑，去换了将样衣交还给她。 知道魏清见不在府上，便道：“你在桃花水榭呆的久了，不知道外面的复杂，以后与人结交的时候，最好当心些，有的人虽然表面上和善，但实际上却很危险，不要被假象骗了。” 织女愣了下，很快点头，眼中竟溢出一丝泪光，“我就知道，小主人一定是有苦衷，所以才故意冷落我！” 第937章 安然享受 织女性格单纯，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小矫情，原以为说出真相后再费一番唇舌解释，却不曾想她竟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了我。 见我态度有所改变，织女便滔滔不绝的叙述起自己离开桃花水榭后的经历，说自己在别处不认识什么人，听闻幽都多俊男美女，于是便赶到此地投奔师父。 织女的师父，我曾经听人说起过，据说那是一位手艺高超的女师傅，世代经营绸缎布庄，擅长缝纫，没想到竟是幽都鼎鼎有名的百衣坊老板。 这位女老板，不仅手技一绝，就连生意都做得风生水起，几乎包揽了整个幽都官方皮、缎、衣三库所需，在我心中是个很厉害的人，只是她自称身体不好，平日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所以一直无缘得见。 织女虽然在幽都没什么名气，但是因为天赋奇佳，所以颇受老人家青睐信任。 这次喜服裁制，本应该由老师傅亲自动手，无奈她半个月前滑倒，手臂摔伤骨折，所以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了自己的徒弟。 织女述说完毕后，又擦拭着眼泪道：“小主人，当日离开山庄的时候，我曾许诺过您，待您与符公子大婚时，喜服需得交由我亲手裁制，谁成想竟凭空冒出来一个魏姑娘，生生将这段姻缘拆散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如今情况复杂，三言两语也道不清楚，于是便安慰了她几句，将人送出了芙蓉巷。 自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外面赫然多了许多陌生男人，个个体型高大健壮，虽然竭力装作路人的样子，但是全都在附近游荡无所事事，显然是派来监视这座宅院的，准确地说，是来监视我的。 找了个人逼问试探，结果确实如此，说是奉了清池长老的命令，一旦发现我有任何异动，需得立刻阻止上报。 也就是说，未来几天，我都得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了。 我现在腕上带着锁魂链，同普通的巡逻守卫交手都很吃力，更别提是高手了。 为了让那些性格高傲的长老们放松警惕，我故作乖巧的样子，未来几天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房里除了吃就是睡。 虽然表面上看是平静，但是心里却非常焦虑。 还有一日就到婚期了，按理来说，枯文蝶应该将信都送到了，但是无论师父那边，还是赤渊这头，都没有任何回应。 这不禁让我泛起嘀咕来，难不成信件被人中途拦下了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糟糕了。 大婚前日，住宅的侍从全部都被替换过了。 就连侍女老妈子，看起来都身强力壮会两下子，显然是已经被授意过了，对我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很是尊重，只字不提魏清见。 府宅上下都挂满了丝绸和灯笼，所见之处皆是大红喜字，侍女随从个个喜气洋洋的。 不仅如此，隔着隔墙，也不断有丝竹和锣鼓声传进来，还不时有人放烟花，竟比过年还要热闹！ 唯独我的房间冷冷清清的，完全没有半点喜色。 我坐在床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影，耳旁悄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我会给你一个举世无双的盛大婚礼……” 如今这婚礼的动静，确实称得上举世瞩目了。 但是两个当事者，一个昏迷未醒，一个是见不得光的替婚人，世事难料。 坐了会儿后，我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声响，连忙起身去开窗户，却见一只麻雀在外头扑愣着翅膀。 正满心失望的时候，竟看到天际处翩然飞来一只蝴蝶。 我惊喜的伸出手，它加快速度落了下来。 信是师父回的，只有三个字，简单明了，意味深长：知道了。 我对着信纸愣了好一会儿，拼命的抖，正反面全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有夹带符纸。 我绞尽脑汁写了那么多，结果他就告诉我说知道了……这究竟什么意思？真让人头疼！ 拿着那封信看了很久，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群侍女在老婆婆的带领下走过来敲门，每个人手里面都不空着，不是手饰配件就是胭脂桃粉。 我立刻将信纸收起来装进背包中，让她们进来。 老婆婆同我笑眯眯道：“姑娘，该梳妆打扮了。” 我好奇的看着天色，“这天才黑，不是还早吗？” “不早啦，梳妆需要时间，之后还有规矩事宜交待姑娘。” “可我还没吃饭呢。” 噗哧，后面的侍女笑了出来，在接收到婆婆警告的视线后，立刻正色作微笑状。 婆婆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便不吃了，大婚前一夜以及当天，按照规矩来说是不能进食的，吃太饱穿喜服不好看，而且容易引起肠胃不适，增加麻烦，让人在背后笑话。” 原来是这样，我说：“我不怕吃太胞，就怕饿肚子。” 婆婆笑容有点僵，并不将我的话放心上，“特殊时刻，您就忍忍吧。等过了明日，随便您吃什么山珍海味。” 我悻悻地叹气，便沉默着由她们折腾。 以前在倚楼阁，花姐曾经为我梳妆打扮过一次，在我看来，那过程已经很繁琐恐怖了，没想到这次更甚！ 先是清洗泡花瓣沐浴，之后是四个侍女按摩放松，有按肩的，有捏脚的，亦有掐腰松骨的。我这回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赚钱了，什么叫享受？这就是啊！ 被几个美如天仙的女人轮流服侍，除了不给饭吃，其它一应俱全，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 我躺在那里，神经原本是很紧绷的，结果不多时，便开始昏昏欲睡，恨不能将时间停下，一辈子保持这样的慵懒状态！ 按摩后，便是躺在那里绞脸修眉，傅粉上口妆，于是我又被折腾精神了，就像一个玩偶，由着这帮人摆弄打磨。 房间里除了她们弄出来的细微动静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老婆婆揣袖站在旁边，一边审视，一边点头。 不过这种平静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被尴尬的声音打破了，咕……咕…… 第938章 美丽代价 其中一个侍女率先听到声音，茫然的抬头四下打量。 没多久，第二个第三个包括旁边的老婆婆也听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虽然气氛有些怪异，但我并不觉得尴尬难堪。姥姥从小教育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的，有很多认知都被颠覆了，但是这件事却是赞同不已。 天大不过肚子饿，除了个别奇葩的妖怪之外，我还真没见过有谁不吃东西的。 以前同阿离赌气的时候，曾经虐待过肠胃，吃了就吐，养了好久才恢复正常，而我也因此尝够了苦头。所以从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再伤心难过，也要准时进食。 “别看了，”我淡定的同老婆婆说：“如果没东西的话，它会叫的越来越响。” 咕咕……咕咕……真争气，我话音才落，它就叫的愈发厉害了。 开始大家还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后来渐渐的，全都绷不住了，惊慌失措的看向老婆婆。 她皱起眉，吩咐其中一位侍女下去准备碗粥过来。 “粥不管用，”我立刻道：“我饿过头了，平常又是无肉不欢，来两个烧饼、一碗红烧肉、两个酱肘子、一盘麻辣虾……麻烦再加个苹果。就先准备这么多吧，反正明天少不了再吃一顿。” 我这话说完，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侍女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方才回头弱弱道：“婆婆，这……” 老婆婆话语中略带一丝无奈，“就照她说的去做吧。” 我颇感欣慰，说实话，大晚上的吃这么多东西确实有点过分，但是没办法，我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不填饱肚子怎么有精神？没精神就颓废，脑袋也不灵光，如果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被浴风姬踩着虐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这边动作还在继续，身为一个女人，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脸上花费那么多时间？涂涂抹抹、描描画画，更要命的是，他们努力了半天后，在我眼里，还依然跟素颜时没什么差！ 我越发感慨，加餐是个明智的行为！ 很快，饭菜便端了过来，我这边只好被迫暂时中止。 看了一下沙漏，差不多已经到子时了，到了这个点还没睡，是个人都会想吃点东西。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我拿起了筷子，秉承一贯快准狠的精神，将这些东西一扫而光。 这群侍女脸上写着‘我不饿，我一点都不饿’，但是眼神却全都亮的惊人。 当我把最后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时，耳边隐约传来了咽口水的声响。 不止一个人说，看我吃饭是件快乐的事，哪怕只是碗白米饭，也能吃出惊天动地的美味画面。 肚子填饱后，我心满意足的回到了梳妆镜前，同老婆婆道：“不好意思，大家可以继续了。” 老婆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悄悄的摇了摇头。 在这些人眼里，我应该是走了狗屎运，才有荣幸嫁给冥王大人吧？ 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是大家全上，却都这么写的。 我也懒得理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又情不自禁的琢磨去师傅的回信来。 知道了，这句话有很多种解读的。 一种是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我该干嘛干嘛。 二是老子这么忙，这么大的人物，只在失忆的时候收了你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徒弟，能不能不要隔三差五的就过来打扰？ 三是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中。 …… 依照白泽的本性，以及我对他的了解，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信里表现的太过坚强了？ 胡思乱想了很久，竟然不受控制的睡着了。 锁魂链不仅有束缚能力的作用，时间久了，还会影响人的意志。 不过并没有合眼太久，很快便被人叫醒了。 “姑娘，好姑娘，醒醒，先别睡了！”有人轻声细语的唤着。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脑袋仰起，正被后面的人小心翼翼用双手托着耳朵。 弄了会儿，我回过神来，再看镜子里，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了。 虽然从五官隐约还透着熟悉，但这会儿的变化之大，竟是连自己都不敢认了。 肤白如雪，杏眼桃腮，眼睛水汪汪的罩着雾气，无论是眉毛还是嘴唇，都精致到宛如画出来似的，同时流露着一股罕见的妩媚清丽。 以前也不觉得，这会儿上了妆，才发现，自己跟妈妈果真是像极了。 难怪当年在苍桐镇上，一眼就被烛龙爷爷认出是朱砂的女儿！ 小时候曾经有个梦想，长大后要成长跟妈妈一样漂亮的女人，没想到竟在悄无声息中实现了。 因为是新娘妆，所以相对来说略微浓艳，嘴唇是赤红色的，鲜艳欲滴，仿佛是熟透的樱桃，两片花瓣似的嘴唇饱满润滑，闪着亮晶晶的光泽。 我很好奇，究竟怎么做，才能画出这样的效果。 好奇的伸出去摸，却连忙被人拉住了手臂，她惊恐的提醒道：“千万别碰，妆容会花的！” 我紧张道：“那……要是脸上痒呢，也不能抓？” 她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呢喃，“妆容花了，就得重头再来，您也不想浪费这时间吧？不仅是脸上不能碰，就连头发也不能碰，一碰就乱啦。” 我像木偶人一样被钉在了椅子上，她不说还好，一说竟是连头皮也跟着脸、鼻子、耳朵一起痒了起来，就好像是有小蚂蚁在上面爬动。 好紧张，美丽的代价竟是如此之大，我以后再也不羡慕新娘子了！ 门嘎吱一声响，竟是老婆婆带着卷册走了进来，扬声道：“接下来，该是我为姑娘讲述规矩了……” 我说：“您先等等，我想去上个厕所。” 不止是她，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我狐疑道：“人有三急，这也不让么？” 老婆婆无奈道：“去吧去吧，尽快回来，希望明日大殿上行礼的时候，可千万不要整出这些屎尿事！” 第939章 前程尽毁 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去不可，但凡有修行的，多少都能控制三急之事。 只是在这屋子里呆的久了，实在闷得慌，再加上腿脚发麻，所以想出去转转，让自己冷静些。 值得庆幸的是，这会儿还没穿喜服呢，所以一个人去就行了。 要不然，一个人上茅厕，后面还得有两个侍女托着，那画面想想都醉。 出去转了一圈，吹了会儿冷风，直到侍女出来唤，我方才慢吞吞的走回屋子里。 老婆婆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其余的人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神情。 我突然意识到，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这些参与了梳妆的女孩子，全都正值豆蔻年华，倘若替婚计划顺利进行，她们应该会在大婚后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因为她们见过了我的脸，便有可能将此事泄露，对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而言，杀人就像捏死只蚂蚁那么轻松，人只有彻底消失，嘴巴才是最牢靠的。 在强权面前，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所谓的平等。 无论如何，都不能那些老家伙得逞！ 不仅仅是为了我的朋友，为了面前这些年轻女孩，也为了我自己！ 我打定主意后，平心静气的坐了下来。 老婆婆开始宣读交待规矩，譬如怎么上轿，怎么迈步，怎么走动以及如何行礼。 点头也是有弧度要求的，太过意味着卑微没有尊严，太轻则显得轻浮没有气质。 走路需迈右脚，接物则用双手，同时举至眉间…… 我听的头大如斗，到后来只听她絮絮叨叨的，仿佛蚊蝇一般在耳边嘤嘤嗡嗡，没完没了！ 起先我还尝试着记下，后来便开始敷衍点头，魂游九霄。 就在我以为训诫快要结束的时候，老婆婆却冷不丁道：“把方才我说的那些，全部背一遍。” 我眨了眨眼睛，边也太有难度了吧？ 但是直接说没记住的话，会不会将她气炸？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在外面低声咳嗽了两声。 老婆婆将卷册放下，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脚步声逐渐远去，应该是到了花园角落那边，两人才开始说话。 这个距离一般人应该是听不清的，但是自从我几年前最到东荒之力后，视觉和耳力都敏锐了许多，所以尽管对方刻意压着声音，但我依然能将对话收入耳朵。 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很是恭敬道：“银霜婆婆，长老让属下过来问问，这边情况如何了。” 银霜婆婆？我蓦然一愣，难怪这老太太气势惊人，没想到竟是清池长老的幽妻原配！ 据说当年因为清池长老迎娶现世人类，一怒之下搬离府邸，从此一人在郊外独居。 因为拒绝清池长老的救助，生活清苦，所以早生华发，也就有了银霜婆婆的称呼。 我本以为是个寻常的喜婆，见她气度不凡也没往别处想，没想到……竟然是她。 也是，冥后替婚这种事，毕竟非同小可，清池长老就算轻视我，也绝不放心此事交于别人。 我这边正感慨的时候，银霜婆婆道：“正在教授规矩，这丫头跟传闻中一样，活泼顽劣古灵惊怪的，指不定心里在计划着什么，明日大婚，我还真有些担心。” 男人笑道：“婆婆不必担心，她腕上系着锁魂链，乃是冥王大人请人专门打造的，就是担心她冥顽不灵，出去乱闯祸。因为清池长老曾经与那匠人有恩，所以才得知了此事。她现在最多也就是动动脑筋罢了，做不出什么过份的行为，毕竟有把柄落在长老手中，您尽管看着就是，不必过份忧心，她耍不出什么花样的。” 银霜婆婆道：“但愿如此吧！那边如何了？” 男人道：“魏姑娘温柔大方，又头脑聪慧，所有规矩，只要讲过一遍，便过耳不忘，就连清池长老，都对她感到很钦佩。” 银霜婆婆叹气，“两人相比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丫头……唯一可取之处，也就是那张脸了。赤渊那小子，竟生出这样的女儿，真是……大好前程都被朱砂那个女人给毁了！” 男人安慰道：“婆婆就不要再想那些陈年旧事啦，当年您对赤渊多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不是亲孙但胜似亲孙，可他又是如何回报您的呢？叛出幽都后，从不曾回来探望过，就连书信都不曾写过一封，几年前在呆在幽都数月，都从未关心过您的下落，婆婆好心，奈何选错了人，您啊，就别再想啦。” 银霜婆婆道：“嘴上劝我不要提，你又控制不住说了一大堆。” 对方连忙赔笑，“咳，我这人，婆婆也知道的，嘴上没门儿，您老人家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奉命过来探听下消息而已，这两日辛苦婆婆啦，这边有您坐镇，几位长老也都放心。” 说罢又寒暄了几句，方才告辞离去。 银霜婆婆折了回来，我闭眼假寐，脑海中却在快速旋转，消化着方才得到的信息。 这老太太，竟与赤渊还有这般过往？可为什么我从来不曾听他说起过呢！ 赤渊虽然性情暴烈，但并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未知的秘密吧？ 银霜婆婆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再把规矩给你说一遍，这次千万得记住了。冥王大婚乃是三界盛事，届时宾客如云，千万双眼睛盯着，非同小可，绝不可出一点过错！” 我睁开眼睛，好奇道：“您怎么知道我没记住？” 银霜婆婆道：“我讲话的时候，你兀自在那咕噜咕噜的转着眼睛，能听进去才叫怪！”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跟清池长老不同，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 且不管她用意如何，老人家这么大了，还陪我在这里轻声细语的叮嘱着，我要再漫不经心的，未免有些过份。 于是坐直了身体，认真听起她的话。 不仅仅是出于对她的尊重，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小鱼儿啊小鱼儿，你同浴风姬柔恩恩怨怨这么多年，是非成败，且看明日了！ 第940章 吉时已至 小时候长在青莞，除了过年以外，最开心的事就是去看嫁娶。 一大群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敲锣打鼓放鞭炮好不热闹，揣着满口袋的喜糖，挤在人群之中，运气好除了能捡到几个钢蹦儿，还能一窥新娘子的真容。 那时候的我，也曾经幻想过将来，有天自己会跟她们一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坐马车或轿子前往自己的新家。 如今那天总算到来，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锣鼓唢呐声也震聋欲耳。 因为吉时未到，那些人只能在芙蓉巷外等着。 我虽未出去，却能想象得出外面会有多热闹！ 银霜婆婆神情依旧淡定，好像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吵杂声音影响到，她心平气和的同我述说着可能会遇到的状况，以及如何化解小尴尬与各种问题。 那些规矩虽然多，但却并不难记，只要用心听过一遍，我就能准确的复述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六名侍女分别端来了喜服以及凤冠霞帔。 样衣我已经在这里那里看到过几次，如今见了成品，才发现衣服竟也能做到有生命似的，一的目光停在上面，就再也无法转移开来！ 当衣服被小心翼翼的抖开时，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 金丝银线纵横交错，织就了夺人眼目的绚丽云纹，金色凤凰振翅欲飞，神情慵懒但又不失华贵，不动声色的睥睨天下俯瞰众生。 我想，这么漂亮的衣服，应该安静的放在那里供人展览仰望，穿在身上好像是种亵渎！ 银霜婆婆道：“给姑娘换上喜服吧！” 其中一名侍女小心翼翼捧着头发，其余几人则忙碌有序的展衣换服。 等喜服穿好后，侍女整理好所有细节，便退开距离，神情迥异的打量着我。 有羡慕、有惊艳亦有憧憬，我想这多半要归功于这身衣裳。 这么美丽的华服，穿着它却像被像被桎梏束缚了一样，我动作幅度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文雅起来。 银霜婆婆上下左右的审视了一番，微微点头，示意侍女将盖头拿来，搭在我的头上。 这是红纱制成的，虽然轻薄透光，但视野却看不分明，迎光只能瞧出个大概轮廓，而且一片红彤彤的。 侍女搀扶着我在床边坐下，银霜婆婆道：“你们都下去吧，留两个人在这里就好。” 其余的人便都退了出去，随着鞭炮声越来越响，我莫名紧张起来，“能帮我倒一杯水？” 银霜婆婆沉默了会儿，许是怕我折腾出别的乱子，所以让侍女倒了杯水过来，不过只有一点点，刚好盖住杯底。 “含在嘴里，多等一会儿，别着急咽下去。”她说。 嫁人可真不是个好差事，我默默感慨道，将杯子举起来，到了口中才发现竟当真只有一口，多一滴都没有。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着，唢呐声一会儿一变调子，不知道吹的什么，但节奏全都是无比欢快的，听久了就忍不住跟着眉飞色舞。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将塞在枕头下的七色袋拿了出来，准备塞到怀里。 为了避免突发状况，我已经提前将青花伞以及匕首全都塞了进去。 银霜婆婆虽然背着我，但是这个小动作却未瞒过她的耳朵。 “什么东西，拿出来给老身看看。”她说。 我迟疑了下，将七色袋拎起来展示给她看，故作紧张的解释说：“这是别人送的香囊，跟在我身边多年，每次遇到要紧的事，我就将其握在手中，这样就不感到紧张了。” 这袋子识得主人，外人将手伸进去，是摸不到任何东西的。 之前在九重天的时候，遇到魑魅，它的可靠性便已经被验证过了。对方非但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反而还将顺手牵羊的妖榜掉落在里头，所以才有了接任仪式的乌龙经历。 医生婆婆将袋子拿起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才要开口，被我抢先道：“你要是把它把收走了，等会在人前我腿都脚软，露了怯意丢脸怎么办？” 她迟疑了下，将袋子还给我，低声叮嘱警告道：“姑娘，今日可是冥界大事，容不得出一点差错，除了你那些朋友以外，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如今的身份，代表着大人，亦象征着我冥界的颜面！到时候哪怕天塌下来，也会有人撑着，你只需记着，随时把脊梁骨挺直了就好，其它的事，自会有人去处理，明白了吗？” 但语气却依然看似温和，但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毕竟非寻常的老太太，而是清池长老的发妻，年龄和辈分都放在那里，别说是阿离，就算是老冥王，见了她也要礼让三分。 我将袋子收起来，笑道：“放心吧，婆婆，我会老老实实做个合格的新娘子的。” 剩下两个字没有说出来，才怪！ 这边已经安置妥当了，魏清见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 听昨晚那人的说法，清池长老似乎对她满意的很。这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浴风姬柔什么身份？她虽然性格蛮横骄纵，但是礼仪规矩确实门清儿的，除此之外对各位长老以及朝中文武官员的喜好，也都比一般人了解的多。投其所好的话，讨好他们一点也不难。 除此以外，她如今的长相，温婉又美丽，是个男人都喜欢。 那些长老虽然都一大把年纪了，最是喜欢这种轻声细语规规矩矩的女子，在他们心中，这才是标准的冥后人选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指。 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炸雷响，唢呐锣鼓声陡然拔高，只听有人扯着尖细的嗓门儿喝道：“吉时已至，登门迎娶新娘子喽！” 整个世界仿佛都热闹了起来，奏乐声也吹得越发起劲儿了。 很快便有人在外面敲门，对方很是客气地问：“请问姑娘准备好了吗？在下姻缘使左思，代冥王大人前来迎亲！” 左思？咳，我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含在嘴里的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第941章 生女儿好 我这边动静太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隔着盖头，我看到银霜婆婆摇了摇头。 侍女忙过来帮我抚背顺气，左思在外面这顿了片刻，又把方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这家伙，也是知情人之一么？我想了想，自己也不十分确定。 因为他大龄未婚，又同阿离走得颇近，这些年来替他背了不少黑锅，所以这些长老都不大喜欢他，倘若不是硬着左贤大人的颜面，姻缘使的官职恐怕早就易主了。 再加上幽都所有官员里，我同他走的最近，这几乎是公认的，所以那些人瞒着他也是很有可能的。 左思是文官，虽有职务，但无兵权，真相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相干。 想到这里，我便叹了口气。 银霜婆婆道：“已经准备好了，姻缘使进来吧！” 说罢将门拉开，将左思迎了进来。 左思见了银霜婆婆，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左思见过婆婆。” 银霜婆婆微微颔首，“特殊场合，大人不必多礼。” 左思点头，走了过来，又同我拜了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吉时已至，轿子已在外面等候，劳烦姑娘移驾启步。” 我这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然后才发现这身衣裳和头上的凤冠，竟如此沉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谨记银霜婆婆的叮嘱，保持昂首挺胸的姿势，可真不容易。 左思在前面开道，侍女虚扶着我紧随其后，其中银霜婆婆则手握拐杖跟在后面。 在这里住了多日，对地形建筑也颇为熟悉了，所以我出了门后，便习惯性的脚步如飞，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方才反应过来，立刻放慢脚步。 左思身为姻缘使，朝中官员嫁娶皆由他出席操办，无论是说辞还是规矩都早已熟门熟路。隔着盖头，看着他的身影，我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我们之间的梦境来。 当时我化身为琉璃，他也是这般，带着我上轿拜堂。 只是今天，他身着玄衣，没有穿记忆那身大红衣裳。 命运可当真奇妙，冷不丁就会在过往生活中给人一些关于未来的暗示或提醒。 坐到了轿子里，我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将匕首掏出来，悄然藏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轿子抬起来，晃晃悠悠的抬起来走。 左思骑马走在前面，银霜婆婆跟在其后。 隔着帘子，窗户两侧的乐队正在摇头晃脑的吹打着，恨不能将这声音传送至幽都的每个角落，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昨晚那顿饭在我的争取下，吃到了肚子里，今早这顿，银霜婆婆说什么都不肯给了。 不过没关系，我有储备干粮的好习惯，背包里不仅有肉脯、豆干，还有两个干得掉渣的烧饼。 我偷偷摸摸的吃着，很是庆幸这会儿轿子里没有其它人。 吃饱了以后，人便打起了精神，我坐起了身体，隔着珠帘往外看。 只见外头人山人海，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削尖了脑袋往前钻，跟我过去跑着看热闹的时候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除了推搡惊呼声，还有人在小声讨论魏清见的出身。 “这魏姑娘究竟什么来历？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就攀上了高枝儿，化身成为凤凰……” “羡慕吧，那还不赶紧生女儿？生女儿好啊！说不定哪天就靠着她锦衣玉食了，嘻嘻。” “我听说他那人以前喜欢的那位姑娘，不是她啊……” “嘘，小心给人听到。冥王大人大喜的日子，你提她作甚？不想活了么！” 真是没想到，我有天也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到这里，我轻轻摇了摇头。 迎亲队伍和看热闹的人群宛如长龙一般，在大街上铺开，前后都无限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穿过朱雀大街后，看热闹的人便消失了，这里属于幽冥殿的管辖，一般人是没办法到达这里的。 守卫密密麻麻的，将迎亲的队伍每个人都收缩检查一遍，确保他们没有携带凶器。 他们动作很迅速，眨眼间便从头确认到了尾部，队伍继续往前走。 那个尖细嗓门的喜官，一边走一边吟诵，穿着粉衣的侍女，全部都装成一样的打扮，手中拎着花篮。喜官吟一句，她们便跟着重遍一句，同时对迎亲队伍撒下五颜六色的花瓣，悠扬婉转余音绕梁，将这座肃穆森严的宫殿，打造的宛如仙境一般！ 继续往前走，在祭天的广场上，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三界宾客都已经到了，全站在那里守着。 队伍整齐有序的，是现世和冥界的人，一撮一片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妖界的。 类似的场面，我已经在九重天初七接任仪式上见识过了…… 有的妖怪畏畏缩缩，有的则踮脚仰望，其中一个，甚至还骑在另一个妖怪的脖子上……别跟它们讲什么规矩，这些家伙骨子里就崇尚自由，又个个性格鲜明，想要让其老老实实的保持距离画圈站在那里不动，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基本上全是熟脸，魏清见那个女人，对我的交际圈还真是熟悉了解，有很多曾有一面之缘的妖怪，竟都邀请了过来。 现在的她，应该安然坐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幻想着此刻我遇到的尴尬场面，应该会得意的笑出声来吧？ 冥界没有现世的忌讳，出席喜宴，除了大红色以外，穿什么颜色都不打紧。 六位长老，今日全都身着白衣，白眉毛白胡子融在一起，看起来扎眼又醒目。看着他们，我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走到宾客的中间，左思翻身下马，将坐骑交由守卫牵走。 侧身站到几位长老旁边，轿子停下，银霜婆婆走过来，轻声道道：“姑娘，请下轿等候吧，稍后，老冥王以及冥母过来，就可以行礼了。” 说罢，将帘子掀开，将手伸出来。 我犹豫了下，由她虚扶着，走出了轿子…… 第942章 正面杠上 下轿后，银霜婆婆便放了手，选择站在后面。 整个祭天台上，众人就像被定格了似的，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谁发出任何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方才有侍者小跑自入口处进来，到了清池长老跟前，才要开口，却被其用眼神制止。 清池长将手指藏在袖中，悄无声息的画了一个圈形结界，侍者这才开口。 我们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两丈远，如果屏息凝神的话，就连对方呼吸节奏能够听得清楚。然而这会儿，只见侍者抬手掩嘴，却不见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说完后便又急匆匆的走了，清池长老撤掉结界，目光环视一圈后，叫来喜官，告诉他老冥王以及冥母有最重要的事，不能过来，所以无需再等，婚礼仪式照旧进行。 边次我算是听清楚了，心中很是惊讶。 究竟有什么事，竟比儿子的婚礼还要重要？如此重要的场合，竟然找借口不出席，难不成是身体抱恙？ 想到那个年轻貌美的妇人，以及那个神秘的老冥王，我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道真相还真是耐人寻味。 礼官得令，同左思低语几句，便开始往下进行。 两位高堂未曾出席，也没什么要紧的要，两个位置空着就是，依然少不了跪拜。 阿离依然昏迷，左思身为姻缘使，只能把人接到这里，接下来便是拜天地，这个环节，无论如何也不能找人替代。 所以原本四个人的主场，这会儿却由我一人承担。 先对着天地拜，然后对着座位再拜，最后面对着空气又拜。 官以及在场的冥官，个个修的一身稳坐如钟的好本事。即便冥王不在，他们依旧个个和颜悦色面带喜气，竟无一人提出疑惑。 然而妖界宾客那边，有些人却站不住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情况，冥王大人呢？怎么没出席？” “真稀奇，第一次看到婚礼上没有新郎倌儿的……” “或许大人物的婚礼跟寻常婚礼规矩不一样？” “有意思，冥王大人不在，老冥王以及冥母也不在，新娘子一个人的独角戏，这有什么意思啊？冥界别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 几位长老有人绷不住，试图用咳嗽声来镇场子。 奈何这套官场威严在冥官面前有效，同妖怪而言却是对牛弹琴，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私语声反而更大了，甚至有人毫不掩饰道：“那个老头怎么回事啊，一直咳嗽，该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我听说人类有种病叫哮喘，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真是的，这么大的场面怎么会让病人混进来啊！” “喂喂，你们快看，那老头的脸变绿了！” “天哪，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旁边那人，好像也不对劲儿！” “今天不是冥王大人的婚礼么？人呢？去什么地方啦？” …… 我这些妖怪，全都是些浪荡角色，个个奇葩，原本就没有受过什么教化，比不得九重天那些修行了千万年的大妖怪，说起话来都毫无遮拦，一点也不懂得掩饰。 再加上没有大妖怪在此，所以它们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过分。 清池长老便重重地一戳拐杖，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四下顿时寂静无声，清池长老怒气冲冲道：“哪里来的野东西，没规没据的，将方才吵闹的，全都给我逐出去！” 旁边的守卫，早已站不住了，得令后立刻动手，准确无误的将那些妖怪全都揪了出来。 奈何它们并不会老老实实顺从，于是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轰然一声炸开，嗓门也瞬间大了好几倍！ “谁看过来，我看谁敢动我？今日我等受邀，来参与婚礼，合理询问一下冥王的去向，有什么过错？你们这几个糟老头子，只有一个新娘子，还主持什么婚礼仪式？不觉得好笑吗？” “就是就是！该不会是发动政变了，将冥王给拘起来了吧？” 这话一出，全场肃然，包括那些一直微笑的冥官，这会儿也全都绷不住了。 这话传出去后果有多严重，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了。 但是被驱逐的妖怪们，还像没事儿人一样吵吵闹闹。 “我们要面见冥王，问问他冥界究竟什么规矩，叫我们邀请来，又将我们赶走，你们幽都官员就是如此待客的嘛？还是说，看不起我们妖界？” “对对！鬼知道你们在耍什么把戏！冥王大人，我们要见冥王大人！” …… “把它们的嘴，全都给我堵上！”清池长老发令道：“哪个请你们来的？你们是什么身份，这又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放肆胡闹！” 旁边的都是幽冥殿的精锐守卫，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眨眼之间，便将那些妖怪的嘴巴全都给捂住了。 然而这么一来，方才一直沉默的妖怪却不乐意了，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头上蒙着盖头，所以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脸。 我站在那里，倒是毫不意外，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平日里跟这些家伙接触多了，便知道它们是什么风格作派，今日阿离如果在这里，它们还能老老实实的维持假象，至于这会儿么……别说一个清池长老，就是在场所有的官员站出来，在他们眼里也没有任何区别。 它们不曾读过什么书，也不懂这些官员的品阶及权限，只知道冥王大人最大，掌握三界生死，提起来个个心惊胆战。其它的人，也就那么回事儿，官员和守卫在它们潜意识里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有人这会儿站出来，大声告诉它们，这位方才被骂的老者，是辅佐几代冥王的清池长老，光是家里的府邸以及田宅，就高达数千顷，丫鬟侍从更是不计其数。最重要的是，这个看起来颤颤巍巍的糟老头，实际上非常能打，挥挥拐杖就能扫倒一大片…… 我想，它们瞬间就会老实安静下来！ 第943章 戴绿帽子 但是偏偏没有那样的人，两边交流来往平常并不多，所以这些幽人官员都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把别人的敬仰与尊重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会儿要他们拉下脸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多么厉害……这么羞耻的事，没人能做得出来。 而今日又是冥王大婚之日，不适合见刀光血气，所以只能让那些侍从将妖怪强行拉走。 另一部妖怪则出手阻拦，整个祭天场地，竟是乱成了一锅粥！ 现世的人，虽鲜少与妖怪来往，但平日里多受冥界欺负，所以这会儿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却是站在旁边看笑话。 再这么下去，事情怕是越闹越大。 清池长老见状，便恼羞成怒道：“天地已经拜过，礼成，银霜老太太，你还不赶紧将冥后带离此处！” 银霜婆婆摇摇头，示意喜官过来背我。 然而对方蹲下了身，我却不肯下腰，他疑惑的回头，小心翼翼道：“冥后……？” 我嘴角微微扬起，“你叫什么，我没听清楚。” 喜官声音立刻大了些，“冥后，请随小人离开此处，前往洞房！” 我笑了下，低头问喜官道：“你叫错了吧？还没洞房呢。” 喜官道：“未错，天地已经拜过，那您便是冥后了，至于洞房……与您现在身份并无矛盾。” 见我还站着不动，喜官便不知所措的看向银霜婆婆，对方亦沉声道：“冥后，此地危险，您还是速速离开吧。” 说着，双手如闪电一般，直直拽住我的双手，压低声音，伏在我耳朵威胁道：“休要胡闹，快随我走！” 我原本想用手揭盖头的，奈何意图被她揭穿，这会儿腕上戴着锁链，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挣脱。 于是便深吸口气，改用嘴去吹，奈何这盖头虽是薄纱制成，但四周却缀着宝珠，鼓了鼓，竟又跌回了原处。 银霜婆婆将我按到喜官背上，命令道：“快！送往洞房！” 我又吸了一口气，想作最后挣扎，也是天公作美，竟凭空吹过一股大风过来，我鼓起腮帮，用力一吹，盖头便飞了起来。 视野一亮，只见银霜婆婆脸色大变，伸手去抓盖头，准备往回盖的时候，却有眼尖的妖怪瞥见了，并高声大叫起来，“小鱼儿，是小鱼儿！” 银霜婆婆动作僵了下，盖头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咻的脱手随风而走，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我们视野当中。 这下不只是她，就连清池长老都愣在那里，木曾率先反应过来，开心地大喊，“小鱼儿！今天的新娘，是小鱼儿！” 银霜婆婆年纪大了，直到我那些妖怪朋友全都叫起来，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依然牢牢的钳制着我的手腕。 我偏头看着她，笑眯眯道：“婆婆，你是不是手上太用力了？” 银霜婆婆连忙放手，神情茫然的看向清池长老求助。 现场骚动，竟瞬间变为了欢呼声，喜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弯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乱动。 我将直腰身，看向几位长老，这些人全都懵了，包括旁边的左思，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清池长老瞪着眼睛，面色铁青，视线扫过我，又看向远方那些上蹿下跳的妖怪朋友，生硬倔强的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今日冥王与魏姑娘大喜，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老头竟然还能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这心思与脸皮，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还能安然活到今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说完，整个广场都安静了下来，在场这些人当中，除了几位长老之外，皆是不知情的。包括那些冥官，也都个个神情错愕。 我冷笑，盯着清池长老道：“我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位长老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清池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瞬间便安定下来，“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囚冥后取而代之，试图鱼目混珠，今日我等在此，岂容你阴谋得逞？！” 我皱眉，还未开口，却听木曾大声道：“老头说话好没道理，平白无故的竟然冤枉好人！小鱼儿同冥王相识多年，感情深厚，三界谁人不知？她若真心想嫁，冥王大人怕会喜出望外，哪里用得着冒充什么魏清见？” 清池长老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喧哗？！” 木曾道：“我乃东荒狼族，当年冥王大人曾与小鱼儿行至此处，住在洞里住了多日，两人感情和睦神仙眷侣，东荒皆知！” “说的一点没错！”山膏用蹄子叉着腰在旁边帮腔。 清池长老眼神鄙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同为东荒之妖，在下是经由白泽大人钦点的膏王阿迪力.阿布都日尔扎克！” “一只猪，一条狼，一群乌合之众，竟敢伙同此女在这里造谣猖狂，今日倘若放了你们，日后必然酿成大患，在场的守卫听令……” 山膏打断他，怒气冲冲道：“你这个老没羞的东西，眼花耳聋也就罢了，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兴，竟还敢污蔑轻视我们？别以为，你当年为了浪荡支女抛弃发妻的丑事没人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因为你的无耻行迹惊动上苍，所以才让你生个儿子夭折，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留下！” ……这才多久不见，山膏骂人的境界，竟有了质的飞跃。 我对它的认知，还存在于飞飙脏话的阶段，没想到如今，竟也能唇齿伶俐一本正经的造谣颠倒黑白了！ 在阿离的描述中，清池长老当年与银霜婆婆原本伉俪情深，是对人人称羡的好夫妻。后来因为迫于家族繁衍压力，被迫娶了另一个现世的女子。银霜婆婆愤怒出府，清池长老亦久居朝堂，夜不归宿。女子耐不住寂寞，同府上管家私通，怀了身孕，怕人知道，偷偷生下来后将其溺死……也算是一桩惨案。 这件事，原本就是清池长老的心病，谁都不敢当面提起。今日山膏不仅当着众人面骂了，还将他污蔑成薄情负心的绿帽子，这口气，他可怎么受得了！ 第944章 一触即发 被当众揭了伤疤，清池长老面如白纸，憋着一口气，好半天还没喘上来。 倘若不是旁边的长老搀扶着，怕是已经晕过去了。 待意识恢复过来后，下意识看了过来，银霜婆婆叹气，无视其悲怆的目光，竟然就此扬长而去！ 清池长老伸出手，僵在那里，瞬间焉了下来。 旁边的孔文长老立刻扛起大旗，“来人，将今日在场的，所有勾接起来寻衅闹事的众人全部拿下！ 事情乱成这个样子，那些妖怪谁还肯束手就擒？纷纷拿出看家本事，跟守了大打出手。 冥王婚礼，见血是大忌讳，所以即便是孔文长老的命令，也只说拿下，而不是杀了。 那些守卫虽然厉害，但是动起手来，多有阻碍，难以施展开来。 而妖怪则肆无忌惮多了，山膏一马当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大骂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凡是近距离接触的人，通通被其喷了满身口水，除此以外，竟还施展了一招分身术。 晃晃大脑袋，耳朵里就像甩豆子一样，砰砰砰砰的跳出无数小山膏来，这些家伙看到对手，就像看到屎球的苍蝇一样，瞬间吸附上去，絮絮叨叨嘤嘤嗡嗡的开始充谩骂。 河侯身为怒河霸主，这种场合也是不甘示弱，双臂高挥，竟自外面引了护城河水过来，混着鱼虾螃蟹、水草田螺，哗啦啦的将整个祭天台全都淹没了。 庆幸的是，此处据幽冥殿还有一段距离，而且那里位置较高，所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不过就算这样，在场的人也足够狼狈了，守卫顶着各式各样的水生物，站在齐腰深的混水里，艰难的与妖怪展开战斗。 几位长老早有准备，召唤出了月神鸦，悬空俯视下方，个个痛心疾首，恨不能将这些妖怪通通除之而后快！ 早在河水引过来的时候，喜官便灵机一动，将我拽到旁边石柱的龟背之上。 河水在我们脚下奔腾翻滚，但却始终无法再涨。 我明白，河侯这是已经使出了看家的本事，临近能力上限了。 现在的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然而我却笑不出来，虽说大喜之日不易见血光，但是好好的一桩婚事，被大家折腾成这样，等长老待会儿横下心来，怕我们都在劫难逃！ 今日出席的妖界宾客，有地位的妖怪当属囚牛、青龙、以及三头患兽。 这几位都是正儿八经的妖怪贵客，囚牛代表龙九子，青龙代表四圣兽，三头患兽代表多头族，毕竟竟是成熟稳重有修为的大妖怪，几个人都悬空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并不直接参与这场闹剧。 虽然我这些妖怪朋友地位不高，但毕竟代表着妖界。 清池长老眼高于顶，对它们的鄙夷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换作是谁恐怕都会不爽。 这些大妖怪倘若有心阻止，早就该出面阻止了，不会放纵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 我在心里估测了一下局势，悄悄同木曾挥手。 她一直盯着这边，趁人不备的时候，化了原形，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游到了我的脚边，在石柱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刚好避开了长老们的视线。 喜官看到了，嘴巴张得很大，才要出手却被我用眼神制止，“这是我的朋友，你敢动她试试看！” 喜官立刻缩回脖子，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 我低声同木曾道：“你同山膏它们说一声，赶快离开这里，别闹了。几位长老待会儿如果出手，大家伙儿怕全部都要遭殃！” 木曾紧张道：“那你呢？你怎么办？我看那几个老头子，对你也没怀什么好意……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摇头，冲她晃了晃手腕，道：“我腕上戴着锁魂链，行动不便，就不走啦。你们只要成功逃脱，将今日真相散布出去，他们便不敢动我分毫！” 木曾目光闪动，犹豫片刻叮嘱道：“那你一定要保重。” 说完扎进水中潜走，到了山膏跟前，悄悄同它耳语几句。 山膏当却传音给小山膏，小山膏得令，砰砰跳于众妖怪耳朵眼中，瞬间便全了消息。 一边吆喝着打，一边悄悄潜入水中，河侯操纵河水褪去，我那些妖怪朋友便也跟着消失了。 孔文长老清醒过来，大喝道：“赶快去追，一个都不能放过！” 河水褪去，守卫狼狈的欲跟，却被囚牛、青龙、三头患兽给拦住去路。 几个大妖怪的身手，我一个都没见识过，不过龙大既然身为九龙之首，青龙又与敖川齐名，想必身手都差不了，但是那份万人敌的气势，站在那些守卫跟前，瞬间便高下立见！ 孔文长老摆手，月神鸦带着他飞到三人跟前。 “今日我等奉命主持大人婚礼，却不想竟闹出此等乱闻丑事，方才那些宵小之辈辱我冥官，毁我祭天坛，在幽律当中可是重罪，还请不要阻拦，免得惹祸上身！” 他为人略微随和，说起话来，比清池长老要好听一些，不过那份迫人的威严，却是半点不少！ 青龙微微一笑，“孔文长老这话就严重了，今日冥王大人大婚，奈何不见冥王，老冥王又冥母又全都拒绝出席，新娘子在你们口中也被人调包……方才那些小妖怪，也不过是思友心切，担忧冥王大人，虽然言语略直爽了些，但是却并没有任何恶意啊。几位长老既为婚礼操办者，那便担心起这个重任，同我们几位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好借此清理妖界啊。” 孔文长老微微皱眉，“我冥界贵为三界之首，在未请示冥王大人之前，无需对任何人公告解释！” 青龙一点也不气，反而好脾气的笑笑，“那便恕在下不能让开了，出九重天前，首领大人特意叮嘱过，要看好属下，不能出现任何状况，要是有人受伤了，在下回去后，可要如何复命？” 见孔文长老亦受阻，其余几位长老也全都赶了过来，我盘脚坐在乌龟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画面！ 清池长老已受伤，目前冥界长老还剩下五位！ 而妖界这边，只有三人！形势严峻，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第945章 大逆不道 “咕咚——”此刻同趴在乌龟背上的礼官，紧张的咽起了口水，连大气也不敢喘，而我也竭尽所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无论是几位长老还是龙大他们，在三界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又逢着今天的盛事，双方都不会贸然出手，否则也不会纵容我那些妖怪朋友闹到现在了。 但是这么对峙下去，气氛便只会越来越僵硬凝重。 孔文长老拧眉，“几位今日这是要选择包屁方才那群乌合之众群么？” 青龙笑道：“孔文长老此话就严重了，据我所知他们都是冥后的朋友，也是光明正大的接受了邀请而来，今日这般诡异进况，要见冥王大人也是正常请求，怎么到您嘴里，就变成了寻衅闹事的乌合之众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多说无用，所以互相传递交换眼神后，便拿出了各自的武器。 虽说我认为青龙和囚牛都很厉害，可几位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主，凭借几人之力数次在三界危机时力挽狂澜，虽说这些年都开始修身养性，不直接参与战斗了，可毕竟个个是久经沙场的老姜，人数众多再加上主场优势，双方输赢还真不好说！ 就在空气中焦灼地几乎窜出火光时，天空突然传来老妇人的声音，“大家勿动肝火，老身已将魏姑娘带过来了，真真假假是非曲直就由当事人亲自述说吧！” 竟是方才离去的银霜婆婆，这会儿竟是又折了回来，身后还坐着身穿大红喜服的魏清见。 这几个老头子算盘打得可真妙，竟提前为她化好了妆，并为我们做了一样的打扮。 衣服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凤冠却有些许出入，因为这几日都同织女呆在一起，所以清楚我和她两件当中必有一件为真，一件为样品。只是其中差别甚小，外人很难用肉眼分辨出来罢了。 魏清见此刻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在当婆婆的搀扶下，自月神鸦上走下来，她本身就是大小姐，所以这会儿举手抬足都有种浑然天成的庄重与华贵感。 孔文长老情不自禁的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 将人接到这里后，银霜婆婆便兀自奔去探望清池长老，他方才快要被山膏给骂昏厥了，这会儿被守卫侍女包围着，离得远远的。 见魏清见过来了，几位长老同时挺起的胸脯，不约而同的瞥向我。 我自乌龟背上跳了下来，礼官原本是想搀扶我的，但是脚下一滑，竟是差点摔倒，反被我拉了手臂。 尽管帮了旁边的人，但是这幅画面，在那些长老面前，依旧不堪入目。 他们心中上下尊卑是有明确区分的，身为冥后，须得有泰山崩于眼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我目前的修为显然还差很远。 孔文长老面容慈祥，声音温和道：“魏姑娘，您没事吧？” 魏清见微微颔首，“多谢长老关心，我很好，多亏银霜婆婆前来营救，才能敢来与诸位见面。” 说完一转身，竟是朝我这边看了过来，语气凄婉道：“小鱼儿，我拿你当朋友，真心相待，大婚之日甚至应了你的肯求，邀请那些妖怪朋友一起参加，不会是想多一个人分享自己内心的喜悦与快乐罢了。可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来！” 我放开礼官，冷笑看着她，“哦？我对你做了什么事？” 魏清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事到如今，竟然还在执迷不悟吗？回头吧，我会将今日的事禀告冥王大人，恳求他重轻发落，放过你，还有那些妖怪……” 说着眼泪便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啪的往下掉，好不让人心疼！ 今日在场的男人居多，那些长老虽然心里头跟明镜一样，知道她是逢场作戏，竟也露出了不忍心的神情。 我眯起眼睛，“把话说清楚，别伙同某些人把那些肮脏事往我身上泼！” 魏清见抬起手腕，只见上面竟然出现了几条深深的勒痕，她哽咽道：“我知道，你曾经同冥王大人有过一段世人皆知的过往，可你们两人已经分开，我也曾亲口向冥王大人确认过，他甚至说与你素不相识。大人的话已经说的这般明白了，你又何苦再纠缠不休呢？你以为，将人提前绑架，偷了喜服凤冠装扮成我的样子，就能够瞒天过海骗过世人的耳目么？小鱼儿，你真是太天真了……几位长老是什么人，岂会被你这样轻易耍弄？来的路上，我已经听银霜婆婆说了这边的情况，你那些妖怪朋友都是有情有义的生灵，为你抱不平，我不怪它们。甚至包括你，我也是从未有过一丝恼恨，你只是将我绑了，并未伤及我的性命，心里头应该还是有我这个朋友吧？” 她这番话声泪俱下的说完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我身上。 如今的场景，我已经顾不得那些长老以及青龙他们几个会怎么想了，我只想替这女人的演技喝声彩！ 于是伸出手，微笑着冲她拍拍手，“演的真好啊，你有这种好本事，跑到这里当冥后，而不是去现世争影后，真可惜！孔文长老，你们这番台词背了几遍，剧本又排练了几次？别告诉我是临场发挥的，我可不会相信！” 孔文长老嘴唇一哆嗦，“你这丫头，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今时今日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竟还、还……在这里污蔑他人，倒打一耙！倘若不给你些颜色看看，怕日后还要闯出更大的祸来！” 这几个人当中，他的性格最为耿直温和，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所以虽然措辞严厉，但语气听起来却并不凶恶。 旁边一位长老见状，立刻接下话茬，同青龙、囚牛、三头幻兽道：“当事人都已在此指认，几位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纵容包庇那些妖怪也就罢了，竟连这丫头也要一并维护么？” 青龙瞥我一眼，语气淡然道：“我与她素不相识，所以谈不上维护。” “那便好，”孔文长老松口气，扬声道：“来人，先将此女拿下！” 第946章 好人好报 那些老家伙，都是顽固不化的狠角色，今日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如果被他们拿下，我哪里还会有命在？即便挣扎是徒劳无功，也不能乖乖受俘! 虽然我同龙大囚牛有些交情，又是他儿子君野名义上的师父，但毕竟不是妖怪，今天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总得有人站出来背锅才行，他们几个选择置身事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至今努力打拼，虽然戴着锁魂链，但我依旧挥出了青花伞，气势上绝不肯认输。 这些人大多认得我，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近身。 见旁边的礼官这会儿已经战战兢兢，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便瞥向左思。 “姻缘使大人，方才礼官说，礼成时，我即为冥后，究竟是真的，还是随便说说？” 左思站在旁边，始终沉默不语，这会儿被点到名字，方才恍然大悟回过神来。 不过看我的眼神，却是又气又恨，但我也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将他拖下水吧？ 左思犹豫不决道：“此事……” “姻缘使大人不必理她，暂且退到一旁，免得待会被误伤到！”不等他将话说完，其中一位长老便陡然拔高了声音道：“休得放肆，魏姑娘在此，就算你拜了天地，也做不得数！” 魏清见也看着我，好似苦口婆心似的劝道：“小鱼儿，你放弃吧，别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几位长老宅心仁厚，会考虑从宽处置的，对吧？” 这女人到了这个关头，还跳出来踩一脚，戏瘾可真大！事已至此，我已经打算豁出了，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虽然目前拿不出魏清见的任何证据，但是还得再给这些长老添点儿堵，搅搅这场浑水才行！ 我冲她笑笑，“恭喜你，浴风大小姐，今日总算如愿以偿了！” 孔文长老原本已经抬起了手，张开嘴巴想要同那些守卫说些什么，听到我这话立刻僵在原地。 魏清见愣了下，眼中闪过惊慌失措的神情，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故作不解道：“小鱼儿，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是否入魔太深，将我当成了别的女人？几位长老，她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只是为了爱冥王心切，眼下为了求生胡乱指认罢了，您们可千万别因此怪罪她……” 左思听到我的话后，脸上就像被打翻的颜料盘，红的白的堪称色彩缤纷。 其余的人却并未将我这话放在心上，其中一位长老道：“真相摆在面前，你居然还在胡搅蛮缠咬攀他人，究竟安的是何居心？我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唯独你这丫头，死到临头还顽劣不堪！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人拿下！” 守卫得了命令，立刻手持利刃准备往前冲，然而下一秒就是好像被无形的东西阻止了去向，以至于面容扭曲寸步难行。 孔文长老反应过来，脸色不善的看向青龙，“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方才不是说与此女素不相识么？难不成是要反悔？” 青龙状似无奈道：“我确实与这位小友恕不相识，但是在想来冥界之前，曾受首领委托，要照顾好她的姐姐，莫让别人欺负她，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这位姑娘。所以在下实在是……不得不从命，还请孔文长老海涵体谅。” 初七？！我看向青龙，他就对我的目光视若不见，倒是旁边的囚牛，微微冲我颔了下首，在这种特殊场合下，也算是招呼过了。 我心头乍暖，喉咙发紧，满腹感激的话，到了这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孔文长老冷笑，“原来如此，既然各位不讲两界交情，执意选择与我冥界对立，那便别怪我等照顾不周了，来人，将在场所有忤逆者，一并拿下！” 这是什么地方？幽冥殿前的祭天坛，平日里守卫重重，高手如云，除了地上的守卫外，天空还有人乘着月神鸦日夜巡逻，将这里打造得像铁桶一般，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 今天因为情况特殊，双方之前没有彻底撕破脸，所以不少人隐在暗处，安静听命。 这会儿听到声音后，天空浮现出乌压压一大群鸦兵，个个神情激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孔文长老拿起猴头拐杖，在地上猛然一震，整个广场都因此发出颤音！ 以拐杖为中心，散发出一圈圈的波击，声刃犹如长了眼睛的利刀，无比精准的朝我们各自飞了过来。 我此刻已然完全顾不得形象，就地一滚躲开首波攻击，然而下一波声刃又跟着接踵而至！ 青龙、囚以及三头幻兽，此刻已同五位长老战在一起，自顾不暇，暂时分不出身来照顾我这边，看这迎面飞来的数道声刃，我心道不好，脚下却是蓦然一轻，竟被人抓住衣领腾空而起！ 我惊讶转脸，才发现今是方才那位沉默不语的喜官。 他看着我，显得越发紧张了。 我惊讶道：“你为什么救我？” 喜官满头大汗道：“不必疑问，十年前，在现世乱坟坡，您曾经救过一命，在下始终牢记于心，今日之事错综复杂，在下能做的，也只有保护好您了。” 我愣了下，上下打量着他，脑海中浮现出隐约的记忆来。 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同初七离开青莞后，无意间闯了冥棺兽的乱坟坡，救了两个遇险的冥险。当年不过是随手之劳而已，没想到今日竟的此处得了正果。 老人家诚不欺我，做人需得做好人，好人方才有好报！ 这喜官身手竟是不差，带着我左闪右躲，再加上几位长老被三位大妖怪纠缠，暂时腾不出人手来，我这边竟被落在旁边，得了个清静。 青龙能能御风而飞，所以独自对付天上的鸦兵。 三头幻兽晃晃肩膀，现出三只巨头，一张嘴吐水，一张嘴喷火，还有一张嘴，不停的朝外冒紫色毒气！站在那里不动，便能对付四方守卫！ 第947章 青梅竹马 而龙大囚牛，也现出了原形，凭借一人之力，与五位长老应对周旋！ 我目光扫视一圈，虽然心里着急，但也知道帮不上什么忙，无意间扫到魏清见，只见其躲在幽兵守卫后面，脸上装出慌乱的神情，但是嘴角却情不自禁的上翘。 等目光与我交错后，她的笑意愈发深了。 这可恶的女人，今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目前虽说三只妖怪正打得酣畅淋漓，但是长此下去必然不敌，尤其是龙大囚牛，非常危险！倘若几人因此有个闪失，我怕是要愧疚自责一辈子！ 到头来，始作俑者却是躲在人后窃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想到这儿，我便提高了声音，道：“浴风姬柔，你以为自己在他人的协助下逃出九狱，换具身体、利用尸香魔宇的味道掩饰自己的死气，就能保证真相不会被人戳破么？别得意太早了，实话告诉你，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我一个人，就算你杀了我，依旧会有人将此秘密公布于世，到那个时候，我看你还有什么资格肖想冥后之位！” 看到魏清见笑容骤然消失，我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继续道：“呆在九狱受难，什么滋味？应该很不好过吧？有没有在那里看到你风家族的其它人呢？譬如浴风神秀、浴风曲华，还有你那禽兽不如的父亲？啧啧，到头来一家人在那种地方团遇，想想都可怜啊，只是又怪得了谁呢，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老话说的可是一点都没错！” 虽说几位长老全心与囚牛战斗，但是听到被我吆喝出来的劲爆消息，全都不受控制的支楞着耳朵，有两个人老头，还好奇的趁着空闲去瞥魏清见的神情。 魏清见眼中迸着火焰，奈何此刻扮演着弱女子的角色，只能隐忍不发，强制憋着怒气！ 青龙此刻在天空盘旋翱翔，单是体积就大出那些月神鸦数倍，摇尾一摆再加上清鸣龙啸，众鸦便纷纷狼狈而逃，天上的黑色羽毛哗啦啦的往下掉，好像下了一场恐怖的阴雨一般！ 虽说已经正面开战，但是几人出手也有所保留，三头幻兽虽然将那些守卫击得落花流水，但是却并不伤其性命。 待他们解决完自己的对手后，囚牛那边支撑不住了。 我在旁边痛斥浴风姬柔，不仅仅是向她示威，还想分散几位长老的注意力。 一边说，一边举出疑点，尽可能的将真相还原。 我在这边说的唾沫横飞，越来越起劲儿，用语措辞也愈发肆无忌惮。 要知道，我跟山膏认识可不止三两年！耳濡目染的，撕破脸来开骂，比它的话好听不了多少。 听我提起浴风神秀以及浴风家的过往，这位大小姐的脸上已经绷不住了。 这女人是个冷血无情的生物，哪怕是自己的亲爹和亲爷爷，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她却有个软肋，那便是对阿离的执着情感。 想到这里，我没故意吊她胃口，“想知道当年你死在伏波宫后，阿离是什么反应么？” 浴风姬柔果真抿起了嘴唇，脸色悄然阴沉下来。 我笑笑，模仿起他的神情和语气，冷淡道：“死便死了，还特意向我禀报么？” 这句是阿离的原话，我并未借机造谣。 那时候我还曾经为她起过伤感，如今想来，好不大快人心！ 美丽温婉的脸庞，之前好似一张刀枪不入的面具，这会儿突然因为一句话，而出现了裂痕。 浴风姬柔目光涣散，将手悄然放到心口上。 我见这招有效，便继续道：“你复活后化身成魏清见，同他在街头遇见，因为吃食而结缘，还窃喜跑到我面前来炫耀，不如我来告诉你真相吧！当年我同阿离初次见面，就是类似的场景，他对你起意，也不过是因为回忆起那段过往罢了。” 浴风姬柔这回总算不继续装了，而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贱人……” 在我镇定自若的述说这些过往的时候，长老们几次悄悄交换眼神，显然是被这番有模有样的说辞给激起了疑心。 这会儿听到我闭上了嘴巴，都不约而同看向魏清见。 只见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这会儿竟变得面容狰狞身溢煞气，众长老皆是错愕。 火已经被点上，还缺一桶油的助燃，我用袖子将身上的褶皱抚平，故作惋惜地摇头，“早在我离开幽都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念在你对阿离痴情如故的份上，并想着得过且过不予揭露，没想到你竟挖空心思追到九重天去，还将我那些妖怪朋友全都邀请过来，想在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羞辱他们，也让我难堪，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可曾想到会有此刻的局面？好好的婚礼，如今演变成这样，就算我不嫁阿离，却再也轮不到你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想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吧……” 魏清见，哦不，浴风姬柔身上的嫁衣瞬间四分五裂炸开，丝丝缕缕如同包裹真相的虚伪表里，全都散落在众人面前。 孔文长老率先停下动作，其余几位长老见状，也立刻收手。 囚牛、青龙和三头幻兽一直压着力气打，这会儿见对方休兵，也跟着停下。 祭天广场上安静极了，大家都神情复杂的看向这位柔婉美丽的魏姑娘。 魏清见的头发已经散落开来，满头乌丝迎风而飘，就好像是张开了一对邪恶的大翅膀！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每个字都透着恨意，“贱人，我与他原本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当年倘若不是凭空冒出来一个你，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总算是在人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松了口气，笑道：“我可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当年倘若不是有着六位长老执意相逼，我岂会出现在这里？” 浴风姬柔看向几位长老，冷冷道：“说的没错，这几个糟老头子一向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活的够久，便整天耀武扬威的对着冥王大人的婚事指手画脚……也是该死！不过不争，我先杀了你，再收拾他们！” 第948章 等她长大 那一瞬间，我仿佛有种错觉，当年的那个张牙舞爪盛气凌人的浴风大小姐，仿佛又回来了！ 一如既往的狂妄傲慢，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敢放这种大话！ 我现在被锁魂链禁锢着，所以在她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但是五位长老，虽说方才同三只大妖怪缠斗了数个来回，但是依旧神情自若，脸不红气不喘，凭她一个人，想要把我们全部杀死，这牛皮吹的未免太大了。 不过看她神情，倒是笃定的很。 几位长老，被骂之后，却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局面…… 被他们挑出来，尊为女人典范的魏姑娘，转眼变成了嚣张跋扈的死狱囚犯，这些人的脸，一定火辣辣的疼吧？ 浴风姬柔无视他们，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在她面前，还挡着一个没回过神来的幽兵，浴风姬柔伸出纤手，在对方的肩头一抓一扬，那人便瞬间化为齑粉！ 待她松开手后，幽兵的衣衫缓缓落在地上，尸灰被风轻轻一吹，便消失殆尽。 这样的杀人手法，我生平从未见过，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不止是我，就连几位长老以及三只大妖怪，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鬼知道这些年，浴风姬柔都经历了什么，不是在九狱受刑么，怎会变得如此厉害？ 看到我，她却笑了，妩媚艳丽的嘴角微微勾起，“怕了吗？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容易……我会将你抓住，用尽各种方法羞辱，然后拿刀，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削下来喂狗，尸身涂满蜂蜜，扔到野外，让那些毒虫蛇蚁爬满全身，慢慢啃食你的每根骨头，只有这样方能消解我心头之恨！” 熟知她本性的我，深知这并不只是口头上的威胁。 这女人，对阿离爱的有多么疯狂，就对我恨的有多么真切，她对我的痛恨已经深入骨髓。我们两人的关系，在少时初见便已定局！ 我莫名的开始紧张，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随手将保护自己的喜官推到远处。 囚牛打算过来帮忙，却被其中一位长老拦住。 这些老家伙，个个狡诈如狐，看到事情演变成这样，怕是心里期盼着浴风姬柔出手将我杀死，然后再将合力除掉浴风姬柔，将今日之事，所有责任往死人身上一推，万事大吉！ 浴风姬柔眨眼之间，便来到我面前，她伸出手，快如闪电般捏住我的下巴。 “你方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我吃痛，但是嘴上却不甘示弱道：“说什么？说阿离从不曾爱过你、也永远不会爱你，这段感情就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么？” 下颔骨传来格吱格吱的声响，仿佛骨头都要被其捏碎了。 而我脑海里，则想起了方才幽兵死亡的瞬间……那人走的干脆又利落，这会儿竟然有些羡慕他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昏厥过去的时候，左思竟然站了出来，伸出手道：“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大家心平气和的说说，没必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浴风姬柔皱眉，“走开！否则我也连你也一并除了！” 左思道：“你杀了我不要紧，但是你若杀了她，必定后悔！” 浴风姬柔先是怔了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我有什么后悔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莫非还怕符离追究不成？从小到大，我始终仰望他的背影，时时鞭策自己强大起来，方能配得上他，我不在乎家仇族恨，也不在乎他是如何看我的，只是满心卑微的追随其身后，然而……这么多年，从生到死，他何曾正眼看过我一眼？” 左思眼中流露出同情的光芒，才要开口辩解，却被浴风姬柔喝止，“闭嘴，无需多言，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事到如今，我倒是希望他恨我，也只有这样，他才会将浴风姬柔四个字放在心上吧？” 左思叹了口气，状似真诚道：“你能听我说几句话么，就几句。” 浴风姬柔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望，哑着声音道：“你说……不过无论你说什么，我今日都不会放过这女人的！” 左思闭上眼睛，斟酌了片刻，方才道：“你当真以为，大人选你，是因为街头偶遇，同小鱼儿酷似么？” 浴风姬柔愣住，“不然呢？” 左思道：“在此之前，大人便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胡说八道！”浴风姬柔声音颤抖道：“说这种鬼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左思将手探到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浴风姬柔疑心甚重，并不急着接，而是道：“什么东西？” 左思道：“暗卫写来的信，里面夹带着尸香魔宇的种子，还有对你越狱事件的调查结果……” 浴风姬柔掐着我下巴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封信，一动也不动。 左思将信展开，送到她面前，又取出一根羽毛状的种子，“大人胸中自有乾坤，事无巨细皆逃不过他的耳目，浴风小姐越狱这种大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回不止是手，就连肩膀也跟着一起抖了起来。 浴风姬柔道：“他既然知道，为何还……” 左思又是一声长叹，“大人曾经跟我说过，他对当年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并不像小鱼儿方才说的那般冷酷无情……浴风小姐的深情厚意，他又何尝不知？只是身为三界之主，难免情感压抑，终归不能像正常人那般敢爱敢恨罢了，所以这回即便知道小姐的身份，也并未让在下声张，反而主动开口成全了这门婚事……” “呵呵……呵呵……哈哈哈……” 听到这里，浴风姬柔竟是饱含着眼泪笑了起来，先是压抑自嘲的低笑，后是纵情大笑，声尖锐刺耳，形象全无！ 左思一惊，试探道：“浴风小姐？” “左思啊左思啊，”浴风姬柔神情悲哀的看着他，“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傻瓜，只要关于他的事，无论真假，都会闭着眼睛去信？他隐忍不发，不敢爱亦不敢恨……可为何，为何三界都知道，他坚守着不婚多年，就是为了等这臭丫头长大？你编这些话出来，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罢了，真当我听不出来么！” 第949章 生不如死 左思张开嘴巴，神情焦急道：“你说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大人已经对她心如死灰了，甚至不许人提起小鱼儿的名字不是么？大人如今依旧昏迷未醒，倘若恢复意识，一定不想看到今日的画面，浴风小姐……” 浴风姬柔的笑容却是愈发凄凉悲哀了，“是啊，他一定不想看到这臭丫头受伤！” 她目光转了一圈，扬声询问众人道：“你们可知道，你们的冥王大人为何昏迷不醒？” 众人茫然，唯有孔文长老道：“你莫非知道是何原因？” 浴风姬柔抬起手，指头转了一圈，指向我，“就是因为她！” 我这会儿被制住，手脚都使不出力气，只能任命的由着她摆弄。 她把手指探了过来，尖锐透明的指甲像刀子一样划在我的脸上，“现在我没有找到具体原因，但是每次他发病，都是与这丫头有关！离开幽都前，他听闻了这丫头在妖界相亲的消息，便开始感到身体不适，庆幸的是路上慢慢恢复，原本以为已经好了。到了九重天后，见到她人，又跟着整整痛了一夜！开始我还不确定，后来故意拿这丫头的消息近况说与他听，方才确定，这丫头就是罪魁祸首！说，你到底对符离做了什么？” 我懒得理会，任凭它在耳边嘤嘤嗡嗡责问怒骂，奇怪，以前自己明明很惧怕死亡的，结果这会儿，大难临头竟是一点也不怕了。 虽然还年轻，但是我这辈子，见识了许多别人不曾见识到的东西，游历了别人不曾去过的地方，原来童年时的梦想，找到了亲生父亲。结交了许多朋友，并且从不曾被他们背叛。曾经懵懂无知的爱过一个人，也真情实意的恨过，实在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死亡，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想到这儿，我便悄然闭上了眼睛。 这在浴风姬柔看来显然就是挑衅，她手上使的力气越发大了，脸颊伤口处，温热的血也顺着皮肤淌了下来，粘乎乎的流到脖子里…… 伴随着意识逐渐远去，疼痛似乎也跟着减轻了。 世界开始变得很安静，大脑也逐渐恢复成白纸。 “你叫什么名字？” “符离。” “我叫小鱼儿。” “唐小鱼，我认得你。” ……人一旦脱离母体，就要开始跟形形色色的人交际。 当他死去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也会伴随着肉体的腐烂，逐渐消失。 我如果死去，两人曾经的过往便会彻底被封印，从此在他的生命里，我便是查无此人的存在。 这样，他便再也不会头疼，再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了。 从此，他便会成为便修成金刚不坏之身，从里至外，都没有任何破绽…… 就在自己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处传来锵的一声，脑海中仿佛有根弦断裂了，这就像是号角一样，瞬间唤起体内被锁魂链封印沉睡的力量！ 身体本能的开始发起反击，隐藏在袖中的温月匕首仿佛感受到召唤，悄无声息的主动探出了头，来到我的手中。 起先我还以为是幻觉，直到手柄接触到皮肤的那一霎那，方才清醒过来。 抓着匕首，抬举起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划了半个圈，然后陡然睁开了眼睛！ 浴风姬柔早已胜券在握，并未有任何提防，胸前的衣服砰然一声迸开，皮肉也跟着翻滚起来，然而并没有半滴鲜血流出，却有一股恶臭气息扑面而来。 我得了机会，立刻后退两步，跟她保持一段距离，剧烈的喘息着，希望能够让自己的身体尽快得到恢复。 她身的伤很重，几乎整个身体，都被割裂了三分之一，然而浴风姬柔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她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意外的站在那里看我，竟是忘记了上前。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发现锁魂链不见了！ 再看方才站立的地方，竟然是一地银色碎片！ 碎裂了，锁魂链竟然碎了！这么诡异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必然不敢相信！ 它明明是那么坚固之前，我想尽了各种方法，始终无法伤它分毫。 就连师父，也只是送我一道封印符咒……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行脱落？ 我好奇打量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不仅仅是左思，就连那些长老、几个大妖怪，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虽然很想知道原因，但是此刻并不是执着于这种细节的时候。 我收回了注意力，打起精神来面对浴风姬柔！ 她身上的恶臭气息越来越重，熏得人想要作呕。 这种味道，对于到过九狱的人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在那些已死的亡灵身上，都可以闻到，只是浴风姬柔身上的，却是他们的数倍！ 她每向前走一步，血腥和臭气都会跟着增加！ 我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胃里面已经空了，干呕了几下，身体的骚动不这方才慢慢平复下来。 看到我的脸皱成一团，浴风姬柔的笑意却是愈发深了，她幽幽道：“这样也好，我原本就不希望你那么轻易死去，正为方才下手太重而懊恼呢。你可知道，我在九狱里，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无穷无尽的折磨，各式各样的刑犯，没有休息也不被治疗，鞭子和棍棒抽在身上，皮肉翻开肿血四处飞溅，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这几乎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在生前，我最喜爱自己的头发，就连身份卑贱的侍女，都不允许她们触碰一下，结果死后，你猜怎么着？将人放在特制的刑具中，头发被一根一根的拔出来，然后拿刀子在头皮上划开一个口子，将烧滚的热油灌注进去，然后头上以及周身的血管，都会发出滋滋、滋滋的声响，同时，鼻子甚至能闻到自己的肉香，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感觉，没经历过的你，怕是永远都体会不到！” 第950章 贪心不足 我方才就觉得胃部不适，一直强忍着恶心，这会我被她一说，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展现了出来似的，到底还是吐了一口酸水出来。 浴风姬柔见状，便笑的越发开心了，“这你就受不啦？还有更可怕呢，在九狱里，无论你受了多么重的伤，子时一过，身体都会复原原样。里面有圈养的尸鹫，每日都要吃腐肉，而且嘴巴非常挑剔，只喜欢吃男人腹肌处、女人舌头上的肉，因为那里的肉最有弹性，韧度极佳，你猜它们怎么吃？将肉割下来喂吗？不不，是它们飞过来，每次只啄食一点点，动作奇慢无比，每一下都会让人身体发出恐惧的颤栗……你知道那些人死灵是怎样的反应吗？他们在哭喊着要我死，求求你们，要我死……但是没人理会他们，很快，他们便也再哭不出来，知道为什么吗？舌头都被吃没了啊，呵呵呵呵……” 我怒道：“别说的跟多么可怜似的，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当年幽明城被你杀死的那对爷孙，被你鞭打死的侍女，她们又犯了什么错？九狱有那么多判官，个个都是刚正不阿的良臣，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们有这样的恶果，也全都是咎由自取！如果生前多行善事，少伤及人命，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浴风姬柔听完，竟是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用赞同的口吻道：“说的没错，我那时候便想，什么浴风大小姐，什么幽都第一美女，倘若能够让我结束这种痛苦，来生宁愿做一条狗！可现实呢，我在九狱最底层，那里的惩罚是永无止境的，所有亡灵都没有来生，就算再后悔生前做那些事，也全都晚了。于是我每天都在疼痛中忏悔，痛恨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想着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结果……天啊，你知道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机会居然真的送上门了！有个傻瓜，竟然当真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将我从那里救了出来！” “傻瓜？”虽然对苏决一向不喜，但是这个词语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毛。 浴风姬柔狂笑道：“所有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堂堂幽都大祭师，竟为了一个死掉的人，牺牲掉自己的大好前途，他不是傻瓜是什么？” 我说：“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若提前醒悟的话，哪里会沦落到今日的狼狈处境？” 浴风姬柔愣了下，喃喃道：“是啊，我也是傻，复生以后，完全不敢回想自己在九狱的经历，每日几乎不敢合眼，真害怕自己醒来，发现这只是一个梦，自己又会重新置身在九狱……每天都带着假面，披着假皮，小心翼翼的伪装着，不敢露出一丝破绽，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发现抓走，我甚至想过，就这么当一个身家清白的普通姑娘吧，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苟且于世，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终生不老不死，这不正是许多人所渴望的永生吗？我却误打误撞，因祸得福，多好啊！” 我看她说伤感，也不便打断，沉默着休养生息、蓄积力量。 “可人就是贱，好了伤疤忘了疼，离开幽都两年，我以魏清见的身份四处游荡，观山赏水，整天以此度日，可是心里头，却是越来越空洞，”浴风姬柔眼中多了一丝茫然，“我想他，想的抓心挠肺，恨不能立刻就出现在他眼前。当魏清见固然是好的，托这身皮囊的福气，走到哪里都有男人争着献媚，可是不甘心啊，我爱他这么多年，却是落了个这样的结局！真的不甘心……于是再三思量后，还是忍不住回到了这里。当我再次进入幽都的，感觉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啊，这是离他最近的地方，这是他的直属管辖范围内，我走过的路，或许某一天，他也曾经走过，我吃过的食物，或许某一天他也曾吃过。一想到这些，我快乐的就像插了翅膀一样，胆子也变得格外大，什么九狱，什么尸鹫，通通见鬼去吧！我现在是永远美丽的幽女魏清见，有着尸香魔芋遮挡身上的尸臭，那是一种已经灭绝了几千年的特殊植物，绝不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跟以前一样，一旦提起阿离，她就突然间变得容光焕发，精神无比。 “复生后第一次她，是在苏决的幻镜之中……看到他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我永远也无法从这男人身上抽离了，我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他。虽然他从不曾正眼看我，亦不与我有任何闲聊寒暄，但是能默默的看着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人爱的贱，卑微便会深入骨髓，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听到这里，我竟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这点上面，我自愧不如。 我一直埋怨阿离对我有所保隐瞒保留，其实我对他的喜欢，又何尝不是？ 他喜欢我，但是却永远重不过三界。 我也喜欢他，但是凡事第一念都想着自己。 我们两个都太自私了，说到底，也是还不够爱罢了。 倘若两人都像浴风姬柔这样无怨无愧，全心付出，我想……那一定是很和谐的结局吧？ 浴风姬柔一提起阿离，话题便刹不住了，开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讲述她同阿离再次相遇的心情变化，以及阿离当时如何牵动自己内心。 当说到城外春祭日时，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看我了，虽然并不是第一次看我，但却是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在他生命中是最重要的存在，我差点引起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原本不想与你为难的，可是人都是贪心的动物啊，原本只想着他能够看看我就好了，后来他看我了，又忍不住想，能跟他说说会儿就好了！说完话后，又开始奢望跟她进一步接触……” 第951章 天意弄人 “那日他问我，要不要嫁给他的时候，我觉得好幸福啊……真的好幸福，虽然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如果是当真的话，哪怕是逢场作戏，我也愿意被他骗一辈子！” “我原本不想与你为难的，因为这份幸福对我来说实在来之不易，这样走运的事，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所以在幽都的时候，我有很多杀你的机会，可是都被理智劝阻了。我们原本可以清清静静的生活，甚至表面上还可以像朋友一样，因为我有了符离，别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哪怕是我的杀身之仇，全部都可以选择忘记！” 我疑惑道：“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想法，不过既然如此，你后来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 浴风姬柔声音一冷，“是你逼我的！” “我何时逼你了？”我不解地问。 浴风姬柔道：“你既然选择了，让他遗忘你，就应该滚地远远的，此生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九生天新首领接任仪式，符离会去，你为何不躲开？” “妖界首领是我的弟弟，这是大事，他想要我出席……”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要是成心不想去，随便都能找出理由拒绝！” 我沉默，她说的没错，可是他可是陪伴了我十年的初七啊。 他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十年，好不容易有了出息，想要证明给我看自己的成就，我作姐姐的，怎么能拒绝？而且我当时，确实高估了空华梦的威力！只知道七个夜晚过后，他对我的记忆便会消失，谁成想他竟然在最后一天后悔？ 不过现在，同浴风姬柔讲这些，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见我不出声，浴风姬柔的眼睛便透着恨意，“竹林见面时，你本可以规规矩矩的做个路人，却偏要捎首弄姿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可知道，他回摘星楼头疼了有多久！” 我不知道，我以为，两个人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 浴风姬柔又道：“接任仪式上，你又当众妖怪的面大出风头，所作作为不就是为了让他看到么？我花了多少心血才留在他身边，我们两个人都已经定亲了，马上就要大婚，你却偏偏再度出现！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自己偏偏来找死，我没办法啊！符离倘若对你没有任何反应也就罢了，可事实不这样啊，你每次出现，都能在他情绪上引起轩然大波，我好羡慕，又好嫉妒……我做梦都不敢梦的东西，你却弃之如敝！我邀请你、还有你那些朋友，除了要示威以外，也是想让他彻底死心。你这个幼稚又自私的女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爱，也从来不尊重别人的付出……你根本不配，不配跟他在一起！” 我摇摇头，“我配不配与他在一起，你说了不算。你原本有机会的，是你自己心胸狭窄，贪得无厌给毁了，如果不联同各位长老闹出今天这一出，你现在已经是冥后了。” 浴风姬柔听完，却是又恼怒了几分，“真不敢相信，符离那样事无巨细、算漏无异的人，竟会爱这么一个笨蛋！” “什么意思？” “看看你身上的喜服吧！” 我疑惑地将自己打量了一遍，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于是便问道：“喜服怎么了？” 浴风姬柔咬牙道：“你就不觉得，这身衣服穿着太合适了么？” 嗯……早就发现了，可是我们两个身体相差无几，穿着合适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见我依然不解，浴风姬柔便阴恻恻道：“因为这身衣裳，原本就是为你做的。” 我僵在那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符离从头到脚都没有想过要娶我，魏清见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物尽其用的道具罢了，我对他的为人明明是那么了解，却偏偏被爱情遮住了双眼，以为天上真的掉馅饼了了……浴风姬柔啊浴风姬柔，枉你聪明一世，却屡次栽在一个出身卑贱的臭丫头身上！” 我摸着身上的喜服，依然不敢相信她的话。 耳边却是响起了阿离当日修改喜服时的话，“腰再收半寸，下摆加长些……” 当时他……好像的确瞟了我一眼！ 想到这儿，我心中就像被打翻了调料罐，说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浴风姬柔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会自曝身份了吧？不是因为你那句话，而是因为我明白了符离的打算……从头到尾，他心里都只有一人，想娶的，也只有你。大婚时，我的利用价值便到了尽头。左思的那封信，便是伏诛我最好的利器。你若是生了嫉妒之心，主动来了，那凤冠霞帔、冥后之位，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若不来，左思便会拿出那封信，当众将我的身份曝光，他装作蒙在鼓里的样子，大婚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不能沦为笑谈，到时候他不出面，那些长老也会寻找合适的新娘人选。除了你，还有谁呢？我扮演的，不过是个木偶角色罢了，他对我求婚，不过是因为我刚好出现在一个恰好的时间地点，就算没有魏清见，也会有别的女人出现。” 我听到这里，整个头脑都是乱糟糟的。 这些事我之前并没有想过，但是经由她的嘴巴说出来，却是瞬间就能肯定，确实是阿离的作派。 他做事，从来都是做多手准备。 想做一件事，想要一件东西，从来都不会明着说。而是动点心思，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去代劳，然后主动呈送上来。 他不会自己出面，而是让那些长老主动出面，软硬兼施的逼着我嫁。 这样，他达到目的的同时，我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埋怨…… 我咬着下唇，满心茫然。 阿离，我们两个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你竟然还舍不得放手么？ 浴风姬柔道：“这么完美的计划，也只有符离能够想得出来了，然而天意弄人，就算他计算得再精准，依然还是出了差错。他当日自芙蓉巷离开时，想跟你单独相处，便让你前去偏殿收集雪霄花……” 第952章 老爸真帅 说到这儿，她突然爆出两声幸灾乐祸的笑，但是语气却充满心疼，“也是他自作自受，明知道听不得与你相关的事，见到你就头疼，还作出这样找死的决定……估计是自己也没想到，后果竟如此严重吧？昏迷了边么多天，一点苏醒的迹象也没有，竟是连他期盼的大婚都错过了，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一定会很懊恼吧？毕竟，他可是做事从不出错的符离啊。” 我胸口突然开始收紧，发出被撕裂了般的剧烈疼痛。 浴风姬柔看着我，情绪慢慢收敛，转变成了冷若冰霜的模样，“知道我身上为何会有如此重的尸臭味么？因为我在离开九狱的时候，吞并了数以千计的恶灵……听说这几年来，你实力变化很大，也不知道同这些恶灵相比，究竟孰高孰低呢？” 说到这儿，她竟将双手放在胸前，掰着撕裂的伤口上下一撕，黑色狰狞的雾气便汹涌而出！张牙舞爪的死灵，瞬间布满了整个幽冥殿的上空！ 浴风姬柔抬头道：“在九狱呆了那么多年，心里一定都充满了怨恨吧？今天我就给你们复仇的机会，在场的都是幽都举足轻重的人物，将它们通通杀死，我就给你们梦寐以求的自由！” 那些恶灵在九狱呆了多年，都没了意识，满脑子只有怨恨仇恨，听到这里都是幽都官员，便都红了眼睛，像龙卷风一样扑向大地！ 黑压压的怨灵，很快便与在场的人厮杀在一起，三只大妖怪起初站在旁边并不参与，但是看到事态扩大，也不由跟着加入了战斗。 方才的喜官，这会儿牢牢守在左思身边，免得他被伤到。 我看着到处都是死尸，无比心痛道：“你若是恨我，便让他们冲着我来好了，何必去伤及无辜之人？” 浴风姬柔道：“事到如今，我不止是恨你，还憎恨符离！他明知我的身份，亦知我的心意，却还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当我是什么东西？他如今陷入昏迷之中，生死未知，我爱他入骨，自是舍不得伤他分毫，但是……又如何咽得了这口恶气？这场的官员，个个都是他挑选出来的良臣，如果知道他们因为自己的疏漏而死，不知道会恨我成什么样子！不过没关系，既然不能爱，那便恨吧，能够记着我这个人，在心里为我留下一席之地，也是好的……” 我只知道苏决放她出九狱，却没想到，这女人就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容器，还一并携带了这么多凶残恶灵出来！看着满目乌压压的恶灵，我心焦急如焚，举起匕首，便迎面冲上去，同其战在一起！ 然而我这边已经戴了锁魂链多日，方才又被其打伤，这会儿虽然体力多少恢复了些，但想要杀她依然很困难。 好不容易在她身体上划了几刀，但是这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现在虽用着魏清见的身体，但却无法感知疼痛，这可真是让人烦恼！ 打的时候来回后，心情不由暴躁起来。 浴风姬柔倒是耐着性子，出手沉稳，她看起来非常轻松，更像是在耗我体力，而非性命决斗……这女人，果真不同往日了。 情急之下，我便冲的猛了些，落地时，脚下一滑，竟然主动露了个破绽。 浴风姬柔也不是吃素的，借机攻了过来，待手臂伸到我跟前时，指甲陡然长长了数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对准我的脸部狠狠挥下！ 没办法避开，完蛋了这回……我心登时凉了半截。 我下意识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是迟迟没有到来。这女人难不成还在打别的坏主意？不能啊，这么好的机会，还有她方才邪恶的笑，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放过的样子！ 犹豫了下后，我睁开眼，竟是看到这会儿身前竟是站了一个人。 高大魁梧，双肩宽阔，虽然只是用背影对着我，但是我却瞬间便识出了他的身份！ “爸爸！”我欣喜地叫完，便从地上跳了起来。 赤渊回头看我，脸上满是心疼，“好孩子，怎么会被人伤成这个样子？” 我胡乱拿袖子擦了一把脸，同他笑道：“没事儿，都是小伤而已！” 赤渊沉声道：“退到一边去，这里交给我就好。” 我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站到了柱子后面，探出头问：“爸爸，您怎么来啦？” “不是你写信给我的么？”赤渊的身手，对付浴风姬柔，自是游刃有余，因为心里带着怒气，所以出手也异常凶民发。未亮武气，仅用灵力打出两个波击，便将浴风姬柔的身体弹飞了出去！ 我在旁边看着，不由自主倒吸了口凉气，不亏是跟浴风神秀齐名的男人……好厉害！ 他的身手，我自然是见过的，不仅如此，当年在桃花水榭，我同良辰、段策三个人，在不知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并与其交手过。 但是他到底看在我们是小辈的份上，保留了许多实力。 这会儿一出手，气场全开！别说是浴风姬柔，就连旁边那些嚣张狂妄的恶灵，都连忙避开，给他留了一大片空地！ “老爸太帅了！”我的两只眼睛，飞速的往外冒红心，“改天闲了，一定得教我几招啊！” 赤渊回头，无可奈何的看着我，“近来发生这么多的事，你居然几日前才告诉我，等我收拾完残局，才来责问你！” 我下意识缩起脖子，在周围环视一圈后紧张道：“妈妈呢？她没跟你一起来么？” 赤渊道：“她在后面，等下就来，你赶快把自己收拾好点，将脸上的血擦擦，别让她看到了，否则的话，怕又是责怪我了……” 我郁闷，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居然还想着妈妈呢，哼！ 赤渊叮嘱完我，再回头，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嗯……” 我纳闷，“怎么啦？” “人不见了。” “啊？” 我跳出来，仔细打量周围，发现浴风姬柔当真不见了，而且在场的恶灵也消失了一半！ 不是吧，竟被她逃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同赤渊闲聊，这下可怎么办！ 第953章 多年不见 浴风姬柔这一逃，几位长老偕同大妖怪，继续对抗残余的亡灵，九狱司的幽差也闻声而至，拿着锁魂链前来，将那些亡灵全部带走。 见我一脸懊恼，赤渊便道：“逃便逃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这话说起来容易，但是实施起来却非常困难，浴风姬柔已死，如今身体受损，拖着残躯行动不便，势必会挑选新的身体，三界如此大，她届时变得面目全非，又要到哪里去找？ 想到这儿，我便郁闷得直跺脚。 赤渊却是心疼的看着我，安慰道：“你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要紧。” 说完脸色一暗，沉声道：“这身衣服真是碍眼，赶快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换了！” 然而不带我们离开，那些守卫又将矛头指准了赤渊。 他身份特殊，并不在今日受邀之列，方才记挂我的安危，应该是硬闯进来的，这会儿亡灵已经被清除干净，他自然便成了众之敌矢。 清池长老这会儿已经休养缓过气来，在银霜婆婆的搀扶下，走过来怒斥道：“赤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硬闯冥宫，你可知道这是何等大罪？” 赤渊看向他，目光却是停留在旁边银霜婆婆的身上，并没有如我预想中那般怒气冲冲，而是语气平和道：“在你们的心里，我的罪状早已罄竹难书，也不在乎多这一条。一个父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事都不为过。” 银霜婆婆看着他，又看看我，终是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都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是如此顽固倔强。” “人的性格自出生起便决定，又怎么能说改就改？”赤渊伸出手抚摸我的头，低声道：“小鱼儿，叫婆婆。” 我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结，却也老实叫了一声，“婆婆。” “罢了，这孩子我之前已经见过了。”银霜婆婆说完，看看周围摇头道：“我身体不适，先走了。” 清池长老急欲挽留，却只碰到她的一片衣袖，手指尴尬的停在半空。 银霜婆婆离去后，清池长老的脸，便迅速拉了下来，“你这逆贼，先是叛出幽都，后是拒绝冥王大人的召见，今日还私闯宫门，今日若放了你，改日如何同大人交代？” 我也趁机捡回了青花伞，小声道：“别打了，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赶紧跑吧！” 赤渊却是面沉如水，充耳不闻。 清池长老虽然人老了，耳朵却一点不聋，立刻道：“来人，把这对目无法纪的父女给我拿下！” 那些守卫立刻手持利刃围拢上来，几个大妖怪一时搞不清状况，就干脆撒手在旁边看着。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忽听上空有个悠闲的声音道：“今天的幽都，可真是热闹啊。” 大家伙全都吃了一惊，抬头望去，竟发现在月神鸦上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青衣男子。 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眉清目秀面白无须，被众人注视着，竟是一点异样也未流露，那份淡定从容的气质，在我看来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正猜想对方的身份时，只见几位长老个个面露喜色，齐齐躬身行礼，冲来人道：“见过符苏大人！” 符苏？我心一惊，这名字可了不得，符苏不是阿离的父亲么？今天他怎么也来到这里了？ 在我犹疑未定的时候，符苏自月神鸦身上走了下来。 虽然已经人至中年，但是那种温文儒雅的气质，却是只增不减。 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同阿离一样步步生莲非常好看。 此刻祭天台上乱糟糟的一团，地面上有血、尸首还有兵刃，几个大妖怪独自站在旁边，同幽人保持着经纬分明的立场。 清池长老欣慰道：“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回幽都来了？” 符苏走到他跟前，将人搀扶起来，“我和赤渊兄路过此地，听到动静，便顺道过来看看。他性子急，走得快些，我便落在后面了。几位长老不必多礼，祭天台是清静之地，染不得血腥，还是先将这里打扫一下，再去九狱清点一下名单，看看有无疏漏之处。听闻近日小儿身体抱恙，朝中大小事务，辛苦诸位了。” 几位长老连称不辛苦，也不敢有任何迟疑，兀自带了人，分别忙碌去了。 独剩清池长老、孔文长老两位留在这里陪伴，符苏如今已经不是冥王了，说话时慢吞吞的，语气温和条理分明，但是那些长老，却是个个噤若寒蝉的姿态，比起在阿离面前时，甚至还要更恭敬些。 我好奇的打量他，心里暗自感慨，难怪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阿离同他母亲完全不同，跟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基因真是强大！ 当着扶苏的面，清池长老也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将今日之事讲了出来。 这只老狐狸狡猾的很，只说浴风姬柔如何险恶居心叵测，提到我的时候，竟用了被其胁迫的字眼。 赤渊在旁边听得不屑，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符苏从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平静的听完后叹气，“浴风家族，曾是三界荣耀，没想到最后竟然落的如此下场。” 乍一听，好像是很惋惜感慨似的。但是依我对阿离的了解，他这父亲，应该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在我揣测他心思的时候，符苏抬起头来，目光上下打量了我，状似满意道：“十多年前，我便听说过小鱼儿的名字，没想到今日才见到本人，果真跟你母亲一样，是个美人，难怪小儿对你格外亲近。” 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八九成是恭维，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多了几分真诚让人信服的味道。 赤渊在旁边，又适时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冷哼。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的对他笑笑。 好像符苏并不介意，清池长老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旅途劳累，不如去宫里休息下？” 符苏微微颔首，“我正有此意，与赤兄多年不见，刚好借机小酌几杯。” 第954章 亲如同胞 赤渊并不领情，语气生硬道：“我如今在女儿劝说下戒酒了。” 符苏笑眯眯道：“既然如此，那就改喝茶好了。” 赤渊干脆将话说得更直白了，“我与你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彻底切割，没什么好说的。” 符苏故作无奈道：“可我已经让夫人带着朱砂，提前一步过去了。” 赤渊憋着火气，沉默下来。 符苏仿佛看不见他生气，兀自同我道：“咱们过去吧，夫人知道要见你，高兴极了，还特意让我准备了礼物。” “我的女儿，从不稀罕别人的东西。” “你我是结拜兄弟，亲如同胞，怎么能与外人比较？” …… 赤渊性格耿直，而且脾气暴躁，同符苏唇枪舌战，显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再加上记挂着妈妈，所以只得将怒气压下，最后干脆用身体将我和符苏隔开。 我发现符离的人很有意思，他比阿离要活泼些，就算没有人理会，也能自圆自话，一路走来，愣是没冷过场！ 我原本以为既然到了冥宫，这对父母应该会率先探望自己的儿子。 却不曾想竟是直接到了旁边的华阳殿，妈妈和阿离的母亲，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妈妈见了我，亦是心疼不已，搂着我埋怨赤渊道：“你不是说会尽快赶过去吗，怎么还让人把孩子伤成这个样？脸都划破了好几道，万一破相了可怎么好！” 赤渊无从辩解，只得尴尬的站在旁边。 阿离的母亲名为杜若，我曾在记载中看到过。人如其名，高贵温婉，喜欢僻静山林间的生活，所以符苏便早早的带着她隐居世外。 却不曾想，今日这对夫妻竟然跟着爸爸妈妈一同到了。 杜若走过来，帮我检查了伤口后道：“赶快去把脸清洗下，我这边有药，待会给你上了，保证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妈妈带我一起去净脸，路上我好奇道：“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妈妈说：“赤渊收了你的信后，又沿途向妖怪打听着幽都的境况，知道符离要同别人大婚，还拉着你前来作陪，当时便气不打一出来。原本想直接赶到这里的，又害怕让你陷进麻烦当中，于是我们两个边去外面，找了他的父母，山林里下了雨，又有雾气屏障，所以找起来有些麻烦，耽误了些时间。还好你没出什么大事，否则我怕是要愧疚死！” 我随手摸了把脸上的污血，安慰她说：“我没事，就是让那个女人跑了，好可惜！” 妈妈好奇道：“哪个女人？” 于是我便将浴风姬柔自九狱逃脱，又伪装成魏清见的事说与她听。 妈妈气道：“那丫头从小看起来就歹毒，我当年我心软放她一马，早知如此，就该直接将其了结掉，也省得她多次找你的麻烦！” 我笑笑，打来水将自己简单清洗了一遍，将喜服换下的时候，又忍不住摸了一遍，想起依然陷在昏迷中的阿离，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妈妈在旁边看着我，目光温暖道：“乖乖，怎么啦？” 我小声道：“妈妈，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妈妈好奇道：“什么事，你同我说说。” 事关空华梦，又牵扯到师父，虽然妈妈并不是外人，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现在不能讲，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跟你说吧。” “好，”妈妈说：“等会上了药，叫上赤渊，咱们一家三口离开此地，再也不回来了。” 我小声道：“可是，阿离还昏迷着呢……” 妈妈问：“怎么，你还舍不得他？” 我咬了下嘴唇，说：“就是想确认一下他的具体情况，如果人没事的话，走的也放心些，不是么？” 妈妈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搂住她，发现两个人一样高了，而且我的手臂，看起来甚至比她修长有力。 “妈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药方找齐了么？” “嗯，已经找齐了，最后遇上小麒麟时，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呢，结果对方居然说是你的朋友，主动同我们打了招呼，得知原因后，还将角削了一小截下来送给我们。” “是嘛？”我高兴道：“它的名字叫阿其，是龙大囚牛的弟弟，几年前我们在九重天相识的，山膏带着我去见它，还给它做了很多吃的呢。” 妈妈恍然道：“难怪他送角后说要我做只烤鸡……” “啊？！”我大惊失色，“后来呢？” 妈妈不好意思道：“我的手艺你也清楚，一直不擅长厨艺，不过对方既然开口了，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同赤渊联手烤了一只，那只小麒麟看看成品，就主动告辞了。” 我哈哈大笑，“它就是那样啊，嘴巴特别挑，非美食不吃，否则宁愿饿着肚子！” 囚牛将它强行逐出了九重天，对待它那样的妖怪而言，在外面修行餐风露宿的，食不果腹，应该很辛苦吧？如果有机会遇到，我一定好好补偿它！ 不过说到阿其，我又想起囚牛来，方才只顾着将注意力放在赤渊身上，竟是没留意，囚牛、青龙还有三头幻兽哪儿去了，清池长老不会找他们麻烦吧？ 带着疑虑回到了华阳殿，发现那里的气氛异常和谐，除了赤渊和符苏以外，还多了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我惊喜地跑过去，“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也来啦？” 白泽淡淡道：“有时经过这里，便顺道过来看看。” 顺道？我才不相信！啊，我突然想到了行礼时那阵怪风，以及突然碎裂开来的锁魂链，心头登时一暖，师父他当时一定就在附近吧？只是他的身份，不易在那种场合抛头露面而已。 本来还在想着这件事怎么善后呢，如今赤渊和妈妈，还有师父都在，这下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杜若过来，亲自帮我在伤口上涂了药。 她同妈妈也是老熟人了，两人跟朋友一样相处融洽，比赤渊和符苏那边和谐多了。 倘若不是这会儿有师父在，我真担心依赤渊的脾气，随时会动起手来！ 第955章 精神洁癖 符苏已经退位多年，如今虽然余威仍在，但是同赤渊却没有了高下之分。 所以无论是依照年龄还是辈分，白泽都是上宾。 左边是赤渊和符苏，右边则是杜若和妈妈。 我这种晚辈，在这种场合下是不能入座的，所以只好站在正中间。 没人说话，整个堂上一片寂静。 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在这种情况下，却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神情尴尬。 “师父，囚牛大哥他们……没事儿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白泽道：“一切安好，如今事带着众妖在城中驿馆住下了，等事情处置妥善以后，再行离开。” 听完他这话，我也就放心了。有他们几个守着，我那些妖怪朋友应该不会有危险。 又是一阵沉默，这会儿大家各怀心事，为了化解尴尬，于是便将表面功夫放在我身上。 白泽看着我，是因为出于师父的关心。 爸爸妈妈看我，是出于亲情。 符苏和杜若看着我……眼神可就不对了。 真是太要命了，赶快开口啊，再不打破这种沉默，我就要喘不过气来啦！ 好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白泽率先道：“冥王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符苏道：“一直昏迷不醒，所有的大夫都看过了，也查找不出原因。” 白泽道：“能否容我过去看看？” 符苏立刻道：“自然，在下这就带您过去……” “不必了，”白泽拒绝道：“让小鱼儿陪我去就好。” 我在这里呆的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立刻离开，连忙做出手势：“师父，这边请！” 带着白泽出了华阳殿，我这边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师父，在拜天地的时候，那股风，是您帮忙的吧？” “嗯。” “锁魂链，也是您击碎的么？” “嗯。” “谢谢师父！” “嗯。” 虽然他话不多，但是我依然觉得很温暖。 我带着他，熟门熟路的穿过长廊，来到幽冥殿。 在我们过来的时候，后面悄悄跟着一位侍从。 这会儿小跑抢在前面，跟守卫低语了几句。 对方便默默让开，我同白泽便走了进去。 阿离依旧躺在床上，只是嘴唇和脸色都很白，几乎没有血色。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哪里有在大殿上深谋远虑的样子？ 我心揪了起来，想要抚摸他的脸，最后碍于旁边的师父，又生生收了回来。 白泽帮他把了下脉，又将人眼皮翻起来了看，然后缓缓在塌前踱了几个来回。 我紧张不已，“师父，他到底怎么样了？要怎么做才能醒过来？” 白泽道：“不好说，他身体并无大碍，但是体内却有两股力量在纠缠争斗。” 我让侍从退下，将青岚和阿离的事告诉他，末了道：“就这样，青岚进入了阿离的体内，两人自此合二为一，阿离说他对不起青岚在前，所以这件事要瞒着长老，免得他们对对青岚不利……” 白泽微微点头，“这就难怪了，两个人共用一具身体，本就是此消彼长的过程，他清醒时，意识主宰身体，青岚便陷入沉睡。而当他陷入危险，青岚便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 “绝对不可以！”我忍不住道：“青岚性格跟他不一样，比较阴戾残暴，如果由他接管这具身体，那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当中！” 白泽道：“这便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了，除非冥王尽快恢复意识，否则清醒的怕就是青岚了。空华梦虽然会让人头痛，但是却不会致人昏迷，他昏迷多日，其中应该还有什么隐情。” 我六神无主道：“那该怎么办啊！” 白泽皱眉，沉默下来。 正在我慌张不知所措时，侍从却在门口高声道：“禀大人，守卫城将军寂树求见。” 白泽疑惑道：“寂树？” 我连忙压着声音同白泽道：“师父，他是药王弟子，知道空华梦的事。” 白泽恍然：“那便请他进来吧。” 很快，寂树便走了进来。 白泽悄无声息的在门口布下结界，寂对见了白泽，躬身行礼，“见过白泽大人。” 白泽伸手虚扶，干脆直接道：“不必多理，你此时过来，可是有关于冥王昏迷的消息？” 寂树点头，“冥王大人曾来找我，寻求空华梦的解法，但是在下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只告诉他如果不眠不休，记忆就不会消失。大人离开后，在下便将自己整日关在房中，研读师父留下来的医书，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然而始终一无所获。期间曾来幽冥殿探望过两次，见大人精神有异，便劝他放弃，好好休息，然而大人却……我见他如此辛苦，便冒险出了一个主意，本来抱着希望会成功的，却不曾想竟导致大人昏迷多日，都是我的错！然而事已至此，也不敢同外人说，只好自己继续钻研，希望能够将大人唤醒，再向其请罪！” 我紧张道：“究竟是什么主意？” 寂树道：“九狱里养有一种妖怪，名为食忆兽，可将人的记忆全部吞噬下去，放在肚子里贮藏，如果将食忆兽杀死，那些记忆就会物归原主……” 我在《清平异妖志》上见到过这种妖怪，据说要将针刺入头部，像吸取脑汁一样，将人的记忆吸走，记忆进入食忆兽腹内后，便会胃液分泌出来的泡泡包裹住，单独保存，的怪一只食忆兽，可以吞噬数人的记忆，可保存千年不坏。 所以即便有的人已经再度转世，但是食忆兽死后，依旧会让记忆泄出，这样他们的脑海里，便会多出许多不属于此生的记忆。 包括我，也时常有种错觉，明明是初到一个地方，但是却感觉非常熟悉，好像冥冥之中曾经到过这里。某个时候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脑海中突然迸发出一个画面，自己在多年前，又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可是，阿离什么身份？我不相信哪只食忆兽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吸取他的记忆！ 而且就我对他的了解，他有很严重的洁癖，也绝不会允许别人触碰自己的精神世界！ 第956章 两股力量 当我说出自己的疑虑后，寂树却道：“这些年跟在大人身边做事，自认对他还算是了解一些的，也猜想他不会同意。前面一段时间，大人都靠我调配出来的提神药支撑着，整整两个月都未曾入眠，身体实在疲惫到了极限。我很是担心，害怕他有天支撑不住，所以才提出了所以才试探着提了一句，没想到他当真同意了……” 我低声道：“这怎么可能！” 阿离，那么骄傲、自视甚高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一步？ 寂树道：“或许是我们低估了那段记忆对他而言的意义吧！” “后来呢？”反应过来后，我揪心道：“你们当真从九狱调来了食忆兽么？” 倘若是寻常妖怪我或许还不担心，那可是贪婪之极的凶兽啊！ 饲养在九狱，整日以那些恶灵的记忆为生，所以呆的越久，性格也就越发凶残，那样的家伙，怎么能贸然用在活人的身上！ 寂树点头，面色沉痛道：“是我拿了大人的手御带了食忆兽出来，因为担心它会对大人起邪恶之念，所以特意对其隐瞒了身份。出来的时候已经说好了，如果计划成功，便会给其功过薄上记上一笔，日后将其自九狱调出，送往九重天生活，却不曾想……” 说到这里，他更咽了起来，我焦急道：“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担心事情传扬出去，会被长老们劝阻，所以当时大人只让我一人守在旁边。我虽然隐约觉得不对，但中途也不敢贸然打断，在彻底醒悟时，却已经晚了……” 寂树低头，眼泪竟控制不住落了下来。他虽然如今身居要职，但毕竟是少年心智，又一直对阿离提拔之恩充满感激，这次救人不成反被误，所以充满了愧疚。 我见状，虽然满心焦虑，却不好意思再追问催促。 倒是白泽，微微皱起了眉头，“食忆兽性情诡诈，又极度贪婪，虽然你事先对其隐瞒了冥王的身份，但是它在吸食完记忆后，自然会了解真相。” 寂树哽咽道：“是的……食忆兽将记忆吞噬后，大人便沉沉睡去，那头凶兽陡然起了恶念，竟对大人起了不轨之心，还想要吞食大人的魂魄，我连忙将其打断，食尸兽当场暴毙，大人却自此一直陷入昏睡，再也没有醒过。都怪我，倘若不是出了这样的馊主意，但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看看阿离，又看看他，心情复杂道：“别难过了，现在不是愧疚自责的时候，为今之计，得需要查出他昏迷不醒的具体原因，然后再对症下药。今日有师父在这里，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有办法的。” 白泽按在阿离胸口处，好半晌才将手收回来。 见他面色沉重，我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道：“师父，怎么会变成这样？您给我的那本书上有记载，当食忆兽被杀死后，被它吞噬记忆不是会物归原主么？” 白泽道：“没错，正常情况下确实当如此。可这只食忆兽不同，它还想一并吞食掉冥王的魂魄，却未曾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并不能承受这股强大的灵力，所以自爆也是必然的。” “确定吞食了阿离的魂魄么？” “没错，这也就是导致冥王迟迟不能醒来的原因。” “可您方才不说他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纠缠么……” “只是一部分，而非全部，人的灵魂就像是一面完整的镜子，冥王是这具身体的绝对主宰者，青岚并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当这面镜子出现裂痕并缺了一角的时候，一切就未知了。” 我慌张道：“可食忆兽已死，它吞食掉的那部分魂魄，不是应该回到阿离的身体上么？” 白泽道：“如果当时身体接纳的话，它自然能够回来，可偏偏还有一个青岚，另一具灵魂出现排斥的时候，它便无处可去，随着那些记忆碎片坠入了虚空之中。” “虚空？”我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东西？” 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情急之下，却是想不起来了。 白泽道：“独立于三界以外的空间，但却并不以具体的形态和地理位置而存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那里没有人，亦没有生命，皆是幻相，所以称作为虚空。” 这解释，说跟没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不止是我，寂树也是一脸茫然。 我说：“师父，能不能讲的通俗一些？” 白泽迟疑了片刻，道：“相当于人类的精神世界，它就在我们周围，但是却无法用人类的肉眼看到，也无法触摸到，这便是虚空。” 我狐疑道：“阿离的灵魂，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 白泽说：“这要归结于食忆兽，它存活得越久，吸食的记忆就越多，当它死后，那些魂魄便回到各自的身体，而有些人，已经魂飞魄散不存在了，这些无主的记忆碎片，便会进入虚空之中。冥王大人的灵魂虽然有主，但是身体却本能排斥它的进入，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便跟随了那些记忆碎片的轨迹。” 阿离的魂魄，如今在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而青岚的身体，又在这个时候吞食争夺他的身体！ 我问：“师父，可能什么办法将他的魂魄带回来？” 白泽沉吟，“有，可以让一个人，进入虚空之中，将魂魄带回来，不过……” “不过怎样？” “却要冒很大的风险。” “没关系，”我毫不犹豫道：“我去！” 白泽看着我，语气平静道：“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记忆中，曾经有五个人，进入过虚空之中，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再回来。跟随着想要找回的东西，一并消失在世间了。所以就算是我，也只知道进入虚空的方法，而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我听完后，默默咬牙道：“我不怕！事情由我而起，也应该由我来终结！” 事情发展成如今的局面，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若是一辈子沉睡不醒，我怕是要日日活在愧疚自责当中！ 第957章 蠢蠢欲动 寂树方才一直沉默，这会儿竟也主动站了出来，道：“还是让我去吧！” “我去，谁都别想跟我争！”我语气凶狠的说。 寂树看着我，迟疑了片刻，终是没再开口。 白泽却道：“此事非同小可，我需得再向朋友们打听下细节。至于你，也别急着去，至少要征询下父母的意见，否则以后怕会有大麻烦。” “啊？还要跟他们说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要冒险，不知会他们可怎么行？” 白泽不理会我的错愕，“你那里是否有处根烛女？” “有！”我立刻将烛女自袋子里掏了出来。 白泽对着轻轻吹了口气，烛女立刻燃起，他将蜡烛插在烛台上，又伸出手，将阿离从头到脚虚拂一遍，末了同寂树道：“你带守卫在此处日夜轮守，任何人不得擅入，如果烛火有异样，立刻到华阳殿告知于我。” 寂树立刻领命，转身出去找人。 “师父……” “我先回去查阅典籍联络朋友，你先在这里呆着，等守卫过来后便也回去吧。” 送走了白泽后，我在榻边坐了下来，犹豫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指。 跟记忆中一样，他的皮肤很凉。 长睫毛瞌着，就像是两把扇子似的，睡容秀气又平和，嘴角微微扬着，就好像是梦到什么快乐的事。 才几日不见而已，但我感觉像过了好多年似的。 我抓住他的手，慢慢握紧，幻想着能像上次一样，有奇迹出现。 哦不，还是暂时睡着吧，我真怕……他睁开眼后，是那个无比陌生的青岚！ 没多久，寂树便回来了。 我心里记挂着虚空之事，所以便叮嘱了几句，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到华阳殿后，赤渊和妈妈两个人都在那里等着。 妈妈先是察看了我的伤，又留意到我的神情，“眼睛为什么红了？” 我鼻子酸酸的，将头抵在她肩头道：“妈妈，我好像又做错事了。” 妈妈轻轻拍打我的后背，语气温柔道：“没事，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尽快改正就是。” 无论何时何地，她和赤渊，都是我心中最重要人。 但是我却不得不放下他们，将自己置于险地。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将阿离和虚空之事独自同她说了，末了也不敢讲自己的决定，生怕她误会失落。 妈妈心思何等细腻，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打算，问道：“乖乖，你觉得冒这种险，值么？” 我想了会儿，摇头道：“我不知道值不值，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后悔。” 妈妈叹气道：“你长大了，以后终将会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无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两个都会支持你的。” 我搂住她，呜咽道：“谢谢妈妈，我会争取回来的！” 妈妈的反应，原本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从小到大，她对我的决定，几乎百依百顺。 赤渊就不一样了，当他听说这件事后，整个身体都在往外冒火！ “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你为了那小子冒险！他昏迷不醒那是他的事，他有爹娘，有无数忠心的下属，搏命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该由你去！想到过去他曾经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女儿，你莫犯傻，三条腿的蛤蟆不好遇，但是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他除了跟他老子一样，顶着张小白脸，满肚子曲曲弯弯的算盘子，还有什么好？” “咳咳。”怕他的情绪过度激动，妈妈在旁边小声的咳嗽了两声。 赤渊消停了片刻，又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女儿啊，你再想想，千万别冲动。你跟那个姓段的，不是已经确定关系了么？实在不行，可以去青丘那边转转，再住上些时日，说不定再过十天八天，那小子就自己醒了呢！” 我抿紧嘴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赤渊见状，便一直在旁边长吁短叹，反省自己当年的过错，说是让我从小缺了父爱，所以才被阿离勾引了去。 符苏和杜若也去看了阿离，回来时神情都有些凝重。 赤渊见了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好在对方揣着心事，也不同他计较。 大概等了半日，师父方才从房中走了出来。 让侍从守卫全都退下后，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符苏跟杜若两人亦争抢着去，白泽却摇摇头，道：“中间补了一卦，幽都近日乱象未消，怕还有骚乱，事关三界安危，两位又现场处理朝中之事，还是应该留在此处，勿轻易涉险，此事就交由小徒去吧。” 两人斟酌良久，杜若过来便要对我作拜，我连忙扶住，“使不得！” 将这边安置好后，白泽便带着我赶到幽冥殿。 让我惊讶的是，那里除了寂树外，竟还有几个人。 白虎敖川、朱雀碧鸾、玄武、青龙四只圣兽竟然全到了，见到白泽后，全都恭敬行礼。 白泽道：“罢了，事情我已经在书信中讲过了，请几位过来，便是为了开启虚空，寻回冥王的魂魄。情况紧急，大人身体里的还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所以大家就各自辛苦些，待事事成后再休息吧。” 敖川道：“大人这话说的就客气了，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何谈辛苦？只是这么多年来，进入虚空的人，从不曾生还回来……也不知道今日之事，又有几成把握！” 白泽道：“尽人事，听天命，凡事竭力而为便对了。” 敖川点头，问：“那谁去？” 我走出来，“我去。” 敖川上下打量我两眼，压着声音同白泽道：“几万年来你就收了这么一个小徒弟，当真舍得？” 白泽无声道：“闭嘴。” 敖川识趣的摸了下鼻子，“好。” 阿离身体自榻上抬了下来，置在空旷的大殿上，四圣兽分别在属于自己的方位上站了，将他围在中间。 寂树守灯，白泽纵观全局，平静的地同我道：“准备好了吗？等会儿四方位神，合力将空间扭曲，我再借力，将你魂魄注入虚空，里面究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你且见机行事吧！” 第958章 淡而无味 我点点头，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同时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过了片刻，耳旁又传来一个声音道：“别担心，有为师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陷在虚空之中。” 我心头一暖，感动道：“师父……” 白泽却未回，而是将双手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隐约中，恍惚中仿佛置身在一个隧道入口处，冷飕飕的风，自背后吸过来，呼呼的往里面灌着，洞穴里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揪着我的身体往里面拖拽！ 身体突然间变得很轻，好像没有任何重量似的飞了起来，不由自主的随着那股冷风进入了洞内。 风声，一直在耳旁呼啸着，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开始默数计时，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风声突然停了下来，周围变得很安静，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也没有。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人心生惧意。 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悬在半空中，在我面前漂浮着大朵的、几乎透明的白云。 而且那些云背后，则隐藏着无数扇门。 它们非常高大，每一扇都有十几米高，一共分为五层，每层二十扇，环摆在一起，在顶端处，是一个七彩的琉璃沙漏，黑的、白的沙子正在稀稀疏疏的往下流着。 这些门密密麻麻的不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奇怪的塔楼。 而我就站在塔楼的中间，脚下是一个八卦的圆点。 沙漏里流下来的沙，此刻就落在我身下的八卦盘中。 我环视一周，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 “有人在吗？”我试探着问。 没人理会，回应我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紧紧的握着伞，绕着周围的那些门转了一圈，发现虽然两扇门之间看是有空隙存在，但是却仿佛结着透明的屏障，将手放上去后，就会出现一个清晰的掌印，根本走不出去。 这里就是虚空么？可要怎么才能走出去呢？ 这么多门，又代表什么意思，究竟该选择哪一扇呢？ 犹豫了片刻后，我决定听天由命了。 就近选了一扇门，推开后发现竟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我狐疑的走进去，然而却一脚踏空，狠狠的摔了下去！ 什么情况啊，刚才不是还能像失重般悬空吗？ 我懵了两秒，发现身体依然在疾速下坠，想要将伞撑开，但是阻力实在太大了，最后只能任命的坠着……坠着…… 这种如坠无底深渊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就好像是身心都分离了似的，所以意识都吊到嗓子眼儿上。 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视野和头脑越来越模糊，待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此刻置身在一片草地上。 周围传来大人的斥责声，以及小孩子的打闹声，我坐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依然搞不清楚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头发乱糟糟的，我简单梳理了下，叫住附近的一个孩子，“请问这是哪里？” 小孩茫然看着我，“幽都啊，你睡傻啦？” “幽都？”我站起身，开始在附近转悠，走了好一会儿，方才来到大街上。 直到现在方才肯定，没错，这里是幽都！ 我不是幽冥殿进入虚空了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搔搔头，很是不解，走了一会儿后，隐约感到不对劲儿。 这里虽然是幽都，但是却不是我所熟悉的幽都，虽然街道、建筑都大致差不多，但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唉呀，不想了，方才那一通折腾，真是把我累坏了。 我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开始召唤月神鸦，心想还是先回幽冥殿找师父吧，等下见了他老人家再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吹了好一会儿的哨子，月神鸦却是迟迟不来。 头疼的愈发厉害了，还好背包里有钱，撕了一片金叶子，雇了辆马车让它载着我去。 到了宫门前，被拦下了。 这此守卫仿佛不认得我，冷冰冰的让我们离开。 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我坐下来买了个烧饼吃，味道很淡，虽然上面沾满了芝麻，但是却没有半点香味。 我很失望，这家店生意看起来明明不错的，莫非是我味觉出了问题？ 填饱肚子后，我静等天黑。虽然没有月神鸦协助，但是凭我的能力，以及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进出自如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趁着夜色潜入冥宫，遥遥看到前面路上，独自行走着一个孩子。 自背影看上去，也就六七岁年纪。 谁家的孩子啊，天黑了竟然放任其一个人在这里。我好奇的想着，脚下突然踩到一颗石子，滑了下。 “是谁？”小孩子敏锐回头道。 我立刻翻身上房，小心翼翼藏身在阴影之中，因为对方的声音，让平静的心湖陡然掀起了千层浪！ 远处侍从听到声音后，立刻提着宫灯走过来，“少爷，是小人。” 小孩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笑了下，“没事儿，你忙去吧。” 侍从谨慎离去，小孩子又在原地等了会儿，仿佛在观察附近的地形，只是他这会儿身高受限，看不到我这边，所以并未有发现。 小孩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只因这孩子，并非旁人，而是幼时的阿离…… 那熟悉的眉眼和声音，就像铭刻在骨子里一半，让我永世难忘。 至此我也算是明白过来，这整座幽都城，为何会怪怪的了！ 这是十多年前的幽都……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幽都！ 我一直在纳闷为何找不到虚空，却不知，此刻已经置身在虚空之中！ 倘若不是看到他，我必定还在迷茫之中，只因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真实到难以置信！ 除了晚饭时，那个淡然无味的烧饼…… 我花费了好一会时间，才将自己的情绪慢慢平定下来，又思索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恍惚间明白过来，那些大门的意义了。 它们，莫非是意味着时间？ 阿离这会儿还年幼，我该不会要等到他长大吧，那师父他们，岂不是要等到白头了？好可怕！ 第959章 风头正盛 想到这里时，我心都凉了半截儿，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就应该在那些门里好好挑挑选选！ 只是并没有如果，我眼下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回到那个奇怪的门形钟楼里去！ 我是从天空掉下来的，想要回去，怕还得去那儿。 只是这会儿又不来月神鸦，我可怎么办才好！ 白泽说过，他曾经帮助六个人来过虚空，但是这些人全都没有回去。 我猜想……他们一定跟我一样，选错了门吧？当真可悲可怜！ 短短片刻，我感觉自己的处境就像是被热油煎炸一般。 总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对策，那便去看看阿离吧！ 打定主意后，我便到了屋檐上，顺着他方才离开的路线，悄无声息地跟踪过去。 他没回偏殿，而是去了校场方才。 都这么晚了，该不会还要修行吧？ 当我来到校场后，发现他果真在练习射箭，数支火把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小小少年将弓拉满，利箭便嗖的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旁边几个侍从欢喜的拍掌，“少爷真厉害！” 阿离笑了下，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但却并没有半分骄傲，而是继续开弓。 箭飞出去，落在第一支箭上，第三只落在第二支箭上……支支中矢，箭无虚发！ 倘若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给他拍掌叫好！ 小时候每次见了他，都会感慨，这小孩长的真好看，长睫毛粉嘴唇，却偏偏是个男孩子，全都白糟蹋了！ 这会儿再看，边种感慨真是有增无减！除此之外，内心却忽而变得柔起来。 阿离，这个时候，应该还同我还素不相识吧？ 正想着，远处走来两个人，头上都带着斗笠面纱，是白夜、暗幽。 白夜将毛巾从侍者手中拿过来，递给阿离。 阿离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身看着他，“我上次吩咐你的？查了么？” 白夜道：“查了，据说人选已经确定了，画像也已经送到冥王大人那里过目。八字跟您契合的很，是个漂亮姑娘。” 阿离淡淡道：“谁让你说这些？”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气势却不小，白夜连忙道：“姓唐，父母皆不详，如今跟着外婆住在青莞。” 阿离默默听完，“过两天，你是不是要去那边办差？” 白夜道：“是的。”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啊，公子这太冒险了……” “你说什么？” “好的，只是万万不能让大人知道了！” 阿离笑笑，“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周围人都不敢接话，他将毛巾放下，又射了数发，直到侍过来劝，方才把弓放下。 他淡淡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不必跟着！” 说完便自己回偏殿去了，我听了方才他们的对话之后，又是一阵恍神。 在校场呆了会称，方才跟踪至偏殿，发现这会儿院子里布局跟后来大不同，种满了花花草草，却独缺了那棵高大的雪霄树。 阿离已经清洗干净了，穿着里衣躺在床上，自袖子里露出白生生一截的手臂，小脚丫在边上晃啊晃，脸上带着丝好奇的稚气，自语道：“什么小媳妇儿，我才不稀罕呢，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困意，眼睛亮晶晶的在那里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想什么东西。 这么不成熟稳重的冥王大人，我可是头回看见！ 本以为他从小就是那幅少年老成的稳重模样，却不曾想，私底下，竟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我在窗户蹲着，竟也越看越精神……甚至还有一种可怕念头，想去抱抱他，捏捏他的脸。 为了避免自己冲动之下再做错事，我还是悄然离去了。 在外面找了间客栈，结果一闭眼就是他那只吊在床边晃啊晃的脚丫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 我曾在阿离的书房，翻过幽都城中变迁纪录。 所以知道这会儿幽都城中，有个人称黎先生的百事通，据说擅长算命拆字、星象占卜，家里的书堆放起来比屋子还要高，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 于是我便准备了礼物才去请教，希望能够从他嘴里得知一些关于虚空的消息。 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竟是个结果到那里才发现，这位黎先生虽然所知甚多，但却从未听闻过虚空之说。 我心中失望，临别的时候问：“黎先生，如果没有月神鸦的话，人要怎么做才能飞上高空？” 黎先生道：“如果有大风，便可借助风筝之力。如果没有风，可以放孔明灯。” 孔明灯，我番然醒悟，“那先生可知道，城中哪里有孔明灯卖，可以载人的那种！” 黎先生上下打量我，颇为好奇，“这么大的灯，一般店家怕是做不出来。不过你运气好，在下恰好收藏了一只。” 我兴奋道：“先生能否借我一用？又或许说，将它卖给我？” 黎先生道：“这只孔明灯，是用数张黑牛皮制成，成本巨大，你一个丫头，纵使有钱，也未必买的起。不过，你若告诉我用它做什么，或许在下可以考虑，忍痛割爱送于你。” 见他态度真诚，我便将自己的来历如实相告，自然是隐去了许多细节。 黎先生是博闻多见的人，所以虽然难以置信开始却也并未流露出太多诧异。 换作寻常百姓，怕是要将我那些话当成乱力乱神、妖言惑众之说了。 听完之后，他半晌无语，“你说我们竟生活在虚空之中？我以及周围的人，都是幻影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于你们来说，这自然是现实生活。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虚空，只因你们这些人与事，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黎先生啧啧称奇，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那我便来问问你，幽都几大家族你可知道？” 我点头，“知道。” 他说：“哪个家族风头正盛，你想必也清楚。” 我说：“浴风家族。” 黎先生道：“十多年后，浴风家族是否兴旺如故？” 我愣了下，低声说：“不，刚好相反，已经衰落无人了。” 第960章 初次见面 想到这里时，我心都凉了半截儿，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就应该在那些门里好好挑挑选选！ 只是并没有如果，我眼下需要面对的是如何回到那个奇怪的门形钟楼里去！ 我是从天空掉下来的，想要回去，怕还得去那儿。 只是这会儿又不来月神鸦，我可怎么办才好！ 白泽说过，他曾经帮助六个人来过虚空，但是这些人全都没有回去。 我猜想……他们一定跟我一样，选错了门吧？当真可悲可怜！ 短短片刻，我感觉自己的处境就像是被热油煎炸一般。 总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对策，那便去看看阿离吧！ 打定主意后，我便到了屋檐上，顺着他方才离开的路线，悄无声息地跟踪过去。 他没回偏殿，而是去了校场方才。 都这么晚了，该不会还要修行吧？ 当我来到校场后，发现他果真在练习射箭，数支火把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小小少年将弓拉满，利箭便嗖的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旁边几个侍从欢喜的拍掌，“少爷真厉害！” 阿离笑了下，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但却并没有半分骄傲，而是继续开弓。 箭飞出去，落在第一支箭上，第三只落在第二支箭上……支支中矢，箭无虚发！ 倘若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给他拍掌叫好！ 小时候每次见了他，都会感慨，这小孩长的真好看，长睫毛粉嘴唇，却偏偏是个男孩子，全都白糟蹋了！ 这会儿再看，边种感慨真是有增无减！除此之外，内心却忽而变得柔起来。 阿离，这个时候，应该还同我还素不相识吧？ 正想着，远处走来两个人，头上都带着斗笠面纱，是白夜、暗幽。 白夜将毛巾从侍者手中拿过来，递给阿离。 阿离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身看着他，“我上次吩咐你的？查了么？” 白夜道：“查了，据说人选已经确定了，画像也已经送到冥王大人那里过目。八字跟您契合的很，是个漂亮姑娘。” 阿离淡淡道：“谁让你说这些？”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气势却不小，白夜连忙道：“姓唐，父母皆不详，如今跟着外婆住在青莞。” 阿离默默听完，“过两天，你是不是要去那边办差？” 白夜道：“是的。”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啊，公子这太冒险了……” “你说什么？” “好的，只是万万不能让大人知道了！” 阿离笑笑，“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周围人都不敢接话，他将毛巾放下，又射了数发，直到侍过来劝，方才把弓放下。 他淡淡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们不必跟着！” 说完便自己回偏殿去了，我听了方才他们的对话之后，又是一阵恍神。 在校场呆了会称，方才跟踪至偏殿，发现这会儿院子里布局跟后来大不同，种满了花花草草，却独缺了那棵高大的雪霄树。 阿离已经清洗干净了，穿着里衣躺在床上，自袖子里露出白生生一截的手臂，小脚丫在边上晃啊晃，脸上带着丝好奇的稚气，自语道：“什么小媳妇儿，我才不稀罕呢，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困意，眼睛亮晶晶的在那里掰着手指头，也不知道想什么东西。 这么不成熟稳重的冥王大人，我可是头回看见！ 本以为他从小就是那幅少年老成的稳重模样，却不曾想，私底下，竟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我在窗户蹲着，竟也越看越精神……甚至还有一种可怕念头，想去抱抱他，捏捏他的脸。 为了避免自己冲动之下再做错事，我还是悄然离去了。 在外面找了间客栈，结果一闭眼就是他那只吊在床边晃啊晃的脚丫子…… 次日醒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 我曾在阿离的书房，翻过幽都城中变迁纪录。 所以知道这会儿幽都城中，有个人称黎先生的百事通，据说擅长算命拆字、星象占卜，家里的书堆放起来比屋子还要高，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 于是我便准备了礼物才去请教，希望能够从他嘴里得知一些关于虚空的消息。 结果到了那里才发现，竟是个结果到那里才发现，这位黎先生虽然所知甚多，但却从未听闻过虚空之说。 我心中失望，临别的时候问：“黎先生，如果没有月神鸦的话，人要怎么做才能飞上高空？” 黎先生道：“如果有大风，便可借助风筝之力。如果没有风，可以放孔明灯。” 孔明灯，我番然醒悟，“那先生可知道，城中哪里有孔明灯卖，可以载人的那种！” 黎先生上下打量我，颇为好奇，“这么大的灯，一般店家怕是做不出来。不过你运气好，在下恰好收藏了一只。” 我兴奋道：“先生能否借我一用？又或许说，将它卖给我？” 黎先生道：“这只孔明灯，是用数张黑牛皮制成，成本巨大，你一个丫头，纵使有钱，也未必买的起。不过，你若告诉我用它做什么，或许在下可以考虑，忍痛割爱送于你。” 见他态度真诚，我便将自己的来历如实相告，自然是隐去了许多细节。 黎先生是博闻多见的人，所以虽然难以置信开始却也并未流露出太多诧异。 换作寻常百姓，怕是要将我那些话当成乱力乱神、妖言惑众之说了。 听完之后，他半晌无语，“你说我们竟生活在虚空之中？我以及周围的人，都是幻影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于你们来说，这自然是现实生活。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虚空，只因你们这些人与事，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黎先生啧啧称奇，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那我便来问问你，幽都几大家族你可知道？” 我点头，“知道。” 他说：“哪个家族风头正盛，你想必也清楚。” 我说：“浴风家族。” 黎先生道：“十多年后，浴风家族是否兴旺如故？” 我愣了下，低声说：“不，刚好相反，已经衰落无人了。” 第961章 回不去了 自此，青莞便了有这一个诡异的传说，据说有情人从此桥走过，便能白头偕老，再也不会被人拆散。 不过也只是传说罢了，我小时候曾经入过一个梦，梦里我的二舅姥爷刘俊之与玲珑姐姐真心相爱，两人常常由此去林边约会，但最终却阴差阳错，鸳鸯离散。 从那时起，我便再也不相信这人传说了。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坚信自己见过年轻时的刘俊之。然而除了二舅姥爷留下那一张被遮着脸的老照片以外，这也没有证据显示过我曾经到过旧时青莞。 在那个梦里，阿离也确实跟白夜和暗幽他们在抓水鬼…… 所以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跟他初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 六七十年前的青莞？还是在二舅姥爷的葬礼上？ 不过看今天的架势，好像谜底要揭开了。 远远看到姻缘桥，我便留意到，桥头上趴坐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丫头，心不由颤抖了起来。 那是……小鱼儿，也就是童年时的自己了。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可她却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竟好像是睡着了。 月光下，一道黑影自河水跳窜出来，竟是想偷偷摸摸的去拉扯她的脚！ 我紧张极了，下意识握紧了的手中的伞。 白夜和暗幽动作很快，抢在前面出手，飞快掷出锁魂链，只听哗啦一声，便将水鬼自河里拖拽了出来。 这动静有点大，小鱼儿被惊醒了，茫然的看着阿离他们。 她坐在桥头，阿离站在桥尾，两个孩子，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月色朦胧，再加上隔的远，所以只能看清个大致轮廓。 看了好一会儿，小鱼儿环顾了下四周，搔搔头自语道：“好奇怪，我怎么又做怪梦了？还是继续睡吧，睡醒了，一定就在家里了，嗯……肯定是这样的！” 于是当真转过脸，又趴在桥上睡了起来。 我在这边看着，额角不自觉的滑下来一大滴汗。 难怪姥姥小时候经常走到哪睡到哪，时常让人担心，今看来竟是一点不假！ 白夜和暗幽看看对方，俱是无言，显然也听到了方才她的那番自语。 阿离嘴角微微扬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白夜拉着水鬼道：“回少爷，此女名为唐小鱼，住在河那边的镇子上……她方才看到了我们了啊，少爷是私自跟着我们出宫的，绝不能让人类窥探到啊，怎么办？” 暗幽道：“消除她的记忆就是，有什么难的，少爷？” 阿离道：“我过去看看。” 说罢便走过去，到了桥那端，端下身，小心翼翼在旁边观察着睡着的小鱼儿。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眺望远方的火光道：“家里人好像在四处找她呢。” 于是召了召手，让白夜把灯笼拿过来，插在桥头边。又将自己的月神鸦召来，低语了两句，那只高傲的月神鸦便朝村子方向飞去。 “少爷……” “嘘，走吧。” 三人说完，便提照来时的路走了。 夜里的桥边，魑魅魍魉什么都有。 不时有黑色影子探出头来，窥探桥上的小女孩，有的甚至想悄悄接近她。然而到了旁边后，却被那盏写着‘幽’字的白色灯笼所震撼，匆忙又离开。 除了虫鸣和安静的流水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没多久，月神鸦便引着远方的人飞了过来，自桥上飞过时，叼着灯笼飞走了。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竟是许舅舅，走过来将我抱了起来，又气又心疼道：“你这孩子，可把大家伙急坏了！快点回去告诉我婶，说人已经找到，要她别哭了！” 待人群远去后，我自树后走了出来，犹豫了片刻，终归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跟了上去。 我又闯祸了，姥姥想必急坏了吧？那时候可真不懂事！ 难怪姥爷将她带走的时候，同我说，她已经为你们操了太多心，是时候歇歇了…… 想到这儿，我便一阵心酸。 青莞，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低矮整齐的房子，高大茂盛的树林。远远看上去，所有树木集中在一起，就像是一大把伞，将整个村庄都笼罩了住。 才一进村口，姥姥便小跑走了出来，在她后面，则是慢吞吞行走的冯瞎子。 看到我后，更是泣不成声，“这孩子，怎么老不听话呢？我知道你想妈妈，可是你就算在桥头上日夜守着，她也不知道啊！” 许舅舅轻声道：“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别把她吵醒了，吓到孩子……刚才我们走到桥边儿的时候，发现好大一只黑老鸹，张开翅膀，足足有在三四米宽！还好我们小鱼儿福大命大，否则怕真的要出事了！” 姥姥手持佛珠，轻轻抚摸我的脸，连声道：“多谢菩萨保佑！” 许舅舅将人送回去后，大家伙说笑了几句，这才纷纷离去。 姥姥坐在灯前，端来温水过来，把毛巾浸湿，轻轻帮我把脸擦了一遍。 一边擦，一边念叨，大意就是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啊，我这条老命还要不要活啦！ 我站在窗外，絮絮叨叨的听着她的话，眼泪忍不住潸然而下。 这些年，多少次想她老人家，但却始终不曾入过梦，没想到，竟然在虚空中重温了当年的记忆。 好想她，好想抱抱她，跟小时候一样在她怀里撒娇，再尝尝做的饭，再穿一回她帮我的缝的衣！ 我靠在墙壁上，对着天上的月亮，掩着嘴眼泪汹涌的流个不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门口传来声音道：“是谁在那里啊？” 我慌乱的擦着眼泪，听到脚步声后，手足无措的竟不知道该躲到哪里！ 我大声道：“别、您别出来！” 门开了一半停在那里，脚步声再未响起。 过了片刻后，姥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呢？” 我哽咽道：“我……我回不去了。” 姥姥说：“那你到屋里来吧，外面露水重，容易冻着身体。放心，婆婆不是坏人……” 第962章 金屋藏娇 我哭的越发厉害了，“我知道，您是好人，大好人。我就想跟您说会儿话，等下就走啦。” 姥姥迟疑了下，道：“好，你要喝水吗？” 我说：“不要。” “肚子饿不饿？” “不饿。” 隔着门，姥姥语气慈祥道：“孩子，你有什么话想同婆婆说呢？”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啊……” 我一边哭，一边说：“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再吃剩饭啦，尤其是剩菜，倒掉就好，花不了多少钱的。身体不舒服，及时去看，一定别耽误了！年纪大啦，别做那么多手工活，集市上什么都有，买的布料也很好，穿不坏的。有时间多走走，锻炼锻炼身体，别总是花费在针线活儿上，对眼睛不好！还有，小孩子不能惯着，做错事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舍不得，太宠着她不是好事……” 姥姥笑了起来，“知道啦，你这话，说的跟我们朱砂一样。” 我捂着嘴，任由眼泪哗哗的流了一手。 “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知道吗？” “好、好……好孩子，婆婆都记住啦。” 我想，是时候离开了，我怕见了她，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崩塌。 到时候若是与她相认，那便永远也不想离开此处了。 可这是虚空啊……都是幻相，对我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无法再挽回了！ 现实中，还有阿离、赤渊、妈妈在等着…… “婆婆，我……要走啦。”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些。 “等等，孩子，”姥姥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急，“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手？” 我迟疑了下，身体贴着墙根，悄悄的挪动了过去，将手伸到了门前。 一双苍老的手，自缝隙里伸出来，轻轻将我握住。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道：“这是双有福气的手，跟我们小鱼儿一样……姑娘啊，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跟家人置气，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也不会有谁比他们更亲啦。有话好好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赶紧回去吧，他们怕是等急啦。” 我依依不舍的将手扯回来，拿着青花伞，翻身上了屋顶，沿着墙头，几个纵身便离开了青莞。 沿着记忆中的入口处，我再度回到了幽冥殿，回到了幽都的住处。 泪已经风干了，整张脸都是紧绷的，到了客栈后，我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 耳畔不停的回响姥姥的声音，过了很久很久，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想，以后纵使有机会，我也不想再回青莞了。 见得到的故人，但又却回不到的过去。 那对经历过的人来说，太残忍！ 在等待孔明灯的时候，我去偷偷看过几次阿离。 发现小时候的他，跟长大后并不一样，比我认识的阿离，要活泼的多。 他已经同小鱼儿正式见面并认识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很开心。 阿离兴致勃勃道：“把偏殿依照我的要求收拾出来，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是！”白夜很惊讶，但又不敢多问。等他离开后，方才不解的询问暗幽，少爷想做什么？怎么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暗幽道：“没什么，只是今天又被先生温习了一遍成语而已。” 白夜道：“什么成语？” 暗幽说：“金屋藏娇。” 白夜疑惑，显然没什么文化的样子，“那是什么意思？” 暗幽道：“修建一座大房子，将喜欢的人藏在里面，不允许外人觊觎窥探，明白了么？” “啊，你是说偏殿是为……” “不，我什么都没说。” 我在暗处，心情复杂的听完他们这番话。 小孩子的心思最单纯，阿离当时修整偏殿，竟当真是为了我…… 可是这些年来，为何从不曾听他说起过？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孔明灯便制好了。 当黎老先生将我带到后院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一个类似热气球的东西，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大，下面篮子里放满了炭木。幽人的手艺与想法，一点也不比现世人差！ 谢过老先生后，我当即便决定出发。 已经在虚空呆了半个月，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临别的时候，黎老先生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好奇道：“老先生有话只管讲。” 黎先生道：“这些天来，我始终被你的虚空之说困扰，有心想与人交流，但又答应过你，不会同外人说起……” 我笑笑，“原来是为这件事，老先生尽管与同道中人讨论，但是麻烦将我的姓名、长相隐去。” 黎先生大喜，又让人备了些食物，让我留在路上吃。 说实话，这半个月来之所以呆的沮丧，跟这里的食物也脱不了干系。 或许是因为身在虚空，所以无论看起来有多么精美的食物，到了嘴里后都是味同嚼蜡，这是我近日来最大的遗憾！ 不过既然是对方的心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待天黑之后，我坐到了篮子里，将碳木点燃，孔明灯徐徐升起。 房屋、建筑、幽都，都逐渐远去，在视野得越来越小。 而头顶上的繁星则越来越明亮，近的仿佛触手可及。 说不忐忑，那是骗人的，此时的星空，与幽都彼此的夜景没有任何差别。 虽然我确定自己是从上方掉下来的，可是如果这么一直往上升，没有尽头，那可怎么办？毕竟炭木虽然携带的足够多，毕竟有用完的时候…… 上天眷顾，未让我的担心并未持续太久。 当头顶的星星变为拳头大小时，它们竟然开始透明起来，当我伸出手去触摸它们，却只抓到了一缕空气。 这个发现让我内心雀跃不已，立刻打起精神仰望上方。 果真没过多过，我便回到了门形塔楼之中！ 此刻我的身体还是悬在半空，头顶的沙漏，还在悄无声息的落下流着。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我决定往上走，可是很快又发现这些门并不是固定的，跟记忆中大有出入！ 第963章 以礼相待 最后，我在塔楼里纠结了很久，这些门乍眼看上去一模一样，但实际上，每个门环把手上的花纹都不相同，很难从中总结到规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鼻尖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如果是阿离在这，凭借他的智商，或许还可以一试，我的头脑就不必再这么精密的东西上耗费功夫了。 最后将心一横，在第三层选择了一扇门，打开之后走了出去。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所以这次提前将伞撑开，下坠的速度依然很快，但都在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降落地点还是在幽都，无论街头建筑还是店铺陈设，跟上次相比，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天色还早，街头的行人来来往往，然而却并没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找黎先生。 去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他年纪很大了，随时都有可能鹤驾西去，万一我选错了门、踩错了点儿，说不定人就已经没了。 带着这样的疑虑来到黎先生住处，见了人后，双方皆惊。 黎先生还是那个黎先生，跟我上次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我很惊讶，黎先生亦是。 “请问老先生还记得我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当然，”黎老先生神情茫然，“昨晚你不是离开此处，去了所谓的百门塔楼么？” 我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嘴唇都僵了，“昨晚？” 黎先生道：“是啊，你难道不记得了？我看着你坐上孔明灯，飞向高空一去不返，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人了！” 我抚额，要是没猜错的话，自己这次应该依然开启了上次的那扇门吧！这种情况，可真是让人无语！ 羞赧的将事情经过同黎先生说了，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每个字都是真的，唯恐他不相信。 黎先生听完，确实哈哈大笑，“无妨无妨，再见小友，我也是很开心。只是孔明灯只做了一盏，你怕是又要等上半个月了。” 我苦着脸，“麻烦老先生了。” 黎先生非常热情，说是住客栈不方便，专门让人收拾了别院出来，供我居住。 我就这么住了下来，渐渐的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这种地方，人不睡觉也不觉得困，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 于是白天同老先生聊天学习知识，晚上则去幽冥殿偷窥阿离。 在他的要求下，偏殿已经开始收拾了，所有花草全部铲尽，种上了阿离自幽界边境带来的雪霄树。 看见那棵手指粗的树苗，我很难想象它会在十几年间，长得像把巨伞一样！ 同花坑填土到浇水，他都亲力亲为。 小时候我们每次见面，他都会带一些小玩意给我，我都小心翼翼的收到百宝箱中，后来诈死后，它们便都不知流向何方了。 我只道那些东西，都是他随手带的，却不知每一样都是出自他精挑细选。 虽然年纪小，但他的课业却重的人让人吃惊，除此之外，还要抽出时间来骑马射箭。 他诸事认真，从不马虎，与我小时候得过且过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难能可贵的是，无论多忙，只要感受到招魂香的召唤，他都会放下手头的事，前往现世。 我的幼年记忆里，除了吃喝玩乐外，几乎别无其它。 结识阿离后，便逐渐与别的小伙伴疏远了。因为在我看来，阿离长的比他们好看，也比他们有趣，而且脾气很好，从来都是微笑的，哪怕是我语无伦次说着不相干的事，他都能听的津津有味。有这种完美的小伙伴陪衬着，其他人便都显得无聊无趣极了。 最重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他，就能跟他见面。 那时我很天真，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闲。 却不知道他每次从现世回来，都要辛苦熬夜，将自己未完的事情全部补上。 看着小少年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样子，我很是愧疚，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那么多时间…… 除此之外，别的事情，倒是和预料中相差无几。 他的记忆力强到惊人，就算是从未接触过书本，快速翻看一遍都能倒背如流。 无论学什么，都认真到让瞠目结舌的地步，所以只要他想，几乎没有做不到的事。 这次回来，除了阿离外，我还见到一个颇为亲切的老朋友，东方玉狐。 他现在的年纪，跟阿离差不多大小。 偶尔会被应召入宫，陪阿离一起读书修行。 他和阿离不同，自幼便性格孤傲，头总是抬的很高，顶着天才幻术师的头衔，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得人频频侧目。 虽然东方回到了段策体内，但是对我来说，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这会儿看到他，算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黎先生饱读诗书，传授了我不少学问，除此之外，还跟我讲了许多关于幽都的趣闻。 过去我一直自己对幽都颇为了解，每条大街小巷都如数家珍，但是听了黎先生的故事，却才发现自己有多天真。 半个月时间眨眼而过，黎先生再次将孔明灯放到我的面前。 我很是愧疚，拿出金叶子想要答谢他，黎先生却拒绝接收。 我不好意思道：“您老就接着吧，在府上打扰了这么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两次制作孔明灯，加起来恐怕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老先生却显得颇为固执，“莫说什么钱不钱的，我年纪一大把，又没有什么后续的钱做什么？能与小友结识便属荣幸，故才以礼相待，你这会儿如此见外，莫非是想羞辱于我？” 今天把话说的严重，我也不好意思再让，只得把钱收了起来。 黎先生看着我，眉目间竟有一丝惆怅伤感，“老夫年岁已高，怕是等不到下次与姑娘见面了，在下坟穴已定，死后会葬于城西郊外，改日你若出虚空，到我坟前说会儿话，也算是圆了在下的梦。” 我非常感动，同他道：“老先生尽管放心，我如果能顺便出去，一定去看您！” 第964章 小姐傲气 点燃炭火以后，孔明灯缓缓升起，我在心里默数着时间，很快便到了木门塔楼中。 这回算是长了教训，宁愿在此处多花费一些时间琢磨，也坚决不能在虚空当中浪费时间了。 掐指算算，自己已经到这里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什么样子！ 虽然内心着急，但也在默默提醒，切不可盲目冲动。 否则的话，怕这辈子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门上，心想如果能够在上面做标记就好了。 但这个想法有时太天真，无论什么东西涂上去，它都会很快消失不见。 事到如此，只能采用最笨的方法了，我拿出笔，把这些门把手上的花纹在本子上画出来，并给它们排上编号。 把一百扇门全部画好后，我长长舒了口气，竟又不受控制的想起阿离来。 我以前莫说是画画，写字都跟鬼画符一样，是阿离手把手的教，才让我的水平突飞猛进。 没想到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候，竟还能施展出来，帮助自己脱离困境！ 等着吧阿离，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 我盯着那些花纹，从中选出一个比较眼熟的，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然后在其余的空门当中，随便挑了一扇，推门走了进去。 我很庆幸，每次降落地点都是在幽都，而不是几千里之外的什么瑶兰国啊，什么秋明城之类的，否则真是要欲哭无泪了。 街上的变化依旧不大，我习惯性的来到黎先生的住处。 看到门前那棵明显粗了一圈的垂柳后，我缓缓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看来是在上一次的时间后，而不是在那之前。 我真害怕，会选出一扇门，来到阿离未出生的时候。 虽然那个时代里，有着很多我仰慕的英雄，还可以看到当年意气风发的赤渊，但是那对我来说，太浪费时间了。 在外面敲了好一会儿，一个头戴方巾的小童方才走出来。 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好奇道：“姑娘找谁？” 我忐忑道：“请问黎老先生在吗？” 小童摇头，“黎爷爷在前年就已经去世啦，临别前，将这处宅院送给了我家公子。” “这样啊，”我喃喃道，虽然方才已经想到了，但是从他口中确认了消息后，还是难免伤心。 见我愣在那儿，小童便试探道：“姑娘？” 我回过神来，同他歉意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说罢便要离开，但是才一转身，便听小童道：“姑娘留步，敢问一句，您可是老先生的故友？” 我点头，“是啊。” 小童又道：“可是姓唐？” 我惊喜，“老先生可曾在弥留之际提起过我？” 小童道：“没错，当年老先生赠送宅院的时候，曾经提出过一个要求，说是必须得空出一间，每日打扫，倘若有年轻姑娘前来找人，就请她入住，好生招待。我家公子云游去啦，姑娘旅途劳累，请到屋子里喝茶吧！” 我听完他这番话，却是愈发伤感了。 到了屋子里后，小童冲奉出香茶，准备了食物，热情的款待我，并高兴道：“这两年来，我心里暗自寻思着，老先生莫不是是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他老人家无儿无女的，怎么可能会有年轻姑娘找上门？没想到今天竟然等到了！姑娘，您可长的真好看！在我见过的美人里，应该能排上前三！” 我心里正纠结呢，听完他的话后，却忍不住笑起来，“除此以外还有谁？” 小童一脸认真道：“除了浴风家的小姐外，还有赤家的少奶奶！” 浴风姬柔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再加上家族荣耀的光环，出名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但我没想到的是，竟还有妈妈！ 我很惊讶，“你见过他们么？” 小童道：“见过，浴风家的小姐傲气，只敢远远的飘过两眼。赤家少奶奶倒是个好心人，公子说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呢，只是我那时年纪小，事情经过记不得了。但是对张脸，却是印象极深。只是她命不好，竟是个异雀身份，据说想要逃出冥界，死在忘川边了。”说完又是一阵叹气。 类似的说法我也曾经听说过，那是因为长老们觉得这件事传扬出去，让冥界脸上无光，所以便将结局篡改，隐瞒了下来。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我问了下时间，发现这回虽然选对了大致时间，但是这会儿却还跟现世时间不符。 心中默算了下，应该是当年诈死四年后，也就是说，此时的小鱼儿，应该跟随冯瞎子留在柴桑，而阿离则依然被蒙在鼓中，全不知情。 这小童话很多，我喝茶冥想的时候，他便在那里兀自说个不停。 见我把杯子放下，便从身上取下了一枚钥匙给我，道：“黎老先生临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口非常大的箱子，不允许外人打开，里面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我接过钥匙，满腹疑问的来到房间，果真发现里面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箱子。 会是什么东西啊，我很好奇的将其打开，打开层层叠叠的油纸后，才发现里头竟是数张折叠好的牛皮孔明灯！ 厚厚的一摞，数下来，竟达几十张！ 老先生真是有心了，竟比我想的还要周到！ 我对着箱子感慨良久，方才将其合上，等夜色降临，小童睡下后，便施展身法，前往冥宫。 这会儿虽然天已经黑了，寻常人家怕是都已经睡下，但是阿离应该不会。 到了正殿后，发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现在的他，早已继位，是个游刃有余的少年帝王了。 比起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身体明显抽高了一大截，除了肩膀略显单薄、脸上微带稚气，已经有大人模样了。 大殿上这会儿空荡荡的，只站着一个人，左思。 这位也是少年老成，长得着急，好像就没有过童年。 我七岁的时候，见他，差不多已经是这幅样子了，待长大后再看，竟是一点没变！ 第965章 看不上她 阿离坐在玉案前，正拿着笔，在卷宗之上圈圈点点的批注。 而左思，则用苦口婆心的语气道：“大人，今日家父连同几位长老，又在商酌大人婚配对象了。” 阿离头也不抬，语气淡淡道：“随他们去，不要理会就是。” 左思犹豫不决道：“属下斗胆问一句，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大人还不曾放下唐姑娘么？” 阿离手中的笔微微的顿了一下，“左思，你逾矩了。” 左思神情慌张的行礼，“还望大人恕罪！属下没有任何窥探之意，只是身为姻缘使，所有人的希望都押在属下身上，实在是为难……” 阿离放下笔，瞟了他一眼，拍拍手道：“那我便告诉你好了，她没死。” “啊？”左思惊讶道：“可是……我们都亲眼看着她下葬的啊，莫非其中有诈？” 阿离道：“应该是朱砂的拖延之计吧，她不想成全这桩婚事，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方法。” 左思考虑了会儿，犹豫道：“这几年来，属下已经到九狱让人查过几次名录，唐姑娘确实不在其中。到青莞附近打听，也没有任何消失，所以大家都猜测，亡灵要么是化怪入妖了，要么就是坠入虚空了。却从未想过，她会诈死，大人可有什么凭证……” 阿离神情依然很淡，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她死后几年，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坟地探望。一年前的冬夜，竟然在那里看到了泥土翻出的痕迹。” 左思大惊，“啊？” 不止是他，就连我，也是愣在那里，好半晌都没能回神。 本以为自己死后，他就在下葬的时候去告别过，却不曾想，竟是每年都去吗？这个死心眼的小孩！ 阿离声音很轻，继续道：“那夜，我亲自将坟墓打开了。” 左思错愕，“大人看到了什么？” “空的。” “啊……也就是说，唐姑娘真的还活着？” “没错。” “可都这么外了，为何从不曾听大人说起过？” 阿离轻轻笑了下，看似温和却是夹带着一股清高傲气，“她身上有招魂香，倘若想支会我，随时都可以点燃，他她却从不曾点，说明是不想见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左思看着他，忍不住叹气，“大人……可要属下让人去找她踪迹？” 阿离却道：“不必，等着吧。” “是……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大人。” “说！” 左思说：“浴风家的大总管浴风宏卫，奉命到现世抓捕亡灵，竟勾错了活人的魂魄，那位姑娘逃走的时候，被我遇上，救了下来……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阿离道：“你亲自将人护送回去吧，浴风家族从不认错，少不了再去找对方的麻烦，到时候你便在附近守着，倘若浴风宏卫去了，你便拦着。” 左思躬身领命，“是！” “浴风宏卫是浴风姬柔的心腹，倘若两人一并前去……你必定拦不住，尽量通知我吧。” “大人心系三界，且一视同人，竟为一个寻常人类站中屈尊降贵，是三界之福，亦是我冥界之福！” 阿离淡淡道：“以后这些场面话，在我面前少讲一些吧，没什么意思。” 左思尴尬的笑笑，“属下句句发自肺腑，绝无恭维之意！不过，属下还想提醒大人一句，浴风家族树大根深，势力庞大，浴风小姐又对您情有独忠，她是家族独苗，浴风神秀的掌上明珠，倘若大人加以利用，一定可以节省不少心力……” 话未说话，却是在阿离的直视下慢慢低下了头。 阿离微微扬起嘴角，“你是要我出卖色相吗？” 左思被他说法惊到了，“不敢！属下绝无此意！浴风小姐相貌绝俗，有倾城之美，城中都有传言，她是谪仙降世，同大人很是般配……” “然而我却瞧不上她。”少年笑了笑说。 左思蓦然抬头，“啊？” 阿离道：“空有一副皮相罢了，除此之外一无是处，性情骄纵心狠手辣，莫说是同别人比，在我眼中，幽都大街上任意一个女子，都比她来得顺眼。她越是穷追不舍，我便越是反感，连看都不屑看，更别提娶她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就不算不利用女人，也能将浴风家族连几同大士族全部收拾干净，左思，你信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骄傲又自信，眼中仿佛盛着夏夜星空！ 我隔着缝隙，目不转睛的直视着他，整个人都看痴了…… 左思亦是情绪激动，“信！我相信大人一定能够说到做到！” 阿离道：“天色已晚，你也不必回去了，今夜留在冥宫里休息吧。” 左思连忙道：“不不，属下怕会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少年眉梢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当真不留？” 左思苦丧着脸，“大人就饶了我吧！” 阿离挥手，“就知道你不肯，回去吧！” 左思如释重负，飞一般的逃了。 待他走后，阿离自案上掏出一个卷轴，将其打开。 对着看了会儿，自语道：“小鱼儿啊小鱼儿，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什么时候到幽都来呢……” 我听的心疼，手指抓在木雕栅栏上，竟然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他立刻抬头，一双黝黑的眼睛，像雷电般照了过来，“谁在那里？出来！” 他的身手，我虽然只见过两次，但却记忆犹新，当年东荒，我、良辰、段策、嘻狼王几人联手尚且不是祸斗对手，然而阿离到了后，出手一招便将其当场击毙！ 这会儿虽然小了几岁，但是本领应该也不差，倘若跟他正面碰上，那可如何是好？ 我愣了下，拔腿就跑。 眨眼之间，少年便自身后追了出来。 我是夺命飞逃，所以形容狼狈，他追在后面，竟是潇洒又飘逸！ 那些守卫，也不是吃闲饭的，眨眼之间，全都冒了出来，生生将我去路拦住。 没有月神鸦，只能凭借着两只脚，此刻情势又敌众我寡，这可如何是好？ 见我没了退路，身后的少年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谁？把脸上丝巾给我摘了……” 第966章 悄然绽放 眼下的情况硬碰硬是不行的，我的招式、伞、玩偶阿离日后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纸早晚包不住火。可若是此刻跟他坦白身份，怕又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左思突然走了出来，指着我怒喝道：“好个大胆的女子，竟敢私闯冥宫！冥王大人在此，还不赶快亮出身份，束手投降！” 这家伙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但是上司面前，却是一点也不胆怯。 我心里打定了主意，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到一边去。 左思显然未料到我会有此举动，下意识睁大眼睛，看向阿离。 少年微微皱眉，“什么意思？你可是有话想单独同我说？” 我点点头，左思却万分紧张道：“此女来历不明，大人万万不可同意！” 阿离思虑片刻，却是挥挥手，让他们退出去。 左思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他现在年纪不大，但是神情之间却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余人亦不敢多言，在左思的带领下退了出去，临别时不忘恶狠狠的警告我，“听着，此地已被重重包围，你若敢对大人起任何不轨之心，休想活着出冥宫！” 等他们全都退出去后，殿前逐渐恢复平静，看到这里就剩下两个人后，我的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逃跑的主意，”少年察觉了我的计划，慢悠悠道：“你一个人，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脱身，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识相的就把面纱摘掉，如实道来夜探此处的目的。” 我轻轻叹了口气，死心的将面纱扯下来。 进入虚空之前，脸上还带着被浴风姬柔指甲所划出来的伤。虽然已经在此处停留了多时，但它们却依旧没有复原的迹象。 之前黎老先生也曾经找大夫帮忙看过，但无论什么药涂上去，都没有任何明显的效果，如今还有几道很明显的血痕，我猜测是因为身在虚空的原因。后来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所以也并未将其放在心里。 少年阿离看着我，眼睛仿佛陡然亮了起来，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 他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阿离，”我平静的看着他，“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么？” 他眉毛越皱越紧，走过来，半信半疑的触摸我的脸。 然后在碰着我皮肤的瞬间，又快速收了回去。 现在小鱼儿，还维持着七岁时的模样，而我早已经成年了。 虽说五官轮廓还保留着幼时的痕迹，但是这样子突然出现，显然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悄然红了耳根，“小鱼儿……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啊。”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好奇道：“你就不怀疑我话语真假么？” 这个自负又骄傲的少年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悄然松了口气，看着熟悉又久违的他，眼眶中竟无故开始发酸。 “你的脸怎么了？谁弄伤的？”他声音悄然转冷。 我摇头道：“那不重要，以后你自然会知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今天到此处，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想来看看你罢了，我的存在现在不便被太多人知道，希望你能帮忙保守这个秘密，好么？” 他眼睛亮晶晶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道：“好。” 我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便走啦。” “等等——”他叫住我。 我疑惑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他单手背负在身后，声音温和道：“既然来了，就多聊几句吧，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你了……”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同他有过多的牵扯。 可是对上他略显期盼的眼神后，却是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了。 我犹豫了会儿，站在那里不动了。 他迟疑了下，竟走过来直接牵住了我的手，表情自然就像是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似的。 少年的手指修长，触感柔软，很想想象，日后竟会长出让我为之却步的强大力量！ 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怪异，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想范围了。 要知道，现在的我，从外表上看，却是比他大了五六岁，可这孩子……怎么接受的如此快速、坦然！ 他拉着我，快速到了殿上，到了玉石台阶处后，拍拍旁边。 我犹豫了会儿，就像小时候一样，同他并排而坐。 他看着我，整张脸都透着兴奋的稚气，同方才与左思说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我现在的样子，你不奇怪么？” “哦。” “哦？”我无语抚额，他竟是一点都不惊讶好奇么？ 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说了出来，“我是小鱼儿，但又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鱼儿。” 他笃定道：“你是长大后的小鱼儿。”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笑眯眯道：“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啊，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很高兴能看到你。” 我看着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空华梦的事，心怀愧疚的将视线移开。 他说：“以后你再想看我，直接过来就是了，不用偷偷摸摸的。” 我汗颜，“没有以后了，过不了几天我就得离开了。” “回属于你的地方吗？” “是的。” 他轻轻的捏了下我的手指，白净的脸，透着些许失落。 对寻常的小朋友来说，他自然显得格外成熟稳重，从我现在成人的角度看，他却还是个孩子。 我看着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他很敏锐的察觉到我情绪变化，“你笑什么？” 我说：“你现在的样子，好可爱啊。” ……话音落下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神情却还是镇定的道：“那是形容女孩子的说法，用在我身上不合适的。” 看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心里仿佛有一朵花悄然绽放了。 有想同他亲近，多说几句的，可是想到日后我们两人的处境，又悄然闭上了嘴巴。 气氛好像怪怪的，这可不妙……我连忙站起身道：“我得走啦，夜已深，你早点休息吧！” 第967章 少年情怀 少年道：“别急，我有东西拿给你！” 说着便走到珠帘后面，出来时手上却是握着一个瓶子，说：“这是妖界贡奉的上好疗伤药，涂在伤口处，很快就好了，不会留疤的。” 我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就抓着不放，“你冒失的很，还是先让我来帮你上吧。” 我哭笑不得，被个小孩子说冒失，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啊。 他却摇头道：“这伤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至今还未愈合，倘若换了别的女孩，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就你心大，还带着它们到处跑……” 说完也不经人同意，便兀自动手帮我上起药来。看来，他这份强硬，是自小便有了。 想到这儿，我便悄然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身高差不多，他又诸事认真，所以就算简单的上药，也是谨慎以待。 两人距离隔的近，我能清晰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冷香。 偏殿的雪霄常年不败，再加上他常年夜宿那里，所以便染上了别人不曾有的味道。 他下手很轻，指腹沾取了药，轻轻在伤口处摩挲。 我脸上也痒痒的，心里也像萌芽的种子一样蠢蠢欲动。 竟然对一个孩子起了邪恶念头……这可真要命！ 想到这儿，我转身就跑，但却被他拽住胳膊拉扯了回来，惯性之下，两人嘴唇贴在一起，愈是骇然。 这下不止是他，就连我也傻了！ “还，还有一个地方没上呢，别急，很快就好，”少年红着脸说。 我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有任何身体接触。 然而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慢的像蜗牛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上完药后，他才将我手臂松开，如释重负道：“好了。” 我恨不能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谢谢，那个，我走啦。” “我送你。” “不必……”蓦然抬头，对上他好似受伤的眼神，我心格登一声，愣是将‘了’字生生吞了下去，改成了一个好字。 他很高兴，召唤出月神鸦，两人一起坐到了鸦背之下。 然而我们这边才飞起来，下面便传来一阵骚乱，左思大喝，“不好，大人被妖女挟持了！” 我尴尬捂脸，这家伙到底长眼睛了没有，眼下的情况，明明我才像是被挟持的一方好吧？ 经由左思的提醒后，守卫乱成一团，上空的幽兵守卫，这会儿全都冒了出来，乌压压的让人看后心惊胆战。 阿离正色，声音还透着少年特有的悦耳响亮，“全退下，谁也不许跟来！” 鸦卫立刻间又都消失了，他也不理会下面的左思，便提醒月神鸦飞高，在一干守卫的仰首注视下，出了幽冥殿。 夜风很凉，他将外衣脱下来，搭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又专注体贴的样子，换作哪个女人不心动呢？ 察觉到我的视线后，他笑了笑，很温暖的样子，尖尖的虎牙露出来，透着些成年后不再有的俏皮。 他说：“也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回到这里，不过你不愿说，那我便不追问。倘若遇上难事，记得来找我。” 我点点头，“好。” 他显得开心，“明晚你还会来看我么？” 我为难道：“明晚……怕是不方便……” 对上他乌黑的眼眸后，却是又懊恼的改了主意，“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尽量过来，不过不能保证。” 他弯起眼睛，信誓旦旦道：“那我等你！” 啊，我好像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他就像我命中的劫一样，小时候迈不过去，长大亦无法逃脱，如今时光倒转，依然败下阵来，终归舍不得。 次日犹豫了很久，新月如钩，渐渐爬上树梢。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停的安慰自己，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应该已经歇下了吧？ 可是转念一想，那是个死心眼儿的家伙，我若不去，他怕是要等到一晚，那张精神焕发的小脸儿，不知道要失落成什么样子。 起身在房间徘徊了良久，又忍不住想他眉眼含笑的样子，想他认真挑选玩具时的那份执着，以及昨晚临别时，已经走了好久，回头看时发现他依然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长叹一声，自床前取下了青花伞，前往冥宫。 然而还未到正门处，便听到上空传来一声鸦叫，玉树临风的少年站在月神鸦上，冲我伸出一只手，“上来！” 对着少年亲切的眼神，我硬起头皮解释，“不好意思啊，因为有些事耽搁了……” 他笑笑，“没关系。” “我要是不来，你会一直在这里等吗？” “会啊。” 我追问：“为什么？” 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语气轻松状似随意道：“没原因的，就是想见你。” 看起来好像是漫不经心的回答，然而发红的耳朵却是悄然出卖了他。 两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就在幽都上空四处乱转。 夜晚的幽都，虽然灯火通明，却有种肃穆神秘的寂静。 漫天星空下，月神鸦载着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沐浴在夜风里。 我思虑再三，最终未将虚空之事告诉他。所以大多时间，两人是没有言语交流的。 然而在这如诗如画的都城上空，好像就算如此，也是浪漫到无以复加。 两人眼神偶然对上，又连忙移向别处…… 临别的时候，他再度问：“明晚还来么？” 我说应该没空，可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赴约。 “明晚还来么？” “不一定，再说吧。” “明晚还来么？” “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来了吧。” …… 得知自己又踩错了点的时候，我还满心后悔。 这会儿，却是悄然平衡了。 神奇的命运，好像这趟虚空之行，就是专门让我来填补那段少年时光的空白一样。 少年眼睛亮亮的，“小鱼儿，明晚还来么？” 我叹气摇头，“不来了，明晚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他脸上笑容逐渐淡去，依依不舍道：“还回来么？” 第968章 厉害师父 我内心叹息，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心想告诉他一些关于未来的事，以及自己来这虚空的目的，又害怕打扰到影响到他的存在。他中钻研学问的黎老先生不同，太聪明的人，总是习惯性怀疑一切，当他得知目前的努力，在我眼中都只是梦幻泡影，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还是罢了！ 他没有再追问，对我回以微笑，“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却知道你并不属于这里，迟早都要离开的。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去吧，要不然……成年后的我怕是要着急了。” 他看似温暖的话，却是将我眼泪都差点都逼了出来，忙不迭回到黎老先生的住处，便开始收拾行装。 这次黎老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孔明灯，我只需要采购炭木适当修整就行了。 但是因为舍不得少年阿离，所以在此多停留了好几日。 夜幕降临后，我带着东西来到僻静无人之地，孔明灯冉冉升起，我再度回到了门形塔楼之中。 将随身携带的本子掏出来，在旅行失败的门手花纹上打叉。 剩下的地方还依旧密密麻麻，我看着它们，只觉得头大如斗。 一百扇门如今方才确定两扇，剩下这么多，可如何是好！ 犹豫良久，最终结果却依然还是听天由命，我选了手边就近的一扇，推门而入。 前几次都是降临在幽都大街上，这回却是个例外，等我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竟然在房间里，而且无论是布置摆设还是气息都让人感觉无比熟悉！ 什么情况，这是阿离的偏殿！ 此刻这里空无一人，我走出去，看到外面那棵张扬又满树风华的雪霄。 这棵树，竟跟我记忆中大小差不多！ 我兴奋的走出去，果真在守卫当中看到几张熟脸。 众人见了我，全都熟视无睹，跟往常有没任何变化。 看样子，这时间点比起现实生活中的，应该差不了太久。 我暗自庆幸着来到正殿，却发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里面有很多人，而且每个我都认得，杜若、符苏、赤渊、妈妈、师父白泽、妖界四圣兽，以及清池和孔文两位长老。 气氛肃穆庄重，每个人脸上都神情凝重，好像在商议什么大事一样。 我迟疑了下，停下脚步，侧身躲在门边。 守卫看到我，有些错愕，才想要开口，却被我用动作阻止。 赤渊性子暴燥，耐不住等待，率先开口道：“我女儿已入虚空数日，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我不想听你们什么计划，只想将她救出来，麻烦四方位神，将空间扭曲，送我夫妻入虚空，其余的事，你们自己商酌吧！” 符苏劝道：“赤渊不必着急，小儿和令爱都在其中，为人父母的心情我们也感同深受，只是虚空里是个什么情况，谁也没有见识过，你们两人若冒然前往，她回来后寻不着父母，想必又要着急了。” 赤渊怒目而视，才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来，白泽却开口道：“四圣兽正在凭借自己的灵力支撑虚空之路，两位若是争吵，请到外面去，免得影响到他们，倘若空间曲度扭转出了稍许偏差，冥王和小鱼儿都会迷失在虚空之中，无法回来。”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安静下来。 我咬着指甲，想要进去，却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打破这扇虚空之门的宁静。 尤其是赤渊，倘若看到我回来，怕是会将我永远留在这里，再难离开。 可是对我而言，这却并非真实世界啊，所以还是低调些好了。 想到这儿，我便悄然退出去，到远处后同守卫比了个手势。 对方犹豫了下，跟了出来，压着声音道：“敢问姑娘有什么事？” 我小声道：“马上进去，找白泽大人传个话，说是有人在城中竹林茶社等他，别当众提起我的身份，也别对任何人说我回来过。” 能在正殿做守卫的，全都是机智过人的角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姑娘放心，我这就去。” 传完话后，我便试着到僻静无人处召唤月神鸦。 果真哨子才吹两声，它便飞快的在云中现身了。 翻身到了霞生背上，我很是高兴的抚摸着他的后背，“这些天没有你在身边，可真是不方便！” 月神鸦听懂了，抖抖羽毛，显得非常得意。 告诉它目标地后，霞生嗖的一声，便带着我穿出宫城。 茶社空无一人，我将桌椅都擦了一遍，见桌下有茶叶，便拎个壶到后面打了泉水，将炉子里的炭点了烧开，沏了壶热茶静等师父到来。 没多久，白泽便赶了过来。 进门看到我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虚空之中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叹气，将茶送到他面前，“师父有所不知，对现在的我而言，此处就是虚空啊！” 然后我便将事情从头到尾都同他说了一遍，白泽听完后，眉头微微皱起，“把你的本子，拿给我看。” 我立刻从七色袋中掏出本子，递过去。 白泽手指点着花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对着本子一拂袖，那些文字便像活了一样，浮现在我们两人之间。 接下来，白泽像下棋一样，手指划着那些文字，在空气中随意移动，调换位置。 我在旁边看得满头雾水，却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白泽手边的茶水已经凉了好几回，我悄然起身将冷茶倒掉，再换上热的。 师父的本事，三界谁人不知？ 我这会儿遇到了他，心也算放下了一大半。 他若能解开这道这道难题，我自然不必再烦心。 如果解不开，那我也便死心了，老老实实重回塔楼，一扇门扇门试吧！ 正当想的出神时，忽听白泽冷不丁道：“你在在那百门之中，可见到过八卦图案？” 我立刻点头，“见过，就在那些环形门的中间，当我进入塔楼的时候，整个身体就悬空在八卦之上。” 白泽释然道：“原来如此。” 感受到他的语气转变后，我欣喜道：“师父，可是解出来了？” 第969章 孤注一掷 白泽并未回应我，而是将眉头舒展开来，飞速地将那些字迹全都拨了一遍。 很快，一个由图形组成八卦便呈现了出来。 我睁大眼睛，下意识屏紧了呼吸。 白泽收手，八卦便开始自行组合变化，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聚成图案，看得人眼花缭乱。 “木居左、金居历、火居前、水居后、土居中央，是故少时诵诗书居东方而主春气，火居南方而夏气，金属西方而主秋气，水居北方而主冬气。今为甲戌年，冥王出事应为四更鸡鸣时，丁夜……”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拂袖，那些便像长了眼睛似的排成队，依次进入本子里。 白泽手指点在其中一扇门，道：“进入塔楼之后，先将此四隅水门开启，记住千万别踏进去，退回原地，再将与它对应的生肖之门打开，再度退回原位，开启四更丁夜门。到时你脑袋里勾勒出想去之地，双脚踏在八卦阴阳之上，应该就可以回到冥王出事当夜，你要将这个事情经过目睹一遍，重演当时的画面，找出冥王魂魄遗失在何处，明日子时，将他带回门形塔楼之中，四圣兽便会将空间扭曲，你遁着虚空之道，便可回到现世。” 好生复杂！倘若这次不是有幸遇到了师父，我怕真要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听完后，我信心十足的点头，“我这就去！” “等等——” “师父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冥王魂魄碎片坠入虚空，到时很难确定会以什么形态存在，它若是执意不肯随你前往，又当如何？” 我想了想，道：“到时候我就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它只是个魂魄碎片而已，未必是我对手！” 师父微微点头，“你入虚空多日，四圣兽精力损耗极大，而且我们这边，无法确定追踪你的行为，明晚子时，他们几位合力扭曲空间，倘若你不能如约前往，便会被困在其中。时间一久，虚空之中真真假假，难免扰人心智，如果你对眼前所见、心中所想之事，产生任何怀疑，便会迷失其中，再无法回来。而虚空之门，一旦合上，短期之内应该无法重新开启，所以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务必慎之又慎。” 说完自袖中掏出一枚定身符给我，“这个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将定身符收了起来，也不敢再耽误时间，立刻起身告辞。 这回有了月神鸦，行动起来方便多了。 直接让它往上空高飞，不多时，我便现身在门形塔楼之中，而霞生却仿佛悄然化成一缕空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按照师父的指点，我将三扇门逐一开启，回到八卦上，双脚分开在八卦上站好，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幽冥殿的情形。 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不知名处刮来了一阵呼啸冷风，待再次睁开眼后，已经置在身幽冥殿的过道之上了。 看到远处有侍者拎着灯笼从此经过，我立刻藏身在黑暗之中，并且将气息一并隐去。 侍者后面，跟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英气少年，剑眉星目，脸颊一道狭长的伤疤，正是如今的守城卫将军寂树！ 在他身旁，则行走着一个披着黑袍蒙着黑布的家伙，它脚上应该有锁魂帘，走起路来哗啦啦的响。 食忆兽……我握紧了手中的青花伞，想到这家伙接下来会对阿离做些什么，我的脑中便浮现出了一丝杀意。 寂树身为守城卫，警惕心就安非比寻常，他几乎立刻间便感受到了异样，停下脚步四处打量。 我连忙收敛心神，努力控制自己平稳下来。 内侍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好奇回头道：“将军，怎么不走了？” 寂树有些尴尬，“方才感觉有些异样，好像是我多心了。” 内侍笑道：“将军日夜守城保护幽都百姓，都到了这个时间，还入宫来急报，着实辛苦了。” 寂树假咳两声，同内侍道：“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大人等着急了。” 内侍听罢，立刻脚步如飞，带着他们两个穿道走巷，眨眼间便到了幽冥大殿上。 等他们远去后，我才悄然松了口气。 暗自提醒自己这里是虚空，如今重演的都是过去的事情罢了，不能动，亦不能动气，阿离的警惕更强，免得被他察觉，导致前功尽弃。 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以后，我立刻飞身上房，前往大殿。 为了保密，寂树已提前将守卫全部撤到远处，这也间接为我提供了窥探的良机。 大殿上，这会儿只有三个人，阿离、寂树、还有蒙着头的食忆兽。 阿离这会儿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手指也在同时按压着太阳穴。 寂树开口道：“大人，食忆兽已经带过来了，它五感已经全部被封上了，听不到声音、嗅不到气息、也看不到任何影象。大人……当真决定好了要这么做吗？” 阿离道：“我若是不确定，又何必让你前来呢？” 寂树低头，“但对属下不仅有知遇之情，还有救命之恩，虽然知道大人心意已定，但还是想忍不住多劝几句，大人可愿意听否？” 阿离淡淡道：“你说吧，我听着。” 寂树道：“属下年少，不曾领略男女之事，所以也不懂，感情之事究竟对人有多重要。大人雄才伟略，是三界公认的名君，但却唯独这件事情上看不开。属下同小鱼儿接触过几次，并不觉得她与其它女子有任何不同。大人难道就真的要……非吊死在一棵树上，就不能换个对象么？” 阿离安静的听完后，却是笑了笑，“能说出这番话来，这说明你真的不懂。我若能放，早就放了，何必拖到现在？从小到大，我凡为之，皆有始有终，感情之事亦如当此。她在你眼里，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在我眼中，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自遇上她那日，我便确定，此生与别的异性皆是无缘了。” 寂树看着他，还想再说什么，阿离却是摆了摆手，“开始吧！” 第970章 带你回去 我站在外头，因为要控制气息，所以连眼睛不敢眨。 雾气溢出来，视野中一片模糊。 人生总有抉择，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感情中的男女却都是个个贪心不足。 我喜欢他，想要得到他的全部，甚至是每个想法，人生的全部计划。所以总觉得他对我不够好，不够真诚。 他喜欢我，亦想得到全部，甚至不惜让我折断双翼，与所有人失去联系。但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天向却总是偏向他的信仰与事业。 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能说得上来是非对错呢？ 寂树将食忆兽拉过去，带到阿离身前，然后将其头上帽子揭了下来。 此刻背对着我，所以只能看到背部轮廓，它眼睛还会被蒙着，头顶上长着尖尖弯弯类似鸟嘴一样的东西。 寂树将其五感解封，食忆兽便将脑袋后仰，只听梆的一声，便将鸟嘴对准阿离的在太阳穴磕了上去。 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哼，而我则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 阿离，从不愿触碰陌生人的多疑帝王，竟然当真为了保留这段记，允许对方触及自己的身体以及精神领域！ 食忆兽贪婪的啄食着记忆，喉咙还发出哧溜哧溜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此刻的我就像是被放置在热锅上煎熬着！ 就在我感到度日如年的时候，寂树的神情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片刻后，他噌的一声抽出了随身佩刀，对准食忆兽低吼，“你在对大人做什么，快快停下！” 食忆兽性情贪婪，这会儿早已经沉浸在美味之中，哪里还能听到他的警告？ 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大了吸取的力道，我听着房间里揪心的声响，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青花伞。 寂树又气又急，却又不敢让外面的守卫进来，免得食忆兽做出不可理喻之事，伤及了阿离。 所以只能持刀僵在那里，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好大的胆子，快停……” 食忆兽的身体，就像吹大的气球一样，慢慢鼓起，而且越来越大！ 在寂树慌乱无措之时，只听砰的一声响，它的肚子陡然爆裂开来！ 无数的球形记忆结界，就像肥皂泡泡一样，咕噜咕噜的往外飘。 寂树这会儿已经惊呆了，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景象。 那些承载着无数人的记忆球体，飞出正殿，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我紧紧的盯着眼睛眼前飞过的球体，并没有从其中发现阿离的魂魄碎片。 不消多时，那些球体全都飘走了。我看向房间，只见还有一个球体。 而阿离，则已经晕迷过去。寂树搀扶着他，茫然的看着剩下的球体。 它仿佛识得阿离的身体，有意识的轻轻撞击阿离的胸口，想要进去。甚至有一次没入了半个，却又被身体排斥出来。 几次尝试失败以后，球形结界上出现了裂痕，伴随着咔嚓声响起，一道闪电从我眼前飞了出去。 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去势待发，在它过来的瞬间，将便整个身体跃了过云。 闪电带着我，嗖的飞向高空。 此刻的天上布满层层乌云，而幽冥殿的入口处，却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便被那道闪电带到了黑暗当中，紧接着，意识也消失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身体悬浮在夜空之中，漫天星辰都近到仿佛触手可及。 而不远处，有个俊美的男人正坐在那里，神情慵懒的看着我。 对上他那双黑眼睛时，我整个人都清醒了，“阿离？” 虽然他跟阿离长得并不像，可是那双眼睛，我却绝对不会认错！ 他看着我，却是微微皱起眉毛，“你是谁？” 我再次打量四周，然后坐了起来。 这男人，应该是阿离的灵魂碎片吧？ 我以前曾听说过类似的说法，当人的灵魂一旦离家出走，就会幻化成与其完全不同的形象，就像东方玉狐和段策一样。 他是随着空华梦的记忆前后被带出阿离体外的，所以这会儿不认得我，也很正常。 更何况，灵魂化人后，会本能的惧怕与身体相遇，因为那便意味着自己交即将消失。 我至今忘不了，当年冒险岛上东方玉狐临别时的那个眼神，寂寞、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我看着他，心情复杂道：“我是你的好朋友，是来带你回去的。” 他瞟一眼星空，却淡淡道：“你自己回去吧，我在这里挺好的。” 对方回答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任何惊讶。 “你看，这里是虚空，所有东西都是幻化出来的，”我伸出手，用手掌穿过一颗小星星给他看，“都是假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却道：“那又怎样？” 我说：“我要是走了，这里就剩下你一个人，没有人陪你说话聊天，没有人陪你玩耍，日子就这样悄然流逝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难道不想随我离开，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吗？” 他很干脆的说：“不想。” 我有些泄气，“呆在这里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啊？” 他笑笑，那些幻化出来的星星，仿佛都落到了他的眼中，“你不觉得这里很美么？” “都是假的……” “那有什么关系？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能够让人心情愉悦，身心放松，那便是美好的存在。”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冒出一句话。 看是一本正经的阿离，灵魂之中竟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浪漫！ 我说：“你是掌握三界生杀大权的冥王，你有无数忠心耿耿的属下，你统治的领土，从南到北，最快的月神鸦也要飞上六十天，你已经偷懒昏迷了很久，幽冥殿上的卷宗已经堆积了有三间房，该回去处理正事了。” 他看着我，轻轻眨了下眼睛，慢悠悠道：“我对你说的那些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现在气定神闲的样子，倒是跟我认识的阿离如出一辙。 虽然性格有了些许异样，但是那些共同的东西，却是流淌在骨子里无法改变的。 第971章 何去何从 我咬牙道：“你说了不算，既然我来了，就得把你带回去！” 他好像没听到似的，保持着最初的慵懒姿势，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这会儿害怕错过了回去的时间心急如焚，而他的样子，这是悠哉悠哉的，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我上前去拉他，眼看已经到了跟前，然而伸手后却抓了个空。 回头一看，他竟是移动于相反的地方去了。 我再度过去，他又闪。 两人就像猫和老鼠一样，我在这边气喘吁吁累得够呛，他却依然在那里仰望星空，连目光都没有斜视下。 这家伙好快！就算是以身法快而闻名的老虎叔叔，也没有他这种身手！ 再这么下去，我怕要累死！ 想到这儿，我便停下动作，弯下腰撑着腿，希望能让体力尽快的复原。 他慢悠悠道：“别浪费时间了，你是抓不到我的。” 我脑子闪过一道亮光，突然明白抓不到他的原因了。 这家伙根本不是人啊！他是灵魂碎片幻化出来的，身手自然快到常人无法企及！ 除非他主动送上门来，否则我是没办法碰到他的…… 我大口喘气，悄悄将师父给的定身符捏在手里，问：“你当真不回去么？” 他想也不想，“确定不回。” 我假装妥协道：“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我是受了委托前来找你，你要是真不回去，就给我留个记号吧，回去以后，也好跟那些人证明，我来过这里，见过你。” 他头微微偏了过来，“什么记号？” 我把袖子捋了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正儿八经道：“大家都认得你的笔迹，我这里刚好有一支笔，你拿着它，在我胳膊上随便写点什么东西，回去后见到大家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他眼珠动了下，却是没理我。 我威胁他说：“你要是不留点记号，我可是没办法回去，我回不去，可能要一辈子呆在这里。我这个人，你应该能看出来，精力旺盛，话又多，很闹腾，又耐不住寂寞。你原本可以安静待在这里了，可是我如果留下来，你就再没办法像现在一样，欣赏星空了。” 接着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便开始扯着嗓门儿大吵大闹。 他刚开始还能躺在那里充耳不闻，可是渐渐的，神情有些绷不住了。 “你还真能吵。”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哎呀差点忘了，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大群小伙伴呢！” 他微微皱眉，“什么？” 为了达到目的，我特意召唤把九个玩偶全都召唤了出来，安静的夜空立刻开始热闹！ “小鱼儿，你可算是想到我们了，好久不见，都快要把我闷死啦！” “哇！好美的地方啊，好漂亮的星星！”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啊，真是让难理解。” “呜呜呜，这么浪漫的地方，突然就想唱歌了，有人想听吗？” “拜托，你是哭丧偶，考虑一下大家的感受，不要随便卖弄自己的嗓门儿好吗？” …… 在男人的注视下，热闹的party开了起来。 虽然时机不对，但是大家能得释放一回天性，我也由着它们去了。 哭丧偶握着拳头，扯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开始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好生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娶了后娘！” 挽灵偶开始转圈跳起招魂舞，诛邪偶拿出大刀，快乐的跟着伴奏挥舞着。 画皮偶拿出笔，在这星空下突然诗兴大发，在这美丽的星空上开始涂鸦作画…… 追风偶和安魂偶则玩起捉迷藏来，一个跑在前面，一个跟面后面。追风偶一边跑还一边叫，“哈哈哈哈哈，追不上我吧？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全都一起上吧，我根本没在怕！” ……这个夜晚，简直是热闹极了。 别说是这会儿生了一颗浪漫之心的灵魂碎片，就算是我，也开始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好在……对面的男人，这会从表情上看，已经明显支撑不住了，尤其是看到夜空被画皮偶涂得一团糟时。 他对我伸出手，“把这些东西全部收回去，我答应你刚才的要求！” “啊，”我很欣喜地跟大家说：“抱歉抱歉，各位先回去一下，咱们来日方长，改天我一定让大家玩个痛快！” “唉呀，真扫兴，才开始玩而已。” “就是就是呀，下次一定要加倍补偿我们哟！” “么么哒……” “么什么啊么，赶快收拾吧，女人真是麻烦！小鱼儿，我们走啦！” 看着它们一个个消失，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夜空再度恢复了平静，男人走过来，准备从我手中接笔，我抓了定身符，便朝他胸口袭去！ 本以为距离已经够近了，心里也有九成的把握，却不想在触到他衣片的时候，竟被他察觉到意图，瞬间拉开距离不说，还把我手中的定身符一并抢走了！ 我看着他，急的汗都出来了，“我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不必解释了，”他把笔扔给我，将定身符慢慢展开，将其夹在两根手指间，面带嘲讽的看着我，“想定住我么？让你失望了。” 说着，便有一束火苗从他指尖窜出来。 我的‘不’字还未出口，定身符却已被烧了个干净。 我唯一的希望，也最终落空了。 他淡淡道：“这里留给你吧，我去别处了，再见，哦不，是不见。” 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我追出去，却只看到茫茫星空，无边无垠的宇宙无限朝四外延伸开来。 想在这种地方，找到他人，谈何容易！ 一股深深的无力浮上心头，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阿离，想起他语气坚定道：“自遇上她那日，我便确定，此生与别的异性皆是无缘了。” 我真笨，在阿离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却连这种事都做不好！ 如今灵魂碎片被气走无影踪，虚空之门也即将关闭……我又当何去何从呢？！ 第972章 好大胆子 身在虚空之中，无法计算具体时间，所以只能单纯凭借感觉确定。 知觉告诉我，已与约定的子夜十分越来越近了…… 我的心，就像被沉浸到了冰水里，凉的让人缓不过气来。 星空依旧安静美丽，但是绝望却悄然爬上来，迅速占据了整个大脑！ 我抱着肩膀蹲下来，想到妈赤渊和妈妈，师父、还有躺在床上的阿离……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掉。 开始，还出本能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是想到这荒凉寂寥的地方原本就是荒芜一人，于是我也没有任何顾忌了，由抽泣改为嚎啕大哭。 以前常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 平日里自诩坚强，但是眼泪却是一点也不憋着，开心就大声笑，难过就大声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无助都一并哭出来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察觉到头顶上似乎有异样感。 茫然抬头看去，发现竟是那方才离开的那男人，他竟又莫名其妙折了回来。 看到他，我并没有生出任何欣喜。 他方才已经明确说了不会跟我回去，定身符已经烧掉了，我和他两人之间身法悬殊极大，我又绝无可能对他用强，所以他回不回来，又能怎样呢？ 所以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哭声一点也没有消停。 他脸上神情带着些疑惑，又透着无奈，“你哭什么？” 我呜咽道：“你不跟我走，我也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了，想到以后再也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师父他们，我就难过……” 他淡淡道：“你可以自己回去的。” 我说：“你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他眉微微挑起，“我们两人关系很亲近么？可是我却并不认得你。” 听到这里，我哭的愈发伤心了。 虽然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但还是好难过！ 他眉毛微微皱起，用不是安慰的语气道：“别哭了，吵的头疼。” 我扁了扁嘴道：“呜呜呜，我控制不住，我要是永远留在虚空里，以后怕是每天都要以泪洗面，改是改不掉的，你就试着习惯吧！呜呜呜呜……” 他抬起手，拇指轻轻揉额角，动作神态都与阿离像极了！ 我蹲在那里抱着伞，情绪已经彻底崩塌，哭得差点背过气。 从方才的反应来看，他显然不喜欢这种闹腾，所以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不住道：“不许哭了！” 虽然过去有两次都被他置于命悬一线之地，可是语气和神情如此凶狠的，却还是第一次。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生生把哭音收了回去。 他态度缓和了些，“想要我跟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几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见事情出现了转机，我立刻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我说：“理由我刚才已经说了啊，你是冥王，所有的人都在期盼着你回去，还有你的父母，他们都在幽冥殿等着呢，你就不怕他们伤心难过么？” “他们会么？” “呃……当然！” “除此之外呢？” 我惊讶道：“这些还不够吗？” 他微微皱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看他样子，显然没有动心的样子。 我犹豫了片刻，慢吞吞的朝他走去，“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和你已经在祭天台行过大礼了，你说过会给我一个举世瞩目的盛大婚礼，但现实中的婚礼却是糟糕透了，你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么？” 他抿了下嘴角，“婚礼？我们？绝不可能，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的表情……是在嫌弃我吗？” “没错。” 这么干脆直白的回答，就像是迎面挨了一棒。 我脚步顿了下，“我有证据。” 他狐疑道：“拿来给我看。” 看到我走近，他下识往后避了下，然而我早就做足了准备，一个猛虎扑食就冲了过去，结结实实亲在他的嘴唇上。 他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如果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占了便宜。 我两手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很轻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他果断道：“没有。” 我兴奋道：“别嘴硬了，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短暂沉默后，他皱眉，强迫将身体后仰，与我拉开距离，“警告你离我远些，否则……唔……” 我再度吻了上去，在亲热方面，我的本领都是他教的，所以无论是触感还是强硬的方式，就像是过去的情形重演。 只是这会儿，我们两人却是调换了角色，我现在是施暴方，而他却是承受者。 他虽然神情不悦，但是却并没有抵抗反抗，我见状，便从背包里扯出一条天蚕丝来，将他从头到脚都快速缠了一遍，只露出脑袋在外边！ 他想反抗，却已经晚了。 毕竟现在的他，只是阿离的一个灵魂碎片，虽然在虚空之中行动自如，身法极快，可毕竟能力不足。而我虽然有时候思维不灵光，但关键时刻却很少掉链子，如今鸭子已经煮熟落到了嘴边，岂会容他再度飞走？！ 确定已经将他打包后，我便吹起口哨。 月神鸦果真应声而来，我背起那男人，将它往鸦背上一搭，同霞生道：“继续往上飞！” 男人脸色阴暗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叹气，“我胆子一向很大，回到现世后你就不意外了。霞生，拜托快一些！” 月神鸦听到命令后，立刻加快了速度，不过多时，我们便出现在了门形塔楼之中。 月神鸦消失后，我便将那男人倒扛在了肩头。 他倒也看的明白，虽然愤怒，但也知道这会儿大势已去，所以冷着脸生闷气，就算被我折腾来回，也抿唇不发一语。 我刚在八卦之上站定，就突然发现周围的塔楼竟然变得扭曲变形起来。 不仅如此，顶层的金门，竟然还隐隐有倾斜之势，越来越大，越来越歪，竟是要朝我这边砸过来。 什么情况？我犹豫了下，搂住了阿离，咬紧牙关，心想哪怕是被扇门掉下来砸死，我也站在这里不动了！ 第973章 天作之合 这边才打定主意，顶层的门便开始哗啦啦的往下掉。 紧接着第五层、第四层、第三层所有的门，仿佛被触动的塔罗牌一样，争先恐后的朝这边倾过来。 我闭上眼睛，却并没有迎来预想中的疼痛，只觉得背后一凉，竟是自背后刮过来一阵冷飕飕的厉风，我扛着阿离，两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它吹得飘飘摇摇，朝黑暗中飞去。 在经过漫长的黑夜与寂静后，耳边隐约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样？怎么样？我女儿出来了吗？”这火烧火燎的的架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紧接着，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安慰道：“赤兄莫急，白泽师父以及四方位神皆在此处，我们应该相信诸位的能力……” “呸！符苏我告诉你，倘若小鱼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赤渊与你符家定然势不两立！” “来，赤兄喝杯茶消消气……” 符苏跟他表面一样，是个文弱书生，并没有灵力。所以生出阿离后，发现儿子的天赋后，便对其格外苛刻，小小年纪就让他担当重任，自己则携妻子杜若隐居山子。 赤渊刚好相反，战力跟浴风神秀齐名，但是思维却远不如符苏活络。 依照两人如今的相处模式来看，老爸肯定在他那里吃了不少暗亏，所以才如此坚定的反对我与阿离结合。 听到他们的声音后，我的心也蓦然放了下来。 身后劲风更甚，我连忙将阿离放下挡在身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种种撞击在后背上，我搂抱着阿离，整个身体都被拍飞出去。 眼前一亮的同时，喉头也涌起了温热的血腥气息，噗的一声，鲜血便飞了出来。 恍惚中，被我护着的男人好像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我，不过很快，他的脸庞便开始透明！ 我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虽然很担心阿离的情况，可是这会儿外头有师父、有赤渊和妈妈，还有符苏和杜若，应该暂时用不上我了…… 想到这里，身体便不由自主放松下来，意识渐渐开始昏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对上了妈妈欣喜欲哭的脸。 她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哽咽道：“可算是醒了，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我抬起手，想要帮她擦眼泪，可是刚抬起，便感到后背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不得已又放了下去。 妈妈察觉到我的意图，连忙自己动手擦了擦，“没事，妈妈没事，醒了就好，好好养着啊，别急，咱们慢慢来。” 我张开嘴，声音沙哑道：“爸爸呢？” 妈妈说：“正在同白泽师父议事。” 我看着她，想要问问阿离的情况，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到底是妈妈，她拿来湿帕帮我把手脸擦了一遍，柔声道：“冥王的事，你也不必担心，他虽然未醒，但是魂魄已被强注进体力复原了。” 我有些愣怔，“还没醒？” 妈妈点头，安慰我说：“不过都说快了。” 我这才舒口气，吃力道：“我睡了多久？” 妈妈说：“三天。” 我看着她眼下的青记，很是心疼道：“我既然醒了，那你赶紧去休息吧，别在这里守着了。” 她却说：“没事，看着你，我不累。饿不饿？我帮你去煮碗粥……” 我咧了下嘴角，连声道：“不不不，还是别了。” 她哪里会做饭？蒸出来的馒头比石头还硬，煮出来的粥，插根筷子都几乎都不会倒！ 身体健康的时候，还能勉强作作样子，让她开心开心。眼下还重伤在身，还是不给自己找为难了罢！ 妈妈郁闷，“知道我做饭难吃，但你也没必要怕成这样子。” 我不小心扯动伤口，疼的倒吸凉气，笑道：“我是怕你累着！” 她也笑，起身道：“在这里等着，我等下就回来。” 我目送她远去，虽然身体很痛，但是却感到快乐极了，真好！ 醒过来后，白泽也过来了，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他制止。 “把手伸出来，”他说。 我将手伸出去，他将两个手指头搭上脉搏，片刻后收了回去，“无碍，你年纪轻，复原能力快，多休息几日，就能下床走路了。” 我说：“谢谢师父，阿……冥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白泽道：“他魂魄已归位，但是复原尚需时间。” 听了他的话后，我心头的大石方才落下来。 白泽注视着我，道：“今日我过来，为的是三件事。” 我连忙道：“师父请讲。” 白泽道：“第一件，我稍后会离开幽都。” “啊，”我震惊，“今天么？” 白泽说：“没错。” 我有心想多留他几日，但又知道他恬淡冷漠的本性，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心翼翼道：“第二件事呢？” 白泽道：“冥王利用食忆兽保住了你们的过往记忆，食忆兽暴毙身亡，记忆便再度回到了他的脑海中，也就是说，等他醒来的时候，空华梦便会失效。我已留书给他原本陈述此事，所以不必担心他会责怪埋怨你。” 我动容，“师父……” 白泽抬手，制止我说下去，“不必多言，此事原本就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并无相干，如今冥王苏醒后，事情便会暴露，后果理应由我一人承担。日后冥王倘若追究，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更无需阻拦。” 我原本是想拒绝的，但在他的注视下，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最终迫于他的威严，不情愿地点头，“我记住了，师父就放心吧！” 白泽这才接着道：“第三件事，也就是你们两人之间的婚约……”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紧张的呼吸都停止了。 白泽道：“你同冥王，虽然命里要经历多重波折，然而无论从命理还是生辰八字上看，都是天作之合。之前见你为此事苦恼，所以我才出手干预，拿出空华梦让他服下，却不想还是敌不过天意。此时你父母俱在，我原本不该过问此事，可是你既然唤我一声师父，我也应当尽些师父的责任……” 第974章 白首不离 听他说到这里，我紧张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白泽注视着我的眼睛，继续道：“事已至此，你又是如何想的？” 我小声道：“什么怎么想……” 白泽道：“你若有心与他结合，那便留在此处。倘若不同意，我便带你离开。不过我能力终归有限，名义上也只能护你一个人，至于你的父母以及朋友，那便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道：“师父，我……” 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白泽却似已经明白了，“我知道了。” 我问：“师父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白泽却道：“没有，你若当真置他们于不理，我才会觉得意外。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一遍罢了，故才有此一问。我这一生，已经活了几万年，虽然见识颇多，但却始终悟不透男女情事，更无法感同身受。两个情投意合的男女，通常会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分开，有的因为钱财，有的因为相貌，有的生了异心，有的则是迫于周围人的压力……你们两个，明明心系对方，互相将彼此看的比谁都重要。但在关键时刻，却是不懂取舍退让，所以才生了间隙，这绝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你们两个都需好好反省。在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你，但凡事都需努力，天底下没有不劳而获的收割，你且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听完，轻轻点头，“多谢师父指点，我全都记住了。” 白泽微微颔首，取出一颗蝶茧给我，“日后倘若遇到麻烦，随时告知我。” 我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却是眼眶一热，想起在现世的时候，他便已经给了我诸多照顾，化身成为白泽后，便已经成了不问世事的大妖怪。尽管如此，还是多次救我于危难，但凡我有肯求，他皆不辞辛劳的奔波操心。数日前祭天台上，倘若不是他隐在暗处，及时出手击碎锁魂链，我如今哪里还有命在？ 以前我唤他一声冯爷爷，现在我叫他师父。除此之外，再未给予过他过任何好处！ 如今因为空华梦之事，又给他老人家添了诸多麻烦，真是让人过意不去，于是勉强撑起身，跪在床上给他磕三个头。 他眸光沉静如水，未躲避亦未言语，待我起身后，方才道：“你悟性极佳，又生了一颗古道热肠的玲珑心，比起初到九重天时已经成长了许多，你父母你都是本性正直的人，虽然身份为幽都士族长老所不喜，但是眼下，也确实没有谁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所以在他们面前，你不必妄自菲薄。” 我原本有很多感激的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默默吐出一个字。 白泽行踪来去如风，说走便走。 前脚刚离开，妈妈便端着粥碗回来了，她警惕心很强，察觉我的异样后立刻道：“方才谁来过了？” 我说：“师父。” 妈妈狐疑道：“白泽师父？可为何又走了？” 我说：“他是来辞行的” 妈妈点头，轻声道：“他老人家喜欢呆在高山流水的地方，为了你在这里停留了这么多天，也是不容易，你这师父，认的也算是值了。” 我笑笑，想躺回去，不小心扯动伤口，又是连连倒吸凉气。 妈妈连忙过来扶我，将枕头垫于颈后，慢慢喂了我些白粥，末了帮我擦擦嘴道：“乖乖，你已经将他从虚空带回，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想了下，柔声道：“等他醒了，我伤也好了，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到时候再把决定告诉您好吗？” 妈妈轻轻帮我盖好了毯子，语气复杂道：“我原本是不同意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担心你会在冥界受了委屈，走我的老路。如今几次接触，又观察了他的言行，想法竟是有些改变了。常言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世间男子皆薄幸，能找到一个痴情的简直太难了。他虽然不像赤渊，为了女人放弃大好前程和家族，但是却对你……唉，我在这种事上，着实没有资格教导你。嫁给他，便要面对那些长老、还有朝中官员，以后怕是迎接你的是数不尽的麻烦。倘若不嫁他，怕是再也找不到对你如此上心的男人了。” 我捏着手指，默默听着，只觉得两人前途一片茫然，头疼。 还是算了，不想啦，等伤好以后再说吧！ 蒋神医期间来看过两次，都帮我拿了最好的药，所以身体复原起来很快，不消三日，便可下床走路了，只是要养的像以前一样，怕是还要花费不少时间。 赤渊每天都过来，每次都黑着脸。 不用问，肯定是因为我们两个的事，又被符苏气到了。 那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跟阿离一样，绵里藏针，手段过人。 每次提到他，赤渊都是一通好骂，“可恶，那只笑面虎！昨天居然管我叫亲家！亲个屁！女儿啊，你要给爹长长脸，能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别理那小子？看姓符的怎么嚣张……” 话未说完，便被妈妈用眼睛瞪了回去。 赤渊识趣的闭上嘴巴，神情委屈地用手搓腿。 妈妈道：“孩子伤才好，说这些烦些的事做什么？” 赤渊默默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脾气大，就像油锅，一点就燃，但是在妈妈面前，却是无比温顺，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了。 我窃笑，等他们两个一致看过来后，气氛却又尴尬了。 我说：“你们坐在这儿歇歇吧，我出去透透气。” 赤渊紧张，“去哪儿透气？” 能去哪儿透气，不过就是想去看看阿离的情况罢了。 接收到我的眼神后，妈妈立刻心领神会，“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还想将女儿关在房间里吗？” 赤渊叹气，冲我摆了摆手。 我如释重负，慢吞吞地出了房间。 出门问了侍者，说冥王还在正殿，至于情况，却是一问三不知。 从这里过去还有一段距离，而我身上还带着伤，不易走太远，所以干脆乘坐月神鸦过去。 第975章 你恨我么 到了正殿降落后，便看到殿前门槛上坐着一人，赫然是左思。 看到我，他愣下，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姑奶奶，咱们能不折腾了么？” 我挑眉，“你什么意思？” 左思道：“我们大人只有身体健壮，但是遇到你后，却是接二连三的出状况，先是被刺，又是昏迷不醒，接着失忆……桩桩件件，皆是拜你所赐，你或许觉得这很有趣，但在我们这些做属下的人看来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大婚那日一场好戏，三界皆知，如今整个幽都都沦为他们的茶后谈资，大人若是醒了，怕是所有人都要遭殃！” 我自动忽略前面那些话，抓住重点道：“人还没醒么？” 左思道：“没呢。” 我想了想，道：“那我就不进去了，霞生，咱们走吧。” 左思却在后面追了上来，“你这丫头当真心狠，大人都这样了，你之前不管不问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人都到了门口，还带拐回去的？” 我回头道：“他如果醒了，我还能进去聊聊，可他没醒，我又不是医生，也不能看病救人，不走还留在里，听你絮絮叨叨的责怪么？” 左思瞠目结舌道：“竟还怪上我了？行行，你进去吧，我不跟着。哪怕是看看、说几句话也好，指不定大人就是在等着你呢。” 我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是有做的不对，可你们大人也不是像你说的对我那么千般好。当日大婚的闹剧，你从头看到尾，竟然还反过来责怪我，左思大人的屁股，是不是坐的太歪了？就算你们这些官员还有那些长老要倒霉，与我何干？而且，我简直是巴不得这样啊，活该！” 说罢也不再看他脸色，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侍者叫我进来，便都识趣地退到外面去。 阿离还躺在那里，穿着一袭白色里衣，微微闭着眼眼，脸色比之前略好了些。 我在地毯上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你那天不是已经同意放我走了么，还说忘了我也挺好的，为什么后面又要改变主意呢？你对我好，我以前都知道，可是到了虚空后，才发现还有很多东西是我不知道的。明明那么喜欢我，却又几次面不改色的将我置于险地。你这样的人，实在太自私了，只想把我当成你的物件。又几时考虑过我的想法呢……快点醒吧？多少人期盼、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要是再这么睡下去，背后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怕都能聚成河，恨不能将我淹死！” 别的不说，单是那几位长老，怕就不肯放过我们。还好这会儿阿离虽然昏迷，但符苏和杜若却在，所以这些人不敢做的太张扬，否则的话……目前的局势，于我们而言简直凶险！ 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慢慢拉住他的手，安静下来。 唉，该离开了，再呆下去，赤渊怕是要着急了。 想到这里，我便站起身来，冷不丁手上突然一紧，竟是被他生生拉扯住了。 我惊讶回头，对上一双将醒未醒的眼睛。 两人定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方才慢慢聚焦，泛起了亮光。 我有些尴尬，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却使不出劲儿来。 “别走。”他声音沙哑的说，气很虚。 我犹豫了会儿，复又在毯子上跪坐下来，看着他，两人就像以前那样看着对方。 他薄唇微微开启，“我……很想你。” 我方才已经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这会儿脑海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手指握得更紧了一些，“我保证，以后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原因，都不会将你置于险境。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你若不喜欢，我就不碰你。除此外，还给你所有想要的，包括自由，你想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哪怕是……同段策眉目传情，我都装作没看到，好么？” 我鼻子酸酸的，“哪里有过眉目传情啊，明明是你想的太多！” 他嘴角微微翘起，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语带无奈道：“是啊，我总是想太多，一遇到你的事，就优柔寡断，都不像我了。” 我问：“那你恨我么？” 他笑笑，“你说呢？” 我正色说：“不要总是把问题像皮球一样来回踢，现在是我问你。” 既然逃不开，那就面对吧！ 以后，我再也不能惧怕他了，要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就算是身份地位存在悬殊，也要尝试着与其并肩，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昂首仰望他！ 他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我喜欢你还求而不得，又怎么会恨你？” 我说：“空华梦的事呢？” 他微微摇头，“其实在喝那壶茶之前，我从你的表情中，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只是想在心里赌一把而已。” 我小声道：“你就没想过，我会在里面下毒么？” 他黑眸深深道：“那是你的决定，就算是毒茶，我也喝。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留在九狱，又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但是我听了之后，却是想哭！ 我低头，冷不丁吻上他嘴唇。 阿离的身体，有些僵硬，眼神也有些慌乱。 我狠狠咬了下他的嘴唇，然后拉开距离，故作冷漠地同他说：“认识你后，我就平白多流了很多泪。你总是让我哭，才不要那么轻易就原谅你！” 他定睛看着我，却是笑了，声音柔和的仿佛春日里的暖风，“那就留下来，给我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我嘴上虽然说的凶狠，但是心里想的却是，早在虚空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原谅了他吧？就跟他无法割舍我们那份牵绊一样，我也终归无法将其放下。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光阴而已，转瞬即逝。 余日漫长，道阻且艰，未来我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面对，并肩观落日、赏晚霞，夏日垂钓、寒冬品茶。 我突然想到一句佛语：何谓爱？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缘是劫！ 第976章 像个怨夫 他坐起身来，将我紧紧拥抱住……久违的感觉，久违的怀抱，仿佛是游荡的小舟，终于在历经艰险的时候，漂泊到了码头！ 后背好疼，但是心里又觉得很快乐！ 那一霎那，我的眼泪潸然而下。 脑海中，隐隐又浮现出段策的身影……离别的时候，他曾经说，会在青丘等我。 我会去的，只是怕带给他的，却是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着，我们两个就维持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谁也不忍心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宁静与温暖。 “喂……喂……能听到吗？”殿外传来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想要起身，他的双臂却是不肯放。 两个猝不及防的使力，俱是闷哼一声倒在床上。 我身有重伤，而他则虚弱无力，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谁都起不了身。 试探的声音还在继续，“小鱼儿，听到了回我一声，我数五声，再不回应的话，我可就进去了啊！” 我小声道：“是左思！” 阿离叹气，“我知道是他，每次关键的时候，这些人就跑出来坏人好事，也不怕遭报应……” 没想到，威震三界的冥王大人，竟也有这种哀怨无助的时候。 我想笑，但是憋住了，清清嗓子，扬声道：“你敢进来试试！” 我的住处，床是硬板的，虽然铺盖精致，但是也就空有个样子。 身下这张床就不同了，柔软的简直就像躺在云端一样，上面还弥漫着雪霄的香气，简直不想起来。 左思得了回应后，明显松了口气，“你在里面做什么？我警告你啊，可不许再对我们大人打什么坏主意，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这家伙竟然还威胁我？我吃力的坐起身来，玩心大起。 我说：“你们大人现在我手里，你说话注意点，要是得罪了我，他可承受不起！” 阿离恍若未闻，拉着我的手，食指在我手心轻轻的摩挲。 左思却是急坏了，“你这丫头，果然起了歹心！我……” 听到脚步声后，我立刻道：“站住！你要是敢进来，我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左思怒不可遏，但又怕惊动外面的守卫，压着声音骂道：“你这丫头简直胆大包天，亏我们大人心心念惦记着你，却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左思。”阿离冷不丁的出声。 左思愣了有数秒，方才回过神来，“大、大人！您醒啦，不用怕，属下这就找人来求您！” 阿离淡淡道：“不用了。” 左思道：“啊？大人，你可千万不能委曲求全，被那无法无天的丫头伤了啊。” 阿离说：“我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召你进宫。” 左思依旧担忧，“可是大人……” 阿离无奈道：“小鱼儿在逗你玩，我没事，只是……现在需要独处，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懂了么。” “啊？啊……啊！属下明白了，这就离开！大人刚刚复原，备必要克制啊，莫伤了自己！” “你可以走了，现在，马上。” 等左思走后，我却红了脸，“干嘛要那么说？会被外人误会我们两个在做那种事……” 他明知故问：“哪种事？” 我别过脸，“你好好休息吧，我得回去了，赤渊和妈妈都在等着我呢。而且你醒来的消息，左思应该会传话出去，等下你父母也该过来了。” 阿离却是淡淡道：“我现在谁都不想见，除了你。” 要是换作旁人，我肯定要骂他是个没心肝儿的家伙。 可是阿离……倒是跟他爹一样，阿离躺在大殿上生死未卜，而符苏则依旧同白泽和赤渊谈笑风生，看上去毫不担心。 所以我猜测，这回要不是杜若，他未必会回来看望儿子！ 这对父子，情感冷漠的让人心寒！ 我这边思维转了几个来回，待回神后，却发现他的脸已经到了跟前。 我竖眉，“你想干嘛？” 看我动静这么大，他便停在那里，有气无力道：“我也就是想想，方才已经答应过了，不会强迫你的。” 我这才放下心来，“哦。” 然而他却是话锋一转，“好心的姑娘，能不能看在下如此可怜的份上，主动给点安慰？” 我不由笑起来，本想拒绝的，可是对上他那双满是期望的黑眼眼时，心又狠不下来。 于是趴过去，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果然听从了左思的建议，显得很克制，跟之前蛮横霸道的作风，简直大不相同。 一吻作罢，我捧着发烫的脸道：“我走啦。” “晚上过来看我吧。” “不要，我得好好休息。而且我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些人的眼睛？” 他很失望，“为什么要瞒着？” 我说：“大半夜的跑到这里看你，鬼都知道要做什么龌龊事啊！” “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就龌龊了呢？”他又叹了口气。 “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我便忙不迭的跑出了大殿，唤来霞生离开。 几乎才飞起来，杜若便带着符苏朝这边赶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左思这家伙，消失散播的还真快啊。 回到住处后，赤渊坐在院子里，看到我后，整个人表情都不对了。 我紧张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赤渊却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被妈妈骂了么？” “不……我看你这么开心，我就心里难受。” “你这话说的，”我郁闷，“哪有这样做爸爸的？” 赤渊道：“你为什么高兴？” 我顿了下，突然心虚起来。 赤渊显然也已经得到风声了，难怪会是这幅模样！ 我小声道：“老爸，你看起来就像个怨夫……” 赤渊声音沉闷道：“没错，多好的女儿啊，还没相处两年呢，就这么便宜那小子了……” 我试探道：“所以，你是因为他是符苏的儿子反对，还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反对？” 赤渊一点也不避讳，“都有，我一向看不惯姓符的，而且小鱼儿自从长大有了心上人后，就不在乎我这个爹了。” 第977章 匪夷所思 我看看着赤渊，哭笑不得，“你是我爸爸，怎么可能会不在乎你呢？” 赤渊幽怨道：“最近我每次过来，你都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知道姓符的小子醒了，这会儿眉角眼梢都透着笑，脚步也轻快了许多，显然是把他看得比我还重要……” 我顿时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正为难的时候，妈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赤渊立刻起身，“小红……” 妈妈斜他一眼，“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却跟一个孩子争风吃醋，不觉得丢脸吗？” 赤渊垂头丧气看着她，一句解释也没有。 妈妈停顿了一下，说：“女孩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就算没有姓符的，也会有李的、姓张的、姓王的，你若是爱吃鱼，便总能从里面挑出刺儿来。你要是舍不得小鱼儿，就干脆留在这里，我自己回现世去。” “啊！”赤渊瞬间炸毛了，“这怎么可以？别生气啊，我就随口抱怨几句罢了。那小子虽然肚子里花花肠子比较多，但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这些年对我们小鱼儿也算是上心，最主要的是，闺女也喜欢……罢罢罢，随他们去就是了，你身体不好，不适合长期留在冥界，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我傻眼，“你们走了，我怎么办啊？” 赤渊才要张口，却被妈妈将话题接了过去，语气温和道：“别理会他，整天听风就是雨的，你们俩人的事还没最终确定，我们两个是不会离开的。” 我担心道：“是您的身体，不要紧吗？” 妈妈说：“没事的，药方已经收集齐了，炼制成了丹药，每天吃一粒，足以抵挡幽冥界的阴寒之气。” 我还是不放心，又询问了赤渊，方才点点头。 大婚之日，整个冥宫一团乱相，再加上浴风姬柔自九狱出逃之事，阿离接下来怕还有得忙。而妈妈虽然有药，但是身体受损多年，实在不易在此处停留太久。 我需得同阿离尽快商量，将后续事情定夺下来，免得他们两人总是担心。 黄昏的时候，杜若前来找我。 几年前，阿离曾经带着我，前去郊外山谷中见过她。 这是个举止高雅的美妇人，相貌漂亮语气温婉，当时她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极佳，回到偏殿时，查了许多资料，方才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像外表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她原本是人类女子，婚配之人并非符苏。后来阴差阳错，竟成了冥后，而符苏的幽妻，则是从此下落不明。文献当中有诸多避讳，但是字里行间却隐隐透着暗示之意：这是个心机、手腕都颇厉害的女人。 其实这点也不难理解，符苏是什么样的人，这次见面我也略有感知。能驾驭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人？ 只是杜若与符苏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些奇怪，目视对方的时候神情都很淡，没有我预想中的那种灼热的爱意。但是两人举手抬足之间又颇有默契，仿佛是这世间最契合的情侣。 妈妈和赤渊刚刚吃完晚饭离开，她便来了，这时间点选得真好。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有些尴尬，起身去倒茶，杜若却拉住我的手，“别忙活了，我知道你身体刚刚复原，坐下来陪我聊聊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呢？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下，因为不懂她的来意，所以便微笑着做出洗耳恭听状。 她笑笑，目光真诚地看着我，“这么些年来，我虽然只见过你一面，但在心里，却是将你当做儿媳妇看待。所以之前冥官传了消息过去，说小儿要与魏姑娘举行婚礼，我心中很是惊讶，所以便没有出席。直到你父母前去，方才知道你受的委屈……我虽然生了符离，但在抚养方面，却并未尽太多心，与符苏早早将其舍下，也造就了他狐独偏执的个性。虽然这次前因后果我还不甚明白，但却看得出来，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什么魏姑娘，这次所谓的婚礼也不过是耍性子造出来的闹剧罢了。谢天谢地，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了一段落，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也算是让我放了心。好孩子，你是善良有心胸的姑娘，咱们能不怪他了么？” 她若是冷着脸责骂几句，我心里或许还好受些。 偏偏是这样温言软语的肯求，只字不提阿离涉险的事，便越发让我愧疚自责。 我小声道：“我已经不怪他啦，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有不对的地方，让你们这些长辈跟着操心真是过意不去，我们以后会努力解决矛盾的，绝对不会有下次啦。” 杜若欣慰的笑，“我没看错，你才是与符离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你已经脱险，而小儿也没有大碍，那我们夫妻，也是时候离去了。” 我很是惊讶，本以为在这乱局之下，两人会留下来帮助处理政事，却没想到阿离那边还卧床不起，他们却已经打算走了！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埋在心里罢了，并未直接说出来。 杜若何等聪慧，叹口气道：“其实我们也不想走，正常父母哪有不愿意孩子亲近的呢？我的出身，你想必也应该有所了解，身为异雀，是服药才转换的幽人体质，现在孩子的时候出了一些状况，再加冥宫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所以稍微住的久些，便会身体不适。符离在城中，我与符苏也不敢走远，顺便在郊外选了一处山林隐居，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嘴上那么说，但我心里却是存在疑惑的，她们两人，对阿离却未免太过冷淡了。 就算是出于身体原因，分开居住，但是这些年来彼此很少来往，甚至书信都很寄，这着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送走了杜若后，天色已经黑下来，想到白天与阿离分别时的话，还有他那虚弱的样子，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可是这会儿过去，会不会让别人说闲话呢？ 犹豫半晌，我索性将心横下，管他们呢，我且去看看吧，哪怕偷瞄两眼，也是好的！ 第979章 听天由命 阿离平静道：“当日我并未亲身经历，也只是听外人述说而已，未必详尽。几位长老皆在场，事情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楚明白，如今可是一致认为，此事应该作罢？” 清池长老道：“此等大事，我总不敢擅自做主，故想征询大人意见。” 阿离笑了笑，“我也觉得这场婚礼就像一个笑话，作罢就作罢吧！” 我听了这话，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想要将手从他腰上抽回，却是被压制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大劲儿，虚弱该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几位长老都跟着松了口气，“大人英明！” 阿离又道：“我与小鱼儿相守多年，到头来的婚礼竟是如此糟糕，实在有些太不像话了，烦劳几位长老位回去后再商议一下，另择良辰吉日，安排大婚事宜。” “……”死一般的寂静，这回彻底没人出声了。 阿离打了个哈欠，“我有些困乏了，诸位长老也请回去休息吧！” 清池长老有些不甘，“大人……” “清池长老，”有人出声打断他，“大人身体刚刚恢复，我们就别再打扰了！” 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后，几位长老总算是离开了。 待慌乱地脚步声远去后，头底的被也被拉开，烛光映照进来，我对上一双弯弯如月的笑眼。 我狐疑道：“你笑什么？” 他却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我警惕道：“不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刚才我头发是不是露出来了？” 他说：“没有。” “脚呢？” “也没有。” “被子上的轮廓是不是很明显？” “还好。”他冷不丁凑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今晚留在这里吧！” “不要！”我连忙坐起来，他想要阻拦，但又像是怕扯到我的伤处，所以将手收了回去。 我爬出去，准备下床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了，下意识捂脸，哀嚎道：“天啊，我居然忘记了把鞋子藏起来！” 阿离笑着抚摸我的脸，“算了吧，事已至此，就别再后悔了。” 我怒道：“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他一脸无辜，“我如果说没来得及，你相信么？” 我问：“他们……都应该知道我在你床上了吧？” 阿离很善解人意道：“也不全是，清池长老就不知道，最后还是被人强扯出去的。” “拿块豆腐来让我撞死算了！” “青年男女人之常情，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应该会明白的……”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 “好的。” 我慌里慌张的跳下床，扯动伤口也顾不得了，回过头来，发现他竟然还在笑！ 我放狠话，“等着，我再也不来看你了！” 他说：“不要，这不能怪我。” 我气乎乎道：“我说要走，你不让走，还主动帮我找好了地方……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当着他们的面走出去呢！” 说完便像狂奔的兔子，冲出了正殿。 因为这件尴尬的事，接下来两天我都没去看他。 到了第三日，竟是他来看我了。 我在花园里放了一把躺椅，因为背部受伤，所以只能趴着。 一边看《清平异妖志》里的故事，一边吃水果。 看到入迷的时候，眼前竟然幻化出了那些妖怪的影像，连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 恰逢一颗樱桃递到嘴角，下意识便咬，等核吐出来，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连忙抬头，发现竟是阿离。 我愣了下，又想起那天的事来，脸颊忍不住开始发烫，“你来做什么？” 他很自然道：“想你了，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好看。” “譬如说？” “这里的花草树木，还有你。” 我笑了笑，又立刻绷起脸，将书上合上收到七色袋里。 艰难地翻了个身，坐起来，看到他如今神采奕奕，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已经恢复好了么？” 他说：“想到可以来见你，我便立刻好了八成。” 我故作嫌恶道：“你最近是喝了蜂蜜吗？说出来的话简直要腻死人！ 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真的。” 很快，我便带着他的目光下，“好吧好吧，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处理吗？怎么有空跑过来呢？” 阿离叹了口气，“之前处理这些事都是精力满满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我担心道：“是因为身体还没好吧？多休息休息，非重要的事，尽量交给那些得力属下吧。” 他在旁边坐下来，扯住我的手，慢慢握紧，语气带着愧疚道：“大婚的事，我很抱歉，我说过会给你一个举世瞩目的盛大婚礼，却不曾想竟会发展成这样。” 我也不好意思道：“也不全怪你啦，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转了话题，“你在这里闲着无事，不如随我去见一个人吧！” 我问：“谁？” 阿离眸光微暗，“苏决。” 曾经风光过人的大祭司，这会儿竟然身在牢狱，不禁让人感慨，世事变幻命运无常。 路上阿离告诉我说，苏决是自守的，主动交代了自己释放浴风姬柔的整个过程，还包括九狱官员的收贿名单，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浴风姬柔的下落。 我问阿离，“你会杀他么？” 他很肯定道：“不会。” “为什么？” “他是个人才，能力与东方玉狐不相上下，放眼整个冥界，没有谁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可他犯了这么大的罪，你就不怕他对你有异心么？” “不怕，他若是想逃，早就跑了，不用等到现在。” 我点头，“也是，以前我很不喜欢他，总觉得阴阳怪气的，假的很，但是几次接触下来，发现这人还不错，只是爱错了人罢了。” 阿离淡淡道：“他没有你过去说的那么坏，却也没有你现在认为的那般好。苏决为人狠辣，且心胸狭窄，这是事实，只要不得罪他，处理起事来还是很公正的。如果被他记恨的话，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第980章 谁都不信 我点头，很是赞同他的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专业能力够强，又对你足够忠心，那便够了。”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想起浴风姬柔来，便道：“阿离，如果抓到浴风姬柔，该怎样处置？” 阿离语气一点波澜都没有，“依照九狱规定，私自逃脱且到外面为恶者，六十四次轮回畜生道。” 我本来对她有些异样情绪，但是想到当日死在祭天台上的守卫，同情之心便立刻烟消云散。 “现在有她的消息么？” “没有，倘若苏决不主动交待，便要在三界逐一排查，这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不可取，所以必须要在他身上下手。”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牢狱，苏决躺在稻草之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听到声音也不抬眉眼。 我看着他披头散发的，再想起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内心很是唏嘘。 阿离站住，平静道：“沦为阶下囚的感觉如何？” 苏决动作顿时僵住，缓缓抬起头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意识到目前情形后，连忙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将头发和衣衫稍作整理，然后对阿离躬身行大礼，哽咽道：“罪臣苏决，见过冥王大人！您怎么能屈尊降贵，到这种污秽之地来？” 我以前总是怀疑他心眼儿多会背叛，阿离却总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不会。 直到现在，方才醒悟过来，一个到了如此地步，还在上司面前注重仪表的属下，绝对不会生出任何异心！ 阿离道：“我来看看你何时醒悟。” 苏决低头，“……此生怕是醒不了了，属下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大人宽恕轻罚，只求速死，了结此生！” 阿离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你说出浴风姬柔的下落。” 苏决的头垂的越发低了，紧握双拳道：“属下不知！”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他在撒谎，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倘若执意维护内心的秘密，怕是谁都问不出来。 阿离仿佛就预料到了，脸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语气依旧平和，“大祭师的位置，我会为你留着。” 苏决蓦然抬头，眼中竟隐有泪光，“大人！！” 阿离转身后，拉着我便离开了。 出了牢狱之后，我心情沉重道：“他要是一直不说怎么办？” 阿离回答干脆又利落，“等着。” 我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可这么等着，也不是个办法，浴风姬柔那女人凶狠又残暴，如今又携带诸多恶灵，无论到哪儿，怕都是个祸害。苏决肯定知道她在哪儿，这件事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开口，或者窥探到他的内心就好了……啊，有了！” 阿离挑眉，“什么？” 我欣喜道：“你还记得梦魇么？” 阿离顿了下，“自然记得。” 我说：“它擅长造梦，而且能将入梦者的感受做到和现实一样，最关键的是，这家伙和苏决有旧仇，一向势不两立。倘若让它过来，或许可以在梦中撬开苏决的嘴！” 阿离想了想，“这主意倒不错。” 这里和校事府离的很近，所以我们两个干脆直接过去。 阿离询问了梦魇的办公处所，并未让人带路通报。 当我们找到它时，梦魇正在牢外方桌上跟人吹牛，面前摆着几个菜，两壶酒。 也不知道是因为整容的阶绿草失效了还是怎的，现在它差不多又变回了原形，黑乎乎的一团，毛茸茸的，张开嘴，只露出两排亮闪闪的小白牙。 这会儿正说的专注，全然未察觉到我们两人，只见它手舞足蹈道：“有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机未到！贱人自有天收，这几句话，在苏决身上算了应验了！以前仗着自己的身份，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嘿嘿，已经离死期不远了！今天特意找哥几个过来，就是为了庆祝一下这件事！来来来，举起杯子，喝喝喝！” 阿离微微摇头，显然不赞同这家伙落井下石的行为。 梦魇与苏决的恩怨由来已久，而且两人又都是全无心胸肚量的主儿，所以咬来咬去你来我往。这会儿一方失了势，另一方高兴也不意外。 我同它也算是交情颇深了，为了避免这家伙说出更过份的话，便假意咳嗽了两声。 梦魇转过脸来，手里的杯子，当啷一声滑落在地，接着便是扑通跪下。 其余狱吏见状，也连忙跟着照做。 阿离道：“梦魇留下，其他的人都出去吧。” 那些狱吏心照不宣地瞟一眼梦魇，如释重负地跑了出去。 梦魇跪在那里，神情忐忑，说话的舌头都在打结，“大大大大人，怎么来了？” 阿离望向四周，道：“我有事要交待你去做。” 梦魇连忙道：“大人尽管吩咐！” 见它身体抖的厉害，我便抢着开口，把大致来意同它说了一遍。 梦魇惧意渐渐褪去，眉飞色舞道：“大人放心，造梦是小妖的强项，您就等着吧，就算是苏决嘴上拿铁链子锁了，小妖也有办法问出话来！” 阿离神色如旧，并未因它的保证而显得轻松，“在浴风姬柔的事上，苏决心思颇坚，他定力过人，你若是按照寻常的方法，未必能够问出来。” 梦魇得意道：“大人是不知道我们两人的事，苏决的梦，小妖不知道入了多少回，所以他才恼我至此……这次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阿离仍有疑虑，便道：“你先把故事编好，今晚来上进宫来找我。” 梦魇伏首磕头，看上去信心满满。 临走的时候，我冲它做了个加油的口型，梦魇兴奋的冲我比了一个努力的拳头。 回去的路上，我问阿离，“为什么要让梦魇来幽冥殿？” 阿离道：“苏决身为大祭师，岂能容别人随意入梦探听机密？” 我问：“你是担心梦魇无法成功，还是担心它会伺机窥探别的冥界大事？” 他说：“都有。” 我小心翼翼道：“你不相信梦魇？” 阿离神情淡然，“我谁都不信。” 第981章 无礼要求 听到他的话后，我愣了一下。 阿离立刻察觉，道：“我是指在处理朝事的问题上，并非感情相关。” 我对他了解颇深，也明白别说是梦魇，就是苏决、左思，他也一样不信任。以前在现世的时候，冯爷爷曾经跟我讲了许多关于帝王的故事，这些人大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敏感多疑。 哪怕是他们面对最忠诚的属下，也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忧虑，阿离身负重任，自然也不例外。 一时间内心五味俱全，倒也并未跟自己联系在在一起，抓着他的手指慢慢收紧，幽幽道：“你这样活着，难道的不累么？” 阿离聪明又擅长谋划，不像我时常被人算计，但是我所享受的那种轻松快乐，他怕是一辈子都体验不到。 他注视着我看了会儿，莞尔一笑，“不累，习惯了，正因为如此，我们两人才是性格互补的天生一对。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看着你无忧无虑的快乐。” 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毛葺葺的黑眼睛，“你要累了，或者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同我说。虽然我没你那么厉害，但是有时候也能想出不错的主意来。” 他笑眯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譬如苏决与梦魇，你就已经帮到我了。” 我收回手，有些担心地说：“今晚结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虽然梦魇曾经入过苏决的梦，那是因为对方没有任何警惕，也知道他做不出什么大事，但这次关系到浴风姬柔，便未必能够像以前那么顺利了。” 接着，我又把妈妈的情况说了，并且告诉阿离，她的身体不适应停留在冥界太长时间。 末了道：“现在时间还早呢，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他们吧，顺便说说未来的计划和打算！” 阿离却道：“不急，先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他有洁癖，也对美食没有什么追求，大多时间是看着我吃，偶尔遇到喜欢的，便尝试着与他分享。 等吃完饭后，天色已暗下来，准备进入冥宫的时候，远方一亮，就是天空燃起的数朵烟花，照亮了大半个幽都的夜空！ 接下来一朵接一朵，红的、绿的、黄的，在天空绽放出绚丽的花儿，随即又拉出条条亮线，消失不见。 这种短暂又耀眼的美丽，让人深深为之震撼折服。 刚硬冰冷的宫城，此刻却因为这些花儿凭添了一丝浪漫，我惊喜的仰头看着上方，忍不住道：“好漂亮的花！真是奇怪，今天不是逢年过节，也没有什么重大事宜庆祝，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放这么多烟花？好大的手笔啊！” 阿离的脸庞被烟映的格外蛊惑，他看着我，声音柔软道：“我查过了黄历，九月初五是好日子，宜嫁娶……小鱼儿，你我……好不好？”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住嘴巴看着那些接连不断绽放的烟花。 “别告诉边些烟花是你准备的！” “……不喜欢吗？” 我跳到他背上，欣喜地捧着脸欢呼起来，“不是啊，太喜欢啦！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么美的礼物呢，仔细看的话，好像确实是幽冥殿那边放的呢，唉呀……好浪漫！” 他回头看我，神情似乎放松了些，“喜欢就好。” 虽然刚才就感觉那些烟花已经很美丽了，可是这会知道它们是属于自己的后，竟是又加了一层滤镜，愈发光彩夺目难以自拔。 阿离背着我，稳稳地进入宫门，走上台阶。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我才仿佛犹如大梦初醒，“这些烟花是幽都工匠制作出来的吗？这么漂亮的东西，为什么还说这边手艺人技术不行呢？” 阿离道：“这是我让人自现世买回来的。” 我再次震惊，“啊？这也太奢侈了吧？大概还有多久结束？” 他状似无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在没有确定的答案之前，它是不会停的。” 我迷茫道：“什么问题？” 他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 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他在暗示什么，“你是在求婚么？” 他很干脆道：“嗯。” 我小声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他身体僵了下，“……你难道真的想嫁段策？” 这家伙的思路可真够活络的，我也就随口一句而已，他就立刻马往情敌方面揣测。 见我摇头，他便松了口气，“要怎么做，才能嫁给我？” 我伏身下去，语气认真道：“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任何决择，我都是你毋庸置疑的首要选择！不可以凶我，不可以囚禁我，不可以偷偷摸摸背着我做伤害我朋友的事，如果有必要外出的情况下，必须得向我报备，原因、时间、地点缺一不可，不可以同别的女人暧昧，更不可以娶第二个老婆！目前就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再想到什么再继续补充吧！” 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出声，“除了第一条外，其它的好像都很难做到。” “婚姻本来就不容易啊，如果做不到这些，你可以自己过啊，娶老婆做什么？看到赤渊和妈妈么？我妈妈一个眼神，他就立刻心领神会，哪怕妈妈说太阳是从西方升起，墨汁是白的，他都不会有任何质疑！” “你也想让我变成那样的男人吗？” “……那倒不会。”我咬着指甲说，有时候觉得老爸惨兮兮的，还挺可怜的。 他突然道：“九月初五怎么样？” 我才想开口，却突然反应过来，“别耍诈，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我答应你。” “啊，这么干脆吗？” 他抬头看向天空，“不然你还要我怎样？我这年纪，在冥界再不娶妻的话，以后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虽然你的要求很多，在我看来也有些无礼，但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说的这么委屈，好像当真被迫无奈，没有别的选择一样，我有些郁闷，却冷不丁瞥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阿离，你是不是在偷笑啊？” “没有偷笑啊。” 他侧过脸，给我一个无比阳光灿烂的笑脸，整齐的大白牙闪闪发亮，“我光明正大的笑。” 第982章 戛然而止 我想，这大概是自己这几年来，感觉最快乐的一个夜晚吧！ 真想趴在他背上，永远也不下来。 不过他脚程很快，怕赤渊和妈妈久等，还特意叫来了月神鸦。 夜晚宫灯高悬，不远处的烟花，还在热热闹闹的绽放着，面赤渊住的宫殿里，却是一片肃然。 一张方桌，四个人，表情各异。 阿离神情淡然，赤渊眉头紧皱，妈妈笑容温和，而我则心怀忐忑。 这种场合，简直太要命了，我已经佯装口渴，连着喝了好几杯水。 阿离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语气真诚道：“叔父，叔母，小侄和小鱼儿这些年的经历，两位想必也都清楚。过去我曾做错了一些事，让她陷入危险，以后不会了，请两位放心把她交给我，符离必然竭尽所能，呵护她一生，绝不会再让她受任务委屈。” 赤渊想要开口，但是却被妈妈眼角的余光所震摄，又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 妈妈看着符离，“因为过去的经历，导致我对幽人成见极深，你身为冥王，压力也大于常人，我倒从不怀疑你会背弃小鱼儿，却是……小鱼儿虽然现世长大，但却为幽女，将来势必要面对生育的问题。她若侥幸怀了孩子，那也就罢了，倘若不能，面对长老以及属下的肯求，你又当如何？” 阿离看了看我，道：“随缘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即便符离自此无后，也绝不会迎娶别的女人，叔母放心。” 妈妈听到这里，微微点头，拉住我的手，依依不舍地摩挲了会儿，又示意阿离伸出手来。 只淡淡扫了眼赤渊，他便立刻伸出手来，动作僵硬的地搭在妈妈手上。 三只手重叠在一起，我却莫名感觉眼睛发酸。 他们两人将我的手，放到符离手中，妈妈说：“从今以后，我便将女儿交给你了。我与赤渊，都不是合格的父母，幼年时曾让她受过许多委屈，又吃了许多孩子不曾吃过的苦。她现在虽说已经长大成人，但到底比起正常孩子缺了最重要的几年时光，导致有时想法依旧很天真，说话行事也都直来直去，不懂曲意奉承伪装，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但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她天性善良，对谁都没有坏心事，就算做错了事，在醒悟过来后也会立刻改正，她是个好孩子……也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存在。以后你们两个在一起，要互相包容，互相体谅，她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可以委婉的提醒着些，但绝不可骂她、打她让她难过落泪。你过去做的事都算了，以后倘若再犯一次，我与赤渊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把女儿带走，绝不会再让你们两人相见！” 阿离平静的听完，只说了一个字：“好。” 赤渊将手抽回去，竟是红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早已经计划好的，妈妈起身道：“处理好你们两个的事，我也便放心离开了。” 我连忙道：“你们现在就走吗？” 妈妈点头，轻轻抚摸了我的头发，“乖乖别难过，等到大婚的时候，我们两个还会回来呢。” 我搂住她，“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照顾身体，如果遇到什么难事，要记得给我写信！” 妈妈大力拥抱了我一会儿，同赤渊乘坐到那只肥胖的月神鸦背上，悄然离去。 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在月夜下最终化成了一个小点，我却伤心的哭了起来。 阿离揽着我的肩膀，在我眼睛上轻轻印下一吻，“不哭了，你还有我呢。” 温言软语地劝了会儿，见我情绪依然低落，他便干脆转移话题，“到正殿去吧，梦魇怕是已经来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方才想起苏决之事。 眼下我同阿离的事虽然已经确定，但是浴风姬柔下落却是不明白。 有这女人在一天，我的心便无法安生。她就像一颗炸弹，潜藏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 为了三界，也为了我们两人的幸福，无论如何都要将她下落找出来！ 打定主意后，我便同阿离回到了幽冥正殿。 梦魇果真已经在门口守着了，看起来兴奋得不得了，不停的背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 看到我们两人回来，连忙整理了自己身上的官服。 白天在牢狱见到它时，这家伙是以本体存在的，毛葺葺的一只妖怪。 这会儿虽然还是那副模样，但是却明显打扮过，每根毛都梳得油光发亮，官服也熨的板板正正。 在阿离的吩咐下，低眉顺眼的走进正殿。 阿离让所有侍从退下，又让人家在外部设下结界，方才同梦魇道：“你的剧本可写好了？” 梦魇信心满满地呈送了三本上去，“大人请过目，属下一共编造了三个梦境，两个备选，不怕失手！” 阿离大致翻了一下，书页明明就在眼前闪了一下，他却仿佛已经读过了。 微微点头，“那你便入梦吧！” 梦魇得令，开始挥起两只胳膊，口中念念有词，在原地转圈不停，手舞足蹈地开始作法。 我对他入梦倒是不好奇，反而对剧本很感兴趣。 方才阿离翻阅的时候，便一直伸着头试图偷窥，他翻过后，便将三个本子都交给我。 我拿起来，翻开第一个梦境。 一日清晨，天降怪雾，将整个大地都笼罩住。 突然有神秘恶灵借机袭击牢狱，竟将关押重犯大祭师苏决救走！ 恶灵号称是浴风姬柔派来的，携带着苏决在迷雾中乱走，结果七七四十九天都在原地打转，途中没有见到一个人影，饿晕头的大祭师，忍不住出了声，询问恶灵，“你究竟想把我带去哪里？” 恶灵说：“主人吩咐，要将你带回她的住处。” 苏决大为恼火，“那不早说？浴风小姐就在……” 故事到了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我看着这个有头没尾的故事，很是不解，问阿离：“就这么完了？然后呢？” 第983章 不容小觑 阿离笑笑，“没错，剧本到此的确已经结束。人在梦境中意识会变得迟钝，再加上梦魇所造的梦境会释放出类似失眠的功效，如果一般的人，在迷雾中转了七七四十九天，这会情绪八成是要崩溃了，再被梦魇稍加引导，就会将真实的藏身之地脱口而出。所以它这个结尾，是故意留下的悬念。”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换成是我这样急性子的人，肯定要中招了。苏决……可不好说。” 人在梦中，意识岂是变得迟钝同，逻辑差到简直让人发指。 不久前，我还做过一个梦，自己成为了一个举世闻名的造桥师，在万众瞩目下完成了一个大工程。就在庆祝完工当日，桥面却突然出现坍塌，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最后合力将我请去。 我认真检查桥面损坏处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苦想三日，果真想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好办法。 在无数记者的围观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带来，走到坍塌处，将它粘好，然后淡定自若道：“这不就结了吗？” 全场哗然，周围人的巴掌都拍红了，每个人都在情绪激动的呼喊我的名字，连称不愧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造桥师！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我得意的笑了，笑着笑着就醒了，然后对着天花板沉默了好半晌，羞耻到不敢出门见人，也不知道梦里那种信心满满地淡定劲儿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里后，我的脸颊又是一阵滚烫，连忙摇摇头，将它甩出脑海，继续翻开第二个本子。 苏决不肯说出真相，恶灵便继续带着他在迷雾中转悠。 无意间听到不远处有人对话，说是浴风大小姐已经认罪伏法，坠入畜生道，三日后行刑。 苏决对浴风如姬柔的藏身之处甚为隐蔽，所以并不担心。 但是周围类似的说法却越来越多，大家全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语气。 众口铄金，苏决信心逐渐动摇，想要运力将迷雾驱散，奈何身体被锁魂链束缚，最后只好求助恶灵，让它带自己前往浴风姬柔的藏身之地。 苏决对幽都地形颇为熟悉，利用迷雾中的气息推算出目前所在的位置，然后指使恶灵。 两人齐心协力合作，克服重重困难，总算到了目的地！至此，第二个剧本结束。 我看完之后摸了摸下巴，同阿离道：“难怪梦魇方才信心满满，竟然在第一个梦境失败后，还有第二个梦境来挽回，这个剧本不错。” 说完，又满心好奇的翻开第三个本子。 苏决虽然很担心浴风姬柔，但依然不肯说出她的下落。 迷雾渐渐散去，恶灵也悄然消失，苏决发现，自己竟置身在九狱。 浴风姬柔被困在铁柱之上，这会儿已经被狱吏毒打的满身鲜血，判官执笔，在判决书上签字，然后令幽差打入六道轮回之畜生道，苏决看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瞬间挣脱锁魂链，打倒狱吏，救出浴风姬柔。 只是美人已被剥夺走魂魄，失了灵智，浑浑噩噩呆呆傻傻。 苏决将其揽在怀里，满心痛苦地发出仰天长啸，愧疚又自责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将你藏身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那些人是不可能找到你的，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莫非是……出卖了你？不，这绝不可能！他们如果当真做出这样的事，我苏决以性命起誓，绝对不放过他们！” 然而狱吏围堵上来，将他们两人牢牢困在其中……第三个故事结束。 合上本子，明知道这只是梦境，但我却忍不住轻轻叹息。 阿离对苏决显然是非常中意的，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大精力保他。 他若是主动交待了浴风姬柔的所在，还可以戴罪立功，既往不咎。 但若是咬死了不肯开口，就像阿离惜才，那些长老们也未必同意。 看完故事后，看看沙漏时间，发现这会儿已经过了夜半，肚子也有些饿了。 一盘点心，仿佛是感应到了召唤，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阿离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我也不推辞，接过盘子就吃，便吃便同他说：“这三个故事你都已经看过了吗？” 阿离道：“看过了。” 我问：“你觉得梦魇有几成把握？” “想听实话吗？” “当然！” 梦魇这会儿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兀自在大殿上游走，口中还喃喃有词，虽然眼睛是睁着的，但却毫无焦点，并未直视任何东西。 在最高上司面前表现，自然要卖力一点。如此认真忘我，对它而言也是难得。 阿离瞟了眼它，淡淡道：“如果按照这三个剧本走的话，最多只有两成希望。但是如果它在突发奇想，有了更好的主意，可能就有一半成功机率，不过最大也只有一半。” 见他说的这般保守，我便拍了拍手道：“你是不是把苏决看的太厉害了？” 要知道，我也是经历过梦魇梦境的人，深知那种真假难辨的迷茫。左思那样心思坚定的，都经不起它诱惑拐带，苏决虽然武力要高得多，但是在梦中，却未必能强过左思。 而且梦魇并不是第一次同苏决对上，在此之前，它已经得手过几次。 这次计划又慎之又慎，一共出了三套计划，我倒不相信他能扛过去！ 阿离适时递给我一杯水，道：“是你小瞧了苏决的实力。” 我喝了水，狐疑道：“我同他打过几次，他幻术确实过人，但除此之外，好像别无长处，而且在你看来，他的幻术也未必强过……咳咳。” 说到这里，我后知后觉的闭上了嘴巴，假装咳嗽了两声，心虚地看向别处。 然而阿离却是已经猜到了，还帮我把后半句接了下去，“而且在你看来，他的幻术也未必强过段策是吗？” 我有些尴尬，“段策体内融合了东方的魂魄，现在幻术也使得颇为顺手了，两人交手，怕还真不好说。” 阿离却道：“如果双方认真交战，段策绝不是他的对手。” 第984章 翻云覆雨 听他信誓旦旦的语气，我便不服气道：“我当年遇上东方玉狐的时候，心里就隐隐发悚，还没出手就觉得自己已经败了，而同苏决交手，虽然打的有点难看，但是却没有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阿离听完之后，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那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实力有所增长的缘故呢？现在的你，就算同段策交手，也绝对不会输他。不是苏决弱，而是你变强了。” “啊？”听完他的说辞后，我脑海中空白了片刻，呢喃道：“这点我倒没有想过！” 阿离笑了，“你的师父可是白泽，授业的又是白虎熬川，手握《白泽图》，还有昆仑山的法宝，再加上游历三界的特殊经历，现在的小鱼儿，在年轻辈里可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我惊讶，“真的吗？” 阿离道：“自然是真的，我的女人，怎么可能弱得了？” 我捏着点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阿离手臂一环，将我身体圈住。 我顿时紧张，“梦魇还在这儿呢。” “别理我，就当我不存在！”一个激动的声音说。 我迟疑了片刻，连忙从他怀中逃脱。 阿离嘴角还扬着，然而眼中却迸射出一丝寒光，“来之前你可跟我保证过，一定会从苏决口中探听到结果，倘若失败的话，可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惩罚？” 梦魇连忙闭上眼睛，收敛心神，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诡异地沉默一直持续着，大约了黎明前时分，梦魇额头突然接二连三的冒出豆大的汗珠。 浑身的毛发都湿漉漉的，一撮一撮的连在一起，顺着根尖处往下淌着水气。 我方才还有些困的，见此情形你立刻精神抖擞，在旁边悄然为它捏了一把冷汗。 梦魇造梦在晚上会显得尤为真实，如果天亮了，就会逐渐减退。 外面睡前还黑着，但已经到了鸡鸣时，说亮就亮，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而梦魇则双手合掌，做出蹲马步状，双腿开始开始瑟瑟抖个不停，最后竟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与此同时，整个人也昏迷过去，失了意识。 我连忙上前，才要伸手却被阿离拦住，“我来。” 他在梦魇腕上试了试，道：“没有大碍，只是太过劳累罢了，休息一下就好。” 不多时，梦魇便悠悠转醒，看到阿离后，连忙跪地，脸上再无昨夜的自信，而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大、大人，请原谅小妖的失礼行为！” 阿离说：“无妨，我只想知道结果如何了。” 梦魇吞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道：“已经有了点眉目，大人倘若再给小人一段时间，定然能从他嘴里问出死囚的下落！” 阿离脸上并无怒意，而是淡淡道：“也就是说，你失败了。” 梦魇连忙磕头，我忍不住插话说：“苏决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厉害，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未必有十成把握，它已经努力了，就算了罢。” 阿离微微抬首，“起来吧。” “小妖多谢大人不杀之恩！”梦魇松了口气，站起来身来，感激地忘了我一眼。 沉默了片刻后，我再度开口打破沉默，“你的三个梦境，全部构造完了么？” 梦魇小声道：“是的，我还临时在三个梦境上做了稍许改动，让自己化身成为浴风姬柔与其直接对话，问他为什么不来救我，结果他还是咬紧牙关，没说什么。” 我疑惑道：“他能将你三个梦境做完，想必一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居然还能挺到最后，意志果然非同一般。不过我觉得不应该啊，他对浴风姬柔用情颇深，怎么能眼睁睁着看她坠入畜生道而无动于衷呢？他当真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吭？” 梦魇想了想，道：“好像隐约说了一句话，不过没说完，我也没听懂……他便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中，对我怒目而视后，便自梦境中脱身了。” 我连忙道：“他原话说啊什么？” 梦魇道：“好像是说：我以为老虎什么的很少有人知道……” 我听完后，又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困惑的看向阿离。 他也微微皱眉，“没头没尾的，想推理也无从下手。” 梦魇壮着胆子道：“当然能否借给小妖一次机会？” 阿离说：“并非我不给你机会，而是苏决已经有的提防，怕是很难再给你入梦的机会。事已至此多说无用，你劳累了一晚，先且回去吧。” 梦魇小心翼翼地告辞，脚步飘忽的离开。 它对阿离颇为畏惧，这次提前放言夸下海口，却不想竟是落个这样的结局，接下来几日，怕都要惴惴不安了。 因为外面设有结界，任何人都进不来。 朝中官员以及诸位长老，已经在店外守候多时了，我本想换作侍人的衣服偷溜出去的，阿离却道：“你要去哪？” 我说：“去睡觉啊。” “回偏殿去睡吧，你父母都已经走了，再回那里也没有意义。”他顿了顿，道：“以前被你卖掉送人的家具饰品，我都已经让人收缴回来了，如今置在仓库里，等以后得了空，我同你一起收拾。” “收缴回来了？”我小声道：“那些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说：“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金钱衡量的。”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连忙将视线移开，小声道：“那我回去啦。” 说罢也顾不得外面人的异样目光，便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偏殿中。 进门时犹豫了下，入眼便看到那棵漂亮又张扬的巨大雪霄树，又忍不住想起白夜和暗幽在虚空之中的对话。 “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收拾偏殿？” “今天少爷学了个词，叫作金屋藏娇。” 这座偏殿，竟是他为我修整的呢，难怪从来不允许外人进入！ 房门轻掩，推开之后，属于他的清洌气息便迎面扑来。 我稍稍清洗了下，便爬到那张熟悉的大床上。 想到两人曾经在这床上翻云覆雨的情景，便恨不能将脸埋在枕头里！ 第985章 心存妄念 可是因为太兴奋了，一夜未睡的我竟然毫无困意。 闲着也是无聊，便索性将昨夜的情况在脑海重复演了一遍，又忍不住将梦魇自苏决那里套来的半句话细细思索琢磨。 “我原以为老虎什么的……老虎？怎么会跟老虎扯上关系？还是说地名里，带着一个虎字？” 想到这儿，我便坐起身来到书房中，将地图翻开，将冥界所有关于虎的地形全都确认了一遍。 浴风姬柔性格高傲，哪怕是化成身魏清见，那份想要压人一头的大小姐心却是依然不改，以我对她的了解，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绝不会去现世躲避。 妖界那边可能性就更少了，所以重点还是要放在冥界。 当年为了找妈妈，我可是在地图上费了不少功夫和心力，所以略微扫两眼，脑海中就能清晰浮现当地的大致轮廓。 然而忙碌半天，到头来却依然一无所获。 临近中午的时候，方才感觉到困倦了些。 于是将地图合上，回房休息，但是脑海中却依然不停的浮现出我与她的过往。 就在眼皮要粘在一起时，一个名字就像闪电般蹦出脑海：琥珀谷！ 数年前，因为妈妈并未如约醒来，阿离担心我难过，便将她藏了起来。 为此，我曾经找了许多地方，其中便包括琥珀谷！ 那里位于秋明城，常年布满毒雾瘴气，是浴风神秀坐骑的归寂处，因为吸食生灵袭击路人，后来阿离便命浴风姬柔携带浴风神秀生前的盔甲前去降服它。 想到这，我便一跃而起，再度来到书房，将琥珀川的地形确认过，心中越发肯定这个判断！ 所以推测苏决当时应该是在心如死灰的情况下说出来，原话应该是：我原本以为琥珀谷足够隐蔽，绝不会被人发现，可又怎么会…… 后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于是立刻振奋精神，自梦中脱离，一定是了！ 想到这儿，我便终于可以松口气，心满意足的去休息了。 因为睡得晚，也格外累，睡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 有人坐在旁边，安静的注视着我，手指轻轻地在我脸上摩挲。 我睁开眼，愣了会儿，方才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说：“没有很久。” 我兴奋道：“我知道浴风姬柔的下落了！她藏身在琥珀谷！她祖父放生坐骑的地方！” 阿离笑了下，“我已经派人去确认了。” 我惊讶，“啊？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说：“我经过书房时，看到地图翻开放在桌上，便扫了一眼……” “不是吧？我苦思冥想了那么久的答案，结果被你一眼就看穿了！” “还不是受了你的启发？”他说。 “别安慰我了，”我无精打采的说：“说到底，我就是没有你聪明嘛。” “你喜欢笨的男人么？” “那倒也不是……” “那你还在不高兴什么呢，而且我是你的男人，我聪明，你也有面子不是么？” “说的也是哦。” 他凑过来，在我嘴唇轻轻亲了下，“起来吃晚饭吧！” 用过晚饭后，阿离拿出了几贴药膏，同我道：“这是寂树开的，效果应该比蒋神医的方子好些，待会儿我给你贴到伤口处。” 我点头，“蒋神医医术虽然不错，但有的时候总有些不靠谱的提议，还喜欢将自己的功劳夸大，还不如寂树呢。” 阿离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寂树年轻轻，虽然是药王徒弟，但也只是要精通医理罢了，论起治病救人，缝补切割手术之类的，却远不及蒋神医。” 吃完饭后，我们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然后回房休息，因为伤及整个背部，换药的时候需得把上衣整个脱下来。 妈妈在的时候，都是她帮忙清洁涂抹。 这会儿变成了阿离，总感觉怪怪的。 我犹豫了好半天，方才在棉被遮挡下把背部露了出来。 阿离的动作极其轻柔，分寸拿捏的极佳，虽然动作缓慢，但却有条不紊。 而我所担心的暧昧尴尬，却是迟迟没有发现。 他将伤口处贴好后，将我的衣服下来，自己好像也跟着松了口气，“好了。” “我后背上，现在是不是很丑？”我小声道。 他说：“不丑，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只是还有些很浅的红色伤痕罢了，不会留下印记的，放心吧。” 我翻过身来，躺好。 他也在我旁边躺下，两人手拉着手，好像能够这样肩挨着肩躺到地老天荒似的。 在我出神的时候，他将手抬起来，在我拇指上轻轻吻了下。 那里，在九重天的时候，原本是带着一枚草做的戒指，可是后来被阿离毁了，大婚当日又戴上了鸳鸯戒，习惯了，竟然忘记将它摘下来。 想到草戒指，我便想到段策，想到临别前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阿离轻声道：“怎么了？” 这件事我不想瞒他，而且他的直觉一向灵敏到让人发指，也根本瞒不住。 我犹豫了片刻，同他道：“阿离，过几天，我想去青丘看看段策，可以么？” 他没有出声，而是将手指握得更紧了些。 我解释说：“当时在九重天，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跟他交往，还接受了他的戒指，后来他临走的时候，说会在青丘等我，谁也想不到，咱们两个现在又和好了，他那边也不能总是吊着人家，迟早要将话说明白的。” 他显然有些不太情愿我们两人接触，侧过身亲着我的额头道：“九重天一向关心幽都之事，他身为狐王，想必也早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叹口气，“这件事是我出尔反尔，失信于人，我应该向他赔罪道歉的……我既然错了，就应该当面说清楚，你觉得呢？” 他注视着我，一双黑眸就像深不见底的乌水潭，“我想跟你一起去，但你肯定会拒绝，认为我是故意在他伤口上撒盐……” 我尴尬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不，我是！”他好像胸口郁结了一大团恶气，“这会儿真恨不能搂着你，到那家伙面前翻来覆去走上五十遍，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心存妄念！” 第986章 正常男人 虽然知道他在感情上一向不大度，但是炫耀上五十遍，我也被这样的想法给惊呆了。 两人对视了良久，我汗颜道：“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他抿了一下嘴唇，“我就知道。” 我连忙安抚，“你身体才恢复，要处理的事都堆积在一块儿，怎么能擅自离开幽都呢？有道是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来日方长，以后咱们单独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我指他去的目的也就是向他道个歉，将事情说明，不会耽误时间的。” 阿离沉默片刻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是想到什么事情就立刻想去做的人，本来想回答今晚的，可是看他脸色还是算了，退让道：“不急，过了这两天吧，我伤还没彻底好呢。” 他神情这才缓和了些，“这还差不多，想到你即将抛下我去找那个人，就莫名的不舒服。” 我连忙环住他的腰，“好啦好啦，睡觉，不说这件事了。” 他身体顿了下，就像头暴躁的狮子被安抚下来，乖乖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他的脊背和手臂都有点僵硬，神情也有些不对，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我紧张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呼吸略显急促了些，说：“没有。” 我说：“可我感觉你好像怪怪的。” 他反过来，将我的束到怀里，拿毯子压好，道：“你想太多了，睡吧。” 他的反应明显透着古怪，我哪里睡得着？ 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他，重在尝试着开口，然后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拦腰截了去。 “我很好，没有生病，旧伤也没有复发，更没有任何心事，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认为两人的情况不易太过亲近罢了，明白了么？” 恍惚间，我仿佛明白了，点点头说：“你在想邪恶的事了，对不对？” 黑暗中，他的黑眼睛闪闪发光，“只是正常男人的生理反应罢了，算不上邪恶。倘若我一直清心寡欲的，怕以后要哭的人就是你了。” “胡说，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哭呢。”因为情绪激动，所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笑笑，手臂环在毯子外面，将我包裹的严严实实，将嘴唇凑过来，贴在我的脸上。 虽然这样做安全感十足，但我却觉得有点不舒服，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却被他用低沉的声音警告道：“在男人的怀里不要乱动哦，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我立刻安静下来，就像是歇息在猫旁边的老鼠，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本以为两人保持这样的姿势很难入睡，但事实上却是，没过多久我便进入了梦乡。 而且还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梦里，两个人都没穿衣服，在大床上不停的翻滚，忙活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醒来，整个身体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从头红到了脚。 对上阿离后，我更是将自己蒙在毯子里不敢见人。 他将毯子拉开了些，笑眯眯地看着我，语气暧昧道：“你做梦啦？” 我傻眼，反应过来后紧张地问他，“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阿离道：“是啊。” 我抓着毯子，瞬间吓个半死，“我、我我说什么了？” “当真想知道？” “想！” “你一直在唤我的名字，而且还反复的说不要……不要……” 我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说梦话可真要命啊，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有这毛病，但是却一直没往心里去，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把自己出卖，而且还是如此羞耻的状态！ 见我如被雷劈的表情，阿离却是笑了，伸手轻轻捏了下我的脸颊，不无恶意道：“跟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啊。” 我傻在那里，全然不知如何回应。 他若无其事的收了手，“我要去上朝了，你睡的晚，就多休息会儿吧。” 目送他离开后，我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枕头不停的往自己头上砸！ 阿离不像是擅长这种玩笑的人，他那句话，更像是为我目前的处境开脱，而不是事实。 也就是说……我很大可能说了那些话！ 因为惦记着这件事，导致我白天都没什么精神，更没有心情出去玩耍。 在屋子里闷了一天，食不下咽，阿离下朝的早，回来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他多聪明，一眼就看穿我的疑虑。 走过揽住我道：“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何必放在心上？而且这对成年人来说，是很常见的，没必要害羞。” 我咬嘴唇，“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笑！” 他坦然道：“我高兴啊，说明你是真长大了。” 我犹豫了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你也经常做类似的梦吗？” 他淡然道：“倒算不上经常，但是也做过几次。” 我问：“梦里头什么样的啊？” 他很含蓄的说：“跟你梦到的情况差不多吧，就是那样子……” 我错愕道：“你也梦到了很多不穿衣服的人吗？” “很多……人？”他的神情瞬间就不对了，声音也冷了几分，“都有谁？” 我急着求证，倒也顾不上他的异样了，捧着脸道：“就是你之前给我看过那本书上的小人啊！他们就像活了似的，环聚在我的周围，不仅如此，还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仿佛中了毒似一样，半点力气都没有……” 他抚额，“以后不要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意志不坚，免得被它们扰乱心神。” 我说：“那我要是好奇怎么办？” 他理直气壮的说：“可以直接来问我啊。” “你不也没什么经验么？” “……谁还不是从新手过来的呢，而且我现在的水平，指点你应该绰绰有余了。” 我斜眼，狐疑道：“确定？” 他一脸镇定，“确定。” 我问：“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回形针？” “……从哪听来的？”他似乎有点懵。 “就是昨晚梦里头有人在我耳朵边不停的说话，别的大致都还能听懂，却唯独这个，怎么也想不明白。”我说。 第987章 假意臣服 我用求知若渴的双眼等待着，而他那边却是迟迟没有下文。 等了会儿，我突然乐了，“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方才还说指点我绰绰有余呢。” 他叹了口气，“倒是知道，就是这种东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要是真好奇，就把笔拿过来，我画给你看。” 我立刻兴致冲冲的去拿纸墨，然后在桌面上铺开，把笔交到他手里，站在旁边好奇的看着。 阿离画画是幽都最知名的大画师所授，所以寥寥几笔，便将一对纠缠的男女轮廓勾勒了出来，虽然线条简略又隐去了关键部位，但是肢体动作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破纸而出动起来似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画风，还是因为作画人刻意引导，这幅画上两人虽然皆一丝不挂，竟然科普性意味居多，丝毫不掺杂色欲。 “现在明白了吗？”他摆出一幅为人师表的架式。 “明白了。”我小鸡吃米般的点头，“普通人能够摆出这样的姿势，也是厉害……你平常不是很忙吗？怎么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他一脸无辜，将笔放下，“学识广也有错么？我明白你的好奇心，但是不着急，以后有时间我慢慢教。” 我囧着脸说：“不要了……” “以后你会感激我的。” “才不会！” 他笑笑，“走吧，洗手吃饭。” 我兴趣缺缺道：“没胃口……” 他说：“今天新来一个厨娘，是现世铜陵人士，擅长烹饪各种家乡小菜，就不想尝尝吗？” 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铜陵？就在我老家青莞旁边！唉呀，突然好怀念姥姥做的饭，走走走，一定要尝尝看！” 餐桌上摆的果然是熟悉的家乡味道，我便边便怀念姥姥。 又忍不住想起在虚空之中相遇的情景，当时姥姥提出要摸摸我的手，还很慈祥的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跟她们家小鱼儿一样…… 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几分怪异。 好好的，她摸我手做什么？而且还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话，后面还叮嘱我说要体谅父母之类的……莫非她，她知道了我是谁？ 想到儿，我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掉落。 “怎么了？”阿离问。 “没，想姥姥了。”我说。 他没说什么，默默为我夹了个鸡翅，“喜欢的话，就多吃些吧。” 我啃着鸡翅，在心里却悄然打定了主意，心想下次遇到妈妈，一定要同她确认姥姥的事。 在我的眼中，她只是个喜爱诵经心平气和的慈祥老太太，并不擅长什么异能，亦从未见其展示过任何这方面的本领。 可是……小时候我的玩偶破损了，还是姥姥帮忙缝补的呢，普通的人，会有那样的能力吗？ 在偏殿连着歇息了两晚，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动作幅度太大的话，依然会有种隐约的肌肉撕痛，但并不影响什么。 于是我便同阿离告辞，准备前往青丘。 他虽然心里不情愿，但终归也没说什么。 “带些守卫吧。”他说：“我挑几个精锐给你。” 我摇头，“我是去道歉，又不是去巡查，要那么多大排场做什么，而且青丘那边没有什么大妖怪，一般情况我都能应付得来。要是果真遇上麻烦，几个侍卫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阿离道：“也是，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罢了。” 我踮脚亲了下他的唇，保证说：“我会速去速回的，对了，琥珀谷那边情况怎么样了？确认过了吗？” 阿离点头，“那里毒雾迷障还有地气都有异样，具体情况得派人到下面确认。派去的人都在附近上方守着，不敢贸然打草金蛇。” 我有些担心道：“浴风姬柔有那些恶灵守着，现在非常厉害，一般的人怕动不了她。那些长老年纪都大了，苏决这边还在牢狱里，寂树……目前怕是能力还差些，你又该派谁去呢？” 他笑道：“怎么，你竟担心我无人可用？” 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还真想不出来，你会让谁去。” 阿离问：“还记得白夜和暗幽么？” 我点头，“嗯，记得，小时候经常伴你左右的。” 阿离道：“我继任冥王之后，便将他们两人调去了九狱，在那看不见光的地方，还蛰伏沉睡着一股力量，随时都可以唤醒，为我所用。这边有我在，你就不必担心了。倒是青丘那边，你若见了段策，绝对不可心软，这种事易快刀斩乱麻，不适合优柔寡断反复纠缠，否则就是害人伤己。” 我内心叹气，“记住啦。” 说完便利用幽冥殿的特殊通道，直接前往青丘。 我对这片土地并不陌生，每次来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记得上一次来，还是段策接任狐王时，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小妖怪个个人心惶惶。 这次来气氛则平和的多，正逢夏末，到处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 我在这里也算是熟面孔了，担心引起别人瞩目，所以来时特意自阿离那里拿了面具。 在妖界的地盘上，个个都是奇装异服，我这样的打扮，倒是与它们彻底融入了，一点也不显突兀。 青丘地盘很大，月神鸦载着我来到狐王洞。 门外，有几只陌生的玄狐手持利刃守在两侧。 而不远处对面的大树后面，则鬼鬼祟祟的探着几只脑袋，好像就在偷窥。 出发的时候是晚上，这会儿才是鸡鸣时分。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放着觉不睡，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想到这儿，我便犹豫了下，提醒月神鸦放轻动作，自己悄然自空中降落，隐藏在阴影当中。 树后的几个人，正在嘀嘀咕咕的商议什么，其中有一个，倒是颇为我眼熟。 我愣了下，很快便想起来，这是老狐王的侄子，司徒春耀。 他爹想要篡夺狐王之位，结果在酒湖林被被段策杀死，他原本是要报仇的，却又畏惧于段策的力量，最后选择温顺臣服。 当时我便认为，虽然段策利用他来收拢青丘族亲是个好主意，但也间接为日后埋下了隐患。一个连父仇都可以无视的家伙，又怎么能指望他会忠心对待段策呢？ 第988章 违背禁令 看到这，我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竖着耳朵倾听，他们好像在小声商议着什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我们已经守在这里第六日了，狐王却始终连门也没有出过，到底什么情况啊？春耀兄能否找理由前去探探？” 司徒春耀道：“还用你说吗？能想到的理由几乎都用过了，但是守门人却一口咬定，谁也不见，态度还很凶，我也没办法……” 那人道：“新狐王自上任起，行为便神秘古怪的，最近有大事小事都不肯露面，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所以兄弟们几个都在猜测，他是不是违背三年禁令，私自出青丘了？” 司徒春耀摸着下巴琢磨了会儿，冷笑道：“他要是敢违背禁令，我们就上报九重天，依照妖律，他是要被剥夺首领职位的。等下我们几个先去吃饭，回来后我再寻个理由，去试探下，倘若守卫的再敢拦着，我就直接动手硬闯，看看他到底在不在里面！如果在，哥几个就出来帮我说好话，说我是思弟心切，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冒大不敬之罪试探，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他也应该不敢重罚。如果人不在里面，我就立刻拟信上报！到时候，嘿嘿……” “但愿他不在房间里头！” “先不说了，走，吃饭去，我让人从东荒装了几十只食草兔，肉质鲜嫩美味，让你们也饱饱口福！” 几个人说完之后，便悄然结伴离去，而我则皱起了眉毛。 也不清楚段策这边什么情况，他性格外性，为人开朗，可不像是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几天不出门的人。 想到这，我便现出身形，径直走到狐王洞府前，还未接近，守卫的小狐狸便警惕道：“谁？你想做什么？” 我笑容和善道：“你好，我是你们狐王的朋友，自冥界来的，此番有要事找他，能否进去通报一下？” 小狐狸却眼也不眨道：“你先回去吧，过两日再来，狐王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我愣了下，继续道：“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小狐狸冷着脸道：“这种事，小妖哪里知道？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大人身体好了，我会向他禀报的。” 叫我还站在那里不动，他便恼了，“快走，这是狐王府邸，任何人未经传报都得远离，你倘若强行在此停留，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其余的守卫听到他的话，全都围拢了过来。 我不清楚目前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不便跟它们起冲突，于是便说了几句好话，在众狐的注视下暂时离开，不多时又从别的地方悄悄折了回来。 这些小玄狐在狐族当中算是精锐，但是狐族战力本身不高，所以想瞒过他们的耳目对我来说不难。 注视着密不透风的狐王府邸，再想起方才司徒春耀几人接下来的打算，我心里有些着急，思索了半晌后，决定先潜进去看看情况。 狐族的建筑跟别处不一样，他们都是依山而建，挖出来的洞穴，虽然开有天窗，但是那里的守卫却格外严。打败它们很容易，难的是如何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免得让司徒春耀那几只恶虎狐钻了空隙。 打定主意，我便在树边蹲守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它们的动作。 等到天亮换岗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 趁对方交接的时候，我偷偷转了过去，手里抛出一颗石子，吸引所有狐狸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则翻身跃进天窗，悄无声息的将其关闭上。 跟外重重守卫不一样，狐王洞里一个人也没有。 我曾经来过这里，所以对周围的布局还算熟悉，找了一大圈，也没发现段策的踪迹。 他今天去哪儿了？是遇到了什么威胁？还是说故意对那些属下隐瞒消息？ 正在我犹豫不定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厉喝。 “司徒春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然敢私闯狐王府洞？” “识相的话就给我让开，狐王到底在不在房间？我已经连续几日求见了，为何始终不见动静？如果是生病的话，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病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连人都不敢见？你们这些恶狐，是不是对狐王大人做了什么？狐王大人，您若在的话，麻烦说一声话！” 玄狐守卫怒道：“这是什么地方？其容你等在此喧哗，莫说你是狐王的堂兄弟，就算是你父亲来了也是重罪！来人，拿下！” 司徒春耀冷笑，“既然你们不仁，也休怪我无义了！” 说着，便从背后抽出一把钢叉，对准黑狐守卫的脑袋便迎面戳了过去。 还好对方机灵，一个闪身避开，他这进攻的动作，无疑像是水滴飞进了热油锅，整个狐王洞穴前都炸开了！ 那些守卫立刻围拢过来，并且释放危机信号，仰天发出清冽急促的叫声。 司徒春耀是个怂人，虽然开了头，但是看到这副架势明显底气不足。 他那些狐朋狗友见状，争相上前为其助阵。 其中一个恶人先告状，扯着尖锐的嗓子道：“春耀兄不过是想想见狐王大人，确认他的安危罢了，你们却故意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究竟是何居心？你们这群黑狐狸，囚禁了狐王大人不说，还想对我们这些堂兄弟动手么？如今司徒家是落魄了，但也不能由着你们这群低贱的狐狸欺侮蹂躏！你们仗着人多便觉得了不起吗？我们人也不少！” 说到此处，也将头高昂起来，发出了召集族群的信号。 来之前阿离跟同我说过，青丘的族群等级分明，虽然看似对外一致，但实际上势力分化却非常严重。 段策任狐王时间不长，再加上这些守卫的都是低一等玄狐，司徒家这些白狐想必积恨已深，所以这会儿从中挑拨几句，待会很容易发生群殴事件。 玄狐要是撑住倒也罢了，如果撑不住，被当众攻进狐王洞，发现段策违了禁令私自离开青后，那可就糟糕了！ 我看了会儿，外面的狐狸越聚越多，已是一片杀气腾腾的肃然景象。 这事情闹大之前必须得想个办法，把局势安定下来！ 第989章 尽情狂欢 静下心思虑了片刻，我把替身偶召唤出来。 它跳到我掌心上，显得开心极了，“小鱼儿终于有再次用到我的地方了啊！” 我冲它做了个噤声动作，小声道：“你能变成段策么？” 替身偶环视一圈，问：“他人不在这里吗？” 我说：“不在。” 它显得有些迟疑，“这样啊……” 我担忧道：“是不是看不到他本人，就不能变化成他的样子？” “那倒不是，”替身偶道：“本人不在的话，让我触摸他用过的物件儿或者穿过的衣服都可以，只是我跟他不熟，恐怕只能做到形似，说话声音和动作、语气等细节或许会有出入。” 我说：“那没关系，等下你变成他后，尽量少出声，如果情况不对，非要出声，那便开口大骂就是了。” “啊？”替身偶狐疑道：“逮谁骂谁吗？” “对，逮谁骂谁！记住，气场要注意点，语气要凶狠些，还有眼神，尽量藐视中带着鄙夷，要有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觉！” “明白了！” 替身偶兴奋起来，我在柜子里翻了下，找出一件段策曾经穿过的衣服，递给它。 替身偶钻进去，将衣服配在身上，晃了几晃，便拖着它在地上转圈，不多时，就变成了段策的模样。 “怎么样，像不像？” “像极了！” 我到窗户边往外看，发现两拨儿狐狸已经打起来了，还好才开始而已，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不过再过会儿，情况就难说了。 这些玄狐，应该段策挑选提拔出来的心腹，如果损伤了，那可对他以后行事不力。 想了这儿，我便同替身偶道：“你现在出去，设法将骚乱平息，我现在不便见人，就在洞里等你。” 替身偶点头，“放心，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见他大摇大摆的离去，我又忍不住叮嘱：“记住，你是狐王，是他们的头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慌，要稳住，气势、气场！” 替身偶没回头，却在空中比给我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外面那群狐狸，不仅动手打架，而且嘴上也不闲着，骂骂咧咧的，人声鼎沸犹如菜市场。 替身偶卯足了劲，走到门前后刻意蓄了会儿力气。 然后飞脚一踹，狐狸洞前的木门便砰的一声飞了出去…… 儒子可教也，这架式和领悟能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听到声音，所有的狐狸都安静了下来，包括那些高傲不可一世的白狐。 当段策走出去时，不仅司徒春耀张大了嘴巴，就连那些玄狐，也全都惊呆了。 方才还喧闹的狐王洞府，霎那间陷入死寂！ 替身偶背着手走出去，用那种冰冷高傲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在场的所有狐狸。 它本身就是扮什么像什么，而且连阿离都冒充过，所以这会儿演起段策，倒是一点都不出戏！ 司徒春耀的小腿开始发抖，声音哆哆嗦嗦道：“大、大人……您原来在啊……” 替身偶用鼻孔望天，嗡声嗡气道：“当然，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一开口，声音却是又尖又细，跟个冒充大人的小孩一样。 我在房间里听得想笑，害怕出声音来，连忙又捂住嘴巴。 这诡异的声音，却是让那些狐狸都吓了一大跳，有几只甚至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司徒春耀吞下口水，壮起胆子道：“大人，您的嗓子怎么了？” 替身偶瞥他一眼，露出王之蔑视，“爱怎么着怎么着，说个话你也要管，怎么不上天啊！” 语言这种东西是博大精深的，在现世，上天就是嘲讽，很厉害的意思。 然而在妖界，上天就等于上西天……翻译过来就是：老子说个话你也要管，怎么不去死啊！ 司徒春耀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大人，属下只是关心您的安危，担心会有人对您不利，所以才擅自硬闯，并非心存恶意啊，请大人明鉴！” 他这么一跪，其余的白狐也瞬间泄了气，接二连三的全趴了下去。 替身偶翻了个白眼，“滚，全都给我滚！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就暂时算了，改天再跟你们计较！” 众白狐如蒙大赦，齐齐磕头，然后飞一般的聚众离去。 剩下的玄狐，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方才与司徒春耀的小玄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道：“大人，您……不是身体不适吗？” 替身偶眼珠转了转，理直气壮道：“是啊，没听到我声音都变了吗？咳咳，嗓子发炎了，得好好休息才行！你们方才表现的不错，个个都很勇敢，等过几天我身体好了，一定重重嘉奖你们！” 众玄狐欣喜，亦磕头谢恩。 完成任务后，替身偶便转身回来，还不忘记让人把拆掉的那扇门给安上。 到了屋子里，它立刻现了原形，兴奋的在桌子上转圈儿：“怎么样，小鱼儿，我方才的表现不错吧？” 我冲它比了大拇指，夸道：“何止不错，简直棒极了！” 替身偶叉着腰很是得意，“看，我也是很厉害的，以前跟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老是说，我是十个玩偶当中最没用的，嗯哼……如今看来，我竟是被使用最多的！回去之后说给它们听，那些家伙怕是要羡慕死！” 我听完哭笑不得，坐下来问它，“你们之间还攀比这个啊？” 替身偶说：“当然啦，这就是玩偶存在的意义呀。” 我摸下巴，“为了避免你们当中有些人心态失衡，看了以后得一视同人，多多召唤你们才行。” “小鱼儿是想把其余的兄弟拉出来庆祝吗？” “不不不，现在时机不对。” 替身偶立刻变得垂头丧气：“我就知道，你只会说安慰我们的话，总说有时间就让我们出来聚聚，但是次数加起来却少的可怜！” 我摸摸它的头，安慰道：“这回一定，九月初五，是我同阿离大婚的日子，你回去之后，就帮我同他们传个信吧，到时候大家可以出来尽情的狂欢！” 第990章 全新生活 替身偶听完，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在桌子上连跳了好几下，“真的吗？小鱼儿当真要和冥王成亲吗？” 我拖着腮点头，“嗯啊，这回是真的。” “恭喜恭喜，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兄弟们，然后让大家提前准备礼物！” “哎呀，不必麻烦啦，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高兴了。” “要得要得，成亲可是大事呢，我们小鱼儿，从今以后就变成大人啦！不说了啊，我走了！” 将替身偶封印好后，我跟坐在房间里等。 那些狐狸走了之后再也不敢回来，所以狐王洞府变得尤其安静。 因为晚上没有休息，所以困意渐渐爬上来，我胳膊摊开，无意中将一个本子撞了下去。 我顿时清醒过来，在其落地的瞬间，连忙伸手接住。 本子翻开，里面的内容也呈现出来。 这厚厚的一个本子，竟都是段策用铅笔勾勒出来的素描肖像。 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女孩子，或哭或笑，或童稚天真或含泪倔强。 每翻一页，我的心都跟着颤抖。 全都是我，我甚至能够根据神态，联想起当时的画面…… 将整本画都翻完后，已经临近黄昏了。 段策依旧没有回来，今天被替身偶这么一折腾，司徒春耀那帮家伙短期内应该不敢再来闹了。若是今晚等不到人，明早我便离开。 肚子有些饿了，便从七色袋里取出干粮来吃。 狐狸洞的天窗上方种着葡萄，这会儿都已经发紫了，颗颗圆润红亮垂下来，好不诱人。 等天色稍暗，我便悄悄的上去摘了一串，吃起来尤为清甜，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气。 吃饱喝足后，我便在他的床上睡下。 这么多年的行走生活，已经让我习惯了随遇而安。 认床这种东西不存在的，所以很快再次进入梦乡。 睡到半夜的时候，脸上突然刮过一股凉风，我立刻坐起来，发现床前竟然站着一人，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看清楚他的样子，连忙抚胸道：“回来怎么不吭一声，吓死我了！” 段策笑了笑，道：“我翻窗进来的，哪里知道你在？” 说完，他便将灯点上。 我们俩人坐下来，四面相对。 空气中莫名的有些尴尬，我压着声音道：“你去哪儿了？我都在这里等你一天一夜了。” 他姿态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之色，但是眼睛却出奇的闪亮，“你等我做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我觉得开头有些困难，“我……” 犹豫了很久，那些斟酌出来的话语却是一句也迸不出来。 倒是段策懒洋洋的接话，“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对不起啊？” 我飞快点头，“是的，对不起……” “切，我就知道！”他淡淡的说，那一瞬间，仿佛又变成了江城中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然而我却在他看似不不屑一顾的眼睛中，读到了落寞和难过。 我艰难道：“之前……我的决定太草率了，后来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他，真的很对不起！” 他笑着说：“感情这种事不能牵就，没必要道歉，当年我曾拒绝过无数女人，结果到头来自己竟也会轮到这一天，这应该就是报应吧？”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看似轻松调侃的话语。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小声道：“上午司徒春耀带着他那些堂兄弟找人，想要硬闯，被外面守卫拦住了。我害怕发生大规模的武力冲突，就让替身偶变成你的模样，出去将他们骂了一顿，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段策摸着下巴道：“他们来做什么？想看我的笑话吗？” 我说：“你现在是狐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了。” 他这样子，显然是长途跋涉的模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从段先生死后，他整个人就心事重重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旧阳光积极，但是眼神中却总有意无意中透着悲伤和愤怒。 那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外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段先生的死因，至今还是个谜，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来做这个看似威风但一点也不自由的狐王。 虽然心里头好奇，但我却没有问出来。 现在的我，只是他的朋友罢了，并没有资格干涉他的生活和决择。 我只需要知道他好好的，遇到困难的时候能够适时地出手帮助，这就已经够了。 段策看着我，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就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道：“你们婚期定了吗？” 我怔了下，点头道：“九月初五。” 他沉默下来，仿佛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不错，恭喜你们。” “谢谢，”我说，再呆下去的话，我怕是要窒息了，索性将心里的话全都说完，“我就去来，就是专门解释九重天的事……那个草戒指，抱歉，我弄丢了，真的很对不起。很高兴能在我落魄的时候认识你和良辰，谢谢你们陪伴我的那些年。虽然我们没有能够成为男女朋友，可是以后还能继续像以前那样，做朋友吗？” “还是不要了吧，”他笑了笑，声音中却透着些许凉意和疲惫，“什么做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的话，都是哄骗小孩子的。感情的事就应该泾渭分明，非黑即白，同意就在一起，不同意就断的干脆利落，藕断丝连的，反而会给不愿放弃的人心存希望罢了。你现在早不是当年的小鱼儿了，身边也有了各式各样的朋友，嫁了符九后，你这又会多一个新身份。你、我、安良辰的那段过往，已经彻底成为过去，没什么好惦记的，大家以后都会有各自的生活，就算没有交际，也都会活的好好的。可不许哭啊，我讲这些话可不是要你难过……” 上次跟良辰分别的时候，我当时简直是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可是这次，虽然心中难过，眼睛中却没有泪水流出了。 我想……自己大概已经习惯了长的大感觉吧！？ 跟过去告别，从此开始全新的生活！ 第991章 知之甚深 段策担心的看着我，过了好久，方才慢悠悠道：“你终于长大了。” 他这会儿脸上是笑着的，但又透着一种莫名的苦涩。 我握着拳头，用指尖掐着手心道：“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以后你要当心司徒春耀。” 说完便打算离开，他也随即起身，甚至不自觉的想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拥抱我，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他说：“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女人有的时候不必太过坚强，适当的示弱或许会事半功倍。” 我点点头，脚尖点地纵身一跃，飞出窗外。 不巧的很，刚好被一只巡视的小狐狸发现，它惊恐道：“不好，有刺客！” 其它人才要过来，却听段策说：“让她走，谁都不许追。” 小狐狸听完，立刻收回脚步。 我乘机唤出月神鸦，乘坐着它离开青丘。 一份温暖柔和，轻轻的吹拂在脸上，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 那些或快乐、或悲伤、或满腔热血的曾经，终是忍不住轻轻叹息。 因为想在沿途散心，所以并未刻意赶路，只让月神鸦慢慢的飞。 出了青丘后，便是冰封森林，竟无意间遇着梵音，便很热情的邀请我前往做客。 幽都的事，他想必已经有所耳闻，盛情款待之余，还问我打听了浴风姬柔的情况。 我不好直说，便委婉道：“我出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她缉捕归案。” 梵音听完后，欣慰点头，“那女人居心叵测，手段恶毒，留她在世间一日，便是个极大的祸害。” 喜宴之上，数只雷焱鸟拖着长长的金色火焰尾巴，在半空中交错飞舞，口中不时发出悦耳的叫声，其中有两只甚至合叼了一朵花，将它们插在我的发头上。 梵音道：“这是我雷焱族的最高礼遇，名为见喜舞，被款待的客人，周身会附着七日雷鸣之力，妖邪不侵。” 我疑惑道：“什么是雷鸣之力？” 梵音道：“未来几天里，凡是心存恶意都无法近身，否则便会遭遇惩罚，其余的人则没有任何妨碍。” 我欣喜道：“唉呀，你真是太客气啦。” 梵音微笑道：“应该的，当年在幽都，倘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梵音哪里会有今日？后来又帮我们雷焱族击败鬼车鸟，这份情谊，在下一直记在心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便以此礼相赠，聊表谢意。” 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这会儿与方才来的时候有任何不同，不过既然他说是最高礼遇，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啦！ 告别梵音后，我又来到了漠北，不禁想起与良辰在沙陀城重见的情形，又是一番唏嘘感慨。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她是个潇洒如风的女子，喜好随性自在，比我这个伪自由主义者，要坚决果断地多。 希望未来，大家能相遇在某个世界的角落。 就算回不到曾经热情亲密的过去，也能够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间。 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离开冰封森林之后，我便回到了幽都。 虽然还是记忆中熟悉的那座都城，但是却和离开时有了微妙的变化。 处处张灯结彩，透着喜气，就连城墙上，都挂起了红色灯笼。 大街上人很多，你来我往的，个个面带笑容。 他们当中除了幽人之外，还有不少异雀。 这几年来，阿离推行了不少新政，虽然暂时没办法改变幽人那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但是现世远嫁过来的新娘，待遇却提升了许多。 除此之外，还专门设立了一个名为幽现园的地方，专门用来处理异雀与幽女的纷争。 我很高兴看到这种变化，逛了许久，方才赶回冥宫。 才入正门，就发现了阿离熟悉的身影。 我开心的飞扑上去，“你怎么在这里？” 他却说：“自然是等你啊。” 我不解道：“为什么要等我？” 阿离叹了口气，“我怕事情突然出现变故，你选择跟他在一起，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我兴奋地从他说起这一路上的见闻，末了问道：“琥珀谷那边，确认好了么？” 阿离道：“人已经找到，带回九狱了。” “啊，不是吧？效率这么高！”我惊讶地说。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到今天才解决，已经很拖拉了。”他对自己和属下的要求，一向是那么高。” “抓到就好，怎么办她？” “三日后，依照九狱幽律处置。” 我们两个手拉手并肩慢慢走，进了正门后，不远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我看了下，发现来人戴着斗笠，身法奇怪，但却看不清脸。 阿离停下脚步等他，那人过来后，冲着他深深一拜。 “你不在九狱审训，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大人，浴风姬柔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也不肯招供，还说……” 阿离垂下眼眸，淡淡道：“说什么？” 来人道：“她想见见大人。” 阿离眼皮未抬，“不见，她一个即将沦为畜牧道的罪囚，也配我亲自前往探看提出？” “是！”对方似乎深知他的做事风格，也不敢再说，默默退下去离开。 待他走远了，我方才好奇道：“你为何不去？” 阿离道：“我为何要去，听她哭哭啼啼的述说这些年对我的痴迷么？我从未给过其任何回应，更没有对不起她，见与不见，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你的同情心，以后得收敛下，说不准哪天就会被人利用。” 我点点头，虽然感到他态度过于冷漠，但也觉得很有道理。 本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作罢，却不曾想第二日，那人又过来了。 这回却不是找阿离，而是找我，“唐姑娘，浴风姬柔想要见你。” 我愣住，“想见我？有没有说别的话？” 对方摇头，“没有。” 我犹豫不决地看向阿离，“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阿离沉默片刻道：“你好奇心那么重，倘若不去，怕是今晚都睡不好觉吧？” 第992章 狠心男人 他对我的了解，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刻。我尴尬的笑笑，“哪有那么严重啊。” 阿离微微摇头，“想去便去吧，当心些，尽量与她保持距离。” 我立刻精神振奋，“嗯，那我走啦！” 仔细算起来，我同浴风姬柔相识，竟比阿离晚不了多久。 只是两人每次接触，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这回知道她被抓住了，我也就是松口气，并没有想去探望的念头。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提出见我。 路上，我跟着斗笠男身后，好奇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斗笠男愣了下，道：“什么问题？” 我说：“你们在九狱做事的，为什么脸上要蒙黑纱？” 斗笠男说：“这是九狱的规矩，一来可以避免寻私行贿。二是防止恶囚察言观色，便于审训。三就算是狱吏，到了外面也是普通人身份，也许就生活在你们的身边，保持适当的隐私是很有必要的。”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又是如何辨认对方身份呢？” 狱吏道：“每个人都有特殊的编码与暗号。” 虽然之前我曾经来过九狱，但是这会儿再次进入，还是对那些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不寒粟，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越往下，那些恶囚犯下的罪孽便越重，而袭人的阴寒之气也相应的随之增加。到第五层时，我身体便控制不住打起了哆嗦。 前面的狱吏倒是非常体贴，还特意取来了黑大氅交给我。 将自己从头到尾全都包裹住，方才觉得温暖了些。 到了第七层后，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这些家伙想必大多都知道自己罪不可赦，所以也不像上面几层嚷嚷的那么厉害。 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惨叫，还有阴沉的笑声，就像是拿尖锐的刀刮在玻璃上，听得人心都跟着颤抖。 狱吏沉声道：“不必害怕，他们都被几道锁魂链捆着，伤不了人的。” 我同他道谢，尾随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来到九狱。 这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的可怕！ 这里的牢狱跟上面不同，上面的都是玄铁制成的栅栏，而这里的牢狱，则是透明的。 那些死灵双手被缚，悬挂在顶部，全都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 牢狱外围，则燃烧着蓝色火焰，我好奇凑近了看，狱吏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 提醒说：“别碰到它们，那是九狱业火，什么东西都能烧成灰烬。” “啊，”我心有余悸道，“好厉害！” 狱吏松了口气，：“走吧，她就关在倒数第二间。” 穿过长长的火焰走道，我总算是来了关押浴风姬柔的地方。 狱吏将手放在寒冰牢上，运力默念咒语，那掌心仿佛有了热量，瞬间穿冰而过，周边烧出来的窟窿也越来越大。 九狱关押犯人的方式跟外面不一样，每间牢房都有一个专属的狱吏钥匙，外面还设了数道屏障结界，除非其亲自施法，否则谁都没办法进出。 将牢狱打开一扇门形窟窿时，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自己进去。 我进去后，看到坐在角落的浴风姬柔。 她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身着一袭素衣，双手被锁魂链束缚，只能勉强靠在那里。 即便落魄如此，还是无法掩饰她那过人的绝色容颜。 单凭一张脸，便能让苏决死心塌地爱过这么多年，幽都第一美女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 她眼睛原本是闭着的，听到脚步声便缓缓睁开，目光死死地停留在我身上，仿佛两把钢刀，恨不能将我穿胸而过！ 她声音虚弱道：“你还当真来了！” 我微微皱眉，“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这世界上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那我走就好了。” 落井下石不是我的风格，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在她面前炫耀什么。 她语气似乎平缓了些，“既然来了，就聊会儿吧。” 我停下脚步，“你想聊什么？” 她说：“能否跟我说说，你同符离相处时的情景？” 我顿了下，拒绝她，“不能，那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与你无关。” 她看着我，语气自嘲道：“是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就是忍不住好奇想知道啊，我跟他认识了二十余年……自认对他观察入微，了解甚深，但却始终想不出来，这样的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会是什么样子？他那样的人，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也会像寻常的男人那样亲吻你、抚摸你的身体、贴在你耳朵边，说温柔的情话吗？” 她这话说的有点过分，换作旁人，我肯定生气不予理会。 可是她的这份深情，却是让我起了恻隐之心。 我想了会儿，含蓄道：“除却冥王身份，他也是个男人。” 浴风姬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我原本以为他是铁石心肠，对谁都是那幅真真假假的虚伪模样，却没想到……竟原来是这样。所有的人都说，你在他心中是特别的存在，我之前一直不服气，现在终于信了。我都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堕入轮回之前放下尊严，不过是想见见他，可那个狠心的男人，竟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从此以后，想再从他口中说出浴风姬柔四个字，怕也是难如登天了吧？” 说到这里，她竟然笑了起来，但是脸上却是一片泪光。 “我怎么会，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默默的听着。 阿离确实心狠，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也狠。 我们能够在芸芸众生中遇见彼此，确是难得的幸运。 她想抬手擦眼泪，但却被锁魂链牵住，只能任由它们慢慢在脸上蒸发。 我是个感性的人，虽然知道她罪大恶极，依旧被触动了内心的柔软情绪。 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她说：“三天后，世上便再无浴风姬柔，你能不能……看在我爱慕他这么多年的份上，帮我带句话给符离？拜托了！” 第993章 越来越美 我从未想过，浴风姬柔也会用如此卑微的语气和态度和人说话，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便道：“什么话？” 她张了张嘴巴，道：“我……不想让外头那些狱吏听到，你能否靠近些？” 我见她手脚都被锁链束缚着，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于是迟疑了下，便走了过去。 为了牵就她现在的状态，还特意蹲了下去，与她眼神平视道：“你说吧。” 她看着我，眼中有亮光闪过，整个人都就像蓄足了力的猛兽，砰的一声朝我迎面扑过来！她双眼都变得通红，一点形象也顾不得了，竟是要张大了嘴巴面容扭曲地想要咬人！ 我蹲在那里，莫说是移动了，就连眼皮都没有眨下。 在选择停步之前，我已经在心里计算过了尺寸。 小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苦行僧，他曾经告诫过一句话：不予罪恶人以同情心。 面对眼前的落魄女子，我终是做不到漠视，但也给自己留了后路。 浴风姬柔的嘴，就停留在我的鼻尖处三指处，任凭她如何使力，都无法再进前一步。 然而就算如此，她依然不肯放弃，张大了嘴巴，仿佛雕塑一样僵在那里，迟迟不肯合上。 锁魂链的威力有多强，我曾切身体会过。 只是戴了一个链子而已，身体就无法使出力气。 而她现在，则是手、脚、脖子和腰，全都被束缚着，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伤人，确实困难了些。 我眨眨眼睛，同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什么？”她红着眼睛，剧烈的喘息着，仿佛体内的魂魄随时都要挣脱出来似的。 我说：“你想要给我告诉他，浴风姬柔到死都不曾醒悟，她确实坏到无可救药了，有如今的下场，皆是她咎由自取。” 她的牙齿，都在因愤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果现在满足她一个要求，这女人绝对不是求生，而是彻底想弄死我！ 说完这番话后，我便站了起来，摇摇头准备离去。 才走两步，忽听耳后一阵诡异的声响，与此同时刮起了股凉风，蓦然回头，发现浴风姬柔竟然自锁魂链中挣脱出来，她的手脚已是血肉模糊，张牙舞爪的对着后颈卡过来，活脱脱地狱中索魂的恶鬼！ 我还来得及躲避，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她的双手竟是燃起了火光，空气中瞬间爆发出只有烧焦的糊烂气味，她的头发，也都根根直竖了起来！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狱吏听到动静后，闻声而来，见此形情，立刻将她人拖了回去，拿锁魂链勾住琵琶骨悬吊了起来，双脚间将将挨地，这下纵使她有天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出来了。 狱吏看着我，惊魂未定：“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我看向浴风姬柔，只见她还固执的瞪着红眼睛，虽然神情狼狈，但是恨意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我同她道：“你知道方才那一下是怎么回事吗？这东西叫做雷鸣之力，是雷焱鸟对我的最高礼遇。梵音，那个酷似阿离的雷焱首领，曾经被你抓起来关到笼子里百般虐待的鸟，他在两日前送给我的。” 浴风姬柔咬牙切齿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说：“当年我潜入浴风府时，见它可怜，便随手将人救了，于是换来今日这般待遇。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但是对方却在冥冥之中保护了我。与人为善，便是于己为善，我若是你，就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早在活的时候，便另觅良人了。两情相悦谓之爱情，一厢情愿则叫死缠烂打，浴风家族虽然没落了，但是阿离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你动过杀意，甚至还多次在我跟前保护你，你如果不是一味沉迷所谓的爱，本不至于混到如今的境地。我曾经到过虚空之中，遇到过少年时的阿离，你知道他是如何评价你的吗？” 浴风姬柔听到这里，紧张地舔了下嘴唇，“他怎么说的？” “他说即便浴风姬柔是幽都第一美人，但我依然瞧上她，在我眼中，她甚至比不上大街上行走的路人来的顺眼。就算我不出现，他依然不会看你。一个视别人性命如同草芥的人，又怎么能指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呢？” 我瞟她一眼，见她呆愣愣的，便又道：“你刚才不是问我，阿离在我面前是什么样子的么？你不妨闭上眼睛，回想一下，苏决在你面前的样子，那便是了。他为了你，不惜牺牲大好前程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这么多年，即便你落魄至此，他也不曾嫌弃改变过心意，但是你却错过了。” 说到这里后，我不再看她样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出了牢狱后，我将大氅披好，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听到当然当啷的细碎声响，好像有人在有节奏地敲击着什么。 我倾听了会儿，寻着最里面间的牢狱，便问旁边的狱吏，“这里面关押的是何人？” 狱吏道：“回姑娘，是鬼子月渐寒。” 许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声，那声音响的愈发起劲儿了，仿佛有意引起我注意般。 我问：“能进去看下吗？” 狱吏迟疑了片刻，点头说：“姑娘的要求，属下无不顺从，只是此人阴险狡诈，您一定要小心才好，切不可像方才那般冒险了。” 我点头，“我记住了，谢谢。” 他召唤另外一名狱吏过来，将狱门打开，我便跨步走了进去。 两边狱里布置差不多，只是月渐寒的状态显得颇为悠闲，这会儿躺在地上，高敲着腿，脚尖勾着锁魂链，当当的敲击着寒冷栅栏。 看到我进来，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热情道：“小鱼儿，你来啦。”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这个讨人嫌的家伙，到了这种地方，还快乐的好像过年一样。 不过回想一下当年司空岛的情形，我便释然了。 那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乱糟糟的，每天都面对着死亡威胁。 这里相对来说干净又安全，而且还是个单间，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微扬的嘴角溢着邪气，“你好像越来越美了……” 第994章 脱胎换骨 他的目光就像淬着剧毒、吐着信子的响尾蛇，好像随时都要扑过来，给人致命一击。 我没理会他，兀自将周围全都检查了一遍。 作为一种罪囚的关押点，这里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在他身上所有关键部位都加了锁魂链，比起浴风姬柔的甚至还要更严密些。 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这里看上去的确很安全。 在我审视他的时候，月渐寒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我。 他脸上的笑意始终未减，甚至还很变态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露出猛兽看到猎物般的饥渴表情。 他吃吃的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我皱眉，“不是你故意弄出声音，吸引我前来么？你有什么话想说？” “没什么话说，但是想见见你罢了，”他看上去有些得意，“刚才隐约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没想到当真会是你。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而且印堂带着红光，莫非最近有什么喜事？” 我瞥他一眼，冷冷道：“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无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他说：“你是要和符离成亲么？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了。” 我不悦道：“为什么？” 月渐寒目光幽暗贪婪道：“因为将来有天，我势必会离开这里，将其杀死，而你那个时候年纪轻轻的，岂不会沦为寡妇？太可怜了，不如耐着寂寞等我，将来我也封你个冥后做做。” 换做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勃然大怒，甚至还会冲过去，将他海扁一顿。 可是现在，胸腔中竟是没有一点怒火，淡淡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只猴子。 我说：“现在讲这些为时太早了，等你能活着出来，再说这些话吧。” 他曾经有些意外，又隐隐的失落。 真有意思，方才我如果被他气的暴跳如雷，哪怕是动手扁他一顿，这家伙怕都开心不已。我这样的反应，却是让他不高兴了。 我之所以进来，除了好奇这牢狱里面的情形，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于是便要离开，月渐寒却在身后阴恻恻道：“看着吧，我一定会出去的。” 一股寒气，悄无声息地自后背上窜起来，但我却依旧将腰身挺得笔直，也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出了九狱后，回到幽冥殿去见阿离，我将整个经过都同他说了一遍。 只是当我提起探望月渐寒的时候，他嘴角抿了下，“看他做什么？” 我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阿离淡淡道：“那是正常的，毕竟谁都不喜欢恶心的东西。” 我安静下来，想到浴风姬柔，又忍不住问：“苏决怎么样了，还在牢狱里面么？” 阿离道：“嗯，我方才去探望了他，告知了浴风姬柔的情况。” 我问：“他说什么了？” 阿离说：“什么也没说，苏决个性执着，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我原本对他寄望颇深，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废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中透着一丝惋惜，但语气却是决绝断然的。 因为东方的缘故，所以我一直对苏决有诸多不喜，但心里却明白，他实力过人，确实有让阿离委以重任的资格。如果这样意志消沉，迟早都会被抛弃。 我说：“我或许可以有办法救他。” 阿离略感意外，“你要是能救他，我就重重有赏。” 我立刻来了精神，抬手同他击掌，“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得了空，便去守城驿馆找寂树。 到那里后，竟是看到了狐女。她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变化甚大。过去总是穿着妩媚勾魂的薄纱，这会儿却是一身素衣，头上只戴一只木钗，跟上去就像个容貌清丽的乡间少女！ 我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竟然红了，小声道：“我这样不好看么？” 我说：“好看，只是有些不像你了。” 狐女将我拉到花园中，“我……同你说一件事，你可千万别笑话我。” 我认真点头，“你说。” “我喜欢上寂树了。” “哦。” “你都不意外吗？” “不意外啊，你不早就对他表示过好感么。” 狐女羞怯道：“这回跟过去不一样……我就认准他了，现在对别的男人全都没了兴趣。” 以前她喜欢过苏决，虽然看似狂热，但却明显没有这会儿上心。 如今的她，跟过去比起来，简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我本来想说恭喜的，但是又想到寂树比她年纪小很多，脸上甚至未脱稚气，平常又不苟言笑的，未必肯接受狐女这款，于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狐女看出我的疑虑，便兀自道：“我不管他怎么说怎么看，反正就是赖上他了，现在每天都寻着各种理由往这里跑，刚开始他还撵人，现在已经开始对我视若不见了。这是个好兆头，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习惯我的存在，然后慢慢的像寻常恋人那样相处……” 我握拳，默默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狐女笑道：“差点忘了，你到这地方来是有事么？” 我说：“有点儿事，想找寂树帮忙。” 狐女道：“在屋里头呢，怕我进去，还刻意反锁了门，你过去吧，我到厨房去给他炖只鸡，正常身体呢，缺了营养可不行……待会儿不要走了，留下来一起喝汤啊！” 她热情招呼的架势，俨然已经是半个女主人了。 我对美食像没什么抵御能力，欣然同意。 待狐女离去后，我去找寂树，敲门后报了名字，他方才将门打开。 我明知故问道：“这是干嘛呢？大白天怎么还反锁？” 寂树脸红了下，“没什么，我一向严谨惯了。” 请我到屋里坐下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说：“你是要药王扶桑的弟子，也对空华梦有所耳闻，你这里，可有类似的药？” 他很警惕道：“你，你访不会又要……” 我连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来之前，已经征得了阿离的同意。” 第995章 自甘堕落 他神情明显松懈下来，思索片刻道：“空华梦是师父为白泽大人亲手研制的，并不曾留下配方。我虽然身为他的弟子，但是能力上，却远不及他。让人丧失记忆的药，我手头确实有，但是却远不及空华梦。” “有什么区别么？” “空华梦可以指定消除关于某个人的记忆，但是其它的药则做不到。一旦服下，过往变会化成一张白纸。” 说到这里，寂树便取出他的药箱来，将丹药瓶子拿到我面前一一介绍。 我听完后，沉思良久，往他他要的其中一颗。 他将药用蜡丸封好，递给我时不忘叮嘱，“你可千万要慎用，不要再出现上次的事了！” “知道啦。”我这边刚接过药，狐女就端着鸡汤走了进来。 “哎呀，你们都聊了这么久，应该累了吧，喝点汤吧。” 寂树抚额，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注意力，全都被香味吸引了过去。要说吃鸡，狐族可是这方面的行家，单凭味道而言，就比我曾经吃过的那些要强出许多！ 狐女拿了小碗，帮我跟寂树盛好，自己则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 我还好，只顾埋头喝汤。 而寂树，则有些受不了，“阿紫，我们还有话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下？” 狐女忙不迭点头，“好的，那你们慢慢喝啊，锅里头还有呢，喝完叫我！” 我喝了一小碗，觉得那个香气还在喉头缠绕，看着金黄的汤盅，不好意思再盛了。 寂树瞟了我一眼，道：“你要喜欢，尽管喝吧，不必管我。” “你不喜欢喝汤吗？” “没有。” “你觉得她煲的不好喝？” “也没有。” 我好奇道：“那你为什么不喝呢？” 寂树放下汤勺，轻轻叹了口气，“汤再好，也架不住天天喝啊。我现在走出去，属下都个个眼睛发亮，好像是只行走的老母鸡一样。” 我被他的说法逗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阿紫？” 寂树道：“我一说，她便哭，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掉，我生平最是见不得女人落泪，也是活该了！” 我很同情他，“那你喜欢狐女么？” 寂树皱眉，“谈不上喜欢，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看他苦恼的表情，再加上这会儿的语气，我便潜意识觉得两人有戏。 不过要是普通女人也就罢了，我或许还会帮忙撮合一下。可阿紫的经历，确实有些惊世骇俗，身为狐族不说，喜欢过的男人排起来，怕能绕着幽都转三圈。而寂树如今还是少年，两人差的不只是年龄，还有在情场上的经历。 少年情感真诚又炙热，万一狐女某天突然转了性子，又喜欢上旁人，岂不是会害了寂树？ 所以我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插话。 将汤喝的差不多了，方才起身告辞。离开守城驿馆，我便去了关押苏决的地方。 守卫都识得我，所以一路顺畅，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苏决这会儿还躺靠在稻草上，容貌确实让我大吃了一惊。 才几日不见，他这会儿竟是生出了满头白发，不仅如此，连眉毛也白了。 容颜憔悴，面如死灰，一动不动的望着牢顶，听到我的脚步声，也未有任何动作。 我心中震惊，良久才平复下来，叹息道：“我上午，去了九狱，见了浴风姬柔，我们两个人聊了很久。” 他突然间活过来，眼中仿佛燃起了火焰，狼狈不堪的坐起来，一语不发的望着我。 我说：“不过你还是死心吧，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你的名字。” 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仿佛被人在心口上狠狠戳了一刀！ 我知道这样做很残忍，但是却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丧失大好前程。 他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家伙，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颓废至此。 苏决弯下腰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过了好久，方才用嘶哑的声音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么？” “不是，”我从腰间取出蜡丸，告诉他，“这是我专门弄来的药，名为新生。效果类似空华梦，却比空华梦更霸道，吃了它，你会丧失所有的过往记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一切重头开始，宛若新生。” 他先是低低笑了下，然后又开始仰天狂笑，“你觉得我会吃这种东西么？” “我只是想帮帮你罢了，至于你爱吃不吃。”我手腕一抖，将药自缝隙间掷了进去，它落到稻草堆上，漏下去消失不见了。 我说：“堂堂幽都大祭师，如今竟落魄至此，你当年亲自将东方的尸手处于极刑，除了源于幼时的愤恨外，定然还夹带了许多嫉妒吧？” 苏决冷笑，“可笑，我岂会嫉妒他一个叛逃者？” “他出生在阴阳世家，自小便顶着天才幻术师的名头，长大以后更是当仁不让的成为幽都第一大祭师。即便后来他身死，你顶替了他的位置，但是大家依然尊称你为大祭师，却没有人提‘第一’这两个字了，知道为什么吗？哪怕他死了，你也永远比不过他！” 苏决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他若是当真厉害，岂会被我亲手所杀？” 我淡淡道：“不是你杀的他，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当年在冒险岛上，他一个人，你和几位长老加起来，也只勉强打个平手而已。倘若不是他心里有着别的想法，如今哪里轮得到你出头？” 苏决握拳，发出了格崩格崩的声响。 我见嘲讽起了效果，便继续道：“阿离虽然封了东方，但却从未给过他自由，因为对他不信任，但是待你却不同，三界之间，由着你来去自由。即便你在九狱中，犯了无法饶恕的罪，他依然不肯放弃。他给了你更大的权力，也给了你足够的信任，但是你却自甘堕落，注定是滩扶不起来的烂泥！你一心寻死，自然没人拦着。只是几年后，幽都依旧有着第一大祭师东方玉狐的传说，而苏决却不再会有人记得，偶尔有提起来的，也是用同情怜悯的语气吧！” 第996章 不请自来 “闭嘴，不许再说了！”苏决会儿，就像被吹胀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我笑笑，“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能挡得住悠悠众口么？大祭师？呵呵。” 当我走出牢狱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哗啦啦的爆响！ 苏决就像发了疯一样，在用锁链抽打着铁牢！ 而门口的守卫，则都已经吓傻了。 到了外面后，感觉空气都新鲜了许多，我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苏决啊苏决，我已言尽于此，接下来如何选择，那便看你自己了！ 以前总听长辈们说天下男子皆薄性，如今看赤渊，再看苏决，发现这个世界总有例外，并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也不知道浴风姬柔，现在后悔了没有…… 心里斟酌着，忽听身后有人着急唤道：“唐姑娘，唐姑娘！” 我回过头来，发现竟是几年不见的陆判！ 他如今是九判当中最受阿离重用的，可以称得上春风得意了。 但是我们两人，平常几乎无来往，他这会儿突然叫我做什么？ 疑惑不决的收住了脚步，陆判快步疾走过来，到跟前后，竟是双手举过头顶，对我行了个大礼！ 我连忙扶住他，“大人不使得，这是做什么？” 陆判道：“使得，倘若不是唐姑娘，小儿岂能从外归来！此事在下已经记挂良久，却始终抽不时间来答谢！夫人在家每日念叨，亦让我愧疚不已。姑娘倘若方便的话，明日能否到在下府中做客，我与夫人也好设宴款待，以表感激之情！” 见他语气真诚，我也不好拒绝。心里也好奇小鲛人的近况，于是便应了下来，陆判又拜了拜，两人方才道别。 回到幽冥殿后，我把苏决的事同阿离说了。 阿离坐在那儿，竟是半晌没出声。 我见他神情不对，方才想起了空华梦之事，那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是噩梦吧？ 两人僵在那里，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下去。 阿离冷不丁伸手，将我揽到怀中，低声道：“这天底下，我唯一不设提防的人，也就是你了。” 我连忙道：“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扬起嘴角，“还算你有些良知。” 看到他笑，我便放松下来，问：“你觉得，苏决会吃那颗药么？” 阿离道：“说不准，或许等浴风姬柔处刑后，就会有答案了吧。” 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跑到柜子里一通乱翻。 接连拎了好几件衣服出来，提到他面前道：“你说，哪件更好看？” 阿离好奇道：“做什么？” 我美滋滋道：“回来的时候，我遇到陆判了，他邀请我明天到府上做客！还记得他们家那个小鲛人么，我在缥缈之海的时候，曾经遇上了，见它思念父母，便让老虎叔叔派人将他送回了幽都，唉呀，这一家三口总算是团圆了，真不容易！” 阿离道：“他只邀请了你一个人吗？” 我顿住，反问道：“不然呢？” “他就没说要我也一起去？”阿离微笑道：“毕竟那孩子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 我狐疑道：“你该不会也想一起跟着去吧？” 他说：“你不想我去？” 我想了下，道：“那倒没有，就怕他们家人觉得不自在。你这么大一尊神，往别人家里一坐，怕是没人敢说话了，而且你这几天不是很忙么？” 他说：“时间可以腾出来的，你到时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我哭笑不得，“在幽都，谁还能把我怎么着啊。” 阿离却一本正经道：“不好说，万一你看上别人了呢？勾勾手指，对方就会往上扑吧。” 我自语，“那他一定是活腻歪了。” 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跟阿离一起出门，前往陆府。 路上还沿途采购了几件礼物，到陆府后，透过斑驳墙砖，发现庭院虽然古旧简朴，但却收拾的颇为干净。除此之外，花草树木都很任性，未作任何修剪，墙头和地上都布满绿苔，盆景交错横生，竟有种率自然的禅意。 我简直爱死了这种风格！当我悄悄告诉阿离时，他却摇了摇头，“越是看起来自然的，却越是花费心神。你可知道，单是培养地上这些绿苔，就要花费多少功夫！早听说陆夫人是个擅长园林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敲门后，侍从走了出来，看到我们，便欢天喜地的进去通报。 “老爷、夫人，客人来啦！” 话音才落，陆判便携着夫人出来迎接，陆夫人保养得当，跟当年瑶兰国初见时相比，竟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两人原本都带着笑，看到阿离后，立刻转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 “见过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阿离挥袖，“不必客气，我与令公子颇有缘份，昨天听小鱼儿说起，今日便不请自来了，两位不会见怪吧？” “下官岂敢！”陆判连忙将人让进去，阿离走在前面，我则有意落在后面。 陆夫人见了我，竟是喜极而泣，挽住我的胳膊道：“好姑娘，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当年若不是你，我怕早已经尸身两命！后来小儿失踪，又是姑娘让他寻了回来。自听说你归幽都后，我便一直催促三郎，让他请你过来，今日可算见到本人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太客气了，都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也没什么东西好拿，就挑了几件玩件，希望长留会喜欢。” 陆夫人点头，“喜欢喜欢，这孩子淘气，什么玩具都喜欢！” 说到这里，转脸询问侍者，“少爷人呢？” 侍从接过礼物，紧张地环视一圈，道：“方才还在院子里玩耍呢，我这就去找找看！” 到了屋子里，好茶和点心都已备好，彼此寒暄过后，侍者将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个小娃娃，人身鱼尾，赤着上身，就像涂满了泥的白藕，虽然脏兮兮的，但却看起来可爱极了！ 见了我，便兴奋的伸出手臂来，“抱抱！” 阿离坐在对面，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眼神却悄然不对了…… 第997章 为母则刚 小朋友乌亮亮的天真眼神，一般人是无法拒绝。 一边是阿离，一边则是小长留伸出的手，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陆夫人却将孩子抱了过去，身上因此沾满了泥巴也毫不在乎。 “唉呀，这是又到哪里玩去了，弄得一身泥回来，下次可要跟家人说一声，免得大家伙儿担心。”说完冲我们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小儿调皮，让大人和唐姑娘见笑了，容我先带他去冲洗，稍后再回来招待两位。” 我立刻道：“夫人您忙，不必理会我们。” 陆夫人带着小鲛人走出去，陆判又亲自为我们斟茶倒水。 阿离虽然平常很少说闲话，但是这会儿两人拉起家常来，竟是一点也不突兀。 我在旁边插不上话，索性就在旁边竖着耳朵倾听。 正听到滋滋有味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妇人惊呼，“有大蛇！三郎快来！” 陆判脸色一变，才想冲出去，却在看到阿离时迟疑了下，“大人，外面危险……” 我心中着急，噌一声跳了出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抱着那些规矩！ 说起来当官的好像都有类似的毛病，畏手畏脚的，忌讳颇多。 眨眼间，我便顺着求救声，来到了后院。 走到巷子里，还未跟陆夫人打照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熏的人隐隐作呕！ 到了后院后，赫然看到花园之中，有一条巨蟒，正昂着头准备逃窜。 而在它的口中，则是叼着那条小长留的尾巴，应该没使什么力气，所以小长留也不觉得害怕，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倒吊着反而满脸兴奋之色。 而后面的陆夫人，此刻则已经面无血色，双手紧紧的攥蟒蛇尾部，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陆夫人原本只是个寻常妇人，并无特殊能力，此刻吓的双腿直打哆嗦，然而手里却是丝毫不肯放松！ 常言道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话倒是一点也没错。 这蟒蛇足有三十尺长，腰身比成年人还粗，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布满血丝宛如灯笼，身上的鳞片都闪着绿油油的寒光，显然布满巨毒。 即便我时常与妖怪打交道，见此情形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幽都人群密集，怎么会无缘冒出来这么粗一条大蛇！ 不过眼下情况危急，也顾不得思虑那么多了，于是几个纵步飞身上前。 陆夫人虽然对大蟒蛇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对方却显得很暴躁，将尾巴一甩一摆，她便飞了出去，大蛇仿佛闪电般跃过高墙，瞬间消失无踪。 我伸直了双臂，隔空将人揽在怀中，原地打了个圈卸去力道，方才紧张的询问陆夫人，“您没事吧？” 陆夫人却是哑着声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孩子……我的孩子……” 我连忙安慰她：“夫人别急，我这就去把长留救回来！” 看着陆三郎和阿离也都快步疾走过来，我也顾不得同他们解释，便飞身跳出围墙，向那怪蛇追去。 蛇怪此刻已经踪迹全无，然而空气中却残留着淡淡的腥气。 我一边追，一边想，那蛇怪如果想伤害长留，对方才的它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它却没有那么做，显然此行目的是为掳人。 蛇怪虽然凶狠，但却并不像有灵智的样子，充其量是个被驱使的傀儡罢了。 对方到底什么来历，又为何要抢走小鲛人？陆判为人刚正不阿，又是在九狱任的苦差，虽然声名显赫，但却很少树立政敌。就算对方记恨于他，也绝不敢在天子脚下，采用如此张狂的手段！ 就在我苦心追踪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股狂风。 我心焦急，暗道不好。果真被风吹过后，蛇怪气息便瞬间淡了许多，模模糊糊的竟是有些辨不出方向了。 我召唤出月神鸦，自高处往下看，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静谧之色，看不出任何异样。虽说那蛇怪体形骇人，可幽都城太大了，再加上地势建筑复杂，想要隐藏身形倒也不难。 小长留才与家人团聚数月，陆夫人处处对其小心翼翼，此刻若是再次失踪不见，那岂不是会在她胸口插刀子？ 想到她方才悲痛的神情，我便焦急不已。 短暂思虑片刻后，同时召唤了出了百目偶和追风偶。 百目偶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可以查找八方情况，追风偶嗅觉灵敏速度奇快，就算对方这会儿出了幽都城，也能追踪到其下落。 这事情经过简短说了一遍，面目偶便跳到霞生的鸦头上，不停的往四周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头来，冲我摇头，“方圆百里之内我都已经确认过了，并没有看到小鱼儿说的什么怪蛇，这里建筑高大，处处都是树荫，想要藏身实在太容易了，还是看追风偶的吧。” 我心里着急，便看向追风偶，它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就是，放心吧！小鱼儿这里可有线？” “有的，”我立刻从其七色袋中抽出一束金色天蚕丝，追风偶接过线头，将其捆绑在自己腰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嗖的就消失不见！ 眨眼之间，我就看不到它人影了，还好手中还握着一束亮晶晶的丝线。 它虽然看起来很细，但却非常牢固，不畏刀枪、不惧水火，而且就这么一点，扯开后却能围着幽都城转上好几圈！ 开始蚕丝跑的很快，但是没多久，就停下不动了，看来已经基本确定了方向。 我欣喜不已，立刻将百目偶封印起来，立刻指向蚕丝牵引的地方，让霞生追过去。 不多时，我们便来到了沙胡路。 这是幽都很独特的一条路，附近居住的都是来自异域的商人，贩卖的货品也是稀奇古怪很少看到，也是我平时最喜欢逛的地方。 我曾在这里，买过一个竖笛，将它含在嘴里，就算不懂音律也可以吹出自己喜欢的曲子。也曾淘到过几个大沙贝，据商贩说已经离开水好几年了，但却还活的好好的，开合自如，平常如果有皮肤擦伤，拿刀子将贝壳里的粉末刮下来些刮下些涂于伤处，比一般的创伤药还管好用，所以这些年一直放在背包里随身携带。 第998章 特殊时期 因为没事就到这里闲逛，所以对附近的情况非常熟悉。 然而追到沙胡路的入口处，却发现天蚕丝竟然断了，而我的追风偶却不知所终！ 我拿着断掉的丝线，望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满心懊恼。 这蚕丝柔韧又结实，除非对方有利器在身，否则是不可能将其弄断的。 是我太心急了，担心气味扩散，所以让它只身跑在前边，如果当时能够耐着性子，两人一起，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不过事已至此，愧疚无用，为今之计，是要找出目标人，救出小长留和追风偶！ 这会沙胡路上的游人络绎不绝，而商贩们则用充满异域的口音热情地叫卖着。 他们的东西，有各式各样的乐器，亦有色彩绚丽的布匹，还有许多长途跋涉运来的昂贵水果。 因为沙漠里难种蔬菜，所以他们常吃各种各样的肉类，并佐以特制的香辛料，所以身上都或多或少的都散发着味道。就算是有的人从脸上无法看出，但是气息却无法掩盖。 也因为这样，追踪的困难度也相应地增加了。 我停下脚步，心里默默计算陆府到此处的距离，足足有六十余里，这家伙速度可真快！如果那条大蛇叼着小长留一路跑到这里，却未被任何人察觉，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沿途明明有更好的藏身之地，但是对方却偏偏来了这里，人多眼杂的岂不是会让自己置于险地？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之前关于那条大蛇的猜测是正确的，它很可能只是一个掠夺孩子的傀儡，而真正的操控人就藏在这沙湖路之上！ 而且对方很有可能不着急离开幽都，所以发现自己被追踪后，便索性将追风偶一并给带走了。 也就是说，那个人就在这条街上。 也许此刻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悄悄的打量着街上，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对方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有没有想过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孩子失去是怎样的恐慌与自责？简直太可恶了，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它找出来不可！ 这里可是幽都，岂容他放肆胡为！ 想到这里，我便在胸口憋了一股气，抬脚将靴子里的匕首拔出来，反手藏在袖中。 另一边，则让霞生带信回去给阿离，告诉他我如今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后，我便定下心神，踏入了沙胡路，试图搜索出可疑目标！ 因为此刻逛街道上的人没有几万也有数千，一个个的排查，也太难了，必须得动动脑子才行。 幽都城中，谁人不知陆三郎陆判？又有谁不知道他家小公子外表特殊，是个罕见的小鲛人？对方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大咧咧带着它行走在街道上，所以一定要在相对隐蔽的地方，而且那里人要稀少，最好全是异域客，因为商人逐利，他们眼里只看得到钱，除此以外的事才懒得理会！ 想到这儿，我心里便有了几个大致目标。 不过沙胡路这么长，挨个搜寻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竟看到不远处走了一队特殊守卫，个个都很年轻且锐气逼人，为首的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一双眼睛环视周围，那些商贩声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叫卖，连路人都不敢发声！ 他眼睛尖，很快便从人群中瞥到了我。 但目光对视上，我立刻对他大力挥手！ 寂树让守卫停下，自己则朝我这边走过来。 他问：“有什么事吗？” 我点头，将手撑起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方才有人操纵怪蛇，到陆判家里带走了他的儿子，我追踪至此，发现对方消失了踪迹，这会儿对方很有可能还藏身在这条路上，能否让你属下这些帮帮忙？” 寂树眉头微皱，神情肃然，“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做出这种事？我是守城卫将军，全城百姓安危皆在管辖范围内，今日带过来排查的属下皆是精锐，你尽管使唤，不必有任何顾虑！”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寂树自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问：“可有搜索范围？” 我随手在上面画了几个圈，“先找这几处，对方很可能会将他的鱼尾伪装隐藏起来，所以要重点留意外表看起来像一周岁的小孩子。确定目标后，不要打草惊蛇，免得对方伤了孩子。” 寂树点头，立刻拿着地图离去，将属下带到僻静无人之地，交代一番后，大家四散离去。 而寂树则在吩咐完毕，折回来找我，又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景。 “确定是条大蛇么？” “确定。” 寂树皱眉，“会不会是幻术？” 我摇头，“它身上确实有蛇腥味，应该不是单纯的幻术。” 寂树道：“可是一条巨蟒，如果出现在幽都城里，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啊。” 我点头，“这也是我的疑惑，或许只有找到那个人，才有答案吧。” 两人焦急如焚的在原地等了约半盏茶时间，按理说月神鸦已经将消息送到，可为何还迟迟没有人过来？莫非在我走后，陆府又发生了什么事？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远方突然飞奔而来一个守卫，急匆匆来到我们面前，“大人，有目标了。” 我激动道：“在哪儿？” 守卫看了看寂树，得了他的允许，方才道：“在百花里。” “百花里？”寂树停顿了下，道：“那是是老冥王修建的地方，虽然地处幽都，但却不归寻常守城卫管辖……” 百花里这个地方我也知道，虽然从来没有去过。 那是几座外形奇怪的建筑，专供那些异域皇商上贡歇息的地方，据说里面无论布置还是摆设都极尽奢华，那里守卫森严，归阿离直接管辖，普通人莫说是想要进去，就是站在外面看一眼都不可以。 我等不到阿离，心下着急，便干脆道：“没关系，我随你们一起过去！” 守卫看着寂树，依旧不敢表态。 少年将军果断道：“特殊时期，行特殊之权，孩子的安危要紧，其它的日后再说！” 第999章 细皮嫩肉 得了寂树的首肯后，守卫方才点头，带着我们两个飞奔前往百花里。 “可派人让那里围住了？” “大人放心，已调集所有人力，将那里围住了。” 不多时，我们便一起前往百花里，那里和别处的建筑不同，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格，圆形的屋顶上铺盖着五颜六色的琉璃，最上方镶嵌的是耀眼夺目的宝石明珠。 这份奢华，就是遍地富商的幽都，也是让人眼红羡慕的。 当我和寂树赶到那里的时候，现场气氛已是剑拔弩张，双方守卫对峙着，个个面如寒冰！ 守城卫见了寂树，连忙道：“大人。” 寂树问：“发生了什么事？” 守城卫道：“我们在这里守着，防止疑犯逃跑，但是百花里的牙门卫却不让在此停留，故而发生争执。” 寂树颔首，信步上前，同牙门卫守领亮出令牌：“我乃幽都守城卫将军，今日有要事，需要搜查百花里，还请几位给予方便，待事情完毕，在下会亲向冥王大人解释。” 对方显然识得他，所以很是客气地行了礼，但是话语却是不肯让步，“我等依照律令守护此处，不敢有丝毫徇私松懈，还请大人体谅，如果当真要搜寻此处，请拿出冥王大人的手谕！” 眼下的情形，若是硬闯少不了，发生冲突。 但是在外面守着，我也是一万个不放心。 万一对方不在里面，而是藏身在别处，听闻到风声后，带着小长留逃走那可怎么办？ 所以事不宜迟，眼下的情形不能有任何耽误。 我走出去，举起拇指同那牙门守卫将领，“我你可认得？这个戒指，你可认得？” 他显然认得我，方才目光就一直往这边瞟，这会儿见我拿出了鸳鸯戒，立刻躬身行礼。 我心里着急，也不与他搭话，便兀自走了进去。 寂树见状，连忙让守城卫跟上，自己则同牙门卫低语几句。 对方语气骤变，喝令道：“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不能放任何人出去！” 说完便快步跑了进来，到我旁边道：“望姑娘见谅，我等只是奉命守卫，不知城中竟出了如此大事，方才多有冒犯……” 我抬手道：“不必多礼，我听守城卫说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进入这里，她住在哪儿？” 牙门卫道：“百花里客人一共二十六人，今日留在此地的只有九名女子，其中带孩子的有三个，只有一个与陆判家的孩子年纪相仿，姑娘请随我来！”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群人穿过长廊，来到楼上。 刚一走到二楼转弯处，我就瞥到楼下柱子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红衣身影，怀里似乎还抱什么东西。 我一定神，当即叫道：“是谁在那里，站着不许动！” 对方顿了下，便咻的朝外面跑去。 我立刻翻身下楼，那些守卫全都拔刀紧随其后。 百花里的建筑非常特殊，圆形筒状建筑，只有两个方形出口，而且我们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做了严密布置，所以对方想要出去，并不容易。 她心中有顾忌，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东西，所以动作便受了影响。 我加快了身形，运步如飞，很快便追了上去。 从背后看上去是个身知窈窕的女子，身着红衣，腰间配有一个醒目的金色铃铛，但是奔跑起来，却并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她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瞳也却是罕见的天蓝色的，宛如屋顶之上璀璨夺目的蓝色宝石。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具体长相，但是我猜测，这一定是个绝美的女子。 而她此刻的怀中，则是搂着个包被，虽然裹得很严实，但还是不安分的伸出来一只小胖手，腕上赫然戴着一只银镯，上面赫然还残留着白色的皂角液痕迹，不是长留又是谁？ 我心中大喜，拿出弯刀匕首，对准她的后颈便砍了过去。 虽然这女人身份动机不明，但是到了这种境地，还不肯放手，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如今首要的事，就是保障小长留的安全！ 她约是感受到了匕首的含意，将脑袋偏到了一边，匕首没划着，只削掉了一缕头发。 牙门卫听到动静，全都聚拢了过来，将出口处封死，将人团团为主。 但是因为忌惮她怀里的孩子，所以谁都不敢上前。 我怒道：“快点把孩子放下，否则的话，你休想活着离开此处！” 女子闻声停下脚步，冷冷回扫我一眼，眉目之间皆是狠色，“想杀我？你未免也想的太天真了！” 她咬字很重，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异域口音。 说完一挥袖子，竟从中钻出一条半尺长的小蛇，张大嘴巴露出尖牙，虽然个头小但却气势十足，周身闪烁着绿幽幽的荧光，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这蛇，正是我之前见到的那条！ 虽然形体上有差异，但是外表看起来却一模一样！ 我原本以为它会直冲我来，所以瞬间做好了防御姿势，然而她却将手搭在了包背上。 经过方才的挣扎颠簸，小长留已经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四周，注意到后，兴奋地叫起来，“抱抱！” 然后他手还没伸出来，脸上便被那红衣女狠狠扇了一巴掌！ 长留愣了下，哇呜一声哭了出来。这个耳光仿佛是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莫说是小长留和我，就是在场的守卫，此刻也全都个个神情骤变！ 这女人好生恶狠，竟对小孩子下如此毒手！ 看到我们不约而同露出愤怒的神情，红衣女反而吃吃的笑了起来，腕上的绿蛇嗖嗖的吐着信子，一下两下的舔在长留的脸上。 红衣女道：“不想这个孩子受到伤害，就乖乖让出路上，放我出城，否则……我就让这条蛇吞了他！这细皮嫩肉的，味道不错吧？瞧瞧，我这小宝贝儿已经等不及了！” 这孩子与我颇有缘份，当年是我看着他出生的，后来两人又在缥缈之海遇见，再加上长的异常可爱，所以心里一直很喜欢。 却不曾想，这女人没来由的说打就打！ 我这会儿气的，恨不能上前将其撕成碎片，但是眼睛的情形，却不得不压下怒火，沉声道：“你是谁？抢这个孩子做什么？” 第1000章 嚣张之极 红衣女笑得越发得意，语气狂妄道：“我是谁这一点都不重要，没来这里前，一直听说幽都如何繁华安定，守卫森严犹如铜墙铁壁，今日前来一试，却发现不过如此。所谓的守卫，也不过都是些酒囊饭袋罢了，识趣的就乖乖让路，容我带这这小鲛人离开，否则的话你们便都成为我宝贝儿的腹中餐……” 他这话音一落，在场的守卫个个怒目直视，不约而同的拔出了利刃，倘若不是顾忌她怀中的孩子，怕是早已迫不及待上前将其乱刀分尸！ 这女子虽然脸上蒙着纱，但是从额头和露出的手腕部分推断，年纪应该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却不知为何竟如此狠辣。 她的态度堪称嚣张之极，就算是妖界那些活了上万年的大妖怪，四圣兽、龙九子来到此处亦规规矩矩，她却不知是何来历，话语中全然未将幽都官员放在眼里。 小长留在毒蛇的舔食下，一声比一声哭的急促，但是身体在女子的揽握之下，却是渐渐哭不出来了，小脸憋的通红。 这些守城卫全都是热血青年，守领也不过三十多岁年纪，眼看白净净的娃娃命悬一线，又被她的话语激的怒不可遏，哪个肯让开？ 我屏住呼吸，准备寻个机会上前，将小长留救下。 然而这红衣女却异常警惕，我脚尖方才一转，她便立刻察觉，竖眉呵斥道：“站住，你当真不怕我杀了这个小鲛人？听说，他父亲可是个幽都大官，叫什么陆三郎……倘若这孩子有个闪失，今在场的怕谁都脱不了干系！” 我耐着性子道：“你既然知道他父亲身份，就该知道行做出这样的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红衣女高高抬起下巴，语带不屑道：“哼，你想吓唬谁？我如果害怕，也就不会来了！而且就你们这些人，也想拦住我么？” 她年纪不大，话语中甚至透着一丝天真稚气和炫耀，显然被保护的很好，并没有什么对敌的经验，否则的话，也就不会与我再三搭话了。 我笑笑，“是么，说得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在我看来却不过如此，你手中的那条小蛇，也就是用来吓吓小孩子罢了。不是拿来做宠物，就是当下酒菜，我们这里都上不了台面。” 红衣女听完这话，登时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岂知道我灵蛇的厉害？” 她一生气，便正中我下怀，我故作不屑道：“什么灵蛇，不就是条绿泥鳅罢了，一看就没什么见识，城外护城河里遍地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红衣女气的，头顶好像都冒着白气，“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灵蛇的厉害！” 说罢将袖腕收回，将手掌对准我，对着那条绿蛇轻轻一吹，它便陡然大了数百倍，并且像阵风一样袭过来。 她这显摆，我便松了口气，于是瞥了一眼寂树，他轻不可见的眨了下眼睛。 我将匕首握在手中，在大蛇窜过来时，突然弯腰下沉。 绿蟒飞扑过来，却被我用匕首尖部抵在下颔下，哧溜一声，便从头部划到了蛇尾！ 而寂树，则在同一时间，提刀对红衣女发出了攻击！ 我原本以为，这一刀下去，蟒蛇非死即伤，然而划了一半，我便觉得不对。 这把刀子刃身极薄，可吹毛断发，是白涯子爷爷颇为中意的神器。 但是它进入对方身体，但是却没有血液流出，手感也差之千里，不像是划在皮肉上，反而像是在切割牛皮纸！ 果不出我预料，但我收回匕首跳到安全的地方后，发现那条蛇竟然毫发无伤。 眼下的情形凶险之极，已经没有时间来思考这种怪状了。 赶在它掉尾前，我召唤出了诛邪偶，它迎风抖两抖，身体陡然变大很多。 庆幸的是这百花里是异域建筑，无论是屋顶还是拱门，都比一般的要高得多，所以有足够的空间供它们纠缠打斗。 但这样一来，留给其他人的空间便小到可怜，寂树和侍守卫，将那红衣女围在门后。 她身手伶俐，显然是师出名门，但是一招一式间，却显示出了对战经验匮乏，完全不懂防御，抱着小长留横冲直撞，不多时周身便负了伤。 不过即便如此，由于担心伤着她怀里的孩子，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拿她不下。 看到那边情况后，我便放了心，聚精会神的寻个安全地方，开始琢磨这怪蟒究竟是何来历。 不仅仅是我的攻击无效，诛邪偶对其连砍数刀，它都无所畏惧。 再联想它原本的样子，只有手指头粗细，所以我便猜测这应该是某种幻术。 诛邪偶体力有限，只适合快攻，不多时便显露出了疲态。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我及时将它封印了回去。 然而那蟒蛇依旧精力满满，尾部一扫一拖，许多守卫便被拦腰击飞出去！ 我身法虽快，却想不出对敌之策，为了保存体力，便也不再做无谓的攻击。寻了个机会，翻身到了蛇头之上，开始同它玩躲猫猫的游戏。 这边有我在，尚能抵挡一段时间，红衣女那边却逐渐些吃不消了。 寂树一刀下去，她后背又负了伤，踉跄奔走几步，却依然不肯松怀里的小长留。 红衣女吃痛，不得不拉下颜面大喊，“绿魔，快点带我离开这里！” 这巨蟒的逃窜起来有多快，在陆府我便已经见识过了。 倘若它带着红衣女逃跑，再潜逃到别处，搜寻起来怕是更加困难！ 但是留下他们，也想不出合适的方法，只能增加人员伤亡。 所以这女的和红衣女可以走，但是小长留绝对不行！ 这名为绿魔的巨蟒听到红衣女的命令后，立刻将我丢到一边，张大嘴巴扑过去，信子一卷，竟是想将红衣女吸到肚中！ 我由蛇头上滑下来，眼看红衣女已到了巨蟒嘴边，便抬脚运力，对准她的腹部狠狠反踹出去！ 女人发出哇啊惨叫，迎空喷出一口鲜血，双臂一振，怀中的小长留便飞了出来！ 第1001章 霜冻岁寒 我还来不及过去，那条蟒蛇却想要见缝插针，就在心悬到嗓子眼儿的那一刻，牙门卫将领跳起来将孩子接了住，蟒蛇大怒，将身体扭转起来，仿佛上了劲儿的钢铁，朝那牙门卫砸过去。 它这体形，少说也有上千斤，倘若被摩擦到，不死也要掉层皮！ 牙门卫将领将小长留揽抱在怀，对准长廊发足狂奔，完全将后背留给了巨蟒！ 这蟒蛇已经杀红了眼，完全失控，必须得将其设法困住，否则大家伙都会有遭遇危险。 红衣女这会儿还趴倒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昏厥过去。 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也没有人理会她的存在了。 我稍定心神，召唤出画皮偶。 巨蟒这会儿对准牙门卫将领一通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长廊倒塌、鱼池横流，所有建筑都成了废墟，眼下这幅乱象，无需任何解释，画皮偶便已经一目了然。 它挥起笔，对准空气，刷刷刷画下几笔，柱形线条横插在长廊之间，阻拦了蟒蛇去路！ 绿蟒丝毫不懂退出避让，竟用身体狠狠撞击着线条，很快，那些本就不整齐的线条这会儿变得愈发扭曲。 众人站在边上，见这妖怪已经陷入了癫狂，谁也不敢贸然接近。 画皮偶不疾不许的继续挥笔，纵横交错的线条，密密麻麻的将那居然困在其中，它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黑色墨绘球体，在废墟当中不停的滚来滚去。 众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将伤者及时拖出去治疗，将那红衣女捆绑起来，而那牙门卫将领趁机抱着小长留，回到众守卫当中。 这百花里建筑异常坚固，像个圆形的堡垒，眼下拿这蛇怪无法，将它留在此处也是无法，外面出去不远便是闹市，若是放纵它出去，怕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画皮偶乱七八糟的画了一大堆，这会儿总算可以停下来松口气，伸出手在额头上做了个扶汗的动作，吁气道：“这怪蛇好大的力气啊！” 我说：“辛苦你了！” 画皮偶道：“为小主人分忧，本就是在下份内职责，只是我觉得……这墨牢虽然能困得了它一时，却支撑不了太久，小主人还是应该尽快想想别的办法。” 它这边话音才落，那边就传来砰然一声，竟是墨球瞬间膨胀，这样一来，墨柱中间便多了许多缝隙。 原本以为是那条绿蟒要挣脱束缚，却不想竟从缝隙当中，钻出无数条手指粗细的小蛇来，他们外表都生的相似，长短大小全都一样，绿莹莹的很快便爬了一地，咻咻的吐着信子，朝众人爬过来。 其中有一个大胆的，挥刀将其斩为两半，然而却又从断口处，瞬间爬出无数条更多的小蛇来！ 我从七色袋中掏出烛女，深吸了一口气，对准蛇群吹去，然而它们在烈火之下，全都被烧成了赤红色，动作却未有任何迟疑。 这些小蛇，心照不宣的聚拢起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这会儿整个百花里的地面上，几乎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绿蛇！ 正当大家伙一筹莫展的时候，入口的大门却嗄吱被人推开。 我下意识望过去，发现来的是个穿着洁净白衣的男人，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真诚，宛如倒扣了一张面具似的。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寻常的款式，而是宽袖长袍，行走起来宛如流云，举止潇洒看得人叹为观止。 见了院中的景象后，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嘴角的弧度也丝毫未变。 众人见了他，俱是神情激动，“大祭师！”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容光焕发的苏决！ 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了，如今的神情，倒是与我同他初见时没有两样。 他神情很是倨傲，看也不看脚下盘成一团的小蛇，只管落脚，神奇的是，在他脚步落下去的瞬间，那些小蛇竟化为一道黑烟，瞬间消失。 众守卫这会儿仿佛看到了希望，个个眼睛发亮，寂树和牙门卫将领对他一拜。 苏决却道：“我奉冥王大人之命至此驱邪，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自他进入百花里，那些小蛇便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全都昂着头竖在那里，动也不动。 苏决目光环视一圈，停留在我身上，嘴角微微勾了下，跟过去一样假惺惺的，让人心里隐隐的不舒服。 这家伙，应该是吃了我送过去的那枚药丸，所以才在短短几天内焕然一新。 虽然丧失了过去的记忆，但他依然还是苏决。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决同时布下两道法阵，上面一层为圆形法阵，而下一层则为方形法阵，谓之天圆地方，此法阵名为霜冻岁寒，施展开来，天空会从圆形法阵中降下大雪，而大雪所覆盖的地方，所有邪祟皆荡然无存！ 我对此法阵的了解，也是源于东方玉狐之口，没想到今日竟然可以亲眼目睹！ 两道法阵分开，圆形法阵飞升至屋顶，金色阵文就像蛛网一样，迅速蔓延向每个角落。 而方形方法则落于我们脚下，将在场所有人都包在其中。 当两道法阵结合在一起时，上空果然开始飘起雪花，而且越下越大，很快便将地面上的那些绿色全部覆盖住。 神奇的是，虽然百花里此刻正在下雪，但是我却感到异常温暖，甚至头顶还在不停的往外冒汗。 不仅是我，其余的守卫也都没有任何寒意。 眨眼间，大雪便已经降了有半尺厚，那些绿蛇，被埋在雪中后，就像进入了油锅一样，开始痛苦的扭曲翻滚，最后竟然慢慢化开，变为淡绿色的液体，不过很快，便被白雪一并净化，未留下任何痕迹。 法阵转动，慢慢分开，冰雪也跟着消失了。 此刻的地面上，干净的就像水洗过似的，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我以前总听阿离说他有多厉害，但却总是不服气，如今算是心悦诚服了。 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这话一点都没错，他若是不来，换作我们这群人在此缠斗，怕是精疲力尽而死，也未必制服得了这怪蟒！ 第1002章 兵分两路 危机解除后，我才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红衣女子呢？ 环视一圈，竟是寻不着人！ 问寂树与众牙门卫，皆是茫然，我郁闷抚额，方才一门心思都在那怪蛇身上，竟忽略了始作俑者。 只是她当时看起来昏迷不醒，受伤颇重应该不是假的，可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下逃走的？难不成在我们未作察觉的时候，有人来过将其带走了？ 这女子嚣张又狂妄，语气也大，应该不是寻常人家，有同伴来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这趟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抓小长留？ 想到小长留，我便松了口气。 只要孩子没事，其他的都不要紧，是狐狸就有尾巴，留着线索以后可以慢慢查。 小长留这会儿正在牙门卫将领手中，脸上虽然还残留着一个青色的巴掌印，但是已经不哭了，好奇的东张西望着，目光又很快又与我汇聚在一起。 这会儿没有像之前那么高兴，而是扁了扁嘴，委屈道：“抱抱……” 我心都要融化了，连忙将它接过来，抱在怀中。 大概是因为常喝奶，所以身上散着小朋友特有的香味儿，闻上去香香甜甜的，胖嘟嘟的脑袋往我肩膀上一搁，就像抱着个软乎乎的大娃娃。 可恶，这么可爱的小孩，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 还好在那红衣女人肚子上狠踹了一脚，否则就这样被她逃了，我岂不要气死！ 我抱着小长留，准备将其送回陆府，然而才一转身，就听苏决道：“唐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吧，安全些。待肃清了外敌后，你再带他离开。” 我听他话中有话，便皱眉道：“什么外敌？” 苏决道：“应该是方才那红衣女的同伙，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除了掳夺这孩子以外还有什么目的，在下奉命前来清除邪祟……”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一变，飞身出了百花里。 与此同时，我则觉得眼前一暗，四周一片乌压压的，竟是伸手不见人影！ 百花里登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议论道：“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间天就黑了？” “我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吓死我了！” “安静，不许喧哗！” 我立刻掏出烛女，将其燃上，见到光线后，众人情绪方才安定些。 人类对黑暗都有种未知的恐惧，再加上视力退化的厉害，所以远不如猫狗野兽对夜晚来得坦然。 苏决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只是脸上那种假惺惺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我紧张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苏决道：“有人施法，邪祟遮天蔽日，挡住了整个幽都上空……牙门卫驻守此处，保护唐姑娘和陆小公子，其余的守城卫跟我来！” 我自告奋勇道：“我也去吧！” 苏决却道：“不行，我奉命前来保护两位，你们若是出事了，我如何向冥王大人交代？” “可是……” “没有可是！” 苏决挥手，寂树立刻召集守卫跟上去，苏决则背身在百花里布下结界，防止人随意进出。 我平常最害怕的就是结界，虽然有的可以用蛮力打破，但是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绝情况危急绝不使用。而且，并非所有的结界能找出破绽。 小长留方才受了惊吓，这会儿紧紧地揽着我的脖子，动作也不宜太大。 阿离在外面，我倒不是特别担心，他无论在哪儿，都给我一种很强的定力和安全感。 眼下虽然天生异象，但是幽都管理层却井然有序的运作着，对方虽然来势汹汹，但我相信很快就能将其解决。 想到这儿，我找了个地方坐下，平心静气的等着。 长留经过方才的惊吓，这会儿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只是还时不时的抽泣下，看上去非常可怜。 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外面逐渐传来了光，最后越来越亮，大家伙儿见状，全都松了口气。 我将烛女熄灭收到七色袋中，有牙门卫见我抱的辛苦，便找来了被褥，将小长留接了过去，安放在旁边。 黄昏时，夕阳余光斜照进百花里，苏决总算是在大家期盼中再度折回。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白净的下摆上也多了许多灰尘。 解除结界后，便同我道：“唐姑娘可以离开了。” 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决扫一眼周围，淡淡道：“路上再说吧。” 我抱起小长留，谢过众牙门卫，同一起走出百花里。 这会儿大街上，倒是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乱景。 除了人有些稀少之外，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接到我疑惑的目光后，苏决主动道：“今日来犯幽都的，加上红衣女，一共七人。其中六个，都是非常厉害的幻术师。他们分为两拨，红衣女抢夺陆家小少爷，其余的六名幻术师，则联手进犯九狱……” 六名幻术师？这阵容未免有些可怕！倒吸凉气，“他们目的为何？” 苏决平静道：“营救月渐寒。” 乍一听，我很惊讶，不过待仔细琢磨了会儿后，竟是一点也不意外了。 我对结果很关心，于是追问道道：“月渐寒现在哪里？” 苏决说：“应该已经出幽都了吧。” 我僵住，“你在开玩笑吗？” 苏决正色，反问道：“我的样子像在开玩笑么？” 还真不像……可是月渐寒那个神经病，居然被救出来了！天啊，我以为飘渺之海被接管以后，他的势力便不复存在，却没想到，竟然还在背后留这么一手！ 我问：“那九狱伤亡如何？” 苏决道：“对方目的是为救人，所以未进行大规模的杀戮，期间只有一个亡灵魂飞魄散。” “那还好，”我叹了口气。 苏决看着我，淡淡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个消失的亡灵是谁么？” 九幽亡灵那么多，我又不认识几个……可是他何来这么一问？莫非…… 我问：“消失的亡灵是谁？ 苏决嘴角微微勾起，那种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又浮现出来了，“浴风姬柔。” 我震惊，“怎么会这样？莫非对方跟她有什么仇怨？” 第1003章 道高一丈 苏决却不弄玄虚道：“九狱官员这会应该全都聚集在幽冥殿上请罪，你如果走的快些，或许还能够打听到第一手详情。” 我不悦的扯下嘴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笑笑，“我忙碌了大半天，实在累极了，得回去休息下，晚上还要去向冥王详报，陆小公子，就劳你亲自送回去吧。” 我当然得亲自送回去，小长留目前还在沉睡，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我召唤出霞生，让它载着我来到陆府。 还未接近，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揪心的哭声。 所以也未敲门，直接让霞生从高空降落院中，陆夫人这会儿已经肿的睁不开了，见了我怀里的孩子后，再度喜极而泣。 我本想将小长留交给她，又担心她看到孩子脸上的掌印难过。 于是便将他递给陆判，安慰道：“长留没事，夫人不必忧心。” 陆判看一眼小长留，瞬间明白过来，但神情依旧镇定，“好啦好啦，孩子都回来了，你还是赶紧把药吃了，好好休息休息吧，接下来我会亲自看着孩子的。来人，快把夫人搀扶进去！” 待陆夫人进去后，陆判又感激道：“多谢唐姑娘，您对我们家的恩情，在下定铭刻于心！” “别说这些了，”我从七色袋中取出一瓶药递给他，“这个要给孩子买了，淤青一会儿就散。现在还没搞清对方的目的，不排除他们还会继续对令公子下手，陆判接下来要当心啊，如果人手不够，就去冥王那里再申请，一定要把孩子保护好。” 交待完后，便跳到霞生背上，让它快速返回幽冥殿。 今日这一连串的事，着实把我搞懵了，这些人将重点全都放在月渐寒身上，又想要抢走小长留，难道这孩子与飘渺之海还有什么关系？ 到了幽冥殿后，那里果真聚着许多人，不知殿里头，殿外也都是。 大家伙全都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七人组进犯幽都，还到九狱重点，劫走了囚犯，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有心想过去倾听一番，但又觉得在场人太多了，不方便。 于是便回到偏殿，梳洗了一番，接着又有些困，便在床上睡了会儿。 待醒来后，已经子夜时分了。 阿离居然还没有回来，我便过去找他。 庆幸的是，外面除了几个守卫以外，已经没有官员了。 我走进去，发现大殿上，竟只剩下阿离一个人，伏在案上，正在翻看官员呈递上来的卷宗。 进去之前，我假咳了两声，他抬起眼睛，冲我笑道：“来便来了，还咳什么。” 我不好意思的走进去，道：“还不是怕吓到你吗。” 到了跟前后，我仔细打量他神情，并未发现任何忧愁和怒火。 在我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悄悄的看着我，“你在做什么？” 我说：“今天的事，你不生气吗？” 阿离却道：“我气什么？” 我说：“六个幻术师，冲到九狱把月渐寒给就走了，换作是我怕是肺都要气炸了！” 阿离笑了下，“不生气，不放虎归山，又怎么知道它的老巢呢？” 我错愕，“啊？你故意设的局么？” 阿离却是摇了摇头，“顺水推舟而已，那么大的本事提前就算计到会有人劫九狱。” “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陆夫人被那毒蛇咬了，失去了本性，伤了不少人，所以在那里耽误时间。原本想处理完后就去找你，但却突然收到了九狱急报，于是我便让苏决过去帮你，自己前往那里，探看这帮人的底细，顺便下达了命令，默许他们救走月渐寒。” 我说：“你就不怕他一旦脱离了枷锁，就再也抓不回来了么？ 阿离淡淡道：“不怕，飘渺之海已经彻底被冥界接管，没有了这个后盾，月渐寒便什么都都不是。我只是很好奇罢了，他已经落魄至此，为什么还会有人不怕死前来相救。” 我便将在百花里的遭遇同他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那个红衣少女。 “她语气特别狂，应该是出身特别好。而且话语间，一点也不将幽都放在眼里，另外同时来了六个幻术师啊，苏决说个个都身手不凡，这可真是厉害……我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够，孕育出这样一批人，好像平常都没有听人提起过。” 阿离道：“我倒是知道一些，虽然不十分确定。” 我连忙走上前，催促道：“快说，快说！” 阿离道：“还记得上次，我同几位长老一起前去偏远之地处理事么？” 我点头，“记得。” 结果他们提前回来了，而我则和月渐寒，则被一起困在九狱之中…… 阿离道：“我们是确认一个隐域。” 所谓隐域，就是被结界封印起来的地方，历史上曾经有过关于它们的记载和传说，它们也的确真实存在，然而谁都说不清他们具体方位，譬如东荒、黑海、缥缈之海。 良辰的那个地图卷轴，我曾经翻看过，上面标注的地域，大大小小就有数百个之多。 这些地方都存在三界内，但却鲜少与外界往来。 我好奇道：“什么隐域，竟让你们这么重视？” 阿离说：“冥界地域内的巫咸国，你可曾听说过？” 我思索了片刻，大力点头，“听说过，我那本《清平异妖志》上有记载一种名为蛇骨婆的妖怪，据说她便来自巫咸国，在这个国家里，每个人都会使用巫术。其中最最出名的，便是蛇十右卫门，又名十巫师，他们每个人手腕上都缠着蛇，法力无比。在巫贤国，人死了之后并不下葬，而是到蛇冢里，被蛇吃掉！” 阿离点头，“说的不错，正是这个神秘的国度。今日前来的，便是十巫师当中的六人，他们个个身着麻布白袍，左手持蛇，擅长使用幻术。我之所以下令不让九狱抵挡，也是不想有太多伤亡，因为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以及这些人同月渐寒的关系。” 我很好奇，“可是他们已经将人救走，逃回隐域中，我们依然没办法搜寻他们的下落啊。” 阿离却是淡然一笑，“我亲手俘虏了一人，并让人伪装成他的样子，跟随那些人一并回巫咸国了。” 第1004章 浪荡轻浮 我愣了会儿，难以置信道：“打入敌方的间谍吗？” 阿离点头，“没错。” 我问：“确定事前没有任何计划，全都是临时想出来的？” 阿离道：“确定，这种事我没必要在你面前撒谎。” 话虽如此，但我对他的临时决定还是感到很震惊。 “对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确定不会露馅么？” “应该不会，我对他的能力很信任。” 我好奇道：“什么能力？” 阿离道：“读心术。” “好可怕，你是当真还是在开玩笑？” “虽说名为读心术，但却并不像是传说中那么神奇，他不过擅长运用对方的气息、灵力、以及下意识的反应，从而推测出对方的思维模式和接下来的行为罢了。他是个擅长模仿以及察言观色的人，也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来面对任何危急情形。” 我惊叹道：“听上去好厉害，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竟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阿离道：“他一直潜伏在九狱中，很少抛头露面的机会，所以平常的时候，就算是我，也很少会想到他。白天遇上，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我兴奋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我亲眼见识下……” 话未说完，便听近侍在外面扬声道：“大人，苏决大人求见。” 阿离闻言，立刻收起了笑容，语气平静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苏决便走了进来，对阿离躬身行礼。 看了白天他耗费了不少精力，导致虽然休息过了，但这会儿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苏决道：“大人，属下回去查阅了资料，并亲自前往九狱中重现了当时的场景，根据他们的手法与术式，推测出几日劫囚的巫师属于灵山十巫之六，分别为：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都是巫咸国镇国之柱。另外在百花里出现的红衣女子，则身份不明。” 阿离神情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能差使这些人前来，看到对方身份一定非比寻常。” 苏决点头，“只是对方对幽都情况非常了解，但是我们却对巫咸国一无所知，希望内应能够及时传递回有用的消息，帮助我们尽早平息隐域乱事。” 阿离道：“记不得，这群人此刻应该还在路上，我们想要获取的具体情报，少说也得十天半月，今日九狱之中，多亏有你出手应对，才未造成大规模伤亡。回去之后，你便利用这段空闲好好休息，但也切勿放松警惕，除每日到忘川附近例行巡视外，其余的事皆不必操心，一旦发现异状，立刻向我汇报。” 苏决抬手领命，庆幸道：“多亏大人英明，经过上次九狱之乱，便秘密转移了加罗，否则让这帮人遇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 阿离抬眸道：“还有什么事？” 苏决谨慎道：“月渐寒出九狱之前，将浴风姬柔打的魂飞魄散，属下也已弄清楚了原因。” 阿离淡淡道：“你说。” 苏决道：“属下不敢胡乱复述，能否容在下将当时的情形重现？” 阿离简明扼要道：“好。” 苏决伸出两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白光浮现，呈现出粼粼波纹，仿佛微风乍起湖面，九狱的景象也慢慢得以呈现在我们眼前。 只见这些巫师，个个穿着宽大白袍，脸上亦遮的密不透风，别说是五官，就是眼睛之上都蒙着一层薄纱。 所以想要窥探他们长什么模样，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样的情况下，反倒方便了别人伪装。 虽然穿着繁琐，但是他们个个行动敏捷，走起路来亦不同我们，而是双脚悬空，颇有几分仙气。 这些人来之前显然做的演练，所以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很快便找到了月渐寒的关抽场所。 狱吏们想要反抗，却被其中一个巫师施展催眠之术，数只彩蝶飞起，悄然降落在他们额头或肩膀上，这些人立刻陷入了昏睡。 几人合力尝试着打开冰牢外面的结界，而其中一个，则负责在众狱吏当中确认人形钥匙。 不多时，他们便都各自完成了手上的任务，冰牢也随之被开启。 月渐寒见到来人，脸上没有丝毫惊异之色。 待锁魂链被打开以后，他活动了下手腕便走出了狱牢，走了十多步后，却又折了回来，停在了关押浴风姬柔的牢狱前。 “把这个牢狱也给我打开。” 众巫师迟疑了一下，顺从的将牢狱开启。 月渐寒抬脚跨了进去，把那些巫师抛在身后不管不问。 那些人像是颇为忌惮他，全都垂着双手，站在走廊间静候着。 画面一转，浮光之中又出现了牢狱内的情形。 浴风姬柔无精打采的坐在那里，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到进来的不是狱吏，显得有些惊讶，皱眉道：“你是谁？” 月渐寒道：“你是不认识我的，但我却认识你，浴风家族的大小姐，过去是何等的风光倨傲，没想到竟会落到这一步田地，真可怜。” 浴风姬柔怒气冲冲道：“滚出去！” 月渐寒脸上依然挂着笑，表情丝毫不恼，“我听说，你生前十分爱慕符离，可是真的？” 浴风姬柔眼睛微微眯起来，“是真的又如何？” 月渐寒过去，抬手撷住她的下巴。 浴风姬柔想要反抗，奈何被锁魂链牢牢束缚着，动弹不得。 月渐寒靠近了端详的脸，好像露出了怜惜的神情，语气暧昧道：“这么漂亮一张脸，可惜了。那男人有什么好，冷血薄情不说，还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何必心心念念记挂于他，以后改跟着我如何？” 浴风姬柔瞪着他，渐渐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语气柔和了些，“我如果同意，你可是会放我自由？” 月渐寒笑道：“那是当然。”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拇指也在轻轻摩挲浴风姬柔的脸颊，动作显得轻浮又浪荡。 脸跟浴风姬柔贴的很近，嘴唇好像随时都要吻上去一般！ 第1005章 优雅矜持 短短一瞬间，浴风姬柔的神情已经变化了好几次。 不多时，她便已经有了决定，急切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了我，从今以后我便任你为所欲为。” 月渐寒吃吃笑了起来，夸奖道：“你果然是个识趣的女人，我这就让人给你打开锁链。” 说罢，他便松开了手，准备转身的时候，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事，回头道：“我还听说一件事，你为了符离，曾与赤渊之女几次闹得不愉快，可是真的？” 浴风姬柔咬牙切齿道：“没错，天底下我最恨的人便是她，恨不能扒其皮，饮其血！这次我若是出去，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她……”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突然升起了警惕，狐疑地看向月渐寒，“你问这件事做什么？” 月渐寒笑笑，“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 浴风姬柔松了口气，催促道：“你快点叫人来，这种肮脏可怕的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月渐寒又用手指，勾了下她的脸，佯装要走的时候，手指上却突然加重了力道，狠狠掐住了浴风姬柔的脖子！ 这突然间的变故，别说是浴风姬柔，就连我这个旁观都，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月渐寒这个可怕的死变态，言行举止都不能以常理推断，鬼知道他会在下一秒做出什么事情来！ 浴风毁柔满脸震惊，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五官开始变得扭曲狰狞，眼珠也高高朝外凸起……这幅景象，越发刺激到了月渐寒，他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笑容也越发加深。 沉迷于虐杀的家伙，根本不会让对方轻易解脱，过程拖的越久，死状越凄惨，他也就越高兴！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喉头开始隐隐作呕，下意识转了目光，看向旁边的阿离。 只见他神情依旧平静，好似眼前残忍的画面，丝毫不足以激起他的情绪波动。 而苏决，则也一脸淡然，这会儿我便越发肯定，他吃了那颗药丸，否则他苦恋浴风姬柔这么多年，又不惜丢弃前程，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惨死而无动于衷？ 如今的大殿上多待一秒，我都觉得是种痛苦煎熬。 可是眼下逃离的话，也未免太过矫情了些。 所以只好垂眸耐着性子等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抬眼扫一眼幻境。 庆幸的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很快便让月渐寒感到腻味，他目光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同时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运力后指甲陡然增长了半尺来长，个个尖锐如刀，闪着寒光。 而此刻的浴风姬柔，则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月渐寒将锐利的指甲按压在头盖骨上，朝下哧溜一划，浴风姬柔的脸上，便立刻出现五道尖锐的伤口，皮肉翻飞看得人触目惊心。 划到一半，月渐寒的手指猛然插了进去，浴风姬柔的脸，仿佛是纸壳糊成的一样瞬间坍塌，成为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 这位生性骄纵嚣张跋扈的大小姐，随即化成一缕黑烟，在牢狱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魂飞魄散，再也不复存在于世间。 月渐寒收起指甲，在浴风姬柔留下来的囚服上擦了擦，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真可惜，原本想收了你的，却偏偏自己作死。小鱼儿，也是你能杀的么？” 听了这话，我激灵的打了个冷战，同阿离的视线打了个照面。 我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可跟他没有任何交情，在缥缈之海时，还差点将其杀死！” 阿离淡淡道：“我明白，你不必解释。” 我闭嘴，内心却是默默流泪，这个死变态，想杀人就直说，何必要拖上我？ 知道情况的，是他神经兮兮随心所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私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杀死浴风姬柔后，月渐寒便出了狱牢，画面逐渐消失。 大殿上很安静，我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静默了片刻，阿离开口道：“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许再提。” 苏决立刻道：“是！” 接下来，苏决又递上了一些关于巫咸国的消息。 我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有些尴尬，知道他们这边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事，于是便找了个做夜宵的理由，迅速从现场逃离。 到了外面后，被风吹了吹胃里方才舒服了些。 叉腰站在月光下，在心里连着将月渐寒诅咒了好几遍！ 浴风姬柔固然死不足惜，可月渐寒的话，却好像为我抱不平似的，啊呸！ 待情绪发泄完毕后，我去御膳房那边，亲自熬了点红豆汤，益气补血又好消化，喝点这个是个不错的选择。 原本只想准备阿离的，可是想到苏决还在那里，只做一个人的未免显得太小气了，耗费差不多时间，只是多加一碗水而已，我悄悄安慰自己。 汤熬好之后，我便放在托盘上，给他们两个端过去。 看样子两人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我便选给了苏决一碗。 他很是诧异，像是没想到我竟会如此大方。 “愣着干嘛，接住啊！”我提醒说。 苏决犹豫了会儿，看向阿离，最终却是往后退了一步，“大人交代的事，属下都已经牢记在心，天色已晚，大人身体要紧，还是尽快休息吧，属下……告退！” 我叫他，“哎，把汤喝了再走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家伙非但没有停步，反而跑得更快了。 阿离安静的目送他离去，竟也不出言挽留。 等他离开后，阿离清洗了下双手，将碗拿起来，道：“你不饿么？” 我摇头，“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吃过点心了。” 他说：“你手里的那碗汤，也给我留着罢。” 我惊讶，“你饿啦？” 他淡淡应一声，“嗯。” 我特别喜欢看他东西的样子，不急不慢，优雅矜持，丝毫不会发出声音，看上去就像一幅完美的画！ 在我注视下，他将两碗汤都送下了肚，示意近侍端下去，拉住我的手道：“咱们回去吧。” 第1006章 旧时情爱 回到偏殿之后，我们两个相依而睡，几乎是才合眼的功夫，他却又要起床了。 我看着他，很是心疼，“什么时候你才能好好休息休息啊。” 他笑笑，温柔的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道：“快了。” 接下来两天，阿离差不多都在为巫咸国的事忙碌。我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好意思前去打扰，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偏殿闲着也是无聊，于是便出去转转。 到了大街上之后，突然想到花姐，已经很久没去她那里了，今天就过去看看吧。 想到这儿，便拐到街角，买了几份礼物拎着前往。 到了倚楼阁后，发现房门紧闭，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在我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平常虽然白天人不多，但大门却总是开着的，楼下也有小厮端倒水的应酬闲客。 举手敲门，好久才有人过来。 是个生脸的女子，将我上下打量过一遍，好奇道：“姑娘你找谁？” 我说：“找花姐，她在么？” 她迟疑了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她……不方便见客。” 我见状便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女子连忙摇头，吞吞吐吐道：“没、没有。” 说着便要关门，但却被我一把推住，她用尽全力也合不上，惊慌失措的望着我。 我客气道：“我跟花姐关系亲近，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小鱼儿进来找她。” 女子犹豫了会儿，方才点点头。 我将手松开，她砰的一声把门合上，脚步声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风风火火的折了回来，开门道：“姑娘，请进！我带您进去……”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知道路。”我阻止她，娴熟的穿过大厅，从偏厅来到后院儿。 花姐刚好从房间走出来，明显是刚收拾打扮过，但却依然遮不住脸上泪痕。 我看到她瘦了一大圈，连忙将礼物放到桌上，心疼道：“花姐，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起初她还推脱不说，到后来被我问急了，便哭起来。 花姐在欢场混迹多年，人前也是八面玲珑，如今看起来伤心欲绝，竟跟寻常受了伤的女子没有任何不同。 我一边安慰一边听她断断续续的述说，方才了解到事情具体经过。 花姐年轻时的经历，她曾经与我说起过。 她原本是出生极好的大户人家，然而爱错了人，被逐出家门。 那男人远赴幽都求学，她便替其准备了行李和钱，自己在家乡苦等。 两人一别几年不曾见面，但却始终保持书信来往。 信中男人除了花言巧语哄骗以外，便是往她索要钱财。 花姐迫不得已，便委身于人，只留少部分供自己生活，其余的钱皆送往幽都。 后来两人突然断了联系，花姐寻来幽都，才发现男子早已功成名就，而且还另娶了家室。为了躲避她，男人举家搬迁，调任到了别处为官，而花姐却是深陷泥潭，再也走不出去了。 当时我正在失意中，而花姐说出这段悲伤过往，也是提醒我慎重选人。 男人走后，花姐便在幽都留了下来。 本以为两人分开，此生便不会有任何交际，却不曾想，在半个月前，那男子竟又调任回了幽都，而且倚楼阁便在其管辖范围内。 结果这家伙不念旧情也就罢了，反而各种挑刺儿，给倚楼阁找麻烦，企图将花姐逼出幽都，所以为了避免横生事端，倚楼阁已经关闭十日有余，楼里的女孩子也是个个人心惶惶。 花姐说到这里，泣不成声道：“我已经这把年纪了，早已无家无亲，倘若离开幽都，再到别处营生，谈何容易？他这不是让我往死里逼么？正是了，我若是死了，那段过往，便永远不为外人所知，他或许还会高兴的笑出来！” 我怒而拍桌道：“真是可恶，他叫什么名字？我回去查查，不信揪不出他的尾巴！” 花姐渐渐止住哭声，道：“算了罢，他如今的身份，我一个老百姓又怎么能招惹得起？” 我气呼呼道：“你不敢招惹他，我可不怕！莫非这么多年了，你还对他没有忘情？” 花姐叹气，“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都这一大把年纪了，除了生存外，心中哪还有情爱？每每想到过往那些经历，都恨得咬牙切齿……今天也就是见了你，才说这许多话，否则我宁愿将它们烂在肚子里，也决不会与外人提起！” 我拉住花姐的手说：“那便好，有我在，花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幽都的官员多了去，一个砖头掉下来都能砸到几个，他才调任回来就敢放肆胡为，真当人人都怕他么！” 花姐很是担心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认识许多大人物……可是你同那位大人之前发生那么多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的，如今再掺和到这件事里，会不会被人闲言碎语？” 谁会闲言碎语？除了那几个长老外，我也想不出还有旁人了。 反正他们对我从根上不满意，就算我做的再好，这些人依然能能挑出刺儿来。 更何况我自认光明磊落，行得正站得直，后头又有阿离撑腰，才不怕他们说什么！ 正准备回答花姐的话，外面却突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竟是方才守门的女子，一脸惊慌失措道：“不好了，不好啦，花姐，那位大人……又过来了，正带着人在外面敲门呢！” 花姐好不容易被我安定下来，这会儿又陡然脸色煞白，几无一点血色，颤声道：“又来了，带了多少官差？可是来封楼的？” 那女子道：“没有官差，旁边就跟了一个侍从！花姐，这门要不要开呀？” 我站起身来，冷笑道：“来了就好，省得我去找他了。花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会会他，等会儿把人领过来，你这架式一定要做足了。记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而他却反过来欠你的！” 花姐紧张地点点头，“那……小鱼儿，接下来就拜托你啦！” 第1007章 翻脸无情 我拍拍她的手，走出去，守门的女子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着急的时候，对方还在猛烈地敲，节奏急促而暴躁，好像随时都要破门而入似的。 我拉开门，看到了外面的两个人。 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侍从，虽然身着蓝色便服，但却满脸戾气，表情凶狠。 后面的年纪要长一些，四十出头的样子，保养的很好，眉目间还有一股书卷气，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确实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样子。不用说，他便是重伤花姐那个负心男了。 我拉门的动作很猛，侍从的手便尴尬的停留在半空，看到我愣了下，随即皱起眉毛，毫不客气的说：“敲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还以为你们都死在里面了！” 他这话说的难听，我很不爽的顶了回去，“厚颜无耻之人尚且活的好好的，我们又怎么会死呢。” 中年男人眉头微皱，年轻侍从却是按捺不住情绪，怒气冲冲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可知道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还真不知道。” 侍从冷笑，用眼睛斜瞪着我道：“那便竖着耳朵听好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幽都新任巡察使黄大人！” 我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巡察使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相当于纪律委员，没事就到处转转，看看有无违法乱纪的事，有则指出改正，无则褒扬嘉奖，回来向领导打打小报告什么的。 这姓黄的男人，四十多岁年纪，布衣出身，爬到这个位置也算是很厉害了。 许是我的反应太平淡了，侍从惊讶之余，还明显透着不满，“黄大人今日屈尊就访，你还像呆头鹅一样杵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人请进去，好生招待！” 我才要开口，却听黄大人在后面低声咳嗽了一声，侍从立刻噤声，退到边上。 他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微笑，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道：“我今天是来找你们管事的，手下人鲁莽，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我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倘若不是生气他的为人底细，他是怎么也看不出来，这竟是个狼心狗肺的薄情男。 不过他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神未免太灼热，看得人很不舒服。 我哼一声，将门拉开，道：“进来吧！” 黄大人进入了百花楼，视线却依旧停在我身上，“花姐可在里面？” 我说：“身体不适，在后院休息呢。” 黄大人微微一笑，对我的态度并不介意，反而客气道：“我看颇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敢问姑娘芳名？” 我笑笑，“当年你也是这么同花姐搭讪的么？” 他愣了片刻，笑容淡去，但是却依然镇定。 混迹官场多年的家伙，厚脸皮程度自然非同一般。 到了后院，花姐已经坐在停下等候了。 黄大人让侍从留在远处，自己同我一起过去。 到了那边后，花姐欠身行礼，“见过黄大人。” 她眼睛哭成了桃子，方才的妆全都花了，所以便干脆素着一张脸，面色惨白。 再加身处风月场所，常年敷粉涂脂，她的皮肤已经有了明显的岁月痕迹，同养尊处优的黄大人比起来，就好像大了足足十多岁。 黄大人抬起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但却很谨慎的保持距离。 他们两人寒暄的时候，我便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方才出门儿的时候，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这电灯泡自己是当定了。我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是怎样披着人皮行恶事！ 黄大人瞟我一眼，脸上虽然有惊讶之色，但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花姐请其坐下，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倒茶，我抢先一步将茶壶提起来，倒了一杯。 拿起来犹豫了一下，黄大人便要伸手来接，我便蓦然转了个方向，将它放到了花姐面前。 复又倒了一杯，自己端起来慢慢品。 见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不说，我便腆着脸道：“你们该喝喝、该说说，不必管我！” 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悄悄打量这位黄大人。 这男的为官多年城府极深，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花姐与我相熟，倒也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幽幽道：“不知道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为何事？” 黄大人摸了一下袖子，目光扫向我这边，好像要掏什么东西，却又顾忌我的存在，于是便将手放了下去。 “没有事便不能来找你了么？我与芙蕖是故人，如今在幽都也没什么亲人，所以想到你便格外亲切……” 花姐叹气，“你还是唤我花姐吧，什么芙蕖，二十年前便已经死了。” 黄大人眸光闪动，到底是碍于我在旁边，不好说话。 思索了片刻，冲我笑道：“小姑娘，能不能容我们两个单独说会儿话？” 我眨眨眼睛，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倒是花姐，伸手拍了拍我的手，“放心吧，我没事的，人都来了，就让他把话说清楚吧。” 我站起身来，慢吞吞的走到不远处的假山下坐了。 这个距离，对普通的人而言已经很远。但是对我的耳朵来说，就是那边有一根针落地，这边也能够清楚听到声音。 花姐垂头道：“你说罢。” 黄大人侧一下身，背着我将藏在袖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推到花姐面前，“这些钱你收着，离开幽都后，可以用它买处宅院，添几分薄田，余日生活想必应该足够了。不要拒绝，这不是我给你的钱，而是当年你借给我的，如今连本带利一并还你了，自次以后，我们两人便再不相欠。” 花姐苦笑，却依然摇头，“你把钱收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费心思到这里来，我这辈子已经飘泊够了，好不容易有个安身的场所，是不会离开此处的。” 黄大人声音压的很低，“你当真不走？” 花姐声音颤抖，但却语气坚定道：“不走。” 黄大人将银票悄然握在手中，“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第1008章 有眼无珠 花姐看着昔日的情人，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我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你、你还想怎样？你做你的巡察使，我经营我的生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此再也不来往，这难道还不够吗？” 黄大人幽幽道：“当然不够，官场之事，岂是你这种妇人能够明白的？倘若有朝一日，有心人将这段往事挖了出来，我又该如何在朝中立足？我今日好话说尽，也将当年欠奉的钱财分文不少全都送还，你却还在执迷不悟，又是何苦？” 花姐道：“我早已经悟了，对你再无任何念想，只是你心里容不下我罢了。” 两人将话都说到了这一步，黄大人也终于彻底撕破伪装，“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幽都城中积攒了不少人脉，但是那又如何？你无儿无女的连个依傍都没有，那些人平常到这边来快活，所以表面上装作与你亲近，但实际上哪个会与你这种人交心？真正的遇上事，怕是个个跑得比兔子都快！陈芙蕖，你最好识相一点，尽快收拾东西今晚离开，我明天会亲自过来确认，到时候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 花姐这会儿眼泪流到腮边，都忘记了擦拭，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人。 “你……当真是想把我往死里逼！” “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莫冤枉了好人。” 听到这里，我已经按捺不住肚子里的火了。 情绪濒临崩溃的花姐，冷不丁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字字血泪道：“我真是恨，自己这些年有眼无珠，把禽兽当作了人！” 这黄大人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身手却一点也不差，抬脚便将刀子踢飞，接着抬起手，还想对她有所动作。 我早已将石子捏在手中，只等一个爆发契机，他若是敢下手，我便给给他几分颜色看！ 黄大人果真是严谨的人，往后扫一眼，看到了我，不动声色的将银票藏好，站在那里不动了，看着花姐，一幅痛心疾首的神情。 见花姐身体摇摇欲坠，竟是要昏倒过去，我一个飞身上前将其扶住。 黄大人惊叹，“丫头好身手！” 我斜了他一眼，嘲讽道：“黄大人也不差，刚才那一脚若是踢偏些，这会儿怕是已经出人命了。” 他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盯着我道：“你年纪小，不懂我们之间的恩怨。我之所以说这番话，都是为了她好。” 花姐这会儿急火攻心，已经昏厥，这番动静已经惊动了方才开门女子，见此情形，连忙跑了过来，我把花姐交给她。 花姐已经离开，这黄大人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同我闲聊道：“小姑娘，我看你相貌不俗眼神清明，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我皱眉，“这里怎么了？” 他环顾四周，摇头道：“你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对女人而言这是虎狼之地，趁着年轻还是尽快离开吧，不必担心无法抽身，我可以同你们老板讨个人情，如果无家可归的话，可以到我府上安身，大富大贵无法保证，但起码让你衣食无忧。” 听到这里，我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无耻的狗男人，他既然知道这是让女人流血流泪的地方，便该体会到当年花姐当年多么艰难，但即便如此还是将积攒的钱财交给他！花姐二十年的风风雨雨的坎坷经历，在他眼中皆是不堪。 这男人如今发达显贵，便想用钱将过往全部埋葬，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什么到府上安身，讲难听些就是个通房丫头罢了，难怪一直觉得他眼神恶心兮兮的，却没想到竟然怀着这样的龌龊心思，他还当真敢想！ 我冷笑一声，“我好得很，不必黄大人操心，倒是你初回幽都，便如此张狂凶残，该好好想想能否保证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他怕是万万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番话来，所以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古怪神情。 倒是跟随他的侍从，早已按耐不住跑了过来，想必日常嚣张惯了，举起手来，劈头便是一个耳光打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那壮汉便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我心口恨意难消，还上去踩了两脚。 这两下可不轻，侍从噗一声喷出两口血来。 这回不止不是他，就连黄大人，都震惊的倒退了两步。 虽然很不齿这家伙的为人，可他如今身份依然是朝廷命官，我若出手教训，到底不合规矩，所以想了想，强行压下不痛快，将那侍从一脚踢开。 同那黄大人道：“你同花姐的过往，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今日之事会全都看到、听到了，黄大人以权谋私，恐逼良民，自己身上都是一身骚，又哪来的脸去纠察别人？” 那侍从理智虽然还在，但却被我打得说不出话来，爬起来后畏畏缩缩退到黄大人旁边，一个字也不敢说。 黄大人见状，立刻冷脸扬声道：“我原本一番好心，以为能将你救出这是非之地，却不曾想被你这恶女反咬一口！今日之辱，我记下来了，明天再看你还如何嚣张！” 我叉腰笑道：“你最好记下，最好来报复，咱们最好来立个誓，哪个不来，就是缩头乌龟王八蛋！” 黄大人气的火冒三丈，奈何被我方才的架势吓到不敢上前，瞪一眼旁边的侍从后愤然离去。 我回过头来，想去房里看望花姐，却不曾想方才的女子已经吓傻在那里了。 她这里的女孩子，大多柔柔弱弱，抚琴吟诗的，何曾见过我这般凶悍野蛮的？ 双腿抖个不停，眼眸却失了神，连叫几声都不回应。 我索性不再理了，到房间里后，花姐已经醒过来了，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一脸茫然。 我安慰她说：“您放心，回去之后我就找人守着这里，看他们哪个敢来！” 花姐微微点头，“那便辛苦你了……” 我说：“花姐，你可别为这样的人渣难过了。” 花姐失神苦笑，“我不是为他难过，只是痛恨自己过去有眼无珠罢了。” 第1009章 东窗事发 我安慰了会儿，又担心那黄大人夜里来捣乱，所以得在白天做好部署，于是便告辞离去。 临走的时候吩咐那看门的女子，要她将门窗竖闭，无论是谁敲门一律不开。 倘若有人敢硬闯，他们扯着嗓子敲打鼓盆，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就闹出多大的动静。 女子只顾点头，连眼神都不敢与我对视。 出了倚楼阁后，还是不放心，本来想直接去守城驿馆找寂树的，但是中途却遇着梦魇。 因为穿着一身大红衣服，肤色又黑，所以老远就看到人了。 它兴奋地抛弃同伴，朝我这边飞跑过来，“小主人，您怎么在这里？” 我说：“来看望一个朋友，你人这是……” 梦魇喜滋滋道：“一帮朋友方才在酒楼为我设宴庆祝。” 我意外，“庆祝什么？” 梦魇道：“小主人难道忘记了吗，就是浴风姬柔的事啊，大人升我职啦。” 我愣了下，很快想起来，数日前，苏决被困牢狱，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浴风姬柔的下落，所以梦魇便到苏决梦中，探听出了她的藏身之地琥珀谷。 记得当日离开的时候它垂头丧气的，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得知它升了职，我也很高兴，连道几声恭喜。 梦魇开心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开心的事，那便是苏决失忆了，我同他的过往彻底一笔勾消，所以再也不用像过去一样畏畏缩缩的躲着他了。这两件事，全都依仗小主人，什么时候方便，我请您吃大餐！” 我连忙道：“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今日不成。” 梦魇打量我道：“我看小主人神情匆忙，面容似带忧虑，可是有什么烦恼之事？” 我这会儿刚好有些饿了，便到路边面馆叫了点简单吃的，顺便将倚楼阁的事情告诉它。 梦魇听完之后愤怒拍桌，“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小主人就放心好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我不解道：“你能做什么啊。” 梦魇道：“当然是给他造几个真假难辨的梦了，您就放心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保证把他悄无声息的给办了！” 我知道它的手段，又是些梦里找厕所啊、胡乱编排别人儿子是隔壁老王之类的损招，所以笑笑也没往心里去。 吃过面之后，梦魇便道：“小主人尽管回去，守城驿馆那边小妖去说就好。” 我点头，“那就有劳你啦。” 说完召唤出月神鸦，飞速赶回幽冥殿去。 阿离这会儿恰巧已经忙完了，于是我便把今日所见所闻全部跟他说了一遍，末了愤愤不平道：“你不知道那个老家伙看我眼神有多恶心，他还想让我回去给他暖床呢，呸！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老不羞的！” 阿离面沉如水，“我会去查实的，如果确定其人品有问题，一定从重处置。” 我大力点头，“人品不行，专业能力再强都不能要！花姐那边我已经通知寂树留意了，那老家伙要是敢有任何不轨之矩，反倒给了我们证据！” 阿离伸手摸摸我的脸，神情有些复杂。 我不自在道：“你看什么？” 阿离慢吞吞道：“看你生的这么漂亮，也不知道私底下有多少人惦记，想到这一点，我就牙痒痒……” 我哭笑不得，反复亲了他好几下，对方脸色方才逐渐缓和下来。 次日清晨一大早，我便迫不及待的去倚楼阁。 结果前脚才出宫，后脚就被人跟上了。 飞快的转了几个来回，将对方卡在了胡同里，对方拉下脸上的面纱后，我吃了一惊，竟是梦魇！ “好好的，你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鬼鬼祟祟的跟着我！” 梦魇连忙伸出手指，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左右查看了一番，方才凑上前来，小心翼翼道：“不好了，小主人，我闯祸啦！这回您一定得帮帮我，要不然，我可真是没救了！” 我听它说的严重，便正色道：“发生什么事了？” 梦魇道：“昨天听了小主人的话后，我心里边一直惦记着，希望能给您出口气，回到校事府后，立刻编造了几个梦境，本想给那姓黄的一点颜色，却不曾想……竟是把人给逼死了！” 我吓了一跳，“等等……你把话说清楚，谁死了？” 梦魇道：“就是那个姓黄的巡察使，他死啦。” “怎么死的？” “自杀……应该是被我的梦中梦吓死的。” 我倒吸口凉气，“你到底编了什么梦境？” 梦魇道：“编了三个梦中梦，一个是他被冥王大人削了官职成为阶下囚，以作警示。二是他老婆与人偷情，捉奸在床，同时也知道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第三个就是他成了软蛋男，从此再也无法接近女人……” 呃哦，这三个梦境，倒是跟我预想的差不多。 这姓黄的也是见多识广，久历官场了，脸皮也是厚到不能再厚，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三个梦中梦吓死？ 我半信半疑道：“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 梦魇点头，“确定，本来只编了三个梦中梦，造完之后谢谢了片刻，又突发灵感，于是又临时创作了一个，可是第四个梦却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了……我心中忐忑，担心他出了意外，于是便亲自前往探看，没想到，果真直条条的悬挂在房梁之上！眼珠子鼓着，身体还带着余温，人却是已经死透了！姓黄的官职可不小，万一追究起来，那可如何是好？依照幽律，杀人是要偿命的，呜呜呜呜……我昨天还为升官而高兴，今天就背了人命，心中慌乱乱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便在宫门前守着，希望你能帮忙拿个主意。若是有一日，悟不出东窗事发，您也好在大人跟前为我说几句好话！” 我定了定神，拍拍它的肩膀，道：“造梦的事，你不也没对外人说么？” 梦魇道：“我这人疑心重，做坏事的时候，谁都不会说！” “那你怕什么？”我握拳咳嗽了两声，心虚道：“那样一个人渣，死便死了，从现在起，你要沉住气，回校事府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果真的被查出来，我会给你帮忙兜着的！” 第1010章 傲慢公主 听完我的话以后，梦魇依旧惴惴不安，再三叮嘱道：“小主任，我这次就把性命交到你手里啦，你可千万务必得罩住我！” 告别梦魇以后，我去依楼阁看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便安心转了回来。 到了幽冥殿后，已是正午时分，官员们都已退朝，大殿上只剩下稀疏几个人。 我心里想着黄大人的事，不便贸然进去，索性就站在外面等着，同时耳朵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巡察使可不是普通小官，如果出事了，第一时间肯定要上报的，也不知道阿离这会儿知道了没有？正在我满心疑虑的时候，忽听有人出声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件事要汇报。” 阿离淡淡道：“什么事，说吧。” 那人小心翼翼道：“当然可还记得新调回幽都的巡察使黄忠大人？” 阿离道：“黄忠？” 官员压着声音道：“就是黄文普大人，清池长老的私下收的义子，因为感谢清池长老的提拔之恩，故将名字改成了忠字，这么多年一直避嫌在外任职。清池长老膝下无子，近来说是年迈无人照顾，才将其召回幽都……” 听到这里我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探头往里面打量。 只见那官员一脸犹豫之色，显然是心存畏惧，不敢直言。 我只知道这黄大人不是个好东西，却没想到，竟然还与清池长老有关系纠缠。 如此一来，事情好像就更麻烦了，我紧张的握紧了手指。 阿离素来过目不忘，朝中官员但凡能说出名字的，他都能了如指掌。 这会儿听到那官员提起黄忠，竟是露了恍然之神，仿佛是才想起来一般，道：“原来是他，不久前我好像签过关于他的调任书。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过几日便要入住巡查府了。” 官员连忙道：“当然说的对，可是就在昨晚，这位黄大人居然出事了……” 阿离道：“把话说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 官员这才道：“今早有人发现，黄忠竟然上吊自缢了，始终凄惨面容恐怖，仿佛生前受了极大的惊吓……接到报案以后，下官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敢对外声张，害怕引起百姓恐慌猜测。所以这会儿消息还在封锁，并未对外公布。方才殿上人多，属下不敢直言，是故拖到这会儿才来请教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阿离道：“确定是自缢么？” 官员道：“下官一大早便亲自去验看过尸首，仵作也察看过，确实为自杀。” 阿离道：“如此，那就按照流程处理吧，该告知家属告知家属，将验尸报告贴出来，公之于众，至于市间流言蜚语，那是阻挡不了的，就由着它们去吧。” 听他这么说，官员依然面忧虑，“大人说的是，但下官却依然担心，怕清池长老知道这件事……” 阿离却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清池长老消息有多灵，就算你封锁了消息，他也未必会被蒙在鼓里。” 官员这才点头称是退下去了，我心里忐忑不已，本来就是想吓吓他，没想到竟然闹出了人命，再加上清池长老的关系，如今局面好像变得更复杂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殿里有人道：“人都走了，还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定了定神，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他拿起案上的卷宗，交给旁边的侍从，自己则起身走到我跟前。盯着我看了会儿，道：“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本来想如实说的，可是又担心出卖了梦魇，它也是一番好心帮助于我，万一追究起来……还是暂时瞒着吧。 想到这儿，我便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没事。” 阿离笑笑，“没事就好，你这几天总往外外跑，是不是有些闷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问这个做什么？” 他说：“这两天忙完了，我带你去一个新奇的地方转转。” 我立刻将黄忠的事抛到脑后，“什么地方？” 阿离道：“巫咸国。” 我立刻精神振奋，“有消息传回来了吗？” “嗯，隐域基本位置已经确定了，只是风土民情还很陌生，在解决那里之前，有必要亲自去经历探听一番，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有有有！” 他说：“那就好。” 说罢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我将其打开，发现是对巫咸国情况的介绍。 除此之外，上面还揭露了一个秘密，那就是红衣女子的身份，竟是巫咸国的公主。 公主年方十六，生得美丽动人，颇受大家喜爱，只是脾气火爆无人敢惹。 这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趁着老国王出游之际，悄悄带了六名镇国灵巫，前往幽都，不惜一切代价救走月渐寒。 看完之后，我同阿离道：“原来竟是一国公主，难怪我听她说话的语气跟常人不同。幽都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你当真要以身涉险，亲自前去探看么？” 阿离道：“这些年两边鲜少有往来，我到时候乔装打扮一下，同你简装出行，算不上涉险，就是寻个机会游玩闲逛罢了。” 我们正在这边交流着，忽听外面传来匆忙脚步声，侍者小跑进来，低声道：“大人，清池长老求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这边还没离开，他就已经得到消息杀过来了。 这老头有多固执、阴险，我可不止一次见识过！ 阿离淡淡道：“请他进来。” 我心里有鬼，害怕被对方看出异样来，连忙躲到屏风后面，并叮嘱阿离，“别往这边看，别让他发现我在这儿！” 阿离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这屏风是薄纱制成的，从里面可以看清外面的情形，但是从外面却什么也看不到。 只见清池长老拒绝了侍者搀扶，脚步踉跄的走进来。 他这会儿的样子竟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以前虽然看起来年纪很大，但却神采奕奕的。 这会儿颧骨高高凸起，脸皮上的肉都垂了下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方才刚哭过！ 第1011章 可怕男人 自从上次祭天坛大婚之事后，阿离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冷落于他。 清池长在官场混迹多年，又岂会浑然不觉？自知做了亏心事，也无颜面来在幽冥大殿上见阿离的，所以这些天全都以身体不好的理由在家静养，至于实情究竟是真是假，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清池长老走进来后，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阿离连忙走下来，近前搀扶，“清池长老，您这么大年纪，早免了跪拜之礼，今日这是所谓何故？” 清池长老抬头看着他，神色凄哀眼中亦有泪光，“大人知道，老夫虽然一生富贵，然而却命不好，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能生个儿孙来，后继无人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收养了个义子，想着老来夫妇身边也能有个人气儿。百年之后，坟前也能有烧纸送终的人。却不曾想才将他召回来几日，小儿便惨死幽都，请大人务必为我做主，查出真凶啊！” 阿离将他搀扶起来，叹了一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长老节哀。这件事我也是方才听说的，生而为人不易，有什么事也不应该寻短见啊，这决定实在太过草率冒失了……” 清池长老红着眼睛道：“不，这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是谋杀！” 阿离迟疑了下，“长老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清池长老道：“我得了消息后，便去查验尸首，询问小儿身边随行的侍者，在事发前一晚，他们两人曾经去过一个地方拜访故人，过程中还发生了武力冲突。回来当晚，小儿便暴毙身亡，而且还做出了自缢的假象，所以我猜想，此事一定与那人有关！恳请大人再给我一天时间，暂时不要对外宣布，以免打草惊蛇，待我查出真凶后，一定亲手将其公示于众！” 听到这里，我心中便咯噔一声。 他口中所谓的武力冲突之人，那不就是我本人吗？ 如果让他查上去，凭着老头颠倒黑白的本事，别说是查出我来，怕是花姐、梦魇全都逃脱不掉！ 本来是想出于好心报不平，却不曾想竟惹出这么一串麻烦事来。 这件事也算吃了个教训，从此以后务必要谨言慎行，再不能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我在这儿默默忏悔的时候，阿离沉吟了片刻，“长老确定一日足够？” 清池长老道：“一日足够，一个民妇而已，我就不信她敢包庇真凶，有所隐瞒！” 阿离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应允了你。朝中不可一日无长老，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早日回来议事主持大局啊。” 清池长老又象征性的落了几滴泪，说了一番感激的话。 这些我便听不进去了，这些为官之人，个个比戏台上的角儿还能演，真真假假的让人看了反感。 清池长老谢过阿离后，又匆忙离去，我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知道眼下形势危急，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便老老实实交代了所有的事。 末了道：“梦魇只是造了三个梦中梦而已，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而清池要揪出的所谓真凶，那也就是我，等他到了花姐那里，少不了出言刁难她……那可怎么办啊？” 阿离笑着摸了我的头，“放心，他不敢。” 我半信半疑道：“当真么？这清池长老可不是什么善茬，在你面前服服帖帖的样子，人后却是凶险又诡诈！我倒是不怕他，就担心他会屈打成招牵连了无辜之人……” 阿离道：“说无辜，你其实也是无辜者。真正逼死黄忠的人，是我。” 我错愕，“啊？” 阿离道：“黄忠谨慎小心，你昨日的反应，必然引起了他的疑心，回去之后少不了查你的来历，知道你我的关系后，他便知道自己从此前途无光，又担心我会敲打报复，索性自我了结，此人品性差，倒是颇为识趣。” 我听完了后，将事情迅速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发现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我问：“他如果不死，你会敲打报复他么？” 阿离说：“当然，我是什么为人？你难道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也是，黄忠虽然这些年没呆在幽都，但是应该对位冥王大人秉性和手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宁愿放弃所有生机自杀，也不愿落在他手里，可见面前这男人有多可怕！ 我抚额，“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阿离道：“你也没问啊，而且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有趣。” “黄忠这些年为官如何？” “谨小慎微，表面上看是清廉，但实际上却收了不少贿赂，甚至还在玉山城污蔑了几条人命，这样的官员死不足惜。”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是想到花姐那边，还是有些担忧。 阿离揽住我的妥道：“清池长老在朝多年，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等他查出所谓的真相，绝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义子，再给自己添任何麻烦。” 阿离素来思维缜密，判断很少出错，但即便如此，黄昏时，我还是悄悄忍不住去倚楼阁探望。 见了花姐，见她平安无事，我便试探道：“今日有清池长老过来，有没有为难于你？” 花姐虚弱的笑了笑，“他来之后，便咄咄逼人的询问我，当日殴打黄忠属下的是何人？我怕给你添麻烦，所以不肯说，但楼里守门的女孩，却是被这阵仗吓坏了，所以将你给卖了。那老头听完之后脸色骤变，我心道不好，谁知接下来他的态度却缓和了许多，临走的时候甚至还安慰了我几句，并不曾找什么麻烦。” “那就好！”我拉住她的手，满心愧疚道：“黄忠的事，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花姐道：“那是他的命，怪不得别人。你不必担心我，这么多年我早已经想开了。” 自从关门后，这楼里便一直很冷清，这会儿过来，发现更是平静得吓人，于是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花姐长叹一声，这才将实情娓娓道来！ 第1012章 来日方长 原来在我到来之前，她便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边是关闭倚楼阁，将所有人常驻的姑娘都遣送走了。 花姐用充满愧疚的语气道：“这楼是当年段老板交到我手中的，如今却要在我手里解散，所以是对不起他。段老板曾经说过，接手倚楼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那些无家可归的姑娘提供住处，其次才是赚钱。所以但凡她们寻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便可不留分文自行离去。此一时彼一时也，这几年来冥王大人推出了不少新政，异雀的生存环境都好了许多，能凭借自己双手活下去，谁还愿意出来卖笑为生呢？姑娘们各自离去，楼里的生意也是每况愈下，我一个人精力有限，如今也累了，于是便决定放手。”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泪湿了眼眶，拿起手帕擦了擦，道：“我已经决定将这里变卖，把所有钱财存起来，希望段老板与丘公子回来的时候，能一分不少的交还给两位，也算是未辜负这些年他们的信任。” 我对花姐的提议非常赞同，早就有心劝她离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今因为黄大人的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算是好事一件。 只是听到他提及段策，便不由想到了当年三人同道而行的那段少年时光，心中又是一阵唏嘘。原本以为关系亲密无间的小伙伴，长大成人后，就有了各自的选择与生活，从此断了交际。 以前我从未在花姐面前提及过段策，此刻见她心心念不忘，于是便将段策的全部说了出来。 花姐听完，亦是惊奇不已，“当年便觉得段老板容貌不凡气质异于常人，没想到体内竟然有白狐之血。他如今在青丘贵为狐王，成了一方霸主，我这心也总算是落下了。小鱼儿可知道丘公子的去向？我曾经派人去打探过，但是却无果而终。” 我笑笑，“他也好着呢，不过是被调到偏僻之地为官去了，不久前我还与他见过面。这是他父亲的决定，目的不过是历练他，相信过不了两年就回重返幽都的。到时候，大家还有机会再见。倒是花姐，你关闭了倚楼阁，自己又将去何处呢？” 花姐道：“我原本想在城中买一处宅院安身，思来想去却觉得不妥，干我这行的，虽然也曾表面风光，但是私底下说什么话的都有，幽都这种地方，左邻右舍未必容得下我。但是去别处又怕不适应，所以便决定在城外寻找一个住处，这样也方便以后生活。” 听到这里，我便自告奋勇道：“我对附近熟的很，刚好这两天也闲，便跟你一起去吧。找个风景好的住处，以后逢年过节，我也有个走亲戚串门儿的地方。” 阿离这几天忙着处理朝事，短时间内应该顾及不到我这边。 离开倚楼阁后，我又去见了梦魇，告诉他黄大人之事已经了结，要他不必挂心。 梦魇却依旧愁眉不展，不住地长吁短叹。 我好奇道：“你怎么了？还有别的心事吗？” 梦魇为难的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吞吞吐吐道：“我今早在校事府门口，遇到苏决了。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从他眼中，我却感受到了一股要杀人般的凶光……一上午都惴惴不安的，怀疑这家伙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失忆，而是伪装出来的！” “啊？”我摸了摸下巴，当时在牢狱之中，曾经亲眼见证过他的颓废不堪。 然而短短两日，便已经恢复成了往常那个容光焕发的大祭师，提起浴风姬柔的死因，脸上也没有任何动容哀伤的表情。原本以为是吃了寂树所赠药丸的关系，所以觉得这份转变很是理所当然。但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那家伙就太可怕了！ 梦魇说完话后，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道：“真的，你以后得提防着他，那家伙果真不是好惹的……我原本以为他将前尘往事全都忘了，却没想到竟然还留有这么一手！”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以后行事尽量低调些，近日没有要睡的话，尽量不要外出，免得与他正面碰上。” 梦魇垂头丧气道：“也只好如此了，果真碰上，单是浴风姬柔的事，就怕他会宰了我……” 我笑笑，自认对苏决还算了解，他却心胸狭窄，但却没有存心置梦魇于死地。否则的话，凭借他的本事，也不会拖到今天。之所以老是暗戳戳的恐吓梦魇，怕是想要达到让其生不如死的目的，这心事不可谓不毒。 然而这些话我却没有告诉梦魇，这家伙实在太容易得意忘形了，如果让它知道了，说不定以后会更嚣张。在幽都这种地方做事，还是心存畏惧的好。 因为了结了黄忠之事，所以回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到幽冥殿后，同阿离确认了出行的准确时间，说还需要两日，因为要安排大婚之事。 提到上次被浴风姬柔破坏的那场婚礼，他的眼神便闪过一丝阴戾。 我连忙拍拍胸口安抚他，“算了，算了，来日方长，时间有的是。” 因为上次的事，导致我现在对大婚也没什么兴趣。心想只要两人心意相通，这形式不作也罢。然而阿离却是不肯，他曾许诺过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非要将其实现了不可。 我劝不住，只好作罢，随他去了。 吃完饭的时候，我好奇的询问她，此行去巫咸国，都有谁一并前往。 阿离淡淡道：“只有你我俩人，我只想过一下二人世界，实在不想看到那些碍眼的家伙了。” 我哭笑不得，“那咱们两个人走，你那些属下，还有那些长老会放心吗？” 阿离面不改色道：“不管他们，我已经决定了。” 我只能感慨，位高权重，果然有任性的资本…… 次日清晨起了个大早，前去找花姐一并出城，在周边寻找住处。 在西城门入口不远处，有一片池塘，水清且浅，里面长着许多野荷花，风景秀丽宜人。 在池塘旁边，刚好有一处宅院，虽然位置不大，但却胜在僻静幽雅，很是难得！ 第1013章 家中有鬼 最让我安心的是，站在门口眺望远方，不仅可以看到守城的门卫，这个宅院旁边还有一个茅草木屋，门口圈养着几只鸡鸭，显然还有邻居入住。 本来还担心这郊外之地，无人照应，这下全都齐备了。 于是当即联系这宅院的主人，开出的价格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不是太贵，而是太便宜了，简直就像白送的一样！ 然而天上不会掉馅儿饼，如此便宜的价格，去买到一处这样的宅院，难免惹人生疑。 好在这主人也是个实在人，问了原因后，便如实相告说：“不瞒两位，这宅院之所以如此便宜，是因为时常闹鬼……我已经卖了七八次，但每次转手都不会超过三天，对方便会提出退款。这次老父亲生了重病，要我回乡探望，以后怕是不再回来了。所以不得已才将价格对折，不求赚钱，只盼筹个路费。这院子里外两位都已经看过，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就算是不居住，买下来存放物品，当做仓库也是非常划算的。” 闹鬼？这理由我是信的。 只是不知道这宅院闹的什么鬼，守在幽都旁边，竟也没人过问？ 宅院主人叹气道：“这宅院是朋友相赠的，我有别的住处，所以此地一直空闲，久而久之就传出了闹鬼的消息，也曾找天师来看过几次，但是都查不出原因，而且要价非常贵，所以也就作罢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还有些疑虑，自己做倒是不怕，就担心花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万一遇上了邪祟之类的，怕是有麻烦。 花姐听完，却是面色不改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恶人，比鬼怪还要多，所以什么也不怕。这价格实在低了些，我再多加两成给你吧！” 说罢，便当即掏出钱来付款，那宅院主人也是个爽利的，立刻将宅契交付。 临走之前不忘交待，夜晚如果在此处居住，尽量待在房中，减少院中走动行为，免得横生枝节。 院子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花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很是高兴，迫不及待的雇人将东西全部搬过来。这些人手快脚快，很快这庭院便焕然一新。 在他们收拾的时候，我就在院子里闲转，将边边角角全部检查一遍，却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就此离去的话却是放心不下，于是传信回去给阿离，告诉他今晚不回去了，而是改守在花姐这里，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鬼究竟是什么东西。 晚上花姐亲自下厨，为我做了一桌丰盛饭菜。 她的手艺非常好，而且深知我的口味，想到以后有了蹭饭的地方，我便心中窃喜。 花姐看出我的心思，微笑道：“我单独为你打扫出来一间房子，常年留着，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便过来。” 我高兴极了，忍不住上前抱住她，“花姐，你人真好！” 花姐看着我，却是一脸宠溺道：“也就是你这丫头，不嫌弃我的身份吧，我这样的人走出去，哪个女人不是避之不及？虽说在倚楼阁混得不差，但是走出去后，那些人在私底下说什么话的都有。” 我说：“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至于别的随他们说去，反正也不掉一块肉！” 天黑下来，花姐便有了困意。 她这些年劳累惯了，如今松懈下来，便一点也熬不起了。 而我却没有一点困意，坐在灯下，将《清平异妖志》拿出来，慢慢翻看。 正看得入神时，缝隙里却突然刮起了一股怪风，油灯噗的灭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窗边闪了过去。 我立刻振作精神，扬声道：“谁在那里？” 外面一片死寂，半晌无人回应， 我未作任何迟疑，便打开房门追出去。 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对方却消失了踪迹。 这夜没有月亮，周围也没有亮光，夜色黑幽幽的，伸手不见五指。 就算是凭着我的眼力，分辨东西也很困难。 狐疑的打量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动静，可方才的影子，却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看起来似乎是个人，但却比人类瘦小，就像个小孩子，莫非就是传说中居住在院子里的鬼？ 想到这儿，我便将腰身弯下去，抱住肩头，作出畏惧害怕的样子，瑟瑟发抖道道：“你是谁？究竟是人是鬼想做什么？” 看到我的反应后，对方果真满意，某种突然发出桀桀怪笑，一笑一打结，在这安静的夜晚，听起来尤为恐怖。 我伸出手，抓住门前的扫把，对着面前空气胡乱挥舞。 对方显得越发得意忘形，笑声也越发响亮。 而我却模糊辨认出了它的藏身方位，竟是在屋檐下方。因为避光，那里比下面还要黑。 那东西张着双臂，就像是只巨型蝙蝠，紧紧贴在木椽下面。 具体细节看不清楚，只能从轮廓上分辨出来，有头有手有脚，比例相近人却是透着妖气。 看到这里，我心里便有了主意，对准它的屁股掷出手中的扫把，对方嗷叫一声，自上方跌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落到了院子里。 我早有预备，立刻伸出双手，准备将其拿下。 然而对方体型虽然看起来毛茸茸的，但是身体却油光水滑，似乎分泌着一层滑溜溜的粘液，好像是条泥鳅，怎么也抓不住它。 对方跳起来，捂着屁股便逃，我担心它隐藏到外面，山林之中更难寻走，于是当机立断，从靴中拔出匕首，对准它的脚嗖一声甩了出去。 匕首直接穿过脚掌，将那妖怪深深订在地面上，这会儿它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从七色袋中掏出烛女，将其吹燃，灯光亮起来，才发现院子里的家伙，竟是一只猴子状的小妖怪，只是双耳是尖的，看起来就像山中精灵。 虽然龇牙咧嘴的作愤怒状，但却并不可怕，而且嘴角弧度上扬，就好像是在笑一样。 打量清楚后它的模样，我心中便有了大致目标。 第1014章 已经从良 这是一种名为笑童的小妖怪，当对上人类的时候，无论多么愤怒、忧伤，脸上都是保持着微笑。相比较大人而言，它们更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耍，是非常易居家宅的小妖怪，心是单纯，基本上没有什么恶念，所以也很少出现伤人事件。 想到这儿，我便将烛女放在地板上，询问道：“你为什么装神弄鬼捉弄别人？” 小家伙显然不想理我，将头偏了过去，站在那里不肯动。 我恐吓它说：“你要是不肯说，我就把你带到幽都城中卖了哦。” 对方僵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呢喃出声，声音也像极了孩童。 “我原本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小妖怪，来到此处后，发现没有人居住，于是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时间久了，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六年前，这里突然搬来了一户人家，而且还带着一个孩子，我很喜欢他，所以经常与他一块玩耍。有一天，孩子独自在池塘边玩耍，不慎落水后，我便把它救了出来，结果被其家人看到，今将我当成了伤人的妖怪，不听从解释也就罢了，甚至事后还请道士过来捉拿我。我很伤心，从此便立誓，不与人类不来往。至那以后，凡是搬来居住的人，都被我接二连三的吓跑了。” 说到这里，它很是委屈的望着我，“尽管如此，但我从来不曾伤人，只是将他们吓走而已，真的。” 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发现这小妖怪年纪不大，眼神也很天真，于是便将匕首拔了出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将其逐走的话，又唯恐它到别处吓人。 可若是留下来，这毕竟是花姐的地方。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花姐却被吵醒了，披着衣衫走出来，见此情形后，吓得捂住了嘴巴。 我将事情经过同她说了一遍，末了道：“花姐，你说怎么办？” 小猴子揉着眼睛，看起来惨兮兮的。 我见它脚上血流不止，便将随身带的创伤药拿出来给它涂上。 笑童带着哭腔道：“我明白你们的为难之处，你们放过我吧，我这就离开，保证再也不回来了！” 我点点头，笑童正准备垂头丧气离去，花姐却突然出声道：“站住。” 小猴子茫然，“还有什么事吗？” 花姐叹气道：“我一个人独自在这里也挺寂寞，那你在这里陪着也好。这地方足够大，多你一个不多，留下来吧！” 小猴子听完之后，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您这是说真的么？” 花姐点头，“我虽然生平没有接触过妖怪，但也知道，就算是妖怪，也不全然都是坏的，你叫什么，平常又喜欢吃什么？我以后准备饭食的时候，可以为你多做一份。” 小猴子连忙摆手，“我叫笑童，平常吃花喝露为生，秋天的时候会采集果子，储备食物，所以夫人不必我生存担忧。平日里最喜欢寄居在屋檐之下，夫人能容留小妖，为在下留一片遮风挡雨的地方，笑童已是感激不尽了。夫人以后若有什么吩咐，只要开口，小妖一定竭尽全力助您达成心愿！” 花姐微笑，“您太客气啦。” 待伤口恢复一些，小猴子好奇的打量我，“你是什么人？为何对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便将匕首收了起来，告诉它我有许多妖怪朋友，自己也曾到过九重天东荒，所以只要不为恶、胡乱伤人，便对它们没有任何成见。 小猴子很是兴奋，“我也是东荒出生的呢，只是喜欢人类，所以长大以后才悄悄跑了出来。听闻幽都风云人物众多，很是仰慕，但也心存畏惧，不敢进城，只敢居住在此地。” 这笑童因为亲近人类，所以虽然长的像猴子，但身上却穿着小孩子的衣服。 只是布料明显有些年头，已经破烂不堪了。 花姐手巧，便拿出一块素净的布料，为它改做了两套新衣服。 小猴子穿着新衣，带着新帽子，高兴的上窜下跳。 花姐见她如此天真浪漫，也颇为喜欢。 安置好笑童后，听说已经朦朦亮了，花姐发现我打哈欠，便劝道：“赶快去房间休息，我准备做饭，等下不必着急，回去吃了饭再说。” 我点点头，迷迷糊糊转回房中，倒头便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男人的吵闹声。 我头发乱蓬蓬的，不方便直接出去见人，于是将窗户撬开一条缝隙，从里往外看。 只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中年男人，此刻正笑嘻嘻的围着花姐打转。 一边调戏一边动手动脚，“这不是倚楼阁的老鸨么，我以前见过，但是兜里没有钱，所以只能在门口晃悠，从来不敢进去。听说那里关了门，怎么选择在这里安家？如此偏僻荒凉的地方，你一个女人家就不害怕么？” “我听说你叫什么花姐，常年笑得跟朵花一样，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却也别有风韵。今天有缘遇上了，能不能为我们唱支曲儿跳个舞？” 花姐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已经从良，你们若是再来骚扰，我便要报官了。” 男人依旧笑嘻嘻的，毫无惧意，“哟，还生气了。你这是何必呢，一个女人家住在这种地方，万一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方便不是？而且听说这处宅院还时常闹鬼，难道你就不害怕吗？给爷们儿说几句话好听话，大家伙可在夜晚轮流过来陪你，好不好啊姐姐？” 我听了大为恼火，正要出去，却听到一个冷冽的老声斥责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声音，竟然莫名偷着几分熟悉。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赫然是清池长老的夫人，银霜婆婆。 早就知道她在郊外居住，却没想到真在花姐的隔壁！ 而且竟然就住在那间简陋的茅草屋里，再想想清池长老那富丽堂皇的别院，这老夫妻生活，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银霜婆婆的身世，幽都城中的权贵全都清楚，但是这些乡野痞子岂会知道？ 第1015章 目空一切 所以这群人非但没有收手，反而愈发得意，“老婆婆，您都已经两脚进棺材的人了，还管这闲事做什么？是嫌命太长了嘛？而且，你可知道这女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银霜婆婆拄着拐杖走来，冷声道：“我不知道她以前做什么的，只知道依照幽律，非法入户调戏妇人，至少监禁三年！” 听她这么说，那些痞子脸上便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该死的老婆子，不管你的事，赶快滚蛋！” 其中有一个身材魁武的，甚至想动手去抓银霜婆婆的拐杖。 老太太其实吃素的主？单手将拐杖一挑，那家伙便飞了出去。 看银霜婆婆的身手，我猜测她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厉害，只是现在已经过了百岁高龄，对方又人多势众，所以难免吃亏。 才念才动，其中一个人便拔出刀子，在他手臂上淬不及防的划了下。 我见状，立刻推开窗户，飞身出去阻止，将银霜婆婆挡在身后。 其中两个痞子见了我，眼晴陡然发亮，笑嘻嘻道：“难怪这女人不让我们进去呢，感情锅里面还藏着个小娇娘，早知道有年轻的，谁还要理会这半老徐娘？” 我心下恼怒，毫不客气的将其教训了一顿。 这家伙空有一身蛮力罢了，三拳两脚便都被我打倒在地，为了泄愤，我甚至把出刀子在他们每人脸上划了一下。 这下众痞子全都吓得魂飞魄散，其中有一个胆小的，甚至还尿了裤子。 更巧的是，巡城守卫正在附近交接，看到动静后便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为首的，竟是寂树的属下。 看到我后便客气地打了招呼，并问清了缘由，我将痞子交给他处置，并叮嘱他们以后要照顾花姐这边。 那人道：“姑娘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严惩这些混蛋！竟敢在冥王大人眼皮底下犯事，当真是活腻歪了么！” 说着便一手提起两个，将人像鸡鸭似的给拎走了。 我松口气，经此一事，这些人应该不敢再胡闹了吧。 待他们走之后，我发现医生婆婆手臂上还在流血，于是便拿出金创药给其敷上。 整个过程影响，婆婆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复杂的盯着我。 我对这老太太并没有什么恶感，她虽同清池长老是夫妻关系，但是却与其划清界限，宁愿居住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愿留在城中享福，说明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 花姐已经做好了早饭，便热情地邀请医生婆婆留下来一起用餐。 银霜婆婆架不住花姐热情，便留了下来。 吃完早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起身告辞。 花姐送别时，银霜婆婆也跟了出来，不知何故，眼神中竟有一丝愧疚。 我猜想是因为大婚之事，对我而言，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所以便冲她笑笑，全然不放心上。 回到幽冥殿后，发现今天的阿离跟平常不一样。 换了一身青衣，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就像一个儒雅书生，跟往常在幽冥殿上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家伙……天然伪装，简直太强大了！ 我好奇道：“你今天不上朝？” 阿离笑笑，“事情都已经安置妥当了，此去巫咸国，我们有一个月时间，可以游山赏水，权当是大婚前的放松了。” 我才不信呢，这家伙根本不做没有目的无聊事，通常是不声不响的就把事情办了。 去洗了个澡，换身衣裳回来，发现阿离正在擦拭那张脸谱面具。 这是当年我们去瑶兰国的时候，被人赠送的。 我的那张面具，在打斗中被浴风姬柔弄烂了，他这张却依然保存完好。 他这副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所以干脆戴个面具，省却许多麻烦事，倒是有自知之明，我酸溜溜的想。 收拾妥当后，我们便乘坐月神鸦，趁着夜色溜出幽都。 虽然幽都上空层层守卫，但是在我们两个人的默契配合下，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悄然到了城外。 “知道你出来吗？”我狐疑地问，这可是整整一个月时间啊。要是让那些长老和文官知道，非发狂不可！ 阿离道：“我已经交代了苏决和左思，有要紧的事，随时可以用枯文蝶联系我。” 出城以后，我便枕着他的腿躺下来。 两人相识了这么多年，我在他面前早已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了，所以单独相处的时候，通常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阿离没说话，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沐浴着清凉夜风，我惬意的闭起眼睛，表面上在休息，但心里却是想个不停。 一会儿好奇那个传说中的巫咸国，一会儿揣测那位公主与月渐寒，两人之间究竟什么关系，才让那位公主不惜动用国之支柱千里迢迢来到幽都救人呢？ 月神鸦朝东边飞了一天一夜，只见山林越来越茂盛，而人烟则越发罕见。 林间小径上，不时有飞禽走兽游走其间，数千里山脉连绵不绝，盛夏之时，看到这么大一片新绿，让人感到身心舒畅，眼睛仿佛都被清洗了一遍似的。 出门之前，阿离曾经说过，这趟是出来游山赏水闲玩的。 我原本以为他是随便说说，上了路才发现，他竟然当真不着急。 刻意让月神鸦飞得很慢不说，偶尔看到沿途风景不错的地方，还会停下来，与我一并欣赏。 我同阿离同乘帝王鸦，霞生小心翼翼的飞在后面。 这家伙虽然不懂得言语，但却小心事却表现的很明显，想要与阿离这只亲近，却又不敢挨得太近，小心翼翼紧随其后，一会儿下去打水，一会儿将浮在空中的亡呈过来送到帝王鸦嘴边。 而阿离这只，则时刻高傲的头，跟它的主人一样，对谁都不屑一顾，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我看的有趣，也不去打扰它们。 就这样慢悠悠的走着，到了第五日，我们飞到了一片高大连绵的山脉前。 雾气很大，视野受阻，而下面却是一片澄明，没有任何遮挡。 我跟阿离便下去，沿途步行。我好奇的打开地图查看，发现此处竟是困龙山！ 环顾四周后，不由感慨道：“这地方我曾经听说过，原本以为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名不虚传。” “我曾与几位长老来过此处，但中途却迷了路，费了好大功夫才出去。”阿离道：“那时也未曾想过，巫咸国，便封印在这座山脉之中！” 第1016章 心理阴影 我很是惊讶，环顾四周道：“具体方位在何处？” 阿离却道：“目前还不清楚，只能靠运气寻找了。信上说他们行走到困龙山时，地上便生起迷雾，看不到景色亦辨不清方向，隐约中有怪声出来引路。整个过程都是懵懵懂懂的，不甚清楚。” 这里的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树叶，当脚踩进去，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除此之外，天空也不像外面那般澄明，仿佛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这里的树木通常长得高大茂盛，很容易隐藏身形。在我们行走的这段期间，便有不少野兽出没，偶尔有野兔和狐狸经过，也全都不怕人，大摇大摆的追到面前，像看植物一样对着人嗅了又嗅。 来之前我的袋子中便携带着不少好吃的，原本想要与它们分享，但是又害怕这些家伙野性未除，为了争夺食物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干脆作罢。 在山林间行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有些累了，在溪流旁边坐下，将脚解放出来，浸泡在温热的溪流中。 阿离脸上一点困意也没有，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感慨道：“这困龙山好奇怪，别说是当时你们还遭遇了迷雾，单就这会儿，我都已经快分辨不出方向了。” 因为天空屏障的缘故，这里几乎接触不到阳光，什么看植物长势以及地形判断方向的经验，如今全部都已经失效。 阿离道：“这片山脉灵力颇为充沛，但是气息却非常平和，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我们就当是出来玩耍，不用急着出去。” 我虽然野外生存机会较多，但是心态方面却远不如他。 休息了会儿，又吃了些东西，方才再度振作起来。 这片山林，确实如阿离所说，蕴藏着极为深厚的灵力。 这里虽然在冥界的管辖范围内，但却没有任何人类生存过的痕迹，就像从未被染指过的处女地，清新、圣洁而美好。 调整好心态，我的脚步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同阿离手挽着手，漫步行在空旷山林之间，宛若一对闲游的情人。 过了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与此同时，地面上也冒出了浓重的白色雾气。 很快，那些浓雾便将我们包围，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我们，怕是连月神鸦，都没办法辨别方向吧？ 阿离握着我的手，掌心干净微凉，一点薄汗也没有。 我忍不住道：“上次你同几位长老，也是这样的情况吗？” 阿离语气平静道：“没错。” 在这种情况下是没办法前行的，于是我们两人便找了一块石头，背靠着背，坐下来开始聊天打发时间。 阿离同我说起了那一天和长老们到这里的情景，初时的遭遇和此刻一样，等到迷雾降临的时候，大家伙便迷失了方向，最终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没办法将雾驱散。 不得已便被困在这里，三天三夜依旧没办法脱身。 大约等到第四日，远方突然传来了铿锵有力的山歌声，于是大家便如遇救星，振作起精神，顺着声音往前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走出了迷雾，而当他们清醒的时候，已经置身在困龙山界外了。 至于那唱山歌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这段经历对阿离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几位长老更是心有余悸，甚至还提出放弃寻找巫咸国的提议。 同时被他们知道，这次我们悄悄重返险地，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我好奇同阿离道：“你就不怕我们来了，再也出不去吗？” 阿离反问道：“你怕么？” 我摇头，“心里有点紧张而已，但是却谈不上畏惧。” 阿离握着我的手，半真半假道：“有你在这里陪着，困在这里一辈子，我也没什么遗憾的。” 我脸一红，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正当两个人闲聊的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了细碎的动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草地上急速行走过，而且听起来目标还不止一个。 我耸了耸鼻子，同阿离道：“气味很复杂，好像来了不少妖怪。” 阿离淡淡一笑，“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我却没办法像他这么乐观，虽说有妖怪出现，对我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对方来意、用意都还不清楚呢。 虽说我和阿离都不弱，两人联手起来鲜有敌手，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却是这些妖怪的主场，所以还得小心为上！ 刚作好准备，便见半空中隐约漂浮起了鬼灯，因为雾气较浓，所以只能看到诡异的几点幽火，如果胆子小的人见了这副情景，怕是要吓得跪地求饶。 借着这鬼灯的亮光，我隐约在身后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 对方足有两丈来高，就像一座行走的铁塔，脚步落下去，地面都在颤动。 这家伙长相看不清楚，隐约瞥到头上顶着两只弯角，仿佛是个牛精。 身上裹着及地的长披风，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颇为霸气！ 我和阿离心照不宣的潜伏在石头后面，在那牛精过来后，便悄悄躲到了他披风后面。 过了会儿，后方陆续有妖怪赶过来，其中有一个鼻子尖的，竟狐疑道：“好奇怪呀，怎么会有一股生人味道？” 另一个妖怪奚落道：“这种地方哪里有什么生人，你该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尖鼻子固执的凑过来，闻了几下后连忙捂着鼻子走开。 而我和阿离，自进了这披风后，便开始后悔，这牛精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澡了，走起来路，身上都扑簌扑簌的往下掉渣儿，不仅如此，披风也散发着浓重的骚臭味道。 我在野外生存惯了，但也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阿离？ 他的洁癖堪称严重，平常生活中，能不与人接触便尽量不与人接触，这会儿可真是为难他了…… 我抱着同情之心看过去，发现阿离神情淡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家伙，无论是自我控制还是适应能力都超级强大！ 便愿他挺过这阵，日后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第1017章 两副棺材 这牛精块头巨大，披风好像是用树木灵丝织成，所以虽然结满污垢，但依旧迎风招展，潇洒飘逸，所以披风之下空间很大，并且伴随对方的每一步行走通风换气，所以时间久了，相对来说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这群妖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赶来，仿佛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似的，不约而同的聚集在此地排成长龙，有条不紊的跟着鬼灯在迷雾中穿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雾气逐渐淡去，眼前也豁然一亮。 透过已经分辨不出什么颜色的披风，我发现众妖怪此时已经来到山洞之中。 这个山洞大到超出我们的想象，就算是两丈来高的野牛精，在这里也依旧渺小如蝼蚁。 整座山就像一个倒扣的馒头，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空洞。 原以为是山形奇特，结果仔细打量后才发现，每个空洞里，竟然都有一口空悬岩壁挂的棺木！ 有的棺木已经风化腐朽了，里面的尸骨都暴露出来，残脚断体夹带着摇摇欲坠的木板，在山风吹拂下轻轻晃动。 因为地形特殊，只有一个小小的入口，所以风吹进来后，会发出呜呜的哨声，听得人不寒而栗。 眼看洞中的妖怪越聚越多，奇怪怪状的，什么模样的家伙都能从中找到，但是秩序却一点也不乱，反而出人意料的肃穆安静。 我悄悄的观察它们，发现这些妖怪除了神情紧张外，全都收拾打扮得很隆重，有几只长毛怪，甚至还刻意修剪梳理过身上的毛。有头上插花儿的，有脚往身上喷花露的，看上去就像是参加什么盛宴。 因为妖怪多了，洞里的妖怪也是越来越难闻，更过份的是，前面的野牛精竟然还堂而皇之的放了几个连环屁！ 那味道，对于藏在后面的我们来说，岂是销魂二字能够形容！ 阿离忍到这里，终于受不住了，以手掩鼻掀开披风，见状我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于是紧跟着走出去。 山洞安静了数秒，然后陡然炸开了锅。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人类混进来？” “我就说有生人味，你们还说我想得多！” “唔，白白净净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我对它们笑笑，尴尬的伸手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们是……无意中来到这里的，打扰诸位了，不好意思。” 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我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在场当中好像没有什么狠角色，待会儿如果大打出手，摆平它们应该不成问题！ 正当我准备摸匕首时，阿离却轻轻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妖怪围着我转了几圈后，陡然面色大变，颤声道：“唉呀，这不是当日九重天上，捉拿魑魅的那位姑娘吗？” “咦，什么来历？” “说出来吓死你，咱们初七首领的姐姐，听说过没？” “啊，就是白泽大人的徒弟，随着带着《白泽图》的那位？” “是啊，就是她！” 在众妖窃窃私语下，我冒出一手心冷汗，环视一圈，发现这些家伙的身份都大同小异，竟连个领头的都没有。 这些家伙虽然眼神好奇，当然却全无敌意，我清了清嗓子，将误入此地经过说出来，并向它们道了歉。 小妖怪又是一片哗然，我一时进退两难，求助地看向阿离。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走出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妖怪来，虽然顶着兽头，但是却已经修成了人形，关键部位拿树叶遮挡着，看得人心神荡漾。 她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周围崖壁上的火把全都亮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窜着火花，将方才还昏暗的山洞中照射得亮如白昼。 在场所有的雄性妖怪眼睛都亮了，突突地往外冒着红心。 山洞里的情形也看得越发分明了，这些妖怪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竟有数千只之多。最难能可贵的是，全部都是不同的物种。 她走进来后，便有小妖怪上前低语汇报，听完后，她便走过来，很客气地跟我打招呼。 末了询问阿离，“敢问这位公子是何身份？” 我连忙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人只是结伴到此处游玩，并没有任何恶意。” 女妖笑道：“姑娘不必紧张，您是初七首领的姐姐，您的朋友，自然也都是我们的上宾。换做平时，我们一定好好招待，今天却不巧，刚好是我们每两年一次的选贤日，所以……” 说到这里，她的眼珠转了转，笑盈盈道：“两位如果不嫌弃，便留在这里看个新鲜吧。” 说完便开始让人分发物品，每人一截圆形木桩，上置一笔一墨。 这些妖怪都很随行，全都席地而坐，只是神情各不相同，有的紧张害怕，有的则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我好奇询问那女妖怪，“敢问姐姐，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啊？你们为何聚集在这里，要做什么？” 女妖怪笑道：“实不相瞒，我们都是困龙山附近的妖怪，世代居住于此。今日是傲行的选贤会，每人会领到一份试题，并对此作答。结束之后会选出最聪明的人和最愚蠢的人，聪明的人会被聘请到隐域作官，享受荣华富贵，而愚蠢的人则留下来，被封印在棺木之中。山顶那些悬棺，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那些都是选贤会中死去的蠢货。” 听她说完后，我同阿离面面相觑。 没想到妖怪当中，还搞科考选举这套，而且惩罚竟是如此之重！ 女妖怪看着我们，笑吟吟道：“两位既然来了，有没有胆量与心情一试呢？” 阿离微微点头，“那我便试试吧。” 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但却没有什么学问，所以很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这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也不好意思拒绝推脱，见阿离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我也试试吧。” 女妖听完，笑容却是逐渐淡去，“两位可以尝试，但是在下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希望你们不要见怪……如果两位侥幸胜出，那便从此吃香喝辣的。但如果不幸输了，棺材也为你们准备两具。” 第1018章 强求生欲 其实从答应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经后悔了。 虽然自己也认识几个字，可毕竟没有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教育，跑到选贤会上逞什么能？今天在场的这些妖怪当中，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出色的大人物，说不定里面边有卧虎藏龙的狠角色，面子算什么，哪有性命要紧啊！想想此刻头顶上那些悬棺主人吧，鬼知道是不是抱着跟我一样的想法，热血上头就开始冒险了……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头顶上传传来一股阴风，阿离身手如电，及时将我扯到身后护住。 与此同时，一大口黑色棺材啪的坠落下来，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尸首也得以清楚呈现在我们面前，我偷偷瞄了一眼，又连忙闭上。 这骷髅应该有几年了，因为常年沐浴山风，所以皮肉都紧紧的裹在骨头上，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默默想，这位置、这情形，还有这时间点，显然是上天发出的警示啊！ 悄悄打量四周，发现不只是我心存畏惧，不少小妖怪也吓得面色惨白，有的双腿甚至瑟瑟抖个不停，看起来非常可怜。 在死亡面前，生存才是本能，功名利禄什么的，皆是身外之物！ 于是在权衡之后，有个小妖怪站了出来，怯生生的寻问那花枝招展的女妖，“姐姐，现在能反悔不参加的话还来得及吗？” 女妖怪语气和善，但是神情坚定道：“不行哦，现在退出，会扰乱人心影响欺侮人发挥的。” 她身体丰腴灵气四溢，在如今众妖当中，应该是修行最高的了。 从它脸上的花纹判断，我推测应该是只修成灵智的南海蝴蝶。 小妖怪被拒绝后，立刻红着脸，缩着脖子退回原处了。 蝶妖冲大家伙笑笑，“各位不必担心，待会牢记考试规则就好，倘若有幸通过此次选型会，从此你们便可以飞黄腾达，左拥右抱享富贵荣华，再也不必为生存烦恼，想想是不是很兴奋呢？” 被她这么一说，周围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她伸出手，在半空中啪啪击了两下，立刻有两小妖怪从外面端着木盘走进来。 只见上面放着一盘红色染料，还有一个展开了一半的巨大卷轴。 从小妖怪的议论声中，我知道了这个叫做生死状，凡是在上面按过手印，便意味着生死都与是咎由自取，与别人没有关系。 小妖怪挨个将手或蹄、爪浸到染料当中，在生死状上签字画押。 有信心的则是一幅雀跃期待的模样，没信心的则是个个惴惴不安。 按手印前，我再次看向阿离，只见他轻轻点了下头，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我忍不住叹气，心想凭借这家伙的智商，在场所有妖怪加起来怕都敌不过他，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我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心里头却是门儿清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在妖怪的催促下按了下去。 那一瞬间，心也高高悬了起来，以至于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绷状态！ 签过生死状后，大家便都在自己的圆木桩之前习地而坐，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担心我们两个互通，阿离竟被隔离在数尺之外。 很快，便有几个青衣小山妖走进来，推着独轮车，上面放满了截得整整齐齐的竹竿。 这些竹竿均有一尺长，大小粗细相近，有一部分却用树叶包住了一半，好像在遮挡什么。 在我满心疑惑的时候，旁边的小妖怪小声与我解释，说这些竹筒之中藏的都是试卷，而且为了防止抄袭，每套考卷的试题都是不同的。 树叶包住的，就是这些试卷的难度等级。 其中一共分为四类，甲乙丙丁难度依次递减，试卷的难度也相对的决定了众妖以后要享受的待遇。 我很是不解，“既然有难度标识，那为何还要遮起来呢？” 小妖怪面露难色道：“这个……等下我再同你解释罢！丁卷，我要丁卷！” 说完便冲了出去，然后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便已经再度回到了位置上。 此刻的手中握着一根青色竹竿儿，它对着竹竿，仿佛看到了保命符，居然喜极而泣，擦了擦眼泪，方才转过来，同我道：“难度最低的丁卷是可以抢的，至于其它的等级，那便要靠运气挑选了。” 听到这里，我也连忙出声，“我也要丁卷！” 为首发放竹竿儿的小妖怪扫了我一眼，“不好意思，丁卷已经发放完毕。” 说罢便推着小车离去了，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它的背影，真后悔没有提前问清规则！ 我偏头看向小妖怪，又羡慕又嫉妒道：“为什么丁卷要这样抢？” 小妖怪道：“当然是测试大家的求生欲了，谁想活，谁便抢的快，剩下的……大多是有些学识不屑争抢的，要么就是不怕死的，至于那些反应迟钝的，蝶姐恨不得它们全都从困龙山消失，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听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眼角余光往身后瞥了下，赫然见到阿离手中竟然握着一根竹竿儿！ 我震惊地用眼神询问他，“你为什么也会抢这种东西！” 阿离摇摇头，用嘴形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见那些小妖怪都拼了命的抢，自己也跟着做了……” 自此，所以求生欲强盛、反应迅速的妖怪基本上都拿到了丁卷，剩下的除了一些视死如归的妖怪之外，便是面色如猪肝儿的，望着别人手中的青竹竿儿，个个都急红了眼。 我无奈的在心中安慰自己，错过便错过了，剩下的便听天由命吧！ 方才已经打听过了，只有最后三名才会被装入棺材，今日在场的少数也有一千多号人，我就不信自己会是最倒霉的那个！ 当第二辆小推车推到我面前时，我闭上眼睛从中随机抓取了一根。 旁边的小妖怪悄悄伸头过来窥探，“哇！” 我紧张的不敢看，问道：“是丙卷么？ 小妖怪一脸同情的摇摇头，“恭喜你，是难度最高的甲卷！” 第1019章 我是学霸 那一刻，我就像被劈头盖脸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凉了半截儿。 小妖怪好像会错了意，竟然兴奋得两眼发光，并且对我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白泽大人的徒弟，竟然出手就选中了难度最高的甲卷！要知道，每次选贤会的丁卷有三十张，而甲卷却只有三张啊！加油，将来飞黄腾达了，千万不要忘了小弟哟！” 这是一只名为罔象的小妖怪，皮肤红里透着黑，长着红色的爪子，还有两只蒲扇一样的大耳朵。通常情况下，都生活在水里，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却非常危险，可以利用耳朵扇风飞起来，并且用爪子抓捕猎物。《清平异妖志》上记载，其身体可在半空承重八百斤，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力士。 我这会儿已经心如死灰，哪有心情同他寒暄。 抬头仰望上方的那些悬棺，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来时遇到的那只牛精，居然也抽中了甲卷，不过它的神情确实非常淡定，没有半点慌乱。 见我一直盯着它看，小妖怪罔象便道：“听说你手里有《白泽图》，应该也知道它是谁吧，那位叫作牛能言，平常沉默不语装哑巴，但只要开口就准没好事，所以大家都很害怕跟它说话。不过人不可貌相，它虽然看起来比较憨厚，但是却满肚子学问，是我们困龙山有名的读书人了，所以啊，它是什么都不怕的。而且，再告诉你个小秘密……” 说到这儿，它往边上打量了下，悄悄压低了声音，“它还是蝶姐的爱慕对象，可惜为人木讷不懂风情，至今感情不开窍，可惜可惜……” 许是因为拿到了难度最低的试卷，小妖怪罔象的话特别多，噼里啪啦的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冒，全是些不为人知的八卦。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很有兴趣听它讲述这些故事。 可是这会儿看看手中的甲等卷，再想想悬挂在头顶的那些棺材，我就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直到山外传来响亮的鼓声，洞中方才再度平静下来。 蝶妖笑眯眯地巡视了几个来回，扫到牛能言的时候，果真多停留了片刻。 她收回目光，用悦耳动听的声音道：“大家都已经拿到试卷了吧？那么现在就由我来宣布此次选贤会的规则，从现在起到结束，任何人不能发出声音，更不能采取任何手段作弊，否则一旦被发现，看到墙角那几具空棺了吗？就是为你们准备的……” 她接下来说了什么，我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只觉山洞中一片寂然，冷嗖嗖的阴风吹个不停……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我郁闷的想。 “好了，各位可以开启试卷了，注意字迹哦，如果书写不清楚，或者试图用墨迹混淆过去的，可是要扣分的！” 她这边话音才落，众妖立刻动手开启试卷。 我也跟着效仿，转动竹筒后发现上面有一个红点，横着心按下去，试卷立刻从里面弹了出来。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当鼓起勇气打开它之前，我还是忍不住扫视了一圈。 周围有的妖怪紧皱眉头，有的在拼命擦汗，有的心急已经开始动手书写了。握笔的姿势也是千奇百怪，有用手的，有用脚的，有用长鼻子卷的，最奇葩的，还有用两半屁股夹着笔书写的……我简直无法想象，稍后批改的人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张试卷！ 手指轻轻颤抖着将它打开，看到试卷的那一刻，就好像是头顶上突然炸起了一串响雷，整个人都傻掉了。 细密的汗，悄然渗出鼻尖、额头。 我手心里，也湿透…… 纸很大，但是题却不多，一共五道，难度不好说……考点范围还是挺广的。 第一道是语文题：写出五个与水相关的字。 第二道题是算术题：九九乘法表中，六乘以七等于多少？ 第三道题是地理题：传说中的昆仑山位于何处？归哪里管辖？ 第四道似乎、好像是物理题：水加热以后会变成什么？ 第五道大概是与历史相关的：从文字记载的方面而言，三界一共发生过几次大规模的战争？ 这就是甲卷，难度最高的甲卷…… 我已经没办法想象，其它几个试卷上面都是什么东西了。 起初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后方才确认没错。 这些题，怎么觉得跟闹着玩一样呢？ 还是说，里面蕴藏着什么深意，我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狐疑地又朝周围看了看，只见阿离也眉头紧皱，显然有着跟我一样的困惑。 管它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是马当成活马医吧！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笔提起来蘸墨。 第一题与水相关的字很多，也没标注两点还是三点水，所以我便放飞自我，随便写了。 第二道题，六乘以七是多少，我应该是知道的，但还是本能的在四十八和四十二之间犹豫了下，最终掰着手指确认了一遍，选择了后一个。 昆仑是万祖之山，《清平异妖志》中有长篇介绍，所以这题难度几乎为零。 眨眼之间已经解决了三道题，第四道题我却是被难住了。 水加热后变成什么呢？热水？开水？还是水蒸气？不管它了，干脆全部写上！ 我没上过正经的学，所以一直无法体会考试的心情，在别人的描述里，那是气氛紧张神圣而严肃的经历，所以这次体验跟我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答案，然后将笔放下。 此时洞口静悄悄的，不少妖怪抓着笔，却是迟迟不肯书写。 正当我左顾右盼的时候，蝶妖突然走过来了，瞟一眼我的卷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哟，已经写完了啊！” 这话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哗的一声炸开了锅。 众妖怪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竟是嫉妒中透着羡慕，羡慕中透着恼恨，看得我心虚又紧张。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学霸视角？！ 第1020章 公子失手 阿离也看了过来，他脸上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是从紧抿的嘴角看起来，似乎有些小小的不情愿。 蝶妖问道：“已经确认过了吗？” 我点头，“确认过了。” 她说：“那便封卷吧。” 我把卷子收起来，再次塞到竹筒里面去，然后交给了她，在小妖怪的引导下走出了山洞。 到了外面后，发现竟然是第一个交卷儿的。 不过片刻之后，便陆陆续续有妖怪走出来了，阿离也跟在其中。 我连忙对他招手，两人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坐下。 他说：“你交卷那么早啊。”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拉住他的手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误，总觉得卷子上的题简单到让人发指……” 接着便将试题同它说了一遍，阿离听完之后笑起来。 我好奇道：“你笑什么？” 阿离说：“你怕不是要夺魁……” 我冷汗涔涔，“你就别同我开玩笑了。” 阿离道：“我是说真的，因为这场考试是针对妖怪而言的，所以你觉得很容易的题，对它们来说却是非常困难，反过来亦然。” 我听完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好奇道：“那你的试题是什么？” 阿离叹了口气，“第一题，虎惧雀身上有多少根羽毛。” 我震惊，“啊？！” 阿离语气沮丧道：“我还真的不知道，虽然在曾经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妖怪，可是幽典记载，已经灭绝多年了。” 我小心翼翼道：“我知道……《清平异妖志》上有记载，虎雀身上的毛很少，一共四根，头尾、双翅各一根，虽然毛很少，但是却很坚硬，而且又容发叉，所以乍眼看上去就跟个毛刷子一样，老虎见了都没办法下口，所以称之为虎惧雀。” 阿离看着我，眼神中竟有一丝哀怨。 我连忙拍拍他的肩膀，“这问题实在太刁钻了，别说是你，就是这些妖怪，也未必能够回答得出来，第二题是什么？” 阿离道：“猪猡怪生有五根手指，死的时候，却剩下三根，为什么？”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题都是谁出的，简直是个天才啊！” 阿离道：“你应该知道吧？” 我靠在他身上，笑道：“我还真知道，猪猡怪是一种很脏的妖怪，从来不洗澡，偏偏鼻孔中堆积了许多鼻屎，而且硬如铁，为了生存，每天都要用食指挖鼻孔……” 阿离沉默良久，又问道：“所以生生磨没了么？” 我点头，“是的。” “那另外一根，又是如何消失的？” 我原本不想说的，可是看他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只好压着声音道：“它卫生习惯很差，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所以肠胃不好，每次排便都困难，不得不需要用手抠……时间久了，你知道的。” 阿离半晌无语，我猜想面具下面一定是张生无可恋的脸！ 我兴致勃勃的问：“第三题呢？” 阿离却是摇头道：“能不能在这个话题上打住，我不想再回忆那些东西了……” “那你告诉我，你给我答了几道题？” “我交了白卷，你信么？” 我想笑，可是一想到那些悬棺，就又笑不出来了。 于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大不了咱们逃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反正也没人拦得住我们。” 阿离却道：“跑倒是不用，肯定还有垫底的。” 我说：“你该不会是气糊涂了吧，都已经交了白卷，还有垫底的么？我不信！” 两人正闲聊的时候，忽听远方传来一阵喧哗，竟是一只百目怪被抬到了这里。 听周围的小妖怪说，它是来批改卷子的。因为前后各长了一百只眼睛，所以效率奇高，不多时，山洞里便传出来了动静，说是成绩已经出来了。 蝶妖这会儿背上生了双翅，从洞中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一卷，一个巨大的白色幻境便出现了，紧跟着字迹也悄然浮现出来。 我很紧张，拽着阿离的手，从最后一名往上看。 阿离平常的时候都化身为符九，这次也不倒外。 看到了，倒数第四……倒数前三被封印到棺材里去，他这是勉强脱险！ 虽然不知道另外三个是怎么回事儿，可终归是件大喜事！ 方才那就话多的小妖怪罔象又悄然溜了过来，我好奇跟其打探，它便手舞足蹈的讲了起来，“考试规则你没听到吗？蝶姐说了，不会回答就不要强答，答错的话就倒扣分，错的越多，名次就越靠后……” 那会儿我只顾着紧张了，竟没留意到还有这么一条规则。 罔象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小妖怪却已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立刻有绿衣山妖走进来，将其扶起来五花大绑，确认过身份后，将其装在棺木之中，拿木钉将盖子封好，当众在涯洞里悬挂起来。 罔象得意道：“身为妖怪，原本就占了优势，结果却失去了三界统治权，生生输给了幽人，都是这些笨蛋，害我们混到这步田地，生生拉低了我们妖界的智商！蝶姐时常说，让一些蠢货灭绝是很有必要的，否则这帮家伙除了吃睡，就是交配，世界早晚会被它们占据！” 虽然很残忍，可这毕竟是它们自己制定的规则，我跟阿离也不好说什么。 三只小笨妖眨眼悬挂完毕，众人脱离了危险，全都振臂欢呼，仿佛是在庆祝盛事一样！ 我对名次倒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是倒数前三就好。 然而罔象却很注意，看到我名字的时候，兴奋的大叫：“你第二诶，好厉害！” “啊？”这结果也是让我很意外，抬头一看，竟然是真的。 排在我前面的竟然是那只牛能言，果真被这小妖怪说对了，它确实是个很有学问的家伙。 罔象开心道：“我果然没猜错，不亏是我们蝶姐相中的男人，牛哥好强啊！” 正在这会儿，蝶妖突然朝这边走来到，笑眯眯地看着我，“恭喜姑娘，白泽大人果真没有看错人。” 我汗颜，“过奖了……” 她明眸一转，竟是看向了阿离，“姑娘能够胜出，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同行公子的表现……着实有些让人惊讶。” 第1021章 欺人太甚 空气刹那间有些凝固，阿离性格向来骄傲自负，这次所谓的选贤会怕是会给他留下不少心理阴影。 想到这里，我连忙出声转移话题道：“姐姐，听说通过这次测试的前几名，会被委以重任，不知道究竟会前往何处？” 我对当官没什么兴趣，但是却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出来的，用这样方式选拔人才。 蝶妖收回目光道：“巫咸国。” “巫咸国？”我大吃一惊，“你们竟然还与他们那边有联系？” 蝶妖笑了笑，并未深作解释。 我有心追问，又害怕暴露了此行的目的，迟疑片刻，最终将好奇按压了下来。 “那我……” “姑娘不是困龙山的人，但却通过了测试，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顺道去巫咸国游玩一番。” 我内心窃喜，但是表面上又不敢流露出来。 蝶妖吩咐下去，把我们当成上宾对待，同时摆酒设宴，说是为选贤会成功举办庆祝。 小妖怪都很兴奋，酒过三巡，就已经醉倒了一大片。 我跟阿离坐在蝶妖旁边，所以一举一动都很小心。 趁她离席敬酒的时候，我忍不住询问阿离，“你有没有觉得这女人怪怪的？” 阿离道：“哪里怪？” 我说：“我总觉得她在有意无意的打量你，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当真会被送去巫咸国吗？总感觉此行好像太过顺利了，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 阿离淡淡道：“困龙山后便是迷雾，除了突如其来的山歌声带着我们离开，便不曾再见到任何人影。” 被他这么一说，我却是越发担心了。我们这次遇到这么多妖怪，又刚好通过测试前往巫咸国，当真都是巧合吗？看那蝶妖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 她心中爱慕牛能言，窥探阿离也不像是出于男女之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心存忌惮，所以吃喝都很小心，待酒席快要结束时，我同阿离交换了个眼色，准备起身离开，却听蝶妖在远处道：“两位稍等片刻，在下稍后有话同两位说。” 听他这么说，我们只好坐了下来。 蝶妖将众妖怪全都打发走，又亲手搀扶起牛能言，将其交到小山妖手中，目送其离开，方才走过来。 屏退左右后，竟是躬身对着阿离深深一拜，“见过冥王大人！” 我很惊讶，下意识的看向阿离，他倒是没有任何意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道：“不必多礼。” 我好奇道：“你怎么认出他身份的？” 蝶妖小心翼翼道：“大人虽然面具遮脸，但却气质不俗，最要紧的是同姑娘举止颇为亲密，两位的关系三界皆知，小妖又岂会认不出来？”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难怪席间她频频看阿离，原来在早已起了疑心。 确认过阿离身份之后，蝶妖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将腰身直起，嘴巴张了张，又很快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离瞟她一眼，淡淡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蝶妖紧张地点了点头，“小妖想斗胆问一句，大人此行来昆仑山的目的？” 阿离竟不瞒她，直接道：“数日前，有巫咸国人进犯幽都，劫走一名囚犯，导致我对这里很是好奇，所以便亲自前来看看。” 蝶妖听完，竟是大喜，当即拎裙下跪，双手贴在额前又行大礼，“既然如此，小妖有要事同大人汇报！” 说到这里，便将困龙山与巫咸国的关系和盘托出。巫咸国坐落于昆仑山之间，但却因为灵山十巫联手设下结界屏障，所以即便是常年生活在这里的妖怪，也不知道它的具体所在。 困龙山虽然生灵众多，但是因为地形特殊，飞鸟难渡，外人亦无法轻易进入，所以基本上属于无主之地。因为都是些无甚能力的小妖怪，所以基本相处还算和谐。 但是五百年前起，此地却突然入驻了一只被灵山十巫驱使的上古凶兽，从此困龙山的妖怪，便面临着一场凶险的阴谋与浩劫。 所谓的选贤会，不过是拿来遮人耳目的幌子，实际上被送往巫咸国的那些妖怪，竟全部都被王族拿去祭蛇了，无一生还。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后，我惊讶不已，“全都祭蛇了？” 蝶妖低头，眼中竟溢出泪珠来，“如今困龙山中，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小妖以外，便只那只凶兽了。这些年，小妖名义上管辖着此地，实际上不过是个被人操纵的傀儡罢了，小妖原本胸无大志，但是因为修行相对较长，所以便被选派出来，做这吞噬伙伴的刽子手，亲手将它们送往虎口，故而一直心存愧疚。小妖对牛能言的心意，两位应该也有所耳闻，它曾在现世与人相处，读过不少诗书，这些年虽然隐居在此处，但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出山。倘若不是我设法拦着，它怕早就没命了。” 我说：“那这次……” 蝶妖哽咽道：“这次实在劝不住了，我又不敢对它说出真相，所以没办法，只好由它了……两位现身此地时，小妖心里便有了私心，并且开始揣测大人的身份，直到如今确认了，方才讲出实情。大人，唐姑娘，两位都是大人物，还请你们救救我困龙山众生灵，让大家伙脱离苦海！小妖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 我听完骇然，阿离沉默片刻，出声道：“那只上古凶兽现在何处？” 蝶妖道：“就在白天那座大山背后，此兽名为朱厌，凶猛残暴，而且本领非常高强，莫说是困龙谷中的大家伙儿，就算是我……在它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上古十大凶兽之一，形似白头巨猿，力大无比，平常都隐居在黑暗当中，轻易不露面见人，一旦出现，则是兵燹战变！ 我对降服这家伙并没什么把握，但是听到蝶妖声泪俱下的哭诉，却是忍不住恼怒，“这巫咸国未免欺人太甚了，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说，好歹也是近邻，竟用这种方式来欺侮困龙山的妖怪！” 第1022章 我好看么 蝶妖连忙附和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才忍气吞生到今日……倘若不是有幸遇到两位，怕我困龙山世世代代都被人欺侮，永无宁日！” 我说：“你们被欺负成这样，难道就不曾上报过九重天？” 这不提还好，提了蝶妖反而哭得越发厉害了，“怎么不曾上报呢，早在那只朱厌入驻此地的时候，我便已经写信求助，每年一封，奈何全都如石沉大海，半点声响也没有。渐渐地，我也就死心了，直到今年，新首领上任，我便重新燃起了希望，亲自前往九重天准备向上面述说此事，然而……小妖这样的身份，哪里见得到首领大人？最后连接任仪式都未参加，就被强行驱离了。” 我眉毛微微皱起，初七热诚正直，四圣兽我也都接触过，并不像是不通情理的人，怎么会这样呢。 蝶妖擦了把眼泪，冷声道：“不瞒两位，小妖现在已经对九重天彻底死心了，许是因为我们在冥界的地盘上，所以才被放弃了吧？” 听到这里，我连忙道：“不可能，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这一句无心的话，当着阿离的面说出来，却是在我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困龙山虽在冥界地盘上，但是因为种族分类，所以出事了还是直接归九重天管。 虽然三界和平已久，却始终关系微妙，阿离又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人，万一因为蝶妖的话，让他对九生起了别的心事，那可就糟糕了。 阿离安静的听完他这番话，慢悠悠道：“我们两个此行只是想要去巫咸国闲逛一番，见识下那里的风土人情，通过此次选贤会，也算是有了个正当理由前往。倘若此时杀朱厌，怕是会引起它们的怀疑，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待日后我们返回此处再行解决吧！” 蝶妖连忙摆手，“大人不可啊！小妖也曾前往过巫咸国，那里虽然面积小，人口少，但是却人人擅长巫术，个个都非等闲之辈。更有甚者，还有灵山十巫……以前被送去的妖怪，莫说是生还，连个水花声都听不到！大人身份尊贵不宜亲身涉险，还是返回幽都，让属下代为处理此事吧！” 阿离道：“我既然来了，那就不怕，更何况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 蝶妖道：“您戴着面具不假，可是唐姑娘……认识她的人可不少呢。小妖尚且能够推断出大人身份，其余人应该也不难知道。” 阿离说：“可有什么方法能够改变人的容貌？” 蝶妖见他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思索了片刻，忽而扬声道：“有了！不远处的无影山上，身上有一种阶绿草，将其采来捣碎，涂在人的脸上，五官就会变得柔软可塑，想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只是在这期间，是没办法洗脸的，否则一旦接触到水，就会恢复原貌。” 阿离道：“这倒是个好法子，那便麻烦你去采摘些回来，” 阶绿草，这种东西我曾经在梦魇那里听说过。它曾经为了躲避苏决，就自己变成了稀奇古怪的模样，它一个黑煤一样的家伙，有次竟变成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翩翩公子，可见这整容草的威力！ 蝶妖当即去采摘，回来后用石头捣碎制成糊状，小心翼翼的涂抹在我的皮肤上，只觉得脸上滑滑黏黏的一片。 大概过了几分钟，她便将阶绿草轻轻刮掉，把镜子拿到我面前。 我用手摸了摸脸，觉得跟平常比起来越发光滑柔软，伸手在鼻子上轻轻按了一下，鼻梁竟当真塌了下去，吓了我一大跳，“啊，这个……” 蝶妖忍不住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这阶绿草汁渗入皮肤后，并没有什么副作用，用清水一洗，便会恢复正常。” 尽管如此，我还是吞了下口水，闭上眼睛同她道：“我不敢自己下手，还是你帮我吧！把样子稍微改变下，让别人认不出来就好，别弄太丑了。” 蝶妖才要应声，却听阿离道：“还是让我来吧。” 说话间，一根微凉的手指便放到了我的眉梢处。 感受到眉毛慢慢往上提拉后，我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阿离动作立刻停下来，“怎么，会疼么？” 我摇头，“疼倒是不疼，我就是害怕，你手千万要轻点，万一五官扭曲了，那多吓人啊。” 他柔声说：“放心吧，不会的。” 不过他边将手指放在我的皮肤上揉捏按摩，逐一抚过眉眼、嘴唇，动作颇为轻柔，我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阿离道：“好了。” 我紧张摸过镜子，几乎不敢睁眼，生怕看到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事实却证明我想太多了，阿离是个擅长绘画的人，审美也非同一般。 呈现在镜子里的依旧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虽然五官未做太大的变动，可是组合起来却是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我好奇地揉了揉鼻子，又在脸颊上戳了一下，好奇道：“已经定型了么？” 蝶妖道：“是的，只要不碰水，就没什么关系。” 我说：“那要是脸脏了怎么办？” 蝶妖露出为难的神情，“这……” 阿离笑道：“劳烦你再去采摘些阶绿草，让我随身携带，这样就算碰了水，也不必害怕了。” 蝶妖连忙应下，匆忙走出去了。 我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简直要被那张脸给迷住了。 阿离在旁边看着，眼神似笑非笑。 我起身道：“你说，我现在的样子好看吗？” 他点头，“好看。” 我说：“那是我以前的样子好看，还是现在的样子好看？” 他却道：“都好看。” 我皱起眉毛，他便走近些，压着声音凑到我面前。 我潜意识想逃，却已经晚了，被他接腰截住，往怀里一带，接着便吻了下来。 担心蝶妖会随时返回，所以我挣扎的很厉害，他这才将手松开，用意犹未尽的语气道：“虽然觉得有些陌生，不过感觉倒也不坏。” 我气的握起拳头，狠狠捶在他的胸口，气呼呼道：“每天换一个女朋友，感觉当然好了！换作是我，也会高兴死的！” 第1023章 与子同行 我承认，自己心里有气，所以没有收力。 阿离闷哼一声，反手将我的手握住，“你当真狠得下手，难道是想谋杀亲夫不成？” 我脸颊发烫，冷哼一声看向别处。 他又凑过来，用下巴轻轻蹭了下我的额头，用很随和的语气道：“好啦，不生气……哪有跟自己吃醋的？” 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气的，是自己有些矫情了。 可是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他拥抱别人的画面，心里头难免酸溜溜的。 阿离叹了口气，同我商量道：“要不然的话，等下我再把你捏些，这样就应该放心了吧？” 我连忙道：“才不要呢，这样就挺好的。” 两人正相拥低语的时候，蝶妖却匆忙折了回来，她是蝴蝶精怪，所以体态轻盈，走起路来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跟阿离被逮了个正着，尴尬的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蝶妖更是恐慌，握着阶绿草，便结结巴巴的开始请罪。 我想收回手，奈何阿离握的紧，竟是无法抽离。 再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还冲我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人的脸皮果真会越来越厚，犹记得当年，跟我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小阿离……时光一去不复返！ 蝶妖将阶绿草装在小木盒之中，阿离将其收到袖中。 三人坐下后，阿离又问了一些关于巫咸国的事情。 但凡蝶妖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老实回答。 只是她虽然听从那边的吩咐，但却很少到那边，所以只能说个大概，细节方面并不详尽，更别提关于巫咸国公主与月渐寒的关系了。 末了还眼巴巴的看着我们，道：“大人既然决意已定，小妖也不便挽留，只是还有件事想拜托两位……” 阿离一眼便看穿她的心事，“你是要我们照顾牛能言么？” 蝶妖红着脸点头，“是的，它因为开口就没好事，所以基本上也不说什么话。虽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却是个热心肠的老实人，这次同大人一起前往巫咸国，希望两位返的时候，将其一并带出来，小妖此生感激不尽！” 阿离道：“我会根据当下情势随机做判断的，并不能保证一定会将它平安带回。” 蝶妖道：“有大人这一句话，小妖便放心了！至于能否回来，那便是它的命了。” 当晚我们便住宿在此处，蝶妖特意为我们了结了新茧。 位置就在一棵古木的主干上，一颗白色巨茧悬挂在上方，随着微风轻轻摆荡。 它看起来柔弱又单薄，但却非常牢固，据说就是十个人进去，也不会掉下来。 满心好奇的到了里面才发现居然别有乾坤，床铺依旧是茧丝结出来的，中间做了个小隔断，除此之外，上方还开有透气的小天窗，蒙着一层薄丝，可以遮挡阳光，防止蚊虫进入。 晚上，我跟阿离和衣而睡，两人中间隔着矮隔断聊了很久。 “也不知道那里情况怎么样？万一去了，那些家伙就立马把我们送过去祭蛇，那可怎么办？”我担忧的想。 阿离沉稳道：“不用怕，你没听蝶妖说么，祭蛇有固定日期的，在那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做什么。” 半夜起了风，整个茧屋都晃了起来，除此之外，满耳都是树叶吹动的沙沙声，这简直是最好的催眠音乐，我原本很精神的，竟这么悄然睡着了。 次日清晨起来，神清气爽，到了门口一看，发现山谷中的雾气已经淡了些，阳光山间缝隙，投射在大树上，雾气贴着地面轻轻浮动，看上去美极了！ 转了一圈，回去发现阿离竟然还在睡。 他一向警惕心重，这会儿想必是卸下重担，突返山林间，所以才睡得格外沉。 我不忍打扰他，就在旁边默默的等着。 这会儿面具已经去了，露出一张白净如玉的脸，无论是额头、眉眼还是下颔，竟是无一不完美，这家伙显然是继承了扶苏和杜若的全部优点，而且还将它们无限放大了。 正当我看的出神时，他眼皮掀了下，突然伸手如电卡住了我的喉咙！ 我愣了下，随即哇哇大叫，眼泪都迸发出来了，“你想干什么？” 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松开，抱住我解释，“抱歉，我……对你这张脸有点陌生，忘记阶绿草的事。” 说完又是亲又是安抚，良久才将把我的情绪安定下来。 这回倒不是装的，我是真的被吓傻了！ “可恶，对着我这么漂亮的脸蛋，你竟然也狠得下手？” “真的很抱歉……” 正在这时，两只小山妖在树下喊话。 探头出去一看，发现它们手中都捧着两片荷叶，里面盛放着新鲜果子，还有甘露，竟是蝶妖派来给我们送饭的。 我已经许久不曾品尝山中野味了，所以吃的很开心。 阿离像是被我的情绪所感染，也破例多吃了几颗。 等我们填饱肚子以后，蝶妖过来了，同时不远处，还跟着牛能言和一个球状的妖怪，虎惧雀！ 看到它，我便想到阿离的考题，兴奋的捅了捅他，“喏，你看，就是它！” 阿离抚额，“才把那件事遗忘，又被你提醒记起了……” 蝶妖飞身上来以后，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大礼，“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日巫咸国那边会有使者派来接你们几位，我在信中你同他们说过，您此行的身份，是唐姑娘的侍从。” 既然我容貌已经改变了，也要想个化名才行，原本想用铭香的，可是当年在司空岛上，与月渐寒相识，便是用了这个名字，所以只得作罢。 想了又想，最终同阿离道：“你叫符九，那我就叫小八吧，到时候有外人在，可别喊错了。” 阿离笑笑，“好，我记住了。” 收拾好一切后，蝶妖便带着我们四人前往山谷深处。 越往前走，雾气越大，最后我们来到一片被群山包围的湖边。 湖面之上，白色雾气氤氲而结，飘飘渺渺宛若人间仙境。 就在这时，两个白布麻衣的人，从远方湖面之上飘然朝我们这边飞来！ 第1024章 不懂规矩 这两人身法奇快，仿佛燕子掠过湖面，眨眼之间便来到我们面前。 因为隔得远，所以看不出来他们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之所以将接头地点选在湖边，是因为这边雾气更浓，更加隐蔽的缘故吧。 这些人从头遮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目光是木然的，几乎不夹带任何感情，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分辨出他们的身份非常困难。 蝶妖很恭敬的对他们行了礼，并将我们三人介绍给对方。 整个过程中，对方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就像木雕一样，看起来傲慢之极。 其右一人，抬起手，蝶妖便神情尴尬地退到边上。 对方悄然打量我们，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出声道：“为何还有两个幽人？” 蝶妖连忙解释道：“这两位是误入此处过路人，听说这里正在举办选贤大会，也要求参加，这女孩名为小八，还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旁边那位是她的随从，因为遭遇火灾毁容，所以便以面具遮脸，两位大人可是要验看？” 听着她的话，我心里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这两个白衣人颇为自负，直接摆手道：“既然你已经确认过，那就没必要再看了。” 说到这里，便从袖子里掏出三张剪纸来。 在我们的注视下，对方将轿子迎风抛出去，落地的瞬间，竟化为三顶白色软轿！ “请吧！”两人齐齐伸手，示意我们几人上轿。 虎惧雀第一个走了进去，还兴奋的在轿子里跳了几下，发出激动的叫声。 牛能言看看蝶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也跟着上了轿。 我看这轿很大，莫说是坐两个人，就是大家伙全都挤在一个轿子里，空间也绰绰有余，于是带着阿离一起上去。 到里面以后，我并不敢马上坐下，而是伸手摸摸四周，发现到处都是软乎乎的，好像脆弱的一戳就破。 阿离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我把周围全都确认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方才挨着他坐下。 才坐稳，就听啪的一声，掀开的轿帘竟像钢铁一般将入口处封死了。 纸轿没有窗户，里面瞬间陷入黑暗，好似一口密不透风的棺材，我推了推四周，才发现轿身这会儿竟也坚硬无比。不甘心地探到靴子里，想要拔出匕首来试探，却被阿离抓住了手腕。 他淡定说：“不用担心，靠着我休息会儿吧。” 听他如此说，我便放弃了探索的念头，将头偏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 碍于外面的两个白衣人在，这会儿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只感觉轿子好像轻轻飞了起来，并且带着我们在空气中迅速旋转数圈，这样一来，顿时没有了方向感，也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走，还要在黑暗中呆多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之久，轿子方才停下来。 我悄然松了口气，可算是到了目的地。 困龙山不大，巫咸国便处在困龙山当中，没道理要走上这么久，怕是故意带着我们绕了几圈远路吧，这些家伙当真谨慎。 不待我们走出去，眼前便豁然一亮，纸轿便悄然消失。 我用手遮着眼睛，好一会儿方才适应过来，好奇的环顾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此刻经置身在轻舟之上，周围分别坐着阿离、牛能言、虚惧雀。 一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床尾， 河水宽阔，清澈见底，被阳光一照，便泛起万道粼粼波光。 小船漂浮在河面上，乍眼一看，竟仿佛悬空一般。 两侧山崖陡峭，宛若石雕刀削，蓝天白云都格外明亮，仿佛都被水清洗过一遍，不存在任何污垢。 山林美景我见得多了，但是如此秀丽独特的，却是不多见。 河里有东西游来游去，它们动作很快，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我原本以为是形状奇特的鱼，定晴看了会儿，才发现竟是密密麻麻的水蛇群！或绿、或白、或红成群结队的在水中划过，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这东西倒不见得有多大威力，只是外表让人看了心生畏惧，我下意识往阿离边上靠了下，他不动声色的伸手过来，从后面揽住我的腰。 虎惧雀是很凶猛的鸟，看到这些蛇后，兴奋的开始拍打翅膀，尖锐的爪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看它样子，竟是想下水抓几条上来吃。 不等它行动，白衣人道：“蛇是我巫咸国圣物，谁若敢伤它们，必要以命偿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阴森森的，虎惧雀抖了下，干笑两声：“我就是好奇看看，并不想伤害它们，两位大人放心。” 白衣人转过脸，彻底将它无视。 虎惧雀约是呆的太闷了，便同牛能言没话找话，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牛兄来的时候家里可安置好了？同蝶姐专程道别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不是有点不舒服，是不是晕船了？” 牛能言闭着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搭过腔。 虎惧雀讨了个没趣，便挤了过来，“唐姑娘……” 虽然蝶姐已经交代过了，但我还是怕它说出自己的身份，立刻道：“叫我小八就好。” 它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小八？” 我说：“嗯，周围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唉呀，这么说我们已经是朋友啦？真是太好了，这一路上我都担心牛兄不能说话，路上闷的慌，彼此也没个照应，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我叫虎惧雀，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竟然伸出一只翅膀到我面前，看架式竟是想握手。 我鲜少这样跟人正式打招呼，不由愣了下，竟被阿离伸手挡了回去。 他淡淡道：“抱歉，男女有别，我们不兴这种规矩。” 虚惧雀尴尬的收回手，“那就算了。” 原本只是简单的寒暄而已，但是他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又悄然流露了出来，船两端的黑衣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我悄悄碰了下他，语气严厉道：“放肆，我与朋友说话，一个侍从出来掺和什么？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第1025章 入巫咸国 阿离瞥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抿了下，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随之消失不见。 唔……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呢，不过还好，没当场反驳我的话，也算是给留了些许颜面。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两个白衣人约是觉得无趣，又看向了别处。 小船顺水而下，无人撑船却行的很快，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远处隐约传来的动静，船上的人都为之一震。 我也好奇地站了起来，将手放在耳旁倾听，发现不仅有悠扬缠绵的丝竹之乐、孩童嬉笑打闹，还有熙熙攘攘的讨价还价叫卖声。 水多时，小船便驶向了渡口，船停下后，发现已经有一队人在那里等待了。 大家伙儿当即在白衣人带领下上岸，再回头，发现船也消失不见了，一片绿树叶刷的从我们眼前流向远方。 这两个白衣人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竟把幻术修行的如此出神入化。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本事，但是这些人那行走的交通工具都用这种术法，可见这些能力对他们而言有多么稀疏平常…… 自此国建成起，便鲜少与外界往来，所以外面关于巫咸国的文字记载非常有限，只说这里人人擅长巫术，个个身怀异能，至于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谁也不曾见识过。 如此看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我心里充满了期待。 到了渡口，那群等候的人边过来行礼，同白衣人互道辛苦。 为首的是个年轻人，脸上伤疤纵横交错，手臂之上更是圈圈点点，无一处完好皮肤，看得人心生畏惧。 他眉眼凶狠气势凌厉，身上身着白衣，但却相对较短，脸上也没有蒙面纱。 白人将我们交给他们之后，便扬长而去。 虎惧雀话多，这会又忍不住道：“敢问几位大人，方才带我们来此处的那两位大人是何来历？” 年轻人横它一眼，“这些事，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到了这里后，要懂得些规矩，长些眼色、少说话、少好奇心，方才能活得更长久。” 见他态度如此恶劣，虎惧雀便不乐意了，“你这年轻人怎么如此说话，我们此行可是被邀请前来做官的，不是由着你呼来喝去的奴隶侍从！” “呵，”年轻人冷笑一声，用轻蔑的眼神交我们逐一打量过，“做官？你们？” 虎惧雀不明所以，便挺着胸脯道：“我们怎么了？你莫非还以貌取人，瞧不起我们？” 说着拍拍翅膀，化成人形，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颇为伶俐，看起来倒是比它原形顺眼多了。 牛能言虽然不说话，但心里想必也是不乐意的，也跟着化成了人形。 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剑眉星目，但气质却非常温和。 我原本不懂蝶妖为什么会喜欢它，这会儿却突然领悟了。 年轻人笑意深了些，语气依旧不屑，“跟我来吧！” 走了几步后，虎惧雀绕到我身边，压着声音道：“小八，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儿？” 它倒是敏锐，若不是蝶妖事先已经通知我们说了真相，怕这会儿我也被蒙在鼓里。 但是眼下，却并不能将这种情绪流落出来，而是故作茫然道：“有什么不对？” 虎惧雀道：“前面那家伙明摆着瞧不起我们，语带嘲讽不说，脸上还挂着冷笑，我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我说：“你会不会想多了？也许是因为人家少年得志，官职又高，所以才瞧不上我们这些新来的人呢？” “咦，是么？” “大概吧。” 它摸摸下巴，在阿离的警视目光下悄然走回了牛能言身边。 年轻人穿过长街，沿途也带着我们看了不少本地的风俗人情。 这里的建筑跟幽都是不一样的，也不同于现世。 大多都是木楼和竹楼，几乎没有看到砖瓦的痕迹。 路人的穿着也很单调，几乎全部是白色的，偶尔有一抹亮眼的色调，或绿或红的，也是年纪很小的孩子。 他们衣着统一，头发梳理也非常简单，全都拿牛皮绳扎起来，除此之外几乎不戴任何配饰。 放眼望去，除了身高有差距外，几乎辨不出男女性别。 虎惧雀一脸不耐烦，牛能言虽然沉着脸，但也能看出来，对眼看所见之景丝毫不感兴趣。 我跟阿离倒是看的兴致勃勃，他眼中还不时闪烁过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家会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迎面突然刮了一股狂风，我下意识挡住脸，阿离却用衣袖挡在了我的面前。 随即有人大呼，“前方速速回避，切莫好奇找死！” 我好奇拉衣衫，探头出去，只见一个男人披头散发的跑在前面，怀里好像揣着什么东西。 在他身后，则是跟着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绿色巨蟒！ 男人衣衫褴褛，身上受了许多伤，跑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哪里比得过巨蟒！ 眨眼之间，那蛇便伸出信子，将男人下半身吸入了口中。 男人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反而高举着双手，仿佛在护着什么。 巨蟒也不急着将其吞下腹，而是用尖牙齿固定着它的身体，舞动着身体停在原地。 我盯着那条绿油油的蟒蛇，心头竟隐约浮起几分熟悉，待对上它血红的眼睛后，精神陡然一振，这不是那是那日幽都百花里所见的那条怪蛇么！ 当日这家伙，还试图将小长留带走，后来又在百花里围攻众人，倘若不是苏决及时出现，谁也不敢想后续！ 经过这么一折腾，街上的人除了我们，还有未来及收拾东西的商贩之外，基本上已经跑的差不多了。 蟒蛇身后，气喘吁吁地跑来几人。 虽然也是身着白衣，但是下摆下却多了花纹，看起来布料也很好。 追上来后，对着蛇口中的男人便是辟头几个响亮耳光，口中骂骂咧咧道：“你这混账，吃了雄心豹子胆么，竟敢到公主府偷东西！快把东西交出来！” 男人嘴角溢出了血，但却牙关紧咬，两手紧紧相扣，死活不肯松手。目光往四周扫了一圈，停在了我们这边！ 第1026章 遭遇背叛 对上他的视线后，我心轻轻颤抖了下，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悯之情。 虽然与此人素不相识，但是我却始终坚信一个目光澄明、坚毅无惧的人应该坏不到那里去。 而且这绿蟒以及它的刁蛮主人，我都亲眼见识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眼下的情景，我们初来此处，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贸然出手相救。 那身着华服之人见他不肯松口，便从守卫腰间拔出佩刀，手起刀落，竟是将那男子的一双手当场砍了下来！ 血腥的场面我经历的不少，但如此残暴凶狠的却是不多见，心里头当即咯噔一声，双手便落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两只手却依旧紧紧相扣，几人轮流上前去掰，却始终无法将其打开。 为首的人恼羞成怒，喝退左右，再次高高扬起了刀，口中骂骂咧咧道：“贼心不死的东西，看我这回不把你砍成肉泥！” 他出手又快又狠，毫不畏惧周围人的视线与感受，一刀落下去，那双手却突然化成了莲花，接触到刀刃的瞬间，花瓣便如飞鸟一般惊飞了，纷纷飘落向四方。 白光一闪，一片花瓣便顺着我的袖口滑了进去。 贴着皮肤的时候，凉凉滑滑的，竟好像是块玉！而其余的那些花瓣，或落于地上，或与小贩的额头之上，触碰到实物的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什么都不曾落下。 见此情形，我便立刻缩回手，抓紧了袖口，防止那块东西滑落出去，同时抬起头，脸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些人当地喝令众人留在原地，谁也不许动，然后分头散开搜寻那些花瓣。 最终全都无果而返，对那为首之人轻轻摇头。 那人扔掉佩刀，定了定神，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浑身是伤的年轻男子懒洋洋的笑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青商大人可真是悠闲，天天带着公主大人的宠物出来闲逛。” 对方哼一声，“我是奉命行事，穷夜你少在这里放风凉话。” “是么，”名为穷夜的男人笑了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看得出来，两人平日里明显是不对付的。 华服男用冷冽的目光扫视我们向个，沉声道：“为何还有两个幽人？” 穷夜道：“确实是我负责，不劳青商大人费心。” “方才那囚犯偷了公主府的东西，此物非常重要，我要挨个儿搜身！” “那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搜？” “凡是今日在场的，全部都要搜！” “你身为公主府总管，不在家里好好看门，跑到大街上无端扰民，还敢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谁敢伸一根手指头！” 气氛紧绷，好像能窜出火星来，我手心里也暗自捏了把冷汗。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那公主府总管带来的其中一人却是大叫起来，“青商大人，好像有东西向西逃走了！” 青商面色骤变，“当真？” 那人犹豫了下，显然不是很确定，可是这会儿又偏偏不敢说实话，于是咬牙道：“小人确实看见了。” 青商犹豫片刻，对着穷夜狠狠瞪了一眼，方才挥袖带着众人离去。 那只青蟒见无人理会，便将那断手男人一口吞到了肚中，也摇摇摆摆地跟着走了。 等对方走的远了，名为穷夜的年轻人吐了口唾沫，“不过一个酒囊饭袋的面首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呢。” 说完便冷冷扫一眼我们，“好戏都看够了吗？该走了。” 我握着袖口，镇定自若的跟了上去。 不久后，我们便被带到了一处铁牢前。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对这样的结果倒也不意外。 虎惧雀却是不干了，挣扎着想要反抗，却被穷夜一屁股踹了进去。 虎惧雀捂着屁股头扎在稻草之上，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他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你们是自己进去，还是让我动手？” 我跟阿离对视下，老老实实的主动走进去，穷夜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转脸再看牛能言，语气中已经带了些许不耐烦，“你还愣着做什么？” 牛能言沉默着也走了进来，中途却突然开口道：“你们这是骗人么？” 穷夜当啷一声将铁门锁上，“就骗你们又……啊！” 话还没说完，竟是被不小心被夹到了手指，当即冒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泡出来。 牛能言回头看他一眼，又慢吞吞道：“骗人是要遭报应的。” 穷夜愤怒之极，“你还敢诅咒……” 啪的一声，牢顶悬挂着手臂粗的铁链子竟是应声而落，不偏不倚地朝穷夜的脑袋砸去。 他反应倒是快，偏头躲过，却是正好砸在了脚上！ 穷夜面容惨绿，五官扭曲，在随从的搀扶之下勉强站住，瞪着眼睛看着牛能言，想骂却是一句也骂不出来。 随从当中倒是有个机灵的，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这只妖怪叫牛能言，只要它开口说话，就准没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算了吧。” 穷夜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好半晌才恢复正常，用疼到嘶哑的声音道：“给我拿块布过来，把它嘴给我包上！” 那随从离言，立刻将外套脱了下来，打开牢门走进来。 牛能言还要继续开口，却被他一下子塞住了嘴，然后又拿绳子，将其嘴唇上下捆了个结实，除此之外，连手脚也绑在了一起。 做好这一切后，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同我们道：“谁都不许给它解开！否则的话，你将你们绑成这个样子！” 威胁完毕后，几人背扶着穷夜走出去。 铁牢之中一片寂静，过了良久，虎惧雀方才坐起来，趴在牢笼缝隙外往看了看，破口大骂道：“怎么回事儿？蝶姐不是说我们是来当官儿的吗？辛苦通过了测试，来到这儿就是享受这样的待遇吗？这群说人话不干人事的混账王八蛋！别让老子出去，否则一定想方设法弄死他们！” 见我们没人接话茬，他便渐渐安静下来，仿佛是想通了。忧心重重地看向牛能言，“牛兄啊，该不会是蝶姐把我们给卖了吧？” 阿离微微摇头，在我耳边低声道：“咱们走吧！” 第1027章 阴沟翻船 说这话的时候，阿离并未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所以虎惧雀听到之后瞬间便跳了过来，“等等，离开？什么意思啊，你们是说能够打开这个牢笼的锁吗？既然如此，还留着干嘛，赶快开门放我们出去啊！” 我看了看它，没吱声。 倒是阿离，反而有些平静的对它说：“方才我说的是，我们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虎惧雀愣了下，瞬间拔高了声音，“什么意思啊，如今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互相帮助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困着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阿离淡淡道：“不必着急，稍等一下自会跟你解释。” 说罢便带着我走到角落，我压低声音道：“为什么不能带着它们两个一块儿离开？” 阿离道：“入手人都离开，势必会引起那些巫师的注意，到时候如果大规模展开搜寻的话，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我担忧道：“说的也是，可是单独留它们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阿离道：“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如今离祭蛇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我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阿离说：“来的路上，你没看到街边有很多神庙都在翻修，很多东西都丢在外面，三五天都做不完，而那些工人动作却是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祭蛇是巫咸国的大日子，如果赶工的话，他们不会如此怠慢。” 我真是服气了，明明走的一条路，花费了同样的时间，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些吃喝玩乐上面，而他却连这些都推断出来了。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虎惧雀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竖着耳朵想要听听，奈何距离有些远，再加上我们几乎是用唇语交流的，所以它的样子有些失落，显然什么也没听见。 我说：“那我们就这样走了，把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吗？” 阿离却道：“我们是要走，但是你得留下一样东西，陪着它们两个。” 我不解其意，困惑道：“什么东西？” 阿离道：“可以变成人形的那个替身布偶。” 我立刻明白过来，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老于你平白无故少了两个人，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将替身偶留在这里，变成我们的样子，可以监测周边的动静，并且可以随时通知我们。 我说：“可是我们两个人，替身偶却只有一个，怎么办啊？” 阿离道：“聊胜于无，它可以随意变换我们的样子，再加上还有这两只妖怪掩护，瞒过一般人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点点头，当即召唤出替身偶，询问它能不能同时变出两个人来。 替身偶问清目前的情形后，思索了片刻，道：“我不能变出两个人，但却同时能够变成两个人的样子。” 我很是困惑，不解其意。 替身偶见状，便跳上来，冲我和阿离伸出两只手。 我们两个一人一只，与其对上，替身偶口中喃喃有词，片刻之后跳下来，又围着两人分别转了几圈，最后在我们身后停下脚步。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绕到了我们面前，看清他的样子后，我什么时候笑出声来。 只见这个人比我高，比阿离矮，一般是男人，一般是女人，虽然分开来看真假难辨，但是组合起来却让人忍俊不禁。 别的不说，就这身高身体，它倒是擅长懂得取长补短！ 我乐不可支，阿离却是微微抿起的嘴角。 替身偶浑然不觉，依旧很得意地展示给我们两个看，“如果那些人想看小主人，我就给他们看这半边脸，如果那些人想看大人，我就挡住另一半……怎么样？是不是很妙？” 虽然很搞笑，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眼下被困于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在我的劝说下，阿离最终还是选择退让，商议好之后，我便去找虎惧雀。 清了清嗓子后，我说：“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我们来巫咸国的真相，希望两位不要吵闹，安静的听我把话说完。” 虎惧雀看着我身后的替身偶，又看看牛能言，神情变得很严肃。 我说：“事情发展到现在，你们也应该能看出来了，困龙山所谓的选贤会，不过是一个骗人的幌子罢了，我们来这里并不是当官享乐，而非是又被他们拿来祭蛇……” 我这边话还没说完，虎惧雀就嗷一声叫了起来，“来之前我便有预感，平常那么倒霉，如果当真有这种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我？只是想到与蝶姐相识那么多年，她应该不会骗人，却没想到最终还是阴沟里翻了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天底下除了自己，果真谁都不能相信啊！天忌英才啊，早知如此，我何必表现得如此出色？来的时候哥们几个还羡慕我要飞黄腾达了，到头来却是给那些冷血畜生当口粮的！” 眼见他越说越气，我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示他注意影响，免得引起守卫注意。 而被捆绑牢固的牛能言，却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中透着一股悲哀与失落，显得沮丧极了。 虎惧雀忍了会儿一会儿，末了开始飞着唾沫星子开始低声咒骂，一会儿骂蝶妖没有妖性，不念旧情。一会骂巫咸国的人冷血无情，住在它们的地盘上，抽着它们土地的血，却还要来毒害它们，最后话题预防扩散，竟是连九重天和幽都那边全骂上了。 它这会怒火上窜口不择言，我担心说错话，惹怒了阿离，连忙出声打断：“别急，事情并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们可以带你们离开，然而却不是现在。” 虎惧雀戛然而止，“那是什么时候？” 我说：“接下来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办，所以得暂时离开此处，不过放心，我们还会回来的。所以我会留下一位朋友，变成我们的样子待在这里，如果有外人来，麻烦两位帮它作掩护。” 替身偶听到这里，立刻跳了出来跟它打招呼，“初来乍到，还请两位多多照顾啊！” 第1028章 心胸狭隘 虎惧雀听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们照顾你，谁照顾我们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除了他，我还会留下另外一位朋友，如果这里发生任何异状，你们可以通过它传递信息给我。” 说罢，便将追风偶也召唤了出来。 那日幽都百花里，它被巫咸国公主抓住，后来是被解救，但是这会儿见面，却依然显得很不好意思。 替身偶倒是很高兴，还热情地跟自己的小伙伴儿打招呼。 见它低头不言，便心中了然，当即将它拿起来，塞到袖子中藏好。 虎惧雀上下打量替身偶，半信半疑道：“你们走了，就留下这么两个小人儿，能有什么用处啊？该不会是骗我们吧？” 我叹气，“骗你们做什么？大家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么？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凭借你们两个的本事，很难从这里逃脱。如果被对方发现的话，说不定再也回不到困龙谷了。放心，我这两位小伙伴儿，都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允许它们受一点点伤害。在我们不在这期间，如果有人过来，麻烦你们帮它们遮挡掩饰。我这位朋友脚程很快，会用最短的时间联系上我们，到时候我们会第一时间赶回来救人。” 听完我的话后，虎惧雀半信半疑的低头琢磨了会儿，比对着手指呢喃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呼了一口气，同它道：“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们之外，别无选择。” 我说话的时候，阿离就在旁边安静听着，费了半天的唇舌，方才暂时将人安抚住了。 牛能言那边虽然被捆绑住了，但是招呼还是要打的，于是我走到它跟前道：“牛先生，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一下眼睛，我会拿出纸笔让你写出来想说的话。” 看到了方才那个叫穷夜的年轻人悲惨遭遇后，我这会儿也不敢听它说话了。 牛能言好像没听到我的谎言，也不眨的瞪得跟铜铃一般。 我知道他这会儿肯定心情复杂，在想蝶妖，于是便安慰了几句，道：“蝶妖那边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怪罪她，等大家回到困龙山后，会有机会解释的。” 听到这里，牛能言方才微微点了下头。 我将手探到七色袋中，从背包中掏出一根铁丝来，对着锁孔捣鼓了几下，它便啪的一声打开了。 虎惧雀兴奋的想要冲出去，但却又畏惧阿离的目光，最终缩在角落，弱弱道：“我们会照顾好你们的朋友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回来救我们，说话算话、千万别失言啊！” 我又同它保证了两句，方才同阿离一起出去，将牢门再次锁上。 外面的守卫并不多，凭借我和阿离的能力，想要躲过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没多久，我们两个人便绕了出去，见到院子的绳上正晾着几件洗干净的衣服，便顺手扯了两件塞到怀中，找了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换了上。 两人重回大街上后，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按照阿离的推断，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又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发现果真如他所言。 这会已是黄昏时分，在夕阳的映射下，这里的人们身着白衣走来走去，神情安静步伐从容，虽然没有华服，但却个个显得怡然自得，我环顾四周，不是置身在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之地。 当我说出自己的感想后，阿离却微微扬起嘴角，“凡事都不能看表面，再多呆几天，你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这会天色还早，我们便不着急结束，沿着河流慢慢的走，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一边观察这里生活。 这条河，就是我们来时所走的那条。 河面宽广平静，两侧花草树木丛生，水中倒映着碧波蓝天，看起来美丽又详和。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但我却被这种气氛所打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异乡客。 阿离拉着我的手，两人并肩慢慢的走，丝毫不避讳周围人的异样目光。 才走没多久，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尖叫声，顺着众人的视线往河面看，发现河道中间竟然漂浮着一个人影。水面竖着一只手，正在向人们发出救助之声。 看样子，似乎还是个小孩子。 周围人的表情都很奇怪，争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不无同情，但却始终无一人下水。 眼看那小孩动静越来越小，就要沉下水去，我便顾不得身份是否会被暴露，伸手便将七色袋摘了下来，准备交给阿离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人竟然不见了！ 与此同时，空中闪过一道白影，他仿佛是一条身姿矫健的鱼，蹭的一声跃进了水中。、 夕阳下，激起来的水花瞬间映照出一条彩虹，此刻的河面，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我抓着七色袋，心跟着轻轻的颤抖。 在我的认知里，他虽然是个智慧果断的君王，但私底下却是心胸狭隘、冷血残酷，毋庸置疑。 所以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的身份会在这种紧要关头，亲自出手救人！ 我原本以为，凭借他的身手，想要在河中救出一个人很容易，但是伴随着那个孩子身体的消失，他的影子也沉了下去。 同时间，周围人的议论声越发响亮了。 “天，还真有不要命的！” “年轻人热心肠，只是可惜了，注定要夭折在这条河里。” “好人不长命啊……” 被他们这么一说，我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阿离这会儿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在水下做什么。 定了下心神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我想起来了，这河流原本就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它的河群下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蛇群！ 想到这里，我脖子后面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河面，企图搜寻出他们两个的下落！ 没多久，河面突然泛出水花，紧接着，赤红的血花便翻腾了上来，并且在河面迅速扩散，在这些血水之中，夹带着不少蛇段，小的有手指出现，大的比手腕还粗！ 众人看的骇然，顿时作鸟兽散，不消多时便跑了个干干净净！ 第1029章 你人真好 很快，河边边剩下我和一个濒临昏厥的女人，她跪在地上痛哭不止，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 紧跟着那个孩子被托举出了河面，然而阿离却迟迟见不着人。 眼见水花翻腾的越来越厉害，我便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那女人，道：“帮我看好东西，不要弄丢了！” 说罢便抽出靴子中的匕首，纵身一跃，跳入了河中！ 这河水要比一般的水凉得多，冰冷刺骨，身体侵入的瞬间，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那些被血腥吸引过来的蛇群，则是一窝蜂的朝我涌了过来。 我运足了力，如挥手如电，这会儿方才知道它们为何那么难缠了。 这些家伙头首分离以后，依旧大张的嘴巴，红眼睛透着不杀死人誓不罢休的狠劲儿，非得将它们劈为两半，合不拢嘴方才罢休！ 蛇群拥挤，我用了好大功夫才有的那个孩子身边，潜到水中才发现，阿离这会儿正单手托举着那个孩子，徒手与蛇群搏斗。 他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我心揪了下，将所有灵力运在五根手指间，打出一个连环波击，趁机去拉住他的手往上拽。 阿离看着我，竟在水中，微微弯起了眼睛！ 我当下又气又恼，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正当我吃力拖拽他的时候，却突然被其揽住了腰，猛然一提，身体便如离弦之箭弹出了水面！ 到了岸上后，他将那孩子松开，女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去试探鼻息，然后在腹部猛按几下，小孩喷出几口水来，方才悠悠转醒。 女人方才僵硬的仿佛是个木偶，这会儿却陡然变得鲜活起来，搂着孩子放声大哭！ 我抹了下脸上的水草，看向阿离，连忙紧张的抚摸他的身体，“哪里受伤了，赶快把衣服脱下来检查！” 他笑笑，“我没事，那些东西还伤不了我。” “那这些血……” “都是那些水蛇的。” 我这才轻轻松了口气，“你既然能够轻松出来，那为何迟迟不出来？” 他却嘴凑到了我的耳边，压着声音道：“我是看着你着急的样子，突然觉得那种感觉很好，所以便在里面多待了会儿。” 我无言以对，最后伸出手指，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他眉头微皱，但眼中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 女人抱起了孩子，邀请我们两个一起回家做客。 想到今晚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我便欣然前往。 路上，那孩子趴在母亲的背上，用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我们。 “阿妈，是大哥哥救了我么？” “是啊，是两位好心人一起救人你。” “被蛇群缠住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好孩子，不许再胡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回去之后，女人拿出干净的衣服让我们换上。 自己则将孩子安置在床上，给他煮了姜汤，方才过来招呼我们。 说到家里的情形后，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家里就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孩子贪玩去折芦苇，却不小心滑入河中，倘若不是遇到你们，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真是谢谢你们了，家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两位……” 我连忙摆手，“应该做的，不必客气。” 女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去厨房忙碌。 不多时，便将饭菜端了上来，米饭是装在竹筒里面蒸熟的，所以有一股清淡的竹香味儿。不是青菜之外便是鱼了，清蒸、红烧或水煮都有，这样奇特的菜式，我倒是第一次见。 我饿极了，也不多作客气，拿起筷子便吃，觉得虽然菜式清淡，但却非常合口味。 吃了几口后，忽然觉得气氛不对，再抬头时，对上了女人惊讶的目光。 她站起身来，去外面看了看，然后将院门关上反锁，方才折转回来，显得非常谨慎小心。 坐下来之后，她看着我道：“两位恩公……是不是外地来的？” 我见她容貌和善，也不相瞒，如实点头道：“确实是今日才误入此地的，所以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熟悉。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女人道：“巫咸国人皆是巫师后代，所以吃饭要先行礼，双手合十祈祷，方才动筷。”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女人又叮嘱道：“我们这里不是很欢迎外来的客人，你们在离开之前切勿随意走动，免得被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我点点头，忍不住询问她：“没来这里之前，我听说巫咸国人人都擅长巫术，可是看今日的情形，好像并非如此？” 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巫咸国中除非贵族子弟，否则不得修行巫术。已经修行的，也被规定不准擅用，所以如今的孩子都空有一身灵力，并不擅长任何术法。” 听完她的话后，我很是惊讶，追问原因时，女主人却是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阿离出声道：“不要强人所难，我们还是休息吧。” 女人连忙道：“好好。” 说着便起身将我们带到客房中，面露难色道：“抱歉，两位只有一间客房……不过这里的被子都是新的，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打个地铺，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阿离道：“没关系，有劳了。” 等她走后，我环顾四周，发现这房屋虽然古旧，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就连窗口都被擦拭得发亮。 跟别处一样，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挂着一幅神像，却是人面蛇身的女子。 阿离这会儿取下了面具，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便好奇道：“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我点头，又忍不住笑道：“你今天的行为，还真是颠覆了我的认知。” 阿离语气很淡道：“情况特殊罢了，换作平常的时候，我是不愿意接触陌生人的。” 我走过去，紧紧揽住他的腰，将头贴在胸口上，小声感慨道：“你这样……真好，今天从水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一个大英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好么？” 第1030章 金蛟上身 那个瞬间气氛有些暧昧起来，他低下头，越凑越近，就在我以为要接吻的时候，连忙将眼睛闭上，他却突然语气一转，“在大街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跑到你袖子里面去了？” 原本以为当时的情况瞒过了所有的人，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刚才换干净衣服的时候，我就已经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并且连湿衣服都检查过，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在那一瞬间，都只是单纯的幻觉，他若不是突然提起来，我都已经忘了。 我同阿离摊手道：“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在路上不小心给丢了，好可惜，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蹙眉，将我手拎起来，把衣袖抽了上去，这时我才发现，手臂上赫然多了一个金色蛇形的纹印！ 我惊讶，连忙用手指去搓，“这是什么东西啊？” 阿离却出声提醒道：“别动。”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抬头道：“这是金蛟。” 金蛟？我似乎在《清平异妖志》中见识过，此妖身体细长身披鳞甲，状似蛇但却生有四只细足，平日隐居深涧鲜少露面，我从不曾纹过身，这东西又是从何而来？ 见我疑惑，阿离便道：“应该就是白天那东西了。” 说完用手指轻轻抚触，那东西仿佛是图案一样，沁到了皮肤里，无论如何压都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不痛不痒的，但是也格外诡异。我看得心急，将胳膊抽出来，便要去拔匕首，试图用它来将对方吓走。 然而却被阿离动作飞快的阻止，“看样子只是暂时潜伏而已，已经进入了昏睡状态，先不要碰它，观察几天再说吧，当时街头有那么多人在，它却偏偏选中了你，也算是有眼光了。” 听阿离这么说，好奇心按捺下来。 两人又对着手臂聊了几句，正准备休息时，主屋却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我立刻回神，将衣袖放下，便朝那边跑去。 到了屋里后一看，发现女人竟然跪在床边，神情无助的拉着孩子的手。 而那已经从鬼门关转回来的孩子，这会儿却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满脸通红，喉间不时发出古怪的声响，听起来喘息极重！ 我紧张地伸手拭了下孩子的额头，仿佛是摸到了一块热铁，心中当即咯噔一声。 见那女人跪倒在地，一幅六神无主的样子，便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赶快去请医生，在这里哭哭啼啼又有什么用？” 女人听到这话，方才如大梦初醒，慌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们一眼。 我说：“你赶紧去吧，这里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她这才飞一般跑开，我见了孩子烧的实在厉害，便上阿离去打冷水来，自己动手将毛巾浸透，覆盖在其额头之上，希望能帮它降温下来。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孩子的脸色越来越红，神情则越来越痛苦，刚换上去的毛巾，片刻后便热透了。 这种情况我真害怕孩子烧坏了脑子，以前在青莞的时候，有个童年的玩伴便是如此，后来虽然治好了，但却从此失声，再也没办法开口说话。 我急忙在房间里搜寻，发现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是笔墨却都准备的齐全。 当即从七色袋中掏出符纸，取笔蘸墨，在上面画下几道退热符。 然后将其点燃，冲水强掰着嘴巴，喂孩子喝下去。 不多时，温度逐渐降了下来，但是孩子的脸色却逐渐变青。 我看得心急如焚，阿离不擅长救人，便在旁边轻轻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女人便转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大夫衣衫不整神情慌乱，来到床前之后，检查了孩子的瞳孔和脉搏，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回头询问道：“这孩子经历了什么事？” 女人却是摇头，不肯吐露真相，只是苦苦哀求大夫救人。 那大夫长叹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不肯说实话，不过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够看得出来，你这不是害我么！” 女人听到这里，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住大夫的裤脚，痛哭流涕道：“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不小心落入了河中，所以才变成这个样子，求您救救他吧，无论要什么、要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大夫却是摇头，“并非我不愿意救人，只是巫咸国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我今日若是出手救人，又将家中一家老小又置于何地？将心比心吧，我看你们母子两人孤独可怜，所以这件事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告管，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到这里，已经是背起药箱，狠心要离去。 我见状，立刻伸出手，将人拦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身为医者都不能见死不救！否则的话，休想从这里离开！ 大夫紧张的语无伦次道，“谁的命不是命，你们不能这样啊！” 女人回过头来，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道：“放他走吧。” 我为难道：“可是……” 女人说：“我再想别的办法。” 我犹豫了下，方才放那大夫离去。 等人走了，我看看呼吸渐弱的孩子，焦急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赶快说啊！” 女人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紧紧握住孩子的手，看起来心都要碎了。 虽然我没有当过妈妈，但也深有感触，小时候我吃了寒冰丸诈死前，妈妈的神情几乎跟她一模一样。 见状，我也不好意思再催，咬牙道：“附近还有什么大夫，不行再换一个人，就算是拿刀子逼，也得让他逼到这里来。你不必有任何顾虑，如果麻烦我们两个担着就是！” 女人再次冲我摇头，眼中闪过一道坚毅的光芒，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谢谢，还是我自己救吧！” 听完这话，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既然她有办法，为何不早施展出来，何必让孩子受这么多苦！ 第1031章 血债血偿 只见她将孩子抱起来，将其上衣脱掉，平放在床上。 伸开手，将其从头到脚都轻轻抚摸一遍，然后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着咒语。 而她的指尖，则隐隐泛出幽幽绿光来。 最后她将手指停留在孩子的腹部，还在痛苦的挣扎了两下，她连忙出声，让我们将其手脚按住。 不多时，孩子的腹部变高鼓了起来，就像个皮球一般，青筋暴露。 我心都悬了起来，完全搞不清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诡异的情形持续着，女人头上汗也就越来越多，面容越来越苍白，大概持续了半盏茶功夫，孩子的嘴巴突然张开，竟从口中吐出一条青蛇来！ 接紧着，第二条，第三条，密密麻麻的爬出来，沿着床头滑落，对我们几人视若无睹，兀自朝外面爬去。 此刻门是半开的，那些时候顺着台阶，排成长队，一条接一条的离去。 过了会儿，孩子猛然睁开眼睛，叫一声阿妈，接着吐出一大口污血，再度陷入了昏迷。 女人脸上则露出欣慰的神情，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 我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掐捏人中，好半晌，她方才悠悠转醒。 但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看。 我连忙上前检查了一下，发现孩子的烧已经退了，神情也恢复了正常，方才对她点点头，“好像已经脱险了。” 她神情这才缓和下来，眼中充满了痛苦纠结和不舍，挣扎了两下，想从椅子上坐起来。 我连忙道：“你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吧。” 她却是摇摇头，固执的站起身来，然后冷不丁跪在地上。 我见状，手忙脚乱的上去搀扶。 阿离怕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所以显得波澜不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行这么大礼呢？” “只因我有重要的事，想要托付两位……” 我紧张道：“你赶快起来，慢慢说！” 她却是兀自不动，望着我道：“两位既然是异乡客，日后应该会离开巫咸国，对么？” 我点头，“是啊，我们只是暂时来游玩，用不了一个月就要回去了。” 女人连忙将头磕在地上，“那请将我的孩子一并带走吧！” 我错愕，“您在说什么啊，莫非是病糊涂了么？” 女人飞快摇头，“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说这儿，便抬起手来，在脸颊处轻轻摸索，过了会儿，竟是将指尖探进肉去，嗤啦一声，将脸皮揭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接连倒退了两步，被阿离揽住。 她原本的长相，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但与现在的模样相比较，竟是个十足的美人了！ 只因现在她的脸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伤痕重重叠叠，看起来分外狰狞。 女人看着我们，苦笑道：“事已至此，我也不隐瞒两位了，民妇的身份，原本便是巫咸国的囚犯，丈夫曾是灵山十巫之首的大巫咸，后来得罪了国王，被其骗到外面执行任务，身首异地。他下属得到这个消息后，便及时回来通知我。我原本不想苟活于世，奈何已有身孕，所以便连夜出逃。巫咸国地小人少，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所以便隐于山林，主动毁容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两年风声稍息，为了孩子着想，于是便将他带到此地居住……然而这些年来，我还一直被通缉，今日为了救孩子，才冒险施展了巫术。违背了国王禁令不说，怕是还会将旧时身份暴露，如今的十巫，皆是国王爪牙，个个心狠手辣，如果他们感受到异动……势必不会放过我们母子，所以才提出这样冒昧的要求。” 听到这儿，我有些茫然，“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何必留在这里冒险？” 女人道：“我又何尝舍得自己的孩子，只是……两位可知道离开巫咸国？” 我摇头，“目前还不清楚。” 女人说：“我在此地居住多年，也未曾找到出口，更何况这会儿已经力竭身衰，所以强跟着两位，也是给你们增添麻烦……尤其是小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能活到现在已然不易，我不能再拖累他了。我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安全，只希望两位看在孩子年幼的份上，能够给其带一条生路！民妇纵使身死，也心甘情愿了！” 听她说得真挚动人，我也犯起了难，看向阿离，他却是微微点头：“她说的没错。” 我思虑片刻，终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女人语气欣慰道：“那你们赶紧离开此地吧，巫咸国竟用巫术，所有人的动向都在灵山十巫的掌控当中，这些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的……” 说到这事，她勉强站起身来，走到孩子身边弯下腰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眼中已是无限柔情与不舍，最终却是狠下心来，语气一冷道：“你们赶紧走吧！” 我看着她，觉得满腹愧疚，“抱歉……” 她摇摇头，重复道：“走吧！”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听上去似乎还不止一个人。 阿离果断的抱起了孩子，同我道：“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我不敢再看那女人，拿起行李，同阿离一齐发足狂奔。 走出一段距离后，两人全在阴影里，眺望远方。 只见方才居住的竹屋，这会儿竟是火光冲天，在院子外面，则旧围了一大群白衣人！ 那女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吧？正当我出神时，阿离却提醒说：“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快会转过来的，还是到个安全的地方再休息吧。” 我只好点头，两人沿着河道边的茂盛树丛，一路往南而行。 大概天亮时，我们两人停下脚步，阿离将那孩子放在地上。 让我惊讶的是，那孩子此时竟是睁着眼的，紧紧咬着嘴唇，脸上一片晶莹泪光！ 我目瞪口呆，“他、他什么时候醒的？” 阿离淡淡道：“从腹中蛇被驱离后，他便一直都是清醒的。” 听完他的话，我心中骇然，这孩子年纪很小，看上去最多八九岁样子。 然而此刻的神情，以及方才的举动，确实让人大出所料！ 我轻轻叹了口气，内心五味俱全，道：“既然如此，那你阿妈的话应该也都听到了吧？” 少年垂着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终有一日，我要是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1032章 变态少年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皆是仇恨，眼中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我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别忘了阿妈的话，你能好好活下来长大，那才是她最想要看到的结果。至于报仇的事，等以后你强大了再说吧。” 说完这番话后，我从背包里拿了一些吃的给那孩子，然而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 别安慰了他一番，末了道：“我小的时候，也有一段时间跟你一样，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后，感觉天都要塌了，不过后来有幸结识了许多朋友，慢慢走到了今天，曾经以为丢失的东西，如今也全部都回来了。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知道么？” 他听到这里，便默默将馒头拿了起来，一口一口的往嘴巴里硬塞。 我看的心里难过，便去不远处找阿离。 “如果当时，能够把那个女人一起带出来就好了。”我说。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会儿陷入麻烦的应该是我们了。丢人不是不可以，但要量力而行。而且我们此行的目的，远比叫一个女人要重要的多，如果能将这里的情况调查清楚，那边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到时候能够救下的又何止一条性命呢？”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心里头也是明白的，离开的时候并未作太多坚持。 然而情归情，理归理，心里头依然过不去那个坎。 我坐在草丛里，眺望四周，本以为这里是一片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却不曾想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 一个孩子落水，众人围观，却是不敢出手相救。 空有一身灵力，却是无法修行。 王族拥有绝对的权力，将所有人视为奴婢，这就是我亲眼所见的巫咸国！ 想到这里，我便轻轻叹了口气，“我果然还是太理想化了，这世界上哪里存在，真正的乐土啊。” 阿离微微扬起嘴角，“正因为这里并非乐土，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此处。” 我被他的情绪感染，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目前的处境，我们两个陌生面孔在带着一个孩子，实在不敢贸然露面，所以便干脆在野外露宿。 为了防止万一，我特意从阿离那里拿来阶绿草，帮那孩子涂上，将他容貌改变了一番，这下心中才稍微平静些。 折腾了一天一夜，我实在有些累了，阿离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依旧显得神采奕奕。 我困恹恹的对他说：“阿离，我想睡一会儿。” 他很自觉地伸出腿来，让我枕着。 有她在身边，我总是格外安心，所以几乎刚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已是黄昏时分，阿离正伸着手，一只蝴蝶翩然停在他的指尖，那幅画面看上去简直美极了！ 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甚至不敢呼吸，生怕将那只蝴蝶给惊走了。 阿离笑了笑，将手指轻轻一挑，那蝴蝶便展翅而飞。 我连忙伸出手，看样子确实让它受到了惊吓，逃的愈发快了。 我不服气道：“什么啊，我可比他和善多了好嘛！” 阿离笑笑，“那不是普通的蝴蝶，而是用来传递信息的枯文牒。” “啊？”我很惊讶，“枯文蝶还有彩色的吗？” 他说：“经过伪装之后，你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我问：“谁来的信？” 他说：“十巫中的内应。” “信上说什么？” “邀请我稍后去跟他见面，你要一起去吗？” 我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还是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吧，我还得看着那个孩子呢，免得他出了事……咦，人呢？” 阿离环视一圈，同样显得惊讶，“没留意，好像是溜了。” 我当时大惊，在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 阿离道：“不必找了，他应该是有预谋离开的。” 我说：“你怎么知道？万一是遇到危险了呢？” 阿离提醒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摸了下腰间，“我的七色袋不见了！” 阿离道：“在你为他上阶绿草的时候，那孩子的眼神便有些不对劲，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在我眼皮底下散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我也是大意了。” 那个袋子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它却是认得主人。 那小孩偷走了，也派不上用场啊。 阿离轻飘飘道：“那孩子隐忍又有智谋，那是个成大事的人。如果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去复仇了吧。” 我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他复仇？去哪儿？去宫里头，找国王？还是灵山十巫？他疯了么！不行，我得去看看！” 阿离道：“我已经同了一个约定好了，我过去见他……” 我说：“那我们便分头行事好了，你去见那人，我去找那个孩子。我的身手你知道的，应该不会有事。等你回过头来，还见不着人，可以去找我，怎么样？” 阿离沉吟片刻，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你的身手我倒是不担心，只是这些人的巫术与外人不同，处处皆是幻相，稍不留神，便很容易中招，我实在是不放心。” 我说：“可是我们已经答应了会照顾好那个孩子的，他要是出了事，咱们以后怎么跟人交待？” 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儿，孤身去找王竹报仇，他真是……太冲动冒失了！小鱼儿当年，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在不知不觉中给别人添了许多麻烦呢？ 见我去意已定，阿离便点头道：“那你先去吧，如果遇到危险，记得要保全自己，其它都不重要。” 我点头，从腰间取出两片夜行甲，这是从一种妖怪身上扒下来的，将其贴在左右腿上，可以跑的像飞毛腿一样快，而且毫不费力。 那个小屁孩子，竟然偷我的七色袋，好在我时常有两手准备！ 我跑的很快，路上一路搜寻，并未见到那孩子的踪迹。 巫咸国不大，再加上国王宫殿高大巍峨，所以很容易便找到目的。 当我赶到那里时，发现四处灯火通明，将每个角落都照射得亮如白昼。 小心翼翼的寻了一圈，也未找到那个孩子。 静下心来一想，以那孩子的脚程，这会儿八成应该还在路上，我实在是太着急了。 正准备离开，返回寻找时，却冷不丁在一座宫殿里看到一个熟人！ 他安逸的躺在摇椅里，左右两个美侍女，正将剥皮的葡萄，送到他的嘴边。 从表面看，这家伙是个清秀瘦弱的美少年，但是只有接触过才知道，他有多么疯狂变态！ 第1033章 柔弱温顺 这家伙，不是月渐寒，还能有谁？ 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后，我先是一惊，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当日巫咸国公主携带六灵巫将其救出幽都，闹得满城风雨，他就是不敢在别处停留，躲在隐域里倒是生活得有滋有味。 看他现在的样子，休闲中带着几分惬意，容光焕发不说，甚至脸上还长了些肉，不像我记忆中那般瘦弱了。 只是不知道，他与这巫咸国公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月渐寒，这家伙享受也就罢了，两只手竟然还不老实，抽声息的将手探到侍女里衣中。 其中一个躲避了一下，暂时逃离了。 而另一个，则是脸颊飞起了红霞，很快便同其眉来眼去的暧昧起来。 月渐寒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纵横情场的老手，侍女很快便瘫倒在其怀中，软绵绵一副柔弱无骨的动情模样。 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院子里，闪过一个红衣女子，像阵风似的瞬间来到了殿内。 不用看正脸，单是那个身形就让我想到了她是谁，当日幽都百花里与我交过手的。 昨日还听附近的百姓说起，这巫咸国公主，名为凤华，是王后留下来的遗腹子，所以被国王视为心肝宝贝儿，掌上明珠，想要天上的星星，绝不让人为她摘月亮。 她身手很不错，虽然跑得快，但却没有一点声音，当其出现在正殿时，顿时脸色大变。 此刻大殿里，月渐寒正搂着衣衫不整的女子调情，灯光摇曳，愈发增加了几分迷离暧昧气息。 哇，有好戏看了。 我又悄悄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窥探。 巫咸国的人皆穿白衣，这个凤华公主例外，身着独特的红衣，而且浑身上下佩戴着各式各样的宝石，显得极为奢华尊贵，一看便是被人捧在掌心中的明珠。 她脚步顿了下，紧接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到了女子面前后，脸唰的拉了下来。 侍女看到她，方才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站起身来，冲她跪拜。 凤华公主一句话也不说，扬起手，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通掌掴。 她下手又狠又快，那侍女的脸当时便鼓了起来，后来连牙齿也跟着脱落了两颗。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依旧不敢吱声，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公主就像一个被祸惯坏的小女孩，意气用事的发泄着。 到最后竟然开始拳打脚踢，丝毫不顾公主仪态。 而月渐寒，则是躺在竹椅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 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继续喝茶，吃水果。 这家伙，我严重怀疑他小时候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所以才对女人如此仇视。 几次每次看到他，都是在做这种恶心的事！ 这么多年来，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可恶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浴风姬柔，一个则是月渐寒。这一男一女，毫无人性不说，还仿佛集齐了人世间所有的罪恶。最让我难以理解的是，即便是这样，还有人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们，譬如苏决、又譬如眼前的凤华公主。 她虽然还年纪小，但是看来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嫉妇！ 月渐寒这个恶魔，在蛊惑女人心方面，还真是好本事！ 在我内心感慨的时候，公主动作依旧不依不饶，将那侍女打到鼻青脸肿不说，最后竟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一直将人拖到殿外，就像丢麻袋一样扔到了院子里。 侍女闷哼一声，神智虽然尚在，但却依旧咬牙不敢吱声。 凤华公主怒气冲冲道：“来人，把这狐狸精拿了，那双眼睛，我看了实在讨厌，挖下来拿去喂狗！” 方才一直忍气吞声的侍女，到了这会儿终于按捺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苦苦哀求，希望公主能够饶了她。 然而却无人理会，侍从将其嘴捂住，悄无声息的拖拽出去。 而那凤华公主，脸上则拥起一种复仇成功的快意来！ 我在旁边看得牙痒痒，要是换作以前肯定要挺身而出，奈何类似的事经历的多了，你明白这世间向来都是不公平的，我一个人又岂能管得过来？更何况不作死便不会死，她若像旁边那位侍女一样，老老实实的守规矩，也就不会惹来这种杀身之祸。 罢了，我摇摇头，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 凤华公主走到里面，将已经吓傻的侍女喝退下去，狠声道：“看到你们这些下贱的女人便讨厌，给我吩咐下去，从今日起，这里的侍婢全部换为男人！我要这座宫里，连只母蚊子都看不到！” 她这话说的任性又霸气，让人听了好笑又好气。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后，我以为她会责怪月渐寒，毕竟方才人前展现出那么凶狠的一面，绝不会对其忍气吞声。 然而事实却是让人大跌眼睛，当凤华公主面对月渐寒的时候，脸上却突然换成了一副柔弱无助的神情，明明刚才还是一只凶悍异常的母老虎，这会儿竟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月渐寒依旧躺在那里，对上她的眼神后，脸上笑容逐渐加深，并且伸出手指对她勾了一下，就像是在召唤一只喂熟的小宠物。 凤华公主犹豫不决的走到他面前，两手指拼命绞着发梢，露出一幅小女儿的羞怯神态不说，竟还流出了眼泪，嗫嚅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子？明明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都勾引她们，你可知道，我看到方才的画面是，心里有多么难受！” 月渐寒反而笑了，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道：“我倒是没有看到你有多难受，就看到一只发飙的可怕母兽！原本以为你是柔弱温顺的女孩子，早知道是这种个性，就是白送，我也懒得要。” 他这话说的极其恶毒，而且还有意贬低这凤华公主。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凤华公主非但不怒，反而急得跺脚，语无伦次的辩解道：“我凶，也只是对那些下人凶罢了，何时那样子对过你？咱们两个认识也不是两三天了，我对你如何，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第1034章 神秘礼物 说到这里，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话语结结巴巴的，“我、我恨不能心全都掏给你，这次冒险去幽都救你，你可知道费了多大的功夫？回来以后还要被父王责骂，你非但没有一句好话也就罢了，还时常责怪我没能将小鲛人一并带回来……你都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受伤，还差点被一个很凶的女人给打死，呜呜呜呜……” 她伤心的哭了起来，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女孩。 而她口中很凶的女人，也就是我了，趴在屋檐上情不自禁回想起当日的场景。 她可真是擅长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啊，小小年纪就如此可恶，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让我欣慰的是，月渐寒一直冷淡的看着她，并没有出言安慰。 直到后来她哭的越来越大声，方才不耐烦道：“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是你自己主动跑来救人的，就算是被人打死，也是活该！” 听了他这话，凤华算是彻底傻了眼，而我心里头，却是感到无比痛快！ “好好好，记住你说的话，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凤华公主一跺脚，便是要转身离去。 月渐寒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是伸手拉住她的腰带，将人扯了回来。 月渐寒道：“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我是心里头烦，所以说话才难听了些，你知道的，这些天我一直闷在这宫殿里面，诸事不顺，所以难免有些闷气。你跑过来无端吃醋也就罢了，还给我甩脸色看。我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哪里不关心你？别哭了，看你哭成这个样子，我心都要碎了……” 他这话有多么虚伪，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然而这位凤华公主，却是愣被唬弄住了，转而破涕为笑地抡起拳头，在他胸口捶了几下撒娇。 这女孩有多恶毒，我已经领会到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死心塌地的爱上月渐寒，这两人真是破锅破烂盖儿，天生一对儿！ 月渐寒显然并不喜欢这位公主，在我看来，他眼中的兴趣，还不如方才面以侍女时来的浓。 所以很快，他脸上便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松开手后，佯装叹了一口气。 凤华公主连忙紧张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月渐寒却道：“没什么，就是坐的久了，腿脚有些酸痛。” 凤华公主蹲下身，竟将他的腿脚抬了起来，轻轻开始揉捏按压。 她贵为公主，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所以显得很笨拙。 月渐寒脸上一边挂着嫌弃，一边眼神透着得意。 看到这个国家高高在上，最尊贵的公主，像奴仆一样俯倒在他的脚下侍奉着，那种感觉，一定很好吧？ 月华公主帮他认真揉捏着，柔声道：“我并非不让你出去走动，而是你才从九狱出来，伤势还未复原，再加上冥王势力分布又广，万一出去被人抓走了，那可怎么办？” 月渐寒冷哼，“我看你不是担心我被人抓走，而是担心我被女人迷住，所以才将我软禁在此处吧？” 凤华公主动作僵了一下，却是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 看来，这公主还是有些心眼的，并不像我认为的那般傻。 月渐寒竟被这个女孩子软禁起来了，这也是让我万万没想到。 月渐寒看着她，发泄似的，将腿收回来，然后冲其伸出了另外一只脚。 甚至还有意无意的用脚趾头，去踩她的胸脯。 这画面，越来越不堪入目了，好似要重蹈方才的覆辙。 我这趟来的目的是为了救那个孩子，既然找不到人，也就没必要在此多做停留了，免得横生枝节。 想到这儿，我便收敛心神，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会儿，外头就突然跑来了一个人，到正殿前，不敢贸然进入，只得高声喊报。 凤华公主神情懊恼地将月渐寒的脚放下，先把衣衫重新整理了一遍，方才趾高气扬的走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再度恢复成了那个高傲不可一视的公主。 侍从压着声音道：“回公主，方才传来的消息，前巫咸发妻已被抓住当场击毙，其子逃离，今夜乔装打扮，还想入宫行刺，结果被巫即大人识破，当场将其抓获！国王已经歇下，不敢打扰，所以前来请示公主示下……” 我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 竟不是那孩子没来，而是我没找对地方！ 凤华公主冷笑，“这种小事也来汇报，直接杀了就是。斩草除根，还用得着我来教吗？一群混吃混喝的饭桶！” 侍从被她骂的抬不起头来，连连称是。 凤华公主才要转身回殿，就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又立刻叫住了那个人。 “那孩子现在何处？” “就在殿门外……” “将他带过来。”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 “是！” 侍从匆忙离去，得到这个消息后，我心中又惊又喜。 悄悄站起身来，往远方打量，透过三重殿门，果真隐约看到一团白色人影。 大致数了一下，竟有二三十人之多，想必都是有些本事的人，我独身一个，不便前去救人。 还是让他们叫人带过来吧，这公主有几斤几两重，我还是知道的，就算是月渐寒在这里也不怕，他身上还带着伤呢。 确认完毕，我又立刻趴下来，屏息凝神，静等时机。 凤华公主转回大殿时，脚步轻快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同月渐寒道：“我知道你最近心中烦闷，待会儿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月渐寒懒懒抬眼，“什么礼物？” 凤华公主道道：“我曾经听你说过，一天不杀人，心里就不痛快，今天刚好有个俘虏，我让人将他带过来，交由你亲手处置如何？” 听到这里，我心里忍不住开始诅咒低骂，这什么狗屁公主？！ 巫咸国有这样的家伙统治着，老百姓生活能好得了，那才叫怪！ 第1035章 我答应你 到这会儿，我也算是彻底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让普通百姓修行巫术了。 如果民智开启，又拥有了武力，该怎么让这帮人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月渐寒没什么表情，懒洋洋的，不点头也不说拒绝的话，就那么心不在焉的坐着。 不多时，侍从便将五花大绑的小孩带了过来。 他这会儿脸上已是布满了条条伤痕，显然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然而神情却依旧倔强，一点也不肯服软。 这孩子有勇有谋，心事缜密，说到底就是年纪小了些，没有任何对敌经验，所以才在这方面吃亏栽了跟头。 阿离说的没错，他倘若加以时日成长修行，定能够成大器！ 这番经历，对他来说也算是磨练了。 凤华公主看到他，眼睛边陡然发亮，还让人拿过来一条马鞭，将其握在手中，随意挥了两下后，满意的交给月渐寒。 月渐寒看看马鞭，再看看那满身是伤的小少年，兴致缺缺道：“我不要。” 他的态度让我很意外，凤华公主也显得很吃惊，“为什么，你不是说打人的话心情就会变好么？” 月渐寒无精打采道：“虐人也是要分对象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让我兴奋，这孩子弱得就像一只蚂蚁，一根手指头都能将其按死，没兴趣。” 凤华公主讨好道：“那你对什么样的人感兴趣？说出来我帮你找合适的囚犯！” 月渐寒目光停在凤华公主身上，用不怀好意的语气道：“我对你有兴趣……”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知道，这死变态是当真的想杀死眼前的这位女孩！ 而凤华公主，显然会错了意，娇滴滴的垂下头道：“你这人真坏，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月渐寒坐起了身体，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凑了过去，压着声音道：“你不就喜欢我这种坏么？刚才还骂别人下贱，我看真正下贱的人是你吧？” 凤华公主当真稀奇，非但不恼，反而红了脸，小声道：“你……别说啦，会被那小孩听到的。” 月渐寒却道：“我看你是巴不得被人听到吧？谁能够相信，堂堂一个巫咸国的公主，看起来人模人样，高不可攀，实际上却自甘堕落，卑贱至此呢？” 他的话不仅难听，而且恶毒，即便是陷入感情中的凤凰公主，这会儿也慢慢变了脸色。 然而月渐寒并不等茯反应过来，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给予一记深吻。 这就好像驯兽，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打一顿，然后再适当地施舍些情感，以此来调动对方的情绪。 生在深宫，单纯如纸的公主，此刻就像玩具一样，被他拿捏在手里，任其蹂躏搓扁。 凤华公主的脸，就这样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好半晌，方才幽幽叹气道：“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上天怎么会让我遇到你呢？” 月渐寒扶着她的耳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公主愈发羞怯了。 我看时机到了，便悄悄换了个方向，将身体倒吊在屋檐之上，学了两声虫鸣。 起先那小孩并未留意，反复几次后，终是忍不住将头转了过来。 看清我的脸后，登时又惊又喜，才要开口，却被我竖起手指阻止。 然后悄悄做了几个动作，示意他趁里面两人不备的时候，悄悄溜出来。 这孩子也是个极其聪慧，当即会意，冲我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后，悄悄的往后退，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就终归还是个看前不顾后的小孩，他太紧张了，竟然未看到脚后的台阶，一不溜神，便摔了个踉跄。 我心道不好，伸手便准备去捞。 然而却有人比我更快，空气中闪过一道白光，小孩的身体，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一般，嗖的一声飞入了大殿。 月渐寒责怪道：“你这女人还真是蠢，连小孩跑了都不知道！” 凤华公主这会儿也醒悟了，恼恨这孩子打断了两人调情，于是便怒气冲冲的拎起鞭子骂道：“你这个小畜生，死到临头竟然还敢逃？看我就不打断你的腿！” 眼看其鞭子就要落下，我这会儿再也无法隐藏了，于是便飞手掷出弯刀匕首，将其手中长鞭拦腰切断，免得孩子再受皮肉之苦。 凤华公主大惊，才向这边看来，便被我飞身进入，伸手卡住了喉咙。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则将匕首从地上拔了出来，架在她的喉咙上，为了避免被月渐寒，认出来，我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乖乖的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公主平常养尊处优的，想必很少经历这般凶险画面，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表情骤变，闭上眼睛，大声呼喊：“月月，你快来救我啊！” 我转脸一看，发现那孩子已经从原地消失了，整个人都被月渐寒踩在脚下。 不过尽管如此，他的神情依旧慵懒，看上去一点救人的意思都没有。 公主见状，便委屈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忘记了我平常对你有多好吗？我若是死了，谁帮你夺冥王之位？” 眼见月渐寒，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我心道不好，直接将匕首刺进她的肉中，“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不给这女人来点真格的，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发现并没有人过来，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月渐寒道：“那孩子交给我，我把公主还给你，如何？” 月渐寒若有所思的盯着我，神情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此刻虽然看起来很放松，但我却知道那孩子正命悬一线，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 我将声音压得越发低沉，“我数三声你都不答应，我便杀了公主！三……” “我答应你。”月渐寒回答得干脆又利落。 如此一来，反倒让我犹豫了，过去的经历告诉我，这家伙满肚子花花肠子，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一定得小心，加强警惕才行！ 第1036章 江山美人 交换之前，我再度看了看手里的凤华公主。 月渐寒很显然并不喜欢她，然而却不得不出于某种目的，敷衍维持两人的关系。 所以心中暗自猜测眼下这种情况，他应该不会拿公主的生命冒险…… 犹豫片刻，我同他道：“你先放开那个孩子，让他到我身边来。” 月渐寒却道：“我以为我放开了他，你却不肯放公主呢。” 我皱眉，“你说办？” 月渐寒笑道：“自然是同时放手，放心，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绝不会做偷袭毁约之类的事。” 说到这里，他好似威胁一般，手指蓦然用力，那孩子顿时发出痛苦难耐的叫声，同时肩头上也开始渗出鲜血。 月渐寒这家伙手段有多狠，我可是比谁都清楚，他是没有人性的鬼子，谈笑风生间置人于死地，一点都不夸张！ 虽说不清楚他伤势究竟如何，但是如今被凤华公主困在宫中，想必应该很严重。 我迟疑片刻，连忙道：“好！” 凤华公主这会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月渐寒，眼神温柔的几乎要渗出水来，已彻底将危险抛到了脑后，哪怕是这会儿脖子上还淌着血，竟也好似浑然不觉。 月渐寒好像是为了显示诚意，率先将手松开，而我也屏紧了呼吸，将匕首从凤华公主脖子上移开。 那孩子倒也机灵，听到我和月渐寒的对话以后，便显得格外警惕，感觉到肩膀被放开以后，拔足便朝我这边狂奔而来。 我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时，却不知道从哪飞来一道绿光，宛若离弦之箭，张大嘴巴迸射向他的肩头，赫然正是凤华公主饲养的那条绿蛇！ 我心道不好，连忙上前，抬手一挥，便将那条蛇头首分离。 跟当日幽都百花里所遇到的情形不同，这条蛇被割断以后，身体落在地上扭曲翻滚。 公主惨叫一声，方才如大梦初醒，“我的蛇……你竟敢杀死我的蛇！来人啊，快来人，有刺客！” 我将那孩子拦腰抱起来，挟在肋下便往殿外冲。 虽然腿上有夜行甲，但是抱着一个孩子，又不能飞，行动起来还是有诸多不便。 这会儿我便开始懊恼，倘若有月神鸦在就好了…… 一边想，一边运步如飞，不过还出殿门，便发现从外面跳进来了三个白衣人。 虽然还没有交手，就能感觉到对方逼人的灵气，此行的目的是为救人，所以没必要跟他们正面发生冲突，想到这里，我便换了个方向。 然而刷刷刷又跳进来三个人，灵力比起方才那几位，竟是只高不低！ 看来今天晚上想要离开，那就躲不过一场恶战了，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若是动起手来，还要提防这个孩子被偷袭伤害，我怕是讨不到便宜！ 不行，还是得从凤华公主身上功夫！ 想到这儿，我便侧身往后瞥了一眼，心里格登一声。 月渐寒那个死变态，显然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计划，所以竟是伸出手臂，将其挡在了身后！ 眼看白衣人正朝这边飞扑而来，我便暂时将那孩子放下，持刀改为攻击月渐寒。 他不知道是因为伤势太重，还是没反应过来，竟间腰身笔直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 虽然明知其中可能有诈，但眼下的形势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 只是一瞬间，便转了个身，倚靠在柱边，将月渐寒对准了外头那些人，冷声道：“谁都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他！” 凤华公主本来正在伤心，看到月渐寒被挟持顿时面色煞白，连心爱的宠物也顾不得了，万分紧张的喊道：“你要敢碰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碎尸万段！”” 白衣人已经赶到殿前，见此情形，也不敢贸然上前，站在那里彼此交换眼色。 瞥见其中一个手指悄然动了下，我便毫不留情的将刀逼向月渐寒的脖子。、 血立刻渗了出来，将他身上的白衣染红了一大片。 月渐寒倒没有出声，凤华公主却发狂一般的尖叫，“不许你伤他，快点把人放了，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让所有人退出殿外！” “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滚出去啊！” 白衣人闷不作声的退出去，想必个个满腹委屈。月渐寒这家伙，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魅力，竟把她给整的如此服帖。这公主倘若是个男人，也是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吧？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我鼻尖、手心都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凤华公主连忙道：“都已经照你说的办了，为何还不放人？” “还没到时候，”我说：“公主倘若不想此人出事，那便把这孩子背起来，随我一起出趟宫。” 凤华公主愣住，“我背他？你呢？” 我叹气，“自然是要照顾你的心上人，放心，我这趟的只是为了救这个孩子，并不想跟你们发生任何矛盾纠缠，所以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是不会伤人的。” 凤华公主紧咬牙关，瞪着我道：“谅你也不敢！否则的话，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把你刨出来！月月，你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来救你！” 月渐寒看着她，状似深情道：“在下何德何能，竟敢博得公主如此厚爱？” 凤华公主道：“你快别说这些话了，以后等到平安无事的时候，记得对我好些罢！” 说到这里，竟是当真把那个中了蛇毒濒临昏厥的孩子背了起来。 她虽然自幼娇生惯养，但修行也不错，所以看起来并不吃力。 就这样，我挟持着月渐寒，而凤华公主则背着那个孩子，悄然出了宫殿。 路上自然少不了盘问阻拦，然而全都被这位刁蛮的公主骂了回去。 起先那些白衣人不放心，还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竟然被我警告了两次，凤华公主便开始心疼起月渐寒，勒令任何人都不许尾随。 来到大街上，我总算是松了口气。 再看那个孩子，已经睡死了，面容还呈铁青色。 我担心他挺不住，便问凤华公主讨要了解药。 凤华公主极不情愿地给了，从身上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一粒，给他喂了下去。 第1037章 孤男寡女 等了会儿，看到孩子神色恢复了一些，我方才让公主将他背到不远处的大树下。 而我则挟持着月渐寒停留在原地，公主将人放下后，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说：“你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我心里打定了主意，在放开月渐寒之前，势必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虽然这一路上，他都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可是在宫里抓人的时候，他身手却是不差的，所以我始终担心这里面有诈。 想到这儿，我便悄悄抬起了手臂，然而就在要落下去时，远方突然飘过来一个黑影，像只体形矫健的狸猫，嗖的一声便将树下的孩子抱起来跑了，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凤华公主连忙摆手，“不是我派的人，跟我们没关系！”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方才确定她说的是真话。 因为来人的方向并不是皇宫，而是与其相反的城郊外。 而且对方用的姿势是抱，而不是很随意的背，虽然离的远，但却能看出来，动作很小心，似乎并没有带什么恶意？ 这个夜晚简直乱七八糟的，所有发生的事都超出了预想，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再伤害月渐寒的必要了。还是尽快离开，同阿离会合吧！ 月渐寒转过脸，笑眯眯的看着我，“怎么，舍不得放我么？” 我皱眉，才要抬起手给他些许教训，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双脚也像长了根一样，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瞬间僵住，而月渐寒脸上的笑容，则是愈发深了。 凤华公主还没有察觉事情变化，依旧满心疑虑道：“你为什么还不放人？难道还有什么其他要求？说出来我通通满足你！” 这件事显然是月渐寒搞的鬼，只是方才我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孩子身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尽管我已经不能动，然而月渐寒却未流露出任何异样来，而是同凤华公主道：“公主，您先回宫吧。” 凤华公主一愣，“什么意思？” 月渐寒道：“这是我的老朋友，因为之间曾经有些误会，所以才变成这样。我想同她解释一下，该把问题弄清楚了，再回宫见您。” 老朋友？我定在那里，心中登时泛起一股疑惑。 这家伙，该不会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这趟来巫咸国，为了隐蔽，刻意没有携带常用的武器青花伞，脸上也用阶绿草改变了五官，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可若说是不知道，这一路上，他的笑容和反应确实有些古怪！ 凤华公主愣了会儿，反复打量我们两个，半信半疑的询问月渐寒，“月月，你说的可是真的？” 月渐寒气镇神闲道：“我何时骗过你？乖，先回去，洗干净在宫里等我。” 凤华公主听完以后，顿时羞红了脸，瞪他一眼娇嗔道：“你这人真是没个正经，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我看这女人凶得很，未必会同你好好说话，倘若是她一个不高兴，你岂不是要危险？” 月渐寒道却将脸转过来，看着我道：“你告诉她，你会不会伤害我？” 说到这里，他手指轻轻轻轻动了下。 那一瞬间，我身体紧绷的弦仿佛松懈了下来，脸上表情能控制自如，然而手脚却依然不能动。 我抿了下嘴唇，这家伙摆明了是想支开凤华公主，我现在受制于人，索性顺从他的意思好了，待会也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顾及那么多。 “放心吧，我只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我们两个之间确实存在一些误会，等解开了，我就会放他回去。”我说。 凤华公主脸上露出犹豫之时，月渐寒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不悦来。 他语气略凶，“你莫非忘记了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从今以后大事小事都要听从我，如果想要毁约，今天就让这位朋友带我出巫咸国，再也不回来了！” 凤华公主听到这里，连忙道：“不要！你别生气，我这就离开！” 说罢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 且不说这位公主为人如何，对他这份心意倒是发自肺腑的。 待她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月渐寒捏着匕首锋刃，将其悄悄从自己脖子上推开，月光下反复的打量我。 我冷声道：“你看什么？” 他笑笑，“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也蛮可爱的。”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心里便已确定了八成。 “你知道我是谁？”我明知故问道。 “当然，”他突然凑近，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缓缓吐气道：“小鱼儿，别说你只是改变了五官，就是化成灰，我也照样认得出。” 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全立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月渐寒伸出手指，沾了下颈间的血，然后又将其递到嘴边舔食。 沙白月光下，他的嘴唇也沾染了一抹红腥，看起来就仿佛一只刚从九狱脱身的恶鬼！ 不可否认他长得很好看，但是他身上那种诡异又奇特的邪气，却是独树一帜的。 片刻后，他又从袖中掏出雪白的手帕，将手和颈部都轻轻擦了擦，然后将其丢在草丛里，这才回应我的话，“我想做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我皱眉，“不清楚。” 他伸出手，拇指捏住我下巴，微微用力，“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说我想做什么？” 我对上他那双野兽初醒般的眼睛，方才明白过来，“滚开，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 “你就怎样？”他饶有兴趣的接话问。 我想了想，却是将要脱口的狠话又吞咽了回去。 这家伙不要脸皮，也无畏生死，简直就是刀枪不入，于他而言，什么威胁都是白搭，说不定还会更加刺激他干出疯狂的事来。 看到我抿唇不语，他便笑了起来，“司空岛和九狱我都经历过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让我畏惧的吗？” 第1038章 雏鸟情结 我再度尝试运力，结果依然失败，想到自己迟迟不归，阿离发现不妙后应该会过来寻找，所以心里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月渐寒凑近了观察我的脸色，问：“你是不是心里盼着符离会过来救人？” 我吃了一惊，脸上却故作淡定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是无意间闯进这里的，又同他有什么关系？” 月渐寒道捏了捏我的脸，“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撒谎，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趟来巫咸国的目的和行踪么？” 为了避免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更多的情绪，我闭上眼睛，充耳不闻。 月渐寒却兀自道：“你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从你们踏入困龙山那刻起，所有事情都被安排好了。他安插进来的那个内应，在我们到达巫咸国之后，便被及时拔除了。符离今晚去见的那个人，是我安排的，等待他的不是好消息，而是一场凶险围捕，所以这会儿他自己还顾不过来呢，又怎么会帮你呢？” 我眼皮禁不住一跳，斥责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月渐寒对着我的脸轻轻吹气，神情暧昧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虽然默默安慰自己，阿离一向谨慎小心，深谋远虑不做没把握的事，但另一边却是悄悄担心起来。 毕竟眼前这家伙，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甚至连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回阿离他……该不会真的上当了吧？ 他身手如何自是不用多想，可这里毕竟是巫咸国，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对方人多势众，万一中了埋伏，那岂不是糟糕？！ 欣赏到了我的神情变化，月渐寒神情愈发得意，“我听说困龙山有一种奇特的草，将其捣碎图在人的脸上，可以任意改变容貌，一经水洗便又会恢复原样，你就是用了它吧？这张脸虽然五官不差，但终归比不上你原来的样子，随我回宫后，将它洗了吧！” 我忍下不适，勉强笑道：“你这是何必呢？自己还在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带我回去，岂不是要更加惹人嫌？” 他眼神略微暗了些，“你是说凤华公主么？她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我状似巡展实则暗贬道：“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啊。她虽然现在对你不错，但那是因为你还新鲜，她有了更好更年轻的目标，你恐怕就要倒霉了。” 月渐寒瞟我一眼，淡定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一向是我的做人原则，我会在她变心前找到更好的去处，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的脸皮，厚到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你把我带回去，如果激怒了她怎么办？”我微弱的做着最后挣扎。 月渐寒道：“如果将人惹怒了，那便正好，省得找理由了甩她。” 我说：“你就不怕她把你赶出巫咸国？到时候你要上家之犬一样，无处可去，那该怎么办？” 之所以跟他讲这些话，无非是告诉他，抓本姑娘回去没有一点好处，识相的还是乖乖放人吧！ 月渐寒这个人渣，渣的坦然又直白，“你以为我只有飘渺之海那一处居所么？狡兔尚有三窟，我怎么会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孤岛之上？劝你别再白费心思了，见过饿兽你的肉都出来的吗？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么。平心而论，这些年无论身在何时何地，我对你如何？” 这家伙虽然毫无人性，又十足疯狂变态，但是对我而言，确实还算不错。 我姑且将这种难以琢磨的情感称之为雏鸟情结吧，听说破壳而出的小鸟，会将第一眼看到的东西作为自己的亲人。 他自幼生在司空岛，见识到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囚，我对他来说，应该是第一个接触到的正常人吧，所以待遇特殊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种喜欢，我倒宁愿不要，也省得与其纠缠来回这么多麻烦！ 在我思索感慨的时候，他却将头伸了过来，埋在我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小鱼儿，你身上可真香……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让人陶醉的气息。” 我想要后退，奈何身体却动弹不得，心中叫苦不迭，只好硬着头皮道：“是么，大概是因为最近几天没洗澡的缘故吧！” 他笑笑，“我这就带你回去洗澡，女孩子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你就不能放我走么？” 他话语干脆道：“不能。” 既然不能摆脱，那就顺其自然吧，或许跟着他回去，还能顺便打听一下阿离的消息，省得跑来跑去麻烦了。 见我态度犹豫，他便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说到这儿，他把手探到颈间，从中取出一块圆形玉佩，将其打开后，发现里面是阴阳八卦图案，左右分别放着一黑一白的两颗珠子。 他将黑丸拿出来，递到我的嘴边，“吃下去，回到宫中，我便任你为所欲为。” 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药香，我下意识闭紧嘴巴。 月渐寒笑着解释道：“放心，这不是毒药，只会暂时将你的灵力封存起来而已。毕竟你现在身手，实在让我放心不下。这条是专门为你研制的，除了抑制你的灵力外，没有任何毒性，不仅如此，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而且我还让人在里面加了糖霜，所以吃起来应该会是你喜欢的甜味。” 我吞了下口水，紧张道：“这东西有解药吗？” 月渐寒将玉佩合起来，道：“白色的就是解药，我随身携带着，欢迎你随时来取。” 说完便又将它塞到衣领里，见我依旧犹豫不决，他便道：“你可以不吃的，只是那样的话就要保持现在的状态，衣食住行怕是有诸多不便。我倒是不嫌麻烦，就怕你不好意思。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不然我抱你回去好了……” 我心中懊恼，连忙将嘴巴张开。 只觉喉中一凉，那颗药丸竟是直接顺着脖子滑了下去。 第1039章 特殊需求 不多时，小腹便先发出一团寒气，并且迅速流传到四肢百胲。 月渐寒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将我身上的束缚解除。 恢复了自由后，我迅速活动了一下手脚，尝试着运气，就发现身体就像漏了气的皮球，怎么也无法将灵力汇聚。 “阿离他怎么样了？” “现在我跟你一样处于未知状态，不过你跟我回到宫中，想必就应该有消息了。” 我说话的时候，手指缩在袖子里蠢蠢欲动，准备伺机将他颈间的玉佩夺下，然而月渐寒却反应迅速，一把将我手腕抓住，他笑眯眯道：“我身上虽然有伤，但是对付现在的你，却是绰绰有余，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否则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投怀送抱。” 气急败坏的时候，他却已经召唤来了月神鸦。 那是一只火红的乌鸦，行动起来，就像是一束燃烧的火焰，在黑暗显得尤为醒目！ 我惊讶道：“这是你的月神鸦么？” 月渐寒道：“不，这是我父亲加罗的月神鸦，符离那只虽为鸦王，但是在它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他跳上去后，对我伸出了手。 我果断拒绝，自己笨拙的爬了上去。 心中暗自诅咒这该死的药，竟把身体变得如此沉重！ 看来是我平时太依靠灵力了，忽略了自身的修行，所以一旦遇上这样的事，就等于被拿捏住了软肋，以后一定要多注意才行啊。 月神鸦飞过高空，很快便到达宫城之中。 凤华公主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听到动静后，喜出望外的跑出来，上去便搂住了月渐寒，“月月，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月渐寒不动声色的从她怀中抽离出来，“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休息了。” 凤华公主嘟起嘴巴，眼珠转了一下，方才留意到我的存在，神情错愕道：“这女人，怎么又回来了？” 月渐寒道：“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不是敌人，而是我的朋友，两人之前有些不愉快，是因为误会没解开，如今一切烟消云散，我给你带着她回来了。你若是容得下她，便将她也当成朋友，倘若容不下她，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这里了。” 凤华公主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好好，我都听你的！人家只是没反应过来嘛，你何必动不动就生气？快快看下伤口，赶快清醒一下，我准备了药，待会就帮你敷上！” 月渐寒淡淡道：“我去洗个澡，你先回去吧。” 说罢便转身离开，置我与凤华公主在原地不顾。 那高傲的公主用眼角余光瞥了我一眼，冷哼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小八。” “这什么烂名字？” “穷人家出身，比不上公主金枝玉叶，所以家里人便胡乱取的。” 她绕着我转了一圈，盘问道：“你同月月，认识多久了？又是如何相识的？” 我想了下，道：“我同他认识了七八年，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不管你们认识了多久，你都想打月月的主意！他是我的，谁要是敢碰我就剁了她的手！”凤华公主盯着我瞪了一会儿，愤愤不平的挥袖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除了好奇之外，还有几分羡慕，月渐寒这家伙好厉害的手段，就能让这只高贵的凤凰，像奴仆一样臣服在他的脚下！ 凤华公主前脚刚走，月渐寒后脚便出来了。 他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新衣裳，白衣洁净，看起来就像个文弱清秀的美少年。 见我好奇的盯着他看，便主动询问原因。 我忍不住道：“你究竟对凤华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 月渐寒勾起嘴角，笑容透着一丝邪气，“你大概不懂得，这世界上有一种人，看起来高傲尊贵，实际上却卑微低贱，只有在特定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真实的本性，这巫咸国的公主，便是如此另类。我运气好，碰巧是让她乖乖臣服的人罢了，你也去清洗下吧。” 我摇头道：“我同这位公主有旧仇，当时在百花里，打伤她的人就是我。” 月渐寒道：“我已经想到了，幽都城中能有这般身手的日子本就不多，爱管闲事的更是少见，除了你以外也想不出旁人了。” “你们为什么要抢陆判的孩子？” “这是秘密，暂时还没有打算告诉你。不过你要是听话些，不搞出什么乱子，或许我一高兴，会给你透露些许消息。”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却突然有人有报，说是巫朌大人回来复命。 月渐寒立刻让人进来，来人是个身着白袍的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的很严实，只露出一双狭长不着情绪的黑眼睛。 看到我，视线也未做任何停留，兀自到月渐寒身前躬身施礼，“大人。” 月渐寒也不避讳我的所在，直接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巫盼道：“属下办事不力，合三人之力，虽然将其打成重伤，仍是让人给逃了，请大人责罚！” 打成重伤？我脑袋嗡一声就炸开了。 月渐寒沉默了会儿，幽幽道：“罢了，我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别说你们三个人，怕是留下巫咸国的六个人全去，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对方找不到出口，短期内应该还会蜗居在此地。待会儿传令出去，今夜起，整个皇宫加强戒备，除此之外，召回所有灵巫，全部回国待命。另加派人手四处搜查，务必要找出那人的下落！” 对方领命，才要退下，却冷不丁被月渐寒抓住，将其手腕掀开，发现下面竟是一条半尺来长的新伤，皮肉翻开，看得人触目惊心。 月渐寒道：“伤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赶快去包扎，今晚你可以不必守夜，好好休息去吧。” 巫盼谢过，转身就走，与我擦肩的瞬间，仿佛是有意无意的瞥了这边一眼。 接受到目光后，我脑中紧绷的弦咔嚓一声就断了。 这人……他……待我打算在确认的时候，他却已经走出去了。 第1040章 贼心不死 月渐寒坐下来喝水，懒洋洋道：“符离逃脱了，你现在应该很高兴吧？不过就算如此，也别指望他会救你，我已在城外布置下天罗地网，他若敢来，就别想再走。” 我恢复镇定道：“没什么好高兴的，我原本就知道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月渐寒搓着手指道：“符离确实有本事，可他毕竟是一个人，就这些再厉害，找不到出口，也无法从此地离开，还能与整个巫咸国为敌不成？” 说完这番话，他眼中再度浮起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我身上。 然而就在这会儿，凤华却是让人带着夜宵过来了。 月渐寒眼中亮光瞬间消失，没好气道：“半夜三更的，你怎么又来了？” 凤华公主道：“人家还不是担心你饿肚子，没良心的，快点趁热喝吧！” 月渐看也不看，冷淡道：“不吃。” 我兀自将粥碗接了过来，“他不吃我吃，刚好有些饿了，多谢公主美意。” 凤华公主狠狠剜了我一眼，而我却只当没看见。 她气急败坏的去拉月渐寒，“月月，夜已经深了，你若是不饿的话，就跟我一起回去休息吧。” 月渐寒道：“去哪儿？” 凤华公主道：“自然是我的住处啊。” 月渐寒道：“我平时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你那里？” 凤华公主道：“我知道这女人是你的朋友，可毕竟两人孤男寡女的相处不便，少不得别人闲言碎语，走啦！” 说完拽着他的手臂，又是撒娇，又是发嗲，月渐寒被缠的不耐烦，但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说什么难听话。再加上脸上现的困意，于是便站起身道：“今晚你先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待他走后，我也算暂时松了一口气。 脸上因为有阶绿草，所以也不敢轻易下水洗，只能让头发暂时放下来，和衣而卧躺在床上。 与此同时，脑海中不断的闪现出巫盼临走时的画面来，那一眼……好生奇怪！ 明明是双陌生的眼睛，但是投射出来的眸光，却是让人无比熟悉！ 是因为我太挂念阿离，所以才出现了幻觉不成？ 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再加上灵力被封印的缘故，躺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才睡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床边坐下，甚至还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我心格登一声，月渐寒这个死变态，半夜三更的怎么又来了！？ 虽然这会儿灵力使不出来，但是对方若敢有任何不轨行为，就算拼了命也要弄死他！ 狠下心来抓住他的手腕，对方却是轻轻笑了下，语气温柔道：“别怕，是我。” “阿离？”我惊喜的睁开眼，果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然而他这会儿却换了装扮，一身白衣，头上还包着纱巾。 我犹豫了下，将纱巾扯下，发现呈现在眼前的是张陌生的脸。 不过就算是五官样貌改变了，身上的雪霄冷香被蛇腥气息掩盖，但是那种感觉……确实是他没错！ 我跪坐起来，惊喜道：“阿离，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笑笑，“我有些累了，你往里面挪下，为我腾些地方。” 我连忙爬到里面，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形象了，身姿慵懒的枕着手臂躺下，长眼睛是笑非笑的看着我。 “怎么，接受不了我这幅样子么？” 我趴下来，小声道：“感觉有点奇怪，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赶快跟我说说！” 于是我们两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样，用最舒服的姿势，说起了枕边话。 阿离道：“没什么，我将前往的巫师之一杀死，担心你这边出事，于是便妆扮成他的样子，混了进来。” “月渐寒说他一早便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还杀死了内应，是真的么？” “真的，不过……也都在我的计划中。” 我连忙道：“说详细些！” 阿离慢悠悠道：“当时在幽都，六位巫师一起进犯九狱，我亲手杀死一人，将内应幻化成他的样子，混进了巫咸国，临走的时候还交待了他一件事。” “什么事？” “月渐寒生性多疑，回去之后难免盘问确认，于是我便告诉他要恶人先告状，故意留下疑点，转嫁祸给另外一位巫师，所以月渐寒杀死的，是巫咸国公主的心腹，而不是我派出的内应。而那内应，则由此变为公主最信任的人，今夜计划，自然也在我的掌控范围内。” 我听完之后，瞠目结舌地感慨了一番。 月渐寒肚子里花花肠子固然不少，阿离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胜一筹。 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我又想到了他展示给月渐寒看的伤。 连忙察看的他的手臂，发现已经被上了药，包扎好了。 “谁弄伤的？”我心疼道。 “我自己。”他浑不在意的说。 “啊？” “因为这样才能够更好的消除月渐寒的疑心，放心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我再休息一下，就能带你离开此处了。” 我却摇头道：“不行。” 他淡定自若道：“你是在担心被下药的事么？放心，等把你安置好后，我会去找月渐寒的。” “你知道这件事啊？” “是啊，不然你以为今晚公主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在他面前，我觉得脑袋好像有点不够用，呆呆道：“为什么？” 他笑笑，“就是在为我过来创造机会啊。” 我还纳闷，这么晚了，公主还搞什么夜宵，敢情是有他在背后煽风点火。 不过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却是突然一冷，显然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连忙道：“怎么了？” 阿离幽幽道：“那家伙居然敢对你贼心不死，若非看他还有些利用价值，我早就该亲手了结他！罢了，对他还算老实的份上，就再让他活一段时间吧，反正也如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我听完后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这么跟他走。 如今宫门守卫森严却不说，我没有灵力，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一旦月渐寒惹怒，拿我作为要挟，岂不是要将他陷入两难？最要紧的是，巫咸国的出口一直没有找到，在那之前，两人相继暴露行踪，在我看来实在不明智！ 第1041章 无耻坦荡 阿离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能想到的这些，他自然也想到了吧？ 我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在这里没事，月渐寒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阿离皱眉道：“能说出这话，说明你对男人还是很不了解。将你留在他身边，我是片刻都不放心。” 我笑笑，同他道：“我戴着鸳鸯戒呢，如果有事，你会第一时间知道。他若是想碰我，早就碰了，绝不会等到现在，更何况这会儿，他还得提防着凤华公主呢。更何况我留在这里打探消息方便些，等我们找到巫咸国的出口，再作其它计划不迟。” 阿离听完沉默了片刻，“温饱思**，不能让他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明日回到凤华公主那里，我得添把火，将这皇宫搅乱不可。” 说到后来，我将少年失踪之事也同他说了一遍，还提起了那个神秘人，末了疑惑道：“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什么来历，看起来就像是专程来趁火打劫的，抱着那孩子就跑了，头也没有回过。” 阿离道：“如果对方想杀死他，绝不会如此麻烦，既然带走，说明抱了其他目的。只是眼下这会儿已经顾不得它了，等解决完我们的事再说吧！” 说到这里，看他脸上露出倦色，我便不再打扰，安静的缩在边上，由他手臂揽着，再度悄然进入了梦乡。 有他这些年，我总是显得格外安心，所以虽然夜宿在陌生地方，但这晚却睡的很香甜。 次日清晨睁开眼，发现阿离已经消失了，我在他躺过的地方躺了会儿，冷不丁听到外面有对话声，方才跳起来。 为了不引起月渐寒的怀疑，我刻意将手握成拳头，在眼窝处揉了很久。 直到眼角微微发红，呈熊猫状，才放心走出去。 月渐寒懒坐在廊下，看到我的脸后有些惊讶，“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我冷着脸道：“少在这里明知故问，阿离下落不明，我怎么可能睡得好？” 他笑笑，“要是今晚还睡不着，我便过来陪你吧。” 我连忙道：“不必了！” 据我观察，月渐寒现在虽然身份暧昧，但在宫中却颇有地位。 凤华公主也是很意思，所有一切都满足他，除了自由。 所以这会儿月渐寒就像是一个男宠，但是他却比一般男宠来得更任性，一点身为人下的自觉都没有，所吃穿和衣着都挑剔到几近苛刻的地步。 公主对她极尽讨好，送来的食物也都是在巫咸国中，非常罕见稀有的，每样都很精致。 在巫咸国中，虽然百姓也是养家畜，但却只能用于劳作，不能私自屠宰，即便病死，也没有资格食用，而是将其投入河中喂蛇。 而月渐寒的餐桌上，除了最常见的鱼肉，鸡鸭牛鹅菜式居然都有。 月渐寒挑了一大堆毛病，最后只吃了一点，其余的全部喂到了我的肚子里。 虽然这会儿灵力被封印，但是随时都要做好准备，一定要吃的饱饱的，打起精神才能面对未接下来未可知的事。 午饭吃了一半，就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侍从紧张的问候。 我抬眼一看，发现又是那位身着红衣的凤华公主，脸上似乎带着怒气，嘴角微微抿起，眼中忽忽窜着火苗。 月渐寒原本正慵懒的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闲聊着，见她过来，便不悦的皱起了眉毛。 凤华公主破天荒的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冷声道：“把你身上的匕首，拿给我看！” 我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当日在幽都与她交手的时候，使用的便是这把弯刀匕首，原本还庆幸没有被认出来，没想到过了一夜，最终还是露了馅，这凤华公主的反射弧未免太慢了吧？ 见我坐着不动，她便语气暴躁道：“没听到本公主的话吗？还是说你聋啦？” 我这会儿使不出力气，自然也不便忤逆她，否则就是自寻苦吃。 犹豫片刻，便弯下腰去，想把匕首从靴子中掏出来。 然而却听啪的一声，竟是月渐寒将杯子扔在了桌上。 凤华公主吓了一跳，错愕的看着他，“月月……” 月渐寒道：“昨晚是怎么说的，尽量不要到这边来打扰我的朋友，你当我说话是放屁么？” 凤华公主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方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在幽都城中，我原本已经抓了这个那只小鲛人，但是却被人中途强拦了下来。对方使用的兵器，好像跟她一模一样，所以才想过来确认一下……” 月渐寒道：“不必确认了，就是她。” 凤华公主咬牙道：“那日她差点杀了我，今日到了巫咸国中，绝不能便宜了她！” 月渐寒起身，直呼其名道：“江凤华，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就杀了你。” 凤华公主手已经举了起来，这会却是生生僵在了半空，片刻之后神情崩溃道：“你、你……竟然为了他反过来威胁我？亏我平常对你那么好，吃穿用度皆亲手确认过，无一不选用最好的，到头来却是为了一只白眼狼！” 月渐寒显然并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神情不悦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只白眼狼，我们也不是认识第一天了，你居然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吗？” 凤华公主气恼，狠狠剜了我两眼后跺脚甩袖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有些担心。月渐寒是个真小人，但是在她面前，竟也无耻的坦荡荡。 原本以为，他会以畏惧依仗公主的势力所以伪装到底，却没想到，竟会选择这个时候与其撕破脸皮。 说心里话，我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画面，但是心里却明白，眼下并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 于是沉默了片刻，小声询问他，“公主这回是伤心了，你难道不应该追上去安抚她么？” 月渐寒却垂眸道：“我早就受够她了，空有一副皮囊的娇纵蠢货，真以为人人都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当成宝吗？” 第1042章 极具蛊惑 我说：“话是这么说，可她毕竟是一国公主，这会儿你不进行安抚，待会她发起脾气，怕我们两个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月渐寒嘴角微微勾起，笑容透着邪气，“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摇头，“不，我是在担心自己，毕竟现在的情况，咱们两个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要是作死，我也不拦着，但是你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别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了，”他淡淡道：“我就算死，也会拖着你的。” 我冷汗涔涔，“不是吧？你还记恨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吗？” 月渐寒但笑不语，从侧脸看上去，竟是眉目温暖，就像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天真少年。 想到这儿，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家伙都从头坏到脚、无药可救了，哪里和天真两字沾得上边儿！ 我预料的没错，那个娇生惯养的凤华公主后来果真跑去找老国王哭诉，没过多久，便有眼线汇报月渐寒她的行踪。 月渐寒面容平静的听完，竟无半点错愕惊讶，仿佛心里已经谋划好，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似的。 不多时，公主便带着国王去而复返，或许是担心此事不体面，所以得到了一个随身侍从。 听到脚步声后，我便立刻站起身来，悄悄溜到竹帘后面。 这场火是月渐寒点起的，那就由他来熄灭吧，我还是躲得远远的，以免被波及到。 很快，几人便来到大殿中。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巫咸国的国王，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人，体型看起来像是一个武将，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在他后面，则跟着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凤华公主。 这位公主今年才十五岁，长在深宫里，骨子里还是个遇到委屈就会家长哭鼻子的小女孩。 老国王走到月渐寒身边，劈手就是一记耳光。 让我惊讶的是，月渐寒并未闪躲，而是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白皙的脸颊登时多了一个巨形掌印，让他那张脸显得越发瘦弱斯文。 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包括紧随其后的凤华公主，她止住了哭声，慌乱又心疼的看着月渐寒，生气的同老国王道：“说好的慢慢讲道理，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你看你，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老国王看着自己的女儿，用怒其不争的语气道：“这种不懂感恩的家伙，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用武力告诉他，谁才是神圣不可触犯的人！” 说到这里后，他恶狠狠的看着月渐寒，“倘若不是碍于公主的身份，将你收留在此，哪有你这小子在这里嚣张现眼！凤华是我的掌上明珠，这些年来，我都从未碰过一个手指头，你竟然敢动手打她，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喂蛇！” 整个大殿的气氛仿佛突然间凝固了，那些侍者和守卫都仿佛雕像一般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老国王见状，便陡然拔高了嗓门，“都没听到我的话吗？将他拖下去，砍了喂蛇！” 气氛有些诡异，老国王警惕的环顾四周，凤华则是紧张的吞了下口水。 月渐寒用手指轻轻摸了下脸，低低的笑了起来，老公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情不自禁倒退一步，虽然脸上还维持着愤怒高傲的表情，但眼神却明显有些慌了。 他质问道：“你笑什么？” 月渐寒道：“我笑你蠢笨如猪，大难临头还不自知，你看看周围这些人，还是你认识的那些人吗？” 国王紧张起来，紧紧握住凤华公主的手，转身边想往外走。 然而公主却仿佛已经吓傻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你说不出来。 国王转身，看看凤华公主，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凤华……你……” 月渐寒笑着朝他走去，用力抓住了老国王的手腕，逼迫他将手指松开。 待凤华公主自由以后，他抚慰般轻轻拥抱了她，随即又转脸看着老国王。 周围的侍从都不约而同的聚集起来，并肩拦住了入口处，与此同时，外面这种人哗啦一声，将门关闭！ 大殿上的光线陡然昏暗起来，在月渐寒的步步紧逼下，老国王不由自主的后退，直到后背贴着石柱，方才停下脚步，他伸出手，怒目而视道：“这是寡人的国家，你不过是一个被人收养的囚犯罢了，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月渐寒笑笑，“我倒是没有那样的心思，但是……凤华想啊。” “什么？” “你年纪这么大了，居住在巫咸国，贪图安逸，从不曾见识过外面的繁华美景，但她还年轻啊，您莫非想让自己的女儿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辈子不成？” 老国王陡然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的女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才要放声大叫，却见月渐寒，身手快如闪电，瞬间掩住了他的嘴巴。 与此同时，他抽出了逝者身上佩戴的刀，狠狠朝其心脏部位刺去！ 老国王眼中闪着不甘心的光，但却对眼前的形势无能为力，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微弱的挣扎几下，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旁边的凤华公主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都吓傻了，大张着嘴巴，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大殿上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如大梦初醒般惊叫起来，不过瞬间被月渐寒，捂住了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指慢慢松开。 公主缓缓跪在地上，伸手想要触碰国王的尸体，但中途却陡然收了回来。 “父王，父王……月月，你不是答应过我，会让他安度晚年吗？为何，为何还要杀死他？” 月渐寒蹲下身，将手放在老国王的后背上擦了擦，待血迹全部都擦干净后，方才将公主的脸慢慢抬起来，用极具蛊惑的声音道：“我同国王无冤无仇，原本并没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之所以会这么做，那是因为公主殿下您啊！您忘记了，自己从幽都回来之后，是怎么说的吗？” 第1043章 人畜无害 公主茫然的看着他，“我，我说什么了？” 月渐寒慢悠悠道：“您说幽都繁华平生未见，真想一辈子留在那里，只是你父亲拒绝与冥界往来，可怜你风华正茂，却被困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虚度年华……你看，这些话你自己都忘记了，但我却帮你记得牢牢的。” 凤华公主哽咽道：“所以呢？” 月渐寒道：“所以我便想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来日我为冥王，后位便是你的，到时候可以坐拥三界朝拜，何止强过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做什么公主？你父王已经老了，为人保守不说，还固执糊涂，执意不肯让我们两人在一起，你看……他方才还打我，凤华，你说过，我是属于你的男人，除了你之外，谁都不可以碰我一根手指头，对么？” 凤华公主无助的趴在地上，手指微微握起来，“可他是父王啊！父王说过，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让我继承王位，都没有什么意见，事情明明还有可周旋的余地，为什么非要用这样的方式结束？” 月渐寒笑了一下，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您是公主，将来要贵为冥后的女人，道德伦常套用在你身上并不合适，更何况全是我杀的，不关你的事，所以你不必为此愧疚……” 他的这番说辞在我听来，简直就是歪理邪说！ 然而传送到凤华公主耳朵里，好像全都变成了金玉良言。 公主神情起了微妙的变化，悲伤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兴奋和期待，父亲的死对她的打击只有一瞬间而已，现在的她，已经彻底沉浸在月渐寒为他勾勒出的宏伟蓝图中了！ 月渐寒这个家伙，三言两语便勾起了她心中的魔障！ 这女孩，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站在屏风后边，安静目睹这场宫中惊变，只觉脑后冷飕飕的，心中亦是五味俱全！ 月渐寒用手臂将公主揽了起来，告诉她说：“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老国王无疾暴毙，你需要打起精神处理后续。凤华，我相信你是个有能力的女孩子，一定能够妥善安置好那些巫师。” 沉默中，月渐寒又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两人合力将老国王心口的匕首拔了出来。 他这简直是诛心之举，凤华公主的手指这会儿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然而月渐寒却像铁钳一样，引导着她做完这一切，直到公主手上沾满了国王的血腥，方才满意的将手松开。 接下来，侍者上前将凤华公主搀扶了起来。 再看她脸上的表情，肤浅的伤感之下，则是透露着欣喜和激动。 这女人当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她难道看不出来，月渐寒的话是多么虚伪，神情是多么鄙夷么？ 还是说人都这样，总是在无助的时候，选择性的相信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公主站起身后，目光褪去了最后的天真无邪，眼神幽暗道：“今日大殿之事，谁要敢泄露半个字出去，诛其九族！凌迟祭蛇！” 除了月渐寒以外，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在他的眼神鼓励下，公主昂首离去。 随即侍者将尸体拖下去，把血迹打扫干净。 这些人的动作很麻利，不消多时，血迹便已经被打扫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门窗都被推开，血腥也很快散了去，此刻的大殿，宁静又庄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禁不住好奇，人究竟能为功名利禄，还有所谓的爱情堕落到什么地步？！ 月渐寒走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我迅速将揽着肩膀的双手放下，平静的直视他，不愿在这人面前展露哪怕一丝一毫的脆弱！ 他明知故问道：“在想什么？” 我皱眉，“你做的太过分了。” 他却笑，“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别说是我，就算是符离，遇到这种事的时候，怕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说：“但他处事光明正大，绝不会用运用跟你一样的方法。” 月渐寒不以为然，“只是手段不同而已，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没有比我来得更高尚。你或许不理解，也无法体会这种心情，这是正常的，因为你是女人，没有我们这样的野心和手段。但是只要手段运用得好，成功驾驭住一个男人，依然能够占有他所拥有的全部。” 我不置可否，月渐寒便到水盆边，洗净了双手，同我道：“走吧，出去转转。” “去哪儿？” “哪都好，这皇宫我实在呆的有些腻味了。” “公主同意你出去吗？” “她现在忙得很，应该没空理会我们。” 我迟疑了下，“将后续都交给她一个人处理，你放心吗？” 月渐寒笑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绵羊。” 我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是你把她教唆坏的。她的年纪，本该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开朗少女。” 月渐寒却用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表情看着我，“这你就冤枉我了，如果骨子里是个好人的话，别人怎么教她也学不坏，反过来亦是如此。譬如我和你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在你身上花费的精力，可比她身上花费的精力多多了，为何你到现在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单纯样子？” 我愣了会儿，就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辩驳。 这家伙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还是不在这方面与其较真了。 月渐寒将手伸起来，背在脑后，懒洋洋道：“出去走走？” 我犹豫了片刻，想到这次同阿离来巫咸国的目的，想着到外面转转也是好的，除了能增加对这里的认知以外，说不定还能够试探出离开此地的出口。 想到这儿，我便点了点头。 不过在出发之前，我还得简单收拾下，既然身份已经被凤华公主识破，也就没有再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我便将脸清洗了一遍。 等恢复了原样后，发现月渐寒竟一直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 他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了你，心情都会莫名变好。” 第1044章 男女关系 我笑笑，不置可否，这家话虽然说的好听，但是为人如何谁都清楚，所以这些糖衣炮弹，还是只听听罢了。 当日在九狱之中，他可是曾狠下心想要杀我的。 两人一路顺畅的走出宫门，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每个都对他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我不无羡慕道：“凤华公主待你还真不错，你若是好好把握，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月渐寒却是笑笑，“我对你更不错，你可曾考虑过么？” 我立刻闭嘴不言了，接下来也没有跟他说什么话，两人沉默着来到大街上，转了一圈后，发现自己肚子有些饿了，刚好碰到街边有卖烤鱼的，因为随便要了两条来吃。 这里的鱼肉仿佛比外面鲜嫩很多，无论是煎炸烹煮烤，都能做出不一样的风味来，让人百吃不腻。 烤鱼色泽金黄，外酥里嫩，也不知道撒了什么特殊佐料，非常下饭，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米。 月渐寒在旁边看着，不无感慨道：“你应该是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能吃的。” 我顿了下，懒得理他。 能吃什么了？从小姥姥就教育我说能吃是福！ 而且眼下的情况，灵力被封印着，我只有吃得多才有力气啊。 月渐寒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被冷落，反而慢悠悠道：“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司空岛上，你亲自下海捉鱼的事吗？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出了牢狱后，我才发现，外面的天居然是那么的蓝，大海比我想象中更为辽阔，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对我来说却是段刻骨铭心的有趣经历。” 我默默扒着米饭，心中道那就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时光，因为在那里，我看到了各式各样的邪恶，颠覆了很多过往认知，救他也纯属无意，早知道他出来后会害那么多人，我才不会同意呢呢。 听他饶有兴趣的讲解着那段过往，我忍不住道：“加罗囚禁在牢狱里已经有几百年了，当年的恩怨，是是非非都已成为过往，你何必还要纠结冥王之位呢？别说你在幽都毫无根基，不得人心，根本没有能力阿离相争，就算是让你侥幸得了手，你也不可能做的比他更出色。” 月渐寒笑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不努力一下，谁能说得准结果呢？我虽然是加罗的儿子，但却同他没有任何父子感情，之所以选择与符离为敌，原因不外乎有两个。一直听说他很聪明，所以我不服气，想挑战下。第二个原因嘛，多多少少与你有关。” “我？”我疑惑道。 月渐道说：“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对符离感兴趣罢了，在发现你就是铭香后，却是让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虽然很乐意与你交谈，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你却不必劝我，我同他注定为敌，如今已成死结，谁都打不开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他延迟坚定，我便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所以连目光交流都没有了。 结账的时候，老爷爷笑眯眯的走过来，同月渐寒道：“吵架了么？小伙子，我劝你赶紧道歉，目前无论对错，坚持是没有意义的，我在家时左邻右舍都说我怕老婆，但他们却不明白，这是男人的生存之道。只有这样，感情才能维持的更长久啊。” 我连忙道：“您误会了，我们两个并不是那种关系。” 老爷爷愣住，月渐寒却很高兴，笑眯眯的放下一大锭银子，同他道：“我喜欢这个误会。” 离开烤鱼摊后，我便没有了闲逛的心情。 跟这家伙在一起时，我时刻神经紧绷，半点都不敢放松。虽然什么事都没做，但我却觉得非常疲惫。 正打算顺着沿路返回时，却忽然听到远处嗖的一声轻响，竟是一只白色光箭，以势如破竹之势朝我脑门射过来。 我心中咯噔一声，想要躲避身体却有点不听使唤，就在这时，月渐寒却突然飞身而起，将我压倒在地！ 落地的瞬间，两人在地上打个滚儿，月渐寒的后脑勺撞到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光箭射在地上，砰然碎裂，消失不见了。 我很怀疑，这家伙为何会如此好心，莫非是他编排的苦肉计？ 正在那里犹疑不定的时候，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今天个个身着白色罩袍，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根据下摆上的花纹显示，他们应该是皇宫里的巫师。 看到月渐寒后，全都愣在那里，为首之人反应过来，立刻对月渐寒躬身行礼，“见过月神大人！” 我连忙爬起来，月渐寒也随即站起，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微微皱起眉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对方僵了下，这月渐寒的眼神迫使下，结结巴巴道：“巫咸大人几日前占卜了一卦，说是近日内，此地出现一个异域人，会对整个巫咸国不利。所以便命令我等在此守候，搜寻，方才的光箭便是引子……不知大人在此，所以无意间冲撞，还请您见谅！” 月渐寒目不斜视道：“罢了，你们走吧。” 对方却露出为难的表情，“无心大人再三叮嘱，倘若遇到了此人，勿必将其带回，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拒绝，还请您看在巫咸大人的份上，将此女子交给我们吧！” 月渐寒依旧不看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交给你们？你们也配么？！” 对方见他不肯放人，还要作势离开，情急之下，边伸出手臂阻拦，却冷不丁，被月渐寒扬手一挥，打倒在地。 与此同时，月渐寒的脚却踩到了他的脸上。 对方大惊失色，连忙讨饶道：“月神大人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请您高抬……”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下一秒，就被月渐寒生生用脚踹破了脑袋。 霎那间脑浆飞溅，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后退！ 月渐寒这个家伙，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而且还如此残暴恶毒……简直可恶！ 然而他这会儿就像没事人一样，兀自在对方身上擦了擦靴底，冲我微微一笑，“走吧。” 第1045章 神幽之境 倘若不是这会儿灵力被封印，我真想在他脸上狠狠踹一脚！ 且不说对方始终恭恭敬敬的态度，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眨眼之间生命消失，他作为罪魁祸首，竟然还笑得出来！ 月渐寒道：“别忘了，方才那人是要捉拿你的，如果落在对方手里，你的下场未必会比他现在好。” 我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准备抬脚离开时，却发现周围这会儿又多了几个人。 虽然都是一样的白袍，但身姿和气场却有明显差异。 对方为首的一共四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带给人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有非同一般的强大灵压！ 为首之人生着一双奇特的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但即便如此，却仿佛依然能够看得万物，他同月渐寒道：“是月神大人吗？听闻占卜中的凶星在此地出现，还请大人配合，将她交给我们。” 月渐寒却是干脆又直接到：“如果我不呢？” 对方也不多话，“那就休怪我们灵山四巫不客气了！”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山四巫，难怪如此阵势！ 只是我这趟来巫咸国之后，并未刻意闹出什么乱子，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成了灾星？ 眼看气氛紧张一触即发，我连忙伸出手道：“几位稍等，我有事想和月神大人商议！” 说罢也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便将月渐寒拉到旁边。 我压着声音道：“能不能把解药给我？” 月渐寒有些意外，“嗯？” “你身上带着伤，如果待会动起手来，万一寡不敌众可怎么办？” “你怕我会输？” 我说：“我怕你会牵连到我……” 他眼神古怪道：“不会的。” 我还要再说，他却直接跳过去，对那几个灵巫先下手为强了。 我见状，连忙退到后面，希望能在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 然而这些人早已将这里包围成了一个圈，哪里逃得出去！ 没办法，我只好站在那里观战，将四个灵巫都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阿离的身影，看来他这会儿并不在其中。 我默默的想，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月渐寒获胜了…… 月渐寒的身手极快，出手狠辣，招招夺命，但凡被他摸到的，非死即伤，很快便倒了一大片下去。 巫咸见状，立刻勒令守卫退下，自己携同三个灵巫同其战在一起！ 遇见韩飞燕身上有伤，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丝毫不显吃力。 他在巫咸国呆了一段时间，对这些人的能力非常熟悉，无论是对方施展巫术，或者是幻境，都被其一一破解。 两侧百姓见状，纷纷收拾东西，四处逃散，大街上很快空了一片。 正当双方打得难解难分时，远方却突然跑过来一个人来，神情慌张的叫巫咸大人。 巫咸见状，立刻抽身出去，用手掩住嘴巴，附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 巫咸神情陡变，立刻挥手，其余几人也随即停下，全都聚拢过去。 默默交流几句后，巫咸已是面如寒霜，走到月渐寒身前道：“国王驾崩了，你可知道是何原因？” 月渐寒笑笑，“死便死了，问我作甚？莫非你怀疑是我杀的不成？”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巫咸沉声道：“国王一向身体康健，在此之前并无任何预兆，早在数月之前，我已占卜到不妙，曾私底下提醒过他要留意你，却不曾想，最终还是未能躲过这一劫。月渐寒你好大的胆子，诱惑公主不说，竟还在他们父女间挑拨离间，今日我若是放过了你，来日巫咸国必有灭顶之灾！既然你一心想要偏袒这灾星，那便与她一起死吧！” 月渐寒手指上沾了血，放到唇边轻轻舔了一下，眼中流露出饿狼一般的兴奋光芒。 这次再出手，几个灵巫便不再手下留情，没有任何忌惮了。 我看这情况凶险的很，便瞅了空缺，悄悄后退。 却不妨中途被人发现，飞扑过来拦住去路！ 庆幸的是，中途被月渐寒截了下来，一拳打在脑门上，整个脑袋在身体上旋转了几圈，砰的飞了出去！ 这噬血的杀戮画面，彻底激怒了几位巫师，交流过，眼神还不约而同的联手起来，屏息凝神，汇聚灵力。 与月渐寒为中心，悄然出现一个六芒星法阵，法阵迅速蔓延，我见状不好，继续逃奔，然而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最终依旧被吞噬下来。 当进入法阵之后，外面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结界逐渐升起，仿佛九片莲花瓣一样，将我们重重包围在内！ 在花瓣合上的瞬间，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陷入了昏迷。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到了月渐寒。他眼中明显透过一丝犹豫，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决策的事。 时间很短，我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他想。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置身在一片废墟当中，远处都是破旧的建筑，还不停燃烧着火焰。 近处的地上，也是满地狼藉。处处都是征战过的痕迹，但却又看不到一个人影！ 月渐寒神情淡定的坐在石头上，眯着眼睛，仿佛在晒太阳。 我觉得头有点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月渐寒。 他转过脸来，语气淡定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神幽之境。” “神幽之境？”我低声重复道：“我们不是应该在巫咸国的大街上吗？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月渐寒道：“我曾听凤华公主说起过，灵山十巫，继任前曾经立过誓言，在巫咸国的土地上绝不杀生，所以他们全力打造了一片无人领域，名为神幽之境。这里虽然看起来像荒郊野外，但实际上却是一座囚禁死犯的牢狱。他们的前任巫咸，便是葬身在此处。” 我说：“你既然听说过这里，那就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 月渐寒却道：“杀死囚禁我们的灵巫，神幽之境便可不攻而破。” “除了这个方法呢？” “好像没了。” 第1046章 占我便宜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甘心的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视线里的景色很远，但是凭借双脚，却怎么也无法走近它们。 我犹豫了会儿，折回来寻找月渐寒，再次同他商议解药的事。 “把解药给我。” “没有……” 见他毫无防备的坐在那里不动，身上还受了不少伤，我便索性动手去抢。 将手探到衣领中后，月渐寒却身手快如闪电，将我手腕按住。 他状似委屈道：“你干嘛？占我便宜？” 我怒道：“放屁！” 手指一勾，抓住他的玉佩猛然用力，便将手指扯断，拽了出来。 然而到手后检查了一遍，我却发现竟然没有任何缝隙机关，这好像并不是藏着解药的那块儿！我拿着它，确认好几遍，询问月渐寒：“这是怎么回事儿？” 月渐寒有些尴尬的笑笑，“为了防止你偷解药，所以我调换了玉佩，将它藏在别处了，实在很抱歉。” 我气急，狠狠的将玉佩丢还了回去。 月渐寒道：“别生气，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在我留下来陪你的份儿上，这件事就算了吧。” “你说你是主动留下来的？” “没错。”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跑？然后再来救我？” 他眨眨眼睛，一脸无辜道：“情况紧急，哪里能考虑这么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凤华公主了。她知道了，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些巫师将我们囚禁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将此事告诉公主？” “那就听天由命吧。” 我气急，“听天由命？你之前不是说还要打回幽都，不是想跟阿离争冥王之位么？” 月渐寒道：“我还说过尽人事听天命呢，天意如此，我能怎么办？更何况有你陪着死，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呸呸，要是你自己死，我还没活够呢！而且我就不信，那么多大风大雨我都过来了，居然会被困在这神幽之境！而且就算出不去，阿离也会有办法救我的。” “你倒是乐观，和在司空岛上那会儿的眼神一样。” 他绕要有兴趣的观察着我，然而神情却像一只放弃希望的咸鱼了。 我默默给自己打气，又提起精神在周围转了好几圈，方才停下来休息。 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的打转了，白白耗费体力。 早知如此，在烤鱼摊儿上，我就应该无视月渐寒的话，再多吃一碗饭！ 正当我们两个对坐着沉默，却突然听到远方传来微弱的声响，虽然动静很小，但那不规则的石头碰撞声音，却足以让我精神振奋！ 我飞快的跳起来，月渐寒也随即站起身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顺着声音寻过去，发现不远处的溪流边，竟然做了一个蓬发垢面的野人！他的头发很长，因为多年不曾清洗，已经成为了一块硬板。胡子和头发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戴了个头套似的。 身上虽然穿着衣服，但是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只留关键部位些许遮挡，其余的部位都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对方长得有点儿吓人，但是看起来终归是个活人。 原本以为这地方只有我们两人，没想到竟有第三者存在。 我很兴奋，连忙上前招呼，然而对方就像没听到一样，兀自低头拿石头碰撞着，在他脚边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怪鱼，看样子是想生火。 然而很不幸，他忙碌了好一阵儿，最终却是失败了，于是兴致缺缺的站起身来，抛下我们离去。 我一直不断的尝试着跟他搭话，对方却始终不理会。 月渐寒有些不耐烦，伸手想要尝试去抓他的肩膀，但却冷不丁抓了个空。待反应过来后，那人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了。 我感慨，“这人身手好快啊！” 月渐寒道：“能在这地方生存下来，自然本事不一般。不过看他样子，被困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就算会开口说话，也未必能够对我们起到了帮助。” 我依旧带着些许希望，“就算是不能带我们离开这里，教教我们生存之道也是好的啊。” 月渐寒环顾四周道：“这里是为灵力铸造，但周边土地均是实景，只要克服心理难关，存活下来应该不是难题，怕就怕等会儿还有别的东西出现。” 被关押在这无人之境，已经很悲惨了，居然还有别的东西吗？我有些不相信，可是等天黑之后才发现，竟被月渐寒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等太阳落山之后，居然来了一群骷髅兵，这些家伙像是人为塑造出来的，对我们进行凶猛的攻击，而它们无论受到什么攻击，却都不会受伤死亡，数量也不会有减少。 我现在的状态是不能与人交手的，所以只能躲得远远的，挑捡些石头块儿来砸对方。 靠着月渐寒支撑了大半夜，危机总算暂时过去了。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在心里暗自祈祷月渐寒加油，活下去…… 因为只有他活着，我才有生存的希望。 黎明时分，月渐寒坐在石头上叹气，“早知道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在烤鱼摊上，我就不嘲笑你了。” “你饿啦？” “是啊。” 我随手翻开一块石头，拿着树枝木条翻找，最终抓住一条蚯蚓放到他的面前，“喏，吃吧。” 月渐寒看着那条蠕动的蚯蚓，道：“确定是给我吃的吗？” 我郁闷道：“是啊，虽然很不情愿，但接下来两人生存还都得靠你呢。” “听你这么说，突然间觉得很有成就感。” “……再不吃，它就跑了。” 月渐寒伸出手指，将它拎了起来，犹豫了会儿，又将其放在地上。 “还是算了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这几年来早已习惯了精致的饭菜，肠胃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东西。还是陪我聊会儿天，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我想了想，说：“前巫咸之子，究竟有没有落到你的手里？” 月渐寒摇头，“没有，当时我跟你一样，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将其掳走，如果有消息，凤华公主不会隐瞒我的。” 我自语道：“希望上天保佑那孩子不会有事，我可是答应了他母亲，要让他活着带出去的。” 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到后背一寒，像有什么东西窜了过来！ 第1047章 区别对待 月渐寒神情大惊，待我回头一看，发现正是那个蓬头垢面的野人。 他此刻大睁的眼睛，神情焦虑的伸出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我的肩膀，张大嘴巴咿咿啊啊的说个不停。 我先是一慌，随即察觉到他没有任何恶意，于是便逐渐镇定下来，想要分辨出他说的内容。 这人应该已经很多年不曾开口说话了，所以声音嘶哑，宛若从嗓子缝中挤出来的一样，怪腔怪调的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到后来，他也着急了，于是伸出双手飞快的比划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解其意，对方懊恼不已，将额头抵在石头上猛烈撞击，以至于血都渗出来了。 我见此情形，连忙阻止他，“别着急，慢慢来，请问大叔，你识字么？” 这话仿佛瞬间将他点醒了，环顾四周后，他在地上找了一根树枝，然后将青草拔掉，在地上飞快的写下一行字。 虽然口不能言，但是他写下的字却是个个龙飞凤舞，非常漂亮。 “你们方才说的那番话，可是真的吗？” 我了下，眼神不由得瞟向月渐寒，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我说：“是真的，大叔这么关心那件事，莫非是认得他们？” 对方听到这话，竟是瞬间红了眼眶，迟疑了，在地上写下：我就是前任巫咸楼之初。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惊讶道：“您居然还活着么！” 对方点头，将地面铺平，又开始询问起关于夫人和孩子的详细情况来。 我想了一下，女人临时前好像确实跟我说起过，当时巫咸被杀的时候，她腹中的孩子还没有生出来。 于是定了定神，将自己在河中救孩童，又如何与他们母子二人相识的经过讲述一遍。 楼之初眼中焕发出了光彩，后来听说自己的妻子死于烈火之中，喉咙中便发出如野兽般的悲伤吼叫声。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能力异常，还是因为神幽之境气候莫测，周围竟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仿佛瞬间变了一番天地！ 看他悲伤难过，我也不敢上前阻劝，呆呆的坐在石头上，心中默默祈祷他能尽快平静下来。 过了良久，他的情绪方才趋于稳定，又开始询问起带走孩子的神秘人有无任何特征。 我仔细想了想，同他道：“对方身着黑色罩袍，身材魁梧高大，看不清具体模样，不过走起路来好像有一只脚是跛的，并不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身法非常快，抱着孩子也能跑得像飞一样！” 听到这里，楼之初竟然激动的说出话来，“是武山！” “那是谁？”我好奇的询问。 楼之初连写带吱唔道：“武山是我的属下，擅长纵地飞腾之术，我们两人只有长在一起，情同手足，当年我被众巫师联手囚禁，便将武山救了出去，请他去通知夫人。那场打斗中，他的左脚经受了伤，所以走起路来有些困难，不过据你描述，确定是他没错了！” 听到这，我也放心了，“这么说来，那孩子如今应该没什么危险。” 楼之初点头，万分感慨道：“这些年被囚禁于此地，我一直在怒骂上天不公，却没想到命运真是待我不薄，竟还留小儿存活于世！” 我很好奇他这些年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于是便向他询问这里的情况。 楼之初道：“这里虽然名为神幽之镜，但却是相对来说比较高明的幻术牢狱罢了，半真半假的，所以能瞒过普通人的眼睛。这里地域极广，附近的植物和动物都被施展过黑暗巫术，所以全都沾染剧毒，贸然将其吃下去的话，很快便会毒发身亡。这些年，在找到食物之前，我都会对其进行巫术净化，也是觉得心有不甘，想一家人再见一面，所以才能拖到今日。在你们之前，我曾见识过不少被关押到这里的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意志消沉，最终丧命于此，所以方才见到你，才态度冷淡，还请恩人不要见怪！” 他的一声恩人，却是将我弄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您太客气了，直接叫我小鱼儿就好。” 他说：“小鱼儿？漏网之鱼吗？这是个好名字。” 我笑笑，“妈妈给我起名字的时候，确实带着您说的意思。” 他抬起头，重新打量审视我和月渐寒。 月渐寒这会儿显得异常沉默，安静的坐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过一个字。 不过目光却不老实，滴溜溜的转着，心里也不知道在计划什么。 楼之初站起身，冲我招手，“小鱼儿，你随我来。” 我好奇的指着自己，“我一个人么？” 楼之初点头，“是的。” 我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同月渐寒道：“那我回去了，你现在这边等着。” 月渐寒笑笑，依然不说话。 楼之初被困在此地很久了，所以对附近的地形颇为熟悉，带着我东转西转，很快便将月渐寒甩到远处，消失不见了。 我虽然对月渐寒，没什么依赖感，但这会儿却是灵力被封，再加上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心中难免忐忑，脚步也迟缓下来。 楼之初虽然久离人群，但是曾经身为十巫之首，观察力依旧敏锐的可怕。 察觉到我的异样后，他便停下脚步，转身示意我坐下来。 他看着我，道：“抱歉，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两人的来历，但是我见你目光澄明，神情坦荡，是个心灵善良的直爽姑娘。但是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眼神中暗藏煞气，面容也有几分阴戾，像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所以才将你单独叫到此处，询问一些其他方面的事，还请你不要多想。” 我默默冲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赞道：“您眼睛真毒，那家伙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楼之初很淡的笑了下，他虽然形容狼狈，状似野人，但是举手抬足间，那份份优雅气度却依然存在。 想到女人临死前托付我的话，以及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我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如果有朝一日，这家人能够团聚，那该有多好！ 第1048章 死而无憾 楼之初道：“小鱼儿，我被困在这里多年，虽然能通过占卜略微知道些情况，但对巫咸国具体情势却不十分了解，能否麻烦你同我仔细说说，目前的境况？” 我见他目光真诚，态度客气，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见所知，全都说了出来。 提到华公主与月渐寒的时候，虽然是一句话带过，但却点明了两人的关系。 楼之初听完后忍不住叹气，“老公王心胸狭窄，并无容人之量，但是在执政方面，却是一把好手，这些年巫咸国在他的带领之下，虽然不能繁荣向上，但百姓的日子还基本上能过得去……如今他一死，凤华公主便会即位，再加上被居心不良之人挑拨诱使，巫咸国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我也跟着叹气，捧着脸道，“咱们眼下的情况，就别操心这种国家大事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楼之初道：“也是，那便同我说说你的来历吧！” 我很惊讶，“我？” 楼之初点头，“我看你目光坚定容光焕发，周身还有紫气环绕，命中应该有无数贵人从旁协助，是极富极贵之相，出身应该很不简单吧？” 这件事涉及个人隐私，我本不想多言，但在他的注视下，却不知为何，竟是随口说了出来，“我的出身其实也很平凡，只是幼时经历特殊了一些，母亲是被幽人选中的异雀，怀着我的时候，却是只身离开冥界，前往现世生活，所以我在现世长大，体内却也有半个幽人的血。” 听我说到这里，他竟露出震惊的神情，“你母亲叫什么名字？莫非是朱砂？” 我很吃惊，“您居然也认识她么？” 楼之初大笑，“我倒不认得她，却跟你的父亲赤渊是好友，数年前瑶兰国桑鱼宴上结识的，两人一见如故，从此便结成了朋友。因为身在隐域，所以与他的关系不能公开，但是因为双方身份的缘故，所以对于他的事情颇为了解。我本以为，朱砂离开冥界，便是结局，却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结果！你的父母如今怎样，都还好吗？” 听他这么说，我边顿时感觉亲切了不少，笑道：“都好，两人误会已经解除了，如今四处在现世游玩，日子过的潇洒又自在。” 楼之初感慨道：“他们夫妻分别多年，没想到还能重聚，也是不容易，难怪方才我生是你的时候，就觉得眉目之间有几分熟悉！万万没想到，竟是故人之女！” 他看着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竟微微皱了起来，“小鱼儿，你身为朱砂和赤渊的女儿，按理说资质应该非同一般，可为何周身上下竟感受不到一点灵力？” 我郁闷道：“别提了，都是那个月渐寒搞的鬼。” 于是便将自己同他的过往恩怨也简单说了一遍，楼之初听完后，替我把了把脉。 沉吟片刻后道，“好像确实如此，灵力被药物压制住了。这些年来，我吃着有毒的鱼，喝着有毒的水，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孤独终老，却没想到上天竟让你我相识，你还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小儿，这是命中的缘分啊。可惜我与他们两个此生再也无缘相见了……” 听他这么说，我也很高兴，见他脸上带着些许伤感，便道：“大叔你不要你不要难过，我有一位好朋友在外面，他非常聪明，而且很有本事，如果发现我出了意外，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我们的！” 楼之初看着我，道：“倘若他一时半会儿救不出你呢？” 我说：“那也没关系，大不了我跟你一样，吃毒鱼，喝毒水，只要能生存下去，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用赞赏的语气道：“我原本看你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不曾想进入这份毅力。”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同他道：“别的我不敢吹牛，说起生存来，我还真是为了活下去，什么苦都能吃！” 楼之初点头道：“这些年你父母不在身边，你可曾跟人学过本事？” 自他道出了同赤渊的关系后，我便心中坦然了许多，但凡问起的，诸事都不隐瞒，道：“我师父是白泽，教过我一些生存的本领，至于打斗方面的技巧，则是敖川叔叔传授的。” 楼之初倒吸一口凉气，“白泽？敖川？可是妖界那两位大人？” 我说：“是的。” 楼之初震惊道：“丫头，你可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得到两位大人指点，身手一定很厉害吧？” 我连忙摆手，“我也就是顶着他们两个名头出来混罢了，本事却远不及他们。” 楼之初却不以为然道：“丫头不必在这方面谦虚，白泽、敖川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能差得了！” 说到这里，他竟是再度叹了口气，“我原本想着，能收你为徒，传授些巫术，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君子不夺人所爱，更何况你还是白泽大人的高徒！” “啊？” “你可对巫术感兴趣？”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情不自禁的点头。 楼之初笑笑，“虽然注定无师徒之名，但是我身为长辈，传授你一些小技巧，也是应该的。” 我虽然很高兴，但心里却透着疑惑，“你为什么要教我？” 楼之初道：“原因有两个，一是我看你格外顺眼，觉得亲近，二么……这些年，我体内已经堆积了不少毒素，虽然还勉强维持生命，但即便离开此地，也是日无多了。” 听完他最后一句话，我情绪蓦然低落下来。 楼之初却是神情淡然道：“小鱼儿，你不必为我难过，这些年，我早已参透了生死，只是为了想见妻子一面，所以一直吊着这口气，今日有幸遇见了你，救之恩情，在下无以为报，只能将巫术传授你一些，也算是后继有人。只盼你出去以后，能帮我爱人收敛尸骨，替我同武山说一声谢谢，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第1049章 攻击巫术 听完他的这番话，我忍不住道：“您……难道不想从此地离开吗？” 楼之初道：“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我不能离开。” 当我追问他时，却又闭口不言了。 沉默了片刻后，他微笑道：“巫咸国的巫术种类你可知道？” 我如实道：“外面对巫咸国的记载很有限，在加上我来这里不太久，所以只大致知道一些，并不十分详尽。” 楼之初道：“灵山十巫，代表了巫咸国的所有巫术，一共分为十类：召唤、防御、变化、黑暗、占卜、创造、治疗、攻击、自然和古巫术，巫咸是灵山十巫之首，所以要身兼十类巫术修行，不知道你对于哪类巫术感兴趣呢？” 我很认真的听着，紧张的吞了下口水，“你能不能说详细些？” 楼之初笑道：“召唤系巫术，便是召唤或异兽，与其签订契约，在有需要的时候将其召唤出来帮助自己。变化系巫术，可以利用自身灵力，变化形体改造环境，让对方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而防御系巫术，施展开来，可以布结、设屏障，竭尽所能的保护自身和同伴。黑暗系巫术，又称之为诅咒，通常是利用死灵改造或复活术非常人所能接受的巫术达到目的，通常被作为禁术。这几类中你可有感兴趣的？” 我想了想，我已经有九个玩偶了，如果能加以利用的话，足以应付各种突发状况，所以召唤术是没有必要修行的。变化系巫术虽然看起来很酷炫，但却需要耗费极大的脑力，这对我这懒人来说，有些超标了。 防御系巫术听起来不错，可是能用到的机会又太少了。 黑暗系巫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尽量不碰了罢。 见我神情犹豫，楼之初便继续往下说：“占卜系巫术又分为六种，是利用各种器具进行占卜推测。创造系巫术，则是可以改变物体的形态，利用镜像、或灵力对固有的物件进行修改。治疗性巫术顾名思义，这是疗伤用的，这个需要特殊体质，一般人无法修行。自然系巫术，这是利用风、雨、雷、电、雪五种自然现象，进行咒法攻击，威力巨大，但同时也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一般情况下不能多次连续使用，而且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古巫术难度最高，在修行之前需要学习古巫咸国文字，我们时间有限，所以不推荐你学这个。” 我默默听完之后，在心里数了一下，道：“还有一个攻击系巫术呢？” 楼之初笑了下，“就知道你会对这个感兴趣，攻击性巫术是利用咒法冲击，凝结其武器，对敌人进行打击，或者针对实体爆炸所产生一定量的作害，在体力方面而言，是比较适合男人修行的巫术，也是我最擅长的巫术。但你之前受过敖川大人的指点，他走的是刚猛快的路子，所以你身法、力量应该不差，如果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同你好好说说。” “那就麻烦了，”我也不推诿，立刻正襟危坐，作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楼之初同我仔细说了一遍后，攻击系如果能够运用自如、得心应手的话，对敌时无疑是最强大的。 听他解说了一番后，我内心开始蠢蠢欲动，“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楼之初道：“你母亲朱砂是安魂师，施展的术法与巫术颇为相识，只是叫法不一样罢了，你如果掌控以后加以利用，相信应该能在原基础上有所提升。在修行之前，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连忙道：“您说。” 楼之初道：“你是赤渊和朱砂的女儿，又是白泽之徒，品性应该不会差，只是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明，免得日后再生事端。我虽然身为阶下囚，但毕竟是巫咸国子民，传授过巫术后，你需得遵守两个原则，一不得随意伤人性命，二不得对没有修行巫术的普通百姓使用。” 我点头，“我记住了。” 楼之初双手交叉，合在胸前，竟以我为中心布下一个圆形结界。 结界带着我飘起来，停留在半空，此刻人就像处在封闭小世界当中，我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 楼之初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他语速很快，比起现实中对话不知道快乐有多少倍！ 然而神奇的事，我却清楚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并且就像被强行灌输记忆似的，将它们全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这些全都是关于攻击系巫术的要点与注意事项，他是个很出色的老师，尽量将话语用的浅显直白，所以即便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内容，但是却完全不觉得晦涩难懂。 不知不觉间，我便听入了迷，忘记了时间地点，甚至是目前所处的位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之初道：“小鱼儿，将手臂伸展开来。” 我毫不怀疑的照做，展开双臂，直伸前方。 他动手，在我掌心中画下一个圆圈。 紧接着仿佛有一股灼热的气流自掌心注入，迅速向周身四肢扩散开来。 在抵达心脏部位的同时，又遇上了另外一股寒气，两股力量，几番较量争斗，最后生生将体内寒气全都置换了出来。与此同时，血液仿佛开闸的洪水一般，疾速开始在血管内流动，被压制的灵力，瞬间全都得了释放！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比先前看得更远，能够看见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双耳听的更远，甚至能听到远处蝴蝶扇动翅膀的声响！ 如今看到的世界，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仿佛在之前的认知基础上又得到了开拓！ 在我好奇打量四周的时候，楼之初则满头大汗的坐在旁边，震惊的询问我，“小鱼儿，你体内为何会凝聚着一股如此可怕的灵力？” 我错愕道：“不是您帮我解开了封印的缘故吗？” 楼之初摇头，“不，我只是尝试着将灵力注入你的身体，却不想竟将隐藏的灵力给唤醒了，是你自己将封印冲破解开了。” 我愣了片刻，道：“几年前，我在东荒时，曾无意中得到了那里的天地灵气，原本以为已经在体内消耗掉了，没想到竟然还在么？” 第1050章 突破瓶颈 楼之初听完后，恍然道：“居然是东荒灵力，难怪如此净纯！说实话，方才我心里头还有些忐忑的，如今却没有任何顾虑了。” 说到这里，他便抬起手，伸出两指，围在我头顶上轻轻划过，拖拽出一道白光的同时，我竟像是被贴了定身咒一般，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就连眼珠也无法转动了。 楼之初安慰道：“别担心，只是我使用的交换术罢了，接下来你可以放心修行，绝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我虽然听得懵懵懂懂，却也大致明白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我发现自己手脚恢复了正常，当站起身后，却发现楼之初竟坐在那里不动了。 我试探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不见其有任何回应。 不仅如此，方佛周边景色都定格了一般，连荒草和树叶也都纹丝不动。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好像是进入了静止的画卷当中。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耳旁传来楼之初的声音，“别左顾右，自现在起，你需要集中精力全神贯注，认真倾听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之前我虽然未询问过你来巫咸国的目的，但是却能卜测出来，你会改变此地的现状。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立场，但我却凭直觉相信，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应该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在我被囚禁于此前，曾在桑鱼宴上有幸与当今冥王见过一面，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虽然面容温和，但却气度不凡，目光坚定颇有智谋，言谈亦有帝王风范，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他会超越他的父亲符苏，成为一代明君圣主，我虽然嘴上没有附和，心里头的想法却是跟他们一样。巫咸国成立于战乱时期，原本是为了躲避生杀战火，给百姓一片安居乐业的住处。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平民不准其修行巫术，不得随意进出隐域，无法享受最基本的待遇，提起灵山十巫，亦是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说到这里时，他的话语中充斥着伤感。 然而我却只能安静的倾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静默了片刻后，楼之初才自言自语道：“灵山十巫原本是百姓的信仰支柱，亦是修行巫术中的人杰，却不曾想，如今竟成了国王暴政的工具，维护贵族的鹰犬。百姓倘若妄议，便会惹来杀身之祸，这实在违背最初建国的意愿。如今老国王虽然已死，但公主却还活着，在我的记忆中，她便是一个被宠坏的丫头，自幼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所以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又迷恋上月渐寒，难免被其蛊惑利用，同幽都站在对立面……与其如此，还不如归附了幽都，也省得以后给平民百姓带来灭顶之灾！到时候，只希望你能看在我授你巫术的份上，帮助巫咸国的子民多作设想。” 听到他这番尽情实感的话语后，我忍不住道：“大叔，很抱怨，我方才还隐瞒了你一件事。我这次来巫咸国，同行的还有一位朋友，他……” “就是冥王。”楼之初很镇定道。 我点点头，“没错，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行踪需要保密，所以请原谅我之前没有告诉您。” 楼之初道：“即便你不说，我也卜卦到了，包括你们二人的关系。” 我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楼之初道：“不必介意，我明白，所以才有了方才那番话。我久困于此，对冥王不是很了解，只能希望于你身上了，国之将覆，百姓何辜……” “我懂的，阿离也明白，所以才有了这趟巫咸国之行。抛却我与他的特殊关系，也可以很公正的说一句，他是个很负责的君王，勤勉努力，处理政事方面，几乎挑不出任何错。我父亲您也知道的，因为过去的经历，对他和符苏都横竖看不过眼，然而在几次接触过后，也心悦诚服的赞赏：三界之内，再也没有人比符离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楼之初听到这里，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如此一来，我便彻底安心了。废话了这么多，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开始巫术修行吧！” 这会儿我虽然看不到她人，但却能清楚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所以一招一式，分毫不敢马虎。 楼之初从凝结灵气开始讲起，逐渐到如何利用自身攻势加入咒法冲击，从而进行高效强大的实体暴击，我听的很认真，恨不能将每个字都刻在心里。 我原本不是白纸一张，虽然不曾涉及过巫术，但是诅咒结印也略有了解，再加上他颇具耐心的讲解，待修行修行演练到后来，我便逐渐摸到了窍门，有如提壶灌顶一般，整个人思路都豁然开朗！ 起先楼之初要求非常严苛，稍有一式差错，并要重头开始。 到后来能毫不出错的依照他的指示做出来，他声音听上去也放松了许多。 到后来，甚至还将不属于攻击巫术的其它九类都讲给我听。 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很久，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神幽之境中的月渐寒。 就在我利用灵力，成功将远处的一块石头炸裂后，楼之初方才声音沙哑道：“就到这里吧，你很聪明，基本上已经将所有咒法招式学完了，只是缺少与人对战的经验，出去以后，切记不要冒然同强大的对手交战……慢慢来，终有一日，你会让所有人都瞠目结结舌！” 听完他的话后，说不高兴那是假的，我简直身体快乐的都是飘的。 这几年来，虽然能力有不少长进，但却也始终好像卡在了瓶颈处，无法得到进一步提升。没想到竟然在这神幽之境，误打误撞遇上了贵人指点。 不过但心情平复下来后，我才发现楼之初的声音有些不对。 待回过头后，我整个人都傻掉了。 周围的景色与修行前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楼之初，却不是方才的楼之初了。 他满头板结的乌发，这会称竟是一团雪白！ 除此之外，眉眼和胡须也都变了色，脸上还平添了许多皱纹，乍眼看上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岁！ 第1051章 你去死吧 楼之初听完后，恍然道：“居然是东荒灵力，难怪如此净纯！说实话，方才我心里头还有些忐忑的，如今却没有任何顾虑了。” 说到这里，他便抬起手，伸出两指，围在我头顶上轻轻划过，拖拽出一道白光的同时，我竟像是被贴了定身咒一般，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就连眼珠也无法转动了。 楼之初安慰道：“别担心，只是我使用的交换术罢了，接下来你可以放心修行，绝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我虽然听得懵懵懂懂，却也大致明白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我发现自己手脚恢复了正常，当站起身后，却发现楼之初竟坐在那里不动了。 我试探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不见其有任何回应。 不仅如此，方佛周边景色都定格了一般，连荒草和树叶也都纹丝不动。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好像是进入了静止的画卷当中。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耳旁传来楼之初的声音，“别左顾右，自现在起，你需要集中精力全神贯注，认真倾听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之前我虽然未询问过你来巫咸国的目的，但是却能卜测出来，你会改变此地的现状。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立场，但我却凭直觉相信，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应该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在我被囚禁于此前，曾在桑鱼宴上有幸与当今冥王见过一面，那时他还是个孩子，虽然面容温和，但却气度不凡，目光坚定颇有智谋，言谈亦有帝王风范，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他会超越他的父亲符苏，成为一代明君圣主，我虽然嘴上没有附和，心里头的想法却是跟他们一样。巫咸国成立于战乱时期，原本是为了躲避生杀战火，给百姓一片安居乐业的住处。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平民不准其修行巫术，不得随意进出隐域，无法享受最基本的待遇，提起灵山十巫，亦是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说到这里时，他的话语中充斥着伤感。 然而我却只能安静的倾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静默了片刻后，楼之初才自言自语道：“灵山十巫原本是百姓的信仰支柱，亦是修行巫术中的人杰，却不曾想，如今竟成了国王暴政的工具，维护贵族的鹰犬。百姓倘若妄议，便会惹来杀身之祸，这实在违背最初建国的意愿。如今老国王虽然已死，但公主却还活着，在我的记忆中，她便是一个被宠坏的丫头，自幼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所以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又迷恋上月渐寒，难免被其蛊惑利用，同幽都站在对立面……与其如此，还不如归附了幽都，也省得以后给平民百姓带来灭顶之灾！到时候，只希望你能看在我授你巫术的份上，帮助巫咸国的子民多作设想。” 听到他这番尽情实感的话语后，我忍不住道：“大叔，很抱怨，我方才还隐瞒了你一件事。我这次来巫咸国，同行的还有一位朋友，他……” “就是冥王。”楼之初很镇定道。 我点点头，“没错，因为他的身份特殊，行踪需要保密，所以请原谅我之前没有告诉您。” 楼之初道：“即便你不说，我也卜卦到了，包括你们二人的关系。” 我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楼之初道：“不必介意，我明白，所以才有了方才那番话。我久困于此，对冥王不是很了解，只能希望于你身上了，国之将覆，百姓何辜……” “我懂的，阿离也明白，所以才有了这趟巫咸国之行。抛却我与他的特殊关系，也可以很公正的说一句，他是个很负责的君王，勤勉努力，处理政事方面，几乎挑不出任何错。我父亲您也知道的，因为过去的经历，对他和符苏都横竖看不过眼，然而在几次接触过后，也心悦诚服的赞赏：三界之内，再也没有人比符离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楼之初听到这里，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如此一来，我便彻底安心了。废话了这么多，是时候进入正题了，开始巫术修行吧！” 这会儿我虽然看不到她人，但却能清楚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所以一招一式，分毫不敢马虎。 楼之初从凝结灵气开始讲起，逐渐到如何利用自身攻势加入咒法冲击，从而进行高效强大的实体暴击，我听的很认真，恨不能将每个字都刻在心里。 我原本不是白纸一张，虽然不曾涉及过巫术，但是诅咒结印也略有了解，再加上他颇具耐心的讲解，待修行修行演练到后来，我便逐渐摸到了窍门，有如提壶灌顶一般，整个人思路都豁然开朗！ 起先楼之初要求非常严苛，稍有一式差错，并要重头开始。 到后来能毫不出错的依照他的指示做出来，他声音听上去也放松了许多。 到后来，甚至还将不属于攻击巫术的其它九类都讲给我听。 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很久，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神幽之境中的月渐寒。 就在我利用灵力，成功将远处的一块石头炸裂后，楼之初方才声音沙哑道：“就到这里吧，你很聪明，基本上已经将所有咒法招式学完了，只是缺少与人对战的经验，出去以后，切记不要冒然同强大的对手交战……慢慢来，终有一日，你会让所有人都瞠目结结舌！” 听完他的话后，说不高兴那是假的，我简直身体快乐的都是飘的。 这几年来，虽然能力有不少长进，但却也始终好像卡在了瓶颈处，无法得到进一步提升。没想到竟然在这神幽之境，误打误撞遇上了贵人指点。 不过但心情平复下来后，我才发现楼之初的声音有些不对。 待回过头后，我整个人都傻掉了。 周围的景色与修行前没有任何变化，然而楼之初，却不是方才的楼之初了。 他满头板结的乌发，这会称竟是一团雪白！ 除此之外，眉眼和胡须也都变了色，脸上还平添了许多皱纹，乍眼看上去，少说也有八九十岁！ 第1052章 巫咸国主 这虽然看似简单的一掌，实际上却夹带着咒法冲击的巫术。 所以一掌下去，他的前胸后背衣衫全都炸裂开来，猛然间看上去，就仿佛在身体上捅了个窟窿！ 临行的时候，楼之初还曾再三叮嘱，不能轻易利用巫术杀人，可是眼下月渐寒的做法，已经超出了我的容忍范围内。 他身在神幽之镜，楼之初愿意送他出来，那是人情，不愿意送则是本分，并没有任何过错，他悄悄尾随出来倒也罢了，居然还卑劣的暗箭伤人！ 月渐寒就像沉重的沙袋，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当我再抬头看出口时，却发现欢迎已经逐渐消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 我快走两步，最终还是无法看到楼之初，登时心如刀搅，恨不能再在月渐寒，身上开个窟窿！ 想到这里，我便将弯刀匕首拔出来，大步流星的走到月渐寒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月渐寒本来就有伤，再加上这么一摔一晃，忽的喷出一大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前的衣衫。 我将匕首握握紧，抵在他颈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月渐寒眼中闪过阴毒的光芒，“他视我如毒蛇猛兽也就罢了，居然还暗想将我困在神幽啊之境，简直可笑！我早就说过，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你又不是第一天与我相识，何必如此惊讶？想杀我么？那就试试看好了。” 我真想一刀下去，了结了他，但是又想到之前阿离说过的话。 月渐寒是鬼子，命格特殊，不在轮回之中，所以即便将他杀死，也会迅速变成另外一个人卷土重来，脱离了这副皮囊后，再想找他怕会更加麻烦，所以才将他囚禁于九狱之中。 可是不杀他，又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正持刀犹豫不决时，忽听嗖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划破气流，朝我腕处飞掷而来！ 但是会被它打到，我迅速收起了手，站起身来，方才听到远处有人大叫，“住手！你若再敢伤他分毫，我便将你的肉一片片的全削下来祭蛇！” 来的不是旁人，竟是慌张无措的凤华公主！ 在她身后，还跟了一大群人，有几个身着罩袍的巫师，还有一大帮手持钢刀的壮硕侍卫！ 那几个巫师原本离得很远，不知用的什么瞬移身份，竟然转眼之间便来到我们近前。 凤华公主看到月渐寒，便不顾一切的扑上来，将他搂住放声大哭，“月月，月月，你振作起来，我来救你了！” 感受到他的呼吸后，凤华公主大喜，连忙招手道：“巫礼，快过来救人！” 巫师之中，有一个人立刻走上前来，他打扮跟其它巫师没什么两样，但是肩头露出来的长发之上，多了一根碧绿的丝带，两指宽，阳光下闪烁着莹莹之光，颇为醒目。 我心里默默道，这就是巫礼常梦非了，他修行的是治疗系的巫术，据梦之初讲说，此人性情和善，平日外出也喜欢悬壶救世，算是如今灵山十巫中最有人缘的了。 常梦非走上前，先用手指试了试月渐寒的鼻息，之后将掌心放在他的心脏，眉头微皱，中途抬眸扫了我一眼。 凤华公主一直小心翼翼盯着他的举动，见状连忙问道：“到底怎么样了？胸前的伤可有办法医治？” 常梦非道：“外伤都是小事，只是他体内五脏俱损，想要恢原非朝夕可为。” 凤华公主听罢，语气强硬道：“无论如何，都必须竭尽全力救人，否则我拿你是问！” 常梦非微微颔首，好脾气道，“公主不必着急，属下自会尽力。” 说话伸出双手，结成宝法印，白色光球逐渐扩大，宛若结界一般，将附近十里大地全都笼罩住，接着无论是树木还是花草，都开始像外渗出无数细密的泡泡。 这些泡泡起初是透明的，汇聚后成为逐渐淡绿色，在我们上空结成了一颗巴掌大的水滴，随着吸取的泡泡越来越多，水滴的颜色则越来越深，仿佛一块碧绿欲滴的翡翠！ 常梦非见状，便伸手将水滴接了过来，他伸出另外一只手，将月渐寒胸前伤口上的衣衫撕开，将那滴绿液放置于患处。很快，它便渗进了人体内。这是救人的巫术，乃是吸取大自然的灵力，注入人体内，让伤口处得到复原，故此式名为枯木逢春！ 只是一次性不可取太多，否则的话大力之力失去，方圆数里都将寸草不生。 在他们救人的时候，我目光迅速扫了个来回，在里面没有发现阿离的身影。 心想既然杀不得月渐寒，那便尽早从这里离开吧！ 然而此念刚动，凤华公主便有所察觉，见月渐寒还有生还希望，她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我这个凶手身上。柳眉倒竖，噌的拔出侍卫所带的佩刀，尖指向我，“你这可恶的女人，在幽都伤我在前，残害我的灵蛇在后，今日竟还想谋杀月月，倘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后果怕是不堪设想，今日如若放你离开，我又有什么资格继承巫咸国主之位？” 虽然她表现的很凶，然后就一点也不她。 没有那条绿蟒蛇，她的身手只能算得上稀疏平常，如果两人真能交手，对我来说还是个好机会。正好将人挟持了离开，省得那些巫师出来捣乱！ 然而就在这时，就有人从队伍中走出来，拦在了凤华公主面前，“公主不必气恼，有属下在，又何须您亲自动手？交给我好了。” 这人生得一双剑眉虎目，虽然话也不多，但身上却流露着一股狂妄之气。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巫真那孤光，修行的是召唤系巫术。 虽然理智一直在提醒自己眼下应该设法逃跑，但是没有月神鸦，想要当着几个灵巫的面逃离谈何容易！ 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对方显得很轻蔑，“区区幽人，也敢来我巫咸国地盘上捣乱，今日就让你这黄毛丫头开开眼，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巫术！” 第1053章 霸气男人 他的话让我显得很紧张，楼之初在介绍召唤系巫术时，曾经提到过此人的名字。说是与他签订契约的异生物，早在八年前，就有五十多种！ 如今比起那个时候，怕是只多不少！除了数量以外，楼之初倒也没有点评太多，只说其人有一些难以理解的怪癖，寻常人不是很能接受。 就算是我第一次对敌，所以心中格外忐忑。 那孤光双手合十结印，陡然拔高了嗓门，好是空气中闪过一道响雷：“啊——啊——啊！” 虽然叫的很大声，但是身体却纹丝未动。 我身体颤抖了一下，心中骇然道，果真是怪癖！ 原本还以为这声音中夹带着什么未知的攻击，后来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对方似乎就只想练练嗓子而已。 就在我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他却换了个调子，“呀——呀——呀！” 我又跟着抖了抖，盯着眼前的奇葩，忍无可忍道：“打就打了，你还叫唤什么？！” 那孤光用不屑的眼神扫了我一下，“你知道什么？！男人打斗的时候，中气十足的呐喊出来，会显得比较帅气！” 帅不帅我都没看出来，就觉得好傻！ 但是大敌当前，仍是不敢轻视，又耐着性子等一会儿，方才听到他爆喝一声：“恶灵召唤术！阿仆、阿珠、阿和通通出来吧！” 在他话音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三只黑色幽灵嗖的一下从地下冒了出来，集体挡在了那孤光的身前！ 这些家伙的爪子都很长，牙齿锋利，闪烁着逼人的寒光，我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本以为它们会扑上来，结果却是没有，竟然在那孤光面前摆出了姿势后，定格住了。 那孤光得以抬头，将手伸起来，抬到半空中，缓缓挥下，口中嚷嚷道：“上吧，可爱的小家伙，用你们钢铁一般的爪牙，还有铭心刻骨的恨意，将对方撕成碎片！拆骨入肚！” 三只幽灵尖叫着扭亏跳过来，将我团团围在其中。 我举起手中的弯刀匕首，以自己为中心，拦腰挥出一个圆弧，在整个张牙舞爪的幽灵瞬间被削成了两截，尸体落在地上的时候，就像烂泥一样迅速融化了。 那孤光并不着急，再度将手伸出来结印。 虽然我很鄙夷他的怪癖，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此人身手极快！ 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发生，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那孤光额头上的绷带瞬间裂开坠地，锃亮的脑门儿上，竟缓缓浮出一个巨大的‘阴’字，依照惯例，他还是大喊了一声，报出招式：“通灵术！” 轰！一只巨大的黑色蜗牛顶破地皮飞了出来，很俏皮的挥舞着头上的两只触角。 那孤光愣了下，连忙道：“召唤错了，这次不算！通灵术！虎兰！” 黑蜗牛郁闷的看了我们一眼，悄然消失了。 紧接着，地下就冒出了一只黑色巨蟒，它怕跟之前的幽灵一样，早已经习惯了主人的大喊大叫式命令，所以很温顺的蹲在原地。 我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这家伙除了签立契约的生灵比较多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的本事！ 于是抢在他开口之前，大喝一声道：“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叫了！别说是跟女人比了，就是一百只鸭子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人吵！要动手就动手，哪里来那么多废话！” 尴尬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那孤光伸手做了个进攻手势，然而黑蟒就像没看懂一样，迟迟停在原地不动，一脸无辜的趴在那儿。 见状，他便忍不住道：“虎兰，给我……” 不能再让他这么叫了，我的目标突破重围，逃生！这不是单打独斗，君子比试身手！ 想到这，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欺身而上，一脚踢在了他的嘴上。 那孤光未喊出来的话被强咽了回去，脸上的纱巾也掉了，肿着脸愤怒的瞪着我！ 那孤光气愤道：“谁说打斗的时候不能说话？” 我说：“我！” “为什么？” “嫌吵。” “就因为你自己的个人喜好，所以便让对手放弃多年养成的战斗习惯吗？如果不喊出来的话，我是没办法出手的。” 我皱眉说：“你可以喊，我也可以阻止。” 他瞪着我，整张脸憋得通红，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过来，悄悄打量黑蟒，一人一蛇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俱是不知进退。 凤华公主总是看不下去了，怒斥道：“没用的东西，换人！巫抵，你上去把这妖女灾星拿下！” 没想到初次对决，竟以这样的方式而告终，我暗自松了口气。 那条蟒蛇看起来体型巨大，比凤华公主那一条还要强壮，如果真纠缠起来，一时半会儿都无法脱身，这样也好…… 还来不及庆幸，便看到人群之中，最瘦的那个巫师走了出来。 他身体细长，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好像被风轻轻一吹，就能折断似的。 方才凤华公主说他是巫抵，那么此人就应该是苦若了，楼之初说过，此人是防御系的强中手，性格内向，但是却非常狡猾，难以对付，必须得小心应对才行！ 想到这儿，我便打起了精神。 苦若走上前，将外面白色罩袍扯掉，只见里面包裹的腰身愈发细了，长手长脚看起来就像只瘦螳螂！ 我本来并不算胖，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却显得格外健壮。 跟其余巫师不一样，这家伙身上衣服虽然看起来也是名贵的料子，但却皱巴巴的，好像很久不曾清洗过似的。 不仅如此，后背上还黏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眉眼精神也很颓废，夹在人群之中，显得格外不同。灰眼珠看着我，除了无法抑制的困倦以外，什么都没有。 根据人不可貌相的俗语来看，这显然是个难缠的家伙，我一个才出师的新手，着实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班门弄斧，还是得瞅机会逃跑才是。 心中这么想着，目光又悄悄扫了一圈，发现那些人个个精神抖擞，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1054章 阿离来了 没办法，眼下的情况，只能豁出去，硬着头皮上了！ 凤华公主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叫道：“苦若，你要是敢像那孤光一样没用，回去以后就等着受罚吧！” 对方听闻这话后，眼中好像闪过了些许亮光，虽然戴着面纱，但也能看出来，嘴角处微微抖动。只是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抽搐。 顾不了许多了，先下手为强！ 我握着匕首，从背包中掏出一颗响雷丸，对准苦若脚下的石头掷了过去！ 这东西原本是用来服用的，吃下去后可以去除肚内的应声虫，但是在一次无意中发现，将它对准坚硬的东西掷出去，响雷丸会炸开，而且会冒出内是白色神光的雾气！ 虽然对人起不到实质性伤害，但是用辅助攻击，却是再好不过了。 响雷丸接触到石头后，轰隆一声爆炸开来，耀眼的白光闪起，所有的人都用手遮住了眼睛！ 就是这个时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对苦若挥出了匕首！ 虽然时机拿捏的刚刚好，但是心里头却没有太大把握，毕竟对方是防御系的巫师，想用这样的方法制服他，无疑是痴人说梦。 果然，在白光中，我的弯刀匕首砍在了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当啷一声火花四溅！ 白色光幕散去，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发现苦若方才站立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乌龟壳！ 这东西，哪儿来的？ 狐疑着打量了一下，发现苦若整个身体都缩在龟壳里！ 我围着龟壳转了一圈，发现没办法将它打开，甚至是没办法移动。 它不知道什么材质制成的，比寻常的乌龟壳要坚硬多了！ 正当我观察他的时候，对方却冷不丁探出脑袋，张开大嘴，对着我的脚踝处就是一口！ 我飞快跳开，落地后依然惊魂未定。 谁能想到，堂堂灵山十巫，竟然会直接下口咬人！ 而且他的嘴巴实在太大了，张开的时候似乎能从左耳朵一直扯到右耳朵，这简直太可怕了！ 一击不中，苦若背上的龟壳消失了。 他蹲在地上，慢吞吞的朝我这边移过来。 我躲、躲躲、躲躲躲，始终不敢与其正面交手。 苦若的速度忽快忽慢，忽然张口咬人，忽然躲在乌龟壳里，这样狡猾可怕的敌人，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额头上便渗出了一脑门儿的汗珠。 记得在九重天时，跟苏决交手的时候，也没有打的如此难堪！ 在如此巨大的心理阴影笼罩之下，被咬中简直是早晚的事！ 脑海里怎么就想着，心中却越发焦急了。 既然刀砍不动也移不动这乌龟壳，那就用别的办法吧！ 打定主意后，我先将身形稳住，将周身灵力都凝结汇聚于右掌之上，这回的手掌忽然变得麻木，仿佛化成了钢铁一般，在苦若袭击过来的瞬间跳起来，落于他的龟壳之上，将手抬起来，狠狠拍下去！ 见龟壳巍然不动，也不想就此放弃，于是咬紧牙关，加重了力道，同时口中念出增加实体打击的咒法！ 这会儿的身体里，仿佛流串着一条横冲直撞的猛兽，忽忽的自周身飞窜出来，最终在右掌之上找到了发泄出口，所以周身的灵力仿佛泄了闸的洪水，瞬间倾泻出来！ 只听轰一声巨响，尘土四溅，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浓重的烟熏气息！ 我突然觉得手心很烫，反应过来后，连忙将手从龟背上移开，发现它竟然透着些许赤红色，不过瞬间，便四分五裂了。 苦若身体呈现出来，虽然还以很沉稳的方式半蹲着，但是身上就像被烤熟了一般，冒着黑烟，面容漆黑不说，头发也全竖起来了。 耳旁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凤华公主瞬间暴怒，“一帮没用的蠢货！竟连个妖女都拿不下来，大巫咸呢？楼夜雨，死哪里去了！” 有人弱弱道：“回公主，大巫咸带着巫盼、巫姑、巫谢几位大人在准备公主继位之事，所以没有一起前来……” 凤华公主却是不理，“平常都一个、两个吹牛说狠话，到了关键的时候，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可恶！” 虽然她骂的很热闹，但我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只因这些人并不像她说的这么没用，只是刚好今日在场的，都是不善打斗的，而我又恰好是前巫咸所授的徒弟罢了。 除了正在治疗的巫礼常梦非外，另一白衣人不知道是何身份，就算是这会儿公主发火，他也站在那里没动，但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威慑力十足！ 正因为他杵在那儿，所以我才不敢贸然乱闯。 凤华公主的眼光扫了过来，才要开口，忽听常梦非道：“公主，月神大人醒了。” 凤华公主大喜，而我心里却是充满了无限失落。 月渐寒这家伙真是命大，五脏俱损竟然还能救活……这回怕是要恨我到骨子里了，以后也不知道会采用什么方式报复！ 月渐寒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是真面容煞白毫无血色，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无法开口说话。 凤华公主看着她，满身戾气一扫而空，这会儿竟是温柔的如春水一般！ 我紧了紧手中的弯刀，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正要准备提气突围时，忽听有人欣喜道：“巫咸大人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转身一看远方，果真有两个白色身影。 只是隔得远，只能模糊看到两个点，也不知道那人是指如何辨认出来的。 就在我郁闷不知所措时，方才那人又道：“还有巫盼大人也来了！” 巫盼大人？我定一看，发现那两人眨眼间便来到了我们跟前。 其中一个虽然面纱遮脸，但却眉目如画，甚至隐约间，还同楼之初有些相似。 这应该是十巫之首楼夜雨了，他和师父一样姓楼，难道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目光定了下，停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虽然容貌身形有些陌生，但眼神却是让我无比熟悉安心的。 谢天谢地，阿离总算来了！ 第1055章 淡定伪装 他身体修长，脚步沉稳，乌黑的深眸在夕阳映照下闪闪发光。 哪怕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场，却还一如既往的保留着。 看到他，我心瞬间安定下来，好像眼前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不用怀疑，他就是有这奇特强大的安抚力！ 他很入戏，只淡淡瞥了眼这边，眼神并未与我有任何交流有任何交流，不远不近的跟在巫咸楼夜雨的身边，他现在伪装的身份是巫盼云释水。 楼夜雨信步走到苦若跟前，先是看了看他碎裂掉的龟壳，然后又看了看他的头发，语气森冷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玩妆扮游戏么？” 苦若这会儿虽然形容狼狈，但是性命却依旧在，回望大巫咸想要辩解什么，最终却羞愧的没能说出来。 原本站在凤华公主旁边的那孤光，此刻则悄然退到了后面，低头缩着脖子，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巫礼常梦非，同楼夜雨微微点头示意，继续低头专心致志的月渐寒进行治疗。 因为周边的灵气都被采集过一遍，所以他不得不消耗大量的精力到更远的地方去。 在场的人当中，除了那个始终保持沉默的神秘巫师以外，其它人神情和动作都有了些许微妙变化，只有他始终像雕像一样，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楼夜雨的到来，就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我在心里把在场的人清点了一遍，灵山十巫，这会儿已经出现了六个，也不知道阿离布置下的那个内应，究竟在不在这些人当中。 凤华公主看着后来的两个人，神情兴奋道：“巫咸、巫盼两位大人可算是来了！”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言谈间却对楼夜雨和云释水颇为尊敬，比对待苦若和那孤光他们语气也不知道客气了多少倍！ 巫咸楼夜雨走到凤华公主面前，对其深深一拜，“公主殿下，臣下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阿离原本跟着他身后的，这会儿却是一侧身，走到了苦若跟前，状似伸手搀扶，但却巧妙避开了对公主的拜礼。 眼下这种关头，除我以外，也没有人注意这种细节了。 凤华公主急道：“都这个时候，就无需多礼了，巫咸大人，此女就是您卜测出的灾星，会对我们不利。打伤了月月不说，还屡次对无礼，还请您赶紧将其拿下！” 楼夜雨点头领命，转身走过来，在我一丈外停住脚步。 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后，有些意外道：“竟然是你……” 我不解道：“你认识我么？” 楼夜雨道：“何止认识，简直是了解颇深。战神赤渊与火莲朱砂的女儿，白泽的徒弟，妖界首领的义姐，未来的冥后……这样的身世背景可真是了不起！” 凤华公主和他身边之人显然是不知道这些的，眼睛瞬间全部都瞪圆了。 楼夜雨语气有些冷，虽然看是感慨褒扬，但却有隐约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与他素不相识，两人根本无从结怨，他有这样的反应，显然另有隐情。 然而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我也丝毫没有八卦的兴趣，只关心如何脱身，却又担心自己冒失打乱了阿离的计划，让他与那内应的身份暴露，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在他冰冷视线的注视下，我悻悻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这些，那就应该清楚我并不好惹，我与月渐寒的恩怨与你们无关，识相的就赶快让路！” 楼夜雨哼了一声，“让路？我看你是在外面霸道惯了，不知道如今来到了什么地方。这是巫咸国的地盘，不欢迎幽人。月神是我们公主最尊贵的客人，你将他打伤，也就是驳了公主的颜面，无视我们的存在，怎么能说与我们无关呢？” 我不想同他纠缠月渐寒的问题，倒是对于他前面几句很感兴趣，“你这话真有意思，巫咸国在冥界的地盘上，这些虽然被结界隐藏起来鲜少与外界来往，但终归还是属于冥界的，既如此，我为何来不得？我可不记得幽律中有这样的规定！” 楼夜雨道：“幽律中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巫咸国的律法中，却是明确提出，巫咸国自成一国，不受幽人管制，不在冥界统辖范围内。所以就算你在外面背景再厉害，靠山再强大，到了这里也依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我笑了下，“是么，我来这里有几日了，好像巫咸国的百姓认知，和你说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楼夜雨眼中绽露出凶光，我表面虽然装的镇定，手中紧握匕首，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在我们交流对话时，凤华公主却是不耐烦了，“巫咸大人，您何必同她这么多废话？直接将人杀死就是了，省得对我们日后造成威胁！” 听到她这么说，楼夜雨也不再闲话，他伸出双手，开始准备结印。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整个身体都蓦然紧绷，楼之初曾对我说起过，此人修行的是创造系巫术，招式诡奇出手狠辣，遇上了千万不要与其发生正面冲突，能逃多远，便逃多远！ 想到这，我下意识瞟了一眼阿离，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许建议。 然而他依旧神情木然，对我的询问视若无睹。 这家伙，未免也太入戏了吧？到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继续伪装，还是说他认为，我一个人足以对付目前的局势？又或者，他想借由我的手，试探下楼夜雨的身手？ 正疑惑不定的时候，楼夜雨突然身法如电，像道白光一样，眨眼间便来到我面前！ 我脚尖点地，连忙撤身后退，不过很快，就发现脚下的石子全都变成了尖锐的刀子，于是连忙停住身形。 楼夜雨手指在空中一挥，附近的河水便应声召唤而来。 那些柔软清凉的河水，到了他手中后，竟然变成了比钢铁还坚硬的冰剑！ 我这把匕首本来就短，跟他正面冲撞讨不到任何便宜，更让人头疼的事，他手中的冰剑，可以瞬间变化出无数造型！ 先是弯刀，后是双环，在我眼前闪晃，竟又变成了满是利齿的狼牙棒！ 第1056章 憋着吃醋 方才与那孤光和苦若连番交战，体力已经耗费了许多，在他又快又猛的攻势下，很快便觉得难以支撑。 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阿离竟然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事已至此，当生命受到威胁时，我也顾不上什么大局了，借着楼夜雨的反冲力跳到攻击范围外，咬牙切齿道：“这戏好看么，比起那次九狱的情景如何？” 或许是看到我见我真的发火了，阿离伪装成的云释水方才慢吞吞的走出来，挡在我身前道：“你现在应该知道，跟着别的男人出门有多危险了吧？不是谁都像我一样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简直气的胃疼。 刚才还以为他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所以一直伪装，敢情是憋着火，在吃月渐寒的醋！我同那个死变态出来又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帮他多打探一些关于巫咸国的消息吗？ 我狠狠的瞪着他，奈何这家伙只给了我一个背影……罢了，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等平安脱险以后，再同他好好算这笔账！ 凤华公主看到巫盼挡在了我的身前，很是惊讶的叫道：“云释水，你疯了吗？还是说你想造反不成！” 苦若和那孤光也是眼神错愕，唯有楼夜雨依旧镇定如初，“公主不必气恼，他并不是云释水，而是别人伪装成的。” 阿离挥袖在脸上轻拂而过，白色罩袍瞬间自身上脱离，属于他的容颜瞬间便呈现了出来。 凤华公主愣怔怔看着他，紧张道：“你、你是谁？” 楼夜雨道：“公主殿下，此人便是当今冥王，符离。” 这下不止是她，就连旁边几名巫师全都震惊到了。 阿离转脸看着我，不知为何，眼神中竟有一丝幽怨，“你先休息下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虽然心里压着火，但是这会儿却依然难以放心，小声提醒道：“这人很厉害，你确定能对付么？” 阿离语气淡定道：“不清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这回答，简直是将人心故意给吊起来。 我有意助他一臂之力，但是这会体力消耗太大，又担心自己会成为他的累赘，于是便退到旁边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 楼夜雨审视他，亦将身上的白色罩袍闪开，下面是张面容严肃的脸，胡子修剪得很整齐，看起来就是一丝不苟的个性，这样子倒跟我想象中相差无几。 看罢，楼夜雨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芒，“在下一直听闻冥王大人风采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离笑笑，“巫咸大人过誉了。” 楼夜雨道：“我刚才说的话，您想必也听见了，在外面您是高高在上的三界之王，然而到了我们巫咸国，也依然是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我原本无意于幽都结下怨仇，奈何您实在欺人太甚，接连杀死巫即夏春长、巫盼云释水两位同僚，即便在下有意放过，公主殿下怕也是不会答应。” 凤华公主听提到了自己，笔才如大梦初醒般，将视线从阿离身上移开，脸颊通红道：“没错！就算是冥王，来了我们巫咸国，也不能无视律法，胡作非为！” 阿离笑笑，同楼夜雨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方立刻会意，周围人不约而同后退，清出场地。 阿离上前，电石火光间，两人便已经交手了数个来回！ 正当我看得目不转睛时，忽听一个虚弱的声音幽幽道：“他长得好看吗？” 我定睛看过去，说话的竟是月渐寒。 凤华公主瞬间涨红了脸，语无伦次道：“月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好奇他的身份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心一意，别的男人就算再好，在我眼里依然比不了你！” 月渐寒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凤华公主这会儿已经彻底回神，连忙搀扶月渐寒，在旁边嘘寒问暖。 经过巫礼常梦非的救治，他这会儿已经脱离了危险，虽然面容依旧苍白，看起来却没有大碍了。 他坐起身，眼睛围着阿离和楼夜雨咕噜噜的转了一圈，最后又看向了我。 出人意料的，就算差点被我打死，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气恼的表情，反而将双手撑在身后的草地上，对我笑了起来。 我皱眉，心道这家伙无缘无故的又发什么神经？！ 他状似亲热的唤我，“小鱼儿，你过来陪我我说说话么。” 我没好气道：“不过去，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月渐寒道：“符离倘若今日死在这里，你就永远留在巫咸国吧。” 呸，该死的乌鸦嘴，我没理他，心中悄然诅咒了一句。 他又道：“在神幽之镜里，我们……” 说到这里，竟是故作玄虚的卡住了。 这会儿除了全心观战的以外，其他人都悄悄的打量着我们。 阿离身手很厉害，自是不必多说，可楼夜雨身为巫咸，灵山十巫之首，想要对付起来也不容易。 更何况，他眼神竟然还不停的往这边瞟……显然也被月渐寒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我心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月渐寒这家伙，应该是故意说这些话来让他分心的。 高手交战，生死只在一瞬间，哪容得了丝毫分神！ 眼看楼夜雨的枪尖擦着阿离的肩膀而过，我也紧张的握起了拳头，瞪了一眼月渐寒，道：“闭嘴！” 月渐寒一脸无辜的耸肩，识趣的不再言语了，而他旁边的凤华公主，这会儿面容已经由通红变成了铁青色，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噗噗往外面投射飞镖！ 我无心理会他，继续忐忑不安的观战。 眨眼之间，楼夜雨便已设下四道屏障，将阿离困在中间不说，而且还试图在上面加盖子！ 倘若真被他封严实，那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我便提刀上前，方才一直如石雕般沉默的巫师，却仿佛突然间复活了，伸手阻止了去路！ 我强压下烦躁，沉声道：“我不杀无名无姓之人，你是谁？报上名来！” 对方声音很轻道：“巫谢，钟林。” 第1057章 知己知彼 确认完她的身份之后，我便觉得脑门儿冷飕飕的疼。 这家伙虽然声音轻柔，听上去腼腆得像个女孩子，但是在师父楼之初的口中，却是个无比霸道的狠角色！只因为他修行使用的是自然系巫术！ 自然系巫术，一共分为五类：风雨雷电雪，非特殊体质，不能修行，而且灵力必须非常强大才能驾驭这些巫术不被反噬。 楼之初说，此人的身手，绝不在楼夜雨之下！ 庆幸的是，方才我歇息了片刻，体力已经得到了舒缓，所以同他交手，虽然没有什么必胜把握，但是却不向方才那般惊慌。 凤华公主见状，连忙道：“钟林，快点把她杀了！” 钟林颔首领命，二话不说，便开始抬手结印。 因为是自然法系的巫师，他召唤和战斗的方式与其他人不同，刚开始运足灵力的时候，整个人便悬空飞了起来，与此同时在其身边，就盘旋着一道凌厉的旋风。 这是连环风矢，可以保护此人不受近身攻击，虽然只是风，但是擦着人的皮肤，却比刀子还要锋利！ 钟林同凤华公主道：“公主，麻烦带人从此处避让开来，免得待会儿被误伤的。” 凤华公主惦记着心上人安危，所以连身份规矩也顾不上了，竟然不假借于人手，自己把月渐寒背了起来。 在苦若和那孤光两人的护送下，公主眨眼间便到了半里外。 钟林也不着急出手，而是耐着性子等待着。 我便利用这儿功夫，继续观看阿离那边的战况。 这会儿所有屏障都已被打飞了，在楼夜雨又快又猛的攻势下，阿离都能稳稳的将其化解，而当他攻击楼夜雨时，对方应对就显得吃力许多。 看到他手中如也空空，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九狱同月渐寒交手时，我曾经见过他的兵器，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 这会儿在他看来，显然还不到危机关头，他无论是神情还是招式都慢吞吞的，只将楼夜雨急出了满头大汗。 那边吃了一颗定心丸后，我方才打量自己的对手。 见所有人都退到远处，钟林便开始张开手，身边旋风散开，天空中中隐隐出现一个奇特的黑色法阵！ 一时间乌云滚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很快水汽便凝结成豆大的珠子往下掉。 此式名为寒江冻雨，看似不起眼的雨滴，一旦落在身上，轻则腐蚀冻伤一片，重则直接砸出一个窟窿！ 我连忙将手探到七色袋中，取出一个大扇贝盖在头上，算是暂时避过了危机。 不过听到头顶上砰的声响，我便知道这东西支撑不了多久，想要逃离，必须得想办法控制住这家伙！ 可它身边有旋风保护，我根本无法近身，此行又没有携带青花伞，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犹豫不决时，忽见远处飘来一大块云彩，将钟林的雨云遮盖了住，随之冻雨也很快停下。 钟林皱起眉毛，扬声道：“是谁？出来！” 我也很惊讶的打量四周，阿离和楼夜雨依旧战在一起，两人你来我网看得人目不暇接，并不像是插手此事的样子。 钟林见状便再次施术结印，这次的云雨比方才更大、更猛！ 我连忙再次躲到贝壳下，不多时，从同样的地方，竟再次飘来了一块云彩。 钟林拧眉，干脆将手指朝天，换了个结印。 这会原本已经过了黄昏，天快要黑了，可是在他施术后，整个天空却突然间亮了起来，越来越白，最后光线亮的竟像针扎一样扎眼！ 这招我也听楼之初讲过，名为永恒之光，一旦被它照进眼睛，不多时便会造成永久性伤害，就算侥幸逃脱，瞳孔也会逐渐进化为白色，最后彻底融入眼白消失。 我提醒阿离一声，连忙将眼睛闭上。 不过就在这时，忽听头顶上咔嚓一声巨响，竟是那个巨型扇贝被钟林生生用连环风矢劈开了！ 这威力简直可怕，难以想象方才那下，如果劈在脑门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向来擅长近身搏斗，在楼之初那里学习的攻击系巫术，也全是近身的，唯一一个远攻的咒法冲击，掌握的还不是很熟练，想要在风矢保护下伤到钟林，无疑是难于登天！ 这些家伙，果真都是狠角色！ 想到这里，便急的满头大汗，却依旧不敢在强光之下睁眼。 就在此刻，忽听天空上传来一声熟悉的鸣叫声。 我登时打了个激灵，如果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月神鸦！ 巫咸国禁用月神鸦，所以自从踏足此地，便再没有见过它们的身影。 这会儿竟凭空冒出一只来，再联系方才彩云遮冻雨的怪状，我不由好奇来的会是什么人？ 眼前突然一暗，我尝试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发现方才的强光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道：“苏决救驾来迟，还请冥王大人恕罪！” 阿离气定神闲道：“不迟，时机刚好，小鱼儿那边交给你了，她若有丝毫差错，我唯你试问！” 苏决躬身道：“大人尽管放心。” 说罢冲我微微一笑，“唐姑娘，请到旁边歇息。” 我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苏决道：“我接到了大人的信，所以便立刻从幽都赶到了此处。” 虽然我不认为他能胜得过自己，但是幻术对巫术，显然比我这个只懂强攻的要合适得多。 于是我退到旁边，阿离那边就像按了加速器似的，瞬间将楼夜雨击倒在地。 楼夜雨想要翻身而起，却被阿离拿起他还未来得及变形的武器，在头顶上一记重击，楼夜雨当场便昏死过去。 如此干脆利落的手法，倒是跟记忆中的画面很相符！ 阿离拍了下衣摆，悠然来到我跟前，与对方缠斗了那么久，这会儿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我郁闷道：“你既然能解决掉他，为什么还要拖这么久？” 阿离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陌生敌人多了解一些也是应该的。更何况，眼下这情形也不着急，等他们到了后，我们就可以离开巫咸国了。” 我忍不住道：“他们？是谁？” 第1058章 胸有成竹 阿离偏头看我，“你猜。” 大敌当前，他居然卖关子，我也就是随口问一句，哪有闲情猜测！ 苏决与钟林这会儿已经战在一起，两人身手各有千秋，一时间竟打的难解难分，分不出输赢。 苦若不知道又从哪儿化出一个小龟壳来，顶着它悄悄走到楼夜雨身边，试探了下对方的鼻息后，同凤华公主欣喜叫道：“回公主，巫咸大人没死！” 凤华公主不喜反怒，站在远处大吼，“还愣着做什么，不赶快将人拖回来！” 这话刚落，天空突然掠过一道闪电，将整个天地映照的亮如白昼，紧接着苦若便被迎头狠狠劈了一下，倘若不是身上有龟壳罩着，这会儿怕已经化为焦炭了。 这下倒好，面容越发黢黑不说，头发也开始冒白烟，整个身体趴在楼夜雨身边，不动了。 众人见状，连忙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看着苦若的惨状，不由倒吸口凉气，将手探到七色袋中摸索了一番，最后取出颗辟雷珠来，连忙攥在手心里，拉住阿离。 每当出现类似的情况，我就庆幸自己平常有捡破烂的习惯，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不能乱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呢。 我在心里默数了下，同阿离道：“巫即夏春长和巫盼云释水都已经死了，如今灵山十巫只剩下八个，今天在场的有五个，还有一个擅长古巫法的巫罗风满楼、占卜系的巫姑温如冰、黑暗系巫系明河，师父说，这三个都是非常难对付的狠角色，也不知道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阿离挑眉，“师父？” 我同他道：“就是前任巫咸楼之初，机缘巧合下结的缘分，以后有时间再同你细说具体经过。” 阿离微微颔首，“温如冰奉命筹备祭礼，风满楼则负责公主登基事宜，这两个人近来都忙的很，应该没空关心这边的事，至于明河倒是一直神秘诡奇，我打听了几天，也没有发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听完他这番话，我心下稍安，继续盯着苏决和钟林看，“你说，他们两个谁能胜出？” 阿离笑笑，语气颇为自负道：“钟林虽然是自然法系的巫师，但苏决可是我幽都第一大祭师，你说哪个会赢？” 他这边话语才落，苏决便挥袖将双手负于身后，钟林原本悬在半空，然后就扑通一声栽落于地，只见其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面目狰狞，口中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情！ 苏决朝阿离这边看过来，试探道：“大人？” 阿离抬手道：“不必狠下杀手，留他一条命。” 苏决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闻言便快步朝这边走过来，然而我却非常好奇，忍不住道：“为什么？” 阿离道：“巫咸国近年来人才凋零，十巫在百姓当中又颇具为威严，倘若将他们杀死，两派巫系以后怕是要失传。” 他想的果然周全，我点点头后，忍不住看向凤华公主和月渐寒，发现那帮人早已消失的无影踪了。 苦若、楼夜雨、钟林三人全都躺在地上，除了钟林身体偶尔抽搐以外，其他两人则是声息皆无。 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周边已经被折腾的一塌糊涂，为了给月渐寒治疗，附近树木灵气原本就被巫礼常梦非抽走了不少，这会儿又经过钟林的风、雨、雷、电攻击，这会儿已经彻底焉了，更有甚者，则是被烧成了焦炭。 天色只是已经黑透了，一弯红色新月的挂在夜幕之上，天空不时拂过大的黑色的乌云，看起来宛如棉花的尸体，整个大地都暗沉沉的，显得分外压抑。 我下意识握紧了阿离的手，正准备向他询问等待的人什么时候会到，却看到远方天空中竟然飞过来一只诡异的黑鸟！ 只是这鸟形状颇为奇特，双翅低垂，双脚不停的晃动着…… 我揉了揉眼睛，方才醒悟过来，哪里是什么怪鸟，分明是一个人，手中拎了两件东西在朝这边发足狂奔！ 待对方接近了后，我又有了新的发现。 他手中的不是东西，而是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两只妖怪。 正是当初随我们一起进入巫咸国的虎惧雀和牛能言！ 唉呀，我只想着自己的事了，竟将它们都差点忘记了。 还好有阿离记着，否则离开之后非懊恼不可！ 他们两个都来了，我的替身偶呢？ 对方跑的飞快，双脚踩着树梢和草叶，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几个纵身飞跃便来到我们跟前。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对方衣领上跳下来，欢天喜地的同我招呼：“主人，我回来啦！” 我接过替身偶，长舒了口气，见它神情略显疲惫，知道这些天辛苦了，于是便将其封印回去休息。 虎惧雀落在地上后，竟是挤了数滴眼泪下来，“呜呜，我们还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呢。” 牛能言在旁边无法开口，伸手拍了拍它的后背，以示安慰。 那个神秘人来到阿离跟前，只见他身着白色罩袍，脸上戴着面纱，竟是连声音都看不清楚。 那人对着阿离躬身行了个大礼，“大人，我已经将他们都送过来了，可还有别的吩咐？” 阿离沉吟片刻，道：“你方才来的路上，可看到凤华公主还有几个灵巫？” 神秘人说：“看到了，大人可是要我去诛杀他们，将月渐寒带回九狱？” 阿离摇头，“不必，楼夜雨已经知道了你是伪装的，所以皇宫不必再去了，随便找个身份隐藏起来，日后有需要，自会有人与你联系。” 对方沉默着拜过，眨眼间便消失在我们视野中。 苏决出声道：“大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您还是尽早离开吧，幽兵已发，不日即到，这里便交给属下处理就好。” 阿离点头，“你要小心。” 正准备带我离开时，忽感我们脚下一阵剧烈颤动，同时伴随着轰隆的破土声。 苏决立刻召唤来月神鸦，让我和阿离坐到上边，然而不待月神鸦飞离，一个巨大细长的黑影，便从土壤里冒了出来！ 第1059章 改变主意 那是一条黑蛇，巫咸国之巫师，个个都有驱使灵蟒的能力，但是眼前这条，却是比我过去见过所有的蟒蛇都大！ 它昂着头，两只红眼睛在暗夜当中，显得杀气十足，腰身直径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型水塔！ 不仅是我吃惊，就连旁边的苏决，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可怕的怪物！” 这只蛇仿佛是刚刚自地下苏醒，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所以动作难免有些迟钝。 但即便如此，轻轻挪动间，依然造成了惊天动地震撼效果！ 月神鸦向来沉稳，此刻见了巨蟒，竟显得格外慌张，飞速的拍打着双翅，希望能尽早离开此地。 然而这么一来，巨蟒便留意到了它，块头如此巨大的家伙，动作起来就是快如闪电，伸出信子一舔，月神鸦便哇一声尖叫，竟然将后背上的我们全部掀翻，自己逃生去了！ 月神鸦是幽人胎盘所化，原本是与主人一脉相承同生共死的，苏决这只也非寻常的带路鸦，今日在惊恐之下做出这种行为，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阿离托着我，悠悠落在地上。 虎惧雀虽然模样奇怪，但却是生着翅膀的妖怪，所以带着牛能言勉强飞了几下，两人虽然狼狈池些，但却不曾受什么伤。 苏决紧张的护在我们面前，“大人，您还是远一些吧，这畜生看起来不好对付，怕是要费些周折。” 阿离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抬眼望着巨蟒的头顶。 发现那里，此刻竟赫然站着一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了，但神情却依旧冰冷高傲。 我惊讶，“楼夜雨！” 苏决也注意到了，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巫咸么？让我去会会他！” 说罢脚踩流云，飞身而上，瞬间便来到与楼夜雨相同的高度。 我很紧张，“楼夜雨可比钟木厉害，这回你认为谁会赢？” 阿离目不转睛道：“我还是压苏决。” 虽然我一直很信任他的话，可是这会儿心中却是不敢苟同。 他们两人的身手，我都曾经见识过，苏决幻术确实厉害，但是楼夜雨方才与阿离交手过，这会儿召唤灵蛇后苏醒，却是看不出来一点疲意！所以难免让人起疑，他方才是真打不过阿离，还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苏决一出来，蟒蛇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 楼夜雨迎风而立，阴恻恻道：“依我巫咸国律例规定，但凡未经允许的入侵者，一律诛杀，哪怕是两位幽都来的贵人，也不例外，恕在下无礼，不能放你们离去。” 苏决笑笑，他身体瞬间紧绷，但是表面上却依旧从容，“入侵者？巫咸大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巫咸国是我冥界管辖地域，冥王大人自然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数日前，凤华公主带领六名巫师前往幽都，犯我九狱，杀人幽兵，还将一等重犯救出，这笔账又该如何清算？” 楼夜雨自然是不肯承认，“大祭司说这话，可有任何凭证？” “你我皆心知肚明，又何需拿出什么凭证？” “无凭无据的，谁知是不有人刻意诬陷，好找借口入侵我巫咸国！” 听他这么说，我便扬声道：“当日凤华公入到幽都试图掳走陆判之子，我琚苏决便在场，而且还与她交过手，除此之外，还有无数守城卫目睹，这算是证据么？” 楼夜雨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你原本都是幽人，空口白牙的，谁又能明辨是非？” 我怒极反笑，“厚颜无耻之人，我曾见过不少，但是像巫咸这样位高权重，却肆意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的，却还是头一回见！” 我才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 竟是牛能言将两只蹄子嗒嗒的拍打着，它不能轻易开口说话，所以只能用这种情绪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虎惧雀也被它的动作感染，亦兴奋道：“骂的好！” 楼夜雨僵在那里，他这样的身份，在巫咸国内享受的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怕已久不曾被人这般指着鼻子痛骂，所以一时间，竟也没有想出话语来反驳。 苏决笑了下，道：“唐姑娘这话说的不错，只是还少了些，不如在下补充上好了。巫咸国在我冥界地盘上，受我冥界庇护，但巫咸大人却极力否认自己幽人身份，冥王大人今日在此，还试图阻挠拦截阻挠拦截，是谓不忠！每年到困龙谷，巧立名目骗取妖界前来以性命祭蛇，是谓不义！巫咸国创始之初，原意是为了躲避战乱，而巫咸却是违背了先人初衷，是谓不孝！明知王族有错，却不从旁辅佐改正，反而助纣为虐，成为国王爪牙欺压百姓，是谓不仁！像尔等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竟然还有脸在我们面前提什么律法，简直荒唐可笑！” 他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听得现场一片肃然，而我也顿时对这位大祭司有所改观，忍不住道：“左思的嘴炮我曾见识过，引籍用典一口气万字长篇滔滔不绝并非虚谈！却不想，苏决竟也有这样的好本事！” 就在我正看得眼也不眨之时，阿离却蓦然捏紧了我的手指。 我郁闷的回过神来，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做什么？” 他贴在我耳边，声音压的极低，“我也可以。” 我看着他，无语道：“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你能撕破脸皮，同楼夜雨讲出方才那番话么？” 他却是语气不屑道：“不说这番话还好，说了这番话……我却是改变主意了，这战我压楼夜雨。” 我难以置信道：“不是吧？你就不怕他待会儿翻盘打你脸？” 阿离淡淡道：“不怕，他们两个人站的近，苏决更能感受到对方的灵压，他原本不是多话之人，这会儿却一口气讲了这么多，显然是心虚了。由此可见，他自己也没什么把握，所以我才改压楼夜雨胜。” 我却是不服，认定了他是小心眼吃醋，于是便道：“那我压苏决胜利！” 第1060章 不分上下 阿离微微扬起嘴角，“那就来打个赌吧，你若赢了，回幽都后，我送你一件东西。若是输了……” 我瞟他一眼，“输了怎样？” 他竟然旁若无人的轻轻咬了下我的耳朵，“输了就让我……” 说到这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大约也是臊的慌，所以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了别处。 我连忙捂住耳朵，环顾四周，发现旁边的牛能言和虚惧雀这会儿正兴奋激动的挥着拳头，帮苏决助阵，哪里还有闲情关注我们？ 我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他虽然没有把话讲完，但意思我居然领悟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讲这种事，真的好吗？我认识的阿离可是公私分明，哪像他现在…… 唔，脸似乎也有些红了，好吧，确实还是我熟悉的家伙。 他眼睛盯着楼夜雨，手指却是再度捏了两下提醒我，“想好没有？同意么？” 我看看楼夜雨，又看看他对面的苏决，于是咬牙道：“同意！” 我还就不信了，方才把苏决吹捧的那么高，一瞬间就突然改变立场。 虽然我不喜欢苏决，但是……嗯，大家毕竟还在同一边阵营嘛！ 那边楼夜雨受了连番的言语侮辱，显然已经听不下去了，双臂由自主的抬起来，做出了结印的手势。 苏决嘴上依旧义正言辞的说着，但却小心翼翼的拉开了距离。 毕竟那条大蟒蛇实在太大了，而且巫咸国饲养的蛇，大多数是有剧毒的，别说是被咬一口，就是被蹭下，估计后果都难以预料！ 想到这儿，我便下意识吞了下口中水。 虎惧雀将爪子握住挥舞起来，已经忘记了目前的危险处境，兴奋道：“加油！打死巫咸国这群王八蛋，将他脚下的蛇，像臭泥鳅一样捏死！” 牛能言不能说话，便将蹄子拍的啪啪响！ 这两人已经郁闷了多日，这回死里逃生，显然恨极了这片土地上的人。 我虽然觉得它们的行为有点傻，但是看到气氛紧张，竟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喊了起来。 那条黑蟒显然听到了这边动静，不耐烦的挥了下尾巴，这下却糟糕了！ 对它而言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天降灾难！ 阿离拉着我闪避的飞快，却是对旁边的两个妖怪置之不理。 虎惧雀见已经无法逃避，索性将全身的毛炸开，把脑袋和屁股全都缩在里面，周身瞬间化身为一个毛葺葺的钢球！ 它身上的这些硬毛，也是含有剧毒的，黑蟒扫过，顿了下，随即又收了回去。 就在那一瞬间，蛇尾上突然冒出了两个圆形的紫色水泡，亮晶晶的泛着水光，看得人手痒痒，恨不能上前拿什么给戳两下…… 虎惧雀就势滚开，咕噜噜便逃到了安全地带。 而牛能言就没这么幸运了，待黑蟒第二次扫过来时，它一根后蹄被打中了……整个身体就像断线的风筝，嗖的一声飞向了远方！ 它们两个相比较而言，虎惧雀显然要精明得多，虽然逃到了安全地带，但却下意识朝我们这边跑来。 到了我旁边后，方才从硬毛中探出脑袋，用力擦了下汗。 我看着那条蛇尾上的水泡，好奇道：“那是你弄出来的吗？” 虎惧雀道：“没错，我葺毛中带有剧毒，一旦碰上，非死即伤，这黑蟒蛇皮糙肉厚的，被刺中后，竟然只长了两个水泡……唔，咱们还应该再远一点儿，等下他们两个打起来，如果将那水泡击破了，毒液飞溅到我们身上那就完蛋了！” 说到这儿，它下意识瞟了眼阿离，愣住了，片刻后扑通一声跪地，结结巴巴道：“小、小、小、小妖见过冥、冥王大人！” 阿离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它，“你居然认得我？” 虎惧雀道：“不认识，但是方才听上面那个幽人说……冥王大人今日在此，再加大人风姿卓越，所以便大胆推测出来的。” 阿离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虎惧雀则是开心极了，不停的拿爪子在地上画圈圈。 就在这时候，黑蟒突然加快了动作，除了巨大的声响之外，地上还冒起了狼烟！ 天本来就黑，这会被它一折腾，现场愈发混乱了。 在楼夜雨的操纵下，它以惊人的速度对苏决发出了攻击！ 苏决一口气布下六道防御结界，但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力量，这些结界也只能暂时减缓对方的速度，而不能彻底将其拦下！ 黑蟒是一，它脑袋上还有楼夜雨，他这会也不闲着，接二连三的施展开攻击的巫术。 他是巫咸，所以对每个体系的巫术都有涉略了解，眨眼之间，便使出了攻击、变化、黑暗、自然四种法系的巫术！ 苏决动作沉稳的应对着，时而利用法陈设绊，时而利用幻术造型攻击！ 这一场战斗，实在是太精彩，两人势均力敌不分上下，而且动作全都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飘逸，但是一旦发生碰撞，却是刚猛十足，给人眼球以强冲击的视觉震撼！ 正当我们看得出神时，牛能言瘸着腿，从远方跑了过来，看到我们后神情哀怨道：“我都被打飞了，你们居然也不关心人家……” 我随口气道：“我只看到你后受了伤，别的地方应该没问题，所以也就没过去。” 虎惧雀看看它，大吼一声，“不好了，这只死牛又开口说话了，大家要注意……” 话还没说完，突然上空一黑，同时夹带着一股腥臭厉风，竟是那只黑蟒再度朝我们这边袭击过来！ 我胸口蓦然一窒，这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铺天盖地，黑压压的，简直无处躲藏！多亏旁边有阿离，将我及时抱走，才避免一场灾难发生。 虎惧雀依旧是老招式，头和屁股藏在硬毛之中，而牛能言……则是被击中了另外一只后腿，惨叫一声后，便以熟悉的轨迹、向着熟悉的地点飞射出去！ 黑蟒离开后，虎惧雀再度朝我和阿离滚过来。 接连两次被攻击，它身上的毛这会儿也承受不住了，屁股上面的毛竟然掉了一根！ 我看着它的样子，想笑却又不敢想，忍不住想起阿离曾在困龙山做过的题，问：虎惧雀身上的毛有多少根？现在，标准答案好像变了…… 第1061章 趁火打劫 不过虎惧雀到底反应快，而且还是个会来事儿的，捡起地上的毛后慌张后退，第一件事不是察看自己的伤，而是跑到阿离面前讨好道：“冥王大，您没事吧？” 阿离微微颔首，“无碍。” 虎惧雀这才将面色沉痛的看着自己开叉的钢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用愤怒的目光瞪着远处那条黑蟒。 不远处的苏决和楼夜雨，两人依旧战况激烈。 苏决身手自是不差的，可是对方除了楼夜雨以外，还要还要时刻提防着那只黑蟒。 在绝对力量与庞大体型的压制下，他的反击逐渐显得吃力起来，速度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方才我还信誓旦旦的压苏决胜，原本以为阿离是信口胡绉，小心眼儿作祟，却没想到如今形势居然真的出现了反转！ 苏决虽然现出了颓势，但是神情却依旧悠闲放松。 楼夜雨不亏是巫咸国的大巫师，有条不紊的设下防御，同时又利用各式各样的巫术进行轮番攻击。 我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也顾不得方才的赌约了，悄然用手肘捅捅阿离，“现在不是比武决斗，就这么让他们一对一耗着浪费时间好么？万一，我是说万一被那个楼夜雨取胜，他那岂不是要反过来对付我们？” 阿离说：“你想怎样？” 我噌的把匕首拔了出来，“当然是大家一起上啊，速战速决，省得出现其它状况。” 阿离微微皱眉，“这不好吧？” 我随口气道：“没什么不好的，要知道对方也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条蟒蛇帮忙呢。” 阿离沉吟片刻，看向场内。 只见在苏决与楼夜雨交手的时候，那只黑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血盆大口窜了过去，利用庞大的身躯将苏决牢牢困在里面！ 同时，楼夜雨则施殿了造型之术，地上的碎沙石瞬间聚拢起来，化成无数把锋利小剑，悬在巨蟒上方，随时都有落下去的可能！ 阿离眸光一冷，一个纵身跃到近前！ 他这动作，就是让我出乎意料。阿离对苏决，有种超乎寻常的偏爱，比起东方玉狐而言，苏决享受的待遇显然要好得多。 之前苏决自守入狱，阿离还亲自前去看看，不仅如此，还在他重新振作后不予追究，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眼下情形，竟是二话不说，为其以身涉险！ 阿离虽然来到了他们跟前，但一时间却无法将人救出来。 阿离随手一晃，便抽出了自己鲜少使用的那把寒冰刃，手起剑落，夜空便闪过数道寒光，宛若霹雳闪电，瞬间竟将那条黑蟒斩为数断！ 断蟒肢体扭动，但却已无力回天，砰然一声黑烟冒起来，巨蟒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在原地则出现一只手指粗细的小黑蛇，倏的一声钻入草丛之中，踪迹难寻。 苏决这会儿满身是血的倒在草地上，看起来伤势颇重。 我心中咯噔一声，心道对方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时候，于是两三步窜过去，飞身挡在阿离跟前。 至于旁边的虎惧雀以及飞走的牛能言，这会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心想它们两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生性机警、皮厚肉糙，保命应该没有问题。 阿离收起手中长剑，走过去便将苏决扶起来。 他这会儿虽然伤势严，但神志还是清醒的，眼中依旧有亮光。 错愕的看着阿离，虚弱道：“冥王大人，属下有负重托……” 阿离神情淡淡道：“你原本就是祭司，并不擅长战斗，是我决策太草率了。你暂且好生休养，不必担心。” 苏决满脸愧疚，但是此刻却不便说话，一口气吊到现在也是不容易，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而楼夜雨，也果真如我预想中的那般，眼中露出窃喜。 我正对着他，随时保持防御的姿态，低声同阿离道：“你现在带着苏决离开，这边交给我吧。放心，不会有事的。” 阿离扫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言语回复，不过对我来说这事就够了。 这么多年来的默契早已养成，只需要一眼便可知晓对方的心意。 然而他还未抬步，楼夜雨便大喝道：“今日谁都休想活着离开这里，巫咸国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罢，并将双手合十，结出一个扭曲的就发冲击波，直直对准我与阿离打来！ 我侧身一转，将大部分攻势避了开，手臂虽然被小石子划伤，但是却并不严重。 阿离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出是出了名的隐而不露，身手快如孤燕，嗖的一声便带着苏决消失不见。 楼之初当日传授我的便是攻击巫术，虽然起势和楼夜雨颇为相似，但是效果却是存在些许差异。 楼之初显得更沉稳老练些，而楼夜雨的招式则有些仓促、急迫，所以效果是想看完，也不太尽如人意。 不过即便如此，巨大的冲击波还是在地面上掀起了数丈黄土，划出一道一米来宽的笔直沟壑！ 确定阿离消失后，我心情一出现安定下来，心想这下可以放手一搏，再也无后顾之忧了。 经过刚才的短暂歇息，这会儿体力已经得到了完全恢复，方才看苏决与那巨蟒交战的时候，心里头边有些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压抑到现在，总算可以借机发泄一番了。 虽说离开神幽之境时，师父曾再三叮嘱过，遇到灵山十巫一定要记得逃生保命，不可与其发生正面冲突。 可今日也是没的选择，不与其交手的话，又怎么知道自己修行深浅呢？ 只是楼夜雨本身就是创造系的巫师，擅长远程战斗。 想要接近他，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犹豫了会儿，我干脆又将匕首收刀还鞘。 楼夜雨见状，便冷笑了起来，“果真是个有眼色的丫头，幽都大祭司上次不是我的对手，你何必自寻死路。现在让开的话，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我笑笑，“你想太多了，我可没打算求饶。” 他先是与阿离打斗过一场，诈死后又与苏决交手，这会灵力应该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此时不抓住良机趁火打劫，实在对不起自己！ 第1062章 正面对上 想去找阿离和苏决？没那么容易！ 楼夜雨听我这么说，便竖起眉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据我所知，你虽然师承白泽，然而他却并未传授你一招半式，敖川好像带过你几天，但他使的却是近身搏杀之术。你既然想不开，那我今日便正好成全了你！” 看得出来，他也是个骄傲自负的人，而且似乎对我们也颇为了解。 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愈发期待与他交手！ 于是当即屏息凝神，召唤出诛邪偶出来！ 当三丈来高的巨大玩偶出现在楼夜雨面前时，他表情僵了一下，不过随即转成了不屑，“区区一只破布偶，也配与我交手？” “哟，”我有手指戳戳诛邪偶，“诛邪，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 诛邪偶声音清脆道：“听到了，这家伙居然叫我破布偶……是可忍孰不可忍！非要让他看看我大刀的厉害不可！” 说着干脆利落的挥刀，对准楼夜雨迎头砍去。 楼夜雨立刻避开，诛邪偶砍了个空。 不过随即刀锋一转，又发出了第二次攻击。 楼夜雨连忙利用防御巫术，将附近木头石块做为自己的屏障，然而诛邪偶却是完全不理会，啪一刀砍下去，碎屑纷飞。 诛邪偶力气一向很大，这会儿又卯足了劲儿，想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所以自然要比平常卖力的多。 楼夜雨再次闪身逃离原地，地面上却是又多了一道比方才更深的沟壑出来！ 诛邪偶颇为得意，“是男人就不要逃，站在原地，与咱们大战三百个回合！” 然而它这激将法却完全不管用，楼夜雨就像只狡猾的狐狸，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眨眼之间，两人便交手了数个来回。 楼夜雨表情有些微微扭曲，趁机利用巫术设下五个光环，对准朱学友的四肢和脖颈套过来！ “当心！”我连忙提醒。 诛邪偶并非人类，不需要呼吸，所以就算卡住了脖颈和手腕，却依旧对这些束缚光环置之不理，依旧奋力攻击。 它的体型虽然很大，但却丝毫不显笨重，眨眼之间便攻到楼夜雨身前，再举刀砍下，力道确实不如从前。 它每次出战，都要耗费很大的精力，所以通常情况下都是速战速决，这次遇到了棘手的楼夜雨，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楼夜雨应对得颇为吃力，又换了个起势，竟然改用召唤无数，唤出了无数恶灵。 因为他这会身体虚弱，这些恶灵也都没什么杀伤力，像黑泥鳅一样，在地上蹦蹦跳跳，四处乱串。 诛邪偶向来天真无邪，跟小孩子一样的个性，很容易便被这些家伙分散了注意力，乐呵呵的追着它们四处玩耍，彻底将对手抛到了脑后。 楼夜雨悄然使出了创造巫系中的造物术，利用溪河水的流水化出了一柄长剑，将其对准了诛邪偶的后心！ 我见状不好，连忙从七色袋中掏出招魂铃铛，对准毫无防备的楼夜雨轻晃了两下，喊出他的名字，“楼夜雨，过来！” 他身体僵了下，魂魄当真瞬间出鞘，被我强行拉扯召唤了出来！ 身体固执的停留在原地，两人就像拔河一样展开了力量之战！ 楼夜雨灵魂既已出鞘，那些被召唤出的恶灵也都悄然消失无踪，辟邪偶有些失落，蹦蹦跳跳的折回来，这会儿身体已经恢复成拇指大小了，但却一点意识也没有。 挥舞着手中的小布刀大放厥词不说，竟还试图在楼夜雨脚背上狠狠砍一刀…… 这么一来，却是坏了事。 原来我坚信能够将他灵魂彻底召唤出来的，诛邪偶的行为，却是瞬间让他恢复了意识，灵魂猛然回撤，还悄然往后退了几步。 我感觉不妙，立刻收起招魂铃铛，将诛邪偶封印了回去。 楼夜雨面容铁青的望着我，语带不屑道：“你除了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还有什么本事么？” 我倒是不气，他这会儿的态度，显然已经很急躁，情绪越失控，对我而言就越有利。 在他的提醒之下，我还当真思虑了一下，现在手头的法宝，基本上都派不了什么用场。 食灵卷轴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对一般恶灵而言颇具威慑力，单独对付楼夜雨，怕也未必能够奏效。 对付眼前这个家伙，还真的要费一番周折才行！ 见我陷入沉默，楼夜雨便嘿嘿冷笑，“你父亲赤渊，当年也是与浴风神秀齐名的人物，被誉为冥界战神，却没想到，生个女儿竟然只会这些花拳绣腿。丫头，看着你年纪尚小的份上，我就赏你个全尸好了！” 说话音，竟冷不丁近前上前，对着我发出了咒法冲击！ 我早已料想到了，他这会体力显然已经所剩无几，所以采用近身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来可以降低对方的警惕，二来成功的把握也可以更大一些。 我原本就想试试身手，再加上他方才那番话，俞发刺激的我不服气了。 这次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要为赤渊、为两位师父争口气，要不然传扬出去会给他们脸上抹黑不可！ 想到儿，我便运足灵力于右掌上，并不躲避他的攻击，而是蓄足了力气，与他正面接了这一招。 起先楼夜雨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察觉出不对。 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再次加重了两分力，同时无声念出咒语！ 只听砰然一巨响，两股咒法冲击撞在了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不说，我们两个都被震得连连倒退了几步。 我这边还好，楼夜雨还被石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威力，显然不是普通的运气掌法所能达到的。 他望着我，一脸震惊，神情亦是难以形容，“你居然会我巫咸国的巫术？” 我有些气他，便故作得意道：“想知道吗？跪下来道歉，我就告诉你原因！” 楼夜雨再次冷笑，“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在哪里偷学了一招半式，便跑来我面前班门弄斧！接下来，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攻击系巫术！” 第1063章 坠裂星辰 说完便开始合十结印，我不理会他的举止，自信此刻速度远胜于他，于是便化被动为主动，一个箭步上前，再度对她施出了一记加强般实体巫术打击！ 气流唰的一声冲出去，白光闪过，楼夜雨侧身避过，方才所站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坑洞！ 这下，他再也不淡定了，错愕明显的写在脸上。只是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于是便迅速转换了另外一种古巫术系巫术！ 楼之初曾跟我说过，这是一种非常强大邪恶的巫术，因为威力巨大所以被列为禁术，幸亏他这会儿体力将消磨殆尽，否则这招神圣风息使展开来，不知道要伤害多少人！ 慌忙之中，我利用灵力设下六道防御屏障，因为第一次在实战中运用出来，所以动作有些生疏，其中一道屏障上面竟然还有个窟窿！这成果，看得我额头直冒冷汗。 虽然屏障脆弱，破绽百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削弱了楼夜雨的攻击。 所以待它来到跟前时，躲避就变得很容易起来。 楼夜雨的脸色越发难看，手上再次变换招式，这次采用的是自然法系攻势。 之前苏决与钟灵交手的时候，我便在旁边看了半天，心里还在琢磨着究竟该怎么化解，这会儿见状，立刻取出辟雷珠，楼夜雨两道闪电辟过来，却是隔空跳开，消失不见。 一次两次，连番数次，已经不能用巧合解释了。 这次，楼夜雨再也沉不住气，他单手负在身后，冷声质问我，“你究竟何时在我身边偷学的巫术？” “啊？”我笑起来，“什么叫我跟你偷学的巫术，我是光明正大的学来的好吗？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看你这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那我就发发善心吧。听好了，我的巫术，都是我师父楼之初传授的。” 楼夜雨听完之后，面色骤变，“小丫头休要信口雌黄，我大哥已经亡故多年，又怎么收到你这徒弟？！” “大哥？”他的称呼让我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都姓楼，我之前怀疑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某种关系。 这会儿仔细一打量，发现眉目之间果真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不明白，是堂亲还是胞亲？ 当我问出来后，楼夜雨道：“一母同胞所生，岂容你这在这里诋毁诽谤？” 我好奇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可是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起过你呢。” 楼夜雨身体震了一下，急剧喘息着对我怒目而视。 我看他的态度并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便坦白告知自己在神幽之境中的经历。 楼之初当时虽然跟我提起过这位新任大巫咸，但是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面容平静之极，完全无法联想，他们居然是亲兄弟！ 楼夜雨听完后，面色忽红忽白，好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说完后，同他道：“我保证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你要是不相信也没办法。我的巫术是师父所授，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就别再自作多情啦。” 楼夜雨冷下脸，语气又气又恼道：“他居然还没死！” 看他样子，听到大哥活着，虽然没有任何喜色，竟还好像很遗憾似的。 想到楼之初，我心里头边有些难过，离开神幽之境时。他虽然面容苍老，但确实还活着。只希望月渐寒那一刀并未伤及到他，说不定有天我还能与他有幸重逢，还能让他亲眼看看自己从未见过的儿子！ 在我内心五味俱全的时候，楼夜雨这是咬牙切齿道：“他真是疯了，又或者说是老糊涂了，居然把我巫咸国至宝，传授给你一个毫不相干的幽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竟有一丝羡慕嫉妒之意！ 然而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再度袭来。 我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毫不紧张，正准备与其沉着应对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竟是阿离挡在了前面。 他看着我，微微扬了下嘴角，“这边交给我好了，你去休息吧。” 楼夜雨这会儿脸上，却是又恨又恼。 他虽然有众多同僚，但是那些人却弃他于不顾，离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而我、阿离、苏决几人确实采用车轮战术与他对打，即便再厉害，他这会也只能吃哑巴亏。 楼夜看看我，又看看阿离，竟是仰天长笑，“上天真是待我不薄，今日有白泽与楼之初的徒弟在此，又有冥王大人相陪，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说到这里，蓦然止住笑声，神情一凛，却是将双臂打开，整个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每个毛孔中都不住往外渗透着灵气！ 刹那间，风云变色，大地剧颤！ 我跟阿离置身在大地上，仿佛是漂流在大海中的一叶小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颠覆！ 夜幕下沉，漫天的星辰都跟着变大，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楼夜雨的手腕高高抬了起来，五指张开，做出召唤星辰一般的动作！ 我心中暗惊，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这依旧是黑暗巫术当中的坠裂星辰！ 当他的手指翻转下垂，便意味着有一颗星星会从天上降落，那看是渺小微不足道的星辰，却会给大地带来难以想象的杀伤力！ 楼之初说过，坠落星辰一般使用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 这家伙，他居然想用最后的气力，与我们同归于尽！这份仇恨的执念，当真是因为出于对巫咸国的守护么？我不相信！ 情急之下，我着急的看向阿离，“好好的，你怎么回来了？！如果晚一小会儿，那该有多好！” 阿离淡然道：“我不放心你，安置好苏决，便立刻折回来了。” 大地抖动的厉害，仿佛是剧烈地震一般！ 我站在那里，根本无法稳住身形，不得不同他抱在一起。 楼夜雨的手指已经高高竖了起来，随时准备落下！ 一颗星星，此刻就悬在我们头顶闪闪发亮！ 这是我见过最大的星星，现在的它看起来已经有拳头般大小，而且还在不断的变大！ 第1064章 了如指掌 我们如今的处境看起来简直凶险极了，我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难以想象这颗星星落下来，大家会是什么下场？怕是大半个巫咸国都要跟着完蛋！ 这家伙是疯了，自己想死还要带上这么多垫背的！ 我紧张的看向阿离，他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来，同时松开了我的手。 看样子是想上去阻止楼夜雨的疯狂行为，然而就在这时候，眼前却突然窜过一道黑影，就像一只矫健的狸猫，来到楼夜雨面前，伸出双手布下一个奇特的手印，霎那间前胸后背都长出无数手掌，砰然一声打在楼夜雨的身上。 对方注意力都在我们这边，显然未料到这会儿突然冒出人来阻挠，有心想防御却已经来不及了，整个身体都被打飞出去，凝聚在手臂上的灵力一瞬间散去。 他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精疲力尽的陷入昏迷之中。 我们头顶的星空，这会儿就仿佛已经下坠了极限，瞬间又回弹出去，逐渐远离我们！ 放在紧张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我靠着阿离，紧张的抚胸大喘气！ 那个黑影人看着楼夜雨，对准他的脑袋伸出了手，但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又生生收了回来。 阿离看着他，询问道：“你是何人？” 对方转过身来，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上下打量我们。 我失声道：“原来是你！” 阿离道：“你认识他么？” 我摇头，“谈不上认识，就是见过而已，那天我将那孩子带出公主府邸，后来就是被此趁火打劫带走的。” “没错，正是我。”身着黑色罩袍的人，将头顶上的帽子拉下来，露出一张瘦弱清秀的脸。 我想起了楼之初的话，便道：“你是武山？” 对方愣了下，随即点头，“是的，此地不可久留，方才我来的路上，遇到了凤华公主和几个大巫师，他们正准备调集所有人力赶到此处合力围剿你们。两位倘若信得过在下，便随我一起离开吧！” 我倒是无所谓，却又担心阿离疑心重不肯同意。 然而他的果断道：“好。” 我问：“那楼夜雨怎么办？” 阿离瞟了地上的人，淡淡道：“先留着他的性命吧，日后还有用途。” 听他这么说，武山在旁边好像松了一口气。 在武山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来到了环乡河畔的渡口处。 我环顾四周，隐约觉得景色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来的时候好像也是经过这里。 这条河中，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毒蛇，而且巫咸国好像有规定，未有巫师手御，任谁都不能进入此河摆渡。 这让我惊讶的是，虎惧雀、牛能言以及昏迷的苏决，三人竟然都在这里守着！ 我好奇的问阿离，“是你让他们过来的吗？” 阿离点头，“想要离开巫咸国，这里应该是唯一的出口。” 武山也在旁边微微点头，用巫术幻化出一个青竹排来，邀请大家伙儿全都坐上去。 虎惧雀背着苏决，搀扶着牛能言，三人率先过去，我跟阿离也紧随而上， 见大家伙都有些忐忑不安，武山便主动解释说：“此河为环乡河，又名还乡河，因为被施加了巫术，所以这河流有一部分是真，又有一部分是假的。巫咸国的人降生后，与生俱来都伴随有一条蟒蛇，在蟒蛇死后，魂灵便会换成普通的毒蛇，汇聚于这条河中。所以千百年来，积累的毒蛇也是多不胜数。附近百姓听闻都很惧怕，却不敢轻易靠近它们。” 见大家伙都安顿下来，武山并从怀中掏出一盏苹果大小的圆灯笼外。 这是一盏翠绿的琉璃灯，外面设计的还有一个精巧的罩子，将其点然，就会发出刺鼻难闻的气息。 武山盘脚坐下，将琉璃灯系于竹筏头部。 这灯半边沉在水里，半边露在外面，随着竹排飘飘悠悠顺水而行。 “这是什么？”我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武山说：“这叫四样灯，是用酒精、硫磺、烟草、獴尿浓缩提取而成，每一样都是蛇类惧怕的东西，这是巫咸国民的至宝，没有它就算是神仙，也难渡此河。一旦涉水，就会被蛇类吞噬掉，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难怪这一路如此平静，我这才将心放下。 我问：“就这么顺水漂流，就能够走出去吗？” 武山说：“不，将走出去，除了今天以外，还要靠运气。这些年我往返此地多次，对河流的走向早已了如指掌，但是你不见得每次都会成功。不过你们还是休息一下吧，有我一人看着就好。” 虎惧雀这会儿依然抱着那根掉了的毛长吁短叹，牛能言和苏决身上都带着伤，所以都进入了沉睡。 我检查了下苏决的伤，发现伤的并不严重。 迟疑了下，从七色袋中拿出一瓶创伤药来，正准备帮他涂的时候，阿离却伸手接了过去，“给我吧。” 我正好乐得轻松，于是毫不犹豫的递给他。 我肚子有些饿了，从七色袋中掏出一些食物来，与众人分食。 武山和阿离都用了一些，吃东西的时候，他一直有意无意的瞟阿离。 阿离直觉向来敏锐，干脆的回望了过去。 武山有些尴尬，因为他会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衫，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草民武山，见过冥王大人！” 阿离也不例外，微微颔首道：“起来吧，算上这回，你应该救过我两次了，算是我的恩人，所以不必拘礼。” 我很惊讶，“救你两次？” 阿离微笑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吗？三年前，我曾带着九长老到此处巡视，结果误入困龙山，没记错的话，就是他带我们出去的。” 武山擦一下头上的冷汗，“大人当真好记性！确实是小人。” 我好奇的打量武山，又想起了那个被他劫持的孩子，于是便道：“那孩子呢？在什么地方？” 武山道：“我已经在外面安置好了，我与他父亲是故人，绝不会伤害于他，请姑娘不必担心。” 第1065章 无辜之人 听他这么说，我便松了口气，“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武山沉默了片刻，将这些年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 当年楼之初被困神幽，武山悄悄去通知他的妻子，打算打其离开巫咸国，然楼氏却不愿意离开，执意留在此处等候丈夫归来。 武山不敢走远，最终选择隐居在困龙山，期间不时来往两地，并悄悄给予他们母子一些帮助救济。这次来得巧，刚好遇到楼之初妻子身份暴露，被宫中侍卫刁难，于是便将人救了出来，并且随手放了把大火，将旧居烧掉，伪装成女人已经亡死的假相。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便赶救孩子，所以对别的事也不想理会。 但最终还是良心过意不去，在外面安顿好母子两人后，又悄悄进入了巫咸国，这才遇到今日之事。 说到后来，他神情有些羞愧，“小人这些年，担心身份曝光，说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一腔热血早已化为乌有，之前的事还请大人莫见怪！” 阿离不甚介意道：“你有先前的经历，会有这样的打算，也是人之常情，我们都能理解。” 听到那家女主人平安无恙的消息，我颇感欣慰。 武山看着我，犹豫不决道：“刚才我躲在暗处，担心身份会被暴露，也不敢靠的太近，只隐约听到你同楼夜雨的对话，似乎说前巫咸大人还活着？” 我点头，把自己当神幽之境后的遭遇讲给他。 待听到月渐寒对其狠下毒手的时候，武山愤怒的拍了一下大腿。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割了他的头！” 见我低头不语，武山便道：“姑娘不必难过，我与前巫咸不是同胞，却亲如同胞，两人一定成长，一起入宫。他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每一天都是侥幸得来的时光，能在有生之年将巫术传予你，想必是死也瞑目了。” 听他这番话，我心头一酸，眼泪忍不住滴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活着，还有了一个儿子，很是高兴，只是为了救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了……” 武山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虽然感情上能够理解，但心中的坎却还是过不去。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阿离便向其询问起巫咸国的情况来。 武山对他很是尊敬，但凡问起，都是知无不言。 在阿离将心中的疑惑全都问罢了，武山方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与前巫咸大人追随老国君多年，已算是仁至义尽，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局。我也就罢了，却是气不过巫咸大人的遭遇，他为国为民尽心尽力……最终却是败在自己的亲弟弟手中，这些年在神幽之境中也不知道如何度过的！” 我在旁边竖着耳朵静听，这会儿忍不住插话道：“他们两兄弟究竟怎么回事？” 武山道：“楼夜雨那个家伙心狠手辣，简直不是人！前巫咸大人自幼父母双亡，亲自将弟弟抚养成人，并且传授他巫术，但是楼夜雨竟然心生忌妒，想要取而代之，于是便怂恿老国王定出许多不利百姓的律法。前巫咸大人气不过，便到国君面前正义之言，奈何对方不肯听劝，所以才惹来横祸！” 我咬牙道：“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何不一刀杀了他？” 武山叹气，“我又何尝不想？只是看着他那张脸，与前巫咸有几分相似，终归还是无法下手。” 天色渐亮时，我有些困了，于是便侧身靠在阿离肩头打起了瞌睡。 隐约中听到武山同阿离的肺腑之言，说什么自己不为功名利禄，只为达成前巫咸心愿，看不得百姓民不聊生，个个噤若寒蝉，饱受欺凌，所以肯请阿离有朝一日进兵巫咸国，高抬贵手放过无辜之人。 阿离声音很轻的：“正因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担心做下冒失决定，所以我才亲自带未婚妻前来此处游历，目前时机不对，百姓虽然心中有怨言，但却无反抗意愿，贸然进兵，只会激起一些人的反感之心。所以这件事情急不得，现在是由着他们胡来，过段时间再说吧。” 巫山又是一番长吁短叹，“老公如今身故，凤华公主继位，又听任奸人月渐寒的话，也不知道以后百姓会遭殃成什么样子！” 阿离笑笑，并不应答。 换作以前，我肯定觉得他的决策非常残忍，因为眼下的情况多持续一天，就意味着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受伤害。 然而就先同他在一起，终归还是有了些许大局观，所以这会儿竟觉得并无不妥。 竹筏漂流在河面上，水面冒起袅袅白雾，无声出怀中，掏出一个奇怪的仪表来，又从竹筏之下抽出一根竹竿，用来调整方向，左晃右晃忙个不停，我就这样渐渐的睡着了。 被阿离叫醒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 竹筏安静的停留在湖面上，赫然正是当日蝶妖送我们离开的困龙山！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我欣喜的时候振臂欢呼，不过考虑到身边的几个伤员，最终还是将这种念头压了下来。 湖边已经有人守在那里了，带兵的是一个大胡子，将军脸生的很。 看到我们后立刻迎上前来，双膝没入湖水中，也混不在意。 阿离将苏决交给他，军医立刻上前治疗包扎。 虎惧雀连忙跑过去，也跟着蹭了些药。 忙碌完毕以后，军医同阿离道：“当然不必担心，只是些皮外伤罢了，静养三五日后，便可复原。只是在其期间，不易移动身体。” 昆仑山中的妖怪听完动静后，也连忙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蝶妖，当她看到牛能言后，连忙跑过来，搂住它喜极而泣。 虎惧雀站在旁边，神情瞬间变了几个来回，最后放声大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将我们送到虎口里去，竟然还有脸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以为当真心喜欢它，又怎么会对我们作出这样的事来！你可知道这些天我们两个在巫咸国是怎么度过的，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它愤愤不平的声讨完蝶妖，又扯开嗓门大声告诉附近的人真相，听完之后，众妖骇然。 第1066章 新任头目 在这些妖怪的认知里，能够去巫咸国的，都是妖中的精英。 原本以为他们是去做官享福，却没想到竟是入了蛇口！ 群愤之下，不少妖怪想要围拢过来动手，蝶妖抬头眼睛通红，面容凄惨道：“我知道我有罪，所以要杀要剐都由你们决定好了，但是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与牛哥告别？” 虽然它的样子很可怜，但却不足以平息大家伙的愤怒，所以继续吵闹个不停。 就在这时，牛能言却是悠悠转醒，看到目前的情形后，立刻明白过来，挣扎着坐起身，同众妖道：“我知道蝶妖这件事做的不对，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与那些大巫师对抗？你们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她为我们困龙山大家伙付出了多少心血，如果不是她，你们焉有命在？如今墙倒众人推，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有我在一日，绝对不许你们动她分毫！” 等它慷慨激昂的说完，在场的妖怪已经逃走了大半。 剩下几个懵懂无知，反应迟钝的，一脸木讷的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过到最后还是如梦方醒般，大叫着跑了。 开个口就能把大家伙吓成这个样子，这阵仗也是没谁了！ 我站在原地，虽然没有像他们一样逃走，但是心里却很紧张，不停的环顾四周，生怕有什么危险发生！ 只因当日它在牢狱之中开口的惨状，对我来说依旧历历在目，那画面简直心理阴影巨大！ 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然而我还来不及庆幸，就见天空飞来一只怪鸟，屁股一沉，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白色粪便！ 幸好阿离反应快，及时将我拽入旁边的山洞之中，才避免一场屎灾！ 至于其他人，但凡在场的，一个也没能逃脱，全都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蝶妖搂着牛能言又哭又笑，同我们道谢一声，抱起牛能言飞走了。 据说昨晚吃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会儿我却又感到饿了。 四处搜寻食材的时候，发现困龙山有一种色彩艳丽的大山鸡，据附近小妖怪说可以使用。 这只鸡体型庞大，展开双翅后足有两三米长，前胸后背皆是肉，看起来就很美味！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其抓住，清理完毕后，亲自下手烹饪。末了，给在场的人每个都分了一大木碗。 一尝味道，果然惊为天人，于是竭力劝说，阿离也吃了一些。 大家都很劳累，于是在原地扎营休息。 一觉醒来，我却发现自己竟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当即吓了个半死。 找来附近的妖怪询问，方才知道此鸡名为乌目鸡。 吃过后，眼睛会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次日见光以后就会恢复，而且眼睛会越来越亮，越来越有神。 以前在独自旅行的过程中，我就因为乱吃出了不少岔子，自认这会儿已经颇为谨慎，没想到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不过庆幸的是，旁边有阿离陪着，所以虽然视野中一片漆黑，走起路来小心翼翼，担心自己会随时栽到坑里去，但是还能乐观的自嘲两下。 睡不着便同阿离闲聊，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一个问题，震惊道：“我看不到东西了，你为什么没事？” 阿离沉默了会儿，道：“谁说没事，我现在其实也看不见东西。” “那你为何不紧张？” “因为我是男人啊，虽然看不到东西，但是嗅觉和听觉都不会受任何影响，没什么好怕的。” 就这么对他钦佩不已的时候，阿离却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怕，也不能表现出来。” 我拉住他的手，竟是乐不可支。 次日清晨，虎惧雀携带山中妖怪前来朝拜。 我便借机悄悄劝它，“蝶妖的事还是算了吧，她也挺可怜的。” 要不是被逼无奈，谁会舍得将爱人送走呢？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保全其它妖怪罢了。 虎惧雀点头，“我昨晚想了一夜，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只是往事可以不追究，但是她却再也不能统领山中妖怪了，大家都担心会重蹈覆辙，所以今日才前来询问冥王大人该如何处置。” 阿离听完之后，道：“既然你们不再信服她，那便再选出来一个头目吧。” 虎惧雀道：“大人说的极是，只是你看这困龙山中，妖怪虽然不少，但是个个歪瓜裂枣，就没几个智商正常的，所以想选一个合适的人还真不容易……” 想到它们之前的试题，我跟阿离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阿离思虑了片刻道：“当日你也是三甲之一，虽然能力尚浅，但是胜在机智，也算是有勇有谋，从今以后便由你来担任蝶妖之职吧！九重天那边我会派人去告知，你无需担心此事。” 虎惧雀听完之后大喜，连忙跪地磕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大人尽管放心，小妖一定与巫咸国彻底切断关系，倘若哪个敢与他们勾结，我第一个撕了那贱人！” 不过说完这番话后，它眼中也露出一丝犹豫，“大人应该知道，我们的能力自保还行，如果真遇到那些大巫师，怕是一个也抵挡不住……” 阿离道：“这个你放心，外面那些幽兵全部留守此地保护你们，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向它们求助。只是右边的衣食住行，还请你多照顾了。” 虎惧雀止不住大笑，“大人这是说哪里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小妖也是为冥界尽一份心力罢了。荣幸之至，何谈麻烦！” 阿离点头，当即召唤出月神鸦，带着我一起离开困龙山。 这一趟巫咸国之行，还真是有些辛苦，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休息。 阿离想必也看出来了，所以命令月神鸦飞得很快。 只用两天时间，我们便赶到了幽都，因为想在城中吃点东西，所以并没有直接回幽冥殿。 才经过大门进入，就发现不远处站着一大群人。为首的几个，个个须发皆白，手持拐杖，立在那里，仿佛是一大片雕像！ 几个老年人当中夹带着一个年轻的白面书生，容貌清丽雌雄难辨，不是左思还能有谁？ 这阵仗，看得人好生紧张！ 我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放慢了脚步，绕到阿离身后…… 第1067章 如释重负 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 寂树带着守城卫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将所有无关的人都隔离开，就连身后听城门，也被暂时关闭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大家伙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我在心里默数了一下，发现大大小小的朝堂官员几乎全都聚集在此处了。 其中两位长老下摆上布满了灰尘，看样子显然不是刚到这里。 看到我们两人，准确的说是看到阿离出现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齐刷刷的整理了衣衫，然后躬身行大立，高声道：“臣等恭迎冥王大人回幽都！” 我心里悄然嘀咕道，这架式怎么感觉不是在等人，而是在刑事问罪？ 几位长老曾不止一次的说过，严禁阿离私自离出幽都，但是他却一而再三的违背。 这些离去的时间不算短，前后差不多有半个月，想必把这些人都急坏了。 虽然阿离的离开前进行了安排，还刻意同左思串好了词儿，但是从眼前的情形来看，显然是已经穿帮了，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抓个现行。 在这些老顽固心中，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埋怨，说是我带坏了冥王……这简直是肯定的。 想到这儿，我额头便渗出一大滴冷汗。倒不是担心他们追究，只是有些被冤枉的不甘罢了。 阿离这会儿依旧神情淡然，宛如没事人一般，脸上甚至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真巧，大家都到这里聚齐了。” 现场一片肃然，静默了片刻后，清池长老才主动走了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面庞红润，脚步也稳健了许多。 他对阿离行了个礼，道：“不巧，我都在守候了三日，就是为等待大人归来，倘若今日还见不到您人，我们还会继续等下去。” 这话说得客气，但是却暗藏的钉子，倒是向来镇定如阿离，这会儿也难免尴尬。 他笑了笑，“辛苦诸位了，此地并非谈话之所，有什么事还是回去以后再说吧。” 清池长老立刻伸出手，一顶软轿子自分开的人群中抬了进来，“大人请上轿！” 大部分幽人生来都有属于自己的月神鸦代步，其中有些运气不佳，幼年因为各种原因夭折的，但即便如此，轿子也并非冥界流行的交通工具。 这回特意准备了软轿，莫非是担心他中途逃跑不成？ 在我满心疑惑的时候，阿离拉起我的手，目不斜视的穿过人群，坐到了轿子里面。 旁边的那些官员，心照不宣的围拢过来，默契的前后左右都围了个结实，方才起步前行。 这些人也是厉害，加起来少说也有百十来人，但是走起路来，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轿子无声的穿过朱雀大街，来到冥宫正门前。 一路上我心都悬着，到了这会儿越发忐忑起来。 阿离不动声色的拍拍我的手，“等下你先回偏殿休息，带我出去好了，便过去找你。” 我用眼神询问他，“确定不会有事吗？” 他亦用眼神回应我，“没事，放心吧。” 见他如此笃定，我方才暂时松了口气。 本来就跟那些长老八字不合，他们还一直找借口反对我同阿离的婚事，这会又被抓到了把柄，情绪激动下说不定会讲出难听的话来，我在那里，万一与其发生争执，那就更不好了，还是交给阿离处理吧。 于是中途上叫着停下，自己独自前往偏殿。 此时地上的雪霄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脚步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与此同时，一股馨香气息会幽幽漂浮上来，闻得人心脾皆醉。 在宁静而祥和的院子里，我伸开双臂，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嘴角情不自禁的翘起来，心头竟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竟潜意识的对这里有了奇特的归宿感，潜意识的把此处当成了家。 这种感觉，自从当年离开桃花水榭后，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推门走进去后，发现房间里面依然收拾的很干净，桌子上甚至还倒着一杯茶水。 伸手摸了一下，竟然还是温热的，看来那个神秘人已经获悉到我们返回幽都的消息了。 我对这个神奇的存在，简直佩服极了，在此处居住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找到它的一丝踪迹和线索。 阿离偏又吊着胃口，死活不肯解密，于是到现在对方身份依旧是个谜。 喝完茶后，我简单的清洗了下，躺在床上的瞬间，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得到了释放，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醒，太阳已经彻底沉下去了。 偏殿依旧安静，阿离竟然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事务堆积的太多，还是被那些长老牵绊住了，我思索了片刻，决定前往正殿。 趴在殿外悄然往里一瞥，清晨那些官员，这会儿竟一个不少的全站在那儿。 阿离旅途劳累，一路上都没有歇息过，此刻难免露出疲惫之色。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于是出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把其他的事日后再议。” 依照惯例，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些人便会心照不宣的请退离开。 但是今日众人的反应却有些异样，全都站在那里没动。这会儿，清池张老再次站了出来，沉声道：“属下还有一事汇报。” 阿离眼中掠过一丝不悦，但却很有修养的忍耐，就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平静的直视对方，“何事？” 清池长老从宽袖中掏出一个本子出来，呈递过去，和颜悦色道：“回大人，大婚事宜基本上都已提前安排妥当，这里是详细日程计划，还请大人过目，若是有不足之处，请尽快提出来，免得到时候耽误了行程。” 他的态度转变让我很是意外，不仅如此，其余的几位长老也纷纷上前，提前道贺，看样子就像是表态一般。 这不禁让我心生疑惑，莫非在两人不在的这段时间，幽都发生了什么事么？ 阿离微微翘起嘴角，眉梢疲惫一扫而空，“这些天我不在幽都，辛苦诸位了，在此向诸位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大家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第1068章 惊厥之症 众人盯着他的反应，最后全都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才纷纷退去。 就在这时，阿离却突然扬声道：“左思留下，我还有要事询问。” 左贤原本正带着儿子前行，听到这话连忙停下脚步，狠狠瞪了左思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警示意味却非常明显。 左思神情沮丧的低着头，等所有人都散去后，刚才走到阿离面前，躬身行礼。 我借机躲在柱子后面，免得被众人发现鬼祟行踪。 旁边守卫早已习惯了我这样的行为，所以连眼也不眨一下。 大殿上，阿离自王座上走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左思道：“你这是怎么了？” 左思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大人不在，我疲于应付周围长辈，实在心力交瘁，快撑不下去了。劳烦大人以后再做类似的事，千万别将这副重任交给手下了。” 阿离道：“左贤大人又责怪你了？” 左思将衣袖拉开，只见白皙手臂上，赫然呈现着几条纵横交错的青痕，“这是他打的，说我与大人厮混，不知道进劝，反而各种纵容包庇，所以活该有此遭遇。” 在我的记忆里，左贤是个地道的文官，平日举止也称得上儒雅，但不知道为何，一般看到这个儿子就会暴躁易怒，这回居然还动手打上了，也是让人万万没想到。 左思自怨自艾道：“我大概是投错了胎，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爹，都以成年多时，还被他像小孩子一样管教，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结束。” 阿离不无同情的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给你放半个月假，好好休息休息，以后有机会，我会劝他注意些。” 左贤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道歉之后准备离开，中途却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事，吱吱唔唔道：“属下……还有一件事需要汇报，还请大人万勿见怪。” 阿离随意道：“说罢！” 左思道：“大人不在的时候，几位长老轮流配合着对属下展开审训，熬了几日后，实在无力支撑，于是便告诉他们，大人离开幽都的目的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您和唐姑娘的婚事，所以心情烦闷，一怒之下才离家出走……” 阿离听完后沉默了片刻，忽而笑道：“这借口真好，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 送走左思后，我悄悄走了出来，他很高兴道：“刚才那些人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 我点头，“听到了。” 阿离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反对了，如今离大婚还有一个月不到，这段时间要好好呆在我身边，可不许出任何岔子。” 我原本还想开玩笑的，但想想之前经历的种种，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点头道：“好。” 两人脚步轻松的出了幽冥殿，正准备回去，却忽听侍者跟上来报，说陆判求见。 阿离微怔道：“这么晚了，他还来做什么？” 我说：“肯定是要紧的事，都进来了，就见见吧。” 阿离点头，让人将他带过来。 看到陆判的样子后，我大吃了一惊，这才多久不见，他脸颊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阿离因为微皱眉，陆判见到阿离后便立刻跪倒，“今日天色已晚，大人操劳多时，属下本不应该再来打扰，但是事关小儿的性命，所以不得不来……还请大人恕罪！” 阿离还未开口，我却有些急了，“小长留怎么了？” 阿离让陆判起身，询问原因。 原来就在我们离开幽都的次日，小长留便陷入昏迷状态，名医术师请了无数，但却始终找不出病因。因为亲眼见识过我在瑶兰国的所为，所以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过来，希望能请我过去看看。 事关人命，片刻也耽误不得，于是我想也不想的立刻应下，当即同阿离告别，让他自己返回偏殿休息。 两人乘坐着月神鸦，不多时便到了陆判家中。 还没进门，便嗅到院中传来一股潮湿的气息，见我站在门口不肯进去，陆判便道：“唐姑娘，可是有什么问题？” 我蹙眉道：“没什么，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大门才开，侍者就惊呼起来，呼天喜地的去唤夫人。 这待遇，让我感到受宠若惊的同时，头顶压力也跟着倍增。 不多时，陆夫人便匆忙迎了上来，她也清减了不少，整张脸都如同白纸，不见一点血色。 与此同时双目也是通红的，显然熬了不少夜。 看到我们回来竟是喜极而泣，情绪激动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有心安慰，但又想到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便提出先去看小长留。 小长留的房间很特殊，没有床，而是一个圆形的水池。 它身体漂浮在水面上，眼皮轻轻地磕关上，仿佛是睡着了一般，面色红润呼吸正常，看不出来有任何异状。 我简单检查了一遍，询问夫人道：“之前的大夫都怎么说？” 夫人哭道：“连病因都找不到，还能怎么说，更有甚者……还让我们去请兽医，结果也拉下脸请了，结果还是一样。有人说是因为他经历了前段时间的事，得了惊厥之症，所以这会儿才不吃不喝，一直昏迷……” 我看这孩子居然昏迷不醒，但却不像有病的样子。 烛台悬挂在四角，中间光线有些暗，于是我便将它取过来，凑近了仔细观察小长留。 这孩子生的白白净净的，手臂还带着婴儿肥，仿佛莲藕一般，非常惹人喜欢。 这会儿虽然昏睡，但是却嘴角微扬，仿佛在做一个香甜的梦一般。 它平日里便活泼好动，虽然生的鱼尾，但在陆地上蹦蹦跳跳的，行动自如，丝毫不影响生活。 见我盯着它的尾巴看，夫人便主动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这孩子昏迷以后，尾巴上就出现了一条红线，你看……” 说罢，便将其指给我瞧。 我看了会儿，又用手试探着摸索了下，发现那条红线亮晶晶的，心里便有了主意，便同陆夫人笑道：“两位不必着急，原因已经找到，先在给你们道喜了！” 第1069章 高傲孤独 原本路上还在担心自己找不到病因，会让他们大失所望。但是确认了这条红线以及院中的雾状水气后，便突然轻松下来。 这回幸亏是我来了，换做是旁人，怕还真解不了眼下的局。 陆判夫妇不明所以，两人面面相觑，陆判小心翼翼道：“敢问姑娘，喜从何来？” 我把手收回来，同他们解释道：“当年令公子出生在瑶兰国，如今算起来已经有六七岁年纪，但是这些年却始终保持着幼儿时的模样，这也是导致他沉睡的原因。鲛人的生长过程中，一共会经历三次蜕变，每次蜕变都要经历十五日不吃不喝，同时尾巴上会长出生长线，待生长线消失后，小长留便会醒来，同时也会长大一些。” 陆夫人连忙道：“自头天到今晚刚好十五日！情况当真是如姑娘所言那般么？” 我说：“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第一次见，先给你们安安心。今晚我会守在这里，看看是否会真如书上所言，如果有问题也好及时应对。” 陆判夫妇大喜，当即让人去准备宵夜。 我心中默默道师父还真是个高人，总是动不动就神隐，也不知道他在忙碌些什么，这会儿心中却是大致有了答案，《白泽图》上记载那么详细，怕他平常都去研究各种妖怪了吧！ 在我的安抚下，陆夫人少吃了一些东西。 等到天色乍亮时，小长留鱼尾上的红线突然消失，身体也开始扭动不停。 我见状便将它抱起来，放在准备好的毯子站，把全身水分都擦干后，鱼尾上悄然出现了干裂的痕迹。 见陆判在旁边惊得目瞪口呆，担心这骇人画面会吓到他们，于是便将小长留包裹了起来。 又过了会儿，毯子下面竟悄然探出一只肥胖胖的小脚丫来。 不多时，另一只脚也探了出来…… 我将毯子揭开，发现小长留似乎长大了一些，不过也只有三四岁年纪。 陆夫人见状，迫不及待的接过孩子。 在母亲的注视下，小长留悠悠转醒，略显疑惑的打量房中的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陆夫人身上，懵懵懂懂的喊了一声娘亲。 陆夫人抱着他亲了又亲，很快便泣不成声。 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温声画面，我心里不知怎的，竟涌出一丝希翼来。 以后我和阿离，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忙完后，天色已经大亮，我将《清平异妖志》中关于鲛人的记载，全部念给他们听。 希望两人能够注意孩子以后的生长轨迹和事项，这样以后遇到事，也不会无故担忧了。 做完这一切后，我便准备辞行，然而陆夫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人。 不得已，只好留下来，一起共进早餐。 吃完后，陆夫人亲自到房间里，同意一个盒子出来，说是没有什么东西好送的，只擅长一些手工活，曾机缘巧合得了一些材料，于是便在闲暇之余，为我做了身辟邪服。 我打开后，发现衣服是丝制的，触感光滑，薄如蝉翼，但却是毫不透光，将其搭在手指上微微捻动，其上竟隐隐有霞光流淌！ 陆夫人客气道：“妄身手拙，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此衣名为烟雨落霞，穿上它可辟邪、辟兵器，姑娘活泼好动，希望能将它穿身上，保佑您平平安安，不受任何伤害！” 烟雨落霞，也只有这名字，才配得上身衣裳了！ 我很喜欢，接过衣服后谢了又谢方才离开。 不过待走出陆府后，被冷风一吹，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鲛人一生有三次蜕变不假，但是至少六十年才变！ 小长留生来不过六七载，为何蜕变会提前？而且还生出了人类一样的双脚，这情况已经超出了书上的记载，我当时担心陆判夫妻会担心，所以刻意有所保留。 这件事不能搁下，回去之后需得写信问问师父，请教下他老人家，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方能安心！ 除此之外，巫咸国以及月渐寒那边，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 依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绝不会轻易放弃。 虽然知道凤华公是授他委托劫持小长留，但却没有搞清楚他抢夺这孩子的原因，莫非跟飘渺这还有什么关系？有时间的话，还得让阿离打听下…… 回去后，我便写信给师父。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迟迟没有回应。 所有人都在筹备大婚事宜，而我却十分悠闲。 那件烟雨落霞，因为太美了，我一直舍不得穿，每天拿出来看几遍，仿佛这样就能够满足了似的。 阿离对此很不了解，于是我便告诉他，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穿它。 柜子里到处都是新添置的衣物，现在穿它还派不上用场呢。 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却突然想到了那些玩偶。 不知道许诺了它们多少次，会在闲暇的时候，请大家好好玩玩耍耍，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眼下，倒是个好时候！ 原本想在偏殿招待它们的，可是想到阿里有精神洁癖，不允许别人进入自己的领域。 而且大家伙儿都对他颇为忌惮，就算是玩耍起来，也未必能够尽兴。 想来想去，觉得花姐那里不错，于是先写封信过去问了下，得到同应后方才同阿离提此事。 阿离饶有兴趣道：“我手头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等下便同你一起去。” 我连忙摆手，说：“你不用去，我一个人就好。” 他看着我，黑眼睛竟闪烁着些许哀怨，“我在这里忙碌，你却跟那些朋友出去花天酒地，不觉得良心过意不去么？” 我被他的说法逗笑了，道：“我倒是不介意你去，可是别人介意啊。你要是去了，大家怕都不自在，到时候怕玩不起来。” 阿离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你去吧。” 我抱了抱他，方才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回头去看，发现他依然站在原地。 他背后是关于巍峨繁华的宫殿，身侧是如钢铁如林的强健守卫……却不知为何，这会儿的他，依然显得那么寂寞。 那一瞬间，我恍惚回到了小时候，自己转身回家，而他则孤零零的坐在坟头上。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老样子，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倾诉心事的人，就那么一直高傲的孤独着。 阿离…… 第1070章 孩童天真 我原本心情是很愉快的，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头不由抽搐了下，脚步也不由自主放慢。 犹豫着在原地呆了会儿，最终还是折了回来。 阿离看着我，黑眼睛透着些许意外，“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 我摇摇头，同他道：“我还是等你一会儿，忙完了咱们两个同去吧。” 阿离笑笑，语气温和道：“你不是说我去了以后，大家不能够尽兴的玩么？没关系的，反正我这边也很忙，你没必要迁就我的感受。” 我连忙道：“刚才是在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啦。有你在，我会更安心些，至于其他人的感受，那就只能随缘了。” 听到这里，阿离眼睛微微弯起起来，却并没有立刻回应我的话，而是摸了摸我的头道：“你先过去吧，最近堆积的事情有点多，处理起来可能没那么快，等忙完了，我会过去看看的。” 听他这么说，我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垫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下，小声道：“说话算话，一定要来哦。” 同阿离告别后，我便头也不回的坐到了月神鸦背上。 到朱雀大街上，买了些吃的熟食，还有几坛酸酸甜甜的果酒。 心想那些玩偶全都是小孩子个性，应该会喜欢这些东西吧？ 到了花姐那里一看，发现她已经把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见我又拎来了一大堆，忍不住抱怨道：“真是的，来自己家里，又不是到别的地方去，还这么客气！” 我搔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外面天气很好，虽然正逢夏末，但是却一点也不热，时而刮过清凉的山风，轻轻吹过草地上的野花，便有花香扑面而来，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花姐原本想在屋子里待客的，但是我却知道那些玩偶朋友们的喜好，于是往她讨要了一条旧被单，铺在门口大树下的草坪上，然后将所有的玩偶全都召唤了出来，顿时让这僻静的郊外砸开了锅！ 诛邪偶见我，颇为兴奋的上蹿下跳，“嘴上说了这么久，小鱼儿今天可总算是兑现诺言了！难得难得！” 我脸一红，连忙将吃的摆上去。 取了小酒杯，给它们倒上。 大家伙儿这会儿全都在兴头上，竟然连吃也顾不得了，好几个在附近散开，这里摸摸，那边看看。 追风偶兴奋的围着宅院跑来跑去，画皮偶则展开了随身携带的画布，认真十足的开始提着笔在上面描画个不停。 挽灵偶和哭丧偶则手拉着手，开始一个跳舞一个唱歌，鬼哭狼嚎闹腾开来，大家纷纷开始抗议。 “这么快乐的日子，你在这里哭丧不合适吧？” “就是就是，也太晦气了！” “想唱歌可以，但是能不能去远一点没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将这两人驱离了，挽灵偶又开始兴奋道：“我觉现在气氛还不够热闹，要不再召唤些附近的亡灵过来，大家伙儿一起庆祝？” 诛邪偶扛着刀，颇有大哥风范道：“我倒是没意见，可是这里还有两户人家呢，吵到别人多不好，还是算了吧。” 跟其它玩偶比起来，百目偶和守墓偶则显得儒雅安静许多，两人捧着酒杯，迎而盘脚坐于床单上，宛如两个堪破世事的老者，淡定而从容。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是啊，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日子，来，满上。” …… 我在旁边看得忍俊不禁，这些家伙，平日里想必都被闷坏了，所以乍一放松，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百目偶虽然在喝茶，但是眼睛却不闲着，很快留意到附近有一个不速之客正在悄悄偷窥。 它提醒我说：“主人，屋檐下面好像有东西……” 顺着它其中一道视线看过去，我发现了那里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心中当即了然，说：“没关系，是这处宅院的笑童。它如今正在和这处宅院的主人和平共处，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邀请它一起过来玩耍。” 守墓偶果真起身去邀请了，不多时，笑童怯怯的走过来打招呼。 大家伙儿瞬间爆出一阵欢呼，然后所有玩偶都坐下来，围成一个圈，开始热热闹闹的吃吃喝喝。 我满是歉意的同花姐道：“不好意思，我的朋友们实在太吵了。” 花姐坐在门槛上，乐呵呵道：“多好啊，我这里还第一次这么热闹！虽然样子有些奇怪，但是在我看来，却都是一群活泼可爱的小朋友，真安安静静的倒是奇怪了。小鱼儿不要感到拘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因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居然惊动了隔壁的银霜婆婆。 起先她并没有走过来，而是站在自己门口，不住往这边打量。 花姐看到了，便同她挥手打招呼，请老人家也过来用餐。 银霜婆婆见到我，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 花姐压着声音道：“虽然这位老婆婆出身高贵，看起来很难相处，但实际上却没有一点架子，平日里也给了我诸多照顾，是个难得的热心人呢。” 她在幽都多年，所以知道银霜婆婆的过往，一点也不稀奇。 这荒野外只有她们两个居住，我本来就不十分放心，听她这么说，便放心了，。 百目偶眼尖，不等银霜婆婆走近，便站起道：“哇，好像遇到熟人了！” 听它这么说，那些叽叽喳喳的玩偶顿时全安静下来，银霜婆婆神色坦然的走过来。 百目偶走过去，仰头道：“老婆婆，是您嘛？” 银霜婆婆点头，语气中竟多了丝慈祥的意味，“是我。” 百目偶道：“比起当年，您可老多啦！” 我连忙道：“嘘，不能这么当面跟人说话……不礼貌的。” 银霜婆婆闻言却是笑笑，脸上皱纹全都舒展开来了，“是啊，我已经一百多岁了，确实已经很老很老了，不像你们，这么多年，都保持着孩童的天真。” 花姐将银霜婆婆扶进去，我从屋子里搬出桌子，端出茶水，请她们两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喝茶。 第1071章 金蛟附身 我心中很好奇，玩偶们是如何同银霜婆婆相识的，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问，于是站在旁边，侧耳倾听这边的动静。 像是为了赔罪一样，百目偶竟然和葬魂偶两人抬了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置着我买来的水果，非要婆婆品尝。 银霜婆婆迟疑了下，拿出一个比较软的桃子出来，其它的则直接拒绝了，“谢谢，我老啦，吃不了太甜的东西，你们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 大家伙填饱了肚子，又纷纷撒着欢儿跑开了。 许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银霜婆婆便道：“当年你母亲杀死浴风神秀之子，便是利用这些玩偶，我曾无意中看到过。再加上后来，朱砂离开冥界时，又使用了一次，甚至还与我交过手，所以大家也算是老相识了。” 当年的事，对妈妈来说，就是一道随时揭开、随时都会流血的伤疤，所以很少主动提起那段过往。赤渊也一直心怀愧疚，也都对其避而不谈。 然而我心里却是非常好奇的，见我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银霜婆婆便在凉风吹拂下将当年之事微微道来。 她应该是对赤渊倾注了不少心力，所以连日常生活以及微小的细节依然记得清楚。 我惬意的眯起了眼睛，颇为感慨的品味着那些旧事。直到远处一抹黑色人影出来，方才将我从过往之中唤醒。 我本想起身跟他打招呼的，但是犹豫了下，银霜婆婆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力却非常好，一眼瞥到阿离，立刻扶着拐杖，站起身来。 花姐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紧跟着起身。 那些玩耍的玩偶朋友，也纷纷察觉到异样，悄然汇聚在一起，个个身体僵硬，现场瞬间悄无声息。 阿离微笑着走过来，先同银霜婆婆打了招呼，银霜婆婆想要见礼，却被他及时扶住。 他很客气道：“今日闲来无事，所以用晚辈身份过来拜访，老人家不必多礼。” 银霜婆婆连忙点头，“大人客气了。” 花姐平日自诩是见过世面的，这会儿也显得分外拘束。 她见过阿离，也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站在旁边，连头都不敢抬。 这画面我原本已经预想到了，但是亲眼见识过，还是觉得有些无力。 担心他呆在这里，大家会继续尴尬，于是便拉住他的手道：“花姐方才说，屋后面有条河，里面很多鱼，不如咱们去抓鱼回来，也好顺便尝尝花姐的手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们离开了院子，身后传来齐刷刷的大喘息声。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很害怕他，这么一比，倒也不算什么了……至少眼下，我还能若无其事的牵他的手，换作别人，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到了后山一看，果真漫山野花，风景秀丽，一条小河曲折蜿蜒，级缓延伸流向远方。 这里的河水非常清澈，对所有游鱼一览无遗。 我很兴奋，干脆将鞋子脱了下来，跳入水中，并且邀请他也下来。 阿离微笑着摇了摇头，他身份摆在那里，到底还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我有些遗憾，不过很快，便被那些大肥鱼吸引去了注意力。 弯下腰，两手放在水面上，看准了就探进去，几乎一抓一个准。 不多时，便逮了五六条，心里头却仍是意犹未尽。 有心多抓一些，但是想到天热不能久放，再多便是浪费，于是叹息着起身。 我清洗脚丫的时候，阿离便坐在附近的石头上看着，眸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收拾完好，我让他去折两根柳枝，将鱼清理后串在嘴唇上拎着带回去。 然而当我们回到前院后，热闹的气氛却是再度凝固了。 阿离直觉何等敏锐，于是便微笑着同我道：“我已经应了你的邀过来了，只是方才想到还有些事没做，所以这会儿得回去了。玩过了便回去，别停留太晚。” 我有些失落，“这都快中午了，你不留下来吃饭么？” 阿离摇头，“不了。” 我有些失落的将他送走，折回来时，花姐已经将鱼下锅了，我的玩偶朋友们再度活泼起来，有说有笑的玩耍着。 花姐手艺真的很好，鱼肉蒸的又鲜又嫩，汤煲成了奶白色，让人一看便食指大动。 我原本有些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竟是有些吃不下。 吃完饭帮着洗碗的时候，我将衣袖挽了起来，银霜婆婆扫我一眼，视线却停留在我的手臂上，她惊讶道：“那是什么？” 我看了看方才明白过来，她是在询问那只蛇状的金蛟。 去了一趟巫咸国，便带了这个馈赠标识回来，起初还有些心情不爽，每日都进行查看，时间久了，发现不痛不痒的，花纹也挺好看，于是便渐渐遗忘了。 今天听银霜婆婆这么一问，我便将巫咸国的经历告诉她。 银霜婆婆面容凝重的走过来，仔细检查了我的整条手臂，方才幽幽道：“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大蛇可化蛟，潜心修炼后力争大道，渡雷劫后脱胎换骨飞升成龙，败则万劫不复，化为焦土……这只金蛟附在你身上，想必是相中了你身上的灵气。年轻时我曾有个朋友，曾被青蛟附身，后来却丧命在雷劫之中，你身上这只，还是更高一等的金蛟，也不知道这境遇，对你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说完这番话后，她思索了片刻，又同我道：“你师父白泽是个见多识广的高人，可以向他询问一下此事后续，每日定时查看，一旦发现异状，立刻小心警惕，千万别不放在心上！” 听完她的话后，我很是感激的道谢，又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那个蛟形蚊身，它却依然贴在皮肤上一动也不动。 黄昏时分，大家都已经玩尽兴了，玩偶们全都躺在被单上，东倒西歪的叠在一起。 我将它们全都封印了起来，看着被破坏的草坪，还有被糟蹋到乱七八糟的院子，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花姐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反而很高兴的同我说，以后要带着朋友们常来。 告别花姐后，我便立刻返回幽冥殿，然而阿离却不在宫中。 找了一圈后，我向侍者询问，说是上午便出去了，至今未回！ 第1072章 人生无望 武林想到他离开时的样子，心中不由忐忑起来。担心出了什么意外，于是便出去寻找。 可是幽都这么大，想找一个人却并不容易，最后不得不求助追风偶。 在它的帮助下，我很快找到了望江楼。 上去之前，我心里很好奇，阿离并不是喜欢闲逛的人，莫非路上遇到了什么朋友？ 跟小二一打听，果真在里面。 说人在二楼，已经坐了一下午了，吩咐谁都不准过去打扰。 我放慢了脚步走上去，发现他一个人坐在窗口往下看，表情略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望楼江之所以为望江楼，就是因为它的位置非常高，从二楼看出去，甚至可以看到城外的风景，远处山脉连绵，宛若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几乎是才露头，他就立刻察觉将视线转了过来。 看到我后，嘴角微微勾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如实说：“回去后找不到你人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听人说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想什么呢？” 阿离示意我过去坐，倒了杯茶给我，语气平淡道：“没想什么，就是突发奇想，想透过这扇窗，看看外面的芸芸众生罢了。” 我捧着茶杯，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情，试探道：“怎么，你心情不好？” 他摇头，“那倒没有，就是突然起了一些疑惑罢了。以前总是想着如何将三界治理好，如何做一个出色的君王，今天在郊外，看到你和那些朋友开心的玩耍，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羡慕来。只是这样的日子，终归与我无缘，什么时候能够放弃自己的身份，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只好安心的拍拍他的手。 两人沉默了会儿，阿离道：“咱们回去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却捂着肚子装可怜道：“今天只顾着玩儿了，还没怎么吃饭呢。” 其实这会儿并不饿，就是想跟他在外面多呆一会儿。 阿离听完，便唤人来，点了几个菜。 不多时，菜便端了上来，还没拿筷子，就听楼梯口传来一个声音道：“客官，您又来啦！” “嗯，”熟悉的声音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全部拿来，今晚我要一醉方休！” “要点菜吗？” “不要，只要酒！” 这语气，颇有种自暴自弃的放纵意味。 我认识的左思，可是自律甚严，与眼前之人绝不相同！ 我和你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向楼梯口看去，果真是他。 阿离才要开口，却被我伸手掩住了嘴巴，我压着声音道：“嘘，让他发现咱们。” 说完便拉着她躲在屏风后面，掩去身形。 左思走上楼来，竟将位置选在我们隔壁，丝毫未留意到我们两个。 很快，小二把酒端了上来。 左思倒了一大杯，想也不想，便抬头喝干净！ 小二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客官你慢慢喝，这样很容易伤身的……” 左思却道：“你别管我，下去吧！” 他是个文人，经得起这种蛮灌？所以不多时，一张脸便涨的通红，眼中也显露出了醉意。 就在这时，下面又来了一群人，看起来像是群流氓痞子，但却有着众星捧月的架势，前呼后拥的好不热闹。 其中为首的，习惯性的扫了一眼，瞥到左思后，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竟还吞了一口唾沫。 旁边的人立刻会意，打趣道：“王兄这是又看上新的猎物了？这小子长得真不错，面如敷粉不说，眼睛也颇为勾人……” 我嫌恶的皱起眉毛，这些家伙一露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二在旁边干着急，也不好意思上前提醒。 他们显然不识得左思身份，如果认识……我想，就算是借他们十个胆子，这群人怕也不敢。 随行之人一脸讨好的上前，想要代替那姓王的人主动搭讪。 左思这会儿也是在气头上，毫不客气的让他们滚开。 他生得容貌俊秀，本有种雌雄难辨的阴柔感，再加上喝多了酒，就算是生气，也没有平日里的威严。 对方并不放在心上，在众人的起哄下，姓王的自己走上前去。 看到这儿，我已经坐不住了，拿着筷子才要出手，却见阿离蹙眉，对着隔壁轻轻一挥袖子，几个痞子连同整张屏风全都从窗口滚了下去！ 哗……整个望江楼都炸开了锅。 老板闻声而来，阿离却是视若不见，直接去找左思。 我在旁边，连忙充当理赔的角色，掏出两片金叶子，示意老板清场。 平日里我经常出入此地，算是常客，也与老板有过几面之缘。 所以对方接过金叶子后，立刻吩咐下去照办。 至于滚下楼的几个痞子，谁还去管他们死活！ 左思这会儿已经彻底吓傻了，坐在那里，看着被掀翻的桌子，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看到阿离后，瞬间弹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吱吱唔唔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阿离摆了下手，示意他坐下，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颓废成这样子？” 左思却是不敢说，连连摇头道：“没、没有。” 阿离心平气和道：“你我两人，除了君臣身份以外，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挚友。我原本以为可以和你无话不谈的，却没想到……左思竟然与我见外生分了。” 他说这话，虽然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在左思听来，确实如响雷当头。 “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左思之心日月可鉴，这些年来，为人如何您还不清楚么？属下……今日……实在是心情烦闷，所以才出来借酒消愁。您知道，属下与家父一向不和，近来他越来越过分，还搬到了伏波宫去住，我这最后的清静之地也被毁了，如今是有家归不得，想到回去以后要面对他那张脸，我便觉得人生无望，前途灰暗！不夸张的说，这会儿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见他说得这般严重，阿离便正色道：“左贤大人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可怕？” 左思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在你面前是规矩的臣子，在属下面前，却是横行霸道的老子！我现在想到他那副嘴脸，就感觉痛不欲生！” 阿离沉思了片刻，道：“是么，我这会儿倒有个主意……” 第1073章 引人遐想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左思诧异，包括我也好奇起来。 此刻的阿离，眼中闪烁着一种罕见的光芒，那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好奇，也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左思喝多了洒，反应颇迟钝，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紧张道：“属下不明，还请大人赐教。” 阿离道：“我这两天刚好也有些烦恼，正想找机会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小鱼儿身上有阶绿草膏，将其涂在脸上，就可以随意改变人的容貌。” 左思懵懂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乔装打扮，变成另外一个人躲避家父么？” 阿离却微微摇头，“我的意思是说……你先不急着回去找骂，待明日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扮成你的样子回去。一来想知道你这些天究竟都在烦恼什么，二来也想看看左贤大人的另外一面。说明还能够想出主意来，让你从此得到解脱。” 这么不靠谱的想法，简直不像是从他头脑中冒出来的。 我认识的阿离一向自视甚高，骄傲克制，眼下这会儿，却像是个莽撞冒险的少年！ 左思虽然醉了，但是还保存着些许理智，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这太冒险了！” 阿离却不以为然道：“冒什么险，你父亲只是个文人罢了，莫非还能吃了我不成？” 左思噎了下，缓缓道：“他都不会吃了你，但是……却难保不会动手打你。那老头子有多厉害，这也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的了。” 阿离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任凭左思怎么劝，他都坚持道：“就这么决定了，只明日一天，待太阳落山后，我便恢复自己的身分。我就不信，你的伏波宫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 左思为难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最终只好领命，临行前硬着头皮委婉道：“大人可千万要小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倘若中途误出了什么岔子，还请您不要怪罪。” 阿离摆手道：“你去吧，这附近找个住处，最好先报上自己的身份，免得再被一些不轨之人盯上。” 左思冷汗涔涔，尴尬又感激道：“是，大人保重！” 当他们两个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始终在旁边保持着沉默。 虽然在心里觉得这件事有些荒谬，但是又觉得很有趣。 以前的阿离，可是对其他人的生活不屑一顾。最后也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竟然想破例感受一下，如此一来也好，省得整日将心放在朝务上面，不眠不休的让人看了心疼。 送走了左思后，阿离跟着道：“咱们也回去吧。” “咦，”我很好奇，“你不是要代替左思回伏波宫吗？” 阿离道：“明早再去，我今日耽误了些时间，将几份重要案卷批阅的事暂时搁置了，得回去完成了再说。” 方才我还以为他转了性子，没想到才短短几句话，竟又暴露了工作狂的身份。 两人一起回到幽冥殿，我没他那么大的精力，于是一个人回偏殿歇息，呼呼大睡。 阿离忙碌了大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察觉床前有人走动，我便习惯性的伸手揽住他的腰。 阿离伏身吻住我的嘴唇，声音低哑道：“你要是还想在大婚前过的安生，就别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勾引我。我虽然自制力不差，但说到底也还是个男人……而且还饿了这么久，任何亲近的动作，于你而言都是很危险的。” 我睡得正香，也没什么精力同他斗嘴。 索性侧身过去，像个八爪鱼一样缠住他，在他胸口胡乱拱了几下，颇感边心的笑了下，很快又没了意识。 这夜我做了一个梦，自己变成一个小猴子，在我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香蕉树，一串串金黄的果实很是惹人垂涎。那些香蕉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我拼了力气，却怎么也够不着！ 于是只能拼命的甩着长尾巴，呼哧呼哧的往上爬，心想非把它摘下来尝尝不可！ 于是就这样努力的大半晚，醒了。 睁开眼后，便对上了阿离那双明亮异常的黑眼睛，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我吓了一跳，紧张的往旁边靠了下，“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嘴角上扬，但是却语气危险，“你想要我怎样看你？” 这样的阿离，好可怕！ 我下意识缩到被窝里，弱弱道：“不必了，这样就很好了，真的……” 他说：“睡觉时也不老实，难怪平日吃那么多。” 杀气腾腾的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脸，动作就是出人意料的轻柔。 我脑中紧绷的弦，镪的就断裂了，满耳朵回响的都是他那句……难怪平日吃那么多！ 他这语气，是嫌弃吧？可饭量这东西，控制起来好难的！ 看阿离的样子，昨晚应该没怎么睡，但是起床后却依旧神采奕奕的，他这点向来让我钦佩之至。 离开冥宫时，天色方才蒙蒙亮。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我替他将阶绿草涂到了脸上。 捏脸这种事我是不擅长的，但是对绘画高手冥王大人来说，却是手到擒来。 至于身材，那就更不是问题了，两人都不是健硕魁梧的类型，阿离原本要高些，但是有意缩起下肩膀，视觉上面就矮了几分。 他平日里看人本就观察入微，这会儿模仿起左思竟也难辨真假。 不仅脸像，就能声音竟也分毫不差！ 这感觉实在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是体内的灵魂突然调换了一样，我不由自主同他拉开了距离。 阿离显然察觉到了，于是微笑着解释说：“我同左思幼年时便一起读书，两人时常模仿对方的样子，不仅我能学他，左思装扮成我的样子，一般人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我这会儿突然间明白了左贤大人近来的顾忌，以前坊间那些关于他们两人的传言。 这两人关系实在太过亲近，再加上长得各有千秋，惹人遐想也不足为怪！ 两人同乘月神鸦来到伏波宫前，阿离率先走进去，而我则悄悄跟在后面。 第1074章 还算正常 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了，侍从都在各自忙碌着。 左思和左贤虽然名声在外，但却都是没有油水的官员，所以府中也没有像样的守卫，除了一个看门的老管家以外，其余的都是年轻侍者，有男有女，或买菜做饭，或洗衣扫地。 想要避过这些人的耳目，简直太容易了。 我轻轻一跳，便顺利翻过围墙，跃了进去。 老管家迎着阿离，一边走一边小声叮嘱。 这地方阿离并不是第一次来，所以神情坦然自若，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不过前脚才踏进院子，后脚就听到一声炸雷，左贤大人在屋中咆哮道：“这个混账东西，平日里不学好也就罢了，说他几句，居然还敢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倘若这次回来，看我不狠狠教训他！” 他这形象，同在阿离面前，谨小慎微的卑恭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路上，阿离还同我说，左贤大人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文弱书生，身体也不好，经常生病，平日里虽然对左思格外严苛，但是打人这种事，却应该是做不出的。 我对此却不敢苟同，因为在记忆里几次偷窥，左思在他面前一直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十分畏惧，左贤动手打人……在我看来，一点也不稀奇！ 我蹲在树荫下的屋檐上，看着阿离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竟无端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他一向足智多谋，也不知道会如何化解眼下的局势。 想体验普通生活也就罢了，上来就挑这么高难度的，真担心他会对‘普通人’身份留下心理阴影啊！ 阿离这边迟疑的功夫，左贤大人已经察觉到了，嘎吱将门拉开，来到左思面前转了两圈，青着脸道：“你……当真是翅膀硬了，如今竟连说都说不得！” 话音未落，竟突然伸出手来，去揪阿离的耳朵！ 阿离反应多快，一个漂亮的侧身避开！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左贤大人竟然又上了另外一只手，而且动作快如闪电，完全不给对方躲闪的机会！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石火光间！ 谁能想到，堂堂冥王大人，竟然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揪住了耳朵！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竟也忘记了出手支援！ 阿离就这么，当着老管家的面，被人揪着耳朵提拎到了屋子里。 他的身手，倘若反抗，别说十个左贤，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也是瞬间消失！ 然而他却忍住了疼，一语不发的这么憋屈的进了屋…… 我想，他这会儿一定非常后悔！并且深刻体会到了左思的痛苦！ 奈何依照阿离的性格，他是绝无可能在这会儿表明自己身份的，而且也不能露出太明显的破绽来，因为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容许不了任何失败，包括伪装别人这种事…… 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将其走完！ 我蹲在那里，轻轻掀开了一块砖瓦，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窥探。 发现左贤这会儿总算是良心发现，松开了手，无比愤怒的怒斥左思道：“我也不知道哪辈子造的孽，竟然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来人，请家法！” 听到这里，我后背上收的窜起一丝寒意！ 好在老管家心底善良，连忙上前劝慰：“少爷已经长大了，在朝堂上也是有脸面的人，老爷您也该将家法收起来了，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是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谁知这不劝还好，一劝反倒把左贤的倔驴脾气给激起来了，怒喝道：“让你拿就去拿，废话做什么！” 很快，家法被老管家取了出来，竟是一根手臂粗的大擀面杖…… 这样一棍子下去，可不像是揪耳朵那么轻松了。 左贤老爷子打儿子不心疼，但是我却舍不得阿离吃这苦。 于是当即在屋檐上捡了一个小石子，在他扬手的时候，对准其腕部猛打过去。 擀面杖飞旋脱手，刚好击打在花瓶之上，今天当啷一声巨响，花瓶碎裂，利刃四处飞溅开来。 左贤吓了一跳，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经过方才的震惊遭遇后，阿离这会儿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慢悠悠道：“这花瓶，是冥王赏赐的……” “闭嘴！”左贤气急败坏道。 “这是冥王的心爱之物，忍痛割爱赠送于我，您竟然将它打碎了……” “碎、碎了又怎样？大不了，明日我专门去找大人请罪！” 左贤哆嗦着嘴皮子说，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谨慎的让管家立刻打扫收起来，并且吩咐不许外透露。 阿离用左思的语气道：“我好歹也是朝中二品官员，怎能由得你张口便骂，伸手便打？” 左贤挥手道：“别跟我扯什么官阶，你就是升到天上去，我依然是你老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你还同冥王走得格外亲近，导致外面坊间流言说什么的都有，我简直是听够了！成亲，你必须得给我尽快成亲！以前你拿冥王大人做挡箭牌，却不想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而且大人有女人啊，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好歹性取向还正常不是？你这幅鬼样子，不与女人暧昧，天天与男人结交，成什么样子？！更何况大人婚期将近，我看你以后用什么借推脱搪塞！” 老管家见状，又立刻过来劝。借口说早饭就好了，将左贤半拖半架着带了出去。 阿离站在房间，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见周围没人，我便趁机跳下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通红的耳朵看了半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感觉怎么样？” 阿离抬手，轻捏额角，“不怎么好，我大概是这几天有些劳累过度了，所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自进这院子后，整个人意识便恍恍惚惚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搂着他，安慰性的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道：“赶紧躺下歇会儿吧。” 知道他有洁癖，特意在在房中搜找了一遍，果真翻出新床单换上，用眼神示意其赶紧休息。 阿离轻轻叹气，难得没有反驳，乖乖顺从的躺下去。 我在房间里无聊，便坐在窗台边，随手拿出《清平异妖志》来翻看。 正看的入神时，忽听房门被砰一声推开！ 左贤中气十足道：“大白天的，睡什么睡，还不赶紧起来收拾，待会儿随我一起相亲去！” 第1075章 暗通沟渠 我下意识躲到屏风后面，将他方才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整个人都傻掉了，相……亲？ 阿离自然也听到了，但却躺着没动。 老管家见状，连忙跟着打圆场，“少爷，是这样的，老爷子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是王令中大人的女儿，据说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孩，您不管中不中意，都应该过去看看，省得老爷这边下不来台，您说是不是？马车东西都备好了，现停在院子里，我跟老爷在外面等着，您换过衣裳后告诉我们一声。” 说罢便拉着左贤出去了，临走时不忘把门关上。 我悄悄探出头来，小声道：“怎么办？要不咱们走吧，把左思换回来……” 阿离思索了片刻，却坐了起来换衣服，“不行，说好了要体验一天的，半途而废怎么能成？” 还较上劲了，他这性子，也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 那是左思的对象，你相个什么啊，我酸溜溜的想，他该不会是专门想去见王大人的女儿吧？ 阿离取了套新衣出来，见我神情不悦，不知为何，竟然笑了起来，同我道：“要一起去么？” 我立刻道：“当然！” 都要成亲了，他还跑出去代人相亲，这样我怎么安心？！ 一定得跟着才行，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呢。 不多时，我便尾随他们到了一家茶楼二楼，王大小姐已经在那里守着了。 我悄悄将纸戳了个洞，隔窗户往里看。 这王大小姐长得还真不错，举手抬足，都透着与众不同的范儿。 左贤和王大人在旁边佯装讨论茶道，而阿离则和王大小姐时不时低语闲聊两句。 看得出来，这王大小姐对左思是非常满意的。 也难怪，她什么身份，倘若不是事先探听过，又岂会贸然跑来相亲？ 不过这次相亲会并未持续太久，很快王大小姐便矜持的找借口告退。 左贤和阿离将人送走之后又折了回来，两人复坐下来，房间里杀气十足。 “怎么样？这姑娘配你是绰绰有余了吧！而且人家可说了，并不介意你另娶异雀生子，只是必须得先请她过门，以后孩子也得由她亲自抚养，这要求说起来也不算过分，你若同意，两人便立刻订婚！” 阿离休息了会儿，精神已经恢复过来，温和的笑笑，道：“确实不错，不过定亲之事……还是先容我多考虑几日吧。” 左贤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我怎么生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走吧。” 阿离微感疑惑，“去哪儿？” 左贤道：“既然是去见下一个！” 老管家在旁边补充道：“回少爷，是这样的，老爷今天一共预约了六个，为了您的婚事也是煞费苦心了，这才刚开始而已，您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垫吧垫吧？” 阿离放在桌下的手指微微握起，做了个深呼吸后，又慢慢松开，微笑道：“没事，我不饿，走吧！” 左贤父子什么身份？虽然家境不好，但可是冥王跟前的红人！对寻常的幽女来说，算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对象。 所以接下来见的，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虽然称不上顶尖，但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 我就这样，一口气跟着他们，从一个地方前往另外一个地方…… 很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生我预想中的那种意外。 阿离虽然也跟人交谈，但是都没有过分显亲热。 但是架不住那些女人被美色迷惑，个个对他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虽然知道她们眼中看到的左思，但是我也依旧觉得如坐针毡。 直到告别最后一个，心方才放下来。 过去我总是说阿离小心眼，容不得人，没想到这会，竟是沦落到自己变成醋缸了！ 相亲大会彻底结束，此时天色快黑下来了。 别说是阿离这个当事人，包括我都觉得心力交瘁，这么多年多次死里逃生，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累过！ 左贤老爷子也是奇怪，平常看起来虚弱气短的，这会儿精力旺盛不说，离开时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阿离找借口留了下来，等左贤离开后，他禁不住叹了口气。 漫长煎熬的一天，可总算是结束了！感觉类似的生活，他绝对不会再想体验第二次了。 本来想返回冥宫的，奈何我这会儿肚子却突然间饿了。 于是便拉着找了个灯光明亮的地方，点了几道菜。 开饭前，习惯性的依着自己的喜好，给阿离夹了两筷。 还来不及吃，就听一个慵懒熟悉的声音嘲讽道：“哟，这不是姻缘使左思大人么？我当是哪来的小情侣呢。” 我抬起眼睛，发现不远处竟站着一个薄唇细眼，笑容凉薄的男人。 苏决这家伙，这么快就回来？ 还以为他的伤势，至少要在困龙山呆上十天半月呢！ 他视线反复打量我与阿离，言语之中不乏暧昧暗示。 这家伙……真是无论如何，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阿离坐着没动，他撩起眼角，淡淡的扫了苏决一眼，“你回来啦。” 苏决阴阳怪气道：“是啊，是不是太不巧了，打扰了两位？” 阿离蹙眉，“既然知道了，你还不走人？” 苏决与左思两人一文一武，虽然表面上并无明显不和，但同时身为冥王的宠臣，私底下却都暗戳戳的较着一股劲儿。 我知道他们两个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是苏决这会儿的硝烟味儿，未免太过重了些。 阿离一直对他宽容，换作平时，绝不会用这样的态度说话。 但是今天的经历于冥王大人而言，实在是太不愉快了! 而苏决这会儿，偏偏还要顶着钉子尖儿往上撞，所以两人话语都有些不客气。 苏决道：“我是看在大家都为朝中同僚的份上，所以过来劝你两句，莫嫌自己命太长，什么样的女人能碰，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碰，你在冥王大人身边这么久，心里头还没点数么？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呢？大人在这种事上，向来没什么心胸度量，要是让他知道了，你们两个私底下暗通沟渠，怕是要出大事……” 第1076章 朋友很多 到了这会儿，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阿离因为用阶绿草改变了容貌，所以现在维持着左思的样子，再加上方才我给他夹菜，两人动作确实显得暧昧了些。 这误会可真有趣，也让我们见识了他们两人私下相处的模式。 不过苏决的话，尤其是那句‘大人向来没什么心胸度量’的话，简直就是在阿离糟糕的心情上，又哗啦浇了一盆凉水，所以他的脸色显而易见不太好看。 我在旁边沉默不语，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看向苏决。 苏决也是个人精，很快便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不知道是否推测出了什么脸上笑容逐渐淡了去。 阿离很不客气道：“出去！” “啊，”苏决错愕的愣在那里，话语中夹带着些许不知所措的情绪，“是……” 说完便要离去，然而才一转身，就冷不丁撞上了另一个才上楼的客人。 巧的很，来不是旁人，正是左思。 两人看着对方面面相觑，此情此景已然无法用尴尬两字形容！ 左思率先反应过来，眼珠转了下，瞟到我和阿离，就已经明白了十之八九。 他原本是拉着脸的，这会儿突然变得轻松了，清清嗓子故作客气道：“苏决大人为何要走？” 苏决瞬间面色赤红，“在下突感身体不适，需要回家静养，告辞！” 话音未落，身影便消失在了楼上，这身法之快，莫说是左思，就连旁边的我也看得叹为观之！ 左思愣了好一会儿，方才上前来给阿离行礼，“见过大人。” 阿离没理会他，兀自起身离开位置，待片刻后转回来，阶绿草已被洗去，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感觉到他身上气息不善，左思也不敢开口问话，就那么僵硬的坐在旁边沉默着。 我连着在有些饿了，心知即便招呼左思他也是不敢吃的，于是便利用这个空当，飞快的捡了自己喜欢的食物往嘴巴里塞。 在我埋首奋斗的时候，听到阿离心平气和同左思道：“有左贤大人这样的父亲，也是辛苦你了。” 一句认同的话，说的左思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阿离缓缓道：“过两日，我会寻个合适的机会，找左贤大人谈谈，希望他以后对你的态度，能够有所改善。”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左思激动不已，倘若不是考虑到场合不对，看架式竟似是想要行跪拜大礼。 两人对视了片刻，阿离道：“今日也没有外人在场，你能不能跟我说句交心的话？” 左思连忙道：“大人尽管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不敢有任何隐瞒！” 阿离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迟迟不愿成家？这些年来，连个交好的女人也没有，莫非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 这话一说，气氛陡然又尴尬了几分，左思神情郁闷道：“旁人不了解也就算了，大人怎的也误会属下？属下只是从未遇到合适之人，又不愿在感情之事上牵就罢了，难道洁身自好也算是错？” 见他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阿离摸了下鼻子，“我只是好奇罢了。” 左思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排斥女人，只是不愿意遵从家父的意思罢了，他越催的紧，越是想抱孙子，我就越不想如他的意，所以才拖到现在……看着周围同僚、甚至是连大人都一个个脱了单，成家立业，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只是没遇到心仪的对象，属下又有什么办法？” 阿离听到这里，便站起身来，不无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只要有这方面的意愿……终有一日会遇到的，努力吧。” 说罢又像刻意补刀似的，在左思的注视下拉起我的手，两人相拥着下了楼。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身后有人稀里哗啦心碎的声响！ 这次换身经历，对阿离而言，是次刻骨铭心的体验……以至于后来几次，左贤大人都曾悄悄向我打探，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得罪了冥王，否则大人看下官的眼神，怎么如此复杂！ 至于左思，自酒楼一别后，他又连着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但是等半个月后再看到人时，整个人确实都清瘦了一大圈……走起路来也更加潇洒飘逸了，这点很是让人羡慕！ 接下来的几日，我几乎都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大婚的事，都在有条不紊的张罗着，如今幽都城，到处都被装扮得花团锦簇，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色。 宾客的请柬，也在陆续派发着。 我将所有朋友名单都列了下来，考虑到其中有不少奇葩，所以在正式邀请它们之前，特意跑去试探了阿离的口风。 阿离倒是不介意，“这是你我的婚事，所有事情你都可以全权作主，不必刻意询问我。 听完他这番话，我便放心了。 于是亲自取了请贴过来书写，虽然字迹不是很好看，但是这种事，贵在诚心嘛。 九重天那些有脸面的大妖怪，都已在受邀行列，所以初七、敖川、囚牛这种基本上都被划掉了。 我邀请的则是诸如挲鬼、狐女阿紫、首阳神、山膏、冥官兽、度朔、河候、织女、鹤童鹿童等等。 将请贴全部书写完毕，手腕感觉都酸了。 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请贴，我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和骄傲感。 这些年来，自己在别的方面没有什长进，朋友倒是越交越多了，现如今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都能够看到熟悉的面孔，单凭这点就让我颇有成就感。 妖界有驾着八匹天马的邮差庆忌，妖界则有官方通行的枯文蝶。 所以用它们来传递消息，也非常便捷及时，接下来便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十天转眼过去了半个月，这会儿已经到了八月中旬。 中伙节前，我见宫里头有很多精致的点心，便打包了些，想给花姐带过去。 然而到了那里后，却见院门紧闭，猜测去了隔壁银霜婆婆那里，于是便打算过去问问看，结果却在那儿见到了另一个人！ 第1077章 意见不和 但我来到银霜婆婆的院子前，准备抬手敲门时，却瞥见里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清池长老！ 两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站在一起，画面竟是格外和谐。 然而这会儿的气氛却并不和谐，两人仿佛起了争执，银霜婆婆冷着脸，清池长老亦面如寒霜。 这个时候冒然打扰，似乎有些不礼貌，我正准备离开，稍后再过来，却隐约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字眼，其中竟然还提到了赤渊。 脚步顿了顿，便在葫芦藤下蹲住了，侧着耳朵开始认真倾听。 清池长老道：“我知道你始终记挂着当年的事，至今不肯原谅我，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你都觉得不对，是不是？” 银霜婆婆道：“这跟当年的事无关，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孩子，与冥王大人也很是相配。他们两个年轻人的事，由着他们自己做主就好了，你们一帮糟老头子跟着瞎掺合什么？！” 唔，真是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在讨论我与阿离的事？而且看起来，两人似乎意见也不一致。 清池长老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沉声道：“什么由着他们自己作主？年轻人为爱冲动，做处荒唐的事，这些年来，你我见的还少吗？当年老冥王临终前，曾再三叮嘱我们几位长老，要保护新王，时刻牢记清君侧，创立不世之业……大人虽然年轻，但却冷静自制，果断狠决，却是个罕见的君王良材，你虽然深居简出，但是也应该听得到百姓的风评，知道吾所言非虚。但是他却为了那个丫头，一而再三的破例，甚至还几次行为荒唐，这实在是不明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等既然临危受命，便应该遵照执行，哪怕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单凭这点，我便不希望他们两人在一起！” 他在这件事上一贯坚持，说出此刻的话来，我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银霜婆婆的态度，却是让我有些诧异了。 她此刻竟是怒极反笑，“你不希望，那又有什么要紧的？两人如今已经生米煮出熟饭，广发请贴，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不是么？” 清池长老却道：“成亲也能和离，她身为赤渊之女，虽然在现世长大，但也毕竟是幽女，大婚一年后，我等便以无后之由联名上书，让其另娶，到时候就算是冥王大人有心袒护，怕也没办法堵住百官之口。即便不和离，大人也是要另娶的，那丫头看起来刁蛮任性，必定受不了这种委屈，若是再做出什么过份的事，那便刚好给了我们冥后无德的把柄和借口！” 他说的慷慨激昂，我却在这边听得咬牙切齿，这老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说什么清君侧，其实就是打骨子里不喜欢我，不把我们两人拆零散了，他这把老骨头怕是躺棺材板里也不安生！ 最可恶的是，关于无后的事，我竟然想不出如何反驳！ 许是因为年纪渐长的缘故，如今每次看到小长留，心里都软的像棉花一样。 嗅着他身上香香甜甜的奶味儿，都忍不住幻想以后同阿离生活的画面！ 可是……我毕竟是幽女啊，千百年来，冥界从来没有过幽女孕育的例子。 普通幽人为繁衍后代，尚且能娶两个妻子，更何况是阿离！ 他如今能坚定不移的护我，那是因为我还年轻，如果有一天，我人老珠黄、青春不在了，身边又没有可以维系情感的孩子，那两个人未来要如何相处？！ 脑海中禁不住想象了一下那时的画面，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银霜婆婆却是高高举起了拐杖，狠狠敲在清池长老的后腰上！ “无后无后，你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惦记着这种事！你年轻时倒是能生，可是孩子呢？连个蛋都没有下！如今仗着自己有些身份，闲的发疯，便忘乎所以，整天瞎操这些本不该你操的心！自今日起，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若敢再来，我便打断你的老腿！” 她因为心里存着气，所以这一拐杖下去，力道可是不轻。 清池长老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惨呼一声，捂着老腰疾走几步方才站稳，脸色煞白语气愤怒道：“你这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脾气还是如此暴躁！我只是在就事论事罢了，你怎么又无缘无故套到自己身上？那丫头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一个劲儿的为她说好话！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了，对其了解甚深，她长在乡野偏僻之地，跟他爹一样，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也就算了，还在外面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三教九流之辈！虽然身为幽人，但是心却不在我们这边！当日祭天台上，我看那些妖怪与她亲热的很，指不定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交易！而且她言辞间，字字句句都是在替妖界那边说话，这样的人倘若果真成了冥后，岂不是要三界大乱、天下大乱！” 银霜婆婆气得浑身颤抖，“滚！你给我滚出去！” 说罢竟又举起了拐杖，清池长老这回有了防备，所以及时躲开。 然而银霜婆婆却是一点情面也未留，紧接着又挥出一棒！ 接连挨了三棒，清池长老彻底气急了，“好好好，我今日是被猪油蒙了心，所以才失心疯的到这里来找你！从今以后，你也就好自为之吧，有生之年，我都不会再来找你！” 说罢愤怒挥袖，脚步沉重的离去，我避之不及，只在青藤下隐去了半个身形。 然而即便如此，清池长老在气头上，也并未留意到我的存在。 待他走后，我也打算悄悄离开，却冷不丁听到银霜婆婆道：“丫头不要走，你给我进来！” 我愣了下，知道躲不过，便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道：“我今天是来找花姐的，想到这里问一下您，并非要有意偷听你们对话。” 银霜婆婆道：“听了也没什么打紧的，正好让你知道，这糟老头子打的什么坏主意？！” 第1078章 暗藏危机 我以前总觉得她为人清冷，对我的态度很不友善，却没想到私底下竟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一边。 心中温暖的同时，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再怎么说，她与清池长老也是曾经夫妻，虽然如今两人分居，但是那份亲密感却依然是无可替代的。 我方才偷听别人讲话也就算了，还被逮个正着，所以这会儿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见我站在那里不动，银霜婆婆便道：“邻居进城采办过节物品了，临走前才同我打过招呼，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你就先在我这里歇会儿，喝杯茶吧。” 我原本打算说两句就走的，听她这么讲，反倒没法离去了。 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到院子里后，发现这里每个角落都收拾的非常干净，花草繁茂，小石子路清洁的一尘不染。 木屋中物品不多，大多数都被擦拭的发亮，踩进门槛便嗅到一股沁人脾肺的药草清香。 银霜婆婆拎来一壶茶水，放到桌子上。 我不敢劳其大驾，自己主动起身斟茶，只见茶色清淡，一口气喝下，喉咙到五脏都是淡淡的茶香。 我忍不住道：“这茶可真香！” 银霜婆婆道：“我自己炒制的，你若喜欢，离开的时候，便捎带走一些吧。” 我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呢？” 银霜婆婆道：“只是一些不值钱的茶叶而已，每年春天我都可以到野外采摘。而且你我之间，说起来也不是毫无关系，甚至还有一些亲戚。” “亲戚？”这倒是让我意外了，“抱歉，爸爸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银霜婆婆道：“你是说赤渊么？他其实也不知道这件事。” “啊？” 见我疑惑，银霜婆婆便道：“我母亲也是现世的女子，在嫁入冥界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姻缘，并且生下一女，也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件事是个秘密，直到母亲弥留之迹方才同我提起，说是对那个女孩很是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希望我得了机会，能找到她的下落，并且给她力所能及的帮助。当我处理完后事，设法找到姐姐时，发现她已经去世多年，却留下了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外甥女，也嫁到了冥界成为异雀，并且与我同在幽都，她嫁给了赤云楚，生了一子，名为赤渊。” 我听的瞠目结舌，“您说的，是真的？” 银霜婆婆道：“都是陈年旧事了，我编这谎话又有什么用？所以依照辈份，我是赤渊的亲姨母，也是你的姨奶奶。念及当事人都已亡故，我便将这段往事尘封不提。你祖母去世早，再加上赤云楚待人苛刻，所以赤渊的童年并不好过，我膝下无子，便将其视为自己亲生，与他百般照顾。这缘份的起源，莫说是赤渊和赤云楚，就连沈清池也不知道内情，他见我待赤渊亲切，便对其愈发反感排斥。再加上后来，赤渊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荒唐，竟然为了你母亲，切断自己与整个幽都的关联，这件事让我伤心至今……” 我听的纠结不已，小声道：“当年的事，我也曾听人说起过，妈妈处境艰难，又受了那么多委屈，爸爸离开幽都，也无可指责。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事隔多年后，还能再续前缘。” 银霜婆婆道：“平心而论，我跟别人一样，不是很喜欢朱砂，她太桀骜不驯了，就像一匹无法驾驭的烈马，这样的只野惯了，只能无拘无束的生活，受不得半点委屈。幽都是座律法森严、等级森严的都市，她根本不适合在这里生存。” 虽然我不喜欢她对妈妈的形容，但是心里也明白，这是真的。 见我不语，银霜婆婆便道：“赤渊的性格，原本也是暴戾如火，但是在朱砂面前，却是百依百顺，甚至不惜背君弃家，出走他乡。而朱砂更是眼中不容沙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竟然孤身闯出冥界，返回现世……你是他们的女儿，但凡目睹当年之事的幽都老人，对你多少都有成见，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来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是如实阐述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点头，“我能理解。” 银霜婆婆道：“沈清池在不知道你过往身世时，对这桩婚姻原本是极满意的。后来之所以反对，一是因为你的父母出身，二是因为小冥王大人对你的态度。众人皆知，他是个冷静自制的人，但是在处理你与他的关系时，却显得任性而固执。沈清池本上算不得一个正直的人，但是在其位谋其职，身为三朝长老，遇事兢兢业业、也算是为此操碎了心，他目睹小冥王出世长大，并对他寄于前所未有的深切厚望，所以才坚持反对你们两人之事。” 她说的很客观，并没有替清池长老开脱贴金的意思。 那老头虽然有些小卑鄙，但是在冥界百姓及官员中，声望都是极佳的，每年逢着生辰，都会有百姓自发的在街头庆祝，平心而论，他对得起长老的名头。 只是我不明白，银霜婆婆为何要同我说这番话。 “你是不是在好奇，我同你讲这番话究竟出于何意？” “是的。” 银霜婆婆道：“我在赤渊身上付出了太多，结果却被伤透了心，所以初次见你时，心里是带着敌意的。但是几次接触下来，我发现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是赤渊和朱砂的女儿，但是却未继承他们两人的缺点，嫁给小冥王虽然是条光明正大的阳关道，但实际上却是处处暗藏危机。反对你们两人成亲的，并不是只有沈清池一个，在他背后，还有股左右幽都的庞大势力，否则他也不敢多次冒险进谏。你虽为幽人，但在幽都，却是势单力薄毫无根基，等于没有任何家族背景，一不小心，便会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抓住把柄，加以夸大利用……我终归还是不忍，所以才有了今日这番唠叨。” 第1079章 婚前焦虑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心里却是猛然翻了个个儿。 银霜婆婆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方才是在危言耸听？” 我摇头，“没有，爸爸前几年，在幽都配合阿离整治了一些大士族，那些家族虽然都已没落，但是却在心里恨透了他。他们够不着赤渊，也许会便拿我出气。” 银霜婆婆点头，“没错，你现在之所以能在幽都平平安安的生活着，是因为他们畏惧于冥王的威严。倘若有朝一日，你失了势，这些人怕会如附骨之蛆，落井下石让你痛不欲生！就拿我与沈清池两人来说，至今也是有夫妻之情的，但那又如何？终归抵不过现实！我虽未生育过，但也是个女人，在我心中，朱砂曾经做过一件对的事，那便是不惜封印你的身体，也要将这桩婚事拆散……我若是她，怕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今事与愿违，婚期将至，再说这些，也都没什么意义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你与小冥王成亲，并不是意味着从此便可飞黄腾达，从此不问世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相反，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她的眼神突然一冷，我竟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银霜婆婆道：“无数双眼睛，都躲在暗处，等待着看你出丑，看你像笑话一样从巅峰坠落！一定要居安思危，切不可得意忘形，如沈清池所言，一年之后，你若没有孕讯，到时候怕是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就算是冥王，也未必能够护你周全，我言尽于此，你且好自为之吧！” 我听到这会儿，便立刻放下杯子，同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婆婆指点，您今日的话我都全部都记住了。” 银霜婆婆沉默着看我，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道：“还有一件事，你需要注意。” 我忙道：“婆婆有话尽管直说！” 银霜婆婆道：“你与九重天过往甚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以后需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尽量与妖怪们划清界线。” 听到她话题突转，我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婆婆这话什么意思？” 银霜婆婆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如若有一日，妖界有人做出祸乱三界、或者为害幽都权益之举，你站在何方立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我不必细心，想必也能猜得出来。幽都不仅仅是幽人的都城，还是三界重心，任谁对此存有不轨之心，都必将从严惩治，绝不留情！”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将弯转过来。 三界一家亲，这只是官方的说说罢了，实际上关系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幽人对于妖怪的幽越感，上次大婚时祭天台上，数位长老对待四圣兽的态度，便已可见一二。而妖界对于幽都，虽然明面上服从，但是心里想必也是不服气的。 妖界经过这些年的修整繁衍，无论是数量还是能力方面，妖怪都远远大于人类，哪怕是现世与冥界联合，怕也未必是它们的对手！ 目前它们畏惧于规则，所以不得不臣服，但是长此以往，那便说不准了…… 这情形，还真是让人心疼！ 只是想成个亲而已，何必让我搅到这些乱局之中！ 正当我头疼不已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说话，“婆婆在家吗？我买了些月饼点心，特意给您送过来。” 银霜婆婆便走出去，同她客气寒暄几句，我也将烦恼暂时抛在脑后，拎起藏在青藤下的礼物，给花姐提了过去。 花姐见了礼物，嘴上说的虽然说听严厉，但是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非要留我下来一起吃饭。 院子里两棵树，花姐特意在上面拉了张吊床，饭后我便躺在上面乘凉，状似悠闲的晃来晃去，任由斑驳光影在身上轻轻闪动，但是心里头，却是片刻也没闲着。 思来想去，竟是无限惆怅与迷茫。 原本想着成亲以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过起两人生活，却不想还没举行婚礼，便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纷争乱局，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像现在这般悠闲从容呢？ 一方面如此期盼着，一方面却又深刻的明白，我与阿离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两人结合，必有一方退让委屈。 司空岛与九狱之事，已经让我彻底明白，三界在他心中是何等重要。 什么悠闲僻静，平淡生活，想想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想到这，我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花姐刚好提着篮子经过，忍不住笑道：“你这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翻个身，郁闷的看着她道：“我遇到了难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所说的婚前焦虑症，总感觉对未来特别迷茫，没有一点信心……所以有些犹豫，也不知道眼下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花姐将篮子放下，在走廊下坐了下来，捶着腿道：“如果现在要你结束这段婚姻，你可愿意？” 我连忙道：“当然不愿意！” 花姐笑眯眯道：“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所谓爱，便是和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诸事努力，诸事相信，纵使将来结果不能如人所愿，也没有任何遗憾了，不是么？至于未来，存在着太多不确定因素了，把握当下，过好如今的生活，对我们来说，那便足够了。” 她的话虽然不多，但却让我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都豁然开朗起来。 走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不肯放弃坚持，那我便往后退一步好了，谁让我喜欢他呢！ 想到他踌躇满志自信而笑的样子，自己竟也顿感无限骄傲！甚至这会儿，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人了！ 想到这儿，我便随手在篮子里拿了个两个桃子，同花姐告辞。 回到偏殿后，发现阿离并不在这里。 这会还早呢，要是能在这儿看到他人，那才叫奇怪！ 第1080章 再见朋友 想到这儿，我又顿时泄气，倚靠着雪霄树坐下。 沐浴着暖风，不多时竟渐渐生出了困意，就在打盹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响。 好像是来自屋顶上！绝不是阿离发出来的！ 对方身法很灵巧，宛如一只壁虎，悄无声息的在屋顶上行走着。 我坐着没动，却将眼皮悄悄掀开一条缝隙，不住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好像只有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身份，竟敢胆大包天跑到这里来！就不怕被人发现，乱刀分尸么？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所在，悄然将脚步停下。 我眼珠转转，在屋脊处发现了一个人影。 不过角度不好，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影子。 就在思虑要不要起身询问时，忽听嗖的一声响，竟是有东西直接从耳边投射过来！ 我立刻偏头避开，起身顺着雪霄三两步攀爬而上，借着树枝的弹力，眨眼间便来到了屋脊之上。 可是再看四周，发现已经空无一人。 方才那个身影，也不知道消失在何处，来回之间，就好像只是我的幻觉一般。 真是的，对方是谁？想做什么？早知道偷跑这么快，我就应该提前下手！ 再次来到雪霄树下，我才留意到方才那人投射过来的东西，是个被纸张包裹的石块。 将纸张殿开，在上面发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不要与符离成亲！ 句末还加着着几个醒目的感叹号，字迹也是血红的，竟然是用血书成的！ 这封神奇的信，没有问侯，亦没有落款，但却看得人触目惊心！ 我将纸拿起来对着太阳，正反面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倒是这字迹，线条颤抖，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临摹出来的一般，莫非是对方故意在隐藏身份？ 正当我想得出神时，听到阿离熟悉的声音道：“在那儿做什么呢？” 我登时神经紧张，将纸团抓在一起，迅速塞到七色袋中。 只觉心口怦怦直跳，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阿离笑笑，装没没看到，也很贴心的没有追问。 我见他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样子，于是便道：“你的事情都已处理完了吗？” 阿离道：“今日之事已经处理完毕，未来再忙两三天，就可以休息了。” 换作是在平常，我一定高兴得欢呼起来，可是想到那张奇怪的血书，就怎么也提不精神来。 这是人家搞恶作剧吗？还是说……这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 可究竟是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惊动任何人，悄然来到冥宫，又在无人察觉的时候离去？ 要知道，上空也布满了无数鸦兵啊！ 最后想得脑仁疼，竟忍不住将其和月渐寒联想到了一起。 可是又觉得不对，他身上原本就有旧伤，再加上被我又打了一掌，就算是经过治疗保住了性命，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复原。而且不远万里跑到这里，只为送上一张血书？这可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至于其它巫咸国的人，那就更不可能了，凤华公主方才继任王位，这个时候恐怕只图稳定，绝不敢自寻死路，再度跑来幽都挑衅！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回想起来竟有种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实在诡异极了！ 次日清晨，城中驿馆传来消息，说是宾客们已经陆续赶到了，其中有几个人，嚷着说想要见我。 安排宾客的人想的非常周到，将我那些妖怪朋友全都安置在了一处，免得造成交际混乱。 今天我去的地方，正是百花里。 因为之前曾经到过这里，所以几乎算得上熟门熟路了。 不过还未进去，便看到门口立着一具短短小小的青铜棺材，两条手臂粗的肉腿在下面支撑着，眼睛咕噜噜的打量着街道上的行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它身后的守卫，平日里也算得上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忍不住被其吸引，时不时瞟几眼。 我看到它的样子，便忍俊不禁道：“喂！” 冥棺兽吓的一哆嗦，差点要跪倒在地，待转过头来，方才长舒一口气，“是你啊小鱼儿，简直要吓死我了！” 我好奇道：“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冥棺兽压着声音，扭捏道：“我想做什么你还不清楚么，早就听说幽都俊男美女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屋里呆着闷得慌，于是便出来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收藏品……”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说的还真不错。 倘若是被路人看到了，怕是要指着它的鼻子骂，毕竟这对人类而言，简直就是赤果果的诅咒。 我上下打量它，发现冥棺兽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时间总是对妖怪们仁慈，光阴似乎流逝得格外缓慢。 冥棺兽兴奋道：“别愣着了，快到里面去吧，大家伙已经摆好了酒席，就等你了！” 想到能与那些朋友见面，我心里也非常高兴。 不过才走了几步，就听里头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道：“啊呸，也不是我说，这群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尤其是那个清池长老，当日在祭天台上，什么德性你们也见识到了吧？老胳膊老腿儿骨头都要糟透了，还不好好回去躺在床上等死，却偏要没事找事往自己身上揽活，找我们小鱼儿的麻烦！小鱼儿同冥王大人情投意合，三界当中，谁不知道？老东西光棍了大半辈子，眼红嫉妒，所以偏要跳出来插一杠子搞得鸡犬不宁，倘若不是他，怕上次就已经顺利成亲了。不过现在这结果也不差，正好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命，什么叫做天意！” 还没看到本人，我已经猜至了对方的身份。 这家伙自从当了膏王之后，好像逻辑性和语言组织能力都跟着强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问候别人八辈祖宗了，要知道过去这货可是生殖器官挂在嘴边、字字带脏的啊！这也算是在专业领域上，有了质的飞跃提升吧！ 第1081章 不速之客 想到这里，我又是欣慰，又是好笑。 才跟随冥棺兽来到院子里，就看到了木曾带着巴川走出来。 看到我，木曾立刻热情的跑过来拥抱我。 小巴川站在旁边，有些羞涩的依着吩咐唤我小姨。 虽然如今已和良辰、段策四下离散，但是偶尔回想起当年在东荒的经历，却依旧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直到看见这小小少年，方才意识过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我看着他，喜欢的不得了，同时心里也说不清的什么滋味。 作为长辈，依照规矩是要给见面礼的。我随身的七色袋里，就放着不少金叶子。但是对妖怪而言，送金钱显得太过俗气了。可是其它小玩意儿，也是送不出手的。 迟疑了下，我将手探到腰间，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卷轴递过去，道：“此物名为食灵卷轴，是师父在多年前送给我的，小姨今天见了你很高兴，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这个东西。” 巴川目光闪烁了一下，刚想要伸手来接，却被木曾瞪了一眼。 “你这孩子真没规矩，忘记平常在家里怎么教导你的了吗？这是白泽大人赠送你小姨的法宝，你怎么能要？” 我连忙挡在她面前，同木曾道：“这个卷轴确实陪伴了我很多年，不过这些年用到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了。我看巴川精力旺盛，灵力也强，再加上东荒那边小妖怪众多，用它来驾驭威慑入侵者，是最合适不过了。孩子喜欢就好，你何必还要计较那么多？” 说话间，并用眼神示意巴川收下。 他轻轻眨了两下眼睛，见木曾不再言语，便将卷轴双手接了过来，同我道谢。 东西乍一脱手，我还真有些心疼。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自从我能力增强攻击精准以后，我很少使用这个卷轴了。 虽说在群战之中，食灵卷轴对小妖怪来说杀伤力巨大，但同时间也颇为耗费精力。 我在巫咸国遇到楼之初，学习了攻击系巫术，可以利用咒法冲击，将灵力实体化，对敌效果要更直接一些，不仅收放自如，你更符合我个人的习惯些。 看到巴川颇感兴趣的样子，我便顿时释然了。 于是又将大致使用方法同他简单说了一遍，小巴图认真倾听着，并未发出任何疑问。 我又偷了两只枯文蝶茧给他，叮嘱道：“这东西费精力充沛时不能使用，否则很容易遭到反噬，大量使用后，要记得到野外无人的地方放卷，这样才能腾出更大的空间。以后若是在使用过程中有什么疑问，尽管来写信问我。” 巴川小心翼翼收起卷轴和蝶茧，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谢谢小姨。”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冥棺兽就站在旁边等着，这会儿已经显得有些按耐不住了。 不停催促道：“好了么？赶快进去吧，大家伙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木曾不好意思的拉着我，迈步便往里走。 这两天都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今日难得放晴，整个百花里都像是被雨水冲洗过一遍似的，无论是绿藤还是树木都显得苍翠欲滴，一片生机勃勃的浓荫。 整个幽都城，再也没有此处更符合妖怪的喜好了，接近自然但又不失庄重礼节，显然负责住宿的人也是对此事上了心。 在圆形长廊中转了半圈，我在最里面的大厅里，见到了我的那些朋友们。 此时山膏正手舞足蹈的描绘着当日清池长老的窘相，甚至还伸出蹄子，做出了撒手人寰的样子，旁边的妖怪被惹到哈哈大笑。 还好这里没什么外人，要是被清池长得知了此事，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我假装清了清嗓子，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松口气的同时，也紧接着开始欢呼。 “小鱼儿来啦，快快，就等你开饭了！”山膏兴奋道。 我说：“嘻嘻，我就知道会有好吃的！” 大白猫亦翘着胡子的开心地说：“喵喵，好久不见，小鱼儿都长这么大啦！” 我说：“好久不见！你可真是大忙人，我曾经去过几次仙渡，都没有看到你的影子！” 首阳神状似烦恼道：“喵喵，没办法呀，我现在操心的事多了，想歇息也没机会啦。” 它的地位在妖怪之中本来就高，再加上又是初期的结拜义兄，所以这会儿位置几乎是在场当中最高的。 挲鬼坐在最下边，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它现在小小的，从头到脚最多十公分，再加上那特殊的体型，越发像个移动的手掌了！ 要知道，当初见面的时候，它可是黑海上的一霸啊！ 我跟段策加起来，都还不够给挲鬼塞牙缝的！ 我很震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挲鬼很得意的转了个圈了，道：“怎么样？是不是精神多了？说起来，这都要多亏你给我的那个取之不尽的小面包啊，有了它，才成就了我今天。现在我想去哪远程就去哪儿，和海中的鱼虾蟹类没有任何不同，再不用担心像以前那样引起恐慌了！” 在它旁边，坐着笑吟吟的阿紫，她今天特意做了打扮，显得格外妖艳妩媚，冲我送了个秋波，“你在我们妖界的人缘还真不错，刚才进门的时候，可差点把我给吓坏了！” 紧靠挨着阿紫的，是酷似阿离的梵音，为了避阿离的风头，刻意戴着面具将脸遮挡了起来，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一眼能够认出他来。 再过去，这是一个大缺口，那里孤零零的坐着一个黑影，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待见它，所以前后左右都空荡荡的，宁愿挤在一起，也不愿意与他为邻。 这位也是我邀请他来的吗？为什么感觉眼生呢？ 再看一遍，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却终归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种时候，肯定是没办法当面询问的，那太不礼貌了。 黑影站起来，尴尬的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啊，在下并不在受邀之列，只是听闻此喜讯，所以主动赶了过来，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 第1082章 妖怪之宴 它这么一开口，大家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也正因为这声音，才让我猛然打了个激灵，想起对方的身份了。 黑影道：“我是厕神，平日定居于九重天，曾与唐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您还记得么？” 何止是记得，简直是记忆犹新！ 半年前，我应邀去九重天参加初七的接任仪式，期间不小心进了个茅厕，便被这货给困住了，而且在那样尴尬难堪的情况下，它还无论如何都讨要签名留念……否则就不让离开。 后来倘若不是赤丁子赶到解围，我怕是要被困死在那里了，如今想来，还依然后怕！ 跟别的妖怪不同，它虽然有神位，但却是没有神格……看如今大家的座位就能感受出其地位了。 见我沉默，厕神连忙道：“姑娘不必紧张，接下没有任何恶意，单纯出于好奇，想来这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大人物而已……我保证，在婚礼期间绝不会搞出任何乱子！” 虽然讲的信誓旦旦，但是依我的过往经验，妖怪的话么，最多也只有两成可信。 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冒出一个疑问来，“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入口处没有审核身份么？” 厕神连忙道：“在下是拿请帖而来，所以并没有受什么阻拦。” 说着便将手探到了裤衩中，摸索了好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请帖呈过来。 众人的视线刷的全回到了我身上……压力好大！ 犹豫再三，我还是婉拒了那份请帖，“可我不记得自己有邀请过你啊。” 厕神道：“这份请帖的确不是写给我的，而是发给钩蛇的，可是它那个蠢笨的儿子出了事，它不得不去时间缝隙探望处理，所以……我便厚着脸皮，将其讨要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其实自己与钩蛇打过几次交道，但却算不上朋友，不过因为我从在时间缝隙中，将它儿子巴蛇砍成了数截儿，所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发请帖的时候便多备了一份，没想到竟被厕神给捡了漏。 罢了，这是算是误打误撞的缘分，哪有客人上门还强行撵人的？ 想到这儿，我便笑了笑，“感谢您来参加我的婚礼，如果期间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尽管跟这里的守卫提出来。” 厕所很高兴的将请帖塞到了裤衩里，“这里很好，没有什么照顾不周的，您忙得很，尽管去招呼别的朋友，不必理会在下的存在！毕竟，我还是喜欢在暗处偷偷摸摸的观察你们大家……” 听它说完这番话，我顿时感到屁股上一阵冷嗖嗖的凉意！ 环视一圈后才发现，不仅是我，所有人都默默的提臀坐直了身体，眼神游离笑容尴尬。 罢了，存在即合理……就让他躲在暗处，悄悄偷窥吧！ 看到气氛有些尴尬，河猴便兴奋的同我招呼道：“小鱼儿，我这次来可不是空着手啊，还带了很多我们怒河的鱼虾蟹蚌特产，已经拿到厨房收拾去了，待会就可以开始吃饭！” 一提到吃饭，大家全都精神抖起来。 我才一落座，侍者便开始上菜。 我心情好，特意让人拿了两大坛酒过来，亲自给大家伙满上。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从四面八方的赶过来了，也算是给我面子，所以这份情，是一定要记在心上的！ 山膏接过酒杯，字正腔圆道：“我早就知道小鱼儿会和冥王大人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心里一点也不着急，但是没想到，日程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 怒河河虾很鲜，只简单在水里煮熟了就端上来，蘸着佐料吃，很是美味。 有几个不喜欢熟食的，干脆拿来活螃蟹，撕掉蟹钳就往嘴里塞，连壳都不吐，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跟这么大一群妖怪吃饭，还真是种新奇难得的体验！ 大家先垫了垫肚子，山膏又举起了杯子，开始说祝福语。 我的这群朋友里，也没几个有学问的人，所以话语都是说的简单又直白，但却非常让人感动。 妖怪本身就自来熟，再加上大家数月前曾经见过面，也算不上陌生，所以推杯换盏间，气氛便越发热闹了！ 狐女酒劲上来，竟从袖中掏出琵琶来，抱在怀中轻捻慢勾，声音婉转动人，听得大家如痴如醉！ 唇齿留香的美食，喜笑颜开的朋友，再悠扬的琵琶声中，这种气氛美好得简直想要人落泪！ 待大家填饱肚子后，便开始纷纷呈递上礼物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接受，不过木曾就在旁边道：“小鱼儿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也送不了什么上台面的东西，害怕到时候被别人看了笑话，所以你还是提前收着吧！” “大家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我已经很高兴了，至于礼物，心意到了就好！” 那些珠宝玉器，珍珠玛瑙什么的，冥宫里多的是，我可不缺！ 不过话已经说到这里，我也只好收下来了。 河猴中途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来身后却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人是色目人，打扮也跟寻常幽人不同，后面还拖着一口箱子。 大家对他很是好奇，便纷纷询问其身份来历。 河猴道：“我刚才看到他在别处表演，很有趣啊，所以便将人请了过来，给大家助助兴！” 老人笑眯眯的把箱子打开，取出一个白布屏风，又在后面支了口箱子，将蜡烛点燃之后放了进去。 做好这一切准备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屋里顿时没有了光，陷入黑暗之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起先大家都有些慌乱，不过看到白屏风后，却是慢慢放松下来。 只见上面竟然呈现出花草树木来，都是黑色影子，但却惟妙惟肖。不多时，还有一个身姿曼妙的女郎登场，除去五官，竟连手指脚趾轮廓都一应俱全。 很快，青蛙开始叫，虫子开始低吟，女郎则开始轻声吟唱……远方甚至开始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响！ 要知道，屏风后面只有一位老人，并未携带任何刀具，所以无论是形状还是配音，都由他一人承担，这神奇技能看得我们叹为观止! 不过就在这时候，我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那个从屋上投射下来的影子！ 第1083章 主动勾引 想到这儿我便坐不住了，虽然没有阻止老者的表演，但却默默祈盼他赶快结束！ 而我那些妖怪朋友，这全都看得兴致勃勃，不停的拍手叫好。 不多时，老者的表演结束，大家却都意犹未尽。 不过当然是考虑到，这不是欣赏节目的场合，所以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礼物赏赠。 老人也不推脱，但凡是送过来的东西，统统接收。 末了还询问我们要不要自己尝试一下，我连忙起身，“我试试！” 其它人见状，便安静下来，不再争了。 我到了屏风后面，却是将烛火远离，调整出恰当的距离，将自己的身影投射在白布之上！ 然后用眼角余光斜瞥画面，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炸开！ 偏殿里出现的那个鬼祟身影，对我送血书的，竟与我此时的轮廓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搞出这样的恶作剧来！ 对方意欲何为，又想借此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我的异样，木曾才要过来询问，忽见守卫进来通报，说门口有人来接我。 我愣了下，随口道：“是谁？” 守卫吱吱唔唔，面露难色。 我瞬间明白过来，来的人是阿离，所以守卫态度才如此谨慎奇怪。 妖怪们听到这话，纷纷起来挽留。 倒是木曾最快反应过来，道：“时间不早了，小鱼儿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冥王大人着急担心。至于我们，最近都在这里住着，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玩耍！” 听她提起了阿离，其它人便默不作声了，本来想起身相送，却被我拦住了。 妖怪不比人类，没有我们那么多规矩，于是我前脚刚走，它们后脚便开始去玩那个色目人的白屏风了。 到门口后，发现果真是阿离。 他脸上戴着面具，注视着我出来后，嘴角微微勾起。 此时天色昏暗，你来的时候大不相同，看起来就是要下雨。 想到那个影子，以及七色袋中的血书，心中便涌出股说不出的怪意。 阿离很快察觉，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摇头，将头抵在他肩头处，道：“可能是因为刚才喝的有点儿多，所以这会儿头重脚轻，有些不舒服。” 他揽住我，准备召唤月神鸦，我却道：“别，趁着凉快，咱们在街上走走吧！” 虽说这会儿已经有些醉了，但是却不想回偏殿去，免到回去后又被那个影子勾起烦心事！ 听我这么说，阿离便放弃了，揽着我的肩膀，两人慢悠悠的走在大街上。 这会儿漫天都是乌云，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商贩纷纷收拾起来，连行人都加快了脚步。 所以虽然我们两个人举起亲密，但也没有什么人留意。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我发现巷中有人在卖酸梅汤，正好胃里不适，便停下了脚步。 阿离考虑到我的身体不适，所以将人暂时安置在大树下的石凳上，自己过去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胸口浮起一丝暖意。 不过下一秒，就觉得身后有人偷窥，立刻转身，发现竟是偏殿中的那个影子！ 不过那人动作依旧很快，身影一晃便消失不见。 我立刻打起精神追过去，跑了一段距离后，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才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太冒险了，如果对方有什么恶意，估计还真难躲避！ 想到这里，我便停下脚步，慢吞吞的往回走。 到了原地后，发现阿离也不见了。 询问卖酸梅汤的老人，说是已经离去了，至于朝哪个方向，她也没有留意。 说罢便收拾东西，匆忙推着车子离去，这会儿街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天色越发阴沉，我站在原地，仰望天空乌压压的黑云，只觉胸口又闷又燥，连喘息都非常困难！ 而这条街道，平日里我少说也走了几百遍，但这会儿却觉得无比陌生！ 正迷茫不知所措时，酝酿许久的雨滴，终于从天上落下。 它们都有黄豆粒那么大，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空气中都是灰尘的气息。 不过奇怪的是，雨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待我回神打量，方才察觉到阿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回来了，还用宽袖帮我遮挡着头上的雨衣。 看到我，他竟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我愣了下，道：“刚才你去哪儿了？” 阿离状似随意道：“刚才看到一个身影闪了下，还以为是你，便追了过去，不过很快就觉得不对，所以又折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溢出了淡淡的笑容，但我却从头凉到了脚底。 原来这种感觉，并不是我一个人有。 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是何身份？明日我若酒醒了，非把他掘地三尺挖出来不可！ 雨越下越大，两个人很快都淋湿了，我不禁后悔起来，方才如果听从阿离的话，直接乘坐月神鸦回去，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不过让我不解的是，即便是现在，阿离都已经浑身湿透了，却依旧显得从容不迫优雅镇定，衣服贴在修长的身体上，竟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性感。 天啊，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想到这儿，我不禁起了滚烫的脸！ 阿离笑笑，突然将我接腰抱了起来，轻声伏在我耳边道：“先休息一下吧，马上就回家了！” 伴随着滂沱大雨声，我的意识也在逐渐散去。 待恢复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而阿离则若有所思的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坐起身来，靠在床边懒懒的看着他，轻声道：“阿离……” 他转过脸，冲我笑笑，“是不是想喝水？” 我心里就像烧了一团火，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心想这会儿确实有些渴了，但却不想喝水，我想……干坏事！ 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也没错，换做是平常，我可不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见他去倒水，我便撒娇道：“我不要水，你过来。” 他转过脸，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拍拍床边，懒洋洋道：“你，来这里坐……过来呀！” 第1084章 雨不要停 他黑黝黝的眼睛仿佛更加幽暗了，不动声色的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然后上眼皮微微低垂，用眼角余光似笑非笑的打量我，“我坐过来了，然后呢？” 视线与其对上时，那英俊的眉眼仿佛一瞬间温柔了起来，平日里隐藏在骨子里的骄傲与凌厉气势全都消失了。 窗户半开的，外面天很黑，应该还是前半夜时分。 他嘴角轻扬，乌眸半眯，心里头仿佛探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最敏锐的地方一下两下的抓着……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落在繁茂的雪霄树上，发出了奇特的沙沙声响，听上去就仿佛是带了催眠的节奏，将这素来寂静的偏殿隔离的越发独立，仿佛是冥宫中的另一个尘世。 我看着他咽了下口水，手心里紧张的都渗出了汗，我小声扭捏道：“然后我想亲亲你……” 说着也不再看他脸色，便跪爬过去，到他跟前，轻轻在他嘴唇上吻了下。 两唇相贴，宛如羽毛轻轻抚过，这是一个亲昵又柔软的吻，我只是在酒意的驱使下，单纯的想要释放内心压抑的喜欢罢了，其中并不夹带任何邪念。 然而他却仿佛误会了什么，在我打算抽身的时候，大手却突然按住了我的脑后，阻断了我的去路。 然后下一秒，便化被动为主动，强凑过来，将我吻了个头晕目眩！ 这个心思以及人格都很复杂的男人，向来克制又沉稳，但是一旦情动，便犹如彻底变了个人似的，显得霸道骄傲又极具毁灭性！ 我身体有些僵硬，仿佛被恶狼盯上的小绵羊，乖乖的呆在他面前，就那么傻傻的任由他胡作非为。 虽然说目前处于弱势，但是说实话……身体还蛮享受这种状态的。 他的嘴唇上，有种类似青草与薄荷的清气，纯净又鲜明，宛若绽放在明亮阳光下的雪霄花儿。 唇舌麻酥酥的，我悄然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直到嘴唇吃痛，方才小声叫道：“疼……” 他仿佛被点了穴似的，立刻停下动作，但是双手却依旧束缚着我，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 他凑过来，眼神专注语气温暖道：“哪里疼，让我看看。” 原本是有些疼的，但是被他这么一看，我就像是被打了麻醉针一样，竟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伸出手，固定住我的下巴，仔细检查。 我有点窘，又有些尴尬，连忙摇头道：“不疼了。” 他眨下眼睛，很干脆道：“那就继续吧。” 话语很轻，但却一如既往的，带着让人不容反驳的坚持。 我呆愣愣的低下头，小声呢喃道：“可是等下会疼……” 他托住我的下巴，拇指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嘴唇，这回算是用了商量的语气，“我会很小心的，尽量不会让你疼，好不好？” 我咬住嘴唇，畏惧的同时，心里头亦有丝期待的跃跃欲试。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他将我拉过来，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炙热火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我不明白的焦灼情绪！ 好紧张……脚指头都不由自主倦起来了。 “不要怕，这种事好像是习惯了，就会越来越好的。” “胡说！” 他有些无奈，“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实战经验少的可怜，所以真真假假的谁也说不清楚，还是多尝试下吧。” 说完，又是一吻落下，并且将舌尖伸过了来攻略城池。 我头又开始晕了，除此之外，身体也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而他，手段依旧沉稳强悍，丝毫看不出新手的忐忑与紧张。 呸，都这样了还说什么经验少，倘若经验丰富那还了得？！ 灯悄然灭了，当两人赤诚相见时，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虽然看起来文弱，但是身体却坚硬又结实，凶器张扬又危险…… 两人紧紧相拥，严丝合缝……心跳节奏都缓缓重合一致，这一刻，再也没有谁比我们更亲密的了！ 他缓慢而紧定的进入，我下意识皱起了眉，双手也紧张的攀着他的背。 难以启齿的部位，开始有些隐隐的不适，却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疼痛…… 他似乎很得意，微微翘起嘴角，“看，我没说错吧？” 但是额角和鼻尖渗出来的细汗，却是出卖了他的淡定。 真要命，我竟觉得这会儿的他，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性感！ 他将身体沉下来，嘴唇紧贴着我的耳朵，“小鱼儿，喜欢么？” 我害羞的伸出手，将他眼睛遮住，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他这会儿虽然看不到，但是身体却不闲着，而且还故意冲撞几下，我四肢颤抖，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声！ 现在的身体，好像在他的支配下，已经彻底不属于自己了…… 我的身体逐渐放松，并且慢慢尝试着回应他。 他很惊喜，小声道：“小鱼儿，你现在看上去……好可爱，真想一口将你吞下去！” 我打了哆嗦，喂喂，不要在这种时候，用如此可怕的形容好吗？ 想到这儿，我便泄愤似的，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阿离愣了下，随之身体变得更加炽热……情况好像有些失控！ 那一瞬间，我仿佛置身在海洋之上，一会儿沉浮不定，一会儿被送至浪尖！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窗外的雨，依旧哗啦啦的下着……我本来不喜欢阴雨天的，因为那意味着没办法出去玩儿了，但是这儿，却暗搓搓的期盼着它不要停！ 几经沉浮波折，我终是困倦了，最后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恍恍惚惚中，皆是阿离或轻或重的爱抚…… 这家伙，精力旺盛的简直可怕！ 我呢喃着唤他，“阿离，阿离……” 他抓着我的手，“我在呢。” 我继续他，“阿离……阿离……” 他不厌其烦的柔声道：“在呢。” 其实知道他就在身体，但却下意识的想要唤他，仿佛这么做，就能让自己迷乱的情绪得到稳定似的！ 第1085章 平生之幸 以前我常认为，两个人互相喜欢的话，彼此相守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告白。 经历了这次，却是恍惚有了更深的领悟，身体的接触碰撞，似乎比语言更有力的打动别人，而且也能更真切的体会到对方的爱意！ 不过放纵的后果，却是很严重的。 次日清晨起来，身体酸痛，从头到脚仿佛都被拆卸了一遍，不听使唤了。 除此之外，到处都布满了青紫色的淤痕！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展示着，昨晚那家伙有多卖力！ 我愣了片刻，方才意识到，在自己研究身体时，旁边竟还有双眼睛，在似笑非笑的盯着看！ 天啊，这可真是太尴尬了，我迅速将自己藏到毯子下，甚至把脸都给蒙上了！ 屋里光线很足，时间应该不早了，窗外很安静，雨应该也早停了。 我小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阿离竟是一幅理直气壮的语气，“不然呢？” 我问：“不是应该去上朝么？” 听完我的话，他竟然叹了口气，“我方才突然醒悟了一件事，其实这冥王做的挺没意思的，无论是打压士族还是接管缥缈之海，对我而言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让人沉迷。” 说话间，悄然将手探了进来，轻轻贴着我的手臂移动，仿佛在把玩物件似的，反复摩挲。 我郁闷道：“你干嘛？” 阿离道：“你身体好软，仿佛摸不到骨头似的，皮肤也滑，跟男人完全不一样……” 我嗡声嗡气道：“那是自然，我还不长胡子呢。” 他失笑，低头过来扯我的毯子，但是却被我拽的死紧。 “别动，我没穿衣服！” “我知道。” “知道你还扯，流氓！” “……咱们马上都要成亲了啊。”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我却丝毫也不同情。这会自己看上去遍体鳞伤的，还不是被这货折腾出来的！再说了，成亲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脸了啊。 他用商量的语气道：“好，我保证不碰你，把脸露出来透透气吧。” 我干脆直接的拒绝，“不要！” 他隔着毯子，同我语气温柔道：“出来吧，我想你了。” 这太要命了，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对他的美男计向来没什么防御力！ 所以不多时，便将毯子拉开，把眼睛露了出来。 原以为他会得逞而笑的，但是没有。 他黑眼睛专注的盯着我，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星晨大海瞬间包裹！ 在我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如梦呓般低语，“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很多年后，我同他提及清池长老，话语间依旧带着些许愤愤不平。 然而阿离却心平气和道：“他在你那里纵使有千般错，都抵不过在我这里做了一件对的事。” 我傻傻的询问：“什么对的事？” 阿离温暖一笑，“就能遇到是将你我此生强行绑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我们又拥抱在了一起。 他的胸膛宽厚结实，体温微凉，在夏日子里贴着，简直就是绝佳的避暑神器！ 冷静下来后，我的头脑逐渐清醒，又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个与我酷似的神秘人影，以及七色袋中用意不明的血书。 究竟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做没有恶意的警示，但却不敢在我面前露出真面目。 不过无论如何，身边这个男人，我都要定了，绝对不会放手！ 两人就这样磨磨蹭蹭的躺到了下午，直到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我才尴尬的看着他。 阿离很体贴的先起身，然后毫不避讳的当着我的面穿起衣服。 我被他的坦然给惊呆了，同时又被他的宽肩窒窄腰身体所折服。 好奇怪，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异性的身体，但却第一次，觉得那些蓄积了力量的肌肉下面，竟透着一种震撼人心的阳刚之美！野性又自然，和女性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感完全不同！ 阿离出去后，我才飞快的起身开始穿衣。 中途动作幅度大了些，扯动酸痛的身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阿离就像召唤兽一样应声而入，紧张道：“怎么了？” 我捂住关键部位，竖起眉毛，中气十足的冲他叫，“出去！” “哦，”他又瞬间恢复成了慢条斯里的样子，像蜗牛一样缓缓走出去了。 这家伙，好像变狡猾了啊！不对，他本来就比狐狸还诡诈！ 洗梳完毕，两人一起吃了午饭，月神鸦又扮演起了传话侍者的角色，停留在上空盘旋提醒。 他素来行事稳重，倘若不是事先安排好了，绝不会放那些官员的鸽子。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必把前殿那些人惊的不轻，所以才让月神鸦过来探看。 阿离吃完饭，又同我亲了亲，方才慢吞吞的出去了。 我坐在桌前，冲着他的背影呲牙咧嘴，却不知为何，又不受控制的捧起了脸。 唉呀，这家伙……就连背影都那么好看！ 因为身上到处都是暧昧过的痕迹，所以这会儿也不方便出去见人。 我便决定在偏殿里歇息两天，才打定主意，就听侍者在偏殿外招呼。 我连忙在镜前整理衣衫，确定将所有可疑地方全都遮挡了住，方才走出去，问：“有事么？” 侍者神情紧张道：“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我看他满头大汗，便疑惑道：“没关系，你说吧。” 侍者道：“百花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你的那些前来幽都赶赴喜宴的妖怪朋友，一夜之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巡城守卫已将全城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它们的踪迹，不敢隐瞒姑娘，特来差人过来禀报。” 我登时一惊，“消失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消失呢？百花里的守卫呢，也没有任何察觉么？” 侍者结结巴巴道：“正因如此，所以才显得格外奇怪！守城卫正在回派人手查找，希望能尽快追查出它们的下落，担心姑娘会紧张，所以才特意过来说一声。” 我听的心里凉了半截儿，立刻回屋拿了青花伞和匕首出来，召唤月神鸦，便要亲自前往百花里！ 第1086章 事有蹊跷 不过在出门前，还是犹豫了下，特意给阿离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去向及原因。 然后立刻召唤月神鸦，前往百花里。 想必已经得知了这里的境况，所以比起上次多了许多守卫，尽管如此，百花里中，依旧一片肃穆宁静。 守卫都已经认得我，并未加任何阻拦，甚至还有人主动跟过来，解释今日发现的怪状。 “今日寅时，这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因为这群宾客平常精力旺盛，片刻都不得闲，所以守卫便觉得很奇怪过来查看，结果发现一个人影都不见了。屋子里的摆设，就是现在看到的这样子，期间没有任何人动过。事关重大，已经向上头汇报了。” 我走到大厅后，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一壶酒，摆着几个小菜，杯子里斟得满满的，看样子还没来得及喝。 房间里虽然有乱，有的铺盖上还有躺过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打斗过的痕迹。 我强行压下焦虑，将每个地方都检查一遍，心里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它们是来参加婚礼的，根据昨天的表现，个个都是欣喜又期待，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选择不辞而别。 而我这些朋友，虽然算不上什么出色的大妖怪，但是却各有本事。想悄无声息的将它们带出这里，并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还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究竟是谁？用了什么办法，将它们又引到了什么地方？ “姑娘不必太过着急，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用意，但是同时抓走这么多人，想要逃出幽都也非易事，这会儿想必应该还在城内，已经加派人手展开搜查了，一旦有任何消息，会立刻……” 他讲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及轻微骚乱。 那人停住话语，立刻走出去，来到中间的圆形广场。 那里赫然站着许多红衣卫，个个神情肃穆，仿佛在压抑着怒气。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是出去找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别提了，清池长老发话，说冥王大人那边日理万机、杂事繁多，不让过去通知打扰。再加上如今宾客云集幽都，失踪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不必搜寻，免得引起大规模恐慌……大家伙白白忙碌了一天，如今竟变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你说气不气人！” 沈清池，这个小心眼的老头子莫不会是疯了吧？ 我那些朋友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到他嘴里，竟全部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人物！ 而且大婚大即，城中却出了这种怪事，他身为护国支柱，难道不应该追查到底么？还是说，这件事其实就是他在背后搞鬼？！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很快便被我否定了。 沈清池虽然锱铢必较心胸不宽，但是在冥界利益上却向来寸步不让，这会怕琐事还忙不过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可是除了他，又有谁会做这件事，又有谁有这个本事呢？ 迟疑片刻，我亲自写了封信，让自己的月神鸦送去给阿离，自己则留在百花里继续查找，希望能够找出有用的线索来。 正当我郁闷不已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跑进来，说是有奇怪的人在外面指名道姓的说要见我。 我连忙走出去，到了外面却发现已经难空无一人。 看门的守卫道：“那人穿着黑色罩袍，看不清脸，一路上遮遮掩掩的，仿佛被人看到了似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不过还是能够听出来，应该是个女子，说让唐姑娘去成旭坟前找他。属下见其行踪可疑，已经派人跟着了。” 听完他的话后，我又是一惊。 成旭是良辰的弟弟，数年前因为安家屠，被杀死之前运用灵魂转化之术，将自己与浴风神秀的义子浴风曲华互换身份，从此隐姓埋名生存在冥界。直到良辰、段策我们三人前往此处，他才将真相与我说出，不过最终却因误会，被良辰亲手杀死。 我曾答应过成旭，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于是在良辰昏迷的时候，将其尸首悄悄带到郊外埋葬。 这些年来，但凡是在幽都的日子，每逢中元前夕都会前去探望。 这是个秘密，从不曾向任何人提起，包括阿离。 对方究竟什么身份，居然连这个秘密都知道！ 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但是据守卫描述，应该是那个与我身形极为相似的家伙吧！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疑惑便越发深了。 还未决定出发前往，红衣卫便已经折回来了，说是对方身手太好，跟上不多时就消失了行踪。 至此，所有人都将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我。 首卫将领道：“姑娘，这件事太蹊跷了，保险起见，还是告之冥王大人吧，切不可儿独自前往，中了敌人的圈套！” 我想了想，对方之所以绕这么大个圈子，想必就是为了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与我单独会话吧？而且一来一回太耗费时间了！ 迟疑片刻后，最终决定自己先孤身前往，然后让红衣卫派人告之阿离成旭的坟墓所在。 如今正值八月，郊外荒草长得疯了一样，足足有一两米深，走进去后连头顶都看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对方埋伏了人手，那是很危险的。 进入之前，我特意乘坐月神鸦在附近确认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没有建筑遮挡，所以风很大，吹得蔗草连绵起伏，仿佛千层绿浪，给这寂静无人的僻静郊野，更增一分寂寞荒凉！ 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我方才让月神鸦飞到成旭坟前。 到那里后，果真看到了一个黑色罩袍的人影，身形笔直的竖在那里。 她身上的黑袍又宽又大，就连脖上的绳结都系住了，从头到脚都遮得严实。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自鸦背上跳下去，我便紧紧屏住了呼吸，对方应该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但却不知为何，依旧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第1087章 身份暴露 她头上的帽子压的很低，再加上背光的缘故，从我这边看过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 我们两个隔了一段距离，就那么安静的凝望着对方。 感觉不到任何敌意，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加快！ 我抿了下嘴唇，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青花伞，飞速的道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我那些妖怪朋友是不是你藏起来的？它们现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今天不老实交代的话，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对方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的信，你看到了吗？” 她的声音很奇怪，沙哑又破碎，仿佛是从撕裂的喉咙中硬挤出来的一般，一字一顿，听上去颇为吃力。 我皱眉，“你是指那份奇怪的血书吗？” 她微微点头。 我冷笑，“换作是你的话，会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放弃自己心意的姻缘么？” 她说：“你可以不相信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但是必须得相信我。” 我眉头越皱越深，那种让人不舒适的熟悉感和怀疑是越发重了…… “说出这种大话，至少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说。 她缓缓抬起手，我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势，方才察觉到她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随手掀开了头顶的帽子！ 霎那间，我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但上面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有的甚至还未愈合，往下淅淅沥沥的淌着血。 她目光澄明，目不斜视的与我对视着！ 我之所以震惊，并非是出于她的那些伤，而是因为她的样子，居然与我一模一样！ 但是神情之中，却有着我从不曾见过的悲伤与绝望！ 我呆了好一会儿，意识我才慢慢的苏醒，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了，“你究竟是谁？” 她看着我，将手指冲我伸过来，不过中途却又收回去了。 “抱歉，贸然前来打断你的生活，但是……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闪掉了身上的黑色罩袍。 原来那些伤不止脸上有，就连身上也是！ 从头到脚，竟无一片完好的地方！ “真的对不起！”她再次语气真诚的道歉，“请原谅我故弄玄虚，做这些事，因为我的存在，在这个世界本身就见不得光，又没办法跟你正式会面，所以才不得不采用这些迂回的手段。先不必开口，我的时间不多了，请让我把话说完，很快，我便会彻底消失了。不要嫁给符离，取消那场婚礼，否则将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请相信我的话，因为……我就是小鱼儿你啊！” 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我丢了手里的伞，想要去搀扶她，不过却被对方抬手阻止了，“不要过来，更不要触碰我。就为在这个平行世界上同时存在的两个人，我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见面，真的抱歉，小鱼儿，拜托取消那场婚礼……你的妖怪朋友，在一个只有你我才知道的地方……” 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卡住了喉咙一样！ 我站在那里，动不了，亦无法思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体变得透明，最后逐渐像灰烬一样随风飘散！ 那一瞬间，仿佛胸前开了一个窟窿，身体都空荡荡的！ 因为没有遮挡，所以郊外的风要大得多，一股脑的刮过来，瞬间将人的体温全部带走。 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冷！ 应该是个恶作剧吧，在这个世界上，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个人，宛如提线木偶的操纵者，得意的看着眼前的画面，观察着我的反应…… 可是我绞尽脑汁却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 她方才说的，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地方，又是哪里？ 我茫然的站在荒草丛里，直到天空上方传来月神鸦的叫声，方才留意到阿离的到来。 我看着他，莫名的想哭，但是泪珠绕着眼眶打转，好半天后又憋了回去。 他很紧张的将我检查一遍，柔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会儿脑袋里像浆糊一样，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告诉他，我刚才看到了另外的自己，她要我取消和阿离婚礼，他会怎么想？又是怎样的反应呢？ 怕会以为我脑袋不清楚，有意推延婚期吧！ 好在除了床事之外，阿离在其他事项上，从来不强迫别人。 所以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多问，将我带回了偏殿，并让人准备了些食物过来。 眼下的这种情况，我哪里还吃得下去？虽然饭菜都是很精致的美味，以前是自己喜欢的菜式！ 阿离轻声道：“你曾经说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和自己的肚子过意不去。吃点东西吧，打起精神来，或许就能振作起来了。” 我点点头，开始拿起筷子，往嘴巴里强塞东西。 至于吃的什么，味道如何，已经全然顾不得了。 许是看到我平安无恙，再加上填饱了肚子，阿离便放心离地去。 我一个人在偏殿，刚好可以平心静气的想想，那个小鱼儿消失前说的话，那个神秘的地方，只有我和她才知道，那究竟是在哪里？！ 我闭上眼睛，放空心绪，开始设想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出于某种目的，不得不将它们藏起来带走，会用怎样的方式，又最终带往何处呢？ 思索了半天，最终却是一无所获，最后干脆泄气的想，总不能让他们全部打包随身携带吧？ 这个想法冒出来，我瞬间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将手探到七色袋中……竟当真摸到了许多形状奇怪，但却带着特殊温度的东西！ 它们或柔软或坚硬，或光滑或生涩……这太可怕了，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尝试着掏出来看了一眼，又瞬间将对方塞了回去！ 那是一只正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山膏，正是我认识的那个阿迪力！ 第1088章 四位大佬 我立刻召唤月神鸦，火速赶往百花里。 守卫看我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庆幸的是没有人上来询问。 我直接冲到最里面的大厅，依照房间上的名牌，叫它们一古脑全部掏出来放回床上！ 最后一个是首阳神，确认了背包中在没有异样物品时，我悄然舒了一口气。 “喵喵，小鱼儿，你怎么在这里？”首阳神警觉性奇高，眯着眼睛看我，眼中带着些许困惑。 “啊，”冷汗瞬间出额头冒了出来，我结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慢慢解释吧，拜托你一件事好么？” 它很客气的甩着尾巴，“请说……唉哟，头好像有点晕。” 我说：“待会见了大家伙，替我向他们道歉，等这件事情弄清楚后，我会向大家赔礼道歉的！” 首阳神不解其意，但还是迷惑的点了点头。 “你去忙吧，不必理会我们，在下会将话捎带到的。” 听到它这么说，我便暂时安心了。才往外走了几步，就看到红衣卫好奇的走进来探看，然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抽凉气的声响！ 不止是他们，包括我自己，这会儿还像是呆在云雾里呢。 罢了，还是想回去找阿离，请他想办法分析下情况吧！ 想到这儿，我便立刻回冥宫，直接前往正殿。 阿离正在那里，同几位长老商议正事。 这会我也不像往常那样隐藏身形了，兀自走到门口，假意咳嗽了两声。 阿离立刻看过来，眉眼微微弯起，“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还有其他要事处理，辛苦诸位长老了。” 说罢便丢下那些人，朝这边走来。 清池长老的目光又凶又狠，看上去竟然还带着那么点儿嫉妒，倘若是个女人，我肯定以为这是一位情敌！ 等阿离出来后，我在路上，便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一遍。 阿离听完之后，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轻声道：“这件事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 我点头赞同道：“倘若不是亲身经历，打死我也不肯相信！可是，这都是真的！那个小鱼儿，就在我眼前，死……消失了……” 我将死字咽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你确定她就是你么？”阿离问。 “确定！”我信誓旦旦的说：“虽然两个人状态不一样，可是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有种奇妙的情绪，同时还有一种无法拒绝的亲切感，直到身份揭晓后，方才恍然大悟！她应该通过虚空而来，但是却不知道碍于什么原因，没办法直接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 想到她，我就觉得很难过！ 同时也充满了疑惑，究竟是谁，将她伤成那个样子？我们大婚当日，又发生了什么事？ 思来想去，我都觉得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必须得亲自前去虚空一趟！ 阿离却道：“太冒险了，那并不是寻常的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扭曲空间，一旦出了事后差错，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说：“应该没问题，你忘记了，之前我曾经去过那里，还将你的灵魂碎片带出来呢！” 阿离很郑重道：“显然两次情况不一样，而且就算是四圣兽，也未必能够保证，每次都能成功进出虚空。” 我问：“那依你说怎么办？” 阿离说：“不要理会她的话，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我陡然拔高了声音，“怎么能这样？” 阿离道：“她是她，你是你，就算是一模一样，但毕竟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虚空中有一百扇门，每一扇门的时间轴都不一样，经过扭曲折叠以后，或多或少的都会出现偏差。谁都无法确定，两个世界的门会觉得重合。” 我茫然道：“那是什么意思？” 阿离说：“那个世界发生的事，那必会在我们这边出现。所以就将她的出现，当作是场梦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轻飘。 但是想到另一个自己跪倒消失的画面，我就无法坐视不理！ 我自己亲身前往过虚空之门，那些事，分明都是小时候发生过的，那么未来之事，想必应该也一样！ 如果就这么算了，那么大婚当日，果真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意外，那可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搞清楚才行，否则我怕是没办法安心成亲！ 阿离沉默着看我，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显然已经探听到了我的心声。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受到的冲击很大，但是我不认为，有什么事，能够破坏我们俩人的婚事。” 我咬着嘴唇，“这件事，咱们晚上再好好商量行不行？我听说妖界四圣兽已经到了幽都，想去拜访一下他们，顺便打听一下关于虚空的事，可以么？” 阿离拉起我的手，“他们几位被安置在竹林茶社中，你要答应我，可以去探听口风消息，但是绝不能冒然行动。” 我点头，“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前会考虑后果的。”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下，“早去早回。” “好，”我轻轻将手抽出来，同阿离勉强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竹林茶社中，白虎敖川、玄武武沐离、朱雀碧鸾以及青龙四位大佬竟然在打麻将……四个人团团坐，个个眼神凌厉杀气十足，周围一片肃穆紧张，天地间仿佛万籁俱寂！ 我很错愕，妖怪也如此与时俱进吗？打麻将这种事未免太接地气了些。不觉得下下围棋、品品茶、练练书法什么的，更符合几个人的身份吗？ 当我冒然进入战场后，四位大佬依旧稳坐如钟，谁都没理会，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看到这幅画面，我很紧张的眨了几下眼睛，才要开口，却见老虎叔叔啪一声打出了手头的牌，慢悠悠的同我道：“在旁边等着，天塌下来也不要出声，有什么事，等我赢了这场再说……” 第1089章 幽都盛事 听敖川这么说，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对于麻将这东西，我是一点也不懂的，只好在旁边心急如焚的等待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碧鸾笑了起来，旁边几个男人则是个个面沉似水。 碧鸾将桌子上的钱尽收怀中，笑眯眯地冲我抛了个媚眼，“小鱼儿，你现在过来，是想找谁？” 这问题可不好回答，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我便道：“我想找你们四位。” “哦？”许是见我神情郑重，她也随之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点头，“确实有点事，今天上午，我遇到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她自称是经过虚空而来。” 屋子里寂然无声，老虎叔叔率先笑了下，“小鱼儿，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真的！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还和我通用一个随身宝袋！” 敖川坐直了身体，微微皱起眉毛，同我示意道：“坐下来，慢慢讲，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一遍。”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诡异，再加上关系重大，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同他们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听完我的话后，四人沉默着交换了眼神，屋子里一片肃然。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我刻意将背包中的血书拿了出来，并展示给他们看。 敖川接过来，用手指搓了两下，放到鼻子上闻了闻，若有所思道：“确实是小鱼儿的味道，想要前往虚空，必须要扭转空间，我们四个缺一不可，除此之外，还得有一个人灵力胜于我们几个的主恃者对整体进行稳平衡稳定。放眼三界，目前只有白泽大人可以做到。虚空是相对的，一百扇门轮流掌控时间线，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已经发生的过去，和未来几天发生的一切，都谓之虚空。而对未来的我们而言，现在生存的空间也是虚空。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言，那也就是说，大婚后的小鱼儿，经过我们几人合力，通过虚空来到了现在，目的就是为了告诫警示，但是出于虚空的存在规则，两个本体是无法相见的，否则就会发生碰撞，导致秩序的错乱。另一个小鱼儿显然知道这一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这么做……那说明未来一定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 我呢喃，“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离说要无视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我总觉得放心不下，所以前来求助四位前辈，希望你们能给一些提示或者指点！” 碧鸾道：“这件事，我们怕也是无能无力，毕竟未来之事，存在太多可能了，就算是擅长卜卦的白泽大人，也未必能够预测真相。” 我说：“那是不是意味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必须要通过虚空，前往大婚后亲自去验证经历一番？” 碧鸾道：“理论是这么做没错，但是你却不能再前往虚空了。” 我很惊讶，“为什么？我以前不是去过吗，而且还平安回来了！” “那是以前，”碧鸾语气平静道：“别忘了，从虚空而来的那个小鱼儿，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另一个世界中的你，如今是不存在的，而当你只身前往的话，就会取代填补那个空白，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 “没有可是，冥王大人的决定很明智，你不必想太多，安心回到冥宫中，度过未来的这半个月，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吧，其它的事与你无关。” 我才要开口反驳，却听敖川道：“我也赞同碧鸾的话，开启虚空并不是小事，每一次都意味着风险，不仅仅是你个人，对整个世界的存在都是，我们身为四方位神，同时还需要对三界其他人负责。小鱼儿，你回去吧，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忘了就好。” 青龙和玄武都安静的坐在旁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眼神中却写满了赞同。 我没想到，竟在他们几位面前竟然同时碰了软钉子。 心里又是泄气，又是不甘，上午经历过的画面，这会儿还犹在眼前！ 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死去，拼了性命的回到现在，伤痕累累的给我提示，这些都是真的！我怎么能将她视作一个噩梦，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是看他们几个人的态度，就算勉强待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想到这儿，我便将烦躁的情绪强压下来，同他们告辞，返回冥宫。 这一路上，心情都颇为失落，仿佛自己被世界遗弃了。 小鱼儿那双绝望无助的眼，仿佛是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了。那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开启虚空有危险，可是置之不理，岂不是太残忍？ 倘若未来真如另一个小鱼儿所经历的那般，我岂不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脑袋里乱糟糟的，回到偏殿后，我吃了些安神的药，躺在床上歇息。 才合上眼不久，便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小鱼儿，她看着我，再三肯求道：“不要嫁给符离，取消那场婚礼，否则将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请相信我的话，因为我就是小鱼儿你啊！” 砰！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惊醒，待睁开眼后，才发现是风把窗户给吹开了。 额角有些疼，太阳穴突突直跳，心情也陷入前所未有的烦乱。 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时，阿离回来了。 他看着我，一眼便看破原因，“怎么，还是想那件事？” 我咬了下嘴唇，“我忘不掉，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一合上眼，就能看到自己浑身是血的站在跟前，一遍遍的说那些话……” 可怕的事，什么可怕的事，会让我那么狼狈落魄？ 而且推测应该不仅仅是关系到个人的，否则老虎叔叔他们不可能开启虚空！ 好好的婚礼，果真会变成那样吗？ 今日我出去，经过幽都大街，处处歌舞升平，一片繁荣景象……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大婚之期，那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冥王大人的婚礼，亦是幽都、乃至整个冥界的盛事！ 第1090章 群妖献策 想到这里，我突然间觉得头疼欲裂，阿离见状，连忙过来扶住我，“先别想了，我让蒋神医过来看看。” 我抓紧他的手，轻轻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确定么？”他狐疑地问。 “确定，”我小声道：“只是白天发生的事，对我而言冲击有些大。” 阿离伸手将我揽到怀中，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无奈，“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虚空之事，真的不能随随便便看待，一旦发生任何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点点头，“老虎叔叔他们几个，全都赞同你的说法，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阿离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询问一下师父白泽。” 我小声道：“他老人家已经失联很久了，枯文蝶发出了几封，都不见回任何消息。” 他贴着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大婚在即，想必过几日就来了，喜服可曾见到了？” 我点头，“见到了，我很喜欢。” 这次喜服依旧是织女一手操办的，当她得知此事时，整个人都激动的要哭了。 毕竟上次喜服的事，只是碰巧让她捡了个漏罢了，倘若老师傅身体康健，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这次为了兑现当日桃花水榭的诺言，我刻意指明要她亲手制作。 虽说织女在幽都只是个崭露头角的新人，但是我对她的手艺，却是非常信得过。 接下来几日，我哪儿都不想去，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偶尔探听关于宾客的消息。 百花里那边，首阳神它们已经主动邀请了两次，都被我回绝了。 等到第三回时，实在有些不便，便硬着头皮去了。 山膏见到我，很是惊讶，“小鱼儿是生病了吗？怎么几日不见，整个人都好像瘦了许多？还是说，沈清池那个老头子，又欺负你了？” 它这话一开口，冥棺兽也跳了出来，围着我转了两圈，亦赞同的点头。 首阳神、木曾他们也连忙跟着询问，我却不知该从何起，只得幽幽叹了口气。 梦魇见状，便道：“究竟怎么啦，今天在场的又没有外人，你有什么烦心事，大可说出来，让我们帮着想想办法。虽说我们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但是三个臭皮匠，加起来，也远胜常人吧？” 见大家都真情实意的关怀，我便隐去了些许细节，将烦心事说了出来。 这么一来，整个大殿全都炸开了锅！ “我就说哪，那天醒过来后，头怎么会晕晕的！” “我从来不曾听过什么虚空，不过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另一个自己呢？” “好像听我太太太爷爷说起过，虚空有一百扇门，轮动一圈代表百年光阴，选择不同的门，就意味着看到不同阶段的自己！” “你们能不能安静会儿，不要把话题扯那么远，现在的重点是该怎么帮助小鱼儿！” “是哦，要怎么办？我们又没有能力开启虚空，四圣兽也不是咱们能得罪起的……估计没办法。” 我坐在中间，感觉周围仿佛飞了一百只蜜蜂，嘤嘤嗡嗡的吵个不停，脑仁儿好像更疼了！ 山膏离的最近，出人意料的没有像往常那样吵闹，反而托起下巴陷入沉思，“小鱼儿现在烦恼什么呢？是在好奇，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祸事吗？” 我点头，“是的。” 它很会抓点，“所以你就是想进虚空喽。” 我硬着头皮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不怕回不来？” “我运气一向不错，再加上曾经过去那里，所以对这点倒不是很担心。眼下最怕的是，未来会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这件事说来其实也好办。” “啊？怎么说？” 山膏蓦然清清嗓子，在场妖怪瞬间安静下来。 山膏颇有气势道：“四圣兽虽然厉害，但说到底，还是归九重天管，而九重天现在又归谁管呢？” 我犹豫道：“你是在问我？” 山膏道：“没错！” 我说：“归妖界首领管。” 山膏一摊两只猪蹄，“那不就得了，您跟初七首领什么关系？还用我提醒你么？到首领大人那里，不由分说先哭一通，然后我们首领就会问，姐姐大人啊，发生了什么事？你再把自己的心愿说出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就撒泼……我相信，首领肯定会允许这件事的！” 我半信半疑，“你确定么？怎么听上去很不靠谱的样子？” 山膏道：“靠不靠谱，关键就要看你的演技了！” “演技这种事，还得我来，”梦魇挤了过来，“需要剧本吗，我可以先帮您编一套让人见之伤心、闻之落泪的动人说辞！” 冥棺兽亦在旁边道：“我可以赠送小鱼儿一具金丝楠木棺材！到时候您就可以说，看到这口棺材了么，如果不让在下去虚空，我宁愿死在这里！” 挲鬼晃着五根手指附和，“不错不错，欲成大事，必须果断勇敢才行！” …… 一时间，大家纷纷献策，提什么建议的都有！ 在百花里呆了一整天，回去时感觉整个人头脑都清醒了，整个身体都是热血沸腾的，仿佛随时都能燃烧起来！ 那些妖怪朋友，竟无一例外全都支持我前往虚空的。 虽说知道它们头脑简单、思路也比较粗暴，但即便是凭借着本能支持，也足够让我在这个时候感到温暖了。 它们固然不像阿离那么冷静，也不像四圣兽那么深思熟虑，只是告诉我想做就去做吧，别让自己后悔！至于别的事，等遇到了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塌下来，也会有办法解决的！ 回到偏殿后，阿离见到我精神振作，略显惊讶。 不过还是习惯性的保持一贯绅士作风，并没有刨根问底。 婚期渐渐的近了，眨眼之间，只剩下了五日。 这些天，我几乎每日都泡在百花里，跟那些妖怪朋友互相交换脑洞，将虚空之中或许会发生的可怕事情全都列了出来，希望能有个心理准备，届时更好的应对。 与此同时，我也得到了妖界首领前来冥界的消息！ 第1091章 诸事好说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留意宾客的行踪，所以初七前脚刚到，后脚我就知道了。 初七身份特殊，非同寻常妖界宾客，所以特意安排在游水行宫。 那里位于冥宫一片湖面之上，日夜灯火通明，夜晚看上去，宫灯倩影微波荡漾，宛若游龙戏水，不仅风景秀丽而且妙趣横生，非身份极为尊贵不能入住。 去之前特意探听了下，阿离这会儿正在与长老们相聚议事，只派了左思代为迎接。 当我赶到游水行宫后，左思已经退下了，因为时常在宫走随意走动，所以守卫都对我视而不见，进去以前也没有进行汇报。 悄悄溜过去的时候，初七正在端坐着喝茶，身姿挺拔，一幅朝气蓬勃的少年英俊模样，看得我唏嘘不已。 曾经跟在我身后打转的那只小肥猫，转眼间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还未开口说话，便已经被初七瞥见了，他很是开心的站起身来，惊喜道：“姐姐，你来看我啦！” 我无故有些心虚，“好久不见，九重天那边事务都还顺利吧？” 初七笑笑，脸上带着些许腼腆，“刚上任的时候确实有些问题，不过现在都很顺利了，最近都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麻烦。” 我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千万别累着，有什么事，尽量去麻烦你师父，老虎叔叔他们几个全都是人精老油条了，比你有经验得多，做事也很稳妥。” 两人坐下来了互问了下近况，许是见我心不在焉，初七便道：“姐姐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连忙摇头，“没、没事。”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难免露了紧张。 这愈发加深了初七的疑虑，他便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但凡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会尽力！” 见他眼神真挚，语气诚恳，我斟酌了会儿，便打算开口。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内侍在扬声道：“冥王大人驾到！” 初七立刻起身，而我则下意识的找地方躲避。 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担心会被他看到自己在初七这里。 躺屏风后面太明显了，屋子里布置得到处都是纱帐，根本藏不住人。 随着脚步声响起，我也来不及多想，掀开桌子上铺的花盖，猫腰便钻了进去。 屏住呼吸趴在地上，心则不停的砰砰乱跳。 阿离走进来，很客气的致歉，说刚才太忙走不开，所以没办法亲自迎接，希望不要见怪。 初七连忙道：“冥王大人客气了，在下也是刚来而已。” 两人客气的寒暄了一番后，在桌子两侧坐下。 侍者近前倒茶，我趴在那里，汗落如急雨。 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却偏偏一动也不敢乱动。 再看花盖外面，阿离腿脚放在那里若隐若现，心里头便愈发紧张了。 两人说的都是官场话，交流了两界大致近况。 我哪里有心情听这些？所以耳边一直在嗡嗡作响。 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却又暗搓搓的想，阿离这会儿过来做什么？该不会是知道我在这边才来的吧？这家伙肚子里曲曲弯弯向来多，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眼下这种时候，我也不可能钻出去的……众目睽睽之下，那可太尴尬了！ 想到这儿，鼻尖的汗便渗的愈发急了。 时间悄然流逝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阿离总算起身告辞，初七也随即相送。 确定两人离开后，我才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再看方才趴过的地板上，竟赫然印着两个汗掌印。 初七转回来后，看到我的狼狈模样，想笑但是忍住了。 我方才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他说的，可是被阿离这么一打断，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了。 与其傻傻对视了半晌，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回去好好想想吧，等确定想清楚了，再回来找你。” 离开游水行宫，正郁闷行走在湖面长廊下，却冷不丁撞在一个人身上。 抬起头来，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道：“阿离，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阿离瞥了我一眼，“你反倒沉得住气，竟然呆到现在才肯出来。” 我刚擦掉的汗，这会儿又瞬间全冒出来了。 阿离见状，便过来拉住我的手。 就这样，仿佛游魂一样轻飘飘的被他扯回了偏殿。 经过一路上的消化琢磨，我也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坐下来后，对着他的眼睛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这几天我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虚空，虽说会有潜在的危险，但是我愿意接受任何不测的可能。我本来想依照你所说的那样，无视那个小鱼儿的到来，可是心里头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无视她的话，那件可怕的事情就在我们大婚当天发生！这太冒险了，必须得在那天到来之前把危险排除才行。” 阿离慢悠悠道：“所以你就去找初七，想借他手施力四圣兽，让他们同意开启虚空？” 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只是才到那里，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杀到了……” 阿离道：“为什么会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再商议一下呢？” 我郁闷，“找你商议，你会同意吗？” 阿离道：“说不准就同意了呢。” 我错愕，“啊？” 阿离笑了下，“我那天只是阐述自己的观点而已，如果你自己坚持的话，我其实也没办法。而且，我对这位虚空来客也很疑惑，跟你一样，有种不好的直觉。” 我茫然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我的决定吗？” 阿离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下下策，另一个小鱼儿冒然死前通知，倘若发生了一般的小事，那边的白泽和四圣兽也没可能会答应送她过来。以后有什么问题，尽量与我商量，咱们两个，什么事都好说……知道么？” 我点点头，满心欢喜又带着些许畏惧，万般情绪齐齐涌上心头，最后只有张开双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第1092章 临行告诫 相较于我的激动，阿离则显得镇定许多。 他黑眼睛注视着我，柔声叮嘱道：“四圣兽那边，我去同他们商议。只是你要记得，到了虚空之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那都不是真的。你前往那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探听消息，然后回来让我们规避风险，而不是充当正义的使者，去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手干预。至于百花里那边，这几天你还是别去了，与其混在一起琢磨不靠谱的事情，还不如在家看书写字调整心情。” 我点头，有些话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我却清楚的知道。 自己情感充沛，容易大喜大悲，很容易被眼前的影像迷惑，做出冲动的事来，他这番告诫不是没有道理的。 阿离同意这件事后，我心头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巨石。这些年对他的信任都已经成了习惯，无论发生任何事，只要阿离出马，几乎没有搞不定的。 话反过来说，如果他都没办法成功，我再努力怕也只是徒劳。 傍晚时分，内侍过来传话，说游水行宫那边，众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当我赶过去时，发现大殿里坐了许多人。 不仅有阿离和初七，就连老虎叔叔他们几个也全聚齐了，苏决守在门口，靠着柱子，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看，压低声音询问苏决，“里面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决懒懒道：“具体什么事我也没搞清楚，好像是因为虚空之事，双方出现了一些分歧罢了。” 我立刻追问：“什么分歧啊？” 苏决道：“敖川说可以开启虚空，但是无法保证你的安全。大人自然不同意，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就暂时这样了。” “他们这样多久了？”我问。 “大概半个时辰了吧？”苏决说。 “期间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吗？” “是的，不过你要是这会儿进去，或许就能打破沉默了。” 苏决看着我，半真半假的说。 我站在殿外，就能感觉到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要是进去后，情况越发焦灼，那可怎么办？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内侍进来禀报，说是妖界前首领白泽求见。 他这一说话，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阿离与初七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同时站起身来。 师父虽然不主理九重天多年，但是威望却是只增不减，无论走到哪里，身份和待遇依旧保留着以前的待遇。 到了这会儿，我也没必要继续隐藏了，于是跟着出去。 只见殿外，站着一个气质特殊身着宽大白袍的中年人。 他有着三十岁男人的容貌，亦有着七十岁老人的睿智，眉目之间流露着睥睨天下的清冷高傲，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会儿我的脑海中，除了天人之姿再也想不出别的形容了！ 在阿离和初七招呼过后，我也走上前去，冲他深深拜了一拜。 白泽道：“前段时间我去了趟不周山，那里近来阴雨连绵，枯文蝶便耽误了行程，所以收到你信就晚了些，也未来得及回复。” 我连忙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师父罢了，您老人家平安无恙就好。” 白泽微微颔首，跟随阿离进了游水行宫。 他这一来，殿里的所有人都仿佛是吃了颗定心丸。 敖川行了礼，才要开口讲话，却见白泽抬手道：“不必多言，关于虚空之事我都已经知晓了，也为了这件事，才刻意提前了行程。” 敖川笑道：“我都差点忘了，白大人有预测未来的本事。” 在九重天的传闻里，师父是来自昆仑山的神兽，诸妖中的no1，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在我与他的接触里，并未见其讲到过这方面的本事。还以为是笑谈，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正当我暗自揣测的时候，白泽再度开口道：“此事来龙去脉我就已知晓，但却不能告诉你们。解铃还需系铃人，此事非得小鱼儿亲自去一趟虚空不可，所以几位不必再为此事起争质了。” 敖川道：“开启虚空并非不可，只是眼下的情况，她进去实在太冒险了，很可能会永远留在那里，再也无法出来。” 白泽却悠然道：“一个人不会凭空降生，也不会凭空消失，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一因一果，皆是机缘。倘若她此去无法归来，那边是命中注定要填补虚空中的缺口。如果她能顺利回来，消除这个隐患，虚空预示也就不复存在，那便无所谓冒险。尽人事听天命就好，其它的事，不必理会。” 除我之外，其余之人皆是恍然。 我心里琢磨着这番话究竟什么意思呢？在场这些人当真都懂了吗？ 话就不能好好的说么，何必隐藏禅意故弄玄虚呢，这样显得我好笨！ 青花伞以及常备物品都已经随身携带好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老虎叔叔几人分别在属于自己的方位站好了，白泽掌控全局，众人便开始凝聚灵力。 白泽走到我跟前，问道：“上次你进入虚空时，随身携带的那个本子可还存在？” 我连忙点头，将其从背包中掏了出来，上面记载了每扇门把手上的花纹，我担心改日会有不时之需，于是便将其保留了，没想到今天当真派上了用场。 白泽摊开本子，大致扫了两眼，便伸出细长的手指，动作飞快的在五个花纹上点了下，道：“当你进入虚空门形塔楼时，将这五扇门依次推开，顺序不要搞错了。最后再将香蒲草纹门形推开，尽可能的将身体往里探，但手一定要抓牢，不要跌进去了。同时还要谨记，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在那里停留太久，那个世界的你已经消失了，呆的时间越久，身体便对虚空的认同感越强，久而久之，灵力会流逝的飞快，到时候你再想回来，怕也不能了。我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第1094章 热恋男女 这会儿离大婚，只剩下三天了。 赤渊和妈妈，这会应该就在路上，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赶到！ 阿离冷静下来，看向白泽道：“师父博闻多见，对这种怪事想必也有所耳闻，虽说这一切都是小鱼儿亲眼所见，但我却不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实不相瞒，举办这场婚礼，是我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事，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又怎么会破坏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呢？”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的瞟了我一眼。 我心猛然抽疼，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下的事！ 倒是师父依旧镇定如初，语气平和道：“大人不必忧心，我也相信您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这会儿最要紧的是：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鱼我相信你么？” 说到这儿，他转而看向我，“你相信冥王大人话么？在亲眼目睹了虚空发生的事后，是否还能怀着如之前一般坚定的心，同他一起携手白头，共度此生？”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尤其是在经历过虚空的刺激后，整个头脑都昏昏噩噩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在师父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两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眼下这情况，逃避是不现实的. 我咬紧了下唇，一方面惧怕虚空中看到的场景，一方面却又替阿离开脱找理由. 他固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但却绝不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事! 我们两个人经历多少坎坷艰辛，方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会那么做的理由! 而且，静下心来，仔细回想，虽然当时持剑的确实是阿离，身着大红喜服，但那双眼睛却显得格外陌生，不是阿离，亦不是那个我曾见过的青岚! 那是一双仇视且带着快意的眼睛，理所当然的恨，就好像是……非要置我于死地的理由！ 想到这里，我猛然睁开了眼睛，果断道：“不，我错了，那个人不是阿离！虽然他和阿离一模一样，还穿着阿离的衣服，但是身体里，却绝对不是阿离！” 白泽若有所思道：“哦？可如果不是冥王大人，那又是谁，会有这种本事，在祭天台上大开杀戒呢？” 我抱着头，飞快的摇了两下，“不知道，我猜不出来！” 阿离见状，便过来揽住我。 这次，我没有拒绝，亦没有闪避。 虽然真相依旧扑朔迷离，但是我却能肯定自己的判断！ 究竟是谁？如此恨我，不惜滥杀无辜，也要笑着看置我于死地，准确的说，是想看着我痛不欲生！ 头好疼，太阳穴突突直跳，真担心它下一秒就会炸裂开来！ 阿离有些急了，“别想了，我这就让人去请蒋神医过来！” “不必了，”白泽慢悠悠道：“我知道对方是谁。” 他这话，仿佛这是一道清凉的风，瞬间将人身上的烦恼和不适通通吹走了。 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惊讶的看着他，“师父，您该不会是在开玩笑，或者故意安慰我吧？” 白泽没理会我，兀自道：“有人用残留在这世界上的怨念，对你们两人施了一道诅咒。” 阿离闻言，微微皱起眉毛，“诅咒，是谁？” 白泽道：“这人你们两个都认识，好好想想，不难猜出她的身份，试想这天底下，又有谁对你们结合之事拥有如此大的怨气？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呢？” 我听了这话后，脑海中豁然开朗！ 虚空之中看到那双阿离的眼睛，分明与自己曾在九狱中看到的那以眼睛，一模一样！ 我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浴风姬柔！”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贼心不死，我这回算是彻底信了，这世界上存在怎么也洗不白的罪恶灵魂！ 这女人死便死了，到了九狱之中也不忘给我们添堵。 入了畜生道，还在用怨念下道诅咒！ 简直……无法原谅！ 如果这会儿人在跟前的话，我真想亲手宰她一百次，怕是这样也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不过这次怕已彻底死透了，再计较这些也没用，如今如何解这诅咒，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儿，我便猛然从床上跳下来，心有余悸地询问师父，“现在我们如果正常举行婚礼的话，那个诅咒会起作用么？” 白泽道：“当然。” 我心蓦然凉了半截儿，下意识去拉阿离的手，六神无主道：“那……该怎么办呢？难道真如她所愿，我们不能举行婚礼？” 阿离轻声道：“不必担心，有师父在这里呢。” 我紧张道：“可是，师父有办法破解诅咒吗？” 白泽道：“或许应该有。”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既然如此，您老人家为什么不一早明说呢？还要我去虚空做什么？” 绕这么大圈子有意思吗？差点没把我吓死！这一惊一乍的，生活简直太刺激了！ 白泽却道：“这是你命中应该有的一劫，你若是去了虚空回来，对冥王大人心有疑虑，就说明你们两人不够坚定，也没必要在一起生活，散了也好，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解脱，那诅咒，自然也就不会灵验了。所以近日之事，于你而言，也算是种历练吧，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确认了自己心意不说，而且还两次前往虚空。” 照这么说，我还应该感到庆幸吗？明明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和回忆啊！ 尤其是那个可怕的诅咒，简直没把我吓死，倘若定力差点，或者出了差子，岂不是要一辈子留在那里，永远也回不来了？ 也是到了这会儿，我才觉得，阿离以前强迫我认识熟悉他，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白泽起身道：“旅途劳累，在解决诅咒前，我需要好好休息下，你们不要过来打扰。” 待他离开后，我已经手脚酸软，倒在阿离怀中，彻底化为一团棉花了！ 阿离双手揽着我，目送白泽离开，确定人走了后，方才微微摇头道：“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人果真不能单身太久，否则看到热恋中的男女，是会生出红眼病来的。” 第1095章 冥界荣耀 阿离这番话很让人惊讶，感慨之中竟还夹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得意，没听错的话，这家伙是在嘲讽师父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接下来还要寄希望于师父身上，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可怕的诅咒彻底解决掉！ 黄昏的时候，我依照枯文蝶上的指示，来到朱雀大街上等待。 一只肥的像球似的月神鸦，缓缓自天空降落，来到我面前，上面坐的赫然是赤渊和妈妈。 看到他们，我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妈妈走过来拥抱我，拉着我看了又看。 赤渊勉强笑了一下，之后便一直拉着脸。他心里有疙瘩，我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至于拖到今天才回幽都。 所以又拉着他们说了好一番想念的话，赤渊神情方才逐渐缓和。 不过待会儿看到阿离，眼神又开始阴沉了。 好在阿离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又不在这件事情上与他计较，依旧态度礼貌话语客气，这尴尬气氛方才稍稍缓和，否则作为一个夹心饼干，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父母、朋友全都到了，我心里非常高兴，不过又情不自禁想起虚空中看到的情景，那幅骇人之极的画面，就像针扎一样刺痛着我的神经。 浴风姬柔那个可恶的女人，总是一次次让我体会人性罪恶的下限！ 这也教会了我一件事，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形，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便是后患无穷！ 在阿离与赤渊交流的时候，妈妈走过来，小声同我道：“别理会那人的冷淡态度，只是舍不得你吃醋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摸了摸我的脸，眼中充满无限慈爱。 现在的她，全头到脚没有半点火气，完全看不出传闻中红莲朱砂的样子了。 我将虚空之事抛到脑后，同她道：“才不会介意呢，他要真转了性子，笑脸对着阿离，我还害怕有诈呢。” 妈妈叹气，道：“这倒也是，觉得我们实在太对不起你，这些年在你身边的时间真是太少了，小时候在你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我却陷入昏迷沉睡中，等你长大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因为体质，又无法同赤渊陪你久居冥界……这几年来，我曾经到过不少地方，途中看到过许多离开父母的孩子，每次见了他们都心如刀搅，想起你曾经吃过的那些苦……” “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些话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如今已经长大，那些经历对我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不仅教会了我生活和成长，还让我结识了许多朋友。这次他们全都来了，等到大婚当日，你就能看到它们，有很多可爱的家伙呢。” 妈妈点头，“你本性纯良，又擅与人交流亲近，所以名声也比我好得多，这一路上，我也听到不少关于你的传闻。此次来冥界，在苍桐山上，见到了一位故人……” 我惊喜道：“是阿月里婆婆么？当年我跟良辰、段策出发的时候，她还专门为我们制作了辟邪服呢！” 妈妈微笑说：“确实是她，这场婚礼，她原本也在受邀之列，，只是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便，经不起长途跋涉，但却托我带了一件东西过来，算是赠予你的贺礼了。” 我很好奇，“什么东西？” 妈妈将随身包袱打开，从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 淳朴古拙，但并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我小心翼翼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串泡桐花尾制作的风铃。 将其拎起来，便觉得有微风自脸上吹拂而过，同时伴随着飘渺的诵经之声，听得人心旷神怡感慨良多。 我反复察看这串风铃，简直爱不释手。 妈妈说：“这可不是串普通的风铃，而是由苍桐的山神庙中特有的妙音桐制作而成，因为年代古远久听佛法，所以便有了关于佛禅的记忆，将其悬置于房中，不仅可以修身养性，同时可以驱邪辟秽，是份很珍贵的礼物，你要好好收藏。” 我点头，将其收到房中放中。 回过来后，与妈妈一起并肩坐在廊下，并肩看远处的云霞。 捧着下巴，眯着眼睛，想着亲人与爱人皆在身边，朋友也携带的祝福从远处赶来，便觉得再也没有比更美好幸福的时刻了。 不过才坐了一会儿，师父便醒了，说是要去浴风姬柔生前呆过的地方察看。 我心中好奇，便让赤渊和妈妈留下来休息，自己也跟着前往。 因为虚空中的经历，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他们，免得两人跟着不愉快。 前往九狱重地，此事非同小可，所以阿离也在旁边陪同。 平常喧闹不安的九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这行人到来的缘故，此刻竟显得异常安静。顺着蜿蜒曲折的长梯直接到了最底层，温度骤然降到了最低点，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我曾经到过这里，所以知道关押浴风姬柔的房间。 守卫看到阿离过来，立刻将牢狱结界开启，放我们进去。 浴风姬柔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这里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任何改变。 到了牢狱之中，师傅先把所有物品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地面的铁链上。 这条铁链，是用特殊的锁魂链制成，一旦被其禁锢住身体，灵力便会瞬间消失。 当日我来此处时，浴风姬柔便被它束缚着手脚。 师父看了会儿，将它拿了起来，当手指接触到铁链的瞬间，上面竟然冒出了一股黑烟。 我很惊讶，下意识的想要过去围观，却被阿离扯到了身后。 师父道：“这怨气还真强，浴风家族曾经也是冥界荣耀，却不承想竟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说到这里，他便松开手，闭上眼睛，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 白光闪过，食指与无名指间便多了一道黄符。 他口中轻念咒语，将其抛在铁链之上，那条锁魂链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哐啷哐啷晃动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第1096章 湖灵幻海 师父见状，便停止了动作，回手反撤，复将符咒剥落下来。 符咒落在地上后便开始燃烧，瞬间化为灰烬。 我自阿离身后，悄悄探出头来，轻声询问道：“怎么样，师父？” 师父道：“这位浴风小姐的灵力，竟比我预想中要强的多……” 我连忙道：“她逃出九狱时，曾经吸收了不少关于九狱怨灵，所以能力要远胜于生前时期。” 师父道：“原来如此，她显然恨透了你们两人结合，所以不惜采用玉石俱焚的手段，也要将这桩姻缘破坏掉……如果贸然摧毁这条锁魂链，诅咒唯恐会再生变。” 我很是紧张，“那该怎么办？” 师父道：“我需要一个人过来配合。” 我自告奋勇道：“我！” 师父瞟了我一眼，却道：“你是不行的，我需要像冥王借一个人。” 阿离道：“师父需要谁，尽管直说。” “现任大祭师苏决。” “好！” 阿离没有任何犹豫，便立刻让幽差上去通报，而我则悻悻的退缩到一边。 苏决是大祭师，主管九狱怨灵及祭祀，这种事由他来做，确实比我来的强。 不过即便如此，师父方才拒绝的也太干脆了吧！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白夜见状，便让人送了些酒菜过来。 我刚好有些饿了，只是当着师父和阿离的面，却不好意思坐下来吃饭。 阿离知我甚深，感知到了我的疑虑后，便同白泽道：“师父旅途劳累，想必饿了，不如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幽差整日在九狱，看腻了腐肉烂尸，故平日饭菜尽量以清淡为主。 今天也不例外，全是些碧绿的青菜和颜色亮丽的胡萝卜，再搭配着雪白的米饭。虽然看起来简单朴素，但却非常诱人。 师父也不推辞，坐下来象征性的加了两筷。 我顿时像开了笼的猛虎，捧着碗开始扫荡…… 没办法，我也知道自己的吃相不太好，可是这些年养成的习惯，改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而且是错觉吗，这里的饭菜好香啊。 后来出了九狱，我还曾悄悄惦记着这顿美食同阿离感慨。 他则淡淡的笑了下，跟食物关系不大，平常看你吃东西，就没有不香的……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见气氛有些沉闷，我便主动问话，“师父这趟去不周山做什么？” 白泽道：“据说那里出现了新妖，我闲来无事，便过去看看，顺便拜访一位故人。” 我问：“那我之前写给您的信，内容看到了么？” 白泽微微点头，“你将手臂给我看。” 我立刻挽起袖子，将那只金蛟露出来。 白泽道：“它目前还处于蛰伏沉睡状态，如果你身体一直保持目前的形态，短期内应该不会醒过来，无需太过担心。” 我松了口气，“那便好，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师父。” 白泽道：“关于鲛人之事么？” 我点头，“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几年前，我与阿离前往瑶兰国，路上遇到了陆判，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故事。数年前，因为天灾，他曾经在意识恍惚中独身前往过飘渺之海，在那里得到了许多大海的馈赠，临行前鲛人将胎魂倾注在他身上，所以陆判回瑶兰后，妻子便有了身孕。只是怀胎数年，都不曾降生，我便利用师父传授的法子，帮助她顺利生产，孩子是个人身鲛尾的形态，被阿离取名为长留。这些年来，这孩子始终保持着孩子的心态，陆家也相安无事。几个月前，巫咸国公主携带灵山六巫，前往幽都救出月渐寒，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想顺便掳走这孩子。我到巫咸国时，也悄悄打探过原因，但却始终没有收获，只知道月渐寒现在还对这孩子意图不轨。师父见多识广，可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的？” 师父道：“这孩子的事，我曾经听幽都故作说起过，目前鬼子动向不明，所以只能结合你说的事，做个大概推测。飘渺之海创立之初，便是利用灵物引诱，再辅佐以封印之术，才让九狱失去的意识，成为一片空中大陆。你曾经到过那里，可曾看到那传说中的灵物？” 我立刻点头，“见过，那是一颗巨大的珠子，月渐寒的行宫便修建在上面！珠子会发光，所以整座行宫都不用照明之物。月渐寒也曾经跟我提起过，说它是龙珠，用来封印镇压九龙的。” 师父道：“没错，只是那并非龙珠，而是鲛珠。” “鲛珠？”我很惊讶，“师父的意思，莫非是指那颗珠子，原本是鲛人族所有？” 白泽道：“不错，那原本是鲛人族的圣物，名为湖灵幻海珠，被鲛人族中一支特殊血脉看管支配。鲛人族虽然灵力微弱，但是利用它，却成为了当时海上无与匹敌的霸主。也正因为它，在飘渺之海成立之后，没有了湖灵幻海珠的庇护，鲛人族才招来灭顶之灾。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说的那个小长留，想必就是能驱使支配灵力中的特殊鲛人后后代。” 我错愕道：“月渐寒想利用它做什么？” 师父淡淡道：“九龙封印倘若松动开启，飘渺之海不复存在，而苏醒的九龙亦被鲛珠所驱使支配，你说他想作什么？” 这简直太可怕了，我原本以为月渐寒是对鲛人族感兴趣，却没想到竟是打着这样的坏主意！ 九龙封印之事现在于妖界还是个秘密，倘若被唤醒后，这个消息便会昭告天下，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除此之外，月渐寒还想驱使九龙！ 一条龙，便能搅到四海不宁，倘若是九条，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阿离听到这里，立刻吩咐旁边的白夜，加派人手到陆判附近巡视，并且严令此事对外宣扬！ 师父在旁边看完，微微点头道：“这些年来，我游走四方，说到之处提及冥王，皆是一片夸赞褒扬，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师父过奖了，在下只是行份内之事罢了。”阿离神情淡淡的，未流露出任何喜悦。 第1098章 岳丈身份 听他语气如此郑重，我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师父有话尽管问，徒儿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白泽道：“冥王体内，是否有两个魂魄？”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 因为事情牵扯到阿离的身世，所以这些年来，我从不曾对外人提起。 不过今日师父既然问了，我岂有隐瞒的道理？他老人家也不是外人，于是我便将青岚之事同他说了。 白泽听完之后，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 我很紧张，“师父突然间问这个做什么？” 白泽道：“在虚空之中，冥王虽然因为诅咒做出了匪夷所思之事，但另一方面的也因为内心杀戮作祟，据我所知，他并不是一个性情残暴的人，按理来说，就算是中了诅咒，也不会如此凶残狠毒，所以才为此感到疑惑。你方才一说，我才明白其中的原由。” 我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关于这件事，我也一直有疑虑，早在数月前，阿离陷入昏迷之时，青岚之魂就开始蠢蠢欲动。尽管阿离事后解释说两个魂魄已经合二为一，但我却始终无法安心。” 白泽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一个身体里面居住着两个魂魄，一强一弱必有压制臣服，此事不处理，迟早是个隐患。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冥王是个敏锐果敢的人，察觉到自身被威胁后，应该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师父问完这件事后，便行行离开九狱。 不久之后，阿离也在苏决陪同之下来走了出来。 苏决这会儿精力已经恢复了，只是神情看起来仍夹带着忐忑。 上次酒楼一别，苏决将阿离误当成了左思好一番嘲讽，末了还说阿离在感情上心胸狭窄毫无度量，自那以后便总是以身体不适的原由呆在家中。 这次倘若不是因为诅咒之事，他怕还是不肯出门。 阿离道：“这些天来，你一直在告假，不知道这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苏决连忙道：“已经恢复好了，明日就回朝。” 阿离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便好，省得我再找人顶你的空缺。” 苏决听得冷汗涔涔，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阿离带着我回冥宫，原本已经消除了诅咒，按理说应该心情愉快才对，但是这会儿大家却各怀心事，一路走来无话。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我能大致猜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虚空之中的见闻，以及我后来的反应，想必让他感到不愉快了。 我承认自己最初看到那一幕时，确实有些动摇，但却觉得是人之常情。 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目睹亲友全都逝去，我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更别提怀疑其他了。 行至无人处，他突然握紧了我的手，“小鱼儿……” 我惊讶的看着他，“嗯？” 原本以为他会质问什么，但却没有，他只是微微冲我笑了下。 我的心瞬间柔软起来，反而感到不好意思，结结巴巴道：“对不起啊，虚空之中，我当时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所以才……” 他说：“关键的时候能够分辨出真相，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对他耸了耸鼻子，“现在，这世界上应该没有谁比我更熟悉你了吧？” “嗯。”他轻轻应一声，将我揽在怀中。 自此异样的气氛总算是彻底消散了，正当两人深情凝视对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几声清晰有力的咳嗽声！ 我震惊回头，发现赤渊竟然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的看着我们。 我愣了下，连忙从阿离怀中挣脱出来，两人保持适当距离，有些尴尬的同他招呼道：“爸爸，您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吗？” “不，”赤渊冷声道：“我有些事，想要同他商议。” 在阿离面前，他真是将岳丈的身份真是发挥到了极致，遇事指手画脚毫不客气。 庆幸的是阿离并不介意，即便他说难听话，也是笑笑作罢，权当没听见。 虽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但是我猜测他心里应该很委屈吧？所以看阿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 阿离同我道：“我同叔父聊几句，你先回去吧。” 这画面我留下来也是徒增尴尬，于是便硬头皮离开。 在妈妈那里呆了很久，赤渊方才回来，脸色比起初见时，似乎缓和了不少。 我见状便试探道：“爸爸，你同阿离都说了什么啊？” 赤渊道：“能说什么，还不是关于你们大婚的事，我们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到了你出嫁那天，总不能一家子都住在他这宫里头吧，成什么样子！” 我问：“不住这里，那我们住哪儿？” 赤渊道：“那小子已经把云上居收拾出来了，以后我和你妈回幽都看你，也算是有个落脚处。” 我有些惊讶，“云上居？那可是幽都城中最好的府邸了，清净雅致，比伏波宫还要好！” 赤渊冷哼道：“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 妈妈在旁边道：“在现世也就罢了，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你怎么还张口那小子闭口那小子？” 赤渊不服气，弱弱辩驳道：“我好歹也是个长辈，喊他那小子怎么了？他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把闺女嫁给他呢！” 妈妈斜了他一眼，赤渊方才不语了。 次日清晨一大早，便有侍者赶马车过来，带我们前往云上居。 我很好奇，“要带什么东西吗？” 侍者笑道：“除了人，什么都不必带，所有东西大人都提前布置好了，包你们满意！” 这侍者名字类同一味中药，名为南烛，看上去年纪不大，生得一双笑眼，肤色白净一幅好脾气的模样，但说起话来伶牙俐齿条理分明，载着我们便将马车赶出了冥宫。 前往云上居的路上，马车需要经过一座石桥，这座桥是数千年的古桥，虽然桥面狭窄但是风景极好，所以时常修修补补，沿用至今。 马车刚跳上石桥，对面竟也来了一辆马车，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双方互不相让，很快便在桥中间碰了面。 第1099章 又臭又硬 这桥面狭窄，根本过不了两匹马车。 南烛停住马车，回头同我道：“几位稍等，我去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历，看到宫中御马牌子，竟然还不肯让路！” 我原本觉得就是一件小事，谁先谁后都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听他这么一说，便顿时来了兴趣。 刻意将身体前倾，透过珠帘朝外面看，发现那辆马车，比起我们这辆还要豪华的多。 马夫昂首坐在前面，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如此，看到南烛下马，眉梢竟然还多了些许不屑，“你是哪处的差宫，连这辆马车都不认得？” 南烛看了看，恍然道：“原来是清池长老啊，敢问他老人家可在马车上？” 马夫道：“长老身体不适，正在车上休息，你既然知道了，还不赶紧让开？” 南烛道：“真不巧，换作平常小人早就让了，但是今日，却是不能让了。” “为何？冥王大人特许此车可直乘入宫，进入城卫不必检查，凡遇到的车辆皆需避让，你为何不肯让？”说到这里，马夫微微皱眉，嘲讽道：“莫非上头坐的是冥王大人不成？” 南烛也不气恼，笑呵呵道：“虽不是冥王大人，但也差不多了。” 对方听到这话，登时脸色大变，想必已经猜到了坐的是什么人。 只是看眼下架势，这马夫想必嚣张惯了，所以就算是现在，也不甘心就此原路退回。 马夫不让，南烛亦不肯让，双方僵持在那里，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有好事者在桥边围拢过来，且不住的冲这边指指点点。 赤渊虽然闭眼假寐，但是这会儿情况想必也听得分明。 就在我准备唤南烛回来时，他却轻声道：“你最好别出声。” 我好奇道：“为什么？再这样堵下去，谁都过不了河。” 赤渊道：“这沈清池老头子太嚣张了，以往为难你也就算了，到如今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即便他年纪长、身份高，那又如何？你与符离两日后便要大婚，你是君他是臣，两人遇上，规矩上绝无相让的道理。规矩方面，那内侍应该比你清楚，所以才有底气在那里耗着。这种人，你若让他一次，他还要得寸进尺要二次三次，到时候怕更加目中无人！我倒要看看，今日之事以何种结果收场！” 我虽然觉得没必要赌这口气，但是想想赤渊的话也有些道理。 这老头给我难堪也不是一两次了，我与阿离还没成亲呢便盼着我们和离…… 今日他若是出来说句客气话，我和赤渊身为晚辈，无论如何都是要避让的。 南烛与那马夫对话声音不小，我们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却依旧躲在马车上装死，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谁不知晓？ 所以这路，还真让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者，桥两边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先来的好事者，主动同旁边的人讲起了经过。小商贩甚至沿途兜销起了花生糖果，这古桥周边，顿时变得无比热闹。 按理来说，年轻人的耐心相对来说要差些，但南烛却不同，他依旧笑呵呵的揣着袖子，看着那马夫，这么久了竟然眼皮也不眨一下！ 反倒那上了年纪的马夫，有些沉不住气了，环顾四周后，假意咳嗽两声，“我先看看长老醒了没有。”说罢掀开帘子，猫腰闪身钻了进去。 自从吸收了东荒灵力后，我耳力便远胜于常人，再加上在巫咸国增近了修行了之后，听觉便越发敏锐了。所以虽然这会儿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但却字字清晰入耳。 马夫道：“长老，您看这情况怎么办……” 沉默了片刻后，清池长老方才发出伸懒腰的声音，幽幽道：“罢了，你且退后，让他们先行吧，我如今年纪一大把，着实没必要在这方面抢风头。不过早知如此，老夫早年也该收养个女儿，授她狐媚之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上来唤声岳父，无限风光显贵岂不羡煞旁人！” 他说这话是存了心的想要张扬，所以附近的人基本上都能够听得到。 这老头子，平日轻视我也就罢了，今天居然连赤渊也一起损上了！ 赤渊素来脾气暴躁，哪里忍得了这种话！妈妈也皱起了眉毛，同时拿起了放在旁边的桃花伞…… 今天这情况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心想出去回他几句，却又担心赤渊和妈妈两人待会儿发作起来，我凭一人之力劝不住。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马上就要大婚了，再闹出什么乱子，岂不是让路人看笑话？所以下意识拦住了赤渊。 就在这时，忽听人群中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道：“真有意思，真想当岳父的话，何必收养女儿呢，你还可以自己生啊。到时候，我可不介意去做个上门女婿！” “自己生？年纪太大怕是不行了吧？” “巧了，我这里刚好有种神药，就是撒在槽骨头上，精力旺盛照样能顶起棺材盖！” …… 这几个声音，全都无比熟悉，我隔着珠帘，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 发现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赫然站着一群另类。 一只圆滚滚的山膏、肩头上蹲着猫咪首阳神，在它旁边则是一只长满鳞片的猴子，一具袖珍棺材，毛葺葺的黑梦魇，中间被围着两个笑吟吟的美女，阿紫与木曾，旁边站着个英气勃发的小少年巴川。 虽说幽都不排斥妖怪，但是突然出现这么大一群，百姓还是很畏惧的，所以纷纷避让，为其开道。 想必是呆在百花里闷了，所以集体出来转转，也是巧，竟遇到了今日这一幕。 我的这些妖怪朋友，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尤其是山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清池长老见状，亦不再伪装从容淡定，而是愤愤不平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鞋不踩臭屎，咱们走！” 山膏伸出蹄子道：“嘿，居然还骂人！我这暴脾气……不是吹牛，骂人老子三百年来就没怕过谁！老头不要走，把话说清楚，谁是臭屎？我看你才臭咧，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第1100章 烟雨落霞 它不开口还好，一说话，仿佛是给那马车鼓了劲儿似的，嗖的一声后退，迅速掉头，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虽然没看到清池长老，但却几乎能够想象出他此刻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身为三朝元老，既然是拉不下身份与山膏这种小妖怪骂街的，但是要他吞了这口气，怕也是难于登天！ 不过不管怎么说，问题总算是暂时解决了！ 我同赤渊道：“方才外面说话的，都是我的朋友，可以邀请它们一起回云上居坐客么？” 赤渊很爽快道：“当然！” 我立刻跳出马车，挥手同那些朋友招呼，“你们要去我的新家做客么？” 众妖异口同声道：“要！” 我犹豫了下，“那就……上车吧！” 话音才落，它们都已经为自己瞅好了位置，车顶上、窗户上、车轱辘上、马背上……浩浩荡荡的一车，看起来好不热闹！ 我开心的回到马车内，发现里面这会儿也全都挤满了。 赤渊伸出手臂，面色铁青的将妈妈护在角落。 见我回来，山膏它们纷纷招呼，“来，小鱼儿，坐这里，还有空座！” 我尴尬的冲赤渊笑笑，不好意思，我的这些妖怪朋友实在太单纯了，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客气！ 南烛像打了胜仗一样，欢天喜地的跑回来，驾着马车飞奔一样的前往云上居。 到了云香居后，发现那里果真都被收拾好了，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赤渊带着妈妈去休息，而我则负责同那些朋友们狂欢。 虽然大家伙吵的比较厉害，但都还算守规矩，并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山膏开心道：“小鱼儿家可真大啊，是冥王大人赏的么？” 我点头，“以前我们住在伏波宫，后来给了左思，现在也算是有个住处了。大家以后到幽都来，都可以在这里歇脚哦。” 看到大家伙儿开心雀跃的模样，我想这回好像又替自己挖了一个坑呢。 不过算了，朋友嘛，看在大家今日桥边为我仗义执言的份儿上，云上居做个临时驿馆也没什么要紧的！ 反正以后赤渊和妈妈还是要长期呆在现世的，到时候这里还不是我说了算？！ 狂欢宴结束后，天色已经黑透了。 妈妈跟我一起送别了那些朋友转回来，赤渊长长叹了口气，“女儿啊，不是我说，你交朋友也太不挑了吧？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我笑嘻嘻道：“虽然有些家伙的思维很奇怪，但是心眼儿都不坏。” 赤渊摇头，指指门口冥棺兽送的小棺材，同侍者道：“赶紧把这晦气的东西拿走，劈了当材烧！” 相较于他的隐忍感慨，妈妈则显得很高兴。 她笑眯眯道：“我们小鱼儿朋友可真不少。” 我很得意，“是吧？还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没来呢，要是它们也到了，整个幽都怕都要热闹了！” 洗涑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侍者却突然禀报，说织女带着喜服过来了。 我连忙将她请进来，只见织女捧着一个红色锦盒，到屋子里后，小心翼翼将其展开，将喜服取出来给我试穿。 这衣服我很喜欢，之前也试穿过几次，却不知为何，织女脸上看上去依旧不满意，还不停的摇头。 我同她道：“你要求别太苛刻了，我觉得已经很漂亮了。至于细节方面，也就穿一天而已，平常人谁会注意到这些？” 织女却道：“可这并不是普通人的婚礼呀！小主人与冥王的婚礼，到时三界宾客云集于此，您的身上一针一线皆是焦点，倘若被人看到任何瑕疵，那我就罪果大了！” 我说：“哪有瑕疵？” 织女退后两步，反复审视，末了自语道：“其实我也看不出来，但是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小主人拜托先不要脱下来，让我多检查一会儿，好不好？” “好好，”我打了个哈欠，在床边坐下来，觉得无聊，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打开，无意间翻出了陆夫人送的那件烟雨落霞装，便将其小心翼翼的展开，正准备挂起来时，却瞥见织女眼睛亮了。 “小主人，您怎么还藏着这样的宝贝？能不能将它套在喜服外面？” 我惊讶，“套在外面？” 织女点头，眼巴巴的看着我，“可不可以？” 这些天，她为了这身喜服跑前跑后的，也是忙坏了，我虽然有些困，但是跟其它人的付出相比，却是轻松多了。既然开口了，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呢？ 于是便站起身来，将那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套在了喜服外面，上身的刹那，整个房间似乎都亮了起来！ 这纱衣说起来也奇怪，原本是有颜色的，但是穿在喜服外面，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完全看不出任何存在的痕迹。 凑近了细看，方才留意到朱红色的喜服外层，竟拢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行走起来，衣袂飘飘两袖生风，看起来飘逸又灵动，同时还有着说不出的华贵质感！ 织女惊喜的掩嘴，“就是这个！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意外道：“你确定么？” 织女飞快点头，“小主人这件衣服哪里来的，能不能告诉我？” 我轻轻抚摸过袖身，道：“这件纱衣名为烟雨落霞装，并非出自名家之手，而是城中陆判夫人亲手制成的，不久前送给了我。拿回来后，我一直舍不得穿，今天还是头次上身呢。” 织女凑近了看，眼中闪烁着灼灼的亮光，感慨万分道：“烟雨落霞装，这位夫人，一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也只有心细如毫发温柔如水的女人，方才制的出这样的衣服……这件纱衣，无论内里搭配什么穿着，都能随心所欲的变换色彩与质感，别说是我，就是师父也没有这样的好手艺！改日若有机会，小主人能不能将我介绍给她认识？” 我一口应下，“没问题，陆夫人是个很善良温和的女人，如果知道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想必会很高兴的。” 织女留下喜服，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我倒头便睡，次日清晨，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 还有一天就大婚了，这些人还在忙活什么呢？我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伸着懒腰推开窗户，却被院子里的画面给惊呆了！ 第1101章 男婚女嫁 这云上居里的人手脚可真够快的，昨天来的时候只是个清雅别致的寻常府邸而已，就算休息了一晚的功夫，院子里居然全都布置好了，处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不说，就连树上、柱子上都裹上了耀眼红绵缎。触目所及之处，竟是一片富丽堂皇，这座大宅院如今到处都洋溢着喜气！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往外走，到了前院后，发现那里聚集了许多人。 除了府上的侍从、赤渊和妈妈以外，六位长老竟全都到齐了，左思也夹带在人群之中，最前面站着一位喜官，旁边立着一位端托盘的侍者，看起来个个都很严肃。 在他们身后，则是拖出了一长串的马车，个个满满当当的载满了包金的红色箱子。 清池长老不知道在和赤渊交涉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左思站在那里，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忽左忽右的游离不停。 瞥到我之后，他便悄然退出人群，冲我招了招手。 我立刻领会，侧身潜入假山之后。 左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着我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小声道：“这是做什么呢？” 左思道：“还能做什么？明日就要大婚了，今天特意奉命过来下聘的。” 我惊讶道：“这么大阵仗吗？居然连几位长老全都过来了……” 左思道：“依照礼制，原本是不需要这么大阵仗，但你情况特殊，冥王大人特意吩咐的，所以就显得格外郑重。” “哦，”我好奇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左思道：“我们这回来，除了下聘以外，依照规矩，还要清点嫁妆……” 我茫然，“什么嫁妆？” 左思抚额，“我就知道要糟糕，这是冥界的规矩，男婚女嫁，聘礼嫁妆缺一不可，嫁妆越丰富，也就意味着新娘的身份越显贵，相应的，所享受的待遇也就越高。最近状况频出，大家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忙碌，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我应该提前告知大人准备的。这会儿已经到了节骨眼儿上，也没别的办法了。你赶快出去，找个理由把赤渊大人叫出来，请他临时准备几样充充门面，免得待会儿几位长老借题发挥。” 我说：“不要嫁妆不行么？阿离说冥宫什么都有，我人过去就行了。” 左思道：“大人的客气话你也当真？他除了你之外，自然不想要别的，但是几位长老可不这么干，他们个个都是老古板，本来就对这件婚事抱有微词，倘若在这件事上作文章，岂不是又要给你难堪？” 我说：“可是我们家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这么仓促，上哪儿去准备相应的嫁妆？我看阿离那些聘礼，可是载满了足足几十量马车的，反正也没办法匹配上，还是算了吧！” 左思气的倒吸凉气，“你还真是不拘小节，我身为姻缘使，这些年来看多了，因为聘礼嫁妆闹出的纠纷，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你父亲是幽都贵族，与老冥王是结拜兄弟，又是时间缝隙的主人，怎么可能会没有钱？随便从指缝里漏漏，怕都能让幽都百姓吃上三年！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哭穷了，赶快去办吧！” 我想告诉他赤渊早跟赤家脱离了关系，当年离开幽都的时候，除了与母亲定情的那侏桃树，他可什么都没带。虽说曾经是时间缝隙的主人，可是现在已经被丘公子接管了啊，只剩一个空壳的桃花水榭，山庄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哪有什么钱哦。 不过看他样子，这些话怕是同左思说了，那家伙也未必会思。 不论如何，人家都好心提醒了，我也该跟赤渊说一声，免得真留下什么把柄。 想到这儿，我便同左思道谢一声，悄悄出了假山，然后让侍者唤赤渊到别院。 不多时，赤渊便在侍者带领下走了过来。 看到我有些意外道：“小鱼儿，有什么事么？” 我让侍者退下，悄悄同他道：“爸爸，我问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生气……” 赤渊不明所以，道：“你只管问，我不生气。” 我不好意思道：“你有给我准备嫁妆么？” 赤渊愣了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他样子，八成是没有准备。 我原本就不在乎繁文缛节和虚礼，所以也不感到失望，就是有些慌张，便将左思的提醒同他说了一遍，要他提前想好说词，免得待会儿被几位长老刁难。 赤渊听完后，伸手摸摸我的头，“你就安心的准备嫁人好了，别的事不用跟着瞎操心。” 我只好点头，“哦。” 赤渊同我笑笑，便兀自走了出去。 我不放心就此离去，于是躲在暗处，透过花墙悄悄的往前面打量。 侍者已经开始一箱箱的往下卸东西了，每接过一口箱子，都会将其打开给赤渊过目，礼官也会将相应的物品清单报上。 “翡翠各式佩四件、碧玡瑶各式佩四件、赤金累丝镶嵌珠石带环带束四件、赤金点翠各式颤须六对……石青江绸单褂成件、湖色春罗衫成件、绛色实地纱袍成件、宝蓝芝麻地纱袍成件……” 听着那一连串的聘礼，我只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心想就算是把我卖了，怕也凑不出相应的嫁妆，阿离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啊，没法比！所以待会儿就算那几个老头子说什么风凉话，听听也就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敢阻止这场婚礼！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了。 赤渊是贵族出身，向来视金钱如粪土，今天看到这幅架式，脸上也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待喜官将那些长长、长长的清单一口气全部念完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我已经由开始的错愕震惊，变成了昏昏欲睡。 赤渊微微颔首，示意府上侍从将聘礼全都抬到库房中保管。 礼官合上本子，笑眯眯的询问赤渊，“赤渊大人对此可有疑问？” 赤渊道：“没有。” 对方很客气道：“既然如此，那小人便回宫复命啦。” 第1102章 好奇之心 赤渊还未开口，喜官后面的长老却是不乐意了，这次孔文长老走了出来，“依照礼制，喜官在下聘之后，还得验收嫁妆才是，怎么少了一个环节呢？” 喜官转过身同他拜了一下，躬身道：“长老你所不知，小人来之前，大人便已经叮嘱过了，说他与姑娘情况特殊，所以不必索要嫁妆。” 他这话一落，其余几位长老眉毛全都皱了起来。 孔文长老道：“这怕不合适吧？” 喜官陪笑道：“大人已经开口了，小人哪里敢违背？” 清池长老随即也站了出来，义正词严道：“大人日理万机，哪有心情操这份杂心？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却是不能不管，古往今来，男婚女嫁，哪有不准聘礼嫁妆的？再者说了，赤渊大人的姑娘，也并非寻常百姓，岂能以儿戏待之？传出去岂不是让幽都百姓笑话？让三界众人非议？” 说到这里，他冷笑着看向赤渊，“赤渊大人，您说是吧？” 这老家伙，八成是在记恨昨日石桥上的退避之耻，所以这会才要出来落井下石。 我心中着急，怕赤渊脾气暴躁被他当场激怒，正考虑要不要出去时，却听赤渊语气平和道：“清池长老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我赤渊我的女儿，岂能没有嫁妆？来人哪，把东西都都拿出来！” 我很惊讶，目不转睛的盯着正屋，只见里面有十几名青衣侍者鱼贯而出，拿红扁担抬出来数口枣红色的包金大箱子。 喜官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清池长老道：“既然赤渊大人备下了，那就请喜官大人当场记录并顺道带回去罢！” 喜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取出空白册子和准备好的笔墨。 另有负责验收清点的专人走上前，将箱子逐一打开。 第一口箱子开启后，朝阳映照在上面，投射出万道金光，在场的人无不以袖遮掩。 我掂起脚尖，屏住呼吸往人群中窥探，发现赫然是一箱精心打造的金叶子，全都叠的整整齐齐。 金子没什么稀奇的，三界之中货币并不通用，金子却是走到哪里都能花出去。 寻常人家使用的都是金锭，但是赤渊却专门请人铸造了金叶子，不仅纯度高色泽好，而且方便携带，我每次出门，都习惯性往袋子里装几片。 他这次也是豁出去了，竟然让人打了这么多！ 要知道，打造这些东西，不仅花费大，而且格外耗费时间，上面的每条纹理都要经过细心雕琢，花在这金叶子上的钱，怕都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 验收人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金叶子六百两！” 喜官立刻执笔记录，还连连点头道：“赤渊大人真是有心了。” 验收人摆手，侍者便将箱子抬上马车，他又随即开启第二口箱子。 第二口箱子里装的是珍珠，颗颗都有鸡蛋大小，一共分为五层，最上乘的是白珍珠，接下来是银珍珠、粉珍珠、红珍珠和黑珍珠，不仅品相好，就连个头形状都别无二致！ 第三口箱子里是装的各式各样的配饰，分别用软玉、羊脂玉、岫玉、翡翠、密玉、玉髓制成整整六套配饰，除了质地差别以外，其余皆一模一样！ 第四口箱子比较大，摆放的是布匹，蟒缎、妆缎、金花缎、蝉翼纱、软烟罗、石榴绫……每一样都取六尺，五颜六色的排列整齐煞是好看！ 这些东西看起来数量不多，但是品相都好的惊人，一看便是用了心准备的。 后面几口箱子放的古董画瓶和字画，验收官和负责记录的喜官又是好一通忙活。 我在围墙之后看的暖心又感动，原本以为赤渊和妈妈近来是到现世游山玩水去了，却没想到竟是为我了准备了这些东西！ 他本身就是放荡不羁的性格，对礼节之类的不是很重视，自然也知道阿离那边什么都不缺，备这些东西除了面子上有光之外基本上用不着，但还是一声不响的去做了…… 正当我看的出神时，忽听左思在墙那边幽幽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厚道的丫头，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人！你爹这架式，别说是嫁一个姑娘，就是嫁十个都够用了，怕是放眼三界都找不出第二家，你刚才居然还跟我说家里没钱……” 我汗颜，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赤渊的家底多少我也不十分清楚，原本以为他处在濒临破产的边缘，却不曾想……竟然这么壕！ 清池长老和孔文长老都拉着脸，其余的几位长老虽然陪着笑，但是看起来都很勉强。 其中一个，甚至还向侍者要了一把椅子坐下，怕是谁都没想到，自己人竟为自己挖了个坑吧！ 正心中暗爽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挂銮铃的声响，抬头一看，竟是天空飞来八匹如洁白如雪的天马，后面拖着一辆颇为精致的马车。 这八匹个个膘肥体壮，头上生着独角，背上长着双翅，脚上踩着朵朵祥云，速度很快，眨眼之间便来到院子上方。 马车停下后，一头戴尖帽的黄衣人跳了下来，他身体不高，不足半尺，身体前后各写一个‘邮’字。 这是一种名为庆忌的妖怪，妖界通用的信差，驾驭八匹天马，可日行万里，专门负责妖界物品信件传送。 让人惊讶的是，久别多年，它居然还认得出我。 来到我跟前后，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姑娘，别来无恙？小妖奉命前来运送贺礼，方便的话，咱们现在接收清点一下？” “贺礼？”我很惊讶，“是谁送的？” 庆忌道：“这个不着急知道，等下我会一一告知姑娘的，在下带来的东西有些多，咱们院子里的空间好像不太够，方便的话，麻烦诸位给腾一下地方？” 喜官和几位长老原本已经完结了手头的事，正准备告辞，见此情形便让马车提前出去，一群人则依旧站在原地，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的马车。 看来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就算上了年纪也不例外！ 第1103章 特殊礼物 见地方都空了出来，庆忌方才来到为首的天马头上，轻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数口箱子便逐一飞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子里。 庆忌解释道：“小妖奉初七首领之命，前来给姑娘运送贺礼！九重天特产十箱，还请姑娘验收！” “哇，是初七送的啊。” 庆忌道：“没错，姑娘可要开封确认？” 我连忙摆手，“不用了，您送东西我放心！” 虽然很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不满足其他人的偷窥欲了！ 我要把它们搬回房间里，自己悄悄的拆，才不要那些长老们跟着分享这种快乐！ 想到这儿，我便同侍者道：“麻烦把这些东西，全都抬到我房间去！” 侍者领命，抬着礼物进了别院。 庆忌笑眯眯的又做了个手势，“小妖庆忌，奉龙大囚牛之命，前来给姑娘呈送贺礼！” 刷刷刷，又是十箱子！ 我吞了下口水，“这些，都是囚牛大哥送的么？” 庆忌道：“第一个箱子，其余八口箱子，是龙八子所送，最后一口小箱子，乃是龙大之子君野送的。” 唉呀，居然连君野都有份，这下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我结结巴巴的问：“还、还有么？” 庆忌道：“有的，所以这些箱子，还得劳烦姑娘先搬走。” 见侍者转了回来，我便道：“麻烦几位辛苦下，将这些箱子，也搬到我的房间里去。” 为首的侍者显得有些为难，“回姑娘，这么多箱子，房间里怕是摆不下。” 我说：“那就先放在院子里吧，待会儿我再想办法。” 于是侍者便抬着箱子走了，庆忌便继续道：“小妖奉青丘狐王之命，给姑娘呈送第三份贺礼！” 段策？我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 他因为在九重天与苏决动手，被罚三年不能出青丘，所以这次婚礼也是不能出席的。 但即便如此，也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依旧送来了礼物。 真是的，是谁说的，以后连朋友都不能做的…… 想到这儿，我不知为何，眼睛居然酸涩起来。 稳定了一下情绪后，方才抬起头来，发现方才那些贺礼都是箱子，到了段策这里，竟是干脆直接用了一辆马车。 庆忌那八匹天马虽然威风，但是看起来却不太大。所以庆忌从马车里面又拖出来一辆更大的马车时，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就连那些长老都开始低声窃窃私语。 我看着那些礼物，不由道：“这些礼物真的不是送错地方了吗？” 庆忌笑道：“姑娘放心，这些礼物指名道姓都是给你一个人的。至于冥王大人那份，请不必担心，小妖也全都提前送过去了。” 我松了口气，让侍者把马车也赶到我的院子里，心想这回应该没了吧？ 然而庆忌却道：“别急，还有呢。” “还有？” “接下来这份礼物，是时间缝隙中的小妖怪集体拼凑起来的，其中还有一位姓丘的大人，专门列了一份清单，姑娘请验收！” 啪！一个巨型蛇皮口袋放到了地上。 这包装，真是简单粗暴，果真是那些小妖怪的风格！ 几个侍者一起上前，将蛇皮袋抓起来抬去别院，经过这一番折腾，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庆忌钻进马车里，好似自语般道：“接下来这份礼物很特殊呢，小妖得费点功夫，哎……嘿！” 等它走出来时，竟是抱了一颗巨形的蛋出来！ 那颗蛋足有一米来长，蓝绿色椭圆形的，看起来非常诡异！ 我嘴角抽搐，“这是什么东西？” 庆忌道：“此蛋来自北海，是鬼车鸟和九头鸟所产，听闻姑娘大喜大即，于是便让小妖快马送了过来。” 我好像出现了幻觉一样，忍不住确认道：“你说是谁、谁产的？” 那两个家伙，近亲乱搞也就罢了，两个雄性，居然也能生出蛋来吗？！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们为什么要把这个蛋送给我？！ 莫非是看我是个吃货，所以才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吗？ 我虽然喜欢好美食，但也是有底线的好吗？想想鬼车鸟和九头鸟那俩货的长相，再看看这个怪蛋的颜色，我便没来由的一阵恶寒！ 庆忌将蛋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摸了摸头道：“抱歉，其实小妖也没记清楚，这蛋到底是谁下的，不过应该是它们二人之一，鬼车鸟说离人岛附近物资贫瘠，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大婚，又不能不表示，所以便把两人最珍贵的东西托小妖送过来了。” 豆大的汗珠，瞬间自额头滚了下来！ 我伸出手，坚决果断道：“这个我不能收！麻烦您给带回去，顺便告诉它们两位，说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在下非常感谢！至于别的，朋友之间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庆忌狐疑道：“姑娘当真不接收吗？说起来，这个蛋里好像有声音发出来呢，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孵化了……” “拜托！赶快把它带回去！这礼物实在太大了，我倘若接收了，怕以后要日日自责，此生再也难走出心理阴影了！” 庆忌摸摸帽子，“那好吧！” 于是又费劲的将那个蛋塞回了车中，我捂着心口，感觉那股剧烈的跳动，自此方才慢慢缓和下来些。 庆忌从车子里钻出来，把帽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封信交给我，“在下途经缥缈之海时，受了一位故友之托，需将此信亲手交给姑娘。” 我很好奇，看了看信封，发现上面并无文字，便道：“谁写的？” 庆忌道：“骷髅刀客藏锋。” 原来是他？我们两人平常并无交情，怎么在这个时候给我写信呢？ 我迟疑了下，将信收到了袖子里。 庆忌笑了笑，拱手道：“所有物品都已交付完毕，在下告辞了。愿姑娘与冥王大人白头偕老、伉俪情深！” 我顿时如释重负，同他再三道谢。 庆忌跳上马车，八匹天马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瞬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1104章 美人上妆 等庆忌离开之后，院子里便恢复了平静。 我环顾四周，几位长老方才如大梦初醒，纷纷告辞离去。 左思走之前，意味深长的扫了我眼。不知为何，我竟从中读出了一丝警告与提醒。 有些话虽未言明，但我却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不止一个人在我面前说过，身为一个幽人，要与妖界保持距离之类的话。 但我自信结交的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并没有任何错处。 走得直，行得正，怕什么？！至于妖界与冥界的利益立场之类的，目前还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 等所有宾客都离开后，我回头看向赤渊和妈妈。 还没开口，妈妈已经猜出了我想说什么，微笑道：“你自小没有陪在我们身边，又吃了许多苦，作为父母我们已经亏欠了你很多，如果女儿大婚，连些相样的嫁妆都没有，那我们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呢？” 我胸口一热，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后只是分别拥抱了他们两人，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到偏院后，我看见那些满当当的箱子，于是便满腹好奇逐一打开。 果然还是初七最懂我，几口箱子里放的全是九重天的特产，还有上好的干货食材，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食材收集不易，有些珍贵稀有的，花再多也买不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譬如一个会喷彩虹的大海螺，一坨就泡到水里就会得超级大的珊瑚礁盆景，还有一棵摇钱树，晃一晃就能哗啦啦掉下许多水晶币…… 这些东西一一翻出来玩伯话，怕半年不出门，我都不会觉得无聊！ 龙九子送的礼物也是各不相同：龙大囚牛送了一把上好的古琴，龙二睚眦送了一把宝剑，龙三嘲凤送了一个凤形夜光玉环，龙四蒲牢送了一艘海贝制成的帆船，龙五狻猊送了一箱花炮，龙六霸下送了几块石刻经书，龙七狴犴送了一个辟邪龙虎符，龙八负屃送了一箱自己这些年的见闻记录手抄本，龙九螭吻送了一把漂亮的遮阳伞，麒麟送了一尊铜雕，而我名我上的小徒弟君野，则送了一团自己身上脱落的毛制成的绒球…… 礼物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呢！ 这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当我走到段策的马车前时，在那里站了很久。 犹豫了很久，方才将马车打开，发现里面是打包整齐的虎皮、玄狐皮、紫貂皮与各色上等丝绸、彩缎、绢纱、绒呢……显然也是用了心筹备的。 正在感慨时，侍从走了进来，禀报说银霜婆婆在殿外求见。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快请！” 银霜婆婆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老身奉冥王大人之命，到此处来给姑娘梳头打扮。” 在她身后，站着两个侍女，每人手中拎着一个篮子，拿红布盖着，不知道装的什么。 冥界的嫁娶规矩，新娘子要由长辈来梳头，寓意婚姻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银霜婆婆虽与清池长老分居，但两人却终归未曾和离，感情也仍在，再加上她身份地位特殊，请她梳头也算是种莫大的荣耀了。 阿离心思细腻作这个决定时，并曾与我商议，然而我却懂得他是何意。 上次也是银霜婆婆帮我梳头，结果大婚不成，怕是担心会给我留下阴影疙瘩，所以这次才不肯换人，依旧请她老人家过来。 自从上次在郊外叙旧之后，银霜婆婆对我态度便改善了许多。 这次过来，脸上带着微笑不说，语气了非常温和。 她是赤渊的亲姨母，按辈份来说，我应该称其为姨奶奶，所以这会儿两人说起话来，比起先前也亲切许多。 彼此问候过几句，银霜婆婆便让侍女将篮子放下，抬木桶进来，加入热水香汤，又撒上各种花瓣沐浴焚香。开始我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被轻轻按摩揉捏后，竟然开始舒服的昏昏欲睡。心里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有钱人都一味追求奢华的生活了。 清洗过后，换了素白的里衣，银霜婆婆便将让侍女将篮子打开。 我才看到里头装的都是全新梳妆用品，瓶瓶罐罐里头装的都是各色脂粉、香粉、黛粉，除此之外，还有极为精巧的花钿和额黄。 我平日里很少化妆，所以不怎么接触这些东西。见了这篮子，方才意识到，想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竟然要下这么多功夫！ 不过还好是别人代画，要是自己动手，非被折腾疯不可！ 银霜婆婆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上动作却非常灵巧，无论是涂指抹粉还是染额画眉，全都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待最后一步涂上唇脂后，我看着镜子里呈现出来的脸，自己也愣怔了好一会儿。 记得两三年前，花姐曾经说过我不适合化妆，因为天生五官清丽，化了妆后会显得太过成熟，如今再看，不知道是不是因梳妆人的缘故，竟觉得这妆容与自身契合极了！ 红烛映得肤白如雪，双目好似一池春水，顾盼之间，竟有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妩媚之态。 我伸出手，难以置信的在脸颊上轻轻抚摸。 正揽镜自照时，妈妈过来了，端来了些点心和宵夜，看到银霜婆婆后有些意外，不过两人还是心平气和的打了招呼，并不像熟人朋友那般亲切热络，但也不像仇人那么冷漠疏离。 她怔怔看了我半晌，竟是湿了眼眶。 我见状，心立刻揪了起来，“妈妈……” 妈妈道：“没事，我是高兴的。” 说完怕泄露情绪一般，脚步飞快的离去了。 看着她略显慌张的背影，我心里头涌起股说不出来的难过。 银霜婆婆见状，立刻过来劝，“大喜的日子，可不许哭，她如今三界来去自如，你也可以随时回现世探望，憋住了，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妆，你若是弄花了，岂不是想累死我老婆子？” 第1105章 朋友登门 听她这么说，我原本已经溢出来的眼泪，又瞬间给憋了回去。 “对，就要这样，以后嫁了人，就不再是要哭便哭的小姑娘了。你这样子，小冥王大人若是见了，指不定会喜欢成什么样子。丫头也是好福气，寻了一桩好姻缘，否则……不知道要招惹出来多少桃花债！” 听她提到阿离，我的情绪方才慢慢好转了些，又被她夸的两耳臊红，第一次觉得自己脸皮还挺薄了。 最后看到银霜婆婆年纪大了，还忙碌这么久，着实有些辛苦。 于是便让侍从将里间收拾出来，供她老人家稍作歇息。 银霜婆婆也未作推迟，同我点点头便进房间里休息。 寻常幽人成亲一般都是晚上，阿离身份特殊，有很多礼节要走，还要去祭天台，所以定在了白天。 赤渊这些年，虽然不在幽都，但是却在外面交了不少朋友，其中不乏许多不愿与官员往来的，所以便在云上居设宴招待他们。 这会儿虽然天还没亮，但是已经开始热闹了，周围锣鼓敲敲打打，声乐唢呐滴滴嗒嗒，声势浩大，似乎要将整个幽都城都惊醒一般！ 去平时只嫌时间过的慢，现在却只怕时间跑的快。 像木偶一样坐在那里，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让我意外的是银霜婆婆，才休息了半个时辰，便精神抖擞的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外面太吵了，搅得您睡不着觉？” 银霜婆婆却是摇头，“人上了年纪觉少，比不得你们啊。” 他这话，让我蓦然想起姥姥来。 小时候在青莞，陪在她身边，也是有着类似的疑惑。 每天自己睡觉的时候，她还点着蜡烛在那里缝缝补补，而当我睡醒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做好，院子里打扫过、鸡鸭都放出去了，衣服也挂了一满绳。 而我每天都要到日晒三竿才醒，就这样，中午还得再补一觉，否则困得走路都能睡着！ 老人家好像总不需要休息似的，我问她，她便摸着我头说了类似的话。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一点夜都熬不得，眨眼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而我成了一个标准地道的夜猫子，现在别说是熬通宵，就算是连着两夜不睡觉，吃顿好的、喝两杯茶就能满血复活！ 时间过的真快……如果姥姥知道我已经长大，而且还要结婚啦，一定会很高兴吧？ 我以前只去过九狱，却从未到过传说中的九泉…… 什么时候能去那里转转，看看那些逝去的故人呢？ 到时候大家见了面，一定会很感慨吧？ 瞧，那小丫头居然长这么大啦！跟朱砂一个样呢，还有出息了，真难得！ 我心情复杂的坐在镜子前面，将这些年来的经历，从头到尾都回忆了一遍。 想到那些流逝过的童年时光，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正想得出神时，外面突然传来数声砰砰巨响！ 五颜六色的花弹炸裂开来，整个天空都跟着变了颜色，连带着房间都被映照的亮如白昼！ 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连忙坐直了身体，以为是阿离到了。 旁边的银霜婆婆低声自语道：“不对呀，现在还没到吉时呢，迎亲的队伍怎么提前了呢？” 她这话，也让我愈发疑惑了，直觉告诉我外面的应该不是阿离，那些人跟他走在一起，绝不会发出如此错乱沉重的脚步声！ 正想着，忽听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小鱼儿，不要怕，我们来给你助阵啦！” 山膏？它们怎么来了，助什么阵？我愣了下，想要起身出去，却被银霜婆婆拉了回去，并且飞快的将盖头搭了上来。 她沉声道：“你是新娘子，应该老实呆在房间里，天塌下来也不许出去！还有这张脸，在小冥王掀起来之前，可不许给别人看了。” 我小声问：“那我能说话吗？” 银霜婆婆道：“尽量不要说，听着就好，我会拦住那些人的。” 不过他才说完这番话，门就被打开了，我那些妖怪朋友一古脑哗啦啦全涌了进来，瞬间将我包围住了！ 一片吵闹声中，不知道谁大声道：“呸呸，山膏，你方才说助什么阵？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用错词啦，应该是贺喜才对！” 山膏连忙改口：“唉呀，瞧我这张嘴，又说错话了。小鱼儿莫慌，我们是来给你道喜的！” 虽然脸上蒙着盖头，但这是轻纱所制，隔着层布也能看到外面，并不十分清楚，但是大致轮廓却是没问题的。 大家伙儿全都拼命的挤，有几个还伸长了脑袋，试探往盖头下面看。 “唉呀，怎么没回应呢？这当真是小鱼儿么？咱们该不会来错地方了吧？” “怎么要错地方？睁大眼睛瞧瞧这身红衣裳，错不了的！” “那咋不说话呢？小鱼儿，你哑巴啦？” “……”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打算开口的时候，银霜婆婆挤了进来，举起手中的凤头杖，往地上大力一戳，整个房间的地板都抖了三抖！ 大家伙儿爱了惊，下意识聚拢抱团退到了旁边。 “这老太太是谁？” “你不认识？哦，你上回没来，这老婆婆凶着呢，看上去还有些身份，不好惹……” “是不是她让小鱼儿不准说话的？” “很有可能！” “喂，老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不应该回去歇吗？隔三差五就参加这种大事，身子骨能吃得消么？该交棒啦，留下我们这些年轻人就行了，您回去后该吃吃该喝喝，来来来，门在这儿，我给您拉开！” 银霜婆婆饶是定力足有涵养，这会儿声音听上去竟然依旧镇定，“你们不是妖界的宾客么，不去收拾准备参加喜宴，跑到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过来帮小鱼儿守门啊！”山膏平常就喜欢嚷嚷，无论是嗓门还是音色，在妖怪中都出类拔萃，所以这会儿显得格外突出。 银霜婆婆道：“守什么门？” 山膏道：“我们听说，人类有规矩，新娘子不能轻而易举的给人娶走，否则的话便不被珍惜！所以作为朋友，我们特意过来守门啦，待会儿无论谁，都休想轻易进去！” 第1106章 佳偶天成 “胡闹！”银霜婆婆发出一声冷喝，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烟花声响。 银霜婆婆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何人的婚礼？活腻了不成，竟然敢来此处婚闹！” 河猴脾气不太好，一如既往的蛮横道：“这老婆子还挺厉害！莫非还想动武不成？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她不成？” 这回可把我憋死了……眼前这群家伙可没有什么遵老爱幼的观念，再任由他们闹腾下去，别出乱子不可！ “喵喵，”人群中传来几声猫叫，妖怪们都安静下来。 首阳神别看块头不大，但是地位却颇高。一是自身有神格，二么……它可是妖界首领的结拜义兄，这身份放谁面前也得掂量掂量。 小白猫首阳神呜喵喵道：“老婆婆别生气，我们这趟过来，特意经过的允许。冥王大人说了，大婚当日，可以无君臣上下之分，随大家尽兴！而且我们今天过来就是图个热闹，再加上想多跟小鱼儿玩一会儿，等她成了亲，大家再见面，就得以冥后相称啦。喵喵，这么一想，还真是舍不得呢！” 银霜婆婆听完，却是沉声道：“那不过是大人的客气罢了，你们在别处闹闹也就罢了，怎么能到新娘子的喜房来？” 她语气很严厉，换作旁人肯定会被吓到。 可是我这些朋友个个脸皮厚如城墙，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客气话？！所以这会儿都腆着脸站在那里，其中几个还愤愤不平道：“不管，反正已经得到冥王大人准许了，你这老太太，难道比冥王大人还要大么？比他说话还算话么！” 见气氛再度陷入僵局，银霜婆婆便退让道：“你们不是自称来守门的吗？那就应该到门外去，挤到房间里成什么样子！” 山膏道：“我们想看看小鱼儿的样子……” 银霜婆婆道：“不行！” “就看一眼！” “半眼也不行！” 拉锯战似的磨蹭了好一会儿，见银霜婆婆始终态度如一不肯放松，山膏它们方才不情愿的退出去。 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在门口吵吵闹闹的，片刻都不安生。 “谁挤我？冥棺兽，啊呸，你这个晦气的家伙怎么也来了？” “开门见棺材，升官又发财，哪里晦气了？” “阿紫居然穿红衣，今天是小鱼儿的婚礼，这种风头你也好意思抢？赶快换了，要不然待会儿我们动手给你扒下来！” “唉呀，讨厌！” 银霜婆婆将门关上，觉得不放心，又设了屏障，这才退到我跟前，连连摇头。 “一群没规矩的家伙，如果长此以往留在幽都，不知道要捅出什么娄子来，但愿待会见了冥王大人，它们会收敛些，否则……真是头疼！” 我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声，但是后来锣鼓声渐响，即便我耳力不错，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想要分辨出它们的声音也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最后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外面突然变的安静下来，我正不知所措时，银霜婆婆在旁边提醒道：“应该是迎亲队伍过来了。” 伴随着一阵整齐沉稳的脚步声，我已经在空中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雪霄冷香，心愈发砰砰跳的厉害！ 山膏在门外道：“快快快，都排好队，乱的跟猪圈一样，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依照规矩，阿离绝不会一个人过来。 左思身为姻缘使，今日自然是要对其形影不离。 苏决身为大祭师，等下还要在祭天台唱独角戏，所以也会在……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左思一声厉喝，“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屋外一阵诡异的沉默，这群家伙我也是了解甚深，虽然平常叫的比较凶，但是到了事头上，大部分都会发怂。 尤其是这会儿，要阻拦阿离娶亲诶，真是志向远大！ 也不知道阿离有没有想到这副阵仗，不知道要用什么对策？ 想到这儿，我心里便开始偷着乐，居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关键的时候，还得嘴皮子利索的上，于是山膏便顶着压力站了出来。 “冥王大人虽说与我们小鱼儿情投意合，佳偶天成，但是成亲这种事么……还是有规矩的，今日我们作为朋友，特意来替小鱼儿守门。大人若是想从这扇门进去，得凭本事，否则的话，就回去做梦吧！” 真不容易，虽然声音抖得很厉害，但是话语中那股气势却还是很强的，我很惊讶的想。 次日才从木曾口中得知，当时山膏说这话的时候，是跪着的……跪着的…… 阿离还未出声，左思却瞬间炸了毛。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到这里来胡闹！来人，全都拖下去！” “很有趣的样子，听听它们的要求吧。” 阿离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声音中都透着笑意。 虽然隔着门、隔着盖头，但是我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样子啦！ 山膏继续用颤音道：“小妖听说，冥王大人文韬武略，学问很深。小妖以前总是骂人，自觉深识肤浅，所以最近刻意开始钻研学问，但遇到了一道难题，希望大人能够给予指点解答，小妖定然感激不尽！” 山膏钻研学问？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怪我觉得它最近骂人水平提升了不少呢，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啊。 阿离道：“学海无涯，在下也只是小有涉猎而已，指点不敢当，不过大家可以探讨交流，共同进步。” 他这话说的未免太客气了，我这样的在妖怪群中，都可以冒充一个学问人，阿离这样的，在它们之中应该算是大文豪了吧? 山膏它们这回，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还真是好奇，它待会儿会想出什么问题来刁难阿离！等等，该不会是类似……虎惧雀身上有几根毛这种吧？如果是这种学问，那现场就尴尬了！大婚之日敢给冥王大人难堪，事后山膏一定会死的很惨吧？这简直是肯定的！ 第1107章 落井下石 一片寂静中，山膏清了清嗓子，“那小妖就不客气啦，这世界上寿命最短的妖怪是谁？寿命最长的妖怪是谁？最好看的妖怪是谁？最丑的妖怪又是谁？最无聊的妖怪是谁？最有趣的妖怪又是谁？冥王倘若能够说出正确答案，在下便心甘情愿让开！” 山膏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片喝彩声！ 这些家伙，简直了，果真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我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问题违规了吧，这哪是一道难题，分明是六道啊！ 而且这些问题刁钻又古怪，莫说是阿离，就连我手《清平异妖志》，想要一口气回答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阿离，每天为三界事务忙碌，哪有功夫操这种闲心？ 才要开口，却被银霜婆婆抓住了手腕，她冲我摇了摇头，轻声道：“外面的事就交给大人自己处理吧，你听着就好，不必出声。” 喝彩声逐渐落了下去，外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这可真是要急死人了！ 沉默了片刻，左思再度站了出来，愤愤不平道：“你们这叫什么学问啊，分明是蓄意刁难！” 山膏道：“这位大人话说的有意思，你们的常识叫作学问，我们妖怪的常识就不叫做学问了？方才冥王大人可是同意了，所以小妖才斗胆提问的。倘若回答不上来，那便干脆认输好了……” 左思急的声音都变了，“食君之禄，替君分忧，苏决大人，该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苏决吱唔道：“我平日里都只顾着钻研各种幻术了，哪有时间了解这种东西？众人皆知左思大人博闻多见，学问颇深，回答出这些问题，想必不难……” “还是苏决大人请吧。” “左思大人不必客气……” 众妖见他们居然互相推脱起来，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家伙平常就没什么规矩，个性又奇葩，这会儿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又激动，连本能的畏惧都忽视掉了。 “嘿嘿，还真被为难住了。” “回答不上来，那就进不了喜房，进不了喜房，就见不到小鱼儿。见不着小鱼儿，这婚就结不成……唉呀，我们这趟好像白来了呢，岂不是连喜酒都没得喝？要不要给他们一些提示呢？” 山膏沉吟，“这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那我就给大人一些提示吧……” “不必了，”阿离适时出声道，依旧是慢条斯理的语气，“在下可以试着回答下。” 山膏立刻振奋道：“大人请讲！” 我心再次揪成一团，真担心阿离说出错误的答案，又会惹来它们的嘲笑！ 阿离缓缓道：“寿命最短的妖怪是寿禄妖，出生即死亡，所以一直以死胎形态存在。目前寿命最长的妖怪是老太岁，据说是与天地同寿，连它老人家自己都记不得已经活了多久。最好看的妖怪应该是花魂，相传是牡丹花孕育出的精怪，见之忘魂，甚至会想不起来自己的姓名和来处，最终流落在外，再也无法还家。最丑的妖怪是海神禺疆，人面鸟身双耳各悬一条青蛇，五官丑陋扭曲，凡是见过的人都会患上眼疾，不药而亡。最无聊的妖怪是无毛怪，生下来原本有一身丰满细密的羽毛，但是经过没日没夜的拔弄之后，便会化为秃鸟。” 山膏难以置信道道：“大人果然了不起，居然对这些学问都了如指掌！只是您才回答了五个，还有一个呢，这世界上最有趣的妖怪是谁？” 阿离笑笑，“那不就是你么？外形忠厚滑稽，生得口齿伶俐，虽然拥有让人望而生畏的本领，但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啊？”山膏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怔片刻后嘿嘿大笑起来，“是嘛，冥王大人您可真会说话！” 冥棺兽在旁边弱弱道：“最后一个是你临时加上的吧？这个问题怎么可能会有标准答案呢！而且平心而论，我觉得自己可比你有趣多了！” 山膏立刻翻脸，“以前确实没有标准答案，但是从方才大人说出答案后，便开始有了定论！而且这问题是我想出来的，我说答的就好是答的好，你又算是哪根葱？玩你的棺材板儿去吧！” 说完这番话后，语气陡然一变，颇为恭敬的同阿离道：“百闻不如一见，小妖今天算是信了传言，大人学问真是让小妖心服口服！恭喜您，山膏这关，您通过啦！” 我长长舒了口气，阿离能够准确无误的回答出来这些问题，也是让人万万没想到。 不过静下心来一想，阿离这样对自己要求苛刻的人，在困龙山那群小妖怪中栽了个大根头，不设法找回面子，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什么时候学习扩充的知识，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决还惦记着方才左思往自己身上引火的事儿，立刻状似感慨的落井下石道：“大人博学真是让我和左思大人汗颜，以后定然好好学习，奋发向上！” 左思也不甘示弱，用方才的原话还击道：“苏决大人平日里只顾钻研各种幻术了，哪有时间了解这种东西……倒是属下，确实需要扩充知识面了。” 阿离声音很轻道：“今日这种场合，你们两个就不必较劲了吧。” 左思与苏决连忙称是，正准备前来敲门，却又被妖怪拦住。 左思不解道：“大人方才不是已经过关了吗，为何还要加以刁难？” 山膏在旁边笑嘻嘻道：“小妖这关确实已经过了，可是这可不代表你们就此能进喜房了！” 左思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还想做什么？” 山膏道：“今日一共设了三关，第一关小妖负责出面考验大人的学问，第二关么，则是有人想要试试大人的武力。” 苏决听闻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就你们这些人，也不是在下夸海口，就是联手起来也未必能够受得了我的一击，更别提是与大人交手了！识相的话，还是乖乖让开吧，免得到时候搭上性命，不好收场！” 第1108章 辛苦大人 苏决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也是事实，所以引来一片唏嘘之声，倒也无人出言反驳。 山膏道：“我们都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才不敢以身涉险，所以负责这关的人并不在我们当中。” 苏决疑惑道：“那在哪儿？” “来了，在这儿呢。”远方一人笑呵呵的答道。 这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一记响雷，瞬间在耳边炸裂开来，我惊的再度站了起来。 老虎叔叔？我那些小妖怪朋友闹闹也就算了，他怎么也跟着掺合？！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好像还不是一个人！ 果真，不消片刻，我的猜测便被验证了。 几个齐刷刷的声音道：“白虎敖川、朱雀碧鸾、玄武武沐离、青龙御龙，见过见过冥王大人！” 阿离笑了下，“几位不必多礼，之前我已经说过，今日可以无君臣属下之分，只要开心就好。” 他话说的从容客气，但旁边的苏决却有些急眼了，“你们几位，该不会是想一起与大人交手吧？” 他身为大祭师，自然对这几位九重天的支柱颇为熟悉了解。 老虎叔叔他们虽然比不得白泽声望高，但能力却在龙九子之上，四个全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单打独斗也就罢了，但是看这架式，竟是想要联手试探阿离的身手…… 敖川笑笑，“大祭师不必担忧，我等就是好奇，想见识下大人的身手而已。大喜之日子，不易见血光，点到即止，绝不会超越尺度的。” 苏决道：“即便如此，那也太不公平了，几位都是修行颇高的圣兽，以多敌少，这实在有些过份。在下愿代劳，向诸位讨教一二！” 敖川笑笑，“阁下不问问冥王大人的意思么？” 苏决这才迟疑的征询阿离的意见，“大人，您看这……” 阿离淡淡道：“无妨，早听闻妖界四圣兽身手过人，今日正好开开眼界。” 说罢当即屏退周围的闲杂等人，竟是摆出了要对决的架式。 这云上居府邸不小，院子里的空间也大，这会儿外面聚集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出不得门，本想透过门缝看下状况，但是一连调整了几个位置，全都以失败告终。 幸亏这会儿房间里没有外人，否则被人看到了新娘这幅样子，非笑掉大牙不可！ 见我一幅惴惴不安的模样，银霜婆婆则显得淡定许多，“小冥王方才语气笃定，气息沉稳，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我忧心忡忡道：“可那是妖界四圣兽啊！” 我是老虎叔叔一手调教出来的，对他的身手最是了解不过！ 记得最后一次交手，我与他对他几个来回都很困难，更别提这会儿还要加上其他三个人了…… 阿离能力固然胜过我，可即便如此，想赢过他们也是难于登天！ 正急不可耐时，外面传来一阵阵激烈的叫好声，我这心里头越发焦急了。 没办法，只能靠着耳朵来捕捉院子中的动静。 幸好这会儿锣鼓乐声全都停止了，众妖怪也全屏息凝神保持沉默，所以虽然看不到画面，但是大致情况却能听个七七八八。 先是一阵清亮悦耳的凤鸣之声，接着响起了数声惊雷，整个大地包括喜房开始发出剧烈的颤动，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晃得人头晕目眩。接着又是一阵山崩地裂的虎啸，仿佛耳膜都要被撕裂了。 暴乱并没持续太久，很快院子里便恢复了方才的安静。 小妖怪如同复苏了一般，开始高声喝彩道喜！ 什么情况啊，阿离到底过关了没有？ 这婚结的，真是太痛苦坎坷了！ 真想一把掀了盖头，冲到院子里看个明白究竟！ 然后叉腰扬声告诉他们，你们都别再为难他啦，我愿意嫁，谁都别拦着！ 可是这种事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罢了，万一真的做了，传出去非成笑话不可！ 没办法，只有咬牙忍着了。 敖川笑道：“大人果然好身手，在下年轻时倘若有您一半的修为，也不至于会堕落到今日这种窘境。罢了，当真后生可谓，了不起！” 阿离亦客气道：“有劳几位长辈承让了！” 经过这两关下来，院子里的妖怪都被阿离给笼络了过去。 这会儿悄然低语的，皆是一片赞叹之声。 我听了，不由自主站挺直了腰身，仿佛那话是在夸奖自己一般。 不过很快，便想到山膏方才的话。 它说今日一共设了三关，费了半天功夫，流程还没走完呢！ 开始是山膏，接着是四圣兽，接下来出场的又是谁？ 我紧张之余，竟还冒出些许隐隐的期待来。 敖川再度开口道：“负责第三关的，原本是另一位大人，只是他现在的身份，不便出现在此处，所以交由在下代劳，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阿离道：“无妨。” 敖川笑道：“当年九重天为了包括妖怪重要起源地东荒，刻意在外面设下了千幻结界，却不曾想曾想竟被大人带着朋友解开并闯了进去。事情传扬开来以后，布下结界的主人便对大人的计算能力很感兴趣，所以利用空闲时间，打造了另一个万花迷宫结界，今日逢着喜事，想请您亲自测试一番，辛苦冥王大人了。” 阿离语气温和道：“客气了，请开始吧！” 我在屋子里，心中则是叫苦不迭。 千幻结界，那不是师父设下的么！别人折腾也就算了，他老人家怎么也跟着瞎掺和？！ 当年在千幻结界中，倘若不是有阿离，大家伙怕全都要被困死在其中！ 后来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方才转危为安，如今竟又冒出一个万花迷宫结界，听起来就很可怕！ 这些家伙，明明是想借着大婚的理由，达成自己渴望已久的心愿吧？ 阿离这回真的能解开么？倘若解不开，那可怎么办？ 我这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高高低低起伏不定，心想这场婚结的真是不容易，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可是眼下，除了默默祈祷命运之神眷顾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第1109章 娘子别急 又是一阵焦虑的等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听到外面再次传来骚动之声。 “大人出来了！冥王大人出来了！” “哎哟，差点没把我吓死，还以为喝不成喜酒了呢！” “呸！大喜的日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白泽大人、以四位圣兽大人，像是刻意来找茬的么？” “冥王大人好帅，如果将来能够将其制成标本收藏起来，就算是要小妖的命，也心甘情愿！” “咝……想死的话滚远点，不要拖累我们！” 一片喧闹声中，左思提醒道：“大人，该接新娘了，等下还要参加祭天仪式呢，再耽误下去，怕是要错过吉时。” “嗯，”阿离道：“承盟各位厚爱，不辞辛苦长途跋涉光临鄙人婚礼，鸳鸯台已经收好了喜宴，并给诸位各自准备了相应的薄礼，接下来有劳大家移驾，移驾冥宫，请！” 听到有吃的，再加上还有神秘的礼物，这群妖怪立刻没有原则的开始唤呼了，仿佛刚才看笑话的不是它们一样。 银霜婆婆听到这里，连忙叫我拉到床前，端正坐好，又将盖头及衣衫稍作整理。 门嗄吱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逆着光，只能看见他熟悉挺拔的身影轮廓。 我方才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了！ 阿离脚步沉稳的走过来，银霜婆婆立在旁边冲他行礼，“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辛苦婆婆了，”阿离冲她微微颔首，信步来到我面前。 隔着盖头，我眼也不眨的看着他，随着距离渐近，可总算是看清了。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张扬的红衣，正因如此，肤色才衬的愈发白的，面如冠玉，长眉入鬓，细长眼睛状如柳叶，薄唇微微勾起上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盖头看。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他生的好看。 却不曾想，长大后竟会好看成这样！ 四目交集，十多年流光仿佛咻然自这一瞬间流淌而去。 旧时青莞姻缘桥，今日云上居喜房，这段感情，历经艰难波折，至此总算是有始有终！ 十多年相识相守，我们有寺都未曾辜负对方。 他对我伸出手，微笑，语气之中有感慨亦有波动，“小鱼儿，我来接你了。” 我早已经准备好了，未作任何犹豫便将手搭了上去。 等待门外的侍女立刻鱼贯而入，开始扬袖抛下各色花瓣。 那纷纷凋落，洒在红色喜床上、地上，落在我们肩头。 阿离拉着我的手，慢慢收紧，正当我准备迈步时，却突然间被他拦腰抱了起来！ 不止是我愣住，门外也传来一阵惊呼和口哨声，我莫名紧张，下意识贴过去抓住他的衣襟。 银霜婆婆有些着急道：“大人，这……” 阿离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没关系，我自出生起便是行走在规矩里，今日大婚，也想纵情逾矩一次。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真到了这会儿，竟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只有抱着她，方才安心些。” 银霜婆婆看着我们，终是笑着摇了摇头，“罢了，大人开心就好。” 阿离收紧了手臂，抱着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门，银霜婆婆则拎着拐杖紧随其后。 那些妖怪朋友，则是夸张般的爆出一阵欢呼。 “哇，我原本以为，小鱼儿生的太瘦，不符和我们膏族珠圆玉润的标准，算不上美人，但是今天突然间发现，她长的还挺好看的嘛！” “隔着盖头，你也能看到脸？还有我觉得你这纯粹是废话，小鱼儿不美，冥王大人会等她这么多年？” “人家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注定就要成为夫妻的好嘛，至于看脸这种事……冥王大人岂是那种肤浅之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人群之中，竟隐约传来一阵哭泣声。 很快边有耳朵尖的人听到了，惊讶道：“这是哪个没眼色的，居然在这会儿哭？” 似乎是狐女阿紫的声音，“呜呜，人家是感动嘛，而且也替小鱼儿高兴！什么时候，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也能像今天光明正大的将我娶走呢？” 她这话音才落，便立刻有不懂风情的家伙嗤笑道：“千年的狐狸精装什么纯情？被你玩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跟小鱼儿和冥王比简直是污辱人家……” “放屁，呜呜，人家这回是真的啦。” “好好好，真的，信你才有鬼！” 到了花轿前，有人主动将珠帘掀开。 阿离抱着我，兀自坐了进去。 喜官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大人，您的马……” 阿离道：“找个人牵着吧。” “那您……” “我坐轿，跟小鱼儿一起，有问题么？” 喜官吞了一下口水，“您最大，说什么、做什么都没问题！” 珠帘放下，将我们和外面喧嚣的世界隔离开来，轿子晃晃悠悠的抬起来，开始往前走。 外面乐声再度响了起来，但是我这会儿听到的，全是自己的心跳！ 他凑过来，隔着盖头贴在我的耳边，声音低柔道：“在想什么？” 我结结巴巴道：“什么都没想，就觉得好紧张……” 他说：“我也有点，方才在喜房前，好险……还好几日前我刻意翻了一遍所有妖怪的妖籍，否则今天就难堪了。” “它们就是觉得好玩，不敢当真把你拦在外面的。” “嗯……方才急的想要杀人……” 我错愕，“不是吧？” 他面不改色，淡淡道：“真的，鬼知道我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好不容易盼来这一天，居然被拦住……还好理智尚在，否则怕真会出事。” 我伸出手，象征性的拍了几下他的胸口，以示安慰。 他低头看着我，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笑容，“别急，等祭天后，就可以入洞房了。” “啊，”我惊讶，“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我没急啊。” 他幽幽道：“我急……” 随着他越贴越近，轿子里的气氛越来越暧昧，我整张脸都热的快要燃烧起来了！ 这家伙，是在挑逗勾引我吗？简直可怕！要知道我在他在面前，向来没有任何自制力！ 第1110章 都不吃亏 庆幸的是，他虽然贴的近，又语气暧昧，那接下来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这多少缓解了我的尴尬与紧张。 路上，我便被他那双黑眼睛隔着盖头一直看。 他甚至还两次欲伸手来掀，不过中途却克制住了。 我小声道：“你干嘛？” 阿离道：“我想你了。” 我磕磕巴巴的说：“咱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阿离道：“你不懂，我心里想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 说到这儿，他冲我笑笑，用庆幸的语气道：“还好，总算是有结果了。” 我心情复杂，任由两手紧紧交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否错觉，这轿子跑得出人意料的快。 虽然隔着珠帘，但我依然能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老人和孩子，全都笑眯眯的看着迎亲的长队，神情肃穆的守城卫，谨慎的留意着周边动静。 不消多时，我们便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冥宫门前。 礼官已经在那里守候多时了，见看到队伍前来立刻鸣放花炮，高声唱喝提醒宫中人。 进了宫门后，轿子逐渐慢了下来，最后悄然趋于正常。 我看了会儿，注意力又回到阿离身上。 他的手，似乎比平常的体温略微高了些，白净斯文的脸上，隐约洋溢着层红光。 “不用担心，仪式不会太长的，我已经同几位长老商议过了，尽量缩短不必要的步骤，等结束后，你就可以先行回房休息了。” “那你呢？”我下意识道。 阿离笑，“我得去应酬宾客，不会很久的。” 我说：“你要喝酒么？” 他手指在我掌心里轻轻划着，“听你的，小鱼儿要是不喜欢，我就以茶代酒好了。” 唉呀，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是个妻管炎似的，天知道两人相处的时候，我才是属于弱势群体一方！ 我思虑了片刻，道：“今天不一样，你要高兴的话，可以少喝点。” 他眼睛弯起来，好像两弯新月，“好。” 轿子停下，左思在外面轻声提醒，“大人，快到祭天台了，您要不要提前下轿？” 阿离凑过来，隔着盖头亲闻下我的额头，方才转身下去。轿子里的气息顿时放松下来，我靠在软垫上，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扬起。 不多时，轿子便来到了祭天台。 那里文武百官差不多全都在那里守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担心上次的经历重演，除了初七、龙九子、四圣兽等大妖怪外，我那些朋友居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也好，它们这会儿，怕是被更有趣的东西吸引住了吧。 今日有阿离在，我可不担心那些长老会在背后捣鬼！ 伴随着喜官的唱喏，轿子被放在了地上，银霜婆婆将轿帘掀开，喜官走过来，手持一根玉如意，将其伸到我面前。 我犹豫了下，方才用手将其握住，慢慢站起身来。 侍女守在轿两侧，出去后立刻过来搀扶。 这规矩还真有些奇怪，年纪轻轻的，便要被几个人搀扶着。 虽说喜服依照旧制里三层外三层的，非常繁琐，但是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穿了件厚衣裳罢了，并不会给日常行动造成任何障碍，看起来似乎有些矫情，不过考虑到这是宫里头的规矩，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忍了。 在喜官的牵引下，我被带到了祭天台上。 那里摆放着一张很长很宽的白玉案，上面盛放着丰盛的果品肉类贡物，玉案前面，这放着一个紫色的炉顶，里面盛的是五色谷粮。 将我引到玉案一侧后，喜官抽走了如意，侍女也都躬身退下。 阿离这会儿已经对面站定了，诺大的祭天台上，这会儿只剩下我们两个。 清池长老开始拎着长卷开始诵读贺词，“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事业鸿基今奠定，荣华富贵日如中，佳期正值金菊月，风暖华堂拥玉人……” 虽然我对这老头心中颇有微词，但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能撑场面的人。 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分明，足以将每句话每个字都传送到宾客的耳中，在这种宾客繁多的重要场合，想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容易。 等他读完长长的贺词以及重要宾客寄语后，便将长卷握在手中，正色同阿离行礼，然后又以同样的姿势，也冲我拜了拜，方才退到一旁。 喜官端来散香，阿离从中取了一束，示意我走到进前。两人一共将香燃上，插到炉子里，静等了片刻，见没有异状发生，这祭天仪式才算暂时结束。 接下来这里会交给左思，由其施法祈福一日一夜，不再我们操心的范围内了。 侍女再度过来搀扶，将我送到了轿子里，阿离则在喜官带领下信步走在前边。 至于那些宾客，这会儿则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到了正殿后，便要开始行夫妻之礼了。 赤渊、妈妈以及符苏、杜若应该都在那里等候了吧？ 从此以后，我便要对符苏和杜若改口了，到时候和阿离一样唤他们父亲、母亲……赤渊和妈妈心里头应该很失落吧？想到这儿，我便莫名的难过。 不过很快，便又自己想通了。 阿离不也要像我一样唤赤渊和妈妈么，这么说来，倒也不损失什么。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异样，银霜婆婆轻轻在我后背上拍打了两下，于是当即收敛心神，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来到大殿上，银霜婆婆将我领下轿子。 虽说盖头蒙脸，依然能朦胧看个大概，但到底还是不真切。 再加上殿上空间大，赤渊他们又坐的远，所以只能看到个大致身影，至于情绪表情之类的，却是只能凭直觉猜测了。 在喜官指引下，两人先对着四位长辈拜了拜，然后又抵头互拜，之后侍女端来茶具，让我们近前去给他们奉茶。 我这边一切都还顺利，所有人都接受了。 轮到阿离时，赤渊却像被贴了定身符一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阿离拿着杯子，维持着敬茶的姿势，虽然脸上依旧笑容不减，但大殿上的气氛却是瞬间焦灼了起来！ 第1111章 蛮横霸道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见此情形，符苏便微笑着同赤渊道：“怎么了，赤兄这会儿可是身体不适？可要传唤蒋神医过来看看？” 赤渊仍未出声，我手心里捏了把汗。 老爹这是干嘛呢，平常耍小性子也就罢了，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要是给阿离难堪，那就等一下他心上扎钉子……之前在喜房外，他的耐心都已经耗费掉了七七八八，这会儿要是再有什么变故，我真担心他会失控！ 阿离在我心中，就像根绷直的弦，遇事看起来水波不兴镇定自若的，但是一旦断掉，后面却是难以想象！ 关键时刻，妈妈毫不客气地出声道：“你若是不舒服，那便尽快回去休息，别在这里找不痛快！” 她这话一出，赤渊方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态度瞬间缓和下来，“没不舒服，我就是太高兴了，女儿找到了良人，我又岂会不痛快呢？” 说到这儿，便将杯子从阿离手中狠狠夺了过来，一饮而尽，又重重将空杯放在托盘中。 虽然不情愿表现的很明显，但好在……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谢天谢地！ 礼成便是夫妻，喜官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于是悄然退下。 阿离还要召唤宾客，即便是冥王大人，遇到这种事场面话也是少不了的。 我则被侍女送到了偏殿中，其他人没有得到命令，都不敢擅自进入阿离的这片私人领域，银霜婆婆是例外，将我一直送到了布置好的新房中，方才告辞离去。 我坐在床前，听着院子里雪霄扑簌扑簌落地的声音，心里的花儿仿佛也跟着慢慢在绽放…… 我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老实过，坐在那里，双脚并拢双手置于腿上，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也不敢动，心情复杂的等待阿离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方才被嘎吱一声推开。 有风吹过，雪霄冷香混着浓郁的酒香瞬间吹了进来。 “抱歉，我回来晚了。”他声音温和的说，身体虽然依旧挺的笔直，但是脚步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沉稳有力。 我紧张的站起身来，“你喝醉啦？” 说着便下意识想要掀开盖头，却被阿离制止，“别动！让我来……” 他走过来，动作轻柔的捏着边角将盖头缓缓掀开，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羞涩茫然，同时夹带着些不知所措。 灯光下，他的乌眸闪闪发光，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我的眼光果然不差，你的样子，比想象中更美……” 许是因为没喝水的缘故，我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喝醉后的阿离，气息显得有些张狂，不比清醒时内敛沉静，对我来说，感觉有那么一丢丢陌生…… 红烛徐徐燃烧着，将我们的影子，清晰映在墙壁上……两个人贴的距离好近！ 我将身体往后倾了下，却被他眼明手快的及时按住，然后又瞬间将我扯到了怀中，紧紧搂住。 我声音小小的唤他，“阿离……” 他喃喃低语，“真好，这并不是梦。” 这下我可以肯定，阿离确实有些醉了，他酒量向来不好，确切说平常基本上不沾酒。 我猜测是因为他想让自己时刻保持冷静，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但是他给出的理由却是，说我小时候曾经告诫过他，不许喝酒…… 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真假已经无从查证了，可以确定的是，他这会儿情绪确实有些不太对头，为了避免发生意外，还是尽快将他休息吧！ 打定主意后，我便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碗醒酒汤。” 他却说：“不必了，我很喜欢现在的感觉。而且，我现在也舍不得放你走。” 他的眸子陡然暗沉，下一秒，便将薄唇气势汹汹的压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有整个身体将我锁死在怀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脚下绊了个踉跄，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的跌到了床上！ 我很庆幸，这张床足够大而且非常柔软，否则的话，这么重的力道下来，非受伤不可！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意识还未清醒，激烈的吻便开始了。 自从我们三年之约后，他在情事上便克制了许多，平常偶有暧昧，动作也尽量放到温柔。 这回不同，酒精将他潜藏的本能全都激发了出来，他的气息中，除了强烈的侵略性，还有种近乎野兽般的雄性渴望！ 先是嘴唇被蹂躏，随机是脸和身体！ 他的手，很快来到了衣襟，动作粗暴的便要往下扯。 这样的动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剥粽子…… 我紧张道：“别弄坏了衣服！” 这套喜服，可是织女的心血，我很喜欢的！ 还有外面那件烟雨落霞，多美啊，可是这男人根本不懂得欣赏！ 他的视线，自进屋起，便压根没儿往衣服上扫过…… 听完我的担心后，阿离微微低笑，眼帘微微下垂，遮住一半闪亮的俊眸，声音低哑透着异样的性感邪气，“坏了也没关系，我再找人帮你做就是。”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手下留情了，动作灵巧的顺着里衣探了进去…… 有点疼，我微微蹙眉。 还来不及抗议，便被他野蛮、霸气的舌头压迫到濒临窒息！ 我无处逃避，也没有办法闪避，僵硬的躺在床上，被迫的承受着他暴风骤雨般的侵袭！ 他的嘴唇是凉的，但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十分灼热，所到之处，好像能将我的皮肤烫伤！ 他冷不丁道：“在想什么？” 我连忙回：“没、没什么……” 他说：“这种时候，如果走神的话，对男人是种莫大的污辱，知道么？不许发呆，更不许乱想别的男人……” 我辩解，“我没有……” 他看着我，黑眼睛中藏着一丝狡猾和蛮横，“我知道，就是假设而已。” 我瞪着他，颇感无奈。卸掉了所有伪装的阿离，好像比平日冷静的他，还更让人头疼！ 第1112章 你的样子 过了会儿，我闷闷道：“阿离，你压的我喘不过气。” 他反应倒是敏捷，迅速带着我翻了个身，两人便调换了个位置。 不过想要自由，还是很难…… 他的手，就像是两把铁钳一样，紧紧卡着我的腰。 衣襟经过方才的拉扯后，已经散开了，身体包裹在里面，若隐若现的展露在他眼前…… 他说：“小鱼儿好像长大了。” 我反驳，“不是好像，而是本来就长大了……” 解释了一半，方才意识到他话中似乎有话，于是尴尬的停住，用手遮在胸前。 他大言不惭道：“把手拿开，别挡住我视线。” 我这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后知后觉道：“开什么玩笑啊，这是我的身体……” 阿离道：“那又怎样，我们已经成亲了，从此以后你的就是我的，咱们互通你我，不分彼此。” “……不要！”我被他的说法震惊了。 阿离沉默了会儿，单手牢牢锁住我的手腕，动作粗暴又利落！ 我心格登一声，这家伙干嘛？该不会又要用强吧！ 不过事实却跟我的猜测有些出入，阿离拉住我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也给你看我的，这样就公平了吧？” 我倒吸口凉气，“不要！” “为什么？”他声音有些阴沉。 “不想看！”我果断道。 “嗯？”他用鼻音回应我，神色已然不善。 “……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我欲哭无泪道。 “我的身体，从来没给人看过。” “那又怎样？” 他没再说话，而是用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猛然往下一带，身体接触到的地方，柔软与坚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得不说，男女身体差异真的很大！ 他并没有在互看的问题上做太多纠缠，而是用手指，轻轻的撩拨着我每处敏感的神经…… 这种事对我来说，早已经不算陌生了。 在他的诱导下，身体不安份的动了下，阿离眼神看上去就像只猎豹，噬血又极具危险性！ 身体结合处，伴随着剧烈的动作，发出让人羞怯的声音。 陌生的感觉，让身体情不自禁的微微颤动…… 有点疼，但是又莫名的刺激！ 他贴在我耳边，声音很轻道：“舒服么？” 我用手指轻轻抓着他的后背，张开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重喘。 “小鱼儿，叫我名字。”他牢牢掌握着主导地位，虽然眼中布满了邪恶的欲，但是却依旧理智尚存。 我颤声唤他，“阿离……” 他依旧不满足，想了想又说：“乖，叫老公。” “老公……” “再叫一遍。” “老公……” 新一波的猛烈撞击，让整个房间都布满了粉色的暧昧气息。 秋风中的树叶，沐浴着暴风骤雨的，无法抑制的跟随其节奏急剧摇曳…… 我的眼中，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水汽，不仅是帐顶，就连阿离的脸，也逐渐看不清了。 身体仿佛晒在太阳下的冰淇淋，开始慢慢融化，四肢软绵绵的…… 身体与灵魂逐渐分离，意识消退，越来越淡…… 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身体上到处都布满缠绵过后的痕迹。 庆幸的是，阿离这个重度强迫症患者，在醉酒状态下，居然还帮我清洗了身体……这也算是勉强得到了一点安慰。 倘若不是看在他醉酒的份上，这件事绝不能轻易作罢！ 在我内心愤愤不平的时候，阿离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我，目光迅速扫了一圈，状似腼腆的笑了下。 这家伙的外表，实在太有伪装性了！ 明明对他为人知之甚深，但是一不小心，还会再度着他的道！ 我冷哼，“昨晚的事，别告诉我你都不记得了！” 很多人都用这个理由作借口，但是醉过酒的我，却是知道这话有多离谱！ 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谁想念谁就是傻瓜！ 阿离眨了下眼睛，黑眼睛看起来纯真又无辜，“不，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将手臂伸出来，指着身体上印记给他看，委屈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你弄的！对此你有没有什么话说？” 他身体贴了过来，“有……” 我恶狠狠道：“说！” “再来一次吧！” “呃……？” “是你要我说的。” “等等，”我紧张的打断他，“你不应该为此感到愧疚吗？” 他沉默了片刻，道：“要听实话么？” 我毫不迟疑，“当然！” “没有。” “啊？” “而且还很自豪。” “自豪个鬼啊……等等……不要……唔……嗯……” 羞恼从脑门迅速窜到脚趾，最后却在肢体纠缠中不了了之。 阿离好可怕，感觉就像只喂不饱的猛兽……想想自己居然嫁给了这样的男人，就觉得后脑勺冷嗖嗖的！ 而我，满心委屈的哭诉行为，看起来傻乎乎的更像是主动投怀送抱！ 身体实在累极了，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想动。 而那个家伙，却显然把这种疲惫当成了默许，还在那里为所欲为！ 虽然清醒后的他，看起来温柔了很多，还能说一些出乎意料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可是……全都是假相！ 而且有一点我很不服气，明明两个人都是新手，为什么他做什么事，看起来都那么流畅娴熟，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情迷意乱的时候，我带着满心不甘趴在他耳下，狠狠地咬了一口…… 反抗，必须得反抗！ 总不能老是让他折腾我，也要给他点教训不可！ 阿离闷哼一声，躺在那里暂时不动了。 我问：“疼么？” 他说：“疼。” “活该！” “……” 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样子，我心情瞬间好了起来，精力也全都回来了！ 我看着他，挑衅似的抬起下巴，冷哼。 他目光深邃的望着我，良久无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名企图！ 我机警起来，厉声喝止道：“你在想什么？老实交待！” 他慢吞吞道：“你这样子，真的很想让人欺负啊。等会儿哭起来求饶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第1113章 理智崩塌 这家伙，居然用若无其事的态度，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语！ 我虽然觉得不忿，但还是识趣的打算和他拉开距离…… 他这会儿的眼神，实在太危险了！ 昨晚那么折腾，不仅在身体上打上了烙印，就连精神都开始萎靡，即便休息一夜，也未有任何改善，我现在只想起床，然后美美的吃一顿早饭！ 梦魇那本画册上不是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么……为什么到了现实中，竟是颠倒了个个儿呢？ 他看起来非但没有任何疲惫之色，反而更加精神了，简直可怕！ 就在我退缩的一霎那，他蓦然出手了，整个身体都压了过来，我闷哼一声，自他胸前探出头来，怯怯道：“我饿了……” 他说：“我也饿了。” “那太好了，咱们去吃饭吧！好不好？”我眼大眼睛，看着他眨巴眨巴。 他没说话，而是将手伸了过来…… 我挣扎了两下，他将脸压下来，贴着我的耳垂轻轻喘息。 真要命，那么敏感的地方，就好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撩拨着，我的身体，完全受不了这种亲昵的调情方式！ 我情不自禁眯起眼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他的大手，轻轻的捏着我的腰，用动作和眼神发出无声的勾引。 我吱吱唔唔的说：“你别这样……” 他说：“怎么了？” 我叫：“耳朵痒！” 听到这儿，他便干脆张开口，用牙齿咬住耳垂轻厮咬。 那一瞬间，身体仿佛过了电似的！ 我愣怔在那里，大脑陷入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抗拒挣扎！ 然而他却用身体将我锁的牢牢的，越是挣扎，对方便愈发兴奋，隔着里衣都能感觉到那炽热的羞耻。 没办法，我只能惨兮兮的看着他求助，“阿离……” “嗯，在呢。”他将脸转过来，安抚似的亲了亲我，柔声道：“不怕。” 他知道我的意思，但这会儿却显然不想停下，所以才故作曲解！ 但是我居然很没出息的享受了起来，被他亲吻的感觉，就仿佛是放在掌心上呵护，实在太美妙了……我抓着他的手臂，身体发出无力的颤抖。 而他的大手，也在肆意的揉捏游走……所经之处，皮肤又开始汹涌燃烧！ 他的黑眼睛，则闪烁着更进一步的渴望和需要。 阿离现在这样子，好像是个沉迷有趣游戏的孩子，贪婪又固执，跟平常冷静自制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男女之事上，我的经验并不丰富。所以根本无从比较，这究竟是个例，还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身体早已经熟悉了他的触碰，所以很快便产生了反应，甚至开始下意识的纵容沉溺这种感觉…… 清晨的光线明亮，映射出房间空气中细微的尘埃，每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白天做这种事，好像很不合时宜，但是我处于被动状态，完全没办法将这个游戏停下！ “小鱼儿，不要压抑自己的感觉，”他温柔又霸道的伸出手指，轻轻揉捏我的嘴唇，“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世间常态，更何况我喜欢听你的声音。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外人，不用担心……” 这家伙，自己变邪恶也就算了，竟然还试图将我把不归路上带！ 脑袋突然变得灵光起来，我总算是想到一个理由！ 我急切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还得去跟长辈请安，对不对？” 他弯起眼睛，“哪个长辈？” 我紧张道：“你爹娘啊！” 他饶有兴趣的重复，“我爹娘？” 我眨眨眼，方才醒悟过来自己的口误，纠正说：“咱爹娘……” 他笑眯眯说：“一大早他们就已经识趣的离开了。” 我错愕，“啊？那我爸妈呢？” 他再次提醒，“你爸妈？” 我结结巴巴道：“咱爸妈呢，该不会也走了吧？” “回云上居了，下午我陪你过去坐坐。” “下午？” “没错，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用着急。” 说完这话，他的眸光又由亮转暗，手下似有意无意的用力捏了下，我毫无防备的轻叫出声，“啊……” 他很得意，“就这样。” 我简直欲哭无泪，“你该不会真的想把我弄哭吧？” 他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就怕你哭不出来。” 可恶……我要是真哭了，就不信他还能狠心做下去！不过最让人可恨的是，我平常眼泪明明很充沛的，但是这会儿却一滴也强挤不出来！ 他的眼神，动作，灼热的手掌，都像催眠一样蚕食着我的理智。 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仿佛是光滑微凉的丝绸……让人情不自禁沉迷其中……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身体的快感，也像潮水般袭来，一波又一波…… 淡淡的雪霄，混着残留的酒香，在鼻端轻轻缠绕。 阿离的声音，就像是魔咒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小鱼儿，睁开眼，看着我。” 我很惊讶，难以置信男人的沙哑呢喃居然也会如此好听…… 试探着睁开眼睛，他俊秀无双的容颜便映入眼帘，刻入心底，再也无法抹去…… 进进出出，浅浅深深，他就像个执着又野蛮的带路人，将一个全新的世界打开呈现在我眼前。 空虚……满足……失落……欢喜…… 在节奏掌控方面，他的尺度拿捏的无比恰当，轻而易举调动我的身体，操控我的情绪波动！ 意识已经模糊，只能凭借本能发出轻轻的呢喃，已经分辨不出对这种感觉究竟是喜欢还是厌恶！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双手却又紧紧攀着他的身体不肯放开…… 从到头尾，他的气息都很稳定，只是呼吸声略显沉重…… 渐渐的，我忘却了所有，任由快意在身体里纵情驰骋！ 我失控的唤着他的名字，无助又迷茫的想哭，“阿离，阿离……” “嗯，在呢。” “阿离，你抱抱我……” “抱着呢。” “亲亲我……” “嗯。” …… 伴随着节奏越来越快，我的理智彻底崩塌…… 脑海一片空白，眼前好像有无数炫丽烟花在黑暗中炮灼燃烧着！ 第1114章 坦然自若 过了很久，我的视野才逐渐恢复正常。 阿离侧身躺在旁边，用手撑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嘴角越来越上扬。 我悻悻的瞟他一眼，有气无力道：“笑什么？” 他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奇怪的雄性生物，这种能力也很值得炫耀吗？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他厉不厉害，从头到尾，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人而已…… 不过这话还是最好不要说出来了，否则的话，鬼知道会不会再给他借口重来一次！ 我看着他，声音微哑道：“我渴了，想喝水。” 他起身去倒了水，但却并不直接递给我，而是拿在手里，居高临下的审视我，“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我没好气道：“厉害，可以了么？” 说着便要伸手夺杯子，但却抓了个空。 他得尺进尺道：“好像听不到任何诚意。”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我压下怒火，做了个深呼吸，冲他眨眨眼睛，做了个极其崇拜的表情，“阿离哥哥最厉害了！” “……”他手轻不可见的抖了下，随即满意的将杯子送到我嘴唇边，“这还不错，给你喝。” 我咕咚咕咚喝了半杯下去，又重新趴到了床上。 郁闷的想，好累啊！真的好累！简直比过去跟人交手对战还要累！ 不过旁边的男人究竟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看起来一幅再满意不过的样子？ 在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然后又伸出手，轻轻捏了下我的脸。 “又干嘛？”我很警惕。 他很认真道：“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你，就想上去捏捏，圆鼓鼓的，感觉很柔软光滑的样子……在那之前，我还没有发现过小男孩和小女孩存在什么差别。” 我惊讶道：“差别那么明显，你居然不知道？” 他意外，“哪里明显？” 我说：“嘘嘘时女孩子是蹲着的，而男孩子则是站着的啊！” “……”他沉默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我连忙解释说：“我没亲眼看过，但是听大头兵说过。” 阿离凑过来，轻声道：“大头兵是谁？” 提到幼时的小伙伴，我立刻兴奋起来，“刚到青莞的时候，他总是欺负我，后来我们两个打了一架，我赢了，从那以后，他就说要保护我！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阿离说：“在青莞那种地方，应该早就成家了吧。” “啊？”我有点想不出来，那个流鼻涕的小家伙，成亲是什么样子。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他在我脑海中，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男孩。 阿离继续道：“说不定孩子都几个了。” 我狐疑，“不会吧？” 阿离若无其事道：“有时间回青莞看看他？” 我才要兴奋的点头，但却察觉空气中的气氛不对，顿时幡然醒悟过来，口是心非的摇头，“还是算了吧，都多少年了，对于一个知夭折的小孩子来说，哪里还会有人记得呢。” 听我这么说，紧绷的杀气方才慢慢松懈下来，他压过来，动作轻软的吻了吻我的额间，“哪天得了空，我陪你一起回老家转转。” 我心里头暖暖的，“嗯！” 青莞，离开那里好多年了，真是让人怀念啊。 接下来两个人便平躺在床上，手拉着手，任由时间悄然流淌。 许是饿过了点，我这会也不着急吃东西了。 偶尔转眼看向对方，四目相对，难以言说的快乐，便如疾闪的流星，悄无声息的滑过心间…… 他看着我，忽而露出一个让人费解的笑容。 薄唇轻轻开启，轻声道：“小鱼儿，谢谢你。” 我很是不解，“谢什么？” 他说：“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怕没机会懂得生存的快乐。” 我抓着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又再度握住，“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否则的话，我的人生轨迹怕是要重新书写了。 不知道赤渊的存在，也没有机会结交那么多朋友，领会这世界的缤纷多彩！ 师父曾经说过，我们是天作之合，绝配的一对。 这么看，还真是没错！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才磨蹭着起床。 阿离用毯子将我裹住，抱着我去温泉边洗澡。 虽然两人已经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很多次，但是赤身相对时，依旧觉得很羞涩。 我将身体尽可能地泡在水里，懒洋洋的放松下来。 白色水汽一点点浮上来，将周围涂抹的越来越模糊朦胧，唯独阿离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 这男人，就是有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之沉沦的魅力，气质内敛沉稳，但却有种隐藏的威严与性感，若隐若现的，引人无限遐想……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也正因为从小结识了他，所以才对别的男人没有任何兴趣吧？ 长这么大，也只有在他面前心脏小鹿砰砰乱跳而已…… 他身材很好，典型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不是那种很夸张的大肌肉男。 不过就算这样，周身的线条也非常好看……那种美，完全不同于女人的圆润流畅。 正当我沉迷感慨的时候，他却哗啦一声站起身朝我这边走来，周身干干净净，未着片缕……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实在让人想要尖叫！ 我紧张，“你想干嘛？” 他状似良善道：“看你不方便，我来帮忙洗吧。” 我痛快拒绝，“不必了！我可以的！” 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挑起眉毛，“确定么，等会儿要去云上居，如果洗不干净，留下痕迹，可能会被他们追问，说我欺负了你……” 真是的，这家伙的羞耻心现在全都抛弃了吗？ 当年跟我说话都动不动红耳朵尖的，现在不穿衣服居然也能这么坦然自若了！ 谁说女人擅变，明明男人变起来也让人瞠目结舌啊！ 虽说猜测他可能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现在浑身都是印记，到外面说是家暴怕都有人相信，倘若被赤渊发现了，那还了得…… 而且大便宜都被他占去，也不在乎眼下这一丢丢了！ 第1115章 亲妈叮嘱 别问我最后如何，也别问我那些所谓的痕迹洗掉了没有……我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洗完澡回来，发现客厅里已经摆放好了饭菜，空气中都是浓郁的菜香。 我坐下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吃饭。 阿离坐在对面，星眸温软的盯着我看，他的神情放松又惬意，跟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喜好的随便夹几筷就吃。 现在的他，好像有种慵懒的、玩世不恭的味道！ 要是换在平常，我肯定会热心肠的给他夹菜，但是这会儿，肚子饿的厉害，却是什么都顾不得啦！ 他看着我，时不时的笑两下，心情很好的样子。 真是的，我这么狼狈，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吃完饭后，我们便前往云上居。 阿离出行，素来不喜欢来侍从，这回是特例，因为第一次正式上岳丈家，礼物是必不可少的，让人满当当的装了几大车。 我坐在马车里，好奇的问他，“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 阿离淡定道：“咱们家底厚，别想着为我节省。” 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好嘛，我就是随口问了句而已！ 路上想到符苏与杜若，我还是很不可思议。 这对夫妻，对待孩子的方式和态度真的很奇怪！ 大婚前一天才到，完婚后立刻走人，虽说杜若看阿离时，眼中也流淌的母爱，符苏也与他长相气质酷似，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好像一点也不亲近！ 这究竟是他们独特的育儿方式，还是因为阿离从小就表现的太省心了？真是让人疑惑！ 快到云上居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叮嘱阿离，“待会儿到了家里，赤渊如果为难你，或者说不好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对你其实并无恶意，只是舍不得我出嫁罢了……” 赤渊的心情，我虽未为人母，但多少也是能理解的。 女儿好大了，自己才知道她的存在。 再加上平常相处的时间短，所以也没有什么机会传达亲情。 导致他对阿离有种深切的敌意，总觉得是这男人把我给抢走了……唉！ 进入府邸后，我立刻打起精神，露出笑脸。 然而见到赤渊后，他的反应却很是让人意外，对阿离虽然谈不上亲切，但是态度还算和善，甚至还邀请他下棋品茶，这跟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起先我还在疑心，是不是妈妈用什么理由胁迫他，才让赤渊做出这样的伪装。 不过后来看他们两人侃侃而谈气氛平和，并不像是被威逼胁迫的样子，于是便愈发好奇了。 在他们两个人下棋的时候，我和妈来到院子里散步。 我很好奇赤渊的变化，妈妈笑道：“我可没逼着他，是他自己想开的，昨晚失眠了一夜，今早突然跟我说，得对女婿态度好一点，否则他要是生气，回去后将气撒在女儿身上，那可怎么办才好！更何况眼下木已成舟，反对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还是改变自己的言行吧！” 我听的好笑，又隐隐感动。 老爸果真是老爸，居然能够为了我，宁愿让自己委屈…… 妈妈说：“其实也不全因为这些，符离那孩子，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想要讨厌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赤渊之所以对他冷淡，倒也跟当年符苏的事有些关系，如今结成了这桩婚事，他这心结也算是打开了。” 说到这里，她帮我轻轻理了下头发，“乖乖，他对你好么？” 我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好！” 妈妈微笑，“那我就放心了，两个人过生活，有感情比什么都重要，若是互相喜欢，就算对方做错事也能轻易包容谅解。倘倘是不喜欢，那便连对方呼吸都是错了，更别提什么避让容忍。我看他对着你，眼神都与旁人不同，再加上这么多年等待，也是不容易……只希望你们两人和睦相处，从此没有任何误解烦恼！” 我搂住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谢谢妈妈！” 妈妈也回抱住我，好一会儿才道：“我的身体，不能长留在冥界，你以后若遇到了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写信告诉我们，千万不能委屈了自己，将事情都闷在心里，知道么？” 我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可不是吃亏的性格！你们就放心离开吧，我在这边生活许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倒是你们，就算是到了现世，也不能居无定所的漂泊吧？有没有考虑找个地方安家呢？” 妈妈说：“赤渊也有这个意思，我们两个商议了下，觉得青莞是回不去了，就在青莞郊区置套房子，以后你和符离闲了，也可以过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江城？”我连忙道：“好好！我在那里，还有一位朋友呢，名字叫做格非，还有他的联系电话呢。她是个热心肠的女孩子，你们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可以找她！” 妈妈将电话号码收了起来，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我，好半晌才欲言又止道：“你在符离身边，其它都好，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还有一件事……” 我好奇道：“您怎么啦？有什么话直说没关系。” 妈妈叹了口气，“你们年轻，原本也不该着急，只是符离地位不同，而你又出身特殊，到时候就算我不提，怕也有人会在背后推波助澜搬弄是非。” 听到这里，我恍惚明白过来，“您是说生小孩的事么？” 妈妈点头，“乖乖，你和符离都是怎么想的？” 我说：“我没想那么多，现在对小孩也没什么特别的念头，有没有都无所谓，大不了收养一个，但阿离不同意，他说宁愿不要。” 妈妈说：“倘若有天，我是说倘若，那些长老官员，以你无后的理由逼符离再娶，你可想好怎么对应了？” 我说：“那群老家伙，因为自己的失误，迫于无耐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才不会善罢甘休呢，时间一长兴风作浪那简直是肯定的，不过阿离说不用我操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妈妈拉着我的手，道：“你已成亲，便算是大人了，以后遇事也要主动担着些，不能万事都依赖于他，女人的幸福，终归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便依照我的话去做，谁若妄议冥王接任之事或者建议再娶，你便杀了他，绝不能给其任何可以容忍的苗头！” 第1116章 十大古神 妈妈虽然表面看是温柔，但实际上性格却与赤渊不相上下，甚至还更暴烈些，否则也就不会有火莲朱砂的绰号了。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眉眼和周身都透着腾腾杀气，语气也很郑重。 所以我一点都不怀疑，如果她遇到这种事，绝对会按照方才那番话去做。我虽然是她的女儿，但却终归与其不同，虽然也是嫉恶如仇的性格，但是却没她那么爱憎分明，狠辣果断。 不过虽然不赞同她的话语，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这世界上，倘若有一个人全心全意不夹杂任何目的的为我好，那便是她了。 于是便笑着点头，“好。” 等我们散完步回来，阿离和赤渊已经和局，两人正平心静气的在那里讨论茶道。 一个眉眼温顺，一个神态安详，相对而坐竟有种说不出的融洽温馨感。 融洽也就罢了，温馨……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两天的态度转变未免也太大了吧？尤其是赤渊，看到我过来，竟还示意我坐到阿离旁边去！ 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不过气氛倒也挺和谐的。 坐在那里捧杯喝茶，看看和睦相处的妈妈和赤渊，再看看旁边的温文尔雅阿离，我突然间觉得很快乐。 亲人、爱人都在身边，朋友也都满载着祝福而来，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阴谋诡计，这种平静生活对我来说，太弥足珍贵了。 依照赤渊之前的计划，他和妈妈应该在云上居住十天半月的。 我心里又何尝不想？但是考虑到妈妈的身体状况，便力劝他们尽快离去。 妈妈身体早年损伤太严重了，沉睡十多载也未能复原。 阿离曾经给过赤渊一个方子，收集齐了所有药材用来调养，但同时也要穿行于灵气汇聚之地辅佐治疗，尽量不要到人多的地方，以免因浊气造成二次伤害。 幽都是繁华都市，人口众多，所以她是不适合长期停留的。 见我语气严厉，妈妈方才依依不舍的与我道别。 看到他们结伴离去，我既欣慰又伤感。 阿离伸出手臂，轻轻揽住我的腰，“别难过，你还有我呢。” 离开云上居之后，我们便前往游水行宫。 如今那里居住的不仅有初七，还有师父白泽。 初七如今虽然贵为妖界首领，但在我心中到底是个弟弟。 相比较而言，师父是长辈，自然是要先去拜望的。 不过当我们赶到他居住的别院时，却发现一句人去屋空，直接桌子上留下一封书信，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信封上加的有白泽封印，一般人就算看到，也无法将其拆开。 我耳后有他当年点上的印记，两人气息是相通的，所以没有费任何功夫，并开到了上面的内容。 原来他此番离开，是打算进山闭关，三、五年内应该不会再抛头露面。 如果我这边有事，用枯文蝶联系不上他，直接去找白虎敖川帮忙就好。 除此之外还提到了我手中的《清平异妖志》，说要我好好收着，利用闲暇时间多看多读，将来会大有用处。至于什么用途，上面却是没说。 师父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讲话也是故意留白颇多，总是含糊不明的，听得人着急。不过既然他老人家说要我留着那本书，我便好好留着罢，说不定以后还真有用呢。 从别院出来，我同阿离便赶去初七那里。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老虎叔叔、碧鸾他们几个，这会儿居然全部都在，几个人正在低声商议什么，见我们过来，立刻站起身来，同阿离行礼。 初七感觉成熟了许多，同阿离在一起，说的都是场面话，态度不卑不亢的让人惊喜，分寸拿捏的极佳，我在旁边盯着看，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他现在这样子，让我回想起当年那只奶声奶气的小黑猫咪，总是要将成为大妖怪的梦想挂在嘴边，却不成想竟果真成了现实！ 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同他说，可是当着阿离的面，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家伙的乌漆漆的眼睛，时不时瞟我一眼，神情就像只警惕的鹰！ 于是只能郁闷的坐在旁边，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着目前两界的局势。 我对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兴趣，在这种情况下，也顺便跟着听了几句。 隐约间提到什么十大古神的事，末了还可以捎带了老太岁的歉意，说大婚前原本已经决定来的，可是到底年纪大了，经不起长途跋涉，最后只能作罢。不过却让初七捎带来了一棵万年老山参作为礼物，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非常难得。 这位老太岁，便是位列十大古神之首，九重天的活至宝。 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身影却依旧很活跃，但凡三界大事，基本上都能看到或听到他的动静。至于其它几位，早已声息皆无，不清楚隐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莫说是召集他们，就是搜寻消息都非常困难。 这几位都是上古洪荒的妖神，世间百年光阴，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再加上活的久了，心也麻木慵懒，很少理会外面的事了。 就跟师父这种，隔三差五就会去找个地方，借着修行的名义睡个百年千年的，对他们来说已是常态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初七显得很谨慎，不过看阿离的反应，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整个会话过程中，我都没机会同他单独说话，这简直太遗憾了。 初七身份特殊，能在幽都停留到现在也是不易。 所以我们离开的同时，他也带着四圣兽请辞而去。 临走的时候，邀请我和阿离得空的时候过去九重天做客。 我欣慰同意，相对于冥界和现世，我更喜欢妖界的生活，因为很有趣！ 不过心里也明白，短期内应该没可能了。 自游水行宫出来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我们两个挽着手，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慢慢的走。 虽然婚礼已经结束，但是幽都城中，却还残留着浓重的喜气。 如今正逢九月，秋高气爽的季节，除了守城卫其余行业都给了假，孩子们尽情地跑来跑去，嘻笑玩耍，看起来非常热闹。 我原本想带阿离去风满楼吃饭的，但是中途却出现了变故…… 第1117章 大不相同 走到一半的时候，守城卫突然拦路来报，说陆判府上出了事。 我心格登一声，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万分紧张道：“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小长留被劫持了吧？” 守城卫道：“对方确实有这样的目的，但是因为事先有防范，所以没成功，不过即便如此，守卫还是伤亡惨重……大人近来叮嘱过此事，不敢拖延消息，所以特意赶过来汇报。” 到了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去吃晚饭？两个人立刻动身前往陆判府上。 周围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守卫也全都换了一拨人，不过即便如此，空气中残留的浓烈的血气，却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消除。 刚到后院，便看到了并列两排尸体，全都拿白布包裹着放在担架上。 数量竟有四五十人之多，寂树已经带着仵作赶到了，正在验尸记录。 看到我们过来，寂树便走过来阻拦，“此地煞气重，大人新婚，不便靠的太近，还是到前院去吧，稍后属下会去汇报。” 阿离平日是不讲究这些的，这会儿却微微点头，带着我来到前院侯着。 陆夫人得了消息，便如惊弓之鸟般跑过来，她只是一个寻常女人罢了，何尝见识过这种场面？看到我就像是见了亲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不过即便如此，还不忘记行大礼，我连忙将其搀扶住，“夫人不必多礼，我们也是听到消息才赶过来，还不清楚什么情况，小长留没事吧？” 陆夫人哽咽道：“没事，已经睡下了，不过看着这么多人为了保护那孩子都搭上了性命，我实在是于心不忍……都是些年轻人，谁家的孩子不是宝呢，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以至于接二连三的惹来这般横祸！” 小长留的事，牵扯到鲛珠及九龙封印之事，以及整个飘渺之海的安危，所以我也不方便透露给她，只是柔声安慰了几句，请她保重身体，放宽心。 阿离一直沉默着听，也开口安慰了两句。 他话少，但却格外管用，待陆夫人情绪稳定下来后，陆判请人将她送回了房中。 他目送妻子离去，很心痛的自责道：“大人还请不要见怪内人，这都是下官的错！自从那孩子上次无缘无故失踪几年，夫人便受了颇大的打击，如今但凡听闻到风吹草动，就会情绪失控哭闹不停……” 阿离微微颔首，“无妨，我虽然现在没有孩子，但也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 说话间，寂树将尸检结果带了过来，说是死者一共五十八人，全都是一击毙命，割喉断颈而死，手段非常血腥残忍。而且初步判断并非死于巫术，更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 读到最后一句时，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 虽未言明，但我却懂了他在想什么。 有些话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能乱说的，但是却控制不住去往那方面想。 人类杀人，多用兵器或者异能，而妖怪在本领或体能上都远胜我们，尤其是大妖怪，倘若出手，通常一击而中，且手段会更野蛮凶残，现场也看起来更恐怖。 寂树道：“目前已知的便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还需要时间判断确认。” 阿离道：“这次你们应对得很好，不过伤亡还是太多了，传我话让苏决过来，自今日起，长住陆判府上，倘若他们母子出了任何问题，我唯他是问！” 寂树很惊讶，“大祭师身负重任，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此事还是交由属下吧……” 阿离却道：“你的任务也不轻松，全城百姓的安危系于一身，就别揽这些事了。” 寂树立刻领命，退出去了。 陆判请人做的饭菜，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也吃不下去。 所以空着肚子待到子时，看着那些尸体全都安置好了，方和阿离一起离去。 这会儿百姓大多已经睡下了，四周一片漆黑，偶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四周一片寂静。 我原本以为可以安稳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 起先推测是月渐寒做的，但是看了尸检结果却又不是，月渐寒这会儿身上有伤，其它几位大巫师也都被敲打过，再加上凤华公主才接任王位，应该不会冒险入幽都。 可如果不是他们，又有谁对小长留感兴趣呢？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可真让人头疼！ 阿离轻轻捏着我的手指，“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后面自会有人处理。” 我说：“一次不成功，你确定对方不会袭击第二次么？” 阿离黑眸闪了下，“确定，幽都是三界重地，无论是谁，带着恶意来此处，也不会由着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这么晚了，咱们赶紧回去休息吧，要不然明天你怕耽误上朝。” “不会的，我有一个月长假。” “一个月，你确定没说错？” 工作狂居然会给自己放假，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阿离道：“只不过想好好陪陪你罢了，别告诉我你不情愿。” 我说：“我哪会不情愿，就是觉得你应该安生不了太久，就算你放假，也会有各种事情找上门的。” 阿离说：“今天的事是例外，以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会有人站出去撑着，绝不敢来烦我。” 我只当他是玩笑话，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回到偏殿后，我觉得很累，那是躺下来后，翻来覆去的却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阿离将手臂环了过来，将我揽到他的怀中。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几乎瞬间我便感到安心了，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原本以为，两人之间缺的就是个仪式。 婚前婚后自己的待遇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然而事实却是：完全不一样！ 之前无论走到哪里，所有的守卫都拿我当空气，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但如今，他们见了我，却都动静很大的行礼，除此之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随时都有人过来问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这种感觉，实在太不舒服了！ 第1119章 感觉很好 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虽然阿离从不曾明确表示过自己喜欢小朋友，但是每次提到孩子的时候，他的眼中都会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都说雄性对生殖繁衍大多抱有执念，就算是与众不同如阿离，在这个问题上也不能免俗吧？想到这儿，我心不禁动摇起来，觉得自己成亲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有些太草率了。 阿离沉默了好一会儿，亲了下我的嘴唇道：“说实话，我对目前的生活状态是很满意的，虽然也幻想过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但现在应该还准备好该怎么做一个父亲，也没办法想象有个小毛头夹在你我之间会是怎样的情形……所以这个问题，暂时还不必考虑，顺其自然吧！” 我相信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逃避，而是将自己内心所想如实表达了出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他将手放在我头顶上，轻轻摩挲，“我是有洁癖的人，在感情也是如此，所以不会娶别的女人，更不会让她怀上孩子，这点你无需担心。” 我看着他，心中既温暖又伤感，“可是，我也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啊……” 他看着我，星眸微微弯起来，笑容慵懒又性感，“那我们从现在起，就得多努力了。” 说完这话后，便揽腰将人横抱了起来！ 这次，我没有像以往那样闪躲，而是贴在他怀里，小声道：“努力的话，就可以有小孩子了么？以前我们也亲热过几次，可是至今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离一本正经道：“这种事讲机率的，次数越多，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偷腥成功的狐狸。 犹豫了半晌，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阿离显得满意极了，很快两人便来到房间，刚放到床上，他便亲了过来，以最直接的方式开始征服侵占。 一个男人，气息竟然如此纯粹清新，以至于每次接吻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呼吸越来越沉重，心跳砰砰加快，渐渐的，我的反应由被动转为主动，从承受到慢慢的跟上他的步骤。 激烈的吻，沿着颈部一路向下，来到衣襟处，隔着雪白的里衣，开始厮磨轻咬…… 他眼神越来越炽热，动作则越来越放肆！ 我轻轻闭上眼睛，发出让自己都脸红心跳的声音，平日温文尔雅的男人，这会儿却变成了食肉的禽兽，贪婪而危险！ 最后在进入的刹那，我的双手悄然改为紧紧抱住他结实的背部，耳边都是他放松的性感喘息声…… 快感一波波袭来，温暖而舒畅。 虽说在情事上奔放了许多，但骨子里却依旧保守沉静，所以在亲热的时候，他很少说话，尽量用动作和眼神传达意愿。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我竟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上瘾的感觉了……这男人有毒！ 喜欢在疲惫的时候，被他拥着，倒一杯温水，意识恍惚的含着慢慢吞咽。 那种被珍爱呵护的感觉，很幸福！ 他现在依旧在婚假期间，所以早上虽然会准时醒来，但却并不急着起床，而是靠在床边枕着手边，目光温暖安静的看着我。 他的眉毛颜色比黑眸要略浅些，与其淡然的气质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被注视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自己很重要……心头情不自禁拥起抹淡淡的幸福。 光线穿过天窗投射进来，在他白衣上镀了一层金色。 阿离神情慵懒，肢体舒展，让人联想到清晨优雅的豹子，看似沉默实则危险。 我愣了下，耸起鼻子冲他笑笑，“阿离，我想喝山药南瓜粥。” “好，”他说：“一会儿就有人送过来。” “你给我做吧！”我看着他，眨眨眼睛，“以前在江城的时候，你曾经下过厨，做的饭很好吃，好不好？” 他嘴角扬起，“有什么奖励？” 我爬起来，像只猫咪在他胸口蹭了几下，“够不够？” 他叹口气，慢慢坐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我下巴上挠两下，“等着吧，一会儿就好。” 我是个粗鲁的野丫头，并不经常撒娇。但是偶尔在他面前发发嗲，矫情几下，感觉好像也不坏！ 一碗好粥，看似简单，但是做好却非常难。 不仅需要大量时间，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耐心。 所以当我洗完脸梳完头时，阿离还没有回来。 偏殿原本没有厨房，可是我搬来常住后，时常半夜饿肚子，所以就多了个间精致的厨房。 平常用到的机会很少，但食材却非常丰富新鲜。 我伸着懒腰，悄悄来到那里，发现阿离正站在炉子边，有条不紊的拿着竹勺在轻轻搅拌。他的眼神很专注，这会儿对待面前那锅粥，与平常大殿上处理三界事处的态度，没有任何不同。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一点都没错！ 在厨房熬粥都能那么帅，也是没谁了！ 这幅场景，倘若被外面那些女人看到，那还了得？ 我得看好他才行，免得被外人惦记觊觎…… 正思索时，他却突然偏过头来，冲我笑笑，“饿了吧，还得一小会儿。” 白净粘稠的粥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泡，每个泡裂开，都会有一波浓郁的香气散发出来，山药和南瓜已经切好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在案上。 我看看那碗粥，再看看将袖子挽起来一截的阿离，不由自主吸溜了下口水。 自己也说不清楚，诱惑我的是那锅尚未熬好的白粥，还是旁边这个斯文白净的男人！ “阿离……” “嗯？” 我磨蹭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然后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好奇的观察他的反应。 阿离却没有任何异样，平静的将山药和南瓜投放进去，将手清洗干净，继续照看他面前那锅粥。 我突然有些郁闷，那口砂锅这会儿比我还重要嘛？ 但是这种抱着他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又偏偏舍不得放手。 一个男人，腰这么细、腿这么长，都白糟蹋了……唉。 时间悄然流逝着，山药和南瓜的香气，也迅速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我不由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粥终于好了，这下他可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吧？！ 第1121章 本性邪恶 依照阿离平常为人处事的方式，我很难相信他会不关心。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他却说到做到，一连三日都没有理会过这件事。 等到第四天，我终于憋不住了，忍不住问道：“你真不管啦？” 阿离道：“没什么好管的。” 我惊讶道：“怎么会！藏锋如今可是飘渺之海的统领，他说肖润玉有异，这肯定是相对委婉的说法，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才惹得他向我求助。而且很明显，他还在担心中间有人搞鬼，否则的话应该直接联系你了，也不会绕到我这边求助。还是说你打算将那块地方，和巫咸国一样暂时放任其自由发展？” 阿离的为人秉性就是如此，有什么话都放在肚子里，从不主动提起。 但是我如果好奇追问，他也不会有任何隐瞒。 所以他曾很笃定的说过，自己从来不后撒谎，因为他不屑。 他静默了片刻，果然如实道：“无论是肖润玉在飘渺之海的行为，还是藏锋的焦虑，原本就在我的掌控中，只是没想到，他会用曲线救国的方式，通过你向我发出求助。” 我很不理解，“你的意思是说，并非藏锋联系不上你，而是你故意不接收他的讯息是吗？” 阿离淡然道：“没错。” 我追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离道：“虽然飘渺之海已经被冥界接管，但是对那里的人而言，我们这边的管理者仍旧是充满敌意的入侵者。虽然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长此以往下去，他们势必会潜移默化的接受，但是那个周期实在太长了，九龙封印蠢蠢欲动，未必能够支撑到那个时候。倘若到了那块大陆不复存在的时候，那里的人又不愿意到外面去接受新的事物，又该如何安置？这件事终归是个隐患。” 我自认不算蠢笨的人，但是想要跟上他的思维却有些困难。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我还是想不明白，这可真让人郁闷。 见我仍是一脸疑惑，阿离便捏了捏我的脸道：“在肖润玉前往缥缈之海前，我就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了。倘若藏锋那帮人顺从服管，他就只负责日常巡查事务，倘若是不服管治，那就全权接管事宜，不必存在任何容让，务必给他们些颜色看看，并且有意切断所有飘渺之海的联络渠道。有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藏锋纵使不满，也是倾诉无门，只有忍着。人都是有惰性的，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到时候再推行新政或者往下安置，也就更方便容易些。” 我狐疑，“只是这样么？” 他挑眉，“不然你以为呢？” 我说：“原本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经你那么一说，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肖润玉是肖玄长老的爱孙，年纪轻不说，而且没有任何为官的经验，此次飘渺之海上任，原本有更合适的人选，你却偏偏让他去，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阿离笑笑，“没错，肖玄长老为人低调，肖润玉亦是如此，虽然年轻但却不气盛，心中颇有城府，也很有手段。少年时他便跟随师父到处游历增长见闻，清楚其真正为人的并不多见。临行前我便叮嘱过，要他去飘渺之海后，尽量扮成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并作出桀骜不驯的样子，对幽都之令阳奉阴违。这样的人，看上去不堪重任，藏锋也不会疑心是我的有意安排。所以纵使满腹怨气，也只是针对肖润玉而已，待事成之后将其调任走，派个性格温和的官员过去将此事平息掉，并不会对飘渺之海和幽都造成任何影响。” 我皱了皱眉毛，“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见我一再追问，他方才道：“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我的推测而已。月渐寒一直对飘渺之海贼心不死，他原本想利用那里的势力来对付幽都，结果计划败露，便不惜将其舍弃，想用陆判之子长留来操控鲛珠，企图解开九龙封印，利用它们来帮助自己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看到肖润玉这幅样子，会相应的放松警惕，除此之外，说不定还会生出想要招安之心，果真如此的话，那就太好了。” 自此我算是我事情想明白了，以前曾经听赤渊说阿离眼光深远，别人想一步，他则想十步，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在动心眼上面，我这辈子就算是拍马，怕也追不上他了。 我叹了口气，道：“在飘渺之海的时候，我曾与藏锋打过几次交道，本性上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也全心全意的为那里的子民着想。这回利用庆忌把信送到了我这边，说明是逼急了，如果还不回应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阿离道：“没什么不好的，正好让他清楚一下自己的位置。倘若我要是现在回应，就显得多重视那边一样，将来势必会成为要挟幽都的筹码，这不仅仅是驭臣之法，还是人心、政道上面的博弈。” 我搔头，“罢了，还是不管这些事了，反正我也想不明白。” 难怪他如此安心的坐视不理，敢情在大婚之前，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亏我还在旁边瞎着急！ 月渐寒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本性邪恶，这两人在一起碰撞，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我自然对阿离信心满满，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发展，谁也说不清楚…… 但愿月渐寒早日伏法认罪，此事尽快平息！ 这是快到中午时，我呆在房中小歇，而阿离则在厨房忙碌。 并非我现在越来越懒惰，而是出于难以言说说的理由，实在不想动。 都说不养儿不知道父母恩，果真一点都没错！ 虽然眼下孩子还没有生出来，但是要的过程也很艰难漫长啊！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忽听月神鸦在外面拍打窗户。 我坐起来，走到院中，看到守卫站在偏殿入口处，面露难色的冲我行了个大礼。 我走过去，好奇道：“有什么事吗？” 守卫紧张道：“回冥后，宫外有人求见，是个小孩子，自称叫君野，说是您的徒弟。” “君野？”我瞬间清醒了，“赶快带他进来……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第1122章 无意惹祸 君野，也就是龙大囚牛的孩子，我名义上的小徒弟。 每当想起他，我都觉得无比汗颜。囚牛对白泽有强烈的执念，自己拜师不成，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最后被师父明确拒绝后，便把君野这孩子塞给了我。 记得上次见面，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龙大为了逼着他离开九重天修行，甚至不惜举家搬迁。 这孩子前往幽都，却隐瞒此事，直到我将他送回九重天，事情才暴露出来。 而君野，就是悄无声息的失踪了，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大婚前，庆忌送来的礼物中，还有他的一份，算是给了我颇大的惊喜，没想到今日会主动找上门来。 想到这儿，我便加快了脚步，一路飞奔似的来到宫门前。 远远看过去，就瞥到一个身着红斗篷的小身影。 看起来五六岁年纪，长了一头醒目的黄毛，脑袋中间一撮是卷曲着的，矗立在风中就像是一个问号，轻轻的飘啊晃啊，让人恨不能上前摸一摸。 脸上五官生的粉雕玉琢，大眼睛透着一丝淘气和俏皮，比起小长留来，甚至还要可爱几分。 只是走得近了，我才发现他脸上竟然布满伤痕，斗篷也有些残残破。 我原本已经翘起了嘴角，这会儿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 君野正焦虑的等待着，看到我之后，下嘴唇上包，眼睛眨巴两下，竟是扑过来，哇呜一声大哭起来。 我连忙蹲下身，将其抱在怀中安抚。 待他情绪稍微平静些后，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君野红着眼睛，哭的直打咯，支支吾吾，也说不上来话。 看着他满身是伤，风尘朴朴的样子，我很心疼，连忙将他带到宫里。 偏殿虽说是阿离的私人领域，可君野只是个孩子，眼下情绪也不稳定，所以这处细节也顾不得了。 带着他洗了洗脸，换了身衣裳，又拿出创伤药来给他，伤口都涂好。 整个过程，君野都怔怔的看着我，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好像随时都要落下来一般，我也不敢再问。 才把他这边收拾好，阿离便端着饭菜出现了。 看到君野后，微微皱起了眉毛，“他是谁？” 我连忙解释说：“这是龙大囚牛的孩子，也是我的小徒弟，以前曾经对你说起过，还记得么？” 阿离放下饭菜，拿白布将双手擦拭干净，缓缓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我同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问，免得吓到这孩子。 倒是君野，这会儿见了阿离，竟规规矩矩的过来，冲阿离磕了个头，还叫了一声师爹。 因为这个称呼，阿离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也未作任何刁难。 君野起来站到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暗自松口气，同他柔声道：“别着急，慢慢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君野虽然年纪不大，但口齿却颇为清晰，逻辑条理很分明，低下头去，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他奉龙大的命令，到外面四处游历修行，不日前到了一个叫犬封国的地方。 这是个奇特的国家，男人都是狗头人身，而女人则个个容貌娇艳极为美丽。 性情也完全不同，男子个个性情凶狠，而女人就是温柔贤惠。不仅如此，这还是一个极其男尊女卑的地方，女人的地位极其低下，侍奉男子穿衣吃饭的时候，都必须采用跪姿。 这个国家跟巫咸国一样，属于隐域，平日里从不屑于外界人来往。 而外界，因为这群相貌性情奇特的国民，也很少对他们感兴趣。 没想到君野到处跑，竟然误打误撞进了这个犬封国。 君野自述说，最近有犬封国之前曾与人交手过，最后落得遍体鳞伤，无意间躲入瀑布后面的山洞里，方才一邓这个地方。 进去之后，想要到河边饮水，却因伤重而陷入了昏迷，身体顺水漂流而下。 中途被一个名为末颜的女人所救，说来也巧，这末颜竟与君野的母亲落头氏容貌有八成相似，心地非常善良，收留了君野不说，还对它的伤情百般照顾。 君野在外面漂流多日，好不容易见到与母亲相似的女子，不知不觉便对她格外亲近依赖，悄然将末颜当作了自己的妈妈。 然而末颜却不如落头氏那么好运，有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 末颜的丈夫，也是犬人，脾气暴躁日常贪杯，几乎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之后，便殴打末颜，拿这可怜的女人出气。 一日末颜给君野送饭，无意间暴露了伤情，当君野愤怒追问时，末颜却是遮遮掩掩不肯说出真相。君野心中不甘，于是便悄然尾随其而回，刚好遇着那犬人醉酒还家殴打末颜。 君野看到与母亲相似的末颜惨遇，哪里还能忍受？于是便忍不住出面，想要给那犬人些许教训。谁知道那犬人看到君野后，竟愈发恼怒，误以为他是末颜与人类交配所生，竟狠了心要将他们杀死。 犬封国的男人个个身体魁梧强壮彪悍，但能力哪能够与龙族相比？ 君野虽然年纪小，身上也带着伤，对付其他却是绰绰有余。 还击过程中不小心失了手，竟将那男人给打死了。 街坊邻居纷纷闻声而来，君野便带着末颜狼狈逃进深山。 末颜伤重，经过君野的照顾渐渐恢复了正常，目睹丈夫身亡也不见如何伤心，只是始终放不下老家的亲人。 待君野护送其回老家，却发现事情已经暴露，末颜的母亲、兄弟姐妹全部都被抓获，犬王甚至贴下布告，倘若抓不到真凶，就将他们全部处死。 末颜极力维护君野，让其尽快离开犬封国，打算自己一人承担。 君野对末颜无比心疼，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呢？于是便去自守，却被末颜拦下，说是犬封国极其排外，倘若见了君野，不会听他任何辩解，而是直接将其杀死，到时候知道她们勾接外人，说不定还会连累她的家人。 第1123章 努力说服 然而事发当日，却有犬人看到了君野的存在，所以前去自守的末颜家人非但没有放出来，就连她也被抓住了。 君野气恼之下，便自己出面去见犬王，发现事实果真如末颜所讲，这些家伙完全不同情理，还想直接将其杀死。 敌众无寡的情况下，君野倒也机灵，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免得被父亲龙大怪罪，竟将我这个师父给搬了出来。他知道我同阿离的关系，便放话冥后是他的师父，一句话就可以将那犬人亡魂放出来，令其死而复生。 犬王看他模样，对此话半信半疑，于是便给他十日时限，说如果能让犬人复活，此事便可就此作罢，否则的话，一定要将末颜全家处死。 说到这里，君野再度呜呜哭了起来，“末颜她人真的很好，漂亮又善良，如果那天她不救我，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她是无辜的呀，求求师父，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救出来，我不想让她死！” 听完之后，我也感到有些无奈。 听他描述那个死掉的犬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死有余辜。 可是死而复生这种事，莫说是我，就是阿离怕都爱莫能助。 他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在原则性问题上却非常坚持。 这会儿虽然坐在旁边安静听着，但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这些年我在外面，也曾经历过无数类似的事情，也见多了亲朋好友去世，周围的人肝肠寸断，但便如此那又如何呢？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先例，绝无可能开启。 房间里一片沉寂，当然是感受到了我们的为难，君野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哭哭肯求道：“我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先前做错了事不说，还将师父给卖了，倘若做不到也没关系，您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救救末颜？” 话没说完，竟然情绪崩溃的大哭起来，呜呜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他双眼通红，很是可怜，我便道：“你别哭，容我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接着安慰他吃了一些东西，将他带下去休息。 等他走后，我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阿离。 阿离道：“别看我，复活亡魂这种事，我也无能为力。熊孩子自己闯出来的祸，就该自己收拾，这才是修行的所在，否则一帆风顺的，又怎么可能会成长？” 我无奈道：“现在已经不是修行的问题了，人命关天啊，君野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而已，换作是我，那样的情况下也未必会做得比他好，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能够成功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救不出末颜的话，怕是要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很重的阴影。而且听他的描述里，那是个善良的女子，就算没有君野的事，她也不该死啊。” 阿离安静的听我说，任由我磨破了嘴皮子，他却半句表态的话也没有。 所以一时间我也搞不清楚，他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说着说着，我不禁烦躁了起来，才要生气，却听他慢悠悠道：“别着急，冷静一些，你这性子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心。” 确实如此，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心想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好方法了，君野这个时候跑来找我，也是付出了莫大的信任。作为名义上的师父，我从来没有给他任何照顾，就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失望。 那犬人是绝不能复活的，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去趟犬封国，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能够用补偿的方式解决，那就最好不过了。万一不行，就只好武力解决了！ 就算隐去自己的冥后身份，收拾这些家伙，我也是信心十足！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下下之策，在那样的国情下，除非将他们全部杀了，否则是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的…… 心里这么计划着，情绪就从脸上泄露出来了。 阿离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冷不丁道：“你该不会是想抛下我，带那小子一起去犬封国吧？” 呃……我登时心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段时间呆在宫里挺无聊的，刚好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顺便长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没意思么？”他倒是很会抓重点，瞬间让我无言以对。 僵持了片刻，我小声道：“你的身份特殊，不便出远门，否则的话，跟我一起去也不错。” 他瞟我一眼，淡淡道：“我不去。” 唉哟，这回真生气了…… 也是，他专门提前处理了事务，腾出时间来陪我，结果我却要独自去犬封国。 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会不高兴吧？ 我凑过去，主动跟他亲近，试探道：“我记得那里的犬人，除了性情凶恶，身体魁梧之外，就是喜欢聚群儿赌博、喝酒、打群架，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特殊的战斗力。当地的美女也很多，你在宫里头闲着也是闲着，就陪我去逛逛吧！” 他垂下眼皮，“不去。” 我抓住他的手，撒娇道：“去嘛去嘛，我一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放心吗？而且我长的这么好看，万一被那些恶犬看上了怎么办？” 他长睫毛抖了下，显然动了心思。 见状，我便加大力度劝说：“你之前对巫咸国不是很感兴趣么，犬封国和那里情况差不多，都属于隐域，你难道就不好奇么？” 阿离瞟我一眼，“差不多？差多了，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人口资源，犬封国都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且子民素质低下，他们之所以存活至今，并非因为国力强大，而是因为品性太差，导致外人对这块地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理直气壮道：“正因为他们品性差，所以你才要跟随着保护我啊！还是说，成亲后，你都不在意我的安危了？” 第1124章 神犬奇缘 我在这边软磨硬泡了许久，阿离方才缓缓道：“我得考虑下。” 听到这里，我便知道有戏，于是便道：“那你慢慢考虑，不急，十天时间呢，只要赶在末颜家人被处决前赶到那里就好。” 他的个性，倘若是不想去，那就绝不会露出半点犹豫，想必也是被我说动了。 我连忙起身，就给他倒茶，小心翼翼捧到近前，谄媚道：“渴了吧？喝点润润口！” 原本我自己去，有三成把握，带他去，便有了九成。 阿离就是我的保护符，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他在，我都不会有任何担心！ 君野睡了一觉后，也算是冷静下来了。 并不急着催促我们起身，而是跟在我后面，不停的嘘寒问暖。 一会儿帮忙捶腿，一会儿给主动给捏肩，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样子，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而阿离的态度则与我截然相反，虽然并未明确流露出对君野的厌恶，但是目光和神情都很冷淡。 当君野在外面打扫的时候，我情不自禁道：“这孩子好聪明，又讨人喜欢，如果我们能够有这样的一个小家伙，那该有多好啊！” 阿离的眉毛闻言竟是微微皱了起来，我见此心头一凉，“怎么啦？” 阿离幽幽道：“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或许还没有心理准备做一个父亲，这两天看到了这孩子，心中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如果将来了孩子，你的注意力就会全部放在他身上，我不喜欢两人之间夹杂着别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所以孩子的问题，在我还没转变想法之前，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听他这么说，我按理来说应该是高兴的，但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阿离的爱，向来自私而狭窄，沉重而压抑。我们之间别说是君野，就连自己的孩子都容不下么？我原本已经习惯了他的性格，却不知道，这于他而言究竟是喜还是忧！ 不过这个问题上，终归还是想不出结果，所以还是不易考量太多。 我思索了片刻，同他道：“前往犬封国的事，考虑好了没有？” 见他沉默不语，我便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不为别人，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请冥王大人赏脸去走一趟呢？” 他眼睛弯起来，神情瞬间愉悦了起来，“你这是在求我么？” 我毫不犹豫道：“没错，我就是在求你。” 阿离道：“既然是求人，那么只嘴上说是不行的，你得拿出点求人的姿态出来。” 我拉着他衣襟，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亲了下。 就在这一刻，君野却蓦然转过头来，也不知道看见了没有。 我心中哀号，登时蹲了下去，心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阿离低头看我，“你害怕什么？夫妻两个人亲热，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我郁闷道：“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他顺手将窗户关上，同我道：“现在可以继续了么？” 真要命，大白天关窗，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君野人小鬼大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怎么可能猜不出来我们在房间里干什么！ 说不定还会往糟糕的地方联想，在我纠结不已的时候，他手臂一伸，突然将我捞了起来，抵在窗边一阵狂吻。 我内心惨叫不已，想着这回就算他不去也不行了，哪有占了便宜就跑的道理！ 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过去，否则可对不起今日这般丢脸！ 君野来后，我们又在偏殿呆了一日，次日清晨，当我醒过来时，阿离他们竟已经收拾好东西了。 我看着他这么干脆，倒有些难以置信了。 记得上次我们去巫咸国回来的时候，曾经跟几位长老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不能再随意出幽都，那这次……如果偷偷溜出去，会不会让阿离失信于人呢？ 见我犹豫不决，阿离便道：“一早我就同清池长知会过了，犬封国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所以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去。” 我很高兴，立刻梳洗，跟他们一起离开。 出幽都时，我计划是三人共乘一只月神鸦。 君野却一幅诚惶诚恐的语气说，师父师爹新婚燕尔，此次打扰已是不孝，所以路上也不敢为我们增加麻烦。 这小家伙可真会说话，考虑到阿离的心情，我便应下，将霞生让给他，而自己则与阿离乘坐帝王鸦。 路上同阿离闲聊，竟无意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犬封国的来历。 《清平异妖志》上只记载了那里的风土人情、地理常识，并未提及此事。 相传高辛氏帝喾为帝时，其夫人突然患了耳痛之症，整整疼了三年，寻访天下名医也没有好转。直到有一天，她突然从耳朵里面挑出一只金虫来，大如蚕茧全身无骨。 夫人便将它放在玉盘中，好生喂养，不久后，这条狗化成了一只色彩斑斓、非常漂亮的狗。帝喾非常喜欢，便时常将其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后逢战乱，帝喾便对天下勇士发出悬赏乱：凡取造反者首级，赐黄金千里并赏赐美人。 君臣见乱贼兵强马壮，全都心生畏惧，所以久久无人领命。 而就这天，帝喾之犬却无故失踪，四处寻不着它。 三天后，此犬突然出现叛乱者营中，对方见之大喜，以为帝喾将亡，其犬也抛弃主人前来主动投奔自己。于是当即设宴狂欢，众人皆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 神犬见状便借机咬断了叛乱者的脖子，一路跑回主人身边。 帝喾欣喜，赏其美食，可是神犬郁郁寡欢不吃也不喝，过了两日，连众人的呼唤也不理会了。 帝喾自省，以为神犬怨恨自己，于是当即赏其黄金美女兑现诺言。 神犬听闻，立刻纵身跃起，帝喾赏其美女五人，赏金钱无数。 后来神犬与众人生下三男六女，这些孩子出生后，男子都生得犬首人身，后面留有犬尾。而女孩子则个个美貌异常，长大以后变为倾城之姿。 最终这些子孙因外表与人不同，难为世俗所容，最后举家隐匿起来，取名犬封国。 因为都是神犬后人，虽现在家家户户都供奉白犬画像，对其奉若神明。 路上我只拿这个故事当作消遣，却不曾想到了那里后，竟结出一段让人咂舌的奇缘！ 第1125章 人中败类 这正式进入犬封国前，君野提醒我们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 说是那里犬人素质低下到令人发指，对女性极不尊重，而且攻击性颇强，要是发现入侵者还是女性的话，可能会做出谁也无法想象的事。 我原本是想打扮成男人的，可是转念一想，这犬封国可是没有正常男人，个个都是顶着狗头。不仅是我，就连阿离都不愿作那样的打扮，所以最后干脆买了两个斗笠，将头全部遮掩起来。 据君野说，这身打扮在犬封国当中并不扎眼。虽说我们的体形比不上普通的犬人，但是说未成年，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至于君野，本身就是小妖怪，直接变成原形就好。 虽说是兽头，但是犬人幼年时期都是圆头圆脑憨憨笨笨的，不仔细观察倒也看不出来区别，足可以假乱真了。 想要进入犬封国，需要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而这个隧道刚好隐藏在瀑布后面。 在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只能依据流水声响判断远近，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方才看到眼睛隐隐出现了亮光，压抑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踏足犬封国后，我方才发现这里深为外界嫌恶不是没有道理的。 边些犬人身材高大魁梧，足有两米来高，肩膀宽阔不说，每个人都有大块肌肉，看起来都有蛮力。他们不爱洗澡，又嗜好吃肉，所以周身都充斥着难闻的腐臭气和酒气，说话恶声恶气的，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除此之外，品行也是差到难以言说。 无论年长年幼，随处可见当街大小便的，扒掉裤子就尿，倘若中途有女子无意间经过，他们还会发出尖锐的口哨声，并且手下还会相应的做出极猥琐的动作，恨得人牙痒痒。 至于女子则是刚好截然相反，随便抽出来一个，放到外面都堪称美人，只是身材瘦弱五官秀美，同这些犬人站在一起，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她们都非常勤劳贤惠，性情温柔，个个都是养家的好手，无论是杀猪宰羊，还是砍柴盖房，样样都能干顺手。 而犬人么，平日里大都聚集在赌坊、青楼，个个好吃懒做，靠家中女人养活。 因为贪杯好赌，所以这些犬人相貌也与幼年时相差颇大，原本灵敏的鼻子，成人后也都如同虚设，再也没有犬族的特质了。 因为外表生的差不多，鼻子又不灵敏，所以没办法凭借气息分辨对转义序列，为了避免因误认而发生摩擦，他们每个人腰间都挂有木牌，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生辰八字、以及家庭住址。 这样醉酒后露宿街头，官府也可以让他们平安送回去。 据说这些犬人很讨厌，但是犬封国倒也不全是缺点。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里简直就像天堂，沿街走去，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肉店、熟食店，而且价格非常便宜。卖肉的老板也全是女子，都用花围巾蒙着头，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而那些肉，则是热气腾腾的，香气四溢，让人观之便食指大动。 种类各不相同，鸡鸭鱼羊、猪牛蚝蚌，应有尽有，但凡你们想出来的，这里几乎都有。 虽然货币与外界不同，但是黄金却是通用的，所以很快，我便被那些肉店勾引了过去。 选了一家宽敞明亮的店，在楼上坐下，顺便要了一大壶茶。 等待的时间，我透过窗户观望大街，悄然同阿离感慨道：“不来这里，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多好的女人啊，可惜了。” 这些犬人，言行举止竟无一可取之处，个个都是男子中的败类！ 这家酒肉馆里，无论是跑堂端菜的，还是后面掌厨的，也全是些女子。 上菜的时候，都是双膝跪地，摆出毕恭毕敬的姿态。 我很好奇，为什么她们不反抗，难道仅仅是因为体力差异的缘故吗？ 阿离轻声道：“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她们和外面的女子想法不一样，完全没有反抗的意识，也潜意识觉得，男尊女卑是天经地义之事，并不觉得有有任何异样。倘若在这样情况下，还能忤逆犬人的，那她内心一定非常强大。” 说话的时候，酒肉都被端了上来，牛腱子韧而不硬，初尝口感软糯，但是越吃越有嚼劲。羊肉清香毫无膻腥，无论是色泽还是味道，都堪称一绝。 酒也是好酒，甘洌细腻，酒体丰满醇厚，呷一口绵软生香，回味悠长。 我拿着酒杯闻了闻，心想难怪大街上会有那么多酒鬼！ 倘若不是这回有要紧的事处理，我也想好好醉它一回！ 有了好吃的，我沿途疲惫也都被一扫而空，到犬封国后的心里阴霾皆数抛却，很快便全心全意沉浸到了美食之中。 正吃的香时，一女跑堂端着酒肉正在上菜，却被一犬人扯住了腰间衣带。 女子满脸羞惧，但是却是毫不懂挣扎反抗，只是目光畏惧的看着对方，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 而那犬人则是嬉皮笑脸的，显然已经喝上了头，当着众人的视线也浑不在意，轻轻一拉，便将女子带入怀中，下一秒便要近身不轨！ 旁边的女子，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而在坐的犬人，则肆无忌惮的继续谈笑风生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更有甚者，还在旁边嬉笑着怂恿。 眼前那人上有犬答就要当众脱裤，我再也忍耐不住，瞥到地上落了一根筷子，于是用脚尖挑起来，猛然一踢，便直直插在了那个犬人后背之上！ 犬人惨叫一声，扑通栽倒。 女子趁机逃走，匆忙下楼，再也不敢抛头露面。 犬人倒地后，用手拔出后腰上的筷子，扶着栏杆站起身来，满口污言秽语的骂个不停。 在坐的犬人方才注意力都在那个女跑堂身上，谁也没有留意到这边动静。 更何况我们几个都拿杯拎筷的，谁也不像能腾出手来的样子，再加上那个犬人喝多了洒，所以骂了一会儿后，便晃晃悠悠的下楼去了。 第1126章 已经晚了 倘若不是顾忌着此行的目的是来救人，我早让这个家伙横尸当场了，岂会容忍他到现在！ 看到他走，我便将火气暂时压了下来。 阿离在旁边笑了下，“别担心，他跑不了。” 我意外，“什么？” 阿离微微颔首，“不信你看。” 我悄然接近窗户，透过那里朝下看，发现方才那个犬人这会儿已经走出了酒楼，数十步后竟然毫无预兆的栽倒在地。 周围的人都以为他喝醉了酒，也全都淡定路过不予理会。 但是我却觉得他方才栽倒的姿势不一样，太生硬了不说，倒下去之后，竟再也没有动过。 盯着看了一会儿，更觉得不对劲儿，于是便小声问阿离，“他怎么啦？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阿离将筷子放下，从袖中掏出一个羊皮册子给我。 只见封面写着：生死薄犬封国卷！ 我很惊讶，“这就是传说中能决定人生死的册子？” 阿离淡然道：“没错。” 我手指跃跃欲试，“可以打开看看么？” 阿离道：“看吧，没什么要紧的。” 得到他的准许之后，我便将册子翻开。 发现上面都是空白的，明明一个字都没有，但是有些内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在脑海中慢慢呈现出来。 除了人名、籍贯、出生年月日以外，包括生平大事小事皆记载于其上。 活人都是黑色字体，而方才出去那位，名字已经变成了灰色。 生平事录上面记载：这位五岁时曾杀猫一只，七岁曾猥亵女童，十二岁与人合奸女邻居，十六岁时酒后斗殴，杀死三人藏尸于荒外，故一直未被人发现…… 纵观一生，除了少时曾无意间救过一只鸟外，竟然连半件好事都没做过，真真罪恶累累让人发指！ 不过痛快的是，最后一句话：二十九岁岁醉酒后横尸街头，三日后才被家人发现敛尸，完。 看到这儿，我便将册子握紧，暗叫一声好，然后把它重新交还给阿离。 我小声问：“你可以随意操控修改它么？” 阿离道：“自然，这是历任冥王特有的权限，只是大多时间我都选择顺其自然，很少出手干预。因为对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临行时才将它带在身上，以免有不时之需。” 我这回算放了心，但是转念又一想，阿离带着它，该不会是顺道灭了犬封国吧？这简直太可怕了！ 在我询问关于生死薄之事时，君野一直坐在旁边心不在焉的，虽然手里拿着筷子，但是从坐下到现在，却是一口饭都没吃。 我知道他心里记挂着末颜，所以也不便再耽误，待吃饱之后，便离开酒楼，来到大街上。 君野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对周边布局以及路线都很熟悉，带着我们左拐右拐，很快便来到关押犯人的牢狱前。 犬封国国土面积并不大，地图上来看只有巫咸国的一半。 因为人口都是一个家族繁衍出来的，所以相对来说也颇为稀少，只有几十万人。 这里的地形，堪称恶劣，多丘陵高山，少平地原野，再联系到这里的住户，说一句穷山恶水刁民也毫不过份！ 我本来想去打探的，但却被君野拉住了。 他告诉我，守狱的犬人跟外面那些不同，他们的嗅觉非常敏感，纵使遮住脸庞也能从气息上分辨出来男女。 说完这话，它便下意识的看着阿离。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实在不方便进去，可是又不敢指使阿离，所以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阿离到了这会儿，也没摆什么架子，淡然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问问。” 说完又同我要了些金叶子，大婚前的聘礼、嫁妆再加上朋友们的贺礼，据阿离说，我现在已经是富可敌国的小富婆了，所以花起钱也大手大脚的，毫不心疼。 未作任何犹豫，便拎了一大串金叶子递过去。 阿离数了几片，将剩下的交还给我，叮嘱道：“这都是咱们家的财产，你以后要节制着点用，别被人骗走了。” 霍，这男人变化也是大！记得婚前还挥霍不止的，这会儿怎么突然间开始转性抠门儿了？ 在我思虑不定的时候，阿离向狱吏走了过去，简单招呼两句后，不动声色的掏出了金叶子。 这犬封国除了肉类丰盛以外，其它物质堪称贫瘠。 看到金子后，对方的眼睛都直了，左右环顾一圈后，拉着阿离到偏僻处私语。 我跟君野在这边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阿离方才转了回来。 我们连忙上前询问情况，阿离却是沉默不语，一路上把君野急得够呛，但又不敢追问。 阿离带着我们到来镇外的荒野，扫到不远处的乱坟，我心里咯噔一声，便觉不妙。 君野到底年纪小，小心翼翼道：“师爹，不是询问末颜的下落么，为什么将我们带到这里来呢？” 阿离看着他，淡淡道：“狱吏说，在你离开犬封国的当日，末颜及家人都已经全部被处决了。” 我头嗡的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君野像雕塑一样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爹……这是真的么？” 阿离面容平静的俯视他，“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是在开玩笑吗？” 君野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我防止他摔倒，连忙伸手扶住。 “可是，可是犬封王答应了给我十天时间的啊，现在还剩下四日，怎么会……提前处决了呢？” 阿离声音冷静的近乎残酷，“你已经出来修行几年了，难道还不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更何况这里是犬封国，犬人什么品性，还用得着别人提点么？你自作聪明说出那番话来，以为他们会畏惧你师父的身份，手下留情，但是他们也仅仅只放了你而已。待回过头后清醒过来，便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是自己上当受骗，所以当初的承诺，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不远处的那三座新坟，应该就是她的家人了。” 君野跪倒在地，喉中哽咽双目通红，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第1127章 路见不平 我在旁边看着君野悲恨交加、满心愧疚的样子，感到无比心疼，觉得阿离实在太直接了。 心想如果是自己，肯定会隐瞒真相，编个理由来安慰君野。 一个无心之失的小朋友而已，何必要其承受这样的结果！ 阿离瞟我一眼，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分了？” 我没有犹豫便道：“是的。” 阿离道：“现实是很残酷的，通过这件事情他正好可以知道，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是小事。做错了就应该勇于承担后果，不是谁都愿意替他隐瞒遮风挡雨的。你既然是他师傅，就应该教他懂得这些道理。” 我看看阿离一本正经的脸，再看看难过的君野，一瞬间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他说这话，我又何尝不明白？不过讲到底，也是因为他对君野没有感情罢了。 少时妈妈因为错过时限，不能如期醒来，他宁愿布下一个接一个的局，也不想直接告诉我真相。如果今日换作是我做错了，不信他还能讲出这般冷酷的话来。 我与君野与底不同，是打心底怜惜这个孩子。 想到这儿，我便轻轻叹了口气，选择在君野旁边蹲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有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时间悄然流逝者，直到黄昏落日西垂，阿离方才再度开口，询问君野，“末颜家里有几个人？” 其间君野一直低着头，好像灵魂出窍了似的，不言不语。 听阿离的话后，却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带着哭腔道：“末颜有三个家人，说是家里有爹娘、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妹妹。” 阿离道：“你看一下这里有几座新坟？” 君野扫了一眼，登时僵在那里，好半晌才道：“三座坟，少一座……难道这里并不是末家人的坟？” 讲到这里，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也有了光彩！ 阿离道：“是末家的坟应该没错，只是末颜的生死，还待再确认。” 我好奇道：“何出此言？” 阿离说：“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出去打探消息的时候，我看那狱吏目光游移，言辞闪避，吞吞吐吐的，应该还有所隐瞒。再中上这里的坟少了一座，所以末颜的去向应该还得去打听一下。” 我立刻来了精神，自告奋勇道：“我去！” 阿离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要君野自己去处理。 但我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小徒弟，君野这会儿情绪不定，又记挂末安危，冲动之下倘若做出不理智的事来，那事情岂不是更糟糕了？ 我们说到底，来犬封国这趟是为解决问题，不是来找麻烦的。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将君野留给了阿离看管，而我自己孤身前往牢狱。 这会儿四周已经点上了火把，门口虽然有人在看守，但在我看来却是形同虚设。 想要躲过他们的盯梢，简直是轻而易举，所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潜到了审训处。 几个犬人正坐在那里喝酒吃肉，其中一个正是白天向阿离透露消息的那个黑犬人。 他笑呵呵的，不停的给其余几个人满上。 有一个人好奇道：“你这小子平常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今日撞了什么了邪，竟然舍得请我们大家喝？” 黑犬人含糊道：“什么撞邪，不过是今日误打误撞，发了笔小财而已，所以才想起回请哥几个儿。” 其他几个人听了，全都感兴趣的追问。 黑犬人几杯酒下肚，得意飞上眼梢，便将白天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其余人听完后，惊讶道：“既然知道对方身分有疑，为何不上报呢？说不定他就是不日前那个逃跑的入侵者！” 黑犬人连忙摆手，“你是傻了吗？什么入侵者不入侵者，关我们什么事呢？如果把他抓了，咱们有什么好处？我又上哪儿来拿钱请你们喝酒呢？黄橙橙的金叶子啊，不仅品相好，纯度高，就连份量也足！我要是拿出来，保准亮瞎你们的狗眼！” 说到这儿，便抽出一片金叶子来，其余几个犬人见了，个个露出贪婪羡慕的神情。 其余中一个道：“那你又是这么回复那个可疑人的呢？” 黑犬人道：“当时告诉他所有人都已经认罪伏法，全都埋在乱葬岗了。” “也包括末颜吗？” “那是自然，我总不能告诉他，因为那个女人长的不错，被咱们犬封王强行纳入后宫了吧？” “唔，那自然是不能说，要是消息传扬出去，大家伙怕都要惨了！” “是啊，说到那个末颜的娘们儿，长得还真是不错，虽说已经嫁为人妇了，但是骨子里却有种劲劲儿的感觉，这在咱们犬封国着实罕见！我看了都心动，啧啧，可惜……没那个命哦。早知道，在关押的时候就应该下手，这样也不至于遗憾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头又气又怒，这些家伙当真可恶，全都是一丘之貉！ 尤其是那个犬封王，什么东西，简直就是疯犬王！ 一个女子，接连失去丈夫、家人已经够可怜的了，那混蛋居然还敢落井下石！ 还有屋子里这帮狱吏，一个个目光猥琐，语言下流，不给他们找点堵，我这趟算是白来了！ 想到这儿，我便悄然去厨房偷了些油浇在四周，又从七色袋中掏出烛女，分开点了几堆火，然后隐藏到暗处观察。 看到这群人一窝蜂的叫吼救火，忙碌的不可开交，胸口才算是不那么堵了。 原本想赶回去，把事情告诉阿离和君野的，但仔细一想，这会儿天色还早，此处居犬封王的府邸并不远，干脆一趟把事情办了算，免得来回瞎折腾时间！ 而且我心里头，实在不放心那个入了虎口的末颜，想到这儿，我便当即立断，直接前往犬封王的住处。 离开牢狱后，尝试着召唤月神鸦。 很庆幸的是，很快便得了回应。 有了它的帮忙，路途便显得愈发轻松了，途中我不停的祈祷着，希望那个善良的女子能够躲过此劫！ 不多时，霞生便带着我来到犬封王的府邸之上！ 第1128章 你比我狠 犬封王的府邸修建得非常高大宽敞，与普通的民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到底是偏僻之地，别说是同冥宫比，就是连左思的伏波宫，都明显更华丽些。 就会儿夜已深，宫殿里十分安静，犬人守卫手持利器，在府邸周围不停的转来转去。 我让霞生绕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一阵异常声响，于是便悄然落下去，掀开瓦片往里看。 只见一破衣烂衫的女子被绑在柱子上，全身都是血迹，显得狼狈不堪。 在她面前，则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犬人，跟外面或黑或黄的犬人不一样，他的毛色是花的，脑门上还有几撮白毛，据说那是老祖宗神犬的正统血脉象征。 这家伙应该就是犬封王了，他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小曲，在他手边的桌子上，则放着一根长鞭。 犬封王道：“你这女人真不识抬举，本王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倒好要死要活的俱是不从，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就不信你的这身皮，抵得过我手中的马鞭！” 说完便将鞭子拎在手中，发出啪啪的清脆声响！ 末颜这会儿已经周身血肉模糊，五官上都是血，完全看不出来君野所谓的与其母落头氏有何相似之处。 不过这女子倒真是硬气，让人钦佩，都已经到了这种关头，依旧直勾勾瞪着犬封王，眼神中透着坚毅，与外面那些柔弱不堪的女人明显不同。 犬封王走到她跟前，挥鞭就打，口中骂骂咧咧道：“不懂规矩的贱人，居然还敢怒视本王！” 这会儿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所以也就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了。 我飞身跳下去，拔出藏在靴子里面的弯刀匕首，悄无声息的推门潜入。 这个疯犬王正打到兴奋处，是还未察觉到有人进来。 直到我将匕首抵在他的后颈上，这货才莫然打了个激灵，酒醒了。 我沉声道：“把鞭子扔了，你要是敢出声，我就够了你的舌头，如果反抗，就砍了你的狗头！” 这家伙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这回去突然耸了起来，连忙将鞭子扔掉，双腿瑟瑟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他幅熊样，我便狠狠的在屁股上踹了他几脚！ 这货连个屁都不敢放，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 我将末颜身上的绳子割开，将犬封王反手绑于柱子上，然后将他的臭袜子拿过来，强行塞到他嘴里。 而末颜一脸漠然，没了绳子的束缚，身体摇摇欲坠竟是要摔倒。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柔声道：“别怕，我是君野的师父，跟他一起回来救你的。” 末颜眼珠这才动了下，声音沙哑道：“君野……他还好么？” 我说：“他很好，你跟我走，就能够看见他了。” 本来是想要搀扶着她的，可是末颜身体太虚弱了。 我干脆弯下腰，将人背起来，然而到了门口时，末颜却突然挣扎着下来。 我心中疑惑，便停下脚步，把她放下。 末颜同我道：“姑娘，能不能把你的匕首借我一用？” 我愣了下，又看看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疯犬王，立刻把刀子递了过去。 末颜接过来，半爬半走的来到犬封王跟前。 犬封王吓的瞪圆了眼睛，奈何嘴巴里塞的袜子叫不出来，所以只能呜呜的发出肯求之声。 这家伙真是让人瞧不起，身为犬封王，但是除了玩女人之外，其他什么事都不做。 犬封国变成今日这样，此人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他先前明明已经答应了君野，给他十天时间，结果转脸便推翻了自己的承诺，真是无耻之极……这个国家，如果再继续放任下去，那边是从头到脚坏到底，彻底没救了！ 而末颜的表现也很是让我吃惊，再联想阿离在酒肉店说的那番话，我竟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此刻竟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并且对犬人保有复仇意识，简直太难能可贵了，更何况她眼下面对的是还是犬封王！ 在我的惊讶目光中，末颜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对准犬封王的咽喉，一连捅了六刀！ 那把弯刀匕首，是白涯子所赠的宝器，锋利之极吹毛可断，这几下连着进去，那恶犬的整个颈部都被割断了，狗头低垂，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 末颜显得非常冷静，将匕首抽出来，在对方的身上擦了擦血迹，然后晃晃悠悠的走到我跟前，双手将其奉上！ 她的嘴角，此刻竟是扬着笑！ 在我伸手去接的一瞬间，末颜悄然栽倒在地。 我将匕首收入靴中，把她背起来跃上高墙，一口气出了王宫，然后向着阿离和君野的方向一路狂奔。 路上很顺利，并未遇到什么人。 回去后见着阿离，我把末颜放下，方才觉得手软脚软，心脏碰碰乱跳！ 这一晚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可怕的事，只是末颜的还击，实在让我惊讶。 一连六刀，竟连眼也不眨！ 君野看到陷入昏迷的末颜，又是欣喜又是愧疚，跑前跑后的照顾她，显得真诚又笨拙。 阿离不擅长照顾人，所以便安静的坐在我旁边。 我叹气道：“你去帮帮那孩子啊。” 阿离却道：“他心里愧疚，就让他做点事吧，否则的话会更加不安的。”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点道理，我歇息够了，方才将今晚的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 阿离道：“据我所知，如今的犬封王只是个傀儡王罢了，在他背后有一个叫伯犬的家伙，那才是手握实权的。所以犬封王虽然死了，但却不会造成太大的慌乱，伯犬绝不会坐视不理，应该会很快采取行动，那才是麻烦的开始。” 我皱眉道：“那怎么办？既然末颜已经救出来了，那就赶紧带着她逃跑吧，至于这个地方，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好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女人！实在不行，将你那本生死薄上的犬人通通处死吧！一个不留！绝种了才好！相信那些贤惠又能干的女人，就算是没有男人，应该也能生活的很好……” 见气氛有些异样，我方才悄然收声，冲他状似无辜的眨眨眼睛。 阿离看着我，幽幽道：“别人都说我冷酷无情，可你这想法，明显要狠多了啊……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都没错。” 第1129章 师父厉害 听完阿离的话，我额头瞬间滚落一大滴汗。 回头想想自己方才的想法实在是太偏激暴戾了，那些犬人的行为虽然过分，但是也未必见得百分百全是坏人，我居然说出让它们全部灭绝的话，实在算不上理智。 阿离虽说和他们不一样，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自我代入一下，有这样的感慨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换作是阿离义愤填膺的想要灭绝一部分人，身为他的老婆，我知道后应该也会感到怕怕。 想到这儿，我便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阿离道：“是么，我记得好像有人在幽冥殿上当着众长老的面说，倘若日后若是生了异心，便会让我横尸当场……” 我汗颜，这话我好像确实说过。 只是场景与我语气完全不同好嘛，真是的，动动脚趾头也知道，我是不可能会舍得伤他的。 末颜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是体质太虚罢了，经过君野的照顾后，很快便悠悠转醒。 看到曾经被自己救下的孩童，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过随即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颓废的灰。 君野知道闯下大祸，小心翼翼的守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我既然心疼他，又怜惜末颜，于是便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还是节哀顺变吧！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犬封国应该是不能再继续呆下去了，不让我们离开，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末颜安静的听完，好半晌却没有言语，开始我以为她担心到外面会不适应，于是便再三保证，外面的环境要比这里好很多，生存起来也相对更容易些，而且男人比起这里的犬人，强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儿！ 末颜听完之后，却是微微摇头，“多谢姑娘好意，我的家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了，原本也没什么好记挂的，并非不想跟你离去，而是心里头实在放心不下……” 我立刻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尽管直说，但凡我们能够伸手，一定竭尽所能帮助你。” 末颜抬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片泪光，“姑娘是个好心人，就不必再为我的事操心了吧，免得惹祸上身，把自己也给赔进去。君野是个乖孩子，即便是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过救他。方才在王宫之中，我在气头上，将犬封王杀死，如今想想，实在太冲动了……他并不是一般的身份，伯犬大人倘若得知了此事，势必要追究下去，到时候惹上麻烦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呢？怕是与我交好的朋友、相识的邻居、甚至几代里的亲戚，都会被牵扯波及到……” 说到这里时，我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吵杂的脚步声。稀稀碎碎的，好像一下子来了很多。不仅如此，对方还不是从一个方向出现，而是从几个方向包抄过来。 于是当即伸手做了个噤声动作，末颜警惕的闭上嘴巴。 我轻声询问君野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君野道：“都是些皮外伤，经过幽都的休养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那末颜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是，师父！” 君野瞬间化成兽形，伏下身，将末颜强行放到后背上，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周边动静。 末颜为难道：“姑娘这是何必呢，还是让我放下，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我同她道：“这件事是君野闯出来的祸，身为他的师父，我也有管教不严的错，让你失去亲人已经是罪过了，倘若末姑娘再有个好歹的话，别说是莫颜，就包括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放心吧，这些乌合之众，伤不了我们的。” 末颜半信半疑的听完，紧张的抓住了君野颈部的鬃毛。 我下意识将阿离护在身后，他低声道：“做什么？” 我说：“这一趟，是我强行带你出来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受伤了。而且你身份特殊，能不抛头露面就不抛头露面吧，收拾这些家伙，我的玩偶朋友就应该就够了。” 当即静下心来，环顾四周后发现此次大概来了一百多人，个个身材魁梧，彪悍异常。 黑暗中，一百多双闪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个个龇牙咧嘴，露着阴森森的白色尖牙，显得杀气腾腾的非常恐怖。 当他们聚拢过来的时候，我屏息凝神，悄然召唤出画皮偶和诛邪偶。 画皮偶出来后，不发一语提笔便化，歪歪斜斜的线条形成牢狱，将那些家伙全都隔离开来。 有些原本想要挣扎着逃出来的，却又畏惧于更为高大的诛邪偶，全都傻在那里，谁也不敢乱动。 只见诛邪偶挥着手中大刀，虎虎生风的挽了串刀花，暴喝一声：“尔等全都站好，谁若敢知恸，我就先剁了他的狗头，然后砍了他的双脚，把身体劈为两半！” 换作是别的敌人，或许还会出于本能反抗几下，争取一线生机。 奈何这些家伙，全都怂到无与伦比，缩头缩脑的抱成团，个个噤若寒蝉，连屁都不敢放。 君野在旁边看着，兴奋得两眼发光，钦佩道：“好厉害啊！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我握拳咳嗽两下，压着声音道：“它们是我的朋友，也算是你的长辈了，以后有时间会介绍你给他们认识的。” 这些犬人虽然好对付，但是眼下的情况将他们全部杀死，也是不明智的，所以用画皮偶将他们困住就好。 再看那尽情涂鸦的画皮偶，这会儿孜孜不倦的挥舞着手中画笔，将那些线条组成的牢笼不停的加固着，左三层、右三层，纵横交错，只将那一百多只犬人圈的密不透风！ 方才还有人把狗脑袋探在外面，这会儿却是连手指头都伸不出来了。 见此情形，我便安了心，接着召唤出追风偶，将其留下守着。 让君野背起末颜，带着我们急速穿过山林，前往更安全的地方。 为了迷惑对方，中途刻意多转了几个圈，就会在天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第1130章 出类拔萃 此时天色已经隐隐泛亮，天空却飘满黑色乌云，看起来竟是酝酿着一场大雨。 于是我们便找了个山洞，里面隐藏着不少肉蝠，张开双翅足有两尺来长，身体全都肥滚滚的，下面点纵着四只小脚，好像是天然的火腿肠，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这些家伙没什么攻击性，平常都是食草而生，最是怕火。 进去之前，先拿烛女四周照了一遍，这些家伙便扑愣愣全都飞跑了，偶尔几个动作慢的，也被我和君野抓住，做成了美餐。 那是闻到匕首，直接去头去尾斩去双翅，山洞里有流水，可以直接拿来清洗。最后拿树枝一串，就可以放在火上开烤了。 有了七色袋后，我携带东西变方便了很多，身为一个吃货，基本的调味料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椒盐、孜然、蜂蜜，全都一应俱全。 阿离是不擅长这种事的，所以在我动手时，他便坐在旁边，偶尔会帮下小忙，给我递一下东西打个杂什么的。 君野是个小孩，丝毫不懂掩饰，在旁边一直吸溜着口水，而末颜则看得瞠目结舌，偶是没想到外面的女子竟然这般豪放。 她们犬封国的女子，虽然擅长厨艺，但是打猎这种事，还都是男人来的。 像我这样的杀剐剥皮的，想也知道不多见。 这犬封国虽然地形恶劣，但却分布着许多好吃的动物。 譬如说这肉蝠，质地细腻又清新，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吃了一些东西，末颜又沉沉睡去。 君野依然守在旁边，不时帮她抓虫捕蚊，显得非常体贴。 这会儿闲了，我也可以观察末颜的长相，眉眼之间果真和落头氏有八分相似，难怪君野会对她格外亲近。 不一会儿，追风偶便背着诛邪偶和画皮偶会返回来了，老大远就兴奋的冲我挥手。 它脚程跑得飞快，眨眼间便来到我跟前，“主人，我们回来复命啦。” 看到它们回来，我连忙伸出手，将三只玩接住，“怎么样？” 画皮偶道：“每个人除了鼻孔以外的地方，已经全都已经封死了，只是看天就要下雨，墨沾了水，就会消失，到时候他们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诛邪偶则显得意犹未尽，“那些家伙个个怂的要命，原本看他们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找到强劲对手了呢，谁知道……啊呸！真让人看不起！” 我无语望天，将它们默默封印了回去。 不是我说，这个国家的男人素质真的是非常堪忧，进入犬封国以后，我就没看到过一个像样的家伙！按理说他们的先人，也是只有勇有谋的白神犬，怎么后代变成这个样子！ 阿离淡淡道：“因为封闭，所以自大，被犬封国的美女衬托着，他们又悄然为自己的长相自卑，时间久了，就形成了这种自卑自大的矛盾个性。所以虽然在一块土地上生活，这里的女人就正常很多。” 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于是便赞同的点头。 原本想带着末颜离开的，却又担心违背了她的意愿。 所以同阿离商议了下，决定等她醒了以后再说。 没多久，外面果真下起了暴风雨，还好我们提前有准备，所以便藏在山洞里歇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锦衣玉食惯了，这会儿竟然睡不着。 待暴风雨过去，洞口又挂上了一轮彩虹，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美丽极了。 我头枕在阿离腿上，任由他的手一两两下的轻轻抚摸着。 心想如果犬封国的男人，都像他这般温柔体贴，那该有多好哇！ 人丑不要紧，但是心恶行为丑、那就彻底没治了…… 正感慨的时候，末颜醒了。 经过这一路上的折腾，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我同阿离都摘了头上的斗笠。 末颜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道：“姑娘的长相，洒脱又自信，一看就不是我们犬封国女人。” 我笑笑，“你也不像啊，我以前曾经听说过犬封国的女人对男人全都百依百顺，昨晚你手刃犬封王，简直干脆利落，吓了我一大跳！” 末颜不好意思道：“真的很抱怨，当时气恼极了，没想那么多。” 我连忙道：“不不不，我是钦佩你呢，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有爱有恨的，着实不容易。” 末颜羞涩的强笑了下，眼神又飘到阿离身上，这回看起来更惊讶了，“这，这就是外面的男子么？” 我点头，她在犬封国长大，没见过男人也很正常。 末颜小声道：“原来外面男人长的这么好看，就连皮肤都和女人一般光滑……” 她这话说的其实带着褒奖之意，并没有任何恶意。 但阿离听了之后，却是微微不悦。 高高在上的冥王大人，这会儿却被人像猴子一样盯着看，他心里应该很不爽吧！ 我心中暗自窃笑，心想审美这种东西，除了天生的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靠后天培养的。 她看着犬人这么多年，竟然还觉得阿离模样好看，也是不容易。 末颜反复打量我们，脸上露出羡慕又感慨的复杂表情，“我小的时候，曾听母亲说起过，传说外面的男人个个都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以前总是带着怀疑之心，到了今天方才相信她老人家的话，你们两个可真是郎才女貌，简直就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我很高兴的听着，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君野却忍不住插话道：“末颜，你别犯傻，不是那样的。我师爹这样的美男子，就算是放在外面，也是三界出类拔萃的精英，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你可别被一叶障目，误以为外面的男人都长这样了。” 末颜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阿离沉默就听到这里，大概是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于是便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想好了没有？” 末颜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想跟着你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又不放心这里的后续，能否在这里多呆几天，如果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那我也好放心的走了。” 第1131章 难得好奇 君野说的对，这果然是个善良的女人。 我同她道：“放心吧，我们并不着急走，接下来几天，我会这附近转转，打听一下关于犬封王的事，看看有没有人因此受到牵连。” 末颜点点头，“多谢姑娘啦。” 因为放心不下这件事，所以中午过后，我便到附近的镇上去打探消息。 很不幸，末颜的顾虑是对的，那个叫伯犬的家伙，果然没有轻易放弃此事，大张旗鼓的在全国展开搜索不说，而且还还抓了一群无辜的人，甚至放出话来，倘若三日后我们不前去自守，就让他们全部处决掉。 原本我以为犬封王死了，就已经是结局。却没想到竟冒出一个伯犬来，跟前者相比较，居然更加凶残！ 我原本想直接去救人的，但是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对方既然敢放出话来，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一个人去的话实在太冒险了，必须得去找阿离商量一下。 至于末颜那边，也是不能隐瞒的。 回去之后便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同大家伙说了。 末颜听完之后面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 阿离倒是淡定，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君野也气的够呛，他词汇量有限，只能翻来覆去的骂着，笨蛋、混蛋，脑门上那撮卷毛都要因此变直了。 我安慰末颜，“你不要多想，我们会想办法救人的。” 末颜却道：“算了，还是我去自首吧。” 阿离淡淡道：“你以为那些人的目标是你么？” 末颜反问：“难道不是？” 阿离垂眸，没理会她的话。 为了避免对话陷入尴尬，我便干脆接过话题，“当然不是，那群人的目标是我们，即便你现在去自首，那些人也依旧难逃厄运。所以你现在首要的事，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吧。” 末颜紧张道：“那么多人，要怎么救啊？” 我思索了片刻，道：“实在不行就劫法场呗。” 虽然这种事只在评书里面听过，但是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经常莫名有些热血沸腾！ 末颜看着我，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这边也是随口一句而已，待冷静下来后，就知道这话有多不靠谱了。 那么多人，全部保他们周全的话，谈何容易！ 而且就算救下来了，对方若是拿更多的人命要挟，那又要如何处理？ 思来想去没有办法，于是我便询问的看向阿离。 他悠然道：“劫法场这种事太粗暴了，还是设法见见那个伯犬更现实。” 我立刻激动的起身，道：“好！” “我和你一起去。” “啊，这太危险了吧？” 阿离说：“据我知道的消息，那家伙的府邸可不简单，让你一个人前去才是冒险。” 我想了下，道：“也好，有你跟着，我也更放心。” 计划动身之前，当然是要先吃东西！这趟是去打架的，没有体力怎么能行！ 于是我破例又允许自己多吃了两块肉，末颜在旁边看着，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 临走的时候，我叮嘱君野好好照顾末颜，并且将追风偶留下了，如果这边出了什么事，也好让它尽快传递信息告知我们。 君野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有劳师父了，您和师爹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这个小家伙，此番修行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但愿他经此一事，能够得到成长教训！ 去之前，在我的猜测中，伯犬的住处应该和犬封王的宫殿一样，最起码规模应该差不多。但到那里后才发现，就是一座普通的民宅，除了面积略大一些，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更甚者，周围空荡荡的，连一个巡视的人影都没有。 阿离让月神鸦在宅院上方飞了一圈，我们在门口下来。 我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进院子呢？” 阿离说：“因为里面很危险。” “可是里面一个守卫都没有啊！” “正因为没有所谓，所以才非常危险。” 我愈发好奇，“什么意思啊，能不能然后说清楚点儿？” 阿离微微颔首，示意我道：“看见门口那两个碗了么？” 我还真没注意，被他一提，方才发现，门墩上侧，竟然摆着两个浅浅的青花碗。 里面还装着水，满满的，好像随时都会流淌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奇的想要凑过去看，却被阿离扯了回来，盯着我的脚道：“你的脚落地后，那碗水就会感应到波动流出来。” “那又怎样？”我半信半疑的抬着脚，不敢贸然落下。 阿离说：“我曾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是一种很厉害的水阵法，如果水流出来，此阵就会被激活，到时候我们即将面对什么，谁也无法预测。” “不是吧？那是我们刚才直接落入院中，是不是就可以避开它了？” “屋檐下、门窗边全部都摆的有，避不开的。”阿离拉着我的胳膊说。 我冲他眨眨眼睛，万分紧张道：“那可怎么办？” 阿离道：“让我想想。” 我小声说：“要是我现在把脚收回来呢？” “晚了。”阿离说。 “啊？”我错愕。 “里面的人已经发现我们的到来了。”阿离镇定道。 “你怎么知道？”我努力忍住想要忍住低呼的冲动。 阿离慢悠悠道：“你难道没发现，院子里的灯亮了。” 我只顾紧张了，哪里还有闲工夫观察这些细节！ 原本以为犬封国都是些没什么威慑力的大块头，没想到竟然还隐藏着高人！ 还好这回让阿离一起跟着来了，要是自己的话，肯定傻头傻脑的直接进去了……落到那些品性恶劣的家伙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纠结不已，“现在跑还来得及么？” 阿离却道：“为什么要跑？”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跑的话，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闯那人什么水阵么？” 阿离道：“既然来了，那就试试吧。” 我问：“你有几成把握？” 他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 “你就不怕我两个折在里面么？” “……试试吧，难得我好奇一次。” 在阿离的一再坚持下，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将身体重心全都放在右脚上，在他落地的瞬间，青花碗里的水滴滴嗒嗒的流了出来！ 第1132章 碎星惊艳 那瞬间，世界变得非常安静，我的耳朵里，除了滴滴答答的水流声响，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接下来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两盏青花碗上，竟然不断冒出了白色的雾气，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浓。不仅仅是门口，院子里的雾气也很快蒸腾起来，很快便将整座府宅全都包围了起来。视野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我站在那里，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耳边的水流声响还在不停的扩大，滴答滴答—— 阿离道：“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保护好自己就行，水阵这边我来负责破解。” 我说：“你确定不需要帮忙吗？” 阿离道：“你平安无事，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方才我还不十分确定，现在看到此阵的形态，大概知道了它的来历。” “什么来历？” “此阵名为九水轮转阵，一共九关，皆是利用水汽幻化出来的九种形态，传说非常厉害，当年三大战中，浴风神秀便曾误入此阵，差点被困死在里面，后来幸得高人相助，方才化险为夷。即便如此，垂暮之年提起此事，依旧心有余悸。” 我好奇道：“九种形态？” 阿离道：“没错，水雾、水滴、水泡、水花、水柱、水箭、水茅、水刀。” 我心中默数着，接话道：“这才八种，还有一种是什么？” 阿离摇头，“浴风神秀不曾提起，只说自己差点折在最后一关，想必是很厉害的阵法，所以就算你不参与此事，你要谨慎应对。” 我微微点头，然后才想到他这会儿应该看不见。 这视线被遮挡的情况下，人心就难免慌张，很容易胡思乱想，失去理智。 阿离提醒说：“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用心判断，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发生危险。” 我同他道：“放心吧。” 关似的法阵记忆中我也曾经历过，只是没有这么麻烦繁琐。 这会儿有阿离在身边，我这会儿就负责自保，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滴答的水声还在持续，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最后听起来，恍惚竟像是在下暴雨。 在这种枯燥单调的雨声中，想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是很困难的，随着吵杂的雨滴节奏声，心情也被悄然打乱了。 这样的雨声，禁不住让我想起一些青莞的旧事。 那年我才七岁，与阿离初相识。 姥姥还在，妈妈亦没有开始沉睡……那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也是命运的转折点。 雨哗啦啦的下着，恍惚中好像有人朝这边走来，断断续续的呼喊着自己。 “乖乖……乖乖……雨下这么大，该回家啦！快点回来，饭都已经做好了！” 我茫然转过头，在茫茫水雾中，竟当真看到一个熟悉的苍老身影，手中撑着油纸伞，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这边跑来。 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都向前栽倒，我心蓦然一下抽疼，便要跑过去搀扶，手腕却被阿离紧紧拽住了。 他的声音无比冷静，“小鱼儿，醒醒。” 这淡定又从容的语气，瞬间将我拉回到现实中，待定了定神后，发现那个身影便消失了，雨势也逐渐收住，周围动静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滴答的流水声响。 待神智恢复清醒以后，我心头却涌起一抹难以言说的惆怅。 其实你知道那只是幻觉而已，但那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我和阿离不同，跟他比起来，我有太多牵挂和不舍，也有太多难以割舍的执念，所以每次经历这种事，都会很容易被对方操控情绪。 待心情平复下来后，一滴冰凉的雨水掉落在了脸上。 起先我还以为是幻觉，可是在第二滴第三滴接二连三的落下，我才发现是真的在下雨。 刚才来的时候，天还是晴着的，这会突然下起雨来，应该是这个阵法的第二种形态吧？ 这水很凉，比我们日常接触到的要寒冷得多。 在打了个哆嗦，将随身携带的雨伞撑开，将两个人的身体全部罩住。 为了避免被雨水溅湿，我们尽量的靠拢，身体贴的很近，气息也很清晰。 水滴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尽管隔着伞，但也能够感受到那股冰凉刺骨的寒意。 还好我有随身携带雨伞的习惯，否则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避无可避，如果是被它们淋在身上的，非生病不可。 我忍不住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阿离说：“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刚才的雾气将周边的水份全都凝聚了过来，待地面蓄积一定的雨水后，它就会停下，而地面的积水，就会变成攻击我们的兵器，待会儿一定要多加小心。” 说话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地面上悄然飘了起来。 贴着皮肤，凉凉滑滑的，咻的消失了。 九水轮转阵的第三种形态出现了……危险就在眼前！ 阿离不动声色的召唤出了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条雪白的寒冰链，记忆中施展开来非常惊艳，名字也很好听，叫做碎星。 大多数时间里，它都处在沉睡状态，非紧要关头，阿离根本不可能把它拿出来。 记忆中我只见过它一次，就是在月渐寒初犯九狱时，想要劫走加罗，最终被阿离制服强压了回去。 待碎星抽出来之后，空中闪过一道冷洌的寒光，尽管有雾气阻隔，但我还是被闪到了眼睛。 我问：“你要做什么？” 阿离说：“如今分布在我们周围的都是水泡，它们会把空气给蚕食掉，到时候困在里面的人也会慢慢窒息而死，必须得将它们打破。” “可是根本看不到啊。” “没关系，我能感受得到。” 说罢，我旁边一冷，再也没有了回声。 我伸出手，在旁边胡乱摸索一阵，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心想外面雨这么冷，但愿不要淋到他身上！ 周围传来啪啪的碎裂声响，仿佛无数蛋壳全都被打碎了一般。 虽说撑着伞，但那些优点还是无可避免的飞到身上，凉的刺骨！ 第1133章 遇美人关 可恶的幕后主使！躲在里面的家伙明显是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在院里设这种东西！ 待会如果见到那个叫伯犬的，非要好好海扁他一顿不可， 不过庆幸的是，眼前的雾气被雨水冲淡了，而且越来越清晰。 阿离的身影也得以清晰呈现在眼前，他手持碎星，半空中就像一条游走的白龙，此时我们头顶的天空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球。 当碎星划过去的瞬间，还未触及到，水泡便都跟着碎裂掉了。 而他这会儿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我有心想过去帮忙，但是想到方才的叮嘱，以及他这会儿眼中闪过兴奋的光，便将这种念头按压了下来。 待水球全部被击破以后，蓝紫色的夜空方才得以露面。 而那些水倾洒在地面的瞬间，又在积水激起了无数水花，仿佛小型炸弹似的，啪啪飞溅开来。 我见形态有异，及时用手中的伞去遮挡，只听噗噗几声不声，那些被弹射出的雨丝，全部没入青石地板上。而坚硬的地面上，此刻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孔洞。 这情况简直让人后怕，如果一个避之不及，怕是这会已经沦落成蜂窝了。 庆幸的是雨水、水泡、雾气全都消失了。 阿离回到我跟前，我很心疼的审视他，“冷不冷？” 阿离微微笑了下，与我讲解道：“没事，接下来几关应该更凶险，水柱是进攻冲击之势，又快又猛，水箭据说是呈扇形从地面迸射出来，所以躲避的时候一定要谨慎……” 我说：“我这边没问题，倒是你，一定得小心。” 阿离点头，就在这时，突然感觉两人脚下有异动，我立刻纵身跳开，一道巨大水柱仿佛大树冲天而起！ 庆幸的是，我们两人的运气不错，又得益于阿离的身手，所以接下来的几关全都成功化解。 待第八种形态解除以外，周边再度安静下来。 很轻的水滴声，自门槛处传来。 我好奇的看过去，发现方才满满的两碗水此刻已经倾撒了一大半出来，水中溢出轻浅的波纹。 耐心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下文。 我盯着那扇紧关的大门，好奇道：“是不是阵法已经破了？” 阿离却摇头，“应该还没有应该还没有，如果阵法破的话，碗里面不应该还存有水。怕是阵法在蓄势，最麻烦的一关要来了。” 我心悬了起来，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耳边竟隐隐传来女子的笑声，婉转动人，听得人心里就像猫爪一样在轻轻挠着。 该不会是美人关吧？我狐疑的猜测。 没想到竟被言中了，下一秒，地下便冒出六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出来，个个轻纱罩脸，身上只有关键部位有少许遮挡，其他全都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 肤如凝脂，腰如杨柳，走起路来身姿曼妙，一步一晃摇坠生姿。 这情形莫说是男人，就连我看了都觉得心潮澎湃，面红耳赤。 心跳扑通扑通的，好像要从胸膛里跃出来！ 倒是阿离，一如既往的淡定，目光冷静神情自持，明明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却有老僧一般的强大定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莫说是邪念，就连视线都不曾有分毫游离！ 几个女子笑吟吟的团拢过去，聚成一团，其中一个颇为大胆，竟用饱满的前胸在他身上轻轻摩蹭，看得我心里头酸溜溜的，恨不能上去骂一句不要脸！ 不可否认，这几位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但是卿本佳人，奈何作小三！ 而且还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做出这般下流行为，简直无耻之极！ 但是见阿离巍然不动，好像心里面在盘算着什么，也不敢随意乱动，免得打断了他的思维。 见到我不停腹讥时，其中一个女人扭着细腰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我，还很嚣张的召呼道：“哟，才发现，这个小妹妹长得可真好看……多大了？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姐姐陪你玩玩？” 说着竟然伸出手来，直接在我下巴上轻轻摩挲。 这暧昧之极的动作，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满肚子骂人的话都卡在喉咙里，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女子冲我眨着眼睛，宛如水蛇一般自旁边缠住我的身体，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她居然还在我耳朵边轻轻吹气！ 耳朵什么的，那可是我最为敏感的地方！ 于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女子观察力极佳，察觉到后便冲我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紧紧把身体凑了过来，一团饱满贴在我身上蹭啊蹭…… 真要命啊，我不是个女人吗？为什么这会儿，居然生出一种将她按在地上正法的冲动！ 还是说我的潜意识中，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可怕！ 另一面，阿离正冷冷的看着我，面沉如水，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 我心中叫苦不迭，眼下这情况，我能怎么办？可以贸然出手吗？ 这么漂亮的美人，如果伤着了，心里头还真有些舍不得…… 还有对方究竟是？幻术还是真人？不是水阵吗？为什么还会有人类的体温呢？正当我心神荡漾的时候，忽听咔嚓的一声脆响，攀附在我身上的美人脑袋这瞬间掉转了个儿，改用后脑勺对着自己…… 阿离收回碎星，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吞咽了下口水，再看那脖颈扭曲的美人，再转过头来，已经是面容扭曲，赫然一个张牙舞爪的水怪！ 这巨大的反差，把我理智瞬间吞噬个干净，莫说是攻击，就连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好在阿离挥出了寒冰链，美人噗的化为一滩水，与此同时，门墩儿上的那两个碗也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方才困扰我们的那些女人，眨眼间全部消失了。 滴滴嗒嗒的水声终于没有了，墙角之处也开始传来鲜活的虫鸣声，我长长舒了口气，再看阿离，却是冷着一张俊脸，目光神情透出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语气慢悠悠、每个字都渗着寒意，“方才你好像很享受？” 第1134章 男人胸襟 “哪有？”我连忙道：“我那是害怕！都没反应过来呢！” 他状似平静道：“你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的胸看。” 我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想反驳但有找不出理由，于是只能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弱了气势，“也就是看看……人家咋长的而已，没别的意思。” 天可怜见，我真的只是个单纯的颜控！ 方才的情况下，别说是个人，就是长的可爱的猫狗，我也照样下不了手啊！ 而且看结果，好像那女人才是美人之首，解决了她就等于解决掉所有人，他倒是看的清楚明白，我哪里也乱动啊！ 正当气氛尴尬时，只听木门一声嘎吱，一个灰白犬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笑呵呵的看着我们，语气和蔼道：“在下正在府中小酌，两位贸然造访，可有兴趣进去一叙？” 阿离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那便打扰了！” 我犹豫了下，也跟了进去，心里都在嘀咕，这犬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伯犬？可是看他样子，竟是出人预料的随和，和我想象之中穷凶极恶的嘴脸完全不一样啊！ 当我们来到院子里，发现这里虽然古旧，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 在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布置，但都暗藏五行八卦之术，原本以为这里的犬人都是些败家货色，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钻研学问！ 清风明月下，院中果然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几道小菜，还有一壶酒。 看来老者并没有说谎，方才果然是在饮酒。 老者让小童添杯加筷，对对我们伸手做了个请势。 见阿离坐下，我也跟着照做。 老人家目光一直在阿离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方才不停点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年轻人你可真了不起！一来便破了我这九水轮转阵！” 阿离淡淡道：“老人家过誉了。” 老人家欣慰的点点头，再转过来看我，眼中却是露出了惊讶之色。 我见他目光有异，心中便暗自嘀咕，这老头怎么看人直勾勾的，表情还如此复杂，震惊中带着几分恐慌，难以置信中又夹带着些许怀疑。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道：“老夫伯犬，敢问姑娘姓名，家住何处？年芳几何？” 他就是伯犬？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见他言语客气，便如实作答，并未有任何隐瞒。 这犬封国鲜少与外往来，末颜竟不知正常男人长什么模样，可见消息闭塞，所以即便报上自己的姓名，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伯犬听完之后。默默掐指算一下，越发震惊的肯求道：“姑娘能否伸出手来，让在下一观？”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下不用我询问阿离，他自己便主动看了过来，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 伯犬察觉到我们两人情绪变化，连忙道：“老夫并没有恶意，只是见姑娘相貌奇特，乃是大福大贵之相，又与故人有几分相似，所以便确认一下罢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将手伸出去。 伯犬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凑近了仔细观察我的手掌，片刻后竟是身体一震，顷刻间老泪纵横！ 见此情形，我吓了一大跳，忙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伯犬却拱起双手，朝我深深一拜！ “您这是做什么？”我不知所措的说。 老者却是痛哭道：“不肖子孙伯犬，见过先祖白神犬！” 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白神犬？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伯犬见状，连忙解释道：“姑娘不必害怕，我并没有发疯，也没有糊涂，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坐立不安的听着，于是老者便将白神犬的生平、以及如何创立犬封国全都说了一遍。 “这些我也曾经听说过，”我结结巴巴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者道：“先祖临终之时，曾经在床前留下遗愿，说是生前已经享受过的荣华富贵，坐拥美女如云，此生已无遗憾，愿来世化身为异界女子，行走列国，看三山五岳，赏流水曲觞！数千年以后，有缘会自此经过，并且帮助犬封国子孙走出困境！伯犬原为犬氏嫡系子孙，故坚守起重任，等待至今……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任何消息了，不想今夜却盼来了贵人！” 我迷迷糊糊道：“异界女子？你怎么知道是在说我？” 老者道：“白神犬先人当年在深入敌营时，曾无意将脚踏于炭火之上，所以掌心留下一颗红痣，方才我已经查看过了，无论是位置或是形状，都与先人留下的记载一模一样！” 听到这儿，我整个头都是大的，茫然无措的看向阿离。 他方才淡淡接话道：“原来如此，听闻伯犬大人掌管国运，颇得人心，想必对宫中事情也也耳闻，昨晚我们到宫中救人，无意杀死了犬封王，老人家又如何看待此事？” 伯犬却道：“死的好！那狗东西，早就该死了！这些年犬封国声名狼藉，民风恶劣，大多拜他所赐，倘若不是念及身份，怕下手的就是老夫了！只是没想到，竟是白神犬先人，我就把追捕令撤销！” 我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竟会有这样的转变…… 接下来伯犬愤愤不平的指责述说犬封王恶行，但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见我沉默不语，伯犬还以为是夜深困倦了，连忙把房间收拾出来，并让小童打了热水，供我们清洗歇息。 到了房间后，我召唤来追风偶，让他把这里的情况大致跟君野说一遍，要他不必担心。 等安置好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也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伯犬。 这哪里是痣啊，小时候淘气去山上摘果子，结果被刺伤了手，果汁渗到皮肤里，于是就有了这个红点…… 想到伯犬老泪纵横的激动脸，我又忍不住叹气，看向阿离。 却见他躺在床上，眼帘紧磕，竟在装睡！ 在感情之事上，他素来没什么胸怀，想必我才水阵中的反应，又刺激到他了……这误会，怕是三言两语解释不了！ 第1135章 倾慕之心 阿离性格素来沉静内敛，通常情况下都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像铁了心的生气，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理会。 甚至连眼神都很冷漠，躺在那里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小心翼翼道：“别那么小心眼嘛，我方才不就是多看了几眼么，也没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他瞥过来，“我若不是及时提醒，后续怕还真不好说。” 我脸红了下，当时确实产生了一些邪恶的念头，但是这会儿却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定了下神，努力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那怎么可能！我现在是身为人妇了，这点自觉还是有的。而且同是女人嘛，她身上有的，我样样都不缺啊，没什么稀罕的，看几眼而已，犯不着为这生气。” 阿离冷笑一声，“现在同是女人没错，细往前生数，那可就未必了。”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我却深深为之震惊了，“什么意思啊，你该不会也相信伯犬的话了吧？你也觉得我是那只白神犬？开玩笑啊，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我警惕的看了下外面，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偷听，方才安心的同他道：“其实我手上的那颗痣，压根儿就不是天生的！小时候无意中渗进去的果汁而已，方才心里没底，也不敢同他直说。” 阿离淡淡道：“伯犬只说白神犬转化成人后，手上会多一颗痣，却没有讲明就像是先天伴生，还是后天而来的，说不说都没什么关系，这身份你是摆脱不了的。” “白神犬是个男人啊。” “看你方才在水阵中的表现，也跟个男人差不多了。” 听阿离这么说，冷汗便瞬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就连自己内心都开始动摇了。 不会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个喜欢好看事务的小女子而已啊。小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说过我是个野丫头，每天爬树下河的，每一刻都不闲着。 可是长大后就没人再这么说了，虽说自己性格活泼了一些，但是举手抬足还有性向都是个女的没错啊，上辈子怎么可能会是个男人呢？不，不对，是个男犬…… 我对异类存有偏见，而是这犬封国的男子，实在渣到无可救药。生育了这么一大群恶犬，那个传说中的白神犬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至于后代留下来关于其英勇的传说，多半也是经过美化的！ 想到这儿，只觉脸凉一阵烫一阵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这会儿别说是休息，就是再来几个水阵中的美人，我都没有心情再多看一眼！ 沉默了良久，我小声同阿离道：“你是冥王，应该知道每个人的前世今生，能不能现在写信回幽都，让他们帮忙查查我的过去？看伯犬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阿离却状似随意道：“事已至此，真与假又有什么关系？” 我纠结道：“我要真是白神犬，你当真不介意么？” 阿离道：“木已成舟，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再讲究这些，是不是晚了些？” 看他这会儿说话的语气还有态度，显然还对水阵中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悄然叹气，同他道：“正如他所说，就算你不介意，我怕自己也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儿。” 阿离这才定看我，“如今的情况，就是伯犬已经认定了你，且将犬封国所有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你身上，哪怕你找出一百个理由来否定，他也会让你认下这个身份。” “为什么啊？” “白神犬的传在犬封国由来已久，目前除了他以外，谁也无法调动改变国民的惰性，伯犬这些年之所以沉寂，顺从犬封王，就是在等现在这样的一个契机。你是个女子，又是外来的身份，这点对伯犬而言，就已经足够被利用了。” 我紧张：“他想做什么？” 阿离道：“未必是恶意，他想改变犬封国的现状而已。至于后续会采用什么样的策略与手段，那就取决于你的反应了。如果顺应了他的心思，那就好说，你就是万人之上一呼百应的白神犬，倘若拒不认从，与他的愿望相违背，或许就会有麻烦产生。” 我轻轻揉捏太阳穴，昨晚都没休息，到了这会儿，脑筋越发转不动了。 罢，不想了，有阿离在，我是不用操这种闲心的。 他稍微动动脑子，我顶我胡思乱想好几天…… 虽然这会儿还在气头上，但是等下安抚下，就应该没问题了。 打定主意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爬到床上去休息。 经过阿离那，装作一脚踩空，整个人都扑到了他身上。 阿离闷哼一声，黑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和方才一样不说话。 我内心轻轻叹息，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道：“我知道今天的事让你很不高兴，但是你得相信我，在那样情况下，绝对只是单纯的倾慕之心，与男女情爱无关。我心里头从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个而已……能不生气了么？” 阿离道：“那女人好看么？” 我迟疑了下，如实点头，“好看。” “那我好看么？” “好看！” “所以你看上我，也是单纯因为长相么？”他倒是一如既往的会抓重点。 我连忙摇头否认，但却心虚都不敢看他的眼！ 小时候确实是啊，要不然，我跟大头兵他们可相识的更早，但感情却远不如阿离深。 记得当时他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我看一眼就喜欢上了，哪里会考虑什么人品、个性处事方式？还不是因为脸！ 可是这话，打死我也不肯说！ 眼下这话题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了，越说越乱…… 想到这儿，我便狠下心来，抱住他的头一通狂亲乱咬。 起先他还能躺在那里巍然不动，像座冰雕似的，任由我胡作非为，渐渐脸上便绷不住了。 他语气冷淡道：“我困了。” 我厚着脸皮道：“那就睡觉吧，以往都是你抱着我，今天换成我抱你睡。” 说罢便将双手搂得更紧了，他身体僵硬了片刻，逐渐放松下来。 而我也逐渐适应了怀里的感觉，抱着这么大一个人好累啊，根本不如想象中那般舒适！ 第1136章 无能为力 想调整一下姿势，但又不敢乱动。 正迷迷糊糊快要撑不下去时，他却不发一语的将手臂挣脱开来，反手将我圈住揽住怀中。 那一瞬间仿佛是倦鸟回巢，身体瞬间就找到了归属感！ 我满足的贴过去，在他胸口上蹭几下，嗅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夜睡得很香甜，次日清晨醒来，便对上阿离那双乌墨似的黑眼睛。 两人对视看了一会儿，我冲他展现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早！” 阿离悠悠道：“不早了，你要是再不起床的话，外面那群人怕是要按捺不住冲进来了。” “什么？”我错愕的站起身来，走几步将窗子拉开一条缝隙，往外一看，发现此刻院子里，赫然站着一大群犬人！ 看打扮都是穿绸裹缎，并不是普通百姓。 持续也维持的不错，并没有发出嘈杂的声音。 只是我想不出来，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担心被人发现，我又连忙将窗户合上，“这些人想干什么？” 看态度气氛挺和善，应该不是报仇…… 可除了报仇外，我实在想不出来跟这些家伙还有什么交际了。 阿离也起来了，神情慵懒的整理衣衫，“据说外头那些人，都是犬封国的贵族，大清早集体来到这里，应该是为了拜见你这位传说中的白神犬。” 我想，肯定是昨晚伯犬透露出去的消息！ 我提议说：“要不咱们逃走吧？” 阿离却道：“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还是定下心来，想个合适的对策。” 这种情况下心慌得要命，哪里还能想得出来什么对策？！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我想不出来。” 阿离道：“既然伯犬想要你当白神犬，那就顺其自然吧，倒不见得是坏事。只是待会儿到了外面见到他们，一定要拿出睥睨天下不屑一顾的架势来，能多高傲，那便有多高傲，就这样他们才会深信不疑。” 演戏这种事，每个女人都是天才。 长期跟阿离在一起，耳濡目染，举手抬足也学了个十之八九。 于是喝了杯水，清清嗓子，卯足了劲头，昂首挺胸，趾高气扬的走了出去。 阿离紧随其后，这会看起来就像是我的侍卫。 只是他有种天生的高傲，而我就是个伪装出来的赝品，单看还好，放在一块就显得格外不和谐。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已经顾不得了许多了。 拉开门后，外面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伯犬率先朝这边拜了拜，一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模样。 其作的人虽然脸上神情有异，但也都依葫芦画瓢有模学样，异口同声的跟白神犬先人问安。 放眼看过去，个个都是奇葩，浑身槽点无数。 我若真是他们的先人，非被活活气死不可！ 虽然心里头虚，但是鉴于出门前阿离的提醒，还是装作目不斜视，高不可攀的模样，用鼻孔看他们，顺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无视其他人，我径直走到伯犬跟前，毫不客气道：“大清早的，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伯犬陪笑道：“得知白神犬仙人归来，在下连忙召集国中贵族，特意前来拜会先人。” 我摆摆手，“既然已经拜过了，那就走吧，我这人怕吵。更何况看到这些不成才的家伙，就忍不住生气！好好的犬封国，竟被你们这些家伙折腾成这样子，外人提起此处，竟是用臭不可闻四字形容，可见你们的品性以及所为有多恶劣！” 我越说越气，不自觉便入了戏，当真把自己当作了白神犬。 指着众恶犬，发表了一幅慷慨陈词的痛骂！ 这些家伙全都畏畏缩缩的，莫说是顶嘴，就连抬头都不敢！ “那个狗屁犬封国，身为一国之主，却做些欺男霸女的坏事，导致国民道德沦丧，死不足惜！看看你们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将脸丢在这份上，竟然还好意思活着！我若是你们，就应该一头撞死在此处！” 那些人都战战兢兢，连连点头称是。 伯犬在旁边，亦是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不住的出声附和。看向我的时候，眼中闪烁起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我心里头蓦然一阵慌张，心想我此刻表现得这么优秀，该不会当真把我强留下来，当什么犬封王吧？这太可怕了，我对这里的印象，除了肉块比较大、女人出色以外，再也没有半点好感。如果以后要整日对着他们，非折寿不可！ 但是这些话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便找了个理由，将其他人全部打发走，留伯犬下来谈话。 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他，将此行的目的，同他大致说了一遍，末了道：“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久居在此处的，处理好末颜之事就会离开，犬封国终归是你们的，以后要怎么走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伯犬愣怔片刻，叹气道：“这些年，我眼睁睁看着犬封国堕落至此却无能为力，大众之势却终非一人能挽狂澜，白神犬先人虽不能久居于此，但应该想办法帮帮我们啊！再这样下去，犬封国灭亡已是咫尺之间，您老人家当真舍得么？” 别的不说，别凭这老人的所为，还有这幅忧国忧民的热心肠，他便比起那些贵族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只是他身份如此崇高，尚对犬封国无能为力，我身为一个外来者，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忍不住想，如果这会儿自己真是白神犬，那还好了。 才要开口，却见阿离在旁边使了个眼色，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安慰伯犬道：“老人家不要着急，容我再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方法来。” 伯犬大喜，当即让小童去准备饭菜。 等他离开后，我好奇的询问阿离：“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拒绝他？” 第1137章 逼出来的 阿离道：“离我假期结束还有七日，咱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到各处看看转转。昨晚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里虽然是被遗弃在现世的法外之地，但女子却还不错，而且都具有生育能力。如果能稳定住局势，加强与冥界往来互相通婚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我赞同的拍手道：“这个主意不错，幽男虽然良莠不齐，但是比起犬人，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如果她们愿意前往冥界生活，还可以给犬人增加一些危机感和动力……至于那些死不悔改又本性邪恶的家伙，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好了。光棍一辈子，也省得劣质基因再流传下去！” 吃过饭后，我们两个借着巡视的理由出去闲逛。 伯犬显然不放心，特意安排了一堆人跟在我们身后。 如果真有意走，他们也拦不住，所以所谓了，由着他们跟去。 逛了一下街市和农田，又对此处的认知多了几分。 发现无论是商贩走卒，还是田里干农活的，家里带孩子的，皆是女子。 而赌坊、青楼，则是狗头转动，遍地都是犬人。 据赌坊老板说，经常有输红眼睛的家伙，将自己的妻儿押上去输给别人。 听着都让人生气，更别提是亲眼见识了。 结果临近中午的时候，竟当中看到了一件寒心事。 一个女子抱着男人的裤脚，苦苦哀求，拼命的磕头，额头都渗出血来，却是咬着牙不言疼痛。 至于那男子，这是一脸狠绝，还对女子挥起了拳头。 据围观的人说，这是一对夫妻，男子整天流恋花楼，拿着给孩子看病的救命钱，去找别的女人鬼混。 妻子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百般无奈的恳求他施舍钱财，这狗男却是一个子儿都不愿意出。 我心里头压了一肚子火，又看到这样的画面，哪里还忍受得了？ 火苗呼呼的冲着脑门窜了起来，也顾不得旁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三两步近前，一把将男人抓住拎了起来，然后旋转往地上倒矗，飞起一脚，飞准他的胸口踹出去。 狗男惨叫一声，从高空啪的落在地上，眨眼间面目全非，人事不知。 女子呆愣愣的跪在一旁，连哭声都忘记了。 旁边那些人个个都是呆若木鸡，显然是不曾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我从七色袋中掏出几片金叶子，递到她手里。 女子方才如大梦初醒，立刻跪地磕头，再三感激。 在我的劝说下，方才拨开人群，拿着钱去药铺了。 至于地上那个犬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一眼。 看着周围一大群人，我恶狠狠道：“你们都很闲么，大白天不做事，跑到这里看热闹？看上了也就算了，那个出手帮忙的人都没有！” 众犬人皆是噤若寒蝉，谁都没有出声。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又气又恼，拉着阿离一路闷声走回去。 回到伯犬住处，我便冲阿离道：“看看那些人的熊样，简直无可救药！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改变！你之前的提议，我原本还觉得有些太残忍，现在想想，简直太好了，就得让他们见长长见识，知道正常男人什么样子，否则他们这群怂货，怕还以为自己有多优秀呢！” 这天，我觉得自己把此生所有恶毒的话全都骂尽了，完全停不下来！ 阿离在旁边坦然自若的听着，偶尔会附和的点点头。 想想那些人，再看看他，我突然意识到，自己遇到阿离，是多么难能可贵！ 原本想着解决完末颜的事，便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逛完这趟之后，我的想法又改变了。 伯犬说的对，这样的一个国度，倘若无人改变帮忙，他们就彻底完了！ 那群恶犬无所谓，可怜是的那些勤劳能干的女子！ 这个白神犬的身份，我原来是不屑冒充的，现在想想，倒是应该好好利用一番！ 想到这儿，我便要来纸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奋笔疾书。 这个时候，便暗自庆幸自己曾经学过书画，虽说绘画的技艺不怎么样，字也写的一言难尽，但是用来传情达意却是足够了。 这晚忙碌了一夜，直到次日清晨，方才将书稿交给伯犬，让他装订成册，拿去拓印。 倘若时间来不及，那就派人去手抄，准备当晚必须要见到成品。 伯犬也不推迟，立刻拿着稿子离去。 晚上成品竟当真出来了，全都是女子手抄本，而且都比我这原版的要好多了。 不仅字体工整，就连图画都更完美……看着那些书，我不禁汗颜。 晚上，我让伯犬将昨日那些贵族全都召集过来，将册子分发下去，要他们今晚哪怕是不眠不休，也要将所有的内容研读完毕，昨日太阳升起时，还要进行考核。 倘若不达标者，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那些犬人捧着册子，谁都不敢言语。 被我威胁之后，便都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等他们走之后，伯犬主动过来谈话，同我道：“白神犬先人的这本书册，在下方才已经拜读了，觉得作为礼仪日常来推广确实不错，只是不怕先人生气，这些人都懒散惯了，一晚时间，怕是不够背的……特别提是运用到现实生活中了。” 我冷笑，“我能写的出来，他们还背不出来么？不够背，那就去死好了！连这点都做不到，还当什么男人！” 伯犬哆嗦了下，不敢再劝。 伯犬走后，阿离笑眯眯的看着我，“原本以为这次犬封国行不会有任何收获，却没想到，竟让你长出几分威严了，尤其是方才训话的时候，凶的我都有些怕。” 我郁闷道：“没办法，都是逼出来的，对这群家伙来说，好言好语都不管用，必须得狠点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次日清晨，那些家伙准时前来报到。 个个忐忑不安，精神萎糜不振，我开始走过去，对他们进行逐一考核。 结果跟想象中差不多，大部分人都回答上来了，虽然偶尔有出错的，但却能看出来用心的，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也过了。 剩下那些顽固不化，未有任何准备的，我则是冷笑一声，“昨晚的话，你们当我是说着玩儿么？” 第1138章 自取其辱 见我神情严厉，其中一人便不服气道：“那么厚的一本书，哪怕是一夜不眠不休，也完全记不住啊！白神犬先人这件事做的实在太为难人了。” 我冷笑，“好，那我现在挨个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谁能够回答上来，就算你们通过。” 对方立刻来了精神，“先人请问。” 我看向他，“身为一个男人，你觉得最大的责任是什么？一照顾好家庭、老婆和孩子，二竭尽所能的将犬封国变得更加繁荣，三以上皆是，四全都不是，男人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对方想也不想，干脆利落道：“四！” 我憋住火，看向第二个人，“如果有一天，有人调戏了你的老婆，怎么办？” 对方无所谓畏惧道：“当然是拱手相让啊，朋友兄弟如手足，老婆媳妇如衣服，女人这种东西，没了可以再娶嘛。” 我努力不让自己发作，问第三个人道：“有天你无缘无故被别人打脸，该怎么做？” 那人犹豫不决道：“跪下求饶？把另一边脸给他打？呃……还是把老婆给他？” 我从此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们都去死吧！” 伯犬早让人准备好了，这会儿见我发怒，你会让人将他们拖下去，关入死牢。 这三个问题，都是第一页的内容，但凡翻翻那本册子，也不至于回答成这样子！ 想想他们的答案，简直是不足惜！ 等他们离开后，其余的人皆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剩下几个心里头没底的，也都拿出书册来翻阅，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利也光，但凡有点上进心求生欲的，也不至于断他们生路。 我熬夜画出来那本册子，讲述的全是基本的做人道理，即便如此，对这群人来说每道题都是无比艰难的选择，道德低下可见一斑，若是想将他们改造好，简直是长路漫漫，难于上青天！ 勉强耐着性子，将他们全部考核完毕，正准备解散时，却见其中一个犬人站了出来，神情不愤道：“白神犬先人，恕在下心中有些疑问，不知能否当面提出？” 这家伙，算是那些窝囊犬人中难得的硬骨头了，我喜欢！ 于是和颜悦色道：“提吧。” 对方道：“我犬封国素来以男子为尊，以女子为卑，可是您的这本书册上，却是过高于抬高了她们的地位，敢问是何原因？” 他这话一落，旁边的人连忙点头应和，“是啊，这书上面还说，男人应该与妻子分担家务，还要主动到田里干农活，简直太可怕了！如果真这么做的话，大家还有何颜面出门见人？” 伯犬站在旁边，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这是整个国家中，唯一有理智的男人…… 我对这些家伙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目光扫视了一圈后，慢悠悠道：“我这本书，不是要抬高女人的地位，而是要提升你们男人的水平。敢问在场的诸位当中，可有谁出过犬封国？接触过外面的男子？” 现场一片沉默，就连伯犬也摇了摇头。 封闭成这个样子，不落后才叫怪！ 我说：“竟然都没接触过，那今天就让你们这群人长长见识，开开眼，看看外面的男人究竟什么样子！” 讲到这儿，便冲阿离使了个眼神。 他显然接收到了，但是动作却明显透着几分不情愿，不过到底还是给了我个台阶，冷着脸将头上的斗笠摘了。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有惊讶、错愕、震惊，更有甚者，竟还有几分讨人嫌的暧昧惊艳？那家伙，简直是活腻歪了！ 方才提问的人看着阿离，勉强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位仁兄虽然长得不错，但是身子骨却未免单薄了些，比女人强不了多少，我们犬封国管理系来以魁梧健壮为美，所以想要用相貌来压我们，到底还是差了些。” 我一口茶几乎要喷出来，什么魁梧健壮，他们这群笨蛋分明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空有一身肌肉，但是又怂又懒，竟有脸自称超过阿离？呸！ 我放下杯子，慢悠悠道：“你们虽然身材高大不假，但是健壮……却未必吧？” 那犬人立刻叉腰站出来，挑衅的看向阿离，“这位仁兄，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阿离一幅懒得理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对方却将这当成了惧怕，哈哈大笑道：“不敢了吧，我就知道你不敢！白面敷粉，秀气的像个女子，竟也敢与我们这些真男人比试……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飞到院子里去了。 阿离站在那里，连衣袖都没动下，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却都潜意识的后退几步。 我见状，连忙道：“还有谁敢与他比试的？” 其中几个壮着胆子，准备联手围攻，然而还未靠近，也落了跟方才那人一样的下场。 第一个摔出去的人爬了回来，门牙折断了两颗，鼻青脸肿的可怕极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像木桩子一样竖在那里，神情充满畏惧。 “这人好像会妖术啊。” “没错，好可怕！” “还是保命要紧，谁爱上谁上，这风头咱们就不出了吧。” …… 其中一个唯唯喏喏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都是斯文人，打架这种事，怎么好意思摆上台面呢？如果他能在学识上胜过我们，那大家就是真的服气了。” “没错！”“说的对！” 什么叫作自取其辱，眼下就是啊。 跟阿离比学识……我还真想不出来，他们谁有这种本事取胜！ 不过见对方一再坚持，我便道：“那好吧，只是谁出题的？” 伯犬一直看热闹，这会儿便主动站了出来，“老夫最近专研算术，学了一首《浮屠塔歌谣》，诸位切听：远看巍峨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他这边问题出来，不仅是那些犬人傻眼面面相觑，就连我这边一开始默默掰着手指心算。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犬人狡猾道：“对方先说！” 第1139章 为人师表 所有人都看向阿离，他想也不想道：“三盏。” 犬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他答对了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看他那幅气镇神闲的样子，好像是心里头有谱……” 那个狡猾的犬人闻此立刻扬声道：“我这边算出来，也是三盏灯！” 伯犬微微点头，“既然两位都说出了正确答案，那老夫就再补充一题，这次请猎土犬先答。” 对方立刻焉了，“好……好吧，您请出题。” 伯犬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对方目瞪口呆，又将题目问了一遍，方才喃喃道：“剩二、剩三……” 犹豫了好半天，方才腆着脸皮道：“我答不上来！” 伯犬看下阿离，他淡淡道：“符合要求的案例有很多，最小的是二十三。” 伯犬欣然点头，“果然学识果真非同一般！” 转过身去询问那群犬人，可还要继续比试，对方集体摇头，“算了算了，听到这些数字就脑仁疼，再比下去，怕是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虽然说文武方面都输了，可是这帮恶犬的气势还在，似乎当真从心里头认为，顶着狗头的自己，要比外头的男人帅气多了。 为了进一步打击他们，让这些人认清事实，我将奉茶的侍女叫了过来。 她很紧张道：“见过白神犬先人。” 我柔声安慰她道：“别怕，我问你件事，只需要如实作答就好，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女子道：“先人请问。” 我说：“你觉得在场的诸位当中，哪个人对女子的吸引力更大些？” 女子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阿离身上，喋嚅道：“这答案不是明摆着的么，自然是先人旁边这位公子啊！” 她这答案一出，那群犬人瞬间就炸开了锅，皆是一幅难以置信的神情，震惊、沮丧、悲愤、羞恼皆有之。 可怜的家伙，白白自信了这么多年，总有人替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我不理他们，冲阿离使了个眼神。 他是聪明人，瞬间便领会到了我的意思，很给面子的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恭敬的递到我手边。 再看那些犬人，表情更是复杂难以言说了。 我同他们道：“如此优秀的男子，尚且懂得尊重女子，你们这些这家伙，又有什么资格高傲自大吃闲饭呢？真正的男人，要冷静、智慧、有能力有责任心，不客气的说，在场的诸位全都是垃圾，出了犬封国，起码也要注定三世打光棍的。身为你们的先人，我真是汗颜、丢脸无地自容啊！都拿着书回去吧，好好看看，学学，接下来几日，我还会对大家进行不定时的考核，甚至会到各位家中走访，观察实际言行，倘若抓到了什么把柄，方才那些人的下场你们也都看到了！” 众犬人喏喏称是，全都神经兮兮的退下了。 回到房间关上门，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见阿离坐在旁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便莫名紧张道：“干嘛，刚才我可是在人前狠狠夸了你一通！” 阿离道：“是夸奖么，我还以为是实话。” 我干笑几声，“是夸奖，也是实话。” 他喝着茶，目光若有所思道：“先行记下，等回幽都，我再同你算这笔账。” 我顿时哀嚎，“不是吧！” 追风偶已经将消息送到了君野那边，知道没有危险后，他便带着末颜来到了伯犬府上，两人也遭到了热情款待。 见君野对那几个玩偶很感兴趣，我便将它们全都召唤出来，一一同他招呼。 小朋友开心极了，玩累了方才同它们道别。 君野这些年在外修行，增长了不少知识和见闻，但是个人能力方面确实略弱，到底没有正经的学习过，只是凭借着本能攻击防守，所以遇到难缠的敌手，便难免会吃亏。 我身为他的师父，既然也不能被他白叫，于是便抽出空来指点他。 小家伙个性活泼又可爱，变成兽形后，和白虎敖川隐隐有几分相似，两人走的都是刚、猛、快、狠的路子，于是提点他也颇为方便。 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擅长举一反三，进步起来速度让人咂舌。 我传授得越发起劲儿，到后来，甚至兴致勃勃的与他交起手来。 一边防守，一边你说他动作的不足之处。 后来见他神情有异，便往边上一看，竟是末颜站在走廊之下，正目不转睛的朝这边看，同时手上也在不停的比划着，竟是有模有样，让我很是意外。 于是让君野自己修练，我则去找末颜聊天。 好看到我很不好意思，“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我笑眯眯道：“没有，君野喜欢你，看到你也练得越发起劲儿。” 末颜笑容温柔道：“我也喜欢这孩子，第一眼见到他就感到莫名的亲切，也许是上辈子有缘吧！” 我说：“你身手好像不错。” “没有，”末颜连忙摆手，“我因为不是母亲所生，是她从河里捡回来的，外面很多传言，说我不属于这里，所以小时候挨了不少欺负。父亲原本是宫中的守卫教头，便有意无意的传授了几招，用来让我防身罢了，都是些简单的花拳绣腿，不比姑娘这种厉害的本领。” 没想到，她的身世竟然还隐藏在这段过往。 我同她道：“那天你杀犬封王时，动作干脆又利落，如果有人指点的话，应该进步很快的。我是自小野惯了，在外头东奔西走的四处游历，所以要有防身的本领傍身，不过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这里的犬人虽然凶恶，但却没有外面厉害，你学一些基本的，对付他们便足够了。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末颜欣喜不已，“真的么，姑娘可真是个好心人！那晚见到你，就觉得格外亲切，您同那位知冷知热的公子在一起，简直就是画里面走出来的神仙眷侣！我本无意打打杀杀的，但奈何生长在这里，实在是别无选择。姑娘的描绘里，外面的世界有千般好，但对我来说，这里终归是故土，想到要背井离乡前往异国，便从心里感到不舍……” 第1140章 皆大欢喜 我明白她的心情，便道：“那也只是当时的建议罢了，你如果不想离开，留在这里也好。反正犬封王的事，如今已经没有人追究了。你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末颜终归是寻常女子，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都不能同君野相比，但是因为常干农活的缘故，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力气却很大。经过我的提点，再加上刻苦好笑，进步也是一日千里。 以前在现世的时候，我曾经捡到了一把小刀。 虽然比不上自己日常使用的那把，但消铁如泥，精巧无比。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掂量了之后，我将它送给了末颜。 末颜很高兴，连声道谢，还不时拿出来擦拭，显得非常珍爱。 这日下午我正在房间休息，君野和末颜就在院子里比划着玩。君野玩性重，年纪又小，一时间控制不住力道，竟用爪子将末颜的手给划伤了。 跑过来向我求助，我立刻赶过去，替她清洗了伤口，又拿出创伤药来包扎。 无意中瞥见她手心上，竟有一块红色印记，看起来就像烙上去的一样。 见我一直盯着看，末颜便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不是伤，而是胎记，生来就有的，是不是看起来很奇怪？” 我笑笑，“不奇怪，很有个性，就像是标记一样。” 将伤口包扎之后，我便好去找伯犬，同他询问关于白神犬的事。 我说：“你之前讲白神犬在去敌营时，前爪曾无意踏进火盆，可有关于那伤疤的史料记载？” 伯犬立刻去查，不多时便抱了一本古籍出来，将书翻开给我看。 上面还附了图，竟与末颜手上的形状，一模一样！ 我心里大惊，立刻跑去找阿离，将这件事同他说了一遍。 阿离听完，便将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拂，一末巨大的书册竟展现在我们两个人眼前。 阿离口中默念咒语，末颜的影像很快便浮出来，书籍也自动停在了其中的一页上。 上面除了关于她的平生经历外，竟还有前世今生的记录。 往前翻了二十六世，果真在末颜周身上，出现了白神犬的轮廓。 我欣喜若狂：“难怪我一直觉得她与别的女子不同，没想到居然是白神犬转世！太好了，不是我！” 阿离脸上，就没有半点意外。 我嘀咕道：“你之前那种态度，把我吓死了，还以为自己当真是白神犬呢。” 阿离却道：“就算是也没关系，都是曾经的过往了。” “你这里是不是记载着三界所有生灵的过往？能不能看看我，我过去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阿离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影像消散，“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反正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今后带来困扰罢了。” 虽说心里头有些小失望，可是他的话也很有道理。 我点点头，心里记挂着末颜，也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去找她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末颜听完之后，良久无言。 我又去找伯犬，将末颜手上的伤疤展示给他看，伯犬大为震惊，却很谨慎的从柜子里取出龟壳来，接连卜卦三次，方才确定了我说的是真话。 伯犬又惊又喜，“之前的错误消息已经透露出去，这会如果贸然变动的话，会引起大家的怀疑，乃至不信任……所以恳求两位，能不能将此事瞒下？拜托了！” 我这边表示无所谓，末颜也跟着点头。 伯犬看着我，神情复杂道：“姑娘即便不是白神犬，也是我犬封国的贵人，您才来此处短短数日，整个国家的风貌都因此大不相同，能否在此多留一年半载，这下与国民皆感激不尽！” 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同阿离探过口风了，几乎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假期，还有几天就要结束了，绝不可能会放任我一个人在此处。 被拒绝后，伯犬显得很失落，为了末颜的未来考虑，我提了一个建议，请伯犬将其收为义女。 这样无家可归的末颜，将来也有名正言顺的住处了。 伯犬立刻应下，末颜也是很激动，两人皆大欢喜。当晚便设了酒宴，庆祝此事。 如此一来，末颜便同我愈发亲近了，醉酒之后，抱着我好一场大哭。 将她完抚完毕后，我又同阿离表达了担忧之心。 因为那些家伙畏惧我们，所以收敛了不少，可是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又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末颜虽说是白神犬世转，但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眼下的能力最多自保，还不足以降服众人。 阿离胸有成竹道：“席上我已经观察过那个女子了，确实隐忍又聪慧，而且心系犬封国，怀有大爱，是个不错的人选。至于管理国家之事，你无需担心，明日我会将此处的生死薄借给她。三年后不管此处如何，她都会成长为一枚很好的棋子，因为对我们充满感恩，到时候提联姻的话，也更方便些。”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冷静处之，我是真心交朋友，他却是站在冥王的立场上，安排好了三年后的事…… 次日，阿离果真找到末颜，将生死薄借给他，并传授管理之法。 末颜半信半疑，拿其中一名死囚尝试，对方当却死去，这才彻底信了。 再看阿离时，果真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接下来两日，我同她说了一些外面的见闻，并且希望她以后抽空，能够亲自离开犬封国，到外面走走。 末颜应下，依依不舍的同我们告别。 而君野，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临别的时候，还抱着撒了几滴热泪。 自此，犬封国之行算是暂告一段落。 末颜拿着生死薄，后在阿离授意、伯犬支持下继任女君，犬封国女子地位得到大幅度提升不说，男子也逐渐变得勤劳勇敢起来。 然而后来就在其事业蒸蒸日上时，她却对此感到厌倦了，留下继承人后，便悄然离开犬封国四处游历，待我与其在别处相见时，她已经是个洒脱如风的老妇人了。 这是后话，不必多说。 回到幽都后，我原本可以过上一段平静的生活，却不曾想梦魇竟给我带来一个让人火冒三丈的消息！ 第1141章 梦寐以求 回幽都之后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醒的早，送走了阿离后，觉得还有些困意，于是便倒头继续睡。 然而就在这会儿工夫，却突然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头自己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对面突然幽幽亮起盏灯，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妖怪冒了出来。 我看着它，吓了一大跳，愣怔好久才醒悟过来此刻是在梦中，于是疑惑的看着来人道：“你干嘛，神神叨叨的入别人梦境，吓死人了。” 梦魇搔着头不好意思道：“小主人见谅，您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想见一面也不容易，更何况外面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也是为了避人耳目，迫不得已才选择梦中相见，你可千万别怪罪于小妖！” 我定了定神，好奇道：“有什么事么？” 梦魇道：“有事，而且还是要紧的大事!” “那还不赶紧说！” “好吧，其实这件事原本跟晓燕我没什么相干，但是看在小主人过去对我不错的份上，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前来跟您通个信。”虽然是在梦中，但是它还是有意识压低了声音，“是这样子的，小主人前段时间离开了幽都……” “等等，”我打断它的话，“你怎么知道我离开幽都？” 梦魇眨眨眼睛道：“我如今是校事府的主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呢？其实这不是重点，您听我把话说完，在您和大人离开幽都的这段时间里，清池长老他们那帮人可没闲着，而是密谋筹划起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竟在私底下悄悄地为冥王大人挑选适婚对象！” 我皱眉，“当真？” 梦魇立刻举起爪子发誓：“如果有一个字是假，我甘愿遭天打五雷劈！您说这件事缺不缺德？俗话说宁拆十座桥，不拆一桩婚，您和大人新婚燕尔的，这帮老家伙就按耐不住小动作了，暗戳戳的搞这种行为，实在让人不齿！” 我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梦魇道：“实话告诉您，小妖奉冥王在校事府做事，名义上是主事，审讯要犯什么的，但实际上却是间谍，时刻监控幽都百官的动向，那些长老的行为自然也在我的观察范围内，虽然他们自以为进行的很隐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蛛丝马迹。那日我悄然潜入清池长老的梦境，发现他正在做梦，梦里头正在参与冥王大人的二婚婚礼，而新娘则赫然是个人类女子！” 我压住火，沉声道：“那我呢？” 梦魇道：“您被冥王给废掉了……” 我陡然拔高了声音，“什么？” 梦魇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嘘，小声点儿，要是让大人知道我悄悄潜入您的梦境里，还碎嘴这种事，小妖怕是要身首异处了！窥探了他的梦境后，我当然也很生气，心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于是立刻开始动手调查此事，果不其然，竟当真发现了这几只老狐狸的坏动机！所以第一时时间就是我来告诉您，结果不巧你又与冥王大人出远门了，于是只好等着，昨日在城门口无意中看到你们回来，这才悄悄潜入梦中，要您提前有个心理防备，对那帮老家伙加强警惕！” 我压住怒气，冲它道：“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 送走梦魇后，我便立刻醒了。 再看天色，还是灰蒙蒙的，离大亮还有一段时间。 可是知道了这件事后，哪里还睡得着？立刻起来收拾梳洗，前往偏殿寻找阿离。 官员已经陆续到了，他正在忙着处理事务，我也不便打扰，心想即便是找到他又能如何的，不过是吐吐苦水罢了。 阿离已经够忙的了，我实在不应该再给他添烦恼。 可是呆在宫里，心里头却闷得喘不过气来。 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事，只是两个人单纯的恋爱，跟喜欢的人过生活而已，可是偏偏有些人要将事情搞复杂。 阿离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没有孩子，与外人有什么相干呢？这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家伙，咸吃萝卜淡操心！ 最后决定到外面走走，中午跑去郊外花姐蹭了一顿饭。 坐在秋千上同笑童玩了半天，又跑到守城驿馆，找狐女阿紫喝酒。 这两个人倒也有意思，寂树对她的态度依然避恐不及，但却并没有强硬，坚持的要赶人走。阿紫则无所畏惧，铁了心一般留在这里，每日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虽然这两人并没有什么暧昧传出来，但是我感觉却是很有戏，虽然两人身份年纪有差，情感经历也大不相同，但是感情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阿紫为人很爽快，与我喝了几杯酒后，感慨万分道：“阿紫声名狼藉，所有人提起我，都是用水性杨花之类的贬词，整个幽都也只有你不嫌弃我了，原本以为你嫁了冥王大人之后，我就会少了一位朋友，没想到竟然还跟从前一样，真是难得！” 我笑笑，“我也就是嫁了个男人而已，自己又没什么变化。” 两人说说笑笑间，我又想到了今早梦魇所提之事，闷头喝了一大杯酒。 阿紫是个明眼人，小心翼翼试探道：“你没事吧？” 我摇头，“没事，只是觉得对婚后生活有些不适应罢了。” 阿紫叹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你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身份毕竟同以往不一样了，私底下我们依旧可以像朋友一般往来，可是人前，该有的规矩却是必须要守。否则就算你不追究，其他人也不会允许。到时莫说是幽都，怕是整个三界都没有小女的容身之地了。” 虽然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但我却听得很认真。 沉默了片刻后，无故想起当年东方玉狐在时间缝隙中唱的那首歌来。 既然在人矮檐下，何须埋怨常低头。披一身锦绣，数万种风流，欠缺的不过是一点儿做人的自由。发什么冲冠怒，消什么万古愁，只因为一场繁华旧梦没做够。劝君无须恼，劝君无须忧，得罢休时要罢休，抛却了金玉枷锁便是自由！ 当时只觉得好听，并不像今日这般感慨。 什么时候，阿离和我两个人能够单纯的生活，芒鞋竹杖闲云野鹤，徜徉于烟霞水石间，想去哪就去哪呢！ 第1142章 国色天香 虽然存在着这样的期盼，但是心里却也明白，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对阿离来说，眼下的生活，对他来说堪称完美，怕是不想有任何改变。 他是有梦想抱负的男人，终归与我这小儿女情怀想法不同。 原本是有些酒量的，但是在这样的心事下，却不知不觉的喝多了。 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阿紫提出要相送，但却被我拒绝了。 幽都治安非常好，我这会儿理智还在，没必要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走在路上时，突然很想阿离，想他的温柔眉眼，想他结实有力的怀抱。 那一瞬间，又突然觉得只要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情比金坚，就算是别人想要使坏，也没什么要紧的。 经过望江楼的时候，我买了一些点心和烧鸡，带回去给阿离。 虽说他对食物没什么偏好，但我还是很高兴跟他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到宫门口时，远远看到苏决和左思，两个人不知道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全都像斗志高昂的公鸡，谁也不肯相让。 这两人不和由来已久，为琐事争吵起来很是正常。 我原本想要绕过去的，但是却鬼使神差的绕到了柱子后面，隐住身形。 两人越走越近，快到来到这边时，竟然停下脚步吵了起来。 左思信誓旦旦道：“我在但身边陪伴多年，对他的为人和秉性，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情感上，他是非常洁身自好的，而且基本上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否则也不会独身至今。” 左思则是皮笑肉不笑，“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单到手也就那么回事儿。对于青梅竹马的初恋，谁都有一时之念，不说旁人，就拿我自己而言，当年对浴风姬柔爱的要死要活，甚至不惜为其做错事，放弃大好前程，得知她的死讯事，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感觉天崩地裂四周黯然无色。可是过了那个坎儿，再回头想想，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人呢？她长的确实不错，个性也堪称可爱，可那又如何，女人最好的时光也就那么几年，很快她便芳华不再，又没有生育能力，没个孩子伴身，待她人老珠黄时，这份情感又能持续多久呢？今日奉若至宝的朱砂痣，终有一天会成为避之不及的蚊子血……” 左思没好气道：“那是你的为人，我可不觉得大人会像你说的那般喜新厌旧。” 苏决不置可否，“会不会喜新厌旧还不得人知，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大人可不是安逸的性格。男人永远都是贪恋新鲜事物的动物，女人这种东西没了征服欲，那就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到时候那些长老又会前仆后继的施以压力，没事儿两人也能生出间隙来。大人是胸怀天下的豁达之人，可不会在情感之事上浪费太多时间，男女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尝个新鲜，并非必不可缺。一桩不被众人看好的姻缘，那便不是一桩好姻缘。当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反对此事，两个人也就到头了。大人是永远的大人，可是冥后能做多久……那就要看天命了。” 左思冷声打断他道：“苏决，你我身为臣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需要我来指点你么！” 苏决笑笑，“好好好，我是拿你当朋友，所以实话实说，你不爱听那就罢了。想想当年司空岛的事吧，大人若是当真看重情感，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一是为美色所惑而已，待冷静沉淀一段时间，答案自然分明。你不必着急反驳我的话，此事后续大家拭目以待好了。今夜青黛楼喝花酒，我请客，去不去？” 左思狠狠挥挥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决笑眯眯地拍拍手，“看来不必我破费了。” 说罢大步流星的离去，知道他们两个人走远了，我方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方才那番话，苏决说的固然不好听，但是每句都是我疑虑所在。 刚才已经决定对此事置之不理了，但是听着两人一说，烦躁情绪再次被调动了起来。 反反复复，感情之事真是磨人！ 回去后我前往正殿，原本以为阿离会在那里办公，但是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内侍正在收拾物品，看到我不知为何突然露出紧张之色，竟连怀里头的画卷都掉了下来。 我笑笑，见他满怀的画卷，便打算走过去帮他捡起来。 那画卷滑过台阶徐徐展开，并非我预想中的地图山水，而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 内侍是脸色大变，整个人都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将画卷捡起来，仔细看了一遍，见左上角还备注着小字，女子姓名以及生辰八字，家庭情况及所处位置。 画的不错，关键是长得也好看，称得上国色天香，艳而不妖，端庄大气，是上了年纪的人会喜欢的那种标准儿媳妇。 我将画卷起来，故作好奇的询问：“这画上的人是谁？” 内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回冥后，小人不知。” “那你可知道是谁送上来的？清池长老？孔文长老？还是肖长老？” “回冥后，小人也不知……” 看对方的神情，急得都快要哭了。 我也不为难他，走过去，将他怀里的话就全都说要过来，一展开仔细看了个遍。 末了将画都小心卷好，同他道：“收起来吧。” 内侍这才如大梦初醒，抱起画卷慌张离去。 心情复杂的回到偏殿，看到阿离正站在雪霄树上，抬头往上看，不知道想什么事。 花瓣徐徐飘落，纷纷掉落在地上，有几片更是大胆的落在他的肩头上。 他没有拂掉，而是很安静的站立着。 看着他，我仿佛又看到了虚空中的情形，那个高傲又满心希翼的少年，小心翼翼的亲手将树根埋进土里。 眨眼间，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第1143章 得偿所愿 听到脚步声，阿离转过脸，冲我微笑，“回来啦。” 那一刻，愤怒的心情突然变得柔软，满腹怨气全都烟消云散。 心里无力的叹息道，罢了罢了，由着他们折腾去吧，只要眼前这男人心意不变，其它的我都能忍了，谁让我爱了他呢！ 我扬扬手，“看，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走过来，毫不理会我手里的东西，而是张开手臂将我搂住。 我将头抵在他颈间，小声道：“今天散朝这么早啊？” 他语气温柔道：“想你了。” 简单三个字，却叫我今日遭遇的所有不快全都驱走了。 “阿离，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么？”我问。 “当然，”他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刻名正言顺拥着你，我在煎熬中等待了多少年，如今得偿所愿，怎么能不喜欢？” 说完后，他若无其事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 我笑眯眯的摇头，“没有。” “那为什么喝酒？” “高兴嘛！”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直到手臂发麻我才出声抗议，“吃饭啦！烧鸡都凉啦。” 虽说表面上暂时消停了，阿离也未跟我提起任何事。 但是我可不天真的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完结。 他不说，是想自己拦着，不让我的心情受到影响罢了。 但是我却不能闲着，自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虽说阿离这边没问题，但是眼下小人在旁，不得不防！ 因为那天在大殿上将所有的画像全都看了一遍，所以心里头已经有了大致印象。 得益于自己不错的记忆力，我将那些名单全都记录了下来，然后一一查看分析。 记得其中一个女子，姓名下特意做了标记，长得最为出众不说，而且其长辈还有着很强的生育能力。兄弟姐妹十五个，叔伯也有十二人。对渴望着阿离早生贵子的长老们而言，这实在是个上好的人选！ 让人意外的是，这女子居然是仙渡人氏，我可是有朋友在那边呢。 于是当即写信给首阳神，拜托他帮我调查这个女子的详细情况。 首阳神的消息回复很快，次日便通过庆忌传信过来。 将那女子生平往事，大大小小的全都写了一遍，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孩子，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污点。 正因为如此，我才显得格外沮丧，出身大家族，毕业自名校，长得漂亮彬彬有礼……这个情敌未免太无懈可击了！ 信尾处，首阳神说如今秋高气爽，仙渡非常适合游玩，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我能去那边住两天。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鲜度是良辰的故乡，风景秀丽民风独特，满地是神庙，气氛平静祥和，我很喜欢那里。 只是阿离这边，怕是抽不出空来。 我同他说了下，阿离也没有阻拦，让我多带几个随行之人。 我不以为然道：“我现在的身手，一般人都不怕的，如果遇到厉害的，自己对付不了，那带多少人也都是白搭。所以还是不麻烦别人了，这样我也更自在。” 阿离微微点头，叮嘱了长长的一番话，我才收拾行李动身出发。 因为是去拜访朋友，所以刻意带了一些幽都特产。 出发前还去了趟郊外，看成旭，也就是良辰的弟弟。 回想起当年的经历，心里又是一阵伤感。 他未成年夭折，在仙渡的童年，怕是最快乐的时候。 只是如今已经魂飞魄散，再也无法返回故里。 最后我叫他坟前取了一些土，装到瓶子里，带回仙渡，也算是给自己和良辰一些精神慰藉。 首阳神的住处，我是有印象的，所以未经任何指路，便一路摸了过去。 小白猫已经在门口蹲着等候了，看到我高兴极了，看到礼物后更是开心不已。 十分热情的邀请我去家中做客，也就是前往它的庙宇。 那是一座修建在木天寥上的神庙，虽然已经休假很多年了，但是外表看起来却很新，显然，这些年并未停止修缮。 这庙宇很小，树也出奇的高，小进去怕不容易。 首阳神却伏下身，示意我爬到他的背上，三两下便跃到树干上，对准入口处一跳，我们便来到了神庙里面。 庙里供奉着白色猫咪神像，前面设有香炉，烟火不断，除此之外，还摆放着很丰盛的贡品，鸡鸭鱼肉瓜果桃梨应有尽有。 我很好奇，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究竟是我们变小了，还是这座庙宇变大了？ 首阳神甩甩尾巴，喵喵叫道：“每个被奉为神明的妖怪，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神域，未经主人允许，任何人也无法进入这里。神域是可以无限大的，如果没有主人允许，进来的人也是无法出去的。” 说罢热情的将食物取出来，自然少不了它和初七最喜爱的小鱼干儿。 首阳神喜欢喝酒，所以神庙里自然少不了酒窖。 带我进去看了后，发现规模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比起赤渊那个竟也不遑多让。 “喵，”它兴致冲冲道：“你想喝什么呢？” 我说：“我不太懂酒，所以不喜欢太辛辣的。” 首阳神举起爪子道：“那就般若汤好了！这是诵魂蝉流生亲手所酿，味道醇厚香甜，更适合女孩子喝。” 流生，我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当年就是跟着初七来这里找安家人的下落，认识了首阳神后，便带着我们去了流生那里，也由此找到了良辰的踪迹，也是个很奇妙的家伙呢。 我眼睛一亮，“般若汤？名字好奇怪啊。” “喵喵，流生生前是犯了戒的和尚嘛，和尚是不能喝酒吃肉的，所以都用隐语代之，也好，吃后心安理得不说，对佛祖也有个交代。般若汤就是酒，水梭花就是鱼，钻篱菜就是鸡，听起来好像有些自欺欺人呢，喵喵！” 我们两个打开般若汤，各自满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酒过三巡之后，首阳神好奇道：“小鱼儿，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莫非是犯了什么事儿，惹到了你？” 第1144章 深夜访客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好奇问问罢了。” 首阳神睁着大眼睛，执着的追问道：“为什么对她好奇？” 这个事我原本不想对外人说起的，可是这会儿喝多了酒，再加上心情烦闷，便不自觉的从它说了出来。 首阳神性格天真浪漫，不懂男女情爱，但却听得非常认真，末了懵懂的点头道：“好像是一件难处理的烦恼事，不过这个女孩子确实不错哦，现在宫铃，并不是本名，而是后来改的。因为小的时候身体比较弱，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怪事，后来无意间救助了一位老道，被他送了一个驱邪的铃铛，拿红绳串了系在腕上，走到哪里都叮叮当当的，自那以后便平平安安，再也没有过什么毛病，所以家人便给改了名字，叫做宫铃。”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在画像上确实见到她手上系着一个小铃铛。” 首阳神点点头，又喝了一杯酒，笑眯眯道：“宫家人声望也很好，平常乐善好施不说，也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仙渡本地的神庙，有一大半都是他们出钱维护的。宫铃是个出了名的美人，长大以后到外面读书，学业有成后回到故里。因为人长得漂亮，又有学问，所以这些年提亲的人倒是不少，只是她有主见，谁也看不上，所以便拖到了今天。那小姑娘年纪原本也不大，只是咱们这里普遍早婚，所以就显得有些另类，我曾经跟她接触过几次，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子呀。” 听到这儿，我便越发郁闷了。不怕坏人，就怕这样的好姑娘，我虽然长得不错，但也是仗着年轻的缘故，也没正经读过书，所以对于有学问的人，向来崇拜的很。 首阳神与她并没有什么特殊交情，但是提起来却是满口夸奖，可见那女孩子确实出众。 首阳神不懂我的难过，继续提壶满上，两人就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太阳下山。 桌子上的酒菜都没见怎么动，壶里的酒确实已经空了。 趁着酒兴，首阳神兴致勃勃道：“反正咱们闲着也没事儿，你既然来了，都跟着我去一趟，亲眼看看吧！那是个是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如果去了，可以把实情跟她讲一讲，这种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变数很大，虽说冥界这几年来对异雀待遇提升了许多，但兴许人家还是不乐意前往呢，你不要想太多啦！” 我点点头，觉得它话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两人便动身起身前往宫家。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竹林之中显得格外静谧，首阳神幻化成一只大白猫，载着我慢慢穿行在青石板幽径中。 此时已经至深秋了，别处都是一派凋零景色，唯独仙渡，竹林依旧一望无际，浩渺碧绿。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青苔和绿草，空气清新而湿润，漫步许许，不知觉我们便彻底融入到了重峦叠嶂的翠竹林中。 纤竹修长挺拔直上云天，一弯新月挂在枝头，将光影投影于山林之间，星星点点斑斑驳驳，让人恍如置身在迷幻的梦境里。 首阳神的住处离宫家有一段距离，临行前它又喝了不少酒，所以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还开心的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逆风而行好不惬意。 在竹林中走了一段时间后，我才蓦然发现月亮不见，周围光线悄然转暗，同时周围鸣叫不断的虫之声也消失了。 我狐疑的抬起头，打量四周，“是要下雨了么？” 首阳神道：“应该不像吧，感觉空气很干燥，没有下雨的预兆。就算下雨也没关系，这里到处都是神庙，大家都是朋友，到时候我带你去暂时躲避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 两人就这么说着，脚步也没有停下，继续漫步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忽听周围传来啪啪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听来格外清楚。 我察觉到了，首阳神的耳朵更尖，立刻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不多时便发现就是旁边的一座神庙榻了，神像周身都布满裂纹倾倒在废墟之中。 首阳神将爪子探进去，把碎片全都掏出来，然后在地上挖了个坑，暂时将它们全部埋进去。 我在旁边看着它的举动，惊讶道：“没事儿吧？” 首阳神却不以为然道：“没事儿，应该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吧，明日我去找老先生说说，请他过来看看。先将碎片埋起来，免得到时候给丢了。” 说完抬起爪子，在地上轻轻拍几下，把土给按实了，方才起身。 虽然它这么说，但我心头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不祥之感。 首阳神继续走路，不时的安慰我道：“放心吧，这里到处都是神庙，虽然不能与九重天相比，但是三界比这里安全的地方，也找不出几个。十几年前，安家出事的时候，整个仙渡的神庙都因此倒塌重建，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任何事。仙渡的气氛宁静又祥和，很适合居住啊。前段时间，初七首领让我到九重天去做客，在那里住了几天，我就格外怀念这里，尤其是我晒制的那些小鱼干儿，喵呜呜……想到就流口水呀。” 说完，又发出了一连串可爱的叫声。 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它颈部光滑柔软的毛。 “宫家还远么？” “不远啦！” 首阳神伸出爪子，对准前面道：“看到那里了吗，亮灯的地方，仙渡最大的一排房子，那里就是宫家！” 我模糊在黑暗中辨出房子轮廓，“看起来好气派啊。” 首阳神道：“那可不是，不然怎么会是仙渡最大的家族呢，不过房子虽然大，但是里头住的人却不多，只有他们一对父女，里面放着的大多都是修缮神庙的材料。宫铃母亲亡故的早，是族中婶娘让她养大的，不是亲母但是关系地也非常亲厚……” 当它说到这里时，竹林梢上却突然传来了唰唰的异响！ 我立刻警惕，“小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冲着我们过来了！” 第1145章 丧心病狂 首阳神之言喝多了酒，但是身手却很矫健，在对方从中冲出来的时候，立刻纵身跳开。 我定睛望过去，发现竟是一条周身闪烁着银色鳞片的大鱼！ 虽然是游走在空气里，但是却比在水里还要快！头尾足有一两丈长，吃的肚大浑圆，嘴巴尖尖，好像一根手臂粗的巨型钢针！气势彪悍野蛮，像是与我们有深仇大恨似的，嗖嗖的发出了一连串的攻击。 察觉到危险气息后，我便从靴子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当它再次划过来的时候，便将匕首刺了过去。 两者相撞，我连忙收手，才发现对方的皮比预想中更加坚韧光滑，方才使了三成的力，刀尖竟然在那油腻的表皮上打滑，无法进入！ 首阳神看到大鱼之后，兴奋的直挥尾巴，爪子也在地上蠢蠢欲动，喵呜喵呜直叫唤。 它虽然攻击能力在妖怪当中不是很强，但是对于鱼而言，却有种本能的敏捷与兴奋。 这鱼我见过，而且知道它的来历。 石湖之中，湖水终年不冻，其中有鱼，身状如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以利刃刺之不入，以开水煮之不死，佐以乌梅二粒，即死，食之可去邪病，此谓横公鱼也。 这家伙，应该在极其偏远的地方，怎么跑到仙渡来作乱？ 正疑惑着，脸前又刮起一道凌厉的寒风，竟是那条鱼再次冲了过来。 我立刻收敛心神，屏息凝神，对准眼前的庞然大物，腕上运足了气，这下心里会有数了，所以使出了九成九的气力，又利用利力加了咒法冲击，对准他的头部扎了下去。 横公鱼皮厚柔韧，但却并非无坚不摧，这把匕首是当年白涯子打造的神器，锋利无比，又被佐以攻击术法，所以扑声便刺了进去。 横公鱼吃痛，在空中打了个滚儿，收紧皮肉，一时间匕首竟然拔不出来。 我被它拖拽着在空中游了两个来回，渐觉腕上已经开始吃不消，于是收手跳下，选了个安全之处站住。 看它方才气势汹汹的架势，还以为会选择继续攻击。 然而被刺之后，对方却突然没了气势，转身就逃。 它块头大，再加上外表光滑，在空中游的很快，想要抓它绝非易事。 正在为匕首犯难时，首阳神却不干了，兴致冲冲的跃起身道：“小鱼儿不用担心，这条鱼就交给我啦，待会一定把匕首给你带回来！” 说罢跟着纵身跃起，像一道白色闪电，转瞬消失在这竹林之间。 它们两个一前一后的离去，此处又陷入了平静。 乌云逐渐散去，天空再度恢复澄明，幽白月光照射大地，青色地面隐隐浮起雾气，再联想方才的事，我却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首阳神归来. 它平日里虽然是抓鱼的一把好手，但是在那一条蛮横的大鱼跟前，却未必能够逃得了便宜，我方才应该理智些拦住它的。 竹林之中到处都是竹香，再加上被雾气稀释，这会儿再追怕已经晚了…… 冷静了片刻，我找了一块石头，打算坐下来休息，等待首阳神。 结果屁股刚落地，就看到竹林之中黑影一闪，有什么东西晃了出去。 我来不思索，便下意识追了出去，不多时便来到一排农舍跟前。 再看那黑影，已然不知所踪。 我很惊讶的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竟是这趟来的目的——宫家。 原本安静祥和的农舍，此时地被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笼罩着，门半开着，这林间风微吹拂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夜晚听起来格外瘆人。 我不禁头皮发麻，瞬间酒醒大半，定了定神。 有心想转头去找首阳神，但又被屋里的起诡异气息所吸引。 权衡再三，最终忍不住走过去，在门口扬声道：“请问有人在吗？你好，有人在吗？” 一连询问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房间里分明亮着灯，但却无人回应。 我首先将门推开，烛火感应到风之后，忽明忽暗的闪烁动了几下。 堂屋里，一个女孩子正趴在桌子上，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我觉得唐突了，才要退出去，却察觉不对，再看那姑娘的垂下来的纤细手指，赫然淌着一条血线，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流。 我脑袋嗡的一声，立刻走上前去查看，将姑娘扶起来，才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 颈部被割喉而死，脸上也被画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出原来的长相了。只是腕上那个铃铛，于我而言，却是针扎一般的刺眼！ 而我方才丢失的那一把弯刀匕首，此时却布满血迹，扔在一旁。 我周身僵硬，遍地发寒，昏昏噩噩头疼欲裂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拥了进来，我心里头咯噔一声，却被人用扁担狠狠拍打在肩膀上！ 那瞬间咒骂声、哭声、悲呼声瞬间划破夜空，将这整个仙渡都因此惊得动荡不安！ 我心里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杀这个女孩子，又究竟是谁狠下心做的局。 乡亲们陆陆续续的都赶到了，其中一个老者痛心疾首的看着我，“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好？竟然杀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又同我们公家人有何恩怨？以至于下此毒手！” 这一连串的问题，我自己还是满心疑惑，更不知道如何答起。 眼下的情景，我应该离开的，这屋子里的人虽然不少，但联手起来，也拦不住自己。 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又觉得不甘心！ 铁证如山之下，又在宫家人的气头上，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有沉默的承受着，很快便被人用绳子捆绑了个结实，关到了隔壁厨房。 这是砖瓦修建的，又离堂屋近，所以并不隔音，那边什么情况都听得清清楚楚。 宫家人一边伤心欲绝，一边反复的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 我只是好奇来看看而已，为什么有人那么狠心，却要将她杀死。 杀也就算了，居然还丧心病狂的凌虐尸体！ 第1146章 飞来横祸 虽然坐着不动，但是心里头却是片刻也没闲着。 如今的形势看来，几位长老的嫌疑最大，可是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宫铃又是他们看上的目标，就算是对我有所不满，也没道理用这样的方式啊！ 而且这些老狐狸平常做的事低调又谨慎，应该不敢在风口上冒险。 可是除了他们，还有谁有这种本事和胆量呢，居然敢在仙渡下手！ 正当思索乱成一团时，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啪啪，啪啪，很清，但也很有节奏。 我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然后发现窗户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爪子探了进来，再接着，首阳神冒出头来。 眼珠小心的转了一圈，方才跳进来。 我紧张道：“你没事吧？” 首阳神抬起爪子，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布下隔音结界后，方才开口说话，“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问我有没有事，哪里有你遇到事大！怎么回事，宫铃怎么死了？” 我叹气，“我如果说自己跟你一样疑惑，你会相信么？” 首阳神眼也不眨道：“当然相信，你可不像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谢谢你的信任，”我酝酿了会儿，觉得这趟仙渡之行实在糟糕。 看这架势，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我不好奇，也许这个姑娘，就能躲过这场灾难！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份愧疚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的。 沉默良久，我方才将事情经过同首阳神说了一遍。 它听完之后，也跟着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来对方是有目的的将我引走呢，我顺着那条大鱼追过去，将它抓捕之后，却发你那把匕首竟然不见了，担心是落在地上了，于是按着原路返回，但怎么也找不到。听到这边有异动便跑了过来，在外面大致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才过来找你。哎呀！真是我大意了，喝酒误事一点都没错！路上神庙倒塌，已经是危险警示，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居然敢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如果要我抓到了，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说完便想过来帮我割断绳子，我却拒绝了。 首阳神好奇道：“怎么，你是被冤枉的，难道还想在这里认罪吗？” 我摇头，“不能这么逃了，那些人看到了我的样子，如果就此离去的话，哪怕到了幽都，我怕谁也说不清楚。” “可是你待在这里，怕是也找不出真相。对方的计划进行的如此周密，显然是提前有预谋，而且还瞒过了住神庙的法眼，说明来历非同一般，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一时半会儿怕没有答案。你还是现在离去，回去告知冥王大人，请他派人过来调查吧！” 我是用态度坚持，但是心里也明白，首阳神的话并不无道理。 外头的那些人都在气头之上，哪怕是讲出经过纰漏，怕他们也听不进去。 更何况匕首是我的，人也在案发现场，除了一张嘴之外，确实也拿不出别的证据来辩驳。 被首阳神劝说之后，心事便有所动摇，正纠结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结界一阵骚动。 首阳神眼睛一亮，欣喜道：“幽人来了，应该可以带你离开，我得把结界撤掉，免得被它们发现。别担心，我一定会设法查找出真相，还你清白的。” 说完将爪子一挥，便将结界撕开穿墙而过，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我这边虽然看不到隔壁的情形，但是耳朵却听的清楚。 果真是来了人，而且对方身份还非同一般。 宫家人哭诉道：“招魂香燃了一大半，你老人家才算是等来了，快帮忙看看，我女儿还有没有救！如果能够将她救回来，我们定然将您塑成金身，每日香火朝拜，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沉默了片刻后，一个苍老又熟悉的声音道：“不行，魂魄已经散了，神仙难救，节哀顺变吧。” 来者赫然正是清池长老，他是这件事的主策划者，与宫家人相识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这话问出来，屋子里又是一片哭声悸动。 清池长老又道：“都别哭了，谁来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好好的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而且还下场如此凄惨？” 有人咬牙切齿道：“附近商议事情，留小铃一个人在家中，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谁知竟然闯进来一个来历不明的歹毒女子，拿着刀莫名行凶杀人！不仅如此，还将脸给毁了……真真是该将她千刀万剐，才能谢罪！” “有证据吗？” “自然，您看，凶器就是这把刀！” 接着隔壁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我带这把刀，熟悉的人都曾见识过，清池长老想必也认出来了。 “那女子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就在厨房。” “带我去看看……不，你们留在这里处理后事，还是我自己过去看看吧。” “老长一定要严惩这个凶手啊！” 脚步声响起，清池长老推门而入。 与我视线对上，脸上露出了一丝错愕惊讶，不过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是那份意外却不像是在作假。 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也没必要应招跑来此处，趟这趟浑水。 阿离曾经说过，清池长老虽然本性之事，但却心系幽冥界，对他更是忠心耿耿，决不会做忤逆之事，当时我还不信来着。 清池长老转身将门关上，接着连续三道屏障，一道遮目，一道隔音，一道防止被人打扰。 这回不仅厨房的声音无法传出去，就连外头的情形也听不到了。 他整理了下衣衫，躬身行大礼道：“见过冥后。” 这老头平日里虽然对我有诸多不满，但是该守规矩却是半点也不少，绝不落人话柄，这也是我基本上肯定此事与他无关的原因之一。 我坐在地上，看着他，“长老不必如此多礼，你应该对目前的情况有所了解了，现在心里头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第1149章 漂漂亮亮 我很惊讶，“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首阳神笑眯眯的说：“只是用久期将他们迷晕了而已，没关系的，等离开的时候将他们唤醒就好，身体不会有任何伤害。” 我点点头，同他一起走到屋子里。 发现宫铃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好了，就是棺木还未完工，暂时不能收敛起来。 她安静的躺在席子上，穿着崭新的衣服，脸上还蒙着一张黄草纸。 两个人见状都停下脚步，在其身前默哀。 我轻声道：“对不起，如果我不来，也许你就不会出事。今夜贸然过来打扰，只是为查出真相而已，希望宫小姐不要见怪！” 我同首阳神对望了一眼后，伸出手指去揭他脸上的纸。 然而当纸揭掉的那一瞬间，对方却突然坐了起来。 那双眼睛居然是大睁着的，不仅如此，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不仅是我，就连旁边的首阳神也吓了一跳，小声道：“怎么会这样……” 我连忙捂住它的嘴巴，示意其不要声张发出动静。 这是诈尸，虽说它的魂魄已经散了，可是体内还残留着一丝执念。 这种生前受了极大委屈的人，死后便会心怀愤恨，设法活过来复仇。 不过终归是执念而已，即便复活了，也只是暂时的，不能持续很久，除此之外，也根本不存在任何意识。但凡被其看到的人，会成为攻击目标! 此刻的宫铃，，脸上已经布满条条伤痕，一双原本清秀漂亮的眼睛，此时却瞪大到几乎要滚落出来。 这是尸体刚苏醒的状态，如果不去理会，她就会再次陷入昏睡，永不再醒来。 倘若听到些许动静，便会进入复活！ 她僵硬的转动着脖子，视线从我们身上滑过去，但是并未做任何多余的停留。 反复巡视了三遍后，慢慢瞌上了眼睛，然后身体直直朝后面倒去。 我跟首阳神俱是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首阳神的尾巴竟然晃了一下，刚好扫在铜盆之上，只听到铛一声，盆子掉落在地。 宫铃瞬间苏醒，对着我们扑过来！ 我陡然吓出一身冷汗，翻身上了首阳神的后背，喝道：“快逃！” 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而已，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倒霉事！ 首阳神四爪运力，呼呼跑得飞快，进了竹林后，好奇问道：“甩掉了没有？” 我回头看一眼，心下骇然，只见此刻的宫铃，已经是满头乱发直紧，手上还长出了半尺来长的黑色指甲，眼睛发着绿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没有，现在离我们的距离还有半尺！”我说。 “半尺！？”首阳神尖叫起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否认，“不是！” 首阳神喵呜一声，立刻收起尾巴，加快脚步。然而对方却如跗骨之蛆，始终如影相随。 首阳神这会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带着哭腔道：“喵喵，咱们为什么要跑？就不能予以还击吗？” 还击当然可以，只是诈尸下，要将对方的头颅砍掉，只是我已经对不起宫铃了，眼下再做出这样的事来，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于是便安慰首阳神道：“再坚持一下，她是寻常的人类，没有什么灵力支撑，最多半个时辰，挺过去就会恢复原状。” 首阳神卯足了劲儿，咬紧牙关，穿行在竹林里，周围的竹子都化成了黑影，嗖嗖的从眼前飞越过去。 颠簸之下，莫说是路，我这会儿连天与地都分不清楚了！ 人总是能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发出最大的潜力，出了仙渡以后，首阳神便带着宫铃绕着大树兜起了圈子。 宫铃在后面紧追不舍，但却始终差了一口气儿。 这会想必气恼极了，口中发出了咿咿呀呀的愤怒叫声，听的人心都揪起来了！ 转了几圈后，首阳神飞身上树，它是猫咪，虽然个头很大，但却依旧保持着猫咪的敏锐。 到了树枝上后，首阳神开始剧烈的喘气，哭道：“好可怕呀，我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厉害的角色！好好的一个温柔小姑娘，死后怎么会变得如此凶狠！？那架式，真要是追上了，非得将我们撕成碎片不可！” 宫铃在树下急得转圈，但又偏偏不会爬，只好挥起双手，对准树干喀嚓喀嚓的用手指头去切。 我看得心里叹息，她想必是恨极了那个杀他的人，但却只能绝望的死去却无能为力。 “还有多久她才会恢复原样？”首阳神问。 “快了，目前只是一种回光返照而已，不多时她就会筋疲力尽倒下。” 我这边才说完话，宫铃就扑通一声栽倒在树下，虽然双手还是愤怒的挥舞着，但力道却是大不如前了。 我跳下树，走过去查看尸首。 发现原本安详的姑娘，此刻已经是面色乌青，手指折断，尸身已经被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我走过去，用手替她将眼睛合上，再看旁边的那棵大树，此时树干已经被削去了一半。 首阳神也跳下来，心有余悸道：“怎么办，现在要把人送回去吗？” 我心中难过，送是自然要送的，只是她这样子，让那些亲人看到了，岂不是要痛断肝肠？ 见我站着不动，首阳神边探头过来道：“小鱼儿，你怎么啦？在想什么，能不能同我说说？” 说出自己的疑虑后，首阳神环顾四周后道：“这没什么要紧的，在这附近刚好有我一位朋友，她是修复尸体的高手，如果让她来做，保证能够恢复生前漂漂亮亮的样子！” “真的吗？那我们赶紧去！”我激动道，抱着宫铃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我们没有携带礼物，这会贸然前去打扰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首阳神却道：“没关系的，她可不会介意这种东西！” 说罢便立刻带着我前往那位朋友家，不多时我们便来到一座漆黑的神庙前，建筑上面伸出两个长长的角来，只到膝盖处高，但气势却很摄人！ 首阳神走过去后，将爪子伸过去，在庙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庙门缓缓开启…… 第1150章 半妆美人 一个低柔的女声随之响了起来，“谁呀？” 首阳神兴奋的同我道：“妃妃是我呀，我带了朋友过来，想请你帮帮忙。” 女子笑了下，“原来是首阳神啊，都是熟人无需多礼，自己进来吧。” 首阳神挥动尾巴，让我紧随着它，抬脚踩入庙门。 说来也奇怪，那座神庙虽然看起来矮小小的，但是当我们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却又感觉到无比高大巍峨！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我们俩已经到了神庙里边。 这里跟我预想中的不一样，同首阳神那边也是截然相反的风格。 首阳神那边光明敞亮，一座一派童稚天真的空旷神殿。 而这边到处都是黑色，墙壁和地板，走进来的时候，就好像进了一口封闭的棺材里，感觉恐怖又压抑。 大殿正中间，忍受着一根柱子般粗壮的白蜡烛，蜡油纷纷淌下来，看上去就像一个流动的瀑布。 这根蜡烛散发出来的光，却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那样，而是带着骷髅的图案，晃晃悠悠的映照在四周，将这神殿气氛衬托得越发诡异。 是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镶满了钉子，上面挂着五花八门的身体部件。 就在我们左手边的地方，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头发，长的、短的、黑的、红的、直的、卷的……应有尽有。而且我们右手边，就吊着无数水晶瓶子，里面剩装着了眼珠，咕噜噜的四处乱转。 再往前走，上面挂着是一些敞开的小木盒，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牙齿，又布满结石的残牙，也有白净如玉的儿童乳牙。 密密麻麻的琳琅满目，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后背上宫铃的尸体，原本就已经毁了不成样子，但是跟这些部件比起来，却显得尤为可爱。 继续往里面走，神像旁边摆着一张桌子，一个长发披肩，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子，正在那里低头做着针线活儿。她的动作干净又利落，缝缝补补长长短短，简直运针如飞。 她长得非常漂亮，面色白皙，侧颜完美。 我出于礼貌停下了脚步，首阳神却是毫不客气的走上前去，同她打招呼，“妃妃，你在忙什么呢？” 那女子头也不回道：“昨晚捡了一只猫，脑壳塌陷了，我正在给它修补上，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于是我们只能在旁边等着，首阳神这会也不闲着，蹲在旁边，将事情大致经过，同她讲了一遍。 事情说完后，女子的活儿也忙完了。 她将怀里的黑布展开，猫咪呈现在我们眼前，竟是毛色鲜亮，栩栩如生，完全看不出来生前流浪的样子。 而当女子的脸转过来时，我才发现反差竟然如此大。 左半边脸犹如天仙下凡，而右半边脸，这是狰狞可怖，像是被病毒摧残、被火烧、又被刀剐过，好像世间所有的残忍伤疤全都聚集在这里了一样，还好曾经见过些许世面，否则非被吓瘫不可！ 联想到方才首阳神唤她的呢称，我突然想起了对方的来历，半妆妃。 在远古时兵荒马乱的年代，无辜的穷苦人们接连死去，横尸在山野之间，成为孤魂野鬼。 年轻漂亮的女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美丽的尸体慢慢腐烂变异，怨气凝结，便形成了这种名为半妆妃的妖怪。她容貌丑陋，但却非常擅长打扮，化妆技术更是出神入化。 在漫长艰苦的岁月里，她依旧渴望着恢复昔日的容颜，于是想方设法弄来脂粉，将自己的脸装扮的好看。 但是因为脸上的伤处实在太多，能收集来的脂粉也极其有限，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只化一半妆的习惯，而另一半脸整长发遮掩住，夜晚独自行走在路上，吸引一些浅薄好色的男子，然后将他们设法吃掉。 原本是极为可怜且凶残的妖怪，却在误打误撞中遇到了心仪的男子，对方并不计较她的容颜，两人山盟海誓，深爱彼此。 待男子死后，半妆妃便洗心革面，做起了助人为乐的善事。 她经常在野外闲逛，如果看到可怜的尸体，便会帮他们修复化妆，让对方以最美丽的姿态离开尘世。 时间久了，附近的人们都感激他，于是便为其修建神庙，塑造金身，称之为半妖妃庙。 刚才来的路上，我心里还有些担心的，心想宫铃已经损伤成这个样子，就算对方是一个化扮高手，也未必能够修复如常。这会儿看到半妆妃后，心便蓦然放下了。 见我没有露出惧色，半妆妃便微微挑起了眉毛，看向我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我将宫铃尸身放到一边，同半妆妃道：“姑娘好，这位宫小姐非常可怜，遭遇了不幸事，还遭遇诈死，如果你能将它恢复成昔日容颜，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半妆妃闻言走过来，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划了一圈，慢悠悠的说：“这幅皮相长得真不错，如果答应把它给我，我就可以帮你们做这件事，怎么样？” 我心里已经想好了她或许会索要报酬，但却没想到竟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一时间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半妆妃得意道：“怎么样，决定好了没？” 见我为难，她竟噗的笑了出来，这让我越发慌张了。 首阳神在旁边忍不住喵喵叫道：“别怕，她是在同你开玩笑的！妃妃，我们这次过来的确是想找你帮忙的，但你可不能欺负她，这位姑娘是好脾气的人，可她背后的人可就未必见得哦。” 半妆妃听完之后，却不以为然道：“哦，原来是个有背景来历的，竟然如此，那就说说吧，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首阳神听完之后，便伸出爪子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白泽大人的那个徒弟么，就是她，小鱼儿，而且这半年来你不在仙渡，所以可能不清楚，她现在已经嫁人了，那位大人可是更加惹不起哦。” 半妆妃听完之后，眼睛顿时开始闪闪发光，一改风采的高傲冷漠，兴奋的捧着脸叫了起来！ 第1151章 美丽容颜 “啊啊啊，她原来就是你曾经跟我提到的那位姑娘啊！人家只是好奇，想要见见而已，顺嘴提了一句，没想到小白猫你当真够意思，既然今天把人给领上门儿来了！难怪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股瑞气紫光，冥后大人光临敝宅，小妖照顾不周，还请您千万别见怪呀！” 一边把话语说得飞快，一边绕着我转起了圈。 将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全都打量了一遍，方才美滋滋道：“请请请，您请上座，喝茶还是喝酒呢？我这里有上好的浮光，浮光哟，珍藏了好多年，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待客，今日可算是有机会了！” 没想到一个人反差前后居然如此之大，看这样子，方才高冷的样子，八成是装出来的。 事后首阳神也验证了我的猜测，“妃妃虽然名字叫作半妆妃，但是我们都管她叫半装妃，因为陌生人时，她所有的性格都是强装出来的。因为过去那些特殊的经历，所以让她对人类保持着很强的戒心，只有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才能保全自己，你懂的……” 我懂，但是她突然间变的热情，我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半妆妃语速很快，又激动道：“茶来了，不用担心哦，我虽然样子有些奇怪，住的地方也有些恐怖，但是修复尸体以外，本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嗜好，更因为职业的缘故，远离所有的肉类，而且实话告诉您吧，对待饮食方面，我还有一点小小的洁癖，所以请放心的喝吧！” 坐下之后，茶水便立刻端了上来。 果然是上好的浮光，以前在桃花水榭的时候，赤渊曾经珍藏了一些，我将它拿出来招待东方玉狐，后来自己也忍不住喝了几次，茶叶就没了，心里还颇为遗憾。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这里喝到。 不过我很快反应过来，眼下不是品茶聊天的时候！ 首阳神虽然贪玩，但是性格却颇为机灵，接收到我的眼神之后，立刻道：“妃妃呀，能不能先把这具尸体修复了？宫家那边还有人等着呢，万一他们发现人不见了，怕是要出大麻烦！” 半妆妃道：“好说好说，你们慢慢喝，我这就动手！” 说罢对着墙壁轻轻伸手指，暗处立刻冒出来一张长案，安装飞将宫铃的尸体转移上去， 然后对着准旁边墙壁飞快的舞动手指，那些即将被用到的东西便争相飞了过来。 半妆妃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地帮助宫铃擦拭伤口，将他身上的灰尘以及污血从头到脚都擦了一遍。 便擦便感慨道：“这凶徒好狠毒的手段！将人伤成这个样子，还行猥琐之事，当真可恶之极！” 我听得愣住了，连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半妆妃道：“怎么，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见我摇头，半妆妃便叹气道：“这位姑娘，生前被百般凌辱，而且对方还在发泄兽欲后，将其尸身毁成这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仇怨……” 我说：“你的意思说，对方是个男人？” 半妆妃道：“当然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很变态疯狂的男人。” 首阳神在旁边赞同的点头道：“小鱼儿，你要相信妃妃的结论哦，她虽然不是验尸的仵作，但是性质上也差不多了，这么多年来各式各样的尸体见得比谁都多，所以哪怕看一眼死者，都能推断出凶手的大致情况。” 一个变态疯狂的男人，我好像认识一个。 月渐寒，会是他吗？他这会儿不在巫咸国与凤华公主谋划，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是说这会伤已经好了？可即便如此，也没道理如此残忍的虐杀一个普通人类姑娘啊！ 半妆妃帮宫铃清洗的伤口时，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同情，“可怜的女孩子。” 把所有的伤口都清洗完毕后，她便伸出食指，在扭曲变形的地方，轻轻揉捏按压。 说来也怪，但凡被其捏过的地方，基本上都恢复了正常。 虽然颜色看起来依旧青紫，但是扭曲的面部表情却是消失了。 接下来，半妆妃取来残指，帮宫铃将所有残缺的地方修复好。 然后取出针线，动作娴熟的开始缝合。 接着又从箱子里取来各色脂粉，开始帮她精心打扮。 我跟首阳神在旁边看着，目睹一具残尸开始逐渐发生蜕变。 而那个曾经在画像上看到的美丽姑娘，此刻也栩栩如生的呈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不仅诈尸后的痕迹消失，就连脸上那些伤疤，已全都不见了。 宫铃的神情，此刻嫌得格外安详。 我看着她，也感觉欣慰了许多，一再同半妆妃道谢。 我说：“你的本事实在太厉害了！” 半妆妃却是笑笑，话语中透着丝莫名的惆怅：“女孩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我也就这点特长罢了。看着她们能够恢复重生前的样子，安安稳稳的离开，这是身体也是很开心的。只是我这辈子天天打扮了无数回，却终归没办法将自己的脸给彻底修复好……” 我盯着她的脸，由衷道：“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确实有些意外。可是现在不会了，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你很美丽，曾经帮助了这么多人，如果他们泉下有知的话，相信也会在心里，默默祝福并且相信，你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吧！” 半妆妃看着我，眼中亮晶晶的，“有您这句话，我这辈子都值啦。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离开吧，别耽误了正事！” 我同她躬身行礼，半妆妃连忙伸手搀扶。 “多谢，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专程前来拜会感谢！” 在半妆妃的目送之下，我和首阳神离开了神庙。 穿过幽暗的竹林，来到那片安静的农舍。 此时院子里头的那些宫家人，还都躺在地上熟睡着，还好这会儿天气并不太冷，否则会冻坏不可。 到了屋里头，我把宫铃的尸身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然后将周边的一切都恢复成原样，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心里头的愧疚总算是减轻了些！ 第1152章 猫咪和鱼 首阳神在旁边好奇的问：“宫铃的尸身已经修复好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天就快要亮了，待会乡亲们陆续赶到这里，行动起来怕是会不方便。” 我点头，“知道了，我这是召唤朋友出来。” “朋友？”首阳神感兴趣的睁大了双眼。 当我把挽灵偶召唤出来的一瞬间，它兴奋的叫了起来，爪子也按在地上，蠢蠢欲动。 “喵喵，这是什么东西呀？我可以摸摸它吗？” “哇哇，好大的猫咪！”挽灵偶想必在这方面吃过亏，警惕的跳起来，落在我的肩膀之上。 虽然首阳神的脸上充满了和善的笑意，但是我能肯定，如果自己转身离开，它肯定会把挽灵偶抓在手里或是咬在嘴里蹂躏撒欢！ 虽然它是神，但依然难改猫咪的天性，否则也不会选择在木天寥上面安家。 我安慰了一下挽灵偶，同它道：“我现在遇到麻烦了，有人杀了这位姑娘，但是却嫁祸给我，能不能帮忙将她的魂魄召唤收集起来，我想从她嘴里得知真相。” 挽灵偶这才跳下去，围绕着宫铃绕了两圈，然后同我道：“虽然这这位姑娘才离逝两天，但是魂魄却散得非常干净，想要完整找回来，怕是不容易啊。我尽量试试，但是小主人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哦。” 说罢从怀中取出道具来，竟是一个袖珍小筐，里面装满了纸钱，它一边撒纸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宫铃的尸体和周围便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那些灵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但是却不十分清晰，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我着急道：“宫小姐，这些是谁杀害了你？” 她对着我，嘴巴悄无声息的开合着。 听不到声音，只是看不清楚具体唇形，我焦躁的说：“抱歉，我听不到你的声音，能不能给我一些其他的线索？” 宫铃伸出手来，对准自己的双目比划起来，影像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亮光便散开来，彻底消失在我们眼前。 挽灵偶看着我叹气说：“没办法，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知道它已经尽力了，但心里头却难免沮丧，反复的揣测宫铃的那个动作，却是不知何意。 转过脸询问首阳神，它也是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破晓的鸡鸣声。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但我们却不得不离开了。 正准备将挽灵偶封印回去时，首阳神却肯求道：“别别，别让它走！我的神庙里有一个很大的鱼塘，里面养着很多鱼，各式各样的都有，漂亮极了，这位朋友要不要来看看呢？” 经过方才的接触后，挽灵偶对它的惧意也消除了一些。 接到首阳神的邀请后，犹豫的看向我，“小主人……” 我看着它们这幅样子，便道：“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挽灵偶欣然与我们一起前往，路上我的心情有些低落，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 首阳神看得出来，索性便将我晾在旁边，同挽灵偶不停的聊天。 两个思维单纯的小朋友，很快便热情交流了起来，最后挽灵偶胆子也变大了，竟然坐到了首阳神的头上，一猫一玩偶，看起来竟然无比和谐！ 快要到达神庙时，谁让谁安慰我说：“小鱼儿，你就别再担心了，冥王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放任你被诬陷坐视不理的，他到时出手，也许就顶得上我们忙碌大半天！” 我有些泄气了，阿离那么忙，原本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的，想着能自己找出真相，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 首阳神继续同挽偶灵道：“唉呀，我跟你说，我知道你的那些鱼都是这些年收来的贡品，除此之外，还有我自己抓来的……” 我只顾埋头走路，隐约间感觉它好像停下了脚步。但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继续往前走。 直到撞在一个人身上，方才慌张抬头，一张熟悉的俊脸，瞬间映入眼帘。 我看着，紧张又意外，“阿离？你怎么来了？” 阿离笑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他在明知故问，首阳神在旁边，我就不信他的聪明猜不出来。 首阳神立刻接话道：“唉呀，冥王大人也来到仙渡了，刚好我们正要回小庙去，大人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还没吃早饭吧？我的池塘里，可是养着很多很多的鱼呢，保证每一条都很新鲜！等会儿大家挑选了以后，我给大家烤鱼吃！” 阿离笑容温和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了。” 首阳神很开心，“不麻烦不麻烦，大人光临鄙神庙，是小妖三生有幸！”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神庙前，首阳神热情的邀请大家伙进去，将其引以为傲的鱼塘展示给我们看。 里面果然有很多鱼，红的、花的、白的，各式各样的，形状也是五花八门的，就让人惊讶的是，两天前我们看到的那条一丈来长的横公鱼，此刻竟然也被饲养在里面。 我很惊讶，“你把它也带回来了啊。” 首阳神道：“是啊，原本想带回来好好审问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它压根就不会说话，放了又舍不得，于是只好把它养着了。无论是谁指使它来这里的，这条鱼入了我的神庙，便是姓首了，谁都不能将它带走！” ……一条低智商的横公鱼而已，我想对方根本就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不过见首阳神视为至宝的样子，我还是不打消它的热情了。 接着首阳神别让大家伙选鱼，阿离一幅凡事都好商量的模样，首阳神便自己做主，给他选了一条金色的鱼，说是很珍贵稀有的，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冥王大人。 而我则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普通的，只因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越是形状奇特的家伙，吃起来副作用也就会越大。我现在还有人命案在身，如果吃出个好歹来，实在得不偿失！ 第1153章 肉麻的话 首阳神在旁边好奇的问：“宫铃的尸身已经修复好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天就快要亮了，待会乡亲们陆续赶到这里，行动起来怕是会不方便。” 我点头，“知道了，我这是召唤朋友出来。” “朋友？”首阳神感兴趣的睁大了双眼。 当我把挽灵偶召唤出来的一瞬间，它兴奋的叫了起来，爪子也按在地上，蠢蠢欲动。 “喵喵，这是什么东西呀？我可以摸摸它吗？” “哇哇，好大的猫咪！”挽灵偶想必在这方面吃过亏，警惕的跳起来，落在我的肩膀之上。 虽然首阳神的脸上充满了和善的笑意，但是我能肯定，如果自己转身离开，它肯定会把挽灵偶抓在手里或是咬在嘴里蹂躏撒欢！ 虽然它是神，但依然难改猫咪的天性，否则也不会选择在木天寥上面安家。 我安慰了一下挽灵偶，同它道：“我现在遇到麻烦了，有人杀了这位姑娘，但是却嫁祸给我，能不能帮忙将她的魂魄召唤收集起来，我想从她嘴里得知真相。” 挽灵偶这才跳下去，围绕着宫铃绕了两圈，然后同我道：“虽然这这位姑娘才离逝两天，但是魂魄却散得非常干净，想要完整找回来，怕是不容易啊。我尽量试试，但是小主人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哦。” 说罢从怀中取出道具来，竟是一个袖珍小筐，里面装满了纸钱，它一边撒纸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宫铃的尸体和周围便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那些灵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人形轮廓，但是却不十分清晰，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我着急道：“宫小姐，这些是谁杀害了你？” 她对着我，嘴巴悄无声息的开合着。 听不到声音，只是看不清楚具体唇形，我焦躁的说：“抱歉，我听不到你的声音，能不能给我一些其他的线索？” 宫铃伸出手来，对准自己的双目比划起来，影像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亮光便散开来，彻底消失在我们眼前。 挽灵偶看着我叹气说：“没办法，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知道它已经尽力了，但心里头却难免沮丧，反复的揣测宫铃的那个动作，却是不知何意。 转过脸询问首阳神，它也是连连摇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破晓的鸡鸣声。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但我们却不得不离开了。 正准备将挽灵偶封印回去时，首阳神却肯求道：“别别，别让它走！我的神庙里有一个很大的鱼塘，里面养着很多鱼，各式各样的都有，漂亮极了，这位朋友要不要来看看呢？” 经过方才的接触后，挽灵偶对它的惧意也消除了一些。 接到首阳神的邀请后，犹豫的看向我，“小主人……” 我看着它们这幅样子，便道：“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挽灵偶欣然与我们一起前往，路上我的心情有些低落，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 首阳神看得出来，索性便将我晾在旁边，同挽灵偶不停的聊天。 两个思维单纯的小朋友，很快便热情交流了起来，最后挽灵偶胆子也变大了，竟然坐到了首阳神的头上，一猫一玩偶，看起来竟然无比和谐！ 快要到达神庙时，谁让谁安慰我说：“小鱼儿，你就别再担心了，冥王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放任你被诬陷坐视不理的，他到时出手，也许就顶得上我们忙碌大半天！” 我有些泄气了，阿离那么忙，原本不想给他添任何麻烦的，想着能自己找出真相，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 首阳神继续同挽偶灵道：“唉呀，我跟你说，我知道你的那些鱼都是这些年收来的贡品，除此之外，还有我自己抓来的……” 我只顾埋头走路，隐约间感觉它好像停下了脚步。但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继续往前走。 直到撞在一个人身上，方才慌张抬头，一张熟悉的俊脸，瞬间映入眼帘。 我看着，紧张又意外，“阿离？你怎么来了？” 阿离笑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他在明知故问，首阳神在旁边，我就不信他的聪明猜不出来。 首阳神立刻接话道：“唉呀，冥王大人也来到仙渡了，刚好我们正要回小庙去，大人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还没吃早饭吧？我的池塘里，可是养着很多很多的鱼呢，保证每一条都很新鲜！等会儿大家挑选了以后，我给大家烤鱼吃！” 阿离笑容温和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了。” 首阳神很开心，“不麻烦不麻烦，大人光临鄙神庙，是小妖三生有幸！”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神庙前，首阳神热情的邀请大家伙进去，将其引以为傲的鱼塘展示给我们看。 里面果然有很多鱼，红的、花的、白的，各式各样的，形状也是五花八门的，就让人惊讶的是，两天前我们看到的那条一丈来长的横公鱼，此刻竟然也被饲养在里面。 我很惊讶，“你把它也带回来了啊。” 首阳神道：“是啊，原本想带回来好好审问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它压根就不会说话，放了又舍不得，于是只好把它养着了。无论是谁指使它来这里的，这条鱼入了我的神庙，便是姓首了，谁都不能将它带走！” ……一条低智商的横公鱼而已，我想对方根本就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不过见首阳神视为至宝的样子，我还是不打消它的热情了。 接着首阳神别让大家伙选鱼，阿离一幅凡事都好商量的模样，首阳神便自己做主，给他选了一条金色的鱼，说是很珍贵稀有的，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冥王大人。 而我则选了一条看起来比较普通的，只因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越是形状奇特的家伙，吃起来副作用也就会越大。我现在还有人命案在身，如果吃出个好歹来，实在得不偿失！ 第1154章 神庙重建 我红着脸，冲他摆手，“快走快走！” 待他身影消失后，再回头，发现旁边的挽灵偶和首阳神，居然一个捂着耳朵，一个捂着眼睛。 我愈发不好意思了，“你们这是干嘛？” “非礼勿视！”首阳神道。 “非得勿听！”挽灵偶说。 我小声道：“什么啊，就是日常道个别而已啊，你们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首阳神放下爪子，笑眯眯的说：“方才那一刻的感觉好甜蜜啊，没想到严肃谨慎的冥王大人，也能说出那样的话。” 挽灵偶道：“唔，我好像还听过更亲密的对话……” “不是吧？”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就这样……这样……冥王大人说……” 我在旁边，窘迫的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好在这两个家伙的八卦时间并不长，挽灵偶在外面呆了这么久，觉得有些困倦了，于是主动请回封印。 首阳神依依不舍的同它告别，并且发出了下次见面的邀请。 送走挽灵偶，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首阳神便道：“小鱼儿，反正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待会跟着我一起去修缮神庙吧。” “什么神庙？”我追问。 首阳神道：“你难道忘记啦，前天晚上我们前去宫家的时候，曾经在路上看到一座倒塌的神庙，我们两个还将是碎片全部埋到土里了呢。今天早上我跟爷爷说过了，等会他就带上工具和我们一起去！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 我跟这位老爷爷也算是熟人了，之前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他修建神庙的时候，态度看上去十分虔诚，让人觉得周围好像镀了一圈圣光，比起庙里的神像，也丝毫不差！ 犹豫了片刻，我决定随其一起过去。 那座神庙，好像和宫家离的很近，等到现场的话再转转，说不定能找出些许线索来。 路上，老爷爷和蔼的看着我：“小姑娘年纪不大，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讲这件事，只好强笑着摇摇头。 路上，我接过了老爷爷的手推车，首阳神便跳了上去，懒洋洋的趴在车上打着盹儿。 绿竹林间，青石板路，斑驳琐碎的光影下，一老一少一只猫，就这样伴随着独轮车咯吱咯吱的声响，慢悠悠的前目的地。 因为这里到处是竹子，隐藏起来比较容易，人烟稀少，路上也不怎么见到乡亲。 出发前，我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还特意在脸上包了纱巾。 到了那座神庙跟前，在首阳神做的标记还在，于是我们两人动手把坑刨开，将所有的碎片都掏出来。 老爷爷掏出小板凳，蹲坐在旁边拿起毛刷，动作轻缓地将那些上面的土屑都清理掉。 他便干活儿便给我和首阳神讲故事，并且告诉我们叫做神庙的来历。 原来这座庙宇的主人名为两贵神，通俗点说就是保护眼睛的神。 因为人一生只有两只眼，珍贵无比无可取代，所以称为两贵。 据说两贵神并不是本地人所修，而是源自一个来自外面的年轻人。 因为得了眼疾之症，无法治愈，临陷入黑暗前，内心非常绝望，请问此地神庙众多，于是来此处祭拜祈福。 但是寻遍仙渡，却不见此神踪迹。于是在其失明以后，留在此处修建了一种神庙，就是两贵神。因为近来现世科技发展，患眼疾的人越来越多，前来祭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每逢寒暑假，都是香火旺季。 仙渡因为有大片竹林，本地人又鲜少读书，所以很少到此处来，平日里便分异常冷清。 首阳神虽然在此地居住多年，对此神而有所耳闻，但却没有打过交道。 讲完故事以后，老爷还在倒塌的庙前，做了一个祈福的动作。 竟是抬起手腕，放着两只眼睛上，做出了宫铃亡魂一模一样的动作！ 首阳神想必也联想到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我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心想这里距宫家不远，而且当晚又出现了神像倒塌的事，如果能见到两贵神，我就能找到证人！ 这个想法让我很快激动起来，连忙问老爷爷，“咱们今天能够将它修补好吗？” 老爷爷思虑道：“今天来的早，应该差不多。” “是不是神庙修好之后，两贵神就能回来了？” “按常理来说，确实这样没错。” 于是和首阳神立刻来了精神，我在旁边负责搬砖添瓦，而首阳神则负责在旁边传递工具。 我很庆幸的是，这里很少能够看到大片阳光，所以就算是不用撑伞，也没有任何担心。 在我们两个的协助之下，姥爷逐渐将什么叫根基重建。 这上面虽然不大，但是工程却非常繁琐，好在老爷爷已经有多年的经验，所以修复起来，动作倒也利落。 临近黄昏的时候，神庙终于修复完工，老爷爷拿出图纸反复比对，又在屋檐之上做了些许细节修改，这才满意道：“好了，可以收工啦，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上了年纪后，精力就大不如从前了。以前干起活来，连续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都不会有任何不适，如今才干这一点点，就已经觉得腰酸背痛，接下来两天，怕是只能在家里休息养着啦！” 我和首阳神立刻着手收拾东西，把工具全都装上独轮车。 本来打算送他回去的，老爷爷却是摆摆手：“我走走，锻炼一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忙你们的事儿吧。” 老人家虽然话不多，但心里头却怕是跟明镜似的。 我们目送老爷爷下了山，晃晃悠悠的消失在竹林小道，方才回过神来。 首阳神兴奋的搓手道：“走走，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两贵神！问问他，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新修的神庙前，他看出毛茸茸的爪子，对准庙门虚空轻叩了两下。 然而好半天都没人回应，首阳神郁闷地看了我一眼，又重复敲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这才嘀咕道：“好奇怪，庙里没有人呢！” 第1155章 追踪神息 反复试探了几次后，也始终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首阳神为此感到深深的疑惑，纳闷道：“好奇怪呀，按常理来说，神庙和金身已经复原，两贵神也应该在啊，怎么连踪影都没有？莫非是出远门去了？不行，我得进里头看看。” 说完便将两只毛葺葺的前爪合成一起，口中轻念咒语，只见它庞大又浑圆的身体，瞬间缩水为手指大小的袖珍猫咪。 之前它曾经跟我说过，每座神庙的领域都是属于自己的，非经允许，外人无法进入，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这么做，不过也只是到庙里头去窥探下气息罢了，并没法直接到别人家里去。 首阳神钻进去后，没过多久便出来了，道：“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影子也没看到，还刻意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好奇怪！” 原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波折。 “如果两贵神不回来的话，会怎样？”我好奇的问。 首阳神道：“短期内应该没什么关系，不过时间一长，无法聆听祈福之人的心声，克勤的梦想也就无法实现，久而久之自然香火凋零，到时候神庙就彻底破败了。不过金身破裂这种大事，就说是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感应得到，通常情况下，都会尽快赶回庙宇，防止事态恶化，在重塑金身之前，也绝不会轻易离开居处。现在的情况，再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恐怕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两贵神被人囚禁了。” 我狐疑，“被囚禁？” 首阳神道：“是啊，无法响应召唤，也不能返回神庙……虽说机率很小，但也不能排除。唉呀，一定是这样，对方利用某种方法，借用了两贵神的神息，所以即便是在仙渡到处游走，肆意为恶，众神也没有任何察觉！” 我问：“那咱们要到附近找找看吗？” 首阳神说：“不用，如果当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对方是不会允许他继续留在仙渡的，以免夜长梦多，被人发现纰漏。” “那怎么办？” “喵喵，别着急，让我再好好想想。”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这里和宫家农舍离的很近，居然隔着竹林，但是那种凄凉忧伤的氛围却依然感受的分明，心里头不由跟着一阵发酸。 我们俩个茫然的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首阳神方才挥着尾巴叫起来，“喵喵，我想到了，你封印在手指里的那个娃娃，不是有召唤魂魄的本事吗？两贵神的金身还在这里，离开时间应该不长，所以此处应该还残留着它的神息，那让那个娃娃出来，看它能不能试着召唤两贵神！” 我犹豫道：“它平常只召唤过人的亡灵，不知道能否召唤神明。” 首阳神用无所谓的语气道：“神明和魂魄都是无实体的，不同的是依附香火而生，死马当成活马医，不妨试试看！” 我心里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但是听到它这么说，复又精神振作起来，凝聚注意力，召唤出挽灵偶来。 经过一天的休息之后，它这会儿越发精神奕奕了，先是高兴的同首阳神打了招呼，然后才问我道：“小主人叫我出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 首阳神主动道：“喵喵，看到眼前这座神庙了吗？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天前突然倒塌了，如今是重建的，只是里面的神明却不知为何失去了踪迹，你能不能试着召唤，或者是感应一下对方的位置？” 挽灵偶一口应下道：“好呀。” 于是便拿出它那个盛着纸钱的小筐来，抓起纸钱，围绕着神庙，开始又唱又跳。 不过忙碌了半天，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跟首阳神蹲着旁边，全都紧张的捏了把汗。 挽灵偶停止唱跳，同我们道：“召唤不见回应，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神明已经消失，二是它现在的处境，没办法回应我的召唤。” 首阳神之前果然说对了，两贵神现在的处境显然不妙。 首阳神说：“喵喵，看来我们是注定要白跑一趟了。” 挽灵偶道：“别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说完之后将布篮装了回去，伸出两只手来，在神像上轻轻摸了一遍，然后开始念起咒语来。 不消片刻，浅浅的绿色荧光便从神像中飞出来，在他手机凝聚成一个巴掌大的光球，然后嗖的飞了出去。 挽灵偶立刻叫道：“小主人，快，追上它！” 首阳神的身体瞬间变大，我抓着挽灵偶跃了上去，于是一球一猫，在夜色竹林中，又开始了追逐。 光球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晃晃悠悠地向东而去，首阳神拿出了昨晚逃命的劲头儿，动作快如闪电，四腿交替皆是幻影。 竹林的风呼呼的吹过来，偶有一片叶子掉下来，落在脸上，就好像是刀刃一样划过皮肤。我用手遮住眼睛，至于其它的都已经顾不上了。 很快我们我们便出了仙渡地界，并且往东奔跑了一百多里，那光球速度丝毫不减，好像是流星一样，在半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来。 我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啊？” 挽灵偶道：“那就是残留的神息，它能感应到神明的所在！” 说话音，那光球却突然下沉，沉到河水里，消失了踪迹。 首阳神停下脚步，好奇道：“咦，怎么到水里面去了？” 挽灵偶道：“神息很弱，不能存在很久，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跟上去。再耽误下去，怕是彻底找不到了。” 此时九月，两岸的芦苇都已经被风吹黄了。 黑幽幽的河流，哗哗的向远方奔去，河水看起来流的很急。 芦苇丛中藏着不少动物，因为我们的到来，全都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这让寂寥的荒外显得越发阴森恐怖。 首阳神道：“小鱼儿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我担心的说：“你会水么？” 首阳神犹豫道：“平日里经常到河里抓鱼，一般的水都难不住我，这河水……好像是有点儿深，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第1156章 暧昧不明 我听它话也不十分肯定，便将手探到七色袋中，摸出一片辟水鳞来，道：“还是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吧！” 首阳神眼尖，好奇的盯着鳞片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说：“河猴送的辟水鳞，拿着它就算不会水的人，也能在河中如履平地。” 解释完毕，我便纵身跳了进去。 手里拿着辟水鳞片，下水后就像被镀了一层油膜，虽然河流湍急，冰冷刺易，但还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庆幸的是，这条河里的鱼泥沙并不多，而且我又随身携带烛女，在水中也可以照亮方向。 来到大致估测出的位置后，熄掉烛火，放眼打量了一圈，隐隐看到前方散发着一团很淡光，看样子都已经快要消失了。 我连忙跑过去，到了那里后，神息便消失了。 在水草丛里，埋藏着一只瓦罐儿，顶部用东西封着，还加了符纸封印。 我将瓦罐儿拿起来，反复确认了几遍，方才将其放下，把封印除去。 眼前白光闪过，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冒了出来，下一秒，一个容貌清俊的年子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 眼睛很大，而且没有白眼珠，乌漆漆的，但是因为气质的原因，却并不让人感到害怕。 看到我之后，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左右环顾了一圈，疑惑道：“你是……” 我说：“我是首阳神的朋友，从两贵神庙过来寻找两贵神的。” “首阳神？原来如此。”他恍然道。 “敢问您可是两贵神？”虽然嘴上这么问，但是看到他的样子后，在心里便已经肯定了八分。 他点点头，“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 我打断他，“抱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随我上去吧！” 到了岸上之后，首阳神和挽灵偶立刻凑了过来，它们围着两贵神左看看右看看。 “咦，你看起来好眼熟啊，总感觉在哪里见过。”首阳神说。 两贵神笑笑，“我的神庙附近有一条河，偶尔会看你在水中抓鱼。” 首阳神喵喵叫了两声，笑眯眯道：“难怪呢，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可算是把你找到了，能不能带我到你的神庙里参观下？” 两贵神失落道：“抱歉，我的神庙……已经彻底被损毁了，怕是没办法请诸位过去参观。” 见他一脸疲惫伤心的样子，首阳神便道：“不用担心，你的神庙，我们今天已经请老爷帮忙修复好了，比以前那个更漂亮呢。” “真的么？” “回去看看就知道啦。” 首阳神带着我们赶到两贵神庙，他下来后，高兴的将自己的神庙打量了好几遍，方才同我们感慨道：“多谢你们，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消亡呢，没想到居然能劫后余生！” 说罢便邀请我们前往神庙，到了里面后，才发现精市来到了桃园小世界。 处处奇花异草，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神殿石柱上，缠绕着各式各样的花藤，空气中隐隐浮动着幽香，不客气的说，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神庙！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大花园！ 我们在花丛中坐下，周围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不远处，还有一个碧绿的湖。 两贵神替我们每人倒了一杯茶，取拿来丰富的水果，请大家享用。 说起之前的经过时，却是一脸庆幸伤感。 原来在数日前，两贵神接收到一个祈福，这是一个天生失聪的孩子，期盼着再次看到光明。为了达成这个心愿，他每日都会采来野果向两贵神祈祷。 最终两贵神被打动，决定亲自前去家中探看走访，回来的时候竟遇到一个异乡少年，并且与其相谈甚欢。 两贵神表明身份以后，对方依旧不卑不亢，与他亲近如前。 两贵神心中感动，以为交到了朋友，于是便将他带到家中做客，却不曾想竟然为此惹来杀身之祸。 说到这里，两贵神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要淌下黑色的液体，看起来颇为痛心，“那年轻人看起来亲切和善，但实际上却是狼子野心恶毒之极！到了神庙后，便夺走我的神息，利用我的身份作掩护，到附近宫家对那漂亮可爱的女孩下手……手段凶残之极！事毕后，因为我是神明，无法用普通手段消亡于世，于是对方便想出一个可怕计划，将我封印于瓦罐之中，并且沉于深河。远离了神庙，也就享受不到香火供奉。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还好有你们……否则我怕就真的危险了。” 如今真相大白了，也验证了阿离的说法。 两贵神口中的和善年轻人，正是月渐寒。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想到宫铃的死状，心就揪作一团！ 在我沉默的时候，首阳神边将后来发生的事同两贵神说了一遍，听完之后，他便越发气恼了，咬牙切齿的：“那个可恶的人，我原本不知道他的来历，还得猜测究竟是何人，手段竟然如此残忍，没想到竟是闻名三界的鬼子！当真同他父亲加罗一样，是个嗜血如魔的恶棍，这种人活在世上，对所有善良的人都是种威胁！只是他的手段实在厉害，如今放眼三界，怕能降得住他的人……只有当今冥王了吧？” 我沉默着听完，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接。 阿离对待月渐寒的态度，实在太过暧昧不明。 当时月渐寒离开九狱，他本可以直接拦下的，但却选择放虎归山，让他前往巫咸国，如今又对他置之不理，显然还想利用其达到别的目的。 我虽然不关心政事，但却对三界的局势有所了解，妖界如今势力分化的厉害，在初七的接任仪式还敢出魑魅的怪事，它们对九重天尚不服管，更别提是冥界了。 阿离防备那边，原本也在预料之中。除此之外，还有犬封国、巫咸国、飘渺之海等诸多隐域，他怕是想利用这个契机，将所有的权力收回，然后将不服管教的势力彻底敲打一遍……而月渐寒这个搅屎棍，则是被他利用的一把双刃剑！ 第1157章 保重身体 关于阿离的行为和目的，我总是很清楚，但却始终无法理解。 在我看来，月渐寒这种人，无论如何都是应该彻底处死的，虽然可能会造成某种难以预料的后果，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当年的浴风姬柔一样。 阿离毕竟与我不同，无论是演技还是心胸。 对他而言，宫铃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罢了，跟他的雄心大志和三界安危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他看重的是，更多人、更大的利益。有一部分被牺牲掉的，那只是大自然界优胜劣汰的过程罢了，并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这份精明强悍和狠心，我怕是永远也学不来。 如今事情都已经查明了，我也有了证明清白的机会，两贵神答应说，稍后会托梦给宫家人解释此事，要我不必太过担心。 因为他离宫家距离近，所以平常两方也有不少往来，如果肯出面的话，对方绝不会有任何怀疑。 待会天亮了，这是承诺中的第三天，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去宫家走一趟。 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两贵神却起身道：“稍等一下，今日承蒙诸位施以援手，在下方才转危为安，心中不胜感激，所以无论如何都请各位我一个报答的机会，但凡能说出口的愿望，在下都帮你们达成，如何？” 首阳神一点也不客气，听完之后立刻开始喵喵叫道：“我喜欢你那湖里的鱼，就是长着彩虹尾巴的那个，能不能给我一条？” 两贵神微笑，“当然，那条湖里的鱼，首阳神倘若喜欢，都可以全部带走。” 首阳神听罢，并兴奋的冲过去，扑通一声跃入水中，眨眼间便将那条彩虹鱼抓了出来，张开大嘴，哇呜一口吞入了腹中。 挽灵偶在旁边惊讶道：“唉呀，那么漂亮的鱼，你怎么说吃就给吃了呀！” 首阳神却道：“哪里舍得吃呀，我只是暂时把它存放在肚子里罢了，等回去后，还会让他吐到自己家的鱼池里的！” 虽然说两贵神之前已经承诺了，但首阳神并不贪多，只选了一条感兴趣的，便飞快的游到岸上。 抖抖身上的水球，皮毛立刻恢复成刚才的样子。 两贵神又看向挽灵偶，“请问这位小友，你有什么需要么？” 挽灵偶道：“刚才吃的那些果子很甜，走时能不能给我打包一些，带回去给那些兄弟们都尝尝！” 两贵神道：“我再为你摘些新鲜的吧！” 于是来到果园中，将所有的甜味果子全都给它摘了一些，拿软纸包好。 挽灵偶背着那沉甸甸的一大包，兴高采烈的主动要求封印回去。 两贵神道：“这两位都拥有赤子之心，当真男的？不过姑娘，你就别再提类似的要求了，这两个要求都实在太微不足道，难以让在下释怀。” 我想了想，最终摇头道：“您能帮助我洗清罪名，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别的什么都不缺，所以就不求什么了。” 两贵神沉吟片刻，又对着我的脸端详良久，方才伸出手来，用食指和无名指分开戳过来。 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于是他冰凉的手指就落到了眼皮之上。 “既然如此，那小神就自作主张送姑娘一双眼睛吧！但希望有生之年，永远都用不到它们。” 说罢，指腹触在眼球上轻轻点了两下，我瞬间感觉到一股凉意窜向脑海，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待再次睁开眼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又不好意思再追问，于是便同他道谢，同首阳神一起离开了神庙。 到了竹林中后，我才发现，外头的天色已经朦朦亮了。 今天是宫铃的出殡之日，不仅是宫家人，很多交好的乡亲也都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农舍乍眼看上去非常热闹，但是整体气氛却很沉闷压抑。 仙渡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这种邪恶的事了，此事传扬出去，大家想必都很震惊。 唢呐滴滴答答吹着，男女老少分头聚在一起，低声交流着，就连小孩子，也都显得异常安静。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我刻意把围巾带上了。 首阳神就化成了一只普通的白色猫咪，蹲在我脚边喵喵叫着，从外表上看来，和寻常的家猫没什么不同，只是毛色更加干净眼神更加锐利而已。 忧伤的气氛，正在徐徐蔓延开来，浓重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让我想起月渐寒来，也越发痛恨，这种事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恶作剧，但是对别人来说，却是一辈子无法抹去的伤痛！ 我有心想走过去些，但又不敢靠的太近，唯恐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却朝这边走了过来。 其实我还不敢相认，直到走得近了，方才确定对方果真是宫铃的父亲。 短短几天里，他就显得苍老许多，满头银发一脸疲色，可见丧女之事对他打击有多严重！ 我连忙转过身子，就听到他在身后道：“等等，别走……” 我并未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追了上来。只是脚步蹒跚的踩在小石头上，扑通一声便滑倒于地。 我也顾不得了许多，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老人家不顾身上的土和伤，而是激动的看着我：“你，你就是前几天出现在小玲房间的那个女孩子吧！” 我犹豫了下，方才道：“对不起。” 他却抓着我的手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啊，那天是我们错怪了你，小姑娘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您……” “昨天发现小铃的样子恢复了，于是便带了礼物过去半妃妃那里拜谢，结果她老人家把什么事都告诉我啦!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摇头，“就没什么要紧的，倒是您一定要保重身体，逝者已逝，要节哀顺变啊！” 老人家点点头，勉强站直了身体，道：“这件事我已经和所有的人都说了，如果姑娘不介意，到我们家来吃顿饭吧，一会儿就要开早饭啦。” 第1158章 我给你洗 我点点头，随即跟上他的脚步，首阳神也跟了上来。 流水席都设在外面的竹林里，摆放了几十张红色方桌，所有宾客都落了座，目送我们进了院子。 院子里头支着两口大锅，一个锅里蒸了十几笼馒头，一个锅里则是熬的菜汤，热气腾腾的冒着白烟。 三个老师傅在灶前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乐班则是分成两班，一边吹打，一边跳着送丧的舞步。 宫铃这会儿已经被放到了棺木里，盖子还没有封上，所以能够清晰看到她的脸。 老人家弯腰摸了摸她，又忍不住老泪纵横道：“小铃妈妈死的早，这些年是我将她一手拉扯大的，一个人当爹又当妈，但是却一点也不感到辛苦。她长的漂亮，又非常听话，不仅是我，就连附近的乡亲们都喜欢很喜欢她。不夸张的说，半个仙渡有儿子的家，都期盼着我们姑娘嫁过去……” “她聪明好学，也是仙渡第一个到外面看世界的大学生，毕业以后回到家里小住，结果清池长老就来啦，说要给拉线结冥亲。我倒不觉得这是桩好姻缘，可架不住姑娘喜欢啊，她对什么都好奇，一直梦想着离开家乡，前往陌生的地方生活……她这二十年，连蚂蚁都没有杀死过，却又为何要遭遇这样的横祸？如今让我这白发人送她这黑发人，天理何在呀！” 我就是看不得这样生死离别的场景，眼泪也跟着啪啪的往下掉。 不多时，便有人进来，请我去喝汤。 小地方的白事，礼节也都简单，早上一律喝汤，中午才有饭菜。 下午，我跟吊唁的人群一起，将宫铃的棺木送到了农舍后面的山坡上。 那里背靠家乡，也可以眺望远方。 等人下葬之后，宾客陆续散去，老人家却是站在坟前，迟迟不肯离开。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间抬起头问我：“姑娘是幽人，知道的事应该比我多，小铃到了下面，应该不会吃什么苦吧？” 我想说魂魄都已经散了，哪里还能到九泉去？只是这真相终是不忍心告诉他，于是便硬着头皮道：“不会的，那里没有疾病，你没有烦恼，每个人都生活的很开心。五百年后，就会被送入轮回之中，到时候又是新的开始，如果有缘分的话，你们两个说不定还能再见，重新续回父女缘。” 他眼中闪烁着泪光，“真的么？” 我含糊的应一声，“嗯。” 在这里呆着太压抑难受了，于是我便跟他告别，打算离开仙渡。 首阳神跟着我走了一段路，好奇到：“小鱼儿，你怎么啦？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郁闷道：“刚才我说的话，欺骗了老人家，虽然是出于善意，但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你说他会不会被我的话误导，做出什么傻事来？” 首阳神却道：“不会的，放心吧，他现在只是接受不了现实而已，等过一段时间，注意力被转移，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而且我就在附近，以后每天都会过来看着。” 听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回头，发现宫家农舍上空，此时竟闪烁着萤火虫一样的光芒。 虽然微弱，但的确是非常奇妙的景象！ 首阳神也跟着回头，眯起眼睛道：“哇，好像是灵魂碎片呀！都是从四面八风飘过去的吧？应该是宫铃的，因为最近这周围也没有什么人离世……宫家向来乐善好施，积攒了许多善缘，想必这会儿众神都跟着帮忙，将灵魂碎片收集齐的话，有来生也说不准呢。” 我这会儿心里头又燃起了亮光，停下脚步，对着上方看了许久，小声道：“照这样的速度，应该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收集齐吧？” 首阳神笑眯眯道：“是啊，是件大工程啊，感觉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这也算是有希望了，不是么？” 我点点头，同首阳神正式告别。 它依依不舍的伸出手道：“以后有时间的话，欢迎您来仙渡做客哦，最好再带上你那几位玩偶朋友，如果大家伙聚在一起喝酒的话，应该会很热闹吧？” 我笑笑，“有机会的话，会的。宫老先生那边，就拜托给你啦。” 离开仙渡时，我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召唤来月神鸦，即刻返回幽都。 到底是秋天了，风都有些冷，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怀念某个人的怀抱。 虽然他的体温不高，但是却能让我感到踏实又放松！ 想到这，我便告诉霞生，加快速度。 它立刻拍打翅膀回应，双翅轻巧的划过夜空，很快便离开了现世。 回到偏殿时天色尚早，害怕惊动屋里的人，我跳下来的脚步很轻。 不过，即便如此落下来时还是很惊讶，阿离竟然衣衫完好的坐在雪霄树下，旁边则是摆了一壶热茶。 白气袅袅，将他的脸遮挡的有些模糊。 我很惊讶，“起来这么早？” 他却道：“我还没睡呢。” “啊，最近几天有那么忙吗？” “还好。” “那你为什么不睡？” “我在等你。” 我愣了下，走过去，语气悄然软了些，“你知道我要回来么？” 阿离道：“算了下时间，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吧。天亮之前，你若再不回来，那我便要再去一趟仙渡请人了。” 我问：“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他却慢吞吞道：“没什么事啊，只是习惯了两个人，就不想再一个人睡了。” 我以前还说他在感情上比较木讷不解风情，果真是因为还不够了解。 这家伙撩起女人来，就算是定力强如我，这会儿也在他柔软似水的眸光里败下阵来。 我走过去，伸开双臂环住他的腰。 这趟仙渡之行实在是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精神上也很疲惫。 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下，“走吧，先洗个澡去。” 我闷声说：“懒得动。” “你不用动，我给你洗。” “……还是不要了吧？” 他坦然自然道：“你我夫妻，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太累了。”我瞟他一眼，两人时刻默契已成，不用点明，就知道对方的心意和打算。 他幽幽叹了口气，“你在仙渡这几天，我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 第1159章 绝不再娶 我站在那里，无言以对。 他伸手撷取我的下巴，语气温柔充满蛊惑，“怎么，不相信我的话？等下你就会知道，我所言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说着，便将脸逼近，黑眸好像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去似的。 我潜意识觉得危险，激动的语无伦次道：“不是说好了要洗澡吗？” “等不及了。”他语气很淡的说。 说罢便将我狠狠的吻住，然后修长灵巧的手指，则开始于身体上摩挲诱导。 下一秒，他便将下身贴了过来。 感受到他斗志高昂的男性特征后，我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这个男人……每次到这种时候，感觉就像变了个人！ 说好的斯文儒雅满身书卷清气呢？怎么兴致一来，就像头无法阻挡的野兽似的！ 而且不是有洁癖吗？我这会儿风尘朴朴的归来，头不梳脸不洗的，他也不介意了？ 少年时他就能看着自己的恩师被断头台上处决而稳坐不动，如今连洗个澡都等不及了？！ 我有些挣扎，不过最终还是沉溺在他的霸道气息中。 情难自禁，身体也会失去控制，果真和传说中一样，会让人上瘾！ 悄无声息间，我就像粽子一样被剥了开，放倒在床上，他俯下身身，性感的薄唇轻轻触碰着颈部肌肤，开始一路往下滑…… 如果他考虑考行的话，一定是个很好的魔法师，不仅能够轻而易举的迷惑人的眼睛，还可以调动人的所有感官！ 他就像只优雅危险的猎豹，开始浅浅试探，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男性魅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滩水似的，被动的、神志不清的于他交缠…… 肌肤相贴，内心涌起一股灼热难当的莫生情绪…… 当被死死压在床上时，我只能借着他注意力转移的间隔得已喘息。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每一下都仿佛直达灵魂深处，我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将指甲深深的陷进其微凉的皮肤里。 他紧紧揽抱着我，仿佛要将身体彻底与他融在一起！ 那种失控的快感，让我几近情绪崩溃，眼泪无助的滑落下来，又被他皆数舔了去。 他的黑眸，怜惜中又透着一丝难以言表的兴奋，“小鱼儿，你现在的样子好美！” 我羞涩的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愤怒又羞涩道：“闭嘴！” 满足过后，我有些累了，这回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身体由内而外呈现出来的疲态。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精力却旺盛得惊人！ 明明已经忙碌了一天，这会依旧兴致勃勃的，好像怎么都索取不够似的！ 之前还用什么要孩子的借品来掩饰，现在干脆也不提了，明明白白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他就是食髓知味！ 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夜，次日一大早，这家伙又精神抖擞的上朝去了。 我睡到日晒三竿方才起床，依照惯例，先找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到家大街上去闲逛。 就在准备进珠宝轩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深巷里突然跑出来一个男子，衣衫不整赤着两只脚，神情慌张，显得颇为狼狈。 而在他身后，则是紧紧跟随着一个女子，手里握着一根手臂粗的棒槌，一边追赶一边破口大骂，毫不畏惧周围人的八卦目光。 男子一边走一边提裤子，冷不丁踩在腰带上，摔了个正着，紧接着对方的棒锤就对准屁股落了上去！ 男人嗷一声惨叫，就像虾一样弹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女人，面容扭曲的叫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泼妇，整天在我面前吼来吼去、舞刀弄棒的，也不对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从头到脚都像个夜叉似的，哪里有点女人的样子！就算是脱光衣服，老子也对你没有任何兴趣！我就是喜欢温柔的女人，就是要和别的女人好，你能奈我何？” 他这一吼，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围拢了过来，同时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女子见状，脸色胀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累的，口中狠狠道：“我能奈你何？我能打断你的狗腿！不仅如此，连你第三条腿也一并割，看你怎么到外面去浪！” 说罢棒子又毫不留情的砸下去，那男人又开始抱头鼠窜。 偏偏这会儿人多，谁都不肯让路，所以只能在圈子里打转，接连挨了好几棒，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体型瘦弱，比女子强不了多少，而那妇人就是肩宽腰圆，手臂结实有力，看架式还有一定的身手。 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两口子打架也没什么兴趣，再加上这男子的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吃点教训也活该！ 正想挤出人群，忽听男人哭道：“你个泼妇，我今天一定要休了你！幽律规定，但凡男子，皆可以娶两名妻子，为何到了你这里，却是不肯同意？你如果能生倒也罢了，偏偏连个蛋也下不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让我有何脸面面对家中父母？百年之后，坟前孤独冷清，另个烧纸的人都没有，你又于心何忍！更何况，就算是当今冥王，日后也少不了另娶，为何你就偏偏要让我独善其身？” 我心里一动，便停下了脚步。 妇人怒道：“呸，你是什么东西？竟也配与冥王大人相提并论？而且难道你不曾听说，冥王在婚前曾经有过承诺，绝不二娶么？” 男人不服气道：“谁说的，我昨天听人说，几位长老已经开始为大人准备另娶异雀了！” 妇人冷笑，“那你可曾听说，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我不怕死后下地狱，所以就把话放在这里，凡是那些狐狸精上赶着倒贴有家室的男人，通通不得好死！你如果不怕跟他贱人一起归西，大可以试试看，叫她娶回家里来！”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是理直气壮的语气，但是在我听来却是刺耳极了。 只因这话里话外间，虽未明说，却充斥着我才是杀宫铃的凶手暗示！ 第1160章 流言蜚语 在我皱眉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揪着男子的耳朵，提拎着他出了人群。 见没有热闹好看，周围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不过方才他们的话，却是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力。 “方才他们两人说的事，你听到了么？” “你是说那件事……如今又都全都传开了，” “不是吧？” “纸哪里能包得住火？虽然不敢在名明上议论，但是哪个心里不知道！最毒妇人心啊，凡事都不能看表面……还是不说这事了，免得惹祸上身！”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我心里却是打了个滚儿。 站在街头良久，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在街上又转了一会儿，满耳朵想的都是他们两个的对话。 这些没有凭据的市井流言，我原本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是如今牵扯到人命，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什么幽人自古以来都有两个妻子，就连冥王也不例外…… 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不想回去，却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 胡乱转了半天，最后想到了花姐那里，希望能够从她得到些许宁静。 于是便到郊外去，此时天气已经转凉，花姐正在院子里，将冬天的东西拿出来晾晒。 看到我后边笑着招呼道：“我这一做好吃的，你就准能闻着味儿过来！” 我勉强笑笑，立刻被她看出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走到旁边，帮她把那些东西都搭到绳子上去，无精打采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些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罢了。” 花姐立刻明白过来，“我知道了，是为现世那桩命案烦恼吧？” 我惊讶，“你住在这种地方，居然都听说了？” 花姐道：“我虽然搬出了幽都，但却没有跟那边的人切断联系，所以今早进城买菜的时候，便听了些消息。都是些没根据的胡乱猜测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说：“我倒不是畏惧流言，而是因为这桩命案，确实跟我有些关系，倘若不是因为我，那姑娘也许就不会死。” 花姐并没有追究详细原因，而是笑眯眯道：“万般皆是命，由不得人，你是个好姑娘，心底善良又重情意，只是遇到事后要想开一些，别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只要不是你做的，问心无愧就好了，现在这幅颓废的样子，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小鱼儿。肉已经炖在锅里头了，你去把它们盛出来。我还买了一坛酒，等下咱们喝一杯，其它的事都放下吧。” 在花姐这里吃了肉，喝了酒，又跟笑童玩耍了会儿，心情总算是好些了。 离开花姐的住处后，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来。 除了宫铃以外，还有其他几位女孩子，如今都被接到幽都来了，为了防止对方出现意外，所有的人都被分开安置。 幽都虽然守卫森严，但是月渐寒的身段却是非常厉害，再加上巫咸国那些巫师，实力不容小觑。虽说她们身边都有人保护着，可毕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若对方一心施展邪念，这些人多半是要吃亏的。 我虽然跟这些女孩子没什么交际，可是万一出了事，这帽子怕还要扣到自己头上来。 而且宫铃之前的惨案，实在不忍心再看第二次。 毕竟月渐寒那个变态，做什么事都不能以常理推断，与他牵扯到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件事是寂树安置的，我便过去要了详细资料，然后亲自前往各处探看。 此次转移来幽都的，只有四名女子，其余的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脱身。 过去之前，我刻意将所有的装备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带上了许久不曾使用的青花伞。 临走的时候告诉偏殿守卫，要他转告阿离，这趟出去有事儿，如果回来晚了要他不必担心。 我去看了两个女孩子，她们都是性格活泼的人，与月渐寒喜好相距甚远。 印象中，他喜欢看起来乖巧温顺的，也通常容易对她们狠下杀手。 经过宫铃的事后，她们这会儿又打起了退堂鼓，再也不想嫁来此处了。 等我走访第三个女子的时候，发现她目光有些闪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人却非常和善，我自称是负责此事的人，跟对方聊了许久，她神情方才慢慢放松下来。 小心翼翼道：“来这里之前，我曾听说过幽女高傲，所以一直很忐忑，但是看到你之后才发现，好像跟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虽然很漂亮，但是却非常随和……” 我说：“可能是因为我经常来往现世吧，幽女也好，人类也罢，只是出生地不一样而已，其它都没什么差别啊。” 不可否认，我体内流淌着幽人的血，但是因为过往的经历，出生在现世、又长在现世，所以始终搞不懂那些幽女的傲气从何而来，仿佛生来就高人一等似的。 说到此次联姻的事，名为沐雨的女孩子却是摇摇头，“我原本就没有什么兴趣，结果又出了这样的事……” 我很惊讶，“既然你没兴趣，那为什么要同意嫁往冥界，莫非那些长老强迫你？” 这十年来，经过阿离的不懈努力，除了异雀的地位得到提升以外，联姻也不得强制威胁。虽然关于人类新娘仍有固定的任务额，下面那种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但至少明面上是这么规定的，不敢做得太出格。 一般在选定新娘之前，会适当的询问他们的意愿，如果不同意，就会派出人来轮流由说，再不同意就采用金钱攻势，对方倘若软硬不吃，那他们也有别的方法，就会请出大人物前来，适当给予些许心理暗示，对方通常便会畏惧了。 不过这样终归是不合法的，倘若被人举报了，那负责此事的多半是要倒霉的。 听我这么说，对方连连摆手，“不不，长老说话非常客气，并没有任何威胁，是我自己同意的。” 我皱眉，“你方才不是说对联姻不感兴趣么？” 沐雨小声道：“这件事对我而言是个秘密，原本不想对外人说起的，但是姑娘既然问起来了，那我就如实相告吧，只是你听完之后，别嘲笑我傻就好……” 第1161章 大海捞针 我见她好像有隐情的样子，便起了兴趣，安静的听着。 沐雨道：“我其实还有姐姐，长我两岁，小时候两人经经常在一起玩耍，感情非常好，可是有天，她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怎么也看不好。最后家里的钱也被花完了，没办法，只能把人从医院里接了出来，可是回到家的当晚，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下。 我轻声道：“出什么事了？” 沐雨道：“她失踪了，奇怪的是，当晚院子里明明就被反锁了，而且家里人都在，她病的厉害，连路都走不动，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人了，家里人找了很久，最后不得不选择放弃。后来外面的流言都说，姐姐八成回光返照，不忍心见家里人伤心，于是跳出了围墙，到外面选了地方走了……但是我却始终坚信，她没有死，而是好好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活着！” 我微微点头，“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还有这种可能。” 沐雨听了我的话后，激动道：“是吧，但是这些人，只有一个人这么想，其它人都说她已经死啦！那一年，她才八岁！就在姐姐失踪的第二年，奇怪的事发生了，我的衣服和玩具就开始无缘无故的丢失……而且开始频繁的做梦，梦里头总是能看见她，她就在家里，穿着我的衣服，拿着我的玩具，我们两个在家里玩耍，悄悄的捉迷藏、荡秋千……开心极了！梦里头，她跟我一起成长，跟活着时没什么两样！我们两个无话不谈，她嗓子好，教我唱歌，而我就负责教她识字……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身体好累，也打不起精神。本来打算不告诉任何人，免得他们伤心难过，把这个作为秘密的，但是后来，却被家里人发现患了梦游症。据他们说，我总是在睡着后不久，开始一个人在屋子里走动，然后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任凭别人怎么喊，都始终叫不醒！” 说起那段往事，她脸上又露出伤感的表情，说：“是不是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我说：“确实有点，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未曾经历过很多看起来很荒谬的事，但是我敢保证那些都是真的！” 听完我的话，她眼睛瞬间亮起来，“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相信我说话的人！谢谢！你不知道，当时家里人拿出所有的积蓄，要把我送到医院里去，对他们而言已经失去了一个重要家人，不能再失去仅有的一个孩子了！可是我跟姐姐一样，各项检查都非常正常，医生也说，我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为了避免给日后给我造成困扰，于是这件事情就暂时压了下来，我被接到家里的生活，渐渐的他们都开始习惯了，认为是姐姐的失踪对我打击太大，于是便得了臆想症，哪怕是我告诉他们姐姐就在这座院子里，从来不曾离开过，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真是臆想症，为什么会那么真实呢？就好像她真的存在一样！” 我摸着下巴道：“也许你们的那个院子确实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沐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人相信，附近的人都请遍了，谁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到了最后，我也逐渐妥协放弃了。” 我说：“梦里头，你姐姐什么样子？” 沐雨道：“和生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漂亮，温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我是六月生的，下着雨，所以叫做沐雨。而她则是腊月出生的，当天下的鹅毛大雪，所以叫作沐雪，附近的人都说我长的好看，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姐姐！如果见到了他们，保准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每次醒来，都会遗憾自己忘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到晚上就会忘记这个问题，只顾她一起嘻笑玩耍……所以后来虽然家里头有了钱，又在别处买了宅子建房，但我还是喜欢住在那间老屋，那里头有姐姐的气息。我原本以为，就算是这样，也不错啊。毕竟能看到得姐姐，感受到她的存在，不是么？但是一个月前，她却突然再度消失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然蒙上了一层灰暗，眼神也透着说不出的难过。 我忍不住追问道：“这次是怎么消失的？” 沐雨道：“原本我们两个，每隔两三天就会见一面，从小到大没有过例外！可是一个月前，我就不曾再做过那个梦了，也再也没有看到过姐姐！我心里很慌张，但是没人可以讲述，最后到附近寺庙里求求方丈，他告诉我说，如果可以来冥界，或许就能够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就在那个时候，清池长老出现了……他说我的八字，和一位公子很相符，并且保证那是一位品行相貌都很好的男人，问我愿不愿意嫁往冥界，我心里记挂着失踪的沐雪，就想也不想的立刻应下了。发生宫铃的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好像有些太草率了，只凭借一句话就冒冒失失的来到异界，连个相识的人都没有，更别提是追查沐雪的下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行为非常荒谬？” 我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没有啊，换作我是你的话，可能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吧。” 她激动道：“你是幽女，外头那些守卫对你颇为敬重，想必应该是有身份的大家小姐，能不能帮帮我查查沐雪的下落？对不起啊，我知道是我太冒昧了，来到幽都之后才发现，这里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得多，而且律法森严，想要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我实在是太想姐姐了，好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 我安慰她说：“别担心，反正我最近也闲的没事儿，就帮你查查吧。” 沐雨抬起头来，震惊又欣喜道：“您这话……是真的么？” 第1164章 巨鼠之战 看得出来，这两姐妹的感情真的非常好。 当沐雨提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就轻快了许多，仿佛彻底沉浸在了那段快乐往事之中。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冷静，冲我们苦笑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一提到姐姐，话题就刹不住了。” 我同情的看着她，“没关系，我们都能理解。” 将两人时常玩耍的地方同我们讲了一遍后，沐雨带着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每次我睡着的时候，沐雪都会到这里来找我，然后两个人一起到别的地方去玩……” 房间里就是普通的古式闺房而已，收拾的干净又利落，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梦魇看了一遍，同我道：“小主人，不如把你手中的蜡烛交给她吧。” 我立刻将烛女递过去啊，并且告诉沐雨使用方法。 梦魇便同她道：“为了避免影响磁场，等一下我们两个会到大门外站着，你则躺到床上睡觉，如果等会儿见到了沐雪，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将她从这座宅院带出去，至于其他的事就放心交给我们两个吧。记住一定不能松手哦，否则的话，她就会彻底消失，再也没办法回来。” 沐雨手手握烛女，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躺到床上后，我和梦魇便将门轻轻合上，从老宅走出去。 院子里头安静极了，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小世界。 没有了烛女，我只好凭借自己的眼睛，尽管自己平常视力过人，这会儿却只能隐约分辨出大致轮廓，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好在旁边有梦魇，它是暗夜的使者，那双灯笼大眼睛构造与常人不同，即便再黑的夜，在它看来也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到了外面后，我有些担心的说：“她一个人在里头，不会有事吧？” 梦魇却道：“没事。”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睡得着么？” “有我呢，我要她现在睡，她就得睡。” 梦魇说完，便开始挥舞着双手，在我们面前慢慢出现了一面光镜，将沐雨那边的情形展现的一清二楚。 它小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能用眼睛看，切记不可发出声音，免得惊扰了对方。” 我点头，示意它开始。 时间悄然流逝着，沐雨那边像是已经进入了梦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然后梦魇手指突然抬了起来，作出了操控木偶的动作，沐雨那边随之坐了起来，机械的起身开始握着烛女往外走。 她动作娴熟的跨过门槛儿，来到院子里，神情森然的开始对准空旷的地方喊，“姐姐……姐姐……” 起先我还以为沐雨在梦游，后来逐渐看明白了，那女孩子现在全然没有意识，都是在听从梦魇的操控罢了。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沐雨却毫不气馁，一声接一声的呼喊着，“姐姐，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听到了答应我一声，就一声，好么！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给我一点回应，我有办法带你回来，有办法让大家像以前那样生活在一起，爸爸妈妈都很想你，你也一样的，对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哭腔。 到后来，她的情绪便开始有些崩溃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梦魇的缘故，还是她自身意识苏醒，失声痛哭不说，还开始泪流满面的叙述两人曾经的过往，以及这些年大家对她的思念。 即便如此，她的脚下动作也依然没有停下。 将两个常玩的地方全都走了一遍，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后院，将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啃的沉默着抽泣。 我心里头着急，但又没办法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沐雨悄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姐姐……姐姐！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别急，我一定能够找到你！” 说到这里，她便发疯一样的站起身来，直直的冲着那口方井跑过去。 即便对院子里非常熟悉，但是这会儿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当她没留意到的时候，扑通一声撞倒在围栏之上。 然后她却混不在意，自木栏下方爬过去，然后跳到了井里头！ 虽说刚才已经听说这口井已经被填上了，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 下一秒，她就从里面吃力的爬了出来，好像还背负着什么人，但是我们却是完全看不到。 当她艰难的爬出矮井后，腿部却是赫然受了重伤，看上去伤口很大，而且正往下不断淌着血！ 我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低声道：“要去帮帮她么？” 梦魇却是摇头，“在她出这个宅院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可以进去打扰。” 沐雨 吃力的拖拽着腿，一步一瘸的往前走着，她双手攥得紧紧的，死命的护住背上看起来并不存在的人。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腿上的血则越淌越多！ 尽管如此她还是咬紧牙关，艰难的挪动着步伐。 中途有好几次，我都担心她会栽倒，但是没有，她面色苍白的撑了下来，终于艰难的走到了大门前。 当大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我已经握住了手中的青花伞！ 下一秒，烛女燃烧了起来，整个周围都被照得雪亮！ 在沐雨的背上，赫然趴着一个同样苍白憔悴的女子！ 她看起来状况很不好，已经没有了意识。 得到了梦魇的允许后，我立刻上前将人接了下来，然而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却嗖的冲我的喉咙扑咬过来！ 它约有两尺来长，身体椭圆，看起来就像一只大狗！ 不过身上却散发着难闻的腐臭气息，我抬手撑开青花伞，将它挡在外面。 沐雨这会儿已经筋疲力尽了，跪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梦魇连忙过来，将她背起来嗖嗖的逃到安全地带！ 随之我将沐雪也交给她，这样一来，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对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也是到了这会儿我才发现，那跟出来的不是只狗，而是一个体形巨大的耗子！ 第1165章 忠言逆耳 而且身上的肉也都已经腐烂了，随便抖一抖，都会有大块的皮毛往下掉…… 当看到沐雪被带走时，它愈发癫狂了，再次对我发出了攻击。 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我也没必要对它保留任何客气，于是便迅速换了个方位，站在门口，彻底断了它的去路。 然后挥动青花伞，对准它的脑袋便是一记猛烈穿刺！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遭遇这样的反击，想要收势但你已经来不及了，噗嗤一声，脑袋便已经缺了半边，污血飞溅出来，空气中一片腥臭。 即便如此，它还没有彻底死去，龇牙咧嘴的将爪子挥舞起来，不甘心的想要再次示威！ 我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拔出匕首，左右两挥，便将其身体拦腰斩成数截！ 腐肉掉在地上，随即化成一滩污水。 而剩下的那冰点个半个脑袋，却借机钻了空，嗖的钻进了下水道眼出口，逃到院子里去了。 我有心想要追过去，却又担心这边会出问题，于是只好放弃，转过身来察看沐雨沐雪两姐妹的状况。 沐雨的小腿已经被那巨鼠咬烂了，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 沐雪则紧闭双眼，毫无意识。 两人情况看起来都不太妙，我和梦魇也不敢在原地耽搁停留，立刻召唤来月神鸦，让它带着我们反回幽都，直奔守城驿馆。 寂树是药王扶桑的弟子，医术也比蒋神医那个半神棍强的多。 这会儿虽然已经睡下了，但是听到通报之后，立刻披衣走了出来。 看到这副情况也不用多说，马上把药箱拿来，对她们两人进行救治。 我在旁边很是担忧，“怎么样？” 寂树看着沐雪道：“这女孩子只是身体太虚弱了，静养一段时间、注意饮食就应该没什么大碍，麻烦的是另一个，这伤口看起来非常奇怪，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我说：“是被一只发腐的巨鼠咬的。” 寂树皱眉道：“老鼠身上本身就携带着各种疫病和毒，更何况还是死老鼠，我先帮她消下毒，稳住伤势，至于救治，怕暂时有些困难，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能抓住那只老鼠，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情况，方才能对症下药。” 我看着沐雨隐隐发青的脸，有些为难道：“那只老鼠有些邪门，明明已经被杀死，斩成了数截，最后却拖着碎掉的半个脑袋跑了，想要抓住它恐怕要费一番功夫，沐雨这边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事吧？” 寂树道：“冥后放心，有我在，绝不会有性命之忧。抓鼠这种事，就交由在下去办吧！您只需要告诉我具体方位就好。” 我说：“丽川清河沟沐家老宅后院，当时那只老鼠应该是从井里偷跑出来的，到时候你派人过去看看……如果有问题，及时告诉我这边。” 寂树点头，“您看起来有些疲惫了，不早点回去休息，免得冥王大人担心。” 我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让他派人通知沐家人过来照顾，方才同梦魇一起离去。 出了守城驿馆之后，梦魇兴致冲冲的建议道：“小主人，您要回去了么？” 我打了个哈欠，“是啊，还真有些累了。” “我知道城里的新开了一家夜间混沌摊，皮薄肉多，热气腾腾的端上来，再淋上一勺红通通的辣油……哧溜！”它应景的吸了一下口水，眼神诱惑道：“那感觉简直美妙极了！保证你吃过一会还想再吃!” 我瞬间来了精神，“真的么？这么晚了，确定还有人吗？” 梦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小妖推荐的地方，您就放心吧！那家馄饨摊位置有些偏，别看您对幽都非常熟悉，但头次过去没有熟人带路，怕也是很难找到！咱们去喝两碗，再来点烤肉，哧溜！我口水都要出来了，赶快走吧！” 它不提还好，一说我还真是饿了，被它鼓动的心痒难耐，于是想也不想便直接应下。 不过两人才走没几步，就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黑衣身影。 身材高大腰身笔直，走路的样子非常好看，宛若脚下踩着一朵流云，衣袖随风而飘，其余的部位却是不见有大幅度的动作。 我心里格登一声，因为对这男人实在太熟悉了，虽然这会儿还没看清脸，但是心里头却已经肯定了九成。 不是已经让守卫留话了么，怎么还跑来了？ 而且他也是神奇，无论我出现在什么地方，他好像都能迅速找到目标，就好像是在自己身上绑了绳子似的，从没有出现过例外！ 我这边悄然放缓了脚步，心里虽然明知不可能，但也抱着一丝希望准备开溜。 梦魇却浑然不觉，依旧乐呵呵道：“鸡汤馄饨和烤肉……冥王大人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他这会儿怕是已经睡了，等下吃饱了回去，随便编个理由应付就行。只是千万别透露了和我在一起的事情，大人那脾性谁人不知，万一火烧到我这边来，那就糟糕了……唉哟，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拦小爷的道儿？” 梦魇抬头，瞪大了灯笼一样的眼睛，眨巴两下，吞了下口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方才那副絮絮叨叨的架势，这会儿却是半点也不见了。 阿离也不理会他，而是淡淡的看着我，“你很饿么？” 我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他不再言语，用那种不着情绪的眼睛把我看到羞愧、甚至是无地自容！ 梦魇反应倒是快，转过头来冲我挤眉弄眼道：“这么晚了，吃什么夜宵，影响消化，对身体不好的，小主人可要谨记啊！而且您现在的身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夜不归宿，就不怕别人担心吗？虽说这话小妖不该说，但是忠言逆耳，还是得提醒您几句，凡事都要以安全为首啊，虽说如今幽都在大人治理下很太平，但是保不准有恶人起歹心呢？” 说到这里，它谄媚的冲阿离挤出一个笑容，结结巴巴道：“正准备把冥后送回宫里头，您就来了，小妖任务已经完成，再加上校事府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就……就……就不打扰两位了！请容小妖告退！” 第1166章 拒不信邪 这家伙可真是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要不是看在它之前帮忙的份儿上，我应当面戳破其伪装，把它方才诱导我的大话再重复一遍！ 阿离盯着我，连眼角余光都没有扫它，梦魇壮起胆子，兀自像条兔子一样嗖的窜了出去！ 大街上刮起的冷风，随即又恢复沉寂。 我看着阿离，莫名开始紧张，嘀咕道：“正准备回去呢，突然感觉有点肚子饿，于是就想吃点东西再说……” 他问：“现在还饿吗？” 我立刻摇头，“不饿了。” “真的？” “真的。” 见我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他便没有再询问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方才逃离的梦魇居然又跑了回来，语速飞快道：“忘记了告诉两位，那家馄饨摊儿就在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右拐，左手边第二个巷子进去朝南走两百米一棵大槐树下！”说完便立刻又跑了。 阿离淡淡道：“当真不饿？” 我纠结了一会儿，上去拉住他的手，如实道：“有那么一点点，听说那里的味道不错，今天得了空，就一起去尝尝看吧！” 阿离没有拒绝，和我一起按照梦魇的指示，费了好大的功夫方才找到那个馄饨摊儿。 这是夜已经深了，铁锅里中午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头发花白的两个老人家正在收拾碗筷，明显已经上了年纪，动作看上去慢吞吞的，配着周围的气氛，竟有种说不出的温馨和谐。 这里很安静，周边并没有什么客人了，还未走进，我们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 将摊位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一定不是单纯为了钱。 坐下来之后，我问出了这几个疑惑，老人家果然笑道：“我儿子是守城卫，和邻居家几个孩子时常轮值夜班，很是辛苦，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没事做，就想给他们帮帮忙，眼看天气凉了，便支了个摊儿位出来，待会等他们路过的时候，可以吃点儿馄饨喝点汤暖暖身子。不想名声竟传了出去，导致最近几天客人越来越多，那几个孩子回来的时候，连口吃的也没了，没办法，只好多准备了些，将老伴儿也拉了出来，不赚什么钱，看着你们这些客人吃的开心，我们心里头也高兴。” 馄饨是现包的，丢到锅里去，不多时便飘了上来，装到粗瓷大碗里，再加点鲜香扑鼻的鸡汤，撒几粒虾米，再放点红油辣椒，简直比酒楼里面的山珍海味还要让人垂涎！ 阿离这个向来挑剔的食客，竟也破天荒的吃完了。 我将汤也喝了干净，临走的时候同阿离道：“有时间咱们再来吧。” “你若喜欢，我让人买了给你送回去。” “你不懂，馄饨得趁热吃，而且吃的就是这个氛围！带回去之后我就不一样了！” 阿离有些疑惑的摇摇头，“有时候真不懂你的想法。” 回去的路上，我边将沐雪的事讲给他听很是感慨道：“你说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明明可以感觉到所有人的存在，但是对方却无法看到自己，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如果换做是我怕是要难过死了。” 阿离听完之后，没有说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虽然平常他的话就不多，但是今晚看来竟是格外沉默。 起先我还以为他是生气我晚的事，但是小心观察了会儿，好像不是。 “小鱼儿，”他若无其事的建议道：“有没有考虑过找点正经事情做？” 我有些茫然，“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很正点的事啊。你不知道，当确认人被救出来的那一刻，我和梦魇心里头有多高兴！” 阿离沉默片刻，笑笑，“算了，你高兴就好。” 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但我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于是私下猜测他对我这几天频繁外出的行为不是很满意，于是接下来两天便收敛了许多。 虽然心里非常记挂着梦沐雨沐雪那边的情况，可是有寂树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为人精明能干，而且善长掌控分寸，如果有异状的话，应该不会隐瞒的。 如今沐雨身中鼠毒昏迷未醒，而沐雪虽然已经恢复了清醒，但却意识恍惚，而且因为多年被无视，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言语交流的能力，眼下的情况只有等待了。 第三日傍晚，我突然收到了寂树的求助信，说是清河沟老家那边出事了。 我遇事心急，立刻跑去找阿离，但他却表示寂树已经报到了这边，他同意我过去，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临行前，我不忘记叫上梦魇，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它也算是一个参与者。 到清河沟的时候，发现老宅门口已经驻扎了多名守卫。 我这边刚一过去，寂树立刻迎了上来，将人请到了院子里。 我好奇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寂树边走便解释道：“我带着人来到这里，开始在宅院里来回搜查，其中一无所获，直到有人跳进您提起的那口井里，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梦魇好奇道：“也消失了？” 寂树道：“是的，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后来几个属下不信邪，都跳了进去，居然也都消失了……” 我问：“一共进去了几个人？” 他说：“六个，此事原本不想惊动您的，后来求助了所有的人，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如今那口井被看管起来，谁都不许进去了。当年在幽都，我曾亲眼见识过冥后的本事，所以才请您过来看看。” 当我走到近前，探头往里面查看的时候，却被寂树拦住，“真的很危险，您不能再靠近了，如果如果闪失，我们可担待不起。” 这井看起来方方正正的，里面的土也被压得很紧实，对里头的情形一览无遗，除了黄土和几片落叶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 我被拦着，只能在外围打转，反复对着那口井钻研好几遍，纳闷道：“奇怪，沐雨说她以前也经常到里面玩耍，为什么他偏偏没有事？而你们一来就出事了呢？” 第1167章 星月菩提 寂树无奈道：“属下已经将周围全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守卫中有眼色的，见我大老远赶来，便搬来凳子，沏了一壶茶端过来。 就在我低头喝茶的时候，忽听守卫“啊”了一声。 连忙抬头，见所有人都一副震惊的样子，便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寂树面色如土道：“跟您一起来的那位，方才不顾阻拦到井边察看，失足掉到井里头去了……” 我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忙起身环视了一圈，梦魇果然已经不在了。 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发生这种怪事，不禁让人手臂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来。 我现在的学识和见闻，显然无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心想如果师父这会儿在就好了，他老人家博闻多见，一定能够帮我们指条明路。 但偏偏他这会儿闭关修行，三五年内都不会出现在人前，所以眼下求助都不知道该找谁。 众目睽睽之下，说没有办法，未免也太没面子。 我硬着头皮将九只玩偶全部招唤出来，跟大家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后，它们顿时都炸开了锅。 纷纷为过去查看那口井，我这边有心要拦，但转念一想，它们是玩偶不是人，应该没什么关系…… 然而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它们已经接二连三的消失在井中了。 最后井沿上只剩下诛邪偶和哭丧偶，诛邪偶这会儿看上去非常冷静，用非常专业的专家语气摇头分析道：“这口井一看就不简单，那些家伙实在太冒失了……” 哭丧偶扯着嗓子便开始叫：“我——那——可怜的兄弟啊！你们一个个的，走的好惨啊！” 我登时头大如斗，本来是想想找它们出来商量主意，但是这会儿却变成了填坑的。 被哭丧偶哭得心烦意乱，于是便安慰两句，讲它们两个暂时封印了回去。 这会儿院子里气氛一片肃然，鸦雀无声。 眼下这情况，就像是走在独木桥上，进退两难。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发挥自己的人脉，用枯文蝶向所有能联系到的朋友打听关于此事的消息。 庆幸的是，我的那些朋友平日里都很闲，所有的信件寄出的当晚，就开始陆续收到回信。不过内容却是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有满是八卦的口吻探听此事详情的的，还有想问地址跑来看热闹的，更有甚者竟然建议把此井搬回去献给他们的冥王大人，以后安置在九狱里，供那些囚犯毁尸灭迹！ 我头疼的一一回应他们，讲明眼下的情势危急，如果拿不出有用的建议，是不便来此处参观的。 子夜后，老宅外头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守卫进来禀报的时候，我非常惊讶。 虽然将信件发了出去，但我却发誓，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家里的位置，那么问题来了：这家伙是怎么跑来的？ 来的人是长着四条肉腿的冥棺兽，看到我后兴致冲冲的打了招呼。 我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冥棺兽却道：“这些事说来话长，还是让我先到里面看看那口井吧！” 我犹豫了下，同寂树一起将它请了进去。 到了井边，冥棺兽便穿过围栏，作势往井里面跳。 寂树眼明手快，在旁边一把将其拉住，郑重提醒道：“很多人都在这里消失了，我劝阁下不要冒这个险。” 冥棺兽却不以为然道：“放心吧，我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准备了。” 见它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们便不再阻劝，冥棺兽跳进去后，却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消失。 它在时面转了一圈，把土壤抠出来，放在鼻下猛嗅，然后又凑近了观察，搞得上面的人全都一头雾水。 冥棺兽兴奋的抬头道：“没错！这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我问：“什么东西？” 冥棺兽道：“我的来历，您应该晓得。” 我点头，“你是吸收天地灵气的棺木所幻化而成的灵兽。” 冥棺兽道：“我依附幻化的那具棺木，也就是我的主人，是三百里外的一位高僧。他的是庙里头，也有着类似的一口井，那井里没有水，却寄居着一只名为星月菩提的小兽。此兽面狰狞，是佛像手中所持珠串所化，双目有二星，额间有弯月。虽灵智未开但却拥有异能，但凡是来寺庙里祈福的病人，只要能摸摸它头上的角，就能够百病全消，多年来从不例外。开始还没有什么，时间一长，主人却发现这只星月菩提兽发生了变异，它并不会救人，而是拥有一项体质转换的特殊本领，但对方触摸它的额角，病痛就会发生转移，从而寄生在这只小兽身上。时间久了，它已经由瑞兽变成了携带多种怪病的疫兽。主人担心日后会出问题，于是便将其封印在井中，却不想因此招来杀身之祸。附近的人听说这件事后，不明真相，以为是主人相将它据为己有，病痛折磨下，便选择铤而走险，半夜三更潜伏于寺庙之中，将柴堆点燃，借乱放出星月菩提兽……” 说到这里，它眼中露出几分伤感来。 我听的揪心，便追问道：“后来呢？” 冥棺兽道：“后来火势渐猛，便失去了控制，师父葬身于火海之中，那头星月菩提兽也因此下落不明。对方并无意杀人，造成这般后果，自责难当，将师父安葬后，自己也随之死去，此事便不了了之。主人虽然身死，心里却记挂着此事，唯恐那只疫兽到外面去祸乱四方，怨念残留在棺木上，也就当于铭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这些年来，我在四方游走，除了寻找合适的收藏品以外，就是寻找关于它的消息。今天得了信后，心里头便肯定了七成，这回过来一确定，便有了十成的把握，定然是它！您这里的失踪案，应该就是它造成的，星月菩提兽没有灵智，擅长土遁术但胆量却很小，平日里凭借本能自保，如果察觉到有人靠近，便会设法让对方消失……” 第1168章 合力围捕 我问：“那是不是说，如果找到那只星月菩提兽，大家就可以恢复正常？” 冥棺兽道：“原则上是这样的。” “那要怎么才能抓到它呢？” “那等会儿需要你们配合才行，我在下面开挖，而你们就负责在上面守着，时刻都不能放松，它动作非常快，一冒头就要把它抓住，如果逃跑了，想抓它可就更难了。” 我和寂树立刻警惕起来，两人分别持了武器在井边待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这只星月菩提兽，印象中在那本《清平异妖志》中也曾经看到过，但当时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听完冥棺兽的话后，方才恍然大悟道那只巨鼠的来历，看起来明明已经腐烂了很久，但还活的好好的，想必是近朱者赤，竟也被改变了体质，当真可敬可怕的本领！ 寂树问冥棺兽：“你那边需要什么工具吗？我可以让人提供给你。” 冥棺兽却摇头道：“不必！我这边什么都有。” 说罢便当众将肚子上的棺材盖打开，依次从中掏出铁锹、斧头、刨子、锯、曲尺、凿等工具，将它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井边，工具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不仅如此，每样东西都被打磨保养的得无比光亮，看起来就跟新的一样。 这也让我想起来，它可是冥棺兽啊，干的就是专业盗尸的活儿，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家伙事儿呢。 冥棺兽已经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拿起一把乌金小铲子比了比，又暂时将其余的工具收了回去。接着做了个热身动作，便开始奋力刨挖，它的动作虽然幅度不大，能动作起来，却像加足马力的电钻，突突突突的完全不带停歇。 明明只有一只小兽，但就搞出了一个工程队的架势！ 眨眼之间，我们面前的黄土便已堆积了一人来高，而冥棺兽则是瞬间下去了五六尺深！ 寂树担心塌滑，立刻让人拿来箩筐，将土依次往附近的平地上面运送。 我在旁边紧紧盯着，忍不住道：“你这估计要挖多久？” 冥棺兽头也不抬道：“星月菩提兽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通常居住在离地表很深的下面，等着吧，我估摸着，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晚上了！倒是你们提到的老鼠，可能随时都会跑出来。”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照这种速度干下去，非累垮不可。 于是我便建议说：“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冥棺兽道：“不用担心，我有时携带干粮的习惯，待会儿再深些，声音传递就会变慢，我回复起来也没那么快。不过无需提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便没有动静了，只有黄土哗啦啦的往外冒。之前这些土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赫然变成了泥浆。 我跟寂树守在井边，别说是吃喝了，就连上厕所都不敢擅自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冥棺兽的声音隐约从里面传出来，“好了，土挖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该打洞了，要留意着那只老鼠哦。” 它这边话音才落，一团黑乎乎湿漉漉的东西便从里面钻了出来，我跟寂树瞬间打开准备好的铁网，这是锁魂链制成的，无论什么东西撞进去都难以逃脱。 收网拎起来，又让人往上面撒了一些水，冲洗干净，果真是那巨鼠的半个脑袋，小黄眼珠正不甘心的瞪着我们。 寂树道：“把它带下去，严加看管，绝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 守卫领命，将其带了下去，我和寂树稍稍放松了些，两人轮流吃了些东西。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我跟寂树也都睁大了眼睛，神经也都紧绷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洞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响，整个大地都跟着颤动起来。 我握紧了手中的青花伞，寂树也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佩刀，两人严阵以待！ 洞里头一阵呼啦啦的巨响，隐约中还夹带着风哨之声，不多时便噗的钻了出来，寂树横手一刀，生生将其给拍了回去。不过因为力道过大，整个刀身也因此折为两断。 星月菩提兽稍作停留，再度冲了出来。 这次换作我上，撑开青花伞同时触动机关，刚好将它逮了个正着。 对方大半个身体都被夹在伞中，只余一个浑圆屁股和两条后腿搭在后面，死命的用力蹬着。 寂树见状立刻过来过来帮忙，两人将伞置在地下，狠狠按住，方才将其制服。 整个过程，大家都很小心，却不敢触碰它的身体，所以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同后同样是拿来准备好的锁魂网，将它装到里面，悬挂在院子里的榆树上，大家伙方才得以喘息，观察起对方的真实面容。 这只星月菩提兽个头并不大，有两尺来长，生的膘肥体壮，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圆形铁疙瘩，乍看之下就像是临近崩发的肿瘤一样，头上生着一只螺旋形的白角，大概是因为长期被人抚摸的缘故，这会儿看上去钝钝的，两只黑眼睛幽森乌亮，看得人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冥棺兽这时也抓着铲子从洞里爬了出来，虽然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但却异常精神，来到星月菩提兽前，绕着它转了一圈，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我真有种错觉，站在我们面前的不是那只心思单纯的小兽，而像是一个得道的高僧！ 冥棺兽背手叹完气，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抬起手道：“你们谁借我一把刀？” 旁边的守卫听了，立刻将手中的刀递过去。 冥棺兽淡淡扫了一眼，却不伸手接，“你是钝刀不行，要知道这星月菩提兽的毛，比钢铁还要硬几分，想要降服它，得用宝刀才行！” 我闻言，便走上前去，将手中的弯刀匕首拿了过去。 冥棺兽迟疑了下，将刀接过，用爪子拭了下，一道血柱便噗的迎面飞溅了出来。 它吓了一大跳，连忙用嘴把伤口堵上，同时唔咽道：“呜呜，您这把刀也太锋利了吧？流这么多血，吓死人了！” 第1169章 吞吞吐吐 过了好一会儿，冥棺兽方才把血止住，扬声道：“那些消失的家伙，这会应该都在院子里吧，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去给我摸那只星月菩提额头上面的角，抓紧时间，否则的话我待会儿将它降服了，你们可再也恢复不了正常了！” 它话音才落，那些消失的人便争相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第一个出现的赫然是梦魇，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害怕，这会儿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黑毛线团似的。 接着是我那些玩偶，表情跟梦魇截然不同，或兴奋雀跃或充满怀念，七嘴八舌的纷纷描述起方才的经历。 “我方才就在小主人肩膀上，您有没有感觉到？” “我也呢，而且还跟着冥棺兽一起下井了呢！” “好有趣啊，能不能再来一次？” “……” 现场乱糟糟的一团，我便将它们稍作安抚，心有余悸的全部封印了回去。 这时那结守卫也全都一个不少的回来了，寂树也长长吁了口气。 冥棺兽走到星月菩提前，先上叼着匕首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然后把匕首握在手中。 那一瞬间，它的身后竟隐隐现出金色佛光来。 星月菩提兽原本一直在挣扎，这会儿竟是悄然安静下来，直到匕首抵在它的额角上，对方也没有任何反抗。 弯刀匕首自它的额角刺进去，直接面部划下去，来到腹部，那件布满圆疙瘩的铁甲外衣就被剥离了下来，里面出现的则是一只黢黑的小兽，眼中闪烁着懵懂的光芒。 而那剥离下来的铁甲，落地后则成为数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冥棺兽将棺才盖子打开，同它道：“来，跟我回去吧。” 那只小兽自网中脱落，掉在地上，脚步蹒跚的朝冥棺兽走去，跳到了它的肚子里，冥棺兽把棺材盖合上。 冥棺兽从颈间抽出线来，将那些珠子串起来，连同匕首一起交给我。 我接过匕首，对那珠子却是颇为费解，“这是……” 冥棺兽道：“这次抓到它，多亏小鱼儿的消息，这二十四颗星月菩提珠是当年寺庙神像手中握的那串，是真白藤果实制成，有去病消灾的功用，我已将疫兽驱走了，这东西便送给你当个祝福吧！” 那串珠子大小形状各一，虽然是黑色打底但却布满白色的星点，每个上面还有一个浅浅的月型凹槽，色泽润艳，犹如血珀般透明。看起来非常漂亮，果真像是漫天繁星守着月亮，与其名字颇为相符。 我很喜欢，也不推脱，当即接过来将其绕在腕上。 冥棺兽临走的时候，环视宅院道：“星月菩提兽虽然已经被降服了，但是这处宅子，尤其是那口井，怕是残留着许多疫病，短期间还是封锁起来，别让人轻易进入的好。” 我跟寂树俱是同意，将它送走后，便将院子封锁起来，寂树派人驻守于此，还在外面加了封印结界，以免外人误入，将疫病带到别处。 处理完清河沟之事后，我跟寂树带着那只巨鼠脑袋回到幽都，沐家人非常感激，听闻老宅被封锁起来，也毫不心疼。 对他们来说，女儿失而复得远比失去一座老宅要重要多了。 寂树将沐雪的毒解开后，特意让人给我送了消息。接下来几天，我便老实呆在偏殿里，尽量减少外出。 那些前来幽都居住的女子及家人，终归还是不适应，见事情平息下来，便逐渐告辞离去。对于我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希望月渐寒那个疯子，好生好死，再也不要折腾别人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就是冬初，冬至这天，我买了些礼物，前去探望花姐。 到那边后才发现她居然生病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起来精神非常差。 还好有银霜婆婆在旁边照顾着，否则的话，她独自一人住在荒郊野外，实在太不让人安心了。 我请寂树过来看看，说只是寻常伤寒而已，只是她体质太差，所以才显得犹为严重。 离开的时候，我把在沐家老宅得到的星月菩提串缠到花姐手腕上，据冥棺兽说它能够强身健体，给人送去祝福，祈祷花姐能够尽快康复！ 我跟阿离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总是很忙。 跟以前一样，回来的时候，都是半夜了，因为睡得迷迷糊糊，两人也鲜少交流，悄无声息的相拥而眠，次日清晨醒来，床上已空。 每天早上，我都会对着空床发愣，而且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已经见证了自己和阿离的后半生似的。 虽说心里头很渴望他能挤出来一些时间陪自己，但心里也明白，一个人的精力终归有限。他现在腾出时间来，将来还要花出更多的精力去补偿，所以渐渐的也就没什么奢望了。 花姐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近来见面总是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好像那个手串真的起到了作用。她半生无子，而我父母也常见不在身边，两个人不是亲人，却比亲人还要亲近，看到她恢复健康，我比谁都要高兴。 冬至这天，幽都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守卫送来一个暖炉，我看它非常漂亮，便想给花姐送过去，不想出宫的路上，竟遇着左思。 他恭敬行了大礼，而我也心情很好的同他打了招呼。 两人在成亲前，原本还有一些闲话的，后来便跟陌路人无疑了。 于是脚步未作停留，便继续往外走，然而左思却叫住了我，“等等……” 我停下来，不解的看着他，“怎么啦，有事么？” 左思一幅欲言又止的架势，“下官有些话，想同冥后说。” 我说：“想说就说嘛，你平常爽利的很，怎么到了这会儿，竟变得吞吞吐吐了？” 左思环顾四周，见不远处站着几个守卫，便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方便言语，冥后可否方便移步到宫外喝杯茶？” 我点头，“好啊，正准备出去呢！” 他这样子，倒真是让人好奇，我跟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交际了，今日却又主动搭话，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第1170章 想要废后 出宫不久，两人便来到一处幽静的茶馆之中。 看得出来，左思经常来这里，一进门便遇到了小二的热情招呼。 左思出手阔绰，包下了整个二楼，我们两人选了个靠窗的座，坐下来后，等小二上了茶，我才道：“叫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做事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和楼下，方才神情郑重的盯着我。 认识这么久，鲜少见到他如此严肃，我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别这样看着我！” 左思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开口说：“今日特邀冥后出来，只为说一些肺腑之言，倘若无意中冲撞了您，还请不要见怪。” 我胡乱应一声，心里悄然犯起了嘀咕，“哦。” 左思道：“冥王大人日理万机，忙于政务，已经够辛苦的了，您能不能适当自我约束些，少为他增添些麻烦？” 我愣了下，怒道：“把话说清楚，我添什么麻烦了？” 左思连忙摆手，额头汗都冒了出来，“您别着急，是属下措词不对……” 我暂时将火气压下，“说吧！” 左思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那您可不许再生气了，您与冥王大婚也有三个月时间了，如今可清楚几位长老对待这桩姻缘的态度？” 这还用问吗？那几个老头就什么态度，动动脚趾头都能知道！ 婚前他们便对这桩婚事存在诸多不满，婚后又整出了备选新娘的幺蛾子，末了还将嫉妇的恶名盖在我头上，如今幽都坊间怕还有关于此事的流传。 我将脸一沉，没好气道：“管他们怎么想，都是吃饱了掌到的闲人，三界多少大事不去管，却偏偏来掺和别人两口子的家务事，缺德带冒烟的货色！” 大概没想到我这会这么说，左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隐隐发青。 僵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您这话就错了，事关冥王大人，就没有所谓的大事小事，更没有什么家务事……” 他这人和他爹左贤一样，轴的很，脑袋一根筋儿，倘若是跟他轮起车轱辘话来，怕是没完没了，也不同他在这个问题上较真，道：“别再掰扯这个问题了，说点别的。” 听我这么说，左思便生生住，接回方才的话题，小心翼翼道：“其实不止几位长老，就连朝中官员对您近日来的表现也有诸多不满……” 听完他的话，我虽然有些失望，但又感觉是在意料之中。 阿离的母亲杜若，据说当年在三界的声望颇高，辅佐符符苏推出了许多诸如减赋之类的新政，不仅受官员拥戴就能百姓也都很喜欢她。 我也与她接触过几次，待人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眼神中流露着久经岁月沉淀的淡然从容，那种气质，我怕自己这辈子都效仿不来。 不过眼下被左思直言出来，还是觉得很不爽！ 我挑眉道：“所以呢？他们莫非已经在商议废后之事了？” 左思露出惊慌的表情，道：“属下可从未说过此话！那些大人亦绝无此意！” 我说：“那他们的意思是什么？” 左思长喘一口气，方才道：“冥后幼年时的经历，朝中无人不知，您如今年纪不大，心智尚不成熟，贪玩冲动也可以理解，但您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所以应该当拒绝与来历不明的人交往，和身份低贱之人划清界限，多学习治国之道，与大人携手并进，共同处理政事。老冥王以前离开幽都的时候，便由冥后坐镇，每日朝堂之事照旧并无任何异样，百姓无忧三界亦无惧。如今冥后也应该设法效仿之，贤良淑德谨言慎行，这才能官员信服，竖百姓之典范啊！” 我沉默着听完，扫他一眼，“是阿离让你来说这番话的吗？” 左思连忙摇头，“我若奉命前来，何至于选在这种地方？这些年来，冥王大人对您的心意，属下知道的一清二楚。身为这桩姻缘的牵线人，下官比谁都希望这桩姻缘长长久久，也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出来破坏它。但是您也应该为大人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之前婚前，他便与诸长老疏离，一人之怨尚可以压制安抚，若群体之怨、众人之愿，大人又该当如何处置？君臣因此生出间隙，这也未必是您想要看到的吧？” “别说的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怒道：“我做什么了，怎么就让你们君臣产生间隙了？自己讨人嫌，不好好检讨也就罢了，还怪别人疏远自己，把帽子看到别人头上，这种行为也太无耻了吧？更何况，我们两与阿离婚后从不曾发生过口角争执，也没有出现过什么丑闻，倒是那几位长老先撩则贱，与我何干？” 见我振振有词，左思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请教您几件事。半个月前，您可在城中药铺，遇到一位女子并与其发生口角争执？” 我想了下，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自己帮助花姐去抓药，结果误撞到了一个人，连忙道歉。对方却耀武扬威的叫骂不休，最后还想让旁边的男人动手，于是我便把男人丢到药铺外头去了，女人也当场噤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我点头，“有，怎么了？” 左思道：“你可知道那名女子是谁？” 我说：“不知道。” 左思道：“她是丁尚书大人的妻子。” 我说：“哦，怪不得那么嚣张。” 左思道：“她当时已有两月身孕，经药铺一事后，回家便伤心流产了。虽然尚书大人没有说什么，但他的母亲却闹的很凶，口口声声说要找出凶手，坊间关于此事也多有流言，说是您让那位夫人动了胎气，所以才遭遇到这种惨事！” “放屁！”我气的恨不能跳起来，“哪个说的，也不怕死了后被割舌头！我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只教训了她随身携带的那个打手而已，流产也算到我头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还说自己心口痛，反被她气出病来了呢，空口白牙的谁不会说？而且当天的情形，我看她与那男人暧昧的很，根本不像是寻常随从的关系，说不定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故意借着这机会流掉呢！” 第1171章 沙与宝石 左思闻言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姑奶奶，这话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 我竖起眉毛说：“凭什么她能冤枉我，而我就不能说她？孩子又不是我的，凭什么要迁就她？！你若是讲证据，那便也要她拿出证据来，当日药铺中掌柜学徒都在，岂由得她信口开河？你拿这没经确认过的事来指责我，又是安的什么心？” 左思噎了下，生怕事情闹大，连连做手势道：“拜托您声音小点，属下今天请您出来，只是想出于好心提醒一下而已，顺便说下属下所知的事情而已，至于真相如何，却是未经确认，但坊间百姓哪里会管这些？他们只想知道，您是不是同尚书夫人发生了摩擦，至于是不是真相，原因为何，都不在他们的关心范围内，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幽都闲人甚多，你难道还要费唇舌一个个去解释吗？” 我憋着一口气，“好好，你说，还有什么事？！” 左思道：“数日前，城中有恶徒杀人十余口，这事您可知道？” 我没好气道：“幽都出了这么大案子，但凡有耳朵的人都应该听说了。怎么，莫非有流言说这件事是我做的吗？” 左思忙道：“那倒没有。” 我说：“那又怎么跟我扯上联系了？” 左思说：“守城将军寂树擅离职守，所以才导致这桩命案没有得到及时控制，所以被暂时被停了职，留在守城驿馆面壁思过。” 我听到这里愣了下，“寂树？擅离职守？” 左思道：“没错，案发当时，他本应该在城中当值，但却被您叫走了，可有此事？” 我想了下，呢喃道：“当时我好像确实请他给花姐瞧过病，不过左右也就一盏茶功夫，并没有任何耽误，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左思道：“一盏茶功夫，对于手段狠毒的人来说，莫说是杀人，就是灭门屠户都足够了！” “寂树没事吧？” “正式处罚还没有下来，大人扣下了，说暂时停职，以观后效。” 我张大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合上这件事，阿离从来没有提起过。 我当时只想着治病救人来着，却没想到今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对着左思询问的眼神，方才攒足的气势这会登时弱了下来，硬着头皮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还有么？” 左思叹口气，继续道：“三日前，你在距此不远的茶楼中，可见曾过肖长老之孙肖润玉？” 我忙点头：“见过，还跟他闲聊了几句呢，怎么这也有错？！” 肖润玉是奉了阿离的命令，到飘渺之海为官，然后假装阳奉阴违，在飘渺之海称王称霸，导致百姓与藏锋那边多有怨言。 大婚前夕，藏锋曾经悄悄送信给我，希望能由我出面告诉阿离他的行为。 我将这件事告诉阿离以后，才发现这件事他将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还想借用他的手，来压一下飘渺之海的气焰。 如今两个月过去了，藏锋那边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阿离也佯装才得知讯息，将其调任回幽都，也算是把紧绷数月的弦暂时松了松。 阿离曾经夸奖过肖润玉，我无意中遇到了，便对他的近况很好奇，于是交流了几句，真是不明白，这怎么也成人把柄了？ 左思解释说：“这位肖公子，原本是订了亲的，就是城中司马承大人的二小姐，听闻肖公子回幽都以后，便跑来迎接，却不曾想竟看到您与他闲聊的画面……她平日里多呆在闺阁之中，不曾目睹过您的容颜，当即大吃飞醋，怒气冲冲的赶回家，要解除这桩婚事。后来几经波折方才将误会解开，只是这回却轮到肖公子不肯了，说那女子小肚鸡肠的不成样子，远比不上冥后活泼大气……肖公子年少口直心快，尚不懂人言可畏，这夸奖的话传到有人心的耳朵，立刻便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那位司马小姐，至今还在府上绝食……您说这件事，又该怪谁呢？” 我一语不发的听完，觉得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真是简直了！ 仿佛做什么错什么，就连呼吸都不对了！ 那些在我看来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在他口中，抑或者是在百官或百姓的口中，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想要解释，但却感到浑身无力，风采还斗志高昂的，这会儿却像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左思见我这幅模样，语气变缓和了些，“关于这些事，您有什么话么？” 我梗着脖子道：“没，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家立场观点不一样，我说什么都没用！” 左思轻轻叹口气，“属下说这番话并不是为了打击您，只是想让你注意些日常的行为罢了。放眼整个朝堂，能与您说这些话的，怕也只有属下了。当然心胸宽广为人豁达，这些事即便知道，想必也从来不会与您提起，他凡事都替你着想，您能不能也为大人想想呢？不求您做什么丰功伟绩，老老实实不闯什么祸，对于大人而言便是安慰了吧！” 我心里头有火，但却无处发泄，深知左思的为人，他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像苏决那样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怕是官员中占了大多数。 我沉默了良久，抬头同他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会好好想想的，您先走吧。” 左思站起身来，冲我深深一拜，“属下告辞，冥后想通了，还请尽早回宫，莫让大人担心牵挂。” 我喝着已经凉透的茶，越喝心越喝。 透过窗户，眺望下面忙碌的芸芸众生，竟觉前途一片茫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说逐渐暗下来，我方才起身离开。 回到偏殿后，阿离还没有回来，自己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坐在门槛处等他。 现在自己的样子，好像一只看家的小狗啊。这幅样子让那些人看到了，怕也会挑出毛病来吧？ 我是沙砾，就算阳光下也能折射出些许光芒，但终地质地粗糙，同宝石摆放在一起，自然是贻笑大方，高下立现！ 第1172章 我要上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地上浮起一层白色雾气，阿离方才回来。 看到我的样子，显得有些惊讶，“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站起身，伸出两只手臂紧紧揽住他的腰，原本心里有很多委屈，想找他倾诉的，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左思白天讲的没错，他每日忙于政务，已经很累了，我不应该再给他添任何麻烦。 见我沉默，他也没有追问，将我抱起来，放回床上，拿毯子盖了。 自己则去简单清洗了下，回到床上后，两个并排躺下，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霄气息，我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阿离，你累不累？”我小声问。 他笑笑，抓住我的手，轻轻亲了下，“看到你就不累了。” “对不起，”我说。 “为什么突然道歉？”他声音微扬。 我说：“今天才知道，成亲两个月，居然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他却抚摸着我的脸道：“不麻烦，你若总是有事后去找别人，我还不乐意呢。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很多，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别的事都不用在意。我的小鱼儿，就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能让你保持那份天真，对我来说是种莫大的快乐和成就感。” 我听完之后，竟不知道是忧还是喜。 虽然他不介意我闯出来的那些祸，但是……为此也很困扰吧？ 要知道，他的梦想和抱负，是更广远世界，而我却在不停的给他设下各种鸡毛蒜皮的关卡。 在我想心事的时候，他却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说起来一个人的性格，真的是上天注定要多些。他的样子，跟小时候比起来，除了更加成熟稳重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我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那年两人没有遇见，现在的我们，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就这样昏昏噩噩的过了一夜，次日清晨一大早，阿离便起床了。 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立刻察觉到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好奇道：“不睡了？” 我点头，“我想跟你一起去上朝。” 他说：“很累的，也没什么意思。” 我却坚持道：“我想去看看。” 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拒绝，“既然如此，那就快点收拾吧！” 我立刻跳起来，动作麻利的开始梳洗。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庆这偏殿里没人侍奉也是好事，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所以也不曾沾染什么懒惰的坏毛病。 所以很快便收拾好了，我将烟雨落霞纱衣披在身上，想了想，又脱了。 阿离在旁边，不解道：“那么好看，怎么不穿了？” 我说：“去上朝，不能太招摇了，要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的。” 他笑笑，偏头看着我不再言语。 去的路上，我心里在较着一股劲儿，心想这回一定好好学习，然后在那些人面前表现一番，狠狠的打他们的脸，让人刮目相看！ 天色这会还没亮，轿子悄无声息的穿梭在宫殿里，周围中角落还隐约传来虫子叫声，这种宫殿好像此刻正保持着我从未见识过的宁静！ 到大殿后，我自然没有突兀的坐在前方，而是选择了更隐蔽的屏风后面。 阿离道：“你确定要一个人躲在后面吗？” 我郑重点头，“确定。” “那会很闷。” “我不怕！” “也没有人跟你说话。” “……我忍得住！” “好吧，”他冲我眨眨眼睛，“你要是觉得难受，随时都可以到前面来，不必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我点点头，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官员们此时早已等在殿外，内侍一声传唤，立刻潮水般涌了进来。 虽然人多，但却井然有序，是豪不乱，而且都心照不宣的保持安静，大殿上的气氛显得非常肃穆森严。 阿离一边下笔批阅，一边聆听那些官员的口述事项。 我发现这些人说话都是尽可能的简短，寥寥数语，但却包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一般的民事还好，当他们谈到财政支出时，我的脑袋便嗡然变成两个大。 那些在我们听来都是些天文数字，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记下的。 更让人钦佩的是阿离，一心二用不说，居然还能精准计算出差额…… 这家伙如果长在现世，也是个标准的学霸！ 他话不多，在对方不出错的情况下，通常只用一个嗯字，如果内容有问题，就会音调略变，尾音长拖微微上扬，诸如：嗯？ 对方见状，便会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出来解惑。 开始我尽量想记下他们的对话，后来渐渐的，就像是听天书一般，完全不懂得什么意思啊。 再到后来，就好像是有蚊子在耳边飞个不停，再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所以竟不受控制的打起了盹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终于安静下来，内侍宣布退朝。 我刚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擦擦脸上的口水正襟危坐，透过缝隙望出去，确定所有人都走了，方才从屏后风面探出头来。 阿离头也不抬道：“困了吧？” 我不好意思道：“你怎么知道？” 阿离说：“刚才屏风一直在那里晃。” 我捂着脸，小碎步走到他跟前，见到面前的卷宗已经堆积得像小山那么高。 内侍正守在旁边，垂着眼帘聆听命令。 我同他道：“你下去吧，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内侍犹疑不定，同阿离确认的眼神之后，方才退下去。 我望着那些卷宗，同他道：“你批你的，别管我，如果有需要什么，我给你找！” 阿离微微点头，“柳州织造府的卷宗，帮我拿一下。” 我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将那些卷宗全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目标。 “会不会不在这里？”我嘀咕说。 “再找找，方才我好像看到了。”阿离道。 又忙碌了好一阵儿，总算是将那卷宗揪了出来，递给阿离后，我如释重负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只见他打开后只瞥了眼，便合起来放到了一边。 第1173章 菩提送子 “你就这么看完了？” “嗯。” 我说：“我辛苦找了这么久，你就看了一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会中的委屈，他又将卷宗拿起来，缓缓翻了一遍，又递给我，“这下好了么？” ……这算什么，我只是顺便发下疑问而已，谁要他这么应付自己啊！ 原本以为，就是个找文件的活儿，没想到不多时就感觉吃不消了。 他看的速度，比我找的速度可快多了！ 那些卷宗，字迹也是好歹不一，想出那么大一堆中找出想要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阿离道：“累的话，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咬牙坚持说：“不累，等下咱们一起回去。” 好不容易快扛到他批示完，我手开始动手整理，没想到竟然打翻了砚台，乌墨淌了一桌，将底下几本卷宗也都浸染污了。 我惨呼一声，将那些东西全都拿起来检查，发现字迹都已经混成一团。 这会儿真是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你怎么就不能小心些呢，安慰了大半天，如今全都被毁了！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阿离，弱弱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离叹气，“没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先放在这里吧，等下让内侍过来处理。咱们洗下手，用餐吧。” 事到如今，哪里还吃得下去？我坐在桌前，满心的愧疚与自责，来时候的那种骄傲和自信，这会全都被打消得半点不剩了。 庆幸的是阿离记忆力过人，利用吃饭的时候，又让内侍把原文抄录了一遍。 我在旁边看着，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便同他告辞，悄悄回到偏殿。 经过这一上午的努力，我已经确定了，自己不是从政的料子。 本身就过于感性，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怕只会凭借着主观处理判断，到时候残局怕就更难收拾了。 虽然本质上并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但是对这件事，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而且离开的时候，阿离虽然语气温和，但却没有出言挽留，想必我的存在，对他而言也是很大的困扰。原本还想利用自己的行动，来打那些人的脸的，结果，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着自己的脚。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最后居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浴风姬柔没死，换她做这个位置，怕比我来得更合适。 那女人虽然手段狠毒，但是自幼长在贵族之家，气势够足，也更能让人信服…… 这个认知简直让自己太沮丧了，被打击到以后，我便消停了好一段时间。 这段日子里，每天待在偏殿里，看日升日落，摘花收集露水，日子竟也过得飞快。 只是渐渐的，作息时间就开始颠倒了。 白天总是睡不完的觉，一到夜里就格外精神，对着阿离的睡颜，一看就是大半夜，有时候觉得自己都被闷出病来了。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个月，幽都又连着下了几场雪，彻底进入了寒冬。 我有些想念花姐，记挂着她的病情，于是便带了些礼物过去看望。 到了郊外后，方才发现花姐现在看上去非常消瘦，面容苍白，还透着几分憔悴，眉头紧锁，好像为什么事烦恼一般。 我很惊讶，“您前段时间不是已经好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花姐摇摇头，将我请到屋里头，把炭炉点上，两人围在边上坐了，方才吞吞吐吐道：“我身体无碍，就是近来有点儿心事，吃不下饭而已。” 我着急道：“好好的，怎么会吃不下饭呢？让大夫过来瞧过没？” 花姐叹气，低头不语。 见她这幅样子，我都快急死了，抓着她的胳膊，连续问了好几次。 花姐方才道：“停停，这孩子你别晃了，我头晕……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没事，就是有喜了。” 我继续追问：“有什么喜？” 花姐道：“就是女人有喜……” 我疑惑道：“你有看对眼的意中人啦？” 花姐叹气，“我怀孕了，这回你该听明白了吧？”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你怀孕了？你不是幽女么？” 花姐道：“没错，我不仅是幽女，年轻那会儿，还曾喝过绝子汤，所以按常理来判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怀上的，但是……这事情就偏偏发生了！你别问我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最近这些天我都在为此事烦恼了，门儿都不敢出，生怕被别人瞧见了，说我这肚子里怀着个妖怪！” 我将这个消息反复琢磨，消化了好几遍，方才道：“确定吗？” 花姐道：“如果不确定，我又怎么会愁成这样子！” “你怀的是妖怪吗？” “怎么可能是妖怪？！” “那孩子是谁的？” “这……” 花姐又犹豫了，我将脑袋贴过去，趴在她肚子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见别人的肚子都很大，你的怎么看起来不显呢？” 花姐拿手帕捂着脸道：“傻孩子，还没到月份呢，再过两月，怕是想遮都遮不住了！倘若是年轻些，那也没什么畏惧的，可我今年都四十三岁了，竟然又闹出这种事来，真是没脸见人了！” 说完话，便将那星月菩提串从腕上脱了下来，塞到我怀中道：“给你给你，眼下虽然还不能肯定，但是我心里猜测，八成跟这东西脱不了干系！自从戴了它，我觉得自己跟以前都不一样了，脚步轻快许多，人也逐渐精神起来，谁知道一个多前，却做了怪梦，梦里头，一个小怪物背着个光屁股孩子，直直的冲我肚子上撞，差点没把人给吓死！自从梦醒了，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过段时间还是不放心，找人看了看，就整出这事来……一连请了三个大夫，说法都一样！你都不知道，我离开药铺的时候，连招呼都没脸跟人家打！” 我听到这里，立马来了兴趣，“是什么样的小怪物？” 花姐道：“长得不怎么好看，黑乎乎的，身上都是铁疙瘩一样的东西，头上生着一只角，白色亮晶晶的，长的可凶了！倒是它背上那个孩子，白白净净的，让人看了很喜欢……” 第1174章 借腹逼婚 花姐是不曾见过星月菩提兽的，但却能准确描述出他的模样和特征，这便不是简单的巧合两字所能形容的了。 这串珠子好像确实有些古怪，但是现在已经无从判断，她有孕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和其有关，而眼下最要紧的，也不是起因，而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花姐打拼了数年，虽然目前就在郊外，但是积攒了不少钱财。现在她的经济状况，别说是一个孩子，就是一群也能养得起。 见她犹豫忐忑，眼中又闪烁着犹疑不决的光，提到孩子时语气颇为复杂，显然也是想留下这个孩子，但又畏惧人言，所以才拿不定主意。 我在这边劝了好半天，她却依旧愁眉不展，“倘若是年轻些倒是件好事，现在……真是羞死人了。” 我便道：“您才四十多岁，也不算太大啊，在青莞时，我曾认识一个老奶奶，60多岁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呢。只要大人孩子都没问题，生下来又有何不可呢？还是说你有别的顾虑，那个男人究竟什么来历，有没有家室？” 花姐吱唔道：“原本是有的，只是妻子病逝很多年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也到了老大不小的年纪，该成家立业了。他们父子，在幽都……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倘若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我说：“你们两个目前都没有家庭，只要情投意合，就可以成亲，管其他人做什么？而且你也说了，那人都快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应该也明白事理，好好商量，未必不能结合！” 花姐眼神幽怨道：“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天下，没有你想的那么的简单，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改变不了什么，也从来不敢幻想嫁给他什么的，唉，只怪当时糊涂，竟做出了这种事，如今悔之晚矣！” 听她这么说我越发好奇了，幽都有头脸的人物，儿子又有出息，说不定讲出来我还认识呢。看她目光闪烁，这个可能性还不小！ 于是劝着劝着，好奇心便越发重了，“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无所谓，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之前不是一直觉得孤单，没人陪伴吗？如今有了孩子，难道还想抛弃他不成？而且你口中袒护的究竟是谁？敢做不敢当，他还算不算是男人？” 花姐犹豫了好半天，都不肯直言，我拉着脸皮，恳求了好半天，她方才叹气道：“那人其实你也认识……” 我见其态度松动，连忙道：“是谁？” 花姐道：“左……贤。” 我头顶上炸开了一记响雷，好半晌才道：“是朝中为官的那个左贤大人吗？” 花姐点头，“是他。” “姻缘使左思的父亲？” “没错。” “我的天啊，”我下意识伸出手捂住嘴巴，“他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就像是块秤砣，古板又严肃，没想到还能做出这种事来！快快告诉我，你们两个究竟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发生关系的！” 花姐不好意思道：“同在幽都，相识一二十年了，只是远远打个招呼罢了，你知道他那人……向来不屑到烟花之地，而我又久居于此，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自从搬到郊外以后，时常到城中采购生活用品，不见前便遇到闲聊几句，发现颇为投机便走动频繁了些，数日前听闻我生病了，他便抽空过来照顾，结果……唉！你可一定要保密，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别人啊！” 保密可以，但是这么大的八卦，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像打了鸡血一样，如果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就太为难了。 左贤大人的人品在城中都是有口皆碑的，丧偶多年也不曾传出过任何桃色绯闻。 我原本以为他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了给儿子逼婚上面，没想到竟然枯木逢春花开二度！ “您当真不想让他负责吗？”我问。 花姐惊恐的说：“不敢想，也从来没有想过！就算是留下这个孩子，我也绝不会让他知道……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牙！” 我说：“您就不想知道，左贤大人的具体想法？” 花姐纠结道：“随便他怎么想，反正终归是不可能娶我的，说不定还会碍于名声，将这个孩子打掉……” 我说：“那只是您自己的猜测罢了，不如我去他府上探探口风，回来之后再同你商议后续该如何处理？？” 花姐起先是不同意的，被我劝了半天之后，心思也慢慢变活络了，为难道：“那你可千万别贸然提及此事……免得让人疑心，我是借腹逼婚。” 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您就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 讲好之后，我便火烧屁股一样的跑去左贤府上，结果门人却告诉我说，老爷最近几天都不曾回来，都是住在少爷的伏波宫里头。 想都不用想，那老头八成又去找左思麻烦了，摊上这么一个爹，真不知道是忧还是喜！ 到了伏波宫以后，左贤正坐在湖边发泄，拿着小石子往水里掷，看起来闷闷不乐的，看到我来愣住了，起身行礼道：“您怎么来了？” 我观察他的脸，发现上面赫然印着一个还未消除的巴掌印，便道：“别急，我今天过来不是找你的，我来找左贤大人。” 左思道：“在里头呢，您自己进去吧，我实在不想看到他。” 我点点头，独自来到院子里头。 侍从见了我，连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左贤便迎了出来，文绉绉道：“下官不知冥后光临大驾，有失远迎，还请恕臣接待不周之罪！” 我摆摆手，“左贤大人不必客气，我今天过来是为了一件私事，不如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咱们聊几句？” 左贤大人微微皱眉，将我带到院内亭下，请人砌了一壶茶，让他们退到远处。我拿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这原本是阿离的动作，因为两人相处得久，也不知觉的学了过来。 左贤跟在他身边多年，见此情形，立刻精神一振，眼中也流露出未知的惧意！ 第1175章 等不及了 沉默片刻后，我慢悠悠道：“左贤大人，我听说您和一个叫花姑的女人近来走的颇近……” 话说了一半，故意拖长了尾音卡住了。 左贤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啊，这个……确有此事。” 初步表现还不错，没有否认也没有急着跟她撇清关系。 我盯着他道：“那您觉得花姐此人怎么样？” 左贤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敢问冥后，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我故意道：“确实有些事，不过您得先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再考虑要不要说。” 左贤犹豫片刻，道：“她很好。” 我说：“具体哪点好？” 左贤道：“人好，又有学识，心地也善良，只是命运对她不公，致其沦落风尘，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您的身份，同她交往，难道就不畏惧人言？” “行得正，站得直，至于别人怎么说，那便由他们去好了！” 我看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禁点点头，他这样子，看上去倒是个值得托付的。 我说：“恕我冒昧问一句，左贤大人可愿意娶她？” 左贤僵在那里，如实道：“这个……下官倒是从未考虑过。” 我说：“既然如此，那就现在开始考虑吧，想好了告诉我答案。” 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迅速蔓延开来，沉默了良久，左贤方才道：“下官丧妻多年，虽然对花姑存在好感，但已经到了这把年纪，左思也到了考虑嫁娶的时候，应该不会选择续贤……” 我听完心里轻轻叹息，花姐的过去尽人皆知，他肯在我面前坦承自己对她的情感已然不易，婚姻之事确实有些为难了。之前我听闻花姐有孕，脑子都是热的，这会儿踏足伏波宫后，却逐渐冷静下来。 这件事得俩相情愿才行，我这个局外人终是没有资格慷他人之慨。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左贤大人肯如实告知，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作停留啦，告辞！” “等等！”左贤着急道：“冥后还没有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莫非她生病了？” 我说：“病倒没病，就是遇到点麻烦事而已，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她处理的，左贤大人不必担心。” 说完便走，左贤却追出亭外，“其实……我这几日也不是没曾想过要娶她，但是又怕她不肯。人到了这个年纪，顾虑便格外多，希望冥后能够体谅。” 我已经迈出去的脚步，这会儿却又收了回来，在原地思虑了会儿，觉得事情或许还有戏。最后将心一横，自作主张道：“好吧，就凭你刚才这话，我就把来意告诉您。” 左贤着急道：“什么事？” “花姐怀孕了。” “什么？！” “花姐怀孕了。”我将原话重复了一遍。 左贤目瞪口呆道：“您是在和下官开玩笑吗？” 我正色，反问说：“您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别问我她是怎么怀上的，左贤大人这会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顺便告诉你一句，绝对没有逼婚的意思哦，您好好考虑下，我先回去啦。” “您去哪儿？” “找花姐啊！” 左贤颤声道：“请容下官和您一起去！” “哦，”我想了下，道：“您不如自己先过去，我还得去药铺转转……稍后再过去。” 左贤听完，飞奔出去鞋子都差点踩掉了，踉踉跄跄的连素来看得的仪表也顾不得了！ 不过看到他这反应，我这边倒也暂时安了心。 出伏波宫的时候，在外头看到了一脸疑惑的左思。 他皱着眉毛，眺望老父亲远去的背影不，“您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居然跑的那么快！” 我方才还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心情，这会儿见了他，却又冒出一丝同情来。 他毕竟都这般大年纪了，马上就要成家立业，却又突然间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呃……换作是谁，恐怕都有些难以接受吧？ 看到我目光后，左思愈发惊恐疑惑了，“您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我说：“左贤大人如果娶妻续弦的话，你会不会觉得难过？” 左思却是自嘲的笑道：“难过？他不来烦我，那边是谢天谢地了，至于他娶妻生子什么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别说是找女人。普中找男人，我都无所谓！” 我被他的豁达震惊了，“你是说真的么？” 左思保证道：“比针尖都真！大人之前劝说了几句，还以为能够维持一段时间，没想到才消停了不足三月，这老头又开始故态重萌了，他就是闲的，所以才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倒真希望有个女人或者孩子，能够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只是他那人，像块石头一样，一提这件事，就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我抬手同左思道：“方才那番话你一定要记住了，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要时常拿出来想想！” 左思嘀咕，“什么啊！” 我冲他笑笑，便自己离开了。 花姐那边，暂时是不方便过去的。 于是在街边吃了点东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到郊外去。 左贤已经走了，花姐坐在走廊下发呆，面色红润目光有神，跟早上来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我着急道：“怎么样了？” 花姐害羞说：“他说要去找冥王大人告假，然后……筹备婚礼。” 我立刻召唤来月神鸦，花姐惊讶道：“怎么才来就要走？” 我说：“我要去看看，他是怎么说的，再看看阿离是什么样的反应！” 当我赶到正殿的时候，左贤正同阿离说这件事，便悄悄躲在外面偷听了几耳朵。 阿离颇为欣慰道：“最近事务比较多，左贤大人能否再缓期两个月？怎么，有为难之处？” 左贤红着脸道：“属下没意见，但是怕女方等不了……” 阿离好奇道：“怎么？” 左贤难以启齿道：“已经有两月身孕了，到时候成亲……怕不好看。” 阿离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便没有理由拒绝了。” 左贤欣然离去，见我出来，阿离便道：“你素来喜欢探听八卦，可知道他这对象是什么人？” 第1176章 伤口撒盐 我告诉他，“你认识的，就是花姐啊。” 阿离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依楼阁那个老鸨？” 我说：“什么老鸨，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啊，人家早就金盆洗手不干啦。” 阿离却是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以前见过一次，印象中好像很大年纪了吧？” 我说：“不是很大啊，才四十多岁。” “她怀孕两个月了？” “没错啊。” “她不是幽人么？” “是啊，可怀孕是千真万确的，至于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阿离沉吟片刻，道：“这倒有意思，过段时间让蒋神医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去看什么，她又没有生病。” 阿离说：“她的年纪还有身份，能够怀孕，着实是件奇事，让蒋神医过去看看，顺便找找原因。放心，我说的是过段时间，不会现在过去打扰的。” 花姐与左贤的婚事，破天荒的引起了阿离的注意。 晚上我见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道：“你怎么啦？” 阿离将手轻轻盖上了我的小腹上。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瞬间明白过来了。 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虽然嘴上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可是心里头的渴望，却怕是怎么也压不住。 以前这两个人没有成亲前，每次提到小孩子，他眼中都会闪过温柔的光芒。 我也毫不怀疑，他的性格会在孩子面前耐心十足，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父亲。 可是这种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难强求！ 即便我们两个人再努力，上天不眷顾，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我便有些伤感，阿离立刻拥了过来，将我揽到怀里头柔声道：“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我试探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收养一个孩子？” 阿离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没有。”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了，他又接着补充道：“你看我现在每天都这么忙，哪有时间管理孩子，到时候少不了全丢给你。你自己还像个孩子呢，又怎么能够教育好孩子？如果仗着身份在外头闯了祸，如何处置也是尴尬，与其给自己添麻烦，还不如不养，你说呢？” 我说：“我也就是随口提一句而已，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阿离是做大事的人，他的一个决策便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而且他的性格冷漠，绝无可能分出时间来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不日便有关于左贤和花姐的婚讯传来。 原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还都是行动派！ 大婚前夕，我到街上转了一圈，准备采购些贺礼。 期间听了不少关于他们两人的传言，让人惊讶的是，善意的祝福竟然占了大多数。 一来是因为左贤的名声确实非常好，清廉负责不说，平日对待百姓也非常随和。 二来是他要再娶的对相，不是年方二八的小姑娘，而是一个曾经浪迹风尘的‘半老徐娘’，而且也早已从良。两个人年纪相仿，虽然地位有些悬殊，但是却没有让人记恨之处。 当人们提起左贤时，大多是在感慨，这是个难得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而提起花姐时，也在感慨这女人命运好，余生生总算熬出了头。 这样的反应让我有些始料不及，也非常高兴，带的礼物正要回宫时，路上却遇到了左思。 他原本已经看到了我，但是眼神稍作停留，连忙将头偏了过去，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我心中一动，生怕他想不开闹出不快来，三两步追了过去，同他道：“你干嘛呢？” 左思支支吾吾道道：“属下……就随便转转，并不知道您在此处。” 他这会儿看上去颓废极了，脸上没有半点起色，我对他的处境，倒是突然同情起来。 换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他也未必能够高兴得起来，于是便安慰他道：“想想你之前在伏波宫里跟我说过的话吧。” “属下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只要你爹不记挂你，就是找个男人也没问题吗？花姐人很好的，还烧得一手好菜……你就算是不喜欢，面子上也得过得去，否则岂不是要让别人看笑话？” 左思沮丧道：“属下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谁知道他竟当真弄出这样一出戏来啊！我这个做儿子的老大不小还没娶媳妇，他竟然梅开二度先续上弦了，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左思却像被雷劈似的瞬间倒退好几步。 “我已经在街上转半天了，并没有听到什么嘲讽笑话的言论，相反还有几个姑娘，盼着嫁给你的，说老子事都忙完了，接下来该轮到儿子了。” 左思郁闷道：“他们现在又有了一个孩子，以后哪有时间管我？” 我说：“这不正好嘛，你以前不就整天日思夜想的，想要过这种生活么！现在梦想成真了，怎么还郁闷上了呢？” 左思愁眉苦脸道：“反正这种事，轮到谁头上，谁都好过不了！您就别再劝我了，我现在心情很糟糕，得到别处转转，否则非发疯不可！” 我连忙道：“你赶紧去吧，多转转，一定得把心情转换过来，无论如何，大婚那天都不能出乱子，到时候我跟阿离也都要去呢！” 左思哀嚎道：“拜托您别在属下伤口上撒盐了！” 阿离好像被花姐的孕讯给刺激到了，每到晚上，都格外迈力…… 正常情况下我都吃不消，更别提是这会儿了。 真是的，明明那么忙，也鲜少锻炼，为什么体力那么好……那么……好…… 反倒是我，在他面前总是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样！ 明明我这么强壮，每顿饭都吃那么多！莫非这就是性别不可逾越之壁？ 如果是可以选择的话，我也想当男人啊，然后跟他对调一下，将他按倒在床上，用这样、那样的姿势，行各种难以言说之事，想想似乎都能感到体内的热血在沸腾！ 第1177章 有仇必报 不过这种念头，也就是自己想想，暗爽下而已。 现实依然是我被摆成这样、那样的姿势，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吧，我承认，过程其实也不是那么枯燥和煎熬，我也却是从过程中体会到了快乐，但是，真的很累！ 这天半夜，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感到周围好像泛起了一层白雾。 渐渐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窝里跑了出来，而且好像就是冲着我这边来了。 想动但是动不了，出手指到脚趾头都透着疲惫，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于是只能用耳朵倾听着对方快速奔跑过来，并且一头撞在了我的肚子上！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小腹里快速游动，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感受。 整个人都懵在那里，好半天才啊了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阿离惊醒，紧张的凑过来搂住我，“做噩梦了么？” 我睁开眼睛，发现脑门上的汗正呼呼的往下流！ 阿离揽住我安慰说：“有我在，不用怕。” 我缩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将梦中的片段联系起来。 又忍不住想起了花姐之前说过的事，她怀孕前，好像也这部类似的怪梦！ 只是我这次是闭着眼睛的，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它……也不曾看到什么娃娃。 这种没头脑的事，还是暂时不要讲出来了吧，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让阿离空欢喜一场。 他将手臂环过来，轻轻拍打我的后背。 那一秒，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宝宝似的被他呵护在怀中…… 希望上天能够听到我的祈祷和心声，赐我们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左贤虽然是朝中重臣，但是这段婚姻毕竟是续弦，无论是规模还是宾客方面，都比不了新婚降重。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去的。 可是一想到目前自己的身份，就隐隐觉得头疼。 前日前往的宾客，怕都是在幽都有身份头脸的人物，如果被他们看到，想要低调都不行！可是不出现，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更对不起花姐这么多年的关爱。 阿离起初提出同行，我是有些不同意的。可是后来想想，还是跟着他更省心些。 到了婚礼现场后，一举一动皆暴露在众目睽睽下，时刻都如坐针毡。 他在旁边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问：“怎么忽略他们的目光啊，被人盯着看好不舒服！ 阿离语气中透着一丝茫然：“有人在看我们吗？” 我震惊了，“我的哥哥，你眼睛怎么回事，难道看不见，几百人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吗？” 他淡淡应一声，“哦，你说他们啊。” 我说：“不然呢？” 他顿了下，道：“在脑海中想象一下，你现在是一个草原上手持长鞭的牧羊人，周围分布的全部都是温顺的羊群，这样是不是好点了？” 感情冥王大人之所以时刻给人感觉都高高在上，是因为压根就没把别人当人看！ 我想象了下，画面虽然出来了，但却跟他勾勒出的场景略有出入。恍惚中，我感觉自己才是那只温顺的羊，而周围都是一群虎视眈眈的恶狼！ 这群家伙大多是老狐狸，偶尔有几个年轻的，也都是像苏决那样满肚子花花肠子，将它们比作成绵羊中……就算是想象，对我而言也很困难！ 阿离问：“现在可以了么？” 我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不行。” 不仅如此，危机感反而还更加重了！ 他将手伸过来，若无其事的将我手指握住，“现在呢？” 我立刻精神抖擞，底气十足道：“好多了！”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苏决的表情有些尴尬，但除此之外，也没做出什么无礼的行为。 婚礼进行了一半，我这悬着的心方才慢慢放下来。 苏决此刻正坐在不远处，有意无意往这边瞟两眼。 他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而且不由自主想到那天他和左思在大便前的争论来。 这家伙，此刻心里怕正期待着我与阿离出点事好应验他的猜测吧？可恶！ 想到这里，我便你恼火起来，恶狠狠的，毫不掩饰的瞪着他看。 起先苏决还能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渐渐的，我这特殊的‘礼遇’被人发现后，越来越多的人在私下窃窃私语，他便有些扛不住了。 趁我旁边的男人离席的时候，他悄然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语气忐忑道：“敢问冥后，今日在下可有失礼之处？抑或者是无意间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婚前他对我态度一般，许是担心我翻旧账，婚后竟来了个大转变。不过那也只是人前的态度罢了，私底下这家伙可没安什么好心！ 我冷哼一声，压着声音道：“我一个女人，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说不定哪天就被废了，哪比得了大祭师这恩宠稳定啊。” 苏决身体一震，“冥后何出此言，属下不懂您的意思……” 我意有所指道：“眼下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懂的，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这话是当日他同左思说的，今日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苏决脸色瞬间煞白，才要辩解，阿离却折了回来。 他连忙躬身离席，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大约是怀疑左思泄的密，偷偷瞟了他两眼，发现对方一幅心不在焉的态度，所以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阿离道：“你同苏决说了什么？他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小声嘀咕，“他不好才如我意呢！活该！” 心里头想想也就算了，而且把缺点说出来，假意煽动别人，着实可恨！ 不光他们，还有那些长老，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我一定会狠狠予以反击，好让他们明白，自己不是好惹的！ 接下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年末。 幽都城中处处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新春景象。 这段时间我大多都在宫里，都很少往外走动，不是不想去，而是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凡事都得避嫌，自己身份毕竟不同往时了，之前仙渡宫铃的事上，我已经吃了一次教训，所以导致如今事事都要小心谨慎！ 第1178章 大人三思 人在屋檐下也能不低头，年末是多事之时，因为快乐的氛围，容易让人的警惕心放松，给恶人以可趁之机，我还是避避风头，省得再被人借机泼了脏水！ 阿离那边，原本是想过去帮忙学习的，可是努力尝试了几次后，发现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子。 多做多错，还不如不去掺和！ 正因为没事做，所以才显得格外颓废，如今存在的人生意义，好像除了每天等待阿离以外，再也没有了别的事。 天天闲的发闷，于是这日便到朝堂上去找阿离。 刚转过去，就发现大殿上已经散朝了，大部分官员都退下，只留下六位长老、苏决和左思。 看这架式，八成有大事要上奏，而且这件事还不能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说…… 正当我琢磨什么事时，清池长老站出来发话，“大人，如今已经岁末，最后一日早朝，新年新景象，百官都已经对新年做了计划安排和展望，大人操劳之际，也要对自己的事早做准备啊。您已经不小了，当年老冥王这般年纪时，您都已经六岁了。传宗接待是大事，在下已经和几位老长商议过，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得再明年完成……” 我这边呆在柱子后面听着，心里头咯噔一声，这群老家伙，果不出所料，又在琢磨这事儿了！ 先有左贤，后有这些长老，我是真不明白，娶妻生子对男人，当真就那么重要？ 好像是必须进行的流程一样，至于对象是谁、喜不喜欢，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娶、只要生就好！ 阿离坐在那里，看向苏决：“大祭师也留下来了，莫非是跟几位长老一样的立场？” 苏决连忙道：“不不，属下只是听几位长辈之言，留在这里聆听教训罢了，毕竟……属下的年纪，连个成亲对象也没有，着实没有任何资格催促提醒大人。” 阿离笑笑，又看向左思，“左思的想法呢？” 左思也小心翼翼道：“大人英明，相信一切自有计划，在此事上，属下也没有立场发言。” 这两个人态度，摆明就是：我们是被这几个老头强迫来的，不关我们的事，大人要怪罪也别迁怒我们！ 清池长老对他们两个人的言语显然很不赞同，强压着怒火道：“两位跟在冥王左右多年，岂会不知道繁衍子嗣、继承父业的重要性！你们两位家里人不着急，光棍到七老八十也没有谁会说什么，可是大人却不同，他是冥界之主，三界的王，继承人也要尽早培养起来，此事的重要性还需要在下复述么？” 左思、苏决两人沉默着退到边上，皆是一脸悻悻的表情。 阿离站起身来，慢悠悠道：“我现在还年轻，身体也没问题，现在几位长老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肖长老闻此也站了出来，“大人如果有此意，我们倒也不急了，只是怕大人情根深种，将所有心思全部花在一个人身上……此事你多次被提起，可您总是推三阻四，从不明确表态。如今坊间都在流传，说大人无意再娶，也无意生养，这实在让老臣们担心。故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候，来向大人讨个准话，也好早做安排计划！” 阿离沉默了片刻，没有发出声。 大殿上一片肃然，近的仿佛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手心里都是汗，急的恨不能当场跳出去，可是又好奇阿离会怎么回复他们，于是只好强压下好奇心，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阿离笑笑，道：“原来我从来没有明确表态过么，既然如此，今日就把话说清楚好了。不是坊间流传，而是我的决定。我确实无意再娶，至于生养之事，全看缘分，如果小鱼儿能生，那便好好养着。如果不能生，不要也罢。今天既然把话说开，那我就顺便提醒一下诸位，我的性格为人，大家想必都很清楚。已经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你们也无需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或过多纠缠，时逢岁末，大家还是回去后收拾下，好好过年吧，不必再为我的事操心了。” 他态度向来温和，鲜少把话说的如此明白果断。 从长老口彼此彼此后，全都跪了下来。 阿离脸上没有一点诧异表情，对眼前情形全然不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孔文长老出列道：“大人切不可如此草率决定啊！我们几位受老冥王所托，自大人少时便开始辅助，多年来不敢居功，但却都能称得上兢兢业业。眼看大人物歧途越走越远，我等绝不能坐视不理！大人若不收回方才的话语，我等今日便大殿上长跪不起！自古忠言逆耳，望大人三思！” 阿离面容平静道：“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再三思虑的。今日退朝早，原本想百官回家过个好年，不过看眼下这情形，诸位好像是不领情了。既然喜欢待在大殿上，那便跪着吧，我这边就不奉陪了！” “大人，大人！”清池长老用嘶哑的声音唤他，“大人如果执意如此，让符姓血脉断于此，我等便是当朝的罪人，三界的逆臣！那活着还有何意义，不如今日便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见阿离眉头微皱，进退两难，我便做了个深呼吸，兀自走了出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我虽然脸上很平静，但心里却气的在吐血，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让这些人一而再三的针对！ 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几位长老的脸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尤其是清池长老，情绪越发激动，“既然冥后也来了，那就更应该把话当众讲清楚！幽律规定，幽男皆可娶二妻，任何人不得干涉质疑，冥后可知此事？” 我努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知道，可那又怎样？冥王自己不娶，我总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硬娶吧？” 清池长老道：“冥后此言差矣，您既为后，应当心胸宽广博爱大度，冥王之所以不娶，那是因为太在意您的处境。大人这份深情，您既然受了，也应当给予服出才是。另娶之事，非但不能阻挠，还应该从旁规劝！” 第1179章 大事不好 劝自己老公另娶，这老头子脑子是不是抽风了？ 我只是个寻常女子，又不是金光普照的圣母！ 见我这不说话，这老家伙跟越发起劲儿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冥王大整日为三界琐事缠身，冥后就应该主动将此事处理好，大人英明神武，本是一代明君，却偏偏在这件事上落了短处，成为污点，您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我听到这里，不禁发出冷笑。 清池长老立刻道：“敢问冥后因何发笑？” 我说：“类似的话，我不久前在大街上也曾听到过，不过那人只是个杀猪的，原本以为清池长老会说出什么新的观点，没想到竟是一样的古板迂腐！口口声声说什么传宗接代，我跟冥王都还年轻，不着急。倒是清池长老为何不身体力行，自己先以身作则呢？” 清池长老黑着脸说：“老夫如今一百余岁了，冥后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我说：“彭祖年长八百岁，清池长老比起来还年轻的很啊。我看您身体康健精神抖擞，现在开始努力一把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留下个一男半女的，九泉之下见了先祖也好有个交代不是？只是您现在这样子，怕是有生育能力的女子，却未必会肯愿意嫁……” 我这会正在气头上，说起话来也没有遮拦，只顾自己发泄，什么礼仪什么形象全都顾不得了。 现在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这些人得寸进尺、存心不想让自己好过，凭什么我也忍让他们！ 做的再好也讨好不了他们，骂的再凶，他们也不敢奈我何，所以没必要憋着这口恶气！ 看清池长老面色铁青满目震惊，我这里却是感到无比痛快！ “你们口口声声说冥王是万人之上，三界之主，要为何还要在这件事上苦苦相逼？他若是想娶，我也不说什么，偏偏是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一次两次地跳出来搞事，仙渡宫家的命案，你们这些人才是罪魁祸首！还劝我大度体谅，真是讨嫌不自知！既然见大家都在场，那我就把话说清楚，这男人已经娶了我，就是我的人，谁都别想抢走！当年在大殿上，我曾经说过，哪个敢没羞没臊的前来勾搭有妇之夫，我就杀了他！你们冥王倘若做了什么不轨之事，那我便将他也杀了！” “你，你大胆……”孔文长老颤声道。 我打断他的话，“我胆子素来大，你到今天才知道么？如果有本事那你们就联名废了我，如果做不到，那便识相点，把嘴巴闭紧了，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各位都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需要我来教么？应修十座桥，不拆一桩婚，我与冥王两人恩恩爱爱伉俪情深，居然也能惹得你们嫉妒，也不知道究竟是何居心！各位不想家里以后鸡非狗跳就应该积点德，否则谁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或许就是报应！” 当我说完这番话后，大殿上陷入前所示有的寂静当中！ 几位长老的神情，这会儿都不怎么好看，不约而同看向阿离，他却低垂着眼皮，对其视而不见。 过了良久，左思站出来道：“属下还有要事处理，大人和冥后如果没有别的吩咐，请容在下告退！” 他这话一出，苏决也连忙躬身行礼，跟着出去。 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悄然散去。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我的气势方才逐渐弱了下来，不禁发出一声无力叹息。 阿离笑眯眯的走过来，“方才不是挺厉害的么，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子？” 我郁闷道：“你就别嘲笑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么。” 方才就以上师言教的凶，但心里却没有什么底气。 如果是生在冥界，或许心情还会好些。 自小在现世长大，生育繁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到了这里，却偏偏成了奢侈的不可能。 这些家伙，找事不是三两天了，婚前便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拆散我们，成亲了还接二连三的冒出来添堵，偏偏又都是朝中重臣顶梁之柱，所以虽然气恼，但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阿离贴在耳边道：“马上要过年了，由于这件事影响心情。” 我思索半晌，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点头。 因为下朝早，所以我们破天荒的吃了早点的晚饭。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结果已经四个月了。 这段时间，我过的很不开心，虽然阿离从来不说也不抱怨，但是我知道，那些人给他的压力必然也不小。 希望来年，这些烦恼事都能远离我们！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阿离说：“这段时间，总是见你闷在宫里头。” 好不容易相处一回，我可没有拒绝的理由。外面下了雪，我穿了披风和靴子。 两人才出宫门，就见前方有飞快跑来禀报，“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阿离淡淡道：“慢慢说。” 那人看看我，面露难色道：“清池长老散朝回去路上想不开，竟跳了忘川！” 阿离眉头皱起，“现在人怎么样了？” 对方道：“蒋神医正在救治中，目前还未脱离险境，生死未卜。” 我这会这儿不止头痛，就连心里头也跟塞了块砖头似的。 这老头子素来顽固偏执，没想到这回被我说两句，竟然还想不开自尽！ 他若死了，我这头顶上恶名自然是更加难以洗清。 若是不死……那两人之间的仇怨，便结的越发深了！ 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我看向阿离道：“你过去看看吧。” 阿离中国男有些迟疑，“那你……” 我说：“我就在附近转转，稍后就会回去，不用担心。” 他点头，立刻唤来月神鸦，前去清池长老府上了。 我原本想往回走的，但是想到偏殿里冷冷清清、孤零零的，回去之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便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临近岁末，大街上除了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响外，显得格外安静。 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也不见几个，一个人信步走着，心却陷入前所未有的彷徨之中！ 第1180章 一视同人 街道上无比空旷，除了不远处一条无处可去的流浪狗之外，基本上就看不到人影了。 流浪狗看到我后，便摇着尾巴跑过来，我从七色袋中掏出些肉干来喂它。 小狗吃饱了，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竟然还将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作出了恭喜的姿势。 这么可爱有礼貌的小家伙，之前应该呆在不错的家庭里，只是为什么现在又落魄成这样子？ 我蹲下来看它，一时间竟觉得两人处境有些相似。 本来想着待会儿把他带回去的，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犬吠，小狗凝望我一眼，摇摇尾巴又跑了，原来它还有个小伙伴呢！ 我欣慰的站起身来，方才郁结在心头的郁闷稍稍缓解。 不过待它离去后，我再度孤家寡人。 鹅毛大雪纷飞，还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凌厉北风，让我愈发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看到远处亮着一盏灯光，于是悄然走了过去。 今天才发现，竟然是家不起眼的小面馆，跟望江楼那种地方相比，店面小了不止多少倍，而且装饰也颇为简陋。平时在这条街上走了无数遍，竟从来没有留意到过。 此时店门虚掩着，外面挂着一张蓝棉布帘子，隐约有橘黄色的灯光自边缘透出来，看起来温暖无比。 我抖了抖伞上的积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炭火生得很旺，热气登时扑面而来。 店家听到声音后，立刻从后面迎了出来，笑呵呵道：“唉呀，这么晚了，姑娘还没回家呢。” 我说，“您不也一样么，现在方便么？” 年轻人道：“我们开门就是做生意的，说什么方便不方便。这店是老板的，他老人家回乡探亲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闷的懂，心想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开着店，看有没有什么生意，还可以跟客人聊聊天。不过天冷生意也差，店里备的菜不多，姑娘想吃点什么？” 我坐下来，道：“你这里还有什么？” 年轻人说：“面还有，卤肉和下酒凉菜还有一些，素菜就没了。” 我这会也不是特别饿，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下罢了，于是便说：“您看着弄吧，随便什么都好，对了，有酒的话帮我拿一些过来。” “那我就给您下碗肉丝汤面，喝了暖和，再来一个猪耳朵和油炸花生米，怎么样？” “好，麻烦您了。” 等他退到后厨以后，我便将周围打量了一遍，发现这里店面虽小，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感觉很舒适。 卤肉摆在炭盆上，正咕嘟咕嘟的冒着香气。 我原本不是特别饿，可能是在风中走的久了，肚子竟咕咕的叫了起来。 年轻人的动作很麻利，不多时便将面和菜都端了上来。 自己也顺带着下了一碗，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和我聊天，“外面天都黑了，姑娘吃完饭还是赶紧回家吧，这酒后劲大，少喝些。” 我点点头，端着杯子慢慢的喝，将白天发生的事都回想了一遍，那些人的话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大人英明神武，却要为此背上不孝之名，冥后当真希望如此？”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人处处为冥后着想，付出与心意三界皆知，难道您就不能为大人想想？” “我确实无意再娶，至于生养之事，全看缘分，如果小鱼儿能生，那便好好养着。如果不能生，不要也罢。” ……酒是凉的，但是喝到腹中，身体却越来越暖。 我小的时候很讨厌别人喝酒，但是长大后，却渐渐喜欢这种忘却一切烦恼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壶里的酒已经喝下去了大半，年轻人见状，连忙将酒壶拎了起来，劝道：“姑娘，我不是怕您喝酒，而是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外面实在不安全，家里人怕也要着急了，您把面吃了，再喝点热汤，早点回去吧！” 虽然知道对方是一番好心，我心里头却架不住一股烦躁。 犹豫片刻，正准备起身，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吃吃的笑。 我与那小二都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发现竟是一个瘦弱清秀的年轻人。 他长的比寻常男子略矮些，身材看起来有些发育不良，不过五官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眼睛分明是笑着的，但却暗藏着几分奸诈恶毒。 我看到他，身体顿时冷了下来！ 月渐寒，他怎么会敢出现在这里？ 下意识起身，却发现眼前竟有些晕眩，不是吧，虽说自己酒量不好，但是也才喝了小半壶而已，怎么就醉了呢？ 眼下这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看出异样来。 他敢单枪匹马的出现在这里，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家伙一副悠闲笃定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挑起眉毛，冷眼看着他不语，手心里却渗出了一层细汗。 小二连忙站起身来，“这位客倌，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 月渐寒笑道：“有一会儿了。” 小二倒吸凉气，“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吓死我了！” 月渐寒说：“我脚轻。” 之后便兀自来到我面前坐下，同小二道：“我同这位姑娘是朋友，麻烦您再加两个菜过来。” “那就好！方才我还担心她一个人喝醉了呢。”小二连忙前往后厨忙碌。 月渐寒看着我，一幅老朋友重逢的模样道：“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符离没有陪你？” 我没好气道：“这不关你的事。” 他笑笑，也不生气，“听说你今天在幽冥大殿上发了一次威风，将百官骂的狗血淋头，其中一个老头想不开，半路跑去投河自尽了，可是真的？” 这混蛋可真会揭人伤疤！我瞪他一眼，“你说呢？” “看你心情这么不好，应该是真的。”月渐寒笑的愈发开心了，“原本以为你这张嘴，就待我一个人不好，没想到对待别人也是如此。只是这么一来，你在幽都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了。” 我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探讨，想起不日前仙渡的事，便道：“宫铃是你杀的？” 第1181章 被舍弃了 月渐寒脸上一点愧疚也没有，“是啊，听说她最有可能嫁给符离，于是便替你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怎么，不高兴？” 我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了下眼珠，道：“怎么，符离没有告诉你吗？罢了，说出来也无妨，我喜欢你，当真看不出来么？” “没见过这么喜欢人的，你少将污水往我身上泼，不过是满足自己见不得人的私欲罢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谁让你多此一举？”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好不容易见了面，还以为能同你说些别的事呢，结果居然开始翻旧账，无趣。” 我怒道：“这是活生生的人命，你毁了一个家庭，甚至还差点毁了整个仙渡的信仰！” 月渐寒却懒洋洋道：“那又怎样？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不服气来杀我啊，上次离开巫咸国那一掌，我可是休养了几个月才恢复好。” 如果可能，我早就出手杀他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只是等的越久，越觉浑身无力，这种状态下出手，实在太冒险了！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是尽早离去吧。 想到这儿，我便佯装镇定的站起身来，将青花伞握在手中。 月渐寒却伸出手臂道：“别着急走啊，我还想跟你好好聊聊呢。”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好说。” “如果是关于符离的事呢？” 我立刻看向他，“什么事？” 月渐寒冷讪，“你可真是关心他，可惜他却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 我说：“你要聊的就是这些吗？” 月渐寒道：“当然不是，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想套我的话？” “是不是觉得他应该在清池长老府上？” 我皱眉，这家伙果真做的准备，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我反问：“难道不是？” 月渐寒道：“我猜应该不在。” 我看着他沉默不语，脑子却转的飞快。这家伙的态度，绝不是一个人进入幽都的，那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找我聊天叙旧？他没这么闲…… “小长留！”我恍然大悟，“你们还想对小长留下手？” 月渐寒不无得意道：“没错，我对那只小鲛人势在必得，灵山十巫这次一个不拉的全来了，你猜这场对决谁会赢？你现在赶过去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坐下来跟我喝杯酒，聊聊天。” 眼下的情况，自己不适宜冒然出手，不如坐下来拖延时间，然后趁他不备，悄悄将酒气逼出体内。 打定主意后，我又坐了下来。 月渐寒看到我的反应后，状似开心道：“这几个月不见，我真是想你想的很。听闻你们大婚的消息，简直有些食不下咽，你瞧，我比之前都瘦了许多。” 我耐着性子听他废话，心里头却是恼的要死。 被这样的变态纠缠可不是什么好事，谁遇到谁头疼！ 我不回应，他便兀自说下去，“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是不是符离委屈了你？说实话，你们两个人并不适合在一起，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自己，符离那人以自己为中心惯了，事事都要拿着掌控权，看似对你不错，实际上却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你大可以考虑一下，跟着我，我不嫌弃你的过往，也不在意你是否嫁过人，你肯从我，以后两人在一起，凡事便都由你说了算。” 我冷笑，“我是要你放弃与阿离作对呢？” 月渐寒眼也不眨，“我说了，凡事都由你说了算。” “你是不是经常用这套话来哄弄女人？得手后便将人一脚踹开，说过的话全都可以推翻重来，你这样的人说话，以为我会相信么？” “好吧，你还真是了解我。” 这家伙被揭穿后也不在意，看上去虽然外表柔弱不堪，但实际上却皮厚肉糙刀枪不入。 逼出酒气需要一段时间，动作上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免得被对方发现，于是只好同他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 我说：“你对幽都的情况看起来很了解。” 月渐寒道：“还可以吧，应该比你知道的稍微多一些。” “你要小长留做什么？”我明知故问。 月渐寒也不隐瞒，“它是最后一个可以驱动鲛珠的鲛人血脉，有了它，便可以利用鲛珠操纵九龙，到时候便如虎添翼，什么飘渺之海、巫咸国，对我来说都不过是些没用的废物罢了。” 我说：“有阿离在，你不会得逞的，陆判符上已经做了层层防守，别说是灵山十巫，就算你们全都倾巢出动，亦未必能够将它带走。” 月渐寒却道：“这话说的为时尚早了些，除了符离与他手下的那几个心腹以外，其余的人对他们而言都不足为惧。” 我问：“灵山十巫现在全都听从你的差遣？” 月渐寒不无炫耀道：“当然，他们与王族有契约，永世不得违背。那女人对我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别说是十个巫师，就算是我要接管整个巫咸国，她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他这话倒不是吹牛，我见过凤华公主对他的态度，确实好到非同一般！ 月渐寒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道：“所以我方才的建议你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我自认在能力上，不比符离逊色，对你也算痴情。最要紧的是，我不像他那般冷酷无情，只要江山不要美人……譬如说现在，他明明已经得到了你与我在一起的消息，但是却依旧为了所谓的大局，而选择留在陆判府上。” 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跟九狱中那次上演的情形一样，小鱼儿，你再次被舍弃了。” 我心口蓦然一阵抽疼，脸上却装着若无其事的表情：“他对我如何，我比谁都清楚，劝你不要再白费功夫，挑拨离间了。” 月渐寒却道：“你们两个这种情况，还需要别人来挑拨吗？我就不相信，当一个女人最需要男人帮助的时候，对方却不在身边，选择了其它的东西，她心里会没有一点想法。” 第1182章 感情脆弱 我冷笑，“那也只是你自己的猜测而已，更何况……最需要男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存在？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月渐寒却懒洋洋道：“依你脾气，如果有信心打败我，刚才就该出手了，何至于拖到现在？我不认为是因为自己突然间有了吸引力。” 我慢慢收紧了五指，虽说陪他闲聊了这么久，酒气也全都逼出来了，但身体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是我猜测错了？问题不在酒上？ 月渐寒眨眨眼睛，一脸天真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身体为什么不听使唤了？” 我心蓦然下沉，“为什么？” 月渐寒道：“因为我在酒里下了药啊，虽然酒气被逼出来了，但是药效却还在，所以你现在的情况，别说是对付我，就是寻常的男子，怕都很困难。到了现在，你还说自己的处境不危险？我是个体贴的人，进这家面馆前就已经让人去通知符离了，如果他果真关心你，早该来了，拖了这么久，却连影子也没看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在他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闭嘴！” “好吧，其实我很纳闷，为什么他对你这样你还死心塌地的，而我对你真心实意的，却只换来冷眼嘲讽和伤害呢？” “想知道原因么？”我微微翘起嘴角，“因为我们从相识到现在，你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像你这样的人，但凡脑子没问题的，都不会喜欢你。至于在月宫里的那些女人，他们也不过是心存畏惧罢了。至于凤华公主，你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件调教工具罢了，混就要随便一个男人效果都一样，不会有人喜欢你，现在、将来都不会！” 月渐寒看着我，笑眯眯道：“好吧，反正我也不在乎。” “幽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进出，趁现在还没人发现，赶紧滚！” “都这样了，说话还这么不客气，当真是仗着我喜欢你有恃无恐啊。” 我说：“不然呢，你还敢杀了我么？” 月渐寒语气暧昧道：“杀了你？我可舍不得。不过我这趟可不是白来的，更不是为了陪你喝酒吃面。”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拉住我的手道：“不想受伤，就老实跟我走吧。” 我下意识反抗，却根本没办法挣脱出来。 小二忙完从后厨出来，见此情形面色微变，“姑娘，需要帮忙吗？” 月渐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哟，看起来还是个好人呢。” 我知道那抹亮光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于是便努力压下厌恶和反感，道：“别动他，我跟你走。” 月渐寒思索了下，略带不甘道：“好吧，听你的。” 带着我走出面馆后，外面的积雪竟然已有半尺来厚！ “这种感觉真是不坏，你的身体比我过去那些女人，似乎都要来的柔弱，而且还有股特殊的香气。”月渐寒将我揽在怀里，将头埋在我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那感觉，仿佛有条蛇顺着后背爬上来，浑身凉飕飕的！ 他抬起手，对我笑道：“出城前，还是得委屈你一下。” 眼前白光闪过，我还来不及眨眼躲避，身体便失去了意识。 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却陆续做了许多梦。 梦里头，一会儿到了司空岛上，跟月渐寒一起被人翻来覆去的殴打。 一会儿又到了九狱之中，看着苦生门渐渐合拢，阿离就在外面看我，高高在上，目光冰冷。 他爱我，这点毋庸置疑。 世人都说他爱我，为我苦守数年，情比金坚。 但是这份爱，比起别的东西来，终归还是太轻了。 他想要的太多，而我又是没出息、没能力的小民，就算拼了命的努力往上爬，依旧无法强大到与其并肩。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目前的局势，阿离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个人的安危，和芸芸众生以及他的宏图大业比起来，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当年在牢狱里，他当着浴风姬柔的面，狠狠踹在我心口上，那一脚，是想断了他的执意，顺便也将我彻底杀死吧。这样两个人都解脱了，再也不必为所谓的情爱烦恼纠缠。 这梦我过去长做，婚后渐渐远离了，如今重新体验，依旧感觉疼痛难言。 他是冰，太冷又太硬，我自以为可以改变他，却一次次的碰壁。 如今虽然成亲三四个月，但是却验证了那句很俗套的话：不被祝福的婚姻，看来果真无法幸福长久。 爱上一个胸怀天下的男人，便注定无法得到他的全部。 路早已经选下了，现在被卡在独木桥上，退不得，进亦难。 师父曾经说过，我与他是桩好姻缘，过了劫难便是前途平坦，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快乐？！还是说他老人家认为的天作之合，与我理解的甜甜蜜蜜不是一个意思？ 如果日后还能相见，我一定要将这个疑惑问出来…… 伤心，难过，或许都有，也或许都没有。 只因这种场景，我曾经不止一次在脑海中偷偷演练过。 虽然他说，九狱是最后一次，他以后再也不会抛下我。 被伤害过的人，总是杯弓蛇影、战战兢兢。 信任对我们而言，实在太脆弱了。 他又失信了，而我也恰很自觉的没有抱什么希望。 这次月渐寒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将我带出幽都后，又将前往何方…… 以后他回想起这件事，不知道是否会愧疚自责……真是的，都到了这种关头，我还在为他着想，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酒气明明已经排出去了，腹内依旧一片火烧，那股不适迅速蔓延开来，继而源源不断的留向右臂而去。 之前进入巫咸国时，无意间被金蛟附了手臂，形成了一片纹身，平常不痛不痒的，今日身体里的不适，好像都冲着它去了。 意识一阵清明一阵恍惚，心里头又很清楚，这会儿时间并不太长，依照月渐的的动作，此时应该已经出城了吧？就这么被待着，实在太不甘心了，也不知道那家伙下的什么药，如果身体这会儿能动，那就好了…… 第1183章 灵魂抽离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月渐寒的计划，但如果被带走的话，势必会成为他的筹码，被威胁利用。 想到这里，我心有不甘的尝试着运力，发现身体虽然依旧软绵绵的，但是左右手臂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左臂沉重无力，是中毒的症状，而右手则是仿佛被什么东西拿捏制住了一般。 周围风声很大，呼呼的像刀子一样划过皮肤，这让我越发清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身血液好像不知觉的加快了许多，体内仿佛有一条蛇，在血管里呼哧乱窜，最后又从左手臂开始往心脏发散。 渐渐的，意识仿佛清明了许多，体内的力量也正迅速的回来。 很快，我又意识到，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这并不是错觉！ 想到这儿，心脏病扑通扑通的加快跳动。 待气息平稳之后，我猛然睁开双眼，竟对上一双近在咫尺脸。 月渐寒看着我，有些怔然，脸贴的很近，仿佛随时都要凑过来亲热似的。 看到我醒，他吓了一跳，立刻机警的抽身后退。 我身体悬浮在半空，迅速打了个转，聚力施术，打出一波咒法冲击，虽然他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卷起来的雪片划伤了脸。 血线，顺着他白皙的脸庞，悄无声息的往下滑落。 他伸手摸了下，看到血后便伸出舌头舔了下，眼中有惊讶也有错愕，“你明明已经中毒使不出力来，但却又怎么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我的手臂，眼中散发出惊人的亮光，“小鱼儿，你总是能给我惊喜！这只金蛟，我已经派人搜寻多日，但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今天会你这里寻到踪迹！” 我落地后站稳，此刻身轻异常，好像体内的血液都被清洁了一遍似的，不仅毫无醉意，反而愈发精神了。 听了他的话，也不由瞟了眼手臂，只见那条金蛟这会颜色鲜亮了许多，并从皮肤中隐隐透出金光！ 见我一脸疑惑，月渐寒便道：“看来你也不清楚这件事，我对你下的是蛇毒，虽然不会致命，但却会麻痹人的神智和四肢。这只金蛟是巫咸国的神祠中供奉的圣物，原本只是一块石头，有天竟破石而出逃出了神祠，从此下落不明，没想到会寄附在你身上。你运气不错，这霸道蛇毒遇到了金蛟，也就失去了效用。” 我握了握手又松开，冷冷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此时我们已经置身在幽都郊外，数百里都是皑皑白雪，虽然是在夜晚，但是光线却很亮。 庆幸的是，青花伞和弯刀匕首这会儿都在，月渐寒反应过来想要抢夺，但却慢了一步。 我飞身扑过去，将匕首握在手中，对准他的身体便飞刺过去。 月渐寒身体骤然后退，双脚在地上拉出一条翻飞的雪浪！ 他半真半假道：“小鱼儿，你对我未免太过狠心了，每次都是如此绝情，真是让人难过。” 绝情？我可不记得自己同他有什么交情！如果我这次不及时恢复清醒，醒来怕不知道身在何方，以后又要面临怎样的困境！ 一记不中，我也不同他做任何废话，一刀比一叨狠，一招比一招急！ 月渐寒几次险险被刺中，都及时躲了过去，他捏住我的手腕，“差不多就行了，凡事都有个度，别逼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来。” 我抿着唇角不言语，手上动作却依旧不肯定。 脑海中闪现过月宫中那些枉死的女人，还有宫铃的尸身惨状，便对眼前这只衣冠禽兽越发痛恨！ 见我杀心已定，月渐寒便轻轻叹了口气，话语中似带惋惜，“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他撤身飞到安全距离外，将手探到口中，吹出有节奏的哨声。 那一瞬间，无数埋伏在雪地里的身影，竟然全都冒了出来！ 他们个个身着黑色罩袍，身手矫健有力，青纱罩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起来个个身手不凡，足有两三百人之多！ 其实没看到他们之前，我心里就有了准备，月渐寒个性狡诈阴险，绝不可能孤身来幽都，但没想到，竟然出动了这么多人。 这些全都是巫咸国的巫师，分属不同的巫系，众人交错着站在一起，眨眼间便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虽然恢复了体力，但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对方巫术繁杂，真真假假恍恍惚惚，很快便觉得压力巨大，后背上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浸透。 月渐寒站在外面，气定神闲的望着我，“如果这回得到了金蛟，那么江凤华于我而言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没有她，我照样可以掌控整个巫咸国！” 这家伙是没有心的，过河拆桥倒也与他本身相处。 我从黑影缝隙中看到他的脸，隐隐有种恶心感浮上喉头，竟压不住想要作呕的念头。 动作滞了下，手臂便被冰刃砍了一刀，我闷哼一声，脚也被绳索套住，身体被呈大字型拉开，整个身体悬浮在半空，再也无法动弹！ 月渐寒走过来，在下面仰望我，当他视线停留在伤口上时，眸色微暗，“哪个伤了她？” 一片沉寂中，有人战战兢兢走出来，脚步还未站稳，便被月渐寒一掌打飞出去。那人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其余的人皆气氛肃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月渐寒微微抬头，吩咐说：“把她体内的金蛟抽离出来，小心些。” 几人点头，走上前来依次分开，在我周围拉开一张灵力交织成的光网，为首之人抓住我的手腕，那一瞬间，灵魂仿佛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正以难以控制之势朝右手臂涌去！ 疼，除了伤口被扯裂之外，还感觉灵魂要与身体有种剥离的疼痛！ 抓住我手腕的那个人，额头也冒出满头大汗来。 月渐寒沉声，“怎么回事？” 那人面露难色，“不知为何，金蛟好像与她的身体彻底融合了，抽不出来……” 说到这里，又使了个眼色，站在旁边的人也立刻过来帮忙！ 第1184章 精竭而亡 眼看周边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他们除了让我感到痛苦之外，好像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月渐寒眉头微皱，逐渐失去了耐心，“你们这样还需要多久？” 那人小心翼翼道：“回月神大人，现在的情况，怕是很难将金蛟单独从她体内抽取出来。” “什么意思？” “现在两者已经融为一体，若想取金蛟国，需得先将此女杀死……” 那人在月渐寒冰冷的视线下，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月渐寒沉默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巫医何在？” 其中有人连忙走出来，“敢问月神大人有何吩咐？” 月渐寒微微颔首，指向我道：“去给她把脉。” “是！”那人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走了过来。 我心中不解，但又无法挣脱，只好停在那里任人宰割。 巫医过来替我把了脉，面色微变，“大人……” 月渐寒见他神情犹豫，便让周围的人都退到远处，开口说出一句让我震惊的话语，“她可是怀孕了？” 巫医也是一愣，“是的，应该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月渐寒摆摆手，也让他暂时离去，他挥了下袖子，我便落到了雪地上。 触地的瞬间，我方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手臂撑住，方才将下坠的力道卸了去。 我坐倒在雪地里，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你们方才说什么？” 月渐寒蹲下来，看着我，“看来你还不知道啊，这你女人做的真够糊涂的。也是，如果知道的话，方才又怎么会跟我采用那种搏命的架势？” 说到这里，他笑了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符离应该也不知道吧？这可真有意思。” 我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回想自己这两个月，好像月事确实没曾来过…… 而且在不久前，还曾做过星月菩提兽的梦，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和阿离期待努力了那么久，没想到竟果真有了属于共同的小生命！ 想到这里，我便情不自禁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怕是还要再稀里糊涂过上一段时间！ 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不说，今天又沦落到这种境地！ 那一瞬间，内心五味俱全，愣怔怔看着月渐寒，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月渐寒笑起来，一脸良善，“我之前就说过，符离根本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哪有一个男人，会让自己怀孕的妻子以身涉险？我不想强迫你，也不想伤害你，现在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愿意随我离开？” 我皱眉，将内心的柔软情绪逐渐驱离，眼下并不是感慨的时候。 虽然手臂受了伤，但是这会儿月渐寒就在眼前，如果把握好机会一击必中，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心里酝酿着，月渐寒却已经感知到了，他叹气道：“我劝你还是别动，今天这处境双方悬殊实在太大，你又受了伤，更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不过你的反应，倒是已经给我答案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容忍你最后一次。不过这回，是你欠我的。我知道你素来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最好记住我这点人情，改日我若落了难，不盼你出手相助，不要从旁落井下石就好。” 我原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听到他这么说，便猛然睁开，犹疑不定的打量他。 这家伙的语气，该不会又在打什么算盘吧？我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好！ 月渐寒挑起眉毛，“怎么，不相信我会这么好心么？” 我毫不犹豫，“是。” 月渐寒道：“没错，我今天之所以放过你，有几个原因。一是你与体内金蛟已经融合，想要得到金蛟，势必得把你杀死，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第二么，我很想知道，以你的性格，发现自己再次被符离舍弃，会如何抉择？又如何同他继续这种关系？”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用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道：“至于第三个原因，依旧是关于金蛟和巫咸国的秘密，这件事，怕是连你那个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的师父白泽也不知道。金蛟附于人体，若对象为男子，其身则逐渐化为龙形，逢子夜而冲天出，次日鸡鸣前恢复正常。若金蛟附于女子，则会一直沉睡，并无反应，待休眠结束，便会离体而去，附体者而言并不会有任何伤害。但是女子期间如若怀孕，金蛟则会与母胎相融，足月时诞下蛟子，而母体一般无法承受金蛟的消耗，通常会临产时精竭而亡……” “精竭而亡？”听到他这番话，我登时僵在那里。 月渐寒道：“没错，你若是足够明智，就不应该让这个孩子出世。如果选择留下它，那将来有一天势必会遇到危险，到那一天，在你疼痛难忍的时候，你猜符离会选择保你，还是保他即将出世的孩子？” 我咬牙，“你少胡说八道，以为我会相信么？” 月渐寒道：“信与不信，全都在你。我只是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而已。幽都里面的情况应该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得走了。来之前本来信心满满的，谁知道空手而返一无所获……” 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些穿着黑斗篷的巫师，也都随他一起消失在雪地里。 我趴在雪地上，目睹着他们远去，方才悄然松了口气！ 侧身躺在雪地里，抬头看灰蓝然的天空，正在往下降落大团大团的白雪。 它们纷纷落在我的头发、衣服、额头还有嘴唇上。 不知道是因为冻麻木的缘故，肩膀上的伤竟然一点也不痛了。 将月渐寒临走之前的那番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回味了好多遍，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 那家伙说话向来真真假假的，谁也分不清楚。 蛟子出世，便是母体精竭而亡之时，你若聪明，就该尽早舍弃这个孩子…… 我盼着它的到来，已经盼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梦想成真，怎么能因为他一番不辨真假的话而选择放弃！ 第1186章 追求不同 我站起来，习惯性的想拥抱他，但是想到昨晚九死一生的经历，动作便僵在那里。 气氛有些尴尬，千言万语全都凝聚在心里，想开口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勉强冲他微笑。 千言万语凝结在心口，张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冲他勉强微笑。 他看着我，目光停留在我肩头上，“听寂树说你受了伤，严重么？” 我说：“只是些皮外伤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眸光闪了下，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沉默了片刻，我尝试着转移话题，“小长留那边怎么样了？” 阿离说：“中了蛇毒，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目前还在昏迷状态中，蒋神医正在那边救治。” “怎么会中蛇毒，那帮人不是想带走他么？” “见计划失败，便想将他杀死。” “可恶……居然连孩子也不放过！”我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改为杀人灭口，月渐寒那个混蛋，的确能干出这种事。 陆判夫妇也是一路艰辛，自从生了这个孩子后，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挫折，本以为自飘渺之海归来以后，便可以一家三口安乐生活，却不曾想竟又被别有图谋的人所盯上！ 我问：“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阿离神情淡然，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道：“十灵巫全都来了，其中有一个是我们的内应，死了三个，抓了四个，还有两个逃了，目前目前正在追捕中。” 站了会儿，我再次觉得疲惫袭来。 于是便在他的搀扶下来到床边，“我先休息一会儿，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便直接上床，侧身躺在里边，不多时便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在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而偏殿外面，今天有人在低声说话。 侧耳一听，发现居然是蒋神医，信誓旦旦的安慰阿离说：“冥王大人不必忧心，方才小人隔窗看了一下冥后的脸色，似乎没什么大碍，待会儿醒了，我便替她仔细看看情况。” 阿离道：“左夫人那边，你这几天可有去过？” 蒋神医小心翼翼答道：“依照大人吩咐，每隔三日便去看一次，发现胎象平稳，并无异常。至于受孕原因，目前还在研究中。她与冥后的情况不同，冥后虽然为幽人血脉，但却降生、成长在现世，幽女之所以无法受孕，就是因为我们这里掌握三界死灵，阴气过重，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陆夫人从未去过现世！千万年来，她还是我们冥界第一位受孕的女子，属下一定会尽力照看，力争查个究竟。” 许是因为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阿离走了进来，同我道：“我请蒋神医过来了，让他帮忙提醒检查一下伤口。” 我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不必了，伤口并不严重，而且位置有些特殊，男女授手不清的，我已经上过了药，多休息几天就好。” “你确定么？” “确定。” 他沉默片刻，走出去支走了蒋神医。 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户前发呆，伤口虽然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却并未伤到骨头。而且这些年来，大伤小伤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自己体质早习惯了。 除了有时会剧烈的阵痛以外，其它倒是可以忍受。 至于怀孕的事，因为牵扯到月渐寒所说的蛟子秘密，我在未确认真假之前，暂时还不想告诉阿离。 而且如今的生活环境已经够沉闷压抑了，如果这件事让那些长老们知道，又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新的妖蛾子出来。到时候想应对，怕是更加困难了。 我同阿离道：“你这会儿应该很忙吧，不必理会我。” 他走过来拥住我，声音很轻道：“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忘记了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说当承诺在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兑现，那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眼下的情况，我更想一个人静静。 他看着我，黑眼睛中涌动着一股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欲言又止，又有一丝愧疚。 他是冥王，又生来个性骄傲，所以很多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而且他觉得我对他已经有足够多的了解，所以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怀孕，最近几天总是嗜睡，沾枕即眠。 这夜我突然做了个梦，梦里又回到了大学纷飞的幽都城外，与现实不同的是，月渐寒正拿着刀，对准我的小腹狠狠插过来。 我用两只手去挡，但怎么也挡不住。 蓦然惊醒后，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心情都无法平静。 阿离瞬间坐起来，眼神清明道：“怎么了？” 我轻轻摇头，“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当时在城外，我的确抱了与其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知道自己腹内多了个小生命后，便立刻有了求生欲，这或许就是母性使然？ 这些天，阿离尽可能的待在偏殿里陪我度过，或许是当作那日的补偿吧。 不过这样不到五日，月神鸦便频频来催，他是冥王，万事都耽误不得，由他来亲自决策。莫说是放纵，就是日常休息对他而言都是奢望。而他又恰好，非常喜欢并习惯这种紧绷的生活。 我们都没错，只是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目前的状态必须得有一个人委曲求全，而那人，绝对不可能是他。 国为孕吐的关系，我不想像以前一样，每天都等他一起回来吃饭。 妊娠反应很厉害，经常刚吃下去，就会吐出来。 庆幸的是，阿离并不经常待在偏殿，而这里又恰好没有什么人。 除了白天的孕吐反应外，晚上总是频繁的做梦，而且大多都是很可怕的噩梦。 不知道是因为过去的经历，还是那天幽都城外脱险的后疑症，梦里头总是一个人，奔跑、闪躲、孤立无援，那种处身在绝望之中却无法醒来的畏惧，着实给我留下了莫大的心理阴影。 我甚至给自己画了平安符，时刻佩戴在身上，但依旧不管用！ 第1187章 一如从前 待伤口恢复些后，我便带着礼物去看花姐。 她现在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面色红润眼神有光，看上去比我认识那会儿还要年轻。 见到我人后，她很心疼道：“这才多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伤了，有心想去探望，但又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闲话，所以这段时间尽量都不出门。你伤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已经没事了。” 她捧着我的脸，“你可赶快补补，下巴都尖了。” 我笑，“最近行动不便，食欲也不是特别好。” 花姐深有感触道：“前段时间我也是，吃什么吐什么，不过那是情况特殊。” “现在还吐么？”我问。 花姐道：“早好了，现在看到什么都想吃，就连白馒头都能啃两个……” 我笑笑，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不知不觉间也学到了许多东西。 我将那些话全都记在心里，回去的时候又买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书。 为了防止被阿离发现，还刻意将封皮全都换掉。 这样的举动好像有些多此一举，因为我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翻看，大概是嫌幼稚吧？ 就像他的那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晦涩难懂的，只要打开看会儿一准儿犯瞌睡。 我们两个人的品味，实在相差太远了。 等我伤口好的差不多时，孕吐也差不多结束了。果真像花姐所说那样，看什么都好吃，吃什么都是香的。无论吃多少，总感觉填不饱肚子，半夜起床的时候，还会忍不住偷偷啃几口点心。 换作以前，肯定不会让自己这般放纵。 可是这会儿，却有了放纵的理由。不是我想吃，是宝宝饿了呢！ 这天晚上，阿离回来的有些早，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我看着他道：“我的伤已经好了，所以想回现世转转。” 他看着我，声音很轻道：“我最近有些忙，怕是抽不出身来陪你。” 我悠然道：“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他问：“那是哪里？” 我说：“青莞啊苍桐啊余桑啊，就是胡乱转转，散散心。” 他说：“我找人陪你吧。” 我说：“不必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喜欢一个人，更自在些。” 他不再坚持，而是关心道：“什么时候走？” 我想了想，道：“明天。” “那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还没确定，短则十来天，长则三五个月，说不准。” 他黑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那一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忧伤。 我笑笑，“期间我会和你保持书信联系，时间过的很快的，一眨眼我就回来啦。” 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有些忐忑，不过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退让。 这次的想法已经确定了，只是说出来告诉他而已，并不是要征询他的意见。 谁吃完饭后我先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几件携带的衣服之外，便是干粮和零食。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主食，那边到处都是山林，想获取食物非常容易。 叫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站着看，目光灼热，好像要在我后背上烧出个窟窿。 收拾好后，我便躺到床上去休息。 他站在床边，“小鱼儿，你这是生气，想要离家出走么？” 我心里酸酸的，语气却很平静道：“什么离家出走啊，你难道不想我回来啦？” 他躺下来，抱住我，揽的很紧，好像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似的。 这让我内心万分感慨命运无常，原本以为两人成亲后便都是艳阳天，却不曾想总有处理不完的烦心事在前面等着。 “月渐寒……那天都同你说了什么？”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他不问、我不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我将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当然是忽略了自己怀孕的事，还有月渐寒挑拨的那些话。 “月渐寒发现了金蛟，想要将它从我体内抽出去，可是最后失败了，寂树又带着人及时赶到，于是那帮人便逃了。” “没有别的事么？” “没有。”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便是不相信我的话，只是听我回答的这般笃定，也没有继续追问。 两样就用这样暧昧亲昵的姿势直到天亮，他起身去上朝，而我则后退带着东西离开幽都。 觉得有人尾随之后，我便将它们甩掉了。 如今自己的身手，别说是幽都，就是三界想要跟上来不被发现，怕都找不出几个，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离开幽都后，我先回了趟时间缝隙。 好久不见鹤童它们了，大家伙儿见了我，全都非常高兴。 而且因为要守山庄没有去参加婚礼，还颇为遗憾，这会儿立刻设宴补上了。 因为有丘公子的照顾，时间缝隙虽然被冥界接管，但是山庄地位依旧特殊，附近的妖怪也不敢前来寻衅挑事。 开宴前，我特意去拜访了丘公子。 他这会儿变得稳重了许多，据说是因为呆在山林里的缘故，因为闲着没事干，又不喜欢跟那些奇葩妖怪打交道，于是只好看书。 书读得多了，气质沉淀下来，人自然就有质了变化。 不管怎么说，丘大人的磨练他目的也算达到了，实在可喜可贺。 据丘公子说，这边的生活基本上已经安定了，所以打算把青烟姐姐和孩子们，也都接过来住上一段时间。 热闹的宴席结束以后，我便离开桃花水榭，前往现世。 月神鸦低低的飞行着，穿过仙渡后，来到青莞上空。 此时地面上还积留着一些未融化的残雪，看起来一片黑一片白的，有些地方已经萌生出了春意，看上去格外亲切。 当年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地上的积雪也厚得多。 冯瞎子将我从棺材里带出来，两人由驴车载着，缓缓的驶向远方，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里与世隔绝，变迁进度和繁华都市远不能比。 江城那种地方，三年不去，便觉得改头换面。而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生活节奏慢悠悠的，一如从前。 第1188章 成长代价 除了房屋略显破旧以外，桥还是那个桥，渡口还是那个渡口，村子的布局没有什么变化，就连新房子都没有添加几户。 家狗慵懒的在外面走来走去，与牛羊鸡鸭和睦共处着。 走的越近，便越能体会到那种熟悉的亲切感。 而心跳也在不由自主的变快，我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除了那些熟悉的画面建筑，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呼唤：小鱼儿，你回来啦！ 从时间缝隙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随身携带了祭品。 第一个前往的地方，自然是去看姥姥和姥爷，虽然多年不曾回来，但这里依旧有着明显的修剪痕迹，也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和赤渊他们做的。 我跪下来，将东西拿出来摆好，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我想自己不是个孝顺的孩子，小时候总是让她操心，长大后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回来看望过。 不过依她老人家和蔼可亲的性格，势必不会跟我计较的。 如果知道的话，还会笑眯眯地说：“只要乖乖回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啦。” 跪在坟前，我回忆了很多。 甚至还想到在虚空之中，她老人家搁着门，轻轻抚摸着我的手掌的情形。 她说早点回去吧孩子，家里人该牵挂啦。 想到这儿，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滴滴落在泥土里。 从她老人家离开后，便再也没有人像她那般惦记我啦…… 无论多晚回来，灶里总有热乎乎的饭，无论什么时候叫一声姥姥，她便总拖着已经不利索的腿脚出现在眼前。 她会做好吃的饭、会绣好看的花儿，会帮我做漂亮的小裙和小褂，冬天的时候脚凉，她会把衣襟掀起来，毫不犹豫的说：“乖乖，把脚伸到我怀里来！”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家而已，但是在我心里，却是无所不能超人！ 当日在九泉门楼外，我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在门卫的劝说之下，放弃了进去探望的念头，所以到这会儿心里还存在着挥之不去的遗憾。 如果那时候坚持一下，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与他老人家见面！ 人的一生总是格外短，回不到的过去，见不到的亲人。 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后却总是回忆过去。 我越哭越大声，越哭越难抑制，好像要将这些年在外头受到的委屈，全都跟她老人家哭一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情绪方才慢慢稳定下来，天色这会儿已经大亮了，远处已经出现了人影。 我擦干净眼泪，站起身来，依依不舍的同她和姥爷告别。 我鼓足勇气，沿着小路朝村子里面走去。 靴子踩在松软的积雪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穿过那片号称‘鬼王居’的坟地时，我心里充斥着万千感慨。 小时候，我经常与阿离经常坐在这里玩耍。 玩够了，我们就坐在草地上…… 那时我就是单纯的玩，无忧无虑的，而他却已经在暗搓搓的筹划未来了。 现在这片坟大了许多，也愈发荒凉，周围的房子，很多都已经没了人住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不是举家搬走了。 我向梦了无数遍的农家小院走去，木栅门已经坏掉了，中间已经烂出一个窟窿来，当我准备推门时，一只小猫从里面跳了出来。 看看我，愣了会儿，喵一声逃跑了。 我将门推开，不小心又碰掉了一块木板下来。 这座宅院里都是荒草，砖隙里也都是，角落那棵树，如今生得越发高大了。 上面有个铁链轮胎秋千，许舅舅帮忙做的，小时候我没事就喜欢在上面荡来荡去。 如今也已经绣的不成样子了，铁链也莫名丢了一大截。 正门两侧，竟然从墙缝里挤出一棵石榴树来，已经生的有手臂粗细了。 熟悉的院子，却也透着几分荒凉的陌生。 我站在那里，举目四望，隐约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打扫，在厨房忙碌，在枣树下戴着眼镜做针线活儿，一边做还一边微笑着看我，“乖乖，你又在发呆了！” 眼泪不知觉流了下来，我胡乱的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太阳升了起来，爬过树梢射向大地。 现世的阳光非常温暖，但对我而言却是折磨，哪怕是在冬季，照在皮肤上依旧生疼，时间久了，身体还会变得透明，然后消失掉，这就是成为异雀的代价…… 我撑开伞，将院子里的墙、门、秋千、甚至砖地全都轻轻抚摸了一遍，最后还抱了抱那棵亲切的老树，跟它们一一问好，然后又一一道别。 “姥姥，我要走啦。”我无声的对正在厨房忙碌的老人说。 她抬头冲我笑笑，“乖乖，再等等啊，包子马上就蒸好啦。” 我也冲她笑笑，下一刻却又泪流满面。 离开院子时，我将那块掉了的木板挂在上面。 人类从自然手中得到了土地，将它改造成房屋及自己喜欢的样子。 很多年后，大自然又重新从我们手中接管了过去，就像这座房间，终有一天会慢慢消失，在废墟中长满绿植，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就好像我们这些人类，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这就是生命，这就是轮回。 封闭的村镇里都是熟人，偶尔有陌生的脸庞经过，周围的人都会投以好奇、善意的注视。 他们看着我，客气又生疏。 其实从那些人脸上，我还能依稀推断出他们的身份和名字。 前面字路口，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我管她叫做郝姥姥。 她的年纪，算起来已经有九十岁了吧，比姥姥还要大得多。 但是脸跟记忆中相比，除了皱纹略多一些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正在拿着高粱制成的小扫帚清理石磨，然后将炒熟的辣椒倒进石窝里去，然后拿起圆捶一下两下的慢慢捣着，空气中充斥着辛辣的焦香。 我停下了脚步，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尝试着同她聊天。 郝姥姥眯起眼睛，并没有发现我的身份，笑呵呵的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许因因和大头兵他们的近况…… 第1189章 痛苦经历 据说两个人现在都有出息了，许因因从医校毕业，如今接替了许舅舅的工作，在青莞诊所工作，成为了一名村医。 而许舅舅就在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痊愈了之后便彻底开始放纵，将所有积蓄买了一辆车，带着老婆四处旅行去了，据说两人现在生活特别潇洒。 而大头兵则跟他的绰号一样，少年时太过淘气，被你母强行送去部队了。 据说从那以后，居然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现在落户在异乡，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老家来看看。 说到这里的时候，郝姥姥眼睛里都透着凝祥，她笑眯眯的看着我，“丫头，你是他们的同学么？” 我点点头，“嗯。” 老太太说：“看你穿的洋气，就不像是本地的人。” 听完这看似褒扬的话，我心里头却是酸酸的。 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如今已经是异乡客了。 同郝姥姥告别以后，旁边又走出来一个老太太，好奇的打听道：“这姑娘是谁啊。” 郝姥姥说：“说是许家姑娘的同学。” “大白天打着伞，好像朱砂啊……您还记得她吗？” “朱砂？唉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两人眉眼之间好像还有几分相似呢。” …… 随着脚步起落，话声渐远，我朝许因因的诊所走去。 那是一排位于村口大树底下的房子，墙壁都被刷成了雪白色，挂着绿色的横幅。 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是与远山相衬映着，竟美的像一幅艺术画。 整个十里八村，据说就这么一个诊所，所以看的病也杂。 小到头痛脑热，大到孕妇生产，甚至有时候家畜生病了，也会抱过来请她充当临时兽意角色。 不是亲眼所见，我怕是做梦都想不到，那个胆小如鼠的许因因，长大后竟然继承了许舅舅的事业，也成为了救死扶伤的医生。 还未走近，远处就赶来了一辆马车，上面躺着个女人，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男人手握长鞭，行色匆忙，后面还跟着一个快步小跑的老太太。 女人面色如蜡，这么冷的天居然出了一头的汗，口中发出痛苦的叫声。 而车子下面，则已经渗出了血迹，在雪上拉出了一条细细的线，看得人触目惊心。 附近有几个孩子正在堆雪人，看到这副情形，连忙围拢过来。 我也停下脚步，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乡村里的人冬季没什么休闲活动，看到病重的人，便立刻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正当大家伙纷纷议论的时候，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孩子从里面跑了出来，冷着脸怒吼道：“都看什么看？一边玩儿去，别挡道！” 这声音中气十足，隐约能听出几分熟悉，但与当年相比，不知道奔放豪气了多少倍！ 借着低头搀扶病人的时间，我看清楚了她的脸，确实是许因因，比小时候要漂亮，但同时也凶悍得多。 男人上前帮忙，将女人从车子上抬了下来，我这时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临产的孕妇。 转眼间人被送到了屋子里头，小孩好奇趴在窗户上往里看，最后被许因因拉住了窗帘。 妇女见状，纷纷过来带着他们离开。 青莞的旧俗，女人生孩子是不能有小孩子在场的，免得受到惊吓。 等他们走之后，诊所周围安静了许多，我正打算先去别处转转，待会儿再回来时，忽听到男人的声音自里头传来，用唯唯诺诺的语气道：“我已经查过了黄历，说明天才是吉日，老婆你能不能忍忍……再熬一天，一天就好！” 那女人原本已经被疼痛折腾得没了力气，正小声哼哼着，听闻这话后立刻像打了一针兴奋剂，声线嗷一声吊了起来，“我熬你妈x！滚！” 青莞人虽然民风淳朴，但骂起人来也是鲜少的难听。 许久不曾听到过这般粗俗的话了，乍一听竟觉得格外亲切，还隐隐有些想笑。 许因因声音中夹带着一丝不耐烦，“愚昧！生孩子是能忍的事吗？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看你那怂样就来气，别杵在那里耽误事，给我到外面去！” 男人吃了憋，一脸郁闷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同他同来的老妇人，则是面容愁苦，神情焦虑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换做是平时，我怕对这种事没兴趣。 可是现在，自己也是个孕妇呢，借着机会，说不定还能学些有用的知识。 于是便在树边坐下，一边拿出干粮来吃，一边留意着屋里头的动静。 许因因忙碌了起来，唤老妇人进去帮忙。 女人的惨叫声时高时低，听起来痛苦极了。 我在外面渐渐感觉如坐针毡，为她暗自捏了把汗。 男人在外面等得着急，不时隔着窗子向里面询问，“许医生，情况怎么样了？孩子出来没？” 许因因语气急躁道：“情况不太好，有大出血症状，你们还是赶紧收拾准备一下，转去城里的大医院吧。” “啊，您这里看不了吗？” “我能看得了，还要你转院么？” 男人犹豫，“那……那得花多少钱啊！听人说，城里的医生心可黑了，您就真不能治吗？” 许因因压着火，“现在是考虑钱的时候吗？就问你一句，要钱还是要人？！” 男人连忙道：“要人！” 许因因语速飞快道：“去隔壁村买桶油回来，我待会儿开车送你们过去。” 那人连连点头，小跑离开了。 老太太带着哭腔道：“这到底咋回事啊，我怀孕孩子的时候，九个月了还在田耕里赶牛呢，结果生的时候就像下个蛋那么容易，连人都没找，自己弄了把剪刀就完事了。她这些天每天都闲着，什么重活儿都没干，怎么又大出血呢？大夫啊，我们没读过书，您就不能给动动刀子，开点药什么的？” 这话让外面的我听着都揪心，更别提是里头的许因因了，但又不能对老人家发火，只好耐着性子道：“人不同，情况也不同，您那时候还吃树皮草根呢，现在还吃么！话我是说明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可别把责任往外推！” 老人道：“大夫，是我说错话了么？你说话咋这么难听……” 第1190章 记得我么 许因因倒吸一口凉气，态度温和了一些，试图岔开话题，“这娘家人呢？” 老人说：“没什么娘家人，现在就一个堂弟，还是你们青莞的。” “是谁？把他叫来。” “叫不来，人在外地呢。” 许因因简直气得要吐血，“您老麻烦到后院去，给烧壶开水。” 老人犹豫道：“不是说待会儿进城生吗？” 许因因道：“怕来不及了，做两手准备吧！” 她这会儿语气烦躁，看上去就像只压抑的母狮。 听到这里，我也坐不下去了，起身走过去，询问许因因，“你这里缺人手吗？我可以帮忙。” 大约是见我脸生，她愣了下，看到那手足无措的老太太，露出隐忍的表情，确定道：“你是医生？” “不是，基本的伤口处理没问题。” “那便进来吧！”许因因同老太太道：“您老就到后面去烧水吧。” 老太太出去后，我走到了产床前。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目睹那血淋淋的场景之后，还是隐隐觉得头皮发麻。 女人躺在那里面色蜡黄，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红色血的，正从她身体里不断渗出来。 许因因道：“原本诊所里有其他人的，但是前两天进药出远门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吧？” 我点头，“嗯。” 许因因说：“帮我按住她的腿，尽量分开。” 我依言照做，但是目光却怎么也不敢与其直视，而是恍恍惚惚的飘向一边。 女人这会身体虚弱极了，很容易便被我按在那里动弹不得。 老人家烧了热水端进来，许因因将消毒过的毛巾放进去，一盆水瞬间就被染红了。 许因因让她把水端出去，再换一盆干净的进来。 第二盆、第三盆，女人依旧血流不止。 我用眼角余光悄悄的扫了一眼，又连忙闭上。 隐约看到腿间一个小脑袋卡在那里，但是女人这会体力弱，根本生不出来，才一露头又折了回去。 老太太放下水盆，在门口呜呜的哭，许因因心烦意乱道：“好好的，你哭什么？能不能别影响孕妇心情？” 老太太道：“流这么血，是不是很危险啊……万一有事儿，您可一定得保住这个孩子啊！” 听到这儿，我震惊的看了过去。 产妇都已经到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她居然还说出这种话来，意思是要放弃产妇么？开什么玩笑啊！ 产妇虽然闭着眼睛，但意识却在，这会儿咬紧牙齿，脸上已经被疼的面容扭曲，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许因因柳眉倒竖，“出去！没有我叫，不许再进来，还有，你要是哭，就自己到外头挖个坑，把头埋里头哭，再让我听到影响手术……” 老太太抹着眼睛主动肯求道：“好好好，您别气，我这就出去。” 乡村医疗条件有限，只能做一些基本的消毒程序，许因因动作麻利的将工具摆出来，又让我按压腹部帮其助产，但是孩子却怎么也生不出来。 有时明明已经看到头了，却莫名其妙的吸了回去，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着一样。 许因因急得满头大汗，我拿起毛巾，替她擦了下额头。 这情况似乎有些诡异，虽然没有看到什么影像，但是凭借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验直觉，总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许因因焦急的透过窗户往外瞟，但那离去的男子却始终不见人影。 我松开手，走到产妇面前，用手将她的头偏过来，赫然发现颈部有一条红线。 将衣服拉开后，那条红线竟是直直延伸到了高高隆起的小腹！ 是血饵！我错愕又惊喜，总算是发现问题所在了！ 古时女人产生，便如过鬼门关，因难产而死的女人，亡魂羁留人间，会变成产鬼。 而产鬼通常会纠缠上活着的孕妇，设法阻碍其其生。 产鬼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无形无色，仅凭肉眼难以分辨。 但被纠缠上的人，颈部通常会出现一条名为‘血饵’的红线，产鬼便是凭借这条红线，进入孕妇腹内，然后再将这条血饵牵接在胞胸中垒块上，这样孕妇无论石头多大的力气，也难以将婴儿产出。 与此同时，鬼鬼还会拉扯血饵，致使孕妇产生剧烈的疼痛，看这情况，血饵也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寻常体弱的怕早就一命呜呼，这女子硬撑到现在，也是坚强！ 确定了原因以后，我便指着喉部同许因因道：“你能不能在这里开刀，把红线给挑出来？” 许因因看了看伤口，又一脸震惊的望着我：“你在开什么玩笑？！哪里有红线？” 我愣了下，反才意识到她看不见，于是正色说：“不是玩笑，这里确实有一条血饵红线，如果能将它挑出来的话，孩子就能够顺利降生。” 许因因却果断道：“不行，产妇已经够虚弱的了，我又怎么能够听从你的胡言乱语？” 见她认真固执的模样，我便悄悄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轻声道：“许因因，你看着我。” 她方才注意力一直在产妇身上，听到这话便疑惑的打量我，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她显得有些惊讶，“你……” “我是小鱼儿，还记得么？小时候总是跑到你们家蹭饭的那个小鱼儿。” “小鱼儿？！你……” “胆小鬼，这回听我的，保证错不了。”我冲她眨眨眼睛，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她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将手术刀拿起来。 她说：“我看不到你说的红线。” “就在我手指按压的部位，这里……” 我用尖锐的指甲，沿着那条红线的轨迹深深一划，孕妇的皮肤瞬间变了颜色。 她瞟我一眼，问：“多深？” 我说：“五毫米，不，可能要更深一些，切口不用太长。” “知道了。”说完她便动作利索的拿酒精在我指的部位消了下毒，然后拿刀子哧的划了下去。 皮肉分离的同时，那条红线便像水母一样从里面飘了出来！ 第1191章 必须离婚 我动作飞快的揪住头，用力往外一扯，它便从皮肤中抽了出来。 一团透明的管状血线，在我手上胡乱的蠕动着，还在朝产妇的身体努力靠拢。 我从七色袋中取出玻璃瓶子，将其放了进去，并立刻加上木塞，然后塞到背包里去。 等我做好这一切的时候，产妇也幽幽转醒，茫然无措的看着许因因。 许因因立刻做了简单止血包扎，然后语气严肃的同她道：“你现在情况非常危险，所以要努力，再加一把劲儿，很快就能看到你的孩子了……” 女人轻轻点头，双手紧紧攥着被单，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浸透了。 接下来的生产很顺利，不多时，孩子便被取了出来，而方才血流不止的情况也消失了。 等孩子清洗后，老太太忍不住跑进来帮忙，另一位村医回来拿东西，见此情景，也立刻净手善后。 见局势已经稳定，我便拿着瓶子来到院子里，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瓶子放在阳光下暴晒。 不多时，那透明的红线便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化成了一团污血。 我依然不放心中，将烛女取出来吹燃，对着它猛一通灼烧，那污血伴随着玻璃瓶的碎裂声，变成了黑色的焦粉。 我取来树枝，将其埋在院中的月季下面。 当做好这一切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许因因正在那里好奇的看着我，眼镜下两道视线犀利无比。 我站起身，撑着伞冲她笑，“看什么，不认得我了？” 她抿了下嘴角，走过来，将我一把搂住，“死了那么久，可总算是回来了！” 我回拥她，那一刻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温馨气氛并示持续太久，她很快面色严肃道：“快跟我说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故意逗她，“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已经死了么？” 她推下眼镜，语气淡然道：“我不信，我跟爸爸一样，可是个唯物主义者。” 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许舅舅。倘若不是那张脸，我一定无法将她和小时候联系起来。 我们两个下坐下来后，我长话短说，隐去阿离的身份，将这些年的遭遇简单同她说了一遍。 许因因听完后，露出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听上去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笑，“是啊，我想起来，自己也感觉像是做梦似的。你变化也好大啊，小时候胆子明明那么小，一到晚上都不敢出门，怎么会变成医生？而且方才那幅景象，看得我腿脚都发软，你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从容镇定！” 许因因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跟你也有些关系。” 我惊讶，“与我有关？” 许因因说：“是啊，小时候咱们一起玩，我爸就特别喜欢你，动不动就拿我们两个比较，那一年你出事后，他便整天嫌弃我胆小怕事，窝囊之类的，我一之前，便狠着心硬着头皮锻炼自己，也学你去田里抓青蛙，到坟里守夜……时间久了，什么事也没遇到过，于是胆子就这么练出来了。之所以念医校，也是被我爸逼的，早知道会面临这么多破事儿，打死我也不会听他的。方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这样让人头疼的奇葩事，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想到就觉得头疼。” 就当我们说话时，前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吵闹。 许因因站起身，我也连忙跟过去。 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相貌凶狠好似恶煞，后面还跟着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子。而方才那名产妇的丈夫，正目光躲闪的站在对面，低着头也不敢吱声。 那凶汉越说越气，飞起一脚开踹过去，男人狼狈的飞出两米来远，趴在地上好半天都站不起来。老妇人听到动静，跑出来抱着儿子，好一顿痛苦斥责。 许因因大喝一声，“大头兵，你是疯了么？这里是诊所，好端端的跑到我这里来，发的什么疯？！” 大头兵？我惊讶的打量那男人长相，发现他现在又高又壮，完全看不出小时候流着鼻涕邋里邋遢的痕迹了。 看到许因因，大头兵便将火气压了下来，沉声道：“里面躺着的人是我姐，小从拿我当亲弟弟看，结果瞎了眼嫁给这没出息的狗东西。方才听她说，生的时候这老婆子居然说什么保大人，我今天没打死他都是好的！” 说着又上前去，抬起皮鞋在男人身上连着踢了两脚，老太太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偏偏看热闹的多，但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 许因因怒道：“孩子也生了，伤口也包扎了，你们要吵，换个地方，别在这里耍威风！” 大头兵道：“我就是来接人的，我姐说了，这婚非离不可！” 他这话说完，旁边的男人便立刻动手，集体到屋子里将产妇和孩子抬到了车上。 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老太太和男人见状，也连忙跟着车屁股追出去。 许因因同我道：“你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烦死人了！” 我拍拍她肩膀，道：“你这是悬壶救世的善行，如果没有这个诊所，今天这种情况非出人命不可。忙碌了那么久，应该饿了吧，咱们找个地方吃顿饭？” 许因因欣然同意，于是两人来到附近一家小饭馆，分别要了一大碗面，一盘饺子。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起这些年的经历，俱是唏嘘不已。 许因因道：“村子里人都说，冯瞎子看中了个寡妇，跟着人家卷着包袱私奔了！” 我噗哧笑出声来，“这是谁传出来的啊。” 许因因说：“那不知道，反正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我说：“他现在过的挺好的，整天游山逛水无忧无虑的，咱们两个都没有他来的逍遥自在哦！” 许因因道：“那就好，虽然说那老头名声不好，但我还挺喜欢他瞎掰扯的，不过听了之后晚上又怕，心情也是复杂。” 当我询问起她的婚事时，许因因道：“我现在破事一箩筐，哪有功夫操这个心啊，倒是大头兵，已经订亲了，那家伙现在可有出息了，看到他那辆车没？开到城里别的车都要绕着走……不过他要娶的那个老婆，却是个大醋缸，搞的我们这群小伙伴儿平常都不敢和他联系！” 第1192章 生了孩子 两人说到这里，皆是会心一笑。 吃的差不多时，许因因道：“你去看过奶奶了么？” 我点点头，“看过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回来，我很愧疚。” 许因因拍拍我肩膀道：“原本我是很害怕生死离别的，可是自从做了医生，看惯了生命逝去和降生，觉得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人没了就万事皆空，没必要想那么多。前几年她老人家刚去世的时候，我爸和我妈每年都会去你们那个院子帮忙收拾，拔草清扫，可是一晃十年过去了，却连个音讯也没有，再加上他们身体不好，所以就逐渐荒芜了。” 我说：“荒掉就荒掉吧，人都没有了，收拾些干净又有什么用？” 许因因笑，“想开就好，我带你在附近转转？看看咱们小时候经常玩耍的那片树林？” 我犹豫，“那你的诊所……” 许因因道：“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差点没把人给累死，我今天也给自己放回假！” 说完话，她便拉起我的胳膊。 知道我现在的境况不方便与外人说，许因因便介绍说我是她同学，名字也叫做小鱼儿。 看到那些熟悉的脸，用陌生的眼光注视自己，我突然间意识到，再也回不去了。 我终是在这么多年的漂泊后，彻底变成了异乡客，再也不属于、也无法融入这里了。 在青莞住了三天，冬末春初，许因因的诊所每天爆满，前来问诊的人络绎不绝。 我不好意思再打扰，于是连同她辞行。 许因因对此很是愧疚，“抱歉，你看我这边总是忙，也抽不出来太多的空陪你……” 我对她笑笑，“你肯接受并且容纳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如果再呆下去，继续霸占许医生，那些病人非用手撕了我不可。” 许因因也笑，“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你接下来去哪儿？回那边吗？” 我摇头，“暂时还不会，接下来我想去江城再找一位朋友玩几日。” 许因因道：“好吧，只是你一个孕妇东游西逛的，尽量注意饮食，最近可能会有严重的流感，要时刻当心提防。”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我很惊讶。 “拜托，我可是医生，这双火眼金睛，与你相处几天如果还看不出来的话，除非是瞎了！”许因因语气夸张道。 我不好意思点点头，“我会的。” 临走的时候，我们拥抱了很久，两人互道珍重。 走的很远了，我再回头，发现她还站在树下对我挥手。 两个在地头休息的的农妇看着我，小声道：“你看，就是那女孩子。” “不仅名字一样，这人长得很像啊，如果那丫头当年没有夭折，应该也差不多年纪了吧？” 听着她们的话，我的嘴角忍不住上翘起来。 原本以为这趟旅行，会很伤感，却不曾想竟跟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长久压抑在心头的那种愧疚与执念，至此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过了丽川，我途经怒河，在那里见到了河猴。 他设河宴招待我，一群鱼虾热热闹闹庆祝了两天，临走的时候，还刻意送了我许多制好的蟹酱和虾仁。 蟹酱很香，装在很大只的扇贝里，开饭时挖一勺出来，无论是拌面还是直接吃，都是难得的极品美味。 担心自己的行踪被捕捉到，我刻意打断了路线。先是绕去了苍同，去探望阿月里婆婆，然后又折回来去江城。在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我却感觉乐在其中。 到江城后，我便找到格非。 她已经结婚了，就是那个患了抑郁症的爱慕者。 如今他的病情已经康复，看起来非常阳光，正与格非一起创业中。 因为当年的帮助，所以才能让两人有幸结合，我在那里遭遇贵宾似的遭待。 临行前一晚，我向格非打探了关于段家的消息。 格非连连摇头，“谁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段先生说没就没了，连续占据了多日新闻头条，不过却始终没有后续。段大少也不见人了，倒是段夫人，据说生了个遗腹子，小孩保护的很好，有次被记者偷拍，还将对方告上了法庭，如今关于他们的传闻已经很少见了。” 记得小时候，段策被梦魇纠缠上的时候，好像提到了段家的诅咒，说是荣华富贵到这一代，就无法延续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听格非说完，唏嘘感慨不已。 格非晃着酒杯道：“不久前我在医院遇到良辰，曾向她问过你的事，她竟然告诉我说你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也说不清楚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当年明明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么转眼间关系就崩了呢！” 我很好奇，追问道：“在医院里遇到？是谁生病了？” 格非说：“我当时患了肠炎，去挂吊瓶，遇到良辰在那里生孩子。”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孩子？！她现在有孩子啦？” 格非惊讶道：“怎么，你居然不知道吗？” 我茫然道：“我不知道啊，快快跟我说说她当时的情况！” 格非说：“就是巧遇而已，她已经生完，在办出院手术了，一个人，连个陪同的也没有，所以你也别问我孩子是谁的，我也没好意思问。你知道她的性格，不喜欢与人亲近，也非常注重隐私，有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基本上不会泄露给任何人。提到这事儿，我还有点郁闷呢，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她回了江城，居然也不打个招呼……”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在医院里分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孩子呢？怎么样？” “很健康，是个小女孩，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婴儿！”说到这里，格非的情绪有些激动，“真的不骗你，她在襁褓里看到我，居然还笑呢，眼睛那么大，鼻梁秀气又挺，唉呀，我跟老公要是有那么可爱的孩子，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子！所以虽然没看到她的爸爸，但是我猜测，那肯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第1193章 情不自禁 听完格非的话后，我心情激动难抑，又逼问了许多关于当天的细节。 直到最后格非说脑仁疼，再也想不起来了，方才作罢。 虽说这件事之前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但是听格非说她现在好像过得不错，我也颇感欣慰。 不管过了多久，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她始终是那个记忆深处让我感到安心的良辰。 在江城呆了大半个月，期间格非带着我去品尝各式各样的美食，然后又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趣事，某种意义上而言，几乎满足了我对所有大都市的幻想。 所以离开江城后，我便再也没有去逛别的城市，而是去了九重天。 先去看拜访了老虎叔叔，然后又去看望了初七。 比起上次分别，他现在愈发稳重了，那只俏皮可爱、贪吃小鱼干的胖猫，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了。 有人的时候，他会唤我姐姐。 没人的时候，就跟以前似的，叫我小鱼儿。 闲暇时，他带着我坐在白水涯边上，两人一起聆听凤鸣虫叫，那时让人感觉整个身体都沉浸到了大自然当中，这种单纯美好的经历，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 不过初七也很忙，他是妖界首领，九重天奇葩不少：今天有只祸斗拉粑粑时无意烧了胜遇鸟的巢穴，明天螳螂妖把隔壁的虎惧雀给一并吃了，还有只舌头长到拖地的异舌氏，一天到晚的说人闲话，结果导致舌头越来越长，已经合不上嘴巴，但是怎么也改不了这坏毛病！诸如此类的事，不胜繁多，我听的都头疼，更别是要处理它们了。 初七都做得有模有样，不气不恼从容淡定，偶尔我在旁边看着，竟然能从他身上窥探到阿离的影子来！ 起先还觉得老叔叔将九重天的重任交给初七有些草率，现在看来，竟是我目光短浅了。 他这样子，将来成为让人畏惧尊敬的大妖怪，已是指日可待！ 我很欣慰，也有些隐隐的不安。 但是那种让人烦躁的不安，却永远无法说出口，更不能与任何人交流！ 在九重天住了半个月，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慌乱的同时，还暗自涌上一股不为人知的窃喜。 闲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用手抚摸小腹，甚至脑海中还会情不自禁勾勒出未来孩子的模样与笑脸……之后就会想起月渐寒的话。 他说这孩子是蛟子，来日降生之时，便是母体精竭而亡之日。 他向来憎恨阿离，还多次从中挑拨，就是看不惯我们两人感情和睦，所以这应该是编出来恐吓我们的话吧？可他当时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万一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那我与这个孩子只能存在一个，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当日在青莞诊所里，老太太那句保孩子的话至今在我耳边回荡，如果换成我遇到危险，那阿离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这样的画面，是月渐寒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的吧，那个可恶的家伙！ 在九重天呆了一段时间，也是时候离开了，否则传到冥界那些长老耳中，不知道又要编造出什么闲言碎语出来！ 想到这儿，我便决意告辞。初七依依不舍同我告别，并亲自将我送到神树边。 临别时，我见四下无人，便同他道：“初七，你当时接任首领的时候，有魑魅在宴会上捣乱，幕后凶手审出来没有？” 他愣怔了下，笑道：“您问这做什么？” 我如实道：“没什么，就是担心它们会继续针对为难你。” 初七道：“姐姐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虽然叫姐姐的语气很亲切，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告诉我明确答案。 我也就是好奇多嘴问一句，不过看到他的反应，却是难免失落。 肥猫初七竟也变了，如今的他已经是高大英俊的少年，也有了心眼与城府，而且性格也与他的师父敖川越来越像！ 老虎叔叔便是如此，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实际上不想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虽然心里有些难过，觉得两人之间有了间隙，但是仔细想想，这未必不是另外一种成长。 他坐在首领的位置，若是像往常一样单纯，怕提心吊胆的又是我了。 开导完自己，我心情复又明朗起来。 同他笑笑，便打算沿着云梯下去。 初七冷不丁在身后道：“姐姐……” 我回过头，“嗯？” 他却是看着我不说话，金色眸子亮晶晶的，好半晌才道：“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我弯起眼睛，“那我以后有时间，还会再来看你。” 到了一重天时，我竟在云梯上看到了一位故人，小狐狸司徒无伤。 当时老狐王去世，他带着金印前往幽都交给阿离，我带着他逛了几天，还为他引荐了梦魇，两人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互相交流了写作经验后，他便去游历四方专心写见闻游记了。没想到分别这么久，竟然会在这里遇到。 我说：“怎么，你这是已经将天下全都游历了一遍么？” 司徒无伤很兴奋，甩甩尾巴道：“哪里，还早得很呢！我在柴桑结交了一位好友，见其酷爱兰花，便想弄一株比较罕见的送给他做礼物。咱们九重天别的没有，奇花异草却是随处可见，所以才到跑到这里来寻，没想到竟与你碰面了……” 说着说着，它的神情却是微微变了，像是在我脸上发现了什么，凑近了细看，接连打量了好几遍，方才道：“小鱼儿，你最近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不解道：“没有啊，怎么了？” 司徒无伤道：“说不上来，总觉得你眉目间好像笼罩着股非常复杂的气息。” 我怔了片刻，方才想到这只小狐狸有预言的本事，虽然弄的神神叨叨语甚不详，但是或许可以帮我解答内心疑惑！ 我们两个寻了个偏僻处，在神树边根系边上坐下，我将手臂上的金蛟图形展示给它看，“无伤，你能否帮我看看，这个是福是还是祸？” 第1194章 弄到床上 当他视线集中在那只金蛟上面时，师徒无伤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他坐直了身体，在我手臂上仔仔细细检察了一遍。 最后跪坐在地上，将两只手放在太阳穴之上，周身顿时泛起一团白光，一只小狐狸从他身体里面跳了出来，开始在我手臂上嗅了两下，就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猛然跳回去消失了。 司徒无伤清醒过来，愣怔怔的看着我，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心中便隐约浮出一种不祥感：月渐寒的话，可能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司徒无伤有些紧张，几次欲言又止。 我见状便道：“你放心说吧，我心里已经有大致准备了。” 司徒无伤道：“是大凶之兆，具体是何凶，我却说不上来，只知道卦象上显示，你现在那只金蛟融合，已怀有身孕将近四个月，但目前我却只能模糊感觉到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我很紧张，“你的意思是说胎儿有异常？” “不，问题并非出自胎儿身上。”司徒无伤委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这孩子两者可能会有其一……不过也未必，方才我窥探的时候，发现东方隐有紫光，或许届时命运会出现转机，也未可知。” 虽然他说的很含蓄，但我却瞬间明白过来了。 见我失落，司徒无伤连忙道：“你别难过，时运这种东西说不准的，就像你命里本该无此劫，但偏偏遇到了这只金蛟，不过为时尚早，现在挽救还来得及。” 我看着他，“如何挽救？” 司徒无伤露出为难的表情，最终还是喃喃道：“两者选其一，您的安危自然比那孩子更重要，想必对冥王大人而言，也是如此。” 我伸出手，轻轻放在腹部，在外面经历了这一两个月后，已经逐渐有了身为人母的感觉，它与我那么亲密，安静又无辜，又是蛟子，将来出生不知要怎样可爱。 我连它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剥夺它降生的权利？ 月渐寒曾经说过，他想看到阿离为此事犯难的样子，我也暗自庆幸，并未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他。 他很忙，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其实这些天，心里头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可能性，但是乍然被证实，还是觉得有些茫然无助。 我发了会儿愣，询问司徒无伤，“我记得在差不多十年前，你曾经对阿离说，他将来会有四个孩子，可是真的？” 司徒无伤点头，“真的，我一直记得这件事。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命运并非一成不变，就算预言也未可能会出现无法预测的变数。” 见我一幅失魂落魄的神情，他便道：“小鱼儿，你……还是早做决定罢！” 我点点头，觉得心情无比沉重，强装镇定同他告别。 司徒无伤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站在台阶上与我挥手，恍惚中听到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我自己的心声，还是对方的感慨。 离开九重天之后，我便写信给赤渊和朱砂，打听他们最近的动向以及方位。 因为一时半会得不到消息，于是便只身前往漠北。 因为这个孩子，愈发坚定了我的计划。 无论将来如何决策，我都想带着它四处走走转转，去看看我那些走朋友，走走我曾经走的路，也不枉它与我结这趟缘。 记得上次与良辰重逢，便是在漠北沙陀城。 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她如今人在哪里，又过着怎样的生活。 进入漠北之前，依照惯例，还是需要先采购所需物品。 因为结识了那里的客栈老板娘，她很兴奋的送了我一个很大的皮囊，还有一块熟牛肉。 她说现在是春天，这个季节对漠北来说实在太难得了，不仅可以欣赏到最美的绿洲，幸运的话还能看到许许多多繁衍生息的小动物。 我将所有东西购买齐全后，便正式踏入了沙漠。 这是我用了一个月时间，从西到东，孤身穿过漠北。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却并不寂寞，白天躲在避风的地方，时常自言自语，腹中的孩子，一开始若有若无的给予回应，每逢这个时候，我就高兴又难过。 走过金色的沙漠，我看到了春天的胡杨林，甚至还有幸见到了一位故人，塘神雨螭。 当年在东荒外面的鬼域，他与一位老爷爷，孤独又倔强的坚守着当年五十年后的承诺。 那份友谊让我如今想来，依然感到动容。 人生短暂，能有几个50年？这样的朋友，人生得一足矣！ 他和记忆中相比并没有任何变化，时间在妖怪身上总是显得格外仁慈。 倒是我，再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七岁的小鱼儿了。 出了漠北，便是青丘。 我有心想进去看看，但是念及当初他的那番绝情话，最终还是算了。 然而就在打算绕过去时，却在边界处的大树叶下，发现了一个白色人影。 长身玉立，衣袂飘飘。 虽说打扮变了，可是那个身形和感觉，却依然像刀子铭刻在脑海中一般清晰。 段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怔了下，低头准备离去。 他却站了起来，背靠着树懒洋洋道：“你这个小心眼的丫头，还说不得了，怎么，真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么？” 我看着他，委屈的想哭，“是你说的，再也不想跟我做朋友……” 段策长长叹了口气，“我以前和你说了那么多话，做了那么多事，也不见你放在心上，就这一句气头上的话，偏偏就记住了！被拒绝了，还不能口头发泄一下嘛，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愣住，“你……” 段策说：“我怎么？从小便与你相识，差点还定了亲，那时脑子一热，没想好和你的关系罢了，现在冷静了些，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充其量也就是哥哥对待妹妹，离男女之情还差的远呢。” 我狐疑，“真的？” 段策道：“当然，但凡我喜欢的女人，哪个不是要设法弄到床上，唯独对你……最多也就是亲亲而已，一点那种邪恶念头都没有！” 第1195章 那个什么 他这番解释，当真干脆利落又直白！ 俗话说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用在段策身上，竟是一点没错！ 不过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倒是突然放松了，“你在这里守着，该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段策挑眉，“不然呢？现在我的身份放在那儿，谁还能惊动狐王大驾？”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路过？” 段策道：“一个多月前，我小舅舅前来青丘探望我，说是过段时间，你会从这里经过，也没说清楚到底需要几天，至于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这里守着，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他看着我，没好气道：“在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啊！” 我嘀咕，“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段策气道：“当日九重天上为了你与苏决动手，误伤神树，被罚三年不许出青丘，你忘了？我再往前面走一步，就出国界了。” 原来是这样，我便走过去，到了他跟前。 两人在树下草地上盘脚而坐，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年。 只是三个人，如今却少了一个…… 段策目光扫过我，最后停在我微微隆起的腹部，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你与符九发生了什么事？” 我摇头，“没有啊，就是呆在宫里头闷的慌，所以才出来走走罢了。” 段策不满道：“你身体都这样了，还到外面乱跑？那家伙居然同意？真是见鬼了！” 我笑着说：“他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没同他说。” “……这种事，你居然不跟他说，是疯了么？” “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也不差这几天。” 段策道：“看来你对男人太不了解了，你挺着大肚子四处乱逛，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却唯独瞒过的那个小心眼儿，他若知道了，不生气才怪！” 我说：“那便让他气吧，反正我现在已经出来了，才不管那么多呢。” 段策盯着我道：“他确定没有欺负你？” 我微笑，“没有。” 段策道：“那就好，虽说我追求不成，但是输给他也没有任何怨言，那家伙对你……真的是好到没法形容了。” 他这话让我心中微微一颤，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真的么？” 段策道：“当然是真的，你绝对是他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没有之一，眼神骗不了人的。而且他还为你守身如玉多年，这点实在太难得了，换我就绝对做不到。有时候虽然对他看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待男女之事的处理态度上远胜于我。” 我从不怀疑阿离对我的感情，只是我的情敌，不是人，而是他的梦想罢了。 聊了一会儿后，两人再度感到亲切起来，那瞬间过去的段策仿佛又回来了。 我同他道：“别老说我的事了，你如今在青丘，还生活的习惯么？” 段策道：“被所有人捧着，怎么会不习惯？” 我说：“一个多月前，我去江城，并且在那里住了几天。” 段策却道：“我此生都不会再去哪里。” 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策沉默了很久，方才道：“一直以来，你应该都很好奇，究竟是谁杀了我爸爸吧？” 我点头，“嗯。”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段策却始终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其实凶手是……我。”段策说。 “你说什么？”我震惊的睁大了双眼，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段策眼神伤感道：“是我失控暴走，幻化成半妖，误伤了他……” 我忍不住追问：“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控暴走？但我还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谁在场？” 记忆中段策只有一次无法控制半妖之血，导致兽性大发，那是在浴风神秀府上，性命攸关的时候，爆发出了最后的潜能。 江城那晚，肯定还有人在场，而且还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甚至……远胜过当时的段策！ 段策瞟我一眼道：“这件事你会知道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打探这件事，对你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还是压下好奇心吧。我会自己处理的，终有一天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们？看来还不是一个人。 对方很难对付，所以段策才不惜放下万贯家财，跑到青丘来做狐王…… 他不肯说出来，显然是担心真相会对我造成某种冲击伤害……莫非是我认识的？ 我此刻满腹疑问，但又没办法同他确认，只好如他所言，将好奇心暂时压下来。 说起这次的见闻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段策，“良辰有老公了，你知道么？” 段策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什么？谁？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我郁闷，“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段策语气有些急，抓住我的胳膊，“什么情况，把话说清楚，你怎么知道她有老公的？” 我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小声道：“我也是格非说的，她曾在江城医院，看到了良辰。” 段策皱眉，“她生病了？” 我好奇的观察他的表情，说：“没有。” “没生病去医院做什么？” “她没生病，但是她生了。” 段策疑惑不解道：“生了什么？” 我说：“生了孩子啊，是个小女孩子，据说可漂亮了！基因不错，对方长的应该也很好……” 段策一脸懵懂，“你把话再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我便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段策听完，又追问道：“孩子的父亲呢？” 我说：“没见着啊，格非说她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就一个人。而且询问过护工，整个孕期，那男人都没有出现过。” 段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松开手坐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哎……这两个人，好像有蹊跷。 听到良辰的消息，他的反应可太奇怪了！ 我拼命的回想两人相处的场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当年冲破封印长大人后，我便兴高采烈的去江城找良辰。 然而她看到我，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高兴的样子，并且在当晚摊牌提醒我要与段策保持距离，而她自己，也在次日离开了江城！ 我小心翼翼道：“你跟她两个人……没那个什么吧？” 第1196章 清清白白 段策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那日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斜他一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我也时常喝醉，但是第二天醒来，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都一清二楚。再说你要真喝到那个程度，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做那种事？” 段策冷着脸站起来，“什么意思啊，你在怀疑那个孩子是我的吗？” 我哼哼，“我没那么说啊，这件事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段策压着火道：“在江城的时候，你也知道……我男女关系确实有些混乱，但是记忆中从来没有碰她一根手指！” 我说：“跟我解释有什么用，而且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心虚啊。” 他暴跳如雷，“心虚个屁，我段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哪里会做过不肯承认？” “好吧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一回。不过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真想不出有谁了，良辰那性格，不像是会轻易喜欢人的那种，记忆中她好像对你有意思……你们两个虽然嘴上总是不对付，但是平常相处还挺默契的，如果那孩子真是你的，其实也不错啊，去找她赔礼道歉，说不定还有机会挽救。” 段策怒道：“再说一遍，我没有做，我与她清清白白的！” 我眨眨眼睛，“好吧好吧，反正良辰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就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什么地方都应该能好好生活。男人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就是鸡肋，可有可无的……” 当我说完这番话后，段策的脸色难看极了。 最后身体竟蓦然化成一只白狐，作势要往外冲！ 我连忙上去拽住它尾巴，“你要去哪儿？” 段策道：“放手，我要去找那女人问个清楚！” “你不是说你跟她清清白白的嘛？” “我被你心里说的发毛，想去确认下还不行吗？” “你可别忘了，你被禁足三年，不准出青丘，现在大白天的往外跑，要是被别人看到了，少不了要去告状……” 段策回头，阴恻恻道：“我倒要看看，在青丘的地盘上，哪个不要命了，竟然敢与我对着干！” 刹那间，树上的鸟、地上的虫子，隐藏在草丛里的狐，全都停止了动作，整个青丘一片死寂。这家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横。 “好吧，”我同他说：“你的公子哥的脾气，到良辰面前要记得改改，否则的话怕是有苦头吃。” 段策不耐烦道：“别那么多废话，先把我尾巴松开！” 我这边手才松，它便像离弦之箭一样穿过草丛，瞬间消失了踪影。 良辰目前去向不明，想找她怕是不容易，她的脾气，说来不会迁就。孩子的身世，虽然还没确定，但是我心中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跟段策脱不了干系。 无论如何都希望他们两个尽早见面，将误会消除，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想听听我的地界上站了许久，直到黄昏时，方才撑伞离开。 经过冰封森林的时候，有心想要进去转转，却又担心人言可畏。 梵音与阿离外表那么相似，我若与他走得近，岂不是会害了他？想想还是算了吧。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一棵枯枝上停着只金色的鸟，偏着脑袋，眼睛乌溜溜的看着我。 见我改变的方向，便立刻振翅高飞，朝森林深处去了，边飞还边大叫，“梵音大人，贵宾来了，贵宾来了！” 那一瞬间，整个森林里都变热闹了，鹿鸣声、鸟叫声、树枝被折断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方才还死气沉沉的森林，仿佛瞬间复活了一般.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也不好意思再走，值得硬着头皮站在那里。 不多过，梵音便飞快带人迎接了出来，一脸温和的笑，笑眯眯的招呼我到里面去。 看着那张与阿离相似的脸，我禁不住有些恍惚。 两人实在太像了，除了身上的气息略有不同外，就算是我也很难找出别的不同来。 性格倒是大相径庭，阿离心机深沉，外柔内强，梵音相对则单纯得多，对谁都没有敌意，好像永远不会发脾气似的，当年被浴风姬柔虐待成那样，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火气。 梵音设下盛宴，热情招待了我，他很高兴，让侍者上了好酒，我以不方便推辞了，改喝了白开水。 梵音白净的脸上泛着红光，很是高兴道：“我还以为自从上次离开以后，便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幸见到您。您不仅救过我的性命，当年鬼车鸟进犯，也成了我们整个雷焱族的恩人！” 我不好意思道：“您这话太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梵音看着我，目光停在我小腹上后，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连声道恭喜。 然而我的心中却没有一点喜意，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孩子的存在怕是很难遮掩了，终有一天会传到阿离的耳朵中。 司徒无伤的预言，已经验证了月渐寒的说法。到时候，我又该如何同他解释这件事呢？ 考虑到天色已晚，梵音便提议留宿在冰封森林之中，却被我拒绝了。 幽都那群老头子，恨不得时刻跳出来揪我小辫子，到他这里来已是冒着闲言碎语的风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与其亲近了。 执意离开冰封森林之后，我便写信给赤渊和妈妈，打听两个人目前的位置。 巧的很，枯文蝶飞出去当晚就回来了，他们两个人竟然也在附近，要我在原地停留等着，他们会尽快赶过来汇合。 担心见面的时候会发现异样，我刻意换了宽松的衣服。 不是有心要瞒着他们，而是依照目前的境况，这个孩子还不确定是否能够留下来，告诉他们也没什么用，多让两个人担心罢了。 次日清晨，我便见到了两人，他们看起来精神很好，想必最近日子过得不错。 两人折腾分离了那么多年，方才得以团聚，这份幸福来之不易，所以彼此都格外珍惜！ 第1197章 你好宝宝 我很高兴，但是赤渊却显得很生气，跟妈妈说他听到了冥间那边的传闻，所以近来都心怀愤恨，倘若不是有她在旁拦着，担心为我惹上麻烦，早就去找清池长老们他们了。 赤渊性如烈火，但凡是遇到和我有关的事，情绪变化便越发的大。 这回憋成这样，却只能隐忍不发，真是为难了他。 知道来龙去脉后，我便劝道：“那些长老，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您何必同他们一般计较？再说我出来，也不是因为受了气离家出走，而是觉得呆在宫里头闷的慌，所以才想到外面走一走。你们看，我是不是胖了？” 妈妈仔细端详了我，捏了捏我的脸道：“腰身好像是胖了些，但脸上却没长什么肉。” 见赤渊在旁边闷闷不乐，妈妈便这会他出去寻找猎物。 赤渊原本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子弟，如今跟妈妈在一起，已经习惯了杀猪宰羊的工作，据说现在还烧得一手好菜，变化之大让人咂舌！ 等他走远了，妈妈才道：“乖乖好像晒黑了些，不过精神倒是挺好的。你这性子，从小就野，就是不能被困在一个地方，只有到处多走走逛逛才适合。” 我同她闲聊了几句，有意无意道：“妈妈，你当年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幽幽道：“挺复杂的，那时候原本已经绝望了，打算放任自我，随便命运如何抉择，当但却突然知道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先是迷茫，最后边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说：“有没有想过放弃我？” 妈妈摇头，“没有，我原本觉得自己身临绝境，孤立无援，有了你后便顿时感到不寂寞了。心想这孩子是属于我的，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坚定不移的与我站在一起！那时冥界不比现在，异雀处处饱受歧视，生存条件也非常苛刻艰难，导致我对那里充满了憎恨，心想自己这辈子毁了也就算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那里。带着你回到现世后，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决定。只是过去不能常陪伴在你身边，至今想来仍是愧疚……” 我将手放在她膝盖上，轻轻摇头，“妈妈那些带着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在五岁之前，我是跟着她的。 因为担心自己行踪暴露，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她需要不停的更换地方。 直到我渐渐大了，事情逐渐平息下来，方才把我送回青莞，交由姥姥照顾。 那时的记忆虽然很模糊，但是依稀残留的印象中，总是被她抱着。 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很大了，她又那么瘦弱，却总是被她像个小宝宝一样护在怀里。 妈妈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头，轻声道：“为了你，吃多少苦，都值得。” 我将头放在她的双腿上，闭着眼睛，感受那份温情。 心想跟她比起来，我真的不算是一个好妈妈。 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但是心里头，却还没有长出身为母亲的自觉。甚至有时，还会冒出想把它杀死的可怕念头…… 赤渊回来的时候，带的猎物很丰盛。一只山鸡，一只猪，还有许多新鲜的蘑菇。 他动作熟练的生了一堆火，将那些礼物清理干净，放到火上去烤。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妈妈就在旁边看着，眼神专注而温柔。 那一刻，我觉得很幸福快乐，赤渊应该也一样吧？以前总是无动于衷的看我做这些事，如今却是享受忙碌的样子。 将所有食物烤熟后，赤渊取了树叶来，将它们包住放在我们面前，自己又去煮蘑菇汤。 许是见我神情有些异样，妈妈便悄悄询问我是不是遇到了难处？ 我果断摇头，蛟子的事，告诉妈妈和赤渊又能如何，只是让他们徒增伤感罢了。 现在的小鱼儿，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小朋友了。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哇哇大哭，然后去找别人求救，我想自己处理，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做出最好的选择。 只是现在的情况还要小心翼翼的掩饰，不被他们看出异样来，这实在有些困难。 所以与他们短暂的相聚了两日，我便提出分开。 妈妈担心说：“你已经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什么时候回去？” 我迟疑了下道：“应该还需要一个来月吧，我朋友很多，你们不用担心。” 在我的再三催促下，赤渊和妈妈又离开了。 与他们告别后，我去了一趟东荒，木曾欢天喜地的招待了我。 小巴川已经把我送给他的食灵卷轴运用的很娴熟了，但是放卷却怎么都掌控不好。 正好这里灵力充沛，天气也好，于是便带着他修行了几日。 东方的气氛宁静平和，除了狼族以外，基本上都是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妖怪，再加上风景秀丽，我很享受目前的生活状态。 这日中午带着巴川到荒外修行，它去找小妖怪练身手，而我则在一颗巨大的蘑菇下打盹儿。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做起梦来，梦里头，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脚步蹒跚的小娃娃，正在朝我这边走来。 他长的有些奇怪，跟普通的人类不一样，屁股后面多了一截小鱼似的尾巴，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看起来像一只小鸭子。 他脚步不稳，却偏偏走的很快，仿佛随时都要跌倒，我心揪成一团，最终在栽倒的瞬间跑了过去。 不过动作晚了些，小娃娃也没有摔倒，而是甩着尾巴飞了起来！ 飞的不到，只到成人的膝盖处，但是足以让这个宝宝自救了。 他看着我格格的笑，乌亮的眼睛就像两弯月牙！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全世界花开的声音！ 当他半飞半走的到了跟前后，我忍不住伸出了手，然而就在快触摸到的刹那，对方的身体却突然化成了一团白光，星星点点迸射开来，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因为我怎么找怎么喊，始终看不到他的影子。 一片树叶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也瞬间将意识拉回到了现实中，我茫然捂着心口，感觉好像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第1198章 六人献祭 不过从这天起，我就开始频繁的做关于那个孩子的梦。 梦里头，他总是与我很亲近，而且全心全意的信赖。 他长的很可爱，眼珠很大很黑，简直跟小时候的阿离一模一样！ 他总是在尝试飞翔，但却显得很吃力，每次看着他那个胖胖的小身体开始悬空时，我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双臂时刻都伸展着，生怕他出任何意外。 梦的次数多了，我逐渐发现一个秘密，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只要发生身体接触，那个孩子就会立刻消失。 所以我只能看着他，远远的看着，最终却控制不住，想要与其亲近…… 每次醒来，都觉得心如刀绞，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怀孕了，人就显得格外的疲惫，好像总也睡不醒似的。 这天我又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并没有看到那个孩子，而是遇到了一个周身黑乎乎毛茸茸的家伙。 我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梦魇，你怎么又不经人允许，私自跑到我梦里头来啦！” 梦魇一脸无辜道：“没办法，除了这招外，我也找不到您人啊！” 他现在身份特殊，在校事府任职，又颇得阿离依赖，算是冥王眼前的红人了。 就连过去对它不屑一顾的苏决，如今都要敬其几分，更别提其它人了。 没看到想看的人，我就是有些失望而已，也没生气，好奇道：“找我有事么？” 梦魇道：“有事，而且还是大事！” 我说：“该不会是那帮老头子，又在替阿离张罗什么娶妻的事了吧？” 梦魇道：“那倒不是，比这件事还要大！” 起先我以为它在故弄玄虚，想是想想应该不是，若非出了重要的事，它是不会擅自冒险入我梦境的。 我正色问：“到底什么事？” 尽管是在梦里头，它依然显得很小心，压着声音道：“幽都出事了，小主人可曾听过加罗这个名字？” 我疑惑，“加罗？月渐寒的父亲，我不仅听说过，而且还和他见过面呢。” 梦魇道：“加罗死了。” “什么？”我很震惊，阿离曾经跟我说过，每隔一千年，三界就会出现一次生存大危机，那就是所有人的劫难。加罗是黑暗之子，它的存在，能够拖延危险降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只囚禁而不杀他的原因。 当年在九狱中，月渐寒救人不成，便想要翻手将其杀死，最后被阿离阻止。 不过尽管如此，加罗毕竟太老了，再加上多年被囚禁损耗了元气，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 掐指算算，好像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加罗死了，这确实是大事，可是梦魇就跑来告诉我，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梦魇道：“小主人既然知道加罗，那就应该知道他对三界的意义吧？” 我点点头，这件事原本是个秘密，但是随着加罗的死，秘密也就不复存在了，千年之劫瞒不住的，他知道也不奇怪。 梦魇继续道：“为了阻止这场大劫，冥界所有官员全都绞尽脑汁，苏决那家伙不知道在什么古籍上看到了一件事，说是集齐六个戊戌七七子时金命的人献祭，就可以阻止这场劫难！” 我皱眉，“这种事听起来好不靠谱啊。” 梦魇道：“谁说不是呢，但是好像除了我们，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包括朝中文武官员以及那几位长老！” 我问：“他们该不会去找了吧？” 梦魇点头，“已经找到了五个……现在还缺一个。” 我思忖了片刻，道：“戊戌七七子时金命，我好像也是哦。” 说完精神蓦然震了下，再看梦魇，正不无同情的看着我：“这就是我这趟过来的目的。” 我怒，“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他们还真敢！” 梦魇道：“您别动怒，那些家伙估计已经被吓破胆了，无论是真假，他们都会选择相信。这件事众人都悄悄瞒着，并未上告冥王大人，但是传言已经流出去了，相信不久就会传到大人耳朵中。我也是在无意间梦境检查才发现的，故而悄悄前来，向小主人传递消息，希望您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如今幽都人心恍恍，百姓都在私下互查命格，几位长老原本就看您不顺眼，再加上这回有千年大劫作噱头，不知道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您还是别在外面闲逛了，小妖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要是在外面失踪了，会出什么事儿，那些人估计也会推得一干二净！如今只有呆在冥王大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勉强压的火气，同梦魇道：“我已经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梦魇躬身，悄然隐去身形。 下一瞬间，我便清醒了，立刻收拾东西动身。 此时天色已然朦朦亮，木曾正在照顾孩子，看到我很惊讶道：“今天为何起的这么早？” 我也不废话，直接同她告别。 梦魇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些老家伙平常就自私自利，如今吓破胆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苏决这个六人献祭的主意也是蹊跷，我非得回去把事情弄明白不可！ 除了狼族外，东荒都是些没有什么战斗能力的妖怪，万一留在这里将它们牵扯其中，岂不是要乱伤无辜者性命！ 听说我要离去，巴川便前来送行。 小家伙与我相处了多日，已经有了感情，临别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将自己脱落的乳牙挂饰送给我，“小姨，这个你收好，别弄丢了。将来有日我若成了东荒之王，你凭借着它，就可以召唤所有的狼群！” 我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纪念品，没想到却如此珍贵，想要推辞，又不忍心看他失落的表情，于是只好小心收起来。 离开东荒之后，我一路上都在揣测这件事。 心想阿离的为人，向来只做不说，不到性命攸关掌控不住的时候，绝不可能透露给我知道。 刚召唤来月神鸦，就看到远处来了一大群乌压压的鸦兵，大致预估了下，竟高达数百人。 全都武装整齐，一幅杀气腾腾的气势。 我蓦然紧张，将伞握在手中不敢乱动，人群散开，却有一名身影熟悉的少年走了出来。 看到他，便松了口气，“寂树，你怎么来了？” 第1199章 为爱疯狂 寂树带着人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个大礼，道：“属下奉命前来接应冥后。” “接应？”我明知故问：“是幽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寂树道：“属下不知，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大人有令：冥后若是有事，我等便陪在左右，保护您的安危，若是无事，便请随我们即刻回冥界！” 看他这幅样子，我心里便能肯定，梦魇那些话怕是真的，若不是情况危急，阿离绝不会搞出这么大阵势，而且还让寂树亲自带人过来。 思及此，我便跟着他们一起返回冥界。 进入幽都后，寂树提议走朱雀街东大宫门。 我也未作它想，到那里后才发现竟然站了许多人，几乎满朝文武百官都在那里恭候着。 而在诸多人影当中，阿离显得尤为出众，他就是有那种魅力，腰身笔直的站在那里，就能不动声色地成为焦点。 这场面实在让我意外，原本只是寻常出来游玩，又不是打胜仗凯旋归来，为何要这么多出来相迎？ 而且不少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等了多久。 几位长老神情各异，但都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现场一片肃穆。 我愣了数秒，疑惑的看向阿离，不懂他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 见我出现，他便将那些人丢到身后，兀自朝这边走过来。 脸上原本是带着微笑的，可视线下滑，停留在我的鼓起的小腹上时，始终镇定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在场的人当中，也有敏锐发现异样的，全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争相低头窃窃私语。 如果在未证实月渐寒的话之前，我一定会骄傲的挺起肚子，用胜利者的姿态告诉他们：不是说我无法生育么，看这肚子里是什么！ 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内心五味俱全，与阿离目光对视时，情绪也格外平静。 气氛凝固了数秒后，我来到了他跟前。 冥界尊卑分明，依照幽律，任何人见了他都要行大礼的。但我从来都没有那样做过，在我的观念里，以前两个人是朋友，现在是夫妻，这是种平等的关系。而他也从来都是默许，没有任何强制。 他拉住我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仿佛小心翼翼在试探着什么。 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累不累？” 我摇头，“不累。” “跟就回家吧。” “嗯。” 当他转过身，再次对面对众人，神情又迅速修复，恢复了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 我真是对他这种冷静又爱又恨，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他任何表情！ 但我们手牵着手，进入大门时，所有官员长老全都分成两排，异口同声道：“恭迎冥后回宫！” 我用眼光余光斜瞥众人，第一次有了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意识。 不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服不服气，此刻都畏惧于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向我低头表示臣服！ 进入幽都之前，我原本是有些忐忑的，这会儿却逐渐平静下来，也明白了阿离为何要这么做。 他在向在场的人示威，警告，提醒他们打消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我是属于他的，无论何时何地，都象征着他的颜面！而他同时也是属于我的，绝不会被任何人占据分享！ 方才人太多了，未来得及一一观察他们的表情，提出六人献祭的苏决好像也在其中，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样的心情！ 正当我恍然时，阿离却突然停住脚步，反手将我揽住怀中，我低呼，下意识护住小腹。 阿离看着我，一双黑眼睛幽深不见亮光，“到底怎么回事？” 我着他，尽情复杂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方才还在感慨他的镇定，结果一转脸竟就崩了原形。 他声音透着些许不确定，“你……怀孕了？” 我点点头，“是。” 他说：“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我抿了下嘴唇，沉默不语。 我是个糊涂的女人，这件事还是从月渐寒口中得知的，告诉他又怎样呢？ 向他哭诉，说你答应过我，说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要以我为先，让他愧疚么？ 七岁的小鱼儿会那么做，现在不会了。 我长大了，知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有许多不圆满，有些事不能强求。 譬如自己选择的这个男人，他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彻底属于自己，其余的时候，都不是。 他是胸怀天下的王，我实在不能苛责太多。 阿离睫毛闪动了下，眼中闪过愧疚自责的光芒，“那日在幽都城外，就已经有了，是不是？” 我冲他笑笑，“没事，都过去了。” 他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爱我，但却永远保持理智，不会像别的男人一样为爱疯狂、放弃一切。 这几个月来，我走了许多地方，将经历过的事全都回味了一遍，也不知不觉的豁达起来。 木曾对我说，两个结合就是互相磨合迁就的过程，她当年为了嘻狼王，不惜转换性别，被逐出木家，收敛心疼经历疼痛为它生儿育女，一路坎坷才走到今天。 世人只能看到他们的恩爱和喜悦，却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白眼。 到如今也当年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每次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都感到值得。 依照能量守恒定律，当你失去的时候，同时也会得到，关键要看我们怎么想了。 阿离闭上眼睛，沉默不语，这个男人素来心如铁石，这会儿竟握着手指，肩膀轻轻颤抖。 我想告诉他不需要愧疚，我知道他所有的身不由己，只要我们一切都好好的，那就够了。但是开口的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与这孩子的前途未知，实在不能算是好好的…… 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很多年后才知道，就在那一刻，他已经默默做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决定，只是那时我还不知道罢了。 晚上，我们两个并排躺在大床。 他侧身告过来，黑眼睛注视着我，小心翼翼道：“小鱼儿，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肚子？” 第1200章 承受不起 他这怯怯又犹豫的态度，着实跟平时霸道强硬的样子不相符。 我犹豫了下，拉过他的手，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说来也奇怪，原本一直安静的胎儿，在他手指触摸上来的瞬间，就像小鱼一样开始咕咕的吐泡泡。 阿离很惊讶，“它……刚才是不是在动？” 我说：“好像是的，这么明显的胎动，还是第一次呢。” 我看的那些科普书上说，胎宝宝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嗅觉，味觉和听觉……所以也时常开始做了一些诸如打哈欠、踢腿、翻滚的小动作。 这可真是奇妙，就好像是在土地里种了一颗种子，正在黑暗中生根发芽，悄悄的孕育出果实来！ 听完我的这些理论后，阿离显得很惊讶，又忍不住摸了下，自语道：“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看来博览群书无所不知的冥王大人，也在某些知识上存在着空白区域。 虽然嘴上说着奇怪，还没有准备好做一个父亲，但是从这天起，他每天早晚，已经开始准时的跟宝宝打招呼了。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心里越发慌乱无措。 自从回到幽都后，我便开始有意识的逃避这个问题。 理智告诉我必须尽早做决定了，但本能却享受着这份温暖与幸福，舍不得打破目前的局面。 阿离这天下朝早，便提出带着我到外面转转。 原本有些犯懒不想去的，但想想确实有段时间不曾出门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怕也瞒不了多久。 到子大街上，阿离的视线都集中在小孩子的物件上面，什么肚兜、虎头靴之类的，平常那些在他眼中粗糙的东西，这会儿都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河对面有卖糖葫芦的，我急的直流口水，怂恿着他去买。 桥上人实在太多了，自己只好在原地等待。 阿离才走不久，就隐约听到身后传来对话声，断断续续的，好像在讨论千年大劫和六人祭。 听到这些字眼后，我立刻收敛心神，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听说已经找到了五个人，还缺一个……真是的，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求上天保佑，赶快找到那人吧！” “据说已经找到了，只是碍于对方身世，被压了下来……” “哪个后台？居然大得过三界安危么？不是我说，家家兴旺匹夫有责，危难关头，就应该主动挺身而出啊！” “说的好听，你咋不去呢？” “嗨，我这条件就是愿意去，人家也不收啊。” …… 正当我听得出神时，阿离带着糖葫芦回来了，而那两个人也逐渐走远了。 我一边吃一边若无其事的试探道：“我方才听人说什么六人祭可以阻止千年大劫，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阿离一脸平静：“坊间传言而已，没必要当真。” 我若不是事先得知了真相，肯定会被他蒙骗过去！ 走了几步，阿离有意无意道：“趁着今日得空，要不要给孩子提前准备些东西？” 我随口道：“不必了，还早的很呢。” 他站在那里，黑眼睛愣怔怔看着我，那一瞬间就像个求而不得的小孩子。 我的心瞬间软下来，道：“那就先买几件玩具吧。” 他立刻道：“刚才我已经看好了，就在那边，沙锤、九连环、七巧板都有。” 我说：“你喜欢男孩是女孩子？” 阿离想也不想道：“都没关系，只要是你我生的，都喜欢。” 我说：“那要是他跟我们长得不像呢？” 阿离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就算不像我们，也不足为奇。” 我继续道：“那要是长得奇怪呢？” 阿离愣了下，道：“你我长的都不差，就算孩子相貌奇怪，应该也丑不了吧？” 我心里很纠结，心想那孩子丑倒不丑，就是长了金蛟的特征，长着尾巴不说，还会在天上飞…… 原本说好就买两三样的，但是两人往摊前一站，全都刹不住了。 最后买了满满的一大包，还好有月神鸦运送，否则我们两个要是背回去，肯定要被人笑死。 黄昏时，有内侍悄然寻到了阿离，说是要事需要他回去处理。 我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让他们先走了。 自己转了一圈后，竟转到了苏决府邸处。 心想正好，今天赶上了，就去问问看关于六人祭的事究竟怎么回事！ 打定主意后，我便过去敲门。他家侍从识得我，紧张得不得了，说苏决大人还未回府。 我不客气的往里走，“那我等他好了。” 对方不敢贸然赶人，连忙送了茶水过来。 我这边屁股才沾凳子，就听到外面传来推门声，不多时苏决便走了进来。 看到我后很是惊讶，连忙躬身行礼。 我同他道：“大祭师不必客气，我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苏决看样子早有准备，沉声道：“冥后倘若是询问关于六人祭的事，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我原本是想同他好好说的，见了对方这种态度，不由气恼道：“无可奉告，你说的倒轻松！如今谣言传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更有甚者，说苏决大人还想把我也给绑了去祭天的，别人不追究也就算了，我要是不过问此事，未免对不起自己！今天你又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苏决皱眉，“冥后何必要为难属下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我没好气道：“什么实话实说？千年大劫，找六个无辜之人活祭，就能解决么？我看你分明是被几位长老收买，看我不顺眼，又找不到废后的理由，所以才编出这种谎言出来，想致我于死地！” 苏决立刻下跪，用诚惶诚恐的语气道：“冥后身份尊贵，这种无凭无据带来灭顶之灾的猜测话语，还请不要说了，在下可承受不起！” 在我跟阿离成亲前，这家伙还有事没事对我甩脸色看，后来就再也不敢了，就算是有不满，也绝不敢表现出来。 这回我是铁了心的想要寻求答案，也不管他态度如何，坚持道：“苏决你可看好了，我现在是孕妇，不能生气动怒的，你若不给我个合理解释，今天咱们可没完！” 第1201章 月份大了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苏决不得不败下阵来，“好好，我说！” 我心道早说不结了么，何必非拖到现在！ 苏决叹气，“冥后可知道何为千年大劫？” 我想了想，道：“不清楚，以前听阿离说过，冥界每过一千年，就会遭遇一场劫难，至于什么劫，倒是不曾听他说起过……” 苏决道：“并非冥王有意不提，而是根本就没人知道具体内容。” 我惊讶，“什么？” 苏决道：“每隔一千年，生死薄上就会无缘无故被消去一部分生灵的存在，数量高达百万之多，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消失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活着并且经历过劫难的人，那段记忆也都很神秘的消失掉，所以这么多年来，只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词：千年大劫。” 我狐疑道：“你说的未免也太荒诞了吧？” 苏决道：“但现实正是如此，那些空白的生死薄，如今依然保存在九狱之中，上面确实有很多人的名字被消除掉了。” 我追问：“那关于六人祭的传说，又是从何而来？” 苏决顿了顿，“确实是我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什么古籍，靠谱么？” “确实可靠。” 我说：“一千年前，你还没有降生于世，而存在的人，记忆也全都消失了，那你又如何知道这本古籍靠谱？” 苏决叹了口气，“只因所着这本古籍之人，非同一般，他的名字叫作白泽。” “什么？” “没错，就是白泽。” 说这话的时候，苏决自怀中抽出一本残卷出来，递到我面前，“白泽是您的师父，您应该最能辨别此书的真伪。” 我连忙将书接过来，打开仔细观察，果然是师父的笔迹，而且上头依照惯例，加了金印，一般的人是没办法进行翻看阅览的。 至于内容，好像是类似推背图一样的预测，确实有处跟苏决所说一样，集齐六个戊戌七七子时金命人进行祭天，就可以平安度过大劫。 只是看这残卷，少说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而且内容也残缺不全，虽然能够看个大概，但是并不十分详尽。 苏决看着我道：“现在您应该相信了吧？” 我郁闷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很奇怪。” 苏决道：“白泽是上古神兽，能知过去会断未来，早在数千年前，就提出了对策，按照他所说的，必定不会有错。至于冥后方才所言，属下看您不顺眼，联合几位长老什么的……纯粹是无端猜测，原本三界人口众多，想要集齐六个戊戌七七子时金命人很容易。莫说是六个，就是六十个，也并非难事。但不知何故，唯独今年例外，翻找遍所有的册子，除冥后外，只有五个人……属下身为大祭师，翻出这本古卷和破解之法后，立刻上报了冥王。大人得知需要牺牲您，便下令不许再提，严禁任何人讨论此事，但即便如此，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这实非属下意愿，还请冥后明鉴！” 我想了会，道：“加罗已经死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征兆？” 苏决道：“这本残卷上也记载今年会出事，并没有点明具体日期，如今下半年还有五个月，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大劫。” “活祭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祭天台上，准备六口棺材，让人躺进去，奉上祭品，念动咒语，然后将棺木封上，七日后开启，棺中人如果消失，那便意味着成功，反之亦然。” “感觉好荒唐！”我说。 苏决道：“属下也觉得匪夷所思，但目前留存的记载不多，破解之法更是少之又少，请恕在下抖胆，如果此法可行，只需要付出六个人，就可以挽回数百万的生灵……这其实很划算。” 我沉吟片刻，道：“师父闭关去了，说是最快也要三、五年才能出来，他行踪向来神秘，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我回去后，会给他写封信试试看，在没有得到准信之前，那把嘴巴闭牢了，不要到处胡说！那群老头子向来恨我，说不准真把我绑起来封到棺材里去……” 苏决苦笑，“冥后想太多了，当日恭迎您的那幅阵仗摆出来，比迎接冥王大人回来还隆重，这么明显的警告，但凡脑子不傻的人，这会儿都不敢招惹您！也就是民间私下说说罢了，不足为惧。” 我半信半疑的点头，“最好这样。” 又将那本古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始终推敲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天色渐暗，我便动身回去。 苏决府邸右边，便是一家药铺，走到那里后，我竟拿纱巾蒙上脸，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大夫把了脉，很慈祥的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 当听到我说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时，他的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那瞬间，我愈发感到愧疚了，恨不能立刻就能夺门而出。 他反复确认了两遍，最后从药箱里面取出两颗蜡丸，道：“这是化胎丸，放在开水里融化，喝下去一个时辰就能见到效果，到时候腹部会有剧痛，身边最好有人服侍着。” 我掏出金叶子，拿着药丸动作飞快的溜出了药铺。 到偏殿后，发现阿离还没回来。 我拿着药丸端详了会儿，听到动静后，连忙将它们塞到枕下。 不多时阿离便到了房间，紧张道：“你怎么一头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连忙道：“没，就是刚回来，路上走的急了点。” 阿离道：“你每次走路都像跑，以后月份大了，要注意些。” 我点点头，侧过身佯装睡觉，连眼睛也不敢与他对视。 晚上又梦到了宝宝，他冲我甜甜的笑，眼睛弯起来，就像两道月牙儿，漂亮极了。 现在好像飞的更高了些，但还是摇摇晃晃的不稳，我紧张的伸着双臂，生怕他会掉下来。 他误以为我要抱他，兴高采烈的飞过来，就在触到我手臂的瞬间，又陡然消失不见。 很快，我便在满腹惆怅中醒来，手指悄悄探到枕下试探，却发现那个小药匣子居然不见了！ 第1202章 无言以对 我瞬间急出满头大汗，瞬间把床单全部掀起来仔细查找，最后却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慌乱无措的时候，阿离却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看着我，慢悠悠道：“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是，是的，我有一个小匣子不见了。”我结结巴巴的说。 “是这个吗？”他手抬起来给我看，那是个一个红木小匣子。 我连忙跳下床，赤着脚将它接过来，努力克制住想要将其藏在身后的念头，勉强恢复镇定解释说：“这是朋友送的救心丸，我还以为找不到了呢。” 阿离神情淡淡的，语气平静道：“你方才睡梦中，把它丢出去了。” 我错愕，“啊，难怪呢，我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没事吧？”他问。 “已经好了，”我略显慌张的说。 在他面前，我总是很难伪装自己的情绪和心意，只因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沉默了片刻，我提醒说：“时间不早了，你该上朝了吧。” 他点点头，“那我走了，你如果有事，及时让人去唤我。” 说完他便走了，目睹那个背影逐渐离去，我悄然松了一口气。 确定他走了以后，我将木匣子打开，发现两粒药丸仍在。 捏着两颗完好无损的药丸，我心情矛盾极了。 如今孩子快六个月，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得作出选择才行。 吃了它，梦里的那个可爱的宝宝要跟自己彻底说再见。 可若是不吃，孩子降生的时候，我又如何生存？ 犹豫了很久，我都拿不定主意，最后索性翻出一个桐板出来，闭着眼睛将它掷向高空，心想如果是有字的一面，就留下它听天由命，如果是花纹，那就把这药丸吃下去！ 连掷三次，无一例外都是花纹！ 我咬牙，我不干的，重新掷三次，结果仍是一样。 不用再扔了，命运已经帮我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我取出其中的一颗药，将蜡层捏破，放到口中，将其吞下去。 吞到一半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孩子朝自己飞过来的画面，眼神天真，表情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我突然间后悔了，弯下腰想将它吐出来，甚至不惜用手指去抠喉咙，但是都失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竟然入口即化，还有一丝清甜的味道，吃起来就像糖果，但后果却是让人无比懊恼。 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忍不住用额头在桌子上猛撞了几下，那一瞬间，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鱼儿啊小鱼儿，你自诩善良正直，却为了苟活，却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做这种事，简直无法原谅！ 可事已至此，后悔晚矣，听大夫说，药效起作用的时候，肚子会很疼，身边最好有人照顾着。 偏殿是空的，做出这种残忍阴暗的事，我也没脸去叫别人过来照顾！ 意识恍惚中，小腹好像抽疼了两下，我平躺到床上，整个身体仿佛浸到了水中，湿冷无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预想中的剧烈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但我却被精神折磨的快要崩溃了！ 最后看着帐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嘎吱，门被推开了，阿离走了进来。 我看到他，哭的愈发汹涌，跳下去着急道：“阿离，阿离，你快点帮我叫寂树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用手抚摸着我的脸，因为逆着光，再加上眼中噙着泪，所以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我泣不成声道：“我吃了化胎药，孩子要没了……对不起，我错了，你快叫寂树过来，他是药王弟子，说不定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我慌张无措，他却依旧淡定如初，“没必要。” “什么？” “你吃下去只是进贡的松子糖，真正的化胎药，已经在寂树那里了。” 我陡转欣喜，不过看清他的神情后，又变成了错愕，“怎么会这样？” 阿离说：“你早上讲梦话，把什么都说了。我把里面的药送去给寂树确认，又把松子糖放了进去。” 我愣了数秒，方才反应过来，难怪吃下去的时候觉得甜甜的，那时只顾着伤心来着，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 自己这件事做的的确够蠢，不过还好，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跌坐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抚摸肚子，彻底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欣喜之中。 那个温暖可爱的小东西，这会儿应该还在里面做着甜甜的美梦。梦里它吸吮着手指，期待着父母看到自己时，会是如何的开心快乐…… 那一瞬间，我的念头突然彻底转变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它，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原来母爱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在内心悄然萌芽！ 在我暗自下了决定后，方才方才了另外一件事——我还没有跟眼前这个男人解释！ 阿离视线牢牢的锁定我的小腹，眼神有些震惊，同时又交织着些许痛苦…… “小鱼儿，你居然想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我想说不不，不是你看的那样，但是话到嘴边，却又羞愧的开不了口！ 如今证据确凿，事实摆在眼前我，根本容不得我狡辩解释…… 而我，在他回来之前，确实也想杀死自己的孩子！ 我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对那天在幽都城外的事心存怨言，我当时走不开，再次弃你于不顾，把你留给月渐寒……可我们的孩子，何其无辜？以至于你想把他出生的权利都要剥夺掉？” 不是那样的！那件事我已经想开，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很高兴自己爱的男人是个胸怀天下的英雄，我只是太自私了…… 没错，就是自私，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孩子，我活该被拆穿、狼狈至此！ 不过庆幸的是，宝宝没事。 我只是吃了喝了颗糖而已，据说六个月的宝宝，已经能够开始懂得品尝味道，没有孩子不喜欢甜食的，它那会儿应该在睡觉吧？否则的话，一定会欣然给予回应的！ 第1203章 幸福的家 我的沉默不语在阿离看来，就是默认。 我们两人沉默的对视着，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有多期待喜欢这个孩子，我比谁都清楚的…… 房间的气压很低，以至于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因为他会发脾气的时候，他却紧紧搂住了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次次辜负你的信任，以至于让你至今没有一点安全感，你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我真的很想见到他……” 说到最后一句的的时候，他的语气竟有那么一丝肯求。 他还不是亲耳倾听到，我一定不会相信，高高在上的冥王大人，居然会露出这样的卑微的神情！ 我的眼泪好不容易止住，这会又流了下来。在他期待的视线中，重重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都这么决定了。 那个梦中像小天使一样的宝宝，会承载着我们俩人的希望而降生、长大。 至于月渐寒的话，还有司徒无伤的预言，我觉得已经没必要告诉阿离了。 与其让两个人痛苦难耐，不如让我一个人私下面对吧！ 千年大劫的压力下，我注定成为不了与他并肩作战的女人，那么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黄昏时，我们两个互相依偎着坐在走廊下，任时光渐渐流淌。 阿离看着我，微微挑眉，“你说最近在梦里头，时常梦到那个孩子？” 我点头，“真的，他还跟我玩呢。” 阿离问：“男孩还是女孩？” 我想了想，说：“下身穿着裤子呢，小宝宝外表长得都一样，分不出来性别。。” 阿离说：“我也想见见他。” 我说：“还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阿离却道：“等不及了，我明天就唤召唤梦魇，让它带我到你的梦境里看看。” “啊……这么做不好吧？吓着孩子怎么办？” “我是他的父亲，又长的不可怕，怎么会吓着呢？” 我说：“可是他还没出生呢，目前应该只认识我一个人，看到你要是吓跑了，以后再也不入我梦，那可怎么办？” 阿离沉默片刻，道：“那我就躲在暗处看看，保证不被他发现，可以么？” 我思虑了好一会儿，方才同意他的请求。 次日阿离果然惦记着此事，让我先自己睡下，自己则和梦魇留在大殿上。 我闭上眼不久，那孩子果真出现了，它现在比初见面的时候胖了一圈，白白净净的，遗传阿离的好皮肤。 现在走路基本上也很稳了，屁股后面的小尾巴会在兴奋的时候晃呀晃，简直看得人心痒难耐，恨不能上去摸一摸！ 这是个快乐的梦境，醒来后心里还美滋滋的，庆幸还好阿离替换了那颗药，否则现在不知道会懊恼成什么样子！ 不多时，阿离也回来了，他看上去神采奕奕的，黑眼睛格外亮，“我看到他了，还长着尾巴呢！” 我说：“是啊，说是胎气与金鲛融合了，所以出生后应该会有两种形态，稍微长大些，就能控制住随意切换了。” “应该是男孩子。”他很笃定的说。 我有些不解，“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信誓旦旦道：“因为你们两个在一起玩的时候，我会嫉妒，这是男人的直觉，错不了的。” 这说法，还真让人啼笑皆非！ 许是因为知道我对蒋神医没有好感，所以他把寂树叫来请平安脉。 原本一直守在旁边等待结果的，后来却被月神鸦唤走了。 寂树诊完之后，神情有些凝重。 我见状心里格登一声，“怎么了？孩子有问题么？” 寂树思忖道：“孩子没问题，倒是冥后您的脉搏，不如之前稳健平滑了，竟隐隐有衰弱之势……” 我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了，听他这么说，便装作若无其事道：“应该是最近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吧。” 寂树摇头，“冥后体内灵力一向充沛，按理说就算没休息好，也不至于……” 我笑着说：“没事的，我的身体好的不得了，今天中午还吃了两碗饭呢！你不如给我开些安神的药，其它的就别操心啦。阿离最近忙的很，你别同他说这些，免得到时候让他记挂。” 寂树为难，“可是……” 我果断道：“没有可是。” 他看着我，轻声叹气，“冥后既然有打算，那属下就不多言了。稍后我会开些补血安神的药，您要记得按时服用。如果发现哪里不对，请务必准时通知属下！” 将寂树送走后，阿离方才折回来，当他询问结果，我自然是报喜不报忧。 “真的没事么？”阿离仔细端详我的脸，“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呢？” “唉呀，还生没呢就开始嫌弃我黄脸婆了么！”我故作气恼的叉腰。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嘴唇，柔声道：“只要没事就好，就算是黄脸婆，我也不会嫌弃你。就是看见别的孕妇晚期都会胖很多，但你好像看起来除了肚子大了，别的地方好像都没变化，所以有些疑惑罢了。” “体质不同哼嘛，妈妈当年怀我的时候，都五个月了还和人交手，没有一个看出来的！” “是么。” “是啊，你在怀疑什么吗？” “没有……” 我说：“我看你的眼神里，分明就写着不相信。” 他凑过来，黑眼睛仿佛要将我吸进去般的深邃幽暗，“哪有，你肯定没看清，再看看……” 在我准备逃脱时，却猝不及防吻住了。 我惊呼着提醒，“小心，别碰着孩子。” 他却悠然道：“我看他在梦里头那么调皮，碰一下应该没什么关系。” 在我们深情相拥的时候，淡淡的温馨和幸福在整个偏殿都扩散开来。 房间里，摇篮和玩具都已经准备好了，雪霄树下阿离还刻意打造了秋千。 这个我一直嫌弃冷冰冰又感觉生硬的地方，竟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质的转变，现在这里看上去似乎像个家了！ 我心里忍不住惋惜，心想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啊！ 第1204章 大人冲动 寂树当天的担忧，我原本并不放在心里，时间久了，才发现是真的。 随着时间渐长，除了怀孕本身带来的影响外，我觉得精神越来越萎靡，饭量也大不如前。 明明一天什么事都没做，但却就是感到很疲惫，除了早晚略精神以外，其他都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危机感越演越烈，时常担心自己闭上眼睛后，就再也醒不过来。 但即便如此，留下这个孩子的信念也始终没有动摇过半分。 或许我的内心里，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希望，总觉得自己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道理会在生儿育女的事情上栽跟头。 在濒临绝境的时候，我总是惊人的乐观。 不过虽然心中期待奇迹发生，但也不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甚至还写了几封遗书，一封给阿离，一封给赤渊和妈妈，一封给良辰段策，还有一封是给师父的…… 这件事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伟大，甚至可以无怨无悔的牺牲，保护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因为每天都在梦中相见，所以我对宝宝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但是看到他，胸腔里的幸福就要满的溢出来，更别是他扭着屁股绕着我飞，嘟着嘴巴讨要亲亲抱抱的画面了…… 那种与生俱来的亲昵与喜爱，让人快乐的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写信给师父关于六人祭的事，但是枯文蝶兜兜转转哪了几天，最后还是将信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 师父避世的地方向来隐蔽，莫说是枯文蝶，就是对他颇为熟悉的白虎敖川都时常寻不着踪迹。 身体的不适，已经让我逐渐放弃了对于这件事的好奇。 如今清醒的时间，大多是在幻想以后的生活，如何守着三人的小家庭，安安稳稳过日子。 虽说千年大劫仿佛箭在弦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但我却躲在偏殿的小世界里懒得理会。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那就随它们去吧！ 什么天下，什么三界，我们夫妻贡献了一个阿离为它们操心还不够么，我实在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与梦想。 我现在会尝试着做些小衣服，偷偷背着阿离到雪霄树下荡秋千，能快乐时且快乐！ 我就坐在窗前打盹儿，突然听到有人呼唤，清醒过来走出去，守卫呈递了一封信过来。 我将其展开后，发现信是左思和苏决两人联写的，邀我下午去茶楼。 这可真是稀奇了，这两个人平常里互相看不顺眼，居然还会联手找我，只是不能直接说呢，偏偏采用这样的迂回方式。 不过想想，这几天好像确实整日呆在偏殿里，基本上没怎么出去过，也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下午换了身衣裳，便到了约定中的地点，那两个人将整个茶楼都包了下来，已经在里面守着了。 看到我过来，他们连忙起身行礼，我挥手道：“算了罢，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两个找我出来，所为何事？” 两人对视了片刻，左思率先开口道：“恕属下贸然问一句，您听说近几日大殿上发生的事了？” 我摇头，懒洋洋的喝了口水，道：“不曾听说，怎么了？” 左思道：“几日前，六位长老联名上奏关于六人祭事，冥王盛，将几位长老全都贬斥了一通，并让他们全部呆在家里闭门自省，而且日常事务也让别人暂时取代了……几位长老回到府上置气，宣称要集体绝食，今日已经第三天了。”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这些家伙还真是好本事，全都年纪一大把了，做点什么不行，竟然像小孩子一样，用这种方式抗议，阿离生平最恨别人要挟，怎么可能会服软呢？而且所谓的六人祭，其中也包括我，你们两个今天我是找错人了吧？” 左思尴尬道：“大人禁止别人提及此事，如今还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冥后您了。” 我没好气道：“说什么说，之前的事两位，难道还不知道么？就因为在殿上说了清池长老几句，他便选择跳河自尽，最后闹得满城风雨，还好人最后没有出事，否则的话，我背负的恶名怕是怎么也洗不清了！而且我听说，选择绝食的人通常是撑不到最后的，说不定过两天，他们自己就放弃了，你们这是操的什么心呢。” 苏决神情严肃道：“今日冥后大驾，我们便有一说一了。大人一向英明睿智，唯独这件事，处理上实在太冲动草率了。六位长老虽然全都上了年纪，但在朝堂乃至三界，都颇有威望，大人全都将他们贬斥回去，岂不是给人授以话柄？更何况眼下千年大劫即将来临，长老们若真因此有个好歹，怕会加重百姓的恐慌！于情于理，其实都应该谨慎善后，而不是彻底置之不理。” 左思亦点头赞同，“大人盛怒之下，我等都不敢轻易禁言，还盼着您回去之后能旁敲侧击说几句，请大人给个台阶，尽早将此事告一段落，接下来也好君臣一心，对应劫难！” 我思虑片刻，道：“好吧，我尽量试试看，至于能不能成，那可就不敢保证了。我最近半月都呆在宫里头，基本上没到外面走动，千年大劫的事，如今怎么样了？” 两个交换个眼神，左思露出为难的表情，“并非我们不肯说，而是大人事先有交代，任何人都不得在你面前提起此事，免得惊扰冥后养胎。” 我说：“不想惊也惊了，还在乎这个么？说吧！” 左思叹了口气，“最近半月，三界地动频繁，水灾、蝗灾、瘟疫层出不绝，以前出现这种事还可以预测卜卦结果，好提前对应，但是这次却是根本无从预测。别说是百姓恐慌，就是我们，也都觉得有心无力，苦无对策……” 这些时日，我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和孩子身上，根本没想那么多，原来外面的事态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而且看左思的语气，这似乎还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如果不能尽早阻止的话，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受难！ 第1205章 胡说八道 苏决道：“冥后之前曾说过，会与白泽师傅确认此事，如今可有结果了？” 我摇头，“师父闭关修行，根本找不到人。” 而且他岁数那么大了，对我们而言是千年大劫，在他看来，怕是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临走的时候也没留个一字半语的交待，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 吃完我的话后，苏决眉头紧锁。 我喝完了杯子里的水，便起身离开了茶楼。 这会儿心里有事，也没什么心情在街上闲逛，于是回到偏殿，阿离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看到我后，立刻迎了过来，叮嘱说：“你现在月份大了，行动多有不便，以后无论去什么地方，身边得有人陪同才行。” 他这态度，还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虽说他对我的关心不少，但是像今天这般小心翼翼的，还是头一回。 我笑着就了，心里想的却是苏决交待的事，也不好立刻提出，于是便等用过了晚饭，才有意无意道：“我听说，几天前你在大殿上发脾气啦？” 阿离看着我，黑眼睛一片了然，“你从哪里听说的？苏决？左思？可是他们两个一起找的你？” 我心里都叹气，心想并非我有意出卖两位，而是眼前这人实在太聪明了，根本瞒不住！ 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于是便道：“别管是谁说的，反正我觉得这件事你做的有些不妥，一下子贬斥六位长老，以你平常的性格和为人，应该不会如此意气用事啊。” 阿离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的爆发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我对那些人的不满由来已久，仗着自己年纪大有些功劳，就开始指手画脚忘了身份，实在有失为臣之道。” 我说：“要是在以往，我听到你这番话，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可是这会儿，时机不对啊，就不怕万一闹出人命，损了你的名声？” 阿离轻描淡写的说：“名声？我不在乎那些东西。” “不，你在乎，你是一个无论内心还是行为，都追求完美的人，容不得自己有任何瑕疵纰漏，这件事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影响却不小，我建议你冷静一下，考虑看看要不要收回成命，或者去看望一下他们，给那些人个台阶下？” 阿离看着我微笑，“你果然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绝不退让。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反复提及六人祭之事，主要是他们的动机不纯。一而再三的针对你，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们所能置喙谋划的。等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后，才会彻底消静下来，至于所谓的千年大劫，躲不开就应该正面面对，我也向来喜欢处理有挑战性的事务。” 见阿离露出这种表情，我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 无论是在处理人际关系还是正事方面，他都远胜于我，所以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打动他，于是只能寄希望于几位长老尽早想开了。 从这天开始，我便留意六长老的动向，没事就找人过来打听询问。 第四天、第五天，没有人服软，但是昏厥的消息倒是陆陆续续的传来不少。 这几位长老虽然年轻时个个叱咤风云，但毕竟年纪一大把了，如今六个老头，五个走路都要拄拐杖，连续饿上几天，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了？！ 阿离这边态度依旧坚持，我却有些坐不住了。 思虑再三，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阿离不给他们台阶，我可以啊……不管怎么说，也是冥王的女人吧？ 这天我让人备了礼物，一起陪同着前去清池长老府上。 他年纪最大，又是六长老之首，无论是依照辈分还是顺序，先去那里总没错。 等到了那里后才发现，银霜婆婆竟然也在，而且还在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迎了出来。 就在准备行大礼的时候，我连忙将其搀扶住，“婆婆不必多礼，您这么大年纪，晚辈实在受不起。” 银霜婆婆虽然与清池长老分居多年，但在府中，却是余威仍在。 侍从都对她颇为恭敬，说出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银霜婆婆叫我带到客厅，让人上了茶水。 我没想到他会待在这里，所以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提及此事。 倒是银霜婆婆主动道：“这件事，确实是几位长老的不对。我们都是看着小冥王长大的，对他的本性和为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您与冥王已经完成大婚，如今又有身孕更是锦上添花，这种天大的喜事面前，他们不设法维护您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将人往外推，莫说是大人，但凡又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会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她是贵族出身，这番话说的竹筒倒豆子一般，干净又利落，目光中皆是真诚。 我暗自吃惊她的态度，同时觉得颇感欣慰，到底是女人，所以立场和观点也相近，比些顽固不化的老头子好沟通多了！ 同她闲聊了几句家常话后，便提出想去看看清池长老。 银霜婆婆道：“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糟老头罢了，您今天不来，他也撑不了多久……” 我心中暗笑，嘴上却不好意思接话。 在银霜婆婆的带领下到了里间，见清池长老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枯黄神情憔悴，本来就瘦，这会儿更像是一具干尸了。 银霜婆婆虽然嘴上说的狠，这会儿眼中却透出心疼来。 年轻的子孙正站在床边低声劝慰，清池长老却一个音也不回。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的。 那些人看到我们进来，悄悄退了出去，银霜婆婆脸色一沉，又气又无奈道：“前些天才跳过河自尽，这几天又要绝食，你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接二连三的做这种事，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 清池长老合着眼皮，低道咬牙：“少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哪里有跳河？那天不过是因为心烦，想到忘川附近转转，结果不小心失足落水罢了……” 第1206章 你的丈夫 听他这么解释，我便憋住笑，好奇的看着老两口相处。 银霜婆婆叹气，“那绝食呢，又是为何？” 清池长老幽幽道：“我就是觉得伤心难过罢了，这二十多年来，看着小冥王，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眼见他越来越有出息，却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比起老冥王，他的才能和手段明显都更胜一筹，却唯独在男女之事上冥顽不灵，实在让人心痛！” 银霜婆婆道：“什么心痛？我看你们分明是嫉妒人家小两口恩爱罢了。” 清池长老却不服气道：“什么嫉妒？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当年我与你的事，虽然比不上他们三界皆知，但也算是轰轰烈烈吧……”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清池长老身体蓦然一僵，睁开眼睛后，又连忙用手捂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您、您怎么来了？” 他现在身体虚弱的很，根本做不了大动作，银霜婆婆见状，连忙近前扶住他。 清池长老却红着老脸埋怨道：“真是的，你……怎么不提醒一声！” 银霜婆婆却是镇定，“你连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看笑话么？” 清池长老嘻了下，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内心感慨颇多。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还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会儿脾气也不如之前大了，人也突然豁达起来，明明人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过去两人的恩怨细节。 静默了片刻，我同清池长老道：“之前在大殿上，我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还请您老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就当是晚辈无心之言，过几天过去吧！” 清池长老很恐慌，“您……何出此言啊！” 我笑了笑，轻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从来都不喜欢我，也包括我的父亲。当年他为了妈妈，辜负了您与银霜婆婆的厚望，最后叛出幽都，在你眼中也成为了冥界幽人和耻辱。但是在我心里，他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当年的恩怨纠葛，我曾听婆婆说起过，按照辈分来说，婆婆是我的亲姨姥，而您也我的长辈。我与阿离的这桩婚事，是您亲自敲定的，过去我不懂事，确实有许多应该反省的地方，事到如今，无论您喜不喜欢接不接受，我与阿离都已经结成夫妻，并且还有了孩子。他现在已经快七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就要降生于事，到时候……我未必能够陪在他身边，还希望长老您能够身强体健，就像当年看着阿离一样，看着他长大成人……” 说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泪竟是掉了下来。 清池长老迷茫又慌张，“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胡乱擦了两下，又勉强笑道：“没事，就是现在有些多愁善感罢了，听说女人生产犹如过鬼门关，所以难免畏惧，害怕自己过不了那道坎儿。” 银霜婆婆道：“您吉人自有天相，别乱想，也别胡言乱语，有蒋神医和有经验的产婆看着，哪里会出事！” 我点点头，继续同清池长老道：“阿离这几天忙得很，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心里记挂着您和几位长老，却偏偏走不开，于是便让我过来了。您可别再置气了，要是真有个好歹，岂不是让我们两个晚辈内疚么？” 清池长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道这会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银霜婆婆道：“你们这几个人做糊涂事，反而还要冥后来劝慰，得亏这两个孩子懂事，倘若换成别人，哪有功夫理会你们这群老东西！整天在朝堂上倚老卖老，提不出有用的建议，只知道吃白饭……” 清池长老闻言不乐意了，“什么叫作只知道吃白饭？” 银霜婆婆道：“难道不是？哦，你现在倒是连吃白饭都省了。” 清池长老尴尬的躺坐在那儿，身体气得直挺挺的，有些无力的想要辩驳，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好一会儿，方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饭呢？” 毕竟是饿了好几天的人，就算是这会想吃，也只能喝一点点稀粥。 不过虽然只吃了小半碗，但是他整个人却精神了许多。 再看到我时，目光竟有些闪躲，话语中也充满着愧疚，“您……其实是个好孩子，当日在九狱的救命之情，我也一直记得，只是这桩姻缘，实在是……唉！” 我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下，疼的很。 在他们看来，我和阿离的距离，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也并非因为反对而反对，只是觉得我配不上他罢了。 不过谢谢他，没能将那句话讲明说出来。 看到他好了些，我便同他们交待几句，起身离开。 接下来是孔文长老府上，他向来是清池长老的拥护者和追随者，性格也要随和得多。 听说清池长老已经开始进食，他脸上也出现了动容之色。 接下来几位长老，便更好处理了。 这一天跑下来，我感到好累，但成就感却是满满的。 原来的我，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错，打死都不能承认的。 如今想想，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倒也没错，原本也不是血海仇深的对象，姿态放低一点，看上去通情达理的，对方反倒不好意思了。 现在的我，是不是总算有进步了呢？ 回到偏殿后见着阿离，我主动跑过去，抱住他。 阿离叹气，“我如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就是让你受委屈，却没想到，今天你竟然主动跑了去……” 他消息向来灵敏，这会儿知道也不足为奇。 我笑眯眯道：“在我的努力下，几位长老已经开始服软进食，你以后也不要再追究了罢！” 他没回答，而是直直的望着我，“累不累？” 我在床边坐下，说：“还好，就是腿有些酸沉。” 他撩起下摆，竟然蹲下身来，双手在我腿上轻轻揉捏按压。 我睁大眼睛，无比惊讶，“唉，你……” 他紧张，“是不是力道太重了？” 我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不，我只是很惊讶而已，冥王大人居然也会做这种事么！” 他却坦然自若道：“不稀奇，除掉那层身份，我还是个男人，也是你的丈夫。其他男人能做的事，我自然也都能做。” 第1207章 亲自确认 阿离的态度，最近好像有些奇怪。 不过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态，于是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两天后，我正在床上眯着眼睛睡午觉，忽然感到脸前吹过一阵凉风，下意识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只个头很小的枯文蝶。 跟寻常保持联络的不同，它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雪白，看起来就像是不起眼的小灰蛾。 我好奇的伸出手，任由其落在掌心之上，枯叶蝶化成一封信，展开后才发现居然是段策寄过来的。 内容不多寥寥数语，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 原来这不日前，青丘地界上出现了一只怪鸟，说是身长八尺身负重伤，相貌奇怪不说，身体就好像被人劈成两半似的，只有一目、一脚、一翅、一爪，语言不通无法表达，也查不清来处，每日苦鸣不止，搅得青丘狐族全都坐卧不安。有心想要将其驱逐出去，又觉得它处境可怜。 段策知道我手中有白泽图，上面记载了世上所有的鬼怪，于是便写信问问，看着能不能查到对方什么来历，有没有相识的朋友或者同类，也好将它进一步妥善安置。 只讲述完毕，下面还附了一张图，笔法潦草形状扭曲，隐约能看出来是只鸟，但又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不得不说的绘画水准，和阿离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心中默念道，这种画儿，还不如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好，不要也罢！ 不过看他信中的文字形容，好像是蛮蛮。 《清平异妖志》中记载：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 这是一种形状奇特的大鸟，无法独自行动，需要两只鸟比翼相扶，无论是飞行、吃食、休息、喝水，都不能分离，即便死去，也要设法复生在一起。 如果强行将它们分开，那么对方就会比死还要痛苦。所以在远古时期，蛮蛮通常被当做夫妻同心的象征，甚至有在天愿作比翼鸟的誓言。 但事实上，这却并不是一种瑞鸟，出现则是大凶之兆。 如果真的被我料中，如今千年大劫在即，蛮蛮鸟又重现于世，而且还被分离，怕是又要有大灾发生。 虽然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但却没有及时回复段策，而是将那本书拿出来仔细研读，每个字都不放过。 而段策的那封信，则被展开置在一旁。 阿离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透过窗户看到了他的身影，只是这会儿正忙，也没有跟他打招呼。 阿离悄悄走进来后，不动声色的同我闲聊几句，目光很自然的将信瞥了一眼，眉毛随即微微皱了起来。 信上的文字并不多，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看得分明，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谁来的信？” 我说：“段策。” 阿离话语不善道：“他那你写信做什么？” 我低头说：“你自己看嘛，何需来问我。” 沉默了片刻，他从后面抱住我，双手开始轻轻抚摸我已经高高鼓起的肚子。 “只是一只怪鸟而已，他是狐王，如果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向九重天直接打听。你现在身怀有孕，他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还要前来骚扰。” 没对上正脸，我都能闻到空气中那个顺溜的醋味。 我用手点着文字，一边看一边同他解释说：“妖怪与人类不同，或许每天都有新的鬼怪出现，就算是询问九重天，也未必会有答案。三界之内，能操这份闲心的，也只有师父了，众人皆知他的《白泽图》在我手里，段策直接来问我也没什么不对。” 说到这里，我的话语突然停住，转过脸询问阿离，“你可曾听说过燃丘国？” 阿离想了片刻，道：“听说过，据说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丘陵，布满红土，每当遇夏季的烈日灼晒，地上的所有东西都会跟着燃烧。所以久而久之，国民流离失所，这个地方也灭亡了。就目前的史料上来看，根本无从查证真实性，也不知道它在具体方位，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将书上记载的内容读给他听，“书上只提及了蛮蛮起源于崇吾山，但却没有记载这座山这什么地方。但是下面却记录了一件事，说周成王六年，燃丘国献来一对雌雄蛮蛮……我看了下地图，燃丘国原址应该在不周山脚下，那里距青丘，何止万里？但这只蛮蛮在丧失配偶的情况下，还能飞这么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蛮蛮出，大水现，曾经出现过三次，整个大地都被淹成了一片汪洋。最近三界乱状频出，我总觉得它们之间好像存在着某种联系。” 阿离沉吟片刻，“那我让人去查查看好了。” 我连忙拦住他，“不必，还是我自己去一趟比较放心。” “你？”他果断拒绝，“不行。” 我郁闷，“为什么？” 他说：“你现在是个孕妇，还有两个月就临产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到处乱跑，而且外面又不安生，我不放心。” 我沉默片刻，拿来龟壳给自己给自己卜了一卦，然后兴奋的翻给他看：“大吉！还是让我去吧，不是吹牛，关系到妖怪，放眼整个冥界，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在行的人了。如果真的和大胸之兆有关，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线索，互相还能想出解决的方法呢！ “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阿离说。 “这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的！”我信誓旦旦的说：“青丘也不是别的地方，段策如今的狐王位置坐的稳当极了，没有谁敢在那里惹事的。” 阿离起初执意不肯，后来我花费了半天唇舌，他才退让说我必须得带一个人同行。 这点提议我也赞同，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必须得有一个人陪着才行。 异性自然有诸多不便，如果是个女的，那就太好了…… 睡了好一会儿，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人来，我激动道：“有了！阿紫怎么样？” 阿离怔了下，“你说那个狐女？” 我说：“是啊，她原本就是青丘的人，对那里的局势和地形颇为了解，而且能力手段也不弱，跟我关系也好，由她陪着，应该最合适不过了！” 第1208章 小拖油瓶 见阿离还在犹豫，我又是一通肯求，他这才同意放行。 不过临行前却叮嘱了许多，并且要我带上那只鸳鸯戒，如果有异状立刻触摸，阿离这边立刻就能够感应到险情。 告别阿离，我便前往守城驿馆。 到了那里后才发现，阿紫正抱着膝盖坐在院子里生闷气，她的性格原本有些高傲任性，但在冥界却是收敛了许多，能将她气的眼中带泪，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 看到我后，她连忙擦拭眼泪站起身来，换上笑脸。 我见状也不好多问，于是直接讲明来意，阿紫欣然道：“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同您一起前去！” 说完便到屋子里去，片刻后便像一道风似的闪了出来。 我很惊讶，“不同寂树打个招呼么？” 狐女咬牙道：“不打了，反正……就算我死在外面，他也不会关心半句的！” 两人正准备往外走，与回来的寂树撞了个正着，他连忙躬身行礼。 我笑着同他道：“回来的好，我正想的花钱呢，阿紫要随我出趟远门，这几天你可别惦记。” 寂树惊讶，“出远门？您现在这情况……” 我立刻道：“没问题！我最近几天精神好的不得了！” 他犹豫了片刻，扫了狐女一眼，同我道：“您先别急着走，我这里最近研制了些丹药，效果很好，带着身上以防万一。” 我很高兴，“唉呀，你可想得太周到了。” 寂树捧着盒子出来，我将里头的各种功用的药，每样都挑了几粒，然后包好放到七色袋里。 之后便召唤来月神鸦，让它带着我们一起前往青丘。 一路相安无事，到了青丘后，段策闻声出来接人，看到我不解道：“你现在都这样了，还到处乱跑什么！” 唉呀，怎么每个人见到我都是这种语气？ 我说：“不是你写信给我的么？” 段策皱眉，“我写信是问你事，谁让你亲自过来了？你还是回去吧，我这庙小，容不下大佛。” 我站在那儿没动，见他反应冷淡、语气也不好，就忍不住扁了扁嘴。 段策立刻慌神，“干嘛啊，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把眼泪收回去，住下来，想住多久住多久，这样行了吧！” 我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也没往心里去，立刻恢复过来，“那些鸟在什么地方？” 段策说：“在一个大狐狸洞，待会我带你过去看看。” 说完话一转脸，看到旁边的阿紫，这会儿竟是双手捧着脸，对着他作花痴状。 我握起拳头，在这边假咳两声，提醒她，“你不要寂树啦？” 阿紫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看看而已，什么事都不会做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对寂树软磨硬泡好几年，对方愣是不同意。照这样的情况看，寂树的坚持实在太对了，要不然的话，或许随时都有可能戴顶绿帽子！ 段策依照往日的秉性，有美女花痴应该会很高兴的。 但是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只微微冲她点了下头，便再也没有开口。 一路上我都在揣测着他和良辰的关系，以及上次找人的结果怎么样了。 奈何段策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再加上旁边许多双眼睛盯着，也不方便，于是只好忍住了。 到了地方后，我中山看到的那只鸟。羽毛凌乱不堪，而且没有一点光泽，样子也很奇怪，无精打采的闭着眼睛，倘若不是尾巴战栗着，我肯定以为它已经死了。 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基本上能够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蛮蛮。 段策道：“就这样不理人，也吃东西，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什么。” 我走近了，仔细检查它的身体，发现上面有很多细小的伤口，狐疑的看向段策。 他解释说：“发现它的时候就有了，已经让狐医给他上了草药，只是它不进食，看起来也没有活着的意思，所以恢复的特别慢。狐医说它因为整日悲伤鸣叫，内脏损伤的很严重，再这么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 我打开七色袋，从中寻出一颗寂树给的药丸，让小狐狸给它喂进去。 蛮蛮鸟认命的垂着头，对别人的动作不问不理。 吃过药不久，便抑制不住沉沉睡去。 小狐狸带着阿紫去住处休息，我则跟段策在洞口闲聊。 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询问他，“找到良辰了吗？” 段策咬牙切齿，“别跟我提那个女人！” 我好奇极了，“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 段策闷声道：“……不想说！”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又不是外人，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将事情传扬出去，就连阿离都不说！我嘴巴向来牢靠，你知道的。说说吧，事情闷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就把我当块石头就好，行么？” “真服你了，什么事都想知道！”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没找到人，她躲着不肯见我，不过别想这么算了，就算上天入地，我也非把她找出来不可！” “孩子的事，确定了吗？” “确定什么？” “是不是你的？” “我怎么知道！” 我说：“你怎么能不知道！做没做，你还不清楚么！” 段策道：“就一次醉酒乱性而已，买彩票也没这么幸运的！” “哦哦哦。” “你哦什么哦，我现在心里很不爽！” 我叹了口气，说：“那也没办法，这大概就叫自作自受吧。” 段策瞪起眼睛，“你到底胳膊肘往哪边拐？” 我说：“就事论事而已，我可谁都没有偏向。这种事在我看来，还是良辰吃亏多了。” 段策不服，“怎么说？” 我感慨说：“你什么损失都没有，照样风流快活，良辰呢，原本生活就不容易，连个亲人都没有，这回又平白无故多了个拖油瓶……” “什么拖油瓶？你的话也太难听了吧！那说不定是我的孩子呢。” “那又怎样？你打算认她么？” “……如果确定是我的，那，那就认啊，自己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段策用蛮不在乎的语气说，但是整张脸都像块红布似的。 第1209章 没有遗憾 我狐疑的看着他，辨不清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段策约是被我盯的不好意思了，抱怨说：“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如果不想要，那就不要生啊。生下来，怎么可以不弄清楚孩子的父亲呢？是谁的就让谁养啊，至少抚养费应该出的不是么……” 我捏着手指说：“良辰才不想要那些。” 段策气愤道：“那她想要什么？当初在江城，给她介绍工作也不要，给钱也不收，不声不响的就走了，鬼知道她想要干嘛！” “你难道不知道，她喜欢你吗？”我盯着他那张义愤填膺的脸，冷不丁的开口说。 段策的话语戛然而止，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方才道：“你说什么？” 我也震惊了，“你居然真的不知道吗？” 段策犹豫了片刻，飞快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说，也算是久历情场的老手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女孩子的心思呢？那女人，见了我，可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我叹气，“如果我每天被喜欢的对象叫女金刚，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专门为你蓄了长发，结果还是被嘲讽，知道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后，她便果断抽身离去。至于那个孩子，我想应该真的只是意外吧，她那么干脆直接的性格，应该不会专门生个孩子纪念过往的生活。” 段策磨牙，“你是觉得我还不够烦心事吧？无论如何，我都一定得找到他，把话问个清楚！” 我说：“问清楚后呢？我觉得你没想清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到时候见面尴尬。” “为什么尴尬？” “你想要到时候你到了孩子跟前，该怎么和她说呢，让她管你叫爸爸，还是叫叔叔呢？而且就算是你的，良辰也绝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所以，要么把两个人都接回来，从此老老实实的过生活，要么就干脆不要去找。” 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格非说那个孩子很漂亮呢，这话我绝对相信，你和良辰的基因都不错，真想亲眼见见！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是个男孩子，希望他能像阿离……不对，那就活的太累了，还是像我好了，积极乐观又向上！而且处处遇贵人！如果生女孩呢，那就得像阿离，女孩子外表可以柔弱，但是内心必须得坚强才行，到时候她会聪明绝顶，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耍的团团转……” 段策几乎恼羞成怒，“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在落井下石！” 就在我们两个快要争吵起来的时候，洞里传来了扑愣扑愣的声响，竟是那只蛮蛮鸟发出来的。 我们对视一眼，连忙跑进去看。 蛮蛮趴在那里，眼神灰暗，身体动也不动。 我走过去，试探着跟它说：“如果你肯回答我，并且让我觉得有用，或许我会答应帮助你寻找到另外一只蛮蛮。” 那只怪鸟仿佛打了鸡血一样，瞬间睁圆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问：“你的出现，是不是跟千年大劫有关？” 见蛮蛮重重点头，段策便道：“什么千年大劫，最近到处都在讨论这个话题，搞得人心惶惶，以我看就是子虚乌有，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我没理他，而是继续和蛮蛮鸟交谈，不过很快我便发现它大概能听懂我们的话，但是却没办法回答，目前能做的动作也只有点头眨眼。 所以这场对话，进行得异常艰难，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其它有用的信息。 见它虚弱不堪，我便让小狐狸送了鲜肉和水果进来，但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这会儿它也不再拒绝，狼吞虎咽的将其一扫而空。 等它填饱肚之后，我们便开始继续询问。 段策在旁边听的着急，问那只蛮蛮，“会写字么？” 蛮蛮眨眨眼睛，表示不会。 段策泄气，“我们又没有读心术，这要问到什么年月去啊！” 不过他方才的话，却给对方些许启示。 就在我们两人俱感挫败的时候，蛮蛮鸟举起爪子，开始吃力的在地上画起来。 那是一座山，外形非常独特，就好像是一座笔直的尖锐陡峭的高塔！ 段策端详好几遍，“这是什么东西？” 我盯着看了会儿，眼睛突然一亮，“是不周山！蛮蛮来自燃丘国，燃丘国就在不周山脚下，是不是我们去不周山，就能找到关于千年大劫的线索？” 蛮蛮鸟这会不点头，而是兴奋的昂首鸣叫起来！ 不过它翅膀只有一边，脚也重伤，根本没办法保持平衡，很快便截倒在地，即便如此，它眼中还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段策道：“不周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说：“它与昆仑、蓬莱、瀛洲、方丈合称五仙山，是上古神兽的诞生地。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后，为了避免天地相合，就用手托天脚踩地、将其分隔开来。久而久之，便石化成为不周山，肢体及血肉化生天地万物，是比东荒更高一等的生灵起源地。据说那里终年酷寒，长年飘雪不断，一般人都无法登上去……” 段策道：“这些也是在《白泽图》上看到的么？” 我点头，“是的。” 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蛮蛮的心思，它挥舞着翅膀竟想要飞起来，看起来情绪无比激动！ 我和段策尝试着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语速放的很慢，然后观察它的反应。 当提到白泽图时，蛮蛮再次发出鸣叫！ 段策道：“你莫非认识白泽？” 蛮蛮点头，我小声道：“难道千年大劫，还和师父有关？” 蛮蛮这会儿看起来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将整个狐狸洞扇的到处都是尘土！ 我心想就这么询问下去，不知道要等何年何月才能得到答案，与其如此，还不如亲自前往去看看。 这些年我走的地方也不少，但是传说中的五仙山，却是一处也没有去过！ 如今孩子快出世了，自己未来的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如果能在最后的生命里弄清楚这所谓的千年大劫，就算是人将来不在了，也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只是那时做梦也想不到，此行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天翻地覆的惊变！ 第1210章 比翼双飞 大约是看到了我眼中的异样情绪，段策立刻发出警告，“这件事说到底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会派人将它送回去的，你还是尽快回冥界去吧！” 我郁闷道：“怎么会和我没关系呢？我出来这趟，就是为了调查千年大劫的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又牵扯到师父，无论如何都得去看看啊。” 段策道：“你身体都这样了，万一路上有个好歹，那人肯定以为是我撺掇的，倘若此行平安无事还好，万一，我说是万有个好歹，他岂不是要恼恨死我？” “有你跟着，我怎么会有事呢。”我说。 段策立刻退了两步，“别，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在软禁期呢，连青丘地界都不能出的。” 我说：“那有什么关系？待会我直接写信到九重天，告诉初七有事需要你协助，请他特准你外出一趟就是了。” 段策狐疑，“你？” 我叉腰挺起肚子，“是啊。” 他迟疑了片刻，恍然道：“哦，我都差点忘记，你现在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 “是啊，所以跟我一起去吧！我们是老搭档了，有你跟着也放心得多。” “我不要去！” “不跟我去，我就答应帮你找良辰！” “……切，你以为我在乎她么！” 段策虽然嘴上说的不客气，但是接下来就没有再抗拒了。 我深知他的秉性，于是立刻召唤庆忌。枯文蝶固然可以传送信件，可在前往九重天这种地方，速度怕是比不了庆忌那匹天马。 那是可是整个妖界的专用信差，可以同时变化出上千个分身出来，随时响应召唤。几乎是眨眼间，它便出现在了洞前，恭恭敬敬的对我和段策行礼。 我将准备好的信件交给它，请其交给初七。 庆忌携信而去，没多久便又带着回信而返。 有熟人好办事，这话一点没错，初七回答的干脆又利落，除了同意此事，还特意叮嘱了我好几句。 我高兴的将信件内容展示给段策看，他脸上却无半点喜意，“跟个孕妇同行，这可是件苦差。” 我叉腰道：“就问你去不去吧！” 他瞪着我，好半天才道：“行行，你说了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耀武扬威的茶壶……” 我被他的形容囧了下，郁闷解释训：“我这是腰疼好不好，用两只手托着会舒服些。嗯哼，之前还说喜欢我呢，这才多久就一副嫌弃的样子，还好我明智选了阿离，否则的话岂不是要哭死！你这嘴巴这么毒，难怪良辰要带着孩子跑了……” 他磨牙，“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快要生的人了，就嘴上积点德吧！” 吵了几句，我们两个总算是消停下来，蛮蛮鸟却又开始激动了，看它的样子，竟是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虽然大家语言不通，但是我却从其眼中读出了某种真切渴望。 我思虑片刻，同段策道：“恐怕还真得带上它，不周山的地理位置颇为神秘，外面又有结界环绕，它这是那里的土着，刚好可以给我们引路，否则咱们这样漫无目的的走，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段策道：“说的容易，它个头这么大，又没办法飞，要怎么运输？别忘了你那只月神鸦，可是要同时找我们三个人的，再加上它的话，我们要猴年马月才能到达不周山？依我说，咱们干脆先行一步，我再安排几只脚程快的玄狐，将它回去算了。”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个人僵持不下。 过了会儿，段策突然摸着下巴道：“有了，我记得你的几个玩偶中好像有一个可以变化的，如果它能够化成蛮蛮鸟，两者结合在一起，或许还可以飞行……” “替身偶？”我不由击掌，“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当即召唤出替身偶，把要求和它说了下。 跟往常的干脆直接不同，它这回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扭捏的比对着手指道：“不是我不同意，而是人家恐高呀。” 段策不怀好意的挑拨道：“每个人内心都有惧怕的东西，这不足为怪，让他克服掉就能成为英雄。我以前曾经听另一个玩偶说，你是它们当中最没用的一个，体力差又不能打架，私底下大家都在嘲笑你……如果连这次任务都没法完成，怕你在它们中间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 玩偶本就心思单纯，被他这么一怂恿，立刻精神抖擞地握起拳头保证：“好！这次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才是这个厉害的那一个，我敢打赌，它们谁都没有去天上飞过！” 说完便绕着蛮蛮飞速转了一几圈，竟当真变成了蛮蛮鸟的样子，虽然细节上略有出入，但那已经不再重要了。 蛮蛮鸟欣喜不已，立刻上前搂住它，两只鸟儿的身体就像磁铁一样，紧紧的粘在一起，到了现在，看上去才像是只正常的飞鸟模样。 它这会儿精神极了，与之前在洞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大不相同。 大家当即饱餐了一顿，天黑之后立刻出发。 蛮蛮鸟和替身偶在前面带路，霞生带着我、狐女、段策三人飞在后面。 替身偶刚开始果然吓得半死，后来渐渐习惯了，居然开始兴奋的大叫起来。 最让人意外的是，替身偶不仅变成了蛮蛮鸟的样子，居然连对方的语言技能也一并复制了，所以现在不仅能和它展开交流，好像我们中间充当起了临时翻译。 蛮蛮鸟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只说自己是被妖怪马腹所胁迫，前去青丘发生水灾，结果到了地方后，蛮蛮执意不肯召唤大水，对方一怒之下，竟将他们夫妻两个分开，将雌蛮带回不周山，雄蛮留在青丘。 幸亏后来被狐族发现，否则定然克死异乡！ 马腹是种上古凶兽，《清平异妖志》中记载：大荒混沌时期，太阳初成形还不会在天空移动，到了晚上色泽变化，就成为了月亮。 由于日光永远来自东方，山川大泽中有些地方就不会被照射到，久之阴郁之气囤积，幻生出一种名为蔓渠的妖怪。 蔓渠性格凶残，天食星辰为食。后来四圣兽奉白泽命令前去交战，大战三日，将其斩杀。蔓渠死后，其肉身化作人首虎身的妖兽，即是马腹！ 第1211章 强者生存 马腹声音犹如婴儿啼哭，性情凶残，喜欢食人。 普通人绝对不是马腹的对手，为了避免对方伤人，方法有两个：一是不要激怒它，二是用长着毛的动物作为祭品供奉它。 如此看来，蛮蛮鸟落败也是预料之中。 不过这事干的实在变态，真想杀人干脆给个痛快，它却偏偏让一对恩爱不分的夫妻生生拆散。 如果这事遇到了，非得给它点颜色看看不可！ 不过最让我费解的是另一件事，马腹为什么要发动大水淹青丘？受何人驱使，目的又是什么呢。 至于我问蛮蛮鸟，千年大祭跟白泽有何关系时，它却支支吾吾不肯说。 路上大概花了两天时间，阿紫给了我不少照顾，这点让我庆幸又感激。 最后在蛮蛮鸟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一片碧绿的群山之中。 山腰里云雾缭绕，树木繁茂，长得郁郁葱葱，因为常年不见日月，所以身在其中，几乎分辨不清方向。 蛮蛮想要继续往前飞，但却始终在原地徘徊。 我让霞生飞过去，伸出手来试了试，果然是层柔软透明的结界，看起来就像一个柔软的气泡，韧性十足。 我拔出弯刀匕首出来切割，但无论如何用力都始终戳不进去，最后郁闷道：“如果良辰在这里就好了，她擅长布界封印术，无论多么麻烦繁琐，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段策听完冷笑道：“不就是道结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她不在，我也有办法进去！” 说完便伸出五指，放在结界表层，薄唇轻启，口中念起咒语。 说来也怪，他的五指，下一瞬间便穿了进去，紧接着整个手臂，甚至是大半个身体都消失了。 我见状，立刻霞生快飞，蛮蛮鸟也把翅膀搭了上来，跟随着我们一起进到了结界之中。 当我们再次睁开眼睛，发现不远处，赫然矗立着一座险峻陡峭的高山，犹如插在大地上的一把巨剑，看起来森严又肃穆！ 放眼所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整个大地赫然只有三种颜色，黑、白、红。 黑的是土，白的是雪，红的则是已经风干的血…… 没有尸体，它们都已经被大雪盖住并融化掉了，只剩下一摊又一摊让人触目惊心的血液。 北风呼呼的刮着，好像要将人生生吹起来似的。 别的地方的雪都是一片一片的，这里的雪，却是一团一团的，足足有巴掌大，就像厚厚的棉絮一样。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下，段策瞬间亮出了狐裘，准备取下来给我时，我摇摇头拒绝了。 临行的时候，我刻意将换上了烟雨落霞辟邪服，所以这会儿看起来虽然寒冷难耐，那实际上身体却很温暖。 我很惊讶，“这里就是不周山吗？和我想象中的很完全不一样！” 替身偶小声的翻译蛮蛮鸟的话，“你现在的训练常年布满积雪，树上结满了雾淞，但是却非常漂亮。从一个月前开始，这里就变了……” 替身偶还没有说完，蛮蛮鸟便强行带着它飞了起来。 两人在高空迅速盘旋，发出悲伤尖锐的鸣叫。 我有些懊恼，这只蛮蛮鸟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如今这一局势不明，如果我们被暴露，大家伙岂不是要置于险境当中？ 正惊慌时，不知名的地方去，突然飞来了一只闪烁着金光的箭，直奔蛮蛮鸟而去，在空气中擦出一道耀眼气流！ 段策反应也快，立刻伸开双手，布下防御结界。 虽然没能将那只光箭彻底拦下，但光箭被结界所阻挠，最终偏离了原始轨迹，擦着蛮蛮鸟的尾巴消失了。 替身偶也反应过来，拖着蛮蛮鸟将它拽回了地上。 段策上前按住那只鸟，怒斥道：“你疯了吗？想死也不要拖累我们！” 我惊讶的看着那只像流星一样消失在视野中的箭，快速环顾四周，却是没能看到发箭的主人。 这箭虽然只发射了一支，但应该是天雨流星弓，那是当年我亲手交给良辰的，绝不会认错！ 可这会儿旁除了呼啸过的风声外，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良辰居然也在这里么？她的目标只是警告蛮蛮鸟，并不是真的要杀它。 可是她为什么不出来？是不想看到我，还是不想看到段策？还是……不想看到我们两人在一起？ 在我心情低落的时候，段策道：“这只鸟已经失去了理智，还是暂时将它安置下吧。” 我点头，当即召唤回替身偶，这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将蛮蛮鸟放了进去，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段策暂时在洞口布了结界。 雪很厚，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有阿紫在旁边衬托着，我愈发显得笨拙不堪。 唉，我现在爬个小坡都气喘吁吁的，当妈妈可真不容易！ 我们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另外一只蛮蛮鸟的踪迹，到处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活力。 我抬头看看不周山，发现它高的可怕，而且非常险峻，如果动手攀爬的话，纵使不吃不喝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不过还好我们月神鸦，我们三个坐好后，便让霞生往高空飞。 不周山虽然看似在眼前，但是月神鸦接连飞了几个时辰，依然觉得遥不可及。 还好附近的半空里，漂浮着许多幽灵亡魂，它稍作休息，美美饱餐一顿后，又来了力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总算是来到不周山的近前，再看这座山，比我原本预想中不知道要高大出多少倍！ 我们飞了这么久，还不到山腰位置。 我们在这里与这座山相比，显得是那么渺小。 之前路上我一直在纳闷，无论是气候还是地形，都如此恶劣的不周山，怎么可能孕育出比东荒还要强大的妖怪群体？ 现在却恍惚明白了，在这厚厚的白雪下面，覆盖着钢铁般坚硬的贫瘠土地，同时还蕴藏着让三界为之颤栗的强大灵力，能够在这种地方降生并且存活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 第1212章 绝对臣服 这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尸鹫，它们脖子上光秃秃的，目光阴险又诡诈，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对着我们一顿饱餐！ 落地之后，段策在我们周围布下了隐身结界。 所以当我们移动的时候，必须得小心翼翼，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穿过尸鹫群不久，我们总算是看到了人影。 那一群妖怪，其中一个最为醒目的，赫然是人面虎身的马腹。 它这会儿正带了几个妖兽，围着一个人嘻笑着起哄。 段策我们几个交流了个眼色，蹑手蹑脚的走近它们。 过去后才发现中间是一只三足金蟾，而且看起来还颇为眼熟。周身被污血涂抹的乱七八糟，而且头顶还画了只王八，被那些妖怪推来喝去很是可怜。 我仔细想了下，确实在九重天初七的接任仪式上见过。因为三足金蟾嘴巴能源源不断的往外吐钱，所以又被称为招财蟾，这是妖界的瑞兽，怎么会落到这般狼狈境地？ 马腹走上前去，用脚踩出金蟾的身体，得意道：“你这只癞蛤蟆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拿着鸡毛当令箭，跑到这里来传达九重天的话……啊呸！自白泽卸任，那里就和不周山没有任何关系了，别以为外头尊称那只黑猫一声首领，它就真以为能够统领四方，对我们吆五喝六了！” 它骂骂咧咧的很不客气，口中的黑猫赫然正是初七。这只马腹之前在青丘做坏事，如今还对初七的使者出言不逊，这实在让人恼火！ 只是我现在的情况，实在不方便出去跟它们理论…… 正强压怒火时，阿紫笑眯眯道：“您如果信得过小妖，就让我过去吧。” 我迅速冷静下来，有些担忧道：“这些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也都有手段，你的能力……对付他们怕是不行。” 段策却道：“怎么不行，依我看，她出去后，肯定比你我两个加起来都效果都好。” 说罢竟将结界打开缺口，让阿紫就这么出去了。 看见那个身姿袅袅的背影，我有些担心。 段策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外头那些全都是雄性，看样子也不知道单身憋了多久，看到女人别说是动手了，就是让它们骂一句，怕都舍不得。” 我震惊，“这种事也能看得出来？” 段策道：“你自然不行，哥哥是什么人，游历花丛这么多年，男女之事还是不会看错的。” 我们这边说着，再看外面，那些家伙果真放弃了三足金蟾，改为团团围住狐女。有好几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更有甚者还在嗤溜嗤溜的吸着口水。 马腹显然是这群人中的大哥，挤出来打招呼，“美人从哪儿来，到哪去，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啊！” 狐女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看着他，脸上媚态横生，“我是青丘狐女阿紫，过去两百年一直在此地体眠沉睡，方才被你们吵醒了，所以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马腹色眯眯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九重天那边派只癞蛤蟆过来询问关于千年大劫的事儿，结果被我们拦住羞辱了一通。不曾想竟惊扰了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啊！” “哦，”狐女娇声音滴滴道：“都怪我睡太久，竟连这种事都不曾听说过，何为千年大劫，哥哥能否与我说说？” 马腹才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小妖用手臂捅了一下，它立刻醒悟过来，闭嘴不言了。 阿紫见状便娇嗔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去问别人好了……” 说着便佯装要走，马腹立刻上前拦住她，“这件事不应该往外说的，可既然姑娘问起来了，我就告诉你吧，什么狗屁千年大劫，说白了其实就是……” 噗！它没往下说，因为它的身体已经折成了数截飞出去！ 脑袋在地上滚了几下，带着一脸震惊的表情僵在那里。 其余的妖怪见状，纷纷将身体跪倒，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并没有什么用，下一秒除了阿紫在外的所有妖怪，都部都已身首异处，雪地上绽放出一片刺眼红花，随即又自动燃烧起来，很快连尸首带痕迹，全都被抹杀了个干净。 与此同时，保护我们的结界也悄然碎裂，化为星星点点消融于雪地间。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即便凭借我的眼力，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动的手！ 无论是眼前的景象，还是对方的出手，都实在太骇人了，段策突然身形一闪，幻化出四个分身，在不同的方向将我护住！ 就在这时，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一个男人，他的身形有些削瘦，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是眼神却很疲惫。身体与灵魂有种古怪的强烈反差，和师父白泽给人的感觉类似，但是却非常不和谐。 在男人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一股超强灵力扑面而来，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而阿紫，更是故意坐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好像秋天枝头上濒临脱落的树叶，额头贴在地上，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这是生物本能的畏惧，对强者的绝对臣服反应！ 除了师父，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没有之一。 这些年来，我自认身手不错，这会儿在他面前，却觉得自己那点招式，脆弱的不堪一击！ 别说是现在身怀有孕了，就算是最好的状态，与段策联合，也没办法跟他过招…… 在他还没现身，杀死马腹的一刹那，我们便已经输了！ 身体动不了，思维也无法正常运转，我额头上的汗，一滴滴顺着鼻间往下流淌。 段策的情况，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不不，他现在至少还能冷静的跟对方交流，“你是谁？” 对方看着他，微微翘起嘴角，脸色苍白而诡异，声音虚弱几乎轻不可见，“不用管我是谁，杀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我就放了你，非但如此，或许还会……大大的奖励你，如何？” 第1213章 他回来了 听了他的话后，我和段策俱是一惊。 此人来者不善，已经从气势上察觉出来了，我与他从不曾见面，也没有任何过节，却不知为何，竟是被单独针对的那个。 见段策沉默不语，那怪人便咳嗽了两声道：“还没想好吗？” 他好像患有很严重的病，每咳嗽一下，身体和肩膀便会跟着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让人看得揪心不已。 看到段策笑了起来，那人便道：“怎么？你为何发笑？” 段策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莫不是个傻子吧？也不想想，我与她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段策虽然毒舌，但关键时刻人品却非常好，而且坦白的说，他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富裕家庭中，所以当他看到生活不如自己的人，会情不自禁涌起股悲天悯人的情怀。当然，就算是帮助别人，话也依旧说得难听。 我早已经习惯了他那张嘴，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见他嘲讽对方，身体便越发紧张。 然而对方却没有发火，而是神情淡然的看着他，道：“是么，你与他究竟什么关系？” 段策义正词严道：“我是她哥哥，这天底下只有哥哥保护妹妹的，怎么可能会为了苟且，做出你说的那种卑鄙事！” 我悄然瞥过去，只觉得他这会儿周身都散发着圣光，形象也是前所未有的高大正义！ 那人定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气若游丝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都别走了。” 刚刚话说完，便伸手袖子翻了翻，一股凌厉的寒风冲着我们面门扑过来，好像蕴藏着千万把匕首！ 这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对我们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 我并没有出手，只因旁边几个段策这会儿已将我牢牢护住，并且合力设下了防御结界。 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所以我们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那风瞬息万变，一会儿像飞刀，一会儿如利箭，一会儿又化成了螺旋状，对着我们纠缠不去。 那个奇怪的男人，则是面容平静的站在原地，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咳嗽。 其中一道风刃砍向段策的分身，瞬间将他的袖子切了下来，血渗出来滴在地上，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此刻的不周山，因为这男人的攻击，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不时发出剧烈的晃动，附近山头的积雪，被震的哗啦啦整块的往下掉。 我们本身就处于弱势，再加上段策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我，所以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待那股厉风转弱，我同段策交换个眼神。 早年在一起时，大家早已培养好的默契，有些决定不需要说话，就能够看穿彼此的心意和计划。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不过就得跑……这么拖下去，下场之惨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对方也窥破了我们的打算，我们才跑几步，就被数百道屏障挡住去路，它们看上去就像又高又长的透明玻璃，组成了圆形，将我们困在其中。 “可以尝试着打破它们吗？”我说。 “最好不要，”段策却露出头疼的表情，“那是爆破屏障，如果周易的蛮力攻击，结界就会化为灵力碎片，反过来伤害我们。” “那……你能撤掉它们吗？” “需要时间。” “多久？” “不好说，看对方的实力，最少也需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像是我们拼了命，估计也撑不了。 虽然明知道没有任何胜出的把握，但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下，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既然决定战斗，策略就必须要重新调整，段策化出了四个分身，这是很消耗灵力的事。 我沉声同他道：“你先专心对付他，我这边不用管。” 段策犹豫道：“你确定么？” 我很肯定的说：“确定！” 虽然装的很坚定，但心里却非常慌乱。 而那个奇怪的男人，始终站在不远处，没有选继续攻击，也没有任何想要放过我们的意思。 段策收回分身，这会儿手臂上依旧带着伤，于是用手指凝聚灵力，在伤口上轻轻拂过。 一道绿光闪过过，伤口已经完全复原。 这招名为枯木逢春，我以前曾经看到人施展过，只是有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需要在灵力比较充沛的地方，涉取植物中的天地灵气，所处的位置越好，伤口也就复原的越快。 路上这种贫瘠的地方，除了一望无际的雪和贫瘠土壤，根本没有任何植被植物，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吸收来的力量。 除此之外，他问是结印的手法，还是布阵的方式，都跟之前大不相同，整个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快似闪电流畅无比！ 狐女那边，已经跟方才的震动中昏迷过去，彻底指望不上。 我这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近身攻击，于是便将目前所有的玩偶全部召唤了出来。 它们当中有些不见得能够派上用场，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人头。别说是造成攻击伤害，就是能够干扰到对方的思维或者动作，为段策争取机会，那也是好的！ 大家伙全都出来了，眼前的场景根本不用任何解释，大家全都收起了往常的嬉笑模样，个个神情肃穆。 我小声同大家吩咐了几句，众玩偶立刻心领神会。 画皮偶提笔骑在追风偶脖子上，两人一道风似的加入了战局。 葬魂偶和挽灵偶则开始跳大神，召唤附近的亡灵和可以利用的鬼怪，不多时便黑压压的来了一群，采用人海战术，接二连三的对那神秘男人发出攻击。 这场景好像食客正吃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百只苍蝇，嘤嘤嗡嗡的吵闹着盘旋不去，不会给人造成什么伤害，但这会让对方心烦意乱烦躁不安！ 诛邪偶扛着大刀，在旁边护着我和狐女，片刻也不敢放松。 而哭丧偶就像一个身着布衣的的滑稽艺人，身上披麻戴孝的不说，还端出个火盆出来，一边朝天上洒着纸钱，一边拿出纸人、纸马的出来烧，一边烧一边指着男人嚎啕大哭，伤心绝望的好像死了至亲！ 第1214章 步步紧逼 听了他的话后，我和段策俱是一惊。 此人来者不善，已经从气势上察觉出来了，我与他从不曾见面，也没有任何过节，却不知为何，竟是被单独针对的那个。 见段策沉默不语，那怪人便咳嗽了两声道：“还没想好吗？” 他好像患有很严重的病，每咳嗽一下，身体和肩膀便会跟着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让人看得揪心不已。 看到段策笑了起来，那人便道：“怎么？你为何发笑？” 段策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莫不是个傻子吧？也不想想，我与她是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段策虽然毒舌，但关键时刻人品却非常好，而且坦白的说，他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 也许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富裕家庭中，所以当他看到生活不如自己的人，会情不自禁涌起股悲天悯人的情怀。当然，就算是帮助别人，话也依旧说得难听。 我早已经习惯了他那张嘴，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见他嘲讽对方，身体便越发紧张。 然而对方却没有发火，而是神情淡然的看着他，道：“是么，你与他究竟什么关系？” 段策义正词严道：“我是她哥哥，这天底下只有哥哥保护妹妹的，怎么可能会为了苟且，做出你说的那种卑鄙事！” 我悄然瞥过去，只觉得他这会儿周身都散发着圣光，形象也是前所未有的高大正义！ 那人定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气若游丝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都别走了。” 刚刚话说完，便伸手袖子翻了翻，一股凌厉的寒风冲着我们面门扑过来，好像蕴藏着千万把匕首！ 这看似不起眼的动作，对我们来说却是致命的一击！ 我并没有出手，只因旁边几个段策这会儿已将我牢牢护住，并且合力设下了防御结界。 因为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所以我们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那风瞬息万变，一会儿像飞刀，一会儿如利箭，一会儿又化成了螺旋状，对着我们纠缠不去。 那个奇怪的男人，则是面容平静的站在原地，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咳嗽。 其中一道风刃砍向段策的分身，瞬间将他的袖子切了下来，血渗出来滴在地上，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此刻的不周山，因为这男人的攻击，就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不时发出剧烈的晃动，附近山头的积雪，被震的哗啦啦整块的往下掉。 我们本身就处于弱势，再加上段策还要分出精力来保护我，所以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待那股厉风转弱，我同段策交换个眼神。 早年在一起时，大家早已培养好的默契，有些决定不需要说话，就能够看穿彼此的心意和计划。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不过就得跑……这么拖下去，下场之惨是可以预见的。 不过对方也窥破了我们的打算，我们才跑几步，就被数百道屏障挡住去路，它们看上去就像又高又长的透明玻璃，组成了圆形，将我们困在其中。 “可以尝试着打破它们吗？”我说。 “最好不要，”段策却露出头疼的表情，“那是爆破屏障，如果周易的蛮力攻击，结界就会化为灵力碎片，反过来伤害我们。” “那……你能撤掉它们吗？” “需要时间。” “多久？” “不好说，看对方的实力，最少也需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像是我们拼了命，估计也撑不了。 虽然明知道没有任何胜出的把握，但在无法逃避的情况下，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既然决定战斗，策略就必须要重新调整，段策化出了四个分身，这是很消耗灵力的事。 我沉声同他道：“你先专心对付他，我这边不用管。” 段策犹豫道：“你确定么？” 我很肯定的说：“确定！” 虽然装的很坚定，但心里却非常慌乱。 而那个奇怪的男人，始终站在不远处，没有选继续攻击，也没有任何想要放过我们的意思。 段策收回分身，这会儿手臂上依旧带着伤，于是用手指凝聚灵力，在伤口上轻轻拂过。 一道绿光闪过过，伤口已经完全复原。 这招名为枯木逢春，我以前曾经看到人施展过，只是有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需要在灵力比较充沛的地方，涉取植物中的天地灵气，所处的位置越好，伤口也就复原的越快。 路上这种贫瘠的地方，除了一望无际的雪和贫瘠土壤，根本没有任何植被植物，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吸收来的力量。 除此之外，他问是结印的手法，还是布阵的方式，都跟之前大不相同，整个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快似闪电流畅无比！ 狐女那边，已经跟方才的震动中昏迷过去，彻底指望不上。 我这边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近身攻击，于是便将目前所有的玩偶全部召唤了出来。 它们当中有些不见得能够派上用场，但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人头。别说是造成攻击伤害，就是能够干扰到对方的思维或者动作，为段策争取机会，那也是好的！ 大家伙全都出来了，眼前的场景根本不用任何解释，大家全都收起了往常的嬉笑模样，个个神情肃穆。 我小声同大家吩咐了几句，众玩偶立刻心领神会。 画皮偶提笔骑在追风偶脖子上，两人一道风似的加入了战局。 葬魂偶和挽灵偶则开始跳大神，召唤附近的亡灵和可以利用的鬼怪，不多时便黑压压的来了一群，采用人海战术，接二连三的对那神秘男人发出攻击。 这场景好像食客正吃饭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百只苍蝇，嘤嘤嗡嗡的吵闹着盘旋不去，不会给人造成什么伤害，但这会让对方心烦意乱烦躁不安！ 诛邪偶扛着大刀，在旁边护着我和狐女，片刻也不敢放松。 而哭丧偶就像一个身着布衣的的滑稽艺人，身上披麻戴孝的不说，还端出个火盆出来，一边朝天上洒着纸钱，一边拿出纸人、纸马的出来烧，一边烧一边指着男人嚎啕大哭，伤心绝望的好像死了至亲！ 第1215章 匪夷所思 然而，无论他如何愤怒责问，对方都置之不理。 如今还站着的，只剩下我与替身偶了，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俱是紧张的捂住了肚子。 我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它竟然也跟着照做了。 病男目光扫视我们两个，“你们到底谁是真的？主动站出来，我可以答应放过其他人。” 我没有任何犹豫便站出来，“是我！”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替身偶也同时往前迈一步，我们两人撞在一起，它才紧张道：“您没事吧？” 我冲它苦笑，“没事，谢谢你们，待会我如果不在了，你就带着大家伙去找妈妈，不要告诉它这件事，就说……我失踪了，好歹给他们留一线希望。” 替身偶恢复本体，与诛邪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段策这会儿真在原地看着我，急得语无伦次，他平常是个能言善辩又毒舌的人，这会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轻轻抚摸肚子，原本以为还有两个月呢，没想到竟然提前了。 不过这样也好，孩子跟着我，到九泉之下，我们也好有个陪伴…… 想到这里，我便安然的闭上眼睛，寒风乍起，将我满头长发吹的一片凌乱。 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惊雷，声音之大，仿佛要将整个大地劈开！ 我错愕的睁开眼睛，发现方才还漫天闪亮的星辰，这会竟是一颗也看不到了。 男人抬头看看天，又看看我，当他伸出手时，又是一道地动山摇的炸雷！ 他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很轻的说：“有意思，你这肚子里，究竟怀的是什么东西？” 我缓缓吐气，让自己迅速恢复冷静下来，眼也不眨的盯着他道：“我还有两个月就要分娩了，你如果想知道，不如耐心些再等等。” 男人沉默片刻，道：“好。” 在这个字脱出口后，周围的杀气顿时不见了，漫天的乌云也迅速消散，星星还是那么明亮，好像方才那幕只是我们的错觉一样！ 病男看看我，又瞟向段策，竟当真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脚步很轻，就像是踩在雪地上，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步子迈得很缓慢，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 不过没多久，对方便消失在我们视野中。 我和段策都恢复了自由，不约而同坐倒在地，看着对方长出了一口气。 我庆幸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早就知道自己运气不错，没想到今天也一样！” 段策瞟我一眼，“得了吧，都狼狈成这样子了，不得瑟会死啊。” 说完拍拍身上的积雪，站起身来，将所有人的封印都解除掉，我同玩偶逐一道谢，将它们全都封印了回去。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声响，来的目标有四个：两个在天上飞，两个在地下跑。 我看着他们的轮廓，内心充满疑惑，知道对方来到近前，方才惊喜道：“老虎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赫然是四圣兽，白虎敖川、朱雀碧鸾、玄武武沐离和青龙！ 看到我们两人平安无事，对方也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 敖川还依照礼节，对我行了个礼，道：“大人收到了信，知道您要前往不周山，放心不下，于是便派遣我们过来保护您，这里最近异相频生，您又身怀有孕，实在不应该冒险前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你们首领关心，我没事。刚才我们与一个人交手，对方好生厉害，差一点就将我们杀死！” 敖川道：“长什么样子？” 我说：“个子很高，但是却非常瘦，而且身体不好，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即便是这样，我跟狐王联手，也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而且从那人的态度看，好像和师父有仇……” “白泽大人？” “是的，他说我错就错在拜了白泽为师，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您跟在师父身边多年，可知道他有什么敌人？” 敖川思索片刻道：“白泽大人已退隐多年，再加上他那性格，鲜少与人结怨计较，我还真想不出，究竟是谁会有这种本事……” 碧鸾眼睛闪了下，“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四个人就像打哑谜一样，交流了个眼神后，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青龙皱眉，“该不会当真是他吧？” 敖川同段策道：“狐王，方才那人，是否对你的招式很熟悉？” 段策点头，“没错，不仅如此，他还懂得如何化解，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敖川道：“如此看来，就应该是他了。” 我跟段策俱是好奇，“他究竟是谁？” 老叔叔说：“这个人，你们两个都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叫作七夜。” 七夜！我何止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白泽的师弟，当年都师出昆仑。 下山后，便选择了天资过人的东方一族收为弟子。段策残魂曾在冥界度劫，化身为东方玉狐，按辈份算起来，他是七夜的徒孙！ 难怪他那么厉害，又对段策的招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我不明白，他和白泽明明为师兄弟，却为什么多年来从不联系，这会儿见了我，还像是仇人一样对待。 而且他这些年始终销声匿迹踪影全无，倘若不是今日突然出现，我还以为对方早就死了呢！ 见我们满腹疑问，老虎叔叔便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下山吧。” 我们到了不周山脚下，生了一堆篝火，又寻了些食物，一边吃一边听老虎叔叔他们讲述过往。 朱雀说：“七夜素来心高气傲，虽然与白泽大人共同出自昆仑，但却并无师兄弟情，因为犯了过错被逐下山，无处发泄下，便将这份怨恨瞄准了白泽大人。两万年前三界大战爆发，我们四圣兽联手，将他斩杀，临死之前，七夜曾立下血誓，终有一日还会回来复仇。我们只当是这是无稽之谈，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然当真回来了。”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现在的他看起来非常虚弱，好像是有宿疾缠身，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很厉害！” 老虎叔叔道：“他若不厉害，又怎么能与你师父齐名？” 第1216章 罪孽轮回 他说话说的也是，在我的认知里，老虎叔叔已经算是三界难得的狠角色了，更别替当年以一敌四的七夜了。 就在我沉默的时候，敖川又慢悠悠道：“当年我们四个也是运气好，再加上策略运用得当，所以才勉强胜他一筹。这次七夜复活回来，也不知道身手比起当年是进步还是倒退了。她憎恨白泽大人，想要杀你也不足为奇，但是我却想不明白，你们两个究竟是如何从他手下逃生的？” 我说：“狐王毕竟是他的徒孙，一开始七夜就没有想伤害他的意思。就在他准备对我下手的时候，密布雷声滚滚，他突然就放弃了，我还以为是感应到你们几个到来的缘故呢。” 敖川轻轻抚摸下巴，“以他的性格，他不知道我们四个要来，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还好他走了，要不然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真面对面杠上，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九重天最近接到密报，说这里频发异常之事，所以便派使者前来探看，没想到一去不回，首领大人联想此事，就不放心您了，所以让我们立刻过来护驾。” 这会儿明明已经脱险了，但是想起方才的凶险经历，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我思虑片刻，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询问关于千年大劫的事。 敖川愣了一下，随即应付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究其原因，却是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给你慢慢讲吧。” 说完便要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你觉得话长，可以长话短说！您若不说，我可不是不放人的！” 他这样子分明知道内情，但却不肯说出真相。在白泽任妖界首领的时候，敖川便是他的得力下属，比起其他几位圣兽来，他们交情要深得多。即便后来师父离开九重天，两人日常联络也从不间断，所以我笃定在此事上，他一定知道很多！ 敖川无奈道：“您现在都已经贵为冥后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说：“这次来不周山，我就是为了寻找答案，只是关系到数以万计的生灵，绝不能等闲视之，所以无论如何，都曾经还在师父的面子上，帮我解答疑惑！” 敖川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抬手，在我们周围布下防听结界，方才开口道：“现在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吧。” 我情绪激动道：“听说找到六个戊戌七七子时金命人活祭，就可以阻止千年大劫发生，这件事是否属实？” 敖川微微皱眉，“你从何得知此事的？” 我也不瞒他，直接道：“大祭师苏决无意间得到了师傅留下的一本书，里面有着关于此事的记载，不久前被他翻出来，所以事情便传扬开了。” 敖川道：“原来是这样。”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真还是假的呢。”我说。 敖川轻轻叹息道：“是真的，这与很多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当年七夜被逐出昆仑，你心勃勃的想要颠覆三界，后来在白泽大人的授命之下，我们四圣兽将其为困在此处，同时借用了不周山的灵力，所以这里变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我惊讶道：“原来的不周山不是这样吗？” 敖川道：“不周山是五仙山中最高的，是支撑天穹与大地的支柱，怎么可能会是如此荒凉的模样，在一万年前，这里风景秀丽，充斥着各种奇珍异兽，比东方和九重天都要美丽得多。当时之所以将开战地点选在这里，就是因为此地灵力充沛，可以让大家及时补给。后来我们成功杀死七夜，却导致不周山也化为一片焦土，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地依旧荒凉如初，寸草不生，至今还没恢复生息。这是我们、也是三界亏欠不周山的，正因为如此，九重天已对此处格外宽容，久而久之，这里便演变成了法外之地。虽然住着不少妖怪，但实际上却逐渐脱离了妖界管辖。”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人提起九重天，都是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不是九重天管不了，而是于情于理都不想管，正因为这里荒凉偏僻土壤贫瘠，众妖无以生存，于是便自相残杀，余留下来的及是凶兽。每到生灵匮乏季节，它们便前往三界寻食，凶兽倾巢而出的周期，差不多就是一千年，所到之处皆是哀鸿遍野，让人不忍直视，而在大劫中丧生的亡灵，则无一例外被带回不周山，以全新的妖怪形态获得重生。不仅仅是九重天默许此事，就连冥界官员，对此也是心照不宣。每次大劫后，活着的人都会痛不欲生，冥界为了维持和平，便会让幽差洗去所有人的记忆，而那些在大劫中丧生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生死薄上消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听完他的话，我的内心非常震撼，同时也很愤怒，“就算是三界亏欠不周山，可经历过这一万年的洗劫，也都应该还清了吧？更何况那些在劫难中死去的都是无辜之人，而后来诞生在不周山的，却都是些穷凶极恶的鬼怪，这些鬼怪，自相残杀以后还会再次对无辜之人出手！这种罪孽的轮回，早就应该被阻止了，九重天为何会纵容它们放肆到今天！” 敖川道：“你别急嘛，听我慢慢说，如今这世界上知道真相的，包括你在内，也不过只有六个人而已，就是当今冥王，都无从得知此事。九重天曾经插手过，但是最后却无果而终，许是因为妖兽，经历了太多次的轮回转生，所以逐渐形成了规律，即便是将它们杀死，它们的亡灵也依然会快速的返回不周山复生……” 我很震惊，心情复杂道：“这么说，难道就真的没办法阻止它们了吗？” 敖川道：“你方才不是提出了六人祭么，白泽大人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既然选择了留下那本书，肯定是有其用途的。” 第1218章 死得其所 回到偏殿后，果然见那里冷冷清清的，就连我临行前在床上整理出来的褶皱都完好无损的保存着，看来这些天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我尝试着去正殿找人，结果才没走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侍卫见状，立刻过来搀扶。 我在假山上坐着歇了一会儿，最终放弃了这种想法。 不就在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还未来得及转身，阿离便瞬间扶了过来。 我看着他，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又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脸，“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也没有休息过？我说多少次了，你再怎么强，也终归是肉身而已，再这么熬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原本是关心的语气，说到后来竟不自觉的抱怨起来。 阿离弯着眼睛，任由我像鞭炮一样发泄着，还不时点头附和道：“好好，我知道了。” 纵使我满腹怒火，看到他这模样反应，也觉得全都击在了棉花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将嘴巴闭上。 他习惯性的摸摸我肚子，道：“你怎么样？此行还顺利么？” 我点头，“一路平安无事，原因也都查出来了。” 这些话题事关重大，不方便在路上提起，直到返回偏殿，方才将七夜和不周山的起因同他说了一遍，对六人祭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末了好奇的问他，“如果这场劫难后，真的死了很多人，导致三界创伤短期内无法修复，你是否会用同样的方式，洗去他们的记忆？” 阿离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会，虽然这个决定看似很残忍，但对它们来却说是种解脱。但不周山那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纵容了。” 我为难道：“可是敖川说了，如果将那些凶兽杀死，它们的魂灵还会第一时间返回不周山重生，并且继续为恶，寻常幽差怕是拿不住它们。” 阿离说：“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胎，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其余的事都不要管，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撑着。” 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表面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内心却是感慨万千。 休息了两天后，我用枯文蝶通知了左思和苏决在上次喝茶的地方相见。 我现在的状态不能喝酒、也不能饮茶，所以只好捧着一杯无聊的白开水，而且还要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免得被别人耻笑。 对面两人则是神情肃穆眼神疲惫，显然正在为三界所发生的怪事烦恼。 让小二清了场后，苏决率先开口道：“冥后今日叫我们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我说：“关于六人祭的事，我已经确认过了。” 他们的目光同时闪亮起来，“可是真的？” 我点头，“是真的。” 欣喜的表情在他们脸上同时闪过，不过在短暂的对视之后，又瞬间消失了。 两人都不再开口，低垂着手沉默的看我。 左思显得格外紧张，将手放在膝盖上，不停的摩擦着，一幅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我将杯子放下，说：“今天之所以请两位过来，就是为了确认六人祭的事，如果其他五个人同意的话，我这边也没有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道：“您……” 我伸手，阻止他们开口，兀自继续道：“听我把话说完，想要我同意这件事，必须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几人需要自愿参与祭天，你们绝不能采用任何强迫威胁的手段，否则的话，我也随时都可能反悔。” 听我说完这番话，左思脸上却没有任何惊喜，他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冥后有这份仁爱之心，我们实在很高兴，这是三界的福气，只是此事万万使不得，只因冥王大人必定不会同意……” “既然如此，那就瞒着他先斩后奏再说好了。”我轻飘飘的说。 对面两个人全都傻眼了，左思道：“这……这怎么使得！依照大人的个性，如果知道了此事，他说要将所有参与者全都碎尸万段。” 他的用词有些夸张，但是我却相信，阿离确实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若无其事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同他留信解释此事。他最近很忙，应该不会注意到这边，所以你们可以悄悄的准备了，等你们准备好，我这边孩子差不多也放下了。” 苏决的神情，一直要比左思沉稳些，这会儿语气平静的开口说：“我们之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冥后还很愤愤不平的样子，现在为何又转变了态度？” 事已至此，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大家索性全都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苦笑道：“之前我和冥王游历巫咸国时，曾经在那里遇到过只金蛟，并且被它附上了身，回到幽都后，方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并且胎儿已与那只金蛟融合为一体。蛟龙在母体之内消耗极大，而我又是一介凡人，所以我和这孩子，只能存活一方。” 左思失声道：“您选择了留下了这个孩子？” 我点头，“没错。” “冥王大人可知道此事？不不，他肯定不知道！”左思说完之后，又飞快否决了自己的问题。 旁边的苏决，对着我则是一副前所未有的尊重模样，眼中似乎还流露着那么一丝丝……感动？ 这让我很羞愧，我根本不是个好母亲。 当初在做决定的时候，还曾想过要杀死它，后来虽然改变了主意，但是那种愧疚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反正都是要死的，如果能通过六人祭的事，达到三界和平的目的，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茶楼的气氛很凝重，苏决起身撩起下摆，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沉声道：“冥后放心，我等并不负您的所托，六人祭的布置就交给苏决好了！” 左思噎了下，迟疑片刻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我会找到那五个人，仔细询问他们的意见，决不会有任何逼迫隐瞒！” 第1220章 如果来生 其他的人都奉了命，不许将外面的事传进来打扰我。 所以即便我有心询问，他们也什么都不说。 倒是苏决那边，时不时会有一些消息传来，不过都不是好事。 蒋神医期间来过几次，后来却被调去现世治理瘟疫了。 虽然我总是背地里嘲笑他，喊他蒋神棍，但是他的医术，却是非常好的。 蒋神医走后，便换成了寂树。 他替我把完脉，眉头皱的很紧，面色凝重好半晌都没有开说话。 “您现在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啊，怎么会……医者无忌讳，冥后当真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我用无辜的表情回看他，撒谎这种事，自己如今可是信手拈来。 寂树很快败下阵来，“好吧，同时再给你这边准备一些救急的提神药，如果感到有节奏的腹痛，便取一颗吞下去。” 我将药收下，让人把他送出去。 虽然身边的人时刻都在提醒我，冥王大人似乎交代了很多事，但实际上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人了。 不出现也好，现在整天被折腾的吃不下、睡不好，整个人都形容憔悴，瘦了一圈不说，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都感觉到分外陌生。 士为知己死，女为悦己者容，这样的情况，我还真不想让他瞧见。 金秋九月，我和阿离已经大婚一年了。 他在大殿上处理事务，我则在产房痛苦的打滚。 产婆在耳边不停的提醒着不要乱动，不要大呼小叫耗费体力，但是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 宫缩的疼痛，堪比撕心裂肺，剥皮拆骨！ 所有的神经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腹部，除了疼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已经照着寂树的吩咐，吃了提神和止疼的药，但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疼痛依旧如期而至，而且越演越烈！ 恍惚中仿佛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将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发现竟然是花姐。 对上我的视线后，她连忙道：“是冥王大人请我来的，他说有个熟人在身边，您多少也会安心些。” 人在病中，感情总是格外脆弱，尤其是现在，疼痛仿佛瞬间得到释放，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流淌。 这会儿还暴风雷雨大作，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哗哗的往大地上倾倒。 最近两个月，气候总是异常，但是没有一天像这会儿夸张的。 院子里的积水，已经灌进了房内，侍女手忙脚乱的打扫着。 产婆和花姐在旁边忙忙碌碌的走个不停，我躺在那里清醒一阵，迷糊一阵，满耳朵都是哗啦啦的雨声…… 我揪着毯子，感觉就像是抓住了阿离的手，这会儿往常的豁达和开明全都不见了，心里头竟是涌起了一股恨意！ 他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一次次……从不例外！ 符离啊符离，会何命运会让我遇上你！ 你总是想着天下，想着三界，何曾替我考虑过？ 如果当年在姻缘桥上，见到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孩子，你也会这样对她么？ 花姐在旁边打气，但我却只能看到她的嘴不停开开合合，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庆幸的是，在我浑身湿透的时候，疼痛终于过去了。 一声清脆有力的哭声，仿佛是在陡然在迷雾中亮起的灯，瞬间将我带回到现实中。 花姐将洗净的孩子包住抱过来，小心翼翼的让我看，“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和冥王大人几乎一模一样！您看！”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颤微微的伸出手指，触摸他光滑的脸…… 好白，睫毛长长的，头发也很好，鼻子，嘴角，活脱脱的小阿离。 明明身体疼得不得了，但是我心里头，却像是在温暖的阳光下，同时绽放了一万朵漂亮的花儿！这就是做妈妈的感觉吗？谢天谢地，还好当时没有放弃他！ 那一瞬间，好像这几个月来经历的所有苦痛，全部变成了美好的回忆。 不过很快，晕眩感和无力感便席卷而来，我忍不住瞌上眼睛，但又连忙睁开。 不行不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 让产婆把符斐然抱走，房间里只剩下花姐。 我同她道：“您能不能帮我清洗下，换身衣裳？” 花姐惊讶道：“这个时候换什么衣裳？！” 我说：“等会儿阿离回来，我想要自己漂漂亮亮的。” 她虽然叹气，但还照着我的意思做了。 将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替我换上，然后又将那件烟雨落霞罩在了外面。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我说：“帮我再打扮一下吧。” 花姐帮我妆扮，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整个过程中手指都在轻轻的颤抖着，嘴唇都在哆嗦。 不过她手很稳，化出来的妆容也格外精致。 不多时，一张清瘦艳丽的脸便在镜子里呈现出来，我微微扬起嘴角，“我刚长大那会儿初次回幽都，在依楼阁里，也是花姐给我打扮的。” 花姐怔怔看着我，眼泪竟不自觉滑了下来，“你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笑着说：“我没事，谢谢您来照顾我，先回去吧，等我好了，再去府上看您。” 她犹豫迟疑了很久，方才在我的注视中离开，当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用手捂住了嘴巴，方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目送她远去，暴风雨这会儿已经停了，漫天星星就像被洗过一样，重新镶嵌在夜幕之上，每一颗都亮闪闪的。 我站在窗前，注视着出口处，那里始终平静，期盼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悄放下窗户，决定不再等了。 冥王大人很忙，他现在有更重的事做，而我不过是个刚生产的妇人罢了，没什么值得牵挂的。 阿离，我终归还是等不到你…… 谢谢你十五年的守护与等待，谢谢你曾给过我的温暖与期待。 与此同时，我也付出了最好的年华与最美的憧憬，我们都不曾亏欠对方，所以也都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第1221章 脱胎换骨 我从袖子里掏出纸鹤，那是苏决送过来的，说是准备好一切后，将它放飞出去，他那边就能立刻得到消息行动。 我闭上眼睛，逐渐陷入昏睡，恍惚中身体好像飘了起来，熟悉雪霄香气和婴儿的啼哭声，都在逐渐远去，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头自己的身体好像化成了泡沫，一点点的分开，并逐渐在阳光下崩裂…… 最后泡沫晃晃悠悠的飘进了大海，化成了一条鱼，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上不了岸，也触不到底，就那么空悬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意识明明是清醒的，但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恍惚间又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很久以前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曾经经历了什么？爱了什么？恨了什么？全都忘了……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一道清凉的风扑面刮来，我觉得有些冷，皱了皱眉毛，居然醒了。 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简陋的小床上，除了木制方枕以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铺的、盖的，全都没有。 我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后，发现整个房间里都空空如也。 倒是窗户那里，竟有意无意的探出一只迎春来，金黄色的花，微微的开放在阳光和暖风下，闪烁着生机勃勃的光芒，看得人心动又温暖。 身体好像被强拆过一遍又组装起来似的，随便动一下都是咯吱咯吱响。 我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否则也不会如此艰难。 吃力的坐起身后，我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将它推开，便被外面的景色给惊呆了。 对面是片一望无际碧绿的大海，金色沙滩上，鸟儿和海龟和谐的共处着，一起啄食海浪遗留下来的小鱼和虾贝。 海面很平静，闪烁着万道鳞鳞波光，在这里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宣泄声，马尔多都是大自然的动静，鸟鸣虫叫，海浪哗哗不绝于耳。 呆了短短一小会儿，就感觉心灵好像都被洗涤了一遍。 目睹长河落日，倾听归舟晚唱，这里就像是存在于画中的美好天堂！ 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我猛然睁开眼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淡淡的声音道：“醒了？”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才发现，在窗户下面，居然坐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但是眼神却有着饱经沧桑的岁月感。除此之外，周身似乎还散发着一种飘逸的气息…… 他正坐那里喝茶，看起来平静悠闲。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解道：“你是谁啊？” “连我都不认得了吗？”他好像自语一般说，顿了片刻后又接着说：“我的名字叫作白泽，是你的师父。” “白泽？昆仑山的神兽？”我惊讶。 他看着我，不点头也不否认。 他若是换了别的表情，我或许还不肯相信，在又仔细端详了他几遍后，我却信了。 他有种非常独特平和的气质，眼神纯粹无欲无求，也不夹杂任何阴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贵为神兽之首。 我犹豫了会儿，在他旁边坐下来，“那我又是谁呢？” 白泽说：“你是我的徒弟，平常他们都管你叫小鱼儿。” “他们？都是谁？” “你的父母，还有朋友。” 我揉捏额头，“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瞥我一眼，淡淡道：“那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快乐美好的记忆。” 哎，那对一个人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好奇打量他，“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泽说：“你经历了一件事，导致魂魄散了，我用了五年时间才将它们收集起来，这就是你之所以还能苏醒的原因。” “五年？”我紧张的吞了下口水，“我真混的那么凄惨？” 他一点也不客气，“是的。” 我叹气，没兴趣再追问了，师父说的没错，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忘了就忘了吧，只是这会心里头还有许多疑惑，譬如说：“这是哪里?” 白泽说：“海外瀛洲。” 我恍然，“这个地方我知道！《列子.问》中记载：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 白泽说：“因为我喜欢。” 好吧，我也喜欢这个地方，以及他这个任性答案。 我跟他并肩坐了会儿，觉得这个师父非常无聊。 他话很少，我问一句，他答一句，我不问他便不说了。 想到自己已经沉睡了五年，我便有些犹豫的摸摸脸，女人嘛，总是对容貌格外关心。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悄悄去了海边，对着海水打量自己的样子。 发现除了头发乱，面无血色之外，其他倒还好，脸庞依旧年轻，而且不客气的说还很漂亮。 确认了这点后，我便放心了，随手在海边抓了两条鱼带回去，然后对自己的本领非常惊讶。 抓鱼的动作又快又准，几乎完全凭借本能，想抓哪条抓哪条，绝不会失手。 这真是让人惊讶的本事，看来以前的我经常在野外生活。 把清理后的鱼串在树枯树逢春上，我在附近寻了些干柴，生了一堆篝火，拿着它们慢慢烤。 烤熟了把大的那条送给师父，他并没有拒绝，接过来边慢条斯理的开吃。 我尝了一口，眉毛却坐了起来，这鱼很鲜，但是却没什么味道。 下意识在腰间乱摸一通，最后将手探到一个袋子里，很快拿出一个椒盐瓶子出来，将它通着鱼撒几下，兴致勃勃的吃起来。 当我提醒师父也来点时，他那边居然只剩下一条干净的鱼骨了。 填饱肚子后，我在附近找了一个石头，将它打磨成锅的形状，方便以后煮食烹饪。 然后又从附近采了一些果子，然后最近发现了一种很高的石山，上面寸草不生，但却仙姿卓越，据师父说它叫青玉膏山，上面或许还居住着仙人。 第1222章 感谢师父 师父好像也不是很肯定，他用了或许两个字。 我虽然心里很好奇仙人长什么模样，但最终还是没有爬上去冒犯。 青玉膏山下有个泉，泉水清澈味道特殊，无论是直接拿来喝还是煮饭，都非常甘甜爽口。不过缺点是像酒一样，喝多了会上头，睡不醒。 待我们吃了几天后，师父才发现这件事，他说这泉水如果是放在外面，都是是人挤破头难抢的宝物，而我却用它来煮饭，简直暴殄天物。 我问：“不过是泉水而已，有什么特殊的？” 师父说：“这并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玉醴泉，男人喝了延年益寿，女人喝了容颜不老。” 听了师父的话，我又连忙去打了许多回来保存，生怕它哪天突然发脾气没水了。 我个人喜欢吃，所以一天三餐不重样，除了野果鱼肉之外，还有山里采来的鲜蘑菇。 师父不挑食，我做了端过去他就吃，不做他就饿着。 据说在这五年里，他都没有进食过。 他样子像个神仙，生活作息也像。别说是几年不吃不喝，就是一天我都受不了。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庆幸自己的特殊技能，这双手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无论抓到什么东西，眨眼间就能把它变成吃的！ 也许是因为相处久了，我发现师父这个人还真不错。 除了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以外，知道的东西还特别多。 我随身携带的有一本书，名为《清平异妖志》，里面记载着各式各样的妖怪，虽说里面的内容大部分已经铭刻在脑海中了，但我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喜欢将它拿出来翻阅。 第一是因为它确实有意思，二是因为在这种地方，也根本没什么娱乐消遣。 山中不知岁月流逝，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流逝了。 虽然还依旧平静，远山依然美丽，但是再美好的东西，对于不安分的人来说，整日对着也会感到厌倦。 我问师父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 师父说是因为外面有很多结界，再加上距离三界太遥远，所以一般人没那个能力进来，有能力的人则没时间。 我问：“师父在这种地方待那么久，不觉得无聊吗？” 白泽说：“习惯了。” 我想对于一个活了几万岁的人来说，几年时光对他来说，不过是眨下眼而已吧？ 而且他现在经常睡，一睡就是十多天，我要是有他那种本事，估计也能活得像个神仙。 但是不能，说到底我就是个庸俗的人，在他睡眠的时候，我就去找附近的乌龟、海鸟、飞禽飞兽聊聊天谈谈心，然后再想办法把它们吃掉。 模模糊糊的声音之中，好像有个词叫做外面的世界，它时间勾引着我，而且这种念头越演越烈。 不过看师父的态度，好像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我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心想自己如果离去，将他一个人抛弃在这里，未免太孤单可怜。 可是如果留在此地，我年纪轻轻的，又感到心有不甘。 所以在寂静无人的时候，经常会长吁短叹，有天被醒来的师父逮了个正着。 他说：“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纠结，“师父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师父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还想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我问：“那是多久？” 他很随意道：“不好说，短者三五年，长者三五千年。” 师父这样子还真潇洒，也挺可怜的，我默默的想。 “我要是走了，你会难过吗？”我试探着问。 他眼也不抬，很肯定的说：“不会。” 这么冷酷的答案，还真是让人郁闷。 而且看他样子，别说我走了，就是我死了，他估计都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这几天我都白白担心了！ 不过就算这样，我依旧没有做好离开的打算。 又强迫自己停留了半个月，觉得实在没有意思，于是便去找他说：“师父，我想走。” 他语气淡然，“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讨论过了么。” 我说：“我心里有很多疑问，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的一些个人信息呢？” 白泽道：“你的父亲叫赤渊，母亲叫朱砂，在三界有很多朋友。” 我问：“除此之外呢？” 白泽说：“没了。” 我不信，“这不可能吧？您就不能跟我多说说么？” 白泽淡然道：“问题那么多，为何我自己去寻求答案？你现在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节，但是如果遇到曾经熟悉的人，或许还能够激发出过往的记忆，这些别人可帮不了。”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动力满满的心生向往之意。 想到就立刻去做，于是便动手砍了一些树木，将它们制成木筏。 然后又晒了一些肉干，取了些泉水装在皮囊里带着。 我随身有个会根据衣服变色的小袋子，它可以保存很多很多的东西，但奇怪的是却感觉不到重量，这简直是个宝贝。 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后，我决定选择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出发。 临别的时候，师父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伞交给我。 “天晴着呢，我用不着这个。” “这不仅是用来遮阳的，还是你的兵器。你体质特殊，出了瀛洲之后，如果前往现世，便不能被太阳光直射，拿着吧。” 我犹豫了会儿，接了过来，问他有没有别的话要交代，他很干脆的表示没有。 我找个人准备离开，但是想到这几年，他不辞辛劳的把我魂魄拼凑回来，也是难得。 于是边走回来，老老实实和他磕了几个头，方才离去。 到了木筏上，忍不住回头再看他，只见师父轻轻挥了下衣袖，一股海风顿时扑面而来。 推动木筏，无比决绝的驶向大海！ 这风来得又快又急，眨眼间青玉膏山便化成了一个小点，师父也看不见了。 我原本还担心自己干粮储备有限，此处据海岸甚远，现在有了师父的助理，好像再也不用担心了。 第1223章 遇小霸王 海面上漂泊的生活并不寂寞，是不是就会碰到几只鲨鱼，偶尔还会有海豚出现。 它个个头大得让人难以置信，其中一只面目狰狞的追随了我好几百里…… 最后看它实在凶恶，便用随身携带的伞将它打退了。 这把伞很漂亮，上面布满青花，花色淡雅，骨架又结实，拿它当武器使用，很是得心应手。 大约飘泊了四十余日，我总算是看到了远处的海岸。 模糊中似乎还有很多人在走，熙熙攘攘的，看得人热泪盈眶。 我想自己以前一定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否则也不会对繁华闹市如此眷恋。 不过待快上岸的时候，我发现所有的人都聚拢了过来。 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怪物，个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时发出窃窃私语声。 虽然声音很低，但我却依然听到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个从海上回来的，这么大的迷雾，还真是幸运啊！” “如此漂亮的女子，该不会是仙人吧？” “要不要上去问问她，关于海那边的情况？” 什么迷雾，我这一路走来，从不曾遇到啊。 不过就在登岸后回头的一霎那，才发现海面上竟然到处弥漫着浓稠的白雾，连海风都将它们吹不散！ 这样的情况连辨认方向都很困难，更别提走进去，还能活着出来了。 难怪自己出来时，那些人会如此震撼！ 我倒是很乐意同他们分享海那边的情况，奈何没人敢主动上前招呼，于是只好作罢。 所谓仙境，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到达的地方。 至于那些走失在迷雾里的人，多半是被那些鲨鱼给吃了吧？ 逐渐融入人群之后，我便开始打量四周。 觉得一切是那么熟悉，但又隐约透着股陌生气息。 生存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填饱肚子，这里临近海边，闹市上有许多美味。 看到那些人结账的时候，都无一例外的采用铜板，于是我也试着在袋子里搜寻，最后只翻出了一大串金叶子。 走到烤肉摊摊前，我问摊贩，“这些东西，能买多少肉？” 对方一幅快要晕过去的表情，“您可以买这一条街的商铺还有在场所有的人……” 起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不过周围人惊诧的目光来分析，应该不是。 我将一片叶子撕了下来，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这些天在海上漂泊，虽然算不上辛苦，但是却睡不安稳，生害怕自己一翻身，就会失足落入海中。 踩到陆地上的感觉踏实多了，所以必须得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在附近选了一家比较干净的客栈，位置是在二楼，一边对着远处的雾海云山，一边是闹市的芸芸众生，这种虚虚实实的感觉，实在很奇妙！ 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边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我好奇的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发现这会儿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不过中间却失去的让出了一条路。 自远处吹吹打打来了一支迎亲队伍，个个身挂红绸，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个男人跑出来阻拦，但却被迎亲的队伍按在地上，狠狠暴打了一顿。 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流了一滩血，期间竟无保阻拦 中间双方还说了许多话，但是因为人多又隔的远，听懂以听不清楚。 迎亲队伍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任由那个人躺在地上，周围的围观者甚多，但却像没看到他一样。 就在准备下楼一探究竟的时候，刚好看到小二过来加水，于是便问他，“方才街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却道：“我是来给您加水的，等下您洗洗手，泡泡脚，好好休息休息，其它的事，就不要管啦。” 我亮出一片金叶子，递到他面前说：“把经过告诉我，它就是你的。” 小二欣喜不已，竹筒倒豆子一般痛快道：“客官有所不知，今天的这位迎亲的小爷，姓苏，是咱们墨州一霸。最大的毛病就是贪恋女色，但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有无婚配，都必须设法弄到手里。但往往到手之后又不好好珍惜，腻烦了便送给那些狐朋狗友，要么就是卖到青楼，那些女子下场全都非常可怜。方才出来阻拦的，是新娘子的哥哥。两兄妹自小相依为命，不日前在街上卖东西，被这苏小爷给看上了，今天便让人过去强娶。当哥哥的自然是不同意，谁舍得让妹妹往火坑里跳？于是便出了这档事……”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他们可怜，可没有办法，谁敢管？谁又敢扶呢？哪个如果多说半句，怕是全家都要跟着遭殃，人群里多少眼睛盯着呢！” 我沉吟道：“这小霸王什么来历？为何会如此嚣张？” 小二道：“这小霸王说起来没有一点本事，但是人家命好，有个同胞哥哥，在幽都城中当大官，据说……是当今冥王眼前大人眼前的红人。这墨州官员指望他还来不及呢，谁又敢去招惹呢？所以大多情况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百姓就是心中有怨气，也无处审啊。姑娘是外乡人，这种事看看也就罢了，千万别往心里去，更别冒然在大街上露面，说句不好听的，您这模样跟仙女似的，万一被那家伙看到了，那还了得？” 我听得恼火，将金叶子交给他，便直接下楼。 小二捧着金叶子慌张叮嘱道：“姑娘可千万别多事啊！” 我走到大街上，过去看了看那男人，虽然伤得很重，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从袋子里掏了颗药塞到他嘴里后，那人不多时便恢复了精神，趴着说要去救妹妹，如果救不出来，宁愿跟她死在一起。 我心中暗自钦佩，这哥哥虽然看起来柔弱不堪，但是行为却很让人敬佩。 于是将他扶到了个没人的地方，安慰说：“你这样的情况去了也是白搭，不如先回去吧，我去他府上探探，如果有消息，再通知你吧！” 什么当大官的哥哥，什么冥王跟前的红人，就是因为有这把保护伞，这苏小霸王才敢如此猖狂嚣张，整日欺男霸女，我这次逮了机会，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第1225章 一只乌鸦 这对兄妹还真是可怜人，现在还搞不清目前究竟是什么情况，但这件闲事既然管了，就绝没有中断的理由。 我同她说：“天底下大的很，只要你想去，终能够找到一方安身净土，苏护就算爪子再长，也未必能够伸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你想想吧，我也不勉强。若是愿意逃走，我便设法将你弄出去，如果不愿意冒险，我便回去如实告诉你哥哥。” 女子犹豫良久，才要开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歌是一大群人，还不时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 我皱眉，立刻将那婢女睡到床底下，然后拿床单盖住，同新娘子做了个噤声动作，翻身跃到梁上，躲在阴暗之处。 新娘子定定神，连忙将盖头拿起来，顶在自己头上。 刚做好这一切，门就嘎吱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同外面的人说：“好啦好啦，今天是小爷大喜的日子，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入洞房了，你们这群没眼色的，就别再来打扰坏人好事啦。管家，快去拿些银子过来，给大家分了，然后带着他们继续去前院喝酒……” 那些人发出一片嘘声，但却没有人真敢上来闹。 男人反手把门关上，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我蹲在梁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二十出头年纪，容貌消瘦，五官长的不错，但是眉眼却透着股邪气，嘴角下拉显得脾气很不好。 他喝多了酒，走起路来底盘明显不稳，径直走到喜床跟前，伸手把盖头扯掉扔到了一旁。 他仔细端详着新娘子，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说来也是奇怪，在我看来那么明显的不对劲儿，但是这帮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苏护发出嘿嘿的笑声，伸手抓住女子的肩膀，便要直接对嘴亲过去。 女子抗挣，却被他毫不怜惜的推倒在床上，口中骂骂咧咧道：“还真是个不懂规矩的野女人，难道你没听说过，这墨州只有我不要的，但没有得不到的女人！生得一副狐媚样子，已经进府了，还装什么清高贞洁烈女？实话告诉你，这样的女人小爷见多了，就算是再凶悍的，被我调教之后都乖的像小绵羊一样，你要是识趣就应该老实些，否则……嘿嘿！” 我暗自皱眉，这家伙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王八蛋！ 正打算跳下去时，苏护却突然惨叫起来，竟是被女子咬住了一根手指。 苏护大怒，抽回手来，对准女子便狠狠挥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他的力气太大，也或许是因为女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对，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后，脑袋竟骨碌碌的转了两个圈！ 这画面，就算是我坐在上方，也觉得心里发悚。 更别提是近在眼前的苏护了，他嗷一声叫出声来，转身就往门口跑，女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扑过去死死拦住他的腰！ 苏护这会儿想必酒醒了大半，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可告诉我，我哥哥是幽都第一大祭司，无论什么鬼怪，都不敢在他面前猖狂！” 女子的的脸，这会儿已经扭在了后背上，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肯发出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会儿，大约是察觉到女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苏护居然反应过来，开始用力捶打她。 而女子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任他如何发泄，依旧兀自巍然不动。 苏护无法挣脱，渐渐安静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将手探到颈间，从中掏出一个水滴形的吊坠出来，用力扯下来，一把按在女人的胸口！ 这动作就好像是往炭火上泼了一盆水，女子身体登时冒出滋滋白起，还发出痛苦的低吼…… 我原本还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这会儿却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于是悄无声息的跳下去，一把抓住苏护的手臂，一推一送，他便跌落在地上。 苏护估计也没想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才再度露出惊恐的表情，翻身准备往外爬，却被我一个咒法冲击打趴在地。 我过去踢了两脚，见他像条死狗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再回过头来看新娘子，这会儿已经没意识。 脑袋被转了个向不说，就连胸口也被烫出个大窟窿来。 我直接扯过一条被单，将她身体从头到脚包好，然后扛在肩上，从窗口跳了出去。 外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旧一派热闹景象。 几个侍女大概是听到了方才的吵闹声，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 我带着新娘子，纵身在屋顶上几个起跳，悄无声息的出了苏府，一路上顺利竟没有遭遇任何阻挠。 到了那男人的住处后，他这会已经醒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棍子做拐杖，正瘸着腿往外走，看到我回来，整个人都傻掉了，“你，你……” 我同他说：“我已经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只是情况有些糟糕，怕你见到了会害怕。” 男人犹豫了下，自己上前把被单掀开，看到尸体后露出难过的表情，但却没有半分惊讶与害怕。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回事儿，但又觉得眼下时机不对。 苏府的人早晚会发现喜房里的情况，见新娘子逃跑了，势必会追到这里来。 眼下我一个人，带着一个重度病号，还有一具尸体，想要安全脱身，怕是有些难度。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抬头看竟是一只黑色乌鸦，大嘴巴红眼睛，收起翅膀停在了院子里的树梢上。 我对着它看了一会儿，竟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 恍惚间，我好像也有一只乌鸦，但是好像要比这只大上很多！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不过这是件麻烦事，待会苏府的人势必会到这里来寻人，我家后院有个地窖，平常用来盛放蔬菜，很久没有收拾过了，但是家里面多两三天应该还可以，不如随我一起进去……” 我却没理会他，而是将手习惯性的放到口，吹起了有节奏的哨子！ 第1226章 恻隐之心 男人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震惊道：“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把手放下，好奇的抬头仰望天空，深紫色的天空，除了满天星星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我有些失落，但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叹息着同那男人道：“走，我们去地窖吧。” 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朝我这边扑过来！ 那种感觉很熟悉，以至于身体本能的没有躲避。 下一瞬间，我的身体便被一双温暖翅膀包裹住了，一只巨大乌鸦兴奋的看着我！ 它眼睛是红色的，就像宝石一样，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不过神情却非常温和，没有半点攻击的意味。 那一刻，内心深处的柔软记忆，跳完开始蠢蠢欲动。 这只乌鸦认识我……不仅如此，它还应该是我的……它好像还有一个名字！ 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乌鸦眼也不眨的看着我，眼中似乎有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着些许让人落泪的眷恋…… 一瞬间，脑海中滑过无数片段影像，都是我与它相处时的画面！ 我曾经坐着它，去看过山，赏过水，去陌生的地方冒险！ “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那就叫逢霞生吧，逢着朝霞而获新生，摒弃不美好的过去，每天都是全新的开始。” 我激动起来，好像胸口燃烧着一团火焰，声音也情不自禁的开始微微颤抖，“霞生，你是霞生！你是我的月神鸦！” 当我叫出它的名字时，霞生兴奋的振翅而飞，在天空盘旋了好几圈，方才重新来到我面前。 我搂着它的脖子，千言万语还来不及说，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大叫声，“快点把这家包围主，谁也别想逃！” 我旁边的男人，惊慌操作措的抱着女子，“怎么办，我们要被抓住了！” 我却同他笑，“没关系，我们有月神鸦，谁都追不上。” 霞生蹲下来，我把新娘子拖上去，而男人也犹豫不决的坐了上去。 当月神鸦飞起来时，那些人也来到了院子里。 他们看着我们，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甚至开始投掷砖块，但却是徒劳无功，对天空翱翔的神鸟来说，这种行为太荒唐可笑了！ 一路上，男人都在紧张的盯着我打量。 我好奇道：“你看什么？” 男人紧张道：“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月神鸦，身份一定很不同寻常吧？” 我不解道：“不是人人都有月神鸦吗？” 男人眼中露出灼热的光，说：“是这样的没错，但凡幽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月神鸦，不过我的那只你看到了吗？就是刚才落在院子树梢的那只，它平常里只能用来传递信息，大多数的人也跟我一样情况。像你这么大只的，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灵力越强，月神鸦反应能力和速度还有智商也就越高，你一定非常厉害！” 听他说完这番状似敬佩的话，我的心里却是没有任何波澜，轻轻抚摸霞生，眯着眼睛看他，还有旁边诡异的女尸，“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她真是你的妹妹吗？” 男人点点头，动手将女子的脑袋调整过来，在伤口衔接处，赫然露着一截用来牵连的白色细线！ 他用袖子，轻轻帮妹妹擦干净脸，低声道：“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 我最喜欢听故事，再加上如今有大把时间，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对方从头讲起。 托霞生的福，天亮之前，我们落脚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这里仍旧是墨州地界，但那些人却未必能够追到这里来。 我在洞口生了一堆火，一边烤食物，一边听他说。 噼啪的柴火声，寂静无人的荒野，阴冷的山洞，安静躺在那里的恐怖女尸，这环境可真够诡异的。 不过我居然没有一丝畏惧，自己也觉得很惊讶。 男人幽幽道：“我们是木偶戏世家，也就是所谓的傀儡，后来家族没落，生意也越来越凋零，爹娘早逝，便留下我与妹妹两人相依为命，靠着祖传的手艺过活。她很可爱，从小就开始帮忙，经常半夜都不睡觉。但我却是个失败的傀儡师，因为童年的经历，导致灵力微弱，只能做出供小孩子玩耍的东西，却没办法让它们像父辈一样活灵活现，博得所有人喜欢。”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半年前，妹妹生了一场重病，但是我却拿不出钱，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而无能为力。她生前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最后却落得形容枯槁，面目全非，很是可怜。我没办法帮她治病，于是便尝试着帮她化妆打扮，希望能重现她昔日容颜。每个傀儡之都擅长绘画，我也不例外，所以化起妆来也不差，当把她打扮好之后，我却突然后悔了，觉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应该长眠于地下，如果能够将她制成傀儡，不就能和我永远在一起了吗？幽州有一个术士，擅长招魂术，我想方设法把他请了过来，让他妹妹的亡魂留住，并封印了起来。我关自己关键房中三个月，总算是把傀儡做好了，她的魂魄回到身体里后，失去了生前最后的记忆，还是跟以前一样活泼可爱。我担心被人看出异样，于是将她整天关在院子里。几天前，见街上有庙会很热闹，最终起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却不曾竟招来横祸，竟被苏护看上，并且声明还要强娶她。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我皱眉，“你是畏惧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还是担心妹妹落到歹人手中？” 男人抱头，声音痛苦的道：“我不知道！或许两个原因都有吧……”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把她身体修复好，然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像以前那样，平平静静过日子。我现在已经制出了活傀儡，以后一定能够将祖传的手艺发扬光大，成为家族的荣耀，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狼狈！你——这么漂亮，灵力又这么强大，如果……能够制成傀儡为我所用，那一定很厉害吧！” 说这话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贪婪的暗光！ 第1227章 人性本恶 虽然明知道对方的能力不足以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但我还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究竟是谁说的人性本善，用这家伙身上一点都不适合！ 他眼中的那种贪婪欲念，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农夫与蛇的谚语故事我曾经听说过，却从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这话看起来倒也没错。居心叵测又无良知，难怪他家道中落，越混越落魄！ 我就在那里没动，定睛望着他，“你想把我做成傀儡吗？”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最终恢复了理智，强装镇定道：“只是感慨一下罢了，姑娘莫怕。您是我们兄妹的救命恩人，怎么可以对您做这样的事呢？” 外头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回想这一夜的经历，实在称不上愉快。 我有些郁闷的想，干脆把他们丢在这里算了，但是想想那个无辜的妹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心想既然今天碰到了，就尝试着看能不能还她自由，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好好的亡魂无法解脱，却被折腾傀儡束缚在腐烂的尸体里，这实在很可怜。 山洞附近长着很粗的竹子，我取出匕首，将它们砍断，制成水桶，去河边提了些水回来，放在男人对面，道：“山里都有野兽出没，你现在身上有伤，尽量不要乱跑，也别让火断了，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吃肉，而我也没有闲情去做，于是为图省事只采摘了一些野果。 回来后，我便问那个男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要带着你妹妹继续生活吗？” 男人低着头，吱唔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好。” 我说：“她的尸体已经被折腾成这样子了，但凡你还有一丝良知，就应该让其入土为安。” 他沉吟片刻，道：“姑娘说的是，她确实跟着我吃了许多苦，是时候安息了。” 说完这话，他便将竹筒拿起来递到我面前，“这一路上姑娘带着我们兄弟奔波辛苦，应该感到口渴了吧？” 我本不打算理会，但却发现他眼中闪烁着迫切希翼的光芒，于是便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然后起身借口去清洗双手。 走到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我将喝下去的水全吐了出来。 也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曾经语重心长的叮嘱过我，说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再联系方才那人的言行举止，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转了一圈后回去，男人正在清理那具尸体。 因为苏小霸王的动作太大，她的头几乎全掉了下来，手臂也呈现出非常诡异的角度。 男人取出随身携带的包袱，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丝线，还有各式各样的水银针出来，长的足有半尺，短的则肉眼几乎不可见。 他穿针引线的动作颇为熟练，不多时便将那具尸体缝合了起来。 在他做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发现女子的尸身除了外表一层薄皮之外，里面填充的都是棉花和香料。 这家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却有一颗变态的心脏，居然将自己的妹妹做成这样，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他禁止女孩出门，这样的情况被外人得知，非把他们两人当成妖怪铲除了不可。 那小霸王如果知道自己抢了这样的傀儡回去，不知道会惊吓成什么样子。 他将人颈部缝合好以后，便将尸首翻过来，从背部拆开一条细线，从香料中取出一个折叠好的三角符。 我接过来将它打开察看，发现就是到普通的封印符而已，不过用来囚禁一般的亡魂，威慑力与功效却是足够了。 符纸取出来以后，女子的魂魄悠悠转醒，并身体逐渐分离开来。 当她看到旁边的男人时，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吓得整个身体都缩在我这边，瑟瑟发抖，显然是已经恢复了生前的记忆，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现在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面容苍白，但是比起傀儡的样子，却要生动多了。 男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兀自抚摸着尸体自语道：“妹妹啊，你可别怪哥哥，我只是舍不得你分开罢了，并没有任何恶意……你若泉下有知，可千万别记恨我。” 我皱眉，同他道：“她说她不怪你，但是希望你从今日起，好好找个营生的工作，生活下去，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终日沉迷于傀儡之术了。” 男人惊讶，“姑娘莫非看得到她，还能与她交流？” 我说：“没错，她如今就在你面前。” 男人脸上并无任何愧疚，却是用欣喜的语气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被制作成傀儡后，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的问题实在太过分了，我皱起眉毛，才要开口，却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特声响，就好像是正有人朝这边靠近。 见我怔在那里，男人便激动道：“姑娘，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头有些晕？还有点困？” 他还真是迫不及待的希望看到昏过去啊，也好，我就看看这人究竟疯狂到什么地步！ 于是见机行事的作出头晕的样子，并微微闭上眼睛。 男人立刻讨好道：“姑娘，您不如靠在石壁上休息下，这边我来看着就好。” 我微微点头，靠坐在那里闭眼假寐。 男人先是过来用手试探了一下，见我没有反应，便壮着胆子推了推。 我依旧不理会，他这才放心了，动作飞快的回到女子尸首前，竟把那张已经取出来的符纸又塞了回去！ 并且口中还自语道：“妹妹别怕啊，马上就会有人来陪你了，你看，她也是个女孩子！而且跟你一样年轻漂亮，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寂寞了……而且你知道吗？她有一好大的月神鸦，而且还能够孤身将你从苏护府上带出来，身手一定非常好，如果将其制成傀儡的话，那就没有人敢再伤害我们了！” 第1228章 千年大劫 我在那里听着，觉得这人可恨又可怕。 一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家伙畏强凌弱，实在是危险之极！ 就在下意识握紧手中青花伞时，方才察觉到的那种声响，已经到了洞口前。 我将眼睛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看到来的竟是两个身着黑袍的幽差。 两人好奇的打量着山洞，其中一高个儿道：“好奇怪，方才还有亡灵的气息存在，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另一矮个儿说：“里面有人，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他们两个在门口交流，洞里的男人却是毫无察觉，依旧搂着尸体喃喃自语。 两个幽差见状，也是吓了一大跳。 “他在做什么？” “好像是在制作傀儡，亡灵应该已经被封印了，难怪我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可是活人傀儡这种事，不是已经被三界名令禁止了吗？” “如果人人都遵从律法，也就没有这些铤而走险的恶徒了。” 其中一人取出锁魂链来，在半空摩擦拉扯，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男人惊恐的跳起来，畏惧的看着四周，“什么人？” 幽差道：“要你命的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知法犯法，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莫非不知道，制作活人傀儡，时候是要下九狱受剥皮之刑么！还是心存侥幸，觉得没有人会知道？” 男人面容扭曲的摆手，“不不不，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幽差冷笑，“事实就在眼前，你居然还想狡辩，我现在就割了你的头，带回幽都受审！” 男人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指，朝着我喊道：“不是我，是她，这个女人做的！死者是我的妹妹，我见到她心里难过，所以才抱着她的尸体！” 人心到底能够丑陋成什么样子？我这次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早知道他本性如畜生，当时就不应该浪费那颗好药救人！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心里却很好奇这两个幽差会怎么处理，所以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幽差方才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这才回过神来看我。 其中高个儿看到我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啊……她，她……” 矮个儿道：“怎么了？莫非你还见过她不成？” 高个儿先是点头，又是摇头，“不，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那个人早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她的样子，却是好像……” 矮个儿劝道：“别管像不像，出来执行任务，你就别想那么多啦。如果真的认识，回去后查查不就知道了么！咱们当差的，也就这点便利特权了。” “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你何时也变得这么主观了？是不是，带回去一审不就知道了么！” “等等……” 高个儿还没来得及阻止，矮个儿已经再次震动了锁魂链。这次发出来的动静更大，也更恐怖。别说是熟睡的人，怕是死人都能给惊醒！ 我睁开眼睛道：“别晃了，好吵。” 高个儿看到我醒来，脸上的神情越发震惊了，“您……在数年前，可曾经过一片乱岗坟，在那里救过两个幽差？” 我怔了会儿，道：“不记得了。” 他继续道：“那您可曾去过幽都？” 我皱眉，如实说：“也不记得了。” 倒是他旁边的矮个幽差显得颇为冷静，沉声道：“你方才原来是装睡！” 我站起身，望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男人道：“是啊，如果不是装睡，又怎么能看到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究竟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来呢。” 傀儡师面色大变，意识到事情暴露之后，瘸着腿便朝洞外冲去。 奈何幽差反应很快，手一伸，锁魂链便飞了出去，直接缠着脖子将人拽了回来。 傀儡师倒在地上，口中依旧高呼冤枉。 幽差怒道：“你若当真是冤枉，你为什么要逃跑？” 傀儡师道：“我心里害怕，担心你们是熟人，会相互勾结，所以才……” 高个儿幽差全然不理会他胡说八道，而是看向我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我便将事情经过简要述说了一遍，男人依旧硬着嘴巴死不承认。 幽差道：“既然你还不承认，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 说着将地上的女尸反转过来，取出来后背上的符纸，女子亡魂飘散出来。 男人则大声哭喊道：“妹妹，这些年，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哥哥的为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究竟是谁把你害成这副样子的？是不是对面那女人？！” “你害了我不算，还想再害别人，倘若可以选择，我真不想认你这个哥哥！”女子哽咽，背过身去竟是不想再看他一眼。 得不到回应后，傀儡师恍惚明白了过来，他面色煞白的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幽差呵斥道：“好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做了坏事也就算了，临死前居然还敢诬陷他人！” 当即用锁魂链扣在他的脖子上，用力一勒，那颗人头便轱辘掉在地上。 尸身应声而倒，而那颗头颅，却还依旧惊慌的瞪大了双眼！ 高个儿幽差即刻将他亡魂拘住，他迷茫的看着四周，再看看自己的双手，方才大梦初醒般嚎叫起来。 幽差将链子收紧了些，他便立刻没了声音，但脸上的痛苦却是依旧保持着。 高个儿看着我道：“姑娘是个好人，只是以后救人前要谨慎一些，别再出现类似今日的事了。” 我点头，同他道：“多谢提醒，你……方才问那些话，是不是因为曾经见到过我？” 幽差叹气，“实不想瞒，当年我随另外一名幽差前去现世执行任务，结果到了乱坟岗却被僵尸群所困，多亏有个好心的小姑娘出手相救，所以才能摆脱险境。你确实与她很像，但应该不是她，众所周知，她已经在几年前的大劫中……”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却听明白了。 临走的时候，幽差提出按规矩，我看到了他们执法，所以要消除我的记忆。 我并没有拒绝，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个山洞里。 方才只是想闭眼假寐而已，谁知道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1229章 狗仗人势 傀儡师不知何故死了，只剩一具无头尸体躺在那里…… 看伤口，应该不是我下的手，所以并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但这个过程却终归成了无法解开的谜团。 算了，一个恶人而已，死有余辜。 我有心想就此离去，但又觉得把尸首丢在这里，有些不尽人情。 都说人死万事皆空，傀儡师也就算了，这女孩子实在很无辜可怜。 于是最后还是决定捡来石头，将他们两个分开安葬。 做好这一切后，我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便召唤霞生，让他带着我前往附近的城镇里寻找吃的。 到了酒楼之后，便觉得气氛有些隐约不对劲，但也没往别处想，点了几个菜后便开始进食。 然而才吃了两口，楼下就哗啦啦涌来了一大群人！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瞬间便将我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些人中，有穿绫罗绸缎的，也有穿官服的，看起来个个气势汹汹的，尤其是为首的山羊胡，更是一脸奸佞相，心中当时明白了八九分。 难怪之前小二说，苏护在墨州一手遮天，就连官府都惧他几分，如今看来果真没错。 我这已经跑了那么远，却还是被他们追了上来，这帮人速度也真够快的。 山羊胡掏出袖子里的画像，对着我仔细看了看，道：“昨夜入苏府抢人，还敢打伤我们苏小爷，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我点头，“是。” 料是没想到我会承认得如此干脆，对方噎了一下，怒道：“既然如此，跟我们一起回去受审吧！” 我说：“别急，先让我把这碗饭吃完。” 这些人一看都是平庸之辈，没有什么好畏惧的，想要打败他们脱身，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我却想亲眼看看，这墨州地界究竟黑到什么程度？！ 一片沉默中，我就这么继续吃饭，山羊胡气得胸口直喘，但却不知为何，竟当真没有上来阻止。 待我把筷子放下，旁边两个人立刻上前，我用眼神警告他们，“我自己走，你们要是够吃去，别和我走太近，否则……” 许是我的表情太骇人，两人不约而同的退开了。 我便随着他们回去，地点竟然就在墨州官府。 大殿上挂着两块匾额，一块写着明镜高悬，另一块上写着刚正不阿，墨州知府孤身坐在大殿上，而头缠纱布、吊着胳膊的小霸王则坐在下面，后面跟了五六个随从。 乍眼一看，后者比前者还要威风得多，这情景，毫不讽刺！ 两个人走上前来，想要将我按跪在地上，但最后失败了，在小霸王的示意下悻悻作罢。 墨州知府拍惊堂木，叫我把偷走的新娘给送回来。 我叹气道：“说不回来了，他们两个兄妹已经远走高飞，至于去哪我也不清楚。你身为父母官，难道不应该追查一下苏护欺男霸女的诸多恶事，反过来揪着我这个挺身而出的正义路人做什么？” 墨州知府脸青一阵白一阵，才要愤怒传唤刑拘，却听苏护起身笑着同我道：“大人别生气，不如直接将他交给我这个苦主，对付女人，您的手段可不如我。相信不出三两天，就能把她调教得服服帖帖，乖乖叫相公……”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我一脚踢在胸口上，当场飞了出去。 知府吓的大吼一声，守候在外面的官差立刻手持棍棒冲了进来，我抓着青花伞，横挑竖刺，眨眼间撂倒了一大片。 因为并不想伤及他们的性命，所以出手都有保留，但即便如此，那些人下场还是狼狈不堪。 趁我不注意，小霸王便往外爬，我转身过去，掏出匕首，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沉声威胁道：“所有人都出去，否则的话就把他宰了！” 这话简直比什么都奏效，不等知府大人开口，那些人便瞬间退了个干净。 父母官一头冷汗的劝道：“姑娘姑娘，冷静一下，千万别做傻事，你可知道这位苏小爷的身世？” 我眼也不眨，“不就是有个当大官的哥哥么，今天他就算在这里，我也不怕。” 小霸王吓的双腿直打哆嗦，“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问他说：“你府上，现在到底有多少个女人？” 小霸王道：“大概有三四十个吧，除了侍女以外，记不清了。” “其中多少个是你狗仗人势抢来的？” “……大概有三四十个吧。” 我皱眉，“全是强娶来的？” 苏护哆嗦，“我只抢人，从来没有伤过她们的性命……” “说这话，好像你还是个东西一样！”我忍不住嘲讽道：“叫你的管家进来。” 苏护立刻扬声喊管家，山羊胡战战兢兢的跑了进来。 我说：“把你们府上的女人全都遣散了，每人给他们准备至少100两银子，一辆马车，让她们去想去的地方，你们不许纠缠阻挠。” 管家叫哭，“回姑娘，没那么多马车啊！” 我懒洋洋道：“去买呀，你们苏府那么大，莫非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管家立刻听命，迈着小碎步跑出去了。 而我则带着苏护在墨州府等着，下午时分，官家跑来说都已经办妥了，除了丫鬟以外，其他女人一个不剩。 我问：“她们都去哪儿？” 管家哭道：“小人哪知道啊，不是您说的，不许跟踪么……人我们可都放了，您是不是也该把我们小爷还回来了？” 我说：“不急，先去准备些吃的过来。” 因为我手里头有人质，所以整个墨州府的官人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怠慢。 苏护偏偏贪生怕死，只是被挟持而已，却愣是上演出了濒临死亡的架式。 就这样过了两日，感觉那些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方才打算离开。 狠狠踹了苏护几脚，又威胁了他几句，正准备离去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管家在外面欢呼道：“苏小爷，您别怕！咱们大爷回来啦！” 说完这话，突然转了哭腔，“大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赶快到里面看看，小爷他这几天可受苦啦……” 第1230章 姑娘厉害 这位苏大爷来临的消息，好像是往油锅里浇了一瓢凉水，那些守在外面的人顿时炸裂开来。 这个喊，“小爷别急，大爷来啦，他会给您报仇的！” 那个叫，“大爷快快快随我们进去，抓住恶女，营救小爷！” 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而原本已经面色如土的苏护，这会儿却陡然精神起来，打了兴奋剂一样激动的呼喊道：“大哥，大哥！我在这儿！这个女人，她想要杀了你，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话没说完，就被我用匕首架在了脖子上，他连忙识趣噤声。 不过外头也瞬间安静下来，诡异的沉默大概持续了有半分钟，方才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道：“偌大一个墨州还不够你们折腾的么，居然还把我从幽都召唤回来，这次倘若再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依旧是那些男盗女娼惹出来的破事，当心我剥了你的皮！” 这位位高权重的苏大爷，显然比炸炸呼呼的苏护威严多了。 外面那些人谁也不敢吱声，只有管家壮着胆子道：“大爷，您不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吗？” 那位苏大爷却道：“已经熬了几天都死不了，这会儿也应该不会有事，就让他在里面呆着吧，权当是为过去的错事长些教训。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准备饭菜，待我休息好了再说。” 我看着苏护，“就连你大哥都懒得理你，可见你平常做了多少恶心事！” 苏护脸色骤变，之前的嚣张跋扈全都不见，而是惨兮兮的哭诉道：“大哥，我可是这世界上你唯一的亲人，平日里就算我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由着别人这么欺负我啊！” 然而不管他怎么哭喊，外面都像死了一般安静。 苏护嗓子都哑了，方才慢慢止住哭声，红着眼睛一语不发。 我原本就对这位苏大爷十分好奇，听到他方才的处事态度之后，心中便越发感兴趣了。 好像这人还行，就算如此，他身为长兄，纵容胞弟做出这样的恶事，也难逃管教不严的过错！ 我有心想就此离去，又担心这两兄弟是逢场作戏，待我走了继续狼狈为奸，继续在墨州作恶作福。 见苏护这会儿被牢牢的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我便走到门前打量，发现院子里果真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敢放松，生怕那位苏大爷采用声东击西之计，随时杀个回马枪出来。 等待了许久，那人却始终不见回来，我方才慢慢安心，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碟花生米，坐在台阶上慢慢的吃。 苏护则在那眼巴巴的看着，他这几日来滴水未尽，想必也饿惨了。 我瞥他一眼，冷笑道：“亏你还叫什么小霸王？一点血性也没有，敢做不敢当，究竟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就在你大哥面前承认自己做的事，怂成这个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我若是你，就该躲回娘怀里继续吃奶，哪有脸叫什么苏小爷！” 因为刻意存了羞辱他的心事，所以话也讲的格外难听。 苏护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的瞪着我道：“大哥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从小到大他都看不得我受任何委屈，这次你真以为他会不管吗？” 看着他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我便捏了粒花生米，冲着他的脸砸过去。 苏护躲避不及，刚好砸在下唇上，当即肿成了手指那么厚，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我拍拍手，起身围着他转了两圈说：“年纪轻轻的不做点好事，只会打着你哥哥的名声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着实让人不齿。最可笑的是，居然连鬼都分不清楚，居然抢了一个傀儡新娘回来，倘若此事传扬出去，怕是整个墨州府的百姓都会笑掉大牙！” 苏护不服气道：“我当时只是没看清楚罢了，就算他是傀儡新娘，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脖子里有长兄送的水玉，有驱邪避祸的能力，无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一律没办法近身！你如果不出现，她早就魂飞魄散、死在当场了！” 听他这么说，我确实回想起了当时的画面，他把那块水滴形的玉按在了新娘子的胸口，当即在那里烧出一个坑洞。 于是将手探到他脖子里，把那块玉掏了出来。 绿色透明的玉，像水滴一样的形状，里面隐约还封印着团灵气，漂亮无比。 一看就是个好东西，只是戴在这种烂人身上，可惜了。 我想了想，便干脆把它随手扯了下来。 苏护大惊失色，“你，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我玉擦干净后，理直气壮的装到七色袋里。 苏护气道：“你这是抢劫！” 我斜眼，“我就抢你了，怎么，你难道还有不满？” 真是的，我连他人都绑架了，还会在乎这点恶名么！ 苏护噎的面红耳赤，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我在大殿上踱了几个来回，想起方才他长兄那番话，以及那人的身份，心中的想法便悄然转变了。 这位苏大爷可是冥王眼前的红人，想必身手和头脑都很不一般，万一正面发生冲突，那麻烦可就大了。他如今迟迟不肯出现，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能再这么继续耗着了，于是便从背包中抽出一条丝巾，包在脸上准备离开。 苏护嘀咕道：“你就是蒙住了脸，我也能画出来！” 我将刀尖抵在他的眼皮上，威胁道：“你若敢画，我就敢折回来，挖了你的双眼！” 这弯刀匕首是宝器，锋利的很，还没有触及到他皮肤，血珠已经渗了出来。 苏护狼狈大喊，“姑娘饶命，我知道你的厉害了，日后绝不敢追究！” 我又狠狠踢了他几脚，苏护又哭又叫，再加上饿了好几天，整个人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被我这么一收拾，竟昏厥了过去，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些曾经被她欺压凌辱的女子，怕是比他现在要惨多了，活该！ 第1231章 正面对决 鄙夷了苏护一番后，我便准备离开，但是走到府衙门槛处时，身体就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这里布下了结界。 难怪这么久不见动静，也不着急过来，感情是笃定了我在里头逃不出去！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结界，发现这是一个金钢结，号称结界中的牢狱。 想要出去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布界人将其撤了，二是用灵力碾压它，当足够大的力量与其发生碰撞时，结界就会出现裂痕碎开。 想用这玩意儿困住我么？我笑了下，将弯刀匕首在手中挽出一串刀花，使出三层力对准结界刺去。 然而除了嗡嗡震响之外，结界居然纹丝未动！ 这还真是有点出人意料，在瀛洲时师父曾经提过，说我以前身手不错，再加上魂魄收回回来的时候，体质又被净化了一遍，所以现在的灵力越发纯粹流畅，在三界年轻一辈中应该都算是佼佼者。 只是没想到，这才几天，竟然就遇到了一个狠角色！ 我心中惊讶，但却不服气的将力气加到六成，五指把匕首牢牢攥住，对准它猛然刺去，结界这次出现了一道极浅的划痕，但是想要出去，却还是万万不能。 这会儿我相信了，这位大祭师名不虚传，难怪能够成为冥王大人跟前的红人。 两刺不动，我鼻尖便渗出了细汗，于是后退几步，纵身跃起，利用身体的冲力，再加上腕上的九成力气对准结界冲刺过去，这次金刚界瞬间像裂开的冰面一般，出现了无数道细碎的树型花纹，然后砰然一声碎裂开来，化为星星点点的灵光。 我收起匕首，缓缓吐了口气。 方才从结界里往外看，确实是空无一人的。 但这会儿破除了结界，才发现那些人居然全都待在院子里，站在中间的是一个身体修长的男人，二十多岁年纪，生的眉目修长薄唇如刀，面容清俊，眼梢稍显薄严厉，嘴角似乎上扬的，一脸假笑全无半点温度。 从面相上来说，这种人是不好相处的，偏执骄傲而且心胸狭窄。 不用说，这肯定就是那位大祭师了。 虽说和里面的苏护是兄弟，但是两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完全不同。 他看着我，眉毛微微皱起，视线下滑，停留在我手中的弯刀之上，眼中隐约闪过一道流光。 管家在旁边嚷道：“大爷，就是这个恶女子！她这几天来，挟持了小爷不说，还对我们非打即骂，实在可恶之极……” 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大祭师宽袖一翻，他和府衙里的人便都飞了出去。 眨眼之间，院子里便已经被清场了，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看着他，心中凛然，但是表情却故作轻松，“你就是苏护的哥哥？” 他说：“没错，姑娘又是谁？” 我义正词严道：“不要问我姓名，只是一个行侠正义的路人甲而已！您既然身为大祭师，就应该以身作则，怎么能纵容令弟行凶，在墨州地界做尽坏事？” 他没理会我质问，注意力依旧停留在我手中的弯刀上，“能否容在下看看你的兵器？” 我立刻心生警惕，将它插到靴子里。 并非我小气，而是这把匕首用着实在顺手，万一对方眼红，想要给我抢走那可怎么办？ 让人奇怪的是，那家伙看到我这反应，依然没有动气，而是再度把视线放在我身后的那把青花伞上，“方才那把刀，还有背后的伞，都是从哪儿得到的？” 我皱眉说：“你这话问的有意思，带在我身上，自然都是我的啊。” 他沉默片刻，又开始盯着我的脸看。 这家伙的反应好奇怪啊，幸亏我方才把脸蒙上了，否则这会儿肯定不敢如此坦然！ 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人，到目前为止苏护抢的女人都被解救了，他也被折磨了好几天……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是尽早离去的好。 打定主意后，便同他道：“你们小爷在里头呢，已经饿晕过去了，你就不想过去看看他么？” “死不了就好，”大祭师淡定道：“我对他的事并不上心，反而对你充满了兴趣。” 我听了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屑道：“你在人前装的像个正人君子，私底下竟和你那个弟弟没什么两样！需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当心哪天掉下来割了脑袋！” 苏决道：“我无心男女之事，只是好奇你面纱下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模样罢了，你若识趣，就该把它乖乖摘下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我说：“我要是不摘呢？” 他道：“那就休想离开此地了。”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迸出滋滋的激烈火花。 看来今天这场架是非打不可，我左手抽出青花伞，右手则伸开五指，做出等待反击的姿势。 然而就在这时，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法阵，延伸出五个角来，五角顶端处又分别列着五个法阵。 整个法阵成耀眼的银白色，都是灵力汇聚绘制而成，看起来繁琐而又华丽，就像是暗藏危险的艺术品！ 五把剑分别列于法阵之上，随着他的动作咻然朝中间目标刺出。 我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双脚分开点于光剑之上，并趁它们交汇的瞬间，借力跃出阵外。 然而就在落地的瞬间，周围竟再次出现一个全新的五芒星法阵！ 一连起落了六次，每次都是命悬一线，片刻不得闲。 那些法阵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分布在地上、墙上、柱子、甚至屋檐之上，密密麻麻的，无所不至。表面上看似平淡无奇的地方，一旦用脚尖点上，就立刻化身为夺命的修罗场！ 好可怕的灵力与法阵，再这么耗下去的话，筋疲力尽之时，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想到这儿，我便立刻吹起哨子，召唤月神鸦。 霞生一直跟随在我周围，听到哨声仿佛离弦之箭，冲着法阵俯冲下来！ 第1232章 休要再提 见此情形，我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原来以为它出来后会像以前那样在上空待命，没想到竟然如此冒险，迫不及待的下来接我了，如果不小心误入法阵，那可如何是好！ 不过让人错愕的是，在它下来的那一瞬间，法阵居然消失了…… 我来不及多想，翻身上了月神鸦背上，待随其一起冲上高空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大祭师，发现他还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神情却是严肃中透着一丝惊喜和难以置信！ 霞生反应很快，悄然飞离墨州府衙。 我坐在那里，轻轻抚摸它的头，叮嘱道：“下次听到召唤，可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了，知道么？” 霞生温顺的点头，我心里则充满了疑惑，那位应该是个固执坚持的人，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改了主意…… 确认安全了后，霞生回头询问下一个目的地。 我想了想，觉得得罪了幽都大祭师，如今去哪里都不安全。毕竟他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调动当地的势力…… 思来想去好半天，脑海之中居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出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就留在墨州好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去处，还可以顺便满足好奇心，静观此事如何善后。 因为初来乍到，对这里也不算很熟悉，目前去过的地方，除了苏护府上，就是那个傀儡师的家了。 等等……傀儡师的家？我脑海中突然闪现过那些奇怪的玩偶，立刻有了主意。 他们兄妹如今因双双离世，那院子也成了无主之地，我且去看看热闹，也算是有个落脚点。 想到这儿，便立刻让霞生前往。 那个破旧的大院子，因为主人得罪小霸王，此时已经被官府给贴了封条，我干脆选择翻墙而入。 到院子里点上灯，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傀儡全都看了一遍，发现虽然数量不少，但工艺却很平常，除了花样比较多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样的傀儡术，会没落一点也不奇怪，想到这儿我便微微摇头，觉得这样的手艺一代代的流失变少着实可惜。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我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来吃。 真吃的香时，眼角却瞥到一丝灵光，立刻起身检查，发现竟然是从屋子门缝里传出来的。 我很好奇，当即将锁打开进入，借着灯光翻找了好一会儿，方才在墙壁机关里找出一个木盒子来。 这机关原本设计的很巧妙，但是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墙壁破裂，所以里面的东西便在黑暗中露了光。 犹豫了下，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摆放的竟然是各色丝线，或金、或银或稀有乌蚕丝，零零种种竟高达一百多种！ 这东西在普通人看来，也就是些五颜六色的彩线罢了。 但是对傀儡师而言，这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与其将它们放在这里浪费，还不如物尽其用随我走呢，指不定哪天……就能够派上用场，救更多的人。 我在内心安慰了自己好几遍，方才将它们整理包好放到七色袋中。 但不问自取这种事，到底还是觉得心虚慌张。 做完这件事后，便忐忑不安的把门落锁，溜回院子里。 刚出去就听有人道：“白天你的那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我还真以为是个不图名利的正义之士，没想到阁下在夜深无人的时候，还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这声音耳熟的很，不用看都知道是白天交手的那位大祭师。 我脸蓦然一红，下意识辩解道：“这户主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死后还是我帮忙收的尸，拿他一些材料当作答礼怎么了？倒是你，身为堂堂大祭师，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 他看着我，叹气道：“小鱼儿，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他这话就像是一记炸雷，在我脑顶上咔嚓响了起来。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看到他眼中闪烁起兴奋的亮光，我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十有八九是中了他的套。 大祭师沉声道：“我方才只是试探罢了，没想到……居然当真是你。”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单膝跪地，行了个让人咋舌的大礼，“为臣苏决，见过冥后！” 我惊讶，“苏决？冥后？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苏决却很肯定道：“苏决与冥后相识多年，绝不会认错！” 我看他的恭敬的样子像是由内而发，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犹豫着将面纱揭了，看着苏决。 他也看着我，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对视着。 但是过了好半天，我的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倒是苏决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口中喃喃自语道：“五年了……您居然一点都没变！” 我说：“你这次来是为了追究苏护的事，还是和我叙旧的？” 苏决这才如大梦初醒，“属下不敢，此番前来只是来确认您的身份，然后请您随我一起回幽都！” 我疑惑道：“回幽都？为什么？”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是将话咽下了，而是含糊道：“因为您的身份是冥后啊，而且……大人近来对您是非常怀念，如果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非常高兴！” 我却笑了笑，同他道：“你知道我已经死了么？” 苏决愣住，好一会儿才道：“冥后为千年大劫当年参与活祭之事，三界皆知，却不知为何……今日会在此地出现？” 我说：“我确实已经魂飞魄散而死，至于究竟怎么活过来的，这是一个秘密，你不必知道。但是有一点你应该清楚：我虽然还是过去的样子，但却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我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也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更不想认识他。如今的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状态，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你回去的。” 他错愕道：“冥后……” 我打断他的话，“我言尽于此，大祭师不必再提，否则别怪在下不客气。” 第1233章 六个美人 苏决张张嘴巴，最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正当气氛陷入僵局中时，夜空中却突然飞来一只银白色的纸鹤。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那纸鹤便像长了眼睛似的飞过来。 苏决眉毛微微皱起来，用不耐烦的语气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没有重要的事，不准用这样的方式联系我么？” 那只纸鹤扇动翅膀，竟然传出人语来，仔细辨认，竟好像是苏护府上那位山羊胡管家。 他这会儿慌里慌张的，话语中还带着哭腔，“大爷，不好啦，咱们小爷出事儿了！” “出了什么事？” “昏迷不醒，满嘴胡话，现在已经开始交代后事了，好几个大夫全都束手无策，您还是赶紧回来看看吧！” 苏决沉默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 说罢手指轻轻一捻，那只纸鹤便倾刻间碎裂成点点星光。 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避开旁边的人，所以方才那番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心里头很是吃惊，白天离开墨州府衙的时候，苏记确实是处于昏厥状态。 但这几天来，我也就是踢了他两脚，饿他肚子罢了，期间那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怎么这会儿突然间就没救了？ 可是听方才管家那焦虑的语气，又不像是在撒谎，迟疑了片刻，同苏决道：“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令弟吧。” 虽然说我对苏护没有任何好感，可是他若真死了，怕是传扬出去，肯定以为是我下的手。 从始至终我都存着教训他的念头，并没有想置人于死地，发展成这样子，也是万万没想到。 苏决听完我的话，确实面不改色道：“属下此行是来寻找冥后的，您若不同意跟我回去，那属下也无颜回去。” 我看着他，很是惊讶，道：“你和苏护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别的事？牵扯到人命，又是跟我有关。好，我就跟你一起回苏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谢冥后成全！”苏决这才起身来，当即召唤月神鸦，邀我一起共乘。 虽说两人坐在一只乌鸦背上，但他却刻意保持着距离，显得非常恭敬。 我小声嘀咕道：“你弟弟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怎么两天都饿不得？还是说，他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病？” 苏决却道：“据属下所知，他并没有患过任何病，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来得更强壮。” 我说：“你好像看起来和他并不亲近。” 苏决眼也不眨，语气冷淡道：“回冥后，确实如此。属下和苏护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自小娇生惯养，没什么出息，父亲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我。我们两个很少相处，所以也没什么感情。他性格顽劣，幽都又是三界重地，属下担心他会闯祸，于是便将送到故居墨州来，原本可以安安稳稳过生活，却不曾想竟然借着苏决的光，在此地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倘若不是看在亡父的面子上，属下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弟弟。” 我安静的听完，心中道难怪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对苏护态度确实很一般，倒是那个弟弟，对他却很依赖。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换做是谁有一把如此强大的庇护伞，怕都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没多久，月神鸦便飞进了苏府。 整座宅院此刻都灯火通明，忙碌的人仰马翻，还未接近，就听到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声。 看到苏决回来，管家立刻迎上前来，看到我愣了下，但却识趣的没有说话。 能在大门府院做到管家的位置，想必都是察言观色的人精，他没在之前的事情上纠缠，而是直接把我们带到了苏护房中。 苏护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煞白，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安静了会儿，陡然间坐了起来，瞪大眼睛喊道：“我要死啦，你们怎么一个人哭的都没有？没看到小爷病的这么严重吗？一帮废物，蠢货，平常养着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么！” 侍从在旁边听了，立刻接着放声大哭。 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闭上眼睛躺下去，也不理会旁边面色铁青的苏决。 过了会儿，又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动作麻利让人咂舌，他伸出手哑着嗓子大叫道：“棺材，我的棺材准备好了没？还有寿衣，蓝色的，我要蓝色的！坟地就选在父亲的墓地旁边，到时候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绝不能被人笑话了！” 交待完毕，又是咚一声倒了下去，还好管家及时伸手扶住，否则后脑勺被摔出个大包不可！ 他这样子着实诡异，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撞邪……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苏决已经走到床前，对着他的额头伸出了手。 苏护蓦然睁开眼睛，想要再次站起来，但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了，怎么也动弹不了，最后只好有气无力的继续交代后事，看得人觉得荒唐好笑，同时又脊背发寒。 苏决看向管家，“请大夫了没有？” 管家抹着眼泪道：“请啦，都说脉搏狂跳，周身血液疾走，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怕是撑不到天亮……至于原因，谁也说不上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呢。依我看，八成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大爷是专门处理这种事的，赶快帮着瞧瞧究竟是什么原因吧！” 苏决目光扫视一圈，道：“你们先全部出去。” 管家立刻让所有人止住哭声，带着他们退出房间。 我在旁边尴尬道：“我要不要也出去？” 苏决却道：“冥后在三界游历多年，各种乡野怪事怕不比苏决见的少，不如留在这里帮忙看着。” 我点头，“好。” 苏决才要运力，苏护却突然惊醒，双手牢牢抓住他的腕，再三叮嘱道：“我死后，记得要陪葬，美女六个，年轻的，腰身丰满点的，太瘦都不喜欢，也经不起折腾，这件事是重中之重，你可千万别忘了……” 我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心想倘若不是眼前情形太过诡异，怕还以为他这副样子是装出来！ 第1234章 万人之上 苏决没理会他，而是伸出手在打在他额头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小霸王便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我嘴角抽搐，这家伙对待病危的亲人，竟也毫不客气。 苏决手指凝聚灵力，汇成线索，将小霸王的双手双脚牢牢捆住，然后将手平放在他肚脐处，掌下竟竟结出一个网型法阵出来，就像是树杈一样迅速爬过小霸王的每寸皮肤，布满全身！ 这光网就像密不透风的锦帛，但是却偏偏了掉了心脏部位，以至于那里看起来就像空出一个洞似的。 苏决伸出手，撤去法阵，然后将两指点点小霸王的心脏部位，轻轻按了一下，小霸王立刻嗷叫出声，面色青紫，竟好似受了无法承受的重刑！ 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道：“你弟弟该不会换了什么心疾之症吧？” 苏决却是摇头，“方才那管家说对了，这并不是病，而是邪，而且对方就寄居于他的心脏之上。那是人体最柔弱的部位，承受不住来自外界的灵力试探，所以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得知究竟是什么东西。听闻白泽大人赠予冥后一本神书，上面详细记载了三界所有的鬼怪，冥后能否帮忙想想，看看究竟有哪些东西，喜欢人体心脏的？” 我思忖了会儿，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想起来了，膏盲怪，不知道大祭师听过没？” 苏决瞬间了然，“原来是它，我确实曾经听说过，这是一种类似腹鬼的怪类，藏身于人体膏盲**，也就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但却从来没有见过。” 我点头，“这种妖怪其实和厉鬼一样，是一种复仇的妖怪，它利用人做坏事却担心报复的心理，从而在人心中变化出各种形状，并且告知寄生体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并且会产生各式各样的疼痛幻觉。久而久之，在这种强烈的暗示下，被报仇的人身体也会迅速衰竭而亡。膏盲怪和寻常的鬼怪不同，它是心魔，除了自己以外，别人都没办法参与救治。所以通常被寄居膏盲怪后，通常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苏决眉头皱的更紧了，“当真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我摸着鼻子道：“有倒是有一个，但就怕你这个弟弟做不来。” 苏决立刻道：“冥后直言无妨！” 我清了清嗓子，道：“被膏盲怪寄生后，需要做到八戒：一戒杀生，包括虫和蚂蚁生灵，二戒贪念，三戒淫邪女色，四戒妄语，五戒酒禁迷醉，六戒奢华，七戒睡卧，八戒荤腥，过午不食。只需让我做到这八件事并保持三年，膏盲怪便会逐渐消退，但是日后倘若再有不轨之念，它便会再度死灰复燃！也不是我说，令弟这个性，临终的时候还不忘记交待美女陪葬，想要他修身养性，做到这八戒简直难于登天！” 苏决听完之后，道：“只要有法子，我就能让他戒！” 说完当即召唤来管家，命他将府上所有女子遣散，天亮之前服侍的全都换成男人。 并且为了避免小霸王产生龙阳癖好，所以男人尽量要选择五十以上的老人，貌丑者优选。 除此之外，厨房每日只需供应青菜豆腐和白粥，即日起不能沾染任何荤腥。府上所有的动物同时也都要被驱逐，包括院子里的老鼠和看大门的狗，免得勾起小霸王的肉欲。 第三，以后每日早晚两次，必须得有人给他育读经书，不管他听与不听，都必须照做。 管家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但最后却依旧乖乖领命，当即跑出去找人。 我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苏护，忍不住道：“可怜的家伙。” 苏决却是面无表情道：“他这二十年来，享受尽了世间的荣华富，已将毕生所有快乐都透支掉了，后半生被迫清心寡欲、修身养性，也是报应。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旁人。” 他的这番话，还有态度，仿佛像极了某个人。 但究竟是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管家行动迅速得可怕，天亮之前，府上的侍从已经全部被换了一遍。 昨日的苏府，是美女如云的温柔乡，今日的苏府，却是老叟遍地的养老院…… 据说这些侍从中，之前有从事种田的、养花的、挑粪的、破庙里看门的，全都一幅饱经风霜的淡定模样，无论苏护怎么喊叫折腾，他们个个都是面色沉稳，堪称大爷中的大爷。 寺庙里看门的那个大爷，因为认得不少字，所以肩负起了诵读经书的任务。 我这辈子怕都忘不了，苏护醒来时看到满屋子老大爷的恐怖眼神…… 他哑着嗓子，一脸悲伤绝望：“李管家，把他们全部赶走，我要女人，女人！而不是一群散发着老人味儿的糟老头子！” 李管家大约是被同龄人感染到了，山羊胡都平和了许多，将他后半生的安排全都说了一遍。 苏护倒在床上，语气绝望道：“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决冷淡道：“不想活，你还可以死。” 小霸王瞪着他，好半晌没有再开口。 片刻后，侍从端了白粥过来，他扫了一眼，委屈道：“怎么是这种东西啊，我要吃肉。” 侍从道：“肉啊，从今天以后您就别想了，院子里刚喷了药，上头还拉了网，别说是鸟，就是蚂蚁、蜘蛛以后怕都没影了。” 小霸王翻了个白眼，竟生生给气昏厥过去了。 我在旁边，看的简直叹为观止。 苏决这个性，简直了，且不论他的为人品性如何，能够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要比正常人有手段的多。 事情演变到目前这样子，我心也算是踏实了。 俗话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竟是一点也没错，这在小霸王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前半生荣华富贵，后半生活着遭罪。 只是接下来，我便不能继续呆在墨州了。 趁苏决整理墨州府衙的时候，我却悄然独自离开了苏府。 我当日只答应跟他一起回苏府，当小霸王的事情解决完毕，接下来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接下来，希望他不要继续纠缠！ 第1235章 遗忘过去 离开墨州后，听说隔壁省有个叫天河镇的地方，是修建在一座高山上的古镇，夜景非常漂亮。在那里，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天空，天上的星星就像是流动的河流一样，这也是名字的由来。 探听到具体位置后，我便立刻动身前往，路上回想自己这趟出瀛州的经历，不禁想起苏决之前的话来，还会情不自禁幻想那个所谓冥王的样子，不过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师父曾经说过，灵魂重组就等于身体和记忆都被净化了一遍，如果以后遇到故人，或许能够激起某些愉快的回忆，但是些不愉快的事，怕永远会被尘封的过去，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安慰自己说，既然上天让我选择遗忘，重新开始，那又何必执着于过去呢？ 于是就这样，当真把所有往事都放下了。 想要上星河镇，只有一条险峻的山路，所以上面人烟稀少，数千年的维持着原来的模样。夜半无人的古镇，显得尤为沉寂，也正因如此，才越发衬托出头顶那片星河的纯粹。 此时的夜空，就像一块镶满钻石的柔软绸缎，近到仿佛触手可及，但又清晰的彰显着那种永远无法达到的神秘距离感。 我孤身躺在屋檐之上，枕着手臂，沐浴着清凉晚风，欣赏着漫天星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睡着了。 恍惚中仿佛听到了街头热闹的叫卖声，孩童快乐的打闹的，官人骑着高头大马嗒嗒的踩在石板上，那是历史的印迹，属于这座古镇的过往回忆。 正当感慨万分时，不远处竟然传来了哭泣声，而且好像还是个男人。 我立刻惊坐起来，打量四周，在对面的屋脊之上，发现正坐着个半透明的亡魂，身着灰布衣，头上扎着蓝头巾，双手掩面哭得很是伤心。 我在旁边安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跟他打招呼，“喂，你怎么了？” 那人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兀自抽泣流泪。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哭的这般无助伤心，想必背后一定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换作平常，我追问几句后得不到回应，怕是早已经走了。 这会儿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耐心，就这么一直坐在这里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方才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我道：“你怎么还没走？我是鬼，你就不害怕么？” 我说：“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你还要吃了我吗？” 男人道：“我要是有那种本事，哪里会沦落到在这里哭？呜呜呜呜……” “别哭了，如果你现在说出来的话，我或许还可以帮你。” “呜呜呜，真的么？” 我说：“看情况，能帮就帮嘛，帮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男人这才止住哭声，垂着双眉看我。这是一个面相愁苦的人，不客气的说，一看就非常倒霉。 他说：“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故事。” 我郁闷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人似的。” 长相这东西一半靠天生，一半靠自己，如果是整天绷着脸或要哭不哭的，运气肯定不如爱笑的人，这是我的个人经验。 男人垂头丧气了好一会儿，方才幽幽数说起往事来。 二十年前，他是个告别妻子进幽都赶考的学子，名为王生，因为努力，后来果真中了金榜，还被封了官职。 然而就在王生携妻子前去任职的途中，随行书童却起了歹心，将其杀死暴尸荒野，并且冒名顶替去当了官。 王生含冤而死，执念难消，再加上尸体无人收敛，所以无法前往九泉，也只能在方圆数百里之内徘徊。 这些年来，他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路人，但是对方见到他无一例外都是被吓破了胆，就是一个愿意出手帮忙的都没有。 所以眨眼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滞留于此。 两年前，他无意间从一个皮货商口中探听到了假王生的消息，说是已经完成任期被调回幽都为官了。 王生想想自己的遭遇，再想想如今的书僮，于是越发难过，但又无计可施，生怕哭声惊扰到路人，于是只好每日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来发泄。 我听完之后气愤不已，“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事？！” 王生垂泪道：“你既然已经听完我的故事，那就应该设法帮帮我吧，千万不要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躲着我走……” 我看他样子着实可怜，再想想自己方才的承诺，脑子一热，便开口道：“你别难过，我答应带你去幽都，去找那个假王生当面对质，如果事情如你所言，那我就想办法杀了他为你报仇！” 说这话的时候，内心亦是豪情万丈，可是待冷静下来以后仔细想，说好了不会去幽都的，怎么还是没绕过这道坎？！ 看着那个面露感激不停作揖的书生，我内心愈发感到矛盾了。 我盘脚坐着，取出一枚铜钱来，反复在天空掷，结果连续三次，结果居然都是一样。 看来天命如此，那我就不再推辞了吧！ 决定之后，当即从七色袋中掏出一个水晶瓶子，请那书生暂时进里面，然后又在外头加了符纸封印，方才将其重新塞回去。 不过嘴上虽然说答应了要带他去幽都，却没有承诺具体日期。 考虑到苏决那边的情况，又担心他会走漏了消息，所以路上故意磨磨蹭蹭，拖延了不少时间。 也正是因为这趟旅行，让我发现自己以前肯定是个非常喜欢贪玩的人。 否则也不会走到哪里都感觉自己自己曾经来过，并且还在这里结识了什么人。 王生是个好脾气的人，从来不催促我加快速度。 用他的话说就是已经苦熬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在乎多等几天。 夜深无人的时候，我会将那个书生放出来透透气。 听他倾诉自己对妻子的思念，对故乡的眷恋，以及自己苦读多年但却没有体会功成名就的遗憾。 当提起那个冒充这里的书童时，他的忧伤也是大过愤怒。 他说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那么好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这也让我对那个假王生愈发愤恨，同时加重了自己的愧疚，于是也不在磨蹭，悄然加快了行程。 第1236章 特别感觉 就是走到秋明城，我让霞生停下来休息，自己则在山涧处吃东西。 这个地方名字叫做琥珀谷，地形看起来非常独特，恍惚间我的错觉再度浮了上来，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而且还不止一次！好像同时还有什么人陪伴在一起？ 正绞尽脑汁苦想时，远处却突然飞奔过来一辆马车。 马像是受了惊，居然拖着车直直冲向悬崖而去。 车窗布帘抖动，恍惚间有个白衣人影闪过。 里面有人！意识到这点后，我立刻扔下干粮，对着马车飞左过去，同时抽出了后背上的青花伞，对准两个车轮间隙直插过去，车轮格吱僵住停止滚动，马却依旧拖着向前狂奔。 我见状，便对准马耳使出一记咒法冲击，打出去后，烈马轰然倒地，此时距离悬崖，已经只剩下一米来远了。 这情况简直凶险之极，我将青花伞抽出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车窗里伸出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稳稳将布帘子给掀开，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呈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张看是古朴，但实际上却制作精良的面具，除了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其余的脸部皮肤都被遮挡住，尽管如此看起来却依旧很自然，许是因为他身上的那股特殊气质，竟生生将面具的怪异感给冲淡了。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时间仿佛定格了。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桃花眼，瞳孔就像黑曜石一样，明知道刚才自己命悬一线，却依然没有半分紧张和慌乱。 窘迫的倒是我，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一个男人，还是个蒙着脸的，就好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 我连忙收回目光，故作轻松道：“你没事吧？” 他淡淡道：“没事，谢谢姑娘。” 这声音，听了真是让人耳朵痒痒！ 原本还在纳闷他怎么不下车，待目光扫到前面时，才发现整个出口竟然都被细网给封上了。 我当即掏出弯刀匕首，将网割破，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检查昏厥的马，发现屁股上赫然被人砍了一刀，看来这次出事并不是偶然，而是有预谋的。 才想开口询问，他却道：“姑娘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待会那帮人追上来，怕会找你麻烦。” “啊？”我惊讶，“什么人？” 他看着远方，轻声道：“晚了，他们已经来了。” 我回过神来，果真看到远方来了一大群人，个个黑纱蒙面，手持利刃，过来之后二话不说，便将我们团团围住开始下狠手。 我这人颜控，对长相好看的人会有情不自禁的亲近感。 虽说还没搞清楚这面具男究竟长什么样子，但是那只手、那双眼、还有声音……综合起来绝对差不了！ 再反观这些人，个个如凶神恶煞，眉眼恶毒，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便将青花伞横起来，对准他们横扫出去，瞬间撂倒了大片，其它几个人见情况不对，立刻掉头逃跑。 我也懒得去追，于是便将伞收起来，回过头来，发现那面具男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我看。 完蛋了，是不是自己方才表现的太过彪悍，以至于吓到了对方？ 我有些尴尬的清清嗓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男人道：“在下名为陌九，是幽都城中的一名官史，不日前到此处办差，无意中得罪人，所以才交了今日杀身之祸。多谢姑娘仗义出手，这下才幸免于难，以后如果有机会，在下一定重重答谢。” 他眼神温柔，说话语速很慢，给人感觉文质彬彬的，跟我印象中那些当官的不一样，看起来就像个文弱的富家公子。 我问：“你从幽都到这里来办差，就一个人吗？” 他摇头，“因为带了几个随行的侍者，但都被杀死了，钱财都被打劫了。” 我不无同情的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慢吞吞道：“随缘吧，就算是凭借着一双脚，你可以慢慢走回去的。” “走回去？你可真……有决心。”我噎了下说。 这家伙也是个可怜人，反正大家同路，我都带了一个王生，也不介意多带一个！ 于是便同他道：“说你运气好，我也打算去幽都，跟我一起走吧。” 马受了重伤，车也已经破了，于是我们便坐在月神鸦背上。 路上霞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显得格外拘束，飞得又快又稳不说，就连眼神基本上都保持目不斜视的状态。 陌九话不多，人却非常有头脑。大多时间都是微笑着听我说，很少会主动打断，看起来修养极好的样子。 跟这样的人相处，感觉特别放松，而且也会打心底喜欢对方。 路上我对他的那个面具很好奇，陌九说因为脸上受了伤，所以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他黑眼睛看着我，突然转了话锋，“不过姑娘如果想看，也没什么关系……” 说着便举起手来，准备将面具掀开。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阻止，“算了算了，我也就是好奇原因而已，并不是想要看你的脸。” 他看着我，眼中流动着一丝很复杂的情绪。 我反应过来，连忙将手松开，道：“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并不是要故意冒犯。” 他笑笑，“没关系。” 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便没话找话道：“人的外表其实不重要，至少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重要，如果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也就是个摆设而已。但相反，如果人格魅力很强，就算外表普通，也会受到很多人的喜欢。”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道：“嗯。” 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你……平常看人都这样吗？”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看人感觉直勾勾的，就像是……” 他问：“像是什么？” 就像是勾引人一样啊！我生生把接下来的话给吞了回去，“没，没事。” 陌九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他的眼神、气质以及给人的感觉都很特别。 我悄悄的想，不管这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子，他都一定是个非常讨女人喜欢的家伙！ 第1237章 忍辱偷生 相处了两日后，我发现自己和他有种特别的默契，又或者说他是一个非常心细的人。 虽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却丝毫不会偷懒推卸责任。 无论是打猎还是烹饪食物，他都主动站出来做，而且能做得很好，一点当官的腐朽气都没有。 我们相处的非常和谐，有时候我会将王生放出来，和他聊会天。 每当这个时候，陌九就在旁边看着，嘴角微微抿成直线，一语不发。 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所以虽然我很喜欢他，但依然识趣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因为我无法感知他的内心，也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相比较而言，王生则要单纯多了，两人相处的也更加轻松。 我好奇询王生，“马上就要到幽都了，你紧张吗？” 王生点头，“有一点儿，我害怕见了他说不出话。” 我教他道：“你作为苦主，就应该拿出气势来，先声夺人，把他吓个半死，然后再痛痛快快的大骂一场，有我在不用怕，谁都动不了你！” 王生感激的望着我，“小鱼儿，你真是个好姑娘。” 我大言不惭的回答：“是吧，很多人都这么说！” 见陌九一直在旁边沉默，我便动起了心思，道：“陌九，你在幽都当官，主要负责什么？” 陌九语气温和道：“盘点账务之类的，只是个小吏罢了，算不上什么官。” “那你听说过王生这个人吗？” “不曾听说。” “那到了幽都之后，能不能帮忙打探一下？” “好啊。” 我很高兴，“谢谢你！” 他瞥一眼王生，“不必客气。” 因为路上结识了这两位朋友，所以我也把苏决和冥王的事都扔到了脑后，不由自主加快形成。 不几天，我们便到达了幽都。 我同陌九告别，他取出一串钥匙道：“我在丹凤路上，有一座旧宅，平常都空闲着，无人居住，姑娘如果不嫌弃，就过去暂住那里吧。” 我也不客气，将钥匙接过来，“好，别忘了帮我打听王生的事，我在老宅等你消息。” 陌九的办事效率提高，上午分别，不到中午便差人过来，提供了王生的讯息以及详细住址。 天黑之后，我便找到了那个伪君子的住处，他这个赝品，如今做官竟然混得风生水起，实在让人恼怒。 我带着王生，轻而易举的避过门神和狮子，进入书僮府邸。 因为是在幽都，所以府上的人手并不多，再加上天色已晚，大家有都有些困倦，院子里除了一个守夜的老婆婆以外，也没旁人了。 我根据亮光，来到主屋，将窗户纸点破，往里面窥探。 发现里面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一男一女正在有说有笑的聊天，看起来气氛非常融洽。 我低声询问王生，“是这个男人吗？” 王生往里看了看，脸色却是越发苍白痛苦了。 担心他发出声音惊扰门神，我连忙伸出手指警示。 王生哽咽道：“是他。” 我问：“那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王生垂泪，“她……正是我的妻子。” 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紧紧握起拳头道：“这对可恶的狗男女，看我怎么进去收拾他们！” 王生却摇头道：“算了吧。” 我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王生说：“在此之前，我心里原本是充满怨恨的，可是看到他们两个如今快快乐乐的生活着，又不忍心打破这种宁静了。反正我已经不在了，就算杀了他们，依然改变不了什么……所以还是算了罢！” 我气的几欲吐血，“你，你这是心疼那个女人吧？当时出事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如今却能若无其事的跟这凶手在一起，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以无视你的性命，你又何必惦记着她呢？” 说罢便往里面冲，王生却是伸开双臂拦在我的面前，哭道：“你别进去，我真的不恨他们了……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是这件事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 怎么会有这种烂好人呢！我气的恨不能在他胸口上狠捶几下！ 屋子里的热闹依旧在继续，两人甚至举起了杯子，碰了下后各自一饮而尽。 就在我不知道如何安慰王生时，房间里的女人却是桀桀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在这夜半无人的夜里传出来，着实有些突兀可怕！ 假王生不解道：“夫人，你笑什么？” 女子明眸顾盼生辉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今日是王生的祭日啊，你莫非忘了？” 假王生蓦然惊的站起身来去掩她的嘴，而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镇住了。 他怒道：“以前不是答应过不许再提此事了吗？今日怎么又发疯？！” 女子将他的手指扮开，吃力道：“以前我那是被逼无奈，为了孩子不得不委曲求全，可是如今孩子长大成人，离家做官，我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你可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究竟等了多少年？！” 假王生眼中露出凶光，想要伸出双手掐她的脖子，但却突然趴在桌子上，剧烈的喘息起来。 “你……方才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 “一滴封喉的毒药，喜欢不喜欢？” “你这恶毒的妇人！与我夫妻这么多年，居然还如此狠心……” “论起恶毒？谁又比得过你？王生以前待你如何，而你又是如何对待他的？你以为将人杀死了，就一了百了，无人知晓了吗？我为何要忍辱偷生，那是因为，当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啊。可笑你这蠢货，我说早产你还真的信了，还将他当成自己亲生的来养……” 女子说到这里，也是喷了一口鲜血出来。 两人死死的盯着对方，却是谁都没有力气移动半步了。 我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冲到屋子里面，想要救人，却见女子痴痴的盯着门口，用颤抖的声音唤道：“相公，你回来啦！” 我心蓦然沉了下去，她一个普通妇人，却已能看到王生的魂魄，显然已经濒死状态，这会儿别说是我，怕是神仙来了，都难以救治！ 第1238章 您的功劳 王生显然也察觉到了，脚步蹒跚的走上前去，紧紧的拥抱住她。 两人相对无言，神情复杂的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旁边的假王生则是悲愤交加的趴在那里，死死的瞪着他们，显然这会儿也已经看到了王生。 待留意到我的存在后，他立刻伸出手来，试图发出求助，然而这会儿别说没办法救，就算是有办法，我想自己也不会出手。 于是只有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边个罪魁祸首。 因为他的私心和贪婪，杀害了一条人命，导致一个幸福家庭支离破碎，承受了本不应该有的离别和伤痛。有现在的下场是罪有应得，更何况他还享受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 假王生挣扎几下，最终断了气。 王生和妻子这会儿也双双站起身来，两人将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彼此深情的凝视着对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王生身上那股氤氲的黑气逐渐开始消散，最终变成了跟女人一样的朦胧白光。 他的执念已除，如今已经是普通的亡魂了。 他看着着我，弯下下腰来，深深作揖拜了拜，女人虽然搞不清眼前状况，但也跟着照做。 我同他们道：“幽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过来，你们可以到院子里找个地方说说话，这边就交给我好了。” 虽说这样的结局很伤感，但对他们来说，或许是种来之不易的幸福吧。 等他们走出去后，我找来纸笔，憋着一口气，将王生、书僮、以及妻子的事全都在上面记录了一遍。 然后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方才走出门去。 到了院子里后，发现那个老婆婆还在院子里打盹儿，对今晚发生的事一点也没有察觉。 我清清嗓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房。 她从恍神中惊醒，连忙站起身跑过来，不多时，尖锐的叫声便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我将身体隐藏在暗处，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 相信明天早上，全幽都都会将此事传得纷纷扬扬，二是谁也看不出来，表面上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私底下竟是貌合神离，在夜深无人时一起下了多久同归于尽。 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我写的那张纸，并把真相传播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假王生的真面目。 至此我与那书生的事，也算是彻底了结，但是心情却非常低落。 顺着街道慢慢走，不知不觉竟对着街边的一盏灯走去，到了近前才发现，是家不起家的小饭馆。 这么晚了，做生意的人居然还在忙碌。 我犹豫了下走进去，里面正在擦桌子的男人回过头来，看到我后愣住，随即欣喜道：“唉呀，姑娘，原来是你呀，好久不见！” 我很意外，“怎么，你见过我？” 男人开心道：“当然，不过那据今已经有五、六年了吧？那是一个下大雪的大年夜，姑娘独自撑着伞，到这里来了几个菜，加上您长的漂亮，所以印象非常深刻。我这每天朝九晚五的忙碌，整个人都老了好多，您倒还是那么年轻，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于是便道：“那你还记得我当时要的什么吗？” “记得！印象深着呢，老板回来后，我还跟他念叨了好几遍。不过后来，他就把这家店转给了我，现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事，不看别人的脸色讨生活了。” “恭喜您，那就照原样的饭菜给我上吧！” 老板笑呵呵道：“好勒，您稍等！” 在我等待的功夫，门口再度响起了脚步声，与此同时还飘过来一股很奇怪的妖气。 我好奇的盯着入口，发现从那里走进了一个全身黑黢黢的家伙，虽然身着便服，但是走路的样子却非常神气，大摇大摆的坐下来，大声喊老板要五斤卤牛肉。 它哼着小曲，目光左顾右盼，这才留意到了我的存在。 两人视线对上后，对方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好像是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瞠目结舌的望着我，“你、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这地方认识的我的人还真不少，我挑了下眉毛，道：“你觉得呢？” 叫我坐着不动，它便壮着胆子走上前来，伸出手指在我鼻子上试了试呼吸，立刻转成了欢天喜地的语气，“我的天！小主人，您、您没死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小主人？”我很奇怪对方的称呼。 许是看到我的反应很陌生，它便急切道：“是我啊，梦魇，您不记得啦？” 梦魇？我顿了下，脑海中隐约跳出了一些零乱的影像，还有些支离破碎的相处画面。 呃……我和它好像确实有些交情。 我点头，“想起来了，我最近记忆不太好，希望你别见怪。” 梦魇激动道：“哪能啊，小主人能记得我，那就是天大的荣幸了！” 说完又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然后主动在我对面坐下，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好几遍，方才道：“小主人，您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从来不曾露过面？” 我含糊道：“有要紧的事，所以没时间。” 它识趣的不再追问，却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讲述了一遍。 跟记忆中一样，它多得不得了，而且非常热情，“小主人，您对五年前的事，还有印象吗？” 我摇头，“想不起来了。” 梦魇道：“那场千年大劫，还记得吗？也是导致您参与活祭的原因，以前大家总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冥王调查了此事，方才知道真相，原来就和妖界有关。在很多年前，妖界四圣兽和白泽师弟七夜发生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最后将七夜斩杀在不周山。七夜临死前施了个诅咒，将自己的肉身生祭给不周山的凶兽，从此每隔一千年，它们就会前往三界制告杀戮浩劫，被杀死的亡灵会被凶兽吞噬，而凶兽被杀死之后，则会在不周山迅速获得重生。五年前，七夜借着凶兽收集来的亡灵复生，意欲对三界行不轨之事，还好小主人与几位义士挺身而出，将自己肉身献祭不周山凶兽，这才破除了七夜的诅咒，三界因此幸免于难，都是您的功劳啊！” 第1239章 去看热闹 我安静的听着它说，就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新奇故事。 原来生前的自己，竟是这么伟大的人么？真是难以置信。 梦魇说得唾沫飞溅，“当年六人祭之事，是左思和苏决两人主导的。所以最后虽然活祭成功，救了苍生，但是您却不在了……冥王大人得知此事，执意要杀两人，最后六长老联手相保，这两人方才侥幸躲过一劫。不过从那以后，就再也不复以前的风光了，大人就是变着法儿的刁难他们，也不再付于当年的信任。六长老原本是反对您的，可是经此一事，提起您却都是恭恭敬敬的语气，再也没有任何不满。也是老天有眼，知道好人该有好报，所以才您将送了回来，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我波澜不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自己这回到幽都，并没有刻意打探往事，只因再也不想与过去有任何牵扯。 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遇到梦魇，还是将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梦魇小心翼翼的望着我，“小主人，您还好吧？” “没事，”我倒了一杯酒，拎起来同它碰了一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这几年来，你的仕途发展还顺利么？” 梦魇点点头，心满意足道：“托冥王大人的福，我的官是越做越高，如今已经是整个校事府的头目了。不过感觉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唉！” 我笑，“是因为现在想要的跟过去不一样了吗？” 梦魇道：“那倒不是，我就是单纯享受别人崇敬的目光而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让人烦恼的是两界目前的局势，谁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我好奇道：“两界的局势？怎么了？” 梦魇错愕道：“怎么，您连这些事也不知道？” 我淡然道：“因为当年活祭的事，我元气大伤，这几年来都在山里静养，对外面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原来是这样，”梦魇叹气道：“千年大劫被中断后，妖界与冥界的关系却是陷入了冰点。九重天明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但却一直隐瞒不报，将冥界蒙在鼓里头，再加上那边势力分化，几位长老提议刻意打压，所以矛盾也越来越深了。俗话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妖界那帮人本来就不安分，又因为有特殊能力，所以越来越不服管教，还有一个说法是……” 它下意识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说您的弟弟，也就是如今九重天首领初七大人，得知您参与了活祭，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对冥王也有诸多不满，故意纵容属下，与冥界为难，不过都是小道消息而已，并没有经过证实。” 我微微皱眉，眼下的局势已经这么复杂了吗？不过好像……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定了定神，努力将话题拉到梦魇身上，“那你打算怎么办？” 梦魇摊手道：“冥王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然不能背信弃义啊，虽说是妖怪，但是效忠冥界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听说有不少妖怪背后骂我走狗之类的，实在让人气恼！小主人，您说说，我能怎么办？” 我想了想，同它道：“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至于别人的话和观点，那并不重要。” 梦魇点头，“有您这话，我心里就有底气多了。” 喝了几杯酒后，梦魇的话越发多了，先是讲起了飘渺之海，然后又提起了巫咸国，顺便还将冥王大夸特夸了一番。 我心不在焉的听着，有意回避关于那个人的话题。 两人聊了许久天边破晓方才告辞，临别时梦魇道：“小主人如今住在哪里，我以后也好去登门拜访！” 我冷静道：“不必了，我此番来幽都只是暂住而已，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该离开了。” “那您接下来要去哪？” “还不知道呢，走一步说一步吧。” “冥王大人他……” “我累啦，走了。” 我背过身去，懒洋洋的同它挥手道别。 走了几步后，召唤来月神鸦，让它带着我前往陌九的旧宅。 这里虽说显得古旧了些，但是却被打扫得非常干净，树木也生长得郁郁葱葱，同时还挂着一条吊床。 我喝了酒，身体有些燥热，于是便干脆歇息在院子里。 恍惚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旁边走动，但是眼皮却粘的仿佛抹了胶水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再加上完全感觉不到恶意，猜想不是野猫就是霞生，索性就这样听而任之了。 清晨醒来后，发现嘴肿的跟个香肠一样，好像是被蚊虫叮咬过似的。 我觉震惊，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究竟有毒没毒，简直可怕！ 保险起见，还可以吞了一颗解毒的药。 收拾好东西后，我便准备离开幽都。 然而当霞生带着我到东方时，却突然被鸦兵给拦住，近期严查非常驻人口，说是上头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至于何时开放，还要等待具体消息。 我本来想硬闯的，但是想到昨晚梦魇讲的那些事，又担心自己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还是还是决定再忍几天。 既然走不了，那就在城里转转吧。 虽说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但依然能够凭着直觉找到自己想吃的东西，这也是种特殊的能力。 当我走到闹市时，突见墙上贴着一则告示，说是肖长老的宝贝爱孙肖润玉重病难治，故张贴告示寻找良医。但凡入府报道者，一律赏五两。如果能将人治好，赏金千两，赠地百倾，另外毕生都会被奉为长老府上贵宾。 这公告贴的实在诱人，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门槛。 不仅是街边摆摊的郎中游医，就连卖膏药和大力丸的人都跟着蠢蠢欲动。 “走走，我们也去，万一走了狗屎运，把人给治好了，这辈子、下辈子我们都衣食无忧！这么好的机会上门了，怎么能够错过？！” “可是听说这肖公子是旧疾，请了多少名医都不见效，我们只是赤脚大夫……”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些年行走四方，见过的奇怪病人可不少！说起来也不比那些名医差……” “说的也是，至少登门就有五两金，这也算是笔小财了，那就一起去看看？” 我在旁边也心痒痒，看病这种事我不擅长，但我可以看热闹啊！ 第1240章 以解相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瞧瞧好了。 说不定真能够看到什么高人，顺便长些见识。 不过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去达官贵人的家里，随时都有可能被认出来的风险。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将七色袋中的纱巾拿了出来，除了眼睛留在外面，其它地方都包了个结结实实。 伪装好后，便随那群人一起进了肖府。 这肖长老是冥界六长老之一，府邸自然非同一般，远远看上去就像座宫殿似的，富丽堂皇之极。 府上的侍从态度都很好，热情招待了众人，将大家伙全都带到别院里，然后好茶好饭招待着。 众人忐忑又期待，在茶足饭饱之后，便有侍者前来领人，将他们带到肖公子住处。 随着时间推移，院子里剩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而那些被带走的人，回来时无一例外摇头叹气，有的甚至连银子都不要了。 侍者再来唤人，其余便打起来退堂鼓，那人目光扫到我，有些惊讶，“姑娘，您也是大夫吗？” 我如实道：“我不是大夫，但我也能看一些特殊的病。” “姑娘是……”对方犹豫。 “巫师。”我信口胡诌道。 那人笑了吓，“我这话说出来，还请姑娘莫见怪，我们主人就是幽都六长老之一，如果少爷真是患了什么邪病或者被施了什么术，他老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姑娘您……” 我心平气和道：“长老的厉害众人皆知，然而这世间的邪祟实在多不胜数，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生命，就算是被称为无所不知的神兽白泽，怕也未必全都看透。在下不才，也算是有些见识，还请让我见见你们家这位肖公子。” 对方微微点头，并不反驳我的话，“既然如此，那姑娘就随我来吧。” 我立刻跟上去，不多时便到了另一个院子里，这里原本应该是有许多花草树木的，但是这会儿却光秃秃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主屋的门窗都挂了黑布帘子，从外面往里看，暗沉沉的，一点光也不透。 侍从才带着我走到门口，便听到屋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少爷，大夫来啦。”侍从提醒说，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示意我进去。 开门的瞬间，一股奇特的花香从房间里飘了出来，隐约还夹带着一团红雾。 我皱眉，“屋子里还着香么？” 侍从连忙摇头，“没有，少爷身体虚弱，闻不得任何香气。” 我走进去，到了屋里头，发现那股香气更重了。 房间里光线很暗，连根灯也没有点。也得亏我的眼力不错，所以才能看到床上躺着个面如白纸的男人，从始之终他都安安静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我走过去，探了探他的呼吸，非常微弱。 我转身询问侍从，“病人整天呆在屋子里，门窗为何不开？” 侍从道：“少爷见不得光，否则就会胡言乱语，病情加重。” “我要看看。”说着便要去扯那道黑窗帘，但却被侍从拦住。 那人语气强硬道：“不行！” 我眯起眼睛，“你不让我拉窗帘，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对方迟疑，“没，没有。” “那就让开。” “不行……” 我没理他，直接将奇怪的侍从扒到一边，当窗帘被扯下后，明亮的光线立刻照了进来。 床上方才还奄奄一息的肖公子，这会儿却突然坐了起来，他看着窗口，情绪激动道：“你终于来看我啦！这都几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真的快把人急死了！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但是我不信，你……你没事就好！” 侍从见状，连忙将窗帘挂上，当光线消失后，肖公子也立刻失去精神，他伸出手，绝望的躺倒在床上，一个字也不再说了。 侍从气恼的责怪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已经说了，少爷见不得光，你这不是强行透支他的体力吗？！走走，赶紧走，我就知道你们就是为了那几两金子来的！说什么能治病，什么巫女，都是骗人的……” “我知道你们肖公子什么病了。”我打断他说。 对方愣了下，震惊道：“当真？” 我说：“此病为相思症，又名痴心疯，求而不得，故生执念，久而久之，才越来越严重。这病治起来倒也不难，把他喜欢的人请过来一见，消除了他的执念就好。” 侍从为难道：“人都已经死了，哪里还能请得来？” 我说：“可有她的画像？拿过来我自有办法。” 侍从露出犹豫的神情，“有倒是有……可是……这件事小人做不得主，得去请示长老。” 我在椅子上坐下，同他道：“你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着，顺便告诉你们长老，肖少爷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再拖下去待精力耗尽，丧失了求生意识后，谁都救不回来了。” 侍从听完，立刻拔足狂奔。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方才再度折回来，怀里抱着个卷轴，“姑娘，少爷喜欢的人，就是她了。” 我将卷轴上的锦缎拆下来，展开画卷。 光线有些暗，隐约能看出来一个女孩子的轮廓，五官却瞧不真切。 我准备拿出去看，侍从却道：“不行，只能在这屋子里看。” 说完将我带到另一间房里，拿黑布遮好每个边角，方才将蜡烛点上。 我凝神再看，下一刻便愣在那里！ 这画像上的女子……赫然正是自己！ 我眨眨眼睛，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仔细看了好几遍，方才确定确实是自己没错。 我心情复杂的握着画卷，询问侍从，“你确定没有拿错吗？” 侍从道：“确定没拿错。” 我问：“你见过这上面的女人么？” 侍从连连摇头，“没有！少爷以前将它视为宝贝，谁都不许瞧一眼，长老知道，便强行将它收了起来，再后来……少爷就病了，只知道上面是个女人，至于长什么样子，是何身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全都不清楚。” 我原本想着，让替身偶变成画像上的人，同这肖公子一见，也好解了他的相思。 如今看来，倒是不用那么麻烦了…… 第1241章 我喜欢你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对着画像看了好半天，绞尽脑汁的回想自己与这位肖公子的关系。记忆碎片少的可怜，好像只有见过几面而已，论不上深交也更谈不上暧昧。 然而画像中的人的确是我，除了五官神态惟妙惟肖之外，手中还拿着青花伞，这点实在难以用巧合搪塞。 此事着实让人费解，如果将他救治好之后，一定要问清来龙去脉才行。 打定主意后，便将侍从出去，并且警告他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否则的话就会前功尽弃，还会有未知的危险。 侍从连连点头，拿着画像退出去，说是交还给肖长老。 他们把这幅画像看得如此之重，甚至将其视为秘密，这一点也不奇怪。 画像上的人，身份可是冥后，如果事情传扬出去，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所以我这次算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哪怕是治好这位贵公子，怕还会惹上其他麻烦。 不过眼下的局势已经是骑虎难下，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便知道没有任何好处，还得去想办法治他。 确定院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以后，我才放心的走到床前，伸手拍拍这位肖公子的脸，他却紧闭双眼，毫无意识的沉浸在睡梦中，怎么也唤不醒。 我横下心，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把黑布帘子扯了下来，肖润玉立刻睁开眼睛，陡然翻身而起，神情恍惚的来到窗前，痴痴的望着幻想出来的人影。 我皱起眉毛，发出一声厉喝：“我人在这里，你往哪儿看？” 这声音仿佛一道炸雷，肖公子瞬间惊的退了好几步，神情错愕的转过脸来，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在他的注视下，我把脸上的薄纱扯了下来。 他睁大眼睛，喃喃自语道：“我这又是在做梦了吧，可今天怎么感觉不太一样呢。” 我无奈道：“你觉得这是梦吗？” 他认真端详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疼痛之后，方才如大梦初醒，错愕道：“这、这怎么可能！您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说：“你看我像个死人么？” 他上上下下确认了好几遍，方才扑过来将我搂在怀中，“活的……没死！” 我脑袋有点懵，根本搞不懂眼前是什么情况，无论是身体还是脑海中的印象，对于眼前这人都是无比陌生的。可是他这反应，未免有些亲热过头了吧？ 我将他推开的瞬间，又一个记忆片段浮了出来。 自己有次和他在酒楼相见，本来想打个招呼的，但却相谈甚欢，于是兴高采烈的喝了几杯。他的未婚妻闻声而来，大吃飞醋，回到府上之后闹着非要退婚不可。至于此事后续如何，却是想不起来了。 待对方情绪稍微安定些后，便询问道：“你和我到底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被人如此牵挂，还因此患上了相思症，我却不记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这实在有些尴尬诡异。 肖润玉被我这么一问，方才如大梦初醒，瞬间涨红了脸，“这件事……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啊。” 我疑惑道：“你喜欢我？” 他没有任何犹豫，“是的！” 我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说：“已经有好多年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最近记性不好，你好好同我说说经过！” 肖润玉声音很轻道：“我初次与你相见，还是在赤渊大人的接风宴上，那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但你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第二次见面，是幽都城外的春祭日，你出手救了一名落水的女子，那画面……便牢牢刻在我脑海中了。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想法不好，但就是没办法控制。后来偷偷绘了你的画像，被爷爷发现了，担心肖家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于是帮我强行订了一桩婚事。再后来，我就被冥王大人派到飘渺之海驻守，回来之后与你在酒楼相见，两人还喝了几杯酒，你还记得么？” 他很年轻，现在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出生在富贵之家，不成经历过坎坷磨难，脸上还透着一股天真的稚气，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无论是话语间还是神态，都透着一股特别的真诚和单纯。 其实自己过去对他的印象，也就是个性单纯的富家公子而已。却不曾想，这几天竟这么被他惦记着。我额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道：“那件事啊，倒是有点印象，你那位未婚妻好像还出现了，对了，你们两个后来如何？” 肖润玉目光灼灼道：“已经退了，我明确的告诉她，说已经有了心上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纳她的。后来闹了几个月，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叹气，“何必呢，你的出身，还有家庭背景，未来必定一片光明前程似锦，以后怕有无数女孩子前仆后继……” “上课我就喜欢你啊，”他抿了下嘴唇，虽然语气怯怯，但是眼神却异常坚定道，“如果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我宁愿一辈子孤单着！” 虽说我并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却也并不讨厌他，这位肖公子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执着于玩具的孩子，认真、冲动又直接。 他未必不知道这段感情有多危险，但他不在乎。 你可以不接受别人的爱意，但却不能随意践踏。 于是便道：“你的心结现在已经打开，以后就应该好好吃饭休息，别再胡思乱想那些没用的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两个不可能的，所以希望你能尽快放下这段感情，开始新的生活。看看你现在病殃殃的模样，别说是我，就是随便一个女孩子都不会喜你。” 他却垂下眼帘说：“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和你怎么着。能够看到你，说说话儿，心里头就已经满足了。” 我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他有些着急，“您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1242章 一模一样 我目光直他，“你问吧。” 肖润玉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再也不离开幽都了？” 我很干脆道：“不是，这次回来只是办一件事而已，马上就走。” “那你和冥王大人……” “这与你无关。”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目前还不知道，有一步看一步吧。” 肖润玉顿了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到时候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我被他的天真震惊到了，“肖公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的爷爷可是冥界六长老之一，你肩负着整个肖家的未来，而我又是……算了，感觉跟你说这些都没用，我只告诉你三个字：不可能。好了，我还有别的事，告辞！” 他在后面道：“你知道了这个秘密，爷爷是不会放你出府的。” 我头也不回，“你觉得他们能拦得住我么？” 如果是在晚上，我就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可这是肖长老府邸，里外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而幽都又处于封禁状态，无法随意进出，贸然硬闯，以后怕是会麻烦缠身。 我倒不怕，就是担心会连累陌九。 出来的时候，我将面纱戴好，侍从在院子入口处守着，看我出来连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了。 我说：“痴病已除，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侍从欣喜若狂的跑进去确认，然后又让我等侯着，自己跑去告知肖长老喜讯。 不多时他便折了回来，同我笑道：“长老知道了此事，非常高兴，说想见见您，晚上还要设宴庆祝呢，请随我来！” 我迟疑了下，心想如果没有那副画，这可能是场普通的谢客宴。可是现在，怕是场居心不良的鸿门宴吧？ 不过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侍从带着我左拐右拐，不多时便到一座别院前，自己并未进入，而是躬身同我道：“姑娘请！” 我在这路上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会儿见院子里气息异样，于是便悄然拔出了匕首。 结果事情发展果然不出所料，才踏进院子，一张大网便从天而降，双从角落瞬间蹦出四个黑衣人来，个个身手矫健，用的都是狠招。 我用匕首划破绳网，与他们战在一起，几个来回后，对方见势不妙，互相使了个眼色，瞬间逃之夭夭。 守在门外的侍从原本是想看好戏的，这会儿却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待反应过来准备挑跑，却被我一脚踢在屁股上踹飞。 我沉声道：“回去告诉肖蒙，告诉他年纪大了就要时刻记着广结善缘，别脑子一热就犯糊涂，毁了一世的清名。他如果老老实实的，我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从来没有来过府上。如果还想恩将仇报，做出今天的事来，我就把真相捅到幽冥殿上！” 侍从连连点头，哆哆嗦嗦的捂着屁股逃离。 我则大步流星的离开肖府，一路上遇到十多个侍从，俱是疑惑的神情，但却始终没人敢站出来阻拦。 接下来两天，我便尽量待在旧宅中，努力减少外出。 除了每天早晚出去买一些食物，顺便去问问城门何时解禁，但却始终没有消息。 期间陌九来了几次，不过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 大多时间都是坐在那里，安静的注视着我，偶尔会开口闲聊几句，不让气氛太僵。 我们相处很默契，以至于时常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似的。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也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当我问起城门解禁的事，陌九淡淡道：“或许是因为两界关系比较紧张的缘故口中蚤虱，待将城里的人排查完毕后，或许就能开放了。不必着急，这或许就是天意，如果觉得无聊，我可以经常过来陪你。” “那怎么好意思，在幽都任职，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应该很多吧？” “还好，只有年中和年末时会稍微忙碌些。” 空闲的时候，陌九教我学下棋。 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游戏，虽然看是简单，就非常考验体力和智商。 通常两个小时下来，身心俱疲，也许正因为这样，晚上睡起觉来也格外安稳。 以前总是很警惕，听到一点动静都会被惊醒，现在雷打不动，每天安睡到天明。 不过每次醒来，都会感觉浑身酸痛，嘴唇肿了消，消了又肿。 我不好意思询问陌九院子里是不是有怪虫，于是便自己买了些药，里里外外全都喷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天，这天清晨我准备出去买吃的回来，拉开门之后，却发现外头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是个面容清瘦但却神采奕奕的少年，正是前几天还卧病在床的肖润玉！ 我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想过来答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我实在是没话开口，心想他倒是会找理由，说到底这病还是因我而起，实在算不上什么恩情。 然而伸手不打笑人脸，客人已经来到了近前，还带着礼物，如果这会儿就觉得话，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便将他带到院子里坐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还好，心中坦荡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肖润玉却是目光游离，耳朵和脸都红了。 我看着他的脸，脑海中恍惚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似乎跟他的反应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额角边开始隐隐犯疼，算了，不想了。 我摇摇头，将那个影子甩出去，好奇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肖润玉道：“我如果说是直觉，你相信吗？” “直觉？”我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毛，自是不信。 肖润玉道：“以前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风满楼的烧鸡，昨天就想着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遇上，没想到……果真看到了你，于是就跟过来，知道了你的住处。” 第1243章 青梅竹马 这不是直觉，而是用了心。 我忍不住叹气，“多谢，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以后不必再来了。” 他睫毛颤抖了几下，好半晌才开口的：“芙蓉巷桥头新开了一家点心店，老板是从徐城来的，传承了几百年的好手艺，尤其是桃酥和杏花饼，绵软细腻入口即化，非常好吃……不过客人总是很多，如果想去的话，最好起的早点。” 我说：“知道了。” 送肖润玉出去的时候，他眼中明显流露着不舍，但是却教养很好没有任何坚持就离开了，不过却是一步三回头，时不时望我一眼，看起来就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让人负罪感十足。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肯定要觉得这是一个容易受伤的瓷娃娃。 然而事实却是，他是肖长老的孙子，身手彪悍到让人发指，远在寂树之上，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否则当年只有十四岁的他，也不会被委以重任派往飘渺之海。 少年情怀总是诗啊，被这样的人喜欢，感觉倒是不坏。 只是我们的过往经历到底相差甚远，总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纯粹干净没有任何邪念，我不介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理智却提醒自己要跟他保持距离。 毕竟我过去的身份，实在太扎眼了。 这份感情如果传扬出去的，势必毁他一生。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狠下心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把肖润玉带来的东西掀开，发现并非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吃的。 每样份量都不多，但却很精致，无论是用料还是包装，都让人眼睛之一亮。 收都收了，留着也是浪费。 心里这么想着，于是便剥开吃了，正品尝得欢时，陌九来了。 桌子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我便请他一起吃。 陌九瞟过来，眸光似乎黯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温和，“这些东西，谁送的？” 我意外道：“就不能说自己买的吗？” 陌九说：“如果是自己买来吃，不会包这么多层。” 我钦佩道：“这你心思倒是细，一位朋友送的，这个鸭舌不错，你尝尝看！” 陌九道：“谢谢，不过不用了。” 他脸上戴着面具，语气又平和，我只能从他眼神变化，察觉到主人的细微情绪变化。 他好像不太高兴，不，不是好像，而是确定。 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如此笃定，就好像是身体本能的警惕反应！ 陌九离开后，我在心里暗自揣测他的眼神，又把两人结识的经过回忆一遍，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傍晚依旧无法安心，跑出去在左邻右舍打听了一圈，得知这处宅院已经荒废很多年了，直到半个月前才被人收拾出来。至于主人是谁，大家都没有见过。 怀疑就像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没办法控制它继续成长壮大。 当日在琥珀谷相遇时，如果我没有及时出手，马车就直接奔着悬崖去了吧？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而且我现在的身份，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吧……我略带烦躁的安慰自己。 这夜翻来覆去没睡着，次日起来的时候，嘴唇是正常的，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这实在太奇怪了！ 次日大早无聊，犹豫着不知道该吃什么，耳边却突然想起肖润玉的话来。 “芙蓉巷桥头新开了一家点心店……桃酥和杏花饼，绵软细腻入口即化……” 闲着也是闲着，就去转转呗，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么好吃。 犹豫了会儿，我最终还是没能压下这个念头，于是便转了过去。 到了那里后才发现已经晚了，队伍排得很长，门口挤得人山人海的。 小二不停的吆喝，“桃酥没了！杏花饼也没了！大家想吃的话明早再来吧！” 我掉头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等等……” 我立刻头大，下意识想溜。 但他动作却奇快，不知道使了什么步法，眨眼间就到了我跟前，露着两排白牙，笑得就像朵绽放的花儿，“我已经将这家店的招牌点心全都买了，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看着他手中的油纸包，我觉得这家伙要比看上去聪明多了，居然还知道给人下套！ 嘴馋惹祸，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还没等我说出拒绝的话来，对方已经将点心塞了过来，然后转身跑了。 我拎着点心，站在桥边儿竟有些不知所措。 带着点心回去，才发现陌九已经在老宅等着了。 我有些心虚之前怀疑他，于是便将点心递给他，“听说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看？” 他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若无其事道：“芳旭斋，这家店好像生意很好，你今天一定起来的很早吧？” 我随口道：“没，刚好在那里遇到了一位朋友，东西是他送的。” 原本是想撒谎的，但心里头有事，实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陌九似乎笑了下，“是么，不过我不喜欢吃甜食。” 我有些尴尬，“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 于是便洗净双手，取出点心吃起来，发现果真和肖润玉说的一样，香酥可口美味极了。 吃到美食，心情也蓦然好转起来，我眯着眼睛惬意道：“陌九，你喜欢过几个女人？” 他好像没有预想到我会问这个，迟疑了片刻，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就是好奇而已。” 他答：“一个。” 我有些惊讶，“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他说：“只有一个。” 我问：“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 陌九语气很淡道：“小时候。” 我羡慕道：“那种感情应该很单纯吧？青梅竹马的爱情，听上去好像很不错！” 陌九定晴看着我，反问：“你呢？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我很认真的回想了会儿，道：“没有呢，又或许有过喜欢的人，但现在已经不喜欢了。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要紧的，人最重要的是往前看，你说是不是？对了，你和你那位青梅竹马怎么样了？” 第1244章 喜欢什么 听完我的话后，陌九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见他如此沉默，我心里便咯噔一声，心想无意中踩到了别人的禁区。 就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陌九却突然道：“很好，将来也会很好的。” 可是他的眼神和语气，怎么看也不像很好的样子啊。 不过也没好意思追问，跟着附和的点头道：“那就好，有机会的话大家还可以见一下啊。” 他瞟我一眼，意味深长道：“会的。” 自从讨论了这个话题后，两人关系就不再像之前那么融洽了。 空气已经沉闷了大半天，这会儿却突然大风乍起，吹来了一大堆黑压压的乌云，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陌九显然也注意到了，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过来看你。” 我连忙取了一把伞交给他，“马上要下雨了，别淋到了。” 他接过来，冲我微微点头离开。 才把他送走，天空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砸得青石板啪啪作响。 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打着伞，怕也不管用，应该把他留下来的…… 大雨就像瓢泼一样往下倒，眨眼间院子里便是一片积水，我有些担心是不是排水眼被树叶堵住了，于是撑开青花伞到外面去看。 结果才把门推开，就看到一只落汤鸡，正尴尬的站在走廊下，看到我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灿烂的笑脸，纵使身上全是水，也浑不在意。 我很惊讶的看着肖润玉，“你怎么又来了？” 他小声道：“闲来无事，就在这附近转转，结果不知怎的，就跑到这里来了，本不想过来打扰你，但是看到这雨下的实在大，又担心你这旧宅漏雨，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头发已然湿透了，眼睛却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是只流浪狗，正摇着尾巴盼人收留。 我无奈道：“你先等会儿。” 跑到围墙外面，找了一根树枝，通了通水道眼，这才重新回到屋檐下，同他道：“别在外面待着了，到里面去吧！” 肖润玉也不拒绝，跟着我后面就进了屋子。 这是陌九的旧宅，并没有可以供他替换的衣服，我只丢给了他一条毛巾。 肖润玉擦干净后，又乐呵呵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傻笑什么。 记忆中，自己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献殷勤，对方的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原本以为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但是他好像一句也没往心里去，也是让人头疼。 我说：“以后哪怕是天塌，你也别再过来了。” 他有些委屈，“为什么？” 我冷声道：“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可以了么？” 他抿了下嘴角，笑容不见了，声音好像赌气似的说：“你不喜欢我，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啊？” “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的身份如果有暧昧关系，被外人知道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在乎。” “我在乎。”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有些头疼，感觉是在鸡同鸭讲，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完全无法沟通。 他看着我，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过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并没有人尾随留意。” 我揉着额头，“你不觉得越谨慎，越像是心中有鬼么？” “啊？哦，那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没有下次了，不许再过来，也不许用任何借口出现在我面前！” “你这也太霸道了吧。”他小声嘀咕，“幽都城是大家的，除了禁地，谁都可以走啊。更何况，你现在已经跟冥王大人没关系了不是么？” 我眯起眼睛，“谁说没关系？” 肖润玉道：“如果有关系，你为什么不到宫里住？他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放任你在此处不理不问？” 听到他的话后，我脑海中就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说的没错，苏决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回幽都了吧？他知道我活着的消息，势必不敢隐瞒如实上报，可那人知道了为什么至今没有动作？还是说……他已经在行动了，而我却没有任何察觉？ 想到这里，我的后背便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肖润玉兀自道：“至于我这边，你完全不用担心，冥王大人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再加上我已经几年不理会朝事了，也根本不怕他找麻烦。我听说你在三界到处都有朋友，离开幽都的时候，就把我给捎带上好不好？我长这么大，就去飘渺之海办过一回差，忙的要死，根本没有时间游玩……” 我看着他，颇感无力，这家伙的脑袋好像一根筋，固执又封闭，乍看上去好像天真无邪，实际上却是油盐不进，让人根本无从下手。 我这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才遇到如此执着的爱慕者！ 正内心纠结不已时，肖润玉冷不丁打起了喷嚏，我倒了杯热水，拿到他面前。 他裹着毯子，喝一口热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扫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好像一只陷入情网的懵懂小兽。 我捧着下巴，好奇道：“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立刻精神抖擞，“什么都喜欢！” “具体点，说来听听。” “你长的漂亮，笑起来很可爱，身手好，胆子大，人也善良……还有还有，你耳朵后面那颗红痣也好看！” 我沉默的听着，心想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感觉他描绘的那个人简直是个小天使，而不是满是缺点的自己。 听到最后，我不禁汗颜起来，觉得自己耽误了一个本该有大好前途的无辜少年。 正当请问越来越尴尬时，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如释重负的站起身来，撑着伞来到院子里，发现大雨还在依旧的下着，丝毫没有缓停的趋势。 将门打开后，才发现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脸上戴着面具，嘴角微微上翘，赫然正是莫九。 我错愕道：“下这么大雨，你怎么又拐回来了？” 莫九道：“就是因为雨下的太大，所以我才不放心……”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神情有异，他停顿了下，“怎么，这会儿不方便么？” 第1245章 沉睡不醒 我连忙摆手，“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过来的一位朋友，正坐在屋里喝茶，你进来吧！” 他微微点头，也没有推迟，就这么随我一起进了院子。 到了屋子里后，肖公子立刻站起身来，同他客气的打招呼。 陌九就显得较为冷淡，微微颔首便算是招呼过了。 肖润玉肖长老的爱孙，身份显赫的贵族子弟，陌九身在幽都为官，居然不认识他，也是让人意外。 我也是到了这会才发现，他虽然看似温和儒雅，实际上却很骄傲，好像寻常人都受不了他的眼一般。对谁都是淡淡的，挑不出错处，但也谈不上亲热。 他这个性，能在官场上生存下来也是奇葩。 好在肖公子并不介意，在旁边依旧笑呵呵的盯着我看。 三人坐下来后，我为陌九也倒了一杯水。 大家就这么干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好像比刚才更加尴尬。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想要选个合适的话题。 可是才一开口，那两个人的目光立刻投射了过来，接下来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我泄气的低下头，自己也跟着喝茶。 庆幸的是，雨终于渐渐收住了。 我同肖润玉道：“天快黑了，你离家远，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他收到这逐客令，却是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我冲他微微点头，并没有起身相送。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步三回头，满脸不舍写在脸上，终于在我和陌九的注视下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门给带上。 阿九垂着眼帘道：“这人就是给你送点心的那个吧。” 我点头，“是他。” “他喜欢你。”他直白的陈述说。 我尴尬道：“真有那么明显吗？”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 “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感觉头脑特别单纯，想法也很奇怪。” “你喜欢他么？” “啊？这怎么可能呢。在他跟前，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知心姐姐，完全没有男女之情。” 陌九抬眼与我对视，好像在探索确认着什么。 我心中坦然，所以丝毫没有躲避。 陌九慢悠悠道：“他是肖氏子孙，前途无量。” 我眨下眼睛，听不懂他的暗示，“你是让我考虑一下他么？” 陌九反问道：“你要考虑么？” 我摸摸下巴，半开玩笑道：“他长的挺好，浓眉大眼的，跟个瓷娃娃一样，涵养也不错，说话时给人感觉特别真诚……对待感情专一又执着，好像是个不错的人选。” 面具下面，陌九轻不可见的眯了下眼睛，一道厉光转瞬既失，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是么。” 这家伙……感觉城府好深啊！奇怪的念头瞬间就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他对肖润玉的态度，感觉也很不对劲，话语中好像带着肯定，但又好像好像很不屑，更有甚者，似乎还夹带着一丝莫名的恨意？ 原本以为就是个脾气不错的朋友，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大意了？ 等送陌九离开后，我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谁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陌九有问题，但是他出现的时机和今天的态度，却都明显透着可疑。 吃了些东西后，把蜡烛点上，本来想躺在床上好好想想的，结果意识越来越迷糊，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起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身体好像是被重物碾压了一遍不说，就连嘴唇都破皮了！ 我对着镜子仔细端详，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遭遇可怕，这伤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虫子造成的……而且身体，尤其是难以启齿的部位，实在很不对劲！ 莫非这旧宅中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邪祟？可恶，一定得设法把它揪出来不可。 思虑再三，我想起了封印在手中的玩偶，干脆把它们全部召唤了出来。 几年不见，大家都很兴奋，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看起来个个精神饱满。 我把自己晚上的经历说了一遍，末了道：“今天拜托大家，就算是把这个月就翻个底朝天来，也要把那个家伙给揪出来！” 大家伸出手臂，兴奋的齐声呐喊：“好！” 这对玩偶们来说，简直就是个星期又有趣的游戏。 偌大的老宅，瞬间变成了大家伙的游乐场，我们分散开来，进行地毯式搜索，将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过，就连墙缝和老鼠洞、以及砖头下面的蟋蟀，都通通不放过！ 忙碌了大半天后，众玩偶纷纷汇报成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对象，但是，好像屋子里的摆设好像有些问题。 挽灵偶抱着桌上的蜡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蜡烛里，掺的有东西。” 我惊讶，“什么东西？” 挽灵偶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怪怪的。而且你这床的位置，好像也不对劲。” “床？”我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问：“哪里不对？” 挽灵偶道：“你躺下去看看。” 我依言照做，躺下去后，发现自己头顶居然正对着横梁，压迫感十足，会让人下意识的想要闭眼。 这床的摆放位置，确实不对，正常家庭不会什么安排的。 就在这时，诛邪偶兴奋的在院子里叫道：“小主人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我们连忙跑出去，发现它正从古井里往外爬，手中还捏着一撮红花。 我疑惑道：“这是什么？” 诛邪偶道：“这叫入梦花，是难得的药材。用它可以调配安神助眠的药，对失眠者有奇效！” 挽灵偶道：“我明白了，把这花给我！” 诛邪偶将入梦花递过来，挽灵偶竟然将它一口吞了，然后在我们震惊的目光中，回到屋子里，把蜡烛点上，然后在床上躺下来。 我好奇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挽灵偶却是不理会，我用手指推了推，方才察觉到它竟然已经睡着了！ 诛邪偶也好奇上前拍了几下，惊讶道：“这也许就是小主人夜晚睡不醒的原因了吧？入梦花浸泡在井水中，您每天都饮用，晚上点着蜡烛，催发其药效，再加上这屋梁暗示，不瞌睡才怪！只是这法子是谁想的，这人心思简直可怕，他到底想干嘛？” 第1246章 孩子给我 我看得瞠目结舌，将挽灵偶拿起来晃了几晃，它还是毫无意识。 这些天，我每晚大概都睡得跟它一样沉吧？！ 难怪每天起来浑身不对劲，这是陌九的宅院，除了他我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做这种事？！看着他人模狗样的，像个谦谦君子，是底下竟然做这种龌龊事，混蛋王八蛋，如果确定了真相，把他的皮不可！ 不过虽然内心波澜万丈，但脸上却依然装作平静的样子，毕竟这种事太羞耻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些朋友们说起。 于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跟他们道谢，然后把所有的玩偶都封印了回去。 当面对质不好，万一他狡辩声称不知情怎么办？所以还得抓现行！ 我提着水桶，去附近打了一桶回来。 然后把蜡烛换成普通的，晚上气呼呼的吃饱饭，便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我心里的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大概到了子夜时分，院子里悄然传来很轻的动静，仿佛是一片树叶落在地上！ 但我知道不是，这是个身手非常厉害的家伙！ 对待这种人，必须得时刻保持警惕，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看出问题。 我屏住呼吸，尽量放空大脑，安静的躺在那里，用耳朵捕捉周围的动静。 来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间，然后在床边坐上来，他的动作很是娴熟自然，就好像是已经做了无数遍，我这会儿不敢放松，否则非得抽他两个大耳光不可！ 虽然没有睁开眼，但是心里头却基本上肯定了对方的身份，正是陌九。 他身上，始终夹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这会儿也不例外！ 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神经，想要看看他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他伸出手，牢牢锁住我的肩膀，继而俯首把头埋到我脖子里，微热的嘴唇随即也贴了上来，然后一路狠狠的吻着，渐渐来到了嘴唇上，然后开始近乎疯狂的索取占有！ ……什么情况，他疯了？！还是被邪魔伏了体！？ 虽说方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亲身经历起来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平看看起来一幅温和儒雅模样的人，夜晚却突然化身为行凶恶狼，怎么会这么可怕！ 他的手，在我出神的瞬间陡然下滑，覆盖到了胸前柔软之上，我就像被拿捏住了七寸的蛇，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理智就像被高高举起的花瓶，砰然落下摔的粉碎！ 准备爆发的时候，却听他淡淡出声道：“你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这声音，好似晴天霹雳在脑袋顶上炸开！ 我羞愤的想要推开他坐起身，结果反而将身体往他手中送了送…… 我抽起匕首，对准他的喉咙就砍！ 他反应也够快，借着近身的便宜，反将我从身后揽住，整个后背都贴在他胸口上。 男人贴着我的耳朵，声音暧昧中又夹带着一丝轻佻，“你这是想要谋杀亲夫么？” “去你的！”我借势用手肘狠狠给了他一击，刚好打在他腹部之上。 等到两人都站稳后，却是谁也不敢有下一步举动了。 我怒气冲冲的瞪着他，用命令的语气道：“你，把面具摘了！” 他没有任何迟疑，抬手便将面具抓摘了下来。 什么脸受伤破了相，啊呸！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白净斯文的脸，眉目如画，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竟是透着些许不甘和伤感。 “小鱼儿，还记得我么？” 心跳莫名开始加快，我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我不记得他是谁，但是……却能猜得出来他的身份！ 符离，原来他就是符离，我那个传说中的丈夫，当今的冥王大人！ 我冷笑，故意道：“你不是陌九么？难道还有别的身份？” 他轻声道：“你记得苏决，记得梦魇，甚至记得肖润玉，却唯独不记得我……” 那淡定的话语间，却是夹带着无限落寞。 我皱眉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 “我临死前，后悔了与你相识，所以复活后，才没有关于你的半点记忆。不管你是谁，是什么样的身份，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他声音迟疑，“陌生……人？” 我果道道：“没错！” 他的沮丧只出现了一秒不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说完这话，他仿佛瞬间振作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我是你的丈夫。” 我盯着他的脸，“城门禁，是你下的令？” 他说：“没错。” 我深呼吸，“目的？” 他直言不讳，“为了留下你。” “为什么要化身为陌九？” “我若以自己的身份去，你可愿意见我？” 我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合离吧！” 他垂下眼帘，“我这辈子只有丧妻，没有合离。” 两人僵持了会儿，决定同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现在都不记得了，这日子过着，有意思么？你的身份也不是普通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巴着我不放呢？而且我在幽都城这些天，听说了不少过往，我这冥后做的着实不怎么样，百姓提起来，夸奖最多的竟是死的好，参与活祭似乎是我做过的唯一正确选择。符离，放了我，就当我们从来没有相识过，好么？” 他站在那里，黑眼睛注视着我，沉默不语，就好像完全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我莫名有些心虚，假意咳嗽了两声，看向别处。 符离淡淡道：“我可以放了你，但是有个条件。” 我连忙打起精神，“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符离黑眸如星的盯着我，“把我一起带走吧。” 我无言以对，“我是在说真的，不是和你开玩笑。” 他很认真道：“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么？” 似乎……不像。 我头疼道：“这不可能，我也做不到，你……再想想，看有没有别的条件？” 他没有任何犹豫，“那就把孩子给我。” “孩子？”我茫然的看着他，好半晌才从记忆中揪出一个名字出来，“斐然？” 符离微微点头，“他在哪儿？” 我声音艰难道：“他……不是一直在你这儿么？” 当两人的眼神对上时，双方的表情骤然全变了！ 第1247章 度日如年 符离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震惊，而我的心也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不停的往下沉！ 斐然，我的孩子，我只在出生后见过他一次，胖胖小小的，看起来像是个粉团子，闭着眼睛哇哇的哭，让人很是惊讶肺活量居然如此之大…… 眨眼间就过去了五年，我居然到现在才想起他的存在！ 我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任由记忆碎片哗啦啦的涌入脑海，怀胎十月，还有暴风雨的临产夜，那种疼痛至今想来依然记忆犹新。 我以为他这些年，都会在符离身边平安成长，却不曾想，居然失踪不见了！ 我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你没有见过他吗？” 符离瞟一眼我的动作，微微摇头，“没有，五年前……我知道你参与了祭天，很难过，待反应过来后，才如现孩子不见了。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将他安排到了别处。” “我没有！”我慌张道：“我把她交给了产婆，然后就没了意识……天啊，怎么会这样？他不在你这里，又去了哪儿？产婆呢？侍女呢？赶快找她们问问！” 符离道：“全都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 就在我抱头下蹲，身体快要滑落下去的瞬间，却被他伸手及时揽在了腰间，他眼神虽然透着焦虑，但语气却还依旧沉稳，“别着急，把当时的经过好好跟我说一遍。” 于是我便把能想起来的全部告诉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控制不住颤抖，“我以为冥宫守卫森严，应该不会有事，再加上当时意识恍惚，所以也没往别的地方想……” 我真是太粗心了，根本不配当母亲！ 将他生下来不负责任也就算了，居然连孩子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就这么任由他被陌生人带走！ 我这会儿满心都陷在愧疚之中，脑袋嗡嗡作响，不知道该做什么，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符离看着我，轻轻在我后背上拍了拍，“别担心，我们会找到他的。” 我喃喃自语，“都怪我，都怪我……” “错的人是我，如果当时我在场，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声音很轻的说：“不过现在讲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孩子的下落。” 说完之后，他便召唤来了自己的月神鸦。 那是一只长着金色羽毛的乌鸦，高高抬着脑袋，眼神看起来高傲不可一世，从天而降的时候，竟有种睥睨众生的王者之气！ 符离道：“召唤苏决左思，要他们即刻入宫，这是机密，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 月神鸦点头，然后又扫了我一眼，振翅飞走。 符离转过头看我，“你应该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我拒绝，“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微微点头，“好。” 我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然后召唤来霞生，让它载着我们一起回冥宫。 这一路上，符离都紧紧抓着我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我没有拒绝，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江河上漂流的浮萍，沐浴着大风大雨却突然双脚着了地，不知不觉就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这男人的身上。 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找到孩子！ 这条路以前应该走过无数遍，所以沿途飞过去，脑海中涌起了许许多多的旧时回忆。 关于赤渊的、妈妈的、六长老的、苏决的、左思的……几乎将往事全部都回想起来了，却唯独没有旁边这个人的！ 头好疼，但是必须得忍住，斐然，斐然…… 当我们回到正殿的时候，苏决和左思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苏决知道来龙去脉，所以看到我后，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表情。 左思则不一样，他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没能合上。 直到苏决握起拳头，放在嘴边重重地咳嗽一声，他方才如大梦初醒，连忙躬身施礼。 据梦魇交代，他们两年来过得并不如意。 因为与我合谋了六人祭之事，所以被阿离疏远了。 曾经身处高位，突然间却遭遇冷落，尤其是身在势利的官场之上，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可想而知，他们两个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以当我看到他们时，内心是有些愧疚的，不过很快，便被焦虑给取代了。 符离定睛看着他们，干脆直接道：“我们的孩子，在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丢了。” 苏决、左思俱是露出震惊的表情，“丢了？” 我咬着嘴唇，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符离道：“天亮之前，你们必须要调查清楚当年的事，算是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两人忙道：“是！” 领命后不敢有任何犹豫，便立刻动身找人调查。 待他们离开之后，符离将近身侍者叫了过来，语气沉着道：“通知梦魇，让它把这五年来，幽都所有人的梦境，全都排查一遍，如果有关于公子的消息，立刻上报。” 等他们都退下去后，大殿上显得空荡荡的。 我突然间觉得很冷，整个身体都不自觉的发抖。 符离紧紧的拥抱着我，柔声道：“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一定会找的。对方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将他从冥宫带走，肯定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做事，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他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笃定眼神坚毅，仿佛是在安慰我，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接下来的时间，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每分每秒煎熬不已。 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符离也保持着沉默。 半个时辰前，我还要与他势不两立划清界限的，这会儿却是因为孩子站到了同一条船上…… 等到天色快亮的时候，左思率先返回，“禀大人、冥后，当夜在偏殿，一共有六个人，两个产婆，三个侍女，一个医官在外面侯着。所有人都下落不明，但生死薄上姓名却保留着，说明这些人如今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当晚有大雨，再加上城中爆发瘟疫，所以基本上没有保留其他有用的线索。” 第1248章 羊入虎口 我和符离听他的话，俱是一语不发。 左思垂手低头站在旁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不多时苏决也回来了，“我询问了当时的守城卫将军，说那夜在陆判府附近有人发现异动，可是带着大批人过去检查，却是一无所获。再加上那段时间忙于千年大劫，就忘记将此事上报了。属下觉得，这可能与小公子失踪的事有关。” 陆判府附近异动……我想我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月渐寒，他已经盯着小长留了很多年，始终没有放弃过利用它来控制九龙…… 而他的能力，好像确实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过我却潜意识抗拒这个真相，月渐寒那个变态，如果斐然落到了他的手中，我根本无法想象会遭遇到怎样的虐待！ 我咬紧牙关，哑声道：“我要亲自去偏殿确认一下。” 虽然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那几个人也都神秘失踪，但如果来人是月渐寒的话，肯定是采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造成了他们不死不活的假象！ 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些玩偶朋友身上了，希望他们能够召唤出附近的亡灵残影，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了偏殿之后，我立刻把挽灵偶召唤出来，请他帮忙询问此事。 挽灵偶环顾四周后道：“这是冥宫，清静的很，亡灵不敢在此地徘徊，就算是有残影，怕也未必知道五年前发生的事……” 他顿了下，又道：“不过小主人别担心，把葬魂偶、哭丧偶、百目偶以及诛邪偶全都召唤出来，大家集合力量，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我依言照做，有符离他们在，玩偶这会儿也不敢造次，问清楚原因后，显得越发稳重，纷纷开始各式其职。 为了避免声音传出去惊到别人，苏决刻意在周围布下了隔音结界。 哭丧偶挥着木棒撒着纸条哭的撕心裂肺，面目偶则施展能力，把所有的眼睛都睁开打量四周。葬魂偶做出奇怪手势，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而诛邪偶则站在最高处俯视整个偏殿！ 渐渐的，仿佛自地上升起股透明的烟雾，视线透出去后，整座偏殿的建筑都变得扭曲起来，并隐约形成了人状轮廓。 这就是残影，曾经丧生在此处的亡魂所留下的。 这情况并未持续太久，偏殿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所有玩偶全都安静下来。 挽灵偶象征性的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回小主人，已经查证过了，说小主人确实是被人抢走的。至于对方是谁，却是没人认得，根据综合描述，大概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好像长的也不差……” 身材瘦小，又能在幽都来去自如的人，我只能想到一个。 符离看过来，与我视线悄然交汇，两人同时道：“月渐寒……” 果真是他，我满心懊恼，恨不能抬手，抽自己一个耳光！ 符离紧紧揽着我，同苏决道：“那人现在何处？” 苏决道：“死间回报，三天前月渐寒离开巫咸国，去了飘渺之海，至于具体下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现在去查，还有通知巫咸国那边的死间，让他把所有四到六岁的孩子全部排查一遍，但凡是出身可疑的，都及时将讯息传递回来。” 苏决和左思两人领命离开，偏殿又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浮出来的画面，无一例外都是血腥残忍与月渐寒相关。 他素来憎恨阿离，斐然那么小，落到他手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希望上天能够听到我的祈祷，如果有任何不幸与灾难，都请冲着我来，孩子是无辜的，我运气一向不错，希望能够遗传给他，让其平平安安的活着！ 符离很理智的食物过来，同我说：“无论如何都先吃点东西吧，现在的情况着急也没有用，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孩子才有希望。” 我接过盘子，却情不自禁想到流落在外的斐然，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冷不冷、饿不饿，会不会被欺负刁难，有没有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 想到这儿，眼泪便控制不住啪啪的往下掉。 明明一点食欲也没有，却依旧强迫着自己往嘴巴里面塞东西。 符离说的没错，只有我们好好的，斐然才有希望，这个时候，我必须要坚强起来！ 符离那帮手下办事效率很高，但是却依旧感到非常煎熬。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决用纸鹤传递了消息回来，说是死间已经回话，说查遍了整个巫咸国的孩童出生记录，没有一个孩子与斐然的年纪、身份相符的。但是他却提到了一句句，五年前，凤华女王与月渐寒生下一子，取名为月行云，聪慧过人且习武天赋奇高。 五年前，月行云！ 无论如何，我都得亲自去巫咸国确认一遍！现在、立刻动身！ 见我拎起青花伞，符离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下意识拒绝，“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说：“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不用急着在这方面跟我撇清关系。”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侍者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下，说是有事要单独禀报。 符离瞥我一眼，便随他离开。 两人在外面不知道说的什么，好一会儿才折了回来，他态度不再如方才那般坚持，轻声道：“抱歉，我这边还有要紧的事……” 听到他这话，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选择似的。 因为原本就没对他抱有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冷声道：“我去过那里，地形很熟，一个人没问题的。” 说罢也不再多作停留，立刻召唤霞生出幽都，动身前往巫咸国。 结果还没出幽都城，就被鸦兵拦上了，城门禁目前还没有解除，而我却不想来回折腾浪费时间了。 正准备硬闯，苏决却从后面追了上来。 众人都识得他，连忙躬身行礼叫大祭司。 我皱眉，“你怎么来了？” 苏决道：“属下奉大人之命，同冥后同赴巫咸国！” 第1249章 重要消息 不待我拒绝，他又主动道：“巫咸国目前虽然有能力者甚少，但是巫师数量却很多，这趟是确认小公子的身份，马虎不得，安全起见，冥后还请属下一起同行！” 我点头，“好。” 眼下并不是赌气的时候，苏决的身手堪称万里挑一，幻术与巫术又颇为相近，当年与楼夜雨那场对战，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有他跟着，确实要保险的多。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幽都城，苏决道：“大人此次……并非不想前往，而是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一点也不在意，淡淡道：“嗯。” 苏决顿了下，又道：“月渐寒如今藏身在飘渺之海，具体位置还没有查清楚，为了牵制住他，大人决定前往缥缈之海，而您这边，就负责确认小公子的下落。” 我微微皱眉，觉得符离的决定实在很冒险。 缥缈之海虽然被冥界接管，但是月渐寒却一直对九龙贼心不死，如今前往，不知道又打的什么坏主意。符离大张旗鼓的前往那里，幽都变成了无主之地，万一被对方借机反攻，岂不是危险？！ 许是见我神情不悦，苏决便继续道：“大人就是在为您和小公子的安全做考虑，江凤华如今做了巫咸国女王，她虽然个性凶悍，但却是个没头脑的女人，月渐寒不在，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契机。” 我低头沉默，没有接话。 在进入巫咸国之前，须得先进入一片充满迷雾的山涧。 我曾经到过这里，还认识虎惧雀、蝶妖和牛能言，听苏决说，这里早已经被冥界接管，如今监控着巫咸国的出口，敌方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中。 结果到了那里后，居然当真碰到了虎惧雀，他兴高采烈的邀请我们去做客，却被苏决拒绝了，“我们这此过来，这个要紧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聚吧。” 虎惧雀好奇的打量我们，道：“你们这是想要去巫咸国吗？” 我点头，“是，我想去那里找一个人，巫咸国近况如何？” 虎惧雀道：“虽然算不上人间地狱，不过也差不多了。自从老国王死了，凤华公主继位，巫咸国便加重赋税奴役百姓，导致人口骤减民不聊生。其中有不少人逃出来生活的，但大部分都被他们抓了回去，下场惨不忍睹……” 我心里格登一声，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在这样的国家生活，胸口便一阵窒息。 来到那片湖面上，苏决利用幻术变出一叶方舟，载着我们顺水而下。 团团迷雾将我们紧紧包围在中间，恍惚中只听到远处传来飘渺的乐声，听上去苍凉又悲切，让我心情愈发沉重了。 不多时，歌声渐近，苏决借机扬袖生风，我们两个借势跳到了岸上。 这里建筑变化不大，跟记忆中没什么区别，但是百姓生活状态却明显有了变化，个个形销骨立，面色枯黄，看上去俱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偶有几个偶师经过，却都是个个身着华服，手臂上还缠着一条扬武扬威的大蛇，看起来趾高气扬的，恨不能直接拿鼻孔看人。 我跟苏决的打扮，站在人群中实在太扎眼了，于是便在附近的成衣店，换了一套便宜的麻布衣，然后又在脸上涂抹了一些黄蜡，这样看起来才不那么突出。 经过这番长途跋涉，肚子早就饿了。 两人在街边铺子要了些吃的，坐在长凳上慢慢吃。 我没食欲，心里又记挂斐然，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吃到一半时，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铺子里的人纷纷探出脑袋，往远处打量。 看完之后，却是个个神情凝重，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我眼尖，从缝隙中瞧见是帮侍卫，正拉着两个女人往外拖，个个头发凌乱，身上还带着伤。 周围一片肃然，待他们走过来后，所有人都垂下头，连视线都不敢多停留一下。 啪！有人重重将碗拍在桌子上，愤愤不平的结了帐，起身离开。 苏决见状顿时眼睛一亮，“总算是看见个有脾气的正常人了，我去向他探探消息，您在这里等我。” 我点头，然而就在苏决准备离开的瞬间，旁边一个少年也站了起来。 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目光竟都是前面那人。 少年脚步如飞，看起来是有些身手的，但哪里比得过苏决？ 许是嫌他麻烦，苏决直接使了个定身咒法，将他困在原地，自己则借机去找人了。 少年一脸怒色，憋着火无处发泄，便留意到了与苏决同行的人，冷冷瞪了过来。 看起来十五六岁，长的剑眉星目很是精神，五官看起来竟然还有些眼熟。 我这边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对方却突然换了一副惊喜的表情，“姐姐！是我啊！” 我愣住，疑惑的望着他。 少年急切道：“您难道忘记了？六年前在这里，曾经救过一个落水的孩子！” 我看着他，将少年的轮廓和脑海中的影像逐渐重合起来，总算是想起来了。 这是师父楼之初的儿子！ 当年我刚入巫咸国，救下一个失足落水的少年，然后寄住在对方家中。 当年却突遇官兵追杀，孩子母亲葬身火海之中，却将孩子托付给了我。 直到后来遇到师父楼之初，方才知道还有这种缘份，也正因为这件事，他才决定传授我巫术。 记得当年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如今竟已经这么大了。 我心念微动，伸手拍在他肩膀上，将其从定身状态中解脱出来。 我惊讶道：“你不是到外面的世界生活了么，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少年抿着嘴唇，眼中露出倔强的神色，“我要替父亲和母亲报仇，不杀如今大巫咸楼夜雨，此生誓不为人！” 我迟疑道：“那些往事，你都知道了?” 少年点头，我轻轻叹了口气，将与楼之初相识结师徒缘的事简要的告诉他，当他听到月渐寒临别前还捅师父一刀时，气的眼睛都红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 不多时苏决折了回来，看到我们两个交谈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低声道：“夫人，我这边有重要消息。” 第1250章 授业不精 许是因为碍于旁边的少年，他没有直接将目的说出来。 我看了下四周，发现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于是便道：“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找个安全的住处再说吧。” 少年主动道：“我在这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姐姐如果信得过，不如到我那里去吧！” 苏决看向我，“夫人？” 我说：“那就过去吧，这是我师父的儿子，信得过。” 不多时，少年边带着我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宅院，那里虽然看起来有些荒凉，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里面有个哑巴大叔，看到人便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少年同他比划了几下，对方便端了食物和水过来，自己又出去了。 见苏决一直盯着自己看，少年便主动解释道：“我叫楼小飞，是前任大巫咸之子，如今的大巫咸楼夜雨，乃是我的亲生叔父。他与父亲政见不和，再加上嫉妒心颇深，甚至不惜向老国王进谗言，将父亲落罪下狱，之后还派人追杀我和母亲，幸亏姐姐当年施以援手，我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只是母亲却葬生在火海之中。我此番回来，就是为了复仇，方在大街上，看到那个拿碗拍桌子的人气息沉稳灵力颇深，不似普通人，所以便想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竟然再次遇到了姐姐，也是难得的缘份。” 我对这少年记忆颇深，当年他亲眼目睹母亲死亡，却是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在我和阿离眼皮底下悄悄溜走，瞒着我们前往宫城复仇。那时他还吃很小，如今几年过去，看起来气质倒是越发沉稳了。 苏决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我问苏决，“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苏决道：“回夫人，方才街上故意弄出声响那位，就是我们的死间，这些年来一直以百姓身份蛰伏在民间，他告诉我说，风在街道上抓走的那两名女子，是王宫里面的婢女。因为与月渐寒有染，所以被江凤华游街示众百般折磨。” 楼小飞道：“这样的戏码，每隔几天就会上演，江凤华是个嫉妒心很重的女人，手段又狠，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对月渐寒死心塌地，她不敢动那人，就只好拿无辜的婢女出气。百姓们对此都感到麻木了，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是活得痛不欲生……但又碍于他们的巫师势力，个个敢怒不敢言。方才大街上的情形姐姐也看到了，百姓们现在都如惊弓之鸟，听到一点消息就瑟瑟发抖，实在很可怜。” 我皱眉道：“就这些么？” 苏决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月渐寒之子，月行云的。”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道：“怎么说？” 苏决道：“月渐寒好像对这个儿子很不错，江凤华就有些敷衍了，通常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月渐寒离开之前，将他托付给了江凤华，现在母子两人吃住一起，几乎寸步不离。他们身边有十灵巫守着，想要接近他们，怕是不容易。” “十灵巫不是已经死了大半了么？” “这些年又找人给凑补齐了。” 楼小飞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道：“姐姐，你们这趟来巫咸国想做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 他是楼之初的孩子，又同江凤华和楼夜雨有血海深仇，所以我也不隐瞒他，如实告之道：“五年前，我的孩子被月渐寒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我们这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那个孩子是否在此，然后设法带他回去。” 楼小飞听的拍桌，“这帮人真是可恶，连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小弟不才，这些年跟着师父学了一些本事，如果姐姐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同行。” 我才想以危险的理由拒绝，却听苏决道：“好啊，对方人多势众，再加上小公子可能在他们手中，多个人多双眼睛，也许关键时候还能帮上大忙。” 我见少年目光真诚，便点头应允。 楼小飞提醒说：“楼夜雨在月渐寒的帮助下，这几年来不知道练了什么邪术，修为爆涨了许多，跟五年前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脱胎换骨，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当心！除此之外，其它几名巫师也都比之前厉害了，因为灵山十巫象征着皇族身份，所以无论人头怎么变动，表面上都还是沿用以前的名字，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们屹立不倒的原因，私底下其实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 “居然还可以这样？” “是啊，那帮人无耻之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十个人里面，最稳定的就是楼夜雨，他身为大巫咸，颇得月渐寒和江凤华信赖。不过昨夜入宫探听到的消息，说他跟随月渐寒前往飘渺之海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曾经与他三次对上，都没有讨到任何便宜，最后一次如果不是师父及时出手相助，怕已经命丧当场了。” 我心情复杂道：“还好你没出事，师父倘若知道此事，在天之灵怕都无法安生。” 楼小飞咬牙道：“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出卖残害手足同胞，这个仇我时刻记在心里，此生都不能忘！只是恨自己学艺不精，凭借自己的能力无法将他杀死……” 看他目眦尽裂的样子，我心里的愧疚越发深了。 当年在神幽之境中，师父如果不把修为传给我，他们父子或许还能见上一面，享受一段天伦之乐。 三人商议之后，决定天黑之后再行动。 这会儿时间还早，苏决便去隔壁房间小歇，我心里有事，竟无半点困意。 看到楼小飞在院子里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便道：“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把这些年所学的东西，施展给我看看吧。” 他虽然疑惑不解，但也依言照做了。 他的天赋奇高，只是授业者能力不精，所以没办法让他更上一层楼。 楼小飞口中的师父，也就是当年楼之初的属下，除了擅长用刀之外，其它各方面堪称平庸，传授的巫术也是浮于皮毛，经不起推敲实战。 第1251章 危险诱导 不过也并非全无优点，好的是这孩子基本功就非常扎实，但除此之外，空有其式而无其力，基本上没有别的优点了。 我在旁边看完，忍不住摇头，起身将错误动作纠正，并且告诉他如何利用灵力蓄势、发力。经过这番点拨，发现这少年非常聪明，一点就透，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时辰，但是身手却不知道精进了多少倍！ 心想这孩子如果心平气和的好好修行，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我欣慰的点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算是报答师父当日的授艺之恩。 楼夜雨练得满头大汗，停下来之后连忙奉茶，同我感激道：“姐姐，你人真好，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不会同我讲这些……”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教我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自己，找个地方好好修行提升自己的能力，天道酬勤，你若坚持下去，必定能手刃凶手，为你父母报仇雪恨！” “谢谢姐姐提醒。”楼小飞倔强的抿起嘴唇，许是想起了当年的惨事，肩膀都在情不自禁发抖。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紧紧拥住他的肩膀，就像长辈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蓦然睁大眼睛，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憋着气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咳咳，”苏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握起拳头在嘴边假咳两声，“应该可以出发了。” 我放开手臂，召唤来月神鸦，等坐上去后才发现，苏决竟是拉着楼小飞坐到了另外一只乌鸦背上。 我心里记挂斐然，也无暇理会他这种小动作了。 当即让霞生动身，前往宫城。 巫咸国的百姓有宵禁，夜晚一律不准走动，并且明令禁止，天黑以后不许掌灯。 所以此刻的大地，是一片乌压压的漆黑状态，几乎看不出任何建筑形状。 月神鸦是暗夜的使者，它们悄无声息的穿行在云层中，准确无误的载着我们到达目的地。 那里建筑很明显，一大片灯火通明的巍峨建筑，最高的屋脊之上，还悬挂着几颗鸡蛋大的夜明珠。显得奢侈又华丽。 夜风吹拂，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幽幽的浮动在宫城之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他们享受的时候，可有想过外面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遇到这样的统治者，普通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据楼小飞说，下面有巫蛇守着，它们机警过人，月神鸦不宜低飞，免得被人发现行踪。 我想了下，同楼小飞道：“待会儿你不要下去，就呆在鸦背上，留意着下面的动静，如果有大批人靠近，就及时通知我们。” 楼小飞点头，我和苏决便纵身一跃，乘着夜幕排斥好像燕子一般落在房顶上。 脚尖点地后，我突然觉得脚下打滑，还软软的，心中立刻惊叫不好。 这里到处都是砖瓦，怎么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弹性触感，唯一的可能就是有蛇盘踞在屋顶上，而我又不小心踩到了它！ 心中正惊时，却见苏决不慌不忙的抬起手来，盖在那条黑色巨蟒的三角脑袋上，嘴唇轻轻启合，无声的念了几句咒语，那条蛇来来已经昂头吐起了信子，这会儿却又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悄悄缩了回去，继续沉睡。 待它安定下来后，苏决借机将其封印。 他这动作和反应能力，也着实让人佩服，幸好符离这次让他来了，否则我一个人，恐怕还真有些棘手。 我们两个站稳之后，慢慢蹲下身体，像两只猫，身手矫健的起落在屋顶之上。 只是经过方才的惊吓，这回显得愈发小心谨慎了，落地前必须得瞧清楚了，方才放心踏踩。 根本不用细找，江凤华的个性奢侈又张扬，恨不能在自己的住处插上一竿旗。 飞檐之上，镶嵌着夜明珠的那座就是了。 过去后，发现院子里站着密密麻麻的守卫，每个人手臂上都缠着蛇，它们在灯光下闪烁着或红或绿的光芒，看起来个个身含剧毒不容小觑。 我和苏决分开隐住身形，小心翼翼的掀开脚下砖瓦，借此窥探屋子里的情形。 一个长发如瀑妆容精致的女人，此刻正神情慵懒的坐在软榻上，她的脚边，则站着一个小孩子。 在他旁边，分别站着六个白衣巫师，个个遮脸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高低胖瘦，几乎没有任何出入。 我胸口猛的一窒，这高傲不可一视的女人，赫然是江凤华。 记得几年前在幽都见面，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红衣少女，如今却是个身姿窈窕，眉眼充斥着邪气与威严的成熟女人了。 她一身珠光宝气的，对面的孩子则要朴素的多，身着白布衣，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 他站的很直，明明年纪不大，但从背后看上去，却显得很有气势。 我的心砰砰乱跳，恨不能直接跳下去，对着那张脸好好看看！ 然而苏决却沉默的摇头，生生将我这种冲动给压制了下来。 江凤华扬起嘴角，似笑非笑道：“行云，今天的事，你做错了知道么？你什么身份，那两个下贱的婢女什么身份，你出手帮她们，简直是自甘堕落！那些狐狸精，心里头都是在盘算着怎么抢母后的男人，她们抢走了父王，到时候就会生给你生一群弟弟妹妹，你父王有了他们，以后别说是与你亲近，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我是巫咸国女王，他就算是再厌弃我，也不会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来，但你不一样……你如果没有父王的宠爱，你就什么都不是。没有玩具，没有侍婢，没有钱，也没有人关心你，见过街边被人狗弃的流浪狗么？甚至比那样的下场更惨！行云，告诉母后，你想过这种生活么？” 小孩子摇头，脆生生道：“不想！” “乖孩子，”江凤华示意左右，侍从立刻递上一把匕首，她笑眯眯的同孩子道：“那两名侍婢我都已经让人抓回来了，你拿着刀，把她们杀了。” 她这边话音才落，两名形容狼狈的侍女便被押了进来…… 第1252章 给我站住 听到江凤华的要求后，我又惊又恼心惊，下意识想出云阻拦，却被苏决死死的抓住手臂，两人扯拽的时候，不小心踢掉了一片砖瓦。 寂静的深宫大院中，瓦片坠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下面的人全都愣住，而我僵在那里。 苏决反应很快，借机抛出袖中的剪纸，落地后化为一只喵呜低叫的碧眼黑猫，几个起落后，拖着长长的尾巴逃到了远方。 与此同时，他还设下了一道障目屏障。 所有动作都在瞬间完成，好似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停滞。 所以等那些人冲出来之后，并没有任何发现，于是悻悻的回到屋子里，同江凤华道：“王上不必担心，只是一只野猫。” 江凤华皱眉道：“这些东西成天乱叫，实在让人心烦，明天让人抓捕，一只都不许放过。” 待她吩咐完毕，再度看向了月行云，声音低沉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苏决冲我微微摇头，低声道：“除去守卫和江凤华，下面有灵力的巫师就有六个，如果这会冒然下去，非但救不了小公子，还会让他置于险境，夫人还请三思！” 我握紧拳头，指甲都深深嵌到了肉里面，“可是……” 苏决道：“目前身份还没确定，未必会是小公子，即便是他，夫人也不必担心，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回到幽都之后，还可以将他这段过往记忆选择性的封印，没什么要紧的。” 可即便如此，要一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小孩子被教唆去杀人，也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事。 不过心里头也明白，苏决的选择没有任何错处，现在确实不是露面的时机。 在众人的注视下，月行云拿起了匕首，不过还没等他动手，两个侍女突然身体僵硬的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震惊到了，江凤华站起身来，怒气冲冲道：“怎么回事？” 白衣巫师走到近前，托住她的下巴仔细检查，低声道：“回王上，是中毒，许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公主的掌心，所以提前准备了毒药，属下这就去调查看看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凤华却抬手道：“只是两个侍女而已，死就死了，没什么好查的。只是这么干脆就死了，还真是白白便宜了她们！” 说到这里，她抬眼瞥了一眼月行云，冷哼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看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追不上你月神大人的脚步！” 说完之后，便带着两个巫师离去。 大殿上除了月行云之外，还有四个大巫师。 我轻轻松了口气，感觉像是自己度过了一场劫难，不过很快，心又再次翻腾起来。 看那孩子的反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这些年江凤华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简直难以想象！ 尽管房间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半，但是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依旧逼人。 六年前我曾经与这些巫师交手过，记忆中与此刻相差甚远，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竟然有了这般脱胎换骨的变化！ 虽然还没交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之前楼小飞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比起先前的那一批巫师要厉害多了…… 等江凤华远去后，那个孩子把头埋的很低，其余几名巫师则自觉的退到院子里，只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他站在那里就像雕塑一般，动也不动。 待只剩他一个人时，苏决方才将手松开，我这会儿的胳膊已经彻底麻木掉了。 他轻轻开启嘴唇，用轻不可见的声音道：“夫人不要生气，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确认那个孩子的身份。” 我咬紧了牙关，直到齿缝里溢出血丝，方才逐渐冷静下来。 隔着屏障打量四周，发现远处，有个侍女正端着东西朝这边赶过来。 红漆木托盘上，只放着一个小小的碗和调羹，看起来像是羹汤夜宵，我登时来了主意，抬起下巴微微示意苏决。 这位大祭师何等聪明，瞟一眼当即了然。 他问：“夫人想冒险下去试试吗？” 我点头，“以前东方玉狐擅长使一种叫做无双的诅咒，可以改变人的容貌，不知道大祭司会？” 苏决语速飞快道：“那是东方家族特有的禁术，属下不会，但是可以让您和那个宫女魂魄互换，只要言语不露出破绽，保证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只是有限制，最多只有半盏茶限制，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您几乎不具备任何能力。” 我说：“足够了。” 苏决盯着那侍女道：“夫人待会儿进去后，想办法确定他的身份，如果肯定的话，就立刻发出信号，属下会先行找地方安置您的身体，之后会在附近待名，一旦接收到命令，立刻行事将小公子带走！” 我语气郑重道：“好！” 苏决说：“请夫人闭上眼睛。” 我依言照做，闭上眼睛之后，视野里一片黑暗，待睁开眼后，发现远处隐约有光，逐渐朝这边打出一条通道。 恍惚中听到一个声音指引，“往前走，不要回头。” 这种换魂经历，我好像在仙渡时曾经经历过，所以感觉并不算陌生。 想到斐然后，我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隐隐在前方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闭着眼眼毫无意识的往前走，我们擦肩而过时，对方亦没有任何的察觉。 我就这样，脚步飞快的穿过长路，前方迎面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人整个身体都拖拽了进去。 身体蓦然一沉，我果断在现实中睁开双眼，只见这会儿自己已进入了侍女的身体，手中端着红漆木盘，站在宫殿门口！ 不远处就是几名守卫，眼神像鹰隼一般朝这边看过来，却并没有说话。 我悄然稳住呼吸，冲他们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低头垂眸就往里走，然而前脚才踏进门槛，后脚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道：“站住！” 第1253章 誓不为人 那一瞬间，我心都悬了起来，苏决方才的话在耳边响起来。 他说否则谁都无法察觉，可我这还没进门，怎么就被盯上了呢？ 来的是守在院子里的四巫师之一，他瞥我一眼，走到近前，视线却不是看我，而是盯着那个红漆托盘上的汤碗。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里面这并不是汤，而是半碗泛刺鼻气味儿的蓝色液色，这好像是药……但又好像不是。 对方走过来，拿起汤勺舀了些，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眉毛紧紧皱了起来，然后将勺子放回碗中，轻轻搅了几下，声音不知何故多了一份古怪的喜意，“进去吧。” 我连忙低头，在他的注视中缓缓前进，小心翼翼经过剩下的三个人面前，这才算是成功走到殿里头。 这些人的眼神，明显的透着不对劲，有一丝雀跃，其中还夹带着贪婪，这会儿背后盯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只待宰的肥羊！ 这碗里的东西，显然是要给那个孩子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突然有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沉默着走进去后，我鼻端都渗出了一层薄汗，要努力控制，才不让自己的双手发抖。 那孩子还站在原地，垂着头，小小的身影透着落寞和孤寂，从背后望过去，看上去竟莫名有几分熟悉。好像是记忆深处，曾经看到过类似的画面一般。 月行云……符斐然，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刻意放大了动作的声音，将托盘搭在桌角，把碗拿下来放在桌上。 他显然听到了声音，但却站在那儿没动，而是用略带奶气的声音道：“红俏，他们又让你送药过来啦。” 那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重重击了下，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声音，“是的，殿下。” 他小声道：“药还烫么？” 我摇头，“已经不烫了。” “那就给我端过来吧！” “好。” 当我端着药碗走过去，他方才将头抬起来。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被定在那里，连碗都差点从手中滑落！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好像蕴藏着天空最亮的星星，看上去无辜又单纯。神情看起来明明很难过，但是嘴角却带着微笑，及时伸出双手把药碗接住，语带庆幸的同我说：“还好没有洒掉，否则他们又要找你麻烦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心中就有了答案。不用确认也不用调查，他绝对是我的孩子斐然……因为他长的，几乎和他父亲符离一模一样，活脱脱缩小的迷你版，甚至连表情都有几分相似！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血缘牵绊，是与生俱来无可替代的。 当我沉浸在震撼还没苏醒时，他却已经端起药碗，将其一饮而尽！ 然后动作熟练的将衣袖挽起来，露出一条缠着纱布的胳膊，然后把手腕置到了药碗之上。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恍惚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另一只手，“你……您受伤了，不能那么做！” 斐然疑惑的看着我，长睫毛很慢的眨动了下，轻声道：“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不疼。” 见我没松开手，他又补充了两个字，“真的。” 我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愧疚、自责、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江凤华、月渐寒，还有外头那些恶狼一样的巫师，他们究竟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他才五岁！！ 看到我哭，他显得有些慌乱，“你怎么了，红俏，别难过……” 我蹲下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哽咽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我将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刹那，感觉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同时心里也肯定，这辈子什么都可以舍弃，却唯独不能再将他丢下！ 他那么小，那么柔弱，好像用手轻轻一推就会摔倒！从现在起，我要将这个孩子紧紧揽在怀里，极尽所能的为其遮风挡雨，将这世界的险恶和丑陋全都隔绝在外面！ 那些曾经伤害他，又带着邪恶目的的虎狼之辈，必须、通通去死！！ 许是我的力道太大了，他轻轻挣扎了下，不过很快又放弃了。 他小声道：“红俏，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追究侍女的死因？放心好了，他们的性命对那些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死就死了，没有人会关心，也没有人会去调查，你回去之后只需要睡一觉，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梦再忘掉，就没有人知道，毒药是让我让你送过去的……” 我身体一震，“殿下……” 他艰难的伸出一只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安慰道：“没事，都已经过去了。那毒药见血封喉，她们走的很快，几乎没有经历任何痛苦，你可以安心了。我知道你与她们感情很好，但是整个巫咸国都是王上的势力，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根本没有希望逃跑。主仆一场，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这番话，他脸上神情逐渐镇定下来，最终变得很平静，“我该取血了，否则耽误时间，他们怕是又要为难你。” 我几乎难过得喘不过气来，闭上眼又再度睁开，声音颤抖道：“殿下能不能告诉我，那些人，为什么要取你的血？” 天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想要将那些人碎尸万段的念头和冲动！ 斐然疑惑道：“红俏你今晚怎么了，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这件事，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巫咸国巫师都讲究人蛇合一修行，他们说我是蛟子，所以每天放血供他们饮用、制药，就能够帮助他们提升修行……” 每天放血……饮用、制药……提升修行！ 原来那些人的能力，都是这么来的…… 月渐寒，江凤华，我若不杀你们，此生誓不为人！ 第1254章 一模一样 许是察觉到了我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愤怒，他长睫毛眨动了下，声音很轻的说：“偌大一个巫咸国，恐怕只有你才会真心实意的关心我吧？不过以后还是要记得跟我保持距离，让他们知道了，怕是又要找你麻烦。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把手分开，别耽误我取血……”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稚嫩的脸上本该洋溢着童年天真无邪的快乐，然而此时的表情却是早熟的让人心疼！ 我深深凝望着斐然，伸出手轻轻触摸他柔软的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有我在你身边，那些人休想伤你分毫……从今日起，这血就再也不用取了，那些曾经喝过你血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 他愣怔怔的看着我，眼眸转了下，忽而看向门口，一脸惊慌道：“巫真！” 我下意识转过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却突然自斐然手中递了过来。 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眉毛微微皱起，冷声道：“别动！” 此刻我半蹲着，两人视线水平直视，我有些惊讶他的警惕和敏锐反应，却又为此感到难受不已，“殿下，你……” 他很平静的打断我，“你虽然同红俏长得一模一样，但却绝不是她，她不敢抱我，也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更不会有你这种凶狠的眼神，所以你究竟是谁？来王宫又有什么目的？” 事情演变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同他道：“我有个故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斐然努力睁大眼睛，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困了，双眼皮很深，眼神也有些焕散，但还努力保持着着清醒。 我曾经做了很多年的小孩子，深知他们的身体要抵挡困意是多么艰难的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特别需要好好睡一觉……休息不好，怕是要影响以后长高。 在我心思逐渐动摇的时候，他却不动声色的用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下，同我道：“你说吧。” 我方才还充满仇恨的心，此刻却因为他的小动作，突然间变得柔软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得放轻，“有个女人，她日思夜盼的想要一个孩子，经历过很多波折之后，总算是如愿以偿，不过就在她得知自己怀孕的同时，却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这个孩子体质很特别，他在被孕育的过程中，会逐渐吸走母体的精力，等他降生的时候，女人就会力衰精竭而死。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在孩子出生当夜，她的精力也被消耗殆尽，后来……” 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哽咽起来。 斐然紧紧的锁定着我，追问说：“后来怎样？” “后来女人就死了。” “死……了？” 我点头，“是的，她当时确实已经死了，所以孩子留在了丈夫那里。她的丈夫是个出身不凡的大人物，所以走的时候，她很安心，却不曾想，居然有坏人悄悄打主意，在她去世的当夜，就把孩子给悄悄抱走了……” 他的呼吸悄然急促起来，“再后来呢？”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她的丈夫以为她把孩子送到了别处，后来一直在找，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女人有个了不起的师父，知道她出事后，便想方设法将她魂魄重新收集回来，于是在五年后，她又再度复活了。她暂时失去了记忆，后来却又再度回想起来，她和丈夫联合起来，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知道他被坏人带到了一个叫巫咸国的地方，于是他们便兵分两路前来寻找。一个负责牵制住那个坏人，一个则负责去追查孩子的下落和身份。” 说到这里，故事已经戛然而止。 他张了张嘴巴，轻轻抿了下嘴唇，基因这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他不仅有着一双独特的黑眼睛，就连小动作都跟他的父亲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你就是那个女人吗？” 我毫不犹豫道：“是的。”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扬了下嘴角，转成不屑的语气道：“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这是个非常早熟且极具理智的孩子，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思维模式，都和年龄极不相符。 我很认真的告诉他，“我可以发誓，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你的样子，几乎和你的父亲一模一样，只要你见到他就会相信这是事实。至于月渐寒和江凤华，他们根本不是你的父母，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会如此虐待自己孩子的禽兽？！” 当我提到那两个人的名字时，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的故事很有趣，但我一个字都不信。红俏眉毛里长着一颗红痣，你这具身体应该是她的吧？这几年，她给了我许多照顾，我不想伤害她，你现在离开，就当从来没有来过吧，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虽然我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排斥拒绝的准备，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感觉心如刀扎。 我咬牙道：“我今天是来带你离开的，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恨我也罢，不相信也罢，无论如何，哪怕是采用强制性措施，也要带其离开这地狱一般的王宫！ “殿下！”殿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貌似恭敬但却暗藏威胁说：“夜色已深，取过药后就让红俏带回去吧，免得时间久了，就失去了效果……” 斐然看我一眼，果断撤去匕首，欲揭伤口上的纱布。 而我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这具身体实在孱弱，即便此刻面对一个孩子也不占任何优势，两人拉扯间打翻了药碗，当啷落地的瞬间，眼前白光一闪，竟是守在外面的巫师直接窜了进来！ 他皱起眉毛，“殿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斐然若无其事的扫我一眼，“没什么，只是我有些怕疼，就让红俏帮忙拉着，结果居然不小心把药碗打翻了。” 第1255章 措手不及 白衣巫师瞥了眼地上，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破了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属下就将它复原！” 说完伸出五指，张开后在药碗碎片上方抚过，那些碎片像是有了吸引力似的，当真一片片自行组合了起来，最后被灵力粘好，看起来跟先前没什么不同。 待药碗浮起来，那人笑着道：“看，这不就好了？只是取一点血而已，殿下是男人，这点疼应该吃得，否则以后怕也难有大出息。不过既然感到害怕，那属下就帮帮您好了……” 他瞥我一眼，语气傲慢道：“还不让开？” 我胸口勉强压下去的火苗，这会又突突的冒了出来，倘若是换在平常，早就动手了，可是这会儿用的毕竟是红俏的身体，没有任何能力。 我倒是不怕受伤，但却害怕牵连到斐然……这帮丧心病狂的家伙，平日里对他就不甚好，如果遇到危险，怕也不会手下留情！ 苏决！刚才进来之前他说了，会在某个地方留意着动静，怎么现在还不出来？莫非遇到了什么事？ 我轻轻唤了他的名字，“苏决……” 正当双方局势僵持不下时，那巫师脚下却突然亮起一个银色法阵，数把光剑从地面悄然刺上来，对方毫无防备，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那么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我下意识挡在斐然的面前，虽然明知道他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的行为可能是多此一举，但还是觉得小孩子不应该看这样残酷的画面。 而待我反应过来，苏决已经出现在屋子里了，“夫人既然已经确定了小公子的身份，那所有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解释吧！” 我看向斐然，只见他抿着嘴角，神情严肃，但是眼神却并不见丝毫惊慌。 即便如此，我还是同他道：“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黑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不点头也不说话，根本猜不透这会在想什么。 我原本以为小朋友的心思都是透明的，所有的快乐烦恼都写在脸上，但这孩子不一样……是因为幼年这段特殊的经历吧？ 苏决提醒说：“夫人，快点走，这一动手，外面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 我才把斐然抱起来，一只巨大的黑蟒便扑面而来，阻断我们的去路！ 苏决设下一道屏障，并且挡在我们跟前，利用冰冻法阵生生将那黑蛇困在原地，低喝道：“快走！” 我也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抱着那个孩子从间隙挤了出去，刚踏出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冰片砰然哗啦的碎裂声响！ 外面守着的三名巫师，还有手臂缠蛇的守卫，这会儿全都闻声聚拢了过来。 我将手放在口中，召唤月神鸦，楼小飞已经在天空守护多时，立刻闻声俯冲而来。 其中一名黑暗系巫师，在半空中召唤出了无数死灵，组成一道围墙，将月神鸦死死挡住。 就在我心焦如焚时，楼小飞却突然施出一个波形咒法冲击，以月神鸦为中心，死灵仿佛漂在水面上朝四下飞散开来，被攻击到的死灵，纷纷化成黑色的碎片坠落，在落地之后，又化为数道火焰。 虽然他这招威力一般，但视觉效果却很震撼，几名巫师不约而同的朝他看过去，其中一名，甚至还飞身上前阻拦。 剩下两个人，则是朝我这边围过来，“什么人，竟敢闯我王宫，快点把殿下放开，我可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许是担心伤害到我怀里的斐然，他们并没有直接发出攻击。 就在快到近前时，苏决从里面跳了出来，布下结界阻拦住其余守卫后，便与他们战在一起。 如今无论是地面上还是天空，都打得难解难分，我却只能抱着孩子，什么事都做不了。 起先还担心苏决，后来去见他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快如闪电，以一敌二尚且游刃有余，心里便暂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这几年里虽然被冷落，但是修行却没有放下，比起五年前来，能力也有了显着的提升。 让人担心的倒是楼小飞，他无论是招式还是战术上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经验缺乏了些，应变能力稍长，一不小心就被对方召唤出来的恶灵咬住了肩膀。 我便扬声道：“小飞别急，稳住！他这招神明降影破绽很多，你只要攻击巫彭明河的眼睛，使出死灵改造就能将它们驾驭为你所用！” 楼小飞立刻依言照做，毕竟是在天空，又有月神鸦辅佐，所以不多时，竟当真将死灵收为已用，月神鸦摆脱纠缠，立刻朝我这边飞来。 我抱着斐然往上爬，因为不是自己的身体，所以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楼小飞还要对付上空的恶灵，一时间也腾不出手来照顾这边。 就在这时，忽听院子外面砰然一声巨响，竟是苏决布下的防御屏障生生被人从外面撞击开来，江凤华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杀到，随行的两名巫师，也立刻加入了战局。 我艰难的爬到了鸦背上，苏决也借机撤退，我同霞生喝道：“快走！” 霞生昂首发出嘶哑的鸣叫，那些死灵闻声纷纷退到一旁。它平日是专门食用漂浮在半空的亡灵，所以对方即使被人操控，对它也有种本能的惧意。 月神鸦展翅高飞，苏决也随即脚蹬莲花乘风而上，就在我以为此行已经成功时，却突然从地上掷上来一道白色冰链，牢牢锁住斐然的脖子。 我连忙将霞生停下，和楼小飞一起扯住那条链子，苏决设法施术，一时却无法打开。 我这会儿只恨身体不是自己的，否则掏出弯刀匕首，定然将它斩成数段！ 铁链被下面的人扯住，双方就像拔河一样展开了拉锯战，看着斐然脸色通红，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忍不住松开了手。 苏决错愕，“夫人……” 我声音艰难道：“都放手，别伤了孩子。” “可是……” “帮忙把他送回去。” 再这样强拉硬扯，孩子会受不了的，江凤华那帮人倒是不介意，可我不能！ 苏决犹豫了下，取出纸鹤塞到斐然的衣领中，他的双手就像翅膀一样，离开我们飞向地面。 看着他离我们越来越远，我的心就像油烹一样。 苏决道：“夫人别心，既然已经确认了小主人身份，将他救出去也是迟早的事，等属下将此事上报冥王，请他派人过来……” 我冷声打断他，“我的身体呢？” “夫人……” “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江凤华以后势必会加强看守，到时想救人，怕就更难了……现在把身体互换回来，我要回去反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第1256章 有去无回 苏决震惊道：“可这太冒险了，对方实在能力不济，但是人手却远胜于我们，万一您有个好歹，属下怕是万死难辞其咎，更没办法跟冥王大人交行！” 我沉声道：“我现在一刻都等不了了，无论如何，今晚必须救出斐然。” 见我态度坚决，苏决沉默了片刻，“小公子如今在江凤华手里，万一被对方挟持利用，这种情况怕对我们不利，如果您执意前往，必须得先将这个问题解决掉。” 我伸出五指看了看，说：“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玩偶前去救人，我则在前面吸引他们的视线……” 苏决疑惑道：“您不是想见小公子么，为何自己不去救人？” “那孩子跟在江凤华长大，就算是对她再没有感情，怕也比我们这边来的深厚，万一他不同意离开，我害怕自己狠不下心……” “属下明白了。” 苏决立刻将侍女的身体找出来，让我们互换回来。 侍女悠悠转醒，惊恐的看着我们瑟瑟发抖。 我柔声安慰她说：“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斐然说这女孩是这些年唯一会关心他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再回王宫。 以后斐然跟我们回去，身边如果有个熟悉的人，也会感觉安心许多。 于是便同楼小飞道：“小飞，能不能帮她找个安身的地方？” 楼小飞欣然同意，“姐姐放心，就交给好了，只是你们去救人报仇，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跟那些巫师比起来，他身手不算差，从现在开始努力，以后修行肯定会远在他们之上。 他是师父的独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我犹豫了下，道：“今晚势必会有一场血腥杀戮，太危险了，你将红俏带回去安置，就不要再出来了。” 楼小飞却一脸委屈道：“姐姐这是怕我给您惹麻烦吗？” “不是……” “那就吩咐我做一些事吧！姐姐是个好人，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返回巫咸国，我就是为了报仇。虽然我的能力不济，但是这些年也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王室和巫师迫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是这些年王室禁止百姓修行巫术，所以大家伙只能偷偷的交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到台面上来练，所以和那些王室走狗比起来相差甚远，大家都在蛰伏，等待着一个爆发契机。姐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和那些朋友祝您一臂之力，顺便肃清贼子，还百姓一个宁静自由的居所！”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比较早熟的孩子，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雄心壮志，果真虎父无犬子，师父如果在天之灵知晓，应该也会感到很欣慰吧！ 见他早有打算，我便拍拍他的肩膀，道：“巫咸国的未来如何，还要靠你们自己。宫城里的人交给我和苏决大人，巡城卫和其余的兵力，就看你们的了！” 楼小飞欣喜，在鸦背上站起身来，吹出低沉响亮的鸟鸣声。 那声音传播出去以后，接二连三的各式鸟鸣都跟着响了起来，那些激昂悠远的声音，宣示着所有的压抑都要在今晚得到释放！ 一条白色的蛇从远方游了过来，月神鸦激动的拍打起翅膀，却被楼小飞搂紧张的住脖子，“别，那是我的灵蛇，你如果饿了，我以后可以为你准备其它好吃的。” 那条蛇到了近前，我才发现它居然是有翅膀的，体形也比一般蛇大的多。 这种蛇我在《清平异妖志》上见到过，名为腾蛇，又叫飞蛇，是种并不常见的神蛇。 楼小飞跳到腾蛇身上，同我道：“姐姐，我先去与朋友集合了，等会儿见！” 待他离开后，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青花伞、弯刀匕首、以及背包里的那些，零碎物件。 这是战前习惯，虽然明知道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但是还得检查一遍才能放心。 苏决说的没错，对方在数量上远胜于我们，想要获胜，就得小心应对，不能存在任何侥幸。 我把所有的玩偶全部召唤出来，让他们听从苏决的指挥，无论如何，都得把斐然顺利的救出。 玩偶这些年跟我一起沉寂，如今乍然出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纷纷表示会听从大祭师的命令，绝不擅自行动。 因为知道它们的能力，所以没有任何不放心的。 玩偶体型小行动又灵活，而且各个能力不同，寻常人想抓住它们并不容易。 它们跟在我身边多年，多次生死相依，危难关头几乎不分你我，但苏决不同，他本性是一个自私的人，这次却愿意随我冒险，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感受到我的目光后，苏决抬起眼来，淡淡道：“您当年把小公子托付给了属下，师父救自己的徒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我心一暖，郑重道：“谢谢。” 千言万语，尽被这两个字囊括了。相识多年，我对他的感情一直很复杂，有敬配亦有不屑，还是第一次发自肺腑的道谢。 苏决扯下嘴角，挤出一个凉薄冷漠的假笑。 我做了个深呼吸，让霞生降落在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大家分头开来，潜入王宫。 这地方虽然被称为王宫，但是无论规模还是守卫，比起幽都来都相距甚远，所以想要避过他们的耳目，我对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再加上并非第一次到这里，所以很快便来到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看到那些熟悉的身影后，身体里的血液都瞬间沸腾起来，不过却压制着潜伏在阴影中静等。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哭丧似的哀嚎，我才抛却顾忌，将青花伞砰的一声撑开，走了出去。 守卫立刻警惕的大叫，“不好，有刺客！” 因为刚刚才发生过意外事件，所以这会儿人都保持着警惕，听到声音立刻围拢过来，整个大殿都显得有些慌乱。 有人安慰江凤华道：“王上不必担心，对方这是自投罗网，无论是谁，只要有我们在，保管他今日有去无回！” 第1257章 复仇杀戮 话音刚落下去，数十条黑色巨蟒便从四面方齐刷刷朝我这边飞窜而来。 我握着伞柄触动开关，弹出尖端的利刃，在周边挥舞了一圈，它们便被削斩成了数段。 不过尽管如此，它们依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更多更小的蛇，前赴后继的继续发出攻击。 类似的情况，我曾经幽都跟江凤华交手时遇到过，如果再打下去，只会没完没了的消耗体力。想到这儿我便从随身袋中掏出烛女，对准蛇群一阵猛吹。 火苗见风即长，呼呼蹿出去两三丈来，蛇群躲避不及，转眼之间被烧为灰烬，偶有零星躲避过的，见了明火也都畏惧的躲到暗处，不敢近前。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发生剧烈的颤动，四道石碑突然如竹笋一般破土而出，将我牢牢困在中间。这些石碑音个足有一丈来长，却高达数十米！ 乍眼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石牢。 黑碑上面，无一例外刻着凶神恶煞的浮图，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就好似犹如锋芒在背，让人心生寒意！ 其中一个白衣巫师，则稳稳站在石碑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高傲带着丝鄙夷。 “好个凶狠野蛮的恶女子，竟敢孤身一人闯我巫宫！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来自地狱的惩罚！” 虽然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但是这招亮出来，我就已经猜透了他的来历。 十巫之巫罗风满楼，修行的是古巫术系，传说中最神秘的终极咒法，施展开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不过由于违反自然规律，使用者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就是死后肉身将会被吞噬，下场惨不忍睹。 六年前在神幽之境中，师父楼之初曾经给我详细介绍过他们每个人的招式以及破绽弱点。这几年来，一直处于魂魄游离状态，也几乎没有正式与人交过手。 师父说收集魂魄的过程就是净化与提升锻造的过程，结果就是我的灵力比之前更加纯粹流畅。 眼前这人的能力，好像确实在几年前那些巫师之上。 不过他是如何得到提升的呢？不是凭借自己的辛苦修行，而是靠喝一个孩子的血！ 浮图之中的饿鬼，全都开始蠢蠢欲动张牙舞爪，不过我并没有给他们出世的机会。 而是直接将灵力集中在右掌之上，对准脚下的土地使出一个咒法冲击，树形花纹瞬间延伸开来，触及到坚硬的石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 四块石碑，纷纷应声碎裂，巫师毫无防备自高空跌落，倒退了几个踉跄方才稳住身形，慌乱之中，面纱也被厉风给吹掉了，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这、这怎么可能！你，你究竟是谁？！”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死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你。”我的话音还未说话，手中的青花伞便已收合起来刺出，双方飞速设下三道屏障，躲在后面狼狈的剧烈喘息着，飘逸的白衣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我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青花伞势如破竹之势打破三道屏障，瞬间将他身体刺穿！ 他瞪大了眼睛，口中溢出血丝，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我伸出手，按在他的额头之上猛然一推，尸体便倒飞出去，红色的血，一滴滴顺着伞尖流在地上。 看着眼前的画面，我不禁又想起斐然揭开伤口包扎的动作，胸口就像是吸了一大口凉气，竟有种前所未有的爽意与快感！ 当巫罗尸体落地后，暗夜中悄然飞来一群蝙蝠，落在他身上，纷纷啃噬起来，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不消片刻，地上的尸体便只剩下一堆白骨，即便如此，那些蝙蝠还是没有放过它，竟骨头渣子都分食了个干净，方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霎那间，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宫门前的另一名巫师，见此情形不由自主退了两步，直到那些蝙蝠离开后，方才反应过来，他紧紧抓住了手中的拐杖，将其抬起来横在身前。 我带着满腔怒火与憎恨，所以出手狠辣干脆让自己都感到惊讶。 过去自己向来秉承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原则，如今却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座宫城里的人，每一个都是将凤华选出来的心腹爪牙，平日里，他们耀武扬威也不知道伤害了多少生命，有今日的下场正是报应！ 我将孩子生下来，无法给予其庇护，已是对他不起，如今在他受了非人待遇后，如果不能挺身而出给他报仇，那又怎么配得上‘母亲’二字！ 初战告捷之后，寻常守卫都站在远处，谁也不敢往前走，唯有那个握着拐杖的人，做出了应战的架式。 这是自然系巫谢钟林，几年前我曾经领教过他们所谓的纯净之雪。 那么美丽的巫术，经由这帮人使出来，这简直是种玷污！ 他挥动拐杖，召唤出一个又一个的风团，朝我这边盘旋而来。 黑色的风穴，宛如一张锋利的嘴，高速的旋转，能够让所有卷进去的东西全部化为齑粉！ 这是连环风矢，不仅可以拉开两人的距离让对手无法近身，同时凌厉的风团也会给敌人致命一击，如果被卷进去，绝无机会生还！ 我凝聚灵力，将其注攻风团，反手一转，生生将风团转个方向。 巫谢见状便知不妙，五个风团眨眼就到近前，慌乱中他掷出手中的拐杖，风团登时将其搅成了粉尘！ 他连忙念动咒语，阻止风团攻击，风团陡然失去了力道，化成数风刃，擦着他的脸消失了。 五道伤口，顺着脸往下淌血，然而他却无暇顾及，而是再次施出了另一式霜寒冻雨。 冰雨犹如匕首，落在地上就能扎出一个坑来，我及时撑开伞，方才躲过一劫。 雨刀砰砰的击打在伞面上，我伸腾出一只手来，对准那些落到半空尚未落地的雨刀，用灵力将它们暂时凝聚停滞在那里，然后再施一记咒法冲击，巫谢钟林便朝殿里飞了进去，与此同时，数把雨刀齐刷刷刺入了他的腹中！ 第1258章 打击报复 我虽然平时很容易情绪化，然生性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 但是今日看着对手一个个倒下去，却感觉有些上瘾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眨眼之间，冲上来的守卫又全部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人敢冒死近前。 我将伞合起来，冷声对着殿里道：“江凤华，滚出来！” 死寂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江凤华才在两名巫师的掩护下走了出来。 她看着我，面容扭曲，眼珠子好像都瞪的要掉出来了。 当年在幽都相见，她看起来还是个懵懂单纯的小女孩，如今虽然成熟美艳了，但是眼中却也露出了让人意外的老态。 她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冷笑，“你这样的人尚且苟延残喘，我又怎么会舍得死？” 她问：“你犯我巫咸国，究竟所为何事？” 我怒目而视，反问道：“为什么，你心里头难道不清楚么？你们偷走我的孩子，还对他百般欺凌……这你样的人倘若不死，以后不知道还要残杀多少无辜生灵！只有两条路，你可以自己选，自己了断我可以留你个全尸，如果由我动手，那你的下场，可能就会比刚才那些人更惨！” 也许是被我的气势吓到，她伸手将其中名巫师拉到了自己身前，“你好大的口气，有本事，将今日在场的人全部都杀光再说这话吧！” 我将伞上的血抖落，收了起来，改换成弯刀匕首撰在手中，准备发出新一波攻击时，她却突然尖叫起来，“等等！我知道你厉害，这场的时候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手中，你难道就不怕我带他一起同归于尽吗？！” 说到这里，她扬了下手，殿里有个侍卫，从里面拎着个孩子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刀，却不知何故抖的厉害，反倒是他手中的那个孩子，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黑眼珠愣愣的看着众人，没有半分惧意。 我看着那张脸，视线怎么也转不开。 江凤华见状，便扬声道：“你如果不想他死，就乖乖把兵器放下，束手就擒，否则的话，我就让人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全部削下来喂蛇！你知道我这人说得出就做得到，绝不是恐吓你……别着急回答，我给你时间考虑……” “不用了，”我终于能平静的将目光从斐然脸上转移开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报仇，你们不死，我绝不罢休！尤其是你，江凤华。” 她惊惧的后退两步，“你这狠心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吗？你就不害怕，以后回到幽都被符离追责？” 我哼了下，对准斐然伸出手来。 众人不解，全都看向那个孩子，尤其是持刀挟持他的那个人，这会儿更是紧张的身体都僵了。 噗！一团白烟升起，那人手中的孩子突然不见了，而是化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玩偶，它动作很飞快，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跳到我的手掌心上，笑嘻嘻的看着江凤华，“笨蛋，我们小公子，早就被救出啦，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只是个替身么？” 江凤华睁大了眼睛，她环顾四周，怒喝道：“都能做什么？还不赶快上！平日里我对你们的百般纵容，如今是时候表现了，谁若将她拿下，我赏金一万，任命他为大巫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原本已经心存畏惧的人，这会儿又冒出跃跃欲试的念头出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竟是苏决乘着月神鸦折了回来。 他抬手布下结界，阻断所有人的退路之后方才纵身跳下来，“夫人放心，小公子已经安置好了。” 听了他这话，我就好像吃了颗定心丸。 见我这边来了帮手，那个巫师原本已经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江凤华大为恼火，劈手甩了他几个耳光，“没用的废物！” 她虽然此刻形容狼狈落魄，但说到底还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再加上一向飞扬跋扈惯了，睡到现在都不懂得如何收揽人心。 苏决扯起嘴角，看着剩下来的两名巫师，“灵山十巫？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些年究竟有什么长进。这些人都交给属下了，夫人就专心对付那个女人吧。” 我对他的能力很放心，于是无视其它人，直接走向江凤华。 她原本想要逃跑的，但却被尊严牵绊住了，最终还是没能把脸拉下来，伸手将侍卫的刀抽了出来，与我正面还击。 今天全台上却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养尊处优做起了女王，修为愈发退步了。 勉强支撑了两个来回，便被我一脚踢倒在地，手中的大刀也飞了出去。 她躺在那儿，用手臂撑着身体，咬牙切齿道：“如果月神大人知道了，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扬起嘴角，月神大人？ 江凤华见状恼道：“你笑什么？！” 我微微抬起下巴，“我笑你蠢，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你以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吗？说到底，你就一条走狗罢了，待物尽其用后，就会像破抹布一样被丢弃。更何况，你觉得我会怕他？今日是他侥幸，去了缥缈之海，如果留在这里，我也一样杀他！” 江凤华怒道：“你少胡说八道，我是在他身边最久的女人，也是他最重要的人！” “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真够可怜的，信不信我今天杀了你，改日遇到月渐寒，他也绝不会提及半个字？” “我不相信！” “你信的，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他之所以对我念念不忘，不是因为我有多特别，而是因为我始终对他不屑一顾，那个变态，你越是倒贴他，他越是瞧不上你，他是鬼子，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你将他视为掌中宝，他却视你如敝屐。江凤华，下辈子擦亮眼睛，找个对的男人，别再像这辈子一样自贱了。” 我之所以对她说这番话，并非因为同情怜悯，而是蛇打七寸，对待一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女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只有将她贬到尘埃里，才是最好的报复！ 第1260章 命中注定 “昨天晚上我们已经用红俏的身体见过面了。”我用一种生平罕见的温柔语气同他说话。 斐然眼皮眨了一下，就像是轻轻扇动的鸦翅。 我关心道：“你该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说：“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我有心想很想和他亲近，却又担心他害怕，越发与自己生疏。于是便在心理安慰说，这种情况急不得，来日方长，还是先努力培养感情吧。 农舍的大娘已经熬好了粥，热乎乎的盛在碗里，再配上两碟翠绿的小菜，虽然简单但却很有食欲。 我担心他正长身体，营养不全，于是又自己动手煎了颗鸡蛋，一起端到屋子里。 他已经洗过脸了，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水珠，看起来就像是刚洗过的一棵小嫩葱，白白净净让人恨不能揽在怀里狠亲两口！ 我把饭放下，他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总觉得自己孩子怎么看都顺眼，就连吃饭的姿势都很文雅，简直同符离如出一辙。 跟这孩子，跟那个男人太像了，我将他从头看到脚，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影子，心里头禁不住有些郁闷。 以前在江城的时候，曾经听过格非说夫妻生小孩子，谁性格比较强势，孩子就会像谁更多一些，因为通常意味着对方的基因比较强大。 在我反复观察打量他的时候，斐然已经不动声色的吃完了饭，将筷子放下，又有点强迫症似的动手将它们摆放整齐，横放在碗上。 他抬眼看我，声音清脆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啊，”我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是的，是关于你身世的。你的名字，其实不叫月行云，而是叫做符斐然。你的父亲，叫做符离，是当今的冥王，而我就是你的母亲，唐小鱼，以后……你可以唤我母亲，也可以像现世孩子那样叫我妈妈。” 说到这儿，我顿了顿，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 斐然很平静，接触到我的眼神后，微微嗯了一声，算是表示知道了。 我便继续往下说：“昨晚将你带到这里的人，名字叫做苏决，他是幽都第一大祭师，也是你的师父。” 又是一阵沉默，我试探道：“我说这些，你能听懂么？” 他瞟我一眼，微微点头，“能听懂。” 这孩子的反应还真是淡定啊，得知江凤华身死不悲伤难过，生母就在眼前也是稳坐如钟，看样子将来应该是能做大事的，唉，就连这点性格也不像我…… 他不主动说话，偶尔需要回应，才点头或者摇头。 聊了几句话，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紧张道：“那些人喂你的药，里面是什么东西？” 斐然道：“催血的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心想回到幽都之后，一定要让寂树好好帮他查查看看，那些可恶的畜生，当真死不足惜！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我终是忍不住道：“斐然，我……可不可以再抱抱你？” 他眼中透着些许疑惑，“为什么？” 我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跟你亲近一下，可以么？” 他黑眼睛注视着我，没有拒绝也不说同意。 见他这幅反应，我便鼓足勇气将他抱起来。 他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过很快安静下来，表面虽然若无其事的，耳朵却是悄然红了。 我将下巴埋在他颈间，忍不住哽咽道：“对不起孩子，这些年委屈了你，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好么？” 他声音很轻的嗯了一声，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抱着他你要不想放手，却又害怕时间久了他不舒服，于是依依不舍将他放下，慌张说完掩饰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稍后就过来陪你。” 出去的时候在外面遇到苏决，他躬身行礼道：“夫人，属下想进去同小公子谈谈，不知可否？” 他是斐然的师父，我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道：“去吧。” 我在厨房快速把碗洗了，自己这会儿也不觉得饿，出门又折了回来，坐在门口等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决方才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欣慰的表情道：“小公子无论是长相，还是举止言行，都活脱脱的一个小冥王，简直与大人当年一模一样！” 不过感慨完毕，他的眼神却闪过一丝忧虑，压着声音同我说：“夫人，有句话属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抬起下巴，“你说。” 苏决道：“您知道，属下一直是多疑的性子，所以觉得夫人还是应该谨慎些，别把小公子当作寻常的孩子对待。他虽然才五岁，但个性内敛又沉稳，自幼在巫咸国长大，也不知道被那些人灌输了什么想法……总之您与他相处的时候，要尽量当心。” 我虽然为此伤感，却明白他的话是有道理的。 小孩子都是如白纸一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江凤华、月渐寒这两人，单抽出来一个都是让人发指之辈，这几年斐然同他们朝夕相处，难免会沾染上不好的习惯与想法…… 斐然少年老成，就连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别的孩子在他这年纪，怕还只会整天玩泥巴嘻闹吧？ 希望老天眷顾，不要给他心灵幼小的留下太多阴影！ 等我再次走到屋子里，他正坐在那里发呆，愣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我进来，便主动只倒了杯茶给我，自己则慢慢的喝白开水。 这是农舍，没有什么像样的好茶，都是一些老梗，所以泡出来的茶颜色重味道也不怎么好，不过由他端过来，我却甘之如饴，竟觉得比过去喝过所有的名茶还要香醇！ 他捧着杯子，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我道：“方才师父告诉了我很多事，这些年你过的也很不容易，所以不必为我的事烦恼自责，这是命中注定的，人力无法改变。更何况……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第1261章 你怕不怕 我闻言手一颤，茶水溅了些出来，又狼狈的擦了两下，将其一饮而尽。 这都是我的错，他越是表现的漠然，我心里头也就越难过。 正常的五岁孩子，本该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怎么可能会是他现在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显然没睡好，坐在旁边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我连忙道：“你睡吧，我在边里守着你。” 他回到床上躺好，不多时便瞌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我这才敢轻轻抚摸他的脸，心中感情复杂极了，好像包裹着无数甜蜜，同时又掺杂着些许惆怅！ 我搬了凳子，靠在床头边看着他，不知为何，竟也越来越困，最后竟控制不住自己睡着了。 等到自己睁开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黑暗空旷的地洞里，沾了松香的火把悬在墙壁上，噼啪噼啪的发着亮光。 空气中有股奇特的腥气，好像是……蛇在。 我躺在简陋的石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精神萎靡不说，手脚也无比沉重。 尝试着挪动了一下，方才留意到自己腕上竟然铐着条锁魂链！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身来，发现这是一个主室，周围暗处则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巢穴，里面隐藏着无数条红的、绿的、白的、花的巨蛇…… 它们咻咻的吐着信子，好像随时都会倾巢而出！ 在这样的情况下，换作是谁都不敢乱动，我抱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昏睡前发生了什么事。 “斐然！斐然！”我也顾不得危险了，站起身来呼唤。 蛇穴里死一般的安静，我尝试着往洞口外走，但却被那些蟒蛇堵住了去路。 从洞穴深处，隐约传来沙沙的声响，我立刻看过去，发现竟是一条白色巨蟒，正驮着一个孩子朝这边徐徐前行。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凭借着轮廓，我已经猜出了他就是斐然。 那一刻，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没事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我紧紧盯着他，白蟒很快来到主室，周围所有的蛇，都将头贴在地面上，作出了臣服的姿态。 我方才还有些疑惑，这会陡然明白过来，他是蛟子，那些寻常的蛇类，无论如何也不敢与日月争辉。这种畏惧铭刻在基因里，任谁都无法改变。 斐然看着我，忽而翘起了嘴角，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叹气，“你在那杯茶里动了手脚。” 他笑，“没错，我在里面加了一种可以让人意识麻痹的蛇毒，” 白蟒盘踞起来，将身体编成了沙发一样的形状。他托着下巴，一脸天真中又透着些许好奇，“你不害怕么？” 我摇头，反问他，“你会伤害我吗？” 他如实说：“目前还不会，我还蛮喜欢你的，你看起来比江凤华顺眼多了。” 我悄然松口气，“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他说：“我不想跟你走，也不想放你走，所以……只能让你留下来了。这个蛇穴很大，你除了无法走出去，其余的地方都可以随意，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问：“你打算囚禁着我么？” 他果断回答，“是的。” 虽然这个游戏有点危险，不过只要他高兴，那我这个做母亲的陪玩一次也值得。 更何况他看起来并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借着这个机会，我也可以好好了解一下，这孩子是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个性…… “红俏，”斐然突然道：“拿点食物给她，别把这个女人给饿坏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个胆小的侍女便捧着食物出来了，她看着我，有些畏惧的笑笑，但是神情却很和善。 我很好奇，询问斐然，“你一个小孩，究竟是怎么当着苏决的面，把我和红俏偷带出来的？” “你不知道，有种会挖洞的蛇么？”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朋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倒是比之前那幅样子更加讨人喜欢了。 我叹气，“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苏决虽然提醒我要留意他的举动，但是自己想必也疏忽大意了吧。 不过等他察觉了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找我们的。 我问：“你想把我关在这里多久？” 他说：“还没想好，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一辈子，你只要别想着逃跑，我就不会生气。” 说完他又打了个哈欠，在蛇背上趴了下来，道：“我这次真的要睡了，希望你别打扰我。” 那白蟒蛇好像能听懂他的话，护着他慢悠悠的载着他朝洞穴深处爬去。 我明知道对方不敢伤害他，还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等到他离开后，红俏方才同我道：“夫人别生气，你别责怪殿下，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并没有什么恶意……等他想通了，自然会放你离开的，不过在那之前，请你千万不要逃跑，那会触怒他的。” 我试探说：“如果……触怒他会怎样？” 红俏小声道：“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心再次揪作一团，收回神来打量她，这姑娘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眉眼温顺看起来非常温暖，不过脸上就有一条很狰狞的伤疤，从眼下一直划到嘴角，非常骇人。 见我盯着她的脸看，红俏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住，“吓到您了是不是？” 我摇头，“没关系，把手放下，让我看看，或许我有药能够将那里复原。” 红俏蓦然睁大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把手移开，忐忑不安道：“夫人是说真的么？这条疤是王上赐的，还刻意吩咐不许上药，时间久了，疤也留下了。已经有六七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把它除掉……” 我端详了会儿，道：“还好，不是很深，应该可以治好，不过上药之前，得先把伤疤清理一下，可能会见血，你怕不怕？” 红俏露出了畏惧的样子，但是又很快摇头，咬牙道：“不怕！” 我从七色袋中翻出药来，又从靴子里拔出匕首，虽然两手被锁魂链束缚着，但是日常动作却基本上没什么影响。 沉声同他道：“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第1262章 幸灾乐祸 弯刀匕首很锋利，划破皮肉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等到药粉洒上去后，她的五官才仅仅皱在一起。 这药效果很好，愈合速度也快，不消半盏茶功夫，她脸上的肌肤就已经平滑如初了。 我检查了下，同她道：“还有条淡淡的浅白色，不过已经很不明显了，这药给你，每天早晚自己涂抹，应该很快会消失。” 红俏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脸，接过药眼泪却流了出来，“谢谢夫人！” 我看着她微笑，“该我谢谢你才对，多谢你这些年帮我照顾他。我和斐然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他是我的孩子，当年被月渐寒偷抱走的，你以后直接唤他公子就好，别再叫什么殿下了。” 红俏飞快点头，红着眼圈道：“是，夫人！当年……我也有个孩子，不过最终还是没保住他，如果生下来的话，应该差不多跟小公子一般大了。” 我同她道：“斐然与你亲近，你要不介意，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让他唤你一声干娘吧。” 红俏飞快摆手，“这可使不得！夫人能让我继续留在小公子身边侍奉着，已经是开恩了，我一个下人，怎么敢奢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不过是见您母子团聚，有些感慨罢了。” 她虽然没说那个孩子是谁的，但是我却猜想到了。 这或许和那条伤疤的来历有关吧，江凤华之所以让她活着，是想让她比死了更难过。 要知道，一个逝去了孩子、又毁了容的女人，要承受怎样的痛苦折磨啊，那个恶毒的女人！ 我同红俏道：“能不能跟我说说，斐然过去的事？” 红俏点头，“小公子的身世是个秘密，宫里的人都知道江凤华不曾生育，但谁也说不清这小公子的来历……当年他被月神大人带回来后，对外便宣称是他们的孩子。月神大人……虽然脾气古怪手段残忍，但是平心而论对待小公子还是不错的，只是总教他一些不好的行为。” 我紧张道：“什么行为？” 红俏吱唔道：“就是教唆他动手杀人之类的……” 我握紧拳头，“斐然照做了么？” 红俏没有正面回应，而是低声道：“月神大人的命令，即便是王上也不敢违背……小公子机警，又不嗜杀，也不像月神大人那般从中体会到快乐，所以下手都很直接，对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来说，这反倒是种解脱。夫人您不必难过，小公子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人呢。而且因为这种事，他屡屡忤逆王上，所以导致他们两人关系不是很好，譬如上次，我的两名姐妹，因为被月神大人……” 说到这里，她终于渐渐改了称呼，“我的两名姐妹，被月渐寒看上后给糟蹋了，江凤华吃醋，便想将他们凌迟处死喂蛇。小公子怕我难过，于是便偷偷将她们释放，不过到底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还好小公子赐了毒药，否则两人不知道会痛苦成什么样。” 说到这里，她再度垂泪。 我咬紧牙关，却又不得不安慰她，“江凤华已死，月渐寒也终有一日会遭报应的。” 红俏点点头，继续道：“江凤华留着小公子的性命，不过是想利用他的血来提升自己属下的修为罢了，月渐寒怕他们贪得无厌，于是严令每日只能取九滴。倘若多一滴，便要找他们麻烦……所以小公子虽然每日放血，但影响应该不太大，夫只不必再忧心了。” “比起月渐寒，江凤华要可恶的多，她不许任何人与小公子亲近，见我们主仆关系好，就变着法儿的找茬，小公子担心我出事，所以刻意疏远，这也是对奴婢的一种保护，他真的很聪明，人也特别好！之前我还偷偷的想，江凤华和月渐寒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孩子？昨晚见到您才发现，小公子的脸部轮廓跟您像极了，两个人如果走出去，不用旁人说，也能一眼看出来是母子！” 我方才一直憋着气，听了她这话，明知道是恭维客气，心里还是感到舒服了许多。 红俏道：“小公子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您看江凤华死了，他别说是伤心，就连问都没有问过。他之所以囚禁你，想必还是因为心里头有些别扭，等到以后想清楚了，就会放您离开的。” 我微微点头，安静的听着红俏讲述种种往事，时而心酸时而欣慰，感觉好像自己也陪着他经历了一遍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洞口突然传来一阵蛇走骚乱声，红俏紧张的站起身来，鼓足勇气喝道：“谁在外面？” 一个低哑的声音道：“大巫咸楼夜雨，拜见王子殿下！” 楼夜雨！我也腾的站起来，红俏脸上更是血色全无，她声音颤抖道：“当真是大巫咸么，您，您不是随月神大人去缥缈之海了么？” 楼夜雨道：“那边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了，所以我便提前赶了回来。红俏，殿下可在里面？” 红俏慌张不已，搪塞道：“殿下正在休息，您……我回家过来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腿都在哆嗦，显然是怕极了这位大巫师。 楼夜雨却毫不客气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禀报一下，快去通报！” 红俏不敢耽误，拉着我便要往里走，然而就在这时，守在洞口的蛇却突然间全部被封印住，一个衣衫带血的人硬闯了进来！ 红俏登时僵在那里，连脚都抬不动了。 六年前我和楼夜雨曾经交过手，所以都还记得彼此的模样。 他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看到锁魂链后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神色，“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一个死而复生的女人，竟然还能在巫咸国搅出这么大动静，有意思……” 我表面上装作平静，心里头却是慌张极了，心想斐然千万别出来！ 于是一面跟他说话转移注意力，一面将藏在衣襟里的手指飞快转动着锁链，“大巫咸，我现在还记得你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居然落得如此狼狈，如今江凤华不在，你也成为了无主之犬，也是可怜啊！” 第1264章 危险游戏 在我依然沉浸在震惊中，他却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趴在白蟒的背上睡着了。 我再度坐下来，非但没有半点自豪骄傲，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自己做了十多年的小孩子，甚至成长后还不如他方才那番唬人，这实在是……一言难尽。 我转过脸，问旁边的红俏，“他平常都这样子吗？” 红俏压着声音摇头，“小公子性格内敛，鲜少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像今天这种情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您没看到方才大巫咸的表情，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平常小公子在江凤华和那些巫师面前，虽然话少，但是却很温顺乖巧，就连我同其朝夕相处，也几乎摸不透他的性格。” 她原本对我还有些忌惮，后来见我态度随和，又治好了她脸上的疤，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如今几乎有问必答，没有任何隐瞒。 趁斐然休息的时候，我跟红俏吃了些东西，两人又聊了几句。 这几日来都没有合过眼，这会也着实困了，靠着石壁上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不过眼睛才闭上一小会儿，又蓦然睁开，只因鼻端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不仅如此，洞穴里的时候好像也越来越多了，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错觉。 就在我观察它们动向时，斐然也睁开了眼睛，显然也留意到了异常。 我立刻唤醒红俏，同斐然道：“肯定是楼夜雨搞的鬼，他吃了憋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准备事后报复，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斐然道：“他是想烧死我们吗？这洞穴里有通风口。” 我摇头，“应该没那么容易，我闻到了硫磺的气息，虽然很淡，但是绝对不会有错！” 斐然环视一圈，对着一条蛇勾勾手指，对方立刻爬了过来，咻咻的吐着信子，好想同他在说着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斐然居然也像听懂了似的，他面色微变，对我和红俏道：“你们都到白蟒背上来。” 这条蟒蛇很大，我将红俏推了上去，自己双手被锁魂链束缚，行动有些不便。 正吃的往上爬时，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手却伸了出来。 我心轻轻颤抖了一下，犹豫着将他握住。 他吃力的把我往上拽，直到我翻身上来，方才松了口气。 白蟒载着我们，刷刷的撤回其它洞穴。 也是到了这会儿，我才发现，这洞穴之中密密麻麻的，一个洞套着一个洞，如果是寻常人进来，肯定像入了迷宫一样，想出去都不容易。 它载着我们三个人是毫不吃力，东窜西窜，眨眼之间便将我们带到了一间密室里。 这里四周都是很厚的石壁，门口还设有机关，白蟒动作娴熟的用尾巴触动机关，将密室与外面隔绝开来。 刚做好这一切，就听到外面传来轰轰的巨响，整个大地和头顶的石壁都在晃动，动作之大连站着都难，与天崩地裂无异！ 我下意识去护斐然，却见他身体被白蟒包裹着，脸上没有一点惧意。 倒是红俏胆子小，这会儿吓得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我揽着她肩膀轻安尉，担心的同时不忘打量自己的儿子。 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长相与性格，我真要怀疑这孩子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别说五岁了，我七岁时……还在整天爬树玩泥巴，看看他，可真是让人惭愧！ 巨震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平静。 等待了片刻后，白蟒打开机关，我跟红俏试探着走到洞口往外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我们所在的位置之外，所有的洞穴几乎都已经崩塌了，洞里头的那些蛇，这会儿肚子也都爆裂开来，血肉模糊的压在石块下，体形已经不成样子了，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真难以想象，刚才我们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是怎样的下场！ “别看了，我们出去吧！”斐然语气很淡的说。 我叹了口气，同红俏一起再次坐到了白蟒背上。 自己虽然和这些蛇没打什么交道，但是毕竟那么多鲜活的生灵，眨眼之间，竟然全部都被毁灭了。 蛇在巫咸国不是被视为比人类更高的阶层存在，巫师不应该更加尊崇这些圣物么？为了一己之私，他还真做的出来！ 白蟒带着我们通过出风口逃到了外面，那是一片碧绿齐腰深的草丛，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新生！ 斐然的神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眼睛却有些红，看起来并不好过。 我才要出声安慰他，草丛中却突然窜出来一群人，将我们团团包围住，为首的赫然正是穿着白袍的楼夜雨。 他看着我们，一脸幸灾乐祸：“你们几个还真是命大，这样也能逃出来，还好我提前做了卜卦预测，哼！” 我同他道：“巫咸国如今已经易主，就算月渐寒有许诺，如今的局势也是今非昔比，你想继续执政无疑难于登天。如今的局势谁也说不准，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你何必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楼夜雨却冷哼道：“你懂什么，楼小飞那群乌合之众注定成不了大器，我只要有了你身边的那个孩子，便等于掌握了整个巫咸国的灵蛇，不知道要强出他们多少倍！” “有我在这里，你少白日做梦！” “你？且不说你身上还戴着锁魂链，即便将它除去那又如何？这些年我喝金蛟血，修为早不知道精进了多少倍，凭你一个女人也想拦我，可笑之极！”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贪婪的看着斐然，“等我来日登上王位，再喝掉他的血……这天底下，怕都找不到几个对手！” 我气的胸口火苗呼呼往上窜，奈何锁魂链还是没能打开，于是着急的看向斐然。 早知这孩子如此固执，就不陪他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 红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斐然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些年江凤华并没有让他接触任何修行，这可如何是好？！ 第1265章 是亲生的 在我依然沉浸在震惊中，他却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趴在白蟒的背上睡着了。 我再度坐下来，非但没有半点自豪骄傲，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 自己做了十多年的小孩子，甚至成长后还不如他方才那番唬人，这实在是……一言难尽。 我转过脸，问旁边的红俏，“他平常都这样子吗？” 红俏压着声音摇头，“小公子性格内敛，鲜少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像今天这种情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您没看到方才大巫咸的表情，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平常小公子在江凤华和那些巫师面前，虽然话少，但是却很温顺乖巧，就连我同其朝夕相处，也几乎摸不透他的性格。” 她原本对我还有些忌惮，后来见我态度随和，又治好了她脸上的疤，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如今几乎有问必答，没有任何隐瞒。 趁斐然休息的时候，我跟红俏吃了些东西，两人又聊了几句。 这几日来都没有合过眼，这会也着实困了，靠着石壁上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不过眼睛才闭上一小会儿，又蓦然睁开，只因鼻端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气息。不仅如此，洞穴里的时候好像也越来越多了，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错觉。 就在我观察它们动向时，斐然也睁开了眼睛，显然也留意到了异常。 我立刻唤醒红俏，同斐然道：“肯定是楼夜雨搞的鬼，他吃了憋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准备事后报复，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斐然道：“他是想烧死我们吗？这洞穴里有通风口。” 我摇头，“应该没那么容易，我闻到了硫磺的气息，虽然很淡，但是绝对不会有错！” 斐然环视一圈，对着一条蛇勾勾手指，对方立刻爬了过来，咻咻的吐着信子，好想同他在说着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斐然居然也像听懂了似的，他面色微变，对我和红俏道：“你们都到白蟒背上来。” 这条蟒蛇很大，我将红俏推了上去，自己双手被锁魂链束缚，行动有些不便。 正吃的往上爬时，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手却伸了出来。 我心轻轻颤抖了一下，犹豫着将他握住。 他吃力的把我往上拽，直到我翻身上来，方才松了口气。 白蟒载着我们，刷刷的撤回其它洞穴。 也是到了这会儿，我才发现，这洞穴之中密密麻麻的，一个洞套着一个洞，如果是寻常人进来，肯定像入了迷宫一样，想出去都不容易。 它载着我们三个人是毫不吃力，东窜西窜，眨眼之间便将我们带到了一间密室里。 这里四周都是很厚的石壁，门口还设有机关，白蟒动作娴熟的用尾巴触动机关，将密室与外面隔绝开来。 刚做好这一切，就听到外面传来轰轰的巨响，整个大地和头顶的石壁都在晃动，动作之大连站着都难，与天崩地裂无异！ 我下意识去护斐然，却见他身体被白蟒包裹着，脸上没有一点惧意。 倒是红俏胆子小，这会儿吓得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我揽着她肩膀轻安尉，担心的同时不忘打量自己的儿子。 如果……不是那显而易见的长相与性格，我真要怀疑这孩子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别说五岁了，我七岁时……还在整天爬树玩泥巴，看看他，可真是让人惭愧！ 巨震持续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平静。 等待了片刻后，白蟒打开机关，我跟红俏试探着走到洞口往外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我们所在的位置之外，所有的洞穴几乎都已经崩塌了，洞里头的那些蛇，这会儿肚子也都爆裂开来，血肉模糊的压在石块下，体形已经不成样子了，空气中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真难以想象，刚才我们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是怎样的下场！ “别看了，我们出去吧！”斐然语气很淡的说。 我叹了口气，同红俏一起再次坐到了白蟒背上。 自己虽然和这些蛇没打什么交道，但是毕竟那么多鲜活的生灵，眨眼之间，竟然全部都被毁灭了。 蛇在巫咸国不是被视为比人类更高的阶层存在，巫师不应该更加尊崇这些圣物么？为了一己之私，他还真做的出来！ 白蟒带着我们通过出风口逃到了外面，那是一片碧绿齐腰深的草丛，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新生！ 斐然的神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眼睛却有些红，看起来并不好过。 我才要出声安慰他，草丛中却突然窜出来一群人，将我们团团包围住，为首的赫然正是穿着白袍的楼夜雨。 他看着我们，一脸幸灾乐祸：“你们几个还真是命大，这样也能逃出来，还好我提前做了卜卦预测，哼！” 我同他道：“巫咸国如今已经易主，就算月渐寒有许诺，如今的局势也是今非昔比，你想继续执政无疑难于登天。如今的局势谁也说不准，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你何必断了自己的后路呢？” 楼夜雨却冷哼道：“你懂什么，楼小飞那群乌合之众注定成不了大器，我只要有了你身边的那个孩子，便等于掌握了整个巫咸国的灵蛇，不知道要强出他们多少倍！” “有我在这里，你少白日做梦！” “你？且不说你身上还戴着锁魂链，即便将它除去那又如何？这些年我喝金蛟血，修为早不知道精进了多少倍，凭你一个女人也想拦我，可笑之极！”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贪婪的看着斐然，“等我来日登上王位，再喝掉他的血……这天底下，怕都找不到几个对手！” 我气的胸口火苗呼呼往上窜，奈何锁魂链还是没能打开，于是着急的看向斐然。 早知这孩子如此固执，就不陪他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了！ 红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斐然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些年江凤华并没有让他接触任何修行，这可如何是好？！ 第1266章 意气用事 苏决道：“属下今早看到天生异相，于是便卜了一卦，结果发现东方显有冲煞之相，乃是世间罕见的大凶之兆，这将意味着巫咸国不日将有大难临头，所以夫人还有小公子，还请尽快离开此地！” 我犹豫道：“可是斐然他……” 苏决道：“此时情况危急，无论小公子同意与否，都必须要离开，而且越早动身越好！如果他没意，建议夫人采用强制手段，属下在这边随时待命，如果有需要的话及时联络告知！” 我听他说的事态如此严重，便道：“这件事情你告诉小飞了么？” 苏决道：“还没有，因为关系重大，属下不敢擅作决定，所以需要询问冥后。” 我同他道：“人命关天，还是同他们说一声吧，至于那些人信与不信，就取决于他们自己了。” “那夫人这边……” “我再考虑下。” “还请夫人早做决断！” “好。” 我把纸鹤收起来，微微皱起了眉毛，苏决是个性格谨慎的人，鲜少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他身为大祭多年，对预测卜卦颇有经验，看来十有八九真的有大事要发生。 只是这里不日前才经历宫变，再加上百姓被差遣多年，奴性其重，即便知道会有不好的事情，也未必会同意离开这里。 而斐然这边，想要说服他也并非易事。 虽然大家还是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的性格很固执，基本上不听从任何人的建议，我若冒然采用强制手段，怕以后再想修复关系只会难上加难。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听前方有一个声音幽幽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后，我打了个激灵，明明还是个孩子，但是那眼神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迟疑了下，我决定实话实说：“和你师父苏决大人，他今早卜测了一卦，说近日巫咸国即将面临大祸，所以督促我们尽快离开此地，不要在这里耽搁停留。” “你想走么？”他用意味不明的语气问。 我也拿捏不准他的意思，于是含糊道：“苏决大大性格谨慎，再加上卜测颇准，所以这件事很大机率会发生。” “你要是害怕危险，那就走吧，我不拦着。”他垂下眼帘，遮盖住黑瞳，根本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确实很想离开，但是你如果不同意的话，我也是不会走的。” 斐然有些意外，“你留下来，就不害怕会有危险么？” 我说：“正因为会有危险，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他拧起眉毛，扯了下嘴角，露出些许别扭的神情，道：“我才不相信这种话呢，大多都是编出来骗人的。” 说完就这么掉头，走了。 既然被他发现了秘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当即拿出纸鹤，同苏决说出自己的决定，“我……不走了。” 苏决听完整个人都炸毛了，“夫人这是不相信属下的能力吗？” 我连忙道：“没有！” 苏决气急败坏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走？小公子年少不懂事，您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一起胡闹呢？性命攸关非同儿戏，岂能在这种关头冒险？有句话属下不当说，但也必须得说，夫人需要时刻警惕一句话：自古慈母多败儿。在安全问题上，您身为母亲，必须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而不是一味让孩子牵着鼻子走，否则出了岔子，谁来负责？” 我默默听着，一句辩解的话也都没有讲。 他说的这些话，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斐然如果是个寻常的孩子，我定然将他强抱回去，最多哭闹几天，待时间一长记忆淡忘，便再也不记得了此事了。 可他分明不是！悄然把我从苏决眼皮底下带出来，一击杀死楼夜雨！与江凤华相处几年，即便感情淡漠，也不会至今连问过半句都没有！ 他杀楼夜雨的刹那，眼神和表情我看得分明！ 有些许兴奋，又透着丝缕得意和骄傲，那既不像符离，也不像我，而是活脱脱的一个月渐寒！ 我深知少年时的月渐寒什么样子，残忍、嗜血、六亲不认！所以害怕自己的孩子也会重蹈他当年覆辙！ 我这几日，想方设法的哄他开心，与其培养感情，如果现在将他强行带离，非但前功尽弃，而且他辈子怕都不会再与我亲近！ 苏决不懂我的顾忌，依旧在那边苦劝，“……夫人三思，切不可意气用事，冥王大人如今还在外面对付月渐寒，如果您与公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又如何能安心！” 我安静的听他把话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横下心道：“我已经决定留下来陪着他了，此处危险，苏决大人不如先先返回幽都，或者直接去北海寻找冥王助其一臂之力。” 听到苏决在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连忙解释道：“苏决大人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方才说这里会面临一场大灾难，巫咸国还有许多百姓怕是不肯离去，我和斐然留在这边也好，大家齐心协力凝聚在一起，对如今的巫咸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而且这些年我的运气不算很差，所以相信这回应该也能应付过去……” 苏决冷笑一声，话语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属下奉命前来保护夫人寻找小公子，如今危险降临丢下你们独自逃生，夫人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猜测那表情一定不会好看。 “苏决大人……” “夫人不必多言，既然决定留下，那属下就过去与你们汇合好了。” 我才想再劝，却见纸鹤竟然迸裂开来，化成星星点点的亮光散落在浮尘中，看来气的当真不轻。 苏决是个偏执的人，虽然性格有些自私，但一旦作出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看这架式，是铁了心想和我们一起了。 这样也好，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量，如今灵山十巫几乎全部灭亡，也没个像样的统治管理者，偌大的一个国家没有任何支柱，危险时刻苦的还是百姓。 而且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灾难，竟会把苏决担心成这样！ 第1267章 小露身手 蛇穴入口处已经被封死了，苏决虽然知道我们的位置，但未必能够及时找进来，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告诉斐然才行，于是我决定过去找他。 他正趴在石头上喝牛乳，弯着眼睛一派天真，看起来很是享受。 见我进来，立刻把碗放到一边，同时坐直了身体，表情也恢复成平日的样子，好像偷吃零食的小孩儿，颇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架势。 他这样子，倒是像个小孩子了，我想笑，但是对上他认真的表情后，还是控制着没笑出来。 他好奇的看着我，“你现在过来有事吗？” 我说：“苏决大人想要过来找我，能不能派蛇给他开道或者引个路？” 斐然不解道：“不是说有大难临头么？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自然是和我们一起面对危险。” 他神情疑惑道：“你们大人可真有意思。” 虽说一幅搞不懂我们的架势，但他还是派了一条小蛇出去引路。 没过多久，苏决就被带了进来。 这里也没有外人，他便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先拜我，然后再拜斐然。 斐然打量他，“我听说你是幽都第一大祭师，应该很厉害吧？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能否让我长长见识？” 他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眼神还带了点不屑，我在旁边很是尴尬，不过苏决看起来并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道：“属下会的都是一些雕虫小技，不敢在夫人和小公子跟前卖弄。属下那日有幸目睹小公子击杀大巫咸时，心中很是钦佩！” 听他这么说，斐然反而站了起来，围着他转了几圈，道：“看来你真的很厉害，比楼夜雨强多了。” 苏决闻听此有些意外，“小公子何以见得？” 斐然道：“你若是没有本事，绝对不会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但你非但不骄傲，反而还很谦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懂得藏拙的人，通常会比看上去更加强！还有你说你目睹当日我杀楼夜雨，但我却完全没有留意到你的存在，说明你的本事应该远在我之上。”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我惊讶之余，又感到很欣慰。 反倒是苏决，竟露出了惭愧的表情，拱手道：“多谢小公子抬举，不过属下这话并非全是自谦，至少在夫人面前，就绝不敢班门弄斧。” 斐然立刻将视线看了过来，“这么说，你居然比他还厉害么？” 他问的直白，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以前确实和苏决交过手，也胜出了那么一丢丢……甚至还刺伤了他，不过那多半是因为他保留实力不敢动手的缘故，所以孰高孰低还真说不清。 我沉吟片刻道：“我只擅长近身博杀，而苏决大人则是擅长使用幻术的翘楚，大家领域不同，只能说术业有专攻，无从比较谁更厉害。” 斐然眉毛微皱，“你们这些大人说话绕来绕去的，我一点都不直接。” 苏决听到这里，便同他道：“不知小公子是否喜好音律？” 斐然立刻来了兴致，道：“不太懂，但是欣赏倒是可以。” 苏决从袖子里一探，竟取出一支三寸来长的青玉箫来，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等到乐声响起，整个蛇穴里的蛇，竟全都直立起来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居然还不知道他还有这般雅好。 不过渐渐的，我便察觉到不对劲儿来。这根本不是一般的乐曲，而是会让人产生错觉的幻乐！ 虽然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沉浸进去，等眼前还是逐渐出现了一片幽蓝的大海。 满月如盘挂在天际，海面则宁静祥和，一望无际。 隐隐有海浪声拍打在石头上，发出清洌悠长的回响。 渐渐的，海水逐渐没过沙滩，不知道是风带动了浪，还是因为浪卷来了风，风声、水响、浪潮、鸟鸣、虫叫全都交织在一起，此刻的我，仿佛置身在岸边的巨石上，静静品味着那种孤独与渺小！ 一记海浪翻卷过来，劈头盖脸的打在身上，在冰凉海水溅过来的同时，我蓦然自幻境中惊醒，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而此刻旁边的斐然，正张大了嘴巴，伸出双手，做出濒临溺水的动作！ 我连忙过去，将他揽抱在怀里，低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不怕……都是幻觉而已！” 苏决收起玉箫，从容镇定的看着我们。 斐然逐渐清醒过来，眼睛却是愈发亮了，他自我怀中挣脱出来，仰着头看向苏决，“这是什么曲子？” 苏决道：“碧海潮生曲。” 斐然道：“如果你不停下，继续吹奏，我会溺水而死么？” 苏决说：“方才出现的都只不过是幻觉而已，所以并不会溺水而死，而是会窒息而亡。” 斐然问：“你还会去吹奏别的曲子吗？” 苏决道：“吹奏什么样的曲子，通常取决于想要构造什么样的迷境，以及想要达到的目的，这就是幻术。”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斐然道：“你能教教我么？” 苏决道：“只要小公子愿意学，属下定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斐然眼睛亮晶晶的，虽然没有当面唤师父，但是脸上却写了敬佩二字。 看到他们两人进展顺利，我在旁边松了口气，才想把话题收回来，只觉大地突然一阵剧烈颤抖，蛇穴上方顿时掉下来许多碎石。 苏决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将斐然护在怀中，道：“呆在地下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我们还是到上面去吧！” 我下意识看向斐然，他却望着苏决，轻飘飘道：“好呀。” 他这态度转变，赫然又给了我一记重击。 不就是吹了个曲子么，我还会唱歌呢，早知道这么容易搞定，我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不过眼下并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于是带着红俏，立刻自蛇穴中撤退。 蛇穴入口处已经被掩埋了，还好那些小蛇能干，很快将它疏通开。 费了好一番功夫来到外面，才发现此时天色阴沉的可怕，明明是正午时分，但天空却黑压压的，挤满了浮尸一样的厚厚云层。 第1268章 那就是龙 方才的剧震，已经把里层的泥土都翻了上来，树木倒了一片，就连山丘也都塌了许多。 这情况，看起来就像是末日降临一般！ 方才苏决说呆在蛇穴里危险，如今看来，就算待在外面好不到哪去，而且这情形，留在此地也根本无处藏身。 就在我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低喊道：“姐姐！这边！” 我看过去，发现赫然是楼小飞，正激动的朝我们这边挥手。 我们赶过去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座比较坚固的石山，他正带着好几千人驻守在洞里避难。 他这会儿看起来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旁边的人更甚，甚至还有几个趴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问：“小飞，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点头，用恐慌的语气道：“是龙……” “什么？” “刚才天空出现了一条白龙！” 我和苏决对视一眼，算是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如今妖界的只剩下四圣兽里的青龙，还有龙九子，而楼小飞却说他方才看到了一条白龙，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它来自飘渺之海，正好处于巫咸国的东边！ 楼夜雨曾经说过，九龙封印被打开了，月渐寒的阴谋诡计终于得逞。 虽然我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这里算是他的老巢，出现龙一点也不稀奇！ 我问：“确定只有一条吗？” 楼小飞惊恐道：“姐姐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止一条吗？” 龙是神异动物，为鳞虫之长，能显能隐，能长能短，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喷云吐雾，别说是巫咸国，就是放在九重天，提起来也是个个面露惧意。 老虎叔叔曾经和我提到过，说青龙算是这几万年来最后一条真正意义的龙，也是最年轻的龙。即便如此，还能位列四圣之一，更别提其它的龙了！ 看周围人的眼神，我真怕自己说出真相，他们会当场昏厥过去。 他们人人以蛇为尊，更何况是龙。 我说：“那条龙做什么了么？” 楼小飞摇头，“什么都没做，就是出现了一下……大地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群巫师跪在地上，围成一个圈，纷纷开始祈祷，还没搞懂什么原因，他们就已经开始纷纷自述罪过了。 我看的摇头，走开一段距离低声同苏决道：“你的卦象里显示，这是大凶之兆，对方显然还没开始动手，不知道是在等待指示，还是怎么着……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在那之前阻止它。” 苏决露出为难的神情，“这太冒险了……我知道您的能力，但那可是条龙啊！它被封印多年，早已对人们充满仇恨，如果决定摧毁这里，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凭我们的能力，怕是做不到。” 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要试试才行，否则的话，真要眼睁睁看着大家伙死么？而且眼下这种情况，对方一旦展开行动，就算是我们也没办法确保能够逃生，所以必须得试试！你在这里保护斐然，我去上面看看。” 苏决立刻道：“还是您在这里，属下去吧！” 正当我们两个相争不下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金光，竟是斐然化成蛟身飞了出去！ 我惊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召唤来月神鸦。 在霞生飞起来的时候，苏决也立刻在后头跟了上来。 天空乌云密布，根本看不到霞生的踪迹，我心急如焚，让霞生直冲云霄往上飞。 越往上飞，又觉得呼吸困难，厉风呼呼的吹来，连睁开眼皮都很困难。 不过庆幸的是，光线亮了许多，而我在不断搜寻过程中，总算是看到了那抹让人牵挂的金光！ 我立刻同月神鸦道：“霞生，快点过去！” 越往前飞，我愈发觉得心惊胆战，在斐然正前方，赫然歇息着一条白色巨龙！它盘踞在云层之上，体形比斐然大了足足几十倍！身上的鳞片，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乍眼看上去，竟有种说不出的威慑感。 斐然的蛟身，在它面前，还远远没有一个爪子的面积大！ 如此庞然大物，歇息时都足以让人心惊胆寒，斐然却偏偏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想近身试探！ 我心战栗，却偏偏不敢开口唤他，生怕惊醒了那条龙。 然而就在我们快接近那条龙时，让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它蓦然睁开了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斐然！ “不许伤害他！”我胸口蓦然一窒，抽出背后的青花伞，纵身一跃，便从霞生背上跳了过去。 白龙却对此充耳不闻，直接将斐然举起来细看，然后还张开嘴，做出了吞食的模样。 我也顾不得多作它想，对准它的眼睛举伞便刺！ 然而就在伞尖几乎接触到它眼珠时，白龙眼皮却突然垂下来合在一起，竟将青花伞牢牢夹在里面。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人类在这巨兽面前，实在太渺小孱弱了，我原本以为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却依旧坚硬如钢铁！ 尽管合上了眼，它依旧没有放下斐然，我决定舍弃手中的伞，拔出匕首去砍它的爪子。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螳臂挡车，但眼下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斐然这会儿好像醒悟过来了一样，突然开始挣扎，它身体小又光滑，再加上我在旁边配合，白龙利爪总算开始有些松动，不过它也留意到了我的存在，不耐烦的挥出另外一只爪子。 还好苏决及时赶到，布下法阵与屏障将那只白龙全身暂时牵制住，我们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白龙爪子撬开，斐然溜了出来。 看已经到嘴边的食物又溜走，那白龙登时大怒，竟生生挣破法阵和屏障，张牙舞爪的朝斐然攻过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施出一记咒法冲击将斐然推到远处，而自己肩头却重重挨了一记。 那一刻，我清楚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但心里头却是满满的庆幸：还好伤的不是斐然！ 第1269章 威风霸气 身体坠落的时候，霞生及时将我的接住了，我捂着断臂，却是顾不得任何疼痛，而是下意识确认斐然的境况。 这孩子虽然是金蛟，但毕竟缺少对战经验，乍一被这巨龙恐吓住，竟是呆愣愣的不知道所措。还好苏决反应快，及时将它引到身后，用结界屏障层层护住。 目前的状态，我们毫无疑问的处于绝对压制状态，这条龙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反击的极限，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妖怪之外，还有谁能够对付它们！ 而且这条龙反应却很敏捷，但是眼神浑浊呆滞，显然是被控制住了理智。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与人正常沟通交流，而硬碰硬又是非常不理智的，万一惹恼了它，恐怕会引来更恐怖的后果。 我横下心，同苏决道：“我来拖住它，你快带斐然离开！” 苏决迟疑了下，果断给月神鸦下达指令逃离。 然而那条白龙，却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尾巴一摆，便以翻江倒海之势朝他们拍去！ 且不说它用了几分力气，单是那庞大的身躯，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苏决眉头紧皱，身形却巍然不动，站在鸦背之上，正面对着白龙以无比飞快的手印布下一个金刚法阵，巨大的白色卍字悬浮在天空，当那白龙尾巴拍打过去后，竟被生生拦截住了！ 虽然效果只持续了不一会儿，但对苏决和斐然逃离却是足够用了。 当那个卍字崩裂开来后，两人已经消失在了我们视野中。 似乎不甘心被这样低估挑衅，白龙发出了震慑人心的吟吟长啸，周围的云层被气流冲散，就连月神鸦也被掀了个踉跄！ 他们两个已经离开，我本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停留，但又怕自己走后，它恼羞成怒下去寻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到时候只会更伤害更多无辜百姓。 眼下的情况，竟是进退两难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霞生将身形停停稳，白龙将尾巴收回来，一改方才慵懒的姿态，而是用一副怒不可遏的姿态对着我们！ 右手臂已经无法动作了，只能凭借左臂与其周旋，月神鸦也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拿了出来，闪避速度达到前所未有的快，而且仿佛已经预知到了危险的气息，动作竟没有任何畏惧！ 我蹲下身来，轻轻抚摸它的后颈，想起这些年它陪我走过的时光，心中一阵温暖，又一阵悲凉。 明知道留在这里生还机会渺茫，但是我们却已经没有第二条选择了。 霞生仿佛感知到我的心情，发出激昂的鸣叫，在这空旷寂寥的高空听来竟是格外荒凉悲壮！ 它是我的月神鸦，与主人共生，一荣俱荣。 所以它绝对服从我的决定，也能感知到我的依恋与不舍。 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涌现在心头，但眼下的情况却并非伤别离的时候。 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就算这次遇龙是九死一生，我也要拼尽全力尝试！这样即便是失败，我也无怨无愧！ 想到这里，我便拍了拍它的背，果断站起身来。 屏息凝神，同时召唤出诛邪偶、画皮偶、挽灵偶来。 这个时候，我需要这些同伴的帮助！ 诛邪偶扛着大刀跳出来后，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白龙，难以置信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居然当真是龙！天啊，它看起来好像跟我梦中的一模一样，这么大，这么威风霸气！” 挽灵偶紧张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快点上！” 说着便开始召唤漂浮在附近的亡灵，试图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特殊的战力对付白龙。 画皮偶话语向来不多，提着画笔便进入工作状态，直接开始奋笔疾书，眨眼间就画了无数飞鸟和蝙蝠出来。 说是飞鸟，也就是只有寥寥两三笔而已，飞起来忽高忽低的，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看得人心都跟着揪成一团。 蝙蝠更是简单，就是两团墨汁，要不是那吵杂独特的叫声，我肯定辨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虽说看起来都是标准的‘乌合之众’，但是铺天盖地而来，却给白龙造成了不少困扰。 它生气极了，张开嘴巴，卯足了劲儿将它们全部吸入腹中！ 这些东西都是墨汁绘成，一旦遭遇攻击便会现出本形，墨汁融化让白龙呛了下，竟将吞下去的东西逆喷了出来。 画皮偶瞅准时机，竟动作飞快的在它嘴巴上画了数十条线。 这些线条仿佛柔韧无比的胶带，将白龙的上下嘴唇牢牢粘住，对方一时间无法挣扎，急的摆动身体，愈发显得暴躁不安。 诛邪偶一个纵身高高跳起来，落到龙背上的瞬间，身体陡然变得巨大，虽然还不及白龙，但是乍眼看上去，力量悬殊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它扛大刀，干脆利落的挥下，白龙毫无防备，正在全心与那墨汁纠缠，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鳞片咔嚓咔嚓飞出去五六片，血也当即飞溅出来！ “干的漂亮！”我大声同诛邪偶喝彩。 虽说这刀没有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害，但是总算掰回了一局，让我们看到了反击的曙光！ 白龙吃痛，失控地在半空疯狂遨游，诛邪偶身体大，唯恐从高空落下，所以不敢再砍，只好趴下来，牢牢抓住龙鳍，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忙里偷闲，冲我比了一个胜利的v形手势。 挽灵偶已经召集好了附近的亡灵，将其汇成一张黑色半透明的网，操控着它们，试图拖住白龙，将其速度放慢。 在它们的配合下，画皮偶也将左手放到衣襟里，竟又另外摸出一支笔来，两手同时开画，效率也陡然提升。 事到如今，形状已经不重要了，或圈、或框或边、或根本辨认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扭曲线条源源不断从它笔下飞窜出去，齐刷刷飞向白龙！ 那些线、圈、框近身后，是能绕则绕、能套则套，框不了也罩不住墨画的就干脆直接往脸上身上糊！ 第1270章 奇思妙想 那些墨汁不知道什么东西制成的，不但漆黑，而且还散发着刺鼻难闻的味道。 争先恐后的挂在白龙身上，汇聚成水滴哗啦啦的往下淌，好好一条矫健出众的龙，此刻竟像是从臭水沟里面刚钻出来的一样！ 这会下面有人，一定很好奇，天空为什么突然下起了黑雨…… 在三只玩偶围追堵截下，白龙狼狈不已，他停下身来，奋力挣脱了嘴上的束缚，再次发出愤怒的叫声。 诛邪偶趁机又补了一刀，刚好砍在刚才的伤处，这下白龙可受不了了，疼到整个身体剧烈倦缩伸展，诛邪偶也从高空跌落下去。 我这边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它就已经像流星一样消失在视野当中！ 挽灵偶见状，哇哇大叫，“完了完了，这么高掉下去，肯定死透了！” 画皮偶头也不抬道：“你这个笨蛋，我们是玩偶，身体那么轻，掉下去摔不死！” 挽灵偶反应过来，搔着头道：“也是哦。” 画皮偶道：“别废话了，快点攻击它的伤处！免得待会反应过来，再对我们反击，到时候就情况不妙了！” 被它提醒之后，挽灵偶立刻反应过来，操纵那些死亡全部聚集在白龙伤处，开始争相啃噬它的肉身。 巫咸国近来政变战乱，又枉死了许多，幽差还没来得及处理它们，这会儿全都被挽灵偶召唤了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高达上万人！ 它们生前都是寻常百姓，常年被赋税和王族巫师压迫，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这会儿化身成亡灵，白龙在它们眼中，便成了一道肥美大餐，个个饥不择食开始疯狂的抢夺。 数万张嘴同时开啃，白龙哪里受得了，一改之前的倨傲懒散，连大妖怪的形象也顾不得了，首尾相接开始疯狂自救。 那些亡灵没有实体，所以白龙的还击，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 直到白龙喷出了气雾，那些亡灵才被吹散开来，看到攻击奏效，它便继续吹气。 期间画皮偶尝试着把它鼻孔堵上，但是气流太强，屡次都以失败告终，那些墨汁根本到不了跟前，就被气雾变成了墨滴自高空纷纷掉落。 待待伤口上的亡灵清理的差不多时，白龙便蓦然转身，一个纵身飞跃，便张大嘴巴来到我们近前！ 不好霞生早有准备，立刻绷紧身体，犹如离弦之箭弹射出去。 而白龙则如附骨之蛆，死死唯住我们不放。 它身为神兽，虽然被人操控，但受了今日这般奇耻大辱，此刻怕恨不能把我们撒成碎片、放在嘴里嚼了，哪里肯善罢甘休！ 它虽然个头大，但动作却异常敏捷，紧紧贴着月神鸦的尾巴，好几次都差点咬到。 我惊惧的同时，脑海里在飞速的旋转。 方才画皮偶和挽偶灵之所以能够得手，就是因为对方毫无防备，而且全然不将我们放在心上。 这会儿白龙吃了亏又恼羞成怒，我们如果再故伎重施，那就未必管用了。 再这么拖延下去，待霞生的体力耗的差不多时，也不是我们丧命时，所以在那之前，必须得想出解决法子不可！ 我的视线停留在白龙的伤口处，心中突然冒出个奇特想法：那里已经受了两次伤，如果自己有一把大刀，像诛邪偶那么大，就可以对其再次攻击…… 但事实上，我却只有一把弯刀匕首，虽然它足够锋利，但是只能近身攻击。 我现在左手完全不能动，行动多有不便，单凭一只手过去，无疑难于登天，更别提是给对方致命还击了。 利用利力发出咒法冲击，倒是可以拉开一些距离……只是效果却很弱。 如果能在目前的距离上，控制这把弯刀匕首对它旧伤进行攻击，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有了！如果利用咒法冲击的灵力，远距离操控这把匕首，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想法是非常完美的，在现实中，我却并没有这么做过。 我胡乱抹了把脸，做了个深呼吸，心想不管了，就算是失败也得豁出去一试！ 于是将匕首平举起来，摊开五指，把所有灵力都凝聚于右掌之上，并且试图在脑海中具象出一只无形的手来，握住它的手柄！ 匕首慢慢浮起来，我心中大喜，它却骤然下落！ 还好画皮偶反应快，及时画了个篮子，将它兜住，并且拉着墨线，把匕首拽了上来。 虽然说效果不好，但是初次尝试，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这次我不敢再分神，清空大脑，无视那条已经追到脸前的白龙，也无视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把方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这次我将它抓得牢牢的，然后伸长了手臂，把它朝白龙那边递伸过去！ 白龙正在全神贯注的追击我们，并未留意到那把不起眼的悬空匕首，所以我没花费太大的功夫，就来到了它的伤处。 凭借着灵力，意识和眼睛仿佛也同时跟了过去，不仅看到了它的后背，还将伤口的状态尽收眼底！ 这简直是种莫大的惊喜，要知道，我此刻正对着那颗硕大的龙头，如果单纯凭借肉眼，几乎完全看不到它后面的身体！ 我定了定神，将心情平复下来，用灵力握紧了匕首，对准伤口左右一划，那脊背后一点相连接的肉便蹭一下被划开了！ 我早知道，这把刀是吹毛可断的神器，但却不知，用灵力操控着施展开来，竟比肉身使用更加锋利！ 白龙吃痛，身体骤然翻滚屈伸，但我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持刀在伤处一下、两下的削砍！ 血肉翻飞的同时，我的动作也越发娴熟凌厉！ 眨眼之间，匕首已经砍到了骨柱之上，再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五……四哦不！只需要三下，就可以将它的身体彻底切断，如果时间充裕，我绝对能够做到！ 然而命运就是那么诡异，就在我再次弯起弯刀时，白龙的身体却猛然冲撞了上来！ 它的身体，宛若坚实的铜墙铁壁一样，撞的我脑袋嗡嗡作响，整个身体也软绵绵的失去了力气！ 第1271章 狠下心来 身体坠落的时候，霞生及时将我的接住了，我捂着断臂，却是顾不得任何疼痛，而是下意识确认斐然的境况。 这孩子虽然是金蛟，但毕竟缺少对战经验，乍一被这巨龙恐吓住，竟是呆愣愣的不知道所措。还好苏决反应快，及时将它引到身后，用结界屏障层层护住。 目前的状态，我们毫无疑问的处于绝对压制状态，这条龙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反击的极限，我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妖怪之外，还有谁能够对付它们！ 而且这条龙反应却很敏捷，但是眼神浑浊呆滞，显然是被控制住了理智。 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与人正常沟通交流，而硬碰硬又是非常不理智的，万一惹恼了它，恐怕会引来更恐怖的后果。 我横下心，同苏决道：“我来拖住它，你快带斐然离开！” 苏决迟疑了下，果断给月神鸦下达指令逃离。 然而那条白龙，却并不打算放他们离开，尾巴一摆，便以翻江倒海之势朝他们拍去！ 且不说它用了几分力气，单是那庞大的身躯，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苏决眉头紧皱，身形却巍然不动，站在鸦背之上，正面对着白龙以无比飞快的手印布下一个金刚法阵，巨大的白色卍字悬浮在天空，当那白龙尾巴拍打过去后，竟被生生拦截住了！ 虽然效果只持续了不一会儿，但对苏决和斐然逃离却是足够用了。 当那个卍字崩裂开来后，两人已经消失在了我们视野中。 似乎不甘心被这样低估挑衅，白龙发出了震慑人心的吟吟长啸，周围的云层被气流冲散，就连月神鸦也被掀了个踉跄！ 他们两个已经离开，我本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停留，但又怕自己走后，它恼羞成怒下去寻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到时候只会更伤害更多无辜百姓。 眼下的情况，竟是进退两难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霞生将身形停停稳，白龙将尾巴收回来，一改方才慵懒的姿态，而是用一副怒不可遏的姿态对着我们！ 右手臂已经无法动作了，只能凭借左臂与其周旋，月神鸦也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拿了出来，闪避速度达到前所未有的快，而且仿佛已经预知到了危险的气息，动作竟没有任何畏惧！ 我蹲下身来，轻轻抚摸它的后颈，想起这些年它陪我走过的时光，心中一阵温暖，又一阵悲凉。 明知道留在这里生还机会渺茫，但是我们却已经没有第二条选择了。 霞生仿佛感知到我的心情，发出激昂的鸣叫，在这空旷寂寥的高空听来竟是格外荒凉悲壮！ 它是我的月神鸦，与主人共生，一荣俱荣。 所以它绝对服从我的决定，也能感知到我的依恋与不舍。 一时间千言万语都涌现在心头，但眼下的情况却并非伤别离的时候。 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就算这次遇龙是九死一生，我也要拼尽全力尝试！这样即便是失败，我也无怨无愧！ 想到这里，我便拍了拍它的背，果断站起身来。 屏息凝神，同时召唤出诛邪偶、画皮偶、挽灵偶来。 这个时候，我需要这些同伴的帮助！ 诛邪偶扛着大刀跳出来后，震惊的望着眼前的白龙，难以置信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居然当真是龙！天啊，它看起来好像跟我梦中的一模一样，这么大，这么威风霸气！” 挽灵偶紧张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快点上！” 说着便开始召唤漂浮在附近的亡灵，试图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形成特殊的战力对付白龙。 画皮偶话语向来不多，提着画笔便进入工作状态，直接开始奋笔疾书，眨眼间就画了无数飞鸟和蝙蝠出来。 说是飞鸟，也就是只有寥寥两三笔而已，飞起来忽高忽低的，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看得人心都跟着揪成一团。 蝙蝠更是简单，就是两团墨汁，要不是那吵杂独特的叫声，我肯定辨认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虽说看起来都是标准的‘乌合之众’，但是铺天盖地而来，却给白龙造成了不少困扰。 它生气极了，张开嘴巴，卯足了劲儿将它们全部吸入腹中！ 这些东西都是墨汁绘成，一旦遭遇攻击便会现出本形，墨汁融化让白龙呛了下，竟将吞下去的东西逆喷了出来。 画皮偶瞅准时机，竟动作飞快的在它嘴巴上画了数十条线。 这些线条仿佛柔韧无比的胶带，将白龙的上下嘴唇牢牢粘住，对方一时间无法挣扎，急的摆动身体，愈发显得暴躁不安。 诛邪偶一个纵身高高跳起来，落到龙背上的瞬间，身体陡然变得巨大，虽然还不及白龙，但是乍眼看上去，力量悬殊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它扛大刀，干脆利落的挥下，白龙毫无防备，正在全心与那墨汁纠缠，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鳞片咔嚓咔嚓飞出去五六片，血也当即飞溅出来！ “干的漂亮！”我大声同诛邪偶喝彩。 虽说这刀没有给对方造成致命伤害，但是总算掰回了一局，让我们看到了反击的曙光！ 白龙吃痛，失控地在半空疯狂遨游，诛邪偶身体大，唯恐从高空落下，所以不敢再砍，只好趴下来，牢牢抓住龙鳍，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忙里偷闲，冲我比了一个胜利的v形手势。 挽灵偶已经召集好了附近的亡灵，将其汇成一张黑色半透明的网，操控着它们，试图拖住白龙，将其速度放慢。 在它们的配合下，画皮偶也将左手放到衣襟里，竟又另外摸出一支笔来，两手同时开画，效率也陡然提升。 事到如今，形状已经不重要了，或圈、或框或边、或根本辨认不出来什么东西的扭曲线条源源不断从它笔下飞窜出去，齐刷刷飞向白龙！ 那些线、圈、框近身后，是能绕则绕、能套则套，框不了也罩不住墨画的就干脆直接往脸上身上糊！ 第1274章 姐姐成全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继续在这里住了五日，除了左手臂行动不便之外，其他基本上都已经恢复了。 于是便迫不及待的同楼小飞提出辞行，不仅是想带斐然离开这里，还有一点就是……符离好像失去了行踪。 苏决传讯回幽都确认，说是自从他前往飘渺之海以后就再也没回去。 而飘渺之海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如今连讯息都不通了，苏决看上去很是担心。 我虽然还没有想起与符离的过往，但想到他是斐然的父亲，就难免焦虑。 眼看一家三口就要团聚，如今却又出了这样的岔子，还有月渐寒这颗定时炸弹，所以就算是养伤，也做不到安心。 九龙中已经有白龙身受重伤无法为其驱使，但还有八条。 单是一条就搅得天翻地覆，如果是倾巢而出，怕三界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偏偏月渐寒这会儿沉得住气，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害怕。 纵观三界局势，似乎除了幽都之外，再也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楼小飞依依不舍的看着我，“真舍不得您走，不过姐姐身份特殊，也确实不能长期停留在这里。既然如此，我就给你磕头吧。” 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搀扶，“这可使不得，你现的身份不仅仅是我的弟弟，还是新君的大巫咸，如果传扬出去，怕别人会说闲话。” 楼小飞却道：“谁爱说就由他说去，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受得起这一拜。而且……我这一跪，也不仅仅是作为弟弟的感激之情，还有别的私心。” 我愣住，“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只要不是违背良心道义，我就是拼尽全力也要替其办到。 这是我当年亏欠师父的，终归是要还给他的。 楼小飞看着我，语气真诚的说：“巫咸国虽然排外，但小飞从不拿姐姐当外人，所以也就不为面子强撑了。如今国中的情况，您想必也看得一清二楚，这地方本就偏僻物质贫瘠，再加上被江凤华和月渐寒盘剥这么多年，就会将所有的家底都掏空了，如今新君虽然打着重建家园的旗号，奈何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东西来扶持百姓。眼下已经入了冬，马上就要下雪，巫咸国水多气候严寒，丰收之年都很难熬，更别提是现在了。不怕您笑话，眼下别说是给百姓御寒的衣物、被褥，就连维持生计的粮食都没有，另外还要考虑到明年春耕的种子……小飞在外面混迹这几年，也算是长了些见识，姐姐虽然从来没有摆过架子，但我却知道您的身份很了不起，所以不得已才斗胆肯请姐姐出手相帮，助我巫咸国民渡过难关，此情此恩必将牢记我等心中，永生不敢相忘！” 我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知道他句句所言是真，并没有夸大卖穷之嫌。 他近日送过来的被褥，虽说是全新的，但都是些粗布，填充棉絮也很薄，大巫咸授国君命尚且如此，更别提是普通百姓了。 巫咸国名册上登记的有几百万人，而苏决则卜测说几日后将会有暴风雪，如果照这样的情况持续下去，大家可怎么熬过这个漫长的寒冬！ 我沉吟片刻，道：“此事关系重大，就算是我，也不敢随意应承，能不能稍等会儿，我去找苏决大人商议一下再给你回复？” 楼小飞激动之下又拜了拜，“烦请姐姐告诉大祭师，什么国中之国的说法，都是江氏一族搞出来的，与百姓并无关系。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闲工夫操这份心？如果姐姐肯赠粮助民，新国君愿意主动开放结界，待丰收之年定期会向幽都上贡纳税，此话属实绝不食言，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听他说的字字恳切，我便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欣慰道：“师父如果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于是将小飞暂时留在房中，自己前去找苏决商议此事。 苏决听完之后，信誓旦旦道：“冥后这些年虽然从来不干涉政务，但您确实有这个权利的。区区几百万人口，对冥界来说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无论是调配物资还是粮食，都不是难事。只要您首肯同意，属下这就让人把东西送进来。” 我点点头，“小飞说，新国君愿意解除屏障防护，主动恢复与外界自由来往。” 苏决听完，却是感慨道：“大人果然高明，来过这里一趟，便断定此处不需要动兵卒，只需要放纵闲置就能达成目的。而且还说，时间就在五年左右，当时我还心生怀疑，如今看来竟果真灵验了……只是不知道，他此刻这什么地方，实在让人担心。” 我沉默片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同他道：“我就告诉小飞，让他早做准备。” 回房把这件事告诉他，小飞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多谢姐姐成全！” 我笑笑，把藏在袖子里的册子拿出来给他。 他疑惑道：“这是什么？” 我说：“师父当年传授我巫术，这些年很少有机会施展，数日前跟那白龙交战，突然冒出许多想法来，都写在这上面了，我字写的不好，你将就着看吧，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他翻了两下，眼中竟溢出了泪花，“谢谢姐姐。” 我拍拍他的肩膀，取出两只枯文蝶交给他，道：“加油吧，别人的支援只是一时的，巫咸国以后就靠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遇到了难处，就写信给我，不要自己硬撑。”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转身去收拾东西。 准备带斐然离开的时候，楼小飞却突然带新国君前来送行，用的是对待使者的至高礼节。 百姓已经得知了消息，纷纷夹道欢呼，更有甚者，竟拿出为数不多的东西热情相赠。 斐然期间一直沉默，直到月神鸦高飞，方才小声道：“你可真厉害，我看江凤华在这么多年，怕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第1276章 正面杠上 我在这边兀自设想着，斐然眉毛却皱了起来，“你到底有多少亲戚啊。” “不是亲戚，是亲人，”我下意识纠正他说：“以前还有姥姥的，不过她走之后，就只剩妈妈和赤渊了。” “还行，没那么难以接受。”他用很复杂的语气说。 我虽然很想解释什么，但是考虑到他过去的处境，于是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就这样剩坐着神鸦飞一段，然后下来走走吃吃饭，继续赶路，就这样来到了幽都附近，一个名为诸葛城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是复姓，数千年前原本是一族，后来繁衍分支，就变成了一座非常繁荣的城镇。 诸葛成和幽都并不远，甚至可以眺望到远处的缥缈宫殿。 这也算是天子脚下了，比起别的地方要太平得多，所以我也悄然放松起来。 带着斐然和红俏去附近尝试小吃，准备填饱肚子就回幽都。 诸葛城的粿汁很有名气，一碗热气腾腾的粿片端上来，淋上香浓粘稠的卤汁，再加上卤肉、小葱、花生米，热乎乎的吃下去，清新爽口，回味修长，腹中满足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斐然和红俏也都吃的很香，鼻头都渗出了细汗。 我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忽然感到一股逼人的灵压正在靠近。 脑后皮肤忽的一凉，我下意识抽住伞站起身来。 红俏警觉性低，依然把头埋在碗里吃的起劲儿，斐然却警惕的放下了筷子。 我转过身，看到不远处赫然走来一个男人，一个身着红衣绚烂晚霞的男人。 除了特殊时期譬如大婚，很少有男人会选择这种张扬的颜色，虽然很衬肤色，但是却很难穿出气质，好像总是莫名的掺着几分喜庆滑稽，严肃不起来。 然而眼前这男人是个特例，他身着红衣，但却森冷如肃杀寒冬，让人见了就心生畏惧。 他从远处走来，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但是灵压却逼的周边的人往后倒了个踉跄！ 看这家伙的视线，好像是冲这边来的。 虽说我的左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使力的时候依然无法流畅自如，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身份未知的强大对手发生冲撞是很不理智的。 我打定主意，一把将红俏抓了起来，“快走！” 斐然上次在白龙那里吃过亏，又被我灌输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并不丢人的观点，所以闻言毫不犹豫的选择撤退。 然而我们这边刚走出几步，那红衣男人就翻起双袖，一股厉风扑面而来，不仅是掀翻了桌子，就连周围的那些人都飞了出去！ 红俏这会儿倘若不是由我拽着衣领，怕已经成为断线的风筝了。 而那红衣男子，身形则比风还要快！ 他眨眼间，便来到我们面前，冷着脸阴沉沉的盯着我们。 看来想要逃走也不容易，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强大！ 按理说三界有头脸的人物我也都见过听过，为何对他没有半点印象？ 我一边疑惑，一边将手中青花伞举了起来，把红俏和斐然推到身后，扬声询问来人，“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对方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道：“我还当什么人伤了白龙，居然是一个女人……简直丢脸！” 我脑海闪过一道电光，“你是月渐寒派来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语气倨傲道：“我很不喜欢你的说法，他是什么东西，也能指派我么！” 我失声道：“你是赤龙血雏！” “哦，小丫头居然还识得我么？” “我听敖川叔叔提到过你的名字……” 他顿了下，“敖川？哼，你以为搬出这个名字来，就能将我吓走么？” 我说：“我没那么想过，你也是被封印的九龙之一么？你跟白龙不同，你还有意识……说明没有被月渐寒控制，至少没被他全部控制。你是赤龙血雏，也是龙九子的亲叔父，我依照辈份，也要尊您为长辈……” 他不客气的打断我，“别说这些，我可不跟你攀什么关系！” 这家伙语气凶狠，看起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我的和解算盘落后，只能退而其次道：“我自认不是您的对手，更何况这会儿身上还有伤，我只有一个请求，孩子和这侍女是无辜的，请放他们离开，我留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血雏上下打量了我两眼，不屑的冷哼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至于什么孩子、侍女的，我并没有任何兴趣。” 我惊讶，“为了我？” 血雏道：“没错，有人想要见你。” 不用往下说，我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之前在巫咸国的所为，月渐寒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居然直接放弃斐然，而是改冲我来了。 也好，如今已经到了诸葛城，回到幽都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交给霞生应该没问题。 至于我，就随他走一趟好了，我这些天心里头都压着火，恨不能将月渐寒撕碎了泄愤，如今机会反倒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儿，我便道：“好，我跟你走。” “所以，你这次又打算抛弃我了么？”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后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凉，只觉无限伤感茫然，转脸看着他，“斐然……” 他却全然不理，而是主动走了出来，到雪雏对面停下，虽然只是个三尺出头的小孩子，但是气势却足足有三丈那么高！ 他看着血雏，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想带谁走就能带谁走么？有我在这里，你连他一根头发都别想动。” 血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你虽然是金蛟，但我却是龙。跟你动手都是自降身份，还是先去修行个几万年脱了奶气，再来跟我耍嘴皮子吧！” 我紧张的去拉扯斐然，他却木然不动，嘴角微微扬起，“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大放厥词的糟老头子罢了，我才不怕他。” 这一大一小对上，整个街的气流好像都凝固了！ 第1277章 主仆相依 我不怕死，却担心斐然出现意外。 这个血雏，看面相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眉目神情中的桀骜不驯，竟有当年初见赤渊时的影子。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这种人惹不得。 然而斐然的脾气，我这会儿强劝怕他也不会听进去，正左右为难的时候，血雏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很好，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口小二，今天我就让你认识下，什么是蛟，什么是龙！” 我这边抢先出手，用青花伞隔着两人中间，“赤龙，以你的身份和年纪和小朋友动手，就不怕传出去被别人笑话么？” 虽然这会儿手臂还带着伤，但是待会儿他如果要动手，我也绝不会怯战！ 胜利倒是不敢奢望，可是我有自信，绝对能给斐然争取足够的逃跑时间！ 血雏目光在我们母子身上扫视了下，嘴角不屑的扯了起来，“谁会往外传？你？还是他？还是你们身后那名已经昏厥过去的婢女？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够将白龙打成重伤！”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同斐然使了个眼色道：“你去照顾红俏，这边我来。” 这熊孩子平常机灵的很，这会儿却像看不懂暗示一样，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血雏好整以暇的同他道：“看你这小子，好像也是有些能耐的，我年长所以就让着你们些，你们母子一起上好了，免得说我欺负小朋友。” 这家伙也够无耻的……他什么身份！辈份比四圣兽龙九子都高，足足长了我们几万岁，别说是我们两个加起来，就是我们祖上十八代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奈何眼下形势逼到了这里，此刻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我无奈的看向斐然，准备招唤玩偶。 那日大战白龙时，大家都出了不少力，最后搞得都很狼狈，希望它们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就在闭眼的刹那，忽听不远处有人道：“以前听过一句话，说人活的越久脸皮就越厚，今日见了，才发现果真如此。阁下既然豁出了，不介意再多加两个对手吧？” 这熟悉的声音，我蓦然睁开眼睛，热切的看向来人！ 是对外表很般配的夫妻，女的身着一身绿衣，容貌温婉但是眼神凌厉，手中握着一把桃花伞。男的则穿黛兰色长袍，剑眉入鬓角，嘴角紧抿勉强忍着怒气。 看到他们，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妈妈，爸爸……” 赤渊看着我，目光倾刻间温柔了许多，“有我们在这里，不用怕他！” 大胖鸟降落在地上，妈妈跑过来抱住了我，“我听说了你的消息，还不敢相信，这一路上都忐忑不安，唯恐被人骗了，没想到竟然真是我的女儿回来了！” 我呜咽，“对不起，妈妈。” 她却柔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虽然心里头压了很多话，但是这会儿并不是叙旧的时候，于是勉强稳住情绪，拉住斐然同她道：“妈妈，这是斐然，我和符离的孩子。” 妈看着他，竟也悄然湿了眼眶，她摸摸斐然的脸，柔声说：“乖孩子不怕，外婆、外公都在这里……我看哪个孽畜敢欺负你！” 说到后来，眼神陡然一变，竟是转身挡在了我们面前，看向血雏。 而血雏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赤渊，“你是何人？” 赤渊眯着眼道：“我是小鱼儿的父亲，也是那孩子的外公。我们夫妻身为长辈，无法坐视孩子被人欺负而不理会，接管此事，应该不过份吧？” 血雏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故竟然褪去，而是逐渐严肃起来，“不过份，只要你拿出本事来……” 赤渊听到这里，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把手臂伸了出来。我还没看到他有结印的动作，一个巨大的红色法阵便将血雏困在了中间！ 那里面好像包裹着千万条丝线，从上到下，将血雏捆绑了个结实，血雏的红衣，映在红色的法阵中，就好像是与其合二为一，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数年前，我还没有表明身份的时候，曾与赤渊交过手，结果自然以失败告终。 但是他那会儿，我到我跟良辰都是孩子，并没有使出全力，所以我也没有机会窥探他的招式。 今日这一见，才发现，不亏是跟冥界战神浴风神秀并肩的男人！ 血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化血阵……居然是化血阵！” 赤渊亦好奇道：“这阵法我并未在人前展示过，你又是如何知道它的名字！” 血雏情绪激动道：“你先告诉我这阵法的来历！” 赤渊神情倨傲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我自创的阵法，取名为化血阵，但凡生灵进入此阵，都会被牵制住三魂七魄，想要脱身难于登天，只消将你困在里面半个时辰，无论多么厉害的人或妖怪，都会化为一滩血水。” 血雏身上的杀气和傲漫闻言全都没有了，不仅如此，脸上还露出惊喜道：“你叫什么名字？” 赤渊皱眉，显然也搞不懂他的情绪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不过还是如实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赤渊。” “赤渊……赤水深潭！果然是您，法殊大人！”血雏望着他，“您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您的坐骑血雏啊！” 我在旁边听的一头闻水，跟斐然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竟朝认亲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什么法殊，我可没有听说过……血雏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赤渊虽然没有进一步举动，但是脑门儿显然也顶着一个硕大的问号，他冷声道：“法殊是谁？” 血雏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我的错，都忘记如今已经时过境迁，您都转世多少个来回来了。不过您的样子和招式，倒还是和以前一样！法殊大人原本是一个闲云野鹤的术士，而我则是在山间休闲的一尾鲤鱼，后来跃龙门的时候身受重伤，多亏大人相助才得以生还，化龙之后故才与大人主仆相称！” 第1278章 外公外婆 说到这里，他热切的望着赤渊道：“后来法殊大人归寂于天地，血雏便离开赤水前往九重天，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不相信，可以看一下右手臂上有无三条抓痕！” 赤渊怔了下，半信半疑的将袖子掀开，我好奇的垫脚望过去，竟当真发现了几道不起眼的白痕，不多不少，正好三条！ 血雏喜极而泣道：“这几条抓痕，正是大人当年救血雏时所留下的，因为是被龙抓伤，所以即便转生，还依然会有余痕！法殊大人，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您的下落，却不曾想今生有缘在这里遇到了……” 相对于他的感动，赤渊就显得冷淡许多，“你方才想要和我们单挑，现在还打不到了？” 血雏飞快摇头，“血雏不敢！方才不知道您的身份，所以才夸下海口，法殊大人，您就原谅我吧！” 赤渊和妈妈交换了个眼神，抬手把化血阵给撤了去。 恢复自由后，血雏立刻单膝下跪，“主人……” 膝盖还没着地，赤渊却抓住他的肩膀将人拉了起来，“我叫赤渊，至于你口中所谓的法殊，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故去多年的人名罢了。人死如灯灭，他曾经做过的事，与你结下的缘，都与我没什么相干，所以你不必再称我为主人，我也受不起你这一拜。” 血雏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才苦笑，“法殊……哦不，赤渊大人果真还跟以前一样，既然如此，在下就顺从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看赤渊的眼神还是火辣辣的，好像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赤渊没理他，而是走过来看看我，就在我以为他会像妈妈一样拥抱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走到斐然跟前停下。 赤渊长得很严肃，是小孩子会害怕的类型。 斐然不明所以，这会儿整个脊背都绷得笔直，神情也格外警惕。 赤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皱眉道：“这孩子，为什么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怔了下，郁闷道：“这种事，谁能决定得了啊，不过肯定是我生的，这点错不了。” 赤渊看起来很是纠结，直到妈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他方才用将就的语气道：“算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外孙，总终来的比外人亲近得多……” 说到这儿，他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金子来，递给斐然，“闻声而来，行动匆忙，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拿着去买糖吃吧。” 这外公当的，我在旁边都觉得汗颜。 斐然看了下金子，居然很给面子的接了，还很礼貌道：“谢谢外公。” 赤渊神情瞬间缓和了许多，犹豫了下将他抱起来，道：“你年纪还小，别着急，慢慢长。” 斐然不解其意，但我却懂得。 早年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与我相认时我已经七岁了，保持了好几年的孩子模样，然后瞬间长大成人，对他这个做父亲的来说，实在是种莫大的遗憾，所以才有了这句心情复杂的话。 妈妈同我闲聊几句，也去抱斐然了。 我在旁边看的提心吊胆，唯恐这孩子突然间翻脸，让大家尴尬。 然而并没有，我的担心有些多余了，从头到尾他都表现的像一个乖巧温顺的小朋友，就连眼神看上去都很单纯。 尤其是偎在妈妈怀里的时候，那画面恍惚让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我们找个茶馆歇脚，血雏也跟了过来。 妈妈问了许多关于五年前的事，我都详细回答她，最后忍不住道：“妈妈，你们怎么过来了？” 本来想回幽给他们写信的，没想到两人竟然主动找来了。 妈妈说：“两天前，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头，一个黑乎乎的妖怪跑进来告诉我说你还活着的消息，而且还有可能遇到了麻烦，并且指明了路线，我们朝这边赶。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又抱着一丝希望，心想无论如何都要试试，于是和赤渊商议了下，立刻动身从现世而来。还好来的及时，否则要是有个好歹……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微笑着的，但是我却瞥到她两鬓竟然有些花白了。 她在阴仇涧沉睡过十年，所以容貌要比同龄人披许多，犹记得当年参与婚礼的时候，她看上去还像个矜持端庄的少女。没想到短短五年时间，竟然憔悴了这么多。 她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没有之一，我当年一声不响的离开，对其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愧疚，紧紧的握住她的手道：“对不起妈妈，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妈妈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是我的孩子啊，这是应该的。倒是你，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摇摇头，“不苦，就像做梦一样，时间过的很快。而且这次也不是坏事，师父说我的身体和灵力像是被重新锻造过，比以前更结实厉害了。” 妈妈看向我的胳膊，“这伤是怎么回事？” 我长话短说，将巫咸国的经历告诉她。 妈妈听完之后，神情严肃道：“我们今天过来，原本是做了两手的准备，如果能找到你，别的事都不管了。如果找不到，我和赤渊前往飘渺之海……” 我很惊讶，“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妈妈犹豫着看向赤渊，赤渊则看向血雏。 血雏尴尬的笑了一下，又瞬间正色道：“既然赤渊大人在，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九龙封印被打开，整个飘渺之海分崩离析不复存焉，月渐寒利用蛟珠控制了九龙为其所用，准备摧毁三界，进攻幽都。楼夜雨离开北海的时候，曾被月渐寒许诺过把巫咸国给他，后来楼夜雨传信说国人造反，江凤华被杀，担心具体人手不够，于是月渐寒便派了白龙过去准备助他一臂之力。没想到竟然出师不利、折羽而返……小……大小姐的复活的消息，同时也传回了北海，月渐寒大喜，于是便命令我来带她回去，所以就出现了今日这一幕。” 第1279章 坑爹宝贝 赤渊听到这里勃然大怒，“他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你们身为上古九龙，居然听令于一个鬼子，就不觉得羞耻么？” 血雏叹气，“赤渊大人有所不知，我等身份虽为九龙，却都有着同样致命的弱点。鲛珠您可曾听说过？” 赤渊皱眉，“《博物志》中曾有记载，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可是此物？” 血雏点头，“没错，月渐寒手中也有一颗鲛珠，而且他这颗珠子格外不同，它是集千万鲛人眼泪凝出的万壶珠，数千年前，我等就是被此珠所惑，集体被封印，所以才供人在龙背之上居住便形成了所谓的飘渺之海。这珠子对待寻常人类而言，就是颗颜色好看些的珠子罢了，并没有特殊的用途，但是对龙族而言，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一旦见到此珠，就会失魂落魄，被其吸引操控。九龙之中，唯独我一人是鲤鱼所化，对蛟珠的依赖也最轻，所以其余几龙都失去了神智，唯独我还算清楚，但即便如此，身体还是要受制于月渐寒，根本没办法抗拒。” 我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要怎么做才能打破这种牵制？” 血雏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操控鲛珠死去，我们方才能够得到自由，不过……” 我紧张道：“不过什么？” 血雏道：“即便白龙受伤，我们还有八条龙，在这样的情况下，纵使白泽重现，也未必能够杀死月渐寒。” 我忍不住握起拳头，“可恶……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把我带回去么？” 血雏连忙道：“不敢，法殊大人于小龙有救命之恩，又是主人，虽说已经转世重生，但是我也绝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我说：“可你也没办法违背月渐寒的命令不是么？” 血雏犹豫了会儿，自袖中取出一颗海螺来，“此物名为千里传音螺，九龙每个人都有，月渐寒就是利用它来发布施令，我会将这里的事情如实告知他，然后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罢对着螺口轻轻一吹，比那边便传出来一个慵懒久违的声音，“血雏，事情办妥了么？” 血雏瞟了我一眼，如实道：“还没有，我在这边遇到了难处。” “哦？”月渐寒拖长听尾音，“你说？” “我遇到了一个叫做赤渊的人，他正是我找寻多年的主人，虽说已经转生，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对他下手。”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 “没有他也就没有我，我不能伤害他、以及她的孩子和亲人。” 月渐寒的话语里隐约透着嘲讽，“如果我非要你杀他，把他女儿给带回来呢？” 血雏神情冷然，却是不为所动，“那你就杀了我吧。” 月渐寒笑了下，“还真是个恩怨分明的家伙，不过说到底，他现在也已经转生，跟从前救你的人没有半点关系了。你放他一马，可以，以后如果再相见，绝不可再手软，否则的话……就没这么轻易躲过去了，回来吧。” 血雏道：“是。” 就在它准备熄螺时，月渐寒却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同他道：“等等——他们是不是就在你身边？” 血雏道：“是的。” 月渐寒命令说：“把传音螺交给她。” 血雏迟疑了下，把白色海螺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突然觉得言语贫瘠，根本求购办法形容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 想起斐然这几年来所承受的委屈，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在我沉默的时候，月渐寒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你果然没死。” 我咬牙切齿道：“我当然没死，而且将来有天，我会亲手宰了你！” 月渐寒也不气恼，“你的精神看起来不错，我几乎能想象出你现在的可爱模样了……血雏这次不能把你带回来，还真是遗憾。不过我依然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们之间就是有这种缘份……” “月、渐、寒！”我一字一顿，恨不能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嚼碎！ “嘘，别生气，虽说我很喜欢你的个性，但也期待你温柔的样子，看到月行云了么？是不是觉得很欣慰？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几年来，我在他身上倾注了不少精力，喜欢么？说起来，这孩子还真是心狠手辣，比你狠多了，有时候看得我都感到惊讶，啧啧……” 他是在挑衅我，可明知道如此，我依然控制不住自己进了他的套中！ 好气，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月渐寒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不停的揣摩我的心事，还能够预测动作，他语气很轻道：“小心点儿，别把传音螺给捏碎了，我还有些重要的话没说呢，关于符离的……” 我指腹都陷了进去，手下不自觉的用力，竟把传音螺捏出了裂纹。 于是只能维持着目前的动作不变，否则它随时都会碎开！ 我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声音稳住不颤抖，“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儿！” “唉，想从你嘴里听句好话还真是不容易。”他佯装叹息道：“符离如今在我手里，不想他死，就来北海找我，十天时间，你不来，他就死，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传音螺应该快撑不住了吧，我都听到碎裂声响了……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见面了。”月渐寒的声音，吱吱呜呜的消失在气流中，而我手中的海螺也随之迸裂开来！ 符离，那个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儒雅但实际上清高孤傲的男人，我名义上的丈夫，竟果真被月渐寒抓住了么？我不相信！ 可是月渐寒那笃定的语气，好像又不是在说谎…… 在我余怒未消的时候，血雏对着赤渊深深拜了一下，“大人，小人要回去了，来日若再相见，恐怕就是敌人了，到时候还请您见谅。” 赤渊淡淡道：“理解，你且去吧！” 血雏告辞后，我忆起月渐寒那些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正烦恼时，忽听斐然在旁边道：“这不是件好事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错愕，“好事？” 斐然一脸平静道：“你曾说过对他没有好感，也想不起两人之间的过往，既然如此，就随便他们去折腾好了。等回幽都之后，我继任冥王位，然后再帮你挑个喜欢的男人，怎么样？＂ 第1280章 带他回来 斐然的话音才落，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包括妈妈和赤渊，皆是震惊的神情，那画面简直就像是目睹了我红杏出墙似的！ 我下意识的摆手解释，“这不是我教的……我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妈妈在旁边使了个眼色，赤渊顿时心领神会，同斐然道：“这里带闷了，走，外公带你到附近转转去。” 斐然欣然前往，两人走了几步后，赤渊又回头，同呆愣在旁边的红俏道：“你也来。” 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我的内心颇感安慰。 这孩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态度却能看出来，他对外公、外婆的接受度还是挺高的。 等他们离开之后，妈妈才拉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和符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奈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参与活祭之后，把所有人的记忆都给丢失了，最近又慢慢想了起来，但是并不包括与符离的。所以就像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也不清楚，未必是他的原因，可能是我自己也有一些问题吧。” 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换作以前，我肯定要你离开他。可如今斐然都已经这么大了，你们……还是找个时间，好好沟通交流一下吧！行么？” 我微微点头，现在自己只想享受这淡淡的温情，而不是想跟她讨论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沉默了会儿，我问：“爸爸说，你们这次过来如果找不到我的话，就会去北海，到那里做什么？” 妈妈目光注视着我，“你这些天都呆在巫咸国，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也正常，自从九龙封印解开、又被月渐寒操控利用以后，整个三界都人心惶惶，唯恐那个鬼子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而且你刚才应该也听到他的话了，符离如今在就他手上。” 我皱眉道：“那又怎样？你们该不会是想去救人吧？这实在太冒险了，我不同意！” 人性都是自私的，一边是自己并不亲近的丈夫，一边是深爱自己的父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妈妈听完我的话却笑了，“我和赤渊之所以前往，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我是你的母亲，也是他的岳母。虽然你现在对他没有记忆，但是如果错过了，以后想起来势必会痛苦伤心一辈子。追第二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冥王，如果有个好歹，三界将面临大乱，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于公于私，我们都必须要前往支援。而且这次北海之行，也并非只有我们两个。两日前，月渐寒曾对三界有头脸及能力者发出帖子，将此事告知众人。十天后将在北海举办九龙盛宴，到时候会斩杀符离，血祭加罗。符离若是死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应该也清楚，正因为此行凶险，所以我们才必须前往。北海地广人稀，如果到时候发生兵革之战，对百姓的伤害也能降到最低。” 我沉默着听完她的话，始终无言以对，思索了半晌后，方才咬牙道：“那我也去！” 妈妈却沉下脸道：“你若走了，又有谁来照顾斐然？你难道就不害怕，对方会趁机再将他掳走么？如果符离发生不幸，那斐然就是下任冥王！你必须带着他，镇守幽都，一般北海出事，立刻让他继位，三界交给谁都可以，却唯独不能是月渐寒，这其中利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急道：“可是……” “没有可是，”妈妈对我摇摇头，“乖乖，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必须得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幽都是三届防守最严重的地方，就算是月渐寒，也没有把握一举攻破，所以他才将挑衅地点选在北海，你带着斐然留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更别提你这会身上还带着伤了。” 她平常在我跟前总是展示出温柔的一面，鲜少会如此严厉，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 虽说知道这都是为我好，可是在这样凶险的前提下，放任他们去冒险却无能为力，这对我来说，实在是种痛苦的坚持！ 我以前便听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家国天下一样，却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坚定的望着我，沉默着等待答复。 我却只能横下心来，退让道：“我只能保证自己会认真考虑，决不会贸然前往，至于究竟会不会去，那就要看事态如何演变了。” 她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这孩子，果然长大了啊。” 我拥抱了她，觉得怀里的身体是那么瘦弱，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我心疼不已，哽咽道：“既然这是你们的决定，那我也不阻拦，但是请务必平平安安的回来！” 她轻轻的回抱我，柔柔弱弱道：“好。” 当我们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时，赤渊已经带着斐然转回来了。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亲切和不舍，但是话语却很果断，“你和女儿都说了吧？” 妈妈点头，“都说了，乖乖说要我们无论如何都平安回来。” 赤渊看着我，亦柔声道：“会的。” 我竭力忍住，才能让眼泪不掉下来，“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赤渊语气平静道：“现在，北海地形复杂，月渐寒诡诈阴险，再加上对方有九龙相助，所以我们你现在尽快赶过去与其他人会合，放心，不止是我们，符苏、杜若还有一些老朋友，都会去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别怕。” 我走过去，抱住了他。 赤渊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略显不自然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就不会让孩子看到笑话你？” 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像冰块，却有着灼人的温度和感情。 我依依不舍的放开手，赤渊看向斐然道：“身为男人，你必须得保护好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母亲，另外是你未来的妻子。我现在把女儿交给你了，以后请帮我好好照顾她，懂吗？” 斐然眼睛睁的很大，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第1281章 这就是爱 赤渊回头看我一眼，便拉着妈妈的手，两人一起跳到那只圆滚滚的月神鸦背上。 它竟没有像以往一样起起落落颠簸几次，而是一下子飞了起来，速度还惊人的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背影那么果断决绝，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们一眼。 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还是因为……跟我们一样，眼中带着泪呢？ 谁也不知道！ “你为什么哭？”斐然稚嫩的童声中参杂着些许疑惑。 我忍住眼泪，同他道：“我不是哭而是欣慰，冥界的人都说，你外公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所有，甚至不惜放弃幽人的身份，是幽都之耻，但是他什么都不在意，依然在这种关头挺身而出，他在我心中，是个心胸宽广的大英雄！还有你外婆，虽然感情淡漠不爱管闲事，但是为了我们还有她的丈夫，最终还是选择了与他并肩对敌。所以说人生在世，没有谁是单纯为自己而活的，当你为别人的幸福而努力的时候，别人也在背后默默的为你付出着，这就是爱……懂了么？” 斐然懵懂的点头，我便同他道：“咱们也赶路吧，再不回去，有些人怕是要着急了。” 他本就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所以这路上，除了增长些见闻之外，也没有别的惊讶。 倒是红俏，居然变得开朗起来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两只龙，这是多么大的荣耀与幸运啊！ 虽然说第一次看到白龙的时候晕倒了两次，第二次看到赤龙血雏的时候晕倒了两次，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进步的…… 月神鸦飞翔的时候，我沉默的坐着，回想月渐寒的话，还有妈妈临走前的叮嘱，心情越发失落。 斐然或许看出来了，主动同我说话道：“听说您为我安排了两个师父，是真的吗？” 我打起精神，点头微笑道：“没错，一位师父是苏决，你之前已经见过并接触过了。第二位师父是左思，他虽然很年轻，但却是一个非常有学识的人，而且书法也是一绝，幽都城中的达官显贵，都以得到他的墨宝为荣，除了花费重金抢买之外，更有甚者，还会派人守在府门口，等待着捡他废弃的书画。” 斐然却道：“他好像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怪癖？” 我很惊讶，“什么怪癖？” 斐然说：“热衷于帮人写讣文，所以每当听闻周边有人死了，就很热心肠的主动给人家写好，送到家里去。如果两个人月没有死去的亲友，他便会忍不住手痒，偷偷的写活人的讣文，以备不时之需。写到动情处，甚至还会伤心落泪，他的书房中，有一个紧锁的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周边人的讣文……” 这喜好……确实称得上怪癖了。 可问题是如此隐秘的事，他一个孩子又怎么会知道？ 不待我想明白，斐然又道：“我还听说另外一件事，他这个人非常抠门，每次下朝后都亲自去买菜和肉，几分几厘都和别人算的明明白白。有次去买猪肉，肉贩不认识他，少给了二两，结果愣是拉着对方理论半天，对方辩不过他，只好倒贴了一块猪肉进去。他得了便宜不说，还反过来埋怨别人，浪费他的时间，没办法，对方又把耽误的时间依照月俸加赔了他……” 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这件事也从不曾听说过。 不过细想起来，确实左思能干出来的事。 他倒不是缺钱，也不是太闲，而是有种文人的酸腐气息，涉及到学问或者算账，总是格外谨慎。可是二两猪肉这个，实在是匪夷所思。 或许确有其事，但是从斐然嘴里说出来的内容，这显然是经过添油加醋改编过的版本。 想到这里，我便恍然明白过来，肯定是苏决说的。 他与左思一武一文，两人互相看不上对方，多年都是互看两厌的状态。 这家伙看起来表面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还会接短告状，在斐然面前编排左思……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他是师父，而且这师父还是我安排的，面子也不能驳他的。 于是迟疑了一下，叹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曾听说过。不过左思是个琴棋书画天文地理都样样精通的才子，在冥界学子心中简直可以封神。至于你说的那些缺点，或许也存在吧，毕竟我们都没有亲眼看到过，但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存在缺陷，我们只有吸取别人的长处，补足自己的短板，这样才能够进步。我这些年就是吃了没有学问的亏，所以走了不少弯路，你如果肯向他虚心求教，将来必定可以得到突飞猛进的提升。” 斐然听完之后，却是笑着道：“那我得先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资格做我师父。” 眼看宫城建筑越来越近，我的身体也开始逐渐紧绷。 数万年来繁华的都城，如今却显得格外肃然沉寂。 我不确定这是真实的状态，还是自己心情影响所致。 在苏决离开之前，便写信回幽都，告诉众人关于我和斐然的事。 所以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就看到前方守着一大群人前来相迎。 除了一些常见的面孔之外，还夹带着几张年轻的脸，应该是这几年来新提拔的吧。 寂树、左思、六位长老也都在其中。 左思这会儿跟五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准确的说跟我七岁时看到他都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幼时少年老成，等别人都老了，他却显得格外年轻。有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喝了不周山的泉水，又或者是底下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保养？ 几位长老比起之前更加苍老了，站在那里就好像是几座机械、僵硬的木乃伊，颤微微的让人好不揪心！ 寂树倒是成熟了许多，他已经由俊秀少年变成了一个健壮青年，眼下那条伤疤依旧在，浑身都透着直击人内心的男性魅力。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明明穿的很厚，表情也很严肃，但对女人来说却格外撩人诱惑…… 第1282章 耗一辈子 以前我总是不明白，阅尽千帆的狐女为什么会时时盯着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少年。 现在却是瞬间秒懂，同时也钦佩阿紫的目光长光狠辣…… 当遇到喜欢的男人时，女人可能会涌出类似羞涩、心跳加快、害怕之类的小情绪。 但是看到寂树，就会觉得……体内那种用礼义廉耻包裹出来的皮囊快要绷不住了，狠不能上去将他扑倒，把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全扒下来。 这种诡异可怕的感觉，长这么大，我也只有在符离身上经历过。 这些人看着我和斐然，个个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躬身行了大礼后，异口同声道：“恭迎冥后、小公子回幽都！冥后万福千秋！” 我微微颔首，对于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也没有太多紧张。 清池长老走了出来，他看着我，苍老的脸上绽放出了无比激动的情绪，“请冥后与小公子分乘玉辇回宫！” 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如今的态度转变之大，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我私下猜测，他之所以会这样，除了五年前活祭的决定之外，更多的是源于对斐然的喜欢吧？ 文武官员在前面开道，而我和斐然则乘坐玉辇回去。 车马很高，道路平坦，坐在上面稳如平地。 沿途走过去，地上跪了许多百姓，却没有一个敢抬头张望的。 这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感觉，就是符离追求并且想要的吗？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下，人真的会快乐吗？ 到了大殿上之后，百官鱼贯而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和斐然走上正殿，坐了下来，他则站在旁边。 虽然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将这几年的经历简单述说了一遍。 半真半假的，隐去了斐然流落在巫咸国的经历，反正过去的事了，也不会有人追究在意。 几位长老的目光，几乎全程都集中在斐然身上。 笑眯眯的就像在看自己的孙子，那一刻我有种错觉：这些老狐狸好像随时都会从衣襟中掏出一颗棒棒糖来…… 斐然则表现得比我想象中还要优秀，他同那些人礼貌而不失高贵的一一招呼，浅浅而笑。看起来就有孩子天真无邪的一面，又有着超越他们的成熟和稳重。 待所有人退下去后，我把左思留了下来，唤斐然过来单独同他行礼。 他是师父，所以斐然过往也无需隐瞒，一五一十的都同他说了。 左思听完之后，感慨万分道：“小公子这是把未来人生的坎坷全都经历过了，以后势必会顺风顺水，前途似锦没有任何挫折。” “承您吉言，”我同斐然道：“还不谢谢师父！” 斐然笑笑，我心格登一声，暗道不好。 他果然道：“我听说左思大人学识很好，不日前遇到两道难题，所以想要借机请教，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左思正色，“小公子请说。” 斐然道：“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两鼠何日能相逢？” 我在旁边听得头大如斗，识字自己还勉强过得去，但数学这种东西……却了日常运用到的，几乎都一窍不通，什么大鼠小鼠的，这孩子是从哪里听来的题？ 左思微微一笑，未加未加任何思索道：“三日即可。” 斐然又道：“第二个是关于和尚分馒头的：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问左思大人，大小和尚各几丁？” 大思笑答：“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斐然顿住，显然是不乐意对方这么快能够解题，转了转眼珠才要再开口，左思却突然道：“我也有一题想要问小公子，不知可否？” 斐然道：“您说。” 左思道：“今有孕妇，行年二十九岁，难九月，所生性别为何？” 斐然一脸懵懂，“您是问我这妇人是生男还是生女吗？这怎么可能算的出来！” 左思笑道：“置四十九加难月，减行年。所余以天除一，地除二，人除三……九州除九，其不尽者，奇则为男，偶则为女。” 斐然扯下嘴角，显然是不相信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又想不出合适的话来辩驳，于是僵在那里，好半天才偏头看我，“这是真的么？” 我能怎么说，告诉孩子说，我也不知道吗？这是不可能的！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真的，要相信师父的话！” 斐然一幅深受打击的模样，“……我有些困了，想去休息。” 接受需要时间，我也不为难他，于是便让守卫带着他和红俏前去休息，并且让寂树在附近守着，免得再出现意外。 等到斐然走后，左思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语气惆怅道：“这孩子果真聪明伶俐，如果大人见到了，知道会有多喜欢！” 我沉声道：“幽都现在什么情况？” 左思道：“大人临行前吩咐，他这趟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需要理会。幽都是三界重地，绝不能撤一兵一卒，但是如今谣言四起，大人也联系上，所以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情况……这边的人不能动，只能广发请帖，寻找能人异士帮助前往北海共同对付九龙，而我们这些官员则必须守在这里，不仅要维持三界运转，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稳定民心。今日小公子回来，大家也多少得到了些许慰籍……” 我同他道：“斐然这些年经历复杂，如果日后说了什么得罪的话、或者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还请左思继续纠正，如果解决不了，请务必及时告诉我这边。” 左思躬身，“冥后尽管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小公子！” 告别左思，我便去找寂树，遇着寂树时便同他笑着招呼，末了道：“狐女可还在幽都？” 寂树道：“在。” 我犹豫，“那你们……” 寂树却是面不改色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对此很惊讶，这两人在一起少说也纠缠七八年了，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真让人匪夷所思。 忍不住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喜欢他，为何不把话说清楚呢？” 寂树迟疑了下，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对她那样的女人来说，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越容易到手的东西也就越不珍惜。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那么有耐心，就跟我耗一辈子好了，左右我都不曾吃亏，每天还被人端茶倒水、揉肩捶背，属下又何乐不为呢？” 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前几年还整日为他担心，害怕会上了阿紫的船下不来，却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反过来的。 亏得阿紫这只狐狸精聪明一世，到头来竟栽到一个貌似忠良的家伙手里，还真是……可怜！ 第1283章 重见故友 叹息之余，还有些庆幸，看寂树的态度，显然并不是狐女单相思，两人竟然互相有意思，这便是周瑜和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两人如果能走到一起，也算对难得佳偶了。 想到这儿，我便笑着同他寒暄了几句，让寂树回去休息。 但寂树却拒绝了，“冥王大人目前不在幽都，属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小公子，特殊时期必须要加强防卫，属下必须时刻守在此处，绝不能擅离职守，还请冥后谅解。” 他是符离的心腹，即便是苏决和左思被冷落的这几年里，他依然稳步晋升，如今掌管着整个幽都的防卫兵力。冥宫的守卫和几年前相比，进步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他怕是最大的幕后功臣。 见他态度坚持，我也就不再客气了，直接到回房间休息。 斐然已经睡着了，平躺在床上，身着白色里衣，脸颊红红的，很想让人伸手摸摸。 我悄悄在他旁边坐下来，斐然却警惕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我，他便陡然放松下来，迅速将眼睛合上，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迷迷糊糊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柔声道：“我现在不困，你睡吧。” 命运真是奇妙的轮回，记得幼时每次我入睡，姥姥都在灯下做针线活儿。 如今数年过去，竟是轮到自己守着斐然。 姥姥当年的心情，是不是跟自己此刻也有几分相似呢？ 斐然困极了，他侧转过身，拉着我的手沉沉睡去。 我就在那里坐着，心柔软的像棉花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渐渐爬上来，我舍不得将手抽出来，就那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毫无意识的乱走，不知怎的竟来到一个海底密室之中。 巨大的石柱上，有人被铁链捆绑在上面，他身上布满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头是低垂着的，长发乱蓬蓬的盖在脸上，看不清五官长相。 不过即便如此，周身还是散发着让人无比熟悉的气息。 我犹豫了很久，方才鼓足勇气走上前去，动手将他的头发撩拨开来，那是一张面容苍白的俊脸，已然没有了呼吸。 那一瞬间，我胸口的传来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以至于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几乎跪倒。 就在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笑声。 我转过身，却发现正是月渐寒！ 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我，笑眯眯的就像只狡猾诡诈的兽，那感觉就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人一口！ 我想动，想找自己的青花伞，但却像是被贴了定身符一样，怎么也动弹不了。 月渐寒压着声音，用让人毛骨悚然的变态语气道：“北海此战，我原本就是为你准备的，结果你居然不来，实在太无趣了。即然如此，我还何必要留着他的性命呢？符离现在已死，你可以开始考虑与我在一起了。” 我狠掐了一把大腿，瞬间从噩梦中惊醒。但脑海中符离落魄凄凉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斐然像是被这动静给惊醒了，坐起身来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压住内心的波动，同他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他睁着大眼睛问：“你梦到了什么？” 我摸摸他的脸，小声道：“不太吉利，小孩子还是不要听了罢。” 斐然没有追问，伸出小手在我背上象征性的轻抚了几下，道：“以前红俏告诉我，说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和现实相反的，你不怕害怕。有我在呢，没事的。” 我伏下身，将额头同他抵在一起，“谢谢。” 两人沉默了会儿，斐然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他是小孩子，身体抵挡不住困意的。 我同他道：“睡吧，我也睡。” 他躺下来，拍拍身侧的位置，“你躺这里。” 我躺下来，他便抓着我的手指，再次把眼睛闭上。 没过多久，斐然便进入了梦乡，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那个噩梦，内心的复杂情绪久久无法得到平息。 次日清晨，我还惦记着此事，于是便想传梦魇入宫来问话，但是又怕人多口杂，万一传了闲话，怕是不好。 于是犹豫了会儿，最终选择自己出宫，临行前特意支会了斐然和寂树。 这次回幽都不同以往，所以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偷偷的溜进去，而是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 守卫诚惶诚恐的把人请进去，路上道：“梦魇大人出门办差了，怕是一两个时辰回不来。” 我皱眉道：“没事，我等它。” 守卫道：“会客的地方，还有大人的朋友在那里，冥后要不要直接到大人做事的地方等？” 朋友？我疑惑道：“什么人？” 守卫道：“是位面如冠玉的小公子，听梦魇大人管他叫做司徒无伤。” 司徒无伤？那不是段策的小舅舅么！ 我同守卫道：“没关系，那是我的朋友，我认得路，自己过去就好。” 守卫连忙退到边上，不敢再尾随。 到会客的地方后，我果然看到司徒无伤。 对人类而言，十年时光是很漫长的，也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它可以让人面对着幼时伙伴都认不出来，也可以让很多生命消失，出现更多的新生命。 但是在司徒无伤身上，确实看不到任何时间的痕迹。 第一次见他，还是在落魂坡，我、良辰、段策几个小孩子一起，如今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司徒无伤却依旧维持着小孩子的状态。不仅容貌未变，就那种天真稚气都还保留着，果真是妖怪，和我们人类到底不一样。 此刻这只小狐狸正坐在那里喝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听到声音立刻看过来，见到我竟露出恐慌的表情，随即躬身行大礼，“小狐不知冥后光临大驾，多有失礼，还请勿怪！” 我同他笑道：“无伤太客气了，我是来找梦魇的，不知道你还在此处，什么时候过来的？” 司徒无伤忐忑道：“今日才、才来。” 第1284章 突生变故 路上本来想着，大家还能像以前一样谈笑风生。 如今一见却是我想多了，他的态度实在太拘束了，低着头，就连视线都不敢与我对视。 当年他独身来幽都，把狐王印带给符离，自己则选择流浪四方。因为对见闻游记颇感兴趣，于是便在我的引荐之下结识了梦魇，没想到两人至今还有联系。 我问：“你见过梦魇了么？” 司徒无伤摇头，“回冥后，还不曾见到……小狐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去办，就不在此守候了。” 我小心翼翼道：“无伤，没有遇到什么难处吧？” 他连忙否认，“没有，小狐很好，多谢冥后关心，小狐告退！” 他却急冲冲离去，留下我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记忆中他是很活泼的性子，怎么几年不见就与我生疏成这样子？还是说……他就是刻意在躲我？！ 这些年我们并不曾联系过，也几乎没有任何交际，但他方才的反应，实在很不正常…… 联想目前的局势，还有他擅长预言的本事，我脑袋里瞬间就像过了电一样，下意识追了出去。 然而那只小狐狸却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询问门口守卫，只说方才好像有一道风刮过，至于是何人、去往何方，都没看清楚。 司徒无伤虽然年纪小，但是阅历和经验都非常丰富，比起段策不知道要狡猾多少倍。 他既然有心想躲我，那要找人想必不容易…… 但是这回，我必须得把他揪出来不可！ 想到这儿，我便立刻召唤追风偶出来，它跳出来之后，好奇的看着我，问：“小主人有什么事吗？” 我简明扼要道：“我要找一只狐狸，他方才从这里逃了，它很狡猾，而且动作很快，麻烦快点，免得他把踪迹彻底抹去。” 追风偶满口应下：“小主人放心，交给我好了。” 我从七色袋中掏出茧丝，将一端交给追风偶，它耸耸鼻子，朝着西方嗖的追过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抓着茧丝，也动作飞快的追出去。 仗着自己对这类地形非常熟悉，所以也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那根线上。不知不觉中，居然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大院中。 院子里，白烟袅袅升起，绿树盆栽宛如仙境。 大树下，站立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就这么诡异的保持着沉默。 过了很久，小孩子才用清脆的声音道：“师父，您就帮帮我吧！无伤就这么一个姐姐，她活了几千年，才终于找到意中人，好不容易成亲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又冒出来什么家族诅咒，姐夫家里祖上明明十六代荣华富贵，但是到了孩子这里，却是要断于此，以后段家什么都没了。姐姐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心里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您老人家法力无边，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改改命什么的。” 这声音，赫然正是司徒无伤的。 说的内容，我因为幼年的经历，也是多少知道些的。 这显然是发生在过去的事，却不知为何，竟在此刻重新上演了。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茧丝，心里头同时又好奇的老人会如何回答。 老者道：“这件事我本不应该插手的，凡事都有自己的轨迹，有些东西就算我可以改变现在，却也无法改变未来。不过既然你开口了，为师的就帮你一次吧，至于结果如何，却只有听天由命了。” 司徒无伤大喜，“请师父给指条明路！” 老者道：“方才听你说段家祖坟风水已坏，所以有迁坟的计划，那我就送你一道符好了，等到坟坑挖好之后，先将此符放进去，需要静等半个时辰，其间绝不能出任何岔子，等时间到了，再把棺椁放进去。只要顺利做到的话，段家的富贵根就能延续下去，不过这是道两生符咒，最多只能维持两世，待根气彻底耗尽，段家即开始衰败，就算是神仙出现，也回天无力。” 司徒无伤小心翼翼接过符纸，自语道：“人类两世虽说对我们狐族而言很短，但对他们来说却是足够了，姐姐应该也会心满意足吧？多谢师父！” 司徒无伤离开后，老者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正困惑不已的时候，眼前画面却是突然一转，竟是出现了江城的高楼标识。 画面落在城中一点，逐渐放大，竟是一片墓园。 十几个人，身着黑色西装站在那里，个个神情肃穆。 中间的坟坑已经挖好了，棺材也都从千里之外的青莞运送过来，如今就摆放在一旁。 其中为首的男人，我认得，那是段先生，也就是段策的父亲。 他迟疑了片刻，从口袋中掏出一纸黄符，丢到坑里。 周围的人心照不宣的围成一个圈，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道符纸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过了很久，段先生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如释重负的：“下棺椁！” 然而就时，墓地里突然冒出两个孩子，一边跑一边嬉笑打闹。 前面的孩子，脚步跑得飞快，扭头同后面的孩子道：“快来抓我啊，看咱们谁厉害！” 他穿过人群，一脚踏空跌入了坟坑里！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大家都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谁也来不及阻止救援。 庆幸的是，孩子是滑进去的，坑里还垫着些新挖出来的土，所以并没有酿成惨祸。 段先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纵身跳到了坑里，将那孩子托举上来，然后在旁边人的帮助下，自己也爬了上来。 见那孩子呆着不动，段先生便蹲下身，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用并不温柔的声音安慰他说：“没事了，别怕。” 孩子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段先生还想说什么，旁边的西装男却吞了下口水，紧张的指着孩子的脚下道：“段先生……符纸……被带上来了。” 第1285章 无力抗拒 段先生愣了下，将孩子的脚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将符纸揭了下来。 那道符纸上面原本有花纹图案的，这会儿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马粪纸。 现场一片沉寂，段先生沉默了很久，方才握着符纸看向那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这会儿像是醒悟过来了，对着救命恩人，脸上涌现出畏惧又感激的表情。 他的衣服很破，手上都是冻疮，看起来家庭应该很不好。 不过面对段先生的询问，他表现的很有礼貌，轻声道：“谢谢您，我叫解双印。” 段先生好像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叫……什么？” 孩子这次声音大了一些，“解双印！” 段先生将他名字念了一遍，“解双印……两生咒，解双印……” 他突然苦笑起来，自语道：“这就是命吧。” 我的心也格登一声，突然间明白段先生的犹豫和伤感。 之前司徒无伤师父给符的时候，曾交待过期间不能出任何岔子，没想到眼看就要改命成功的时候，却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叫解双印的孩子…… 符文散去，同时也意味着符咒生效和无效。接下来的命运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终是回天无力。 段先生不亏是段先生，即便是发生了这种事，竟也不气不恼，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道：“回家吧，别让你父母担心。” 孩子懵懂点头，段先生立刻让人下棺木，封土，在祭奠过后，墓地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是很久前发生的事了，那时段先生还活着，后来……他就死了，段策也背井离乡，去了青丘做狐王。 十六代富贵荣华，在段策这代终是断了。 我还沉浸在伤感中，眼前画面却是陡然一转，又换了一个场景。 这是一个专访成功人士的录制现场，主持人笑容可掬的看着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一脸崇拜道：“冒昧问一句，听说解先生小时候家境很贫困，兄弟姐妹又多，都是靠街坊邻居接济过生活，是真的么？” 男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出生地，而是微微点头，“没错。” 女主持道：“那您能不能和我们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有没有对您来说感触特别大的？” 解先生笑了，“确实有一件事，对我感触特别大，至今想来依然记忆犹新……那是在我六岁的时候，带着弟弟偷偷溜进墓院里玩，结果居然不小心掉到别人挖好的坟坑里去了……” 女主持很好奇，不禁追问道：“后来呢？” 解先生说：“有个人把我救了出来，那个人……你们都应该认识，但是却绝对猜不到他是谁。” 女主持疑惑道：“是谁？很有名吗？” 解先生点头，“他是一个伟大的企业家，也是一个低调的慈善家，他姓段……” 女主人惊讶道：“段先生！” “是的，段先生看起来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但实际上……却是非常正直善良。我当时掉进去的时候周围有很多人，段先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在帮段家先祖迁坟，生意人，大家都知道……特别讲究这个，我闯了祸，他非但没有责怪，还安慰了我，担心我们路上有危险，刻意派人送我们兄弟两人回家。这件事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不经意的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改变一生的转折点。从那时候起，我便暗暗发誓，将来长大后要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 女主持人感慨道：“解先生您现在做到了，拥有的资产甚至还超过了当年的段先生。” 解先生却是垂眸道：“那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好吧，有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正因为如此，我才格外担心，总觉得目前拥有的财富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我正计划着，将他们全部捐献出去。” 主持人错愕，“您不打算留给孩子么？” 解先生摇头，“我有留给他们比财富更重要的东西。” 后来……这位解先生果真说话算话，在弥留之际，善尽全部家财。 而他的后人，也都过起了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即便是凭借着自己的手，他们依然勤劳富足，每个人都生活的很快乐。 幻影逐渐散去，追风偶自远处跑过来，跳到我的掌心上，然后伸手指着前方，道：“的主人，我找到那只狐狸啦！” 我抬起眼睛，发现司徒无伤就在不远处。 我谢过追风偶，将它封印起来，把茧丝收入袋中，不解的看着对方，“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一个幻境给我？你想表达什么？” 司徒无伤叹气道：“这是我亲身曾经经历过的事，很想把它完完整整的呈现给你，所以就采用这样的方法，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些事，有些东西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但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无法改变，当年我不忍心看姐姐姐夫落魄，所以才恳求师傅想出一个办法，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延续财富，但是关键时刻却冒出来那个叫解双印的孩子……他把符咒解开了，同时带走了本该属于段家的两世财富。但是他死后，解家又恢复成了原样，而段家还是和原定轨迹一样，什么都没能改变。” “你，”我迟疑了下，“到底想说什么？” 司徒无伤道：“小鱼儿，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我点头，“当然，我们是朋友。” 司徒无伤眼神悲哀的望着我，“小鱼儿，虽然你还没有开口，我却知道你想问什么，抱歉，我无法告诉你这件事的答案，也无力改变什么。在命运的长河之中，我们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已，根本无法与其抗争，哪怕你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但是，我们是朋友，我还是想给你一句建议，去北海吧，别让自己后悔。” 我心突然间很凉，轻轻唤他的名字，“无伤……” 他坚定的冲我摇头，“抱歉。” 我无力的倚靠在墙壁上，而司徒无伤则面对着退后，然后突然间纵身一跃，化成了白狐，跳上屋顶几个起落，自此便彻底消失！ 第1286章 动作太大 看着司徒无伤离开的方向我，我久久无法回神。 后来整个人的意识都浑浑噩噩，连这些怎么回去的都记不得了。 一路上脑海中都在回响司徒无伤的话，内心就像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想知道的东西很简单，无非是赤渊和妈妈的安慰，以及他们这次前往北海救援的结果。 司徒无伤显然猜到了，但是回复却很让人意外。 “在命运的长河之中，我们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已，根本无法与其抗争，哪怕你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但是，我们是朋友，我还是想给你一句建议，去北海吧，别让自己后悔……” 这话究竟什么意思？他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为何那么沉重忧伤？ 我几乎不敢去想，但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要是换做以往，这会肯定迫不及待的前往北海了，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会儿却是不能，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幽都虽说守卫森严，但谁又能够保证，月渐寒，那个家伙不会选择偷袭，在此刻发动攻击？！ 我已经失去了他一次，绝不想再有第二次。 眼下的情况，除非不是我自己守着他，否则任何人，哪怕是托付给寂树，我都不放心…… 回到冥宫的时候，左思正在教斐然读书。 斐然坐的笔直，左思则面容严肃，握着书卷侃侃而谈，偶尔会停下来倾听孩子的话语，不时微微点头，这安静平和的时光，在此刻的环境下，显得尤为难得。 我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心上前打扰，于是便站在走廊里歇息。 靠在柱子上，闭着眼睛，耳边再次响起司徒无伤的话语。你再次回想起仕途上的话，还有他切身经历过的故事。 命运的诡异之处就在于任谁都无法改变，就连强大如师父，也曾说过尽人事听天命的话。 我们正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时，又能做什么？！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若无其事的待在这里，我又担心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我将手盖在眼睛上，透过缝隙眺望天空，就能从中窥探到希望。 冥界的阳光比起现世要弱很多，接近正午的太阳光依旧是惨白的，跟月亮差不多，硕大、清冷、淡泊，没有灼人的温度。 大脑一点点的放空，空白之中，逐渐出现两个人离去的身影，一男一女相互偎依，他们走的很果断，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他们一遍遍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然后消失…… 那瞬间头突然很疼，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伸手按住，努力将那种不祥的预感甩出脑海。 最后我成功了，赤渊和妈妈的终于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身着玄衣体态修长的男人…… 他跟赤渊和妈妈不同，不是离开，而是从远处朝我这边走来，明明看上去两人之间隔得很近，但他怎么也走不到我身边！ 他脸上带着笑，温柔、自信，还有那么一丢丢高傲，虽然一切都是徒劳，但他都没有放弃。 符离……我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心就好像被针扎了一样，蓦然从幻想中醒来，对上的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斐然疑惑的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在这里睡，而不是回屋子里？” “没事，我就是在这里看你学习出了神而已。”我勉强笑笑，环顾四周，好奇道：“左思大人呢？” 斐然道：“我放在已经将他送走啦。” 他看着我，有些犹豫的伸出手指，点着我的脸颊，“你……哭啦？” 我连忙将眼泪抹去，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刚才做了个梦而已。” 我并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他，斐然只是个孩子，他就应该生活在无忧无虑之中。 至于成人世界的暴风骤雨，就让我们自己来抵挡好了在！ 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终将会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拥有最好的人生结局。 我反复在内心安慰催眠自己，伸出手摸摸他柔软光滑的头发。 斐然迟疑了片刻，问：“你是在担心外公和外婆吗？” 我怔了下，随即点头，“是有，有一点。” 他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的建议，“那我们两个一起去北海看看热闹吧！我也正好见识一下，另外几条龙都是什么样子！” 我被他提议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不行，你这个想法太危险了。你只是个小朋友而已，好好吃饭睡觉，这才是正经事，至于别的事都与你没什么关系，交给外公外婆……还有你父亲那些人处理，我们应该相信他们，你说对不对？“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真的不打算带我去吗？” 我果断点头，“太危险了，赤龙曾说，白龙只是其中一条并不出众的罢了，它一个人在眨眼间就能摧毁几个国家，当日我们几人联手，才勉强将他制住，更别提其它的龙了，当日的事，你还没得到教训吗？” 斐然有些不服气，但却没有进行任何辩解。 虽然嘴上劝着斐然，但是心里的想法却是越演越烈，最后怎么也按捺不住了。 当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一会儿梦到赤渊和妈妈，一会儿梦到符离，八条龙遨游在天际，单是那幅阵仗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被这种复杂的情绪折磨到半夜，我索性想坐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然而想法刚一动，就听到房间里某个地方传来一声诡异的笑声！ 寂树他们虽然守在外面，但都小心翼翼的，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所以在这寂静的夜里，那笑声显得格外尖锐突兀，让人猝不及防，同时又觉得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抽出了枕下的匕首，却又担心动作太大会吓到斐然，于是只好压着声音道：“是谁在那里？出来！” 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里被一片黑乎乎的阴影笼罩着，虽然光线较暗，但是我却能看得出来，那里空荡荡的，除了洗脸架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周围也没有遮挡的地方和物件。 那笑声，就好像是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一样！ 第1287章 逐渐清晰 我手心里冒出一层细汗，站起身来把灯点上，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空空如也。 那笑声实在诡异，把外面守卫的寂树都给惊动了，见亮了灯，他方才隔着门道：“冥后……没事吧？” “没事，”我将衣服穿好，同他道：“进来。” 寂树推门而入，我守着斐然，用眼神示意他在房间里搜索。 寂树立刻心领神会，动作娴熟的开始仔细检查，衣柜里、床底下、每个角落、房梁之上，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将每块地板都敲了一遍，但始终没有发现。 他看着我，微微摇头。 我同他道：“麻烦你们近日加强守卫，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禀报于我。” 寂树点头，蹑手蹑脚的退出门去。 我坐在斐然身边，一边打量房间，一边回想方才的笑声。 那笑声急促而短暂，就好像是中了大奖，不经意间发出来的一样，又唯恐被人发现，连忙噤声。 此刻的房间确定应该是空的，而刚才在寂树之前也绝对有人进来过。 究竟是谁呢，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的在我眼皮下潜入，又旁若无人的离开……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思虑了半天，寂树又隔着门道：“属下已经将整个偏殿寻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我皱眉道：“辛苦你们了。” 寂树压着声音道：“属下分内之事，冥后放心，我们都会尽全力搜索，尽快把那人给揪出来。” 待寂树离开后，我在斐然旁边躺下，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北海之事，一会儿想那个发出笑声的神秘人。 直到天色渐亮时，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也想起对方的身份来了。 在这偏殿之中，除了我与符离，确实还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他行踪诡秘，从来都看不到影子，每日端茶倒水送饭洗衣，几乎将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曾经花了很多时间琢磨他的身份，最终却一无所获。 有时甚至会怀疑，是院子里那颗雪霄树成了精，化身成人在此处照顾我们。 待斐然醒了后，我便将此事告诉寂树。 听完我的话，他显得很不可思议，又亲自去确认了一下院子里那棵树，最后皱着眉头反回来，“那好像是颗普通的树……” 我点头，“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好像只有符离才知道。如果是他的话，那我们找不到人也就理所当然了。但是这么多年，他都安安静静的，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为何忽然在昨夜发出大笑？” 寂树猜测道：“这个人，会不会和当年小公子失踪案有关？” 我握拳，“不管有没有关系，必须得把它给揪出来，放任这么一个人在宫里，即便是知道他从前没有恶意，我也不安心。” 打定主意后，我便让寂树守着附近，密切留意宫中的一切举动。 安置好一切后，我便回到房中，见桌子上放着茶水，便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口，立刻皱起了眉头。 住房中的茶水平日里都是温的，此刻却是凉的，而且看茶色应该还是隔夜茶。 这么多年来，那神秘人出现类似的纰漏好像还是第一次……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斐然洗净了脸走出来，有气无力的说肚子饿。 我立刻看向桌子，发现上面空空如也，不仅茶水冷，就连膳食都没有安置。 斐然正在长身体，饿不得，于是我便告诉外头的守卫，让他们送些饭食过来。 不多时，寂树亲自端了进来，他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同斐然道：“我不饿，你先自己吃吧。” 到了院子里后，寂树方才轻声道：“属下方才去过膳房了，并且询问过厨娘，说是偏殿的食物只需要准备好就行，到时间会自己消失，没有人知道是谁拿走的，但是最终却都顺利送到了偏殿来。因为这种现象持续了很多年，所以宫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属下打听了年纪最长的侍人，说这种情况是从十多年前开始的。其中发现食物不见了，大家还很担心，后来发现东西都出现在了偏殿，而且每日用餐完毕，还会将碗筷送还回去，所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今天是例外，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做好了饭菜，但却迟迟没有动静……属下猜测，应该是和昨晚的突发事件有关。”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又在笑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呢？ 我怎么想都理不清头绪，在偏殿里转了一天，直到入夜，方才早早陪同斐然睡下。 虽然自己也躺在床上，但却一直处于闭眼假寐状态，意识非常清醒，耳朵也小心翼翼的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大约到了子夜时分，隐约听到一阵沙沙声，我眯着眼睛，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声音传来的方向。 发现竟是墙壁上的一幅挂画被取了下来，仿佛是飘在空气中，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卷起来。 地面上展开一个厚厚的毯子，画轴轻轻落在上面，接着桌子上的砚台也飞了过来。 再接着，便是柜子被打开了，里面是阿离的一些心爱藏品。 他收藏的东西不多，但每样都是精品，这会儿在悄无声息的子夜，就这么一件件的飞出来，堆在毯子里。 我躺在床上，屏息凝神，开始尝试着用灵力来感受并描绘对方的存在。 自从在巫咸国和白龙一阵后，我便尝试着用灵力来感知周围的东西，发现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有时甚至会比身体带来的触感更加敏锐直接。 对方的灵力很微弱，几乎不存在呼吸，但是我依然捕获了她的方位和形状。 灵力交织汇聚，仿佛在夜色中形成了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对方的轮廓。 它的身形有点奇怪，不是人，而像是一种体态细长的动物，而且还有很多脚，就好像是一只蜈蚣……不，还没有蜈蚣那么多脚……但也绝对不少！ 对方的形状，逐渐在脑海中一点一点的被描绘，隐藏在夜色中的神秘人，因此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1288章 势在必行 对方是一条蛇，一只长着四、五、六只脚的蛇！ 这些年我曾见过各种各样的蛇，小到肉眼几乎不可见，大到则长达十几丈…… 但是长脚的，还长这么多的，却并不多见。 记忆深处，好像曾经看到过那么一只。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时我、段策、良辰似乎还有符离，几个人一起上路，准备前往东荒修行。中途曾经经过一个叫怒河的地方，不仅结识了朋友河猴，同时还得知了一个关于符离身世的秘密。 他在母胎里时，原本是一对双生，大的取名符离，小的则唤符青岚。 可是在孕育的过程中，因为符离自身太过强势，所以将青岚的身体给吸收掉了。对方灵魂无处藏身，便入驻符离体内，与其共用一具身体。 两兄弟关系很好，还时常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互换身份，供青岚出去玩耍透气。 但是两人性格迥异，做事也相差很大，青岚嗜杀成性且手段残忍，最终借着符离的身体闯下大祸，被六长老发现了这个秘密，为了维护符离，几人向老冥王符苏提出，将青岚铲除杀死。 然而青岚的母亲，也就是杜若却舍不得，苦苦哀求丈夫，符苏最终做出一个选择，将青岚的魂魄寄于自己的佩剑之上，并且在上面贴上符文封印。最后将其沉入怒河，结果符文吸收河中灵气，竟然自行幻化成妖，此妖名为隐虵，形似符文故而呈现出蛇形，并生有六只脚。 隐虵忠心青岚，诱惑其称霸怒河，驱逐河猴。 我们经过的时候，符离发现了青岚的存在，心生不忍，便将他再次收入体内，而隐虵无从归去，于是苦苦恳求留下来。 这只小蛇性格乖张狡猾，又有点小卑鄙，符离虽然同意了它的恳求，却命令其一直隐身，永远不能出现在人前。 因为多年不曾出现，所以我也将它遗忘掉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尾随到了冥宫，并且与我朝夕相对处了这么多年！ 至此，困扰了我这么多年的疑惑，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我虽然不知道它为何会在这时候叛变，并且还盗取财物，但是在这种关头火上浇油，一定得给它点颜色看看！ 想到这儿，我抓着匕首，猛然跳起来，对着空气挥出去，红色的血登时喷溅出来，那条六角小蛇也缓缓现出身形。 隐虵两只脚啪的落在地上，同时往外面淌着血，但它却咬着牙，一声也不敢吭。 我伸出脚去，踢了踢了它。 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犹如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口中也吱吱吾吾讲不出话来。 我将灯点上，冷然看着它，担心会吵到斐然，于是便同它道：“不想死，就跟我来。” 隐虵连忙跑起来，将断脚捡起来夹在肋下，小心翼翼迈着碎步跟上。 我将烛台放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它，“说吧，是你主动交代，说还是要我一一询问？” 隐虵头也不敢抬，“小妖都说，还请冥后留在下一命！” 我慢悠悠道：“想活？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隐虵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连忙将视线移开，趴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冥后别生气，看在小妖释放了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就宽宏大量，饶了小妖今日不规矩的做法吧！” 说到这里，竟将额头触地，硬梆梆的磕起头来。 见我不说话，便兀自举起手来发誓，“小妖就照顾您的这些年当中，全都尽心尽力，不敢有任何疏忽，冥后应该也能感受得到……” 我嘲讽的看着它，“尽心尽力？所以今晚你就出现在这里偷东西？你如果不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心我把你剩下来的四只脚也全部砍下来！” 隐虵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道:“是……是这样的，冥王大人此次离宫，已经有段时间了，宫中谣言四起，小妖也听了不少，说是月渐寒已经破了九龙封印，并且将其收为已用，大人迟迟不归，小妖便感到担心……” 我瞥它一眼，“呵，你担心？” 隐虵连忙道：“小妖是担心自己的前途，昨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一时高兴就没控制住，发出了声音……”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畏惧的神情。 我冷声追问：“你梦到了什么？” 隐虵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道：“小妖梦到……我家主人要回来了。” “你家主人？” “就是青岚大人，冥后也知道的。” 我微微皱眉：“一个梦而已，就能把你高兴成这样么？” 隐虵却道：“冥后有所不知，小蛇是主人的封印符文所化，所以和他心有灵犀，所以这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梦境，而是带有预示之意的。” 我问：“那你为什么偷东西？” 隐虵道：“小蛇想到要见到主人，就非常高兴，再加上冥后今日心有所差距，所以我想事不宜迟，今早收拾东西离开，前去北海寻找主人。结果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起了贪念……想着屋子里有很多好东西，就想偷偷带走几样，以后也好在人前炫耀。小妖真的就是手贱而已，并没有做其他任何不轨之事，更没有参与当年小公子被抢的事，还请冥后明察！” 说到这里时，它已然声泪俱下，红眼模糊，看起来惨兮兮的，很是可怜。 联想到它这些年来确实给了自己不少照顾，虽然真实身份有些让人失望，但是曾经寻找他的身影也种乐趣消遣。 砍了它两只脚，也算是给过惩罚了，再继续深究，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我思忖道：“青岚要回来，青岚……回来？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我蓦然睁大眼睛，他和符离共用一具身体，青岚即将回来，那岂不是意味着符离…… 隐虵显然猜到了我的想法，惊恐的叩首道：“小蛇只是从梦中得出的提示而已，对其它的东西，真的一无所知！” 看它样子，应该不是在说谎，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撑在桌子上方才勉强站稳。 再联想司徒无伤的的话和态度，愈发觉得忐忑心慌！ 第1289章 度日如年 原本以为眼下的局势已经够乱了，没想到隐虵的出现，竟是把这潭水搅的越发浑浊了。 见我冷着脸不说话，隐虵便趴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想要保证自己所说的都是真话，绝没有一句虚言，如有半字不实，甘愿承受五雷轰顶之刑！” 我心里烦躁，所以没有搭理它。 隐虵的心理承受能力显然不行，沉默了会儿，它便露出一副濒临崩溃的表情，正准备开口，门口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目光立刻扫射过去，发现居然是斐然，他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呆愣愣的看着我，“半夜三更你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我才要解释，他却发现了旁边的隐虵，陡然精神起来，那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了新奇古怪的玩具，一个箭步冲上前道：“这是什么？” 隐虵看到他，就仿佛是见到了求星，立刻梆梆磕头道：“回小公子，我的名字叫做隐虵，是符文化成小妖怪，生有六只脚，所以可以同时做六件事，不仅如此，小妖还有隐身的技能，你可以让您体验这种感觉！” 这家伙为了谋求一线生机，居然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斐然的兴趣瞬间就被它勾了起来，“隐身？真的可以吗？” 隐虵赔笑，“绝不敢欺骗小公子，只是小妖刚才脑子一热，做错了事，得罪了冥后，还请我您帮帮忙……” 接下来的话它没有说出口，但是斐然却已经明白了，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过来，“它是不是真的罪无可赦了？” 我连忙道：“那倒不是……” 斐然道：“您之前说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真心悔改就还有机会对吗？” 我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心中轻轻叹气，转过脸同隐虵道：“你方才行窃的事，我可以暂时不予追究，但是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能离开偏殿，同时不能隐身，否则的话，我能找出你第一次就能找出来第二次，下次再出这种状态，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得到宽恕了。” 这家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这些年都潜伏在符离身边，肯定知道不少秘密，如果贸然放他出去，万一捅出娄子，又该如何收拾？ 隐虵点头如蒜臼，“冥后尽管放心，小妖以后定然尽心尽力侍奉您和小公子，绝不敢再犯！” 见斐然目光再度落到小蛇身上，我便让他去休息，斐然虽然眼中透着不舍，但还是很克制的压住玩心离开，临走的时候不忘同隐虵约定，“我要去休息啦，咱们明天再一起好玩吗？” 隐虵毫无节操的讨好道：“小公子救命之恩，小妖必当牢记在心，从今以后别说是陪玩，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惜，希望小公子做个好梦！” 待斐然离开后，我便唤寂树进来，把隐虵交给他，并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是隐去了青岚的身份还有它所谓的心有灵犀梦境预示。 寂树将它用锁链链拴住，隐虵垂头丧气的被属下人带走。 待他们都离开后，寂树却是皱着眉头反省说：“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妖怪而已，没想到还有这种本事，居然可以在我们眼皮底下来去自如，还呆了这么久……看来我们的防守果然出了大问题。” 我坐下来喝了两口水，同他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我认识不少妖怪朋友，看起来都是不甚厉害的角色，但是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本领，它们在先天条件上，确实远胜于我们。以后有时间我会将那些妖怪的属性和缺点同你们说说，免得以后对上慌乱无措。” 寂树道：“我既然被冥王大人委以重任，就应该不负所托，今日这样的事，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冥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请容属下告退，接下来我需要对整个冥宫的防卫重新布置确认。” 我微微点头，“辛苦你们了，去吧！” 等寂树离开之后，我却精神抖擞毫无困意。 不想呆在屋子里闷着，索性来到院子里，在雪霄树下的秋千上坐下来。 伴随着夜风徐来，白色花瓣纷纷落下，掉在肩头衣衫之上，恍惚中我仿佛意识到旁边有一个男人，正眉眼含笑的看着我。 可是待定神之后，他便消失不见了，院子里空荡荡的，格外寂寞。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我曾经无数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着各式各样的选择。 但却从来没有一件让我感到像现在这么煎熬头疼的，就好像是站在一个独木桥上面，进退两难。 如今我的父母、丈夫都在北海，即将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的未知厮杀。 而我却只能守着孩子呆在此处，别无选择。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每一分钟都好像被无限拉长，度日如年。 九龙封印解开之前，幽都是三界重心，也是最安全的所在。 可目前的局势下，就好像是处理在暴风雨中的危楼，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几位长老年事已高已经无法参与战斗，而新生代则处于成长状态，真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我宁愿自己煎熬，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此时！ 次日清晨，有守卫进来禀报，说是肖长老的孙子肖润玉求见。 肖润玉？我想到那个看起来傻乎乎但实际上却刀枪不入的年轻人，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守卫亦是一头雾水，“属下不知，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说是务必要见到您。可要属下再去问问看？” 我摆手，“算了，让他进来吧。” 虽说我与他相识，但两人却称不上深交，他原本被符离委以重任，前去治理飘渺之海，可回来后，便得了荒唐的相思症，于是这些年一直告病在家，也不知道这会儿突然造访想做什么。 不多时，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的肖公子便被带了进来，他这些天显然恢复的不错，精神不知道比上次见面时好了多少倍，脸上线条圆润了些，肩膀似乎也宽了不少。 只是眼神依旧呆愣愣的，看人时带着无法掩饰的热情，我有些尴尬的清了下嗓子，“肖公子今天过来有事么？” 第1290章 引狼入室 他这才反应过来，沉默了片刻后，表情逐渐开始严肃，“小人这次前来，是想同冥后毛遂自荐，讨个差事做。小人虽然不才，但也算是有点本事，如今三界危机，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语气坚定眼神冷静，字字铿锵有力。 我看着他，态度总算是缓和下来，“你的身体好了么？” 肖润玉道：“回冥后，都已经好了。” 我问：“那你今日来，肖长老可知道？” 肖润玉看起来就不像个会撒谎的人，犹豫了下，摇头，“他老人家并不知道，因为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一直将人圈在府上，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在眼前这种局势下贪图安逸？正因为他反对，所以小人才不得已入宫，肯求冥后首肯，赐小人一份差事，哪怕是做个寻常的守城卫也行！” 我说：“你以前可是将军，现在做个小小的守城卫，不觉得憋屈吗？” 肖润玉却道：“那也好过做个米虫！冥后放心，这些年时光虽然荒废了，但是小人却利用这段时间，找师父闭关修行了一段时间，所以自信身手应该还是比一般人强的。” 我微微点头，“我知道你的本事，也不怀疑你的动机，但是你的身份实在特殊，是肖府的一根独苗，如果出了事，要我怎么跟肖长老交待？” 肖润玉抿唇不语，眼中却透出坚持的倔强。 我顿了顿，继续道：“你去做王普的副手吧，九狱是幽都重地，也是最后一道防线，绝不能出事，如果有危险，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肖润玉当即大喜，脸上阴霾一扫而空，跪下行了个大礼，道：“谢冥后，属下定然竭尽全力，只有活着，绝不会放任一只恶灵逃出九狱！” 说完转身想要离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深深凝望我一眼，犹豫道：“您的脸色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冥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希望您能够保重身体……” 我微微颔首，“我会的，去吧。” 看见他的背影，我很欣慰，这绝对是一棵好苗子，希望他能够从过去的泥潭中走出来，像寂树一样，成为冥界的新生支柱。 倘若肖长老知道了他的决定，也应该会很高兴吧？ 如果这场灾难挺过去，他便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肩负起振兴家族的重任。 如果挺不过去，倾巢之下无完卵，我们的身份，到时候生与死都没有任何区别了。 对于斐然来说，隐虵就像是一个非常好玩的玩具。 它的复原能力强大的惊人，短短一个晚上，就把两条断腿接了回去，即便带着手链依旧能够运步如飞，除了不能隐身以外，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看着它们在花园里无忧无虑玩耍的样子，我的心情复杂极了。 手臂上的伤，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基本上已经好了，但正因为如此，整个人才越发矛盾。 正觉得头痛欲裂的时候，守卫进来报，说是宫外有个叫君野的孩子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后，我很是惊讶，这个名义上的小徒弟，怎么在这种时候跑来了？ 连忙让人带他进来，不多时一个面如傅粉的小娃娃便走了进来。 他头上顶着一撮卷毛，眼睛又圆又亮，看起来就像个会动的洋娃娃。 似乎比初次见面时长了些，但也可能只是错觉。 他看到我，很有礼貌的行大礼，“徒弟君野，见过师父！” 我连忙将他扶起来，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君野耸耸鼻子，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几年前听闻师父出事的消息，心里很难过，但是听说六人祭时尸体消失，所以同时又抱着一线希望，没想到您真的回来了。我这次前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想见见您，第二个就是受人所托，给您带来一封信。”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好奇道：“什么信？” 君野将手探到怀中，取了一封信出来，信封处有一个猫爪形状的封印，不过在接触到我手指的时候，就瞬间消失了。 我果断接过来，发现信竟然是初七写的。宛若笔走龙蛇，字字苍劲有力，真难想象，当年那只无家可归的小黑猫，居然会有今日这般成就! 信里除了日常问候之外，最后提及了九龙封印被解开的事，同时表示如今人力都集中于北海，准备与月渐寒和九龙一决雌雄。却又担心幽都现在群龙无首，会被人偷袭攻击。不久前他在魑魅那里得到了一份审讯名单，说是九重天的不少妖怪，都与月渐寒有勾接，所以目前我们的敌人，并不仅仅是月渐寒和九条龙。身为妖界首领，他对目前的局势很担心，有心想要派人过来支援，但又害怕冥界非议，所以刻意写了这封信，想要询问我的意见。 我拿着信，好奇道：“初七大人，怎么会把信交给你送？” 君野道：“大人说此事关系重大，担心庆忌那边会被人拦截了去，见我整日闲着无所事事，于是这份差事便落到我头上。” 我早年同初七亲密无间，对他的提议也没有任何怀疑，有心想要立刻回信，但又觉得关系重大，有必要和寂树他们商量一番。 于是暂时让人把君野安置到别院休息，并把信里的内容告知寂树。 他听完之后不喜反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我问：“怎么，你还有疑虑么？” 寂树谨慎道：“恕属下斗胆，九重天局势分化严重，那边尚且自顾不暇，在这种关头分出人力来支援幽都，实在是……有些可疑。万一对方与月渐寒勾接，又或者说生了异心夺取三界掌控权，我们这样做，无疑是引狼入室。” 我点点头，寂树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然而我在巫咸国中，曾亲自与白龙交过手，与苏决联手，方才险胜。 如今苏决已经前往北海，幽都城中再无一人能够与其并肩，如果这会儿再来一条龙，那幽都必然会陷入危机当中！ 第1291章 始料未及 初七那边虽然信中没有提起支援名单，但是应该不会拍平庸之辈前来。 有妖界那边帮忙，双方联手，到时候也会多几分把握……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寂树试探道：“冥后能否评估下幽都的兵力，和九龙之间的差别？” 我叹了口气，“说实话么？龙的能力，远在我们之上，如果月渐寒果真派龙前来捣乱，你我连同几位长老联手，最多勉强对付一条。如果同时来两条，就要出动九狱的潜伏幽兵，如果同时来三条，就要倾尽幽都之力对应，而且胜利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果再多的话，冥界危矣。” 听完我的话，寂树神情变得很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既然如此，建议冥后请几位长老一起来商议此事，一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二来经过他们同意后双方配合才会更加顺利些。” 好像是怕我担心，他又补充几句，“冥后失踪这几年，几位长老对您都改观了许多，不仅未催促过冥王重娶，还时常在殿上，向百官将您树为标榜……” 我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但也觉得寂树提议很对。 于是便吩咐下去，请他们立刻传召六位长老紧急入宫。 而自己，则去房间里换了身正式些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看到斐然和隐虵说话，“你不是会隐身么，隐下让我看看。” 隐虵则苦着脸道：“冥后的话，小公子昨夜想必也听到了，她说不许小妖隐身……不过您要是想玩，可以借用我的血。” 说着便将手指咬破，挤出一滴血给斐然。 斐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把血吸入口中，不多时，身体便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不过终归是个孩子，纵使隐身，还是沉不住气，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连脚步声都不懂得掩饰。虽然我看不到他人，但却能感受得到那股横冲直撞的灵力。 看到他们两个人玩的开心，我便悄悄走出去，到正殿后，几位长老都已经到了。 看到我后，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态度比起几年前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 我把初七信里提及的事同他们说了一遍，包括自己和苏决在巫咸国遇到白龙的惊险历程，最后询问他们的建议。 几位长老听完后便闷不作声，默默的交流眼神，过了很久，清池长老才出列道：“我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曾经在别人的挑衅之下与四圣兽之一青龙交手，对方的身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更何况这会儿，我们面对的是九龙……不瞒诸位，这些年我一向看妖界的人不顺眼，但冥后跟那边的关系倒是维护的不错，而且还结交了许多朋友。虽说人心隔肚皮，这种情况下谁也猜不透对方的目的和用意，但是冥王大人不在，三界局势紧张，其实就算有成见也必须放在一边，大家必须联手起来同仇敌忾，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所以老朽以为，此建议可行，但是必须得有前提，无论对方派任何人过来，都必须以我冥界的将领马首是瞻，并且绝对听从我们的使唤，这是底线，绝不能退让！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就放着我们自己来好了。” 其他几位长老闻声跟着点头，我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暂时落了地。 “此事我会写信同妖界首领讲明，接下来还需要诸位长老再辛苦些时日。” 几位长老异口同声道：“尽份内之责而已，何谈辛苦！” 接着他们又依次上报了些自己负责的事项，我以前听这些话时，都感觉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言，这会儿耐着性子听下去，发现也没什么难理解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照顾我，故意将话说得浅显直白。 商量完事情后，我便回到偏殿之中，隐虵好像正在和斐然玩捉迷藏，找不到人急得满头大汗，“小公子，您赶紧出来吧，万一冥后知道啦，肯定会怪罪小妖的！小公子，小公子，您在哪里呀！” 斐然这回倒是沉得住气，一声不吭。 我微微摇头，同隐虵道：“这第二颗芭蕉树下，去吧。” 隐虵当即跑过去，将人找到了，虵血恰好也失去了功效，让它的身形一点点展现出来。 斐然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随口道：“用灵力感受到的，虽然你藏起来没发出声音，但是气息和存在感却没有收敛，所以想要找出踪迹并不难。” 斐然听完却不服气，“感觉只是碰巧而已，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人隐身了，你要是能找到他，我就真的服你！”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影子。 于是闭上眼睛，将灵力化成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整个偏殿都轻轻拂摸了一遍，待走到雪霄树下后，却突然感觉触感柔软，显然与别处不同。 于是扬起嘴角，对着那里道：“是君野么？出来吧！” 君野不好意思的走出来，并在隐虵的帮助下现出身形来，他略显尴尬道：“师父，这是小公子的命令……” 我说：“什么小公子，你同他差不多年纪，以后就互称姓名吧，将来长大了，也可以继续做朋友。” 说完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便回房间里，准备动手给初七写信。 写好后直接召唤庆忌，它的速度更快些，而且用的都是隐语，就算是信被人中途截个去，也不担心会泄密。 多不时，天空便传来了清脆的铃声，庆忌驾着八匹天马出现在我们跟前，他问侯过后将信接走，眨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庆忌有成百上千个分身，所以无论在任何地方，只要听到召唤，就会立马响应对方的请求。 信寄出去后，我心里就格外忐忑，一会儿担心北海那边，一会儿又忍不住揣测初七会派什么人过来。 黄昏的时候，百花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妖界来了几位神秘贵宾，因为不方便入宫觐见，所以希望我能亲自过去一趟。 出门的时候，看到君野和斐然玩的不亦乐乎，我便叮嘱了几句，让寂树守着，自己则带着所有装备，前往百花里。 结果到了那里后才发现，初七派来的这支队伍阵容当真让人始料未及…… 第1292章 妖界来客 到了百花里后，我发现那里气氛格外肃穆。 门口守卫站的笔直，全都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为首的人识得我，立刻迎了过来行礼，“小人见过冥后。” 我微微点头，“客人呢？” 守卫道：“暂时安置在最里层的客房。” “来的什么人？” “不知道，全都一样衣前打扮，看不清长相，但是气势却大的惊人，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在写给初七的事里面，已经提起了此事，说是为了避免引起百姓恐慌，尽量让他们的人低调一些，没想到竟是捂得这么严实，竟连守卫都没认出来。 信步走到最里面，发现几个人正沉默的坐在那里，见我到了，便齐刷刷的站起身来。 这些人都身着白底的袍子，头上戴着大帽子遮住五官，下摆处都用蓝色丝线绣着祥云图案，虽然乍看内容都大致相同，但是细看的话，花纹却是迥然不同的。 这让我越发好奇，这帮人的身份了。 不待我走进去，他们便主动迎了出来，成两排站好。 虽然都化成人形，但大小高低却有很大区别。 我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这身打扮看似低调，但是越这样遮遮掩掩，就越发吸人眼球。 难怪守卫会将他们安置在最里面，如果是在外面被人看到了，那还不议论纷纷？ 为首的人身材高大，带头行过礼后，便逐一将帽子摘了下来。 看清对方五官的刹那，我内心的惊讶，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这是一张棱角分明眼神冷峻的脸，剑眉浓密，鼻梁高挺，看起来给人视觉冲击很强。 这龙大囚牛……也就是我那小徒弟，君野的父亲。 第二个男人相对来说有些消瘦，跟龙大有些相似，但气质有明显不同。他肤色更加白皙，五官仿佛在玉石上雕刻出来的一般，长相和气质一样，清冷逼人，给人一种高高在上、难以亲近之感。 吸引我目光的是他腰间那把剑，深青色半透明的，看起就像是件精致的工艺品，虽然收在鞘中，但却瑟瑟的闪着寒光！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我却能猜得到对方的身份，此人是龙二睚眦！ 睚眦性格刚猛，嗜血嗜杀，化兽身时嘴衔青云宝剑，对敌方怒目而视，几乎是现世中克杀一切邪恶的化身。在远古的传说中，他便一直被雕饰在刀柄剑鞘上，被示为杀气的化身。 第三个人，生着一双让人迷醉的桃花眼，脸上还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好像永远都不会发脾气，头顶上挂着一个很小的凤纹具。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龙三嘲风，嘲风是瑞兽，生平好险又好望，所以时常被陈列在宫殿屋檐之上象征祥瑞。 第四个是个面容妖艳的男子，妩媚阴柔让我一个女人都自愧不如，他赤着双脚，脚踝上挂着一串铃铛，那是他的身份象征。 龙四蒲牢，性好鸣，喜欢声乐，他脚踝上的铃铛名为昆华钟，据说平常是哑的，只有战斗的时候才会发出声音，其声独远响入云霄。 第五位是个清秀俊美的和尚，一身灰衣僧袍无风自动，颇有飘逸出尘的仙人之像。 这是狻猊，平生喜静不喜动，生来最喜欢的事就是参禅打坐，据说佛主对其喜爱，于是便将其收为坐骑。并且佛座和香炉上都要雕刻他的画像，是个颇具慧根的方外之妖。 往下两位，依次是霸下、狴犴、貔貅和麒麟。 霸下和狴犴我不相识，但却能根本他们的长相判断出身份。 霸下有着一头冰蓝色的长发，眼皮微微耷拉着，虽然长的不错，但却一幅无精打采之色。 狴犴则是红发赤眸，浑身上下都传播着危险的气息，就连眼神都不敢让人与他对视。 至于麒麟，两人多年前就曾在九重天结识，算得上老朋友了。 貔貅看上云十四五岁年纪，白袍之下穿着件无比富贵华丽的袍子，脖子里戴着金项圈，一根手指，每根上面至少两颗珠玉戒指，无论是气质还是打扮都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两：有钱！ 貔貅以八方之财为食，吞万物而不泻，可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一直被现世奉为招财进宝的祥兽，所以它无论到哪里都很受欢迎。 最后一位是我的老朋友，小麒麟。 多年前我们在九重天相识，后来赤渊带着妈妈收罗药房，它听闻后便主动割下了一节麒麟角，很是让人感动。 跟记忆中一样，他一头银色长发，眉眼、睫毛也都是白的，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少年，揣着袖子悠闲的就像是来观赏的游人，不时笑嘻嘻的上下打量着我。 方才来的路上，我已经猜了好几遍，把初七可能会出动的人选都想了一遍，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龙九子！ 要知道，这几位，可是被刻在支撑九重天云柱上的妖兽啊！ 我愣了会儿，方才醒悟过来，激动的看着囚牛道：“大哥，你们怎么都来了？” 龙大微微扬起嘴角，“怎么，冥后难道不欢迎我们几兄弟？” 我连忙道：“大哥这是说哪里话，你们的身份，平日里想请都请不来呢！你们在九重天的份量何其重要，初七首领竟也舍得！” 我这是实话，并没有恭维之意。 自己前后去了多次九重天，还出席了几次重要场合，即便如此，也只窥见几位龙子真容，其它的都颇为神秘。没想到今日初七一声令下，居然全都在此聚齐了！ 囚牛道：“如今三界形势危急，大厦将倾，命运连在一起，已经不分彼此了。幽都是三界重中之重，所以绝不能乱，所以首领下令召唤我们兄弟，一起前来驻守幽都，助您共度难关！我们今日起便居住在此，随时听候传唤。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别拿我们兄弟当外人。” 我的目光将他们几人逐一扫视过，心也逐渐安放下来。 一一招呼过后，当即让人摆酒设宴，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龙大却道：“不必如此麻烦了，我们是来支援的，并非为了享乐。如果形势危机，那些繁文缛节、虚礼之类的，能省就暂时省了吧。” 第1293章 无奈之举 小麒麟在旁边笑道：“大哥说的没错，宴会就不必了，只需要准备些好吃的就行。我早些年就曾听说，幽都大街小巷都布满各种美食，这次总算逮着机会了……” 龙大瞥他一眼，小麒麟立刻噤声，不敢再言语。 我笑笑，考虑到他们平日里都是食肉的，所以便让厨房去杀猪宰羊， 考虑到龙五狻猊是僧人，可以准备了一份素斋。 龙九子性格不同，所以席间话语并不多。 我本来想为他们另外安排住处，但却被囚牛拒绝了，“来之前，初七大人就曾经提起此事，我们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不能在幽都造次放肆，这里条件很好，不必再收拾准备了。” 妖怪的性子大多都是直来直去，偶尔会有些喜欢耍小心眼儿的，也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我也就不再坚持了。 吃过饭后，其他人都去休息，我与囚牛两人呆在房间里。 我客气道：“大家好不容易远道而来，整日呆在院子里多郁闷？这里虽然比不了九重天的风景，但也别有一番韵味，闲来无事大哥可以带着他们出去转转……对了，君野还在宫里头呢，他和斐然玩的很开心，能不能让他在那里多待一段时间？两个孩子也有个伴儿。” 龙大微微点头，他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眼神却闪烁着些许烦恼。 我犹豫了会儿，试探道：“大哥，恕小妹冒昧问一句：关于九龙封印的事，你们兄弟几个是如何看待的？” 龙大约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迟疑了片刻道：“如果有别人在场，我可能还会说些场面话，但是妹妹不同，我就实话实说吧。当得知此事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弟都非常愤怒。龙族本就稀少，这些年来九龙消失无踪，我们还以为是集体隐居修行，中途曾经想方设法去找，但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是被人类生生给封印了……几年时光，对于龙族来说，并不算是很漫长，但是这种行径实在让人不齿！可是后来静下心来想想，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主持封印的人也早已灰飞烟灭，而飘渺之海也已经支离破碎不复存焉，再计较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松了口气，“大哥能这么想，真是难得。” 龙大道：“当得知九龙封印被打开时，我曾经尝试着和它们联系，奈何沟通结果却不尽人意，控制九龙的不止是鲛珠，还有熊熊燃烧的复仇之心。龙是骄傲的种族，数万年来都高高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它们遭遇了这般奇耻大辱，岂会善罢甘休？所以与其说是被月渐寒操控，不如说是它们自愿与其合作，恶意对人类展开报负。此事表面上虽然不关妖界之事，但是却牵扯了许多九重天的妖怪进去，它们不仅仇视人类，甚至还对九重天有诸多不满。妹妹不用多作它想，所以此事我们虽然看似立场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那就是维持现状，不能被任何人打破、改变这种局面，这也是初七首领派我来的目的。” 我微微点头，“可是对方毕竟是九龙……” 龙大道：“初七首领已经带领四圣兽率领众妖赶往北海，准备齐心协力对付月渐寒和九龙。站在我们的立场来看，九龙是族中长辈，又受了多年委屈，所以想宣泄一下也是自然。只是不该枉伤人性命，拿无辜者开刀。可它们毕竟是族中长辈，我们的身份，实在不便参与之事，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便被指派来幽都守城。不会事先声明一点，整个过程，我们会听从冥界调派指令，但是有个前提，那就是九龙主动进犯幽都，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主动出击抓捕的，这点还请冥后见谅！” 我松了口气，同他道：“我理解，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我是你们，也未必能够做到如此豁然通达，大哥胸襟宽广，小妹替现世、冥界在此谢过！” 正当要拜时，却被龙大抬手阻止，他紧绷的脸上也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您现在的身份，我可受不起。” 我探明所有疑问后，同他闲聊了几句，便要起身告辞，就在这时，却冷不丁瞥见门口，探出两个脑袋来。 一个是小麒麟，另一个则是貔貅。 龙大看到他们，强忍怒气道：“你们两个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他们显然很害怕这个大哥，都是将脑袋缩了回去，过了会儿，小麒麟勉强撑着走了出来，笑道：“我们两个想出去转转，好不容易来趟幽都，总不能整日呆在这里吧？要是以后别人问起了，幽都什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们该怎么回答？” 龙大才准备呵斥他们，我便道：“好啊，我身为东道主，就带着你们在城中逛逛吧。” 小麒麟和貔貅两人齐声拍手叫好，龙大略显无奈的沉默了会儿，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去吧！” 幽都如今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地方，无论是异雀、还是妖怪都屡见不鲜，百姓们也几乎都习以为常。 不过即便如此，带着这两兄弟还是非常扎眼的，过往的行人频频对我们行注目礼。 小麒麟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食物上面，耸着鼻子一路小跑，不多时便来到了风满楼。 他抬起头，好奇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忍不住笑，“你嗅觉还真是灵，这是我经常来的地方，他家的烤鸭与烧鹅堪称一绝，除此之外，卤煮味道也不错在，走吧，上去尝尝！” 上楼后，小麒麟捧着菜单看了会儿，道：“我可以每样都尝尝吗？” 我说：“当然可以，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吃！” 小麒麟大喜，动作飞快的点了一大堆，只把旁边小二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多，几位吃不完吧？” 小麒麟拍拍肚子，“放心吧，我现在饿的很，再过一会儿，连这张桌子都能吞进去！” 小二显然以为这孩子是说玩笑话，讪讪笑着离去。 第1294章 勉强将就 这小麒麟苦苦等待的时候，旁边貔貅也是一幅郁郁寡欢的模样，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 我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貔貅道：“他点的那些东西，我都不喜欢吃。” 我便道：“那你想吃什么？” 貔貅还没回答，小麒麟笑嘻嘻的：“我八哥吃的东西可金贵了，什么金银玉器，珠宝器具，越珍贵稀有他吃的越香。除此之外还非常挑剔，造型俗气都不吃、质地不好的不吃，有瑕疵的不吃，品相差的也不吃……当年没分家的时候，就连父亲都为此头疼不已。” 我问出口后，原本已经想到了问题所在，但是没想到它居然挑食到了这种地步。 我虽然有些身份地位，也有些小钱积蓄，但是……金银财宝这东西也不是漫天刮大风刮来的啊。 即便现在收罗准备，怕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可是人家兄弟万里迢迢跑到幽都来支援，我若是连顿饭都请不起，传出去怕也会惹人发笑。于是只好咬咬牙，将手探进七色袋中，把这些年积攒的好东西，一一拿出来询问他。 “这个怎么样？” “不值钱。” “这个呢？” “太破了。” 我只觉得尴尬，继续往外摇，“那这个……” 貔貅眼睛亮了一下，语气却很敷衍道：“勉强还凑和。” 这孩子，未免太难侍候了吧？我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几乎将大半个袋子都掏空了，貔貅才挑了十几件放在自己的怀里，心满意足道：“差不多了。” 我松口气，将他看不上的所谓破烂玩意儿全都放回去。 貔貅带着宝物自己去厨房清洗，因为他担心会被别人偷走破坏，只有自己动手才放心。 等他离开后，小麒麟一边吃一边同我道：“您可真大方，居然敢请他吃饭！这些年，我几个哥哥都不敢招待他，都被差不多了吃怕了！他方才选出来的那些东西，拿到外面每样都是价值连城，随便挑一件都能买咱们这样的饭菜几百桌吧？但是看他的表情，好像多委屈自己似的……真的很过份是不是？” 我苦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话。 早知如此，我当时接下差事的时候，就应该多考虑几分钟！ 不久后，小麒麟小心翼翼的端着盘子走进来，里面的珠宝玉石都被清洗过了，闪闪发光，将整个包厢都照的亮了起来。 他把盘子放在桌上，如释重负的坐下身来，脸上逐渐露出微笑，拿起筷子，犹豫了好半天，才夹起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来。 先是对着看了很久，然后送到鼻端嗅了几下，张开嘴巴将它吞下去，之后脸上露出了回味无穷的表情…… 这吃相，简直绝了。 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又夹起了一块玉诀。 那是上好的昆山玉所制，质地温润通透且冬暖夏凉，是现存昆山玉中难得的极品。 貔貅先是尝试着舔了一下，就好像是一个小朋友，好不容易得到了棒棒糖，却舍不得将它一口吞下去，只好慢慢的试探、品味。 他的舌头好像有毒，那么大一块玉诀，被他舔了几下后，居然当真变小了……最后就那么不动声色的消失在空气里。 我在旁边看着，总结出了一些经验，这家伙吃不同的东西，居然还有不同的吃法。 我那些收藏多年的宝贝，三下五除二就被他吃到了腹中。 貔貅拿出白色手帕，擦擦嘴巴，心满意足道：“多谢您的款待，我已经吃饱了。” 我嘴角抽搐，声音颤抖，“吃饱就好。” 小麒麟在旁边没心没肺的笑，“八哥吃一顿，能管饱一个月，其他的时间都用来收集珠宝，所以接下来您就不用担心啦。” 听完他的话，我顿时如释重负。 吃完饭后又带着两兄弟介绍了一些附近好玩的地方，这是九龙当中两个吊车尾的，个性天真活泼，跟那些修行颇深性格内敛的哥哥们不同。 我虽然吃饭时有些心疼，但还是很喜欢他们的，所以临别的时候，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宫中做客。 貔貅露出心动的表情，小麒麟却道：“还是不去了吧，今天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回去后少不了要挨大哥的责骂。要是知道我们还去宫里头，说不定要气的扒我们皮……” 貔貅哆嗦了下，连忙摇头，“不去了，我们回去吧。” 跟他们告道后，我便回到宫里，君野和斐然都已经玩累，居然趴在树下睡着了。 隐虵从房间里拿出毯子，小心翼翼的帮他们盖上，看到我后显得很害怕，连忙躲到树后面。 考虑到这两个孩子体质都异于常人，所以我也不去打扰他们，兀自进了房中。 幽都如今有龙九子在，我心安了许多。可北海那边……实在让人担忧。 晚上，我在睡梦中醒来，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浸了个透。 去隔壁房间看了下，斐然和君野都趴在那里，就像两只酣睡的小兽，姿势很是可爱。 轻轻叹了口气后，便走到院子里去。 寂树站在院子里，身形笔直就像是一杆标枪。 我在台阶上坐下来，忍不住问他：“你说……北海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不仅苏决一去不回，就连妈妈和赤渊也都没了消息，这让我感到焦躁不安。 寂树沉声道：“属下不知。” “如果，如果我现在前往北海……” “冥后不可！”寂树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您是幽都的掌舵者，怎么能冒然离开？” 我苦笑着摇头，“我不是，从来都不是。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做过一件像样的事，也没拿出过任何重大决策，所以在与不在，都没有什么关系。倒是几位长老，他们足智多谋经验丰富，无论是谁都比我能担当重任。” 寂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最终却是没能说得出来，或许他自己也觉得那些安慰的话太过违心吧？ 就这么坐到黎明时分，方才起身去找斐然。 才抬起手，门就开了，斐然已经穿戴整齐，目光清明的注视着我，语气平静道：“你要是担心外公外婆他们，就去北海吧，不必担心我。” 第1295章 太感人了 看斐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方才听到了我和寂树的对话，我近日来都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竟连他醒了都没有任何察觉。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斐然的反应居然如此平静，现在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一时间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斐然神情依旧淡然，“我知道你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放心不下我，之前在巫咸国的教训，我已经记住了，不会再犯第二次了。所以你可以放心的离开，我会保证好好呆在宫里，绝对不会出一步。” 我心情复杂的走过去，将其揽在怀里，久久无语。 如果这就可以一分为二，那该多好！一个前去北海，一个留下来陪孩子…… 相较于我的矛盾，他则显得很镇定，待我情绪逐渐平复些，方才再次抬起手来，冲我伸出尾指，“不过在离开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伸出手指同他勾了一下，看着那双澄清如水的眼睛，莫说失信后他不肯原谅，就是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彼此沉默了好久，我方才鼓足勇气道：“谢谢你，斐然。” 他很浅的笑了下，“在遇到你之前，除了红俏会私下安慰我几句，再也没有人愿意同我亲近。那天和外公外婆相处的时间虽然非常短暂，但是那种感觉却是很好的，而且我也能从他们眼中看出来，那是真正的关心和喜欢。月渐寒的性格，没有十成的把握，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邀请那么多人去北海，所以现在外公外婆还有你的丈夫，应该都很危险……那天面对白龙时，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很多。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他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就好像是在尽量若无其事的安慰自己。 我满心却都是愧疚，千言万语对不起，涌到嘴边却又给吞了回去。 他垂下眼帘，没有我看我，宛若自言自语道：“你要是不能回来……我以后就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非常坚定。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也不知道在心里想默默演练了多少遍。 我将他搂的愈发紧，“我不会死的，你在这里等我，妈妈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不仅如此，还会把你的外公、外婆、还有你的父亲、师父全都带回来！” 他沉默着没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微微抖动。 下定决心之后，我并没有立刻前往北海，除了还想和斐然再多待一段时间外，我还有些事要跟寂树和左思他们叮嘱。 我抱着斐然坐下来，不多时，他便在我怀里安然进入了梦乡。 我担心他会睡的不舒服，于是便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去。 结果那两个孩子都睡得很香，一觉到次日天亮。 而我则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出来的时候，斐然正在和君野就院子里玩耍，他看上去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昨晚的事只是我做了场梦似的。 当我再度陷入犹豫中时，他却冷不丁道：“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北海？”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到晚上吧，这件事不能大肆声张，晚上能多避一些人的耳目。” 他微微点头，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隐虵就在旁边鬼头鬼脑的听着，趁斐然进屋子里吃早饭的功夫，他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泫然欲泣的望着我，“冥后大人……” 我略感错愕，“你这是做什么？” 隐虵将头磕在地上，小声道：“您去北海时……能不能顺带也把小妖也给捎带上？拜托了！” 我眯起眼睛，“带你去做什么？” 隐虵道：“冥王大人与我家主人共用一具身体，两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这几天我也很担心，若不是前几日被您发现，这会儿怕已经在路上了。小妖虽然法力微弱，但却有一颗赤诚之心，是真心实意的关心那两位大人的。除此之外，隐虵也不是一无是处，小妖擅长隐身，可以为您打探需要的消息，除此之外，小妖的血也可以让您暂时隐身，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事，但关键时刻说不准也能派上用场。眼下的局势，多一人就多一份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而且小妖在此保证，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给您拖后腿！所以无论如何，都请带小妖一起上路吧！” 它这番话虽然略带夸张，但也有几分道理。我沉思了片刻，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只是斐然和君野现在俨然把它当成了新奇的玩具，如果蓦然将它带走，那两个孩子会不会不高兴？ 见我犹豫，隐虵便主动道：“小公子那边，请您不必担心，小妖自己去说就好。他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却懂得顾全大局，小妖相信，他肯定不会刁难的！” 我微微点头，“好，那你去问问看吧。” 隐虵兴奋的窜到屋子里去，我虽然站在院子里，但是对里面的动静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只六脚蛇口才当真不错，先是声泪俱下的阐述了自己和冥王大人的感情，然后又说自己担心我一个人去会有危险，所以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奋不顾身前往。 斐然还没出声，君野倒是受不住了，呜呜哭道：“太感人了，斐然你就让它跟着一起去吧，要不然它伤心难过死了可怎么办？” 斐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同时压低了声音说：“你可以去，但是两个人一起去的，也要两个人一起回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他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透着几分阴深恐怖的严肃。 隐虵声音颤抖道：“小公子放心，冥后如果有个万一，小妖绝不敢独活！” 我在旁边听得内心五味俱全，悄然就湿了眼眶。 隐虵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是惨白的，显然是被恐吓的不轻。 我没空理会安慰他，而是让人即刻传左思入宫。 第1296章 我会回来 不久后，左思和寂树都出现在了符离的书房里。 左思是个聪明人，不待我开口，便显得面色凝重，显然已经预想到了什么。 他犹豫道：“冥后……当真已经决定了吗？” 我点头，“我当时带斐然回幽都，就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如今再加上龙九子，幽都的守卫兵越发固若金汤。我对政事权术之类的一知半解，远远不及六位长老，留在这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打算去一趟幽都，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思道：“属下对幽都的防守但没有任何忧虑，就是担心几位长老知道这件事，而且幽都之行，实在太冒险了。属下知道您的能力过人，可是冥王、赤渊大人和苏决他们也都不差，结果到那里都是音讯全无，甚至如今连枯文蝶也无法传送……” 我打断他的话，“就是因为那里情况古怪，所以才更要前去探明原因。如今幽都城中，我不敢自诩最强，但也走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所以这趟北海，我非去不可。至于几位长老那边，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所以才请你们两位过来说明。我曾经多次前往北海，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还有不少朋友可以帮忙。而且……再也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月渐寒的为人处事方式了，我倒要看看他这次又筹划了什么阴谋！” 左思和寂树对望，两人俱是无语。 我同他们说：“我此番离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斐然，希望左思这段时间能入住宫中，代我多陪伴他，同时教他何为礼义廉耻，做一个明辨是非的正人君子。如果君野愿意听课，也可以让他一起跟着学习。” 左思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拱手领命，“是！” 我看寂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有什么话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 寂树道：“属下是在想龙九子的事，我知道他们几个当中有些是您的故交，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我是说万一……几人如果言行不轨，属下该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之前就一直开不了口。 初七那边是出于好心派人前来支援，如果我们这边在怀疑其用心……未免太让别人心寒。 可寂树的顾虑，也是应该有的，如果那么轻信于人的话，也不会成为符离的心腹。 我思索了片刻，道：“我走之后，可能也会暂时失去联系。你们可将此事推迟两字，瞒不住的时候再告知六位长老，如果出现突发状况，寂树是禁军头目，可……” 我顿了下，对上他的目光道：“可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意思就是根据实际情况或临时变化，自行处理决断，不必向任何人请示，不受任何人干扰阻拦！ 这四个字虽然看似轻飘飘的，但在此刻说出来份量却是如重千斤。 所以左思和寂树俱是精神一振，愣怔片刻方才道：“是，属下定然不负冥王、冥后重托！” 吩咐好一切后，我便向寂树索要锁魂链的钥匙。 寂树将钥匙掏出来，却是问道：“冥后当真要释放那条六角蛇吗？” 我摇头，“不是释放，而是要他跟我一起去北海。” 话说到了这里，便干脆把自己的用意讲给他听。 寂树听完之后，眉毛却是微微皱了起来，“冥后的想法很好，可是那条小蛇擅长隐身，而且目光游离，看起来心术不正。关键时刻如果见不到人，万一背叛了您可被对方控制住，那就危险了。” 说完他把腰间锦囊解开，从中取了一颗红色丹药递给我，“属下建议冥后将此药给它服用，免得出了岔子。” 我接过来犹豫了下，道：“这不太好吧？” 寂树却道：“眼下这种情况，好人都不能完全相信，更何况是一只居心叵测的妖怪？冥后还是照属下所言去做吧，这样比较稳妥，保险一点。” 左思也跟着附和，“没错，我觉得寂树是对的。” 听他们都这么说，于是我便把丹药收起来，将两位送走后，拿着钥匙去找隐虵。 当它看到我手中的钥匙后，高兴极了，急匆匆跑过来后，便把两只手高举了起来。 我并没有立马打开锁，而是拿着丹药送到它的面前。 隐虵眼神顿时直了，身体也僵住，“这是什么东西？” 我尽量语气平静道：“噬骨丹，取个名字很可怕，但吃下去短期内却并没有任何副作用。” 隐虵小心翼翼道：“那长期呢？” 我说：“药效潜伏期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及时服用解药，就不会产生毒素。否则的话就会七窍流血，犹如万蚁啃骨般疼痛而死。” 隐虵哆嗦了下，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您、您不信任我！？” 我将视线移开，心虚道：“你如果心理没鬼，何妨一试呢？” 隐虵举起几只手道：“小妖可以在此立誓，此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明，如果背叛冥后，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毒誓就算了吧，”我说：“还是这丹药更管用些。” 隐虵犹豫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退路了，方才把药丸接过来吞了下去。 一幅视死如归的表情，僵在那里像根棍子一样。 我检查了它的嘴巴，确认丹药确实吃下去了，方才轻轻舒了口气，把钥匙拿过去，为它开锁，若无其事的问它：“你会背叛我么？” 隐虵面如死灰道：“当然不会！” “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呢？三个月后，我们必定会返回幽都，到时将解药服下，就什么事都没了。说不定寂树还会给你调配一点增加修为的灵丹妙药，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说的也是哦，”它恍然大悟的抬起头，不过很快眼睛又浮上了一丝疑惑，“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怪怪的，究竟是药效起作用了，还是我的错觉呢……” 离开的时候，君野已经睡着了，而斐然也闭起了眼睛，虽然她的眼皮还在轻轻的动。 我走过去拥抱了他，然后又在他柔软光滑的脸上亲了下，柔声道：“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第1297章 消消气儿 明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是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同寂树叮嘱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离开冥宫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了斐然那道灼热的视线，但我没有回头。 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赤渊和妈妈离开时的心情，不能回头，因为担心自己会心软、甚至会哭，会狠不下心离开。 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但我们却只能选择前行！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这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隐虵应该也沉浸在被喂毒的伤感之中，两人彼此沉默着，偶有眼神交汇，又迅速分开。 霞生理解我的心情，所以它飞得很快，本该三日的路程，愣是把时间缩短了一天。 眼看北海在望，霞生也露出了疲态，我实在于心不忍，便让它停下来在云端歇歇，而自己则和隐虵在地面上行走。 这里杂草丛荒芜寂寥，几百里都不看不见一个活人影子。 我和隐虵走累了，便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拿出干粮分成两份来吃。 刚咬了两口，就听到远处传来有节奏的奇怪的声响，格崩格崩、砰！格崩格崩、砰！ 动静很大，脚下的石子都在跟着轻轻颤抖。 隐虵惊恐的跳起来，“什么声音，莫非是要地震了吗？” 我镇定道：“应该不是，好像是有奇怪的东西在靠近，听上去……似乎有点熟悉，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格崩格崩、砰！格崩格崩、砰！ 就好像是一辆行走在石头上的马车，每走一步都要震动一下！ 呃……在这接近北海的荒凉之地，怎么可能会有马车？如果真的有，应该是我认识的那辆吧？ 疑惑的站起身来眺望远方，果真看到一辆忽高忽低的马车穿行在草丛之中，它上下运动幅度大得惊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跳而不是在跑。 黑色的车身，在每一次的颠簸下，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随时都要散架一般的恐怖架式…… 看着那团黑影越来越近，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真是它，于是便将手圈在嘴边，提高了嗓门唤它，“鬼车鸟！鬼车鸟！” 马车先是顿了一下，昂起鸟头朝这边看了看，就像是见了鬼一样，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随即再次动了起来！ 咯噔咯噔砰！咯噔咯噔砰！那两个方形车轮，在这么大的动作下，看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方才那一眼，我确定对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它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 我忍不住摸了下脸，它好像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可是鬼车鸟的反应这怎么回事儿？ 再由它这么跑下去的话，可能很快就追不到人了。 它的方向，显然是从北海而来，如果所料不差，应该知道些内幕，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拦住，问问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我便提起青花伞，将灵力运于双脚之上，几个纵身跃起便跟了上去。 鬼车鸟跑的跟玩命一样，就在我快要抓住它的车棚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却突然从窗子里甩了出来，砰的栽倒在路边，我连忙收住脚，才避免对方遭遇践踏。 鬼车鸟浑然不觉这一幕，趁我愣神的功夫，竟卯足了劲儿，嗖嗖嗖砰的消失在了视野中。 我郁闷的站住身，抬脚踢了踢惨被甩出来的家伙，发现这家伙自己也认得，赫然正是鬼车鸟的老表九头鸟，也是他的老相好。 心中当时一乐，算了，逃走了一个，还送上门来一个，刚刚好。 这九头鸟说起来是个爱慕虚荣的家伙，明明生活在荒凉的北海的无人岛上，却偏偏对鬼车鸟写信吹牛皮，将自己的住处与环境夸的天花乱坠。鬼车鸟在外面混不下去，于是便想方设法跑到这里投奔它。我永远也忘不了鬼车鸟得知真相时的表情……惨的差点没哭出声来。 两个老光棍朝夕相处，居然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妖怪也没人类那么多规矩，更无所谓道德伦常。于是就这么光明正大、不清不白的厮混在了一起，并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两只怪鸟这么多年竟然还粘在一起，这感情深厚也是相当感人了。 我把九头鸟扶起来，喂了它点水，又晃了半天，对方方才幽幽转醒。 看到我时亦露出震惊的表情，身体瑟瑟抱成一团，“我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隐虵这会儿也赶了过来，站在旁边抱臂翻了个白眼，“该不会是碰到脑袋被摔成傻子了吧？” 鬼车鸟狠狠啄了下自己的脚，疼的嗷嗷叫起来，“不是梦，小鱼儿，哦不，是冥后大人，您不是已经死了吗？” 隐虵狠狠啐了一口，“呸，你才死了呢，那只是个误会好吧！” 九头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鬼车鸟那个混蛋，居然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跑了！王八蛋加三级，以后休想我再理你！” 别人一张嘴，就是骂一句。 而他一张嘴，就是几个脑袋同时开口，而且表达方式和语言组织也全都不一样，骂的新鲜又吵闹，我耳朵有些受不了，隐虵也连忙在旁边跟着劝：“别骂了老兄，我看那家伙跑得起劲儿，压根就没留意到你被甩出来了。” 九头鸟怒气依旧怒气冲冲的骂个不停，九个脑袋各自发泄个不停。 “那个王八羔子，老子说了多少次要小心慢点，它死活就是不听，刚才差点把老子的屎给颠出来！”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和德性，带着两个破方轱辘，还真当自己是宝马了，啊呸！” “靠，每次干活的时候动不了三两下，不是拉稀就是撒尿的，如倒是鸡冠子抖起来发狠了！” “唉哟，我这头有点晕……” “骂的太狠了吧，说实话我也有点晕。” …… 隐虵开始还能好脾气的劝慰：“好啦，好啦，事情都已经过了，你就消消气儿吧！”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效果，最后六脚蛇忍不住怒吼道：“他妈的，人都走远了，你这臭鸟还骂什么骂，又骂给谁听？能不能消停会儿？吵的人脑仁儿疼！我们冥后还在这儿呢，要是心情受了影响，你这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第1298章 命运无常 九头鸟听到这里，脑袋东西耷拉下来，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而隐虵则依旧唠叨个没完，我不好意思的低声咳嗽了两声，平心静气道：“北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离开，又打算去哪？” 九头鸟偷偷瞟飘了我一眼，小声道：“北海出大事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九龙封印被打开，飘渺之海不复存在，好在冥王大人早有准备，将一大部分人转移到了别处，可是剩下的那些……全都掉到海里喂鱼啦！前些天，海水都是红的，上面飘着满满的浮尸，北海如今情况凶险，据说三界大战在即，所以现如今长翅膀的都飞了，长脚的都跑了，就剩下一些鱼虾海贝，没办法就慢慢熬呗。至于去哪儿，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安身呢？反正随便找个地方，都应该比呆在这里强。” 我思忖了下，道：“你可看到过月渐寒和九龙？” 九头鸟连忙摆头，“那哪能看啊，要是见到他们，我这小命哪里还能保得住？不过虽然没看到人，传言却听了不少，据说自从九龙封印解开之后，北海中心便出现了一个黑洞漩涡，无论什么东西到了那里都别想活着出来，哪怕是天上的鸟，途经那里都会被吸入进去。而到了晚上，就会逐渐平息下来，而且隐约看到水里有一大片亮光，至于里头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大家说……那很可能是龙宫，也有说是龙穴，是月渐寒和九龙居住的地方。” “最近一段时间，你可曾看到过异常的人在此出现？” “没有啊。” “一个都没有吗？” “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提心吊胆吓得要死，哪有闲工夫去理会别人？” 九头鸟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了，又迅速怂了下来，“好好的一片海域，被那些家伙给折腾成这样子，我们这些小妖怪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别处，如果留下来的话估计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呢。那辆可恶的破鬼车，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还没发现我已经失踪了吗？还是说它其实一直想甩掉我，但是没有找到时机，刚好趁着这回把一直想干但没敢干的事儿给干了？” 说着说着，它这次把话题扯到了鬼车鸟身上，并且不停的谩骂诅咒。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黑色马车蹦蹦跳跳的从远方急速驶来。 隐虵立刻道：“别骂了，这不回来了么？” 九头鸟张大嘴巴弄在那里，好半天才嘀咕道：“算它还有些良心。” 然而鬼车鸟回来之后，却迟迟不敢靠近，只敢在远处眺望。 九头鸟怒道：“你这个死鬼，还不赶快回来，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怕什么？！” 听它这么吼，鬼车鸟方才跑了回来，惊魂未定的上下打量我，又看向九头鸟，小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看它们的样子，好像确实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省，我也不想在此多作停留耽误时间，于是同它们挥挥手，便要离开。 鬼车鸟却大声道：“整个北海现在都被月渐寒控制着，很危险的，之前已经来了不少人，都被拖到了龙穴之中，估计这会儿都已经死了吧……” 听到这里，我心里头格登一声，九头鸟亦震惊道：“你这是从哪儿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鬼车鸟道：“还不是为了你，表哥胆子那么小，万一听了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所以一直瞒着。这消息是从挲鬼那里听来的的，为了它的安危着想，我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追问道：“挲鬼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鬼车鸟环顾了一下四周，方才小心翼翼道：“沙鬼被月渐寒的属下给抓走了，如今负责帮那些人运输抓捕食物，算是个伙夫……稍有不从非打即骂，日子过得惨不忍睹。现在的北海，和人间地狱没什么两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劝你都不要再去了。” 我说：“所谓龙穴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能不能都告诉我？” 鬼车鸟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所有的消息都是从挲鬼那里得到的，据说月渐寒现在的势力非常大，除了九龙之外，还有曾经在飘渺之海的老部下及打扮奇怪的巫师，而且还有很多九重天过来投奔的妖怪，挲鬼每日月中的时候就是为他们准备的……这么多张嘴，又都是贪婪无度的，如今整个北海的生灵几乎都被猎杀殆尽，我们纵使看着心痛，却感到无能为力，除了离开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我问：“挲鬼已经身体已经缩小了，现在这情况是又变大了吗？” 鬼车鸟道：“是的，当年您赐给他的那个袋子，被那些妖怪给抢走了，所以挲鬼胃口恢复后，体型反而比以前更大了。但是那些家伙却偏不给它吃饱，所以……唉。” 说到这里，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说来也是一个机缘，当年我在仙渡参与请神时，无意间说了一句欢迎对方到家里来做客。 没想到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这位正财神竟果真不客气，主动登门拜访，还去了赤渊的酒窖喝得酩酊大醉，临行前点了一下我的背包，说是报酬。 我当时不明所以，错过了一个发家致富的良机。 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那个背包经由正财神点化后，成了源源不断的百宝袋。 可惜我当时放进去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吃剩下的小面包，所以从那以后，袋子里便只能掏出被咬了几口的小面包，而且怎么也吃不完。 我把背包送给了挲鬼，希望它可以减少一些杀捕。没想到它竟然爱上了小面包的味道，从而放弃了其它的食物。因为半块小面包只能一个一个的往外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狼吞虎咽吃个够，最后我临开北海的时候，挲鬼已经因为节食和咀嚼瘦到只有巴掌那么大了，没想到几年后还能再度复原……果真命运无常。 第1299章 金碧辉煌 鬼车鸟看着我，摊开翅膀道：“小妖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您如果执意前往的话，就可以去找大挲鬼帮忙，它知道很多消息。” 说到这里，它顿了下，目光真诚的看着我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随手把它救出来？跟它做了很多年的邻居，如今都有感情了……那真的是个非常可怜的家伙。” 我禁不住苦笑，眼下这种情况自身都难保，哪里还管得了别人死活？ 不过终归还是无法拒绝它，叹气道：“我会尽量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说完当即跟它们告别，走出去很远后，隐虵回头看了几眼，忍不住道：“那两只呆鸟还没走呢，一直在盯着我们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心里头乱糟糟的，也懒得理会它。 隐虵转过脸，信心满满道：“夫人不必担心，这种货色都能够从北海逃出来，更何况是冥王和赤渊大人他们呢，我相信，大家伙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只是暂时被困住了。冥王大人向来深谋远虑，想常人所不能想，我有把握，这场大战我们必定能够获胜！” 虽然说这条六脚蛇的想法太理想化，但是这种时候，鸡汤确实比沮丧的念头更能激励人心，于是淡淡的回应道：“希望如此吧。” 其实我的心里，也不相信那些人会集体出事。 虽说月渐寒手握九龙，但是符离、赤渊、苏决还有九重天派来的四圣兽，几乎全都是硬茬子，不可能会悄无声息的被解决掉。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跑的飞快，隐虵生有六只脚，卯足了劲儿后速度也不差。 两人就这么徒步到了北海边，遥望面前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我的心则愈发茫然了。 海水竭力的拍打着岸边礁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同时泛起白花花的泡沫。 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的北海好像比之前要凶险，当浪花飞溅到身上的时候，会让人禁不住心生怯意。 隐虵远远的躲到远处，并且大声提醒我说，海浪又冲上来了几句骸骨，看上去超级可怕…… 美丽的海洋，却蕴藏着着让人望而却步的恐怖力量。 我沿着海岸线走了会儿，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生物，记得以前这里鱼虾资源是非常丰富的，如今就连海螺和龟都没有，更别提天空飞翔的海鸟了。 偌大一片海洋，除了不停撼动大地的声响外，就这么诡异的沉寂着。 鞋子很快就湿透了，脚下软软凉凉的，每走一下似乎都有泡沫被挤出来。 还好身上穿着烟雨落霞装，所以这会儿依旧保持很干燥，而且也不觉得冷。 我尝试召唤霞生，它很快便飞出来，精神状态出人意料的好，肚子也饱饱的。 我带着隐虵乘坐上去，然后让它尽量往高处飞，前往中心海域。 鬼车鸟说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到晚上又会有怪光出现，那应该就是所有人失踪的症结所在，所以必须得去看看。 霞生这会儿处在兴奋状态，乘着海风飞得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北海中心附近。 鬼车鸟说的没错，就是光线要比别处暗很多，同时天空聚集着许多团状的黑色乌云，平静的海面上有一个团偌大的看影，看上去就像一个空洞，让人毛骨悚然。 还不待我们靠近，一股巨大的吸力便拖拽着霞生试图将它往海里面拽。 霞生虽然反应快，但是羽毛还是难以避免的被卷了进去，它的身体被突然方向的厉风打了个旋转，我及时拽住了隐虵的尾巴，它才幸免于难。 稳住身形后，霞生立刻退回到安全区域，隐虵哆哆嗦嗦道：“妈妈呀，好可怕！那个黑洞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虽然觉得方才一幕惊险，但却很快镇定下来。 这番此形好像似曾相识，和缥缈之海龙补给水时以产生的龙吸水差不多，但是方向却不有同。 是了，除了那几条龙之外，恐怕也没有谁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了。 霞生定了定神后，像挑战自己一般，再度尝试着飞过黑洞，但是又败下阵来。 我轻轻抚摸它的颈部，安慰道：“没事，安全第一。过去就算了，退到别处多观察会儿看看再说。” 霞生只得继续往高处飞，寻了块乌云藏匿其中。 随着天色转暗，四周的风势也跟着减弱，海中间的黑影慢慢散去，最后恢复成跟别处一样的颜色。 整个上空都是乌云，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一颗星星，从目前藏身的位置往下看，就仿佛是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墨池。 人对黑暗有种本能的畏惧，尤其是在身体悬空双脚无法触地的时候，那种虚无缥缈的失落感越发加重。 我一边耐着性子等待，希望会有奇迹出现，一边脑海中控制不住涌出许多可怕的画面。 符离、赤渊、苏决……他们是都已经进入那个奇怪的黑洞里了吗？深海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如果我方才纵身跳进去，这会又面对着什么情况呢？ 在我发愣的时候，隐虵突然兴奋的站了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夫人，夫人，快看下面！” 乌云散去，我的视线穿过黑暗，落到了深色的大海上。 发现白天漩涡出现的地方，此刻赫然有了亮光，并且迅速扩大，仿佛是出现在海中的一轮明月，海水荡漾开来，映出一片片金色的波光。 伴随着亮光范围越来越大，整个海中间都跟着通透起来，看上去模模糊糊隐有轮廓，似乎是一座巨大的建筑，虽然瞧不真切，但却能感受到那种金碧辉煌气势。 紧接着，或红或绿或白的灯争相点燃，乍看上去就好像是坐落在水中的宫殿！ 我反应过来后，连忙让月神鸦飞低一些。 没有了层层乌云的阻碍，视野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方圆百里的海面，此刻都从现在我们眼前，水晶玉壁为墙，珍珠宝石为灯，点缀以珊瑚海贝之类的景观，处处一派熠熠生光的奢靡富贵景象…… 第1300章 给我出来 隔着海水，就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只能看个大概，细节不甚清晰。 但正因为如此，那种朦胧欲拒还羞的美感，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视觉冲击震撼。 海面突然被打破，有红色的灯从里面冒了出来，一盏两盏……竟是排成了两条长龙，因为隔的远，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看到他们身着红衣，维持着一样打扮和动作，待身体全部那天出来后，我才发现，这些人竟是一只巨大的海怪背上。 那海怪呈五指状，平平贴在海面上，就仿佛是一艘天然的大船，五指在后面轻轻轮动，宛如一个风车水轮，推着身体悄无声息地快速前行。 是大挲鬼！我眼睛一亮，立刻让霞生跟上去，同时抽出了背后的青花伞。 隐虵看到我的动作后，显得非常紧张，竟是连连伸手阻止。 “夫人冷静下，不可，如今整个北海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如果发生打斗的话，对方会第一时间知晓，敌众我寡现在不宜过早暴露。” 它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不解决掉那些提着灯笼的红衣人，我又怎么从挲鬼口中问出想要的信息？ 见我疑惑，隐虵便将手指放进口中，狠狠一咬，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它举起手，急切的同我道：“快，把它喝下去！” 我迟疑了下，将那颗血吸入口中，一股特殊的咸腥味在喉咙里迅速蔓延开来。 隐虵道：“夫人别急，可能还要等一小会儿才会起效果。” 我忍住恶心，拿出水袋，猛灌了两口，耐着性子等待。 不多时，手指天开始逐渐变得透明，继而是手臂、身体，最后连双脚都消失了。 隐虵见状，立刻施展本领，也将自己的身体隐藏起来。 以前我是看不到它的，这会儿却能用灵力很明显的感觉到它的轮廓和肢体动作，甚至连很细微的表情都能够抓捕到。 老虎叔叔传授本领的时候曾经说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多和比自己强大的人交手，是提升能力的最快方法，这次我算是深有体会了。 自从在巫咸国和白龙交手之后，我就感觉灵力控制自由灵活了许多，这种奇妙的感觉，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体验，而无法用语言表达形容。 我让霞生飞低，自己则抓住映射，趁着海浪拍打过来的时候，轻轻落在大挲鬼的背上。 下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些身着红衣的家伙，竟然是些鱼怪，嘴巴奇大无比，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脸面积。 它们身着宽大的衣袍，脚蹬黑亮的皮靴，动作整齐划一，就连抬举灯笼的角度，都拿捏的非常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海浪，它们眼也不眨，显然训练有素，也不知道月渐寒究竟从哪里弄来的这帮家伙！ 这些家伙妖力不强，所以想要瞒过它们的视线并不困难。 挲鬼这会儿身体果真大得可怕，想要跟它交流，都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我带着隐虵徘徊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挲鬼是有耳朵的，但是位置很隐蔽，一般人并不容易找到。 如果能够找到那里，或许就能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给它。 想到这儿，我便开始四处搜索晃悠，不多时，便在背上发生了一个毛葺葺的突起，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长了毛的大痣，我拿着伞，轻轻在那些毛上拔了几下，果真发现一个洞口。 心中大喜，才准备悄悄开口，隐虵在旁边突然靠了过来，我脚下一滑，竟是毫无防备的栽了进去。 挲鬼体型巨大，耳朵眼自然也非同一般，足足有两丈来高，里面还长满了光滑的绒毛，此刻就像是坐在滑梯上面，几次尝试着抓住它们结果都失败了。 头晕目眩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个柔软物体上面，我借机站住，隐虵也跟在后面飞快而至，它晕了好一会儿，方才悠悠转醒。 这会儿本就是在晚上，耳朵眼里一点光也没有，我们两个就像盲人摸象，努力挣扎着站起身来，张大眼睛希望看清眼前的情况。 那些葺毛很滑，想要抓住它们上去几乎没有可能。 起先我担心着耳洞里会有别的东西，沉默摸索了半天，心情越来越糟糕，忍不住压着声音道：“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要不是它也跟着掉进来，我还以为这样的家伙不要命，选择在这个时候背叛呢。 隐虵委屈道：“那个小妖怪冲着我撒尿，躲了下，结果没控制住力道……就这样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叹气道：“算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沉默了片刻，我心想再也不会比眼前情况更糟的了，于是干脆提高了嗓门，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嘘，别害怕，也别出声。听着挲鬼，是我——小鱼儿，当年给你小面包背袋的那个，还记得么？我这次来北海寻人，在路上遇到鬼车鸟，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境况。我们现在小心掉到你的耳朵里了，等下能不能想办法翻下身？把我们设法从这里面倒出去？沙鬼，能听到我的话吗？” 我在这里兀自说着，四周却是一片死寂。 隐虵挫败道：“看来这家伙耳朵不太好使……” 就在这时，某个地方却突然响起了诡异的动静，虽然很轻，但我却能察觉得出来，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并不属于我和隐虵！ 就在我们陷入紧张之时，黑暗中隐约闪过一道亮光，我和隐虵不约而同朝光源看过去，同时在心中默数对方的脚步，一、二、三……越来越紧近了！ 在这诡异的挲鬼耳洞里，会是谁呢？！ 隐虵想要往我身后躲，但是藏了一半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想起了那颗在幽都被喂下去的噬骨丹，它像是突然间有了勇气，身体蓦然一转竟挡在我的身前，并且冲着来人大声喝道：“是谁？谁在那里？别鬼鬼祟祟的，有本事给我出来！” 第1301章 自行繁衍 听到它的声音后，对方停顿了下，用很微弱的声音道：“小鱼儿，是你么？” 虽然听起来有些陌生，但却并无恶意，我果断道：“是我，你是谁？” 脚步声再度响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急切，不多时，在曲曲绕绕的黑洞深处，一个拿着蜡烛的小身影逐渐呈现出来。 那赫然是一只巴掌大的手，小小的，紧紧的攥着蜡烛。 隐虵错愕的张大了的嘴巴，惊讶道：“它……和外面那只大挲鬼一模一样！” 小妖怪勾勾食指，示意我们上前。 隐虵有些不确定，犹豫不决的看着我。 见我快步上前，自己也立刻跟了过来。 又继续前行了很久，绕了几个弯儿，直到进入一个状似小房间的密室中，小妖怪方才停下脚步，将蜡烛粘在桌子上。 幽暗的灯光下，它一脸委屈的看着我们不说话。 虽说体型缩小了几倍，但是那表情却是曾相识，我狐疑道：“你是……挲鬼？” 它身体一震，情绪激动道：“是啊，是我！” 我微微皱眉毛，很是不解道：“你要是挲鬼，外面那只又是什么？” 小妖怪道：“挲鬼体质特殊，只要食物充足，身体就能不断的变大。这不仅对周边的生灵造成伤害，对自己的生存也很不利。我们雌雄一体，所以可以自行繁衍，你们也可以把这理解成分身，也就是每隔一千年，挲鬼体内都会孕育出一个新的胚胎，并继承之前的本领和记忆，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而当新的挲鬼出世后，老挲鬼就会变得虚弱，并逐渐死去。我刚出世不久，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一直躲在这里不敢出去，没想到今晚将有贵客造访，我实在太高兴了，呜呜呜呜。” 它越哭越伤心，眼泪就像小河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淌。 我想劝它，又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小挲鬼好不容易得到了情感宣泄的出口，这会儿蓦然爆发不可收拾，红着眼睛哽咽道：“我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那些强盗看上，抢走我的百宝袋，还把好好的北海搅成这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我已经打算好了，等外面那具躯体因为衰竭动不了的时候，体内器官也会因为泡发而膨胀，稍一见明火就会爆炸，到时候我就进入那个龙宫，跟他们同归于尽！” 我猜测它一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结界防御。 死容易，但是想拖月渐寒他们下水，怕很困难。 它看起来形状有些笨拙，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的，比鬼车鸟和九头鸟要讨喜得多。 等小挲鬼情绪稍微稳定一些，我便询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陌生人出现在此地？” 小挲鬼点头，“见过，而且很多。” 我急道：“他们人呢？知道去哪儿了吗？” 小挲鬼愣怔怔的望着烛光，幽幽道：“死了，都死了。”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坐在那里通体发寒，哆嗦着嘴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隐虵见状，连忙在旁边的：“不可能的，那些都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出了事，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小挲鬼，这究竟是你亲眼看到的，还是听别人说的？” 小挲鬼急道：“真的，是我亲眼看到的，除了被月渐寒属下杀死的，其余的人都进了漩涡中，这么多天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虽然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但是看起来就很危险啊。” 我连忙道：“漩涡？你是指出现海中间的那个漩涡吗？” 小挲鬼道：“是啊。” 我问：“那里和海下面的建筑有什么关系？” 小挲鬼思考了片刻，道：“我听那些人管漩涡叫做龙穴，据说是属于龙族的区域，进去之后，时间和空间都是扭曲的，跟外面大不相同，月渐寒和九龙他们都在里面，所以我猜那些人一定凶多吉少。至于好下面的建筑，那是龙宫啊……就是其中一条龙的行宫，据说是利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景象，在外面看起来很漂亮，但是进去之后就是普通的海域，只是分割开来了，就是陆地上的生灵，进去以后也不会感到不适，那些前来投奔月渐寒的妖怪，基本上都住在里面。他们整天为非作歹，烧杀掠抢，把大家伙都坑坏了，我要是舍不得这里，早跟他们一起离开了……” “龙穴，”我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沉吟道：“你确定月渐寒和九龙都在里面吗？” 小挲鬼很肯定道：“确定！那些妖怪都是嘴上没门的货色，基本上守不住什么秘密，我整日在下面给它们捕捉运输食物，所以消息听得很真切。” 我问：“能不能告诉我，你都见过什么人进去？” 小挲鬼想了想，道：“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眼睛细细的，衣襟前面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我立刻在手心上画了一下，“是这样的吗？” 小挲鬼点头，“是的！” 隐虵迅速反应过来，情绪激动道：“是苏决大人！还有呢，有没有看到冥王大人？” 小挲鬼看上去有些懵，“冥、冥王大人？长什么样子？” 隐虵挥舞着手脚比划，“高高的，长的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很温和，但是眼神却有点冷……就是那种，你很想和他亲近但又不敢靠近的感觉！” 小挲鬼道：“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那是十多天前的事了，他向我询问这里的情况，然后就走了。” 隐虵追问：“去哪儿了？” 小挲鬼摆手，“那我就不知道了，还说这话呢，人就消失了，都没看清楚是怎么走的！后来，还有一对夫妻过来，其中那个男的，五官跟他长得特别像，女的也很漂亮，只是年纪有些大……” 隐虵连忙同我道：“应该是老冥王和前冥后，北海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我同意它的观点，记得跟赤渊和妈妈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符离的父母也会前往北海。 想到这里，我便紧张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另外一对夫妻，看起来很恩爱，女的很漂亮，据说跟我很像，手里拿着一把青花伞……男的看起来很威严，面相还有点严肃！” 第1302章 痛苦不堪 小挲鬼听完之后，露出茫然的神情，微微摇头，“那都没有看到，可能是我错过了吧，我整天被他们使唤，事情多得都做不完，哪有闲情整天操这份心呢。小鱼儿……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过不管因为什么事，我都劝你赶紧走吧，你知道我见到九龙的反应吗？整个人都吓傻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不仅是我，连月渐寒那些属下都昏迷了好多，那阵势……我做梦也不想看到第二次！还有，他属下的那些人也不好惹，纠集的都是一帮凶神恶煞的妖怪，都没有人性的！” 我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咬牙道：“我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走的。” “可是，”小挲鬼郁闷的同我说：“眼下这局势，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一万个人、一百万个人来了都没用，只要其中一条龙张嘴，大家伙就全完蛋了！你不知道，那天我正在睡觉，突然空中传来炸响，天崩地裂一样，飘渺之海就那么坠落了，那景象就真的跟世界要毁灭了似的！” 我坚定道：“来之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不管再危险，我都要去看看！小挲鬼，能不能帮忙把我们送出去？” 小挲鬼依旧好的劝，“这里很安全的，目前还没被发现，你们当真不躲在这里避难吗？” 这次不轮到我开口，隐虵主动道：“不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小挲鬼叹了口气，说：“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我就帮帮你们吧。” 说到这里便开始环顾四周，最后来了一片绒毛最茂盛的地方。 它问我：“小鱼儿，你有没有刀？” 我疑惑的递出弯刀匕首，小挲鬼动手把那些绒毛像割草一样切了下来，然后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它一边感慨刀快，一边飞快的挥舞着。 不多时，地上便积了一堆，我和隐虵互相看看，皆是一脸茫然。 最后六脚蛇忍不住道：“小挲鬼，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挲鬼擦了擦头上的汗，把匕首交还给我，一本正经的将那些绒毛抱到桌子上，同我们解释说：“你们不要小看这些耳毛哦，它们有一个很厉害的名字，叫做风羽。光滑无比，而且柔韧性很好，将它们做成批风，我保你们就算通过那个风涡进入龙穴，也不会受一点伤！” 隐虵震惊，“不是吧，这玩意儿也能做衣服？” 小挲鬼没接话，而是从桌子下面取出一个装满了针线的小筐来，穿针引线，手指飞快的开始整理绒毛并且将它们捻成一撮串连起来。 它的动作轻快的跃动着，简直堪比艺术家之手！ 除此之外被他加工的风羽，也是无比柔顺，在灯光下呈现出让人震惊的油光。 隐虵试探着摸了一下，忍不住怪叫：“好滑！” 见它这副表情，我也试了一下，感觉就像是抓到了一缕清风，完全察觉不到任何重量！ 小挲鬼的动作出人意料的快，不多时两件风袍便被完成了。 隐虵兴奋的试了一下，激动道：“好舒服！感觉整个身体都轻了许多。” 小挲鬼道：“这就是风羽的能力，它可以驾驭任何风，同时保护你们的身体不受伤害。” 我将其收到七色袋中，隐虵则惬意的根本不想脱下来，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我却没有阻止。 临别的时候，小挲鬼看着我们，难过的说：“其实我挺喜欢呆在这里的，并不想迁徙去别的地方，如果你们能够胜利，大败月渐寒，将那些可恶的家伙全都驱逐出去，还北海原有的平和宁静，那就好了。” 我同它道：“不会难过，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小挲鬼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我沉声道：“一定会的，我相信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邪不压正，天理昭昭自有公道，月渐寒那样的人，那样的行事方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统治三界。一定会有人出来终结他的恶行，可能是你、是我、还是其他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是家安慰它，同时也在告诉自己，无论进入龙穴看到了什么事，都一定要坚强。 我答应过斐然，要活着回去的，同时把他的亲人也都带回去！ 小挲鬼才要开口，身体却猛烈抽搐了一下，脸上随之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 隐虵连忙扶住它，询问怎么了。 小挲鬼道：“外面那些家伙，嫌我抓的鱼太少不够他们吃的，所以……他们那么多人，胃口又大，北海的生灵却是有限，经过这些天的抓捕，几乎快被打捞完了，到时候他们没得吃，怕就要拿我开刀吧？” 可恶！我皱起眉毛问它，“此地距离龙宫有多远？” 小挲鬼道：“差不多两千多里吧。” 我握了握拳头，道：“够远了，知道打你的是谁么？” 大挲鬼的体形，寻常妖怪根本伤害不了它！ 小挲鬼道：“是月渐寒带回来的人，叫篱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穿着一件白袍，从头到脚都裹得很严实，很可怕的家伙，他手中的兵器还会随时变形……” 说到这里，它再度发出抽搐，忍不住呜咽道：“我，我还是说你们出去吧，身体疼的厉害，我待会儿得休息下。” 我从七色袋中取出一瓶药给它，“这是止疼的，受不了就吃一颗，放心不苦，是甜的。” 小挲鬼紧紧抓着瓶子，眼中流露出感情的神情。 它把我们带到一个地方站好，鼓足了劲儿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吹出去。 地上那些顺滑的绒毛，徒然间就改变了方向。 同时那股风，推着我们的身体疾速前行，不多时我们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清新海风。 跳出去的一刹那，我看到大挲鬼背上那些鱼怪惊慌失措的表情，才突然间意识到耳洞里隐虵已经解除了隐身状态。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如今已经距离龙宫很远了，只要将它们全都除去的话，就不用担心消息会送回去！ 找食物是么，眼前这些杂碎，死了后就会化鱼不是吗？ 第1303章 哪里像他 想到这儿，我便将灵力运于掌上，然后施展咒法冲击出去，那些小妖怪还不来不及蹦跶，就纷纷落地变成了死鱼。 灯笼散了一地，惨叫声同时也传了出去。 在瞬间解决掉附近的鱼怪后，一道白光从远方射了过来。 稳住身形后，我才发现那是一个身着白袍的巫师，手中握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兵器，看起来像是造型巫术幻化出来的。 篱也？我微微眯起眼睛，对小挲鬼行凶的人，就应该是他了吧？ 他的灵力逼人，甚至远在楼夜雨之上！我以前只知道巫山十灵，却不知道何时竟冒出来这样一个人物！ 他上下打量我，语气古怪道：“原来是你。” 我沉声道：“你认识我？” 篱也冷哼一声，“听月神大人说起过，你不是已经生过孩子了么？为什么看起来还像个小姑娘？” 他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谈话内容也不友善，所以我没接话。 篱离也不管，继续道：“听说你杀死了楼夜雨？真难想象，看起来娇滴滴的一双手，居然会有这样的本事。女人还是要温柔些才可爱，就算是你是冥后，也应该懂得相夫教子，而不是出来与人打打杀杀……”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我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个让人生厌的家伙！ 只是他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无论是苏决还是楼小飞，似乎都没有提到过这个人。 一个人的灵力是有限的，即便通过修行，也不可能会突飞猛进，除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喝了斐然的血，而且看样子还喝的最多！ 想到这里，我便冷下脸来，抽出了背后的伞。 看到我的反应后，篱也笑得越发得意，“怎么，生气了？还是说，你已经想到了，我喝了你儿子的血？没错，孩子的血还是真甜美可口啊，好令人怀念，不过听说你已经把他带回幽都了，没关系，等以后我们占据了那里，还会有很多机会。” 我握紧了伞柄，一字一顿道：“你应该没机会了！” 说完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反应，而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击他的面门。 男人连忙闪身避开，青花伞于那把兵器抵在一起，闪出烁烁寒光！ 他皱起眉毛，显然有些出乎预料，“我讨厌凶狠的女人，也不知道月神大人究竟看上你什么了？！” 我无视他的话语，脑海中此刻浮现的却是斐然动作熟练割腕取血的画面，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还是下地狱去吧！ 这要的人，多在世界上存活一秒，对善良的人而言，就是种痛苦折磨！ 几个招式来回后，我发现对方虽然空有一身灵力，但是招式去远远不及，基本很差，而且还有很多破绽。 这家伙应该满心都寄希望于捷径之上，根本没有好好修行过。 而我则相反，学的都是搏命的进攻招式！ 所以解决掉他，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想到这里，我决定速战速决！ 当即瞅准一个机会，一伞刺向他的胸口！ 篱也吓了一跳，立刻变换手中的兵器进行制止，同时吸取周围的海水来做造型屏障！ 青花伞是神器，再加上此刻凝聚了灵力，所以即便遭受的阻挡，也没有停顿，仍然以势如破竹之势，冲破防护，瞬间贯穿对方的身体！ 篱也好像不相信这一切的发生，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而我则毫不留情的把伞反手一抽，红色血柱顿时喷溅了出来，隐虵在旁边躲避不及，蓦然扑了一脸…… 它呆愣愣的站着，看上去已经吓傻了！ 篱也跪倒在地，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喝了那么多血……” 我将脚抵在他的额头上，“就是因为你喝了那么多血，所以才死的更快！如果扎扎实实地从根基练起，前途会比现在光明得多。” 说到这里便是一记飞踢，篱也的尸体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扑通一声摔进海中。 其它地方的鱼怪闻声而来，此刻也都僵在那里，正当我准备动手的时候，大挲鬼却激动道：“别杀它们……” 我皱眉，“你……” 大挲鬼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留给我自己来，这些可恶的杂碎，平日里狐假虎威，真当小爷怕了他们不成？！” 我松了口气，“好吧，回去的时候不必撒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说完当即召唤月神鸦，接连喊了两声，隐虵方才回过神来，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的爬到鸦背上，并且跟我保持一段距离。 我心里记挂着赤渊和妈妈，也无暇理会它的异常。 想来想去，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符离的身影，他已经来北海很多天了，但是至今渺无音讯，莫非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不可能的，依照月渐寒的性格，如果当真杀了他，不可能会默默无声的，而是会采用羞辱的方式，第一时间告知天下。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愿意在这种紧要关头想起他来？ 想到这儿，我便摇摇头，将那男人的影像从脑海中彻底甩出去。 到了龙宫上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看着灯火通明的建筑，我却只能选择心急如焚的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或许是感到气氛太紧张了，想要缓和一下大家紧绷的情绪，隐虵主动出声道：“您方才的样子……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跟当年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我心里忍不住叹气，如果可能，我希望能够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那时候的时光，除了吃和睡，就是想要变得更强大。 这一路走来，行至今天，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又有谁知道呢？！ 隐虵悄悄打量我，声音小的好像蚊呐一般，“您方才的样子，和冥王大人看起来好像啊！” 我正在发呆，听到这话便不由回头。 隐虵察觉到我的神情变化，吓了一大跳，连忙解释说：“我发誓，自己说的是实话，而不是撒谎！” 我很声音很轻的问：“哪里像他？” 第1304章 非同一般 隐虵想了想，很小心的说：“就是那股劲儿、还有那时的轻蔑眼神，好像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平常也没有发现，但是刚才的那一瞬间，感觉确实一模一样！” 我沉默的抚摸着手中的伞，原本以为失去记忆就能跟那个男人彻底撇清关系，却没想到竟然在悄无声息中已经被他影响了吗？ 符离啊符离，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田地？ 在隐虵好奇的注视下，我突然很好奇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过往。 不过这念头才刚一动，就立刻被这一句否决了。 眼下大战在即，着实不易考虑儿女情长。 我必须要全神贯注，打起十二分精力面对月渐寒！ 时间安静的流逝着，东方逐渐现出鱼肚白，当第一道曙光投射向海面时，北海中心的突然起了风，而且越来越大，并迅速向方圆数百里蔓延去！ 几乎是倾刻间，风穴便形成，中间黑暗幽深的部位，给整个北海造成无形的巨大威慑力。 我站起身来，自七色袋中取出风羽衣披上，然后发现这衣服不仅光滑，而且轻飘飘的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隐虵在旁边突然哆嗦起来，小声恳求道：“冥后大人，小、小妖有点害怕，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害怕待会儿会被那风穴搅成肉泥，所以能不能……容小妖进入你的伞中暂时躲避？” 我无声的把伞撑开，它嗖的一声钻进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放在外面。 准备好一切后，我起身同月神鸦告别，拍了拍它的后背，内心竟突然悲凉起来，同时生出一种依依不舍的感慨。 “霞生，”我轻轻唤他的名字，“我曾经答应过斐然，无论如何都会回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能够活着出来，你不要做傻事，代替我回到幽都去，以后帮我照顾它，好吗？” 霞生听懂了我的话，抖抖羽毛，发出伤心欲绝的鸣叫声。 我不忍心再看它，抓起青花伞，毫不犹豫的跳进风穴之中。 被大风吹动的刹那，风羽的每根绒毛都好像被打开了，速度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快速，而是慢悠悠的漂浮、旋转，继而眼前是无边无垠的黑暗……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出现，过了很久，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像个球体一样飘浮在空中，而小挲鬼帮忙织成的衣服，这会儿已经脱落的不成样子了，一根根横七竖八的吸附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从鸡窝里爬出来的一样。 真难想象，如果没有它，我和隐虵进来后会是怎样。 这里跟外面的世界不同，到处都是一片朦胧的惨白光，没有星星月亮，但视野里依然清晰可辨。或许是因为没有参照物的缘故，任凭怎么努力也分不清方向。 就在我打量四周的时候，隐虵却突然伸出手指叫起来，“冥后大人，您快看那里！” 我顺着它的指示看过去，赫然发现脚下某个地域竟聚集了一大片人，乌压压的汇聚在一起，看不清面容。 不过仅凭轮廓，我也依然能认出来那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还有她旁边身材魁梧的男人，那一瞬间，心都安定了下来。 谢天谢地，赤渊和妈妈都平安无事！ 不仅如此，好像苏决、老虎叔叔他们也都在！ 看到这里，我心情突然激动起来，但是身体定在这里下不去，倒是有些尴尬了。 我小声询问隐虵，“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下去？” 隐虵犹豫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像鸟一样飞……” 说着它钻出来，甩掉身上已经残破不堪的羽衣，六只脚像壁虎一样划了几下，很快又放弃了，懊恼道：“好像不行，真是奇怪，那些人究竟是怎么下去的？” 正当两人左右为难的时候，地面却突然飞起来一只灵力幻化成的绿色凤凰，我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一手抓住隐虵，一手握住凤爪，被它轻而易举就带到了地面上。 落地之后我松开了手，凤凰则凭空消失，我看了下四圣兽之一碧鸾，感激的同她笑笑。 这里的地面跟外头也不一样，软绵绵的，没有真实的踩踏感，总好像随时会踩空。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观察环境，我急切的穿过人群，走到妈妈和赤渊跟前。 妈妈看起来情况还好，除了衣服上有些许划痕之外，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倒是赤渊，手臂上挂了彩，脸上还淌着血迹，包括四圣兽，这会儿也或多或少的带着伤，不如之前见到那般光鲜亮丽。 我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欣喜的抓住妈妈的手，然而她却并不像我那么高兴，而是微微皱眉道：“不是答应过我陪斐然留着幽都吗？怎么又跑来了？” 我小声道：“不放心你们，所以和斐然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过来了。” 说话的时候，眼神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如今呆在龙穴中的，好像全部都是友军，不曾看到月渐寒的影子。 妈妈担忧道：“你来了，孩子怎么办？” 我说：“没关系，我把他托付给值得依赖的人了。” 妈妈叹气，“你不该来的。” 我的视线，在那些人脸上逐一扫视过，说：“来都来了，在纠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现如今都是什么情况？” 妈妈却道：“还不清楚，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月渐寒曾经出现过一次，说时机未到，然后又消失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不过……我猜想应该是在等你。” 我意外的顿住，道：“等我？” 妈妈说：“你是最近几天唯一到达此地了人了，这里是龙穴，如果对方存心阻拦，根本不会放你进来。我担心他的计划，是想将三界能人异士在此一网打尽，只是不知道在谋划什么，迟迟不肯现身。我们来北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始终没有探听到关于冥王的消息，这可真是让人担心。”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声音压的愈发低了，“我曾听说月渐寒他对你非同一般……是真的么？” 第1305章 伙伴重逢 我咬牙道：“是真的，不过那就是个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从冥宫偷走了斐然，还取他的血供那些属下饮用提升灵力……我现在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妈妈听到这里，蓦然收紧我的手，“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保持冷静，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前面挡着，你和你的朋友们能不出手就尽量不要出手，更不要被对方的言语所激怒，你可要记住了。” 我微怔，“我的朋友们？” 妈妈冲我微微颔首，示意其中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道：“喏。” 我以后都看过去，发现在许多陌生面孔中，竟然夹带着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她身体笔直，虽然肩膀消瘦，但是那种气势站在男人堆里竟也丝毫不差！ 她背上有把巨大的白色长弓，眉目清冷，嘴唇微抿，接触到我的目光之后，嘴角微微扯了下，便算是招呼过了。 这么多年了，良辰待人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不冷不热，从不曾改变过。 而段策，这会儿就站在他的旁边，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似乎两人刚刚才争吵过。 即便隔得这么远，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彼此排斥的气息。 但是两人能够重逢并且站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想寻找格非所说的漂亮小女孩，但是立刻间又明白过来，自己真是晕头了，这种场合怎么可以带孩子过来？！ 段策郁闷的郁闷的看着我，又看看旁边的良辰，就好像是刚被人狠揍过。 我突然间想笑，又觉得这种场合有些不合时宜。 曾经一起亲密无间的小伙伴，如今隔着人群，彼此对立，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能在这里看到他们，真好。 我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方才收回注意力，妈妈低声同我道：“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和四圣量商量过了，如果大家伙实在不敌，拼命也要保你们逃出去……冥王生死不明，你们代表着三界的未来，我们不能把根集体折在这里。” 我心头一窒，才要开口，去突然看到上空出现一个黑色风团。 竟是一条红色巨龙从中盘旋着呼啸而出，是血雏！ 虽然那天我只看到了他化人的样子，但是这回依然能够十分肯定对方的身份！ 他当时身着的红衣，和我见过所有的红色都不同，仿佛是融入了金色，有一种亮红通透金碧辉煌的感觉！ 血雏的体形，比我那时看到的白龙更大，它在我们上方，把整个一群人衬托的宛如卑微蝼蚁！ 好可怕的气场……好强大的灵力！ 尽管旁边就站着妈妈和赤渊，双膝依旧控制不住发软，竟隐隐有种想要下跪膜拜的冲动！ 这就是可以呼风唤雨的威震山河的龙……我们数以万年来所敬仰崇拜的图腾！ 而在血雏的背上，则站着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 他的个子不高，脸上还挂着笑，似乎很随和的样子，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张虚伪面孔之下，隐藏着多么卑劣的真容！ 血雏好像示威一般，出来之后，在人群上方盘旋了整整数圈，方才带着月渐寒俯冲而下，眨眼之间，便来到了我们这边！ 我犹自沉浸在对血雏的震撼之中，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赤渊护在了身后！ 他的肩膀宽而结实，就像矗立在暴风雨中的大伞，将我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厉风灌进他宽大的袖袍之中，两个飞袖高高鼓起，那风刃就像刀子一样划过附近人的脸，赤渊却依旧巍然不动。 血雏立刻收住身形，同时不安的回头看了月渐寒一眼。 虽然隔着赤渊，但月渐寒的目光，还是贪婪、直勾勾的看过来。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清秀孱弱的少年，如今早已成人，身上的阴森锐气却是再也无法收敛。 他的眼神虽然明亮，但却夹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邪恶，看起来阴恻恻的，就像是躲在墙角里阴暗的蛇，见不得光，但又好像随时都会出来给人致命一击！ 他似乎很高兴看到我，主动打招呼说：“好久不见，你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可爱。” 我眉头紧紧皱起来，但却没有理会他。 心里明明充满了愤怒，但又觉得和这样的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想起妈妈方才的话，于是便抿起嘴唇，理智的保持沉默。 月渐寒却对我的冷淡态度视而不见，反而兴致勃勃的伸开手炫耀道：“看这里，来了这么多有头脸的人物，感觉怎么样？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的盛宴准备了多久，就是为了将它呈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亲眼目睹我是多么强大，是远在符离之上的男人……” 我听这话的时候只觉得荒唐，并没有怒气，但是赤渊性烈如火，确实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劈手凝聚灵力，对着月渐寒便是一掌！ 月渐寒不闪不躲，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的很好。 就在那一掌几乎要拍到他的身上时，血雏却突然一个掉转，用尾巴帮他卸去了攻击。 待那一掌再拍打在月渐寒身上的时候，竟化成了一缕清风，与他的衣衫轻抚而过，并没有给其造成任何伤害。 月渐寒笑的越发的厉害，他瞥一眼赤渊，又看看身下的血雏，语带挑衅道：“我听说这条龙，曾经是属于你的，但是命运无常，竟有天会因为他人与你反目，感觉如何？我并不想与你为难，就像现在我们虽然站在敌对的状态，但是谁能够保证，将来有天你不会成为我的岳丈呢？” 赤渊脸色气的发青，才要上前却被妈妈拉住袖子，并同他微微摇头。 赤渊只得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这孽障休想白日做梦，我的女儿身为冥后，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爹娘不亲的鬼子？今日我等聚集在此就是为了取你狗命，如若识相，立刻放任九龙自由，否则定然叫你尸骨无存，不得好死！” 月渐寒笑容逐渐淡去，“你以为，我还了它们自由，这几条龙就能够既往不咎，前嫌尽释吗？错了，它们早就对你们这些虚伪的人类恨入骨髓，是你们，先把这些口口声声敬畏的神龙放在脚下践踏，如今有这样的后果，那叫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还有，我本来打算对你们二老格外对待的，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不必了。” 第1306章 当众挑衅 赤渊怒道：“呸！” 月渐寒没理他，却依旧让血雏呆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好像在等着什么。 我如他所愿，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后，他神情竟然有些恍然，慢慢的闭上眼睛，仿佛梦呓般自语道：“果然，听来听去，还是最喜欢你的声音，你可知道这几年来我有多么怀念你……怀念我们在司空岛的时空。那时候我的生命里，除了那个小小的牢狱和头顶上的一片天之外，再无其他。我以为世界就是那么小，人都是像囚犯那么丑恶，所以压根就不想出去，宁愿一辈子呆在那里！可你来了，一切都变了。你跟那些人都不一样，你的眼睛很亮，但却没有杀气、也没有凶狠的眼神！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牢狱只是在一片不为人知的小岛屿上……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诱惑，无穷无尽的诱惑！” “当我爬上牢狱，看到外面的世界后，数年来的认知全都被颠覆了！原来还是蓝的，草是绿的，阳光是七彩的……而且照着人身上是那么温暖，好像是一只手在轻轻的抚摸着你的全身！我爱死了这个世界，所以再也不想回到那种阴暗潮湿充满丑恶人类的地方。我们分手之后那几年，我见了很多很多人，男人、女人、老的、少的，但是没有一个，让我感觉是可以信赖的。他们眼中都是贪婪，畏惧，没有一个，像当年的铭香一样，认真、执着而又生机盎然！很快，我就感到厌弃了。还记得我们再次重逢的画面吗？那是在九狱之中……” “我记忆中的铭香，容貌普通身体瘦弱，但是九狱时你的，却是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那就好像一束火苗，瞬间将人的身体都点燃了！我的心跳砰砰加快，血液急速流走，甚至皮肤都开始发热，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也可以肯定的是，我想再次见到你，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你再看我一眼，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嫌恶也好，憎恨也罢，至少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不是么？”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突然转冷，神情也变为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栗。 “我讨厌符离，讨厌他的一切！虽然知道加罗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但是他该死的，拥有着我原本所拥有的一切！王位、权力，还有……女人。我其实对前两者都没什么执念，但是每当想起你看他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想发狂，想要摧毁他的所有！出身、长相、智谋，我哪一点不如他？为什么你看我们的眼神，却是截然不同？嗯？” 来时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见面时两人会出现的诸多可能，原本累计了一肚子的怒骂，这会儿却是冷静的，压根不想开口。 不过看他情绪越来越失控，再这么由它发现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来！ 我注视着他，冷冷道：“这些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如果当年离开司空岛，你选择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者安安静静的生活在飘渺之海上，或许我们有日重逢，还可以像和朋友那样喝酒聊天。但你都做了什么，劫九狱、虐杀女人、抢走了我的孩子，还让人喝他的血……月渐寒，你是罪无可赦的疯子，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别说是同符离比，就是和外面最普通的男人比，对他人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听完我这番话后，月渐寒眼中的狂热逐渐冷却，他摊双手，血雏自动退后，同我们拉开一段距离。 月渐寒道：“你看到今日在场来的都是什么人了么？妖界早已隐退的三大古神，四大圣兽、冥界战神赤渊、火莲朱砂、幽都第一大祭师苏决、青丘狐王、现世的封印师安家后人、苍桐的守路人……还有你，白泽的唯一弟子、现如今的冥后！就算是符离当年的大婚仪式上，恐怕也没有出现这种盛况吧？但是今天，他们都来了，为我而来！” 有人冷冷纠正道：“是为了杀你！” 月渐寒像是没听到，兀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原本想着长驱直入首攻幽都城的，但是想想，自己已经来往折返了几次，实在没什么意思，所以思来想去，决定把地点定在北海，你们看这里多好，身在龙穴之中，对外面而言是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就像我们在这里打的你死我活，外面的人却不会受任何牵连。小鱼儿，你说我这个决定是不是很明智？” 我咬了下咬牙，道：“这是你与我相识来，做过唯一正确的事。” 月渐寒先是一怔，随即开心的笑了起来，“听你这么说，那就是值了。” 虽说已经拉开了距离，但他还是将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赤果果的盯着我，好像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坐直身体，“好了，之所以让诸位等到现在，就是因为你。现在除了符离之外，基本上预想中的人都已经到这里了，那就……开始好不好？现在我宣布游戏规则，我这里原本有九条龙，但是很不幸，不日前在巫咸国，被某个女人打伤了一条，所以现在能动的只剩下八条……不过别担心，为了保证大家可以玩得尽兴，不留任何遗憾，我决定最后一场，如果在场诸位能够击败八龙的话，在下挺身而出陪玩一场，如何？” 这样逐一击破，远比大家混战要好的多，所以没人提出议异。 月渐寒见状，便继续道：“这里是龙穴，如果你们获得了胜利，成功将我斩杀在此，风穴封印自然不复存在，诸位都可以回到现实，成为拯救三界的大英雄，从此开始风风光光的度日，承受着所有人的敬仰与崇拜。如果不幸，各位战死于此，放心，我绝对不会污名化你们……而是把这一切的源头指向符离。你们都是为了救他而来，结果符离却选择逃避，这行径实在称不上一个男人所为，就连在下，也对他充满鄙夷和唾弃！” 第1307章 朱砂红莲 我才要开口，却听有人夹枪带棍道：“你算什么东西，自己也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人人恨不能除之以后快，也好意思对别人指三道四，冥王为人如何，今日在场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则怎么会冒险前来？大家伙已经等了这么久，你却在这里唧唧歪歪没完没了。无论是想博取我们的好感，还是想证明自己都没什么必要，还是尽快直奔主题吧。” 说话难听又刻薄的人，不用看我都猜得到是谁。 月渐寒目光微冷，“狐王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送死么？” 段策道：“是啊，给个机会吧。” 月渐寒笑，“好啊。” 说罢将两手抬起来，一条形状独特的龙从风穴中窜了出来！ 这是一条深青色的龙，样子有些奇怪，和之前看到的略有不同，头上无角，整个身体呈盘曲环绕状的，无法施展身法，所以也没不能高空遨游，只能勉强盘旋在场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是在场的人全都严肃极了。 这是蟠龙！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识过，但是《清平异妖志》中却有文字记载，传说中蛰伏在地底而未升天的龙，身形时常做盘曲环绕状，时常被百姓刻在柱子或者天花板上。实力据述说稍逊于蛟龙，擅长使用水攻，所以腹部也要比其它的龙大的多。 月渐寒扫视一眼众人，道：“此乃蟠龙，诸位可商议下，看看谁打第一阵。我其实不介意你们全部一起上，虽然这种行为很不光彩，不如自行商议一下，先容在下去喝个茶。” 说罢，便让血雏掉头离开，留下那条蟠龙与大家伙对峙。 段策看上去有些跃跃欲试，不过赤渊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兀自抬手同各位道：“不好意思，我们夫妻与月渐寒有国恨家仇，再加上冥王又是我的女婿，所以希望各位将这个机会让我们夫妻两人，谢过！” 他嘴上虽然说的客气，但根本没有给人留思考的余地，纵身一跃便到了蟠龙近前，妈妈轻轻拍了下我的手，带着那把桃花伞也随即跟过去。 蟠龙打了两个喷嚏，一股白色水汽登时溢满了全场，我们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我站在那里，心紧紧揪成一团。 苏决从别处走了过来，在我身边站定，小声道：“冥后不必担心，要相信赤渊大人的实力，他是和浴风神秀齐名的人物，在整个冥界数一数二的身手。您的母亲也非同常人，蟠龙只是下等水龙，他们两人合力对付，应该不成问题。首战结果关系到全场的士气，没有十成把握，赤渊大人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我双手合掌，默默祈祷，“希望如此！” 蟠龙看上去懒洋洋的，历冥界久负盛名的赤渊，在它眼里恐怕也是个碌碌凡人，远不能与它们这群活了几万年的神兽相比，所以它的动作和神情都写满了不轻蔑。 赤渊依旧礼节，冲它了行了个礼。 蟠龙微微掀开眼皮，“血雏的主人？我以前见过你，虽然看起来比起那时候有了些许长进，但是想要跟我动手，恐怕还是嫩了点。识趣的话就赶紧退下去，换个人上来，我可以看在赤龙的情份上，饶你一命。” 赤渊好像没听到它的话一样，兀自从手中取出了自己被封印的兵刃。 那是个奇怪的东西，兰青色状似半月环，一分为二，闪烁着耀眼的寒光，看上去漂亮极了！ 我敢打赌，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兵器，我一直以为，赤渊的性格会擅长使刀甚至用锤，却没想到，竟有如此优雅的凶刃！ 苏决在旁边低呼，“流光闪！” 我微怔，“什么？” 苏决道：“那是赤渊大人的兵器，名为流光闪，据说是用赤渊大人一根骨头和上好寒铁混合打造的，使用起来宛若轻风流光，潇洒飘逸，今日才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妈妈也不疾不徐的撑开了桃花伞，我以前一直以为那是把普通的遮阳伞，除了上面桃花是赤渊绘上去的外，和市场卖的没什么不同，现在看起来，却是大错特错。 它在灵力交汇之下，竟然开始慢慢旋转，最后悬空飞起来，而妈妈脱手后，则摆出了打算攻击的姿势。 她和赤渊交流了下眼神，赤渊率先打出了流光闪，那把兵器掷出去后，果真就像凭空幻化出的一道蓝色闪电，而且眨眼之间变大了数倍！ 那条蟠龙感受到杀气之后，猛然睁开眼睛，尾巴一甩，便精准的打到流光闪的手柄，让它轻松调转了个方向！ 妈妈双手结印，竟是用灵力幻化出数朵莲花，她脚尖轻点，踩着莲花逐步飞身而上，抬起脚竟是对准流光闪踢去！ 那一瞬间，冷汗登时从我后背冒了出来，就连旁边的苏决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把兵器看起来如此锋利，再加上速度旋转的这么快，稍不留神恐怕就会砍在脚上，她怎么能如此以身涉险！ 在我心眼快要跳出来的时候，流光闪却是再度掉了个头，妈妈借着那一脚，反将自己的灵力注于流光闪之上。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电石火光间，我双眼只能机械的接受眼前的画面，根本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反应。 蟠龙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意，然而因为身体巨大又盘曲在一起，所以躲避远不如其他的龙敏捷，流光闪噗嗤打在龙头下方，它疼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 流光闪击中之后，又立刻回到赤渊手中，不待蟠龙做出任何动作，桃花伞便来到了它的身体上方，透明的红色桃花片片洒落，皆数落于蟠龙身上，在双方碰撞到的瞬间，那些桃花突然炸裂开来，竟是在蟠龙背上绽放出了朵朵莲花！ 莲花固然是美丽的，但是想到这片片花瓣是从身体里爆长出来的，感觉就会变得无比糟糕！ 蟠龙的疼的在原地翻滚，龙头顶撞到桃花伞时，它抖了几抖，最终飞回到了妈妈的手中。 如今的蟠龙，看上去遍体鳞伤，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所以说……这是我们首战告捷了吗？！我惊喜的想要欢呼，苏决却惊叫道：“当心，水流弹！” 第1308章 广结善缘 我的身体僵在那里，视线还来不及从赤渊他们身上称开，便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天空赫然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水珠，不，准确的来说是水弹，正以无法阻挡之势朝这边飞袭而来！ 它那么大，能把我们全场的人都视为攻击目标！ 然而它到了我们头顶后，却是突然间停住迸射开来，竟裂变成数以百计的小型水弹，对准我们每个人发出精准攻击！ 苏决早有提防，所以飞速布下数道防御屏障，我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赤渊他们身上。 只见妈妈在关键时刻，竟将桃花伞挡在了赤渊的后背上，而赤渊则用风袖护住了妈妈。 水流弹逐一落下、炸裂！砰！砰！砰！我的耳朵里全是刺耳的水声！水花交织在一起，将每个人形成了单独的个体，和这个世界彻底隔离开来。 很多人飞了起来，很多人站在原地，还有很多人则被水流弹生生推到了远方…… 真难想象，仅仅一条伤重的龙，给我们带来的震撼和威摄，都如此强大！ 要知道，今日在场的，都是三界当中的佼佼者！ 水花散去，很多人都成了落汤鸡，有人还因此受了伤，托苏决的福，我没事。 妈妈和赤渊虽然全身都湿透了，但脸上都带着笑，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我放心下，目光环视了一圈，发现良辰也安然无恙，在她旁边的段策，则是一脸随时都要暴走的表情。 我都忘了，他的体内，可是有东方玉狐的魂魄…… 东方的结界有多么厉害，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甚至还差点死在里面！ 蟠龙发出水流弹的时候，身体也重重地倒在地上，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它去哪儿了。 不过我猜测，肯定是其余的龙将它救走了，毕竟这里是龙穴，对方可以容忍它的失败，却绝对接受不了它的死亡。 这样也好，毕竟我们的目标只是阻止它们再为月渐寒利用，而不是想要杀死它们。 赤渊和妈妈回来后，我也顾不得旁人惊诧的目光，而是紧紧的搂着他们。 让人担心的一幕没有发生，司徒无伤的预言也没有成真。 首战大获全胜！ 这可真是太好了！ 苏决钦佩的看着赤渊和妈妈，“两位前辈果然厉害，苏决今日开眼界了。” 赤渊看着他，淡淡道：“你的幻术在三界都是首屈一指的，缺乏的只是时间和战斗经验罢了，不必妄自菲薄。” 苏决脸一红，躬身行礼道：“受教！”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月渐寒乘着血雏再度出现，他看上去有些懊恼，不过更像是装出来的。 “怎么办，还真是大意了，第一场就让你们占得先机……不过我毕竟是东道主，不挽回点颜面怎么能行？” 说到这里，他便拍拍身下的血雏，“赤龙，你不如下去陪他们玩玩？” 血雏神情看起来有些倨傲，那日同赤渊的言谈也能看得出来，他并不喜与月渐寒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并没有理会。 月渐寒也不在意，兀自从他背上下来，一张很大的云椅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坐上去，微微抬手道：“开始吧。” 血雏身体一窜，竟是化成了红衣人形，他挑着眉毛，“谁想出来一战？敖川，我听说你这些年长进不少，不如下来过过招？” 老虎叔叔却是抱着双臂笑道：“我有些旅途劳累，现在还没歇过来，先让别人上吧。” 他这人一向态度暧昧，心眼又多，旁人从表面上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看得出来，不止是他，青龙、碧鸾、还有武沐离他们暂时都不想下场。 “嗤，”血雏不屑的讪然而笑，“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敢应战的？” 有人语气悠然道：“方才赤兄和嫂子出手了，这次就让我和拙荆来吧。” 语罢，一对夫妇走了出来，男的儒雅文气，女的高贵柔媚。 是符离的父母……符苏和杜若！ 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他们两人微微含笑点头，神情自若得好像上去参加颁奖典礼，而不是上阵搏命一般。 血雏皱眉，“你们是何人？” 符苏道：“乡野之人，不足为道，不过符离正是小儿，所以在此先替他谢过诸位的信任，如果有幸渡过此劫，定然给诸位以厚报！” 杜若冲大家微微欠身行礼，“谢过诸位！” 血雏邪笑道：“原来如此，既然不是无名之辈，那出手就不是玷污了我，来吧。” 他的话音才落，周身突然变得通红，周身冒出了熊熊的火焰，就连双手，都呈现出鲜艳的七彩之色。 符苏单手凭空在半空一挥，一把透明的白刃便在面前浮现。 而杜若，就是将双手交错，口中开始喃喃有词。 我好奇的询问苏决，“我好像听符离说过，她没有异能啊！” 苏决道：“前冥后确实无法直接参与战斗，但她却有一种了不起的本领，就是可以诵读佛经。” 我错愕，“诵读佛经？能起什么作用吗？” 苏决道：“对我们人类来说没有什么用，但是对妖怪来说，却是……很恐怖的本事，不信您看周围……” 我依言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这会儿除了三位妖界古神稍显镇定，其他都有些受不住了，就连四圣兽表情都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再看场上的血雏，身体颤抖了两下后，身上的火焰竟是噗噗的熄灭了…… 风采还杀气十足的他，这会儿陡然变得无比颓废，伸出手阻止符苏上前，郁闷道：“等等，你这女人究竟念的什么经？” 符苏道：“法华经，又称妙法莲花经。” 血雏气急败坏道：“谁要听这些？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听到这个经我就浑身不舒服？” 符苏慢悠悠道：“因为你是妖怪啊。” 血雏看起来想要骂人，但是心存好奇，只有继续硬着头皮追问：“为什么？” 符苏道：“拙荆前生积了不少善缘，所以此生是来讨债的，倘若你们觉得痛欲裂，那许就是曾在无形之中受过她的相助。” 第1309章 已经晚了 血雏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吗？” 符苏叹了一口气，“你问原因，我如实相告，怎么反成了鬼话呢？” 他长得文质彬彬，但是口才却非常好，头脑也转的快，赤渊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血雏？ 他重新振作精神，唤起火焰，才要抬步进前，杜若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诵经。 血雏那一脚，竟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去了。 在旁边观战的月渐寒，却蓦然开口道：“罢了，这一场也是我做个人情，拱手白送给你们吧。” 我闻声很惊讶，压着嗓音问苏决，“为什么？” 不仅血雏此刻满腹疑问，我也是啊。 符苏那些话，我也是一万个不信！ 苏决大概觉得说话不方便，害怕被人偷听了去，还刻意抬手布下了防窃听的结界，这才轻声道：“老冥王的话，其实是真的。我们这位前冥后，乃是九十九生善人，善恶薄上据说记得满满当当。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她此生是来讨债的，而这些妖怪十有八九都受过她的惠，所以一旦念起《法华经》，对方就会头痛欲裂，根本无法动手。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感情才显得格外淡薄，既便是对冥王大人，也从未亲热过。和老冥王结合，也是依照长老们的指示，搭伙过日子罢了，虽然看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谈不上什么感情的……啊，这话您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往外说！” 我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之前见他们就觉得两人关系很奇怪。只是……她的经可以一直念下去吗？” 苏决摇头，“当然不能，她终归是凡人体质，即便是向那些妖怪索债，时间长了也承受不住，而且看那条赤龙，应该也无心恋战，视线一直往赤渊大人身上瞄，看起来是个念旧情的家伙，还算是有些良心。这样弃战也好，省的两败俱伤。” 月渐寒既然已经开口，血雏也只好悻悻的隐退下去。 符苏收起兵器，扶起额头已经渗出细汗的杜若，重新回到人群之中。 这场让人耳目一新的战斗，也是让大家开了眼界，在场的妖怪，也全都舒了口气。 月渐寒看着众人，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唉呀，已经输了两局了，再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今日这颜面我怕是挽不回来了，看来得找个厉害的角色，下来让谁来呢？应龙，你来试试？” 天空风穴突然响起一道炸雷，一只大头长尾生有双翼的黄色巨龙倾刻间从里面飞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很是凶狠。 苏决低语道：“应龙于五方主中央、五行司圭，为云雨雷霆、沟渎河川之神，亦是天龙之神，九龙当中相对厉害的了，这一场我们若是想胜怕是不容易……冥王大人没有在此作证，妖界那边似乎在观望风向，一个都不下场，倘若那边没人应战，便只有我下场了。” 我看向四圣兽那边，几位古神虽然目光灼灼的盯着场中，但是确实没有出手的样子。 这些家伙……虽然打着拯救三界的旗号，但是这会儿却是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 不过，初七竟然派他们来了，又让龙九子前往幽都守城，绝不可能让其坐视不理。 我思虑片刻，同苏决道：“九龙原本属于妖界，之前也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他们这会儿如果贸然下去，可能会激怒九龙……他们显然也看不上月渐寒，更不可能会与其同流合污，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必须得稳住场面，哪怕他们不出手，前几场我们也得撑下来！绝不能让那些妖怪小瞧！” 虽然嘴上说的笃定，但是心里也有些小猜忌。 我曾经以为，三界是利益共同体，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拧成一股绳。现在回头想想，实在是我太天真了。妖界那边局势错综复杂，初七也不再是我记忆中那只单纯的小黑猫，我们虽然这会儿共同对付着月渐寒，但是回过头来还得要提防着他们……有些事当真不亲身经历，永远也想不明白！ 见没人出声，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便走了出来，“我来试试吧。” 苏决疑惑道：“这是何人？” 这人相貌普通气质也很一般，五官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对他感兴趣的不止是我们，还有月渐寒。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狐疑的打量了少年几年，“你是谁？” 少年道：“我叫石头，是苍桐山的守路人。” 那一瞬间，我脑海中的疑惑霎那间烟消云散，这孩子……竟然是石头！ 是阿月里婆婆的孙子，说起来我们也颇有缘分呢！ 只是他的样子，着实跟那些身怀异样的不同，不仅仅是长相的问题，石头看起来憨厚又老实，怎么看都是来自大山深处的普通孩子，乍眼看上去没有任何过人之处。 月渐寒伸出手来摸摸下巴，颇感兴趣的望着他：“好啊，你可以试试，不过……你确定要一个人，而不先找几个同伴么？” 石头摇头，“暂时不用，奶奶说了，这次出来就是让我历练，要是上来就让别人帮忙的话，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月渐寒失笑，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就开始了吧。” 石头走上前，双脚还没站稳，应龙便呼啸而至，它张大了嘴巴，看样子是打算将他一口吞入腹中！ 我手里捏了把冷汗，心道这孩子心眼也太实诚了，阿月里婆婆让他出来历练，并不是要他送死！这可是凶狠的应龙，他怎么能应付得了！ 我和阿月里婆婆有私交，前几年每每前往苍桐，都从她那里带着不少好东西，这孩子的父母都没了，他是阿月里婆婆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想到这儿，我便同苏决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把那孩子弄出来？” 苏决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好像……已经晚了。” 第1310章 大出风头 晚了？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忍目睹这场惨剧的发生，然而下一秒，却听到耳旁竟传来一声声低呼，段策张扬的声音愈显出众，他甚至还大喝了一声，“好！” 我闻声连忙观察场内，发现石头竟然死死抓住了应龙的胡须，将它整个龙头都固定在地上，而应龙锋利的牙齿，就在他的面前，少年却是面沉如水，丝毫没有紧张的神情！ 妈妈在旁边感慨道：“这少年好生骇人，一身神力就是放在在场妖怪当中怕都不多见！” 我下意识看向四圣兽，老虎叔叔他们这会儿已经收起了那份懒散，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会场，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自己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同样不是但于自己的身份，这会儿怕已经开始高声喝彩助威了。 应龙一击不中，恼羞成怒，竟然振翅高飞，将石头也带了起来。 我的心这次空悬起来，人类一同脱离了地面，不踏实感就会急剧加重，身体也使不上力气，石头赤手空拳，显然处于弱势。他这情况，倒是适合对付方才出来的蟠龙…… 我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看他如何应对。 应龙胡须被拉扯的同时，锋利的龙爪也丝毫不闲着，它扭动身体，奋力挥动着，在天空打出道道寒光！它们比钢铁铸造的兵器更加锐利，光看这场景就让人觉得惊心动魄，更别提是想到打在自己身上了。 好在石头反应迅速，单手抠住应龙的下唇，身体不断的左躲右闪，他虽然容貌憨厚，但是身法却机敏的像只猴子，再加上目前位置很巧处于攻击死角，所以双方竟然僵持在那里，谁也无法更进一步。 对大家来说，石头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但对应龙而言，被一个少年戏耍成这样却无能为力，显然是种莫大的羞辱。 应龙带着石头在天空盘旋了一圈了，突然张大了嘴巴，吐出一个圆环状的光圈。 我很惊讶，好奇的询问妈妈：“那是什么东西？” 妈妈说：“传说中的龙王波，利用声音展开的一种特殊攻击，但凡被攻击到的对象，就连石头也会化为齑粉！” 赤渊已经提前利用灵力替我们布下了屏障防护，周围的其他人也纷纷作出相应的防御。 我的视线你能集中在石头身上，心中担忧同时又期待这个少年能够给我新的惊喜！ 当那个光圈迅速扩大并将在场所有人都视为攻击目标的同时，石头却突然蓄足发力，发出大声高喝，竟将应龙的头部生生拽下来，与龙身绕成了一个圈，自己则躲在里面避过了这一波攻击！ 朱雀碧鸾竟大力击掌，忍不住喝彩道：“好！这小子真是不错，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区区一具肉体，竟然把力量和博斗技巧展现的如此淋漓尽致。” 但我的心情却并不轻松，虽说至目前为止石头的表现都很好，但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的，尤其是这两下施展出来，他这会儿体力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想到这儿，我便握住了手中的伞，妈妈敏锐的察觉到我的动作，却是用力将我握住。 虽然脸上是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希望我上。 朱砂护短，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身为一个母亲，她恨不能所有人都在我前面上，最好能把事情全部解决完。 可是如果没人接力支援，石头势必陷入危险！ 想到这儿我便暗自使劲，想从她手中解脱出来。 妈妈表面波澜不惊，但手下却使了十成的力气。 就在我们拉锯般较量的时候，石头那边果真撑不住了！ 他的双臂，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躲闪的动作也缓慢了许多，这种情况下作战对他很不利，拖的越长也就越危险。但是石头的能力，却远不能到达解决应龙的地步！ 我正准备开口唤苏决先上，忽见应龙弓起了身体，同时闪电般的挥出右后爪，此刻再过去显然为时已晚，心登时凉了半截儿……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白色流光箭嗖的划破气流，竟准确无误的对着应龙的后爪穿射过去！ 是天雨流星弓！我惊喜的看向良辰，果真见她拉开了长弓，把所有灵力都凝聚于那根光弦之上！ 光箭穿过应龙的后腿，竟然还没有消失，趁着未退却的灵力竟又折返回来。 石头这会儿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点，双手忽的松开，借着光箭之势返回地面！ 应龙从吃痛中清醒过来，并且察觉到了石头的打算，它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愣头小子，才要俯冲而下展开追击，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光箭却都接二连三的杀到！ 一支接一支，蕴含的灵力也一支比一支强大！ 它们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分别对应龙的眼睛、鼻子、腹部、和双翅展开攻击！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天羽流星弓的前主人，不，这把弓箭在良辰手中，发挥出了比之前更耀眼更具杀伤力的光芒！ 月渐寒悄然坐直身体，方才还轻松自若的眼神，这会明显多了一丝阴翳。 “苏决，快救人！”我趁机对苏决喊。 他立刻会意，使了个交换空间的幻术，石头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我们这边。 我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妈妈也下意识放开手。 石头身上的衣服这会儿已经被汗浸透了，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的，脸和身体都胀成了紫红色，额头上的青筋高高鼓起，显然还没从方才激战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我将手探到七色袋中，取出一颗定神的药塞到他嘴里。 他恍了会儿神，很快反应过来，“是你……” 我同他道：“是我，你刚才表现的真棒，没有给阿月里婆婆丢脸！她如果有幸目睹今日这一场，肯定会为你高兴的。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妈妈闻声皱了一下眉，“这种场合，不适合你出风头。更何况，你的两位朋友已经上场了，就让他们对付那条龙吧！” 第1311章 容颜不老 两位朋友？我立刻看向场内，发现良辰和段策都已经过去了。 苏决在旁边，眼睛陡然亮了几分，他对东方玉狐的感情复杂，两人少年时好友，因为浴风姬柔从而导致决裂，即便后来东方玉狐不在了，他对段策依旧保持着这种复杂的情绪。 看着良辰、段策并肩而立的样子，我恍惚间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我七岁，良辰还是个豆蔻未开的少女，而段策则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我们就那么傻乎乎的走到一起，开启了踌躇满志的热血之旅。 时光一去不返，如今我们终于都长大成人、并且成熟稳重了，还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 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但我却生出了许多感慨。 应龙见人下场，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上前攻击。 段策不疾不徐的伸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结印，并且布下八方法阵，将应龙封锁在内，应龙想要挣扎反抗，但是反正却越收越紧，最终边角挤靠在一起，形成了一毫无缝隙的牢笼，而应龙的双翅也被迫的折叠起来，倦在里面动弹不得。 它愤怒之极，再次使出了龙王波，波圈重重地击打在法阵之上，它开始迅速扭曲变形，最后一面法阵被挣破，应龙长啸一声从里面飞出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良辰拉开了天羽流星弓，瞬间射出了八支光箭，攻击对象分别是应龙的四翅、双翅和两只眼睛！ 它们就像八条长蛇，带着尖锐的哨声，划破气流，以锐不可挡之势奔向应龙！ 应龙方才吃过亏，这会儿显然有些畏惧，身体往后一缩，倒是将那八支光箭用坚硬的龙鳞挡了回去，一时间火光四溅，龙背上也出现了数道红色划痕…… 段策立刻重新修补法阵，就在光牢将要重新锁死的时候，天空竟又出现了一只体形略小的苍龙！ 和其它的龙相比，它的身体明显精悍短小，圆头圆脑身体壮实，脖颈修长，脑后的毛光滑顺垂，头上有一对鹿状的大角，看起来非但不可怕，还有些憨态。 这是虬龙！虽然体型比起别的龙并不具备优势，但速度奇快无比。它才露面，就闪电般的撞开了段策还未修复好的法阵。 应龙得了自由，在场中迅速盘旋了一圈，发出愤怒的叫声。 两条龙，一前一后，分头对段策和良辰开始夹击！ 方才明明还占据优势的他们，这会儿陡然落到了下风，我生气的看向月渐寒，开始的时候，他明明说过逐一比试的，为什么虬龙这会儿却突然出现？ 月渐寒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很快便看了过来，冲我笑了笑，微微摊手瞬间，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他用唇形说：“它自己冲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良辰一直不擅长近身搏杀术，除了擅长使用天雨流星弓之外，结界也很厉害。 但她体力不行，面对着强大的龙，此刻就是纯粹力量的碰撞，所以很快便显得吃力起来，就连躲避都有些困难。 段策自己对付一条虬龙尚且吃力，同时还要兼顾他这边，一小心就被龙尾扫到了肩膀。 我握了伞，同苏决道：“我们也上！” 四圣兽一直在那边观望，迟迟不肯下场，妈妈和赤渊他们刚打过一场，这会儿不便再下去，如今环顾一圈，似乎能出战的只有我们了。 但是苏决的神情却有些迟疑，“冥后，您的身份……” 我说：“月渐寒今日若是带着九龙获胜，我们都会丧命在此，哪还有什么身份！” “可是，”他看向赤渊，显然心存忌惮。 妈妈再次抓住我的手臂，赤渊却冲她微微摇头，沉声道：“孩子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我们可能守她一辈子。而且我赤渊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差得了？！让她去吧！” 我看向妈妈，没有说话，但却用眼神和身体告诉她，此战我非参与不可！ 在赤渊的注视下，她犹豫着放开手，“你……之前和白龙交手时造成的伤，如今养的怎么样了？” 我冲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放心吧，早就好了，而且比之前还结实呢！” 苏决迅速反应过来，当即挥袖幻化出两朵流云。 我们两人分别站上去，大风乍起，推着我们的后背离开人群，眨眼之间便来到了他们近前！ 段策看到我，先是一愣，很快雏起眉毛，“你来做什么？我能应付得了！” 我扬声道：“肩膀都受伤了，嘴还硬呢，你有事不打紧，如果伤到良辰，怕有人会恨你！” “闭嘴，”他恼羞成怒道：“这么多人，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我很干脆道：“好，应龙交给你们，虬龙由我和苏决负责！” 他居然还在纠结，“为什么给我们一条伤龙，你这是看不起谁？” “没看不起谁，我只是想试试，到底哪个身法更快而已。”我蹲下身，看着那条瞬息万变的虬龙，觉得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了。 看到场内又多了两个人，应龙和虬龙也不敢大意，大家分成两派，暂时拉开了距离，良辰得已松口气，退到我身边，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按理说你封印已经解除了，怎么这会儿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 我略感郁闷，“几年前师父带着在不周山疗伤的时候，误喝了据说可以容颜不老的泉水……” 而且还喝了很多，虽说这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但对我来说，却是有些郁闷。 幼时当了十多年的小朋友，花了那么多精力才让自己长大，跟上周围人的步伐。 结果才和他们并肩行走两年，却是又拉开了距离，命运真是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良辰轻飘飘道：“原来如此，效果不错。” 我精神振奋道：“你要试试吗？我还记得路线……” “你们够了没有？！这是什么地方？战场！不是让你们女人交流美容心得的茶餐厅！”段策一幅快要吐血的表情冲着我怒吼，他方才受了伤，所以这会儿脾气显得格外暴躁。 第1312章 乘龙而上 良辰瞥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留点力气吧，情绪太激动会加快血液流动，别还没开打，就先血流而尽死了。” 段策这会儿脑门上的火苗都几乎肉眼可见，他伸出手结了个法印，暂时止住了肩膀上的血，方才稍稍恢复些理智。 应龙接二连三的吃亏，早已按捺不住怒气，咆哮着冲良辰而去。 虬龙想要借着它的身形，悄悄跟在后面偷袭，却被我拎伞拦住去路，苏决施展幻术，眨眼之间竟然变出数个分身出来，从不同的方向将虬龙团团围住。 虬龙打量了我一眼，开口道：“你，就是白泽收的徒弟么？” 它的声音带着些稚嫩，听上去好像是个孩子，但它不过是错觉而已，实际上它非但不小，在九龙之中反而算是年纪较长的。 我握着伞，从头到脚都变得异常紧绷，“没错。” 虬龙问：“他都教了你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说：“……没教什么东西。” 如果说不算如何摆摊算卦、画个纸符赚钱、怎么哄骗女人这些的话……好吧，其实教我这些东西都是当年的冯瞎子。 师父自从变身回白泽以后，虽然对我有千般好，但除了之前留下的法宝之外，好像也没教别的东西……尤其是战斗上面的技巧，一句也没提点过。 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明明跟他单独相处的时间不短，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起过，让他提点自己一二。之前身中禁语无双咒，跑九重天去求助，反被他推给了老虎叔叔。 虬龙听完我的话，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了寓意丰富的笑声，“呵呵。” 我保证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但对方的反应却是明显不相信。 算了，爱信不信，我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解释。 虬龙接着又看了看苏决，弓起身体道：“幻术师……好像能力还不错，之前听白龙说起你们，还不相信两个孩子会有什么本事，如今却是有些期待和你交手了。” 它的话音未落，身体却陡然腾空而起，竟至此消失了踪迹！ 我震惊的抬起头，对它的速度很意外，同时又觉得这趟北海之行自己真的来对了，如果此次能够侥幸获胜，说不定能将实力陡然拉升一大截！ 我虽然处身在流云之上，但是行动确有诸多不便，所以苏决分身率先跟着跃起，也纷纷消失在场中。 旁边的段策、良辰已与应龙战在一起，双方打得激烈无比，暂时难定输赢。 即便苏决和虬龙都不见了，我依然不敢放松分毫，而是全神贯注的用灵力捕捉他们的动向，好快…… 隐隐间，只觉得虬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整个身体都飘忽不定。 苏决虽然很快能够发现它的藏身之处，但是动作毕竟慢了些，而且由于分身的缘故，很容易被逐一击破。所以不多时，分身就只剩下了两三个。 苏决的实力远不至此，虽说独自战胜不了虬龙，但也不可能这么快败下阵来。 所以并没有着急跟上去，而是选择继续在原地等待，同时揣摸在白龙那里得手的招式，能否在今日重演一遍。不过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决掉了。 那天用匕首得势不过是因为对方不警惕，这条虬龙相对要狡猾得多，而且动作更快，没有十成的把握近身时，那把匕首绝不可轻易拿出来。 于是我便按捺住好奇心，继续站在流云上一动不动，时间过的很快，眼前突然青光一闪，却是苏决全身而返。在他身后也就是衣襟处不到两尺的地方，赫然跟着虬龙！ 机会来了，我纵身一跃而起，青花伞对准它的脑袋便狠狠刺了下去。 然而身体蓦然一沉，却是刺了个空，再看虬龙，竟然再度不知所踪。 这家伙太快了，想要在天空跟上他的节奏，无疑是痴人说梦。 苏决才要去追，却被我拦住，“咱们这样太被动了，换个方法吧。” “什么方法？”苏决疑惑道。 我说：“躲猫猫，你也会吧？” 苏决立刻反应过来，“可是……属下如果藏身起来，它就会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你身上。” 我说：“要的就是这样，光躲不打有什么意思？它是龙，在天空飞几年都不成问题，而我们这样做就太消耗体力了，而且你隐藏起来，就可以变被动为主动。” 苏决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好！” 他收起残余分身，双手合在一起，身体竟逐渐幻化成雾气，最后彻底融进这周围的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虬龙依然没有出现，即便是用灵力，也很难捕捉到。但我知道它此刻一定隐藏在某个地方，刻意隐去了声息，偷窥留意着我的一举一动！ 但它不可能这样一辈子，只要一动，气流和灵力都会提前发出警示。 所以这会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急，一定要静下心来，感受它们的存在和变化！ 苏决守在旁边，让我格外安心，索性闭起了眼睛，这样无论是听觉还是身体的感知能力，都会变得更加敏锐。 空气似乎在轻轻颤抖着，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应龙那边身上带伤，再加上良辰和段策配合默契，所以对付它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那边胜了，我们这边就变成四个人……这条狡猾的虬龙，在亲眼目睹过前两场败仗后，不可能不紧张。 它的呼吸在加快，空气流动也发生了变化，动了！ 我蓦然睁开眼睛，看到一条飞龙张牙舞爪的直冲门面而来！ 我作势要挥伞攻击，它下意识低头，却被我抓住头上的大角，翻身骑坐了上去。 腾云驾雾什么感觉我没有切身经历过，小时候倒是梦到过许多次，但是这次却比梦境中刺激多了！ 耳朵里灌满了呼啸的风声，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细小的尘埃摩擦过皮肤都像刀子一样锋利！ 虽然穿的有烟雨落霞装，但那一瞬间，周身还是凉了个透！就仿佛心胸都被彻底打开了一样，肺部都因此剧烈作痛！ 不过这种对我来说，却是可以忍受的，因为它远远不及乘龙带给我的心灵震撼，以及那种睥睨天下的征服快感！ 第1313章 奇耻大辱 对于一条未经驯服的龙来说，被人上身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虬龙显得很生气，鼻子里不停的喷出白色雾气，它的速度本来就快，再加上这会儿弥漫着水雾，越发让人视线模糊不清。 开始我被晃得有些头晕目眩，不得不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龙背之上，待身体适应过这种剧烈的颠簸以后，便慢慢觉得习惯起来。 虬龙见我纹丝不动，于是身体在空中迅速翻了数个来回，我双手紧紧抓住龙角，片刻也不敢放松。 它这样的速度，苏决想要跟上恐怕很困难，所以我必须得为他创造机会。 这条小龙虽说看起来脾气暴躁，但却小心翼翼的护着腹部，纵使翻滚，也尽量不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我这会儿既要保证身体的平衡，同时还要防备着它出其不意的攻击，想伤它怕是不易，但是制造些小状况却是信手拈来。 想到这里，我便将青花伞收了起来，放开一只手，小心翼翼绕到了虬龙的喉下。 在很久之前，我就对龙族颇感兴趣，奈何《清平异妖志》中记载很简劣，只大致说了一些类似龙族性淫的习性。 在赢洲疗伤的时候，师父曾有意无意的提起过几句话，因为关系到龙，所以我就潜意识的记下了，内容大致是：夫龙之为虫也，可扰押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撄之，则必杀人。 我很好奇，问他何意，师父便淡淡道，龙的颈部下方，有一块鳞片倒生的，如果谁触摸到，龙就会情绪失控奋力杀死对方。 虬龙如今还还未暴走，就已经如此厉害，如果情绪失控会是什么样子？真是让人充满期待，同时又感到些许畏惧！ 虽然心情复杂，但我还是将手摸到了那块逆鳞。 接触到的一刹那，我感觉手下沁凉无比，好像摸到了一块寒冰。 而虬龙身体很明显的僵住，就连甩尾的动作停止了，这正好给我创造了良机，于是把心横下，五指顺着坚硬光滑的鳞片轻轻抚摸两下，然后无比迅速的收回来。 虬龙就像打了一针兴奋剂，瞬间复活，而且开始近乎狂躁的甩起脑袋。 同时还从口中射出一道环形水柱，仿佛灵蛇的柔蛇冲着我的身体直击过来。 好像我早有准备，所以侧身避过，水柱擦在烟雨落霞之上，呈现出一片绚丽的彩虹色！ 不待我有任何喘之极，第二道、第三道水柱又接踵而至，它们一击不，也不会就此消失，反而掉转头来，再次发出攻击！ 我连忙将伞抽出来，将它们左右击退，在水柱的冲击之下，手腕都被震得发麻。 几次正面碰撞，青花伞都几欲脱手而出，好在反应快，及时用灵力将它再度捞了回来。 就在感觉体力逐渐不支时，环型法阵突然出现在虬龙上方，就像一记飞盘，咣的一声砸在它的脑袋上！ 虬龙正全神贯注的攻击我，冷不丁挨了一记，脑门上飞出了硕大的咒文，却是懵了片刻没能反应过来。 对幽都第一大祭师而言，这眨眼的纰漏已经足够用了。 六扇幻化出来的栅栏，幽灵般从上下左右前后冒出来，再加上头顶转动的强大灵力法阵，将虬龙死死锁在里面！同时，我也早做好了闪身逃离的准备。 自由后，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同苏决开口，远处却咻然飞来一道黑影，强有力的粗尾重重打在栅栏之上，牢笼瞬间支离破碎，灵力就像是雾气一样瞬间蒸腾挥发，虬龙竟然再度遨游于天际！ 在它旁边的应龙，此刻的伤痕累累，鳞片也脱落了许多，除了箭伤之外，还有其它蛮力造成的痕迹。 良辰和段策也随即跟了过来，他们两个虽然许久不曾并肩而战，但显然默契仍在。 这应龙也是自知不敌，所以宁愿战败，也要将虬龙救出来。 虬龙为救应龙无视规则加入战局，此时应龙以命相还，这份深厚的感情也是难得。 只是两方交战，容不得任何同情和失心，即便心存不忍，我们却别无选择。 此战必胜，绝不可输，为了三界，也为了对斐然的承诺！ 电石火光间，良辰拉满长弓，射出数发灵箭，齐涌而出，全都射在龙背之上。 乍眼看上去很是凶险，但仔细看的话，她都避开了要害部位，应龙虽然伤重，但却不至于伤及性命。 应龙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身体蓦然僵住，金色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亮光，我们不远处的风穴再次出现，迅速将它的身体吸入带走。 虬龙这会儿的情绪已经不能用气急败坏形容了，它鼻孔变得很大，双目怒睁，周身的鳞片几乎都炸裂开来。 虽说个头略小，但是那股气势和灵压，却逼的我们几乎睁不开眼！ 我、良辰、苏决、段策四人不由自主往一起凑，每个人的身体都异常紧绷。 因为方才触摸了逆鳞，所以它的第一攻击目标就是我。 它先是弓起了身体蓄力，然后嗖的弹射了出来。 我这会儿脚踩流云，行动不便，良辰近战是弱势，但却靠在我身侧，做出随时开弓的架势。 在虬龙发动的第一时间，段策和苏决几乎第一时间布下了防御。 我剧烈的喘息着，同时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伞。 此刻我们人手已经足够，缺的只是速度而已，四个人当中，我的速度是快的，但缺点是不在陆地上，所以行动颇为受限。 老虎叔叔曾说过，对阵就是速度的较量，只要有速度，就能够碾压一切！ 所以虽然我们实力上不差，但是与虬龙相比，却几乎不具备任何优势！ 而如今这条小龙却已经彻底发狂，哪怕遍体鳞伤也再所不惜，砰砰砰穿过层层结界，到我们跟前后依旧速度不减！ 良辰还未来得及化箭，就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撞飞出去。 我这边也好不了多少，流云在苏决的操控之下迅速后撤，但是虬龙却在正前方穷追不舍。 此时，我们之间的距离，竟然只剩下两尺不到！ 第1314章 过往情分 被一条失去理智的狂龙追击，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然而此刻却在现实中真切的发生了！ 我的身体因为流云的速度不停左摆右晃，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去的风险。 而面前，就是虬龙那张喷射着寒气的龙首！ 虽说它的体形在龙族里相对较小，但是跟我们人类比较起来，却不止大了数十倍！ 它这会儿只需要一个纵身，我、包括脚下踩着的这朵云，都会随之被吞入腹中，绝无生还的机会！ 段策布法阵需要缓冲时间，节奏总是比它的速度慢了半拍儿，所以根本无法对虬龙造成任何伤害，这让人头疼不已。 苏决这边全心操控着流云助我逃离已然吃力，指望他再抽身帮忙也不现实。 想到这儿，我便索性横下心来，求人不如求己，天空是它的领域，我们四个加起来怕也与之不敌，既然如此，那就到下面去好了！ 此刻的我，就好像是吊在虬龙嘴唇上的一根胡萝卜，它眼中迸发出狂热欣喜的光，继而发力一个冲刺，张开嘴巴便将流云吞入腹中！ 我的脚尖几乎擦着它的牙齿，然后利用青花伞撑开后的柔韧弹力逃了出去，然后纵身从云上一跃而下。 那一瞬间，似乎听到有人在下面发出惊呼声。 模模糊糊的，感觉并不真切。 而我也无暇顾及旁观者的心情和想法了，落地后打了个滚儿，站直了身体。 天空此刻聚满了乌云，重重叠叠将视野阻隔的很干脆。 虬龙仿佛消失了，居然没有跟上来。 苏决、良辰、段策他们这会儿也全都跟了下来，大家落地后，表情都踏实了许多。 但是谁也不敢放松，都全神贯注的盯着天空。 已经有六只眼睛盯着了，也不在乎多我这一双。 我干脆闭上眼睛，用灵力感知捕捉虬龙的气息。 它此刻应该在……我头顶前上方，隐藏在乌云之中，瞪着铜铃般的眼眼，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虽然满腹怒气，恨不得让我除之以后快，但是经过方才的交手之后，却想必也明白了不能强攻的道理。 所以现在它忍住了复仇的冲动，全力隐藏声息，只为在所有人放松戒备警惕的时候，发出一记致命暴击！ 这是条聪明又擅长情绪的暴龙，跟这样的家伙交手，除非能在实力上碾压它，否则别想讨到任何便宜！ 我屏住呼吸，跟它一样进入耐心的等待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力突然被剧烈撞击，防护层上毫无预兆的撕开了一道裂口！ 我蓦然睁开眼睛，却是站在原地没动，而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伞。 这是第四场，由我和苏决负责的战斗。 符离如今始终下落不明，妖界的人都在置身事外的围观。 我和苏决的身份，一个是冥后，一个是幽都第一大祭师，无论是谁都承受不起失败，所以这场必须得胜！ 必须得胜！ 速度！我现在只要速度！ 能跟上虬龙，超越它，哪怕只有一点点，就能够占领先机！ 只要能拖住它的速度，我的伙伴们，就能够借机发出群攻，我相信他们的实力！ 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九重天修行的那片竹林之中。 老虎叔叔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听上冷酷又夹带着几分戏虐之意，“小鱼儿，你这速度，是没填饱肚子么？你这样子，连兔子都别想摸到，还想抓我？你可是白泽大人的徒弟，弱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就不怕别人笑话么？” “无坚不破，唯快不破……想取胜，要么拥有绝对压制的力量，要么拥有快到极致的速度。当你的速度达到巅峰，所有的招式都不再重要，哪怕是最微弱的一击，都能够扰乱对方的心理。心一旦乱了，气势也就跟着弱，实力上自然落于下乘。” “只有快，才能掌握主动，只有快，才能攻其不备，手、脚、意、出势、进取、身法都要跟上，纵横往来，皆随心意，目不及瞬，才能令人不可捉摸……” 眨眼之间，虬龙已经到了近前，此刻我已凝聚了所有的灵力，将它的身形一帧帧放慢、再慢，最后至定格。 迅速仰身下腰，整个后背几乎横贴在地面上！ 手中的青花伞则触动机关，化身为利刃，刺中它最柔软且毫遮拦的腹部。 待虬龙意识到异样时，它的腹部已经被划出长长一道血线！ 虽然不至于流出五脏，但也皮肉翻裂，看得人触目惊心。 即便对方是龙，带着如此严重的伤，行动也会受限。 段策、苏决合力布下法阵，四方夹击，幻化出八八六十四支银色长刃，皆数将其视为攻击目标，而良辰的长弓也已经拉开，数支金色灵箭已经幻化成形，顷刻间就要迸射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却突然闪身而入，主动跃进法阵，挡在了虬龙身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了，尤其是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沉声道：“老虎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四圣兽之一白虎敖川！ 老虎叔叔看着我，露出状似随呼的笑意，“几位小朋友别着急，在下绝无掺合此战之意。我跟这条龙是朋友，不忍心见惨剧发生，所以忍不住挺身而出，能否给个机会，让我和它好好谈谈？” 听完他的话，良辰、段策、苏决他们的目光都朝我这边投了过来。 我迟疑了下，除却我跟他的过往情份，敖川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行走三界谁不给其几分薄面？再加上他这话说的颇为客气，我们若是拒绝了，怕妖界那边脸上不好看。 目前大家还是盟友关系，着实不易识破脸皮。 想到这儿，我便道：“好。” 熬川冲我微微眨眼，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多谢！” 他转过身去，正对虬龙好像说了什么，但是我一直竖着耳朵捕捉动静，除了人群中的低议，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第1315章 新人辈出 我站的位置不对，正好对上敖川的背，有心绕到前面去，却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做有些失礼。 于是用眼神询问另一边的苏决和段策。 我问：“他们说了什么？” 苏决佯装摸鼻子，无声的回：“用的是腹语，听不到。” 我又看向段策，他回了我个一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在我们三个暗自交流的时候，敖川却突然转过身来，冲我笑了笑。 我有些心虚，连忙收回视线，清清嗓子道：“你们……已经说完了么？” 敖川点头，“说完了。” 我犹豫，“那，我们可以继续了么？” 敖川却道：“不必动手了，此局虬龙愿意认输，由着它去吧！” “啊？”段策很是意外，同时又有些失望，“就这么认输了？” 敖川微微眯起眼睛，寒光乍现，“怎么，狐王今日难道还想屠龙不成？” 屠龙……这话就严重了，毕竟在飘渺之海中九龙也是苦主，虽然今日有意发泄私愤，但名义上还是受制于月渐寒。它们是妖怪，龙九子的长辈，九重天上人人尊宠的上古神兽。 妖界今日派人前来搭救冥王，终结九龙之乱，如果真的发生屠龙事件，那么这结非但解不开，反而打成了死疙瘩。 段策假咳两声，悄然收回了法阵牵制。 苏决看到我的示意后，也将幻术散去。 良辰放下天雨流星弓，灵箭跟着悄然消失。 虬龙意味不明的扫了我们一眼，对着不远处的飞穴飞过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我心里涌起一股快意，无论如何，这场算是胜了，没有丢人现眼。 而且今天我还试着骑龙、并且被龙追逐，感觉此生都已无遗憾！ 敖川定睛看着我，却是叹了一口气，我疑惑道：“怎么了老虎叔叔？莫非刚才我表现的哪里不对？” 敖川却摇头道：“不，你表现的很好，今日若是白泽大人在此，恐怕也挑不出任何错处。以前总是觉得你是个小朋友，没想到……不止是你，还你们几个……”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圈，目光逐一扫过我、良辰、段策、苏决还有不远处的石头身上。 敖川接着道：“你们今日的表现，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原本以为，三界异能者早已消失殆尽，没想到短短十数载，竟涌现出这么多优秀的新人。冥后大人，你方才心里是不是一直在嘀咕，猜测我们几个此行的目的和用意？” 我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于是飞快摇头道：“没有，老虎叔叔你想太多了！” 敖川何许人？他扫一眼月渐寒，忽而扬声道：“你们已经打了前四场，而且都获得了胜利，如果我们这边还在旁边看戏，怕不知道会人在心里骂成什么样子。碧鸾、青龙、还有阿沐，不如一起上来见见老朋友？” 被他点名召唤后，其他几个人也不推辞，纷纷走了出来。 朱雀穿着一身红衣，长发束成利落的高马尾，长腿细腰，脚踩一双黑皮长靴，现身后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雄性的目光。 她头昂的很高，看上去就像个骄傲的女王！ 明明大家是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但是当你看她的时候，就会无端的觉得，她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别说是男人，就连我和良辰都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几眼！ 好……漂亮……气场又霸道，我这辈子怕都望尘莫及了！ 中间的是武沐离，他是雌雄一体的玄武龟，所以气质阴柔，虽作男人打扮，但是眉目举止却很像女子。换作是旁人，肯定会给人一种很恶心的感觉，但是他不同，许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竟让人无端心生怜惜。 大家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格外青睐，待美人也一样。 武沐离就是那种，想让人迫不及待珍藏保护的类型，这种美已经超出了性别年纪！ 最后面的是青龙，他的气质就很干脆，剑眉星目俊采飞扬，不同老虎叔叔的油滑，他看上去很正直，面相就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类型。 这四个人，外表不同气质也不同，但是站在一起，却是格外和谐默契。 这就是妖界四圣兽啊……他们是伙伴、战友亦是生死相交的知已！ 那种岁月沉淀留下来混然天成的一体感，远不是我和良辰、段策几个能比的！ 见我们几个还傻傻的站在那儿，老虎叔叔便微微挑眉，“怎么，你们都还要继续与我们并肩作战么？” 我们几个很有默契的一起摇头，然后排着队离开场地。 我走在最前面，迎着众人神情各异的视线，方才意识到我们这会儿的状态有多傻！ 排着队……就像是刚刚加完运动会的小朋友！ 四人目光对视，俱是尴尬的移到别处，各自散开，回到原来的站位。 妈妈看到我，眼中竟然闪烁着些许泪光，我很惊讶道：“您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摇头，赤渊欣慰的看着我，骄傲的挺起胸脯道：“不错，不愧是我们的女儿！你看吧，小红，我早说过，咱们的孩子，怎么可能平凡得了！她方才那凶狠的架式，以后不去欺负别人就行了，哪有谁敢不怕死的惹她？” 我郁闷，“有您这么夸人的嘛。” 刚才在场上还不觉得，这会儿打完回来，身体突然放松，竟是从头到脚，每根骨头都疼的厉害，手和双腿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对方可是龙啊，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场都远在我们之上！ 真难想象，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对付虬龙，会以怎么样可怕的结果收场！ 在我惴惴不安心有余悸的时候，上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龙啸！ 旋转的黑色风穴中，四条巨龙竟同时涌现出来！ 老虎叔叔他们，这是要跟对方一对一比拼吗？我下意识睁大了双眼。 狂风嘶吼中，四圣兽都化出了原形，一虎、一龟、一凤、一龙，分别站在属于自己的方位之上，一眼便锁定了天空属于自己的目标！ 第1316章 绝不苟活 我不知道此次北海事件结果会如何发展，但是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妖兽之战！ 老虎叔叔的身手，我不仅亲眼见识过，还切身经历过！ 其他几位也都有所耳闻，他们已经隐居九重天多年，今日却再次联手出战，实在让人万分期待！ 他们如今对上的四龙，分别为：炎龙、雷龙、云龙、雨龙！ 在所有的能力体系中，唯自然系最高。 巫术、幻术皆是如此！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巫咸国中擅长自然系的巫师钟林，以及苏决使出坠裂星晨时那种迫人窒息的震撼感！ 而如今，展现在我们而前的，是四条龙！ 一时间风起云涌，天空大雨倾盆，雷鸣声不绝于耳……我们此刻，仿佛是行走在飘摇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可能！ 这场战斗，想要做个安静的围观者也没那么容易。 于是大家又纷纷各显本领，或布结界、或幻化出避雨之物，同时还要小心翼翼的提防着来自场内的攻击。 我突然间觉得，月渐寒将大战地点确定在这里，实在太明智了！ 换做在别的地方，不知道要牺牲搅入多少无辜生灵！ 好在大家目前所处的地方，是在扭曲的空间结界里，所以虽然雨下得很大，但是落到地上都会消失不见，但是那种粗暴疯狂的架式，却是让人印象深刻。 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大的雨！别说是看清场内的情况了，就是分辨出它们的身影都很困难！ 即便是睁大的眼睛，也依然什么也看不到，我努力很久，不得不选择放弃。 见苏决站在旁边，时而皱眉时而欣喜时而面沉如水。 便忍不住用手臂捅了他一下，问：“你能看到吗？” 苏决愣了下，方才解释说：“属下擅长幻术，所以能将远处的境况尽收眼底。” 我迫不及待道：“现在情况如何？” 苏决神情复杂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打得很激烈……一时间也看不出来个输赢。不过可以知道的是，还好四圣兽站出来了，否则的话，接下来几场，我们非输不可！” 我低声问：“良辰、段策、加上你我，能敌得过其中一条龙吗？” 苏决微微摇头，“怕很困难，纵使险胜，也绝不能全身而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月渐寒这家伙，要是被他得逞，三界怕就真的危险了。对了，帮忙看看，月渐寒现在什么地方！” 苏决环视了一圈，却是将眉毛皱了起来，“他不在这里。” 我登时紧张，“什么？你确定吗？” 苏决再度审视了一遍，“确定，刚才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场内，谁都没有留意到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忧心道：“这混蛋不知道去哪里了，接下来又会打什么坏主意！四龙那边有老虎叔叔他们对付，应该不用担心，现在雨大，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你要留意周边其他的动静，免得我们中了月渐寒的诡计！” 苏决点头，“是！” 雨越下越大，原来还可以看两尺，现在却是彻底被隔绝了视线，偶尔能够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震动，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凭借苏决的讲述得知。 妈妈和赤渊站在旁边，两人脸上的神情看上去都不轻松。 我提高了声音说：“虽然四龙很厉害，但我相信四圣兽的既然是四方位神，就必定有过人的本事，这几场拿下来应该不成问题。” 赤渊却道：“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能力。” 我问：“那您为什么看上去忧心重重的呢？” 赤渊皱眉道：“我是觉得，至目前为止，我们进展的太过顺利了……如今已经八场了，最后一关是月渐寒，直觉告诉我那小子到时绝对会做手脚。但是又猜不到他会怎么做！要知道，那才是最关键的一战！如果输了就是前功尽弃，所有努力至此都白费！” 他虽然脾气暴躁，但心思细腻，我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眼下的这种情况，除了等待似乎也别无他法！” 咔嚓！咔嚓！轰隆隆！ 又是一波激战，赤渊及时伸手揽住我和妈妈，大家方才避免摔倒出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看向苏决，只见他脸色突然转睛，眉目带喜绘声绘色道：“快了！如今四龙俱已显出了颓势，四圣兽的速度却依然保持不变，不！它们动作甚至比之前更快了，尤其是白虎敖川！此刻的它就像一道闪电！还有朱雀碧鸾，好漂亮的一击！” 雨势稍减，雷鸣也在逐渐消弱，雾气很快退去，场内景象慢慢呈现出来。 此时四龙已经大势已去，但碍于面子却依旧苦苦支撑，就在四圣兽准备蓄力，发出最后一波攻击时，那个让人畏惧不解的风穴居然再次出现了！ 四龙仿佛被强行召唤一般，身体不由自主腾飞起来，逐一进入风穴之中，消失在我们眼前。 四圣兽仰望天空，化出人形，四人对视一眼，俱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我又确认了一遍，发现月渐寒当真不在场中。 心里咯噔一声，全无获胜后的喜悦，迟疑了片刻后，过去找敖川。 我说：“老虎叔叔和几位大人都辛苦了，你们可知道月渐寒去了哪里？” 其它几人俱是不知，唯有敖川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沉吟道：“交手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他进入了风穴之中，因为当时激战正酣，所以没有阻拦。这家伙，该不会临阵脱逃吧？” 我摇头，“不会的，据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肯定还留有什么后招，他性格卑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几位虽然很厉害，但是也要小心，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敖川懒洋洋道：“原本以为可以好好打一声，没想到，刚把筋骨活动开，他们就选择立场，依我对这几位朋友的了解，它们都是宁愿战死绝不苟活的脾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全部转了性子。” 刚说到这里，忽听上空风声乍起，那个偌大的风穴竟然再度出现！ 第1317章 最后一战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发现竟然有一个庞然大物自风穴中坠落！ 那是……一条白龙，它的背上还带着旧伤，正是那是我和苏决在巫咸国对上的那条！ 它这会儿却已然没了生命迹象，身体仿佛一尊僵硬的雕塑，机械、沉重的掉了上来，重重落在地上，然后片片龙鳞就好像花瓣一样，瞬间全都飞了起来！ 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残余的灵力宛若七彩的水泡，逐渐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我下意识吞下口水，再看旁边的四圣兽，已经皆数愣在那里，全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消片刻，偌大一条白龙，居然就这样在我们面前，生生消失了！ 空气变得沉闷而压抑，就连一直在远处的三位上古神兽，这会儿也都走上前来。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谁敢在此刻出声！ 明明在场那么多人，却安静得仿佛陷入了死寂当中…… 现世并没有给大家解惑的时间，紧接着，第二具龙的尸体也从风穴中坠落！ 那是……蟠龙！ 跟白龙一样，它僵硬扭曲的盘绕着，身体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儿，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彻底分解消失！ 第三条是应龙！第四条虬龙！ 再接着是炎龙！雨龙！云龙！雷龙！ 这是我一生中看到最壮观也最悲伤的景象，我在短短的一天内，看到了九条龙！ 但是它们，传说同天地共存共生的神兽，全都陨落消失了！ 最后一条是赤龙，它跟其他几条不一样，落下来的时候，尚且还有一丝声息！ 所以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来的声音也最响！ 那重重的砰一声，仿佛是击打在我们心上！ 血雏竭力的想要抬起头，但却失败了……它的身体还保留着鲜润的红色，但是尾巴处却隐有灵力在飘飞，这是魂魄消散的前兆！ 四圣兽不约而同的蹲下来，看着昔日的故友，异口同声的唤出它的名字，“血雏！” 血雏应了一声，眼珠却是轻轻转动了一下，敖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大声道：“赤渊！赤渊！” 记忆中的老虎叔叔，永远镇定自若，因为他说自己活的太久，已经见惯了世间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再加上妖怪不像人类那么情感充沛，所以即便是天塌下来，也不会眨下眼睛。 可是现在，他却是红了眼睛，肩膀和声音都在颤抖！ 他一定是怕极了，所以才格外紧张！ 赤渊也被一幕撼动，他闪身出现，四圣兽都默默起身，为他主动让路！ 血雏的眼睛睁的很大，瞳孔不再清澈，声音也不再洪亮，感知到了赤渊到来，它挣扎着想要起身…… 但是这条曾经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巨龙，此刻却已经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世间最悲伤的事就是美人迟暮，英雄落魄，看着它艰难喘息的身影，我的眼泪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赤渊单膝跪地，伸手在血雏的额头上轻轻抚摸过。 血雏轻声道：“我是赤龙，你是赤渊……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虽然你已经历经了许多世，但是能够再遇见你，真好。” 拼尽全力说这句话后，它便轻轻闭上了眼睛，同时间身体也跟着消失！ 赤渊下意识去抓，最后只抓到一团消散的灵力！ 灵力自他的指缝溢出来，逐渐变淡，直至不见…… 赤渊依然跪在那里没动，他低着头，没人知道那张脸，此刻挂着什么样的表情，内心又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九龙，消失了。 自今日起，它们只会活在传说之中，再也不会出现！ 这是我最具成就感的一天，因为自己和伙伴们联手打败了一条龙！ 但也是我伤心的一天，这种让我仰慕、又尊崇的巨大灵兽，就这么没有了。 我低着头，已经顾不得去观察别人此刻什么样的表情，泪珠噙在眼中滚动，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 悲伤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大家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穴风声再度出现，同时传来一个让人牙痒同时又愤恨不已的声音！ 月渐寒笑呵呵道：“诸位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因为等待太久，所以觉得沉闷了吧？在下方才忙着处理一些事，所以耽误了些时间，这就出来陪你们开启今日的最后一战。” 我听到耳侧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青龙和敖川在磨牙！ 他们的表情，此刻已经恐怖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只恨不能扑过去，就此将其生吞活剥，方才以解心头之恨！ 月渐寒此时是绝对的焦点，他没有解释消失的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这会儿的样子，跟之前比起来，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在他原本应该平滑的额头之上，此刻竟然冒出了一对龙角！ 在它的手臂之上，亦出现了黑、白、红、青不同颜色的鳞片！ 老虎叔叔哑着声音道：“你到底对九龙做了什么？” 月渐寒悠然道：“做了什么？你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我利用鲛珠，将它们剩余的灵力全部吸入体内……别生气，九龙可没有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我身上得到新生罢了。你看我身上的鳞片，有没有你们那些老朋友的样子？说起来，龙还是种强大的生物，明明已经伤成那个样子，没有了战斗能力，但当我吸入它们剩余的灵力后，还是觉得身体已经焕然一新，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力量！敖川，你这是在生气吗？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他挑衅似的抬起下巴，忽而失笑，“九龙之死，你们几位也都有责任，如果不帮助他们，选择安安分分的呆在九重天，此战九龙获胜，我也犯不着吸取它们的灵力……可谁让你们偏偏出来横插一杠呢？敖川，听说你和九龙生前的关系都很不错，你看我身上的这些鳞片，这片是白龙的、这片是赤龙血雏的，这片是雷龙的，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第1318章 平平安安 杀人诛心，月渐寒这话对老虎叔叔他们而言，实在太过残忍了！ 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月渐寒，你闭嘴！” 月渐寒看向我，竟是笑得越发得意，他炫耀一般转了个身，将那些闪烁的异光的龙鳞展示给我看，“小鱼儿，你说，现在的我如果和符离动手的话，哪个更厉害？” 我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谁更厉害，但我知道谁更恶心！” 月渐寒幽幽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原来并不打算为难你，甚至也不打算为维你的朋友……但你却对我越来越恶劣，这样的反应实在太让人伤心了。” 说到这里，突然一冷，昂着头环顾四周，“好了，废话到此为止，接下来，这是最后一场了。诸位如果能获得胜利，结界消失，你们便可以或者离开这里，从此功成名就。如果不幸死了，与龙同眠应该也是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荣幸，你们说是么？” 他站在九龙峰才消失的地方，耀武扬威的炫耀着，见无人回应，索性点名道：“四神兽，你们方才不是表现的很厉害吗？我看几位现在精力还很旺盛，不如再上来与我搏杀一回？” 碧鸾用那双冰冷的凤眼注视着他，竟是突然收了兵器，就此转身离开！ 因为结界仍在，所以她没办法出去，但是看样子，应该是不打算再掺和接下来的事。 武沐离迟疑了一下，也默默跟了上去。 青龙站在原地，声音沙哑道：“抱歉诸位，因为我们……才导致九龙的悲惨结局，看着月渐寒现在的样子，我们实在没办法下手，抱歉。” 说完之后，他把站在那里不动的老虎叔叔也给拽走了。 三位妖界古神看着我，恭恭敬敬的行个大礼，“冥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等只是奉首领之命前来支援，营救冥王，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九龙是我们妖界的支柱，不仅与四圣兽，同龙九子也关系匪浅，当年天降无妄之灾，将它们封印数千年，对我们而言已然是种不幸，如今又遭遇此等劫难，实在是一言难尽。妖界方才已然出战表明了立场，同时尽了力，冥王大人目前下落未明，看样子似乎也不在月渐寒手中，所以接下来的事我们不便再参与，还请冥后见谅！” 我虽然感到遗憾，但也觉得是人之常情。 换作是我，怕也不忍心在敌人身上看到旧时同伴的身影！ 我止住悲伤，微微点头道：“多谢！” 三位古神也退到一边，和四圣兽站在一起，他们虽然表明了立场，但依然对接下来的战局很关心，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 我同月渐寒的恩怨已经纠缠了许多年，诚如他所言，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如果当年司空岛上，我不告诉他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他也就不会好奇…… 不到飘渺之海，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希望过往的恩怨纠葛，能在今日得出结果！ 想到这里，我便再度抽出青花伞，然而却突然听到一个沉静的男声道：“站在那里看着，这场我来。” 我错愕的看向赤渊，只见他直到这会儿，方才从地上慢慢站起身来，手中同时现出了流光闪！ 我定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远去，忍不住出声唤他，“爸爸……” 赤渊回头看我一眼，竟是笑了，“从小到大，我都没为你做过几件事，今日我们在这里，又怎么会让你以身涉险？小鱼儿，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今日的表现，我也很满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着，回幽都去，照顾好自己还有斐然。还有，回幽都之后，记得帮我外孙买个糖人，我答应过那孩子的。” 妈妈也走了过来，轻轻拥抱住我，同时把一个红色香囊塞到我的手中。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终却只是亲了亲我的额头，便从我怀中抽走。 我握着香囊，呆愣愣的看着他们，那一瞬间，耳边再次响起了司徒无伤的预言。 “有些事早已注定，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不要！我不要！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顷刻间泪如雨下，才要开口，却被苏决拉住，他微微摇头，用唇语无声道：“大战在即，一定要收敛情绪，心动则情动，情动则形动……” 这道理我懂，可是，我怎么能看着他们去……不不不！他们一个是战神赤渊，一个是火莲朱砂，两个人方才还联手轻松打败了一条龙！这会怎么可能对付不了月渐寒？ 是的！他们会胜，必定、肯定会胜！ 但是我的心，为什么紧绷的无法呼吸！ 除此之外，手臂也在轻轻颤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现在迫切需要信仰，一个支撑自己的念头！ 想到这儿，我便将手伸到七色袋中，从中掏出一个罗盘来。 这是冯瞎子给我的，卜卦极准，以前坏掉了，但我一直舍不得扔，这些年又凭着过往记忆，将它全都修复好。 我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手抖，尝试了几遍拨动指针，结果卦象显示无一例外全是大凶！ 大凶……大凶！ 苏决在旁边看着，声音很轻的安慰我说：“别担心，他们三个人联手，定能够获胜！” “三个人？”我抱着罗盘，茫然的看向场中，这才发现符苏竟然也出现在了那里！ 杜若这会儿虽然站在场外，但却目不转睛的紧盯他们。 她的双手合十，嘴唇轻轻开合着，想必也在不停的念诵着佛经。 如果诵经祈福有用，我也愿间跟她一起念！ 没有多余的话，双方就开始交手，仿佛是上演着无声的默剧，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序幕。 就很小的时候，姥姥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多行善事。 她最常说的话，就是好人有好报。 我也一直坚信，并且力尽所能的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的运气诚然不错，磕磕碰碰、生生死死最后居然都挺过来了。 现在，我愿意拿出余生所有的好运，换取他们今日平平安安！ 第1319章 长辈交代 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场上，能够清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月渐寒的身法比我想象中更快更敏捷，甚至远远胜过以速度而闻名的虬龙！ 赤渊、符苏两人双面夹击，妈妈纵观全局从旁协助，他竟然还能应对得游刃有余。 双方你来我往，疾如雷电，仅凭肉眼根本分不出他们的身影，也辨不出任何招式。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努力的睁大双眼，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看！ 然而就在双方交战之时，月渐寒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一个虚拟轮廓在周边慢慢出现。当我以为他要化出分身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了！ 赤渊和符苏皆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后，月渐寒已经出现了在杜若跟前！ “不好，前冥后有危险！”苏决是第一个察觉的，惊呼出声的同时，又布下了防护屏障。 可是这里，距离杜若的位置尚有一段距离，就算布下了屏障，防御效果也会弱出许多。 而且月渐寒现在所向披靡的样子，怕是根本就拦不住他！ 月渐寒果然抬手，直接穿破防护屏障，紧紧卡住了杜若的喉咙！ 那个始终高贵美丽的女人，眼中初时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她神色如旧，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明知危险就在近前，却无丝毫畏惧！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我们根本来不及救援！ 就连符苏，恐怕也没想到，一个正在交手的人，居然会无耻到偷袭手无缚鸡之力的旁观弱女子！ 月渐寒那个混蛋，他本性恶劣，根本没有任何道德伦理可言，做出什么样的下流事都不意外！ 赤渊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本事冲着我们来！” “放开？”月渐寒吃吃的笑，“那怎么可能呢，杜若……可是当年生了符离的女人，而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痛恨的就是他！听说冥王薄情冷性，和九重天那些大妖怪一样，生来就缺乏常人的七情六欲，和自己的父母也很是冷淡，分开多年亦不曾来往。我要是将她杀死，不知道符离会不会难过？真是让人期待啊。” 赤渊的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月、渐、寒！” 符苏倒是显得很镇定，至少从表面看不出任何紧张，他停下动作，走到月渐寒跟前，语气平静道：“她只是个无辜的女人而已，放了她。” 月渐寒转了下眼珠，语气暧昧道：“忘了她出行，但是……符苏，你得用自己的命来换。” 见符苏微微皱眉，月渐寒立刻收紧五指，杜若整张脸涨得通红，脖子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苏决在旁忍不住低咒，“可恶！” 月渐寒用那种变态到阴阳怪气的声音说：“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数三声，你如果还没想好，我就会把她杀死……一……二……” “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个骗子，即便您照他的话做了，他依然不会守信！”我一边扬声喊，一边握着伞挤过去，苏决也连忙跟上来。 月渐寒看到我，嘴角笑意加深，“小鱼儿，你还真是了解我。不过这件事，你也做不了决定。” 他的视线，再度转到符苏身上，语气阴森道：“三！” 符苏闭上眼睛，“我答应你！” “不可以！”苏决万分紧张的挥着手，同符苏道：“此子狡猾诡诈，绝不可轻信！还请您三思！” “三思？”月渐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另一只手挑起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杜若下巴，“所以大祭师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女人去死吗？你可是符离多年的心腹臣子，就不怕他知道这件事，回来找你清算旧账？符苏，我敬你是个男人，还懂得怜香惜玉，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自己动手吧！” 我咬牙切齿的举起伞，“月渐寒！” 月渐寒却拍了拍杜若的脸，对我的动作视而不见，幽幽道：“你们可看清楚了，我手里可有人质呢，她的骨头那么胸脆弱，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裂，万一不小心把人掐死了，这结果要谁承担呢？” 杜若这会儿身体无法动弹，意识却还尚在，她冲符苏微微摇头，想要咬舌自尽，却被月渐寒发现，劈手便扇了她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我们几个都感同身受，甚至脸都跟着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 杜若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发髻散乱，她现在的状态，仿佛是一件上好的瓷器，被人高高举起来放在空中，轻轻一松手，就会万劫不复！ 我和苏决都不敢动，唯恐再度刺激了月渐寒这个疯子！ 就连赤渊，也生生将已经张开的嘴巴给闭了上。 最后，我们的视线都集中在符苏身上，这个跟符离酷似的男人，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却依然保存着那份儒雅和书生气。 我见过他几次，每次都是笑眯眯的，很和善的模样，不动声色，就能够将赤渊激的勃然大怒。 此时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杜若身上。 周围那么多人，都没有入他的眼！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畏惧也没有怒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询问月渐寒，“能不能容我说几句道别的话？” 月渐寒似乎也很好奇他会说什么，似笑非笑道：“你说。” 符苏看向杜若，眼中好似充满无限温情，“我从不后悔遇到你，更不后悔与你结合。” 杜若眼中隐有泪光，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符苏转过身，看向赤渊，“我此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这些年我心里一直很愧疚，抱歉。” 赤渊蓦然红了眼眶，却是嗡声嗡气道：“你突然间说这些话做什么？！” 符苏视线移到我这边，眼中流露出长辈的凝祥，“符离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希望有天他会明白，怎么去正确对待自己的爱人。” 说完这话，他便闭上了眼睛，我的头顶仿佛一记响雷突然炸开！ 第1320章 天衣无缝 内心一个声音在拼命的呐喊：不，不要，这是个骗局！ 同时又存在着一丝希翼，他可是符苏，是前任冥王，怎么可能连对方这种雕虫小技都看不出来！ 在我焦虑万分的时候，符苏缓缓抬起手来，将灵力凝聚于右掌之上，居然作势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时候，月渐寒眼中闪过兴奋期待的光，注意力情不自禁转移到了符苏的手上。 他嫉恨符离，所以连带符苏也一并嫌恶，许是想到生命即将流逝，那双眼睛此时亮得惊人，还闪烁着凶残嗜血的光芒！ 我这边心思微动，想出手却又犹豫了，月渐寒现在这副样子，我现在没有十成的把握，倘若救人不成反伤及了杜若……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妈妈却抢先一步出手。 她和赤渊突然分头从两边夹击，月渐寒不得不腾出手来应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画面，索性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 符苏的手蓦然转了方向，闪电般击在月渐寒的胸口上。 我心头大喜，心想这下月渐寒不死也得身受重伤，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月渐寒的身体竟然被一股强大的无以复加的灵力团团包围住，并且形成一个螺旋状的风穴。 当他们三个人同时出手的时候，力量突然逆转，只听砰然一声，所有人都被弹出两丈来远！ 赤渊、妈妈和符苏三人还好，杜若却是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同时一道血瀑倾撒出来，血腥气瞬间蔓延向四方！ 符苏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奋不顾身的伸出双臂去接她。 杜若的身体仿佛凋零的花瓣，缓缓落入他的怀中。 此刻的月渐寒，却是低垂的头，吃吃的笑了起来。 他看着符苏，一脸得意：“符苏，这就是你自作聪明的下场！方才你如果选择安安稳稳的去死，结果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所以说，这女人其实是你害死的……也不知道你这会儿，心情怎么样？” 符苏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慢慢搂紧了怀中的杜若。 杜若面色如纸，鲜血已经跟白衣染红了，她深深的凝望着符苏，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万分艰难的张开嘴唇，却终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最后，她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那瞬间，仿佛天地间的万物都黯然失色！ 而符苏的神情，好像就此定格，他甚至没有悲泣和任何过激反应。 苏决曾与我说，这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什么感情，只是恰好遇上了对方，于是就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合、生子、隐居。两人的感情从始至终都很淡，几乎没有波折起伏。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这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神，分明是深爱对方的。 杜若倘若对符苏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会有那样释然的表情和专注目光？ 符苏如果不爱杜若，又怎么可能舍弃权势陪她隐居在深山之中？ 只是这两人是如何想的，又怎么走到了这一步，怕是没有人能够说清！ 杜若死了，我虽然跟她没有深厚的感情，但此情此景下仍旧不免感伤。 可是这会儿，自己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愤怒的目光看向月渐寒。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我早已将他碎尸万段！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何必这么意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月渐寒一脸悠然自得的表情，“死了个人而已，何必如此大惊小怪？人都会死，不过是有早有晚的差别罢了。我现在只想问一句，这场究竟还打不打了？继续下去肯定还会见血光，你们如果感到害怕，干脆就此认输好了，我或许还会有一念之仁，给你们留个全尸。” 我抬起手中的青花伞，“九龙之战并没有讲明规则，我中途加入应该还来得及吧！” 苏决面露难色，“冥后……” 然而妈妈却冷声道：“下去！” 我咬紧嘴唇，对她的护赎反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杜若已经死了，符苏看上去就像失了魂魄，这样的情况是没办法参加战斗的。 方才他们三个尚且不敌月渐寒，更何况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我现在怕极了司徒无伤的预言，怕极了那个命盘上的大凶上演……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跟他们一起进退，哪怕是共同赴死，也在所不惜！ 妈妈知道我的性格，所以没有再劝阻，而是头也不回道：“你要上场也可以，需得等我和你父亲都不在了。否则，我会忍不住牵挂你，时刻怕你受伤，那样情况只能变得更糟糕！” 我知道她的心思，却没想到会把这话当众说出来。 于是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苏决趁机拉布下结界，将我暂时困护在其中，才要开口，却被赤渊打断，“你们在旁边观战，谁都不许上！” 苏决张了张嘴，最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经过短暂的中断休场之后，三人再度战在一起。 妈妈放弃了桃花伞，直接配合赤渊展开近身攻击，看着他们上下翻飞的身影，还有空气中绽放的朵朵红莲，我突然明白‘火莲朱砂’这绰号的由来了。 我从未见过，竟有人能将搏命招式施展的如此漂亮！ 赤渊生猛，朱砂柔婉，两人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但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战胜月渐寒！ 有好几次都险险擦着衣襟过去，却都被他转危为安！ 月渐寒，同我记忆中相比，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他这些年在巫咸国，怕没少喝斐然的血…… 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巫师，尚且因此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更何况是月渐寒？ 虽然我对他为人深感不耻，但也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永远是后天努力无法取代的，这家伙生而不凡，但却只能注定一条邪路走到黑！ 在我舅舅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个僧人打扮的人无视赤渊的警告下场支援。 当月渐寒的掌风将他头顶上的斗笠掀开后，我才错愕的发现，自己认识这个人，而且还同他有过段一段奇妙的缘份，他的名字叫作伏灵修！ 第1321章 恐惧惊慌 当年我到漠北历险，有幸误入了已经消失很久的沙陀古城中，并在那里结识了许多人，并亲眼目睹了一场政变发生，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就是他。 他原本已经死了许多年，但却不知为何，后来又在幽都城中出现，并且以流浪艺人的身份，给了我三个记忆犹新的忠告。 这个人的身世和经历都非常传奇，记忆中灵力也很强大，曾布下了一个足以阻挡全部国人的神秘结界，没想到，今天还能在北海见到他！ 苏决显然不认识他，好奇道：“这是谁？我怎么不知道，现世居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他的能力，看起来似乎不在赤渊大人之下……不过无论是谁，能在这时候出现实在太好了！月渐寒吸收了九龙之力，实力已经今非昔比，赤渊大人方才拦着你我是对的，否则看这情形……下去怕也白白送命。” 说到这里，他自知失言，略显忐忑的瞟了我一眼，连忙道：“不过您也多想，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属下相信今日北海之战，我们必胜！” 他这话说的实在没有底气，就让我都能够听出里面的心虚之意。 我和苏决两人联手，方才勉强对付其中一条龙，月渐寒可是同时汲取了九条龙的灵力！ 妖界参与此事，我们或许还有胜利的把握，否则…… 是我太大意了，还以为胜利在望，却不想关键还在月渐寒身上，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是阴险诡诈的他！ 想到这里，我便懊恼的捶了下结界，外面的激战仍在继续，保持这样高度紧张的交战状态是很耗灵力的，月渐寒精力旺盛，丝毫看不出疲意。 伏灵修才下场，所以还好，真是看不出来异样，但赤渊和妈妈的动作却出现了明显的迟缓！ 妈妈的灵印是莲花，那是她的灵力象征，花朵越大颜色越高，也就代表他的灵力越充沛，然而现在，它们正在变浅，甚至几次乍现的时候都是粉红色！ 一滴汗，顺着额角缓缓淌下，我紧张的贴在结界上，不敢动亦不敢发出声响，唯恐分了他们的神。 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让我恐惧的事终于发生了，月渐寒的体内，蓦然幻化出了诡异的龙形！ 它看起来长得很特别，集合了九龙的所有特点，甚至能够自月渐寒体内剥离进行战斗！ 它的速度，比虬龙更快、比白龙更猛、甚至反应能力都远在应龙之上！ 它抖动身体，在空气中恣意遨游着，蓦然睁开眼睛，对准妈妈的身体直接穿过去…… 不！不要！ 我大喊起来，“快躲！快……躲。” 可是那疾如雷电的速度，根本就躲不开！ 赤渊想要赶过来救援，却已经晚了，那条龙头部已经从她胸口呼啸着穿过……妈妈蓦然睁大了眼睛…… 我脑袋轰然一声炸裂开来，拼命的捶打撞击着结界，发疯似的喊叫起来，“苏决，快点放我出去！快点！” 苏决身体僵在那里，显然已经听到了我的话，但却选择充耳不闻！ 妈妈站在那里，良久没动。 她看起来状态很好，没有受伤的痕迹，也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所以我心里头还隐约存着一丝希翼！ 眼下这种情况，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冲破结界，走到她跟前抱住她，同她亲口确认一下是否平安无恙！ 我挥起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击打在结界之上，伴随着几声剧烈震响，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他们脸上，或同情或错愕…… 苏决下意识想要阻拦，但是他动作却慢了一步！ 速度向来是我的骄傲，但此刻依旧憎恨自己太慢！ 妈妈还在那里站着，她回头看我，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在安慰我说自己没事，但是她的脸色，还有顺着手指悄悄往下流淌的血迹，却是悄悄出卖了她！ 快点，再快点！那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她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妈妈，别怕，我来了，就算是五脏被灵力损伤，也没有关系，我背包里，有最好的药！ 它们都是药王弟子的心血，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这会儿我的眼里，除了越来越近的距离，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三步……两步……再有一步，我就能够挽回局面！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我机会，那只灵力幻化出来的怪龙，再次出现，阴恻恻的摇头摆尾，再次袭击了朱砂的身体，也彻底断了我的幻想！ 已经拿在手里的药，悄然落地，但我就不想再去找它。 妈妈的身体，摇摇欲坠，终是赶到我的刹那，蓦然栽倒。 我抱着她，一瞬间天旋地转，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胃不太好，又格外挑食，这些年赤渊勤学厨艺，依然没能将她养胖。 所以虽然脾气很大，但是身体却始终单薄，仿佛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我的怀中。 我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用了很大的定力，方才再次探进口袋中，摸出一个瓶子，将那些东西全倒出来，拿到嘴边塞给她。 她控制不住咳嗽了一下，血喷溅出来，混着丹药全都落在我身上。 我再次摸索着去掏，却被她轻轻握住了手腕。 她的手很冰，恍惚让我想到那些年在阴仇涧，我隔着水晶冰棺触摸她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心存希望，而现在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 我好怕，从小到大，哪怕是面对死亡，也没有吓成这样！ 我着她，哆哆嗦嗦道：“没事没事，我背包里还有药，那是寂树研制的，再严重的伤，吃一颗保证能好……” 她却对我微微摇头，然后又用带血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 她想唤我的名字，但是才开口，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温热的、粘腥的血液落在我手背上，淅淅沥沥的往下流…… “别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小心翼翼的说，唯恐吓到了她，更担心自己动作幅度太大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看着我，微微眨眨眼睛…… 第1322章 杀个痛快 我很想哭，却又怕她看到难过，于是生生忍住，心口憋的生疼，就好像是针扎一样！ 我想告诉他，自己会好好的活着，即便是一个人，也会照顾好自己。 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虽然这些年，我们大多数时间都不在一起，但是无论走的多远，我都知道，有个人在牵挂着自己。 天冷的时候，她会想我会不会冷，有没有加衣…… 天黑的时候，她会想我会不会饿，有没有露宿的地方…… 高兴的时候，她第一个会想到我，并且将那份喜悦小心翼翼的积攒着，等待有天见面的时候拿出来分享。 难过的时候，她依然会想我，甚至会默默祈祷这些困难永远都不要让我遇上。 她是春天的雨、夏天的风、秋天的果、冬天的火焰，虽然自己瘦弱又渺小，但却时刻想要把力所能及的一切给我！ 她爱我，高过一切！ 但是现在，她这么难受，我却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我低着头，把脸同她贴在一起。 她看着我，眼神充满无限宠溺和眷恋，然后又虚弱的眼远处的赤渊，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我终是忍不住，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砰然炸裂的巨响！ 苏决错愕的看着天空，喃喃道：“赤渊大人……” 我惊惧回头，发现赤渊此刻正抓着月渐寒的肩膀，摆出了一幅与其同归于尽的架式！ 他的身体，赫然出现了许多血洞，而月渐寒，亦是睁大双眼，好像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 月渐寒反应过来，狠狠推开了赤渊。 苏决立刻飞身去接，往后倒了个踉跄，方才站稳身形。 月渐寒抹了下脸上的血，吃吃的笑了起来，“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小鱼儿，你怎么了？很难过吗？没关系，他们都死了，还有我继续陪着你……” “滚！！”我无暇理会这个疯子，而是呆愣愣的看着苏决怀里的赤渊！ 假的，都是假的…… 他是战神赤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掉？ 这肯定是诈死的计谋，一定是！ 苏决将他抱过来，动作很轻的将他放在旁边，提醒道：“关键时刻，还请冥后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等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一定！ 苏决望我一眼，声音很轻的说：“目前是关键一战，属下身为大祭师出战责无旁贷，如果不幸战死，请您回幽都去，立刻辅佐小公子登位！冥后，您并不是普通人，所以……无论多么悲伤难过，都请别忘了自己肩负的责任。” 责任？！那是什么东西？！我茫然的看着赤渊和朱砂。 现如今，我最爱的人都已经躺在了这里，还不够吗？ 天下人？三界？死就死了！毁就毁了！那与我又有何相干！ 至于斐然……是的，出来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去，并且把外公外婆都给他带回去…… 可是现在，我显然做不到了！ 所以失约一次和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场上，月渐寒表现得更加疯狂，伏灵修凭借一人之力支撑着，苏决躬身冲我行了个大礼，果断的转身离去！ 我抱着朱砂，又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推了几下赤渊。 没有动静……没有……动静。 我的胸口仿佛被开了个窟窿，身心都空洞洞的。 世界悄然褪去了色彩，只剩下灼人的白和忧伤的黑色。 恍惚中，好像又有人加入了战局，良辰、段策、石头、甚至还有几个妖怪。 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接二连三的有尸体被抛甩出来，良辰、段策、苏决他们支撑的都很辛苦…… 伏灵修表现得很奇怪，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的身体被撕裂了，但片刻后却又再度出现，一点伤痕也没有。 他的灵力，从始至终都很稳定，没完没了似的，好像怎么也死不了！ 但即便如此，想要围剿月渐寒也很困难…… 场内的人越来越稀疏，段策和苏决都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我机械的看着，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就好像是在看一幕无声的默剧。 “小鱼儿，要振作起来呀！你难道不想想赤渊大人和朱砂大人报仇吗？你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月渐寒大杀四方吗？”有个尖锐的声音陡然在耳边炸了起来。 我身体一振，下意识朝四周眺望。 那声音急切道：“是我，隐虵！” 隐虵？我恍惚想起它来，我们是一起到达风穴的，可是到了之后，它便失去了踪迹，想必是怕害怕被牵连到，所以提前隐了身。 我方才注意力都在场内，竟将它忽略的一干二净…… 隐虵继续道：“能听到我的话吗？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现在并不是伤心的时候，你的朋友、还有苏决大人他们都在和月渐寒死斗，九龙之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月渐寒胜了，他会侵占幽都，抓住小公子，甚至让人日夜饮用他的血！” 我打了个激灵，斐然熟悉持刀割腕的动作，登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我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个可怕的画画甩出脑海！ 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甚至慢慢开始恢复色彩，除此之外，嘈杂的打斗声也开始在耳边响起来…… 见我有了反应，隐虵愈发激动，“小鱼儿！快起来！把赤渊大人和朱砂大人交给我，请放心，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姓名，我也会看好他们，绝不会让月渐寒再碰分毫！” 我犹豫了下，哑着声音道：“我……” 隐虵道：“你必须下场！现在除了四圣兽和三位妖界古神，其余的人全部都出战了，你现在出去，说不定会成为压倒月渐寒的最后一棵稻草！” 我看向场内，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人的脸，最后停在月渐寒的身上。 隐虵迫不及待道：“去吧！” 我依依不舍的把朱砂尸体放下，将掉落在不远处的青花伞捡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向场中…… 每走一步，体内沉眠的杀意就会被激起一分！ 我的眼里，已经看不进任何人，除了月渐寒！ 一个愤怒而压抑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的在耳边咆哮起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1323章 冷血之人 汹涌的杀意，犹如潮水一般涨上来，并在心头掀起千尺巨浪！ 我不嗜血，所以鲜少有这种强烈的杀意，除了当年的浴风姬柔外，这还是第一次！ 同时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个多么美丽的世界，生活着形形色色的人或生灵，但是造物主却偏偏不让我们安于现状，又继而创造出了一些看似光鲜但却龌龊不堪的恶人！ 他们肆无忌惮的生存，为了自己的邪恶私欲不择一切手段！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世界变得很安静，我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明明只隔了不远的距离，但我却仿佛走了很久。 脑脑海中同时闪现出许多画面：司空岛牢狱中逼仄的天空，飘渺之海黑暗血腥的囚室，那些被折磨到死去的人，仙渡那个名为宫铃的漂亮女孩……杜若……妈妈……还有赤渊。 他们都冲我微笑，就好像生命从此定格在那最美的时候。 最后渐渐的全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月渐寒那张邪恶到让人反胃的脸！ 他居然还在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的笑让我很恶心，并且心脏灼疼！ 以至于多看一秒都是煎熬！ 我攥紧了手里的伞柄，同时脚下速度猛然加快！ 原本体内有十分力气，这会儿却使出了十二分！ 我这会儿不在乎，什么也顾不上，只想要他死，要他尸骨无存！ 在我前进的时候，月渐寒使出一记龙王波，那一击，所有的人都被震飞出去，独了我！ 老虎叔叔说过，只要你的速度够快，就能完成一切不可能的事。 面对强大的攻击和防御时，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想象成一柄利刃，用速度将它们切开！ 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这一刻，我才彻底领悟并体会这种感觉…… 月渐寒看着众人，他还在笑，当我举起伞砸下去的一瞬间，方才陡然察觉到异样。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想再抽身却已经晚了，出于身体本能，他只下意识将脑袋偏离出去，避开了这一致命的攻击。 然而他的肩膀，却是大咧咧的暴露在我的攻击范围内！ 刷！青花伞在我手中，夹带着万斤之力，化为长刀愣生生针他的左臂切了下来！ 手臂飞出去的同时，红色的血液喷溅了出来，月有渐寒捂着断裂的伤处，一名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真是恨极了眼前这个恶心的人，所以即便断了他一整只手臂，仍然没有任何喜悦！ 所以并没有收势，而是直接将伞中途改了方向，直接拦腰再次劈过去！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了，用灵力幻化出一只爪子，阻挡我的攻击并且顺势脱身，身体瞬间移动了两丈开外的地方！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就像一只警惕凶残的狼。 将沾满血液的手指缓缓放到嘴巴里，伸出舌头去舔……无论是眼神，还是异于常人的习惯性动作，都让人感到极度恶心！ 他狡黠的看着我，嘴角竟然再度勾起来，“我以前只知道你乖巧的时候很可爱，没想到，生气的时候才是我最喜欢的样子……早知如此，我就流言提前送那些人上路！” 我的牙关紧咬，口腔里都是浓重的血腥气息，如果可能，我真想将他的肉一口一口咬下来！ 在他沉浸在变态的痴迷状态中时，我再次发出了攻击！ 一招比一招狠，招招致命！ 我不想给他留任何活路，所以也几乎不做任何防御，将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在了要怎么杀死他上！ 月渐寒打起精神应对，嘴上却依然不闲着，他视线，犹如跗骨之蛆紧紧的粘在人身上！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我有什么区别？小鱼儿，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两个才是这世界上最匹配的人吗？” “你眼中的火焰好美，此刻是不是想着究竟该如何摧毁我？这就对了，除了毁灭，没有一种感情能让人如此沉醉迷恋……” “跟我一起堕落吧，不要回头！” 我本不想理会这个疯子，但又觉得他的絮絮叨叨的声音实在刺耳，于是冷声打断他，“闭嘴！谁与你相配？月渐寒，你是世界上最孤独也最可怜的人！你根本不懂得爱，因为你从来没有享受过爱的滋味，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你若死了，所有收到消息的人都会把它视为喜讯！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罢了，但是现实会告诉你，这些行为都是徒劳！你在三界人的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你永远比不了符离，也注定没办法俯瞰众生！你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臭老鼠，存在的价值就是被人耻笑唾弃！” 随着月渐寒的笑容逐渐消失，我知道自己说对了。本想发泄自己压抑的情感而已，没想到竟然还有出人意料的效果，所以加快动作的同时，言语攻击也未间歇。 “你想和符离比，实在太可笑了，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有的可以与他并肩的错觉？符离在位期间，在三界之中名望都颇高，今日在场这么多人，都是冲他而来！你又算什么东西？月渐寒，你我相识的这些年之中，怕唯一肯为你牺牲的人只有江凤华，可是她现在也死了。欲得天下先得人心，你何曾有过半点良知？想要他们真心实意的拥护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月渐寒的狂野褪去，转为冷笑，“符离纵使在你心中有百般好，现如今也帮不上任何忙。数日前我与他交手，他被九龙联手打成重伤，虽说后来逃离，但是如今这样的场合都不敢露面，只能说明两个原因：要么他已经死了，要么他就是个彻头彻脑的伪君子，想要借用在场诸人的手来杀死我，而后再坐收渔翁之利，他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包括他父母的！你现在失去了一切，所为的不过是所谓的三界！可是在他眼中，三界局势不过是他掌上玩物，而你们就是可以随时被丢弃的棋子！一个连父母都可以舍弃的冷血之人，也配为王么？” 第1324章 犯什么贱 我原本对符离并不存在任何念想，却不知为何，听完他这番话后，胸口竟是蓦然一窒！ 原本稳稳刺向月渐寒门面的伞尖也无意中偏离，刚好被他抓了个正着！ 两人交战，最近武器被制，他体内有九龙之力，但凭蛮力，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与其抗衡。 我念头闪过，毫不犹豫的舍弃青花伞，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拔了出来，对准他的心脏部位猛然刺过去！ 月渐寒拿着伞，犹豫了下，将它甩到一边，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放弃它。 待他反应过来，身体随即后撤，但是再躲避已然来不及，我蓦然使力，加快速度，同时将所有力量蓄积在脑袋上，对准他的头部狠狠撞过去！ “你——” “砰！” 两头相撞，俱是头破血流！ 温热的血顺着眉梢流下来，粘乎乎的挂在脸上，但我却毫不在意！ 出战之前，我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杀死，哪里还去顾自己的安危！ 月渐寒被撞的有些懵，倒在地上神情错愕的看着我，匕首已经毫不留情的扎了进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将匕首抽出来，接二连三的又捅了几刀！ 月渐寒目光竟有些茫然，一丝血自嘴角渗出来，他呢喃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恨我……” 我没理他，因为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哪怕是一个字，都是多余的浪费！ 伸手抓住他的下巴，将其整个人都拎了起来，脚下蓄力对准他的胸口狠狠一脚踹出去，月渐寒的身体高高飞了起来，又重重的落在地上！ 我握着匕首，依然觉得恨意难消，踉跄走了几步，却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都跪倒在地上。 方才两人相撞的那一下，我也着实伤的不轻，这会儿不仅眼前浮光乱窜，就连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之前虬龙之战，就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方才与月渐寒的交战，更是彻底透支身体，所以这会儿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五指也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不在这时，远处的月渐寒，竟然突兀的爆发出阴鸷的笑声，阴阳怪气的出声道：“小鱼儿，你发泄够了没有？嗯？” 我单膝跪在地上，浑身骨头都因为愤怒发出格吱格吱的声响！ 这个畜生，为什么死不了？我明明已经在要害上扎了好几下，若是换作旁人，就算是有一口气，也没办法开口说话！可为何他的笑声，居然还这般响亮！ 月渐寒捂着胸口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笑，“是不是很纳闷，我为什么还没死？我是鬼子啊，不在命薄之上，所以死不了的，否则依符离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我活到今日？没有人能够杀死我，就算是你也不能！怎么，还有那种不甘心的眼神瞪着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这会应该没有任何体力了吧？不过说起来，你的爆发力还真是让我吓了一跳……和符离比起来竟也毫不逊色，比你那些朋友要惊人多了，一记龙王波而已，就像他们全部都震晕过去。不过你终归是肉体凡胎，而我体内还蕴藏着九龙这里，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你却动不了了吧？呵呵。” 我的手按在膝盖之上，颤抖着将匕首刺入大腿，疼痛之下，身体仿佛被激活了，终于可以动作！ 月渐寒看见了，却没有阻止，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似乎很期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我将手颤微微的探到背包之中，从中取了一个小瓶子，将木塞拔掉，昂首将药丸全部吞了下去。 这个瓶子，一共有六颗药丸，是寂树花费了多年心血研制而成。 临别的时候，我特地往他讨要的。 寂树给的并不小心，但却反复叮嘱，这药名为续骨菩，关键时刻可以激发潜力，并让人忘记疼痛，但是最多只能吃两颗，而且必须要间隔一段时间，不到逼不得已绝不能拿出来使用。 续骨菩虽好，后遗症却很多，说一定要少用，慎用。 现如今，我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朋友们也都身受重伤，哪里还有精力去考虑什么后遗症！ 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将眼前这人拖入地狱！ 月渐寒必须得死，我不能给斐然留下一丝隐患！ 所以六颗续骨菩，我吃的果断，没有任何犹豫！ 月渐寒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他虽然看起来伤的很重，但是精神却出人意料的好。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方才那一波攻击，确实没有给他造成致命伤害。 但是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存在杀不死的人！ 如果有，那一定是我下手不够狠！！ 月渐寒直勾勾的看着我，眼中那种痴狂再度浮现出来，“你现在的样子真迷人……尤其是眼睛，好像将它们抠下来好好珍藏……” 我死死的瞪着他，屏息凝神等待药效发作！ 月渐寒幽幽道：“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不会当真那么做的，身体是最好的容器，眼睛一旦抠出来，就算是泡在药水里，也没有现在好看灵活。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符离那个伪君子，对你所谓的好不过是些言语关怀罢了，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对你的好才是真的，你看谁不顺眼，我就设法杀了他！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就设法为你摘！这天底下，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替你办到，你为何却还是一心一意的恋着他呢？” 我哑着嗓子道：“我想让你死，可以办到么？” 月渐寒轻轻叹了口气，“我在为你勾画梦境，而你却想要我的命……真不知道，我这是犯的什么贱，居然喜欢上你这样的女人！” “喜欢？你也配！”我冷冷笑起来，轻握双手轻轻试探了下，发现手指已经恢复了敏锐，并且身上的疼痛也在疾速消退！ 寂树的药，果然有用。 我原本蓄力对他直接发出攻击，却发现目前的姿势不对。 我现在必须得好好珍惜，因为心里知道：即便我现在恢复成了健康的状态，能发出的有效攻击却比起正常情况下少得多！ 第1325章 濒临绝境 想到这里，我索性站起身来，颤微微的，状似无比艰难！ 月渐寒忍不住笑，“真是了不起，都这样了，居然还想与我再战么？”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继续作出笨拙的受伤之态，其实这会儿身体早已没了痛感，反而还有种异样的轻盈！ 他看着我，旁若无人道：“小鱼儿，你杀不了我的，放弃吧。从今以后，忘记符离，跟着我。我保证，会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女人！至于你们的孩子，不必担心，我会爱屋及乌，像对你一样对待他……” 我抬手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冷不丁发出攻击！ 九龙之力当然可怕，但他涉取的毕竟是伤重的九龙之力，就算表现得再厉害，也有精竭力亡之时！ 这次，我想割他的喉！ 弯刀匕首是销铁如泥的利刃，纵使再坚硬的脖子，一刀下去也能割成两半！ 我就不信，砍了他的头颅，月渐寒还能活在世上！ 月渐寒却有了察觉，他抬手捏住我的腕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方才吃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冷声道：“用来杀你的好东西！” 反手转动腕部，匕首便改刺向他的手臂，月渐寒连忙松开，同时和我拉开保持距离。 我欺身而上，目标仍是他的项上人头！ 月渐寒连连后退，竟不敢与我近身纠缠，所以短短数秒，已经倒退了一大截。 他看着我，话中隐带暗恼之意，“小鱼儿，你为何冥顽不灵？！” 就好像是我多么不识抬举一样！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人倘若被杀了至亲，杀及了孩子，还能与凶手握手言和，在我看来才是最惊悚的事！ 我很珍惜目前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每一下攻击都很小心。 月渐寒无比奸滑，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近身战，所以始终和我保持一段距离。 一旦受到攻击，就立刻唤出九龙之力阻击，因为我的进攻很快，所以他几乎无法主动还手！ 体力流失的很快，手臂不自觉慢了下来，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挪动一下都无比艰难！ 药效看来已经快过了，但我却依然没有找到机会！ 这让我又气又急，月渐寒也逐渐察觉出门道，他语气再度轻松，“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吧？明明已经耗尽体力了，却依然凭借药力和我周旋，你可真够拼的……不过结局是早已注定的，你改变不了。今日北海之战，我必胜！九重天那边，我已经埋好了导火索，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开始燃烧了，妖界一乱它们便自顾不遐，再加上九龙之事，应该不会再参与这场乱事！妖界不出面，幽都那帮人，也妄想拦得住我么？小鱼儿，你在这件事上着实有些冥顽不灵！” 我这会儿心烦意乱，哪有机会与他交谈！ 于是屏息凝神，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恢复理智，同时悄悄环视周围。 段策和苏决这会儿都已经昏迷过去了，良辰虽然清醒，也作出了开弓的姿势，但却始终因为伤重无法将灵力凝聚成形。石头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伏灵修躺在那里，周围弥漫着零星碎片，看样子是在自我疗伤，但是一时半会怕也难以起来。 其他的妖怪也躺倒了一大片，这会儿还清醒的，只有四圣兽和三位古神，但是他们神情都很冷淡，看上去应该是不会再插手此事。 所以这会儿，我除了自己，也没有谁可以依靠了。 我盯着月渐寒的脖子，奢望的幻想，如果有人能为我创造一个机会就好了…… 念头刚一动，就见流星般的身影，自旁边朝月渐寒飞击而去！ 是符苏！自杜若死后，他便揽抱着尸体坐在那里，一幅魂不守舍的状态，不攻击也不防御，刚才月渐寒发出来的龙王波，也让他吐了许多血，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突然清醒过来，为我创造了难得的良机！ 月渐寒显然也没想到这会儿不有人往上冲，猝不及防的被他打了个正着。 他全力应对符苏的攻击，一时间后背竟落了空。 我心头大喜，立刻持匕首上前，一个纵身飞过去，将所有力量蓄于弯刀匕首之上，手起刀落！ 月渐寒有所察觉，想要转身，符苏竟使了个两败俱伤的招式，将他死死困在一起！ 月渐寒的人头瞬间飞了出去，符苏也跌倒在地，他没看我，也没看已经断首的月渐寒，而是脚步蹒跚的朝杜若走去，然后缓缓倒下，两人紧紧相拥，再也不动了。 我的力气终于彻底耗尽，削肉断骨般的疼痛一波波袭来，疼的我躺在地上，身体因为抽搐而紧紧抱在一起。 但是，当我看到不远处的头颅时，却忍不住笑起来。 笑了几声后，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忍不住大哭…… 似乎因为方才跟月渐寒的交战，自己这会儿也变成了疯子！ 我杀死了月渐寒，终于替妈妈和赤渊他们报了仇……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那已经不再我的掌控范围内，而我也毫不关心！ 就在我欣慰的想要闭上眼睛时，忽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小鱼儿，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杀死我吗？还真是天真啊……” 我蓦然瞪大双眼！想要翻身，却怎么也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头颅在地上滚动，靠近，越来越近！ 最后，他到了我的面前，他脸色苍白，头发散乱，但确实还活着！ 如此诡异的事，我连梦都不曾梦到过，今日却真切的在眼前上演了…… 匕首已经脱手，我这会儿身体就像僵硬的木头，别说是再杀他一次，就是动一下都艰难！ 同时间，月渐寒身体也动了起来，他摸索着来到头颅前，将它捡起来整理了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伤口还流着血，但是那颗断头，竟当真接了回来！ 绝望和震惊瞬间将我包围，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自己都彻底赔上，竟然还杀不死他！ 月渐寒看着我，面容僵硬，呈现出一种很诡异的表情，“常言说事不过三，我已经容忍你太多次……不过倒是明白了一件事，有些咬人的狗，永远都喂不熟。既然如此，那就杀死好了，何必一味迁就？小鱼儿，你说是不是？” 第1326章 纵有一死 至此月渐寒算是彻底露出了他尖锐的爪牙，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从来都不稀奇，也没有当过真！ 这家伙就是只披着人皮的禽兽，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意外！ 看到他步步逼近，我内心的恐慌却在加重。我不怕死，但却怕不能带着他一起去死！ 这家伙就是一个梦魇般的存在，杀不死，就要有更多的人遭遇不幸！ 我心慌的四下扫了一圈，发现参与此战的，除了阵亡的，就是一些伤重无法动弹的，四神兽倒是安然置身事个，可是他们已经提前声明过不会再参与此事，所以应该不会改变想法。 敖川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和白泽一样，因为活的太长久已经缺少了基本的七情六欲，他对妖界忠心耿耿，纵使与我有些交情，也不会因为这曾经的过往而改变初衷。 目前站在我们这边且能活动自如的，好像只有隐虵了，不过他的本领有限，怕根本到不了月渐寒跟前。 更何况他这会儿看管着赤渊和朱砂的尸体，那在我看来是比月渐寒更加重要！ 风穴之中，如今已无人可用，我绞尽脑汁，把所有能想到的人全部回忆了一遍，确实目前能够对付他的，好像只有师父白泽。 可是他老人家就是为了贪图清静，所以才避开三界纷争隐居世外，早不知今夕何夕，世事变迁对他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想请他出面谈何容易！ 更何况，月渐寒已近在眼前，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等待了！ 身体很疼，我躺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看着月渐寒像一只饿急的狼，目放凶光步步逼近！ 就在我快被绝望包围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人，一个笑的温和无害的男人。 他温文尔雅、清冷矜贵，就好像是天边的月，俯瞰众生却又永远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些天我很少想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对我来说印象很模糊。 但是这会儿，我却无比，渴望他的出现！ 他是三界的王，也是众人聚首在此的原因，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去了哪里！ 看月渐寒的反应，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为何不肯出现？ 莫非月渐寒之前的嘲讽都是真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刀，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妻子？！ 动不了，只能僵硬呆板的看着头顶的阴影越来越大。 月渐寒仿佛隐藏在黑暗中的凶兽，张牙舞爪的露出了真容！ 符离……符离……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内心突然绽放出一树花火，将整有过往和内心的阴暗照耀得一览无遗。 仿佛触动了机关似的，刹那间无数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那是属于我们两个曾经的记忆…… 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的东西，却在这种濒临绝境的时候，突然间全部忆起！ 跟原来预想的一样，那果真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当年身中禁语无双诅咒，我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代替罪犯前往司空岛前，曾与符离见过一面，他带着变成我的浴风姬柔，两人一起前来探望，在我对浴风姬柔示威的时候，他却抬起脚对着我的胸口狠狠踹了过来！ 而那时，他分明已经知道我的身实身份，他就是想要我死！这是第一次！ 九狱之中，我浑身是伤，但却无怨无悔的帮他守着九狱，心里想着即便战死亦无怨无悔，绝不会给万里之外的他造成任何困扰。然而下一秒，他就出带着众人出现在九狱的入口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目光冰冷就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这是第二次！ 幽都城外，我与月渐寒交手后躺在大雪之中，轻轻的拂摸着腹部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失声痛哭，而他却在城中忙碌，这是第三次！ 大雨瓢泼的夜晚，我绝望无助躺在产床上，一边为既将出世的孩子欣喜雀跃，一边又为六人祭的事纠结不已，同时暗自期待着奇迹降临。 然而没有，奇迹没有发生，符离也没有出现，那一刻，我已经彻底死心，对这个世界也不再有任何眷恋，于是义无反顾的选择活祭，哪怕是魂飞魄散也无所畏惧！ 至此我突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何想起了所有人所有的事，却唯独遗忘了他，这不是偶然！ 从七岁到现在，我所有经历过的人生阶段，他都亲身参与，但是每每我最需要的时候，他永远都不在身边。 他说爱我，但是在他心中，我永远都排不到第一位！ 而我在眼下这种关头，居然还在期待着他出现，这实在太荒唐可笑！ 看着月渐寒近在咫尺的脸，恍恍惚惚，我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司空岛的监狱之中，视眼中最后一缕光线彻底消失，苦生门缓缓关闭…… 我突然间觉得很累，放弃了一切幻想和挣扎。 来之前，我曾遇到过小狐狸司徒无双，他告诉我，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要尽人事，听天命，方得自在。 我耗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奋战之此，我不后悔，亦不再有任何遗憾。 哪怕是现在，我的信仰和认知也始终没有改变，月渐寒必定不会得偿所愿，只是我福寿浅薄，注定看不到那一刻罢了。 其实这样的结局也很好，我曾数次路过九泉之门，但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踏进去。 但是在我的想象中，那是一个美丽安详宁静的世界，那里有外公、外婆、赤渊、朱砂还有我那个和蔼可亲的二舅姥爷…… 大家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心很平静，无视月渐寒的眼神，慢慢合上眼睛。 心中忍不住想，他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自己呢？像方才我对待他那样，在胸口上狠插几刀，还是将我头颅割下来呢？终归都是死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然而等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出现。 我语气很平和道：“为什么还不动手？” 月渐寒声音微微颤抖，话语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期待，“他来了……” 第1327章 再撑一会 他？是谁？ 我已经沉寂如水的心田瞬间又荡如一丝涟漪，下意识的睁开眼，发现上空的风穴再度出现，一个旋转的玄衣身影缓缓出现。 他肤色很白，一幅斯文秀气的模样，眼睛很黑，薄唇如刀，明明很温润的长相，但却因为周身清冷逼人的气质让人不敢与其正视！ 我看着他，却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真有意思，我每次性命攸关的时候想他，他都不曾出现。 而这会儿，我已经然放弃了生存，他却顶着天神般的光环降临！ 月渐寒疑惑的瞟了我一眼，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回到符离身上。 看得出来，他的神经比方才紧绷多了。 杀了那种多人的月渐寒，居然也有害怕的对象么，真是难以置信！ 我深深凝望了一眼符离，那双乌黑的眼睛仿佛流动的墨，扫过现场的人，还有符苏和杜若的尸体，最终停留在我的脸上。 这一眼，我感觉像是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仪式，坦然的放松下来。 月渐寒没有继续杀我，而是转身向符离的方向而去。 意识突然恍惚起来，视线也逐渐模糊……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道：“小鱼儿，不能睡！千万不能睡！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灵力基本上已经耗尽，如果睡着的话，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是隐虵，我看着朦胧的天空，心想纵使醒不过来，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隐虵轻轻拍打我的脸，情绪激动道：“振作点！冥王大人来了，我们大家都有救了！无论如何，您都必须活下去！再撑一会儿，等冥王大人杀死了……” 砰！砰！砰！ 整个大地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隐虵吓的瑟瑟发抖，身体剧烈的疼痛，让我又再度清醒过来！ 我现在的连转头也不能了，只能茫然的的看着上方，只见数道黑色火焰汇聚成长龙，呼啸着冲向天际，直奔九霄！恍惚中，好像有一具身体飞了起来，很是很快消失在视野当中，快到根本来不及让人辨认，究竟是月渐寒，还是符离…… 隐虵惊呼道：“是月渐寒！冥王大人将他打飞了，好可怕的力量……小妖在他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气成这样！不亏是吞噬我家主人身体的人……啊啊，又来了！” 隐虵手忙脚乱的现出原形，居然还腾出两只手良心未泯的帮我堵上耳朵。 不过即便如此，那动静还是大到惊人，仿佛要将人耳膜贯穿！ 轰隆！轰隆隆！砰！ 隐虵一脸肃然起敬的表情，“月渐寒……再次被打飞了……在冥王大人跟前，居然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然而我听了这话，却是想笑！ 死了那么多人，我和几位朋友也都身受重伤，如果到了这步还不能消耗掉月渐寒的九龙之龙，那我们方才的交战还有何意义？！ 他果然是在等，甚至不惜送上自己父母的性命！ 小鱼儿啊小鱼儿，你当真是瞎了眼，居然爱上一个这样的人！ 符离看似正人君子，实际上恐怕比月渐寒还好不了多少！ 在关键时刻登场，将所有功劳揽于一身，符离……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恭喜你，总算如愿以偿！ 隐虵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感慨赞叹，然而它的话，到了我的耳朵里，却都成了符离显摆战绩的钢针！ “太好了，月渐寒怕是不成了！”隐虵兴奋的搓着手说：“冥王大人很快就能够把它收拾掉，今日北海九龙之战，我们算是大获全胜！” 大获全胜？这在我听来，实在太讽刺了…… 不过很快，隐虵又再度担心起来，“月渐寒是鬼子，就算冥王大人，恐怕也未必能够将他杀死，纵使将人拿下，以后怕也只能困在九狱之中，到底还是个隐患……不过不管怎样，眼前的危机算是解除了！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今天会死在这里！” 说到这里，它突然跳了起来，助威呐喊道：“冥王大威武，打的好！月渐寒真的不行了，小鱼儿，小鱼儿你听到没有！一定要撑住啊，马上就结束了！” 我倒宁愿现在死去，只是身体动弹不得，意识却偏偏因为疼痛该死的保持着清醒…… 隐虵继续道：“冥王大人……” 我以为它又要讲出什么夸张的说词，却不曾想它竟然诚惶诚恐的趴跪在地上，“小妖见过大人！您平安无恙，可真是太好了！” 我这会儿五感都很迟钝，所以连他走过来，竟然都没有感觉。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想见他！ “对不起，”那个铭刻在记忆深处的声音，仿佛有预知般出声道：“我来晚了。” 我原本就没有抱什么期待，所以早和晚有什么区别？！ 他俯下身，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尽管他的动作很轻柔，但我身体依旧很疼，我用眼神阻止他，并且发出警告，他却视而不见！眼帘低垂道：“再撑一会儿，寂树就在外面。” “呵呵呵呵，”不远处响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声，虽然看不清月渐寒的表情，但我依然能够想出他此刻面容狰狞的脸。 他的语气中不无得意，“符离，你杀不死我，永远也杀不死我！所以你的仇恨，永远无处发泄！世人都说我狠，但是和你比起来，却差远了！缥缈之海死了那么多人，消息我已经让人散播开来，北海那些妖怪很快会发起动乱，今日的事你捂不住，传扬出去，你便成为一个无情无义之人，我看你还怎么继续当这个冥王！我胜不了你，但是我却可以毁了你所有拥有的一切！你最重视的名声，你的父母，你的妻儿……符离，你向来看不起我，但是应该也想不到，活到最后，会跟我一样成为孤家寡人吧？” 符离没理会他，就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他就是这样，看不上眼的人，哪怕是沐猴而冠上窜下跳，也绝对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然而月渐寒的声音却明显透着不甘，继续挑衅道：“事到如此，你还装什么清高！” 第1328章 第1328掌:最好结果 符离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不理会他。 对于一个极力展示自己存在感的人而言，这种无视显然是很痛苦的，月渐寒怒不可遏道：“符离！你究竟听到没有……呃……啊……”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符离抱着我，脚步飞快的往前走，同月渐寒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瞟见了他的脸，那张脸已经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跪倒在地上，乍眼看上去，竟像是一个正在忏悔的跪姿！ 月渐寒……这次应该死透了。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间有种雀跃的预感！ 虽然不清楚符离做了什么，但是月渐寒今日看上去必死无疑！ 而他这会儿显然也已经有所知，所以视线不再看符离，而是紧紧的盯着我。 那一瞬间，我隐约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说：“铭香，快来，我有好东西送给你……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热闹，是不是？”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牢狱刚好掀开盖子，母亲看到了久违的月光，想起了曾经的故乡，很是伤感，于是便取了这个名字。月色渐寒，月渐寒。” “铭香，我想出去！” 暗无天日的监牢当中，月渐寒冲我摊开手，一束米粒大小的光线安静的投射在他的掌中，他冲我露出灿烂的笑脸。 我这一生，最后悔与两个人相识，一个是他，一个是符离。 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们能够从生命里彻底消失，永不出现！ 月渐寒脸上已经现出了青色，作为一个失败者，他看上去晦气又伤感。 然而就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忽而又冲我笑了起来！目光狡黠诡诈，闪烁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无暇去猜测顾忌了。 月渐寒死了，这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喜讯。 其它的，都不重要。 周围仿佛起了大风，符离伸出宽袖，用灵力将我整个身体都护住……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结实有力，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雪霄香气，我的视线里很暗，感觉就像漂流在大海上的一叶小舟，久经颠簸总算得以靠岸…… “小鱼儿，不要睡。”有个声音在我耳边温柔的说：“你若走了，谁来陪伴斐然？” 斐然？我的意识再度进入混战状态…… “冥王大人！冥后！” “快帮她看看，无论采用什么手段，必须得把人救回来……如果出错，你就去地下陪着。” “是！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一团混乱之中，不知道谁掰开了我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来。 浓郁的苦涩登时在喉咙里蔓延开来，寂树的药鲜少有这么苦，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想。 符离的声音忽近忽远道：“海上情况怎么样了？” “回冥王大人，鬼车鸟、九头鸟、河猴、雨螭等诸多水妖全都聚集在此处了，它们有些是北海的原住民，有些是外地赶来的，说是冥后的朋友，对月渐寒的行为深感不齿，愿意配合我们扫除月渐寒的所有残余势力！另外还有挲鬼，已经彻底蜕变，原来的残尸就潜藏在此处，一旦被明火点燃，届时半海都会起爆！” “……怎么样了？” “都已经安置妥当，请冥王大人放心！九狱之中潜伏的诸位大人，现如今都潜伏在百花里，幽都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 寂树的药好像起了作用，疼痛正在迅速褪去，意识也越来越清醒。 当我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居然歇息在一个巨大的扇贝之上，旁边守着的是隐虵还有寂树。 看到我醒来，两人俱是松了口气，寂树欣喜道：“可算是脱险了……临行之前，我被叮嘱过，那药效实在霸道，您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还好属下来的及时，倘若晚到一刻……冥后吉人自有天相，命中不该有此劫！” 虽然已经清醒了，但是除了眼珠之外，其它还是动不了，包括手指头。 寂树道：“冥后别着急，您灵力消耗殆尽，再加上药效未散，三个月内，怕都只能像现在这样躺着静养了。” 我想说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隐虵小声道：“冥后别急，赤渊大人和朱砂大人的尸首……小妖已经交给幽兵看守了，月渐寒已死，残余势力也在围剿之中，目前应该很安全，他们会被平安送回幽都的。” 尸首…… 我眨眨眼睛，风穴之中那一幕画面再度浮现出来，脑袋瞬间就像过了电一样，钻心似的疼！ 隐虵继续道：“冥王大人一直守在您旁边，方才去送九重天的众妖，所以不不得已才离开一会儿，不过您放心，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闭上眼睛，心里宁愿他再也不回来！ 三个月，就这样挺尸躺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后恢复成什么样子，怕还得要看机缘……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我终归还是命大，活了下来。 眼睛涩的很，但却已经流不出眼泪。 兀自沉默了片刻，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立刻睁开眼睛。 隐虵谨慎观察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猜测道：“您是想知道，那些朋友们的境况吧？” 我连忙眨眨眼睛，隐虵逐一介绍说：“冥后放心，虽然每个人身上都有伤，但是都没有性命之忧。苏决大人已经醒了，方才已经自行疗伤，这会儿应该正同冥王大人在一起。安家那位良辰小姐伤重一些，目前还在昏迷，但也没什么大碍。狐王已经醒了，但是却只能躺着，和您目前的状态差不多……” 听到大家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脑海中又不断回想起妈妈和赤渊的身影，心里头这会儿就像钝刀在割，痛不欲生。 妈妈临下场的时候，似乎给了我一个锦囊！我连忙用眼神，示意隐虵将它取出来！ 隐虵犹豫着从我腰间把东西掏出来，然后拿起来往外倒，才发现竟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而这个香囊，看起来除了做工精致些，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正当我们疑惑时，苏决竟提前回来了，他青衣布满了血痕，看起来虽然形容狼狈，但看起来却一脸轻松愉悦，比起先前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 我知道他，几年前他曾因主导活祭之事被符离疏远冷落，经此北海一战，怕又升级成为了他的心腹……这对视前途如命的苏决而言，怕是天大的惊喜！ 第1329章 勇敢坚强 苏决走过来后，对上我的视线愣了下，表情随即收敛，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苏决见过冥后。” 许是觉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便垂手站在旁边。 隐虵站在旁边，依旧好奇的摆弄着那个荷包，看到苏决面露惊讶，便主动解释道：“这是冥后的东西，她似乎想看看里面的东西，但是我打开之后却没有任何发现，不过重量倒是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苏决同我请示道：“这东西好像有结界，需要用灵力方能开启，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东西能否给属下看看？” 我轻轻眨了下眼睛，苏决接过锦囊，东西到了他手中后，并开始发出一层朦胧的白光。 苏决犹豫了下，同我道：“如果属下猜测不错，此物应该是赤渊大人留下来的幻境，您是等以后复原了再看，还是现在开启？” 赤渊留下来的幻境？我迫不及待的眨眨眼睛。 苏决见状，便扫了下旁边的寂树和隐虵，然后抬手布下一个保护屏障。 这是个近乎透明的结界，里面的人能够清楚看清外面的动静，但他们却无法窥探里面的情形，就连声音都传不出去。 结界完成后，苏决把拉绳打开，从香囊之中倒出一个透明的光球出来。 他动手把光球塞到结界中，便将身体转向了别处。 光球漂浮在我眼前，悄无声息的放大，然后崩裂开来，里面封印的幻境也登时呈现出来。 妈妈和赤渊，两人此刻正微笑的看着我。 他们看上去是那么鲜活，就好像还活着一样！ 我想要上去同他们拥抱，感受他们的体温，但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在我苦苦挣扎的时候，妈妈柔声道：“乖乖，别难过，你知道，我最不忍心看你掉眼泪……对不起，未来的人生路，我们不能再陪你继续走下去了。虽然我很想看着你们幸福生活，目睹斐然长大，但是也没办法，命该如此，强求不得。其实我有件事隐瞒你很久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年我和赤渊选择在现世游历，并非是想要玩耍，而是因为当年我的伤情时间太严重了，哪怕符离请人开了药方，集齐了几味药引，身体也依然无法复原成从前那样，不过是再多拖几年罢了。因为害怕你难过，所以始终隐瞒着，又犯病时被你看到，所以就尽量减少与你接触，并非是因为妈妈不爱你，不关心你啊。” “来北海之前，我已经提前为自己卜测了一卦，乃是大凶之相。得知此事，我其实并不难过，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虽然活着很好，但是熬了这么多年，我也实在是有些困倦了，所以想要好好休息下。乖乖，你一向那么懂事，应该能理解妈妈，对么？不要难过，我和赤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如果可能，我们还会继续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所以……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好么？” “我不知道你和符离这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很在乎你，你也很爱他，不管有什么误会，我当然希望你们两个相互扶持度过余生，这样我也安心的去了。不像我和赤渊，那么多好时光，都浪费了。”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看向赤渊，两个眼中同时露出惋惜惆怅的愧疚。 赤渊转过脸，直直的望着我，目光真诚道：“小鱼儿，抱歉，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父亲，让你幼时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还要来抢走你的母亲。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吗？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世，但是心里头却很感慨，怎么会有小女孩长得那么精致可爱……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孩子，那该多好啊！后来真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坏了，同时又很愧疚，都是因为我当年的过失，所以才留下那么多遗憾……虽说现在讲这些已经太晚了，但是我还是想要你知道，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比你妈妈少。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你还能再做我们的孩子，到那个时候，我一定安安稳稳的陪在你身边，见证你的全部成长经历……你知道，我并不擅长说这些话。”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伸手搔了下头，略显尴尬道：“以后我们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斐然，我很喜欢那小子，虽然他长的跟我一点都不像……我还没说完呢，小红，你做什么？” 妈妈在他腰间悄悄捏了一把，冲我微笑道：“好了，乖乖，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相信妈妈，忍一忍，很快就会习惯的。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像以前一样勇敢坚强，好不好？” 至此幻境逐渐散去，我想伸手告诉他们不要走，就多陪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但却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什么也做不了！ 眼睛又干又涩，想哭却哭不出来，胸口憋闷得简直要窒息。 以前常听人说，人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这回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就这样死了吧，死了多好！他们才走不久，我若脚程快，应该还能跟得上！ 苏决察觉到异样，迅速把结界撤去，同时唤来寂树。 寂树扶着我，用手掐着人中狠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拿来一颗红色的丹药放到我口中，急切的开导说：“冥后节哀，你现在灵力耗尽，五脏俱损，切忌大悲大喜，否则以后就算治疗好了，也会留下病根的。” 他不擅言辞，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隐虵在旁边接过话茬道：“冥后啊，您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想我们小公子，他从小生活在巫咸国，被那些人割腕取血，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好不容易被救回来，您又在危险关头放下他前往北海，这也算了，临行前您可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要平平安安的回去……他今年才五岁，月渐寒的残余势力，万一没有清除干净，还惦记着他的血，那可怎么办？！” 第1330章 没机会了 斐然？斐然…… 不知道是因为它的话，还是因为寂树的药，我陡然清醒过来，艰难的咳嗽了两声，一大口清冽的海风灌进肺中，五脏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疼得我浑身哆嗦！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斐然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耳旁同时响起那个温柔的声音，“相信妈妈，忍一忍，很快就会习惯的。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像以前一样勇敢坚强，好不好？” 我的心就像得到抚慰了一样，逐渐平静下来，不过身体却感到很冷，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体冷还是心里冷。 我僵硬的躺在那里，任由清冷海风呼呼的吹着，灵魂瑟瑟发抖！ 就在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忽听耳旁几人异口同声道：“冥王大人！” 紧接着，很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有人到了我近前。 苏决立刻禀报，“大人，这边战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偶有几个逃脱的妖怪，九车鸟它们也在带着幽兵进行围剿抓捕，我们是否计划返回幽都？” 过了会儿，熟悉的男声才淡淡道：“好。” 我闭着眼睛假寐，但是周围的动静却是皆数收入耳中。 返回幽都，自然还得乘坐月神鸦，鸦兵有种特制的车，可以装在乌鸦颈部，平常用来运行粮草和伤员，虽然速度略慢，但是平稳性和舒适度却有很大提升。 我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又轻轻放在了柔软的鸦车上。 符离同苏决吩咐了几句，让他们退到远处，不许过来打扰。 安置好一切后，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向来强大，哪怕这会儿不发一语，我照样没办法忽略掉他！ 虽然看不到，但我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 我不敢睁眼，唯恐再度陷入他的温柔陷阱…… 不过那一瞬间，我倒是很好奇，他此刻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心比钢铁无坚不摧，即便是父母阵亡，依然能够镇定自若的处理北海事务！ 从方才的话语中，我甚至听不出任何伤感之意！ 微凉的手指，毫无预兆的落在我的脸上，同时梦呓般的唤出了我的名字，“小鱼儿……”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声音竟然好像带着愧疚。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五年前我就已经彻底跟他划清界限，两个人之间除了拥有共同的斐然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关系。 不期待不希望，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失望。 我跟他，早已结算的干干净净，所以他根本没必要用这样的态度语气对我。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的摩挲，带着欲语还休的缠绵…… 我等了很久，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三个字。 九狱之后，他曾经跟我说对不起，再也不会陷我于危险境地……可结果呢？我早不敢再去相信！ 所以这次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 正这么想着，他的嘴唇却凑了过来，轻轻吻了下我额头。 然而我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是活着，也绝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牵连！ 符离在我旁边躺了下来，他声音很轻道：“经此一战，三界凝聚力得到了提升，月渐寒的势力彻底土崩瓦解，九重天也得到了重创，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战事了……对百姓来说，这其实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再好不过的结局？！ 我内心荒凉的同时，也是越发茫然了，好像从来也没看透过这个男人。 在他心中，三界究竟是有多重要？！比他的父母、妻儿都重要吗？！ 我和他都失了双亲，看不见的地方，恐怕死了更多的人……这样的结局，在我看来简直是糟糕透顶！可他的言语中，竟然还有几分欣慰！ 我的心情已经够差了，如今因为他的到来，愈发的伤感起来！ 如果这会儿身体能动，我肯定会大声的告诉他：走开，离我远远的，越远越好！此生都不要再见！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他是一个温柔可靠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符离没有感觉到我的异样，又或者是他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应和心情，他兀自低语道：“你知道么，我曾经有个梦想，都是三界平安，四海升平。到时候我也和选择放弃一切，和赤渊一样陪你去玩山游水，欣赏这繁华的世界。所以这些年，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将近二十年，如今总算是画上了句号。之前妖界虽然臣服于冥界，但是两边实力却仍有悬殊，如今巫咸、犬封、比丘、一目、白民……十六个隐域全部开启，皆在冥界的统辖治理范围内，两方实力不相上下，甚至超过了妖界的实力，接下来至少十五年，九重天都不敢有异心，这对斐然来说，应该足够用了。” 我被迫的听他说这话，直到他提及斐然，情绪方才逐渐缓和下来。 符离握着我的手，继续道：“我如今已经完成了全部计划，但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在别人口中，我是尊贵英明的王，但是在你眼里，怕是一个差劲之极的丈夫和男人……小鱼儿善良又富有大爱，遇到事情却果断坚强，和我比起来，你似乎更适合坐这个位置。这些年，你一次次的给我机会，我却一次次的错过……不过这次，我总算是赶上了，虽然在你看来这依旧很晚。说什么三界之主，王不王的，其实我也是个凡人，哪怕在别人眼中再高明，也总是面临着处理不完的事务。那么多人，管不过来的，只要你没事，对我而言就够了。” 他捏了下我的手指，就好像小时候两人坐在坟头上许愿那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符离的声音似乎轻了许多，“我听苏决说，斐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长得跟我很像，真想亲眼看看，可惜没机会了……小鱼儿，回到幽都后，帮我好好照顾他。倘若你在幽都呆烦了，就将他托付给寂树和苏决，有他们在，不会出事的。” 起初我以为他在倾诉自己的经历，听到后来就觉得毛骨悚然，越来越不对劲儿！ 第1331章 他太累了 他明明已经大获全胜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什么叫做想亲眼看看斐然，可是没机会了？！ 符离……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手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声音很轻，但却很愉快似的，“我原本是想着……带你一起的，就像这样，拉着你的手，再也不分开。不过还是算了，斐然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恼成什么样子。你对这个世界总是充满好奇，好像总也玩不够似的，如果被我强行拉走，以后怕少不了抱怨，如果再跟我赌气，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说到这里，他又悄然转变了语气，略带严肃道：“其它的事基本上我已经安排好了，但是有几点你必须得注意。目前我留下的人里，基本上都可以信来，但是要谨慎对待，驾驭人心不是件容易的事，苏决忠心不二，有能力也有智慧，缺点是气量狭小，睚眦必报，可以重要，但是也要时常敲打，不能让他得意忘形，否则很容易利用职权打压别人。左家父亲愚忠，但是忠言逆耳，有些话听着未必顺心，但却能让人保持警惕，所以即便不采用，也可以多听听他们的建议。” “寂树，我当时重用其人，除了他的能力以外，还有他的身世。他是第一个在冥界长大的幽人，对我们而言意义非凡。冥界女子无法受孕，自现世引渡新娘，但是久而久之，导致现世比例失调，所以我一直构想着，或许可以开放两件来往，筛选适合条件的人作交换。现世有才能的人，可以到冥界来任职，冥界的孩子，亦可送往现世抚养。你自幼呆在现世，所以即便回了冥界，却依然能生育，换作他人，不知是否可行……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六位长老必定不会同意，朝中官员怕也会设法阻挠。所以此事需要思虑周详严格保密，待一切确定后，再对外提出。” “我的随身玉佩，临别前分成两半，给了苏决和左思。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就能看到九狱的十二人名单，其中包括白夜和暗幽，本事都不输寂树。现如今六人隐藏在百花里，监视龙九子的动向。此次九龙之战，妖界虽然派了人前来支援，但是九重天势力自白泽之后，便划分散乱，许多人怀揣不轨之心，蠢蠢欲动，不得不防。我知道你同它们其中不少人都有交情，但是妖怪不比人类，它们野性难驯、不服约束，转瞬就能翻起脸来，而且关键时刻绝不手软，所以不要迷信过往，要时刻保持冷静。” 我茫然的听着，寒意却自脚底窜向四肢…… 渐渐的，符离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 耳旁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是睡着了吗？可为什么手心越来越凉呢？我知道他的体温向来偏低，但是这种略显僵硬的感觉，却让人心慌不已！ 而且就在这时，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来北海之前，隐虵说过它曾做了一个梦，梦里它得到了提示，说是青岚要回来了！ 他和符离一体，他若回来了，那符离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我的心猛然的抽搐了下！ 再细细回味符离方才那些话，竟好像是……在交代遗言！ 我突然惊慌起来，想要推推他，奈何躺在那里根本动不了！ 符离……不行！我心惊肉跳的挣扎起来，无论如何都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最后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方才从喉咙里挤出他的名字，声音沙哑颤抖，“符离……” 没人回应，周围死了一般的寂静。 一定是我的声音太虚弱了，所以他才没听到！ 我忍着剧痛，再次叫他，“符离……” 依然没有回应，握着我手，亦没有动。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一定是我想多了……他和月渐寒交战的时候，虽然我没有看到过程，但是听隐虵在旁边的喜报，应该是大获全胜才对！ 至于其他人，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而且他出现的时候，还带了许多幽兵，那些残兵小妖，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他肯定是太累，所以睡的比较沉，一定是…… 小时候我总是犯困，一到天黑，眼皮就开始打架。 而且沾床就入梦，好像总也睡不够，符离却刚好相反，他似乎根本不用休息！ 以至于我很好奇，这人究竟哪儿来的精力，居然可以不眠不休的熬这么久！ 他不但可以做到几天几夜不合眼，而且次日还能保持精神抖擞的样子……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睡着后也很警惕，听到细微的声音，总会第一时间清醒。 像这样连续换两声都不行的，记忆中从未有过！ 阴影，迅速在心头扩大……我坚持不懈的叫他名字，“符离……符离……符离……” 远处的苏决率先听到动静，他扬声道：“冥后可有什么吩咐？” 我不理他，继续艰难的叫符离。 寂树两人察觉到异样，很快便到了近前，试探道：“冥王大人……” 寂树打算伸手砍认的时候，苏决脸色却突然陡变，生生扯住袖子将他拦了下来，压着声音道：“大胆！你莫非忘了，大人方才说回幽都之前，谁都不许前来打扰么？” 寂树迟疑，“可是……” 苏决语气严厉道：“大人只是太累睡着了，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回幽都再说。” 当他说完这番话后，又转过脸同我道：“冥后不必多虑，大人在进入风穴之前，还安排处理了许多事，他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所以难免睡的沉了些。冥后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可以请寂树帮你看一下。” 原来只是一场虚惊么？我游移不定的看着他，心想自己一定是伤的太重了，躺在这里动弹不得，所以才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可是符离，绝不可能出事的… 方才的嘶喊又加重了伤势，我迷迷糊糊的瞌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1332章 恍如隔世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陆陆续续的做了许多梦。 这些梦都是过往的回忆，有外公外婆，也有妈妈和赤渊，不过梦到最多的，就是符离，因为他几乎贯穿了我所有的成长时间线。 我站在树上，满心欢喜的看着他。 而则他则弯起眼睛，就像两弯新月。 他说小鱼儿下来，我就敢闭着眼睛往下跳，一点怀疑也没有，准确无误的接住自己。 那时每每看到他，都会莫名的心安，似乎有他在，世界上可怕的事都会被阻挡在外面，这种信任，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了呢？ 我也不知道…… 纯白无瑕的雪霄，纷纷扬扬的洒下，将那梦境衬拖的愈发迷幻。 不过最后，所有的人都悄然远去，任凭我怎么呼唤，他们始终不回头。 最后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这梦境很长，做的断断续续，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三个月后。 不远处隐约有鸟鸣声，还有人细碎的脚步，听起来好像是个女人，很是匆忙的样子。 待我视线里的迷雾散去，一张情绪激动的女人脸呈现在我面前，她万分欣喜道：“冥后大人，您可算是醒了！谢天谢地！”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她是红俏，斐然的侍女，不久前我从巫咸国带回来的。 视线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置身在偏殿的房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但是隐约中透着几分陌生。说不出来哪里改变了，就是记忆中感觉完全不同。 红俏兴高采烈的：“小公子如果知道了，不知道又该有多高兴！这些天他无论多忙，中午都坚持回来看看，就怕您醒了觉得孤单。” 我迟疑道：“红俏，我昏睡了多久？” 红俏道：“今天刚好三个月！” “三个月？”我很惊讶，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不过尽管如此，身体还是说不出的疲惫。 恍惚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斐然去哪儿了？” 红俏道：“上课去啦，小公子现在课程安排的很满，上午跟着苏决大人习武，下午跟着左思大人学文，快到时间了，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人。” 红俏说话间，动作麻利的倒了一杯水送过来，她看起来活泼多了，但做事却很小心谨慎，又懂得察言观色，是个聪明的女人。 斐然有她照顾，我也放心。 喝了几口润润沙哑的喉咙，我大致梳理了下思路，只觉得迷迷糊糊的，竟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红俏道：“冥后昏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厨房里备的有粥，这就给您端去！” 我微微颔首，她便脚步轻快的跑出去了。 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可是那种身心被撕裂的疼痛，我却感觉恍如昨日！ 不多时，斐然回来了，看到我很是欣喜，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扁起嘴巴，竟然无声的抽泣起来。 看着那张充满委屈的小脸，我心倾刻间温暖起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他拉到床前，道：“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斐然呜咽道：“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我目光柔软的望着他，“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斐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最后道：“你要赶快好起来！” 我笑着道：“好。” 斐然拉了椅子坐在床前，红俏端着白粥过来，他便动手要了去，拿勺子舀了粥，鼓起嘴巴吹凉了送到我面前，我看着他，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红俏，快去请寂树过来！” “不用，”我用眼神制止红俏，她识趣的退出房门。 斐然看起来很紧张，“寂树说了，你现在只能喝白粥，想吃什么，等身体大好了再让厨房去做，现在就少吃一点，好不好？” 我点点头，张开嘴巴由着他往里面送。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照顾起人来却是有模有样，喂完还不忘记拿出手帕帮我擦拭嘴角。 我不是个好妈妈，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给过他应有的照顾，如今受了伤，反要孩子来喂自己。 不过看他的样子，我倒是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还好自己活着回来了，否则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真不知道会后悔成什么样子！ 我吃了几口，冲他微微摇头，说：“已经饱了，谢谢你。” 斐然将碗放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我问：“你看什么？” 斐然道：“你知道最近几个月，外面什么事传的最热闹么？” 我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斐然眼睛闪闪发光，“到处都有人在说你在北海的时候有多威风，杀的月渐寒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包括苏决师父，提起你都是肃然起敬的样子！我真后悔那天没有跟着一起去！” 对着他崇拜的目光，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愧疚、失落、悲伤齐齐涌上心头，我轻轻摇了摇头，“那天牺牲了很多人……战争很残酷，一点都不有趣。” 他迟疑了下，道：“外公、外婆的尸体，已经由鹤童他们护送回时间缝隙存放了，因为您一直昏迷，所以还未举行葬礼，他……冥王说，等你醒了，再亲自前往安置此事。” 时间缝隙很好，妈妈和赤渊安睡在那里，确实很合适。 不过，我倒是有些惊讶斐然的称呼，听上去他和符离好像很生疏……这有点出人意料。 “他怎么样了？”我想到昏迷前情形，忍不住问了一句。 斐然抿了下嘴角，很快明白过来我问的他是谁，眼中露出恼怒的神情，“他好的很！”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你以后也不许和他亲近，幽都男人多了去，依我说，除了那张脸，苏决和左思师父都比他强！还有那个肖润玉，据说每天变着法儿打探你的消息……这些人你都可以考虑考虑，我不介意的。” 我一头雾水，见他愤愤不平的鼓着脸，也不好多问。 第1333章 身体虚弱 斐然见我没回答，便迅速转了个话题，主动说了一些幽都的情况。 “北海的消息传回来，龙九子便主动告辞，君野也跟着走啦，临别的时候，还邀请我有空的话去九重天做客！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和几位长老以及满朝文武百官都出去迎接，我原本不喜欢这些俗礼，就想把你尽快带回来，但是长老们却说不行，规矩必须得遵守，气死我了！据师父说，月渐寒死后，他的那些属下也全部被诛杀殆尽。消息传扬出去后，都没有人敢在这个风口作乱了。那些难民，都被分散到十二隐域开荒去了，幽都定时挤济物资，据说适应的都很不错，所以基本上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师父他们也很闲，每天逮着我学习，片刻都不能闲着！” 我问：“什么难民？” 斐然道：“就是飘渺之海的难民啊，几百万人呢，能在开战前把他们全部安置好，真是不容易……虽然说我不喜欢那男人，但是论起本事，还是得服气的。” 我惊讶，“那上面的人都还活着？” 斐然道：“当然了，都是他安置的，据说就是为了忙这件事，所以才耽误了去龙穴，差点赶不上最后一战……还好他去了，要不然我非杀了他！” 我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微微摇头。 这话倒不是怕符离听见，而是怕传出去被外头的人利用，反过来对斐然影响不好。 他长在月渐寒身边，亦沾染了那疯子的戾气，说起话来竟带着凶狠之意，这点很是让人担心。 斐然眨眨眼睛，看上去很是无辜可怜。 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红俏提醒道：“小公子，您该去上课啦。” 我松开手，帮他整理了下衣衫，温和道：“喜欢读书么？” 斐然犹豫了会儿，点头说：“喜欢，左思讲的有趣，会说很多以前没听过的故事！” 我说：“那就去吧，好好听课，回来之后讲给我听，好不好？” 他仿佛受到鼓励一般，“那我走了，您要好好休息！” 走了两步，他却又在我的疑惑目光中折了回来，伏在我耳边道：“您醒来的事，最好不要让那人知道，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对你充满敌意！” 符离？对我充满敌意？我微微皱眉，这倒真是奇怪了。 不过虽然性格早熟，观察力也不像一般的小朋友，不会无缘无故的得出这个结论，看来等会儿，得同红俏好好打听打听。 等斐然走后，我把红俏叫了进来，问他符离的情况。 红俏回答的很小心，“冥王大人每晚都回来，他在的时候，不许偏殿里有人侍候，小人跟随小公子夜宿太初阁，所以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也很少有机会跟他碰面。” 似乎觉得自己回答的笼统了，她回头打量外面，又低声补充道：“不过自北海归来后，大人的脾气便有些大，宫里人近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被责罚……” 符离的脾气大？他倒是傲气，谁都看不起，鲜少会把情绪表露出来，更别是拿侍从泄气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动不动就发脾气，那就显得太跌份儿了。 我看红俏目光游离，说话吞吞吐吐，便道：“他做了什么事，让你们怕成这样子？如实说，我不会对外人提起的。” 红俏之才道：“单是这个月，已经驱逐了六名侍女……还打伤了两个守卫。” 这绝不会是符离做的事！我脑海中闪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果断否认！ 可是方才斐然的反应，还有红俏的样子，又不是在说谎。 联想到昏迷前符离那番话，还有隐虵的梦境预示，我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是却不能肯定。 我问：“寂树今天会过来么？” 红俏掐指算了下，“会！寂树大人每隔三日来请一次脉，确认下情况，今天又到时间了。” “我醒的事，你告诉别人了么？” “还没有……方才去厨房，所有人都去集合听训了，小人便自己盛了粥端过来。” “那就好，除非有人主动问起，否则就先瞒着，谁都不要说，待会儿寂树过来，你到外面盯着，尽量别让旁人进来。” “好！” 红俏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是个谨慎的女人，深谙生存之道，少说话多做事，将粥碗撤下，便留在院子里等待传唤。 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红俏带着寂树过来了，进门前刻意扬高声音提醒道：“寂树大人请，小人就在院子里守候，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门嘎吱推开，寂树走来，将药箱放在桌子上。 我的手臂放在外面，他便取了一方丝绢搭上来，便作势要请脉。 而我则蓦然睁开眼睛，寂树吓了一跳，“冥……” 我摇摇头，寂树何等机灵，立刻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您何时醒的？” 我说：“今天刚醒，你近来可曾接触过冥王？” 寂树疑惑点头道：“昨日还见过。” 我问：“他可有什么变化？” 寂树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性情大变，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起先担心是因为北海的事受了影响，后来想想……或许不是。” 寂树都这么说，那符离就真的可疑了。 我同他道：“我的身体怎么样，何时才能好？” 寂树把了脉，方才正色道：“您灵力消耗太过，现在身体依然很虚弱，估计还得五日方能下床，至于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少说也得半年。不过也别太担心，日常生活不受影响的，只是要避免大喜大悲。” “半年？”我重复了一遍，同他道：“我清醒的事，你先暂时不要往外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包括冥王大人？” “是的。” “冥后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没有，我在确认一件事，等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好！”寂树作为符离的心腹，此刻竟没有任何疑问。 我狐疑道：“答应这么干脆，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怪罪于你？” 寂树深深凝望我一眼，神情复杂道：“不怕，属下现在对你的信任，已经超过了如今的冥王大人。” 第1334章 关系重大 我们两个对视了片刻，都没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不过即便没有说出各自的疑惑，彼此间却是心知肚明。 寂树显然也察觉到了符离的变化，那么苏决和左思……怕也已经知道了吧？ 临走的时候，寂树改进了药方，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注意休息，避免情绪太大变化。 将他送走后，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 依照往日的规矩，红俏便带着人撤去别院。 我喝过了药，躺在床上装作昏睡的样子，但意识却非常清醒。 入夜后的偏殿非常静，除了院子里的树叶晃动，就是雪霄扑簌扑簌落地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凌乱。 很快我便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当门被推开的时候，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如果说我之前心中还有疑虑，那么这会儿基本上已经肯定了，确实是青岚。 符离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男人，他平日基本不沾酒，即便是出席重要场合，也是浅尝辄止，绝不会纵容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他走进来，没有像以往那样随手关门。 很快，他便来到床前，站住。 他似乎是在打量我，也不知道这会儿出于什么心情和目的。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间动了，伸出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只手很凉，体温是我非常熟悉的。 他的指腹，沿着颈部两侧轻轻移动，这并不是出于爱意的摩挲，而是像谋杀前的试探！ 我为自己的想法惊到了，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这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胡乱猜测，对方很快将它变成了事实！ 他的手指蓦然收紧，仿佛一只钢钳，紧紧卡住了我的喉咙！ 空气被隔断了，我下意识想要自救，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若起了杀心，即便挣扎也是徒劳。而且他若真的想杀我，机会多的是，何必等到今天…… 想到这里，我便决定跟命运赌一把，于是憋着气躺在那没动。 不过后来却很遗憾，自己好像赌输了，这家伙分明铁了心的想要杀人！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魂魄好像都在挣扎着从身体里往外钻… 就这在时，他的手指却蓦然松开，大梦初醒般迅速抽离！ 谢天谢地，事情又有了转机！ 类似的冒险，我绝没有勇气尝试第二次。 我现在极度缺氧，但身体却很克制，慢慢的控制着呼吸节奏，以免太过被对方生疑。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度伸出手，却是伸到了我的脖子下面，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格外阴沉，还夹带着莫名的恨意，“你这女人，已经害死了符离，又何必再来纠缠我！” 说完这句，他便愤愤不平的甩袖离去。 门没关，冷风吹进来，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这确实是井岚！他说什么，符离……死了？ 杀死月渐寒后，他明明没有表现出任何问题，还很平静的吩咐安排接下来的事，甚至还亲自去送了妖界的助援！ 回幽都的时候，他躺在我身边，虽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但却没有显露任何异样，怎么会死？！ 是因为入夜的缘故吗？我突然觉得很冷，尽管身上盖着棉被，依旧冷到瑟瑟发抖！ 符离……死了…… “小鱼儿，我认识你。” “以后，别让除了我以外的男人背你，知道吗？我会不高兴……” “把药吃下去，伤口就不会疼了。” “我知道你没死，即便是看到那座坟，我也从来都不相信。” “我想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组成一个小小的家，然后再生养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小鱼儿，嫁给我吧！”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少年？” “接下来至少十五年，都不会再起战事，对斐然来说应该足够了。” “你一次次的给我机会，我却一次次的错过，不过这一次，我总算是赶上了……那么多人，管不过来的，只要你没事，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 从稚嫩的童声，逐渐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音，一声接一声，召唤着我又把那些事全都重新经历了一遍！ 我抓着棉被，茫然的望着屋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正被钝刀割着，一下接一下…… 他那么强大，天塌下来都能坦然面对，走一步算十步，怎么可能会陷自己于这种险境？！ 回来的路上，他说想亲眼见斐然，可惜没机会了，我当时生重病，没放在心上，却不曾想竟然一语成谶！ 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幸运，却不曾想是提前预支了幸福！ 这些天糟糕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我现在已经彻底被击垮了…… 妈妈、赤渊……现在竟然连符离也走了！ 他那么喜欢孩子，还没有见过斐然，怎么会舍得离去！ 这一夜，对我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天逐渐亮了，一个欢快的小身影跑了进来，他看到敞开的房门后，愣了下，随即紧张的跑过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却非常细腻，很快便发现了我脖子上的淤痕，咬牙切齿道：“可恶！这些天他对您不管不问也就算了，居然还下这种狠手……我一定要杀了他！” 我收回神，对着他摇头。 斐然气急败坏道：“都已经这样了，您还替他说话么？” 我抓住他的手，使了个眼色，斐然先是诧异，随即恢复冷静，让红俏去外面守着，自己也镇定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柔声道：“妈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也不瞒你，但是此事关系重大，你知道后，必须牢牢记在心里，切不可表现出来，更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斐然一口应下，“好。” 见他答应的果断，我方将符离和青岚的事同他说了，斐然听完很是惊讶，“他居然不是冥王吗？” 我说：“身体是，但魂魄不是，他们两个性格不同，做事手段也大相径庭，青岚嗜杀性情暴戾，即便对你不好，也没必要因此生气。你父亲他……很爱你，和青岚完全不同。” 第1335章 可以信赖 斐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他占据了冥王的身体，那冥王去哪儿了？” 我心轻轻颤抖了下，“不清楚，但是我会查清楚的。” 斐然说：“为什么不直接问青岚呢？他一定知道！”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因为我们还不清楚他现在的想法，青岚的事迹，我曾听说过些。他现在行为虽然和你父亲有出入，但是明显在克制压制，以免被人看出异样。朝中官员都是忠于你父亲的，如果他们知道现在活着的是青岚，恐怕第一个念头就是拿住他，扶持你继位……如果局势刚稳，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他既然不想暴露身份，那我们就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这样对彼此都好。” 斐然听完，微微点头，“我听您的，难怪我不喜欢他，跟我想象中的冥王完全不一样！” “想见他么？” “……想。” 斐然没有撒谎，目光坦诚的望着我。 我捧住他的脸，说：“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小时候我通过诈死希望能瞒过冥界，结果符离却始终不相信，现在的我也是！ 即便青岚回来了，我也不相信符离会死！ 他的经历，实在太蹊跷了，和赤渊、妈妈不一样！ 寂树的药很灵，我服用了两天，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青岚自那夜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虽然对外封锁了我醒来的消息，但是我却很清楚，此事瞒不了多久。 所以等行动稍微恢复后，我便计划让斐然通知苏决过来见面。 结果中午的时候，他竟主动掏了一个纸鹤给我。 我很惊讶，“你告诉他的？” 斐然说：“苏决是大祭师，最擅长卜算卦测，哪里用我说？看他表情，前天就应该知道消息了，只是怕打扰您养病，所以才忍着没点破。” 说完不知为何，竟然长长叹了口气。 我好奇道：“怎么了？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斐然摇头，“那倒没有，就是觉得功课太多了，感觉总也做不完，别的小孩也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我看过左思安排的课程，内容广泛让我看了都叹为观止，更别提一个才五岁的小孩子了。也得亏这孩子聪明，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是换成别人，或者我小时候，还不得天天回来哭鼻子！ 左思和苏决对他深付重望，所以要求严格也不奇怪，我身为母亲，在教育问题上，虽然很心疼他，但也必须跟两位师父站在同一战线。 我同他道：“别的小孩怎么样我不清楚，你父亲……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几位长老的要求怕是更多。” “真的么？” “你如果有空，可以去找孔文长老，他那里还存放着父亲当年的课业。” 斐然犹豫了会儿，忽然精神抖擞道：“那我去读书啦，可不能输给了他，免得将来见面嘲笑我！” 欣慰的同时，我又感到抑制不住的难过。 符离……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斐然走后，我将手心打开，纸鹤身上浮出白光，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先是到门口窗户外检查了下，方才折回来跟我说话，“臣苏决见过冥后！” 我说：“苏决大人不必多礼，这些天，辛苦你照顾斐然了。” 苏决道：“冥后这是哪里话，小公子是冥界的未来，苏决身为下臣，尽力辅佐是份内之事。更何况小公子天资过人，凡事一点就透，比起冥王大人当年也丝毫不差，所以臣深感欣慰。” 客套话说完之后，我低声道：“苏决，那日回幽都的路上，我昏迷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如实告知！” 苏决道：“属下不敢隐瞒，当日路上确实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至幽都后，大人便带冥后回了宫，休养了三日，开始正式上朝。” 我听他语气笃定，并不像是在撒谎，心中疑惑更深，“之前在巫咸国分别，你先行一步到北海寻找冥王，结果如何？” “属下到北海后，便遇到了老冥王和前冥后，沿途向居住在那里的妖怪打探消息，说是和月渐寒接触后便离开了，去了哪里谁都不清楚。后来便被月渐寒引入风穴，呆在那里直到您出现。属下无能，虽然提前了数日，但却并无收获……不过这些天，属下经过调查，发现了一些事。” 我紧张，“什么事？” 苏决说：“月渐寒解开九龙封印时，冥王大人仍在北海，他救了那里的大部分人，并且将他们都分别安置到了隐域之中。九龙死后，他还救了控制鲛珠的鲛人长留，并且派人将他送回幽都，陆判对此深怀感恩。在我们返回幽都的途中，不周山附近曾发出暴动……死了不少生灵，此事虽然得以查证，但却没人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周山？” “是，属下派人出去，始终未见回应。有心想自己去查，冥王大人却名令任何人不许告假，属下只好作罢。” 我听完沉吟了片刻，问他，“苏决，你老实告诉我，这几个月，冥王对斐然态度如何？” 苏决素来谨慎，犹豫良久方才道：“冥王大人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小公子，还请冥后体谅。” 他这话直白的点说就是，青岚根本懒得理斐然。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冷淡也好，疏离也罢，只要不找茬生事，对我来说就是庆幸！ 我说：“苏决，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根本不用我说出来，斐然是符离的儿子，也是王位的继承者，日后遇到什么危险，或者有谁想对他不利，你身为师父，请勿必护他周全！” 苏决道：“那是自然。” 我说：“回来的路上，冥王告诉我，如果将来有事发生，苏决是可以托付信赖的人。” 纸鹤僵了下，苏决的声音陡然果断起来，“苏决明白，请冥后放心！” 纸鹤灵光散开，身体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我突然感到一股深深的倦意，才想要躺回床上休息，却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蓦然将门拉开，发现有人站在那里，正目光冰冷的望着我！ 第1336章 打上烙印 受伤之后，整个人的感觉都迟钝了许多，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那里呆了多久。 他穿着一身玄色深衣，显得肤色格外白，几乎到了耀眼的地步。 眉眼乌黑宛若寒醒，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符离此刻回来了。 下一秒他就会冲我微笑，眼睛弯起来好像两钩新月，那温润如玉的气质，能让最狠心的女人都变得心思柔软…… 然而没有，他近乎木然看着我，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消息瞒不了多久，但没想到居然会走漏的这么快。 沉默了片刻，我淡淡道：“进来吧，我们两个需要谈谈。” 他没有拒绝，直接迈步而入。 我坐下来，感到此刻头脑非常清醒，态度也出人意料的冷静，“你是谁？” 他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是谁，你这会儿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符离呢？” “不知道！” 我提醒他，“你现在的身份见不得光，如果消息透露出去，你连幽都都走不出去。” 青岚眯起眼，声音中有着蒸腾的杀气，“你威胁我？” 我说：“不是威胁，是事实，你可以杀了我，但是只能愈发加重你的嫌疑。” 青岚冷笑，“你想说什么？” “告诉我符离出事的经过，我帮你掩护，只要我这边不松口，即便几位长老和朝中官员生疑，也不敢多言。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我就能保你平安。” 经过活祭和北海之战，我这个冥后无论是地位还是认可度，都比以前提升了许多。 这一点，从苏决日渐尊重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青岚目光闪烁，语带玩味道：“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和过去判若两人。” 我不会理他的弦外之意，只问：“怎么样？” “成交。”青岚的坐姿陡然放松了许多，松松垮垮的，神情带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这也让他和符离之间的距离相差愈发大了。 看着熟悉的身体，做着陌生违和的动作，我的心里充满了失落。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和符离切断关系，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 这种爱经过多年的渗透养成，已然成了惯性，一时半会儿戒不掉的。 对面的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我，而我也竭尽所能的掩藏着情绪，免得被对方干扰操控。 青岚幽幽道：“大哥离了幽都后，便前往北海，月渐寒带着楼夜雨打算返回巫咸国，结果中途被他拦截。当日风穴之中，月渐寒的厉害，你想必也见识到了，虽说那时他还没有吸收九龙之力，但是手中却挟持着陆判家的小鲛人。换作平时，大哥肯定义无反顾的杀过去，大局当前，牺牲一个小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可是那时候，他却罕见的犹豫了，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我没说话，但心里已经猜到了。 青岚笑笑，“没错，他想起了你们的孩子，所以看着外表年纪相仿的小鲛人，他心突然变软了，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于是白白错过了良机，让月渐寒打开了九龙封印，导致北海战事发生。如果他当时狠一些，无视那个小鲛人，直接拿住月渐寒，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我们的父亲、母亲也根本不会死。这世界上我谁都不服，除了大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够冷静，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做出最好的选择，这一点就连四圣兽都做不到。在你心中，他是一个无情的人，但实际上他是这世界上最公平的人。危机当头，他不看亲疏、不关卑贱，只权衡怎么样的结果才是对大多数人更好，所以即便他从来不屑用手段去笼络人心，但却依然拥有一大批忠心庚庚的臣子和属下。但是那天，他却做了一个相当不明智的选择，真的让我很失望。月渐寒是鬼子，怨气所化，他没办法被杀死，只能像加罗一样被囚禁在九狱。吸收了九龙之力的他，更加强大，你知道大哥是怎么杀死他的吗？” 青岚没有说下去，而是吊胃口一般看着我，他的眼神中写着愤怒，还有丝许幸灾乐祸！ 我不知道……我当时身受重伤，游走在死亡边缘，只能从隐虵的解说中，还原当时的场景。 他以逼人之势压制了月渐寒，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我当时以为那是因为我们提前消耗了月渐寒的灵力，所以才给他创造了良机，但是想想，似乎又不对。 他杀死了月渐寒，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斩杀可以做到的！ 我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杀死月渐寒的？” 青岚笑了下，“他向一个人借取了力量，杀死了月渐寒，条件是……献上他的灵魂。”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否认。 青岚说：“你是不是在想，凭大哥的能力，怎么可能去借助别人的力量？而且他又是个个性骄傲的人，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做做这样的事？” 是的，符离自身已经那么强大了，再加上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智慧，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我不相信！ 青岚凉凉的笑了下，“正常情况下，他当然不会。但是如果一个人如果不想活了，他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抓住他的袖子，“你说什么？” 青岚目光停留在我的手指上，字字清晰道：“他已经开启了十六个隐域，北海之战后三界将进入和平期，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来说，完成了人生最大的目标后，他便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他的成功，是早有预谋的，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譬如说他的父母、爱人还有孩子……他本应该活得很长久，但你参与五年前的活祭，却成为了架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让他日日着，夜夜难寐！所以他加快了速度和进程，提前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月渐寒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也是你最痛恨的人，试问有什么方法能够杀死他，同时又能在你心里打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呢？小鱼儿，其实你才是导致他消失的凶手！” 第1337章 不会醒了 我蓦然松开手，“可是活祭之后我并没有死，之前也和他见过面！” 青岚却道：“可是你们的关系已经疏远，你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他，不是么？他用了十五年等你长大，你想要自由他便放你自由，哪怕是心中不情愿依旧选了那么做。你在接受他这段感情前，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该明白他永远不会像普通人那样与你侬我侬情热如火，但你觉得没什么要紧的，自己可以和他一起经历风雨，面对未来。结果呢？哪怕他从来不曾看过别的女人一眼，将所有私人时间都给了你，你依然不满足……还记得当年大殿上你对几位长老说的那些话吗？” 见我不作声，青岚便继续道：“你曾说你要嫁给他，谁都阻止不了，有朝一日他若有了别的女人，或者生了异心，你就杀了他。他没有喜欢别的女人，但你却选择自他人生中离开！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日他满怀欣喜的回到偏殿，结果你和孩子都失踪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闻讯赶到祭天台，结果却目睹了你在他面前魂飞魄散……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却是先将他的心高高的捧到天上，然后狠狠的摔下去，那种巨大的现实落差比杀了他还要狠毒！” 青岚忽尔笑起来，语气却有着难以掩饰的失落，“知道你临产的时候，他为什么没回偏殿么？” “因为我，我不允许大哥就此堕落！他是天生的王，哪怕在母胎里吞噬了我的肉身，我也不生气，因为他本来就比我优秀！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接受所有人的膜拜，但是因为你，愣生生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一个俗不可耐的情种！那日你被月渐寒掳到城外，他居然放弃了驻守九狱，而是想要去救你！是，那日的情况不是特别危急，他离开了也不打紧的，但是我很生气！我不想他变成那个样子！我虽然寄居在他体内，但是两个魂魄却是此消彼长的存在，谁的野心欲.望强，谁就能主导意识！从我进入他的身体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牢牢掌控身体，我从来没有机会反抗，但是那一次，因为他情绪失控，我居然占了上风！” 我的头突然疼了起来，声音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平静，“你选择留在城中……是希望月渐寒能将我带走？” 青岚眼中的恨意渐盛，用略带疯狂的语气道：“是！我甚至希望他杀了你！不过很可惜，他没那么做，甚至还放你回来！” 我呢喃，“他没有和我说……” “他怎么可能会说？”青岚道：“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苛刻，失信就是失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将你再次陷入危险之中，这对大哥来说，这份愧疚是永远无法抹煞的！知道那件事后，他在心里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吗？从那一刻起，他便加快了收网速度，决定等事成后，和你一起隐居，用余生陪伴，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就像我们的父母那样！” 他那么具有野心的人，居然甘心和我隐居……我不信！ 青岚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 青岚观察着我的表情，语气轻蔑道：“你果然是个胆小鬼，一点责任都担不起，到了这个时候就依然选择自欺欺人，我真替大哥不值！既然把话说开，那我就该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知道斐然出生的那个夜晚，大哥为什么没有出现么？” 我本能的抗拒，说：“我不想知道！” 青岚却选择兀自说下去，“你知道的，没错，又是我，他在和我抢夺身体……他想放弃一切去当个平庸的丈夫、父亲，但是我不允许！只要我的魂魄不安份，他就没办法去你身边，因为魂魄争夺的过程很痛苦，他不想要你担忧分心……你的选择也没让我失望，你死了，大哥却活了。没了感情，他就只能寄希望于宏图大业上！他真的很出色，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大半，除了月渐寒这颗钉子外，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挫折！没错，后来你又复活了，但是对大哥来说，因为有无法磨灭的过往伤痛存在，就连他这个无所不能的人都感到绝望。你想起了所有的人甚至是不起眼的小妖怪，却唯独将他遗忘……你让他觉得活着毫无生趣，所以觉得利用自己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那就是利用同归于尽的方式，杀了月渐寒，为了熄灭你心头的憎恨，也为了替斐然报仇。” 不知道是不是旧伤复发了，这回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疼！ 我颤声阻止他，“不要再说了！” 青岚却偏不，“他在前往北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龙九子不来，月渐寒的势力入侵幽都也是有来无回。因为自己的孩子在这里，绝不能让他冒任何风险。九龙封印开启后，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因为他的一念之仁，不忍心看着小鲛人出事，却导致了数以万计的生命丧失！所以他去找了一个人，向其询问杀死月渐寒的方法，最终他成功了，北海之战告捷，他却再也不会醒了。三界现在的局势，和他预想的一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甚至包括我，还有我现在的处境，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满朝文武都是他的心腹，且只忠于符离一人，哪怕我现在用他的身体活着，也什么事都做不了，甚至稍有不轨，就可能会成为众之敌矢！他要我活着对三界造成威慑，但却不敢轻易放纵，更不能有任何不轨之心，这种生不如死的活法，就是他对我的惩罚。” 说到这里，青岚又忍不住笑起来，神情却是不甘和愤恨，“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他这么对待？索性说出来，让你跟着我一起难过，怎么样，现在心里什么感觉？嗯？” 我的五指逐渐收紧，良久后又慢慢松开。 “你说他把魂魄给了一个人，换取杀死月渐寒的方法，那个人是谁？” 第1338章 长本事了 青岚看着我，“你想做什么？” 我说：“你管不着，告诉我那个是谁就好了。” 青岚道：“这是大哥心甘情愿的交易，并不存在任何威胁逼迫。而且别说你现在的状态了，就是等身体完全复原，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还是死了心吧。大哥的魂魄，已经彻底被那人吸收了，你再追究这件事也是毫无意义。” “那个人是谁？” “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没有你，他本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他在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如今消失了又为此难过后悔，不觉得太晚了么？当年你多郊外回来，可曾关心过他半句？没有！你选择活祭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也没有！你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将他由一个冷漠无情的帝王，变成了一个为了爱丧失理智的俗人，最后却又选择弃他而去……小鱼儿，你活该有今日！” 我瞪着他，冷冷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些话，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不会走到今天！” 青岚却嗤笑道：“别说那些可笑的话了，不过是为自己的错误找理由开脱罢了，就说没有我，你们之间依然存在着无法调节的矛盾，你以为他不关心你，没有将你放在重要的位置上，而你又何尝关心过他？小时候面对朱砂的选择，你乖乖顺从诈死，长大后又为了他、为了你的朋友离开大哥的身边……正因为你的不坚定，所以才让他陷入患得患失的矛盾之中，在你埋怨他伤害你的时候，你又何尝给过他应有的信任呢？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你太好过，凭什么大哥走了，我被困在这里毫无自由，你却要活的好好的？放心，我不会伤害斐然，虽然我对他谈不上喜欢，可他毕竟是我的侄子，至于你……应该很后悔当日没死在北海吧？” 说到这里，他的眸光陡然转冷，就要起身离去。 我叫住他，“等等，过两天，我要离开幽都前往时间缝隙。” 青岚哼道：“去便去，同我说什么？！” 我说：“你得跟着一起去。” 他疑惑道：“为什么？” “我要回去参加葬礼，你作为我的丈夫，自然也要跟着一起。”我木然道。 “不要，我又不是大哥，对那种事没有任何兴趣！”他一口回绝，干脆果断。 “我这是命令，不是征询你的建议。” “命令？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要是不去，回头我就给你举办葬礼。” 他一幅错愕的模样，“你这女人疯了？！” 我垂下眼帘，“如你所言，符离已经死了，我现在心情不好，又何必留着你在眼前晃悠徒增烦恼？我现在是体力不济，但却有许多方法杀你。不想死就听话，我可以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 “那我还真有兴趣，你会怎么杀死我！” “最好不要感兴趣，因为人通常只能死一次，你未必会有我这般幸运复活。” 他死死的瞪着我，怒极反笑，“呆在大哥身边这么多年，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说完这话，他不再跟我争吵，而是愤愤不平的挥袖离去。 确定他走出偏殿后，我勉强支撑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我其实并没有杀他的把握，但是对待这种凶狠的人，绝不能流露半分怯意！是自己伪装的强大而镇定，只有这样才能拿捏住他，保全我和斐然！ 朱砂和赤渊的葬礼，我和斐然是必须出席不可。 但是青岚必须得跟着，并非是因为那些繁文虚礼，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来我不放心他在幽都，如果我们两个在路上出了事，他便成为此事的最大受益者。二来我想从他口中探听出与符离做交易的人是谁。 符离找的人，肯定不一般，但青岚说即便我体力复原，也不是他的对手，这让我愈发好奇那人的身份。 我的能力不敢称强，但是三界能超过的，也是屈指可数。 究竟是谁吞噬了符离的魂魄？我还能抱着找回来的希望吗？ 虽然我现在对他的感情依然复杂，但是有一点却能肯定：我现在很想他！ 为了自己，也为了斐然，我必须要将那笔交易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既然已经被青岚发现醒来的秘密，那我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于是大张旗鼓的找苏决和左思他们商议，回时间缝隙吊唁的事。 苏决试探道：“冥王大人也一起同行？” 我说：“当然。” 他似乎松了口气，“那属下也请求随行！” 左思犹豫了下，道：“属下是文官，路上起不到什么作用，就留在幽都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城内也好有个照应。” 苏决破天荒的没有嘲讽他，而是思索道：“赤渊大人和朱砂大人在北海之战中牺牲，是为了三界的安危，所以必须要风光大葬。冥王、冥后出行也是名正言顺的，随行不能低调，必须要带尽可能多的人手，冥后若是信得过，此事就将于属下操办吧！” 我微微点头，“有劳苏决大人了。” 苏决考虑周全，很适合做这样的安排，只是他这次居然选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肖润玉。 这位富家公子头脑一根筋，丝毫不懂掩饰避讳，每当想起他火辣辣的目光，我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但对方偏偏发乎情、止于礼，根本不留任何把柄，这实在让人头疼。 斐然听说回时间缝隙，显得很高兴。不过考虑到我的心情，又不敢将这种情绪表露得太过明显。 他虽然早熟，但终归还是个孩子，玩心重，能暂时脱离束缚重返自然，幼稚的一面便呈现了出来。 “什么？冥王也要去？”斐然很不喜欢青岚，甚至对他还有敌意。 我摸摸他的头，“这是参加你外公外婆的葬礼，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他自然要去。” 青岚对于这趟出行，也表现的很抗拒，但是六长老联同百官却主动上书，将近来的事务分摊了个干净，要他安心前去进孝，不必有任何牵挂，害他想拒绝都不能！ 第1339章 万万不能 路上大群鸦兵开道，青岚走在前面，我和斐然跟在后面，苏决和肖润玉全程都很警惕。 斐然约是嫌闷，便向我探听赤渊、妈妈的过往。 经过这些天的沉淀，我现在提起此事虽然心里很难受，但基本上已经能够正视现实。 再加上在孩子面前不想表现的太脆弱，所以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讲述往事。 当斐然趴在我怀中沉沉睡去的一刻，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生命就是一个无止境的轮回。七岁时的小鱼儿，在姥姥去世的时候，也是被妈妈揽在怀中，心怀感伤的共同缅怀过去。 此时正逢春末，空气还有一丝凉意。我拿出毯子帮他盖上，看着那张圆鼓鼓的稚嫩脸颊，他看上去很安心，仿佛做了一个有趣的梦，嘴角还微微翘起，发出格格的笑声。 这会儿活脱脱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跟他平常保持的样子相差甚远。 以前曾经有位老婆婆告诉我，说穷苦的孩子都懂事，幸福的孩子都晚熟。 如果可能，我希望他能够永远带着童年的天真！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抬起头时，觉得不远处有人正在直视我。 立刻望过去，竟与青岚的视线碰了个正着，他似乎有些尴尬，又带着几分羞恼，毫不犹豫的将头转了过，留给我一个清冷倨傲的背影。 虽然和青岚相处的不多，但是我却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当面怒河一见，他的戾气和骄傲，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当时我看他，是带着惧意的，现在……确实一点也不害怕了。 开始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以为他性格变了，直到现在方才明白，变的不是他，而是我。 那时的小鱼儿活泼天真，除了吃喝玩乐几乎不想别的，熬夜撑不住更不擅长任何心术。 现在经历了六人祭和北海之战，我却是迅速长成了自己都不敢想的样子。 现在的我，面对朝事虽然算不上得心应手，但也能冷静面对并且很快拿出决策。 苏决、左思、包括几位长老，眼神都明显透着敬畏，有时会让我恍惚，觉得他们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阿离！ 镜子中的五官分明和过去一样，但是眼神却变得果敢而坚毅。 不管这种变化是不是我想要的，我终归还是彻底长大并且成熟了。 所以现在的我，面对青岚，并不觉得它有多可怕，童年时的阴影也全部烟消云散。 “冥后，路途漫长，您还是休息下吧。”红俏打断我的思绪，“公子这边就交给小人好了。” 我本来想拒绝的，但是想到青岚方才那情绪复杂的眼神，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将斐然放下盖好，把她交给红俏照顾，自己则起身往前走去。 苏决发现了，立刻将月神鸦靠拢过来，“敢问冥后有什么吩咐？” 我说：“想去前面，找冥王大人聊聊天。” 苏决立刻会意，抬手幻化了朵流云，让我剩着过去，然后又悄悄撤去，并且撤到了远处。 当我登上鸦背的时候，青岚已经察觉到了，但他却坐在那儿没动，直到我到了近前，方才微微掀起眼皮。 “你过来做什么？”他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闲着也是闲着，就想跟你聊聊。”我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很多，譬如说阿离。” “关于大哥的事，想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不想说的你纠缠也没用。别以为拿捏住了我的软肋就能为所欲为，如果撕破脸搞个鱼死网破，怕谁都占不了便宜！” “你可以开个条件。” 青岚扯起嘴角，“什么意思？” 我淡淡道：“只要你告诉我阿离的魂魄下落，条件随便你开。” “包括让我的存在曝光于人前么？” “如果你想的话。” 他思忖了会儿，却是又凉凉的笑了，“算了吧，我现在对王位没什么兴趣，有大哥珠玉在前，即便我做得再怎么好，也超越不了他的。” 我沉默的看着他，没出声。 青岚目不转睛的和我保持对视，良久之后才幽幽道：“我其实不介意你去送死，但是大哥却不想，我答应了他，又怎么能反悔呢？” 他对我有种很深的敌意，但是对符离，也是由衷的崇拜和仰慕。 我不为难他，但也不放弃，语气平静道：“你什么时候想说，什么时候来告诉我，我的承诺不变。” 他盯着我，不知道为何突然恼了，“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青岚道：“你以为学着大哥的样子，就能像他一样厉害么，简直是可笑之极！” 我微微皱眉，没说话。 在北海的时候，隐虵就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没想到青岚也这么认为。 我没有刻意学阿离，如今心情沉重又背负着诸多往事，想再和从前一样天真浪漫怕是万万不能了。 许是嫌我在身边太烦，青岚也懒得加以伪装，大咧咧的躺在鸦背上，一幅吊儿郎当的神态。 阿离素来谨慎克制，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基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变。 所以即便是顶着一模一样的脸，我也依然没办法将他们两个混淆。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时间缝隙，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 曾经我把这里当成了青莞以后的第二个家，但是现在，赤渊和妈妈都已不在，家的感觉和归宿感也当然无存了。 不过尽管如此，这里还是个适合长眠的好地方。 风景秀丽如画，四季清洌分明，无论是春花还是冬雪，都很容易让人陶醉。 除此之外，觉得还有许多的妖怪，并不会感觉寂寞无聊。 桃花水榭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鹤童、鹿童、绿吉、厨娘他们全都迎了出来，个个身着素衣，明晃晃的白扎的人眼生疼！ 鹿童见了我，哇呜一声大哭起来，“小主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鹤童在旁边红着眼睛低声提醒，“小主人重伤刚好，你别再发作让她伤心……” 厨嫌捧了孝衣过来，我和青岚、斐然全都换上，其余人也都象征性的系了腰带。 第1340章 陈年旧事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桃花水榭，整个山庄都显得格外萧条肃穆。 明明景致和摆设都和过去一样，但是那种落寞失意却怎么也遮挡不住。 两具棺木摆在正厅，四周都加了冰封。 脚还未踩进去，就感到一股寒意扑面袭来！ 临行的时候，寂树专门调配了药，并且再三叮嘱，一定要控制情绪。 我现在的身体，确实变得很糟糕，自己心里头也很清楚。 虽然提前服了药，又反复安慰自己，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看到那并立的棺椁，胸口还是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已经离开，从此无论去了哪儿，都不会再有人像她那般牵挂自己。 赤渊总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欠我很多很多，但是我并不这么觉得！ 当年在伏波宫，他亲手做了那么多玩具给我，我和阿离成亲前后，他态度大变，甚至不惜委屈自己去讨好阿离，因为他怕我将来会受委屈…… “斐然，跪下，给外公外婆跪头。” “小鱼儿，跪下，给姥姥磕头。” …… “好乖乖，姥姥不疼，看到你，就什么病都好啦！” “如果有来生的话，希望小鱼儿还能做我们的孩子……” 视野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耳畔也陡然响起了刺耳的噪音，我磕在地上磕头，然后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苏决面色凝重的告诉我，“棺木已经下葬了，地点就选定白头烟山。是……冥王大人下的命令，说您身体不好，就不必参与了，大家不敢违抗，所以才……” 白头烟山？那里常年云雾缭绕，很美，而且名字也很适合。 我微微点头，“知道了，斐然呢？” 苏决道：“自冥后昏过去后，小公子便一直守在您身边，不肯离开，方才驻守此地的丘公子派人送了些物品过来，属下便自作主张的让肖润玉带着他一同去散心了。冥后放心，周围都是我们的人，不会有事的。冥后现在身体虚弱，理应多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带祭品前往祭拜。” “好，”这附近都是小妖怪，丘公子又在此地驻守多年，所以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坐起来，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冥王呢？” 苏决迟疑了下，才道：“冥王大人在山庄里闲逛，发现了赤渊大人的酒窖，所以……” 我当即了然，说：“他酒量浅，多派几个人盯着，尽量离远些，免得惹他生气。” 苏决道：“属下不放心，如果冥后没有其它吩咐，属下想亲自过去服侍。” 我说：“有劳了。” 青岚脾气不好，如果再喝酒发脾气，怕一般人招架不住，有苏决照应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鹤童送了一些粥饭过来，我吃了点，精神也跟着好转。 天色黑下来后，丘公子亲自护送斐然回来，我跟他算是老朋友了，所以见面也颇感亲切。 闲聊几句，我发现他脸下竟然有好几条伤疤，便试探着询问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份，如今在时间缝隙算得上土皇帝，我实在想不出来，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丘公子郁闷道：“冥后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您笑话，就如实说了。挠我的没有旁人，正是我老婆青烟。” “啊？”我很意外，“你们两个生气啦？” 丘公子道：“何止是生气，昨天还大干了一架，那女人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了！” 我皱眉道：“青烟姐姐素来温柔，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丘公子高呼冤枉道：“苍天可鉴！自从我娶了她，一颗心都在她身上，根本无暇理会别的女人，更没有纳妾的想法。过份的是她！孩子都生几个了，居然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旧人！” ……我原本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竟然还扯出机密的家务事来，也不好深究，才想要和稀泥，却听丘公子心有不甘道：“那家伙您也认识！我都忍了多少年，现在实在咽不了这口气！” 我犹豫道：“你说的人，该不会是段策吧？” 丘公子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段策那人除了嘴巴和滥情之外，也算得上什么都好。当年在秋明城，他和青烟两人几个眉来眼去就生出了暧昧，后来段策在杀浴风神秀的时候出了事，这段感情也就此作罢。 后来青烟跟我打听过几次，但都无果而终，再后来就嫁给了丘公子，两个前后生了六个孩子，频率之高让人瞠目结舌。 我原本以为她早已放下，却不曾想竟然还有今天这出。 不过不管怎样，她一个女人流落在外，总是要找回来的。 丘公子却赌气道：“她去青丘找她的旧情人了，我何必要找！” 我很惊讶，“她去青丘了？” 丘公子醋意横生道：“是啊，青丘狐王嘛，如今名声在外，谁人不知？” 我失笑，“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为你生六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对别人存有异心？丘公子，以我猜测，应该是你主动提起此事的吧？否则她一个妇人，整天围着几个孩子打转，怎么可能知道段策的下落？” 沉默了片刻，丘公子才道：“我也就是随口说几句，谁知道她还当真来劲，连我和孩子都不要了，独自去找那个男人……” 我催促道：“先把那些陈年旧事放一放，赶紧派人去找！她是人类，没有月神鸦代步，这会儿怕是时间缝隙都走不出去！你整日出行前呼后拥的自然是不怕，就不担心她一个弱女子被山里头那些妖怪惦记？！” 我对这些妖怪的性情是再熟悉不过了，它们大多欺弱怕硬，表面上唯唯诺诺，眨眼间就能吃人。 丘公子听到这里，方才如大梦初醒般，猛然站起身来，语无伦次道：“那我现在就去找！” 我说：“快去！” 丘公子忙不迭的跑出去，鞋子掉了都顾不得捡。 我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第1341章 你还有我 丘公子走后，我这边依然无法安心。 小时候，曾给过我不少照顾，她要真出了事，家里还有几个孩子，着实让人心疼。 思来想去都无法放下，于是便离开房间，去找苏决。 他的法子多，找起人来也比我们方便快捷。 路上问了两个人，得知苏决这会儿陪着青岚在酒窖里。 赤渊的酒窖，对我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当年若不是我喝了酒，就不会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赤渊也不会知道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那个酒窖，还曾经招待过正财神，临别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个取之不尽的百宝袋。 若不是我喝桑鱼酒，就不会被阿离发现能长大的秘密…… 总之，那里充满了太多过去的回忆！ 酒窖显然很久没有打开了，酝酿了一阁楼的香气，熏得人头眼发晕。 苏决站在门后守着，看到我进来，很是惊讶，“您怎么来了？” 我将青烟和丘公子的事同他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让他去设法寻找青烟。 苏决有些不放心，“那这里……” “有我在，没事的。” “大人喝了很多酒，这会儿怕是已经醉了，您现在……要小心。” 苏决说着，悄悄塞给我一个纸鹤。 我不动声色的将它藏在袖子里，同他道：“去吧。” 苏决走后，我便顺着声音找到青岚，他正躺在架子上，怀里抱了一坛酒。 在他身边，零零散散放着十几坛，酒液流的到处都是，全部开了封，应该是品尝过味道，觉得不喜欢，所以干脆丢在那里。 这些酒，随便拿一坛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结果却被他这般挥霍，实在让人心疼。 我将酒坛一一扶正，青岚便懒洋洋的打量着我，冷笑，“怎么，舍不得？” 我并不掩饰内心的惋惜，“是啊，你不知道，酿这一坛酒需要花费多少精力，譬如这坛桑落酒，必须选用红土上面长的高粱、豌豆和绿豆，每颗都要仔细挑选，不能有虫洞、瑕疵甚至斑点，比例也分毫不能出错，酿好之后需尘封十年，才能开坛饮用。你倒掉的这坛，是存放了八十年的。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青岚微微抬起下巴，“那我喝的这坛呢？” 我瞟了一眼酒坛上面的红纸，“那坛是露春，采用春天嫩竹上的朝露酿制而成，小小的一瓮，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血。” 他笑了下，又抱起来灌了一大口，眼睛乌亮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柔声道：“都是赤渊和我说的，这些酒你可以随便喝，但是一滴都不能糟蹋。” 听完我的话，他没有说话，而是将手扬起来，酒酝猛然撞击在对面的酒架上，那些酒坛碰在一起，稀里哗啦碎倒一片！ 各种酒香夹杂在一起，冲的人想要落泪！ 我心狠狠抽搐了下，看向青岚，他不无得意的笑道：“不好意思，手抖了下。” 我问他，“这么做，有意思么？” 青岚微微勾起唇角，“有意思，看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就觉得很痛快！你毁了我大哥，凭什么独善其身活得好好的？” 我说：“把他的下落告诉我，我去找那个人，很大可能会死，不就如你所愿了么？” “想死？”青岚狠声道：“我偏不如你意！” 他突然起身，像阵风似的，眨眼间便来到我面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比死了还难受！” 说完这话，他便抬起手，张开五指，然后蓦然收紧！ 那时间，所有的酒坛都在同一刻炸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碎片飞溅，酒液乱窜，而他则像是个掌握着遥控的引爆手，得意的看着我，微笑！ 屠苏！荷花蕊！寒潭香！金茎露！太禧白！兰生……全都是赤渊的心血，都在瞬间毁灭。 我几乎不敢想，赤渊如果知道了，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这笔账我记下了，早晚都会要你还的。”对着他那张熟悉至极的脸，我的声音竟然还能平静的毫无波澜，也是出人意料。 没有看到我歇斯底里发狂崩溃的模样，青岚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冷哼道：“有本事就来，以为我会害怕？” 说完，他便趾高气扬的走了，留下我独自对着一地狼藉发呆。 许是爆炸声太大，鹤童和鹿童都被惊动了，他们跑进来后，看到这幅景象，全都吓傻了，鹿童眼泪倾刻间流下来，“怎么会这样？这是哪个混蛋做的……” 鹤童将他的嘴巴捂住了，给了他一个凌厉的制止眼神。 诡异的气氛在酒窖中漫溢开来，鹤童试探道：“要不要人待会儿过来收拾？” “不必了，”我淡淡的说：“把这里烧了吧。” 两人俱是瞠目结舌，“烧、烧了？” 我说：“嗯，这里存放的都是他的心血，给别人喝我也舍不得。他既然不在了，那这些酒也应随他去，没什么不对的。” 鹤童听完轻轻叹息，“小主人说的极是。” 我们三人出了酒窖后，鹤童便将随身携带的灯笼扔了进去。 酒窖在建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安全问题，所以虽然在山庄里，但却是独立存在的，附近又有环湖，所以不存在走水问题。 阁楼建筑大多是木制，这会儿又浸满了烈酒，见火即燃，不消片刻，便发起了冲天火光，火光忽明忽暗，烤的皮肤灼热。 绿吉和厨娘他们也闻声而来，听了鹤童的解释后，俱是低声抽泣。 相对于他们的伤悲，我的心却是很平静，仿佛方才的愤怒，都随着烈火烧完了一般。 斐然也好奇跑了过来，凑到我跟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冷不丁道：“妈妈。” 妈妈……虽然我们现在感情很好，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唤过我，平常里都是‘喂’或者‘那个谁’来代替称谓。 所以听到两个字的时候，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妈，”斐然声音很低，但却很清晰的又唤了我一遍，“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第1342章 良善之辈 斐然的乖巧表现，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和安慰。 等火光熄灭，酒窖已经化为了一堆焦炭。 鹤童上前道：“天黑露水凉，主人您旧伤未愈，不能在室外久待，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善后就好，您不必多虑。” 旁边的斐然也睡眼惺忪的打起了哈欠，但却勉力支撑着做出清醒的样子。 我微微点头，带着斐然回到住处。 将斐然安顿好后，我这边依然毫无困意。 今天青岚的行为明明很过分，但是我并不生气……是因为内心压抑的太多愧疚吧。 符离是故意的，他知道他走了，我没办法活的安心，所以才将青岚和斐然同时留给我。 青岚是恶魔，他想把我拖入无底深渊。 斐然是天使，他对我展开救赎并给我继续生存的勇气！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但我必须要面对并且坚强下去！ 夜已经很深了，但我却没有一点困意，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抚摸斐然的脸，内心涌起一股股暖意。 大约丑时，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人低声交谈。 我侧耳倾听了会儿，发现是丘公子和苏决，两人竟是起了争质。 “苏决大人，人命关天，此事涉及到内子的性命，无论如何，我都必须都要求见冥后！” “冥后的身体状况您也看到了，再加上这一路长途跋涉，实在太过辛苦，丘大人还是不要打扰的好，再等一两个时辰再说吧。” …… 听到他们两个僵持不下，我便清了清嗓子，外面立刻清净了。 因为已经熄了灯，所以只能摸索着披上外衣走出去。 屋外月光皎洁，将大地照射的一片明亮，丘公子这会整张脸都白的毫无血色，看到我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 我连忙搀扶，“怎么回事？” 丘公子嘴唇哆嗦了几下，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见状苏决便接过来道：“回冥后，属下奉命，前去协助寻找丘夫人，跟着遗留下来的踪迹到了附近的山林里，然后线索就断了。那里住了许多妖怪，神情有些诡异，但是嘴上都不肯承认见过丘夫人，强行搜索也没有结果。丘公子知道您手中有白泽图，知道这些妖怪的秉性喜好，所以便想回来求助您，看看它们有没有人说谎。” 丘公子急道：“我看那几个妖怪的眼神神色分明不对，肯定是心中有鬼！但是又找不到证据，也寻不到人，实在是……唉，都怪我！身为七尺男儿，竟然一点肚量都没有，害夫人孤身流落在外，倘若出了什么事，我和几个孩子要怎么活！” 我劝他冷静，“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找人要紧。苏决，唤肖润玉带人过来，随身守着斐然，我陪你们去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希望能够帮上忙。” 丘公子再三感激，肖润玉听到动静，早在院外守着了，听到传唤立刻进来。 苏决唤出月神鸦，载着我和丘公子前往他说的那片树林。 路上，我问苏决，“那片树林里都有什么妖怪？” 苏决想了想，道：“却火雀、灯笼怪物、挥文、墓元、噬心鬼、还有几只髡顿，说老实话，这几只妖怪都有些不对劲，但是偏偏咬死了说词，谁都不肯松口。属下有心想用些手段，又担心出了岔子，伤到丘夫人。” 我微微点头，心中将这些妖怪在心里大致过了一遍。 却火雀是天赋异禀的鸟，其形状如家燕，但体形偏大，而且时常一雌一雄同居，声音清亮，有灭火的本领。 《清平异妖志》中记载：却火雀纯黑，不类同寻常禽，鸟置于火中，火自散云。如果将其装在笼子里，悬挂于屋梁之上，哪怕是让人彻底拿着拿着火把在屋中放火，到天亮时也不伤不了房子分毫。 所以在却火雀居住的地方，从来不会出现所谓的天火，而它们通常以野果为生，性情温和，对人类没什么兴趣。 灯笼怪则相反，非但脾气不好，对人类还充满憎恨。 旧时人类使用的灯笼，破旧了就会将它丢弃，灯笼经手，天长日久也就有了灵气，聚气聚光，所以使用的时间越长，也就越亮。 但被主人抛弃后，灯笼的灵气就会化成怨气，通常会选择对体弱的妇人和孩童下手，所以听完苏决和丘公子的讲述后，我认为它是有嫌疑的。 挥文是老宅中生出的精怪，又曰山冕。一身两头，身上穿着七彩的衣裳。如果能正确叫出它的名字，就可以得到相应的银两钱财。挥文生性爱与人亲近，通常情况下是不会伤及妇人的，但是如果冲撞了它，也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废废掉的丘墓之精怪，名曰元，称为墓元。常年身着青衣，手中拿着杵舂，喜食阴气，所以如果以性情推断的话，它的问题最大。 髡顿鲁莽，是无头的蛮兽，如果伤了人，绝不可能掩饰，也不会被其它妖怪袒护，所以它们几乎没有可能。 噬心鬼凶狠，体型和个头和人差不多大小，但是周身布满黑毛，牙齿和爪子都很锋利，行动敏捷，喜欢吞食人心，很名昭着的恶怪。 苏决道：“噬心鬼被问话的时候，眼神闪躲态度畏缩，开始还百般推脱，且无法自证当时自己在做什么。” 他很谨慎，所以并不轻易下结论，而是将当时每个人的表现讲述给我听。 我想了下，微微摇头，“它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应该跟丘夫人失踪没有直接关系。噬心鬼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它只喜欢选择少男少女下手，对已婚之人并没有兴趣。以前在时间缝隙的时候，我曾询问过它，噬心鬼说因为少年人身强体健，心脏柔韧，吃起来味道更好，而已婚之人因为抚养孩子或者操心家庭琐事，味道不如年轻人。” 苏决皱眉，“这家伙……属下有一事不明，冥后当时已然知道它的本性，为何不直接将它杀死，或是直接驱离，而是继续留它在时间缝隙呢？” 第1343章 大人明鉴 我柔声道：“我原本也动过这样的心事，可是后来，想起了一句话……就改变了主意。” 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存在即合理，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它们的，如果能够收敛本性不主动伤害活着的生灵，那么留在时间缝隙又有何不可？这里本就是三界的夹缝，平日里人烟罕见，将其驱离到外面，恐怕会伤害更多的人。 那年我七岁，才与符离相识。因为被吓的掉了魂，无意识的在外面游走，结果被他撞上，并且指引着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那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伤感，不过很快便将往事抛到脑后，因为那片树林已经到了。 那里聚集了许多幽兵，个个手持利刃火把，小树林里的妖怪全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远处黑暗中则隐匿着许多好奇的视线。 月神鸦落地，苏决和丘公子开道，我走了进去。 几只妖怪被围在原地，挤在一起，全部都被戴上了锁魂链，所以看上去都垂头丧气的。 噬心鬼见我，立刻起身，却被旁边的幽兵强行按了下去。 “老实点儿，不许动！”幽兵抓着刀身警告。 噬心鬼趴在那里，不敢作声。 苏决指着前方树桩道：“丘夫人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我同幽兵摆了下手，他们把兵器撤下，气氛多少缓和了些。 我同噬心鬼道：“你的样子好像有话说。” 噬心鬼委屈道：“小主人，小妖真的冤枉，别人不清楚，但您知道的……我对妇人没兴趣。” 因为赤渊的缘故，这里虽然被冥界接管，但是久居此地的妖怪，依旧习惯性的唤我小主人，比起冥后，这称呼显然要更亲近些。 我问：“你当时在做什么？” 噬心鬼犹豫片刻，最后道：“小妖在睡觉。” 我冷冷的注视着它，“噬心鬼无心则不眠，只会闭上眼睛假寐，而且当时丘夫人到达这里的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刚好是你活动频繁的时段，睡觉？你不如选个别的理由！说！丘夫人失踪是否与你有关？！” 噬心鬼听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没、没有！小妖当时刚从外头扒了几具尸体回来，就隐藏在洞穴之中，担心被丘大人和大祭师发现，所以就撒了谎……小妖当真没有见过丘夫人，还请小主人明察！” 苏决当即让人去洞里搜查，不多时果真拖了几具腐尸出来。 我皱眉，语气严厉道：“当年你与我有过约定，不许伤人，这几个人与你无关也就罢了，倘若是查出来是你下的手，这里怕是再也留不住你，带下去！” 噬心鬼被带下去后，我又让人把髡顿放了。 接着审问却火雀，回答和噬心鬼一样，说当晚在睡觉，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不过它居住在墓元看守的墓地里，进去都有人证，所以它也被带了下去。 这会儿原地只剩下灯笼怪物、挥文和墓元。 灯笼怪虽然吓得双脚直哆嗦，但却翻着白眼珠不肯认罪，不时偷看挥文和墓元。 被它看着的两只妖怪则很冷静，默契的保持着沉默，问话只说不知，两人在下棋，灯笼怪则在旁边看棋。 下棋？挥文是宅妖，墓元则吸食墓主人灵气，两人多少都能算得上文人，至于灯笼怪么…… 我让人拿了树枝给灯笼怪，“还记得他们当时的棋局么？给我画出来。” 灯笼怪抓着树枝，双腿哆嗦的更厉害了。 我退而其次道：“换个棋盘也行。” 灯笼怪再次看向挥文和墓元，那两人心中有鬼，都眼观鼻鼻观心作沉思状，谁也不敢和它眼神交汇。 幽兵在旁边不耐烦道：“快点画！” 灯笼怪战战兢兢的在地上画了一个三角形……现场一片死寂。 挥文和墓元察觉到气氛不对，一起看过来，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苏决幽幽道：“我平日也对棋艺感兴趣，只是不知道，两位这是下的什么棋，形状如此古怪？” 丘公子思妻心切，早在旁边按捺不住，指着灯笼怪怒道：“说！你们把我夫人怎么样了！” 灯笼怪缩着脑袋不敢吱声，丘公子干脆拔出幽兵的佩刀，抬手劈了上去。 刀很重，再加上他是文人，所以虽然力道很猛，但方向却明出现偏差，不过正因为这样，放在脑袋上忽左忽右的才更加吓人，灯笼怪躲的两下，哇呜一声哭了出来，“我说！我说！求大人别再吓小妖了！” 丘公子抓着刀，气喘吁吁道：“快说，你们是不是……杀了我家夫人！” 灯笼连忙道：“没有！绝对没有！夫人被墓元和挥文两位给带走了！” 丘公子这会儿心里有火，什么规矩体统都顾不得了，拎着刀便要继续砍，被苏决阻止，手指拈花使了入梦咒，干脆直接催他入眠。 丘公子躺下后，现场一片肃然，挥文和墓元见事情被捅破，也不再隐瞒。 挥文道：“禀冥后大人，我们昨晚确实见到了人，但是并没有伤害她，而是派人将护送她出时间缝隙了。” “去哪儿了？” “青丘！是夫人要求的，并非我们强迫，还请冥后大人明鉴！” 青丘？我微微一怔，想起丘公子和青烟生气的源头，便沉声道：“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是！”挥文慢条斯理的讲述起经过，原来青烟离家出走后，便赌气要去找段策，结果路上遇到灯笼怪。这家伙见她一个妇人行夜路，即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依然恶从心头起胆向两边生，尾随着准备下手。 途经树林墓地被挥文和墓元发现，两人合力将青烟救下，又制住了灯笼怪。 青烟平日热心善良，逢年过节还带孩子前来祭拜，给予此地的妖怪不少照顾，挥文和墓元一直对她心存感激。 听完青烟的哭诉后，便为她打抱不平，便将她留在宅中，呆了一夜。 次日派人去丘公子府邸打探，竟不见人前来寻找，青烟愈发伤心，便要辞行前去寻找段策。 第1344章 他想要跑 墓元和挥文担心路途遥远，青烟在路上会有危险，于是便为她想办法。 恰好见风生兽驾车从此经过，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欲返回青丘，于是两人便她交付给对方。 事后两人又后悔，担心会被丘公子这边追究责任，于是当即点燃艾草消除踪迹，又和灯笼怪合计，三人决定咬死此事，谁都不能承认见过青烟。 灯笼怪心里有鬼，哪敢不从？所以几个立场不同的人便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墓元道：“请冥后大人明察，我们确实没有伤人，因为和风生兽私下有些交情，所以才敢放心托付。” 风生兽我见过，是青丘狐族的近亲，和段策也有交往。 是个美丽妖娆的女子，品性并不算坏。 我听完后，当即便让苏决给段策写信确认此事。 苏决这边还没有下笔，驾着八匹天马的庆忌却是率先赶过来了，说是狐王的信，给丘公子的。 苏决当即将他唤醒，把事情说了一遍，丘公子迫不及待的展开信，长长舒了一口气。 信上说青烟已经被风生兽带回了青丘，以贵族之礼相待，并请家人相陪小信几日，请他不要担心。 丘公子眼泪都出来了，“谢天谢地，夫人无恙！多谢大祭师！多谢冥后！” “人没事就好，”我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丘公子，不介意的话，能否容我看看那封信？” 丘公子连忙呈上，“冥后大人请过目！” 我将信纸展开，视线停留在段策那句：令夫人现在青丘，有孤王家人相陪，不必担忧。 家人？是他母亲么？应该不是……青丘是他的伤心事，她应该不会再回去。 段先生已死，那这个家人会是谁？陪着青烟，毋庸置疑是个女人……会是良辰吗？ 良辰和段策……如果真是他们，那就太好了！ 我把信看了几遍，方才交还给丘公子，请人给挥文和墓元松了锁链，将灯笼怪物给抓了回去。 这件事算是暂时了结，待我们返回桃花水榭，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肖润玉见到我，又惊又喜，快步走上前，“见过冥后！” 之后又小声道：“冥王大人过来了，正在屋子里。” 青岚在斐然屋子里？我吓了一跳，快步走进去把门推开，冲到斐然跟前确认了呼吸，方才如释重负，转过脸后，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青岚看着我，冷笑一点点爬上脸，才要开口，我却伸手将他的嘴巴捂住！ 我知道他这一开口，准没有什么好话，于是用唇形无声道：“斐然还在休息，我们出去说话。” 青岚黑眼珠转了下，神情有些古怪，他将我的手狠狠甩开，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我悄悄跟出去，把门关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苏决和肖润玉也不敢上前，都远远的看着。 青岚蓦然停下脚步，我未作防备，同他撞了个满怀，熟悉的气息，但主人的眼神却分明凌厉又陌生！ 下意识退了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青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我反应，“你刚才什么意思，是认为我会杀了那个孩子吗？” 是的，毕竟他在我心中并非什么善类。 但是这会儿却不能承认，只能含糊道：“我没那么想。” 青岚道：“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去杀一个孩子，更何况他还是我的侄子，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会把斐然怎么样的。” 我说：“谢谢，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他欲言又止，最后却语气生硬道：“你管不着！我现在的身份，去看自己的孩子，有问题么？” 看青岚的反应，分明是有事瞒着我，但他人偏执又任性，如果咬死了不说，谁也没办法。 我不再勉强，将自己出去的目的同他说了。 青岚却冷冷道：“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关心！”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种想要上去拥抱他的冲动，最后却努力克制住了。 一夜未眠，次日精神也不是很好。 下午带着祭品和斐然前去上坟，看着两座依偎在一起的坟，我又难过的说不出话。 鹿童在旁边劝道：“主人您要是难过，就哭几句吧！” 我摇摇头，自从北海之战后，我的眼泪仿佛彻底干竭了，再也流不出来。 “明日你和鹿童把别院那株桃树移到这里来吧，这样每年春天，他们都可以赏花了。” 鹿童有些担心，“行是行，就怕……移不活。” 我说：“没关系，会活的，那是一棵有灵性的桃树。” 桃树是当年赤渊从幽都移过来的，自从妈妈离开，它便不再发芽开花。 枯死了很多年，但是最终却又老树新发，活过来了，而且每年都会开好多花儿。 次日，鹿童和鹤童合力将桃树移了过来，浇足了水后，它的每片叶子都油绿发亮，看起来茁壮极了。 幽都的信一封接一封，封封都急，都是在催促我们尽快回去。 其实这会儿并没有大事，但是月渐寒的事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冥王不在城中，整座都城都人心惶惶。 丧事已经处理完毕，但这里有赤渊的气息，处处都有他生活的痕迹，所以我舍不得离去。 让我意外的是，青岚竟也不急。 他现在基本上没有自由，无论走到哪里都前呼后拥，一大群人包围着，所以无论是在幽都还是时间缝隙都无区别。 他平时都和我作对，这件事上却例外，总觉得好像在背地里谋划着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再联想到他那晚莫名出现在斐然房间，我便无法安心。 因为有伤在身行动受限，只能让苏决那边盯紧些。 大约过了两三日，趁青岚出去的功夫，苏决悄悄过来找我。 我让人都退下去，问他，“查的怎么样了？” 苏决布了防听结界，方才小声道：“冥王行动确实有异，据属下这几日的观察，表面上虽然是在闲逛，但好像对山庄的兵力和防守格外感兴趣。” 我皱眉，“他观察这些做什么？” 对上苏决暗示味十足的眼神，我才恍然明白过来，“不好，他想要逃跑！” 第1345章 计划开始 这话说出口后，我也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青岚这几日表现确实反常，几次路上遇见，他都急匆匆的擦肩而过，换作以前，少不了冷言冷语讽刺几句。 青岚现在过得很不正常，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小时候他用阿离的身份胡作非为，现在长大了便在无形中多了许多束缚，再加上被人盯的紧，所以每天除了吃吃喝喝以外，基本上也没有别的消遣。 这对阿离来说，是早已习惯的生活，但对青岚而言就是种痛苦难言的煎熬了。 苏决显然也猜到了，所以目光带着几分犹豫，“冥后，眼下该怎么办？” 我让他派人紧盯了，但又察觉哪里不对，再次叫住他，“等等……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苏决道：“桃花水榭虽然守卫森严，但是比起幽都到底差了些，大人想要出去自由散心的话，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我却微微摇头，青岚并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如果想去哪里，借着符离的身体，可以光明正大的提出来，我们几个虽然对他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但是在现在的时局下，都不会揭露真相。 所以青岚根本用不着偷偷摸摸的打探，除非他想去或者接下来想做的事，不为人知，尤其是不想我知道！ 想到这儿，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同苏决道：“不必改变布防，有劳苏决大人在那边多盯着点就好。” 苏决疑惑，“冥后这是……” 我说：“待会我找时间和他聊聊，看看冥王大人是如何想的，然后再做决定。” 苏决明白过来，躬身施礼离去。 我和斐然居住在赤渊原来的住处，青岚则在另外一个别院中。 照顾了斐然午睡后，我便以外出散步为名，悄悄来到了他的住处。 他果然不在，守卫说早上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边有苏决盯着，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首先在院子凉亭里坐下，慢慢等他。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青岚带着一群人回来了，里面还跟着肖润玉。 刚一进院子，就开始发火，“你们成天跟着我，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做吗？” 肖润玉貌似忠厚道：“大人易怒，我们也是为了大人的安危着想。” 青岚怒道：“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你们可以滚远点了吧？” 肖润玉行过大礼，带人退到院子外面。 青岚气呼呼的往里走，冷不丁瞥到我这边，身体僵了下，又随即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屋里。 这么明显的反差，显然是做贼心虚。 我起身跟上去，他在屋子里喝茶，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幽都那边又来信催了，我这边事情都已经办完，不如我们明早动身返回幽都吧。” 青岚手上动作顿了下，“明早？” 我说：“怎么，你这边还有事？” 青岚冷讪了下，“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看这边山清水秀的，想多呆几天罢了，既然你那边已经决定了，那就回去呗。” 我说：“好，我等下就同苏决交待此事，今晚还请冥王大人好好休息。” 离开别院的时候，肖润玉冲我笑笑，“见过冥后。” 我微微颔首，“辛苦了。” 青岚方才的反应，已经验证了我的猜测，虽然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但我可以断定，今晚他怕是非走不可！ 回去之后，我反复思索了很久，原来的想法突然改变了。 于是当即唤来苏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 苏决听完很意外，“冥后的意思是……故意放他离开？” 我点头，“是，我想要从他那里找到一个答案，但是青岚却不肯开口，今晚也许就是个契机，只是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方便自己动身，所以还要麻烦苏决大人亲自走一趟。” 苏决显得有些忧虑，“属下这边悄悄跟尾随保护没有问题，只是冥后这边……大人不见了，又该如何回去应付？还是说延后日期，接下来继续呆在桃花水榭？” 我说：“在这边也呆得太久了，时间长了容易惹人生疑，幽都那边不用担心，我方才试了下，召唤替身偶没有问题，可以暂时请它那边帮忙。” 苏决道：“既然如此，那属下照做就是！” 我说：“你跟着冥王，和我这边随时保持联络，如果方便的话，最好沿途做下标记，方便我们这边前去接人。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你一定要多加留意，小心提防。” 苏决道：“是！属下定然不负冥后所托！” 当晚月黑风高，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寅时肖润玉匆忙来报，说是冥王大人不见了。 我告诉他不必着急，冥王今晚在我们这个院子里歇息。 肖润玉起初不信，直到见了替身偶变化出的阿离，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等他离开后，替身偶看着我感慨道：“几个月不见，主人居然清减了这么多。” 妈妈和赤渊走后，周围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改了称呼。 原来鹤童和玩偶都称我为小主人，现在却是省去了小字，直接叫主人了。 我同他笑笑，“身上伤还没大好，过段时间可能会胖些，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替身摆手道：“主人不必客气，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扮冥王，有经验的，您不必担心，保证把那些人都忽悠的明明白白的！只是这件事，也要瞒着小公子么？” 我说：“斐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主动问起，你就告诉他不必隐瞒，如果不问就算了。” 替身偶道：“好的。” 玩偶依附我的灵力而活动，因为我体力不济，虽然能勉强把人召唤出来，但是它的精神却不太好，困焉焉的，直接在里间软榻上躺着睡了。 它是玩偶，没有性别，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带着斐然一觉安睡至天明。 次日清晨我们便出发返回幽都，替身偶这边有我掩护，所以光明正大的睡了一路。 我虽然跟着大家赶路，心里头却一直记挂着失踪的两个人，心中疑惑也是缠作一团：青岚究竟是去哪儿了？ 第1346章 来吃鸡呀 我带着替身偶回到幽都之后，朝中官员这回都安了心。 虽然信里写的紧急，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知道我们长途跋涉归来，也不好前来打扰，简单上报了下，就在几位长老带领下自行分摊处理了。 苏决不在，斐然的文化课便相应的多了，整日和左思呆在一起，他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都非常强，所以如今谈文论道已是有模有样。 偶尔还会应几位长老的邀请去他们府上做客，很是得人心。 我原本还在担心，他会被幼时巫咸国的成长经历影响，如今看来似乎没什么异样。 不过尽管如此，他当时亲手诛杀楼夜雨的一幕，实在让我记忆犹新，这就像一颗埋在心里的定时炸弹，让我寝食难安。 苏决那边始终没有音讯传来，两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息了一般。 我内心焦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这日派人找来寂树，向他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 寂树把过脉后，说恢复的很好，不过想要变回从前那样，至少还得三个月。 这时间对我来说太漫长了，现在又赶在青岚失踪的节骨眼上，于是便问他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让自己恢复的更快些。 寂树叹气，“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冥后应当懂得这个道理。” 我说：“我当然知道，可是你神医的徒弟啊，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吧？” 寂树闻言犹豫道：“冥后真的很着急么？” 我点头，“十万火急！” 寂树道：“我最近利用妖质研制了几味药，对于冥后的病症或许会有神效，只是……” “只是什么？” “目前药理还未被彻底验证，这需要时间观察，服药后很可能会伴生副作用。” “副作用？影响大么？” “应该不会很大，可……” “那就没关系，我愿意试试！”我果断的打断他。 我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青岚和符离的下落，但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又能告诉别人，只能自己亲自去查，所以身体需要尽快复原，即便恢复不了十成，八成也好！ 见我已经铁了心，寂树便道：“宫中药材器具都有诸多不便，冥后如果愿意尝试，还请移驾属下府上。” 我交待了下，当即同他前往府宅。 他现在又升了职，有了自己的封地府宅，门庭修建得颇为气派。 刚一进去，狐女就笑吟吟的迎了出来，看到我后连忙行礼。 我扶住她，“不必多礼。” 狐女很热情的接过寂树的药箱，又立刻奉茶上水果，视线都粘在寂树身上。 奈何这个隐藏颇深的腹黑男，竟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倘若不知道内情的，肯定以为寂树对她半点情意，只是对方一味倒贴。 寂树冷淡道：“冥后调养身体，可能会在府上小住两日，她近来体虚需要进补，你去熬些鸡汤吧。” 他对别人的态度虽然一般，但是没有疏离这么明显的。 狐女欣喜领命，迈着小碎步前往后出，那样子快乐的像要飞起来似的。 我这些年见过无数情侣，感觉只有他们这对有意思。 寂树这性格，对狐女没有想法会将她留在身边那么久？简直活见鬼了！ 明明可以圆圆满满的姻缘，这两人却偏要将它做成倒贴一边热……最要命的是，这两人都还乐在其中，也是绝配。 寂树的药房很大，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据说都是这几年来阿离赐的。 他不图升官，不想发财，只想安安稳稳的完成分内之事，然后收集天下最好的药材。 制药的过程很是枯燥，我呆了会儿，便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到后厨去找狐女。 她熬的鸡汤是一绝，汤清味浓，肉质细嫩香气扑鼻，以前我就有幸品尝过，至今念念不忘。 过去的时候，狐女正在往砂锅里加佐料，这砂锅大的可怕，足足一米来高，感觉可以炖下一个人。 看到我进来，狐女眼睛都笑成了弯月，“您过来啦。” 我感慨，“这口锅好大！” 狐女道：“只有这样才能放下更多的鸡啊，想要熬一锅鸡汤可不是容易的事，我最看不惯你们这边煲汤，总是舍不得放料，那味道怎么可能会好？我这口锅名为千鸡煲，老母鸡吊新汤，除此之外还刻意添加了人参、茯苓、白术、甘草和当归十八种药草，喝一碗，喝一碗保证您健脾益肾、气血旺盛浑身发暖！” 看她说的认真，我忍俊不禁道：“那我还真是有口福了。” 狐女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随即又眉飞色舞道：“其实也不是我吹牛，吃鸡这种事，放眼三界怕也没谁比我们狐族更在行的了。” 说完她便将内丹催出，利用狐火加热大锅。 之后拍拍手，同我道：“这里有烟火气，怕熏着您，还是到外面说话吧。” 我们两个到了门外，分别坐在青石台阶上。 狐女上下打量我，视线很是古怪。 我不觉所以道：“你看什么呢？” 阿紫道：“不怕您怪罪，我以前看您，觉得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结果现在再看，竟是比外头传说中的还要厉害！” 我苦笑，“我要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狐女一脸崇拜道：“不是这样的，您是人类啊，修行到这般地步，能让四圣兽都刮目相看，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听九重天那边说，您恐怕比当年的浴风神秀还要厉害！唉呀，我要是有您这样的本事，不不不，哪怕是给我十分之一，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到这般境地。” 我听出她话语中沮丧，好奇道：“你现在怎么了？不是挺好么！” 狐女道：“外头都说我以色侍人，只擅长狐媚之术，离开男人什么都做不了。之前被老狐王逐出青丘，只能跑到异域来生存，在幽都城中连个朋友都没有，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避之如毒蛇猛兽，所以很羡慕您这种能以自己实力博取别人认可的，哪怕是听者居心叵测，也说不出来一句酸话反驳。” 第1347章 是真爱了 我轻轻叹气，“那是来这里晚，不知道早些年外头是怎么传我的，不过还好都过去了。你向来无畏流言，近日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 阿紫咬着指甲，“您想听实话吗？” 我挑眉，“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小声道：“我其实是嫉妒您。” “嫉妒我？” “是啊，刚才寂树看您的眼神，敬佩中又带着尊重，实在让人吃醋，他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我都在他身边呆好几年了，却什么都没得到，每天受尽冷眼，想想就觉得委屈。” 说到伤心处，她竟然落起泪来。 我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后背，“我还以为你对这种感情乐在其中呢，要不我帮帮你们？” 狐女立刻来了精神，连眼泪也顾不得擦了，“怎么帮？” 我却卖起了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 男女这种事，两个人明明都有意思却偏偏憋着不肯说，那最快的方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狐火炙热，不时院子里便飘满了汤的香气。 阿紫收起了狐珠，将大锅打开，只见那么多只鸡，这会儿竟全都炖化了，将药渣和骨头过滤掉，竟是一块肉都没有看到。 阿紫取碗来，不多少不少，刚好装了三碗，又装了些饭，送到餐桌边，接着去唤寂树。 寂树落坐后，同我道：“冥后多吃些饭，待会儿服药可以减轻胃部的不适。” 我说：“谢谢。” 阿紫估计便记得我方才那句话，眼神一直往这边瞟。 寂树坐在那里，面沉如水，纵使美人在旁也没有丝毫动容。 我同寂树道：“寂树，有没有考虑成家的事？” “暂时还没有。”寂树疑惑的抬起头，眼中写满了不解。 我说：“有没有看上的姑娘，我帮你牵牵线？” 寂树淡淡道：“多谢冥后关心，属下并没有心仪的女子。” 狐女原来就在忐忑，听完这话，脸色刷的白了。 我转过脸同狐女道：“听到了吧？张先生人品好家境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片山谷，非常神奇，不管什么东西，从那里经过都会变成鸡，包括猫啊狗的什么的，味道也只好不差……所以你这辈子都不必担心，没有鸡吃。” 狐女犹自沉浸在寂树的打击中，这会儿竟没发反应过来。 寂树停下动作，状似随意道：“什么张先生？” 我同狐女眨眨眼睛，“就是西城郊外的张先生啊，二十六岁，尚未娶妻，家有良田数顷，人品好相貌也不差，对阿紫一见倾心，非要托人向我请求赐婚。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怕阿紫……” 狐女总算是明白过来，飞快点头，“愿意，我愿意！” 寂树那边僵了下，“什么会变鸡的山谷，属下从未听说过这般稀奇的事，该不会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妖怪吧？” 狐女自暴自弃道：“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我也是个曾被青丘驱逐的妖怪而已！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留在寂树大人叨扰了这些年，如今有人愿意收留，哪里会拒绝？我现在对男人要求不高，只要跟着他有鸡吃就好……” 寂树沉默良久，方才幽幽道：“我后院现在都快变成鸡窝了，难道还不够你吃的？” 狐女赌气道：“你那是普通的鸡，冥后说的那位张先生，养的都是会变身的仙鸡！” 寂树瞥她一眼，冷冷道：“什么仙鸡，我看分明是妖鸡，说不定那个张先生，就是什么鸡精化身！” 说罢起身冲我行礼，“属下方子里缺了一味药，得去外外找找，就不陪冥后大人用餐了，先行告辞。” 等他人走远了，阿紫方才气乎乎的站起来，“都坐饭桌上了还找什么药，分明是不想吃我做的饭！” 她本来是妩媚艳丽型的，这会儿却气的双颊鼓起，看起来竟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我微微摇头，狐族素来以心思狡猾诡诈闻名，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变笨了呢？还是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真是会受影响？ “他当然不是去找药，而是去找人。” “找人？”阿紫立刻道：“找谁？” 我拿起勺子，慢悠悠道：“当然是找那位鸡精张先生。” 阿紫方才如大梦初醒，恍过神来，“啊啊啊，那可怎么办？” 我淡定道：“什么怎么办？” 阿紫道：“他要是到西郊一看，事情岂不是露馅了？” “张先生确有其人，也有那么一个山谷，露什么馅？” “啊，真有会变鸡的山谷吗？” “有，起初我也是听别人说起，自己不敢相信，直到有天花姐的狗跑丢了，我帮忙过去追，才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大黄狗进去，变成红毛大公鸡出来，才知道传闻竟是真的。” 狐女皱眉，“我喜欢吃鸡，但是我不喜欢吃别的东西变成的鸡……” 我说：“那个山谷不怎么起眼，但是后来想想确实有问题，让寂树去查查也好。” 阿紫六神无主道：“那他证实了有张先生后，我这边该怎么办？” 我说：“去收拾东西，但别急着走，晚上做饭的时候，多准备些酒，再跟他说些道别后各自安好的话。” 阿紫问：“管用么？” 我说：“你对男女这事经验丰富，还用问我么？” 阿紫猛的一拍头，“我真是，每次遇到他的事，就突然变的像个傻子！” 下午寂树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我服了药后，整个人就昏昏欲睡，就在客房歇息。 黄昏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窗外有人吃吃的笑，迷迷糊糊的站起身，发现竟然是狐女。 看她一脸喜色，便道：“你这是怎么了？” “管用！吃醋了，还跟我……”狐女羞涩的搅着头发。 “恭喜恭喜！”我心头一热，心想终于促成了一桩姻缘！ “您知道吗，他居然和我抱了一下！”狐女颤声道。 “就……抱了一下？”我愣住。 “是啊，几年来这么亲密，还是第一次呢。”狐女激动的用袖子捂脸。 曾经也是阅尽千帆的女人啊，如今竟然会因为一个拥抱满足成这样子……这应该确定是真爱了吧！ 第1348章 撑不住了 晚一些时间，寂树又过来送药，他的表情比起白天缓和了许多。 他现在身强体壮肩膀宽阔，已经长成了很有魅力的男人，也难怪狐女会对他痴迷。 只是把一只千年狐狸精迷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单有皮相能够做到的事。 寂树呈上药后，眼睛闪烁了下，主动道：“属下今日去了郊外，也顺便见识了那位张先生的生鸡谷。” 我呛了下，觉得很不好意思，“怎么样？” 白天说那些话，原本也不是为了气他，而是觉得两人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儿，想帮助两人更进一步。见寂树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又突然间觉得很不好意思。 寂树道：“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属下亲眼看着一只乌鸦飞进去变成了山鸡。” 我尴尬道：“是的，我也见识过。” 寂树说：“不过属下总觉得这地方有蹊跷，所以让守城门去查了，没有事先告知冥后大人，还请您恕罪。” 我连忙道：“您有职责在身，觉得哪里有隐患，直接去查就是，不必向我请示。” 寂树说：“属下担心冥后觉得属下以公徇私，所以才跟你支会一声。” 我说：“没事，我相信你的为人。”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寂树的药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东西，吃下去之后浑身无力，好像总也睡不够似的，反应也很迟缓。 据他说这是正常的，因为身体在加速复原，近两日即便出现短暂的肢体僵硬现象，也是正常的。 因为担心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晚上狐女和我共宿一屋。 到半夜的时候，恍惚听到房间里有异动。 我用意识挣扎了很久，方才慢慢清醒过来，惊见房间里已经亮了灯，狐女已经化身了妖形，就趴在地上，用爪子按着什么东西。 看到我醒，便好奇道：“您看，我抓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我看了下，发现是一只形状特殊的纸鹤，登时精神振奋，“是给我的，快拿过来！” 阿紫闻言便松开爪子，纸鹤展开翅膀拍打着，竟是迅速燃烧了起来。 阿紫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 我也顾不得有伤在身，匆忙跳下去，用手抓住那只纸鹤。 当手指接触到它的时候，火瞬间熄灭掉，不过纸鹤也已经燃烧了一大半，只剩下下一个尾部了。 看着那些纸灰散去，我焦急又心痛。 阿紫紧张兮兮的蹲在旁边，惊恐的睁大眼睛：“真的不是我点的，它的自己燃起来的。小妖……是不是做错事了？” 我摇头，“不管你的事，这是鹤书上夹带的灵力保护，当收信者不是它要寄送的人时，纸鹤就会燃烧，保护里面的内容。” 妖界那边传信大多通过庆忌，冥界这边则采用枯文蝶，只有苏决例外，他擅长使用幻术，也有自己的传送渠道，一般都用鹤书。 只是我吃药给耽误了时间，被狐女提前发现，信就自毁了。 我把鹤书展开，发现重要信息都被烧掉了，只剩下两个字：三户。 三户？好奇怪的两个字。这是什么意思？是地名么？还是说包含着其它的信息？ 我对着灯火陷入沉思，绞尽脑汁去想不出答案。 我将鹤书叠起来收好，然后唤寂树进来，请他帮忙查这两个字的信息，无论是地点还是人名，全部都要筛选出来送到我这边。 寂树领命出去，阿紫却是焉了巴巴的垂着头。 我同她道：“你不要自责，没事的。” 阿紫微微点头，一夜未眠，次日天不亮就去下厨，说要给我熬一锅更好的鸡汤恕罪。 寂树的药效果很好，虽然因为鹤书的事没有休息好，但是体力却恢复了很多，提拎不嫌吃力。 寂树那边调查很快，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将所有收集来的信息都拿了过来。 我将它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等了几日，才盼来了苏决的这封信，结果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被烧的只剩下两个字，每每想到此处我就感到头痛。 服药的时候，我同寂树道：“照这样的速度，我何时才能复原？” 寂树道：“今天再确认一晚，如果没有问题，冥后就可以将药带回冥宫。每日三次按时服用，七日就差不多能够恢复五成，九日能恢复八成，想要彻底回到以前的状态，最快也需要十五日。” 我心里默算时间，心想恢复五成也够了，只要能够行动自如就好。 寂树这边查不到信息，我便委屈左思去找几位长老打探消息。 在寂树府上住了两日，寂树根据我的身体反应做了剂量调整，然后把药装到锦盒里，让我带回冥宫。 左思那边很快也回了消息，和寂树这边反馈的差不多，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左思尾随青岚失踪，两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至此了无音讯。 整整六日，只有这一封残书回来，这实在让人恐慌不安。 我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当时的决定来，直觉告诉我，青岚去的地方很危险，我当时让苏决只身前往，实在太过冒险。 替身偶这边，也渐渐有些撑不住了。 它很不安道：“主人，我总觉得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不对……他们发现了什么？” 我安慰它，“没事，别想太多。” 那些长老和官员的疑惑，绝不是这三两日才有的。 在我陷入沉睡的五个月里，都是青岚在阿离的身体，他们两人性格相差甚远，做事方式也截然不同，那些人若是没有怀疑才叫奇怪。 只是经过北海之战后，三界局势刚稳，冥界朝堂上不方便闹出什么乱子，所以这些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斐然前两日去了清池长老府上，还带了几份厚礼回来，这待遇我可从来没有享受过。 他机灵又会说话，一口一个长老爷爷，很是讨人喜欢。 在讲完做客的经历后，斐然还告诉了我一件事，说清池长老看着他，感慨冥王大人在这般年纪，已经开始为接任王位做准备了…… 第1349章 下落不明 斐然说这话的时候，悄悄在观察我的神色。 清池长老多么严谨的老狐狸，却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显然是把斐然当成了传声筒，真正目的是为了让我听到。 我问斐然，“你回来这么久了，喜欢幽都么？” 斐然迟疑了下，点头，“喜欢，当时在巫咸国的时候，我曾幻想过这里的样子，但是亲眼看到，发现现实中更大，人也更多！” 我问：“你想当冥王么？” 斐然眨了下眼睛，“您想听实话吗？” 我说：“当然，我不喜欢咱们两个之间有隔阂和谎言。” 斐然果断道：“想！我不仅想当冥王，还想见识下传说中的那位父亲，您不知道，那些官员提起他的时候，整个神情都会变得很严肃，身体也会异常紧绷，就好像那人就站在自己对面似的！在我的印象里，别人提起月渐寒的时候也会有变化，但是两者之间却有明显不同！那些人对月渐寒是畏惧，但对他却是由衷的敬畏！自从您清醒后，好像对他的态度就不一样了，是恢复了记忆么？那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孩子，观察力真够敏锐的。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柔声道：“他是一个非常克制冷静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喜好，又或者说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深，从表面上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常人走一步想一步，他则走一步想十步，当年你外公见他一次，便下结论说，十个我加起来在心智上都不是他的对手。私底下，他很温柔，行事宛若清风细雨，表面上从来不发脾气，但是……却会在心里头悄悄算计别人，大多时候还会让人有苦说不出。在对待臣子和属下方面，通常都是恩威并施，尽可能的给他们权利，但实际上他谁都不相信，这也是那些人对他又爱又怕的原因。在他心中众生平等，只看价值不管贵贱……” 说到后来，我情绪悄然低落下来，因为想起了青岚的指责。 他说杀死阿离的不是他，而是我！ 一个伤透了心又生无可恋的人，才会选择出卖自己的灵魂…… 他的话其实也没错，我们两个好像从相见就是一个错误。 我若不认识他，就安安稳稳的呆在青莞长大。 他不结识我，如今还是高高在上野心勃勃的冥王大人。 “妈妈……你是不是也想他啦？”斐然将我从感慨中唤醒。 我迅速冷静下来，同他道：“没事，我会让你见到他的。” 斐然说：“可是……他的身体不是已经被青岚叔叔占用了吗？” 我说：“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我对他太了解了，他舍不得丢下我们两个的。他现在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师父已经去确认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传来，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见面，他或许会考你。” 斐然立刻道：“左思教的课，我全都记下来了，作业也完成的很好，今天还得了表扬呢。”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那就好！去休息吧，不用担心，别的事都交给妈妈。” 斐然很乖巧的回了里间，我则独自在房中徘徊。 青岚那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苏决肯定遇到了难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天只回来了一封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隐瞒下去只会让事态越来越严重。 纸里包不住火，与其等那些官员长老明着提出疑惑，不如我这边先作对策。 思来想去都是坐立难安，于是当即让人传左思、寂树连夜进宫。 目前官员之中，除了苏决外，我最信任的就是他们两个。 等人聚齐后，将现状一五一十的同他们说明。 左思听完之后瞠目结舌，“冥后打算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说：“我想借理由出一趟幽都，亲自去寻人。” 他立刻拒绝，“不行！这太冒险了，您旧伤未愈，如今又要抚养小公子，倘若出了事，谁都担当不起。冥王大人之事暂且搁置，他在前往北海的时候，就已给属下留书，倘若此行发生异外，就辅佐小公子即位！” 我去意已定，沉声道：“幽都有你们就够了，我很安心，斐然就拜托你们和诸位长老了。” 寂树是阿离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感情要比左思还要深厚，沉默着听完我的决定后，道：“敢问冥后要带多少人随行？” 我说：“我打算一个人去，冥王失踪，这是机密，绝不能被外人知道，免得歹人再生异心。” 左思听完，又急又气道：“苏决和大人都下落不明，您打算去哪儿找？” 我说：“我在三界有不少朋友，打听消息要比普通人方便的多，还可以利用追风偶，如果亲自前往的话，找出他们应该不难。” 左思才要开口，却被寂树制止，“冥后若执意前往，属下也不拦着，不过希望您能多带些人手。” 我皱眉，为难道：“普通身手派不上用场，派上用场的跟着我又太扎眼……” 寂树道：“属下可以向您举荐两人。” “是谁？” “这两人冥后也认识，不过属下怕是请不动，得请您亲自去一趟九狱。” 听完他的话，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你是说……他们？” 寂树点头，“正是，他们两位的身手，远在寂树之上，又对冥王大人忠心耿耿，带着他们，我和左思大人也放心。” 左思显然也想到了这两个人，脸上神情缓和了一些，“如果有他们随行，您倒是可以尝试下。” 决定了之后，我们便立刻前往九狱。 虽然狱吏鬼认得我，但还是依照规定先验证了鸳鸯戒指，然后将我们带到律典存放处。 不多时，两个身着黑衣戴着黑斗篷的人便走了出来，冲我躬身行礼。 “属下白夜、暗幽见过冥后！” 我看着他们，心情复杂。 最初见面的时候，我才七岁，比结识左思、苏决他们可早多了。 这里很安全，再加上寂树身为苦生门的钥匙，就在旁边守着，所以无需设置屏障结界。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问：“我想去找人，不知道你们两位是否愿意前往？” 第1350章 飞鸿道人 白夜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大人前往北海前早有吩咐，我等见冥后如见冥王，一切听您的命令行事！” 他们两人穿着一样的服饰，作着类同的打扮。 但是领口的花纹却有差别，绘有太阳的是白夜，绘有月亮的是暗幽，这是阿离告诉我的秘密。 又是前往北海前……他果真存了必死的心，连这些都一并交待过。 我心情复杂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两位了。” 带着他们两人回到冥宫，我又唤来了替身偶。 我这趟出的应该是远门，担心不在的时候它会胡闹。 并非是不信任它们，而是这些布偶实在贪玩，分不清轻重。 庆幸的是，替身偶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主动要求向寂树讨一颗药，保持着阿离的模样沉睡，这样对我来说，灵力消耗也可以做到最小。 我很愧疚，“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替身偶却摆手道：“主人别客气啦，希望您能早日将人找回来，到时候也好设宴请我们兄弟喝团圆酒！” 说罢便将药服下，当即直挺挺的昏睡了过去。 我将它放倒在床上，同左思和寂树道：“朝中官员那边，就有劳两位帮忙遮掩着。如果拖不住，就传书给我，倘若音讯不通，就带斐然去找清池长老，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交待完毕，我又去抱了抱斐然，嘱咐红俏好好照顾它，并且留下了十枚蝶茧，放在他的枕下。 红俏见我打扮，便知道要出门，小声道：“要叫醒小公子么？” 我摇头，“不用了，他什么都知道。” 我们通过幽冥大殿上的路离开都城，途中我又突然想到苏决那封残信，于是便拿出来，询问白夜暗幽，“你们两位跟在冥王身边多年，可曾听说过三户之类的字眼？” 白夜摇头，接过信看了看，转递给暗幽。 暗幽端详了好一会儿，思忖道：“您说的那两个字倒是没听过，不过属下看这个字，好像有些古怪。” 他苍白的手指，停留在那个‘户’字上。 我之前心急也不觉得有什么，被他提出来后，才发现这个字确实很怪，上面一点已经被烧掉了，只剩下残缺的黑边，我犹豫道：“这……好像不是户，而是个尸字！” “三尸？”白夜失声道：“我知道了，是三尸峰！” 我立刻道：“三尸峰？是什么地方？” 暗幽道：“三尸是道教的三尸神，他们认为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神明主在其位。上尸好华服装饰，中尸好滋味贪杯，下尸好淫.邪，是谓三尸。道教修仙，谓之斩三尸，断嗔、贪、吃，恬淡无欲则成仙。在他们的认知里，人死之后，三尸自尸体中脱离出来，化为人形，则谓‘鬼’。三尸峰位于不周山附近，据传是飞鸿道人的葬身之处。” 我自认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听过不少见闻，却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三尸峰、飞鸿道人的名号，不过听暗幽的语气，却是很敬仰尊重。 “恕我孤陋寡闻，请问飞鸿道人是谁？” “这些事都被视为三界机密，冥后没听过也不奇怪。您不知道飞鸿道人，但是您却认识他的两位弟子。” 我惊讶，“是谁？” 白夜暗幽对视一眼，齐声道：“乃是白泽和七夜。” 这答案实在让人震惊，我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道：“是我师父的师父？” 暗幽道：“正是，说起这位飞鸿道人，那可真是不得了，据说他虽有肉身，但却不是凡人，而是盘古血肉所化的仙人，所以无师自通，成为昆仑山的主人。本领高强法力无边，收了两个徒弟，也是举世闻名。” “盘古血肉所化？” “没错，盘古是传说是最伟大的神明，乃是人类之父。史书有记：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盘古死后，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心脏则化飞鸿，负责教化众生，故称之谓飞鸿道人。” 我已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难怪师父那么厉害，我以前只听说过他出师昆仑，却没想到，师祖竟是大地之神盘古！” 暗幽点头道：“白泽大人活了几万岁，本领世人皆晓之，师父自然也非同一般。飞鸿道人收了两个徒弟，将自己的本领传给他们，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七夜叛出昆仑，与白泽势不两立。飞鸿道人听闻，很是感慨自责，觉得自己只传了徒弟修为，却没有教他们该如何做人，所以才导致师兄弟相残，不配居住在昆仑仙山，于是便搬到附近的孤峰在那里羽化成仙，于是那座不起眼的小山自此也就改了名字，唤作三尸峰。” 我重重击掌，“是了！我原本还在怀疑青岚的说辞，阿离的身世还有本领，谁敢收他的魂魄！白虎敖川曾经和我说过，他们四圣兽当年联手，占了先机方才将七夜杀死在不周山，他的能耐，怕是远在九龙之上！如果对方是他的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听守多的话，白夜和暗幽却是迅速沉寂下来。 觉得气氛不对，我便小声道：“怎么了？” 暗幽语带担忧道：“如果冥王和大祭师落在别人手中，我们或许还有机会，要果真是他……咱们这趟怕就麻烦了！” 他的话，仿佛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七夜，我曾经见过他一面，肤色苍白憔悴，看起来像是虚弱不堪的病人，但是出现的时候，整个不周山都在发生剧烈的晃动，连四圣兽都当场变了脸色！ 我如今才恢复了五成体力，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白夜和暗幽身上也不现实，这可如何是好？！ 第1351章 灵秀之相 见气氛沉闷，暗幽便道：“冥后也不必沮丧，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或许事情不如我们所料，还有别的转机。” 白夜亦道：“就算冥王大人落到了七夜手中，您也犯不着焦虑，别忘了您的身份，可是白泽大人的徒弟！白泽大人的本领，应该在七夜之上，如果他肯出面帮忙，也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我皱起眉毛思忖，“师父向来见首不见尾，想要找他也非易事。几个月前，我和他分别在瀛洲，现在未必还在，只能写信给他碰碰运气了。” 因为心里面已经有了大致目标，所以我们出去后便直奔不周山附近的三尸峰。 路上，我有意无意的打量四周，白夜疑惑道：“冥后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我摇头，“我和苏决大人分别前曾叮嘱过，要他沿途做下标记，所以随便看看，我们的推测究竟是对还是错。” 白夜道：“苏决是幻术师，即便留下标示，也不方便用肉眼观测，让属下试试看吧。” 说完他在月神鸦背上站定， 两只手搭在三角形在胸前，灵力缓缓汇聚，然后他便将双手分开，一个巨大三角法阵便逐渐开启，平铺在半空慢慢下沉。 这个法阵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却是罕见的移动法阵，紧紧跟随月神鸦，速度竟也不相上下。 白夜蹲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法阵，大约往东行了二三里面，法阵突然缺失了一角，整个阵纹都崩裂开来，就好像是重重撞在了坚硬的物体之上！ 下一刻，千白只灵光组成的白鹤便开始四下飞散，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白夜修复了三角法阵，继续命月神鸦前行。 又过一个时辰，法阵再次受阻，不过这次幻化出的白鹤却是稀疏了很多，只有零零星星十几只。 白夜激动道：“确定了，苏决大人果真去了不周山的方向，他应该是已经感觉到了不妙，所以保留了灵力，还可以避免被人发现。” 短暂的兴奋过后，大家又再度陷入沉寂。 九龙之战，我们死了很多人，赤渊、朱砂、符苏、杜若……那些残酷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而七夜的能力，还在九龙之上！ 阿离魂魄遗失的事，决不能对外大肆宣扬，幽都那边也抽不出来可用的人手…… 如何对付七夜，却是最大的问题。 还有一点很让我担心，就是对方是七夜的话，阿离的魂魄，现在还在么？还是说，已经被彻底吸收了呢？ 暗幽看透我的疑虑，语气笃定的安慰道：“冥王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苏决留下的标记很弱，最后几乎寻不到了，白夜也搜起了探索法阵。 此时天色已暗，还翻滚着许多乌云，看样子马上就会有雷雨降临。 我虽然很着急赶路，但也知道七夜不是寻常的人，而且自己现在身上还有伤，这种情况下贸然前往，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于是便让月神鸦下去，我们找地方休息。 这里已经进入连绵的山脉，人烟稀少，想找个人家借宿也不容易。 正想在附近寻个山洞歇息，却瞥见远处有座破庙，三人当即欣喜赶了过去。 神庙看起来有些破烂，门口布满蛛网，应该许久不进见人了。 白夜将蛛丝除去，将里简单打扫了下，暗幽捡了些木柴回来，我们便在院子里升起篝火。 出生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取出来给大家一起用。 借着火光，我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庙实在简陋，殿上神像已然没有了踪迹，柱上和墙壁的花纹也都退色斑驳，看起来少说也有上百年了。 穿堂风扑过来，篝火暗了些，我刚过寂树给的药，忍不住歪在那里打起了盹儿。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了雷声，大雨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面上。 这让我的意识愈发恍惚，隐约感到身边有人走动，也只当是白夜和暗幽在旁，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什么东西，走开！”白夜陡然一声厉喝，登时把我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再看，火堆已经熄灭了，白夜低着着像是自语，暗幽坐在旁边疑惑道：“半夜三更的，你发什么疯？” 白夜这才如大梦初醒，抬头睁眼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清醒过来。 “方才，有个女人，进来勾引我！就坐在你旁边，兀自宽衣解带……” 幽夜沉声道：“冥后大人在此，你休得放肆！” 白夜郁闷，“我说的都是真话。” 幽夜咳嗽了一声，他便闭上了嘴巴。 我不以为然的笑了下，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雨声渐大，仿佛有催眠功效似的，很快又意识沉沉的入了梦。 不过并未持续太久，庙中再度响起了声音，这次是暗幽，他语气冰冷道：“要死便死，不要在这里烦我！” 他这话一出，三个人都醒了。 大家对视了下，白夜忍住确认道：“方才你说那些话，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妇人？” 暗幽顿了下，幽幽道：“那女人面目黝黑，相貌丑陋，腰比水桶……” “而且脸皮非常厚！”白夜抢着打断了他的话，随即恼火的站起身来，“方才你还说我放肆，结果自己也遇到了这种怪事，看来这破庙里不怎么干净，可恶……竟然连我们都敢骚扰！非把她逮出来绳之以法不可！” 暗幽看向我，“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我摇头，“睡的很沉，没有遇到怪事，不过你们两个都见到了，肯定有古怪。我们分头检查一下，看看究竟哪里有问题。” 说完我便将手探进七色袋中，取出烛女吹燃，烛女本来光线就强，再加上庙地方不大，所以连每个角落缝隙都照的清清楚楚。 我们歇息的地方已经被简单收拾过了，一堆残破的瓦罐堆在角落里，暗夜上前用脚翻了两下，从中捡出一个浑身乌黑的泥胎来。 三人立刻凑在一起，持着火烛细看。 这泥胎被塑成了人形，初看只觉丑陋，但姿势却很端庄，放远了细看，竟有几分灵秀之相！ 第1352章 有凤来仪 我观察了良久，推测说：“感觉好像是一尊神像。” 暗夜赞同的点头，“我觉得也是。” 白夜却道：“哪有这么丑的神！而且我感觉方才勾引我们的就是她了，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还做这种无耻下流的事，啊呸！” 我将泥胚接过来，放到坎座之上，果真契合的天衣无缝。 我说：“看来这座神庙就是她的了，咱们误入了别人的地盘，也没有跟主人打声招呼，是咱们的不对。” 白夜气急败坏道：“我们身为鬼差，三界之内，哪里去不得！别说是这破庙，就是九重天和昆仑山也是来去自如。再说即便咱们误闯了，她好言好语的打个招呼就是了，何必行鬼祟之事，一看就不是什么的神！冥后您那里不是有《白泽图》么，能不能看看对方什么来历？” 我同他道：“这是庙鬼，但是曾经受过别人的香火供奉，所以有了神迹，就算是鬼差，也无法挽她。具体来历，那就不清楚了，除非把她叫出来详细问问。不过咱们这次出行还要事，还是尽量不要横生枝节耽误了时间，算了吧。” 劝完白夜，我又对泥胚神像拜了拜，“我们只是路过宝地，借宿一宿，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给予为难。” 见神像没有回应，白夜便怒道：“冥后的身份何其尊贵，跟她这般客气做什么！你这黑鬼，再敢来梦中纠缠骚扰的话，我就打烂了你的泥身！” 经过此番经历，他们两人都没有了困意，我却抵挡不住药效，从七色袋中取出皮毯，坐在上面倚靠着柱子进入梦乡。 恍恍惚惚中，看到一个褐衣妇人自远处走来，到我近前后停下脚步。 她生的体型敦厚，再加上身着厚袍，所以几乎分辨不出腰身和腿。 面容黢黑，长相和方才白夜、暗幽所描述的别无二致。 她整理了衣衫，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朝我拜了一拜，“小神常姑婆，见过冥后大人！方才不知道几位的身份，所以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在下的唐突行为。” 常姑婆？这女人虽然容貌奇怪，但是态度语气却很平和，听上去并没有恶意。 我好奇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常姑婆哽咽了下，用宽袖擦了一下眼泪，“小神有心愿未了，还请冥后大人帮忙达成！” 我素来吃软不吃硬，见她形容可怜，便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如果能帮到忙，我会尽量去做。” 常姑婆道：“小女子原本就是个俗人，姓常名姑，因为容貌丑陋，不招人父母待见，从小受尽乡亲冷眼。长到二十八岁，别说是上门提亲的，连个主动开口与我说话的男人都没有。父母死后，生活更是艰难，周围人都拿我来打趣谈笑，吓唬诅咒小孩的方法通常就是：你若是不好好听话，将来就让你变成或娶常姑婆！小女子整日郁郁寡欢，心想还不如死了算。后来计划在某一日寻短见，不巧竟遇到一个名为王生的男人，他当时跌落山崖，不省人事。小女将王生带回家中，精心照顾，后来两人情不自禁发生了关系，次日王生提出返回家中，并且约定日后会来娶亲。” 说到这里，常姑婆再度垂泪。 “可谁知他一去再无音讯，我便派人按照他留下的住址打探，才发现姓名和来处都是假的，小女这才知道上了当。自此抑郁寡欢，一病不起，三十岁逝于家宅之中。不知道是邻居突然起了善心，还是他们心中有鬼不得安生，害怕我死后会找他们麻烦，于是便提议筹款为小女立了此庙，还塑了泥身，稀疏香火供奉着，渐渐的，小女也就有了神迹。那些人前来祈福，要求无一不是求俊男美女，这对小女来实在荒唐可笑，但又无法解脱。可能是上天终于发现，渐渐的那些人都没了，山村也开始荒芜，这里也就逐渐被遗忘，再也没有人前来……直到今晚，小神遇到了你们，看到三位气度不凡，便知道不同寻常之辈，所以……” 许是想到了绮丽之事，她脸上浮出一抹羞涩。 听完她的故事，我叹气道：“我也觉得你的过往很可怜，但是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那两位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就算是我也无能为力……” 常姑婆连忙摆手，“冥后大人误会了，小神知道您们的身份后，现已经不敢肖想。小神不日前听到一件事，说当年的王生，如今已经投胎转世，就在三百里外的黄李镇，名为黄宽。因为上辈子缺了大德，所以此生是个孤命，要打一辈子光棍的。所以想委托冥后大人，将小神的神像迁到那里去，和他做一世阴阳夫妻。” 我说：“王生那样待你，你又何苦……” 常姑婆道：“冥后误会了，我对他其实也没什么感情。小神长成这样，哪里敢奢望什么良配，就是找个男人而已，管他是谁，人品如何！上辈子负我，这辈子若是让他再跑了，小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听的瞠目结舌，不过想想遇到了就是缘分，只是移一尊神像而已，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于是便道：“既然你这样想，那我就帮你一把，反正顺路。” 常姑婆大喜，又开高的拜了几拜。 我从七色袋中取出几样东西给她，常姑婆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我说：“一只香雪膏，擦在皮肤上，七天就可以变白。另外几样是调养身体的，你可以分开吃，也可以同时吃，没什么关系的，希望你可以变漂亮，早日寻找到真正属于你的良配。” 常姑婆捧着东西，良久无语。 过了很长时间，方才轻声道：“多谢冥后大人，小神贫瘠法力又弱，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见冥后神色忧虑，似乎心中有为难之事，您送您一句福言，希望能助您此行顺利：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贵人相逢犹可期，庭前枯木凤来仪！” 当她说完这话，身形便在黑暗中悄悄隐去。 第1353章 收放自如 常姑婆离开后，迎面又吹来了一阵凉风，我瞬间恢复清醒，睁开眼睛方才意识到，药效这会儿已经过去了。 因为之前的经历，白夜和暗幽不敢入眠，两人沉默着坐在泥胚神像旁边，一左一右气氛紧绷。 我见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便将梦中常姑婆所托之事说了一遍。 白夜听完道：“这常姑婆与王生，说起来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得亏她运气好，遇到了冥后，如果换作旁人，恐怕不会接这苦差！” 我好奇道：“何这么说？” 白夜说：“迁神像这种要损福缘财运，并不是谁都能够做的。冥后身份尊贵，帮帮她倒是不打紧，就是我们此行目的还未达成，为这种破事耽误时间，不值当。” “话不能这么说，”暗幽沉声道：“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神，但也有常人不能及的本领。你没听到她赠予冥后的几句话么？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这分明指的是与冥王大人的婚姻。贵人相逢犹可期，庭前枯木凤来仪！这两句更是喜报！不管真假，借这吉言，这桩闲事咱们都得管。” 白夜嘀咕，“但愿如此吧！希望不是这女人胡言乱语！” 商议之后，我们即刻起身，前往黄李镇。 三百里对普通人来说，虽然很远，但我们月神鸦，又顺风，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到了那里。 打听了下，很快寻到黄宽的住处。 敲门几下，不多时便有个年轻男人走出来，穿的还算整齐，相貌平庸挑不出大毛病，但是五官愁苦，眉目之间蕴藏着晦黑之气。 常姑婆之前说的没错，他这样子，确实难有姻缘，是注定孤生的面相。 黄宽看着我们，震惊又疑惑道：“你们是谁，又要找谁？” 我说：“方便让我们进去么？” 他点点头，连忙将人请进去，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 进了院子，我目光环视了一圈，同他道：“黄先生可有家室？” 黄宽苦笑，“我这模样，哪有成家的样子？” 白夜道：“那你可想要一个女人？” 黄宽一脸疑惑，最终道：“当然。” 白夜将布包好的神像塞到他怀里，“给你，将它放到家中，每日早晚香火供奉，你就可以梦想成真！” 黄宽目瞪口呆，“你这人，是疯了吗？为何说这些奇怪的话？” 我笑了下，同他道：“他说的是真的，你此生童子命，难有姻缘，如果香火贡奉，就可以得到佳偶。如果你不愿意，神像里面附了一束招魂香，将它点燃，自会有人前来将神像带到别处。”言罢不再看黄宽，召来月神鸦乘上，三人倾刻间离开小院，到了高空之上。 白夜双手抱在胸前往下看，道：“那家伙吓坏了，这会儿还在地上磕头呢。真不知道成家有什么好，那么多人心心念想着娶女人生孩子。” 暗夜道：“冥界男多女少，你我因为找不到老婆，所以才抱有如此奇怪的想法。繁衍子孙本就是人类的天性，其中好处是光棍汉永远也不会懂的。” “真的吗？”白夜回头看他，狐疑道：“等这趟救了大人和姻缘使回去，我就请命讨要一个媳妇儿试试……” 他们两个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这会儿突然聊起天来，无非是想要舒缓一下紧绷的情绪。七夜这两个字，带给我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月神鸦飞了三天，日夜赶路，方才到了目的地。 不周山遥遥在望，看起来就像支撑天地的一根孤柱，陡峭又凶险。 白夜让月神鸦绕在高空盘旋了几圈，方才道：“此地灵力汇聚，跟别处有明显不同，如果属下推断不错，三尸山就在附近了。只是属下和暗幽并不擅长封印之术，想找到它的所在，怕是不容易。” 我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下去问问。这里地气很足，妖怪应该也不少。” 月神鸦落下去，我们便降落在山脚下。 几人往前走，白夜在河边湿地处，发现了一对巨大的脚印。 他很疑惑的比了下，“这是什么？人还是妖怪？好大的脚！” 我蹲下观察了会儿，道：“应该是山都。” 白夜疑惑：“山都？” 我点头，“这是一种常年住在深山里的妖怪，它的模样像人，但是要比我们高大得多，足有两米来高，浑身长满黑色长毛，双目赤红，头顶还有一尺来长的黄色头发。它的性情很温和，基本上不主动伤人。因为喜欢吃螃蟹，所以经常出现在河边。山都对地形颇为了解，如果能够找到它问问，或许想不到的收获。不过它擅长藏身，想找它，怕是不容易。” “原来是这样，”暗幽道：“既然它喜欢吃螃蟹，那我们就多抓一些螃蟹诱它出现好了。” 说罢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锁魂链来，刷啦一声对着河水抛出去。这链子是特殊的玄铁制成，可长可短，收放自如，到了暗夜手中，施展起来更是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不一会儿，暗幽便将铁链抽出来，上面竟然竟然挂满了螃蟹！ 山里的野蟹，肥美之极，两把大钳紧紧夹着铁链不肯松开，浑不知已经到了生命尽头。 暗幽对着草地抖了几下手腕，铁链上的环扣哗啦啦争相震颤，螃蟹接二连三的落在地上。 暗幽如法炮制，接连施展了几次，草地上的螃蟹已经密密麻麻散了一层，看上去很是诱人。 得亏时间不对，否则我非主动将它们烹了不可！ 我们并未刻意收敛动作，所以声音很快传了出去，不多时，一只巨大的黑毛妖怪便在树丛里探出头来，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草地，口水哗啦啦的流着，已经在脚下汇聚成了小河。 “是山都。”我低声同白夜、暗幽道：“你们两个别轻举妄动，让我来好好和它谈谈。” 山都犹豫了很久，最终抵挡不住诱惑靠近，动作飞快的伸出爪子，捞了一只螃蟹过去，一古脑扔进嘴巴里，吧唧吧唧两下，脸上露出兴奋的喜色。 我声音很轻柔道：“这里还有很多螃蟹，你都可以随便吃，但是我们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能不能告诉我们，三尸峰的入口？” 第1354章 舍弃三尸 山都愣了一会儿，慢吞吞的开了口，它虽然说的是人语，但是语调却非常古怪，不仔细分辨的话，根本听不出来在讲什么。 “三尸峰，你们为什么都要去那里？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热闹吗？” “你们？”我敏锐的抓住重点字眼，“最近这段时间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人向你询问过三尸峰的所在吗？” 山都点头，又悄然摸了一只螃蟹，放到口中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我追问：“可是个年轻男人？穿青衣还是穿玄衣？” 山都愣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好像是身青衣衣裳，眼睛很细，袍子下面还绣的有很华丽的祥云图案。” 是苏决！我欣喜道：“在他之前，你可曾见过另外一个男人？” 山都摇头，“不知道，反正最近挺多妖怪打听三尸峰的，因为里面来了两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导致整个不周山附近异动，妖气频生。但是问的人多，却没有几个敢进去的。” “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我问。 “不能说。”山都谨慎道。 “我们想进去，你知道方法吗？” 山都点头，“除非你们把这些螃蟹全部都给我。” 它虽然喜欢吃螃蟹，但却畏水，只能呆在边上等着食物送上门来，不敢到里面去抓。 “螃蟹不是问题，只要能带我们进入三尸峰，你想要整条河里的螃蟹都可以！” “那倒不用，这么多够吃了。” 它很知足的拔出身上的毛来，动作飞快的将它们搓成绳子，然后开始抓草地上的螃蟹。 白夜和暗幽在旁边看得着急，也纷纷上前帮忙，不多时就将它们绑了个干净。 山都将螃蟹串起来，系在腰上，同我们说：“你们跟我来。” 山里的路坎坷又崎岖，山都走起来却是轻快无比，如履平地，带着我们东转西转，不多时便进来一片险峰林立的山谷之中。 然后它指着前方道：“看到那儿了么？” 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我却只看到两座陡峭并列的山峰，中间有一条狭窄阴暗的过道。 “你是指那条山路吗？” “是的，那叫道门，你们想要进入三尸峰，就要舍弃身体，将灵魂逼出来，然后就能看到它，否则是没办法开启结界的。” 白夜吃惊，“只能用灵魂进入？” 山都道：“当然，那里可是飞鸿道人羽化成仙的地方，当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涉及的领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啦。不过看着螃蟹的份上，我可要提醒你们哦，虽说你们几个灵力都很强大，可是在舍弃了三尸后，就没办法进行实体攻击，气势相对来说也会弱很多，而且还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吞噬掉灵魂，那样的话，就再也没办法回到身体里面了……进三尸前，要三思哦。” 交代完毕，它冲我们挥挥手，伏身钻进草丛，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白夜犹豫道：“以前我就听说过这地方，却不曾想进入竟要舍弃身体……这感觉太冒险了。” 暗幽接话说：“如今都已经来到了这儿，再怎么样也要去看看，万一冥王大人和苏决真的在里面，多个人也就多个帮手。” 我微微点头，脚步坚定的朝一线天方向走去。 这里四周静的可怕，就连鸟鸣和虫子都不见踪影，走到那条缝隙的入口处，只觉一股森凉的寒气扑面而来，竟教人情不自禁的打起哆嗦。 我身上有烟雨落霞辟邪服，能保暖驱寒，很少体会这种冰冷，感觉更像是里面蕴藏着凌厉的肃杀之气。 白夜和暗幽也悄无声息的抽出了锁链，保持时刻警惕的姿势。 进入一线天后，光线愈发阴暗，地面石头潮湿光滑，两侧崖壁上面都结着一层光滑坚硬的冰皮。 走路的时候必须要小心，否则很容易摔倒。不小心接近到崖壁，就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一只大手在拼命拖拽着身体。 暗夜提醒说：“冥后别碰到这里的东西，很容易造成冻伤。” 我抽出青花伞，拿在手中拐着。眯起眼睛打量前方，隐约在黑暗中看到两个身影。 白夜道：“冥后小心，好像有人！” 我却快走几步，低声道：“是青岚和苏决。” 很快，我们便到了那两人的近前，果真是苏决和青岚。 不过这会两人却已经失去了意识，化成了两尊石像！ 那是阿离的身体！我胸口一窒，便要伸手去触碰它，却被暗夜抓住手腕，他冷静道：“冥后大人不必担心，方才山都已经说过，欲进入三尸峰，需在此舍弃三尸。目前虽然表面看起来已经石化，但如果魂魄归体的话，就能够迅速恢复正常。两位大人竟然在此，那我们就应该火速前往支援，不过里面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所以属下建议，冥后先在此等侯，容属下和白夜两人进去打探一番。如果我们两人不能出来，那冥后也不必进去冒险，理应即刻返回幽都，再集众商议看如何应对。” 我却坚定道：“我和你们一起进去，来之前，幽都那边都已经交待过了。青岚这边是我故意放出来的，如果他和苏决出了事，我也没脸回去。” 白夜道：“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吧，我还不信，区区一个山峰，能将我们这些人全都困在此处不成？！” 商议完毕，我们便各自分开选了站位，然后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将自己的魂魄从体内逼出来。 正常情况下这种做法是很冒险的，无法使用兵器、也没有任何可以借助的道具，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自身的灵力，而我现在吃了寂树的药，也才恢复大约七成而已。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已经顾不得了。 七夜在我心中的威摄力，比当日北海九龙更甚！ 当意识逐渐从身体中抽离后，我感到自己身体轻了许多，行动也更敏捷，只是四肢力道也相应的弱了许多，加上灵力伤害，恐怕也不及平常状态！ 第1355章 还有救吗 让人震惊的是，魂魄与身体分离之后，眼前果然呈现出了不一样的景象。 周边光线陡然降了许多，此刻置身的所在，并不是狭窄陡峭的夹缝，而是豁然开朗的一片大草地。 白夜好奇的打量四周，“我们的身体呢？” 暗幽道：“别找了，除非你想回去，否则是看不到它们的。” 我自语道:“三尸峰，不亏是仙人之境。” 这应该是结界中的世界，跟外面混然不同，花草树木皆是一片生机盎然，就连色彩都要鲜嫩许多。这得益于此处充沛的天地灵气，飞鸿道人飞升的地方，果真不同一般。 然而眼下我却无暇欣赏周围的美景，而是全身心放在了眼前的高山之上。 这座不为人知的山峰，集险险峻、雄伟和秀丽与一身，上面和地面的气候不同，上面布满了白色的雪，周边还环绕着云雾，银光闪闪的群峰直插云霄，和天际霞光形成辉映，给人一种很稀有罕见的美感。 白夜和暗幽一左一右分别站了，提醒我说：“冥后要当心。” 我则摇头，“没事。” 七夜身份非同一般，再加上个性骄傲，应该不屑做私下伤人的事，所以确实了对方的身份后，我并没有出现在北海时的紧张。 这里和之前经过的地方一样，除了安静生长的植物之外，其它好像都不存在。 我沉淀了下情绪，卯足了力气扬声道：“七夜师叔，我是白泽师父的徒弟小鱼儿，今日冒昧如山有事请见，能否屈尊一见？” 声音传出去，显得犹为响亮，余音半晌都未消除。 和想象中一样，没有任何回应，他和师父一样，是超越三界的神人，千百年对其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俗世的身份尊卑自然也看不到眼中。 所以并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有所区别对对待，哪怕在，怕也懒得理我。 不过依照辈份，我还是应该敬重他，拜门的规矩也不能少。 我佯装白目，继续高声道：“师叔不在吗？师叔？师叔！” 一边喊，一边带着白夜和暗幽前行，准备爬山。 心想苏决、阿离、于岚他们应该都这里，但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情况显然不妙。 三尸峰并不算大，我们三个既然来了，就算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找出来！ 才到山脚之下，却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再次阻住了去路，因为没有兵器，所以只能徒手用灵力猛击，白夜和暗幽联手想要击破它，但都失败了。 两人几乎使了全力，但结界仍是纹丝不动。 我自知目前能力不济，也不贸然尝试，口中继续喊道：“师叔，我们是来寻人的，冥王和他的孪生弟弟、大祭师苏决，他们身体目前都留着一线天，魂魄应该是到您这边来了吧？您心胸肚量应该和身份一样，英明神武、气量宏大，即便是小辈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应该也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小徒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就是为了寻人，劳您高抬贵手，给小徒指条明路？” 不管我如何喊叫，七夜那边却都不予回应。 渐渐的，我也失了耐性，心想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点别的。 七夜虽然身份地位显赫，但却有一个致命的软肋，那就是白泽。 于是沉吟了片刻，道：“小徒年纪不大，阅历也有限，这次来三尸山，除了寻人，还有一个疑惑，想要请教师叔。之前在北海的时候，小徒遇到了白虎敖川，他曾和我说起过当年的不周山大战，四圣兽合力占了先机，方才勉强压制住了师叔，对您的能力也是颇为敬佩，说绝不在我师父之下。但为何这些年来，我只见人提起白泽，却未曾听过有人说起师叔呢？还是说自那场战事后，您元气大伤，再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厉害，只能沦落到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呈威风的程度了？” 不待我话音落下，整个三尸峰都发出了剧烈的颤动。 白夜和暗幽立刻将我护住，神情俱是紧张。 我却浑然不顾，兀自道：“我虽然依照辈分唤您一声师叔，但心里头却是不服气的，师父的厉害，我这些年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也曾亲眼见识过，可是师叔您，除了一些陈年旧事外，好像不曾听说过有什么过人的本事。今日我带人前来，师步不如现身指点一二，让我们这些后辈长些见识？” 我虽然说的信誓旦旦，但心里头却是没什么底气，神经也异常紧绷，唯恐他一个不高兴，就将我们全部摆平集体葬身在此处！ 就在这时，我们面前的屏障突然投射出耀眼的白光，像针扎一样刺痛人的眼睛。 等白光散去，才发现我们三人，此刻竟出现在一个诺大的棋盘上面。 “想见我，先破了这棋盘再说。”一个虚弱的男声不知道从哪儿发了出来。 我很惊喜，“七夜师步，您终于理我啦！” 七夜却淡淡道：“别高兴太早，我之前不出声，那是不想与你们这些人一般见识。现在看看你们身下的棋盘，此谓九死一生局。谁若有本事，破局而出，我或许会考虑见你们一面，如果无法解开棋局，那你们便在棋盘上化为棋子，和先前进来的两人一样。” 我错愕道：“苏决大人和青岚也都化成了棋子？” 七夜木然道：“不然你以为，师父的羽化之地，是谁都可以进出的么？” 我心里乱槽槽的，暗幽沉声道：“冥王大人的魂魄，现在可还在？” 然而七夜却自此收声，再也不理会我们了。 白夜着急，打量四周的黑白棋子后道：“什么九死一生局，硬闯出去就是了！” 暗幽急忙警告他，“别乱动！” 然而却已经晚了，白夜脚步已经迈了出去，落地的瞬间，魂魄消失，竟陡然化成了一颗黑色棋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暗幽气恼，“都说多少次了，行事还如此鲁莽！” 我看着白夜化成的棋子，又联想起了苏决和青岚，急道：“他们还有救么？” 第1356章 伙伴重聚 暗幽道：“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被暂时封印了而已。不过我们必须得破了棋局，否则的话，大家全部都会折在这里。” 我有些为难，“我棋艺不是很好……” 暗幽道：“冥后最好站在那里别动，否则一旦走错，不会面临变成棋子的危险。” 阿离棋艺很厉害，以前也曾经教过我一些，奈何过去总是坐不住，所以并未学到精髓。 现在对着人形棋局，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压力巨大。 七夜不屑杀死我们，可如果我和暗幽都化成棋子，那就糟糕了。 不止我感到紧张，暗幽身体也绷的像一张长弓，他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眼看天色渐暗，我们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更没有脱身的方法。 暗幽突然松了一口气，看向我说：“属下现在有个办法，想要征询冥后的意思。” 我连忙道：“你说。” 暗幽道：“这棋局很复杂，就算我们第一步走对了，接下来还要面临着重重考验，想走出去或者解开它，无疑难于登天。冥王大人下落不明，青岚、苏决还有白夜都在此处化成了棋子，属下虽然感觉有些能力，恐怕也比不了这几位。暗幽此行目的是为了保护冥后，如今将您陷入这种危机，都怪属下判断有误没有及时进劝……” 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疑惑道：“这种时候，你说这些话做什么？” 暗幽道：“属下想趁现在还有能力，把您先送出棋局。” 我果断道：“不行！” 暗幽道：“冥后不必着急否定，请冷静下思虑属下的话。暗幽有信心能走三步，之后便没有任何把握了。冥后冒然留在这里，也是白白送死，幽都那边也不会得到消息。您出去之后，设法请人来帮忙破局，大家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我又何常不明白他说的道理！只是这棋局是我激恼了七夜后才出现的，他原本并不想与我们为难，如今将白夜暗幽搁在这里，我又有何颜面离开三尸峰！？ 我说：“告诉我怎么走，我留下！” 暗幽道：“属下这些年一直待在九狱，鲜少与外界联系，除了冥王大人之外，更别提任何人脉关系了，即便逃出去，怕也请不来援兵。冥后不必推迟，冥王大人以及我与诸位的安危，如果全系在您身上了！” 说罢突然抬起双臂，两股巨大的灵力从袖口喷涌而出，旋转汇聚成一根线绳，将是兀自将我身体束缚住生生吊起来推出了棋局！ 我激动的唤他，“暗幽！” 他语气沉稳道：“接下来，还请冥后自己保重！” 说完身体便在棋盘上飞速移动起来，果真如他之前所言，在走到第四步时，身体蓦然悬空，啪的落地化成了一颗棋子。 我站在那里，身体蓦然颤抖了下。 那一刻，内心的愧疚无以言表，但也明白，此时自责对对救人没有任何帮助，暗幽冒险将我送出棋局，我必不能辜负他的所托！ 想到这里，我便将心横下，对准来时的路快步跑出去。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灵力都汇聚起来，然后用它们来探索自己身体的所在。 阿离……苏决……白夜……暗幽……找到了！ 我对准自己的身体，狠狠撞了过去，接下来感到脑海中有种强烈的晕眩，待再次睁开眼睛后，自己已经置身在狭窄阴暗的一线天中。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旁边的石像，却又像被针扎了一样，迅速收了回来！ 现在的时间很宝贵，必须要将它们全部利用起来，免得七夜改变了主意，将他们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援兵，我现在迫切的需要帮助。 幽都是三界重地，阿离和我都不在，这个时候绝不能抽人出来。 九重天那边有能力的倒是不少，四圣兽当年还和七夜交过手，虽然我和老虎叔叔有私交，但是想到请他怕是不容易！ 可除了他们，如今找不出别人了……给师父的枯文蝶已经放出去了几次，却始终不见它们回来，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何处逍遥。不过就算找不到他的人，借用他的名头应该还是好使的，再加上和我初七的关系。这回哪怕是豁出脸面和身份，我也要将他们都请回来帮忙不可！ 想到这儿，我便冲出了一线天，结果动作太快，惊到了外面的人，竟是之前送我们进来的山都。 它显然被吓到了，周身的黑毛就像豪猪一样竖了起来，“你、你怎么活着出来啦？” 我没理它，心想不仅我活着出来了，我还要设法将那些人都救出来！ 才要准备吹哨召唤月神鸦，竟看到天空竟然飞驰来一个白狐牵驾的马车！ 那马车很是奢华，上面镶嵌了无数珠宝玉石，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宛如一道炫目的流星！ 它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间便到了我们上方。 那些白狐……看起来好眼熟，莫不是当年我我在海棠弯见到过的风生兽么？ 不久前在时间缝隙中，丘公子的夫人青烟因为拌嘴离家出走，被妖怪墓元托付给了风生兽。所以按照道理来讲，她这会儿应该在青丘才对，跑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换作平常，我会很欣喜的跟她打个招呼，但是眼下却顾不得了，必须要尽快赶去九重天！ 我将手指放到了口中，还来不及吹，就听一个清冷的女声道：“需要帮忙吗？” 这声音，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良辰！我原本慌乱失措的心，瞬间平定下来，手臂也僵在那里。 果然，下一刻那个高傲沉默的女人，便掀开狐车的珠帘，从上面跳了下来。 她身着红着劲装，比起当年来身姿愈发窈窕，气质也更加犀利逼人。 在良辰长腿稳稳落地的瞬间，段策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不停的抱怨道：“真是的，她又没有主动求助，我们何必要主动送上门来……不是说女人之间没有所谓的友谊么，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关系比我们两个还要好！？” 第1357章 艰难选择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良辰听的，但却不忘瞥我一眼。 我很惊喜，又有点愧疚，上次北海的事，我都已经觉得欠他们甚多，这次几年月，如今又招惹上的七夜。所以知道情况不妙后，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九重天那边，根本没有考虑过他和良辰！ 段策下来后，风生兽也摇曳生姿的出来和我打了招呼，“小妖见过冥后，此行任务已经完成，将狐王和王后送到了此处，还请您多照顾些，小妖身份卑微能力不济，就不在这里添麻烦了，还请几位大人不要见怪！” 段策懒懒的摆了下手，风生兽便让狐车立刻调头离开。 跟来时一样，眨眼间便消失在群星之中。 我反应过来，动作僵硬的放下手臂，震惊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良辰道：“闲着没事做，听说你遇到了麻烦，所以就过来看看。” 我们此行来的时候甚为低调，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几位长老都瞒住了，他们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我好奇的问：“你听谁说的？” 段策幽幽道：“你生养了个好儿子。” “斐然？”我愈发吃惊。 “是的，”良辰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看完你就知道了。” 我看了下上面的字迹，确实出自斐然。 他的书法是苏决教出来的，笔法与一般人相差很大。 我迫不及待的展开信，难以置信的捂住了嘴巴。 字迹清晰漂亮，但是语气很稚嫩，先是问了段策和良辰策的安，然后说：“我妈妈现在遇到了危险，她带人去了一个叫作三尸峰的地方，我听人说你们几个关系很好，能不能帮帮她，拜托了！” 看到我神情起了变化，段策才收敛了玩笑的态度，一本正经道：“收到信后，我便向九重天那边打探了三尸峰的消息，知道这是当年飞鸿道人羽化之地，如今又被七夜占据，所以觉得情况不妙，才要和良辰商议过来找人，结果她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听完他这番话后，我心头又一阵温暖感动，将信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对不起，这里很危险，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良辰道：“你是记恨当年在江城，我与你决裂之事么？” 我飞快摇头，“不是的，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如果都已经成家立业，又有了孩子，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轻易涉险了……” 良辰瞟我一眼，道：“来都来了，再讲这些也没什么用，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段策打量四周，看到了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窃听的山都，狐疑道：“那也是你带来的人么？” 我说：“不是。” “哦。”段策立刻对准那里弹了下手指，山都便登时惨叫一声，捂着脑袋逃跑了。 良辰抬手布了结界，同我道：“开始吧。” 虽然已经分别了很多年，但她还是老样子，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做事风格，真是让人怀念！ 对于别人，我或许还有可能隐瞒，但他们两个，多次与我同生共死，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存任何怀疑。 三个人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来，我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详细说了一遍。 阿离当年在怒河收伏青岚的时候，曾经讲了自己身世的秘密，所以良辰和段策他们都知道。听到阿离用自己的魂魄和七夜做了交换，而青岚却复活了，良辰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段策语气古怪道：“你居然打算去九重天请求支援？小鱼儿，你知不知道那边现在都什么情况？” 我小声，“知道些，北海之战前，妖界那边就是势力蠢蠢欲动。后来虽然派了人前往支援，最后却找了借口冷眼旁观……” “你知道就好！”段策道：“妖界近来势力膨胀的厉害，它们不事生产，再加上与生俱来的不桀和掠夺性，和人类、冥界迟早会有一战，只是时间还不确定罢了。我知道你和那边有些人关系不错，但是当两界爆发战争的时候，大家就会是敌人，它们可不会念及过去那点旧情！至于现如今的妖界首领，他早就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初七弟弟了，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敖川为何就看上了他一人？还竭力保他登上首领之位？” 我低下头，忍不住叹气，“这些我也知道。” 很久之前，阿离就曾经给我打过预防针，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经过这些年来的经历和观察，我却自己渐渐明白了，他是对的，而且极具前瞻性的从来没有给过妖界信任。 段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还犯傻？现在幽都的情况如果被九重天那边知道了，对他们来说就是难得的进犯良机……万一将来爆发战事，你可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看着那么熟悉的人死去！ 以前，我总是埋怨阿离给我的时间太长，痛恨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让自己失望，却不曾想，等自己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竟是如此艰难绝望！ “说什么三界之主，王不王的，其实我也是个凡人，哪怕在别人眼中再高明，也总是面临着处理不完的事务。那么多人，管不过来的……” 他每每面对一些必须要做的选择时，内心应该也很痛苦吧？ 有些事，真的亲身经历过才能懂得！ 北海之战，他失去了双亲、也失去了和我复合的全部可能，所以才走的决绝，没有半点留恋！ 我用手指狠掐手心，强迫不让自己眼泪流下来。 良辰同段策道：“别说了，她若是还有别的选择，怎么可能会走这条路？而且我们不是来了么。” 段策摸摸鼻子，“也是。” 良辰道：“把心情收拾好，跟我们一起重新返回三尸峰，棋局而已，我就不信，合咱们三人之力破不了它！” 我咬嘴唇，艰难道：“很危险的，你们要是有事，孩子怎么办？” “已经提前送去幽都了。”段策郁闷道：“要是我们回不去，就只能让你儿子照顾她了，留在青丘那边，我实在不放心。” 第1358章 如果他在 “你们居然把孩子送到了幽都？”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良辰道：“如果两方开战的话，再也没有比那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走吧。” 我立刻收敛心神，“想要进入三尸峰，身体和魂魄必须分离，进入棋盘后，不能使用任何外界兵器，我们的处境会很被动。” 良辰语气沉稳道：“没关系，现在我和天雨流星弓已经合二为一，即便是摒弃实体，对敌效果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段策也道：“我是幻术师，本身就不需要任何兵器，用不用承影，如今都没关系。” 我伸出手，“那就拜托你们了！” 段策和良辰将手搭上来，“出发！” 我曾预想过良辰和段策的后续，如今亲眼证实他们两人在一起，心里很高兴。 可是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结果又要跟着我涉险，便不由感到愧疚。 进入一线天后，良辰突然目光澄清道：“现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跟过去一样，她虽然话不多，但心里头就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 我点点头，三人依次站好，屏住呼吸将魂魄从体内逼离出去，然后一起朝前方走去。 走出一线天的瞬间，我们便出现在了棋局之上。 跟上次比起来，棋面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我本来还想重复暗幽之前的步子，如今却是不能了。 段策站着环顾一圈，思忖道：“这棋局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千万别乱动！”我立刻提醒他们，“走错一步，就会化为棋子，除非有人将棋局解开，否则就再也变不回来了。” 段策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轻举妄动。 我问：“这棋局你们看得懂吗？” 段策摸着下巴道：“感觉就是个死局，哪里都可以走，但哪里都走不通的样子。” 良辰道：“既然如此，那就利用排除法，挨个儿试试吧。” 说完将左手打开，竟从掌心幻化出了一张天雨流星弓出来，只是这张弓要娇小的多，大约十公分左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将灵力汇聚于三指之上，同时拉开弓弧，灵力便如光箭般射了出去，方向分别是左方、右方和正前方！ 灵力散落于棋盘上的瞬间，竟然化成了三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都是源自于良辰的灵力，所以也都是她的身体轮廓。 不过等她们双脚落地的时候，其中两个影子化成棋子，落在地上又倾刻间碎为齑粉！ 只有一个稳稳的站在棋局之上，良辰微微贪首，信步走了出去。 我紧张的握住双拳，直到她成功走出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如今的变化可真大，但是灵力，比起当年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找到方法后，良辰如法炮制，又帮我和段策开了路。 我们就这样依赖着良辰的灵力探路，艰难的在棋盘上摸索移动着。 不多时，良辰动作便开始迟缓，这样的方法固然有效，但是耗费灵力的速度也是快到惊人。 我同良辰道：“你先别动，休息下，让我来。” 段策却道：“你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应该还没恢复好，还是让我来吧。” 他擅长使用幻术，化出分身自然不在话下，取出随身携带的剪纸松开，它们被倾注了灵力之后，便像有生命似的开始移动。 我们又各自前进了几步，段策纵观全局后，对着我默了片刻。 良辰问：“发生什么事了？” 段策很严肃道：“我们现在得计划下才行，不能这样盲目的前进了。” 我赞同，“好！” 段策道：“我现在的灵力还能支撑你们走三步，但是看目前的局面，应该还破不了这局棋。” 良辰沉吟片刻道：“我身体里还保留了些灵力，应该还能再助大家再走两步。” 说完之后，他们两个同时看向我，“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说：“北海之战身体透支了，如今恢复了不到七成，目前还没尝试，所以不知道能走几步。段策你那边能不能算算，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一共还要移动多少步才能破局？” 段策开始默算，过了会儿露出烦恼的神情，干脆幻化出纸笔计算，时间悄然流逝着，我和良辰都默契的沉默着，唯恐打断了他的思路。 段策最后合计了半天，将纸笔全部销毁碎掉，苦恼道：“我对这种事实在不擅长，如果那个人在就好了。” 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是指阿离。 阿离思维转的快，而且擅长计算，当年千幻结界中，得亏他大家才能成功脱险。 他如果在这儿，棋局怕早就怕了，根本不会像我一样陷入这么狼狈的境地！ 段策闷声道：“我只能估测出个大概，照着目前的趋势来看，我们三人加起来，至少还需要二十五步才能成功破局。” 良辰皱眉，“我这边累计六步，你那边九步，这也才十五步，也就是还有十步……” 段策纠正说：“最少十步，前提是如果不出差错的话。” “剩下的都交给我吧！”我握了拳头，语气坚定道。 段策狐疑，“确定没问题？” 我咬牙，“没问题！” 段策道：“好吧，这个时候就是搏命的时候，所以大家无需保存任何灵力。这里是三尸山，灵力充沛，比起外面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只要能破局出去，我就能帮大家尽快恢复体力！” 良辰道：“你先休息下，我来。” 接着又幻化出了小弓，带着我们各自走了两步，果真如她所预测的那般，后来灵力已经涣散的无法聚集了，良辰的喘息声也重了许多。 段策接过来，带着我们也走了六步，比起预计的要少了三步。 他很无奈道：“抱歉啊，刚才的计算，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所以没达到预期效果。小鱼儿，接下来至少还有十三步，我们今天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我站在那里，先是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第1359章 自带晦气 我这话是在安慰他们，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良辰和段策已经帮忙走完了上半场，接下来我如何都要扛到最后！ 不过我既没有良辰的弓箭，也不会像段策那样擅长使用幻术，目前能利用的，就只有手指中被封印的那些玩偶了！ 于是便当即召唤出了守墓偶、诛邪偶以及百目偶，它们分别出现在我和良辰、段策三人的位置上。 “你们都别乱动，请跟我说，”我抢在它们准备活动之前开口，“我们现在遇到了难题，目前置身在棋局当中……” 听我简明扼要的解释过后，诛邪偶扛着大刀迅速变小，声音也无端弱了许多，“打架我还行，拼运气这种事实在不怎么擅长。” 守墓偶两手抱在胸前，侃侃而谈道：“我以前守墓的时候，倒是钻研过一些下棋之道。棋子落在棋盘上，便有了气，从那一刻起它便开始体现生命的意义，从而想办法延气。两子相连可延气，即四气变六气……只有争取更多的气，才能活得更有生气，气壮山河气冲万里，这就是我们的追求和价值。” 我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敢轻易插话。 段策欣喜道：“看来这位玩偶兄还是位下棋的高手！” 守墓偶抬手，“高手不敢当，就是比普通人强那么一丢丢而已。” 段策道：“高手兄不必客气，接下来我们的希望就寄托在您身上了！” 守墓偶微微颔首，颇具自信的甩手道：“放心吧。” 说罢便无视所有人，平心静气的朝正前方迈出一步，但脚掌快要落地的时候，我的心都揪了一起。 庆幸的是，并没有任何异常，守墓偶三选一，成功的带着段策进了一步！ 段策敬佩道：“果然是高手，请问接下来该怎么走？” 守墓偶自信十足道：“公气，我与敌公有气，是保证你生命之气，也是我生存之必须。拿生命之气，与敌共存，侵犯者死！为棋子，自当勇往之前，乘胜追击，自然是继续向前！” 段策拍手，“说的太好了！” 守墓偶果断的迈出脚步，段策立刻跟上去。 不过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守墓偶跳起来落地的瞬间，啪的化成了棋子，定在棋盘上。 段策连忙收回脚步，震惊道：“这……怎么回事？” 百目和诛邪偶看上去竟一点也不意外，诛邪偶甚至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那家伙方不是说了么，高手不敢当，就是比普通人强那么一丢丢，你们真以为这是客气话么？说那么些没用的屁话，都是用来忽悠外行罢了，有什么用？不过它的运气倒是向来不错，每每开局起子总能镇得住别人，呵呵。” 百目偶赞同的点头道：“是啊，我以前曾经劝过它言多必失，结果总是不听，这回阴沟里翻船了吧？” 我不由抚额，方才守墓偶那幅信誓旦旦的样子，还真是把我给骗住了，当真以为希望就在眼前，却不曾想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 段策看着前面的棋子，好一会儿才惋惜道：“虽说走错了，但至少为我扫除了一个障碍物。” 诛邪偶搔头道：“虽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但是既然出来了，就应该起些作用。” 说完对准右方的棋格甩出了自己的大刀，刀落地后，稳稳插到了草地中。 诛邪偶心满意足道：“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便不由分说的走过去，结果落地后和那把大刀一起消失，化成了棋子。 又一个牺牲了…… 我们皆发出感慨叹息，然后齐刷刷看向百目偶。 只见它嘿然大叫一声，将自己的外衣竟然扒了下来，下面隐藏着无数眼睛，密密麻麻的一起睁开，看得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左方和前方灵力都很强大，显然是陷阱。”它说。 犹豫了半天，悄悄迈出了脚步，在快要挨地的时候，却又谨慎的收了回来。 一脸依依不舍的看着我，“小主人，我要是不在了，您可千万要记住我啊！虽说平日里您用我的机会并不多，但是我可不比它们几个的本领差！” 我揪心道：“没把握的话就不要尝试了，要不回去吧。” 它却固执道：“不行，既然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帮您扫除障碍？右方，我确定了！” 说罢猛然用力，便用双脚跳出了去。 很庆幸，它选对了！ 我和段策不由鼓起掌来，“干的好！” 良辰瞥我们两人一眼，跟着百目偶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它身上那一百只眼睛起了作用，还是它的运气过人，竟然一连走了四步，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段策夸奖道：“看不出来，你还真厉害了。” 百目偶立刻开始飘，“哦呵呵，是嘛，别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不过我早就说嘛，真正做事的人是不会整天耍嘴皮子吹牛的，像守墓偶那样，动不动就为棋之道为人之道的，关键时候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还得看我的……什么九死一生的棋局，在我看来破局简直轻而易举，只要睁大眼睛，立刻就能辨别出哪里有陷阱，就像我现在左边这个，如果踩进去……啊！” 啪！一颗崭新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得意忘形的百目偶，竟试探性的伸出了脚步，结果没控制好平衡，就踩了出去。 我原本已经看到黎明的心，登时又凉了半截。 良辰皱眉看向段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段策委屈道：“我也就是想鼓励它几下而已，没想到这么不经夸。” 我说：“算了别吵，我还有六只偶。” 段策立刻来了精神，“如今天我们已经进了五步，如果保持这个机率的话，就算是瞎蒙，我们也有生还的机会！” 我屏息凝神，又汇聚灵力召唤出三只偶，这次分别是追风偶、葬魂偶、挽灵偶。 按照规矩，又把目前局势说了一遍。 追风偶在守墓偶失败的基础之上，又带着段策成功前行了一步，第二步却是又栽了。 葬魂偶带着我出师不利，落地就不动弹了。 挽灵偶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同我道：“不是我说啊主人，您看这家伙的名字，就知道多么不吉利了，摆明就是块探路的踏脚石，怎么可能会找到正确的落子位置！” 第1360章 伟大画师 我无言以对，运气这种事确实很难讲，而葬魂偶的名字确实不怎么吉利。 挽灵偶得意的同良辰道：“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说完这番话后，他就伸出双手，口中开始喃喃有词，仿佛诵经一样，不多时面前的空气中便聚集了许多星星点点的灵光。 不过折腾了半天，终是不成人形。 挽灵偶显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嗯，那个，这里和后面的情况不一样，没办法召唤亡灵，所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是的！拼运气的时候到了！别的我不敢说，从这个名字上来看，至少要比葬魂偶他们强吧？” 说完便从地上捡了个石子，闭上眼睛朝天上一丢，石子落在了它的右边。 “啊哈哈，这就是天意了！”挽灵偶说完便朝右边迈了一步。 看到平安无事，良辰也跟着走啊出去，若有所思道：“嗯，你的运气确实比刚才那只偶要好些。” 挽灵偶很开心，又将石子捡起来，闭着眼睛再丢，这次是帮我做选择。 等石子落在我正前方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了过来。 我隐隐感到头皮发麻，早知道要靠蒙撞气运，我就自己来了，何必假手于人？ 现在良辰和段策灵力已经所剩无几，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这如果一脚踏出去变成了棋子，那么大家伙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那一瞬间，我觉得肩膀上如扛泰山。 挽灵偶兴致勃勃道：“主人别再犹豫了，就按照天意走吧，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我在此跟您保证，小偶绝对是十偶中运气最好的！” 我横下心，咬牙道：“好，就信你一次。” 迈出脚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视死如归的勇士！ 直到双脚都平稳落地，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挺过来了！ 接下来是段策，挽灵偶兴奋的讨回了石子，“狐王不要担心哦，有我在，一定把您安置的明明白白的！” 如今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段策脸色不怎么好看，连忙抬手阻止它，“还是不用了，你已经连过了两关，先休息下吧。这一关，我再换个人吧。” 说完便冲我使了个求救的眼色，我立刻会意，屏息凝神召唤将剩下的玩偶全部召唤出来。 原本以为会有像之前那样出来三只，结果到左手无名指的时候，却是感觉手内空空，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替身偶这会儿还在幽都呢，是不可能出来帮我们的。 最后出来的，只有画皮偶和哭丧偶。 我心里默算了下，如今据段策计算的还剩下至少五步，希望我们能够顺利出去！ 哭丧偶顶着八字眉，看起来丧气又绝望。 说明情况后，它竟哇哇大哭了起来。 画皮偶道：“好端端的还没有走，你哭什么？” 哭丧偶道：“别的还好，拼命运气这种事，我向来都是最倒霉的那个，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看来我这次死定了，我要是死了，你们怕也走不出去，大家和平相处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会葬身于此，我怎么能不难受……” 我们本就没什么底气，被它这么一说，心里头更是凉了半截。 “啊呸！”挽灵偶狠狠啐它一脸，“给我闭上你的乌鸦嘴！动不动就哭，有什么用。” 哭丧偶道：“我本来就是哭丧偶啊，不是我怕死，是担心你们死了没人送行……你们不如先走，我垫后，好逮给大家伙料理下后事……” 它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画皮偶默默拿起画皮，在它嘴巴上画了个叉，给暂时封住了。 挽灵偶郁闷道：“完蛋了，本来刚才还信心满满的，感觉自己肯定能带领大家伙儿走出去，结果这丧气的货一出来，登时把我所有的气运都抵消了。” 说完兀自拿起石子一丢，迈出了脚步。 只听啪的一声，挽灵偶落地化成了棋子，充满气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一看到他出来，我就知道情况不妙，没想到果真气死人……” 哭丧偶被封了嘴巴，整个身体都委屈的缩着，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再也不敢乱动。 还有至少五步，但我们却只剩下一只能用的玩偶了，冷汗悄无声息的从额头上渗出来。 我长吁了一口气，用尽量正常的语气同画皮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别有压力保持平常心就好。” 画皮偶倒是很淡定，握着画皮环顾四周，“没事，我没压力。” 见它如此从容，我跟良辰、段策三人俱是面面相觑。 画皮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静静的打量着，似乎在思虑什么。 感受到气氛越来越凝重，段策便道：“那个，兄弟你懂棋么？” 画皮偶道：“回狐王，小偶不懂。” 段策道：“那你想什么呢？” 画皮偶说：“我在想，如果守墓偶这会儿在的话就好了。我擅长使用灵力绘画，应该也能用灵力改变棋局布置，只是我不懂棋理，所以不敢乱动……” 段策惊喜，“你可以改变棋局？” 画皮偶道：“是啊，就像这样……” 说着，它便对准选处一角的棋子动起画笔，生生将白子改成了黑子。 众人皆惊，我也连忙叫停，“棋局一直在变，这些棋子很有可能是我们的同伴……你这样画，他们会不会有问题？” “哦，”画皮偶道：“应该不影响什么，只是这墨不容易清洗，变回人形后皮肤可能会很黑。” 说着，它便晃了晃了手中的笔，尖端处竟然迅速变成了白色。 隔画涂抹了几下，那枚棋子再度恢复成了原色。 众人无言……不过它这么折腾，棋面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或许可能，没有什么大问题？ 简单商议了一下，我们几个决定彻底豁出去了。 画皮偶画的东西素来抽象幼稚，但是涂抹起基本的图案，却规则的好像复制出来的一般。 它一本正经的解释说：“这是画师的基本功，很重要。可以画的不好看，但是线一定要直、点一定要圆！” 第1361章 过来受死 良辰和段策都点了点头，谁也不敢轻易夸奖它，唯恐重蹈方才百目偶的悲剧。 段策纵观全局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应该这样，在保持棋子不变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通过改变它们的颜色来进行立场转换，画手兄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问题，就照你说的改吧。” 画皮偶拎着一只神笔，将棋局改了又改，改到后，我们也记不得棋子原本的颜色了，我和良辰站在旁边，俱感万分紧张。 绕是我乐向来乐观，此刻也不免忐忑，“你感觉我们这次还有希望么？” 良辰紧皱眉头道：“够呛，还是往坏处打算吧。”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者，直到东方破晓，段策方才郁闷道：“怎么改都不对，因为感觉棋子总数量不够。” 画皮偶沉吟片刻后，尝试着棋盘上描画，结果落下去后，却因为灵力微弱都变成了流淌的墨汁，并不成形。 段策又道：“如果现在棋盘上多一颗棋子，就好办多了。” 说完这话，他和良辰不约而同看向哭丧偶，它那两个丧气的八字眉毛这会儿陡然支楞了起来，竟转瞬间变成了冲冠怒的剑眉。 段策道：“这位玩偶兄不如暂时牺牲一下？如果能够翻盘的话，我们肯定把你救回来。” 哭丧偶只是摇头，嘴上挂着墨叉，这会儿也说不出来，但从反应来看，应该是一万个不乐意。 旁边的画皮偶有些不悦，义正词严道：“平日里偷懒也就罢了，如今主人有难，你却还在计较个人得失，如果再破不了局，所有人都会变成棋子！” 说到这里，也不容许哭丧偶有任何狡辩，凭空画了个箭头，戳着它的后将人顶飞数米。 哭丧偶落于棋盘之上，还来不及嚎叫，就啪的变成了棋子。 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虽然这时候情况不妙，可是牺牲这种事，还得讲究个你情我愿，画皮偶这决定果断干脆，竟是直接把兄弟给卖了。 画皮偶解释说：“没什么要紧的，十个玩偶中，我跟它关系最好，如果能破局出来，它最多也就大哭一场，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人还是将凝神聚力，琢磨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变化吧！” 被它这么一提醒，我立马正色，“好！” 如今棋子数量已经够了，接下来的还要辛苦段策。对于这位向来鄙夷烧脑游戏的狐王来说，这无疑是种痛苦的折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的太多，到最后竟然吐了起来。 我很愧疚，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食物和水丢过去，“别着急慢慢来，我们保持不动就好，时间还很充裕。” 大家就这样僵硬机械的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段策一脸忧怨的看向我，“要是他在的话，我们应该不会落到这种狼狈境地吧？” 我尴尬的笑了下，心里却涌起股浓重的苦涩。 良辰瞥了他一眼，“吃饱了就赶快起来想办法！” 段策很不满意，“你这女人，真是到我死也不会说一句关心的话！” 良辰淡淡道：“扶风还在幽都等着我们去接。” 段策眼睛里原本有怒火，听到她这话却突然变得平和起来，并且迅速盯着盘面，进入冥想状态。 棋子的颜色可以改，但位置是不能改变的，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必须要预设一个三子破局的画面，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我小声询问良辰，“那个孩子，叫扶风么？” 弱柳扶风，倒是个有画面又温婉的名字。 良辰微微点头，略显头道：“嗯，我的性格如此，所以希望她能够温柔一些，不过好像事与愿违，基因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我忍不住笑，“我以前在江城，听格非提到过，说那孩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女孩！” 提到孩子，良辰眼神似乎也不那么锐利了，“她身上有狐族的血，所以生的比普通孩子要明艳，明明还是个孩子，却长了一张大人的脸，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忧还是喜。” 一个漂亮到让妈妈担心的小朋友，真是让人好奇！ 我说：“漂亮是孩子的福气，你不必担心那么多，更何况是你和段策的孩子，天资差不了。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更想亲眼见见她了。” 良辰微微扯了下嘴角道：“会有机会的。” “喂喂，你们两个女人能不能不要提孩子？一想到她，我就忍不住担心……脑海中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段策就是我们的希望，听他这么说，我和良辰便都噤声不语了。 段策继续指挥画皮偶不停改来改去，起初我本来还有些担心，后来却是越来越平静。 我甚至开始有种强烈的预感，棋局一定会被破掉，我们此刻处身在最黑暗的黎明前！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有人都能够自由，见到七夜后，我要将所有的事情都问明白，如果阿离的魂魄还在，哪怕是拼了命，我要将他救出来！ 沙沙，沙沙……耳边似乎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段策欣喜道：“良辰向前，小鱼后退，快！” 我来不及思考，便按照它的说法去做，跃起的瞬间，身体突然变得沉重，好像化成了一颗棋子啪的落在地上！ 我有些懵，不会吧？难道我之前的预感是错误的？今天大家伙要葬身在此处么？ 我居然变成了一颗棋子，白色的！ 想说话都开不了口，我愣怔怔的躺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头顶上陡然飞来一团阴影，画皮偶的声音同时间也响了起来，“抱歉啦主人，你这位置应该是颗黑棋……” 它话音才落，一大团墨便啪的砸下来，我毫无防备，就这被糊了一脸，周身也都粘乎乎的。 我才要出声抗议，却突然见到周围飞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画皮偶兴奋的将笔插到腰间，“棋局已破，大功告成！” 棋盘不见了，棋子也跟着消失，剩下的，则都化成了人形。 每个人身上都被涂满了墨，黑的白的层层叠叠，站在那里就像散落的狼狈雕塑，看起来可笑极了！ 在我们大家伙浸沉在兴奋的喜悦中时，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道：“哪个在我身上乱画？给我过来受死！” 第1362章 身体不好 这样恶劣的语气和态度，除青岚之外也不会再有旁人了。 我并未给他报复的机会，瞬间将所有玩偶全部封印回去。 见他竖眉冷对的狠戾模样，我便道：“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只是弄脏了衣服而已，至于么？” 青岚道：“谁稀罕被你们救！” 我说：“如果不稀罕，我现在还可以把你再封印回去。” 他的脸上依然写满不情愿，但却没有再开口说难听话了。 苏决、白夜和暗幽都过来对我行了礼，“属下多谢冥后救命之恩！” 我松口气，道：“都是我两位朋友的功劳，此事容后再说吧。” 方才将手头所有玩偶全都召唤了一遍，灵力已经消耗到所剩无力，这会儿眼前竟隐隐有些发黑，头部晕眩不已。 段策施展枯木逢春的治疗术，自附近花草树木中提取灵气，然后又将它们注入我和良辰体内。 经过短暂的歇息后，我感觉到一股暖意自小腹涌起，迅速流窜向四肢百骸，最后汇集于脑部，竟是多日未曾享受过的神清气爽，就连视力和听觉都仿佛敏锐了许多。 “你那边怎么样了？”我问良辰。 “已无大碍。”她说。 苏决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同他道：“在场的都是值得信任的，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早在数年之前，他们和我就曾经在怒河见过青岚。” 苏决道：“属下奉命追踪至此，路上担心青岚大人会发现，所以不敢擅自传递讯息，直到确定了三尸峰后，才敢用纸鹤传书，只是才一行动，便被识破。所以在进入三尸峰前，属下便已经与青岚大人握手言和了。” 我有些惊讶，“什么？” 苏决道：“青岚和冥王大人是双胞骨亲，又在一具身体里相处多年，所以两人也是算心有灵犀。他曾亲眼目者七夜带走了冥王大人的魂魄，而且也感受不到任何魂魄波动，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大人已经被七夜吸收了，却不曾想近日又感受到了大人的气息，所以心中不安，便前往此处打探。我们两人商议之后，觉得纵使之前有过诸多不快，也应该摒弃前嫌，联起手来共同抗敌，救出冥王大人才是正事！因为事情紧急，后来又陷入棋局之中，所以没来得及请示冥后，还请您见谅！” 我微微点头，看向青岚道：“不知道你素来对我没有好感，我其实也不喜欢你，但是大家抱着同样的目的来到此处，救出冥王才是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青岚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没有出声。 大家身上都被画皮偶涂满了墨汁还有白颜料，看起来狼狈极了。 段策使用了个清风拂尘的幻术，帮他们清理了下，大家这才恢复成原样。 青岚神情这才稍稍缓解，沉着脸站在那里不出声。 清点人数后，大家站到了一起，仰望三尸峰，我大声道：“七夜师叔，棋局我们已经破了，您能否屈尊一见？” 静等了许久，也不见回声。 我便同大家伙使了个眼神，众人立刻了然，全都提气凝神准备攻山。 虽说苏决和白夜、暗幽一再口抗议，但于公于私，我都是要冲在最前面的，所以无视了他们的提醒眼神。 才准备动身时，忽见山逢之上白光闪烁，竟飞出来一只红顶白鹤！ 自进入结界之中，我便没有看到活物，这白鹤虽然栩栩如生，但周身都散发着灵气，竟是凭空幻化出来的形状！ 白鹤在上空盘旋一圈，停到了我跟前，一个淡淡的男声道：“上来。” 听到这两个字后，我身体顿时一震，错愕的看着山顶。 苏决连忙劝道：“冥后不可轻易涉险！” 我却坚持道：“不，我得上去看看！” 良辰狐疑的看着我，“你确定么？” 我郑重点头，“没事，相信我。” 良辰道：“那你便去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一旦有任何异常，立刻跟我们发信号。” 我纵身一跃跳上鹤背，它便展开翅膀，悄然穿云而过，眨眼间便来到白茫茫的雪峰之上。 到了上面之后，白鹤便悄然化成冷风消失，我站在那里，看到矗立着的两道身影，胸口先一窒，随即惊喜道：“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负手而立的白衣人缓缓回过身来，一头墨色长发慵懒的束着，丹凤眼微微上挑，脸部轮廓棱角分明，周身都洋溢着遗世独立的孤傲与冷漠，不是白泽还能有谁？！ 刚才在山下听到白鹤的声音，我便又惊又喜，没想到果真是他老人家。 白泽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语气淡然道：“在你们进入棋局之前，便已经来了。”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是瞥到旁边的人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早在五年前参与活祭之前，我就曾在不周山见过七夜，虽然当时只有惊鸿一瞥，但是印象却很深刻。 记得他那时候刚刚复活，所以看上就像患了重疾，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经过这五年的休养，他状态明显要好了许多，他看着我，和白泽一样，脸上根本分辨不出喜怒之色。 师父竟然提前来了三尸峰，那为何不跟我们打招呼呢？大家在棋局中那番凶险的经历，倘若当时走错一步，岂不是满盘皆输？他这会儿和七夜站在一起，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称不上不亲热，但也谈不上仇恨，莫非两人刚才已经讲和？还是说达成了不为人知的协议呢？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七夜出声道：“你不是想见我么，如今见到了，可有什么话说？” 我紧张道：“有！符离的魂魄，可在师叔这里？” 七夜淡淡道：“在又怎样，我帮他彻底铲除鬼子，他将魂魄给我，这是我们两个的约定，你莫非还想从我手中抢走么？” “小徒不敢！”有师父在旁，我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只是想知道，师叔要他的魂魄有何用？” 七夜握拳咳嗽了两声，“如你所见，我身体不太好，需要吸收一些魂魄补给身体。” 第1363章 不能持久 我说：“师父能不能把符离放了，用我的魂魄取代？” 七夜微微眯起眼睛，“你说呢？” 我说：“如果只是用来补给身体，那么魂魄是男是女都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我曾吸收过东荒的地气灵力，应该不比他差到哪里去。” 七夜扫我一眼，将视线转向白泽，“师兄以为如何？” 白泽淡淡道：“她既然唤我一声师父，那我就应该尽些师父应有的义务，无论是谁，都休想在我面前伤她分毫。” 七夜低咳道：“师兄生来缺少七情六欲，怎么活到今天，反而开始倒退了？” 白泽说：“人活的久了，就难免感到精神空虚，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感觉要比寄情于山水有趣得多。时光漫长，你我之间本没有血海仇深，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必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方才你和我打赌，说那些孩子不可能破解棋局走出结界，现在又如何感想？” 七夜笑笑，“他们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白泽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七夜道：“自然，我的眼中除了师父，也只有师兄而已，区区一群蝼蚁窝囊废，又岂会放在眼中？之所以放任不理，是因为看在您的面子上罢了，如若不然，他们早就死了。” 白泽道：“几万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你却还是这么骄傲。” “我有这个资本，不是么？”七夜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倨傲道：“三界之内，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打败我！” “如果我说有呢？” “不可能！” 白泽没理他，而是问我说：“你现在的身体恢复了几成？” 我犹豫道：“不足七成。” 白泽道：“你敢不敢和你们的两位朋友，同你师叔比试一场？” 我心里格登一声，别说是我和良辰、段策，就是今天我们来的人全部加上，也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那可是七夜啊！ 白泽的神情却依然淡然，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我咬牙，“如果师叔输了，愿意将冥王的魂魄交还给我们么？” 七夜语气轻蔑道：“笑话，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们这群跳蚤！” 师父沉吟片刻，同他道：“既然方才的棋局你觉得是运气，那我们就再赌一场好了。你若胜了，从今以后翻江倒海披荆斩三界，我绝不过问半句。而如果你输了，就答应那孩子的请求，如何？” 七夜冷笑，“简直荒唐！我什么身份，岂能和他们对战？” 我抬起下巴，故意挑衅他，“师叔可是怕了？常言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您是很厉害，曾经威名远扬，可那又如何？不过是记载在史书上的过往罢了，不周山之战后，您虽然复活但元气大伤，若是放不下身段惧怕输后没面子，不如现在就把冥王之魂交给我，小徒下山后，绝不同外人提有此事……” 话未说完，就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师父抬袖拦住七夜，“师弟这是要应战？” 七夜冷冷道：“好，我就让你们长长见识，知道下什么叫做进蛙语海、夏虫语冰！只是战场上出手无轻重，倘若不小心将人打死了，您可不要心疼。” 白泽道：“那就试试看吧。” 七夜纵身一跃，直接跳下险峰，师父则翻袖化出白鹤，带着我缓缓飞下。 苏决是见过白泽的，看到他现身于此俱是一愣，随即见礼。 我悄悄退到良辰和段策身边，将决战之事说了一遍，话还没讲完，后背上就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段策震惊道：“当真只有我们三个对七夜么？” 我点头，“只有我们三个，抱歉我当时救人心切，脑子一热，就顺着师父的话说出去了……现在想想也觉得后怕。” 段策嘀咕道：“感觉是在送死啊，我们几个加起来跟他也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你看看人家，往那儿一站，就有种天下唯我独尊的范儿，都活了几万岁，跟他起比起来咱们就是奶娃娃，还差得远呢。” 我本来就没底，被他这么一说，愈发恐慌了。 万一我们输了折在这里，七夜将来为祸三界，师父撒手不管，还有谁能够制得住他？ 良辰皱眉道：“别说丧气话，既然是白泽师父首肯的，那就绝对没问题。我早听说，白泽大人上至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能推未来能断过去，有预知的神能。战就战，怕他做什么！” 段策感慨道：“你可真厉害，这种场面居然也不怂……反倒显得我不够爷们儿了。管它呢，豁出去了，大不了把命搭进去，死在七夜手里，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我却依然忐忑，“抱歉，我现在好愧疚……” “愧疚个屁！”段策道：“我认识的小鱼儿，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么，不想死的话，待会尽力就行！走！再磨磨唧唧下去，我都看不起自己！” 说完这话，他便做出一幅摩拳擦掌的架势，但是怎么看，都透着些许底气不足。 良辰一马当先，率先利用灵力具化出了天雨流星弓。 我也召唤出了诛邪偶，低声同他道：“看到对面的那个男人了吗？他就是闻言三界的七夜，这是场硬仗，输了就是死。我知道你素来厉害，但却不能持久，这次情况特殊，我准备把所有的灵力都用在你身上，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撑到最后，绝不能拖后腿知道么！” 诛邪偶原本一幅耀武扬威的模样，听完我这话却是背身蹲到一边画圈圈。 “不能持久……主人居然说我不能持久……虽然我也知道这是事实，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真的好吗？” 七夜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轻蔑的嘲讽，同段策道：“你们三个死在我的手中，也是种莫大的荣幸，没想到你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可惜了。” 段策这人平时胆子不大，怕鬼怕虫，但是对战的时候，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对手，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畏惧过。 此刻听完七夜的话，眼中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微微勾起嘴角道：“急什么，待会儿谁死谁手里还不知道呢。” 第1364章 好生憋屈 这是一场性命攸关的战争，不仅关系到此行的目的，还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死存亡！ 段策那边已经开始宣战，我立刻叫起诛邪偶，“准备好，别再感慨那些有用没用的了。” 诛邪偶正色道：“主人放心，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我小声说：“这次不准备把身体变大么？” 诛邪偶道：“那样会消耗更多的灵力，我们这次攻击的目的不同，这家伙一看就很棘手，所以没必要玩那些虚的。小一些反倒更加灵活，利用攻击。” “好，”我屏住呼吸，看向良辰，她冲我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 七夜的身份，自然是不肯先动手的，所以他这会儿只是微微颔首，“开始吧。” 诛邪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云，良辰立刻开弓掩护，段策则开始布法阵。 我边会儿不便上前，暂时站在局外观察。 当诛邪偶跳起来，身手中长大刀陡然变长，只是在挥出的一刹那，七夜身体却蓦然消失了！ 诛邪偶也不随即不见，良辰维着原来的姿势不变，聚力凝神瞬间射出数十支箭！ 白色的灵箭汇聚成束，仿佛长了眼睛似的转了回来，竟是集体对准了段策！ 段策双手交握在前胸，口中喃喃有词，绿色草地之上，倾刻间窜出万道金光，碰撞重组后，竟布出一个金色法阵！ 法阵之中，隐隐出现一个身形，赫然正是失踪的七夜！ 看样子，他本来是想直接攻击段策的，但此刻却被一只金色凤凰阻住去路，它拍打着翅膀，昂首飞翔着，宛如耀眼跳跃的灵性火束。 “区区幻术，也想拦我？”七夜咳嗽两声，幽幽看向段策道：“你莫非忘记了，东方家族的幻术，都是我亲自传授？” 他说完这话，便挥了下衣袖，那只熊熊燃烧的火凤凰，就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渐渐缩小甚至开始熄灭。 不好！这凤凰是段策灵力所化，如果被强行熄灭，说不定下次施展还会进行反噬！ 正当我心悬一线时，良什么例外？辰光箭却在此时赶到，密密麻麻的对准七夜的身体射去。 七夜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只因它周身有灵力护体，即便不设屏障，流星箭依然无法刺探进去。 接二连三的碰壁之后，全都化成凌乱的灵光四处乱窜！ 火光、灵光交错中，诛邪偶的身体就像一道闪电破空而出，大刀斜斜砍在七夜的右肩之上。 我和诛邪偶灵力一体，所以能够清楚感受到他这一击，几乎使了全力。 然而绕是如此，依然没能伤到七夜分毫，剧烈碰撞后，大刀竟然自诛邪手中飞了出去！ 另一边，已经濒临灭亡的凤凰，却因为七夜被转移了注意力，再度涅盘重生。 它飞的很高，而且发出尖锐的鸣叫，扇动两只耀眼的翅膀，对七夜展开了攻击！ 良辰又飞快使出了数百支灵箭，如密雨连珠般齐齐射向七夜。 我借机将诛邪偶的大刀寻回来丢给它，诛邪偶得了刀，大吼一声，再次腾空而起…… 一时间，凤凰法阵、光箭、诛邪全都混在一起，将七夜围了个密不透风。 我们三个虽然许久不曾并肩作战，但是那份默契却丝毫没有减少。如今各自灵力都提升了数倍，配合起来也是越发得心应手。 七夜虽然厉害，一时间却也无法脱身。 这情况，让我原本低迷的情绪陡然高涨起来！ 我们心里都清楚，即便三个人的灵力加起来，恐怕也远不及七夜，正因为如此，反倒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出手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个个都拼了全力。 七夜则相反，他久负盛名，三界之中提起来都是如雷贯耳。 跟白泽并提的人，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辈，不知道是因为有所保留，还是因为旧伤未愈，双方实力差距目前来看，竟没有预想中那么大！ 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种惊喜。 自开战以来，良辰开箭射箭的动作几乎没有停过，一出手就是百十乃至几十发。 诛邪偶连攻四次，每次都是险险要进入，却被七夜护体的灵力生生弹开。 段策那边操纵凤凰进入攻击的同时，还要兼顾修复法阵。 这种密集高强度的灵力输入，如果长此以往下去，显然对我方极为不利。 到目前为止，我都算是一个局外人，虽说召唤诛邪偶需要耗费精力，但是因为它自身就有灵力，所以我体内近七层的灵力都还是满的。 只是如今青花伞不在身边，弯刀匕首又使不得，如果冒然近七夜的身，怕非但无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还会连累了自己的同伴。 诛邪偶接二连三不得手，这会儿已经有些极了，气的哇哇大叫，“主人，你那边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这边恐怕撑不了多久啦！” 说到后来，竟然委屈的带了哭腔。 我和它相识这么多年，诛邪偶从来都是元气满满活力十足，第一次见它这么憋屈，心里也很心疼。 我都急的看着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新奇的想法，诛邪偶因为进攻快、猛、狠、准，所以注定要耗费很大灵力，从而导致无法频繁参与战斗。我这会空有灵力，却无法进场……如果我们两个能够合二为一，那就完美了！ 想到这里，我急切的看向良辰和段策，“我有个想法，想要试试看，想把诛邪偶暂时叫回来。” 段策额头上汗如雨下，目不转睛的盯着七夜道：“不是吧，这种时候你还玩釜底抽薪？” 良辰紧皱眉头道：“最好快一点，目前我们还处于弱势，一旦给了七夜时机，他就能破阵而出，到时候再想对付他，恐怕就难了！” “好！”我如释重负，立刻让诛邪偶撤出战斗圈。 它不明所以，急的上串下跳，“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主人您怎么把我给召回来了？” “我有个想法，想要叫你回来试试。” “什么？” “我现在是灵力汇聚的魂魄，而你是玩偶实体，我能不能到暂时到你身体里去？” 第1365章 频繁挑衅 诛邪偶愣了下，竟是悄然红了脸，呢喃道：“主人说，您要进入我的身体？” 我说：“是的，如果成功的话，我的灵力就能为你所用，这样也能延长战斗时间。” “可这样是有风险的，”诛邪偶正色道：“如果灵力耗尽，或者我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情况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 “我们没有选择了，即便是危险，也要试一下！”我果断道。 诛邪偶犹豫了片刻，道：“既然主人已经决定了，让我也只好领命了。” 商议完毕，我便蹲下身，伸出手指和诛邪偶的小拳头相碰。 不过也只是碰拳而已，想要进去却并不容易。 我尝试了两下，急躁道：“段策，能不能帮我进入诛邪偶的身体？” 段策没说话，而是飞起一脚，重重踹在我的屁股上，与此同时，感觉到正前方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意识瞬间吞噬。 待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进入诛邪偶的身体，不知名处还有一个羞怯的声音道：“主人，您先来，还是我继续？” “我来试试吧！”我说。 因为诛邪这边撤力，七夜显得轻松许多，他这回依然没有使出任何兵器，而是宽袖甩动，便让良辰、段策无法招架！ 眼看凤凰将熄，光箭也都转了方向，我便握紧大刀，自背后疾步冲了上去。 双方交战，自然不能有任何留情的念头，我这次要攻的就是七夜后颈！ 我以前虽然没有使过刀，但是因为和诛邪两人招式相近，走的都凭借速度、力道取胜的路子，所以挥起来竟然没有任何违和感。 闪电般纵身跃起，对准七夜的后颈便砍！ 大刀落下去后，立刻被灵力阻挡。 不过我却早有准备，将体力剩余的灵力全都倾注于刀刃之上，大喝一声‘破！’，宽刀便陡然切了进去！ 七夜猝不及防，被划了个正着！ 虽然他在第一时间察觉转身反击，但是颈后却是真真切切碍了一刀。 虽然那一刀伤口极浅，只有些细线般的血液渗出来，但是对我们而言，却是种莫大的喜悦！ 段策喊道：“干的好！” 诛邪偶也激动的大叫：“太棒了，出手就中，不亏是主人！” 相较于他们的雀跃，我却高兴不起来，还来不及撤身，就对上七夜的眼睛！ 它们原本是透着王之蔑视和清冷淡漠的，如今却是染上了汹涌的杀意！ 果然，我这边还来不及抽身，就感觉一股巨大的灵力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狠狠拍打在诛邪偶的胸口之上！ 我们应声飞出去数丈之远，才发现良辰和段策也都遭遇了同等的攻击，三人散落在不同的方向，形容俱是狼狈不堪。 而环顾在七夜周围的法阵，这会儿也消失了。 良辰手中的弓还在，灵箭却断断续续使不出来！ 虽说我和诛邪受了正面攻击，却是其中受伤最轻的。 诛邪偶庆幸道：“还好我是布偶之身，体内填充的是棉花，否则这一掌受住，咱们两个的魂魄怕是再无归处！” 我全然顾不得后怕，再次提刀前冲，动作快到让诛邪偶都没有预料到。 它很是震惊，“主人，您疯了么，竟然要与七夜正面攻击！” 我没疯，相反还清醒的很！ 因为方才那一刀，七夜的憎恨已经全部被挑了起来，他这会儿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所以即便是想躲避，也基本上无处可逃！ 唯一可行的就是进攻，只有这么做，才能为段策和良辰提供喘息歇息的时机。 虽然表面是进攻的姿态，但我心里却明白的很，他这会儿警惕的很，我即便使出全力，也不可能短期内再得手。所以这一招，只是虚式！ 七夜心高气傲，与他交手的，也多是四圣兽那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即便是虚式，也不可能使的这么明显，因为他们的骄傲和身份不允许，每个人都名人包袱。 但我不一样，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胜利才是王道，至于招式好不好看、手段卑鄙与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能生存，豁出去颜面算什么！ 更何况今日交手的可是七夜，旁边观战的还有白泽，怎么做都不至于丢人现眼！ 想到这儿，刀已经到了七夜近前，他抬手来接，我却蓦然偏向一边，自他腰侧滑了过去。 七夜大概没想到我会临阵脱逃，动作稍有停顿，待他反应过来，我这边已经已经倒撤回来，用刀尖再度对准他的后颈刺去！ 这招叫做燕回巢，在巫咸国时，师父楼之初所授。 原本是将灵力加诸于上，是诸咒法冲击，因为攻击无形，所以才更加致命。 不过那样对我来说动作幅度太大了，七夜又反应奇快，我如果照着使出，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所以便用刀尖去刺，目标还是他后颈上的旧伤！ “找死！” 七夜伸手抓住我的大刀，力道之大仿佛一把钢钳，将我的动作生生静止在那里！ 不过刀尖，还是抵在了他的伤口之上。 本已经凝固的伤，这会儿又开始渗出断了线的血珠！ 两次被击中，而且还都是同一个地方，这对七夜来说，是何等的羞辱！ 看着他眼中溢出汹涌不可遏制的怒气，我心里却是暗自窃喜。 终于生气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对待一个无懈可击的敌手来说，只有激怒他，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进攻机会，虽然这么做，会冒有很大的风险！ 譬如说现在，他就想将我一招毙命……不过，没那么容易！ 虽然我很清楚双方的差距，可这些年风里雨里无数场厮杀自己都挺过了，不可能这么快就死在他手里。 兵器被制，我并没有去夺刀，而是将所有灵力都倾注于刀身之上，咬牙使出一记咒法冲击，进攻经由刀身传递出去，发出清脆刺耳的颤鸣声响，七夜皱眉，手背之上陡然暴出出青筋！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松开手，而是调转身体后，对着我的面门抬起了右手！ 第1366章 七曜星辰 强大的灵压宛若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人层层锁在其中。 哪怕我这会儿使出全力，在他面前依然显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就在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与此同时，段策再度幻化出的火凤凰，与此同时在天空张开了翅膀，拍打出一团烈焰球体，跟良辰那些灵箭一起奔向七夜！ 然而这时的七夜却明显已经恼了，周身的气息都和刚才大不相同！ 所以这波攻击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还受到了反噬。我抓着嗡嗡作响的刀柄，身体也仿佛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良辰和段策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我趴在地上，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耳中不停回荡着方才爆炸的震动同，眼前金星四溅。 诛邪偶紧张道：“主人，您要不要紧？” 我将刀插在地面上，扶着它站起身来，勉强摇头道：“没事……” “小心！”诛邪偶突然大叫起来。 我才站稳脚步，就感觉到凶悍的杀气再次袭卷而来！ 好快！我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动向和位置！ 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胸口就重重挨了一掌…… 虽然疼痛和不适都只是错觉，但是那种真切的感受却是格外强裂鲜明，让人想要忽略无视都很困难。 最要紧的是好不容易聚拢的灵气，这会儿陡然又被摧毁散了，没有东西护体，再遭遇攻击，这是非常危险的，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 良辰和段策火速赶过来救援，但是因为实力和七夜相差甚远，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主人，主人！快点起来！”诛邪偶大声呼唤我，“七夜正在朝这边来，再不逃走就危险了！” 然而我却根本没办法动，狼狈的趴在地上，好像身体都被肢解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诛邪偶见状，干脆在七夜大开杀戮前夺回身体，自己开始朝前方疯狂奔跑起来。 七夜就像附骨之蛆，始终如影相随，两次挑衅，对他来说已经破了底线，这会儿杀意正浓，绝不可能中途收手。 良辰和段策也紧随其后，渐渐的，大家竟然绕成了一个圈子，三尸峰下面呈现无吡诡异的景象。 我渐渐恢复过来，同诛邪偶道：“把身体给我！” 诛邪担心道：“您确定么？小人觉得，这种情况下换不换魂魄都没有什么区别呀。” 我咬牙道：“这么一味逃跑是不行的，迟早会被他追上，我得寻个机会杀回去。” 诛邪倒吸一口凉气，“杀回去，我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必须得杀回去！要不然大家全都要完蛋！”我这话是讲给它听，也是在说服自己振作起来。 “既然这样，那您一定要加油啊！”听我这么说，诛邪偶便给了我全心的信赖，立刻将身体交还。 得到身体的一瞬间，我突然停下脚步躺平，自七夜肋下溜了出去。 他立刻反应过来，停下脚步瞪着我。 而此时，我则和随之而来的段策、良辰重新站在了一起。 三人对视过后，俱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 七夜眼放寒光，语气阴戾道：“我原本不想为难你们，可是现在，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我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他背后的白泽。只见师父神情坦然，并没有丝毫紧张。 虽说七夜和师父齐名，但是从这份定力来看，到底还是差了些。 如果换作师父的话，绝不会被我们这么轻易惹怒吧？ 目光对上的瞬间，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束火花，想起了在瀛州相处的片段。 我问他，“师父，你是神兽，那七夜呢，他是什么身份？《白泽图》上没有关于他的记载，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本事！” 师父说：“他并非凡人，而是七曜星君。” 当我再仔细询问的时候，他却不肯细说了。 后来一路大事不断，竟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 这会儿再想，却是大致猜出了他的来历。古时天文记载中：日月对举，日称太阳，月称太阴。日、月、星辰统称为曜，九曜即北斗七星和辅佐二星。 日、月和火、水、木、金、土五星合称七曜，原本负责主宰世间吉凶祸福，分别用来指代一周，也就刚好是七夜！ 之前暗幽曾经提到过，白泽和七夜的师父飞鸿道人，乃是盘古身体所化，怕这七夜，也是盘古身体的一部吧？所以才能掌控七星，也就能说得通飞鸿道人因何由于七夜为祸三界，而选择伤心隐居了！ 想通了这点，我便高声道：“师叔，这里可是当年师祖飞升的地方，他老人家虽然羽化成仙，但是还对您关心的很呢！” 七夜身体僵了下，随之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指着天空，煞有其事道：“不信您看，他老人家就在天上看着你呢。师祖，您今日在此显灵，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们？什么，您不想被今日这一幕打扰了清净？徒孙也不想啊，奈何师步不肯手下留情，倘若他肯还了我的相公，我们定当老老实实拜别，再也不敢来骚扰您啦……我说话说话！就怕师步不肯，要不师尊您和他说说？” 说到这里，我便收回视线，唯唯喏喏的同七夜道：“师叔，师祖他老人家要和您说话。” 七夜冷冷道：“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以为我会相信么？师父若是真的有话说，何必通过你？” 见他不上当，我便继续迈力望向天空，道：“师尊，您听到啦，他不相信我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除了我，其它人都不看不到您，您老人家还有别的方法吗？” 七夜看着我，冷笑，“我看你这鬼丫头能演到什么时候！” 见他没有借机下手，我在心里头松了口气，继续大声道：“什么？您能现在召唤出七曜星辰证明自己的存在？” 说这话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留意着七夜那边的动静。 他周身的灵力陡然一颤，显然心念有了剧烈波动。 第1367章 谢天谢地 不过即便如此，七夜站在原地依然没有动，更别提是抬头看上空了。 到了这一步，我已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同七夜道保证道：“师叔，现在是白天，但是师祖说了，会让七曜星辰同时现身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您可看好啦！” 我这边话音才落，天空陡然变得亮而刺眼起来！ 我连忙用手掌盖住眼睛，惊讶的看向天空，赫然看到让自己都难以置信的画面：日、月和其余五星竟当真同时在了天空！深蓝色的天空上，它们那么明亮耀眼，足以让大地上的一切美景都黯然失色！ 我吞咽了下口水，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是真的，并非出自我的凭空幻想！ 虽然这一幕很让人震惊，但我没有忘记目前是什么情况，于是激动道：“师叔，您看到了么？是师祖！” 刚才我的大呼小叫都没起到什么效果，天空骤然一亮，却是让他眼中出现了动容之色。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高空，神情有那么一丝困惑和迷茫…… 虽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握着诛邪大刀，如闪电般冲了上去，良辰随即发出天雨流星箭做掩护！ 当我对准他的肩膀砍过去时，七夜蓦然回神，怒不可遏的咬牙道：“你们——居然敢骗我！” 我没理他，将所有的灵力都倾注于刀刃之上，他方才的护体灵力已经散开，这会儿又没有任何提防，当场被砍了一条手臂下来，血浆瞬间喷涌而出！ 天地间一片死寂，七夜死死盯着自己的断臂，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我心跳如鼓，撤回来再观察四周，发现天空已经恢复了正常。 段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怨道：“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还好我幻术施展的及时。” 我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无心理他，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七夜，“抱歉师叔，我们无意与您结仇，这次来三尸山，目的是为了讨要冥王魂魄，您可以开个条件……” “想都别想，”七夜仿佛陡然换了个人似的，皮肤开始龟裂绷出血迹，周身衣衫也都烂成破布，他的声音嘶哑而愤怒，“谁都别想逃……咳咳……可恶，你居然也想威胁我么？是，我是答应过如果有人来寻，就将你的魂魄交还，可那又怎样？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杀死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我原本以为他是在对自己示威，可是很快察觉不对。 这他话，分明是同阿离说的！ 我大喊，“阿离！阿离，你在哪儿，我来找你了！阿离！” 砰！轰轰！整个地面都因为七夜的动作而坍塌开裂，方才我们站立的地方，此刻赫然变成无底深渊！良辰及时拽住我跳开，方才侥幸躲过一劫。 七夜眼睛通红，此刻的他看上去已然不像人类，而是一具濒临暴走的凶兽！ 就在它准备对我们发出攻击的时候，师父挡在了我们面前。 他语气平静道：“师弟，你输了。” “不，我才没输！”七夜却狂吼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离结束还差得远！我会将他们全部杀死，撕烂，永远埋藏在此处！白泽，识相的话你就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念师兄弟过往情份！” 白泽轻轻叹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从你抬头看天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你心里愧，担心师父会在此地现身，所以才动援生出了杂念。你现在心性已乱，莫说冥王之魂已在你体内苏醒，纵使不醒，你也无法取胜。输便输了，为何不正视自己的失败呢？” “你少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输，怎么可能会输给这帮乌合之众？” “你一直都那么高傲，觉得世间所有人都不配与你交手，却不知这些年来沧海桑田，三界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你这些年沉睡不周山，复活后身体虚弱又急于求成出山，早被愤恨蒙蔽了双眼，又怎么看得见这些孩子的长处呢。他们虽然单打独斗远不及你，但联手起来，却不在你之下。师弟，听我一言，依照约定，交还冥王之魂，为兄绝不让他们为难你。” 七夜听到这里却突发狂笑，“白泽，你少在这里假公济私，谁说一些违心的公道话，不就是害怕我杀了你的徒弟么？今日我偏要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将她撕成碎片！” 说到这里，他突然像猛兽一般冲了过来。 白泽仿佛定在那里了一般，并没有用身体阻劝。 经过方才的战斗，我和良辰、段策这会都已精疲力尽，莫说是还击，就连普通躲避都做不到了，更何况七夜的速度是那么快！ 眨眼间，他便到我跟前，我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世界变得很安静，我只能听到三尸峰上吹下来的微风…… 是已经死了吗？我疑惑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只手伸到我脸前的大手，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而七夜的脸上，渗出了道道血迹，显得有些狰狞，但是气息却很平和。 他黑眼睛直直望着我，嘴角甚至有意无意微微挑起…… 我失魂落魄的瞪着眼睛，“阿离？” “是我。”他声音很轻的说，手指微微屈动了下，像是想要抚摸我的脸，但是又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的收住了。 他嫉妒心很强，曾明确表示过不允许也不喜欢别人触碰我。 哪怕是现在他自己用着别人的身体，也不允许。 我贪婪的看着他，鼻端仿佛又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雪霄冷香…… 阿离，我的阿离，他没有死！谢天谢地！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支撑，努力想要做出微笑的样子，但是眼泪却控制不住，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七夜，哦不，阿离拖着七夜的身体，缓缓回撤，越来越远。 我已无力去追，只好大声喊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眼神温柔道：“小鱼儿，很高兴你没放弃我。” 第1368章 三界最强 阿离出现的时间短暂，转眼之间，那张脸又变成了阴森冰冷的七夜，他眼中写满愤恨，一点点挣扎着想要夺回身体，企图扭转局面。 然而身体只有一个，于是艰难的进进退退，阿离想要让七夜离开，救我于险境。 而七夜却决不允许羞辱自己的人逃生，他们固执的较量着，僵持着！ 看到眼前的情形，当日离开北海那一幕，便抑制不住涌出脑海。 那时我精疲力尽的躺在月神鸦背着上，曾真切感受到阿离一点点沉寂消失，后来事实也证明当时的感受并非错觉！ 他现在的情况，比起那时好不了多少！ 我已经失去了两个最亲近的人，也体验过没有他的失魂落魄，那样那样悲痛的经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我慌张的转过脸，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白泽，大声道：“师父，师父！求你救救阿离！” 白泽站在那里没动，我便使出身体最后的力气爬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衣衫下摆，“师父，求求你，救救阿离！我知道，您和七夜是师兄弟，远比普通人亲近，他需要魂魄，把我的给他！” 白泽之前的表情宛如一座雕像，听到我的话语后，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盘古力劈天地，身体化为日月山川，灵气化白泽，九曜转七夜，后均被飞鸿道人收为弟子。四神兽战七夜于不周山，七夜身死，魂魄分散寄于九星之上，方才得以苟延残喘。数万年后，飘渺之海主人梨娥远嫁鬼王加罗，加罗残暴为政不仁，三界怨恨故而生朝变，加罗、梨娥入九狱，自此改朝。梨娥身怀有孕，在九狱被众怨鬼觊觎，纷纷伏于其上，希望能转生脱离苦劫。幽律规定不得残杀有孕妇人，梨娥久怀不产，便被转囚于司空岛之上。” 听到这里，我很是震惊，但师父却很平静，空远的视线穿过远方，似乎在回忆那些久远的过往。 “数百年后，九星会聚，太阴之上的一缕残魂机缘巧合伏于梨娥胎中，后成功与怨灵结合，转生成鬼子，因为当时太阴星灵气最盛，整个大地一片肃杀冷酷，故取名月渐寒。月渐寒后来回到飘渺之海，自称月神，其实并不无道理，因为他本就有一部分属于太阴。身为鬼子，月渐寒有源源不断的怨灵续命，原本可以不死。七夜其余八星残魂都已经成功汇聚，并在不周山获得重生，他和月渐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又不完全属于彼此。北海之战前夕，冥王符离不知从何处探听到这个秘密，知道世间唯一能杀死月渐寒的就是七夜，于是便前去寻他，两人立下约定：七夜杀死月渐寒后，可以带走冥王之魂，但如果你来三尸山寻找，就应该原封不动的归还。” 说到这里，他方才将视线转过来，定睛看着我。 “你心中记挂他，终是不顾危险的寻来了，然而七夜却突然变卦，不肯交还魂魄。他虽然复活，但依然无法与当年相比，所以迫切的需要灵力强大的魂魄来补给，这就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听完之后，心中当即了然。 难怪我们全力都杀不死月渐寒，最后阿离却做到了，原来背后竟有七夜相助！ 青岚说的对，他本不想死，是我将他逼的心灰意冷，觉得活在世界上聊无生趣，于是便和七夜定了如此荒唐的约定……但他心里应该笃定，我若有所察觉，肯定会设法前来寻找，所以又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在我们不远处，阿离和七夜已成势均力敌之势，两人互不相让，谁也无法前行。 我用手指轻轻抓着草地，泪眼朦胧的看向白泽，“师父，我知道，这些年来亏欠您太多，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无法偿还，但是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求您！帮帮我，帮我救回救阿离，临出幽都的时候，我跟孩子保证过，会把阿离带回去，他已经快六岁了，还没见过父亲的样子……” 白泽看着我，缓缓道：“你不必哭，我自然会救他的。” 我喜出望外的看着他，白泽弯下腰，伸手在我耳后轻轻点了下，“只是从今日起，我与你的师徒情份便彻底尽了，你以后……且好自为之吧。” 我大喊，“师父！” 他却不理我，收手转身抬脚向七夜身体走去。 七夜见到他，止不住冷笑，“师兄，亏你这几万年来装作清心寡欲不思七情的样子，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白泽语气淡然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你不会懂得。” 七夜道：“师兄这是要为了她，对付你的师弟么？” 白泽道：“我做人向来公道，你既与冥王早有约定，就应该依照诺言行事，如今突然反悔，身为飞鸿道人的弟子，你不觉得羞愧么？” 七夜却道：“有什么羞愧的？当年不周山之战，你还不是置身事外，看着四圣兽以多胜少将我杀死！那会儿你不露面，此刻反倒出来主持正义了，真是虚伪之极！” 白泽道：“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让三界大乱生灵涂炭，这当真是你的初衷？” 七夜却阴冷道：“你我同时拜于昆仑门下，但师父这对你青睐有加，甚至还传你独门道术不惜倾囊相授，而对我却是遮遮掩掩有所保留，所以外面只知道神兽白泽，不知七夜，提起你也是满口赞誉之词，对我却是有诸多批判，这实在让人气恼不平！你是妖界首领，心系三界，我就是乱臣贼子，让万物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我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是哪个地方输了给了你？那些妄谈我的人，莫非都眼瞎不成？论出身、论天资，我都不比你差，为何师父如此偏心，甚至在我涉入险境的时候，都不愿出手相助！我要证明给他看，我才是三界最强的人，他最出色的徒弟！” 白泽道：“可你现在的能力，连这些晚辈都打不过。” 第1369章 冥王大人 七夜听完他的话，先是气恼，继而剧烈咳嗽道：“我只是还需要些时间而已，等消化了符离的魂魄，能力就会提升一大截，我就不信，到时候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白泽波澜不惊道：“如果我不给你这个时间呢？” 七夜蓦然睁大双眼，邪笑道：“不可能，你向来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事！” 白泽轻轻叹息，“你我同出一门，虽以师兄弟相称，却比亲兄弟更亲厚。奈何你总是一意孤行，自掘坟墓。时至今日，我依然不想为难你，但是今日在这三尸峰前，你又做出如此行迹，师父他老人家却是容不得你了。” 七夜的笑容仿佛裂掉的碎片，显得扭曲又诡异，他怒气冲冲道：“白泽，你胡说八道什么？” 白泽道：“你自己抬头看吧！” 七夜哼道：“这法子你徒弟已经使过了，难道还想骗我第二次吗？” 然而他话音刚落，淡蓝的天空和银色三尸峰，已经悄然转成了万丈光芒的金色！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体形巨大的飞雁，它通体淡金，唯有嘴巴和双爪是黑色的，伸长脖子，发出了响亮的啁鸣之声！ 七夜原本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听到雁鸣立刻将头抬起来，错愕的望着天高空。 白泽道：“如果你心中对师父还有一丝敬意，就应该认得出来，这是他老人家的坐骑。师名道号飞鸿，这鸿雁早年便与它形影不离，今日突然出现在此地，师弟觉得是何原因？” 飞雁张开张巴，一个白色卷轴自高空掉落。 白泽伸手接过，飞雁便再度展翅而去，天空异色褪去，逐渐恢复正常。 白泽将卷轴递给七夜，“这应该是给你的。” 七夜却仿佛见了块烫手石头，脚步踉跄的后退一步，“不！不是给我的！” 白泽瞟他一眼，语气淡然道：“你若不肯接，那我便帮你打开。” 说罢便上面封印打开，卷轴上面的字迹徐徐浮现在半空：“七夜心胸狭窄品性不端，多次倒行逆施辱我昆仑，今日将其逐出师门，与吾再无相干。自现在起，飞鸿道人弟子只余白泽一人，七夜不得再以昆仑弟子自称，飞鸿道人亲笔留书。” 白泽将内容念给他听，七夜情绪陡然崩溃，“我不相信，这肯定是假的，你故意变出来骗我的！师父他老人家成仙多年，从不曾现身于世间，怎么可能会因为今日这点小事就迁怒于我？” 白泽不动声色的收起卷轴，“师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称呼你。交出冥王之魂，我送你回天上去。” “我不！”七夜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伸出拳头，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我花了整整三万年才成功复活，你怎么能将我打回原形！” 白泽淡淡道：“你想超越我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现在却被逐出师门，再也不会实现了这个愿望。呆在天上或者地下，又有何分别呢？” 七夜骂道：“呸！你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变回九星，你呢？从此便可称霸三道，为所欲为了是吗？” 白泽道：“我对你说的那些没有任何兴趣，早些年我曾转生在世间游历多年，自认得了不少感悟，但对有些事情依然想不明白，尤其是人类所谓的七情六欲，所以送走了你，我也会将身体封印于此，转生到现世，重新去经历劫难，直到将一切全部参透为止。” 他将卷轴收入宽袖，对七夜伸出右手。 七夜立刻倒退五六步，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白泽，你不能那么做！师兄，我们早年在昆仑山上，朝夕相处亲兄弟，你曾说过，凡事都不会与我计较，今日也会放我一马的，对不对？” 白泽却没理会他，无论七夜怎么倒退撤离，他都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宽袖被风高高吹起，令他看上去越发像一具没有情感的仙人石像！ 但是他的那只手，无论七夜怎么退，怎么躲，都始终贴在他的额前如影相随！ 七夜狼狈不堪的向他肯求，“师兄！我不想回去，天上太孤独了，除了无穷尽的星星之外，什么都没有！师兄！师兄！师兄……” 白泽宛如没听到一样，始终不为所动，他手掌贴放在七夜的额头上，做出一个手拈莲花的法印。中指微微弯曲弹开，七夜便蓦然僵在那里，身体慢慢瓦解，化成星星点点的灵光碎片，最后纷纷飘浮于天际间汇聚成河，最后又在其间开始旋转徘徊。 太阳！月亮！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九星在天际一一浮现，光河散开，分别归属到了九星之上。 此刻的天空，太阳余晖和星河交相辉映，仿佛浩瀚宇宙中的奇妙画卷，浓墨重彩让人痴迷又觉得自身渺小虚无！ 这绝对是有生以来，我看过最为震撼壮观的景象！ 虽然只有短短瞬间，却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记。 天空逐渐恢复正常，大地一片寂然。 七夜消失了，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慢慢呈现出来。 “冥王大人！”周围响起一阵惊喜的声音，随即又都戛然而止。 我近乎贪婪的看着阿离，又想起方才白泽那句‘你我师徒情分便彻底尽了’，心中五味杂阵，一时间竟难辨悲喜！ 白泽和阿离两人对视着，神情俱清冷疏离，两人气质有些类似，但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阿离自幼便俯瞰众生，是一种骨子里的倨傲，这种不经意的高高在上感，让他清晰与别人区别分开。 而白泽是看透世事的洒脱，无惧无怖，在他眼中：帝王河山丰功伟绩都是短暂的纸上繁华，这世界已经没有东西再能牵动他的情绪！ 白泽率先道：“你在和七夜交换前，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吧？” 阿离保持沉默，不承认也不否定。 白泽语气平静道：“他本就贪婪，再加上如今逢着特殊时期，所以那个多余的约定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知道他一定会违背诺言反悔，所以用灵动唤来你的孪生弟弟，小鱼儿也势必会跟着一起前来。她是我的徒弟，七夜是我师弟，三尸峰是师父羽化之地，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坐视不理，冥王大人果真好心思，竟是连我都算计了。不过能不能告诉在下，您为什么非要置七夜于死地？” 第1370章 告别师父 我这会儿意识有些恍惚，一边因为重见阿离而欣喜雀跃，一边又因为师父那番话而伤心，所以对他这番话听得断断续续。 但即便如此，对我来说也是足够震撼了！ 很快，阿离便看了过来。 只一眼，我就确定了师父的推测是对的。 我没有听到任何解释的回答，但是他神情却突然变得很严肃。 师父道：“既然你不肯回答，那我就自己说了。在进入北海之前，就已经计划好并安置了一切，你完成了所有的梦想，对权位再无任何留恋。于是决定在事成之后，效仿符苏和杜若，带小鱼儿一起离开，从此将三界重任交给你们的孩子。但他年纪毕竟太小，身为父亲必须要为他扫清障碍，除了七夜，谁都不能杀死月渐寒，而七夜又存在不轨之心，所以他们两个都不能留，您甚至还想借此给九重天立威，警告它们不许乱动，否则就会落得同样下场。” “是，所以他们必须死。月渐寒是鬼子，除了七夜之外，没有人能杀死他，而七夜又本性邪恶动机不存，我不能给斐然留下任何隐患。”阿离这话是同师父说的，但视线却是目不转睛的集中在我身上。 他凡事追求完美，不留一时疏忽遗漏。北海之事和今日的结局，确实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我现在情绪很乱，一方面震惊他的计划，一方面觉得他身为父亲为孩子铺路，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以前我不懂得那种全无保留的付出，有了孩子后，却是真切体会了恨不能给他全世界的心情。 虽然我没有他那样诡谲难测的巧妙心思，但是七夜和月渐寒确实是两个祸根。 尤其是月渐寒，他偷走了我的孩子，还让人喝他的血，我若还能动手，当场杀他一百遍都不嫌多！ 七夜虽然没有做出格的事，但他本性不善，动机也不纯，早年有四圣兽压制能才消停这么多年，如果反过来被不轨之人利用，对三界而言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我在这边犹豫不定的时候，师父又道：“我冒昧问一句，如果冥王继续在位的话，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阿离微微扯了下嘴角，“师父大概不会想要听到那些话。” 白泽道：“听听也无妨。” 阿离淡淡道：“如今三界隐域已经全部开启，现世和冥界都欣欣向荣、歌舞升平，唯有妖界权势分化的厉害，不周山、北荒、青丘、妖界各为其主，妖怪为恶两界四处流窜事件层出不穷，我若在位，势必要处理这几个地方，到时候定然会引起九重天大妖怪不满。冥界王权不容挑衅，如果发生冲突……缥缈之海就是九重天的前车之鉴。” 在九龙复苏之前，缥缈之海便已经不复存在！ 妖怪虽然强大，但却人心不齐，阿离若当真想从中挑拨，不知道这几个地方会乱成什么样子！ 听到这里，师父亦语气复杂道：“作为曾经的妖界首领，我很庆幸冥王如今的选择。” 两人说完之后，阿离便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白泽亦转过身来，神情平静的注视着我们。 “师父！”我颤声唤他。 白泽道：“你并未做错任何事，不必为此感到难过。当年我转生到现世修行，临终前在凤栖山为你点下金印，由此结下一段缘分，这些年你唤我一声师父，但我却很少尽责，甚至连传授本领这种事都假手于敖川，说起来也有些愧疚。这些年来，我目睹你由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一步步成长到今天这样，偶尔在外听到你的事迹，我为此也感到非常欣慰。世人常言白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实际上就算是我，也有许多未知的疑惑，之所以取消金印，是因为接下来要转生去修行，希望有天真的能看破世事洞晓一切。这个时间会很长，许是五十年，又或许是五百年。” “五十年……五百年……” 我低声重复，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哭道：“五十年后，我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流落在何方！五百年后，怕是埋骨之地都无人知晓了！” 方才我心里头还存在着一丝希望，盼着他能收成回名，如今看来，却是再无可能！ 白泽道：“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又有了许多推心置腹的朋友和人脉，白泽弟子这个头衔，于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非但如此，妖界那边近来混乱不堪，可能还会你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那本《清平异妖志》，我方才也一并收回了，它和白泽金印一样，无法给你提供帮助，反而是种累赘。你我师徒一场，为师今日离去，怕再无相见之日，所以在此立下祝愿，盼你以后顺风顺水再无任何波折坎坷。” 说到这里，他缓缓闭上眼睛，伸出手指结成法印，“结界开启，你们现在可以离开了，三尸峰乃吾师羽化飞升之地，以后不希望任何人前来打扰，说一句今日起，此地被千幻结界覆盖化成隐域，任何人都无法进出，从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师父！”我大声唤他。 然而白泽却未睁眼理会，他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我看着他，心中满是不舍和离别的悲凉！ 阿离握着我的手，轻声道：“走吧。” 我含泪哽咽道：“我想再给师父磕几个头。” 阿离闻言，没有阻止，也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撩开下脚，跟我一起跪在地上。 看到我神情错愕，他便柔声道：“师父什么都知道，他的性子淡泊，原本可不来的，但是为了你，却依然还是来了。他救了你，也救了我，这一磕他老人家受得！”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伏身将头磕在地上。 我哭道：“师父赠了我祝福，徒儿也在此立愿，希师祖在天上能够听见，并帮徒儿实现！一愿师父以后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二愿师父尽早参悟世事，不受轮回之苦。三愿……” 说到这里，我顿了片刻，待心情稍稍平复些，才接着往下说。 “我受师父太多恩惠，此生无以为报，盼师父转生后，能与小鱼儿再续一段新缘，以慰徒儿愧疚之心，拜托了！” 第1371章 全新世界 三个响头磕罢，再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师父他老人家已然不知所踪。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数年前的凤栖山，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彼时我与冯瞎子缘灭，与白泽缘起。 希望师祖在天上，能够听到我的福愿，也希望师父能够念在我们这些年的情份上，有生之年能够再与我相见！ 阿离握紧我的手，再次提醒道：“起雾了，再不就出不去了。” 我最后看一眼高高的三尸峰，以及师父方才站立的地方，抬袖拭泪道：“好。” 在我们身后，所有人都跟了上来。 良辰、段策体力透支的厉害，已经没有恢复的体力，都被白夜和暗幽背着。 苏决、青岚亦面容严肃的走在前面。 浓稠的白雾自山下蔓延而来，最终将整个三尸峰和附近的草地都吞噬包裹住。 出结界的刹那，我扫了眼所有人，释然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将我揽在怀里，他的身体，有我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雪霄，若有若无的萦绕在鼻端，那种真实的踏实感，瞬间安抚了我近来一直烦躁的情绪。 等睁开眼后，发现置身在一片树林里。 此时是黄昏，夕阳在天际撒下一层或红或金的艳光，浓密的远山和树林，看上去都无比静谧安详。 远处，良辰正靠在树上休息，旁边坐着段策，他正好奇凑近，似乎在她脸上观察什么。 白夜暗幽站的笔直，正在巡视周围的动静。 苏决蹲在小溪边洗脸，还伸出手指逗河里的鱼玩，看上去悠闲又惬意。 阿离坐在旁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我小心翼翼问：“你是阿离还是青岚？” 他没回答，而是伸手轻轻抚摸了我的脸颊，“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反问他，“你呢？” 阿离有些愣怔，“什么？” 我说：“你累么？” 他揽住我的肩膀，旁若无人的凑过来亲吻我的额头，“不累。” 我痴痴的望着他，有很多话郁结在胸口，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他柔声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们都不提了，好么？我们毕竟不能像白泽师父那样，可以活很久很久，人生苦短应该及时行乐，我现在只想带着你，去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安度余生。” 我好不容易平和的情绪，这会儿又陡然决堤，低着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他很紧张，连忙用手指帮我擦拭眼泪，“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我哪句说错了？” 我摇摇头，呜咽道：“我们还有斐然呢，离开幽都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把你带回去给他看的。” 阿离握紧我的手，眼中隐隐有亮光闪烁，“好，我们就动身！” 对于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他相必也喜欢的很，说动身就动身，一点也不想耽误。 他站起身，白夜暗幽立刻走过来，“大人！” 阿离道：“回幽都！” 两人兴奋道：“是！” 回头看了眼树下的良辰和段策，却是犹豫了，“那冥后的朋友……” 我说：“他们两个跟我一起回幽都！” 阿离微微皱眉，“他们去做什么？” 我说：“良辰和段策为了帮我，提前让风生兽把孩子送到了幽都，这会儿应该和斐然在一起。” 说起这件事，我便觉得感动，我不仅欠师父的，也欠良辰和段策的！ 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是打算和我一起赴死的，小鱼儿此生何其有幸，才能够结交他们这样的朋友！ 阿离疑惑道：“他们的孩子？” 我情绪当然高昂，“是啊，听说是个漂亮到惊人的女孩子，名字叫做扶风！” 提到这两个孩子，我就想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良辰、段策这会儿的心情应该是差不多的，所以虽然大家体力还没回复，但是精神却都出奇的好。 大家准备乘坐月神鸦离开的时候，竟然再次遇到了山都。 那个爱吃螃蟹的大块头，此时正鬼头鬼脑的藏在石头后面偷窥我们。 暗幽厉声道：“出来，冥王、冥后在此，你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成什么样子？！” 山都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举起双臂对天发誓：“小妖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大人物，所以好奇，想多看几眼……并没有任何恶意，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绕了我吧！” 我微微摇头，同暗幽都道：“这次能够三尸峰，也多亏了它。临走前，就劳你再帮他抓些螃蟹吧。” 山都听完之后也不哆嗦了，立刻跪地感谢。 暗幽去了很久，方才折回来，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气乎乎道：“这个妖怪太可恶了，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我好奇道：“怎么了？” 暗幽说：“冥后有所不知，属下过去后，才发现那家伙已经用石头围了个池塘出来，让我把整个河的螃蟹都抓进去，说要圈养起来方便以后慢慢吃！说什么好奇没有见过大人物，我看它分明就是有预谋的来邀功！” 我忍不住笑，“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回去的路上，我再次想起这件事，忍不住感慨道：“这些妖怪不乏性情单纯的，但也有很多狡猾之辈，而且野性大，一点规矩都没有，想要管理好它们，感觉要比约束人类困难多了。” 阿离赞同的点头，“它们虽然崇尚丛林法则，视武力至上，但是想要统领它们，没有点智慧也是不行的。” 他这话，让我想了初七。 我同他已经很久不曾见面了，现如何已经不知道变了什么样。 不过可能是因为成长和心境的缘故，即便想到他不再是那只单纯的小黑猫，我也只有些淡淡的遗憾，而不是伤心难过了。 赤渊、朱砂、师父全都离开了，不管我愿不愿意，这世界都无法避免的迎来全新的主宰者！而新一代的孩子，终将崛起，譬如石头、斐然、君野、扶风、巴川、楼小飞…… 过去我一直幻想着，有天能和阿离过上单纯的二人世界。如今梦想即将实现，我却开始犹豫不决！ 第1372章 读书少年 路上想到斐然，和阿离对师父讲的那些话，我就觉得很矛盾。 阿离看穿我的心思，便道：“他马上就六岁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目前的局势平稳，三界之内不存在威胁，再加上左思、苏决、寂树他们辅佐，他在这时候继位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我依依不舍道：“可那也是个孩子，我们这样决定，是不是太自私了？” 早年他被月渐寒带走，不在我们身边，如今好不容易家庭回归正轨，阿离却要他继任王位，和我一起离开幽都……换位思考，我若是斐然，还不得哭死！ 阿离握着我的手，“男孩子本来就要早点自立，而且这个时候，确实是锻炼人的良机。他是你我的孩子，又是蛟子，不能当一般孩子看待。你也不必太担心，回到幽都之后，我们会住上一段时间，等团聚过了，再商议继位之事。” 我轻轻叹气，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手揉揉，视野依旧模糊不清。 “怎么了？”阿离关切的托住我的脸，“让我看看。” 我微微揉头，“没事儿，眼睛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没有休息好。” 他眼中流露出愧疚，才要开口，却被我用手指按住了嘴唇，“说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谁都不许再提。” 他揽住我的肩膀，柔声道：“回去还有一段路程，你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吧。” 我说：“嗯，回去后，记得要叫醒我。” 我想看看斐然见到阿离时的表情……六年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真是不容易！ 我将头靠阿离怀中，慢慢瞌上眼睛，睡着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朱砂、有赤渊、还有师父……那是我与阿离大婚的时候。 如果时光能够永远停在那一刻，该有多好！ 迷迷糊糊中，听到苏决的声音道：“大人，属下已经提前飞鹤传书回幽都了，但是……青岚大人和冥后是秘密出行，临行前冥后还刻意安排了您的替身，所以百官不能大张旗鼓的迎接，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我睁开眼，刚好看到阿离在摆手示意。 “快到了么？” “嗯。” 苏决在前方开路，白夜暗幽紧随其后，良辰和段策一路上都沉睡，两人身体靠在一起，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美好。 趁着夜色，我们回到了冥宫。 白夜、暗幽离开九狱数日，心中不免牵挂，见任务已经完成，当即辞行离开。 这会儿已经是子时了，偏殿却是空无一人，我很惊讶，阿离亦微微皱眉。 因为有之前的经历，我心陡然空悬起来，也不敢大肆张扬。 紧张的跑到房中，将替身偶唤醒，问它，“知道斐然去哪儿了吗？” 替身偶迷糊糊道：“主人不必，小公子这几天任务重，在五经室和左思学习还没回来呢。有寂树大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阿离将守卫传进来询问，果真如它所说。 我很心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身体熬得住吗？不行，我……。” 话说一半，方才留意到旁边同样着急的段策和良辰，连忙道：“扶风那孩子呢？” 守卫道：“在附近朝旭宫，那里花儿开的漂亮，小姑娘自己选的地方，这会应该已经睡下了。” 段策同我道：“我们去看看孩子，你们也先忙吧。” 我立刻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侍者说，千万不要客气。” 良辰对我微微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被守卫带走。 我和阿离立刻赶到五经室，这是历任君王读书的地方，摆放着数不清的文藏典籍。 遥遥看到那一堆火通明，守卫见到我们，俱是惊讶。 同他们确认过后，我和阿离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本想直接闯进去的，但又觉得不妥，和阿离对视后，两人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深秋露重，窗户此刻已经虚掩上了，灯影投照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清晰呈现在上面。 斐然身体小小的，但却坐的笔直，乍眼看上去，竟还真像那么回事。 左思则背着一只手，“小公子如果想回去和冥后团聚，就该收敛心神，尽快把功课做完。” 斐然声音带着些许郁闷，“左太傅，现在只剩下两道题而已，就不能放到明天再解答么？” 左思语气温和，但态度却是鲜少的严苛，“小公子可还记得《劝学诗》？” 斐然点头：“记得。” 左思道：“背来听听。” 斐然用稚嫩的童声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左思踱了几步，语重心长的同他道：“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为臣年少时，曾为冥王大人陪读，每日不管大事小事，都以功课为先，一年三百六十日，从不缺席早退，小公子心存懒惰之心，却还想与其并肩甚至超越大人，现如今还差得远呢！” 斐然沉默片刻，不再言语，将桌子上的笔重新拿了起来，埋头开始认真书写。 阿离呆愣愣的望着剪影，眼神复杂中又掺着几分欣慰。 我看他的样子，心里头也酸酸的。 当年怀孕的时候，他欢喜的几乎睡不着觉，陪着我差点把整个幽都大街上的玩具全都买回来……结果孩子出生到现在，竟未见过一面。 这些年，他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我握紧他的手，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进去。 阿离回过神来，却是对我摇头，拉着我走出了院子。 我很惊讶，到没人的地方后，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进去？” 阿离停下来，抱住我，将下巴抵在我额头上柔声说：“看他学的那么认真，不想过去打扰。” 我轻轻叹了口气，阿离道：“怎么了？还心疼他呢。” “我心疼他，也心疼你。”我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是的，”他将双臂收紧了些，道：“但我从来不曾后悔过，我经历的只是身体修行，而你却是幼年便体会了人生八苦……小鱼儿，从现在起，我会让你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再没有任何伤感烦恼！” 第1373章 为父风度 阿离性格内敛，向来只做不说，鲜少会做这样信誓旦旦的保证。但只要说出来，就必定会做到。 这话让我听得有些鼻子发酸，“你和斐然平平安安，对我来说就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夜已深，满月如镜，安然的悬挂在天上，静静的俯瞰众生。 多少难艰坎坷，多少悲伤眼泪，终于迎来了今夜的团圆…… 在我感慨万千的时候，阿离突然道：“累么？” 我连忙点头，借以掩饰慌张的思绪。 他放开我，弯腰背过身去。 我疑惑道：“做什么？” 他看着我，“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吧，”我脸颊微微发烫，“路上有守卫经过，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他却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背自己老婆而已，有什么不好的。” 小时候，他倒是经常背我，长大后……这种名目张胆的福利就少了许多。 说老实话，我真的怀念那种感觉！ 见我犹豫，他便催促道：“快点，省得我待会儿反悔。” 我立刻跳上去，双手紧紧怀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脊背上后，感觉到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猛跳！ 唉呀，说起来都老夫老妻的了，自己居然还会因为这种日常接触而害羞冲动。 “我是不是重了很多？”我问。 “不，很轻，”他说：“以后你要多吃些，太瘦了。” 我咬唇轻笑，在他背上一边眺望月空，一边为这甜蜜的夜晚悄悄窃喜。 阿离走的很慢，就像小时候，背着我行走在青莞的野外，一路恍恍惚惚，我们就这样回到了偏殿。 夜已经很晚了，但我们却没有丝毫困意，两人掌着灯，对坐着等斐然回来。 冷风吹拂下，灯光忽明忽暗，他的俊脸棱角分明，少了平日里的冷漠高傲，气质愈发柔和。真是的，不管看多少遍，都觉得造物主对他实在太过厚爱！ 暧昧气息越来越浓时，外面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守卫的声音，“小公子好。” “我妈妈呢？” “在里面等着您呢。” 脚步声急切了些，我和阿离不约而同站起身来。 下一秒，斐然便出现在了门口，他脸上明显写着兴奋，才要开口唤我，视线却是落在了旁边的阿离身上，眼中显出了些许迟疑，站在那里不动了。 我连忙招手，“过来。” 他神情有些古怪，磨蹭着走过来，注意力却是一直放在阿离身上。 阿离和青岚虽然共用一具身体，但是两人气质却有明显差异，青岚张扬跋扈，霸气外露，阿离则内敛沉静，有种不显山露水但却无法忽视的强大存在感。 如果细心的话，不难分辨他们两人。 斐然是个敏感的孩子，显然已经发现这种区别。 阿离的反应也有些不对劲，两人抱头亲热的画面并没有在我眼前上演…… 这对父子诡异的对视着，神情俱是平静。 终于，斐然有意无意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望着我，说：“妈妈，今晚你陪我睡吧！” 看着他圆鼓鼓讨人喜欢的小脸，我心都快要融化啦，没有任何犹豫便道：“好啊。” “不行。”阿离淡淡道。 我很惊讶，斐然眼中亦有不满，语气不善道：“为什么？” 阿离说：“只有婴儿才需要大人的陪伴，你显然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斐然脸皱在一起，“你说这话，是不是想要妈妈陪你？” 阿离答的果断，“是啊。” 斐然无语，睁着困眼看向我，问：“妈妈，你选一个，陪他还是陪我？” 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两双同样闪烁着期盼的眼睛，我犹豫了片刻，摸了摸斐然的脸道：“当然是陪你啦。” 阿离失落道：“小鱼儿……” 我充满歉意的笑笑，不敢再看他的表情，抱着斐然去了隔壁房间。 斐然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双眼睁的大大的，却是盯着屋顶发呆。 我说：“不是了困了么，怎么还不睡？” 他喃喃道：“他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虽然看起来温和，但是比青岚叔叔给人的感觉要可怕！” “那只是错觉，”我轻轻拨着他几缕头发，柔声道：“他很爱你，只是不擅长用语言表达而已。” 身为父亲，他其实考虑的很周到。 月渐寒、七夜……在谋划我们的未来时，也容不得孩子面对任何危险障碍。 “他不喜欢和你亲近！”斐然控诉，说这话的时候，他恢复了孩子的本性，拿手臂环住我的腰。 我啼笑皆非，觉得没办法跟他解释那男人的强烈占有欲，“怎么会呢。” 斐然固执道：“真的！出门的时候，他对着我笑，但是那眼神分明是鄙夷，他在说：你这个小屁孩，居然和老子抢女人，等着吧，你死定了！” 见他学的有模有样，我几乎能想象出隔壁房间阿离此刻的表情。于是乐不可支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我是你妈妈，谁也抢不走。可是同时呢，我也是他的妻子，我们两个是你在这世界最亲近的人。他并非对你怀有敌意，而是希望你能够自立，尽快长成男子汉。你是我们的孩子，当斐然有需要的时候，爸爸妈妈会抛弃一切，以你为先，不光我是这样，爸爸也是，明白了么？” 斐然扁了下嘴，闷声道：“哦。” 我提醒他，“已经太晚了，赶快睡吧。” 他闭上眼睛，道：“你也回去吧。” 我惊讶：“怎么，不需要妈妈陪啦？” 斐然握着拳头道：“我不想被人瞧不起，哼，你还是陪那个男人吧！” 说完还冲摆手，“快去快去！” 虽然他一再赶人，但我还是坚持等他睡着了才离开。 回到房中，阿离果然坐着等我，连动作都保持着离开的姿势没变。 看到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方才在孩子面前，是不是显得很没有气量？” 我如实说：“有一点。” 阿离走过来，拥抱住我，“作为父亲，我也想在他面前显得有风度些，但是又觉得很困难……可能是因为是个儿子，同性相斥，要不然我们再生个女儿吧？” 第1374章 突如其来 再生一个？这个念头我可从来没有想过！ 虽然斐然已经快六岁了，但是因为这些年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总觉得亏欠他太多。除此之外，斐然的性格也让我很担心…… 见我面露难色，阿离便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床前坐下，将自己的忧虑和巫咸国的经历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虽然月渐寒死了，但我依然非常害怕，斐然出生就和他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被灌输了什么想法。我曾经几次试探过追问，他却始终不肯说，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有心结的。斐然当日杀楼夜雨的时候，我分明在他身上和眼神中看到了月渐寒的影子！你素来比我心细，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观察观察，看能不能帮他心结打开，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童年是人类成长的特殊时期，有些对大人来说不经意的片段，对于孩子而言却是一生的阴影。 我希望斐然能够生活在阳光下，无论面对什么事，都坦荡自信、积极乐观！， 阿离安静的听完，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不再多再想了，马上就天亮了，睡会儿吧。” 只是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我愣怔了会儿，感觉确实困极了，再加上听到他的保证后也终于安心，便忍不住打起哈欠。 见我频繁揉眼，阿离便道：“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清，还有些痛，可能是因为休息太少的缘故。” 阿离道：“明日让寂树过来看看。” 说完便伸手过来，将两拇指搭在眼皮上，轻轻打转揉捏。 疼痛似乎缓和了些，我揽着他的腰，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觉，我睡的很香甜。 没有做梦，也没有被任何声音打扰，睁开眼睛后，才发现天都黑透了。 屋子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那股熟悉的气息却依然在。 我唤他，“阿离……” 他立刻握住我的手，“醒了么，饿不饿？” 我摇摇头，纳闷道：“我怎么会睡这么久，天都黑了。房间这么暗，你为什么不点灯？” 他的手指，好像僵了片刻，世界变得很安静。 我狐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随即温柔道：“我只是在这里守着你，没必要点灯。” “可是为什么走廊也没有灯？”我困惑的站起身来，小声嘀咕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偏殿也可以这么黑！” 自从吸收了东荒灵力之后，我的视力和听觉就比普通人敏锐许多，再黑的夜也能看个大概轮廓。可是现在，竟是一点光都没有，阴暗的好像掉进了浓稠的墨中！ 什么都看不到，今天的夜晚，实在黑的不同寻常！ 这是冥宫，偏殿！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将所有的灯熄掉？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开始放开阿离的手，兀自往前走。 “小鱼儿……” “没事，我到外面看看。” 眼睛看不到，就什么事都不方便，就连平常再熟悉不过的起居之地，这会儿都感到无比陌生，不是被椅子绊到，就是撞到东西！ 阿离过来扶住我，声音不知何故，居然有些慌张，“你想去哪儿，我带你过去。” “到院子里转转就好，”我故作平和道，声音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阿离说：“小鱼儿，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 “不，我现在就想出去！”我很坚持的说：“阿离，你带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安静了片刻，他扶着我，跨过门槛，来到了院子里。 这应该是雪霄树附近，我闻到了它清新浓郁的花香，雪霄是白的，花瓣上面布满了莹光，就算是绽放在暗夜中，看起来也格外明亮耀眼。 但是现在，我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那一瞬间，心好像陡然从高处坠入无底深渊，我双腿一软，竟是差点跪倒在地。 阿离及时揽抱住我，反复安慰我说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声音支离破碎道：“阿离……我的眼睛坏啦，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阿离紧紧的揽着我，“没事的，只是没休息好罢了。不用担心，我这就叫让月神鸦去找寂树过来，别怕。” 我茫然的抓着他的手臂，听到他吹了下哨子，随即周围边响起了乌鸦拍打翅膀的声音。 阿离虽然若无其事的安慰我，但他这会儿却显得格外紧张，“去叫寂树过来，要快！” 月神鸦领命之后，很快离开。 偏殿再度恢复成死寂，我能听到自己砰砰乱蹦的心跳，也能听到阿离陡然沉重的呼吸声！ 我抬手想要触摸眼睛，却被阿离握住，“别乱动，再等一会儿，寂树就过来了。” 我呢喃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阿离说：“酉时。” 黄鸡崔晓丑时鸣，白日催怿西前没……故酉时又叫日入，这会儿应该是黄昏时分。 什么天黑，果然只是我的错觉！ 我问：“斐然呢？” 阿离说：“正在和苏决在校场修行，今天会提前结束，待会儿就应该过来了。” 我莫名一阵心慌，“别、别让他知道！别让他知道这件事。” 阿离紧握我的手，“好。” 当即唤来守卫，告诉他除了寂树之外，谁都不许入偏殿打扰。 月神鸦亲自去召人，寂树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出现在偏殿。 阿离抱着我回到房间，同寂树道：“进来！” 寂树也很紧张，“敢问大人紧急传唤属下，有何要事？” 我急切道：“我眼睛突然间看不到东西了！” 寂树听到这话，立刻过来诊治。 先是把了把脉，接着又帮我检查了眼睛，问道：“冥后近来是否感觉眼睛疲惫？并时而伴随着疼痛？” 我点头，“有的。” 寂树问：“这种状况有多久了？” 我思索了会儿，道：“应该很久了，六年前……差不多就开始了，只是那个时候，总是疼一小会儿就好，并没有放在心上，近来几日疼痛加剧，也总有异物感，原本以为是没休息好，不曾想今天起来竟是彻底看不见了！” 第1375章 美好世界 寂树沉默了片刻，同阿离道：“冥王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阿离才要起身，却被我用手硬扯住，“你们别走，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说！” 寂树有些犹豫，委婉道：“目前情况有些复杂，属下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原因……” 阿离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气凝重道：“小鱼儿的眼睛到底怎么了，你如实讲就好，不必作任何隐瞒。” 听他这么说，寂树才道：“回冥王大人，从冥后目前的症状来看……应该是用眼过度，导致的失明。” 我喃喃道：“可我还这么年轻不是吗？也没有什么经常熬夜坏的习惯，平常连书都很少看，怎么会用眼过度呢？” 寂树道：“冥后少年经历与普通人不同，又是性情中人，难免容易大喜大悲情绪失控，属下抖胆建议您仔细回想，过去是否经常哭泣？” 我愣在那儿，好半晌才道：“是的。” 小时候我其实很哭，姥姥都夸我是个勇敢坚强的孩子，可是从七岁那年开始，一切都变了。 姥姥去世，妈妈离开，我赖以生存的家因此破碎，这让我悲伤不已。 冯寻爷爷因为我的坚持，最终死了在凤栖山，这件事让我愧疚了很多年。 再见阿离不得相认，我默默的哭，相认后同他倾诉委屈，我又哭。 被浴风姬柔施了禁语无双，我哭……见到赤渊被他恶劣对待，我哭…… 司空岛的路上、九重天的竹林中、幽都城郊外、还有这偏殿之中，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后来，我终于长大，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坚强起来。 结果又遭遇妈妈、赤渊、师父接二连三的离开。 北海之战，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棵稻草，从那时候起，眼疼的频率就越来越高。 因为自小被妈妈封印身体，所以很多年都保持着幼时的天真，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从来不懂得收敛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曾想眼睛就是这样被自己弄坏的。 我回想那些晚睡的时候，仿佛又亲身经历了一遍，眼睛又酸又涩，只是如今再也哭不出来了。 “能治好么？”阿离用充满期望的语气问。 “属下会尽力，但是，”寂树顿了顿，终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希望不大。这样的病症，属下曾经接触过几位，不过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像冥后这么年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用针灸试试吧，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我心里头很凉，但又远不如在北海经历时的那般伤悲。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却能感受到房间里那种肃穆紧绷的气氛，我勉强打起精神，轻声道：“那就有劳了。” 自寂树说出希望不大四个字后，阿离便站在旁边，再也没有开口。 他的手指握着我的手，便一直紧张的发抖！ 真是不可思议，他居然也会有如此害怕的时刻！ “冥后准备好，不要太紧张，”寂树提醒完毕，使将针准确无误的扎入了明黄穴。 他的手法很精准，一点也不疼，但我还是很紧张，尤其是这会儿还握着只发抖的手…… 阿离手心潮潮的，竟是沁出了一层细汗。 寂树察觉到后，便试图用解说来缓和我我的情绪，“接下来是臂臑穴，针灸此处可以有效的消除畏光、烧灼、疼痛还有模糊感。接下来会在此留针半盏茶时间，冥后保持自然放松就好，有什么需要或者不适，请及时讲出来。” 寂树一共扎了十六针，每一根进去他会讲明用意。 我坐在那里，心头一片茫然。 不敢动，亦不敢想…… 时间悄然流逝着，寂树将银针全部拔去，然后拿棉布沾了药液在我眼皮上擦拭，小心翼翼道：“冥后现在试着睁开眼睛，看看有没有好些？” 我尝试着睁开眼，隐约看到前方一线亮光，却是还没来得及欣喜雀跃，它便疾速消失了。 寂树追问：“如何？” 我摇头，“隐约看到了一点光，不过很快就没了。” 沉默了片刻，寂树道：“冥后不必着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稍后开些药，您先吃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属下再过来试一次针。” 接下来他又交代了什么，我却是一句也听不清了。 寂树离开后，阿离拥抱着我，反反复复的说对不起。 我这会儿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更别提安慰他了。 很快，守卫便走了进来，“禀冥王大人，小公子回来了，吵着说想见冥后……小人怕是拦不住，所以才特意进来请示。” “斐然下学啦，”我嗓音艰涩道：“我已经休息好了，让他进来吧。” 阿离揽着我的肩膀，确认说：“小鱼儿，你当真要见他么？你现在的情况……不能流泪。” 我低头道：“放心，我不会哭的，待会儿他进来了，你配合着些，别让他知道了。” 斐然年纪小，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说些体贴的话，我怕是会更加难过。 原本以为自己回幽都后，可以好好补偿照顾他一段时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他们的累赘。 从寂树的反应来看，复明痊愈的希望应该不大。 那也就是说，以后我就要一直生活在黑暗当中了…… 有些东西，当真是失去了才知道多么珍贵！ 我真后悔，之前没有好好观察欣赏这个世界，以至于现在满脑子的混混沌沌的，什么美好的影像都没留下！ 我躺到了床上，听到轻轻快的脚步声后，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斐然这会儿很高兴！ “妈妈！”他跑过来后，声音放轻了些，“您居然还没起床吗？” 我若无其事的‘看’着他，并且强迫自己露出笑脸，“今天跟着苏决学了什么？” 斐然道：“学射箭。” 我问：“怎么样？” 斐然声音透着兴奋，“师父说很不错，只是手生而已，以后勤加练习的话，会进步很快的。妈妈，起来好不好？我待会儿带您去见扶风！您要是了，肯定会喜欢她！” 第1376章 我的朋友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间想起来了，良辰和段策带着孩子这会儿都在宫里头。 斐然心性早熟，不怎么喜欢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之前和君野倒是玩的不错，只是那也不是一般的孩子，虽然顶着一张稚嫩的脸，但是论起具体年纪，少说也有一两百岁了，无论是见识还是经历，都要比同龄人丰富的多。 听他这语气，像是喜欢极了扶风。扶风比斐然大三岁，如今应该快九岁了，良辰和段策的孩子，还真是让人期待。 我对那个传说中惊为天人的女孩子很好奇，一直想见见。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竟是看不到了，当真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见我迟迟不回应，斐然便抓住我的胳膊，“好不好？” “过两日吧，她在三尸峰耗费了太多灵力，寂树说要卧床休息几日才能下床。”阿离开口说。 斐然愣了下，随即关切道：“这么严重啊，您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开约了没有？” “都很好，”我勉强保持微笑，顺着阿离的话往下说，“只是没有力气罢了，我也很想见见扶风，听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你今天下学早，没事的话，可以先过去找她玩，等我过了这两日再见她好么？” 斐然连忙道：“没什么要紧的，等您身体好了再说。我就不去找她了，在这里陪您说会儿话。” 阿离道：“这边有我就够了，你先回去吧。” 斐然还想说什么，却听阿离道：“过来，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斐然握着我的手僵了下，显然很紧张，我柔声道：“去吧，我没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阿离一起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我的世界一片漆黑。 我就那么笔直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你回来啦。” “嗯。” 阿离走到我近前，细长微凉的手指攥住我的手，淡淡的悲伤在房间里迅速蔓延开来。 “别着急，会有办法的，”他这话是在对我说，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没事，”我低声说：“这些年我去过不少地方，把想见的东西都见识了一遍，心里头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拉住我的手，放在脸颊上，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难过，“都怪我，都怪我……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很少顾及你的想法和感受，一而再的让你伤心难过，所以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我摇头，“这就是命，改不了的。” 小时候信奉事在人为，只要努力，没有做不成的事，也没有无法达成的梦想和心愿。 而长大后，我却开始明白，有些东西，哪怕你为此遍体鳞伤倾尽所有，也依然无法改变。譬如目睹新人的离逝，譬如看着周围的人垂垂老去……又譬如说我这双已经失去光明的眼睛。 阿离却不甘心，“小鱼儿，你向来乐观，面对什么事都心存希望，所以这件事，我们也不要放弃好么？” 我迟疑了好久，方才缓缓道：“好。” 因为眼睛看不到，吃东西也变得困难许多，即便知道盘子的位置，也没办法准确将饭菜夹起来，除此之外还总是掉，衣服都被弄脏了。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坚持笨拙的练习，我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连吃饭都需要别人照顾，我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饭菜掉下去，阿离便默默的用手接住。 他有洁癖，向来不喜欢用手直接触碰食物，如今却是连擦拭桌子、收拾碗筷的事，都自己做了。 这会儿应该快到休息时间了，但我却睡不着。 就在这时，守卫进来禀报，说良辰求见。 我心情复杂的看向阿离，“让她进来可以么？” 以前，这偏殿是属于阿离的私人领域，除了我和侍奉的隐虵外，谁都不允许进入。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悄悄的变了，开始有侍者进进出出，阿离竟也不说什么。 阿离点头，“让她进来吧，你们两个女人说话，我在隔壁书房，如果有需要直接叫我。 ” 阿离前脚离开，良辰后脚就来了，她说：“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段策原本也想跟着过来，又怕有人生气吃醋，所以中途又折回去了。” 我笑笑，“是斐然说的吧？下学后就过来了，非要拉着我去看扶风……结果我这边有点事，就耽误了。” 说到这儿，我便摸索着给她倒茶，结果不小心碰到壶身烫了下，竟把杯子给打翻了。 “唉呀，当心别烫到了！”我提醒她。 良辰将杯子放好，说：“我没事。”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苦笑了下，“你看出来啦，大夫说以前哭太多，所以现在没办法看到东西了。” 死一样的安静，我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却能大致猜的出来。 良辰迟疑道：“有办法治好吗？” 我说：“希望不大。” “怎么会这样……” “斐然那边还不知道，你回去之后帮我瞒着，别告诉他。” 良辰说：“这种事瞒不住的，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我无奈道：“他自幼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好不容易与我亲近了，但跟阿离却还是很陌生，若是他知道了病因，怕会胡思乱想，影响父子的感情。所以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实在不行……我就暂时离开幽都。” 又是一阵沉默，良辰话少，并不擅长安慰别人。 但是我猜想，她这会儿应该很难过。 她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了，但凡我有需要，哪怕再危险，她也从来不会缺席，我们之间虽然存在一些芥蒂，但两人感情却比段策更深厚。 良辰问：“我能做些什么？” 我摇头，“不需要啦，你已经为我做很多了，而我却很少帮助你。” 每当想起过往，我就感到很愧疚，我那时懵懂无知，只顾自己开心，从来不懂顾忌她的感受，更不曾走进过她的内心。 良辰的经历比我更复杂，从小就目睹家人暴毙，长大后开始喜欢段策，却又整天看着我们两个嘻嘻哈哈聊天打趣…… 第1377章 神仙入梦 阿离善嫉，在感情上并无容人之量，她为了段策的安危考虑便将事情挑明，并且切断与我们之间的联系，孤身一人远走他乡。 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默默承认，从不抱怨，从不求助。 这么多年，我变了，段策也变了，良辰却依然保留着那份倨傲倔强。 “不要难过，”她用笃定的语气说：“一切会好起来的，你那么善良，运气又好，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没道理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我笑笑，“但愿如此吧！你今晚过来，除了看望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良辰似乎很犹豫，没有回答我的话。 但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却猜出来了，“你想要跟我辞行，是么？” 她闷声嗯了一声，“你知道我的经历，在这种地方，住的不太习惯。” 我微笑着说：“那就走吧，别勉强自己。” “抱歉，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忙。”良辰说完这话，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小公子那边，我们还没打招呼。” 我说：“我会跟他说的。” “好。”良辰站起来，我也依依不舍的起身。 送了两步，她忽然叫我，“小鱼儿。” “嗯？”我疑惑的‘望’着她。 良辰说：“我能抱抱你么？” “良辰，我能抱抱你么？” 秋明城的百灵路前，我泪眼朦胧的说。 “良辰，我可以抱抱你么？” 在几年千前繁华的沙陀城古城，两人重逢时我又心情激动道。 “良辰，我想抱抱你。” 在江城的高楼上，我哭着伸出双臂…… 时光流转，这一回，终是轮到她主动开口。 我露出笑脸，“当然。” 良辰抱住我，她个子比我高，手脚细长，那种被拥抱的温暖，来自我平生最好的朋友！ 过了很久，她才放开手，同我道：“再见。” 然后她便转身离开，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一次也没有。 缘份就么奇妙，悄无声息的开始，悄无声息的结束。 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我们竟当真再也没有交际过。 尽管如此，我还是依然坚信，如果有需要，她就会出现。 就像在飘渺之海时，我和段策遇险时她就像光一样突然降临。 又譬如三尸峰前，我最茫然无助甚至要做出糟糕决定的时候，又看到她奋不顾身的果断身影。 良辰走后，阿离便回来了。 他打了水来，亲自帮我洗脚。 阿离淡淡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不必为此感到难过。” 我点点头，“只是有些遗憾，没能亲眼看看那个叫扶风的女孩子。良辰他们走的这么急，除了不习惯外，应该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不想看到两个孩子长大后有什么纠缠。” 阿离的动作顿了下，语气不爽道：“斐然是冥王，长大后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得到，再说只是两个孩子，他们的防备心未免太重了。” 他虽然对斐然没有表现的太亲近，但私底下却是护得紧。 如今天听到我说这话，身为父亲便想替儿子找回面子。说到最后，竟是是差点把自己都绕进去。 我忍不住笑了下，“斐然马上六岁，扶风已经九岁了，跟我们当初相遇的年纪差不多大，而且方才我听斐然的语气，显然很喜欢扶风，也难怪良辰和段策紧张，急着走了。” 阿离淡淡道：“两人若是有缘，谁也拦不住。” 我说：“斐然那边，我不方便，你明早过去跟他说一声吧，别让孩子知道了伤心。” 阿离说：“好。” 我好奇道：“下午你把他叫出去，两人都说什么了？” 阿离却说：“男人的话题，那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唉呀，你们还和我见外。”得知他们两个人相处的不错，我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次日清晨，寂树便过来扎针，跟昨天一样，没什么效果。 准确的说，竟是更加糟糕了，连那一丝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过昨晚的思虑，我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也能坦然正视自己的病情。 寂树道：“属下无能，暂时想不出有用的方法，虽然平日里和蒋神医有建议不通的地方，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希望大人多找大夫看看，说不准会有奇迹。” 送走寂树后，阿离便准备传唤蒋神医，却被我阻止了。 他和斐然才刚刚建立信任，如果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而且蒋神医的医术和寂树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再叫他过来也没有必要。 晚上斐然又过来探望，当我提起扶风的事，他却是一语不发。 阿离将他打发走后，我担心道：“你是怎么跟他讲的？” 阿离道：“如实说的。” 我很不解，“怎么能这样，为何不编个理由呢？” 阿离说：“他是男人，要经历风雨，不能因为这一点小挫折就遭受打击。我看他明天就想能想通，你不用担心。” 我叹气，心想男人女人教育孩子方式果真不同。阿离虽然看似温和，对孩子却是强硬的很，可怜了小斐然。 半夜时分，正当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黑暗中有异样动静，摸了摸周围，竟是不见阿离，这愈发让我心慌。 正当我准备拔出弯刀时，对方却开口道：“冥后不必慌张，吾乃两贵神，居于仙渡，曾于您有几百之缘。冥后与吾有修庙塑身之恩，今日闻听阁下身体有恙，故而前来探望。” 我听他语气温和，情绪便逐渐平静下来。 想起当年几位长老逼婚，曾在仙渡选了宫家女儿做人选，月渐寒为了羞辱阿离，便去行凶杀人，事情传出来，百姓便都以为是我所为。我一怒之下，赶往仙渡查明原因。期间遇到碎裂的两贵神庙，便让人修缮复原，没想到今晚竟是主动入梦来见。 两贵神是负责治疗眼疾的神明，所以又称为两目神。 他今天前来，莫非意味着我的病情有转机？ 想到这里，我心头便是一动，“多谢两贵神惦记关心，我近来确实有些不适。劳您帮忙看看，这双眼睛是否还有救？” 第1378章 不能流泪 两贵神近前，帮我检查了下眼睛，然后道：“这双眼睛，已经因为过度使用废了，即便是我，也不能再将其复原。早在几年前仙渡时，我就发现异样，所以便提前作了准备，赠送了您一双眼睛，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听他这么说，我便恍惚想起来了，当年离别的时候，他曾用手指将眼皮上点了一下，还说希望永远也不要用到它，没想到，竟是帮我提前留了一双眼睛备用！ 我原本已经如死水般的情绪，又陡然激动起来，道：“这么说，我以后还能够重见光明？” 两贵神道：“看倒是能看见，只是以后再也哭不得，一滴眼泪也不能流，否则就会再度陷入黑暗之中，到时候就算是小神，也对此无能为力。冥后大人千万珍惜，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触犯这个禁忌。” 我喃喃道：“不能再流眼泪？” 两贵神道：“是，小神这就帮您换上，换后需要渡过长达两年的适应期，期间双眼必须以清目纱蒙上，不能见到任何强光。” 黑暗中，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我隐约感受到眼前一片朦胧的白光，模糊的人影就矗立在跟前，不过很快，一切又恢复成原状。 而在我的脸上，则多了一条光滑柔软的缎带。 “小神目的达成，这就同冥后辞行，愿您以后心存希望，好好珍惜这来不之易的光明。” 伴随着两贵神远去，我也自睡梦中清醒过来。 我这边才刚一动，旁边阿离立刻有了反应，“怎么了？” “没事，”我回想梦中的情形，不由动手摸了摸脸上，竟当真多了一条缎带。 阿离点了灯，好奇道：“那是什么？” 我便将梦中的经历告诉他，“这叫清目纱，是仙渡两贵神所赠……” 阿离听完，紧紧拥抱着我，“你素来好心，所以才接下这许多善缘，每逢危机都会有贵人相助……这次如果真的能复原，那便太好了，否则我终生都处在愧疚自责当中。” 我贴在他的胸口，道：“这怪不得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身上。” 阿离道：“相信我，从今日起，我绝不会再让你掉你一滴眼泪！” 这一晚，我靠在他怀里睡的很香，全然不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次日清晨睁开眼睛，却发现已经置身在鸦背之上，阿离守在旁边，懒懒的拥抱着我。 沐浴着凉风，我很惊讶，“这是哪里？” 阿离悠然道：“去岱屿的路上。” 我错愕，“我们不是应该在幽都吗？斐然呢？他怎么办！” 他可真是个行动派，前些天我们还在商议以后去哪里，结果在我睡觉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阿离道：“昨夜在你休息的时候，我就已经和斐然把所有的事都讲清楚了。” 我很震惊，“他……什么反应？” 阿离说：“他很生气，说要我好好对你，如果再让你受伤，绝不会原谅我，斐然他……很关心你呢。我已经跟寂树确认过了，幽都人太多，气也浊，他说早年遇到药神扶伤的时候是在岱屿，那里山木繁茂风景秀丽，算是三界灵气最盛的地方之一，很适合带你去静养。连夜带你离开，也是斐然的意思，他说怕你难过，所以就不必见面道别了。幽都那边你不用担心，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小鱼儿，你听……” 我竖起耳朵，隐约听到远方传来清悦的钟鸣声，我好奇道：“钟鸣，那是什么？” “警世钟。” “警世钟！” “是的，”阿离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满足又骄傲，“从这一刻起，冥界便有了新的王。这些年来，都是你陪着我达成心愿完成梦想，自今日起，我便将后半后全都交付给你了，小鱼儿……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所谓的王，而是符离，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只属于你。” 天知道我幻想这一刻等待了多少年！如果好不容易实现，我除了满心感动之外，竟还有种落泪的冲动，不过心念刚动，就听他在耳边道：“别哭，斐然若是知道了，怕又要对我放狠话。” 我鼻子酸酸的，勉强忍住泪意，担心道：“斐然这么小就接下重任，以后会很辛苦吧？” 阿离却轻轻叹气，“我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确定自己要接任冥王之位后，他高兴的不得了，还说以后我若是对你不好，他便有权力帮再选佳婿……同他接触的越多，我就越发觉得，这儿子好像白生了。打不得也骂不得，我这一生所有的威风，在他面前竟是全部折尽了。” 我本来想哭的，听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笑起来，“这孩子！” 斐然这念头，并不是近段时间才冒出来的，早在我们刚返回幽都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甚至还觉得肖润玉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过这件事，万万不能让旁边的人知道，否则我真担心他会立刻带着我杀回去…… 虽然有些埋怨这对父子瞒着我擅作决定，可是人都出来了，斐然也已顺利继位，我和阿离再回去，文武百官见面怕也会尴尬。 阿离说的对，男孩子就该自强自立，希望斐然能和他父亲一样，成为人人称赞的明君！” 岱屿和瀛洲一样，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据说影踪飘忽，很难寻找。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我看不到，心里寂寞，阿离话变得很多，甚至还同我讲起古籍中的记载，“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节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胜数……” “听起来好有趣的地方！”我说，“你知道的可真多，连这种东西都记下了，我以为你除了关了三界事务外，对别的事都没兴趣的。” 阿离握着我的手，语气淡然道：“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想想有你陪着，就莫名多了几分期待。” 第1379章 行秀阿蒙 我以前以为，这个男人不擅长讲情话，结果事实证明，我错的实在太离谱了！ 他非但能言善道，还能不动声色间将人说到面红耳赤！ 岱屿在海外，很难寻找，据说每年都有人冒险前去，只为实现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梦。 我和阿离对此并不感兴趣，对我来说，短短一生，已经足够我精彩，倘若像师父那样千年万年不死，亲眼目睹曾经的亲友逐一离去，沧海化成桑田……那实在不是件快乐的事。 阿离已实现了毕生梦想，他现在只想与我在一起，补偿过去所谓的亏欠，两人安然度完余生，对长生之梦也没有任何追求。 我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总算通过舟姂找到了传说中的岱屿。 舟姂是一种海妖，它们都是雌性，长得像人类妇人一样，穿着长而华丽的袍子，日复一日的在海上划着长舟，专门为海里的妖怪或者海神划舟摆渡。 外人如果想要驱使它，就要付出相应的船资。 舟姂常年居于海上，对金钱珠宝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却对人类的食物非常感兴趣。 我的七色袋中，常年存在放着各样的储备干粮，取出来几件全部赠给它，舟姂高兴极了，将我们送到岱屿不说，还提供了许多信息给我们。 我们在当地住下来，阿离盖了简易的木屋，还添置了一些家具。 每天日升而坐，日落而栖，看看妖怪，去听听山中鸟中，对我而言也是种极大的乐趣。 当然，最开心的就是能吃到各式各样的美食！ 离开幽都的时候，阿离刻意询问过寂树，说是不必忌口，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保持心情愉快，就能尽快恢复。 最让我欣喜的是还不止这些，阿离非但对这种原始的生活不排斥，反而适应的让我瞠目结舌。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男人的潜力那么大！他们几乎无所不能！ 现在的阿离，不但擅长木工、烹饪、打渔，居然还能从树中抽出丝线来织布！ “天啊，我居然捡到宝了。”我拿着他编出来的围巾，很震惊的感慨。 “……你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他很得意。 我问：“可你为什么会这些东西？” 他也很疑惑，反问我说：“难道不是人类本能么？” 人类本能……我想，跟他比起来，造物主实在亏欠自己太多，鬼知道为了学这些东西我吃了多少苦头，而他根本不用学，只要我稍加指点，就能做得完美又漂亮！ 托两贵神的福，我的视力开始恢复了点，隐约能够看到光，也逐渐能分辨出人影来。 我们两个，会并肩坐在海边欣赏落日，妖怪起初对我们的出现有些不适应，后来便开始习以为常。更有甚者，支有胆子大的跑过来讨要食物。 我们基本上不会拒绝，阿离原本就没什么架子，如今倒是显得愈发随和，还会和那些妖怪坐在一起闲聊几句。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家伙也依然不敢造次。 岱屿妖怪多不胜数，海边居住着许许多多的人面鸮，这是一种雉身犬尾的怪鸟，喜欢吃腐肉残尸，虽然凶狠但却很识趣，如果看到灵力强大的人，打死也不敢近前。相反，如果遇到老弱病残，就会设法围攻，将其困死。 这种妖怪在岱屿不算什么，若是飞到陆地上去，就会为附近千里的人带来旱灾。 好在它们身体很重，不能久分，所以我委托舟姂帮忙留意人面鸮的动静，如果有大批量外出的情况，就让它设法传信给幽都，让那边提早作防范应对。 我们在岱屿住满了两年，期间和幽都一直不断联系。 虽说阿离已经退位了，但是苏决和左思依旧对他非常敬畏，时常会汇报一些如今的时局，还有斐然的进步。 斐然也会写信给我们，偶尔遇到难题，也会在上面委婉的向阿离求助。 阿离回信时，并不直接告诉他解决方法，而是用故事或寓言给他启示。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次信末他会留有悬念，等待斐然解答。 小孩子好奇心重，书信来往也就愈发的勤快，到后来几乎达到每日一封的地步。 后来我的眼睛好的差不多时，便摘了清目纱。除了容易疲倦之外，和原来并没有任何区别。 视力恢复以后，我便愈发思念斐然，便和阿离商议，回幽都探望斐然。 时隔两年，我们一家三口总算再次团聚。 斐然长高了许多，也愈发稳重了，看阿离的时候，虽然尽量装的很平静，但是眼神中却有着仰望和崇拜之色。 我在他身上，恍惚看到了幼时阿离的身影，但又觉得，他们两个明显不同。 阿离内敛内低，斐然则略显张扬，但是那份霸道和强占欲却是如出一辙。 回到幽都第三日，我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便请寂树来看，说是已经有孕两个月。 听到这个消息后，斐然神情有些复杂，不过得知是对孪生姐妹时，他就再度开心起来了。 他摸着我的小腹，语气笃定的肯求道：“女孩子，一定要是女孩子！我喜欢妹妹，不喜欢弟弟！” 我好奇道：“为什么？” 斐然眨眨眼睛，却是只笑不说话。 后来，我们果真如斐然所愿，添了一对双生女儿，一个叫行秀，一个叫阿蒙，阿离起的名字。 斐然趴在摇篮上，握着两个妹妹的小胖手，眼睛乌亮有神，“她们长的真可爱，长大后，应该比扶风还要漂亮！” 扶风……自从良辰和段策他们带走那孩子后，就再也没有听斐然提起过这个名字。 我以为他是忘了，却没想到竟然还记得这般深刻。 这孩子，该不会像他父亲一样，是个情种吧？ 看着斐然喜悦专注的神情，我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说：“当年你父亲和我订婚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同意，包括你外婆，甚至不惜将我身体封印……不过最后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缘份这种东西很难说的。” 第1380章 所谓缘分 说实话，我便看向阿离。 他目光闪烁了下，状似认同的点点头，我唤来侍女，两人分别抱着行秀、阿蒙离开。 走了几步发现忘记了拿她们喜欢的玩具，于是折回来，正好听到房间里那对父子在说话。 斐然闷声道：“我其实不太认同母亲的话，只是当着她面，不好意思反驳罢了。” 阿离道：“这世界上所谓的缘份，其实就是心意和机会，而这两样都是可以人为创造的。就像小时候我认定了你母亲，无论多么忙碌都会抽空去青莞看她，并装作不经意的遇到，在她看来，这种巧合就是缘份。” 斐然犹豫，“那时候你们年纪应该很小吧，不会太早么？” 阿离淡淡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不是我提前下手，如今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怕就是那姓段的了。” 斐然有些小兴奋，“您这是在鼓励我去找扶风吗？” 阿离瞟他一眼，“我是在告诉你打铁还需自身硬，从小提升自己的修行，否则就算把花拿过来，你也没办法把它折下。” “……我已经很努力了。” “应该还不够，至少在你自己看来，自己还差的远，否则提起那个女孩子，也不会如此气弱不是么？女人本质都是慕强的生物，当你坚信自己可以碾压她身边的所有雄性时，机会就自己送上来门来了。感情的事，应该水道渠成，两厢情愿，用武力权势胁迫她人，这是最下乘的做法。” 斐然显然不服气，“说的好像很有经验一样，您这辈子，其实也就只追了我妈妈一个女人吧？” 阿离悠然道：“喜欢我的女人很多，但我却只喜欢你妈妈一个。女人贵精不贵多，否则便是烦恼，人生苦短，哪有许多时间在无聊的人身上花费时间。” 沉默了片刻，斐然小声说：“如果扶风喜欢我，我也不想再看别的女孩子。” 阿离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今年九岁，扶风十二，时间还很充裕，好好努力吧。” 我站在门外，下意识的想躲，却是已经晚了。 阿离这会儿已经来到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夫人，偷听墙根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干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碰巧碰到了而已，而且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 “听到也没关系，”他随手揽住我的腰，桃花眼灼灼生光，“因为那番话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 天啊，这男人怎么越来越撩人？ 算起来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是我却依然没办法跟他交手过招！ 我下意识捂住脸，小声道：“规矩些，孩子还在里面……” 话未说完，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我才决定要奋发努力，结果你们就在这里给我伤口撒盐刺激人……世界那么大，你们大可去别的地方秀恩爱！不用关心我，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们在幽都，我反而觉得各种不适应！” 我很失落，“你真是这么想的？” 斐然道：“这是你丈夫的想法，我只是帮忙说出来罢了，两个妹妹年纪还小，带着不方便，你们就把她们留在这里吧，我无聊的话，还可以去逗她们玩玩。不过还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声明，我现在已经九岁了，除了行秀、阿蒙外，不想再要什么弟弟妹妹了。要不然等将来还得要我抚养他们，三界的事都忙碌不完，我还要照顾自己的妻儿，哪有闲功夫操这种心？所以，无论如何都别再生了，好么！” 我无可奈何的看向阿离，他弯起眼睛道：“好吧，只要你母亲没问题，我就没有任何意见。” 在斐然的驱赶之下，我们收拾东西离开了冥宫。 以前我面对扶苏和杜若的时候，还曾感慨过，世界上为何会有如此自私的父母……竟然抛下自己的孩子，独自享受生活，没想到这才几年，我们竟也步了他们的后尘，当真世事难料！ 出了幽都后，我说想去东荒，除了思念木曾外，还想见见巴川。 他是未来的狼王，将来如果三界爆发战争，东荒的立场至关重要，我不想断了这层联系。 阿离并不反对，他现在就处于随波逐流的状态，无论我做什么，他都说好。 走到中途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当年在落魂坡时，司徒无伤好像立过预言，说你会有四个孩子，可如今我们才生了三个，最后一个怎么回事？难道……” 我神情陡然郑重起来，“是你和别的女人所生？” “那应该不太可能，”阿离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这个问题够刁钻，我们今晚可以好好探讨一下。” 结果没到晚上，答案就出来了。 在去东荒的路上，我们在河边救了一个被妖怪围攻的小孩子，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瘦瘦小小的很是可怜。 不过即便处身落魄，他脸上却没有一点惧意，五官很秀气，眉目色彩淡极，仿佛炭条描绘出来的，用手指轻轻一抹就能擦掉。 我会看一些面相，觉得这孩子是孤煞命格，此生注定无亲无友孤独无依，而且还有早夭之相。 自从做了母亲后，我便见不到任何孩子受苦，于是蹲下身，放轻了声音问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我，摇摇头。 问还有没有亲人，他也摇头。 我同阿离道：“这孩子看起来好可怜，我们能不能将收养了？” 阿离端详了那孩子后，淡淡道：“好。” 我说：“你有学问，帮他起个名字吧！” 阿离思索片刻，道：“我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却气质恬淡，目光豁达通透，便叫他若水吧。” 于是若水便成了我们第四个孩子，随我们一起前行去东荒。 木曾见了我们很高兴，虽说阿离如今已然不是冥王，但是木曾在他跟前态度依旧恭敬如初。 巴川已经长成了身强体壮的少年，在草原上奔跑起来就像一道旋风，虽未继位却已有了狼王的霸气。他见了我，很是兴奋，“小姨，您可算是来了！走，我带您去膏山看看！” 第1381章 故友重逢 我很好奇，却被少年一把拉了起来。 狼族本身就热情大方，鲜少顾及规矩，所以在场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唯有木曾变了脸色，惶恐不安的瞟一眼阿离，叫道：“巴川，不可放肆！” 我连忙道：“没事，你们在这里坐会儿，我和这孩子去去就来。” 阿离正带着若水和嘻狼王在旁边喝酒，见状便道：“早去早回。” 他自从做了父亲，心胸就莫名变得宽广了起来，不过也仅限于对小孩子，成年男人若是做出这般行为，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巴川很开心，让狼群带着我们，一口气跑到了膏山。 路上，我不禁问道：“这里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巴川爽朗大笑，“早几年我和膏王聊天，说您要是来了东荒，会第一时间到我们狼穴做客，它却不信，于是两人立了个赌约，谁若赢了，便由着对方欺负三年！” 这种事，确实像我认识那只山膏做出来的。 我也跟着笑起来，“这些年，东荒这边还好吧？” 巴川道：“都好！就是前几年膏族繁殖扩张的太快了，结果五花八门的膏生了一堆，好好的一座膏山，愣是变成了野猪林！膏王一怒，推行了节育制，如今它们想要生，都必须要通过内部了考虑，否则的话是不能生的，幼膏也不被膏族保护，所以近来好点了。” 一群狼流云般的窜过草原，来到膏山前。 巴川赤脚站在石头上，将右手放嘴边发出响亮的狼嚎，不多时，一群小膏便跑了出来。 七嘴八舌道：“干嘛干嘛，又来打架！？” “最近我们大王都在忙准生考核，哪个有功夫理会您，不如改天再过来吧！” “就是，别以为我们怕你们哦，只是没空而已！” 巴川笑嘻嘻道：“不管有没有空，它今天都必须出来，去去，告诉它说我小姨来了。” 一只圆滚滚的小膏上下打量我，纳闷道：“您小姨是谁？很了不起么？” 巴川摆手，不耐烦道：“那是自然，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去！” 小膏虽然一幅气势汹汹的架势，但却不敢当真惹恼他。 一只拎着锣鼓的小膏蹦蹦跳跳的上去了，我眺望膏山，忍不住道：“这里看起来比之前规矩多了。” 巴川道：“是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那幅乱相，虽说我时常同阿迪力吵架，但打心里还真有些佩服它，换作旁人管理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怕都没有它做的好。” 小膏上去不多时，膏山便又涌出一大群膏来。 它们抬着藤木椅，上面坐着一只肥胖的大膏，它的块头，跟周围那些小家伙比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大了多少倍！ 远远的看到阿迪力，我便失笑，“这才几年不见，怎么胖成这样子！” 阿迪力约是嫌它们走的太慢，干脆中途自己下来走，三两个纵身起跳，便来到我跟前，同我亲热道：“小鱼儿，你可算是来啦！” 巴川两手交叉在胸前，颇为得意道：“怎么样，还记得我们之前那个赌约么？” 阿迪力道：“好好一桩喜事，你提什么赌不赌的，多扫兴！走走走，去山上住几天，我也好好款待你！” 巴川道：“你确定吗？小姨她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阿迪力顿时僵在那里，试探着看向我，“符离大人也来了？” 我笑着点头，“是啊，现在嘻狼王那边，我先过来看看你。” 阿迪力犹豫了会儿，道：“那便算了，我实在怕他。” 说到这儿，一转身瞥见旁边的拎着铜锣的小膏，便怒道：“说了多少遍，这位姑娘是本山的贵宾，以后但凡看到她在东荒出现，不必通传，直接将人请上膏山！” 小膏连连称是，趁我们说话的功夫，小膏端来了许多食物。 阿迪力很喜欢吃，口味也与我相近，我们几个坐在草地上，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叙旧了一番后，想到阿离还在狼穴，我便起身同它告别。 阿迪力竟有些伤感，“这次一别，再见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时常梦到那些年，在外流浪的时候，日子虽然难过，却但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像现在，整天有忙不完的事，怎么都抽不开身。” 我叹口气，同它道：“那是因为你已经长大了吧！小时候可以无忧无虑，什么心都不用操，一旦长大，面对的东西就多了许多。不过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快乐，你要是觉得烦闷，或许该考虑找个老婆了……如果再生几只出色小膏的话，你就可以安心交棒脱身了。” “啊？！”阿迪力露出很震惊的表情，“我居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现在考虑也不晚啊，”我同他挥手，“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会摆脱烦恼，变回以前那只无忧无虑的山膏！” 回去的路上，巴川犹豫道：“小姨，听说九重天那边在商议派人接管东荒……您对此怎么看？” 他已经长大了，早已能独挡一面，问这话不过是在替狼族试探建议而已。 我想了想，道：“这本是你们妖界自己的事，但你既然问了，那我就诚心回答。东荒灵力旺盛，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如果三界和平，这里会像以前一样，被九重天放任不管，其余两界也没有兴趣。而一旦起了争议，这里就会成为九重天粮仓和驻守地。东荒除了狼族之外，都是一些弱妖，根本没有能力参与战事，在我看来，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要怎么让东荒游离于三界之间，这便要靠你了。” “靠我？” “是的，嘻狼王在东荒威望颇高，我若是九重天那边，想要派人接管此处，第一个会拿你父王开刀……最近几年，一定要时刻注意你父亲的安全。巴川，你年纪虽小，却已经历颇多，东荒目前的处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里，我从腰间袋子里掏出几枚枯文蝶茧给它，“如果需要支援，你可以给斐然写信，他应当知道怎么做。” 巴川接过蝶茧，将它们塞到怀里放好，“多谢小姨同我讲这番话。” 我拍拍他的肩膀，意识恍惚间飘回北海，仿佛看到了跪倒在龙穴中的自己，孤独、绝望，可是……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我柔声道：“生活充满挫折，但也处处都有希望，只要你不放弃，愿意坚持并为之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382章 落幕尾声 离开东荒后，我们考虑到若水的年纪，觉得他应该有个好的教育环境，于是便写信告诉斐然这件事。 斐然派了苏决来接他，还带来了幻境传话，神情无奈又容忍道：“不让你们生居然还捡上了，声明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一个人要帮你们照顾三个孩子，还要不要做别的事了？” 除此之外，苏决还捎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关于寂树的，狐女逼婚成功，两人好事将近。 我很惊讶，“狐女逼婚？” 苏决道：“是啊，寂树大人迫于无奈才……” 迫于无奈？我简直无言以对！鬼知道那貌似忠良的家伙有多奸滑，居然连狐狸精都上了套，这下倒好，倒的满城风雨世人皆知，以后若是狐女再做出始乱终弃的事，还不被人指着唾弃？以退为进到这种地步，也是让人服气！ 我好奇道：“第二件事呢？” 苏决道：“您还记星月菩提兽么？” 我点头，“记得，我把她送给了花姐。” 苏决道：“左老夫人戴了这个手串后不久，便发现身怀有孕，当时便在符离大人的授意下，再接合您的特殊经历，让专人观察试验，近来有已经有收获。幽女之所以难以受孕是因为冥界地理位置特殊，从而导致女子体质阴寒，若是令其时常到现世走动或者小住，回来之后再戴此串，就能梦到吉兽送子。所以此串已在城中贡奉了起来，但凡已婚幽女，都可以轮流佩戴，效果很是明显。幽人繁育，向来都是难题，如今通过此法，不仅可以让两界互通交流，同时也避免了因为强行引渡新娘惹出来的麻烦，实在是冥界之福音。因为还在试行阶段，所以消息并未大规模传开，属下今日先说了，也好让两位宽心。” 我听完之后很高兴，“这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苏决看向阿离，再次躬身道：“这都是大人的功劳！” 阿离脸上亦有淡淡的笑意，问他，“斐然表现如何？” 苏决便是一通大肆夸奖，阿离却道：“你这人当真谨慎一辈子，想听你说句心里话都难！” 苏决颇为尴尬，好一会儿才道：“小冥王确实出类拔萃，与大人当年相比也毫不逊色，只是……性格稍显偏执，对待臣下也不如大人宽宏大量，不过正因如此，朝中百官才更显警惕，谁也不敢因为新王上任而有任何怠慢疏忽。” 他这话，显然是经过修饰的。 我不禁追问：“他都做了什么事？” 苏决道：“肖长老……因为纵容家中门人行凶，已经被小冥王给剥了长老封号。九狱司秦大人，涉及轮回案巡视，被斩了首级。” 我倒吸一口凉气，肖长老年纪一大把被剥夺封号，这对他来说，怕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至于秦大人虽然有些小缺点，但也是个兢兢业业的人，怎么说杀就给杀了？ 斐然的个性，一直是为我所担心的，他幼年在月渐寒的影响下生长，如今看来，居然当真被其影响了。 我听完之后心中一阵慌乱，便同阿离道：“这怎么能行，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阿离却道：“这有些担心多虑了，即便回去，那孩子在你面前，也是装得老实乖巧，转脸又是一幅模样，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并不喜欢我们呆在幽都么？” “可是……” “随他去吧，有左思和苏决在，应该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苏决也连忙安慰道：“夫人不必多虑，小冥王处事果断，又思虑周密，施政方面并没有任何问题。另外，小冥王对两位小公主也是很好的，有空的时候，甚至会亲自喂食，您和大人如今神仙眷侣，好不容易脱了樊笼，就不要再考虑这些事了。” 阿离微微颔首，苏决便带着若水告辞离去。 他们走了后，我依然难以安心，“你说……斐然将来会不会像加罗那样？” 阿离道：“你怎会往这方面想？” 我急道：“他小时候被月渐寒带坏了，杀心又重，小小年纪就为君苛刻，属下全都战战兢兢，这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阿离虽然心机重，也鲜少相信别人，但是属下提起他，却无一不是夸奖，个个感恩戴德，所以落身险境时才有许多人拼死相救。 而斐然这情况，竟是截然相反，他若是个普通的人也就罢了，身居高位，却又如此个性…… 阿离揽住我，柔声道：“别急，你听我说。迟一时彼一时，局势不同施政手段也不相同。关于这件事，他私下已经请教过我了，如今三界局势平稳，久了官员便会生出懒惰懈怠之心，确实应该严苛心，才能让他们居安思危，一直保持敬畏警惕，这样即便突发战事，也不会显得手忙脚乱。而六位长老确实为三界付出了不少心血，然而他们这些年在我的纵容下，却是太显招摇狂妄，古来王权不可逾矩挑衅，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斐然轮番敲打以作敬示，也是正常。你难道忘了，当年幽都城中声名显赫的六大家族么？换作是我，也会和他一样做。” 我焦虑道：“比起这些，我更担心这孩子的个性……每次在我面前，他都看起来老实乖巧的，从不透露真性情，当真不是与我太生份么？” 阿离吻了下我的眼睛，道：“他只是怕你担心而已，他已经九岁了，凡事都想的明白，你应该学着放手给他自由。他之所以不想我们留在幽都，就是觉得在你面前装的实在太累，又担心流言蜚语让你惶恐。小鱼儿，斐然既然这般为你着想，你是不是应该也为他想想呢？你重见光明不易，就别再为这些琐事繁心了，如果你想孩子的话，过段时间我们就把行秀和阿蒙带在身边照顾，好么？” 吃于斐然的事，我本来有些难过的，但在阿离的劝说下，慢慢的也就释然了。 后来，我和阿离又去了许多地方，孩子们也都慢慢长大了…… 只是不知道是否受了斐然的影响，居然都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还美其名曰不想打扰我和阿离。 第1383章 大结局 我对此很郁闷，阿离却很享受的样子。 行秀和阿蒙一个乖巧一个活泼，斐然作为哥哥，对她们疼的不得了，几个月不见，就要写信抱怨。 若水留在斐然的身边，两兄弟关系据说很和睦，有时看着他的样子，我会莫名想起一个人来，但是又没办法肯定。不过无论是与不是，我都希望他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平平安安的长大，度过命中的劫难。 阿离这回守了承诺，有生之年，再未让我掉一滴眼泪。 有时看着他，我会忍不住想起童年和少时的经历，不过脸上却是带着微笑，觉得那些苦难，对自己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的短暂记忆罢了。 这世界很大，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存在，有生之年我希望能将它们全都走上一遍。 有天路上，我遇到了小狐狸司徒无伤，它原本是为写游记而出走四方，结果游来游去，竟是将最初的目的都遗忘了，现在的每天内容就是吃喝玩乐，好生让人羡慕。 离别的时候，它将所有积攒的见闻全都赠送给了我，还建议说：“小鱼儿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又结识了这么多妖怪，为何不将它们全都记录下来呢？白泽大人已经神隐多年，《白泽图》也不复存在，您曾亲眼目睹上面的内容，若是再加入自己的见闻经历，肯定是本妙趣横生的好书，留些东西给孩子们，让他们开拓眼界，顺便消除三界误会也是好的。这些资料都是我苦心多年收集的，如今已经没有用处，就送给你吧！” 我对无伤的话很心动，阿离却怕写书太费眼，最终商议之下，决定两人合着。 我口述，阿离记录润色整理成册，上载妖怪多不胜数，个个都是我亲眼见识结交过的。 由于掺杂了许多个人喜感好恶，只记录这些妖怪趣闻事迹，却隐去破解之法，故与《白泽图》有很大不同。 成书之日，我请阿离帮忙起名。 阿离道：“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你就沿用白泽师父留下来的名字吧。” 我点头赞同，于是书成《清平异妖志》，派月神鸦送回幽都城。 据说斐然看了很喜欢，交于书局拓印成册，一时间城中争相传阅，竟是风头无两。 后来我偶尔遇到梦魇，它哭着和我抱怨，“好好一本流传甚广的书，上面居然不见梦魇的影子！一个大好成名机会，我竟白白错过了！” 它在校事府做事，深得斐然信赖，身份说白了从事的就是内卫间谍的工作，见不得光又为妖界憎恨，书上并未正式提起，也算是一种保护。 我笑着同它道：“书上分明有你，只是改名为影卫了，身份神秘莫测，不久前经过九重天，就连敖川大人都在试探问我这影卫究竟是谁，你说威风不威风？” “敖川大人！”梦魇喜难自禁，“这么说，我当真成名了？” “简直是名声响当当啊！”我说，“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这个秘密，千万别让人知道了。” 梦魇开心不已，临走时又赠了阿离许多剧本，我好奇翻了下，都是些野史、秘闻、乡村桃事之类的香艳书册。 我好奇道：“这么多，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阿离道：“闲着无事，准备帮它画些册子换些茶钱。” 我很震惊，“堂堂冥王大人的父亲，曾经一幅书法、画卷万金难求，如今竟落到卖画为生的地步了么？而且还是这些不入流的小黄册子！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画册估计会卖脱销吧？” 阿离悠然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梦魇会不远万里跑来找我么？” 我瞠目结舌，“那家伙领着高额薪俸，居然还干着兼职！” “你这么义愤填膺，难道是想举报不成？” “我……” 阿离拥着我，笑眯眯道：“走走走，夫人，咱们找个清静之地，你帮我参谋参谋。” 我竖眉，“参什么谋，你休想拿我做样本！” 春日暖阳映照着他的脸，让这英俊儒雅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就像只打算偷腥的狐狸。 喝了瀛洲的灵泉，我的容颜许多年都不曾改变过，而他也很神奇的不见衰老，岁月蹉跎，竟是毫无风霜之色。 我们时常坐在一起，对往事或经历侃侃而谈，不过大多时候，都是我说他听。 这男人，一辈子也说不了几句废话，同他比起来，我简直像只不嫌疲倦的鸟，整日唠叨不休。好在他并不嫌弃，而且极富耐心，都是微笑着旁听，还会恰到好处的配合两句，让我的演讲看起来不那么孤单。 这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而他则是高傲不可一视的冥王。 我们两个安静的对视着，中间却像隔了一千万光年。 醒过来时，发现那男人正在挽着衣袖帮我烤肉，火光映着他的脸，莫名让我有种暴殄天物的痛心感，于是满心惆怅的问他，“阿离，你实话告诉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他神色慵懒的看着我，“要听实话么？” 我很郑重的点头，“当然！” 他面容平静的将肉送到我嘴边，“我这人没什么感情，喜好也很乏味，现在和过去，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我咬了下嘴唇，将头轻轻枕在他肩膀上，柔声唤他，“阿离……” “嗯？” “我有没有说过，我也很喜欢你？” 真的很喜欢，倾注了所有的少年时光和热情。 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眼泪，一路走来亦无怨无悔。 生平遇万般人，得一颗心，足矣。 时间过的飞快，我却沉迷于山水乡野间乐此不疲。 我和阿离时刻留意关注幽都动静，但却很少回去。 直到斐然一纸书信，将我们从现世召回，恍惚间已是多年后。 到幽都后，我总算见到了扶风，传说中貌美绝伦让人一见倾心的女子，斐然看到她眼睛里都是满满的侵占欲，她看斐然却是充满了畏惧……不过，那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大斋有话说】：正文于今天正式完结，追了这么久，大家总算可以暂时休息下啦，感恩大家一路相陪！预告明天开始还有精彩番外继续，大家不要放弃我哈！ 第1384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1 左思生平最骄傲的两件事：曾是前冥王符离的伴读，现今是小冥王的太师傅。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拥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按理说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左思就会偷偷的、反思回味一个梦。 这个梦对他来说很可怕，但又很刺激…… 他的父亲左贤大人曾经舍命逼婚，放下豪言说儿媳妇只要是个女的就行，除此之外别无要求。左思却始终对姻缘之事兴致缺缺，提不起任何精神。 早些年有符离那边作挡箭牌，两人一起共沉沦，他倒没有什么压力。 左贤愚忠，每次唠叨左思的时候，他都会轻飘飘的来上一句，“冥王大人还没成亲呢，我身为臣子，怎么能先行一步呢？” 左贤气的浑身颤抖，“人家虽然没成亲，好歹有个对象不是？再说了你是什么东西，岂能跟冥王大人相提并论？” 虽然冥王大人那位心上人，白白吃了许多年的饭，长了多少年都是个小豆丁，但是礼貌却不唱，每次见面都笑吟吟的喊一句‘左爷爷’，听得左贤肝儿颤。 那小丫头和冥王大人纠缠了许多年，朝中官员早就见怪不怪。 他们两个人中间就隔了一层窗户纸，就看什么时候捅破。 冥王大人有苗不愁长，这和自己儿子情况能一样么？ 左思很小的时候，长的跟花儿一样，看上去比女孩子还要娇气三分。 四岁的时候，曾被左贤大人带到现世执行任务，结果路过一个小镇集市，竟碰到一个眼瞎目盲的人，自称姓冯，号称活半仙儿，非要给他们父子算一卦。 左贤大人本来是不情愿的，但是想想，对方既然说了不要钱，试试也无妨。 更何况这冯半仙儿长的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举手抬足都透着不俗之气，或许真有不为人知的本事。 冯半仙儿掐了掐手指，咳嗽了两声，望着左贤大人道：“这位大人面相尊贵，但是姻缘不好，年轻丧偶要空守许多年方能出头。” 左贤听完，心中咯噔一声，心想这人说的还真准。 夫人生下儿子后，便因出血不治撒手人寰，这些年来他一个人拉扯着左思，实在艰难。 他本性正真严肃，认为感情和婚姻都要从一而终，虽然虽然冥界规定可以娶两个妻子，但左贤却执意不肯。妻子死后，也无意再娶，心想夫人为了给我生孩子才出的事，我绝不能对不起她。 今日被这冯半仙一语说中，故而很惊讶，不过听对方的意思，句末居然还有回转的余地。 “冯先生，求您最后一句什么意思？是指吾儿将来长大会有大出息吗？” 冯半仙儿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龙凤龙，凤生凤，你这儿子长大后怕是比你还要光鲜夺人。” 左贤大人很高兴，“承您吉言，可是出头之说怎么讲？” 冯半仙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说了八个字：“一阳来复梅开二度，仙人言尽于此，天机不可泄露，还请大人见谅。” 左贤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许多能人异士说话都喜欢遮遮掩掩，故意留一半，所以对这样的情况也见怪不怪。 不过从字面上猜测，应该是喜事，所以很高兴。 “冯先生能不能再帮小儿看看？” “好。” 左思穿了一身白，外面罩着件黑纱小褂，唇红齿白柳眉明眸很是漂亮，正好奇的盯着冯半仙儿摊位上的一只黄鼠狼看，全然未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 冯半仙儿真想了半天，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左贤大人连忙掏出换好的纸钞，双手递过去，问：“冯先生有话尽管直说。” 冯半仙儿道：“你这儿子，什么都好，遇事自有贵人相助，一生仕途顺风顺水，没有任何波折，只是婚姻上面……鳏寡孤独，难有姻缘！” 这话听到左贤耳朵里，简直像要了半条命，“这怎么能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无姻缘，我左家岂不是要绝后？冯先生，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您能帮帮忙，想办法看能不能破解。” 冯半仙儿犹豫了会儿，道：“不好破，不过能勉强帮他凑个伴，至于绝后之事……你倒无需担心。” 左贤自有一番理解，忙道：“好好好，只要让他将来有个伴儿，哪怕是折了我的寿都成！” 冯半仙儿从怀中掏出两个木偶小人，要了左思的生辰八字写上去，然后揣在小人怀中。 然后又取一张纸字，空白的折好，放在另外一个小人衣襟之中。 再取一条红线，两将个木偶牵连起来，说来也怪，系上了红绳之后，两个小人竟兀自走动起来。 晃晃悠悠转了好半天停下，冯半仙儿将两张红纸都取出来交给左贤，“他那另一半的八字就在上面，你要好好珍惜，且记，他这机会只有一次，倘若错过了，这辈子都将孤独终老。” 左贤大人颤巍巍的将两张红纸打开，赫然发现两张纸上竟然都有字迹。 其中一个是左思的八字，另外一个则不知道是谁的。 左贤回过神来再看，那位冯半仙儿已经收起了摊儿，不知所踪了。 左思手里拎着一条白色鼠尾，正乐呵呵的笑。 左贤问：“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左思说：“方才那位先生送的。” “那位先先人去哪儿了？” “跑啦。” 左贤心想真乃当世神人也，小心翼翼将那两张写有生辰八字的红纸揣到袖中，再摸腰间，钱袋却已然不知所踪。 长大之后，左思回味说：“八成就是那个冯先生偷的，他做贼心虚，所以才将那条鼠尾送给我！” 左贤大人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不像，那位冯先生当真好相貌，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从瞧见过现世一位普通先生竟会有那般风姿！说不准，是哪位转世修行的仙人！” 当年那位冯半仙儿的话，他可算是牢牢记在了心里，二十年过去，每每为左思姻缘烦恼时，就会将那张红纸掏出来看看，盼着拥有这位生辰八字的人尽早出现，好救儿子于水火之间。 第1385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2 然而现实却总是让人失望，左思在别的方面表现都可圈可点，没有任何可供挑剔的地方，唯独男女之事上，迟迟不见动静。任他怎么敲打，始终顽固不化。 因为那幅略显阴柔的长相，以及同冥王符离格外亲近，成年之后更是惹来不少流言蜚语，竟有传闻说他们两个有断袖分桃之好，这简直让左贤大人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所以每日变着花样逼婚也就成了常态，今天拉绳上吊、明天拿菜刀抹脖子，十八般武艺全都演绎了一遍，让左思烦不胜烦。 “你今年再不成亲，我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左贤大人信誓旦旦道。 每年一次，左思早就习以为常，很淡定道：“您最好与我断个干净！” 左贤大人曾经情绪失控抓住他的肩膀，“你这逆子，给我老实交代，到底同冥王大人有没有那种关系？” 左思倒吸凉气，“哪种关系？” 左贤大人说不出口，只含糊其辞道：“就是……两个男人那种关系！” 左思这才如释重负，“没有，少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我对大人只有忠臣之意，绝没有任何私心。您要是还想要我多活几年，以后就再别提这件事！我年纪轻轻的，又不想寻死，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和他做那种事！” 左贤大人却依然担心，“可我看你们两个整天形影不离，又偶尔当初眉来眼去……” 左思气急败坏道：“那叫心领神会！当属下的，自然要学着揣测圣意，这话不是您教的么？你们这些人，真是心里有鬼，看什么都不干净！我与大人清清白白，没有也绝不可能会有那种事。” 虽然左思说的信誓旦旦，左贤大人却依然不放心。 “抽个时间，和刘尚书之女悄悄见一面！” “没什么好见的，我不喜欢她。” 左贤大人气的吹胡子，“都没见过面，你怎知不喜欢？” 左思郁闷道：“哪有女孩子叫刘志刚的？” 左贤大人帮忙挽尊，“那是因为姑娘八字弱，身体不好，所以起个男人的名字好生养。” 左思却怎么也不肯同意，他觉得名字对一个人来说太重要。自己要真娶了这女孩，亲热的时候，怎么唤对方，刚刚？志刚？！听起来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且他执意不肯相亲，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早年那个可怕又刺激的梦。 左思其实成过一次亲，在梦里头。 成亲的对象叫琉璃，当然这并不是真名字，现实中她有一个灵动活泼的名字，大家都管她叫小鱼儿。不过现在，已经没人敢这么叫了，因为众所周知，她将来会成为冥王符离的女人。 冥王是好冥王，完美仁君，耍的一手好手段又不失霸气心胸。 然而人无完人，冥王大人也有缺点，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就像宝贝心肝一样护着，谁都不能窥探觊觎，否则下场就是死，不对，比死还惨。 左思原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后来无意从梦魇口中探听到了真相。 当年小鱼儿与冥王大人闹别扭，然后一怒之下出走桃花水榭，并在那里遇到了小妖怪梦魇。 小鱼儿借着梦魇的剧本入冥王梦境，无意间竟被梦魇的恶趣味所伤，上演了出《一女嫁二夫》的狗血剧情。 梦魇讲解剧本正常走向是这样的：小鱼儿化身为琉璃，与左思成亲，然后两人朝拜冥王大人的时候，却被对方一见倾心。理智冥王倾刻间化身霸道俗男，将其强留身边。左思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自然心里有气，于是私下谋划起兵造反，最后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兵败之后身死，最为狗血的一幕来了：琉璃居然怀孕了，孩子是左思的…… 左思听完整个剧本，目瞪口呆好半天没缓过来神儿。 他早就知道这小妖怪胆量比寻常人大，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居然连冥王大人它都敢编排！ 虽然后来梦境在符离的指示下被强行修正了，但是这故事却给左思留下了很重心理阴影。 他一边唾弃梦魇的剧情，一边又忍不住壮着胆子想，如果是真的、那一幕真的在现实中发生，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他知道不该想，也不能想，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小鱼儿在幽都城中没什么亲信，因为自幼与左思相识，所以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两人感情要比别人亲厚些，隔三差五的来伏波宫找他。 这对左思来说，无疑是种痛苦而又甜蜜的折磨。 这件事是从一个荒诞梦境开始的，也根本没有什么后续。 小鱼儿有次凑的近，忽闪忽闪的长睫毛就扫在左思脸上，他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不过就那么一次而已。 左思很固执坚持的认为，这种感觉并不是爱情，只是自己多年笼罩在符离阴影之下小小的叛逆心作祟而已。这是秘密，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他父亲左贤都不可以。 他再也出现过类似心动的感觉，所以固执而倔强的反对相亲。 感觉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永远也不会像冥王那样去死心塌地的喜欢一个女人，左思很平静的想。 亲眼目睹了符离在整个感情中的经历后，偶尔还会有种小庆幸，自己这样平平常常的，也挺好。女人对他而言，实在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左贤大人老了，催不动了，尤其是在自己成功梅开二度迎娶了花姐又生了一个儿子后，他觉得自己可以放弃老大了。 偶尔他会想起当年现世遇上的那个冯半仙，会感慨那位神人独具慧眼铁口神断，红纸上面显现出来的八字，左贤依旧清晰记得，甚至还在木匣子里珍藏着那张纸条，但是那个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左贤看着每日悠闲自得的左思，心想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事比快快乐乐的活着更值得庆祝呢？ 就在这对父子彻底放下的时候，红纸上的人居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两人眼前……那是一个左贤做梦都想不到的人！ 第1386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3 苏决生平最骄傲的两件事：曾是前冥王符离的心腹，现今小冥王的口中的仙师。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拥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荣华富贵，按理说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初恋，虽然最后结果一言难尽，但是过程却苦涩又甜蜜。 苏决很小的时候，就对浴风姬柔一见钟情。 当时浴家的大小姐不过十二岁，但是姿容艳丽已经冠绝幽都。 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决痴恋浴风姬柔，甚至不惜为她和自己的少时好友东方玉狐反目成仇，但浴风姬柔心中却只有一个冥王符离。 苏决对符离又羡又嫉，有时甚至会很阴暗的想，如果他不是冥王就好了，那自己就可以用一百种方法悄悄的弄死他！不过这种念头转瞬既逝，他对符离的敬畏最终大过私人感情。 而且苏决想要的东西很多，除了女人外，还有名声、地位和权利。 他本质上是个自私且狭隘的人，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曾经幻想着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浴风姬柔牺牲掉自己的一切，哪怕是付出生命中，然而刚才还在生死线上的时候，却又泛起了犹豫。 他为救浴风姬柔，不惜涉险下九狱将她亡灵释放替换出来，最终事情暴露身陷囹圄，浴风姬柔死了个彻底。 当时冥王符离惜才不忍杀他，苏决却心如死灰没有半分求生之意，当他靠在牢狱里幻想自己的下场时，小鱼儿却出现了，并且为他带来了一颗药，声称只要把它吃下去，就可以将前尘往事全部忘记，从头开始。 苏决然对小鱼儿情感很复杂，两人原本是仇敌，小鱼儿亲手捅过他一刀，但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应当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但他却没有那么做。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那女孩子瘦瘦小小的，但体内却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总在毫无生机的时候爆发，让人刮目相看。 善良又漂亮的小姑娘，换作哪个男人都不会太讨厌，渐渐的，两人似乎还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类似友谊的东西，左决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接了小鱼儿送来的药，但是思虑再三，却是将它收了起来，并没有服用。 苏决决定振作起来，当他收拾好衣衫，走出牢狱的一刹那，便决定将那个高傲、美丽的浴风大小姐彻底舍弃。 某种程度上而言，苏决有点像符离，譬如说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自此以后，就算是别人当面提起浴风姬柔，苏决依然谈笑自如，情绪丝毫不受影响。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已经将这段往事遗忘，他脑海中，依然清晰保留着少时的记忆。 初见浴风姬柔时，她一身粉纱，自花园中走出来，宛如翩翩仙子。 在他看来，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让他这般牵肠挂肚。 放弃了浴风姬柔的苏决大人，至此平步青云顺风顺水，除了后来因为六人祭的事被冷落了五年后，仕途上再也没有遭受任何波折。 六人祭等于活杀冥后，符离对他只是待落，而不是扒皮，对苏决来说已经很庆幸了。 苏决二十九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但他却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幽都第一大祭师，掌管九泉九狱，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轻的苏决，已然站在了权力的巅峰上。 当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将所有的梦想全部实现后，他就会觉得生活枯燥又索然无味。 当年的冥王符离应该也是如此，所以他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带着小鱼儿退隐，苏决对他的选择很是感慨。 但他终归不是符离，舍不下来之不易的权利。 而且这世界上，也根本没有一人，能够重要到让苏决放弃这些东西，所以日子就这么恍恍惚惚庸庸碌碌的过着…… 苏决最期待的时候就是每日朝会，文武百官个个衣冠整齐浩浩荡荡的涌入大殿，然后开始上奏需要公示或者请小冥王批复的折子。 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乐，这些官员工作也很清闲，短则七八日奏一本，长则半年都默默无闻，每日朝会，会有御前侍者例行宣唱：“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按理说有很多时间，官员都可以提前回去休息的。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三百六十天就有事上奏，官员是底下讨论起来，个个咬得牙根痒痒。 这个勤勤恳恳的人就是左思，早前御前姻缘使，如今已经成为了左太傅。 苏决和左思一文一武，符离留下来给小冥王的朝中支柱。 自古文武相轻，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苏决自幼修行，天赋过人，如今幽都城中最强的人物。 左思两岁读书，饱览全书，是冥界才子文人的楷模典范。 苏决早年见了左思，会不屑嗤笑，“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拎，依靠嘴皮子和笔治天下，这也算是本事？” 左思早年见了苏决，会冷眼嘲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身为堂堂大祭师，最擅长的文字就是鬼画符，说出去也不怕别人耻笑！” 他们互相不爽，虽然见面时嘴上都很不客气，但心里却很钦佩对方的本事。 左思甚至在家里，偷偷学着画符，想要定住藏在府上那只馋嘴的大黄猫，隔三差五总来偷他养的鱼，还会拿爪子沾墨在他引以为傲的书画上印梅花。 他让侍者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都说那只大黄猫成了精，旁人根本见不着影子。因为这件事，左思已经烦恼了好几年。 苏决想到左思鄙夷的眼神，也觉得很不爽，他尝试过练字，但是怎么写，都不像左思笔下那般赏心悦目。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还给自己找借口说：符文这东西，就要曲折晦涩方显神秘，若是人人都能够看懂，岂不是这也没办法故弄玄虚？ “左思大人早。” “苏决大人早。” 两个人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见，久而久之，似乎养成了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项习惯。 第1387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4 左思身体不太好，平日里缺少锻炼，再加上常年俯案，所以一年里总要请那么三四五天假。 每次到了点儿等不到他人，苏决就会靠在石狮子旁边多待一会儿。 起先官员纷纷猜测，说什么的都有。 “苏决大人在此停留，可有什么要事？” “好像是在钻研那个石狮，莫非是因为年代久远，吸收了天地灵气，所以有可能会成精？” “那边风景好像很不错，仙师难得有此雅兴。” …… 苏决一字不差的，全部尽收耳底，却是懒得理会。 他现在的地位，已然不用看任何人眼色，也不用在官员面前伪装。 所以就那么懒懒的靠着，百无聊赖的想，“今天怎么不来？难道路上出了什么事？” 时间久了，便有头脑机灵的侍者窥探出原因，便主动上前提醒说：“左思大人今早告了假，身体不适，所以今天不来了。” 苏决顿感失望，但又瞥侍者一眼，笑意凉凉道：“你怎知我在等他？” 侍者顿感身体发僵，好像被定了身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本以为自己会被降罪，却不想他竟就此甩袖转身。 苏决心不在焉的上完朝，偶尔会瞟到左思空空如也的站位，心想，“这人实在太懒了，但凡抽点时间锻炼，哪怕每天只要一小会儿，也不至于年纪轻轻身体就差成这样子！” 正在家里抱着棉被休养的左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闷闷的想，“这肯定是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其实也不用细细琢磨，大致一想，心里就有数了。 朝中官员敢非议自己的，屈指可数，苏决算是头一个。 他要是知道自己生病，怕不得高兴死，决不能让家伙如愿！ 以前符离在位的时候，这位大祭师还有些顾忌，小冥王上位，对权力争夺不甚在意，他便愈发嚣张，恨不能踩到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如今官员见了他，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提出来的政见，谁也不敢反驳半句。 这样长此以往下去，朝政被他把持着，非出大事不可！ 别人不了解这位大祭师，他却是再熟悉不过，自己可是受了先王所托的，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纵容他嚣张跋扈。 正生病的左思大人，想到里便愈发不适，他气乎乎的甩开棉被，决定到院子里透透气，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康复。 还没开门，门人倒是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大人，大人，有贵客造访！”门人满头大汗。 “什么贵客？”左思一愣。 “大祭师来了！”门人说。 “他来做什么？”左思阴暗的猜想，“这家伙该不会是想看我死了没有吧？” 他们两个这些年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友善。 自己这幅病焉焉的样子，若是让他见了，肯定少不了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思虑再三，左思决定闭门不见，同门人道：“告诉他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门人领命，还没离开，就听身后有人道：“我看你精神好的很，哪里不方便了？” 左思听到这声音，就好像是屁股上扎了一针，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你身为堂堂大祭师，居然以身试法，擅自闯入别人府中，就不怕我向冥王大人上告，奏你一本么！” 话音才落，院子里就多了个青衣身影。 苏决眉目狭长，薄唇如刀削，长的不差但是眼神却太过锐利，一看就是心胸狭窄之辈，再加上这会儿时机不对，左思竟莫名有种威胁感，然而还来不及唤人，就听苏决同侍者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想和你们大人单独说。” 侍者平常就是笨手笨脚的，这会儿反应倒是快，眨眼便像只兔子一样逃窜走。 左思回过神来时，面前竟只剩下苏决了。 他有些恐慌，又很生气，警惕道：“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苏决近前一步，左思便立刻后退。 看着苏决不怀好意的笑，他有种全身汗毛都要炸起来的错觉，“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决道：“我能干什么，不过是想看看你病成什么样了。” 左思气愤道：“放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苏决伸出手臂撑在柱子上，慢悠悠道：“大家同朝为官多年，虽然算不上交情深厚，但也应该比普通官员亲近的多吧，为何你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的行为呢？平心而论，我可曾给你下过套或者使过绊子么？” 左思冷笑，“有没有你自己心里知道，何必要找别人求证！这些年咱们私下关系如何，你不应该很清楚么？” 亲近？呸！ 苏决端详着他，以前就知道他这人长的不俗，有种雌雄难分辨的清艳，如今病着，再加上情绪激动，眼神竟是愈发明亮如星，脸颊微红，看起来就像个大姑娘似的…… 不对，幽都城中可没这么好看的姑娘。 左思瞧着他眼神不对，便侍机摸了一根扫帚，“你想干什么？苏决，我警告你，这是天子脚下，三界重地，我乃当今太傅。即便你是手握重权的大祭师，也不能为所欲为的乱杀人！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侍者可都看到了，万一……自会有人将此事上报冥王大人，你休想逃脱干系！” 左思实在紧张，他和苏决两人同朝多年，除了在上司面前做做样子，平日鲜少有私交，今天突然找上门来献殷勤，必定非奸即盗！再加上这会儿神情不对，竟是愈发加重了左思的猜测。 “杀人？”苏决挑了下眉毛，这位太傅大人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 居然还知道拿扫帚抵挡，却不知他若动起怒来，就算他手中拿着把刀，收拾起来也是眨眼之间的事儿。 左思一脸肃然，“我数三声，再不滚开，我可叫人了啊！” 苏决来之前，本想着看看他什么情况，然后直接走人。 见对方竟用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他便起了玩弄之心，伸手设了个屏障结界，然后同左思笑道：“你叫吧，随便叫。” 见他这幅态度，左思反倒慢慢冷静下来，“苏决，冥王大人若是知道了……” “别动不动就搬出冥王大人，”苏决一点也不在意，“我要是把你的龌龊心事捅出去，信不信他第一个收拾你？” 第1388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5 “什么龌龊心事？”左思冷讪，“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我此生站得正行得直，对得起天地良心，也绝不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苏决闻言便凑近了些，将嘴唇送到他耳边，压着声音道：“关于琉璃的那个梦，是不是很刺激？” 这话好似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左思定在那里，左思脸色煞白，“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有人的地方就无所谓秘密，你以为能瞒得住谁？” “你想做什么？” 左思手心里都是冷汗，符离早已退位并且带着夫人归隐山林，这件事件便成为左思内心唯一见不得光的阴暗。他小心翼翼的珍藏着，不敢对任何人提起。以为这件事会被永远埋葬，却不曾想今天又被苏决翻了出来。 初冬的傍晚，院子里格外寂静，左思听着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动，他觉得自己这回肯定完蛋了。有这么大的把柄握在同僚政敌手中，简直是灭顶之灾！ 苏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反应，觉得很有趣。 在他眼中，左思就像只受惊的兔子，恐慌畏惧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一览无遗。 “你方才不还说自己站得正行得直吗？这会儿又怕什么？”苏决幸灾乐祸道。 “卑鄙！”左思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然后蓦然伸出手，对准他的肩膀猛然一推。 苏决毫无防备，竟被推了个踉跄，他很无辜道：“什么卑鄙，我又做什么了？” 左思眼睛咬牙，横下心同他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得住我么？去说，有本事现在就去找小冥王，找符离大人，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讲出来！” 这件事在他心里藏了太久，整日惴惴不安声恐有天被人知道。 如今被苏决捅出来，他反倒有种酣畅淋漓的痛快感：不就是曾经对冥王的女人有那么一丝觊觎之心么！老子憋了这么多年，不想继续隐藏了！ 他冷眼望着苏决，然后一把拽住他的手，“走！我同你一起去！” 他就不信，小冥王还能因为这段过往杀了他不成？！ 左思平日里从不涉及家务，那双手只用来握笔拂琴，所以养的纤细绵软，跟整日干粗活的大老爷们截然不同。 苏决手被他主动攥住，蓦然一阵心驰荡漾。 他说：“我何时说要禀告冥王大人了？你紧张什么！” 左思愣住，转过脸来观察他的神情，确定不是在说谎逗他，便疑惑道：“那你想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跑来看他，还揭开他的心事，这能存得了好心么？ 苏决看着他的脸，竟无端有些丧气，自己平日里到底都做了什么，为何在他心中的形象如此之差？明明什么事都没干，左思倒是将那些他可能会做的事想好了！ 苏决一阵心寒，道：“我听内侍说你病重，所以过来看看，如今已经见到了人，才确定那人是胡说八道，你这会儿明明生龙活虎的，哪像是卧病在床的样子？你既然没事，我就走了，省得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给我乱扣罪名！” 左思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立刻像对待毒蛇一般，狠狠将他的手甩开，“赶紧走！我们两个最好老死不相往来，今天最好是你最后一次到府上来！” 苏决有心挤兑他两句，又觉得手背上滑滑软软的，明明那只手已经抽走，但是诡异的触感却仍旧在……这感觉，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他瞟一眼左思，撤去结界离去。 等他走的远了，方才听到左思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嘀咕道：“有毛病啊，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在左思府上转了一圈，苏决基本上已经肯定那家伙已经大好了。 不过自己情况倒是有些不对，被男人摸了下而已，回来后却为什么反来复去的回味那个场景呢？简直可怕！苏决蓦然打了个激灵，恍然道：“莫非当真病的是我？” 左思当天吃了药，又被苏决吓出一身大汗，之后在院子里又跑了好几圈，次日风寒当真好了。 左思很高兴，兴致勃勃的去上朝。 走过荷花池，前面就是石狮子。往常苏决都会靠在那里，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然后两人接头后互道一声好，接着便是夹枪带炮的挖苦讽刺，这已经成为了惯例。 却不曾想今天那里竟是空的，没人。 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持续好几年了，头一回这么清静，难怪今天出门的时候听到喜鹊叫！ 左思拍拍狮子，心情越发明媚，大步流星的朝殿上走去，见了同僚还会主动招呼。 官员聚齐之后，小冥王便出现在大殿上。 他虽然才九岁，但已长的比同龄孩子高出许多，颇有符离当年的风采，只是气质不如其父内敛，剑眉眼目很是张扬。 别看他年纪小，做事情雷厉风行的很，如今六长老只剩了两个，全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主动将数千倾良田家产主动上交国库。他这份魄力和威慑，让妖界那边都不敢小瞧，这也是这些年四海安定的原因之一。 左思看到自己的弟子，心中颇感欣慰。 他是太傅，小冥王斐然的文化课，是他全心传授出来的，故而看着大殿宝座上的人，目光慈祥宛若在看自己孩子。 小冥王目光严厉的扫视了一圈，停在他身上时，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又恢复成了冷漠。 内侍上前唱喏，“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官员都保持沉默，小冥王便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很是恭敬道：“太傅大人，您的本呢？” 身为百官楷模，太傅大人每在都要奏一本。 左思有些尴尬，昨天本来要写奏书的，但是上午身体不适，就拖了下午。下午左思又来了，无端调动了自己的紧张情绪，活动了大半天，竟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小冥王何其聪明，见他神情便道：“太傅大人昨日告假，近来没什么要事，就等休养之后再说吧！” 给左思解了围后，小冥王又道：“近来天气极端，忽冷忽热的，诸位大人要及时添衣，切莫效仿我两位师父，一个接一个的病倒！” 第1389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6 百官俱作恐慌状，一起拱手同小冥王道谢。 听了他这话，左思才觉得哪里不对，环顾四周，竟果真不见苏决影子。 他心感慨，难怪近日朝堂上气氛如此轻松，石狮子前也不见他踪迹，敢情那家伙是病倒了，简直可喜可贺！ 下了朝，左思脚步飞快两袖生风，不过才走几步，就听身后有官员在低声商议。 “国师大人病了，这可不得了，九狱那边过两日就要举行祭天仪事，该不会耽误吧？” “听小冥王的意思，应该只是风寒而已，国师的体质，想必一碗药下去就能见好。” “果真是那样的情况，今日他为何不来上朝？事实上要厉害的多吧？” …… 左思脚步越走越慢，顺便偷听了两耳朵，觉得他们的话都有些道理。 昨天那家伙看起来还中气十足，今天怎么就病倒了？而且还是祭天仪式这么重要的日子前面，该不会在耍什么花样吧？ 左思想到这里，警惕心又升了上来，他觉得不对劲儿。 他思忖道：“昨天我生病了，他居心叵测的前来府上探望，今日他告假，按理来说我也应该礼尚往来，过去瞧瞧究竟是真是假！自己光明正大的去，还怕他耍什么手段？！” 打定主意之后，左思便让轿夫拐了方向，路上还象征性的买了几盒点心。 苏决住在国师府，以前东方玉狐的旧宅重改而成的，据说府上的规矩还和往常一样。 左思没来过，平日里只听说这里气氛和别处不同，官员即便有心攀附，也不敢到这里走动。 左思走出轿，跟轿夫一点碎银让他到附近茶馆喝茶，然后时刻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至于为何不让其尾随，左思心里自有计较。苏决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自己今天去窥探到什么消息，导致他起了杀心，外面留个眼线也好找人报信。 他拎着点心前去敲门，好一会儿，朱漆大门才被拉开了条缝隙，一个小纸人从里面挤出来，瞪着绿豆大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这位大人，请问您哪位？到国师府上来有何贵干？”纸人会开口说话！而且还挺客气！ 左思不觉得可怕，反而感到很有意思，他回应道：“我是当今太傅，今日朝堂上听说大人病了，所以前来探望，麻烦进去通传一声。” “唉呀呀，原来是太傅大人啊，”纸人拱了拱手，“失敬失敬！劳您先等一会儿，小人这就进去请示主人！” 纸人关好了门，小跑进去请示苏决。 苏决躺在走廊下，正懒洋洋的翻着一本书。 夕阳余光映照在他的身上，衬得这位大祭师愈发俊逸出尘。 他没病，就是昨晚从左思府上回来，心便莫名的慌乱，所以想休息一天，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理由，只好谎称生病。 这一天他起来的很晚，过得悠哉悠哉，想到朝堂上那些人还在忙碌，心里就很痛快。 幸福感这种东西，果然要对比才能显示出来。 手上那一页他已经很了许久，正当准备翻页时，纸人侍者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左思大人来看您啦！” 苏决以为自己听错了，挑眉道：“你说谁？” 纸人道：“就是当今太傅，左思大人！” 苏决坐起来望天，面容古怪道：“他来做什么？” 纸人回：“说是朝堂上听说大人病倒的消息，故而前来探望，放他进来吗？” 苏决思虑了下，说：“请他进来。” 纸人飞快跑出去迎接，苏决则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口中念了个引疾咒，片刻便面如死灰，嘴唇苍白。 左思被带进来之后，看他这样简直吓了个半死，心想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天不见就变成这个样子？ 这府上空间虽大，但是就这么一个会说话的纸人，连个侍从都没有，更别说是照顾他了。这要是继续病下去，非出事不可。 左思是文人，虽然古板固执，但却心地善良。平日私下诅咒苏决死很多次，如今到了跟前却是有些于心不忍，拉着苏决的手说，“国师别担心，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你这病虽然乍看凶险，但一定还有得治！” 两天后就是九狱祭天仪式了，他要是这会儿撒手走人，那可怎么办！ 无论如何都不能死，至少得缓上两天！ 苏决被左思握住手，再看着他那张清秀且布满焦虑的脸，心蓦然像是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好像知道昨天为什么要去他府上走一遭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回算是彻底完蛋了。 看左思带人忙前忙后，又帮他入宫告假，甚至让人煎药笨手笨脚的喂他，苏决理所当然的享受并且煎熬着。 在太傅大人的‘精心’照顾下，苏决病情很快好了起来。他很纠结，自己要是好了，左思就得离开。可要是不好，没病也得被他侍侯出病来…… 看到苏决能下床，知道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左思便露出如释重负的笑脸。 不经意回头看到他笑，苏决果断又病倒了。 他甚至觉得，这么被照顾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左思到底不是一般人，而且他还有一个精力旺盛的老父亲。 “他有手有脚的一个大活人，用得着你照顾？”左贤不满道。 “都快病死了，有进气儿没出气儿，而且你知道吗？整个国师府，就一个纸人！我帮他去告假，结果小冥王说要我帮忙照顾他，能有什么办法！”左思不无同情的说。 左贤大人死活不相信，亲眼去探看了，方才知道左思所言不假。 “唉呀，突然间病成这样子，我看八成是撞邪了！”左贤大人忧心忡忡的想：“国师是当朝的支柱，可不能倒啊，城中最近来了个苦行僧，专门帮人看这种邪病，说不定他有办法。” 想到这儿，左贤便往苏决讨要生辰八字。 苏决心虚，但又招架不住这种热情，有气无力道：“戊辰七月十八日子丑……” 左贤嘴角抽搐，嘴上竟是重复不出！这八字不正是当年那位冯先生给左思推出来么？他苦心寻找多少年，没想到对方竟然就隐藏身边…… 左贤的慈父目光陡然严苛起来，上下端详苏决，心想，“如果是他的话，还费什么工夫救，干脆直接病死拉倒！” 第1390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7 左思对此事全然不知，他是个做什么都力求认真完美的人，包括照顾别人。 他诸多勤快之举，在他那位心有猛虎老父亲看来简直要命。 左贤大人心想我独自拉扯儿子二十余载，私底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本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却不想竟先是侍候别人了，堂堂太傅，这可如何能行？！ 于是当即把脸往下一拉，同苏决说了句安心养病，便亲自调派了几个侍从过来，拉着左思便离开了国师府。 回到家里后，左思仍旧一脸茫然。 左贤大人正襟危坐，同他面色严肃道：“你同爹老实交代，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左思懵了好一会儿，如实道：“几天前我身体不适，他亲自到府上探望，结果第二天我康复，他却病倒了。我原本不想过去，又担心他会耍什么诈，于是便找借口礼尚往来。到了后发居然是真病，而且还病的不轻，言语态度也跟之前大不相同，所以两人关系就稍稍缓和了些。您以前不常交待要我与他搞好关系么？大家都是忠的一个君主，目标也基本一致，我如今依照做了，您怎么还不高兴？” 左贤大人听了他这话，就知道儿子虽然老大不小，但思维还是傻！ 自己那叫场面话，说给外人听的，成家生孩子这事他向来不理会，这话倒是当律令奉起来了。 “那是以前，”左贤大人板着脸道：“从今日起，你给我离他远点！最后还回到以前的那种态度，不，要比以前的态度更恶劣！” 左思疑惑，“发生什么事儿了？” 左贤大人却觉得难以启齿，遮遮掩掩道：“别管那么多，我这当爹的绝不会害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自从左思走后，苏决知道太傅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病也立刻间全好了。 左贤派去的那些侍从也全部被送了回来，其中有个机灵的，回来同汇报道：“老爷，您和太傅前脚刚走，国师后脚就起床了，我看他精神好的很，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这病八成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我们太傅大人！” 左贤冷哼，攥紧了拳头，“我就知道那家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生养儿子多不容易，如今长大有出息了，却有人惦记着前来摘桃，想的美！ 自这日起，左贤就练就了一身神出鬼没的好本事。 但凡苏决想跟左思搭话，他那面色严厉的老爹立马就能冒出来，精神旺盛的吓死人。 苏决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对上这老头的眼睛，立刻感到脊背发寒，骨头缝里窜凉气儿。 那双犹如鹰隼般的眼睛，看人直勾勾的，好像能一眼窥破人所有的心事。 自己好不容易瞅准时机，还没出动，他就立马像老母鸡护崽一样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将左思罩在身后，然后喝斥一通带走，根本不给他们两个人交流的机会。 苏决感到很不爽，但又无可奈何。 他想既然对方来狠的，那自己就奉陪好了。 反正他还年纪，对方却已经入土半截儿了，熬下去，熬死他，左思那单纯的思路，还不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苏决向来淡定，这回确实打错了算盘，事实告诉他，姜还是老的辣。 在左贤大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逼迫下，左思选择了妥协。 不过他不明白，左贤之前明明说过要随便他的，怎么这会儿又来强逼？老人家上了年纪，决定都是这么反反复复吗？ 他原本是想坚持反抗的，但是想到那天苏决到府上，当面捅破了他的心思。 虽然左思当时表现的无所谓，后来想想却是汗湿脊背。 小冥王那边应该不打紧，他自己前些年还张罗着帮他娘再找更好的呢，自己只是无辜的做了场梦，又没有付出任何行动。 可怕的是符离大人那边，左思相伴多年，对他为人秉性再是熟悉不过。 那人表面上看是温和，但却擅长笑里藏刀，耍起心机手段都是一套接一套，根本没人能够招架得了。他若是知道自己还惦记着小鱼儿，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就见吧，说不定真的能看对眼，成就一对好姻缘。 抱着这样的心思，左思同意了和刘尚书之女见面，也就是那位叫志刚的姑娘。 虽说名字一言难尽，但本人却是相当出色，明艳动人落落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左思同她聊起史书记载，想法见解竟是颇为投机。 “我听外面传言，还以为太傅太人是个古板守旧之人，没想到想法见解竟是如此新颖！”刘志刚很惊喜的说。 左思亦感慨，“刘姑娘的学识，也让我颇为震惊，没想到养在深闺居然也能钻研出好学问！” 两人一拍即合，越聊越起兴，左贤大人和刘尚书坐在楼下喝茶，瞥一眼楼上情景，便开始互相推杯换盏戏称亲家，对他们来说这门亲事已经成了一大半。 刘尚书欣喜道：“唉呀，这两个人站一块，简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不怕尚书大人笑话，我十五年前到你家，看到这小姑娘，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儿媳妇！”左贤大人满意的抚摸着胡须。 苏决正在府上打盹儿，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左思还有自己，两人正在做颠鸾倒凤之事……左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流光溢彩的望着他，还未开口，却被纸人侍者给打断了。 “国师大人，大事不好啦！”纸人显得很慌张。 苏决很不满意，凤眼微眯，“什么事？” “您不是派小的去监控太傅嘛，今天他居然去和刘尚书之女相亲了！这刘尚书平日里朝堂上都是站在您这边，要是他们两个结成翁婿，您不就等失了一条手臂？苏决大人，苏决大人？您有在听吗？”纸人诚惶诚恐的望着他，全然不知道这会儿满屋子的杀气从何而来！ 苏决起身道：“知道了，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有打算！” 第1391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8 苏决离开府上，却没去相亲的地方找左思，而是直接进宫面见小冥王。 路上他心情坏透了，简直比当年表白被浴风姬柔拒绝更糟糕！ 他之所以不去茶楼，就是担心自己看到那一幕，会情绪失控，做出难以想象的事。 刘尚书之女叫什么来着？刘志刚……这名字实在太可笑了！不过那姑娘倒是相当出色，苏决见过她一面，虽然只是远远的瞟了下，但脑海中至今还留有印象，其姿容不凡可见一斑。 最要紧的是，这姑娘不仅有相貌，而且还擅长书画。 两个书呆子凑一块，论起腐文酸儒来，后果简直难以可怕！ 苏决想了一下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就觉得受不了…… 经过这些天的沉思，他已经彻底想清楚了。 他并不是最近才对左思起心意，这想法怕是由来已久，只是一直不懂也不明白，所以便处处有意针对他，并不是当真的反感。 他是什么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一个书生，简直易如反掌，怎么可能会天天跟他吵架斗嘴这么多年乐此不疲！ 苏决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大多时间，都是他主动招惹的左思。 看到他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自己就像猫逗耗子一样上去挠两下，挑逗几句……根本控制不住！ 他也搞不懂，自己是爱慕过浴风姬柔的，怎么可能会再去喜欢一个男人？ 但是经过这些天的反复揣测，也是大致搞懂了，他对浴风姬柔那根本不叫爱，而是一种‘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你越这样我就越有征服感’的犯贱心理，要不然从小惦记浴风姬柔，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去拉她手、去亲亲她之类的情景。 倒是想通对左思的情感后，两天内做了三个和他有关的春梦！ 男人这种生物很简单，想要测试他爱不爱一个人，就用最直接粗暴的方法：有没有欲念。 有，那就是爱。 想法越频繁，那份爱就越深。 苏决现在彻底想通，而且想明白，但他没打算现在告诉左思。 那家伙迂腐得很，自己贸然说出来，非把他吓死不可，要是有心躲避，以后再想接触那便难上加难。 所以苏决打定主意，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没机会要创造机会，幽都不行那就换个地方，所以他来找小冥王。 小冥王正在捧着牛乳喝的美滋滋，听到侍者说国师大人来了，连忙将碗藏到桌子下面，还不忘记用袖子擦嘴。 母亲在信里一直叮嘱他要多喝牛乳，这样长大之后才能长得更高，小冥王心动，就让人去做，渐渐的，竟由排斥变成了喜欢，现在每天早晚都要来一大杯方能满足。 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外人知道，甚至包括他的师父。 要不然传扬出去，外面人会说：“果然还是个娃娃，看，他还喝奶呢！” 小冥王擦干净后坐直了，才让苏决进来。 小冥王问：“国师此时入宫造访，可是有事？” 苏决说：“确实有件事想要请示大人，如今三界和平，冥界却鲜少与九重天那边往来，自符离大人退位以后，我们对妖界的了解只存在于奏疏之间，这实在是很危险。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最近一段时间城中无事，苏决想讨一道旨令，去九重天巡视一遍，看那里情况如何。” 小冥王正色，“我这两天正在思虑这件事，只是还没开口对您提起。今日国师大人主动请缨，那我就顺了你的意思吧。” 他之所以没开口说，是害怕传扬出去，让别人说她没有容人之量，担心苏决功高盖主。 没想到今天苏决竟然主动提起，正好合了小冥王的意。 苏决道：“属下一个人去，怕有诸多不便，劳烦小冥王再指派一人，最后是有些学识的，我们同去，了解也更深入些。” 小冥王想了想，道：“也是，国师果然想得周到，那就让太傅大人一起去吧！” 满朝官员谁人不知左思苏决两个不和，他们两个去，一文一武，也可以监督对方。到时候给左思决策权，让国师听令，两个互相牵制，实在很合适。 小冥王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当即就让人去传唤左思。 太傅大人这会儿还在茶楼相亲，同志刚姑娘侃侃而谈，不知疲倦。 左思向来以朝内务为重，见到内侍后立刻将姑娘丢下，前往入宫。 听了小冥王的指派后，左思也没有任何怀疑，表态会全力配合苏决，两人齐心为小冥王和冥界做事。 左思问：“什么时候起程，我也好回去收拾收拾。” 苏决道：“现在就走吧，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收拾。” 左思说：“此去巡视路途遥远，来回估计最少得两个月，吃的不说，衣服总得带几件吧？要不然到时候穿什么？” 听他说起穿什么，苏决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握拳清了清嗓子，“没事，我会让人收拾了送过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左思隐约觉得不对，但是想到是小冥王的意思，也就稀里糊涂被他拐出去了。 傍晚，左贤大人苦等不着儿子，正郁闷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他亲自跑去开门。 外面的人不是左思，而是一个纸人，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个大礼，“大老爷好，太傅大人随我家出人出差事了，劳您找人给收拾收拾东西，我也好给他们送过去。” 左贤警惕，“什么差事？” 纸人道：“是小冥王指派的，具体什么事小的也不知道！您要是怀疑，明天可以进入宫确认下。” 左贤听它提起小冥王，便不好再追问。 他一边让人收拾东西，一边盘问纸人。 “太傅呢？” “已经走了。” “就他们两个？” “就他们两个。” “没旁人？” “没旁人。” 左贤咬牙思索半天，将收拾好的包裹递给它，“你去告诉苏决，让他老实些，断了那些不该想的邪念！他要是敢动我儿子一个手指头，回来我跟他拼命！” 第1392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9 将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更别是左老爹的威胁了。 苏决听听就算，丝毫没有因此影响阴谋得逞的好心情。 纸人将一大包东西送来之后，便打道回府，两个连个随身的侍从都没有带。 两人此行奉小冥王的令，但是路上却要尽量低调，免得被人发现身份，到时候调查结果不如人意。 左思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出身，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会拿笔杆子在纸上战斗外，烹饪煮食洗衣叠被那是样样不会。 苏决少年时又东方玉狐夺了风采，曾在老家那边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生活自理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心甘情愿地担当起照顾人的角色。 左思很一边震惊于他的转变，一边又暗自惭愧。 每当苏决忙碌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跑前跑后的打杂，还主动道：“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你尽管说，不要客气。” 苏决露出让他心惊胆战的微笑，“不用，你去休息吧。” 他越这样，左思就越忐忑不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两人朝堂上相处多年，对彼此个性都再了解不过，左思很忧虑，觉得他这一场梦，改变的不只是本性，似乎连脑子也烧坏了。 但这话左思又不能明着提醒，于是只好暗示道：“苏决大人，你自从病愈之后，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儿？” 对着他那双漆黑如星的眼睛，苏决身体僵了下，“确实有些异常。” 这就对了！左思登时来了精神，“哪里异常？” 苏决望着他，幽幽道：“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是觉得很饿。” “只是饿吗？”左思又感到失望，“多吃些饭就是了，这应该算不得异常。” 苏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懂，我这饿的不同寻常，有时会想吃人……” 左思原本注意力全在手中的树枝上，野兔在烈火中烤的吱吱冒油，溢着让人垂涎的香气，听了他这话，差点把野兔给扔了！ “什么？吃人？！”左思倒吸凉气，“你这分明已经病的很严重啊！我建议你可是不要走这趟了，尽快回幽都休息养病吧！” 苏决说：“这不好吧，小冥王已经下了令，不好违背。而且我们走出发了几天，现在回去，恐怕有些人会怀疑我们故意推脱。” 左思震惊道：“可你这念头可是会要命啊！我也算是博览群书，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病！” 苏决说：“也就是想想而已，你别怕，我不会吃你的。” 左思犹豫了下，将手头烤好的野兔递给他，“你先吃着垫一下肚子，我再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食物。” “别走，附近可能会有狼。”苏决说，他这一句话便将左太傅吓傻了，内心挣扎了半天，又默默坐下来，但却很克制的和他保持距离。 苏决拿出刀来将兔子一分为二，又将自己的那个后腿撕给他。 左思哪里敢接？连忙客气道：“我不饿，你先吃吧！” 苏决说：“我现在不饿，也没有那种念头，你可以放心。” 左思小心翼翼观察着他，好一会儿才松口气，接过烤好的肉吃了起来。 野外的篝火忽明忽暗，照的左思那张脸，愈发妖艳惑人，他心里存着惧意，担心对面的人会忽然扑过来，又害怕周围暗处藏着狼。 左太傅这长相，平日里穿着庄严的官服，再配上那不苟言笑的肃然表情，凭白就多了几分英气。 如今换了便衣，一身素衣，再加上气质怯怯的，就压不住长相了。 苏决突然间觉得好饿，在他眼中，左思比那只野兔美味多了。 他有种想要化身为狼的冲动，扑上去将他一阵啃咬，然后为所欲为…… 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他到底没有失去理智。 如今这情形，他若是真那么做了，以后这辈子怕都难以获取原谅。 想到这里，苏决便悄悄将手探到袖子里，取出两张剪纸来放到身后的草丛中。 剪纸穿过草丛，片刻后再折回来时，已经化成了两只灰狼。 左思正拿着兔腿在啃，冷不丁一抬眸，竟对上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吓的连忙扔掉东西，去拉苏决，“快、快跑，你后面有狼！” 左思回头，不期间对上那两只幻化出来的猛兽。 “别动！”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这里有火，他们不敢过来，你若擅动，就会被他们追上吃掉！” 左思定在那里，片刻后回过神来，“你平常不是厉害的很吗？怎么可能连两只狼都对付不了？” 苏决尴尬的环顾四周，道：“你不懂，今天满月夜，是我的虚日。” 左思问：“什么是虚日？” 苏决说：“这是一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今天我把它告诉你，希望你左思帮我保密。” 听他说的严肃，左思便正色道：“你说吧。” 苏决道：“每个幻术师，月圆之夜都会失去所有的能力，与常人无异，我现在的情况，比起左思好不到哪里去。” “啊？！”左思纠结了好一会儿，同他道：“放心，我一定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苏决窃喜，总算是把这个窟窿给圆了过去，才想牵制那狼更进一步，让某人主动投怀送抱，却听有个清脆响亮的声音道：“哟，今天可真巧！阿离你快来看，这两位是谁！”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左思和苏决同时从地上弹了起来。 下一刻，两人眼前一亮，便多了个明眸齿的青衣少女，腰间系着个同色的流苏袋，看起来活泼又俏皮。她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眼睛又大又亮，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 这人赫然正是前冥后，小鱼儿。 每次见到她，苏决都会感慨，按理说她早就为人妇，又生养了四个孩子，怎么还是这副稚嫩少女模样，时光好像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且这女人年轻的可不止有那张脸，行为举止甚至那股精神头，都和青春期的小姑娘无疑！ 以至于幽都贵妇中至今仍有传言，说是苏决帮她练了什么神丹妙药，所以才能保持容颜不变，简直是冤枉！ 第1393章 左思大人的姻缘10 她口中的阿离，自然是前任冥王符离。 左思和苏决曾是他们的旧臣属下，如今见了面，怎能不恭敬？ 小鱼儿这突然间冒出来，苏决心里那点花花心思瞬间消失殆尽，又惊又喜道：“您怎么在这里？” 小鱼儿随意挥手道：“别您您的，我现在可没有什么身份，就是个普通人，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她说话语速快，听上去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干脆又爽利。 苏决和左思对视一眼，两人俱是面面相觑，心中俱道：“你话说的好听，我们要真叫了这名字，某人铁定要不高兴。到那个时候，哪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小鱼儿回头催促道：“阿离快点呀！磨磨蹭蹭的，慢死啦！” “来了。”不远处有人说。 左思和苏决两人不自觉躬身，“见过符离大人！” 自上次幽都一别，他们已经快两年不曾见过这两人了。 如今竟在前往九重天的途中遇上，也算是相当巧了。 符离和过去变化也不大，气质竟似乎好像愈发柔和了，苏决恍惚间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白泽的影子。 他看到了自己，也不意外，很淡的笑了下，“两位怎么在这里？” 左思向来敬畏他，便道：“我等奉小冥王之命，前往九重天巡查，不想竟在此遇到两位大人。” 符离微笑，“介意我们……”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小鱼儿那边就一屁股坐下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苏决那半只烤兔看，“这个……” 苏决心中叹气，嘴上却客气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两位请用吧。” 小鱼儿先是让给符离，被拒绝后果断自己吃了起来。 几人坐下来，说了一些这两年来发生的事，以及幽都那边大致境况。 符离漫不经心的听着，偶尔点头，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左思见了旧主，满心激动，这会称一句闲话也说不出来。 苏决心里想得多，但是话语却很谨慎，所以像个男人，对着一片静默。 小鱼儿清洗了双手，兴致勃勃的看着左思，开口就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左思，我听说你和刘沿书家的女儿相亲了，而且还相谈甚欢，怎么样，这回满意么？是不是决定要成亲啦？” 左思脸顿时差红一片，吱唔道：“这个……就见了一面，就被小冥王指派来出差事，不知道回去后又是什么情况，所以不大好跟您说。” 苏决心里骇然，这事儿发生才不过两天，小鱼儿符离远在千里之外，居然也得到了消息，当真可怕。 还好自己和左思一直对小冥王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异举，否则的话，这两口子还不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杀回去！ 小鱼儿笑眯眯的八卦道：“有什么不好说的？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刘尚书家的女儿我倒是见过，长的如花是玉，而且还满腹诗书，和你相配的很，简直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说到这儿，她还转过脸去，询问旁边的符离，“珠联璧合这个词儿用的对吧？” 她读书少，所以很少拽文，罕见的使个成语，也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符离满意的点头，“用的好极了。” 苏决站在旁边，脑海中瞬间涌出了许多往事，自己早年上的奏折因为简单措辞出了问题，结果被打回来一遍又一遍。当年高高在山如清风明月般要求苛刻的冥王大人，如今的要求竟是这般低了！ 小鱼儿继续开心，“我记得那女孩子叫什么，刘志刚，对！名字虽然中性了点，但是人品绝对没问题！只是太低调了，鲜少出深闺，所以名声不太响。但是在我看来，她可比当年的浴风姬柔漂亮多了，当得起幽都第一美女的称号！” 提起浴风姬柔，她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将视线转向苏决，“浴风姬柔，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苏决那一刻的心情犹如万箭穿心。 这个原本很美好的夜晚，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瞬间变得糟糕透了！ 她不停的撮合左思和刘志在自己心口上捅刀，现在还开始动手揭旧伤疤了…… 见苏决不回答，小鱼儿便兀自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吃了药，忘记她了。” 苏决默然，他恨不能变出一个封条，将她嘴巴贴上，奈何不敢…… 她是小冥王的母亲，而且旁边还坐着那个无限纵容他的强大男人。 “这女人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世界，所以才这般好命！”左思感慨。 提到浴风姬柔，小鱼儿的话匣子彻底被打开了，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三个男人坐在旁边，心情各异的听着。 “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这样子还真是可爱啊。”符离想。 “求求您别在大人面前提我的婚事了，好吗！”左思默默祈祷。 夜色越来越浓，小鱼儿也终于说的口干舌燥，打起了哈欠。 “唉呀，”她终于闭上了嘴巴，“阿离，我有些困了，咱们找地方休息吧！” “好。”符离转过脸同苏决、左思道：“我们夫妻就此告辞，以后有缘再见，两位不必相送。” 苏决偷偷松了一口气，却见小鱼儿眼睛一亮，复又大叫道：“哇，这是什么，两只纸狼，是苏决变出来守夜的宠物吗？” 苏决僵住，旁边站着狐疑的左思，不敢撒谎，也没办法回答。 那一瞬间，气氛仿佛凝固了。 符离瞟了眼左思，悠悠开口道：“小鱼儿，你看错了，这分明是两只真狼，只是畏惧篝火不敢靠近。” 小鱼儿好奇心重，“是么？我过去看看！” 符离拉住她的手，“别去，我看它们凶的很，小心伤了你。” 小鱼儿最终还是困了，没有再坚持，于是在符离的哄劝下离去。 夜愈发寂静，虫子都唱得累了，左思也逐渐有点支撑不住，但仍心怀畏惧的盯着草丛里的两只狼，“它们怎么还不走？” 苏决心情复杂道：“看它们的架势，今晚应该是不会走了。你若困了，就靠在我旁边睡一会儿，我会不停续材，保证它们不敢靠近。” “你不困么？” “不困。” 左思犹豫了会儿，“那我睡会儿，你要是想休息，记得叫醒我。” 苏决说：“好。” 左思起先是倔强地靠着石头，后来睡着了，身体就逐渐倾斜，最后如愿以偿的歪到了苏决怀中。 苏决屏住呼吸，凑近了观察他的脸。 月光下，左思面如冠玉，睫毛清晰微微颤动。 苏决犹豫了下，伸手轻轻点了下他的唇，又迅速收了回来。 他心虚的抬起头，看着淡紫色的夜空，想到符离临行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竟是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大人就是大人，一点不惊讶他的心思也就罢了，关键时刻居然还站出来帮忙圆谎！ 单凭这一点，自己就会全心全意的服佐小冥王，绝不敢有任何异心！ 草丛里，两个纸狼蹲了半天，被露水打过后也焉巴巴的蹲下来了。 其中一只道：“好无聊呀，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吧。” 另一只问：“赌什么？” “赌他们两个今晚到底能不能亲上！” “今晚能不能亲上我不知道，但是主人肯定势在必得，那呆子早晚都得入套！” “那你说他能接受主人么？” “你说呢？” 两只纸狼望着远处的两个人，相视而笑。 第1394章 初七首领的梦想1【已修正】 初七只是小妖怪，鳏夫之魂所化，表面看上去就是一只小奶猫。 在没遇到小鱼儿之前，它就整天四处流浪。 它法力微弱饱受欺凌，对那时候的初七来说，能饱餐一顿都是很奢侈的事。 但是做人不能没梦想，做妖也一样。 初七心中有个不为人知的梦，它想成长大妖怪，有朝一日外头提起自己的名字，八方皆畏！躲在桥洞里睡觉的它，想想那副威风的景象就会偷笑出声，“喵喵！” 后来初七遇到了小鱼儿，还与她结了缘，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青莞。 它就像是漂泊的小船突然找到了归属，那种幸福的安逸感，让它有些不知所措。 每天偷吃着姥姥晾晒的小鱼干，然后趴在太阳底下美美的睡一觉，再和小鱼儿玩耍打闹，日子简直快乐极了。 有时候它甚至会忘记，自己是一只妖怪，而且还是有着伟大梦想的妖怪。 小鱼儿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一脸积极乐观的笑容，每次看到她，初七都感觉像是看到了向日葵。 “唉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呀！”初七想。 小鱼儿曾经好奇的问：“初七，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初七奶声奶气道：“人家现在还是一只小妖怪，离成年还早得很呢，所以目前是没有性别的，要等长大些才能决定。然后根据喜欢的对象，可以调整自己的性别。” 小鱼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初七做女孩子好了，我就可以多个妹妹。” 初七想了想，最终还是被滚远的毛线团吸引了注意力。 选择性别对它来说，也很遥远，日子还长，以后再想不迟。 才这么想，生活就突然间出现了变故。 朱砂回来了，姥姥去世，小鱼儿也一病不起…… 夜深人静的时候，初七悄悄的蹲在小鱼儿的床前，它开始合掌许愿，“让这个小姑娘赶快好起来吧，如果可能，我愿意借自己的命给她！” 猫有九条命，初七认识小鱼儿的时候，误丢了一条，现在只剩下了八条。 不过八次复生机会，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可望不可及的事。 然而上天并没有听到它的祈祷，小鱼儿还是死了。 初七蹲在坟前，内心充满了无限悲凉和惆怅。 它出生以来，第一次和人类结缘，没想到生命竟是如此脆弱不堪。 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选中她呢？她才七岁，那么漂亮可爱，而且还心底善良……它想不明白。 青莞有习俗，死后家人要守丧三年。 初七想，那我守她三年吧，也算是这些天照顾的感恩。 冯瞎子收留了它，那老头虽然生活贫瘠，但却始终不曾亏待它。 每次喝酒回来都会习惯性的带一条还没动过的鱼，有时候是清蒸的，有时候是烟熏的，不知道为什么，初七总觉得没有姥姥做的好吃。 三年时光转瞬既逝，这一天天降大雪，足足下了两天两夜，外面的雪积到人的膝盖上方。 初七蹲在屋檐下等待冯瞎子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回来的特别晚。 这让初七忍不住担心，他眼睛看不到东西，又经常一个人，喝醉酒躺在雪地里，冻死了都没人发现。 就在它准备出去寻找的时候，冯瞎子乐呵呵的回来了，依照惯例给他带了一条鱼。 这是一条大黄花鱼，初七吃的很香。 等它填饱肚子以后，冯瞎子叫它，“初七啊。” 初七抬头，“喵喵。” “想不想小鱼儿？” “喵喵？” 冯瞎子笑着问：“想不想让她回来？” 初七感伤的垂下头，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的。 冯瞎子伸手抚摸了它两下，“走，咱爷俩去接她！睡了三年，也是时候醒了！” 听到这话，初七蓦然抬头，冯瞎子却已经走出去了。 初七愣了一会儿，觉得老先生是在说酒话，可万一是真的呢？听他信誓旦旦的语气，似乎很清醒的样子…… 想到这里，初七便跳出去，三两下跟上他的脚步。 门口竟是备好了一辆驴车，上面放了几口大箱子。初七跳上去，不停的询问旁边的人。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冯瞎子喝了一口酒，同它道：“别着急，等会你就知道了。” 中途时他将初七放下去，同它说：“你在这里帮忙守着，如果附近有什么人过来，立刻去通知我。记住，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知道么？” 初七点点头，它对这位声名狼藉的老先生充满了好感，不知道为什么，妖怪的直觉告诉它，这老先生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初七飞快的窜到了大树上，它睁着猫眼环顾四周。 到处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连灯火都很少看见，并没有什么人出来走动。 远远望到冯瞎子赶着驴车来到小鱼儿坟前，居然取出铁锹就开始挖掘！ 初七满心期待的等着，没多久，它竟看到冯瞎子把小鱼儿背了出来！ 虽然离的远，但它却看得真切，小鱼儿睁着眼睛，分明还活着！ 初七高兴的想大叫，不过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它生生憋住了。 当驴车赶过来时，初七迫不及待的跳了过去！ 它想告诉小鱼儿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想告诉自己有多想她，可它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伸出舌头拼命舔她的手心。 小鱼儿活过来了，初七便跟着她，离开青莞，陆陆续续前往许多地方…… 两人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难过时一起放声大哭，快乐时欢笑大叫，初七看着她一点点进步变强，感觉自己又找到了人生目标！ 初七想，人的一辈子是很短暂的，自己就陪她一百年吧。 等到一百年后，小鱼儿不在了，自己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修行。 然而那个叫符离的男人出现了，初七很惧怕他，虽然他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一幅好脾气的模样，但是每次看到他，初七都紧张的喘不过气！ 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充斥着警告！ 他什么都没说，但敏锐的直觉却告诉初七，他不喜欢自己和小鱼儿太亲近，而且很讨厌自己！ 准确的说，那个男人其实讨厌一切和小鱼儿接近的人！ 他眼中的占有欲强的惊人，但偏偏小鱼儿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虽说是他们两个有订亲，但初七却始终认为，这样的两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 这男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心智，还有着光芒万丈不可企及的身份，他想编制一个牢笼，将小鱼儿困起来，让她断绝和所有人的来往，而小鱼儿则心思单纯，向往自由…… 初七有心想要拯救小鱼儿于水火之间，但又觉得无能无力，它太弱了，根本不可能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第1395章 初七首领的梦想2 其实在前往东荒之前，初七就在符离的眼神中感知到了不妙。 果然，那男人在看到自己和小鱼儿打闹之后，当晚便找来了。 他顶着那张英俊的脸，语气和善道：“小鱼儿说你梦想着成为大妖怪是吗？” 初七身体都僵了，“是的。” “你现在的年纪，应该是历练修行的好时机，这段时间如果跟人类长期待在一起，就会丧失妖性，百年之后，小鱼儿不复在世，你呢？又将何去何从？”他说的好听，句句仿佛都是在为初七着想。 初七低头，它心里很舍不得。 小鱼儿喜欢抱它，然后每顿饭都会给它准备好，她会捏着它的耳朵说初七你好像长大了耶……他们一起度过了无数孤独的夜晚，凭什么之个男人一出现，自己就得躲到一边？ 初七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我知道现在让你离开她很难，但是你必须得有这样的觉悟：小鱼儿现在成长的很快，而你身为妖怪，却是太弱了。终有一天，你会成为她的累赘和绊脚石，你希望看到那样的画面出现么？”说到这里，他笑了下，这让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多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戾气，“还有你要记住：小鱼儿是我的，只有我能和她永远在一起。” “我要是走了，小鱼儿会很难过。”初七说。 它太了解那个小姑娘了，她那么坚强，却又那么脆弱，哭起来的话，会让人感觉天都塌了，想想那样的情景，初七的心都是碎了！ “难过只是暂时的，有我在她身边，很快就会好起来，这点你不需要担心。”符离说。 初七望着他的脸，语气卑微又谨慎小心，“当初是您把让我送给她的，还记我们签订了主仆契约，我只是想呆在她身边，做只宠物，也不行么？” “不行。此一时彼一时，你只是她成长路上的垫脚石罢了，现在你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符离的表情，却是比钢铁还要坚硬冰冷。 “为什么？”初七忍不住问，它现在有点抓狂！ “我会嫉妒，”那男人声音很轻柔道：“看到她和任何人接近，我都受不了。不止是你，安良辰、段策……终有一天，等小鱼儿足够强大后，他们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上，她能依赖信任的，只有我。” “您这样是不对的！”初七强忍着低吼出来的冲动，“小鱼儿热爱这个世界，她喜欢交朋友，她渴望和每个善良有趣的人接近！你不能剥夺她的生存权利！” 它知道说这些话是大逆不道，那男人的手段，可以让他死十次！ 但初七管不了那么多，它实在愤怒极了！ 小鱼儿是它在这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而这个男人，却想把她独吞！ 他强烈的占有欲，会彻底摧毁那条鲜活有趣的生命！ 要知道，她现在还只是小孩，如果有一天小鱼儿长大了，怎么办？初七根本没办法想象，符离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男人貌似温和皮相之下，实际上隐藏了一个疯狂又噬血的恶魔灵魂！ 他斯文儒雅的脾性，不过是层包装，只是用来蛊惑欺骗他人！ 良辰懂、段策懂、初七亦感受到了这种恶意，但是小鱼儿却看不到！ 在她眼中，这男人只是她的阿离，时刻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比这和熙的阳光更温柔，其实、这些通通都是假的！ 初七愤怒的破符离的伪装和企图，以为他会生气，会反击，会让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然而没有……他很平静，就连眼神都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他淡淡道：“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那又怎样？我不想杀人，但若是谁不听劝，那便是自寻死路。你现在，除了离开，别无选择。你可以不走，但是我办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在他的阴影笼罩之下，初七通体发寒。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艰难道：“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和小鱼儿再多相处几天。” 他思虑了片刻，微笑，“好，不过注意别踩我的底线。” 初七知道这警告什么意思，它小心翼翼跟小鱼儿保持距离，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心里伤心又难过。 小鱼儿很快发现了它的不对劲儿，担忧道：“初七是不是病了，好像进东荒后，就跟以前大不相同，总是睡不醒，叫它它也爱理不理的。” 那男人说：“应该只是不适应而已，没什么关系。” “可是真的很担心啊！别看初七是只猫，它可是我弟弟，你知道吗，姥姥和妈妈都走了，它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初七倦曲着身体，默默的流眼泪，它其实一直都醒着，只是……不敢面对小鱼儿罢了。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初七留了一个幻境给小鱼儿，然后带着小鱼干，头也不回的上路。 它决定好了，它要开始全新的修行之路，并且要比小鱼儿成长得更迅速，在她长大之前，变成大妖怪，比符离还要强大的妖怪！ 它知道这条路很难，但初七不怕！ 很久之前，初七就默默决定了，它要成为一个男人，因为在大自然中，雄性往往更强大！ 它想：“我小鱼儿现在开始赛跑，看谁先到达终点！” 虽然自己的离开，会让她很难过，这就是成长所必须要经历的。 更何况有那男人，会将她安抚的很好吧…… 虽然很不服气，但初七也不得不承认，符离在小鱼儿面前，当真是没有半点脾气，好像总有使不完的耐心。一个男人，肯花那么多年等待、守护，甚至抽出时间来陪伴她成长，这种坚持不是谁有的。 初七翻了很多座山，也遇到了无数形形色色的妖怪。 多少次它都游离在生与死的边界上，但是又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伤痕累累的时候，它会将身体盘起来，慢慢回味现世那段温暖的日子。 仿佛一抬头，就有张笑脸出现在跟前，唤它，“初七，今天有鱼吃哦！” 结果现实就是，每每清醒不是被冻醒，就是被雨淋得无处可逃…… 后来，初七遇到了金华之猫，将剩下的几条命全部给它，换来了一身修为。 它终于可以化为人形，他很高兴并期待着有天，能够和小鱼儿再相见！ 到时候，她会说什么呢？ 第1396章 初七首领的梦想3 接下来的差不多十年里，初七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为了让自己变强，它付出七条尾巴。 它获得金华之猫数千年的修为，又拜了敖川为师，终于得以幻化成人。 当变成人的一刹那，初七内心无比忐忑，他跑到河边，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的容貌。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十六七岁，眉眼俊朗英姿勃发。 初七觉得很陌生，又感到无比心慌，他害怕自己变成这样，哪天遇到了小鱼儿，她会认不出来，以至于和自己擦肩而过。 那样的情况，简直太糟糕了！ 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前往冥界，前去找她！ 但是想到两人分别前，符离那充满警告的眼神和话语，自己却犹豫了。 这些年，初七时刻留意着小鱼儿的动静，知道她的起起伏伏，也知道她差点死在司空岛和九狱…… 初七不敢想，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孤独的面对着死亡，那该是如何的绝望和痛苦！ 无数个夜晚，它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就再睡着不着。 每每想到小鱼儿瘦小的身，他就恨不得伸出双臂穿过时光，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告诉她别怕，你还有我！ 但这最终也只是幻想而已，小鱼儿还是奇迹般的挺过来了，初七安心的同时，又感到隐约的失落。 听说她长大了，也变得更加漂亮了。 只是和那男人分分合合，最终还是藕断丝连没有切断联系。 符离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放她自由呢？ 初七沮丧的低下头，又气又恨。 他现在实力已经很强大，因为很少在人前暴露实力，所以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 九重天那边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他是新一代妖怪中的佼佼者。 毕竟他太年轻了，年轻到那些大妖怪，提到他居然没有一个认得。 敖川是例外，据他说看初七的第一眼，就决定了要收它为徒。 “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很有潜力吗？”初七问。 “不，因为你有野心，九重天的大妖怪，因为活的太久，已经丧失了斗志和野心，这对妖界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你是这些年，我见到新妖中，野心最明心的一个。”敖川说。 沉默了片刻，初七说：“我想变得强大！” 敖川似笑非笑道：“你想要多强？” 初七犹豫了下，“我想比冥界那个男人，还要强！” “你指的该不会是冥王符离？” “就是他！” 敖川顿时来了兴趣，“为什么？不不不，原因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你能保持这份恒心和坚持，那对妖界来说简直是莫大的幸运！” 过了几日，敖川又来山涧找初七。 当时他正在修行，少年身姿在山林间穿行，疾如闪电翩若游龙！ 许是因为同属猫科，他和敖川有很多习性相接近，不仅如此，就连生活习惯都雷同。 白虎看着他，思绪恍惚间飘回到当年，何时起自己也是像他这般勤学苦练，日日不休。 无奈时光这把好刀，将人身上的所有棱角削的片点不剩，敖川现在变得慵懒又圆滑，三界之内已经很少有事能够激起他的好奇心了。 这是衰老的象征，虽说他是四方位神之一，如果天地尚在，他的生命可以继续千年万年的延续下去，但人心是改变不了的。 九重天的大妖怪，白泽神隐，十大古神寂眠，四神兽情况都差不多，龙大囚牛疲于抚养那三十几个孩子，已经无心理会其他。至于剩下的龙八子：龙二心胸狭窄、龙三憎恶阴谋计策、龙四晚熟、龙五贪财、龙六整日沉迷佛法、龙七噬杀、龙八只喜欢舞文弄墨、龙九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九子齐心协力办一件事丧可，单独行事的话全然不成气候。 这么算下来，九重天的大妖怪虽多，但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其实也没有几个。 妖怪性情懒散，不同于人类，很少会受制于律法约束，自白泽退隐之后，妖界便是一团散沙，青丘、东荒、北海、九重天势力分化明显，人类和冥界这些年来领域扩张的厉害，若是有天战事爆发，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剩下这个时候，他们必须要推选一位有才能且有野心的首领出来，统领四方。 敖川这些年表面上游历各地，整日无所事事，实际上一直在用心搜寻合适的人选。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那就是……眼前的初七。 初七看到他，便停下来，很恭敬的和他问安。 白泽看着他，问：“想不想做妖界首领？” 初七很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白泽又说了一遍，“想不想统领妖界，掌管九重天，像前任首领白泽大人那样，提起来人人敬畏，就连冥界也要敬你三分？” 三界重心在幽都、由幽人掌控轮回生死，这是不假。 只是哪个冥王又敢狂言，自己能超越得了妖界白泽？！ 白泽是初七的梦，不过也只是梦，他从来不敢想，自己有天会跟上他的脚步。 能成为白虎敖川的徒弟，对他来说原本已经是巅峰了。 可是……敖川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四圣兽关系向来不错，几人又以敖川为马首是瞻。 如果自己得到歼川的拥护，再由其他大妖怪声援支持，做这九重天的首领，又有何不可？！ 初七是只猫妖，但他内心仿佛藏着一头猛兽，数年前面对符离的时候曾被激活一回，如今它是越长越大，竟好像无法再继续按耐压抑了！ “师父是在开玩笑吗？”初七问。 “我如果说真的，你敢么？”敖川反问。 初七沉下脸，少年脸上满是桀骜不驯的英气，“我为何不敢？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名气，冒然去九重天选这个位置，众人未必服气。” 敖川道：“我们几个若是联名举荐，九重天又有谁敢置疑？更何况你如今的身手……若有不服气的敢站出来，你就打到他服气为止。在我们妖界，不讲究什么出身和过去，只要实力够强，那位置就是为你而生！” 第1397章 初七首领的梦想4 他的这番话还有笃定的神态，自此为初七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在确定了徒弟的心意后，敖川说到做到，之后便拉来四神兽和龙九子为他担保，以至于后来的首领选拔大会上，初七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就直接拿到首领的委任书。 妖怪们私下都有传言，说人选是已经内定好的。 但初七发誓，绝对不是那样的，他在选拔之前，还在刻苦修行，担心会遇到难以敌抗的对手，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其实后来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敖川认定了他，又说服了其他人，那他便是首领，试问九重天上，谁有敢明面上与四圣兽和九龙子为难呢？ 初七在正式接任前，敖川送了消息给他，说是家中有神秘客人到访。 他没说是谁，但初七却隐约想到了。 敖川的身份不可能接待普通人，如果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他绝不可能送这消息过来。 会是她吗？初七紧张的想。 等初七过去后，才发现敖川竟在为她搞什么选婿竞选。 “师父，您这未免太荒唐了吧！”初七担心的说。 敖川却混不在意道：“没什么要紧的，据可靠消息来报，冥王已经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两人如今已经形同陌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初七僵在那里，心怦怦跳的厉害。 敖川看着他，一脸笑眯眯的表情，“怎么，你想不想试试？” 初七声音都变了，紧张道：“您在胡说什么啊！” 敖川道：“她现在已经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外表倒是与你很相配，我很喜欢那丫头，当初之所以收你为徒，就是被她刺激到。如果你们两个有缘，能够结成一对，好像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师父别再开玩笑了！”初七说。 敖川笑笑，“好，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初七在树林里等着，没多久它便见到了小鱼儿。 她果真已经打破封印，长成了，穿着一身粉，看上去竟比路边的花更娇艳！ 虽说还保留着小时候的五官，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这些年初七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孩，但没有一个能漂亮到像她这般生动活泼的。 自从他接任首领之位的消息传出去，九重天不少女妖都争相投怀送抱，但他始终不为所动，全然没有考虑过男女之情。 相较于他的忐忑激动，小鱼儿则表现的很困惑，她眼中透着警惕，显然已经认不出来自己。 初七想告诉她，小鱼儿是我啊，但是这怎么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他现在毕竟不是过去那只小黑猫了，他即将是九重天的首领，就连敖川见了面也要尊称他一声初七大人。他和小鱼儿在青莞的那段过往，虽说是他记忆深处的温暖，但是毕竟寄人篱下，传扬出去实在不光彩。而且她的身份，实在太特殊。 虽然消息都说她和符离两个已经形同陌路，但初七却不相信，那个偏执如狂的男人，会如此轻易放手！ 自己现在根基不稳，不适合太过和扬，更不能惹来冥界的敌视。 想到这儿，初七便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小鱼儿’改成了姐姐，他说：“姐姐，是我啊，你认不出来了吗？”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小鱼儿便时常同别人介绍说初七是我的弟弟，那时初七偷偷的想，我才不要做你弟弟呢，所以嘴上从来不曾喊过。 可是今天，这两个字一出口，就等于断送了自己所有的念想。 从此自己和她，存在的只能是亲情。 如他所想，小鱼儿果真高兴极了，她虽然说已经长大了，但还是动不动就哭，乌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泪光，看得人心都要跟碎。 她抚摸自己的脸，拥抱自己。 这是初七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慰她，一边享受着此刻重逢的惊喜和欢愉。 两人一起交换着这些年的情况和遭，小鱼儿问题很多，一个接一个，初七耐心十足的回答。 那些本以为刻骨铭心一辈子的惨痛修行经历，此时提起来，却是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云淡风轻。 都过去了，弱小孱弱的小妖怪初七，已经如同自己舍弃的那几条生命，彻底遗留在了过去。 现在的他，自信而且强大，只有在小鱼儿面前，才会显露出曾经的局促不安。 小鱼儿还是小鱼儿，听到初七的遭遇时，整个人都哭的眼泪哗哗的。 初七一直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还是说，女孩子都跟他一样都是水做的？ 分别的时候，还是小鱼儿提醒的。 初七真想留在那个小树林，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以前他曾听天桥上的说书人讲什么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还曾怀疑过这怎么可能…… 现在初七突然间明白了，这会儿小鱼儿就算说要天上的星星，初七也会设法去给她摘！ 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甜、那么可爱！可是……却被另一个人提前预定贴了标签。每当想到这件事，初七的胸口都会疼。 久而久之，他便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不想小鱼儿，他就不会疼。 期间他请妖医看过，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敖川告诉他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什么疼痛到头来都会烟消云散。 初七顺利继任首领，便越来越忙，他沉迷于妖界政事，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盘算着怎么将权利收于掌心，怎么让东荒、北海、青丘的势力全部归于九重天，他越来越少想小鱼儿，神情也越来越淡然。 渐渐的，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变成了仰视，嘻笑应对变成了战战兢兢，到后来就连四圣兽和龙九子见了他都毕恭毕敬！ 数年以后，符离隐退，小冥王年少，妖界权利集中后，势力开始再度崛起，三界提起初七的名字，无不小心谨慎。 “首领大人，你终于变成了梦想中的样子，成了人人敬畏的大妖怪，感觉如何？”敖川终于感慨道。 初七但笑不语，一幅优雅从容的姿态。 敖川恍惚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符离的影子……那男人也是这般用云淡风轻的外表，不动声色的掌控着大局。 现在的初七，已经完成了当年的目标，他站在九重天的最高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他想要，没有得不到的。 但他其实一点都不开心，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仿佛会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呼唤，“初七，初七，起来吃鱼啦！” 而当他茫然环顾四周的时候，却是毫无发现。 听说小鱼儿和符离去了云海、瀛洲、东荒、凉川……初七几乎对他们的行迹了如指掌，但却再也没有见过小鱼儿。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克制和忍耐，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品味过去，那些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过去…… 很多年后，初七在前往囚牛洞穴赴宴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孩子。 那是个人类女孩，生的可爱又俏皮，五官与他记记中的某个人很相似，不知道为何竟然出现在九重天。 她在河边抓鱼，不小心受了伤，初七便随手把人救了上来。 “你是饿了么？”初七怔怔的望着她的脸。 “我在山洞里看到一只受伤的山猫，想要给它抓鱼吃！”她望着初七，大眼睛闪闪发亮，“这位大人，你刚才出手的动作好帅！我叫阿蒙，你呢，叫什么名字？” 初七笑笑，不予理会，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回头提醒那个女孩，“旁边草丛下面有很多土肉，找根树枝就可以把它们挖出来，你一个女孩子，没必要下水的。” 虽然身上还有伤，但少女认真道：“不不不，猫就应该吃鱼，它们才是天生一对呀！” 猫和鱼，它们才是天生一对啊！ 这句话仿佛刀子插到了初七的胸口上，他疼的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整张脸煞白毫无血色。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年为什么每每当想起小鱼儿，自己都会心痛的原因了。 “喵喵，我是初七！” “嘻嘻，我是小鱼儿！” “初七，姥姥和妈妈、冯爷爷都不在了，现在就只剩下我跟你了。” “没关系呀，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永远是多远？” “就是很远很远很远！” 第1398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 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配称之为豪门。 也不是所有的豪门，都能像段家一样声名显赫但又稳如泰山。 段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在他的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他看到喜欢的东西，一般只考虑要或是不要，至于其它的都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女人也一样。 段策是标准的花花大少，什么都不要最好的，但什么都不珍惜。 在他眼中，金钱如粪土，女人如衣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没什么牵挂的。 江城有传言，段大少的情人，连起来足足可以围着整个江城转三圈。 这话实在太夸张了，但是连那些喜欢他、并且想跟他主动发生关系的漂亮女人，排个马拉松长队还是没问题的。 比起别的有钱人，段大少的优点实在太多太多。 他年轻、英俊、善良、性格也很开朗，如果强说有什么缺点，恐怕就是那张嘴。 因为从小生长的环境，还有他母亲刻意纵容的缘故，段大少说起话来很是尖酸刻薄，挖苦起人根本不看对象，他若是放开火力，很多情况下都能喷的对方找不着北。 段大少精力旺盛，女人多不胜数，但他在这方面记忆力却不怎么好。 经常美女、宝贝儿的叫，转脸就忘了对方的名字。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滥交，但是段大少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坚持。 爱可以做，但是绝不亲吻。 一来他有点小洁癖，二来段策觉得接吻很是圣洁的交换行为，比床上运动这种原始交配方式要亲密的多。 他在男女关系上面出手大方，每个跟他有过身体接触的女人，最终都能获得一大笔补偿。 虽然她们起初都哭哭啼啼的说：“我爱的是你人，不是你的钱，更不是你们家的财产！” 但是最后接信封的手，却是一点也没有软。 段策觉得这种事很正常，就是成年男女你情我愿的生宣泄而已，不是什么丢脸可耻的事，更不用提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这些女人里，有的很漂亮，有的则独具风情，但是分手之后，却没有谁能在段大少脑海中留下一星半点儿的印象。 不过说到女人，不不不，准确的说是女孩子，段策心里倒是个有很清晰的影子。 那是个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小丫头，眼珠又大又亮，宛如两颗黑葡萄，嘴巴小小的，唇色粉红，如果生气的话，脸就会鼓的像包子，和海豚很相似，会让人想要伸出手指去戳两下。 那是在一个叫青莞的地方认识的，机缘巧合之下，两人还差点按照当地的风俗订婚。 不过就差那么一点点……以后让段大少遗憾了许多年。 段策不是草包大少，他精通很多东西，譬如骑马、击剑、射击……还有画画。 他师父是有名的国画大师，素描功底也很扎实。 闲来无事的时候，段大少会画画。 画山水鸟虫郁闷了，就会画心里头那个小丫头。 一晃八九年过去，很多事段策都忘记了，唯独对那双眼睛，却记得格外清楚。 段大少心想，“如果有天路上我和她遇见，看一眼指定能够认出来！但愿她没有长歪长残，要不然就太惜了……” 段大少接任公司后，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公司那边有专门的人打理，聘用时候支付了那么多薪水，如果事事还要自己操心，那还要他们有什么用呢，段大少迟到早退的理直气壮。 段先生和夫人司徒成雪虽然很生气，但却感到无可奈何。都怪早些年对他太过溺爱，所以才养成这样不负责任不求上进的性格，要是长此以往下去，那可怎么得了！ 机会很快来了，不久后，故人之女到了江城，司徒成雪欣慰之余，同时又觉得这是个合适的契机。 怎么孩子要去冥界，而她刚好在冥界那边留了一段缘劫，掐指算算，竟是到了快了结的时候。 于是当良辰说明来意想要带段策上路后，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在见到小鱼儿之前，段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 街边遇上，她是长发飘飘的清艳少女。 咖啡馆碰到，她是活泼机灵的应侍生。 宴会上遇到，她是成熟妩媚的宾客…… 他想了很多，结果还是想漏了。 当他看到那个数十年如一日的小豆丁站在自己面前时，段大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崩溃的失落。 我靠，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长这幅模样呢？ 虽说模样很可爱，但是……她怎么能还是个小朋友呢？ 自己白白幻想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能跟她再续一段前缘，结果……结果……就这样了。 他性倾向正常，虽然表面上玩世不恭，但是内心正直善良，所以对小豆丁只有喜欢，就是那种，看到漂亮小姑娘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脸，最多亲亲额头的程度。 再更进一步什么的，那实在太禽兽了，段大少阅女无数，也想不出那样的画面。 小豆丁来找自己了，还带了个同伴。 她这同伴有意思，叫安良辰。明明是个女孩子，但是头发却短的出奇，而且那举手抬足的干脆利落架式，竟是比自己这个纯爷们儿还要帅气三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听完小豆丁的请求后，段策毅然拒绝。 他虽然有招妖怪的体质，但毕竟脑子还没坏掉，跟着他们去冥界冒险，开什么玩笑？！ 一米二五的小豆丁，她是想去萌死对方吗？ 还有那个安良辰的，她倒是很能打，那就干脆自己去啊，找什么同伴！ 然而他没想到，这两人竟是铁了心，联同段先生和司徒成雪一起将他连哄带骗的拐出了家门。 他什么都没带，包括钱。什么都没有，甚至是衣服。 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如果这会儿再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是个男人，唾沫星子飞出去都要像钉子一样掷地有声，言而有信。 最终段大少狠下心硬着头皮选择了隐忍……会苦尽甘来的，他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 第1399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2 直到……小豆丁掏出皱巴巴的纸钞，在集市地摊上给段大少买了一件皱巴巴的老式旧棉袄，他情绪再度崩溃了。 “这种垃圾，扔地上我都不会看一眼，怎么可能穿！最次也得买一件像样的羽绒服吧？鹅绒的不行吗？”段大少很生气。 “可是……我们快没有钱了，三个人呢，还有一只猫，大家伙儿要节省着用，才能度过接过来的日子。你说，肚子和面子哪个更重要？”小豆丁眼巴巴的望着他问。 段大少果断道：“当然是面子！” “把棉袄收起来，”安良辰说：“让他试试喝西北风。” 这女人简直心狠的像块石头！段大少郁闷的想。不过还好，不用穿那件土渣掉的破棉袄了…… 段大少并没有支撑太久，野外的冬天，简直冷到常人无法想象。 开水泼出去都变成了雾气，尿尿都不敢把那东西往外掏，他那件已经打了三个补丁的破西装……实在顶不了这等严寒。 很快，段大少就病倒了。 “高烧，至少四十度。”那个狠心的女人用手测了测，波澜不惊的告诉他，然后问：“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烧死，二是把棉袄穿上。 段策昏昏沉沉的想，干脆烧死算了！他就是死，也不会穿那件破棉袄的！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棉袄已经上了身，不知道是谁穿的，看上去鼓囊囊的，就像个快吹爆的气球。 “这里面填充的一定是最劣质的黑心棉！否则不可能这么便宜的！不到三十块！说不定还是什么古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段大少想想就不寒而粟，恍惚中似乎当真有个人就趴在他的后背上。 “必须得把它脱了，这么丑，把自己的形象全都破坏了！要是这画面传回江城去，非得把那帮笑掉大牙不可！” 段大少说做就做，立刻把拉链往下扯，然后一股北风吹过来，铺头盖脸的扑了他一头冻雪。 “咝……好冷！”段大少犹豫了下，环顾四周，“还是先别脱了，反正这山村野沟里也没什么人，就算有人也未必认识自己……这衣服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平心而论还是很暖和的。” 他思虑再三，决定先穿着。 “看吧，我就说他不会脱的。”安良辰从树林里走出来说。 “真的诶，段策，天这么冷，你可不要脱哦，会生病的。”小豆丁说。 “他要是再生病，就直接扔雪地里，我们两个去冥界。一个连寒冷都抗不过去的家伙，要他何用！”安良辰面无表情的说。 段大少表情扭曲半天，从齿缝里崩出两个字，“我靠！” 这什么人啊，自己原本生活的好好的，锦衣玉食美人香车，结果却被她们拐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如今病了，这女金刚愣是一句好话都没有！ “说话注意点儿，带坏了小朋友，有人饶不了你。”安良辰冷冷的说完，便兀自去生火了。 看他气乎乎的，小豆丁连忙过来安慰，“不是你想的那样！良辰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见你高烧不退，她不知道有多着急，还亲自去采了药熬好喂你。住你身上的衣服，还是她亲自给你穿上去的呢。” 段大少怒火冲天，“闭嘴！” 小豆丁无视他，继续道：“其实这衣服穿你身上真的挺好看，一点都不丑！你这么帅，什么衣服都能撑得起来！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什么穷人带钻石出去别人都说是玻璃，而富人带玻璃出去别人都认为是钻石！这衣服穿你身上，比商场那些大牌还大牌，真的，我发誓！” “少放屁！”段策气的鼻子里都喷白烟，“给我滚一边去！” 小豆丁委屈的扁扁嘴，默默迈着小短腿儿走开了。 这件事，其实只是个开始。 后来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去了很多地方，段策逐渐习惯了。 他每天的乐趣，就是调侃小豆丁，然后和安良辰斗嘴……修行倒是其次了。 段大少没什么斗志，只有在需要的时候会萌生出努力的念头，但是过了危险，就立刻放弃这种念头。 他想自己早晚都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何必跟个流浪儿童比卖力呢？还有那个钢铁少女，她也是因为满门被灭、无家可归所以才前往这趟，自己在江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必要跟着趟这浑水。把桃花咒解了，自己就回去，好好上班守住老段留下的家产。 不久后，段策见到了符离。 他发誓，这家伙绝对是他毕生以来最讨厌的人！ 表面上斯斯文文，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诡计，脸上挂着笑容三两句就把小豆丁骗的团团转，段策在旁边都看得揪心。 身为男人，他对那男人的眼神和阴谋一点可是心知肚明！ 段策想，“我虽然交了那么多女友，但是底线是不能破的！小豆丁才七岁啊……这家伙简直是丧尽天良！衣冠禽兽！” 他对符离充满了敌意，符离也不喜欢他，两个针锋相对，但段大少总是吃亏…… 打嘴炮他很少输，但是动心眼却很少赢，符离那家伙笑一下就是个损招，圈套罩圈套，段策实在招不了。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安良辰居然同他站到了一起。 “符离只是同路的，但绝不是同伴。他对小鱼儿有多好，就对我们有厌恶憎恨，识相的就不要去招惹他。”女金刚说。 段策纳闷，“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你居然也会关心我？” 安良辰瞥他一眼，“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他悄无声息的弄死罢了。” 段策嘴上虽然很不屑，但是心里却清楚，安良辰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 符离对小豆丁的感情，实在感觉匪夷所思。 “这家伙估计就是个变态，只喜欢未发育的小女孩，他看小豆丁的眼神，感觉就像是要吃了她！”段策想。 段策总喜欢逗小豆丁，“求我啊，叫哥哥！” 小豆丁也不扭捏，从善如流的喊，“哥哥！” 趁安良辰毫无防备的时候，段策就会偷偷用手捏她软软的脸……那感觉，像是会上瘾！ 第1400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3 段大少是独生子，虽说时常把讽刺的小豆丁的话挂在嘴边，但心里却是非常喜欢她的。 尤其是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唤自己哥哥，他就不由乐开了花。 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符离那家伙当真下得去手！段大少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所以时常为这件事烦恼，想要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偏偏小豆丁脑袋一根筋，话不彻底说白了，她就完全听不懂，真真是急死人。 不过段大少暗示的多了，小豆丁也仿佛明白过来了。 不过她还是喜欢符离，对她来说，那是她最好的朋友，百分百值得信任。 “阿离是不可能害我的，段策哥哥你放心。”她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段大少心想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都尽力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符离讨厌段策，段大少心里也明白，但他没想那么多，一直以为对方是吃醋，所以不喜欢自己。直到上浴风府的当晚，他知道符离内心竟是想要自己死！ 那天安良辰受了伤，精神很颓废，后来一冲动，就决定自杀式的去找浴风神秀复仇。 小豆丁哭着来找自己，说要救救良辰。 段策心里不是不急，但也很清楚的知道急也没用，浴风神秀是冥界的战神，不是谁都能够对付的。哪怕是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可是眼下这情况又能怎样呢？不管不问坐视不理，那不符合段大少的作人原则。 所以虽然明白前途危险，但他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去了。 最后三人果然全部伤重，情急之下段策妖血沸腾，幻化成狐妖暴走，力量也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小丁豆送走了昏迷的良辰，选择跟段大少并肩作战。 化妖之后，段策虽然已经丧失了理智，但还有一线执念撑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死，江城那边还有父母在等着自己回呢。 虽说自己被强行驱逐出门，但他心里明白，那两个人有多爱自己。 段大少将浴风神秀挫成重伤，却没能将其杀死，就小豆丁错死而他筋疲力尽时，符离出现了。 他亲手杀死了浴风神秀，并且将小豆丁从血泊之中抱了出来。 段策精疲力尽倒在地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恍惚中，他看到了符离。 那男人微微抬着下巴，神情淡漠，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在他眼睛里。 他除了在小豆丁面前表现的很温柔外，对别人大部分都是这种表情，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高傲，竟是连伪装从生平等都不屑。 然而这会儿，他却是在打量段策。 “不要抱什么希望，我是不会出手救你的。”符离开口说：“不过看见你过去对小鱼儿的多多照顾上面，我也不会杀你。如果你今日能活下来，那浴风府的事就到此为止，如果你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浴风神秀是冥界战神，他无缘无故的死了，对外面没办法交代。” 因为早知道他的为人，所以段策也没有太多的失望，不过却依然放心不下小豆丁。 符离看穿他的心事，便主动道：“你们三人的旅途到此为止，以后她的人生，便由我接手。你若能侥幸不死，便识相的跟他保持距离，否则……我绝容不得你。” 警告完毕，他便抱着小豆丁就此离开。 段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和血液正在迅速流逝。 会死吧？真是可惜，自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 段大少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团迷雾随着冷风吹拂过来，将他身体层层包裹了起来，又迅速在夜色掩饰下带离浴风府，然后在一只看起来伤痕累累的白狐，悄悄出现在原地。 很多年后，段大少遇到了风生兽，那女人还会一脸痴情的望着他，“我那日在天空看到情况不对，便将你替换了出来。结果你倒是救走了，我却被浴风姬柔那女人鞭尸三日，还挂到了大门口示众。倘若不是因为我体质不凡，遇风重生，怕是早就死透了！” 段大少依然很感激，“谢谢。” “谢有什么用，”风生兽娇滴滴道：“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 段大少狐疑道：“莫非你那时候就能看出来，我非等闲之辈？将来势必出头？” 风生兽羞怯道：“是啊，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会梳毛的男人……撩拨的人家不要不要的，狐王要是想要报恩，不如再给我梳一夜狐毛。” 段大少满脸黑线，“我倒是不介意，就怕有人容不得你。” 风生兽打量了一下狐洞门口站着的女人，紧张的吞了下口水，化成一股旋风，就此逃之夭夭。 因为被风生兽所救，段大少没能死成，不过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大。 他昏迷了几年，狐族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人救回。 直到……他的一缕残魂重回体内，段大少方才重获新生。 不过自那以后，段大少便不是原来的段大少了，虽然俊脸依旧，但是本领却增长了许多倍。 东方玉狐是七夜的徒孙，习得一手好幻术，进入段大少体内后，两者互相融合，灵气竟是之前更加旺盛纯粹！ 不过这对段大少来说，和从前区别好像不大。 他回到江城，安心做起了阔少，依然是宝马香车，美人不断，生活奢侈又安逸。 那段冒险历程，对他来说更像是试炼，他通过了测试，获得了比以前更强的能力，除此之外并无变化。 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有没能能力其实不重要，口袋里有没有钞票才是最要紧的。 譬如说某人，就落魄到无家可归，只能跟着自己混工作的地步。 这人就是安良辰，听说段大少被风生兽带走的这些年，她独自跋山涉水寻找了很多地方，段大少每次想到这件事，心里头都觉得热乎乎的。心想这女人外表冰冷，但是血到底是热的，而且这些年相处的时候，对自己私底下也给了很多照顾。如今她大仇得报，却是无处安家，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一份工作和住所也是应该的！ 第1401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4 段大少是个感性的人，想到就立刻照做。 所以当小豆丁和良辰再次出来的时候，他便果断的将安良辰留了下来。 小豆丁他是不想了，多少年了，才长高了两公分，这生长速度对段大少来说实在太缓慢了，他没那么多精力时间等待，更何况还有那个虎视耽耽的符离……那男人的占有欲实在太可怕。 段大少留下了良辰，还给了她一个贴身助理的头衔。 人人都知道他喜欢丰臀细腰的美人，安良辰陡然横空出世，自然引起一番争议。 很多人甚至开始议论，他是不是有s.m的癖好，所以才找了一个类似保镖的女王放在身边，还有人说他其实是个gay，安良辰其实是个伪娘…… 这话传到段大少耳朵里，他气的破口大骂，“放屁，都是一帮吃饱了撑的闲到蛋疼的无聊人！” 发泄完毕他看到旁边的安良辰，这才发现对方长的其实相当不错，而且身材还好的样子……只是包裹的太严实了，又时常做中性打扮，所以看不出来。 “你确定要这样一辈子吗？”段策问她。 “什么意思？”安良辰皱眉。 “一辈子这样……呃，不男不女的？” “……” 安良辰没说话，但是眼神却犀利的像刀子一样，段大少识趣的缩了下脖子。 其实说老实话，他挺害怕这女人。 心狠手辣，又有手段，跟他那些娇滴滴的女伴没法比。 别看她身材细挑，没什么肌肉，但是正常情况下，十个二十个大汉都休想近身！ 以前几人相处的时候，段大少就因为控制不住嘴巴，吃了不少亏。 这会儿虽然两人是上下属关系，但是她的余威仍在。 段策犹豫了会儿，决定将之态放低些，语气温和道：“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为你好，别生气啊，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长的也不错，何必将自己打扮成假小子呢，虽说也有喜欢这口的……但是受众面毕竟有限。男人嘛，谁还不喜欢个长头发、大眼睛温柔个性的？你这样不行的，将来上了年纪，连个男朋友也找不到。” 安良辰冷着脸，没说话，但是眼中却出现了微微动容之色。 段策忙道：“你要是愿意，我带你去做造型，保证让你一天之内脱胎换骨！” 良辰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看到段大少那张诚意十足的俊脸，就默不作声的同意了。 段大少心里头简直乐开了花，他立刻带着安良辰，去找专人帮她收拾打扮。 底子好，收拾起来就简单，只是换身衣服，踩了一双高跟鞋，整个人气质就大不相同。 良辰身材高挑，比普通女孩高一大截，也就是段大少基因好，再加上营养不错，所以大咧咧的站在她面前高大半个头不显自卑，普通男人压根儿不敢上前取其辱。 当良辰从试衣间出来的一刹那，段大少整个眼睛都亮了，他忍不住吹声口哨，“这身漂亮！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你现在这样出去，回头率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 良辰发育的很好，妥帖精致的裁剪她的身体，愈发显得线条妖娆曼妙。 段大少视线停在她的胸前，又瞥到旁边男人震惊的目光，眉毛微微皱了起来，莫名不悦道：“乍看还行，但是配色却有些太老气了，再换一套吧！” 造型师心里高呼冤枉，这明明是当季最流行的配色，怎么可能会老气？不过段大少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敢反驳。于是立刻换了一套，再出来，裙子上的叉却是开的太高了，笔直细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勾得男人愈发想入非非。 段大少又道：“难看死了！再换！” 换来换去，他总是不满意，安良辰神情由起先的怯弱已经变成了昔日的面瘫。 要不是考虑到这位如今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她早就开脚踹了。 一个大男人，却是指手画脚唧唧歪歪的，事儿妈一样！ 明明就很不错嘛……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将这些衣服穿在身上！ 造型师满头大汗，主动请示道：“段大少，实在不行，您自己挑吧。” 这话将段大少的兴趣挑了起来，他站起身巡视一周，接连挑了好几件，将它们全都扔给良辰，“试试这些！” 段大少的眼光和品味，自然是差不了的，这些衣服虽然不暴露，但是穿在良辰身上也别有一番韵味。 安良辰也很满意，段大少很豪气，“把这些衣服全包起来，等下我要带走！” 良辰犹豫，“还是算了吧，刚才告型师跟我说，这些衣服都很贵，我穿不起。” “我送你！” “不必，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只是衣服而已，没必要花这么多钱。” 段大少很不乐意，“你现在跟着我，是我的贴身助理，走出去就是我的脸，我的脸穿着地摊货，别人会怎么看？再说了，我花钱，你怕什么！以后你的衣服我全包了！” 安良辰看着他现在豪气万丈的模样，又忍不住想起那件三十几块的旧棉袄，心情很是复杂。 从这天起，段大少就像上了瘾似的，每天带着良辰开启买买买、做做做的挥霍模式。 头发、指甲、spa，能做的全做了，他有的是时间和钱！ 这女人明明有着最好的底子，但却把自己糟蹋的不成样子，如今看着她发生蜕变，就好像是目睹一颗原石到钻石，段大少简直成就感满满！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更何况是老板这么全身心的投入，安良辰实在不忍心打断他。 虽然她也不明白，这男人哪儿来这么大的瘾，平常陪那些女伴连电影都不想看，嫌浪费时间。到这会儿，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段大少兴致勃勃道：“你不懂，玩过养成游戏么？” 安良辰摇头，“没有。” 段大少说：“我以前特别不理解符离对小鱼的感情，现在却是有点懂了。看着喜欢的人一点点的长大，虽然过程漫长而压抑，但是看到成品后却很享受……只是我没他那么变态，喜欢小孩子。” 说完这话，现场一片沉默。 段大少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可别误会啊，我对你……没那什么！” 第1402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5 安良辰看着他，一双明眸高如水晶，“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两人视线对上后，段策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儿，他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种情况下，只会越描越黑，索性把满肚子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段大少改造工程进行完后，便带着安良辰东逛西转。 他工作很清闲，但是应酬却很多，安良辰是贴身助理，所以无论到哪里都得随身带着。 两人多年来养成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所想，这是过去那些胸大无脑的助理无法取代的。 而且他很喜欢别人震惊的眼神，“啊，段少这位助理是……” “还是以前那位，”段大少美滋滋道：“是不是大变样了？” 对方恭维道：“是啊是啊，差点认不出来！段少果然好眼光，良辰小姐如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还行吧。”段大少谦虚的说：“头发太短了，如果能到肩膀这个长度，那就完美了。” 他就像一个怀揣玩具的小孩，见了谁都要炫耀展示一番。 安良辰不喜欢被人品头论足的围观，但是考虑到他是老板，也就只好忍了。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这么多年生存的经营告诉她，面子不能当饭吃，被人看几眼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要紧的是，段大少本质上并没有任何恶意，而且他看自己的目光，莫名的让良辰心跳加速。 不过她却把这种情绪变化掩藏的很好，她知道段大少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也知道他心里一直都藏着小豆丁。 段大少炫耀的多了，便有关系要好的打趣，“段少，你是不是和良辰小姐……” “怎么可能呢？”段大少义正词严的辟谣，“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的喜好你们还不清楚么？我和她就是哥们儿，好朋友，她和我结识女孩子不同，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传扬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 “真没关系？” “真没关系！” 安良辰在远处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暖又一阵凉。 段大少人品确实不错，虽然处处留情但是从来不逼迫，而且这样的家伙，居然还想到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着实难得。 见段大少保证的认真，对方便也相信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可以放心说了，其实……那个，我喜欢良辰。” “噗！”段大少一口红酒喷了出来，诧异道：“聂卫东，这玩笑可不能开！” 对方一脸认真，“我没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从酒吧见她第一面，我就喜欢上她了……而且不瞒你，我就是因为她，才开始摒弃前嫌和你做朋友。原本想着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两个要真有什么，我就算了，谢天谢地，上天总算是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疯了？”段大少目瞪口呆。 “没有啊，我清醒的很。”聂卫东很认真。 “她比你大！”段大少说。 “有什么关系？我爷爷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可能是因为从小缺少母爱，我就喜欢年纪大点的！而且良辰长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啊。”聂卫东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哥哥，我要是追到良辰，一定送给你个超级波霸大美女做助理！” 说完这话，他便放心的起身，去找安良辰。 聂卫东和安良辰是旧相识，在夜店认识的。 当时小豆丁也从冥界来看他们，三人在酒吧团聚，段大少中途离开，聂卫东瞧见了良辰，便主动上来勾搭，结果段大少和小豆丁出来，不清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阵乱怼。 段大少和小豆丁是修行过的人，聂卫东哪里是对手？ 结果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竟然结成了朋友。 段大少心大，以为对方是摒弃前嫌，真心认了自己这个哥哥，却不曾想竟是为了良辰委曲求全，一时间心里五味俱全。 再看良辰和聂卫东相谈甚欢，他就愈发觉得不爽。 安良辰以前什么样大家都有目共睹，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投入多少精力，才把她改造好，结果聂卫东却横插一杠子，这算什么？ 而且安良辰那个女怎么回事儿？平常和自己说三句话就夹带一个白眼，这会儿和别的男人倒是聊的热火朝天，而且脸上始终都挂着笑容！ 良辰看着聂卫东，却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成旭。 小时候，成旭也是时刻粘着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和眼前这少年神情一样。 如果他还在，怕也是这么大了吧？可惜……他走了，魂飞魄散，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儿，良辰胸口就像是挨了一刀，她忍想要流泪的冲动，伸手拿了一杯酒。 还没举到嘴边，聂卫东却拦住了她，“别，这酒度数高着呢，对女孩身体也不好。换一种吧，来杯百利甜酒！” 他动作飞快的将两杯掉换，将那杯装着奶油、威士忌和巧克力香料的甜酒放到了良辰手里。 良辰愣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心头悄然有暖流滑过，“谢谢。” 聂卫东红了脸，“不客气！那个，良辰姐，改天我能单独请你吃饭么？” 良辰随意道：“好啊。” “好什么好！你所有时间都是我的，哪有时间应他的约？”段大少挤到吧台边，强行将两人分开。 然后上去将他手中的甜酒拿了下来，“走走走，公司有急事，加班去！” 聂卫东傻眼，“都十点了，加班？” “赚钱哪分时间！我是老板，不以身作则怎么行？！”段大少底气十足的说。 然后拉起良辰，就匆忙离开了酒吧。 坐到车里后，段大少觉得很生气。 安良辰没理他，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她跟小豆丁那种大头q版的少儿身材不同，是成熟而性感的比例，肤色白净脖颈修长，这会儿昂首靠在那里，就像一只白天鹅，很想让人在她脖子上咬一口！ “还好自己及时把人拉出来了，要不然聂卫东那急色的性子，非出事不可！”段大少心里乱槽槽的想，“这女人也是，明明年纪不小了，却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她难道不知道，在酒吧里喝醉的女人通常会落得什么样下场吗？” 第1403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6 “怎么不走？”良辰开口问。 在段大少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语气也是干脆爽利，这会儿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妆容，声音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慵懒性感，女人变化起来，差别还真是大！ 段大少脑海中那根弦莫名的就断了，“去哪儿？” “不是要加班么？”良辰狐疑道。 ……加个屁的班，都快十一点了，不过对段大少而言，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断无可能更改的。 于是犹豫片刻，便果断驱车前往公司。 路上，段大少偷瞄旁边的女人，“那个，你觉得聂卫东怎么样？” 良辰简单道：“很好。” 段大少脑海中的雷达瞬间拉起了警报，安良辰待人严苛，私下议论起谁，说一个‘好’字便了不得了，这会儿居然还在前面加了一个很字！ “你觉得我怎么样？”段大少立刻追问。 “还行。”良辰犹豫了下，才回答出这两个字。 这答案，让段大少很不爽！要知道，‘还行’和‘很好’之间可差很大一段距离啊！ 在她心里，自己居然还比不了一个聂卫东？ 段大少不爽的将车停在路边，“说吧，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 “没有，”安良辰有些郁闷，不懂他这幽怨的反应从何而来。 段大少这才恨意稍减，“那你为什么对我和聂卫东的态度相差那么多？” 安良辰愈发疑惑，“哪里有差？” 段大少道：“你对他说话的时候，就是注视着他，脸上还带着笑！好像在说对对对，你说的好极了，而面对我时，则是很敷衍的态度，甚至正眼看人的时候都很少！譬如说——现在！” 安良辰瞟他一眼，不知道是不错觉，总觉得这位老板越来越难伺候了，心思也更加琢磨不定。不过看他样子，好像确实很委屈，认真反省一下，难道自己的态度真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便坐直了些，转过脸直视段大少。 段大少心肝儿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他总算求仁得仁，但是感觉为何如此奇怪！ 安良辰喝了酒，脸颊浮上两抹嫣红，她的眼睛很亮，但又不像小豆丁那种乌黑卡通的大瞳孔，而是浅褐色的，灯下看起来通透又清澈。 她的嘴唇是樱花色的，虽然不厚但是却很饱满……感觉很适合接吻的样子。 段大少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伸手按住安良辰的头，将她视线强行调转了方向，然后开车掉转了方向。 “不去公司了么？”安良辰问。 “困了，回去睡觉！”段策闷声闷气的说。 聂卫东并没有因此放弃，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个开始。 良辰不想跟他继续，但是每当对上他的脸，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成旭…… 她想让那张脸时刻都挂着笑容，不想他不开心。 聂卫东软磨硬泡的在电话里缠她，“良辰姐，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良辰犹豫了下，说：“好。” 聂卫东欢喜道：“那我订餐啦，下班后来接你！” 良辰才想拒绝，对方却是挂了电话。 段大少最近和一个超模打的热火朝天，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对珠联璧合的情侣。 他们中午要一同进餐，段大少提前吩咐了，说不想她这个电灯陪相陪。 良辰想，不去也挺好的，看他同那些莺莺燕燕亲亲我我，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不到下班时间，段大少就已提前早退。 他是大老板，没人敢管，也没谁敢问。 段大少不在，偌大的办公室就显得沉寂许多，空荡荡的。 安良辰坐在位置上发呆，然后到时间才起身。 虽说一天到晚也没几件像样的事，但是面子还得做的。 更何况她是段大少的贴身助理，如果不到时间就下班，让别人看到了会跟着效仿，带坏公司风坏。 良辰走出公司，就看到了聂卫东的跑车。 他是聂家独苗，父母早逝，老爷子对他疼的要命，说一不二的那种。 除了没段大少有钱，其它方面两人倒是如出一辙。庆幸的是，聂卫东才刚成年，未经历过情事，在女人方面要谨慎的多。 “良辰姐是我第一个约出来的女孩，这辆车就你坐过！”他目光灼热的说。 良辰有点招架不住，冷声提醒他，“专心开车！” “好的。”聂卫东在她面前，乖的像个小学生。 车子穿过街道，停在一家高档餐厅前面。 聂卫东很绅士的帮她开车门，“良辰姐，请下车。” 安良辰抬着下巴走出去，就像是一个混社会的大姐头，而旁边的人则是她的小弟。 餐厅人识得他，很殷勤的将人迎了进去。 两人坐下来后，侍者便开始上前菜，蔬菜沙拉和一口吞下去的小份意面。 见良辰皱眉，聂卫东便抱怨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到这里来，吃顿饭磨磨唧唧的规矩又多，烦死人了！不过他们都说，女孩子会喜欢！现在看起来，都是骗子！” 他脸颊还未褪去稚气，嘴巴塞满了意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包子。 良辰却觉得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下，“我习惯了吃路边摊，学不来国外这些繁琐的就餐礼仪。” 聂卫东大喜，“我知道有一家拉面味道特别棒，下次带你去！” 正餐还没上，大戏却是上演了。 美人挽着段大少闪亮登场，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良辰也不例外，她的方向正对着门。 段大少偏着头，不知道在名模耳边说了什么，美人欣然而笑，段大少也很开心。 聂卫东惊讶，“是你们段少哎……” “嘘，”良辰小声道：“别打扰他们。” 聂卫东伸出的脖子又缩了回去，良辰也低头垂眸，对进来的老板视若不见。 段大少目中无人惯了，所以也没发现他们在，径直走到附近的位置坐下，两桌之间有木栅栏隔断，一时间也没发现他们的存在。 坐下来之后，良辰听到身后娇滴滴的女声道：“段大少，听说最近你和那位女助理形影不离，今天怎么不见她人了呢？” 第1404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7 段大少随口道：“这种时候，你提她做什么，真是大煞风景！” 女模低头莞尔，“哪里煞风景啦？不说她现在变化很大，被您拾掇后也是个气质出众的美人吗？都在传那是您的新欢呢。” “什么新欢，你们是没见过她以前的样子，就像个邋里邋遢的野小子，也就是五官和皮肤还不错，却偏偏不懂得收拾打扮。”说到这里，段大少叹了口气，语气怜悯道：“她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家里人都没了，一个人背负着仇恨独自在外面闯荡。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结果连个对象也没有，我是可怜她，所以才安派了这么个助理的职务。她要是省心点，找个人嫁了，我哪用得上抄这份闲心？一门外语也不懂，好多东西还得我亲自去教，你觉得我会要这样的新欢？” 安良辰听着，感觉身体里的血都凉了。 段策的话就像耳光，啪啪的打在她的脸上。 她从小流浪在外，自尊心却极强，哪怕饿极了，也从来不偷不抢宁愿饿着肚子。不吃嗟来之食，这是她的做人原则！ 她原本也是留着长发的柔弱女孩子，被家里人呵护着长大。流浪在街头的时候，却屡屡被流氓痞子戏弄，被逼无奈才剪了头发，穿长袖长裤不过是为了更方便修行罢了。 倘若是父母尚在，有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她又何至于将自己逼迫成这个样子？ 段策若是奚落她几句也就罢了，却偏偏是这种收养猫狗的怜悯语与同情！ 她知道自己与繁华的都市格格不入，甚至缺少在这里赖以为生的基本技能，她不会电脑不懂打扮，有很多东西都从未接触过。 但她努力去学去适应，她将所有的休息时间都用来苫研，现在已经能做一些简单的表格和文件，复印机传真之类的也使的很熟练。 她每天早早的到公司，将办公室的桌椅全都擦拭一遍，然后去帮段大少泡一杯热茶。 但是没用，虽说她从来没有领过一毛钱的工资，但别人看她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探究和怀疑！ 段大少给她一份工作，她也竭尽所能的付出回报。 良辰以为这是平等的交换，结果别人却当这是施舍！ “唉呀，看不出来，我们段大少居然还这么有爱心呢。”女模用夸张的语气说。 “得了吧，再提她我可走了啊。”段大少心生不爽。 女模连忙将话题转开，讨好的主动去吻他。 看着近在咫尺的红唇，段大少却蓦然转过脸，女模亲偏了，刚好吻在他耳垂上。 对方娇嗲道：“唉呀，讨厌……” 段大少浑不在意的笑笑，拿叉子挑起盘子里的水果送到女人嘴里。 两人的一番对话，聂卫东显然也听到了，他很慌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 良辰声音很轻道：“我吃饱了。” 聂卫东忙道：“我也饱了，姐，咱们去地方吧！” 安良辰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聂卫东连忙结账跟上去。 段大少安抚好女模后，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经意抬眼，竟看到一个熟悉之极的身影，转瞬即逝。 他很惊讶，不过想想，又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安良辰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研究制表吧，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想到她笨拙但又坚持的样子，段大少眼神就不经意间温柔了许多。 都说多少次了，不用学那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但她总不听！ 脑海中的影像挥之不去，段大少回过神来，再看眼前不停提及奢侈品的漂亮女伴，却是无故心烦起来。 安良辰走在街上，聂卫东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那个，姐……你别往心里去啊，段少不是那个意思，他跟我说了，一直拿你当好朋友。” 安良辰语气很淡：“我知道。” 段大少本性不坏，甚至称得上是博爱，有时开着车看到路边流浪猫狗，都要想法弄回去抚养。 但她不是猫狗，她是人。 以前一起修行前往冥界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何不同，现在再看差距却是如此之大。 也许自己就不应该留在江城，安良辰抬头看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她明明已经付出了努力，却还是融不进这座都市。 在这里，她的生存能力很低，但是段大少的起点却又太高，两人朝夕相处，只会让她愈发自卑！ 她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所以不愿意同这座城市认输。 但她得学着离开高高在上的段大少，去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打定主意后，她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眼神也愈发明亮。 聂卫东紧紧盯着她的脸，视线无论如何的调转不开，喃喃道：“良辰姐……你好漂亮啊。” 良辰偏头看着眼前的少年，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夸奖自己的男孩子。 她微微眯起眼睛，“你喜欢我？” 聂卫东情不自禁红了脸，“啊，是的。” “但我却只能把你当弟弟。”安良辰说：“我每次看到你，就会想到我早逝的弟弟，抱歉。” 聂卫东很失落，不过很快又振作了，“当弟弟也没关系啊，我只是喜欢你，每次看到你，心情就会莫名的变好。良辰姐可以拒绝我，但是能不能别不理我？” 恍惚中，安良辰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姐姐生气的话，可以打我骂我，但是能不能别不理我？” 成旭……成旭…… 是因为年纪大的了缘故么？每次看到别人三三两两的路过，她都会怀念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家，还有那个总是跟在后面讨好她的弟弟。 成旭泫然欲泣的神情，就和此刻聂卫东脸上的一模一样。 “抱抱我。”安良辰艰难的说。 聂卫东有些傻眼，瞬间又反应过来，连忙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 少年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却长的很高大，比良辰高出小半个头，小心翼翼抱着她的肩膀，神情里带着满足和窃喜。 这是江城最繁华的街道，路上的行人，好奇的注视着两人深情相拥…… 不远处，一辆车子正在平稳的行驶着，看到这一幕后，却是陡然停下！ 第1405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8 几分钟后，良辰自少年怀中挣脱出来，情绪逐渐平稳，她感激道：“谢谢。” 聂卫东忙道：“不客气！良辰要是心情不好的话，随时都可以约我出来！” 良辰望着他热情真挚的脸，心情一阵失落一阵温暖。 他终归不是成旭，但却是江城除了段策外，第一个给自己温暖的人。 他的眼神那么明亮，整张脸都紧张的红了……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对象。 自己诚然比他大几岁，可是对方都不介意，她更不会放在心上。 在她的注视下，聂卫东越来越害怕，他很担心良辰会开口说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但是良辰却迟迟没有开口，这让聂卫东愈发忐忑不安，他决定抢先告别，堵住那些可怕的话。 “那个，良辰姐，我、我先回去啦，改天再约你！” “方便的话，帮我找套房子吧。”安良辰开口说。 聂卫东愣了下，忙道：“好！你想要什么样的？” 安良辰说：“环境无所谓，我一个人住，房租要便宜些，我对这里不太熟，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聂卫东兴奋道：“我等下就去看房子，找到了给你打电话！” 说完便在原地跳了几下，一溜烟的跑了。 安良辰笑了笑，神情又黯淡下来。 段大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生气，他几乎把所有能砸的全砸了，但胸口的闷气依然无法舒缓。 方才街道上的一幕，仿佛针扎一样印在他的脑海里！ 聂卫东居然抱着安良辰！而安良辰那个女金刚，居然就那么神情温顺的由着他抱！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两个人，把他当什么了，他现在愤怒的想要杀人！ 刚才如果不是考虑到车上的女模，他真想一脚把车门踹掉！ 都快要上班了，那女人还不回来……她想做什么？和姓聂的那个小子私奔吗？ 没记错的话，她可比那小子大几岁，两个这是要上演姐弟恋？ 姐弟恋？呸！ 段大少脑海中蹦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干脆将自己电脑也砸了。 他现在的情绪很失控，公司属下全都吓的要命，但谁也不敢进来找死！ 上班时间到了，门被轻轻推开，安良辰走了进来，当她看到里面的情形后，眼神显露出了错愕。 “怎么了？”她问。 “哼！”段大少冷哼，“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安良辰露出犹豫的神情，段大少心想果然，刚才街上那个画面肯定是误会！ “那个，我想辞职，明天开始就不来上班了。”良辰说。 段大少蓦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你添麻烦，抱歉。下班后我会回去收拾东西，尽可能快的将房子腾出来还给你。”她语气平静的说。 段大少咬牙切齿，“是不是聂卫东？” “什么？” “是不是他鼓动你的？他许诺你了什么？” “没有。” “不可能！你不说，我自己去找他！他们家底不干净，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得出来，你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早晚都要把自己搭进去！” 安良辰轻轻叹了口气，“跟他没关系，我只是有些反感现在的生活了。每天跟着你像个电灯泡一样，朝九晚五却是碌碌无为浪费时间。你说的对，我走了，你可以找个更好的助理，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照顾了我这么久，谢谢。” 段大少脑海中窜过一道亮光，“刚才你也在那间餐厅，是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良辰却是笑了起来，她眉眼都很犀利，但是笑起来，却是显得整个人都温柔了。 “不用解释，我知道地，你把我当朋友，我也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段大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头想要说的话竟是瞬间忘了个干净！ 他沉默了片刻，狠狠甩门而去。 安良辰让人进来收拾，自己也明白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了，所以也随即离开公司。 回到住处，东西都没收拾完，聂卫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良辰姐，房子找到了，就在……我靠，段策你做什么？啊，救命！” 良辰立刻道：“你现在哪里？” 聂卫东断断续续报了个地址，她立刻打车过去。 到了那边后，聂卫东已经被揍了一顿，段策也好不到哪里去，西装都破的不成样子，一群彪形大汉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 聂卫东看到良辰，眼泪刷的飞了出来，“良辰姐！” 段策竖在那里，一脸还不解恨的表情。 良辰过去，抬腿就是一脚，段大少倾刻间卧倒在地。 他愤愤不平的大吼，“安良辰，你做什么？” 安良辰揪住他的衣领，将段大少拎了起来，看也不看其它人，径直走出会所。 看到过去的安良辰又回来了，段大少莫名心虚，“干嘛啊，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安良辰将他塞到车里，砰的将门关上，杀气在封闭的空间里四溢开来…… “你发什么疯？”安良辰问。 “我没疯，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段大少梗着脖子说。 “你现在的反应很不对劲儿，冷静下我们再谈，”安良辰拿起一瓶水，直接拧开浇在他头上，“好点了么？” 段大少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对着她冷若寒霜的俏脸，心跳蓦然加速。 水很凉，他现在湿了个透，也确实变冷静了。 不对劲，自己最近确实很反常！ 为什么要去打聂卫东？因为看他不爽！ 为什么看他不爽？因为他抱了这个女人！ 他抱这个女人，管自己什么事？ 段大少震惊了，是啊，聂卫东抱安良辰，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一直盼着这女人早点嫁人然后走的远远的么！为什么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着，心情会这么糟糕？ 段大少的脸，红了白，白了绿。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但是又不愿意去承认面对！ 他僵在那里，越来越冷静，越来越清醒。 两人对视了很久，段大少俯身推开车门，同安良辰道：“下去，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第1406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9 如果换成以往的那些女人，肯定要哭哭啼啼一番，然后段大少就会心软。 可惜对方是安良辰，她二话不说，果断下车走人，期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 段大少心想，他们两个这回应该是彻底完蛋了。 当晚，安良辰就从段大少的房子里搬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后，段策一点也不意外。 那女人的行动力向来强的可怕，她若是不肯走，那自己才是要倒霉了。 段大少对男女之事，其实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 他喜欢女人，喜欢拥着那些温香软玉带来的满足感。 他是个不婚主义者，从来没有想过负责任，组建什么家庭。 就像现在这样，每天来去自如，但凡有看对眼的女人，便没有任何疑惑，只要俩人你情我愿，便可享受鱼水之欢，他很满足也很沉迷这种生活状态。 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这种事，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他不想、也不愿意那么做。 虽说察觉到了自己对安良辰的异样好感，但是段大少却觉得，那纯粹是巧合之下的荷尔蒙作祟，等到以后稍稍冷静一些，就会恢复正常。 办公室的东西全部换了一遍，设计也变成了崭新的。 段大少的助理，也换成了一个养眼又干练的大波霸，踩着九寸的高跟鞋也能面不改色，这样的人，比起制表都不熟练的安良辰无疑强出太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段大少无聊发呆的时候，总会想到那个清丽又倔强的身影。 安良辰走的很干脆，没有给他的生活中留下一丝痕迹，以至于让段大少想怀念都无从下手。 安良辰走后的第二个月，段大少看到她了。 居然在路边帮人卸货，她很瘦，扛着那些比自己大几倍的家具健步如飞，段大少的心莫名就抽搐了下。 他心底善良，尤其见不得女人受苦。 没想到那个桀骜不驯的女子，离开自己混成了这个样子，段大少觉得很愧疚。 正当他准备下车时，突然看到了聂卫东，那个江城鼎鼎大名的黑道公子哥，居然也在众多搬运工之中。 他龇牙咧嘴的放下东西，用袖子给安良辰擦汗，他很高兴，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安良辰也回以微笑，那画面衬着凌乱的背景，竟是无比温馨浪漫。 “我去！”段大少怒道：“这两个人，居然还真搞到了一起了吗？我跟她认识了多少年，这女人都不曾给过我好脸色，这会儿居然对着另一个人男人笑！他凭什么？论长相，我比他帅！论家世，我比他清白！论品味也高出一大截，这女人是眼瞎了么？” 气归气，段大少最终还是没下车。 他就那么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外面两个人生闷气。 结过账后，安良辰同聂卫东道：“走，我请你吃饭。” 她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 虽说她挣的少，但是顿饭还是能请得起的。而且聂卫东不比某人，明明饿的时候啃过剩窝头，如今却是非五星级餐厅不去。 聂卫东笑容灿烂，“好啊，其实……良辰姐不用这么拼命，你一个人同时要几份工，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安良辰毫不在意道：“没关系，这和我过去的经历比起来，差远了。”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钱，因为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没人知道，对一个居无定所的人而言，有片遮风挡雨的屋檐是多么大的奢侈！ 所以她同时做着收银、发传单、搬运、送餐之类的工作，日子忙碌但也很充实。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记那些痛苦的过去，只有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她才能让自己勇敢坚强的活着。 她和小鱼儿不同，小鱼儿有着一颗童心，对这世界充满了爱，她喜欢种种吃的、玩的、有趣的事物和经历，而安良辰则对此充满了深深的疲倦。 其实她还很年轻，但心却感觉已经垂垂老矣，没有梦想、没有渴望，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活着，一天又一天。 安良辰不明白，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聂卫东的出现，就好像是失去的亲人又重新回到了身边，总算是给了她一些安慰。 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眼角扫到了不远处一辆极张扬的车。 一连串数字六，这样的车牌在江城不是谁都能够用的。 虽然她只在段大少的车库里见过一次，但却始终记忆犹新。 她知道坐在里面的人是谁，但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 过去结伴而行的时候他们曾是朋友，但现在旅途结束，两人的关系回到了原点。 段大少的世界对安良辰来说实在太遥远，两个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哪怕拼了命的努力，依然没办法触及到对方的阶层。 这样到此为止吧，回到各自的世界里，桥归桥路归路，家里没有任何相干。 余生漫长，有生之年倘若再相见，若无其事的擦肩而过也是一种缘。 安良辰转身，和聂卫东并肩离去。 段大少坐在车里，整个人就像要气炸的海豚。 “她刚才明明看到我了！但却要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我跟她认识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抵不过一个刚成年的小白脸？是，我是说过再也不要见到她，但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明明知道我的为人！安良辰，行，算你狠！” 他恨不能一拳将车窗打碎，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对已经吓傻的司机说：“怎么还不走？你难道要在这里过年吗？！” 近来段大少的脾气很臭，几乎没人敢惹他。 全公司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跟那些莺莺燕燕，也不敢主动约他，然而段大少一点也不在乎！ 他发狠的想，既然安良辰要同自己彻底断绝来往，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却是，安良辰却是无所不在！ 去西餐厅吃饭，她是系着蝴蝶结的应侍。 和朋友去休闲会所，她是高尔夫捡球员。 甚至到公司上个班，都能在入口处看到她在派送快递！ 第1407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0 段大少心想，这女人是发了疯，还是这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修行了什么分身之术？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她！ 安良辰也觉得很无耐，两个人没人分属不同的阶层，但总能在形形色色的场合遇见。虽说每次自己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长此以往下去，简直是在挑战她的耐心！ 这天两人又遇到了，段大少陪女伴逛街的时候，路边熊本熊的脑袋突然掉下来，段大少本能的接住，想要帮忙戴回去，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安良辰。 他很震惊，“你是在跟踪我吗？” 安良辰说：“我没那么闲。” “你是欠了高利贷吗？到底同时在做几份工？”段大少问。 “……麻烦把头给我，谢谢。”良辰没回答他的话。 段大少抱着那个黑熊脑袋，心情复杂。多日不见，她瘦了很多，下巴愈发的尖，整个人透着疲惫，过去那种飞扬跋扈的张狂劲儿，这会儿竟是全都不见了。 两人僵持了会儿，段大少突然将手里的东西扔了，拉住了她的手，“走！给我把这身衣服脱了！” 安良辰不悦道：“你干什么？” “你把自己都折腾成什么样了？！需要多少钱，跟我说！”段大少豪气万丈的放话。 “段大少，”安良辰说：“别闹了。” 段大少僵在那里，别人都唤他这三个字，起初是打趣，后来就变成了敬称。过去无论在什么场合，安良辰都坚持叫自己的名字，这会儿居然连称呼都变了！ 段大少气急败坏道：“安良辰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到底几天没休息了？” 安良辰垂下眼帘，“这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们是朋友！”段大少说。 “那是曾经，现在不是了。”安良辰说。 “什么曾经，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段大少恶狠狠的看着她，“想要钱是么，我多的是！你何必辛苦做这些事，开个价，做我的女人，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这话说出来，两人都僵住了。 段大少微微抬起下巴，底气不足的硬扛着，“一个月，我给你五百万，敢不敢？” 安良辰用清亮通透的眸子看着他，“段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段大少说：“你不就是想要钱么？嫌少的话，一千万！这些钱，足足你每天打苦工熬上一百年！” 安良辰怒极反笑，伸手将身上的布偶装扯了下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好啊，既然段大少主动开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是倔强高傲的安良辰，何时何地都不愿意认输，此刻也一样。 段大少明明才是提出包.养的那个，这会儿却像是个被调戏良家妇女一样，全身僵硬的站在那里，宛若一尊雕塑！ 安良辰扯起嘴角，笑容邪气又不驯，“段大少，现在我是的人了，说吧，想做什么？” 她的话分明杀气腾腾，但是听在段策耳朵里，却无故多了几分暧昧旖旎，让他登时想入非非。 不过下巴上的疼痛触感，却是让他迅速清醒冷静下来。 段大少清清嗓子，“那个，上车！” 车门拉开，安良辰大大咧咧的坐进去，那架式，竟是比他这个出钱的还要凶猛！ 女伴挑选完东西等结账，迟迟不见段大少入门，便跑出来看，见此情形惊的目瞪口呆。 段大少果断告诉她，“今天买什么，都记我账上，你我到处为止，以后不必再联系我。” 说完便驾车载着安良辰绝尘而去，副驾上的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个月后，你也会这么对我么？” 段大少冷哼，“怎么，怕了？” 安良辰目露疑惑，“怕什么？” 段大少道：“怕爱上我，离不开我。” 安良辰勾起嘴角，“呵呵。” 再也没有比这两个字更让人痛恨的嘲讽了！段大少将车停在路边，对她怒目而视，“你这女人，什么意思？” 安良辰平静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段大少更气，“怎么，你还看上不我？全江城的未婚男人中，我怎么着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吧，怎么在你眼里就是如此不堪？还是说，你只喜欢聂卫东那样的？毛都没长齐吧，他也配称得上男人？” 安良辰淡淡瞥他一眼，“段大少，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在我眼里，他远远比你强得多。” 段大少怒从心头起，恶向两边生，扑过去将她禁锢在怀里，“他有他多强？嗯？能在床上让你欲.仙.欲.死么？” 他们两个往日斗嘴，也都是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但却从来不曾掺杂这种荤话。 安良辰第一次听他吐露出这种下流之言，眼中又是震惊又是气恼，沉声警告道：“把嘴巴放干净些，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段大少冷笑，“来啊，我正盼着你对我不客气！” 说罢便低下头，将她红唇吻了个正着。 安良辰蓦然睁大眼睛，下意识想要抬手砍他后颈，却被段大少眼明手快制住。 他们是同伴，不知道并肩战斗过多少次，所以举手抬足颇为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段大这会儿无论是局面还是气势，都明显占了上风，所以越战越勇，将她两只手抓住举起来，趁其不备再次吻了上去。 女人的嘴唇出人意料的柔软，而且皮肤还沁着淡淡的异香，这让阅尽千帆的段大少也禁不住心驰荡漾。 他只知道这女人看起来又凶又冷，却不知道她的身体，竟是如此柔软让人沉迷！ 稍一走神，舌头就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血腥气息迅速在口中蔓延开来，段大少恼羞成怒道：“不是说要做我的女人么？难道想反悔？” 他说对了，安良辰确实想反悔！ 过去他们是同伴，偶尔有动手的时候，但段大少也都压制着，很少还击。 却不曾想今日一交手，他的实力竟是远在自己之上！ 而且段策这会儿还耍流氓，整个身体都压了下来，两人紧紧相贴，那种侵略性十足的雄性野蛮气息，让眼前的男人变得无比陌生，实在让她难以招架！ 第1408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1 “段策，你活腻了么？”安良辰低声威胁他。 “怎么，你还想要杀我？” 换作平常，段大少还真要臣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然而这会儿，他见色起义满脑子都是邪念，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趁安良辰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再次欺身去吻对方的唇。 安良辰挣扎的厉害，不是那种欲拒还休的反抗，段大少也使了全力，将她禁锢得死死的。 两人皮肤擦着皮肤，骨头对着骨头，谁都不肯放弃。 在男女情事上，段大少向来不喜欢强迫，甚至还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是今天换成了自己，竟是有些沉迷期中。 看着阿良辰那张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脸，他心头涌起了满满的征服欲！ 过去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跟身下的人比起来，都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 安良辰咬牙，嘴角血丝都渗了出来，“段策，信不信我真杀了你？” 段大少听出她话中的恨意，莫名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了。 他心情复杂的望着安良辰，心想这会儿要是放手，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若是继续，那他就太不是人了。 他被晾的这段时间，差不多已经想清楚了，他可能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他对路人尚且存在怜惜之情，更别提是对喜欢的人了。 两人僵持了很久，段大少突然伏身吻了下她白净的耳垂，声音很轻道：“你别生气，我就是……喜欢你，一时没控制住而已。” 仿佛天空闪过一道晴天霹雳，安良辰愣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段大少见状，便犹豫着放了手。 安良辰仿佛瞬间活了过来，一个翻身跃了起来，反卡住他他脖子，将段大少压回位置上。 段大少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他用那双蛊惑了万千少女的桃花眼深情的凝视着安良辰，“我说的都是真话，不是开玩笑，我可能真的很喜欢你。” 安良辰愣了下，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段大少还想继续解释，安良辰却是劈手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从小到大，段大少何时受过这等待遇？一时间懵在那里，准备了一肚子深情款款的甜言蜜语全都憋了回去。 “你这女人，太过份了！”段大少愤愤不平的说。 “这就受不了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安良辰说。 段大少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清脆耳光结结实实甩在了脸上！ “我靠！”段大少心想，“我他妈一定是脑子抽风了，才会对这样的女疯子感兴趣！表个白下手就能狠成这样，要是真在一起了，那不天天被家暴啊！” 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在聂卫东面前分明就很温柔，看起来就像个知心姐姐，怎么到了自己跟前，就瞬间化身为大力女金刚呢？要么就说我们八字不合！要么就是气场不对！总而言之，我们肯定不适合在一起！” 想明白了这点以后，段大少也就不作声了，宛如一条死鱼，躺在那里任由安良辰噼里啪啦的甩耳光。 心想这就是冲动的代价，自己确实该吃点教训。 安良辰的性格强势惯了，无缘被亲吻羞辱，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一口气打了六个耳光，才算是收了手。 段大少面色铁青，眼神冰冷，“打了没有？” 安良辰发泄完毕，瞥他一眼便要去推车门。 段大少肿都没消就忘了疼，“就知道你玩儿不起！” 说完这话，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安良辰动作顿了下，果真又坐了回来，冷笑道：“一千万现金，你最好提前准备好。” 不蒸馒头争口气儿，安良辰最大的缺点就是死心眼儿，若论起较真，根本没人是她的对手。 段大少对着镜子里肿起来的脸，心想：“我嘴怎么这么贱！多少女人跟着屁股后面倒追，自己都爱理不理的，却偏偏自己找罪受，往这样的暴力女跟前凑！虽说一千对自己来说不多，可是花钱找抽，这他妈就不太划算了吧？”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对于段大少这样死要面子的人来说，是绝无可能更改的。就算明知道前面是坑，他现在也要闭着眼睛往里面跳！ 其实安良辰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和段大少再继续纠缠，两人闹成这个样子，连朋友都做不了，着实可惜。 但是看到他那张嚣张又藐视众生的眼神，她就压不住内心的火气。 她从小就没了一切，只剩下一层坚硬的壳儿来保护自己，那就是她的自尊。 别的都可以无视，唯有尊严，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哪怕是同生共死过的段大少，也不能！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么不情不愿的硬凑到了一起。 安良辰下手狠，段大少的脸肿的厉害，整整三天都没办法出门。 这三天里，只有安良辰跟他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得负责！”段大少腆着脸说。 “怎么负责？”安良辰冷笑，“再抽你几个耳光么？” 段大少郁闷，“以前我教你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全都喂狗了？别的不说，就你这样暴力，以后怎么可能嫁得出去！” 安良辰说：“这用不着你操心。” 段大少讪笑，“我才懒得操心，你先去给我弄点饭吃！” 安良辰本来不想理他，但是想想自己也不能跟着一块饿肚子，多一个人也就是多加一碗水，算了！ 段大少坐在客厅看电视，视线忍不住往厨房瞟。 厨房里的厨具一应俱全，整套都是进口的，但却从来没有被使用过，对段大少而言只是摆设。 伴随着热油滋啦的响声，还有飘出来的饭香，莫名就让这个冰冷的单身狗窝温暖起来了。 段大少想，“这女人系上围裙操起锅铲，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就是这个性，实在太不可爱了！” 他有点怀念小豆丁，她和安良辰性格完全不同，虽然被惹怒后强大的惊人，但是正常情况下都是一幅天真无邪好欺负的模样，由着他揉圆搓扁，基本上也不会反抗！ 第1409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2 段大少是独生子，从小就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 每次小豆丁软软的唤他段策哥哥，段大少就想给她摘星星、摘月亮。 小豆丁不常到现世，但是段策还是很体贴的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冰箱里永远都有她喜欢喝的酸奶，因为保质期短，过几天就换一波，从不间断。 每次小豆丁过来，段策都会竭尽所能的满足她的愿望。 段大少想，安良辰脾气要是温柔一点，自己肯定也会对她很好，奈何……咝，脸疼。 当段大少感慨万千的时候，安良辰就端着饭菜出来了。 她手艺很好，当年几个人相伴而行的时候，大多时间都是她掌厨。 段大少嘴巴很挑剔，却也觉得她做的饭菜莫名合胃口。 因为脸疼，所以吃的很慢。 他一边吃，一边瞟对面。 “你看什么？”安良辰语气不善。 “看你怎么了，我花了那么多钱，看看也不行？”段大少气乎乎的说。 安良辰不作声了，她长的很英气，以前头发短的时候总是像个男孩子，莫名其妙的招惹女人。现在长了点快要过肩，只能用皮筋扎成一个小揪揪，不过耳朵两侧的头发，总会俏皮的往下掉，这让她莫名显得很俏皮可爱…… 段大少连忙摇头，这想法太可怕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必须要克制住！ 吃完饭，他躺在沙发上，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享受厨房里的声响，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安良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神色安静的躺在那里，站在原地看着她，好半晌都没有移动脚步。 段大少有狐族血统，再加上段先生基因也好，所以长的很出色。 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让他思维变得很单纯。 明明早已经成年了，开心大笑的时候还会像个青春期的大男孩。 他眼睛很漂亮，安良辰初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眼中蕴藏着星辰大海…… 不过那张嘴，实在是可恶，有时做事也很冲动。 安良辰犹豫了一下，去房间拿出毯子给他盖上。 同居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虽说以前安良辰贴着助理标签儿的时候，也跟他在一起，但是性质明显不同。 段大少动不动就将我花了钱挂在嘴边，安良辰虽然很不爽但也无从反驳。 庆幸的是，段大少记着教训，只敢动嘴，不敢动手。 安良辰的话向来少，但是在段大少跟前，就被逼着多了起来。 段大少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会让他感到身心愉悦。 听说段大少病了，那些女伴就变着花样的前来探望，虽然说外面有安保还有监控，但架不住人多力量大，总有能人尝试着突破重围。 段大少烦不胜烦，告诉安良辰，“我花那么多钱，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安良辰坐在电视机前，茫然抬起脸，“做点什么？” 段大少说：“摆出大房的架势，将那些女人全都给我弄走。” “你不是喜欢她们吗？”安良辰说。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喜欢了。”段大少说。 安良辰对他喜新厌旧早就习以为常，还在犹豫就被段大少抢走了遥控器，“多大人的人了，还看动画片儿，幼不幼稚！把那些人弄走，今天电视就是你的！” 安良辰立刻精神抖擞，起身走了出去。 段大少看着电视里的粉红猪，郁闷的想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哪有我帅啊！ 跟段大少混在一起无所事事，安良辰无意间喜欢上了看电视。 她喜欢那只单纯快乐的佩奇猪，并且很羡慕它们拥有快乐圆满的家庭。 安良辰走到门口，外面足足站着三个女人。 段大少的口味很杂，所以她们都是不同的风格打扮。 当安良辰走出来的时候，她们都很错愕。 “段少呢？”女人齐声问。 “在休息。”安良辰说。 “我们想进去看看他。”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不高兴。” 女人们沉默下来，神情各异的看着她，才想要开口，却见安良辰将手放在了铁栅栏上，生铁铸造的栅栏，竟是悄无声息开始扭曲变形…… 安良辰说：“打赢了我，你们就可以进去。” 其中一个女人鼓足勇气上前，握着铁栅栏试了下，默默裹紧了大衣离去。 其他两个，也纷纷钻到车里，一溜烟的离去。 段大少透过监控画面看到外面的情形，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她这辈子，肯定嫁不出去！” 一个月时间过的很快，期间段大少和安良辰吵吵闹闹，几次关系面临分裂的时候，却又奇迹般的回到原点。 不知道是谁让的步，或许两个人都有……他们就这样懵懵懂懂的维持着恋人未满朋友之上的关系。 当小豆丁出现时，段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总也长不大的小丫头，居然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小豆丁漂亮极了，段策高兴之余，他又有些失落。 她长大了，自己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想开一些肆无忌惮的玩笑，去揉她的脸…… 不过这终归是件好事！段大少准备热闹庆祝一番。 然而安良辰见了小鱼儿，却没有预想中那么高兴。 小鱼儿长大了，她身边那个人的占有欲恐怕会更加膨胀，她心思单纯喜欢与人亲近，但是符离怕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段大少的性格，她很清楚。 那家伙有口无心，在某些方面偏偏又很倔强，尤其是对符离的态度上，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不安分，他绝不会主动疏远小鱼儿。 安良辰朋友不多，小鱼儿是第一个，她喜欢小鱼儿的积极乐观，感觉就像温暖的小太阳，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力量。 但是她的热情，却会害死段策！ 以前安良辰也曾疑惑过自己为什么会容忍段策，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突然明白了原因。 她清楚自己和段策的距离，也知道对方的喜好和打算，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未来。 别人都说安良辰高冷难以亲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其实是自卑心在作祟！ 理清了自己的感情后，安良辰想，是时候终结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了。 她要趁现在涉足未深的时候，尽快离开！ 第1410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3 当段大少发现小豆丁不见的时候，很惊讶。 “她人呢？”段大少问。 “回冥界了。”安良辰说。 “不是吧？才来就走，而且连生招呼都不打！”段大少很郁闷。 “因为我同她说了一些话。”安良辰情绪很低落。 段大少好奇，“什么话？” 安良辰直视他，“我要她不要再来现世，而且要与你我保持距离，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江城了，你也不必再准备那些她喜欢的东西。” 段大少气急败坏道：“谁让你说这些的？我准备那些东西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在我面前总是冷冰冰的也就算了，她还是小孩子，至于么？” 小豆丁向来情感外露，又对安良辰极其信任依赖，段大少想想都知道，她听到良辰那些绝情的话会有多难过？！ 段大少其实也知道，自己和她来往没有任何好处，符离就像一颗潜在的地雷，随时都会爆炸。他是掌管三界的冥王，天子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不是玩笑话！ 当年浴风神秀府上，他那番警告的话语，至今还让段大少心有余悸。 但是人家都来了，怎么能在她头上泼冷水呢？ “你喜欢她。”安良辰说。 段大少愣了下，随即道：“是啊，我喜欢她，怎么了？你吃醋？所以才将她赶走？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你居然这么歹毒！” 安良辰淡淡道：“你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是吧。” 说完竟是要离开，她敷衍的态度，实在很让人生气！ 段大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安良辰道：“去哪儿都好，反正以后都不会再妨碍你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脸庞看起来清冷又明艳，已经过了肩的长发，凌乱的在夜风中挥舞着，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魅惑。 段大少气急之下，“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现在就要抽身了么？” 安良辰冷静道：“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还有三个小时！” “那又怎样？” “三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了，我作为即将付钱的金主，怎么也要行使下自己应有的权利吧？”段大少口不择言道。 安良辰皱眉，神情复杂的望着他，不过很快，便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段大少方才喝了酒，又在气头上，脑子一热，便对着她的嘴唇吻过去。 安良辰靠在栏杆上，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 她就那么随意的、木然的站着。 灼热的火线自腹部咻的窜下去，烧得段大少饥渴难耐，他向来秉承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做人原则生活，这几个月来，别说是床伴，就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 如今一记霸道的吻，瞬间将所有的欲念全都勾了起来。 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他想要这个女人，马上！一刻也等不及了！ 这会儿再下楼回房，实在太浪费时间，段大少伸手打了个响指，悄无声息在顶楼上布了个幻境。 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个普通的天台，空无一物。 但是从里面看，这里简直是最浪漫的露天营地，有一张柔软宽广的大床，四周还有巨大的方形鱼缸，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斑驳树影将四周遮得密不透风。 唯独天空是敞开着的，明月像玉盘一样挂在上方，近到仿佛触手可及。此刻莫说是人，就连鸟都飞不进来。 段大少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得尝尝这女人不可。 因为她，几乎将自己的美好生活全都毁了，以至于这几个月里，他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兴趣.与此同时异常的还有，他时常做春梦，梦里头都是搂着安良辰翻滚的画面…… 每每早上醒来，段大少都要默默去洗澡扔内裤，他近段时间心理阴影巨大，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 不过现在，他很兴奋的发现，自己居然又恢复正常了！而且好像比以前需求更强、更大！胀的发疼，迫切的需要发泄！ 安良辰没有拒绝，这让段大少很错愕。 不过这会儿，他精虫上脑，已经懒得理会那么多了。 他现在只想化身为禽兽，在她身上纵情的折腾！ 安良辰躺在床上，仰望星空，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心跳的厉害。 明明很难受，但是身体却莫名的很喜欢……她对这种感觉陌生极了，简直又惊又怕！ 段策以前……就是这样对待别的女人么？ 那些女人，是会主动的讨好，还是像自己一样紧张得手足无措呢？ 他不是喜欢小鱼儿么，为什么还要碰自己？ 她心里头乱糟糟的， 疼，好疼……她下意识的倦起脚趾，她参加过无数场战斗，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让她感到畏惧的！ 月光自头顶投射下来，安良辰能清晰看到段大少此刻的表情。 他和平常很不一样，神情放松又沉迷，桃花眼微微眯起，有种让女人痴迷的性感…… 他有狐族的血统，而青丘狐族，颜值也是出了名的高。 安良辰知道他长的好，但还是第一次从这张脸上品出别的味道…… “良辰，你现在好美！”段大少捧着她的脸喃喃道。 良辰……简单的两个字，此刻从他口中念出来，就了份不一样的缱绻暧昧气息。 每次无论是争吵还是交手，安良辰都稳占上风。那个男人，每次输了都气急败坏的喊她全名：“安良辰，你不要太过份！”“安良辰，你够了没有？”“安良辰，我跟你没完！”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 其实她知道，那男人身手一点都不差，他只是从来都不和自己认真而已，虽说每次都很凶的样子，但是无论闹的有多么僵，遇到危险都会第一时间摒弃前嫌，甚至不惜用身体护着她。 段大少不知道，他在安良辰心中的形象其实很好：高大英俊、家庭富足、心地善良、待人热情，而且交际手段颇好…… 第1411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4 不过这些标签，安良辰都深深埋藏在心里，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 她以前一直想不通，自己明明是个寂寞自卑的人，为什么却偏偏和段大少各种过不去。 近来却是懂了……不过她宁愿自己永远不懂！ 且不说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单一个小鱼儿，就会安良辰觉得像在心中插了一把刀。 小鱼儿平时率直可爱，遇事时却冷静果断，她长的漂亮，嘴巴又甜，所有人都喜欢她，包括安良辰自己。 段策对他的喜爱更是不加掩饰，她来了，那些女人全都被推到一边，他的别墅里，永远放留着小鱼儿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娃娃！冰箱里，永远都有她喜欢喝的饮料…… 段大少口口声声鄙夷符离变态，却不知自己每次她的时候，眼中的温柔几乎都要流淌出来！ 他和小鱼儿自幼相识，是标准的青梅竹马，而安良辰跟他们，却是半途交好。 没有小鱼儿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很幸福快乐。 而小鱼儿一出现，她就会被打回原形，跟段策那些女伴一样，被彻底抛弃！ 段策刚才说的没错，她就是在吃醋，除了想要保护他，她也不希望他们之间产生什么暧昧！ 可另一边，小鱼儿的信赖又让她感到愧疚自责。 三人组合，不管过去如何牢不可破，如今都到了散伙的时候。 这两年的生活，也让安良辰明白，她根本不适合这个城市！ 而她系心的段大少，也不是合适的归宿…… 离开吧，去哪儿都好，就像以前一样，一个人餐风露宿，但却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想到这里，安良辰的心情豁然开朗，身体这会儿似乎也麻木了，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段大少反反复复的吻她的嘴唇，好像那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怎么也吃不够。 时间一点一逝的流逝，段大少终于在发泄过后，沉沉进入了梦乡。 他累极了，再加上喝了酒，一时半会应该醒不过来。 安良辰放心的触碰他眉眼，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良辰站起身来，她穿好衣服，然后走出去。 站到围栏上眺望四周，两年了，这个城市还是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黑暗中一个声音对她说。 安良辰打定主意人，便纵身从顶楼一跃而下！ 黑暗中，她就像一道流星，悄无声息几个纵身，便彻底消失。 段大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天台上，光着身子。 他很庆幸，自己居然还在周围设下了屏障，否则被别人看到，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 昨晚好像小鱼儿走了，自己去问安良辰，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全然记不得。 不过那个梦境，他倒记得清晰……想到这儿，他便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 让段大少始料未及的是，安良辰自此消失，再见已是多年后。 那时的安良辰，愈发成熟美丽，身边还带了一个漂亮到惊人的小丫头扶风。 后来，段大少用尽了各种手段去找安良辰，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很生气，好歹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对方却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实在不够意思！ 因为安良辰的离开，他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无所事事了段时间，之后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段先生去世了，虽然对外界宣称是车祸，但段策却是跟明镜似的，是他化妖时误伤的人。 狐妖之血，不安份的在他体内流淌，段大少自小养尊处优，想要彻底的驾驭它们，目前还很困难。 段先生的事，给段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再后来，段大少抛下万贯家财，洗尽铅华回到青丘，成为了狐王。 但他永远没办法原谅自己，所以发誓有生之年绝不再入江城。 段大少有本事也有手段，在青丘也混得风生水起。 狐女不少爱慕他，变着法儿的主来前来勾引。 倘若换成以前，段大少肯定来者不拒去之不留，如今却是心如死水，再无波澜。 期间差一点，他就和小鱼儿玉成良缘，不过最后还是被符离给生生夺去。 虽然小鱼儿没选自己，但段大少其实也不难过。 他喜欢小鱼儿，但是却跟男女之情无关。 他喜欢看她天真无邪的笑，喜欢听她软软的唤自己段策哥哥，也喜欢去摸摸她逗逗她，但却没有任何欲念。 欲，对男人来说很重要。 判断他爱不爱一个人，就要看他对那个人有没有邪念，段大少很确定，他对小鱼儿的思维纯洁又无邪。每次刚有点冒头的想法，尝试着跟她亲近，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个七岁小豆丁的圆脸，整个人顿时就焉了。 除此之外，他还时常想念安良辰，那个行走如风的冷清女人，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段大少时常做梦，翻来覆去的做那个天台上的梦，梦里两人几乎把所有的姿势都用了一遍，以至于每次醒来，狐王大人都会觉得异常空虚，生活平淡无趣。 直到……小鱼儿带了个消息给他。 说是几年前，有人在江城医院里看到安良辰了，她生了个女儿，很漂亮。 说这话的时候，小鱼儿还在好奇的打量他，“你说，孩子的父亲会是谁啊？” 狐王大人沉着脸，“我怎么知道！” “从时间上来看，她应该是在江城怀的孕吧？那时候你整天和她待在一起，有没有看到过她和什么人亲热？”小鱼儿试探着问。 狐王大人瞬间想起了聂卫东，不过很快又将他否定了。 安良辰失踪后，他曾去盘问过聂卫东，那小子举手发诅咒，立誓从来没碰过安良辰，后来也没见过她。 “那个，你说，孩子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小鱼儿最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放屁！我跟她人来就没有过……”说到这里的时候，一道亮光突然划过狐王大人的脑海，照亮了他在江城的所有记忆。 天台、满月、安良辰和自己……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梦！还在感慨那个梦如此真实，害自己做了这么多年！ 第1412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5 段策因为小鱼儿和苏决大打出手，最后被九重天惩罚三年不得出青丘，所以只能让属下去找，然而却全都石沉大海，半点回应都没有。 安良辰好像在世界上彻底蒸发了，一点踪迹也寻不见。 时光如梭，转眼已经过去了几年。 这几年里，段策时常会梦到他、安良辰、小鱼儿的过去。 平心而论，两个女人在她心中哪个更重要，段策是一直偏向小鱼儿的。 在他的潜意识中，她一直是那个软软糯糯唤自己的小豆丁，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朋友。 而安良辰则要强大的多，无论是外表还是心理，段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哭，甚至没有看到过她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而独自坚强的女人则鲜少会获得关心，这是不变的真理。 仔细回想那些往事时，段策突然意识到了安良辰的许多优点。 她面冷心热，虽说嘴上虽然挂着绝情的话，但行动起来却没有任何犹豫。 跟段策一样，每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都会挡在小鱼儿身前。 这是大人对幼小者的本能保护，虽然后来小鱼儿长大变强了，安良辰依然保存了这种惯性。 譬如在东荒时与祸斗交手的时候，她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救了小鱼儿。 段策和小鱼儿背着她前往月宫拯救赤渊和朱砂，危险关心也是她主动现身帮忙。 看是尖锐冷酷的表相之下，却掩饰着一腔赤诚。 段大少想到冻晕在雪地里时，安良辰伸向自己那双温暖的手…… 每次盛饭的时候，都会默默给他装最大的份量，然后将肉分给他和小鱼儿，自己却是默默的吃着青菜…… 危险的时候，她默默守夜，好几次段策从睡梦中醒来，都看着她腰身笔直的坐在那里，孤独而又坚持。 想到这些时，段大少感觉胸口闷，满腹都是自责和愧疚。 她十二岁家破人亡，只身背负血海深仇离开故土，结识了小鱼儿和自己，便将她所有的爱和关怀都给了他们。 小鱼儿有符离、有赤渊、朱砂、白泽还有无数人在关心和牵挂，而她，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段策对她说了一些无情的话，如今这些话都像条条钢针一样刺入他的肺腑！ 段策想，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安良辰，即便那个传说中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也没关系，他只想知道她现在何方，过的好不好。 青丘各族如今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甚至连九重天那边的信息，到了这里依然政令不通。 这和段策过往的经历有关，他是半妖，在现世长大观念和那边完全不同。而狐族则是对人类最友好的妖群，不少人都偷偷化成人类模样去现世混个身份，回来后提起来个个都是炫耀得意，它们对现狐王很满意，段策声望甚至远远超过老狐王。 因为段策人格魅力很强大，和周边区域例如漠北、冰封森林都处的很好，甚至还时常和梵音一起喝酒，而这些小族群，也都以狐族马首是瞻，如今的狐王俨然一派土皇帝的架势。 因为上位后推行了新政，他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黄狐、野狐、火狐都得到重用，实现了各自的价值，所以当小狐狸提起段策个个感恩戴德。 当段策说要休假三个月，专程出去寻人，小狐狸全都拍着胸脯保证，会把家里看好，大王不在时绝不会起任何纷争。 段策细致安排后，果断离开青丘，他第一个去的地就是仙渡，那是安良辰的家乡。 这地方他曾听过很多次，但却从来没有来过。 他找到曾经的安家旧宅，那里早已化为乌有，据说事后被一场大火烧个干净，而原来修葺房屋的地方，现在则布满了挺拔俊秀的翠竹。 段闭上眼睛，在一片沙沙的声响中，利用幻境重现了当年的情形。 他看到了十二岁的安良辰，瘦弱开朗，有着一头柔软的浅栗色长发，扎成马尾带着成旭穿行在竹林之间。 她满面笑容，眉眼柔和，完全看不出后来冷酷痕迹。 可是后来的一个夜晚，浴风神秀来了，安良辰外出祭祀，回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没有活口，只留下一个冥界的小喽啰兵，在那里放火善后。 安良辰疯了似的冲过去，将那人一拳打倒在地！ 她跪在火场外，默默流泪的双眼，亦跟着燃起熊熊火光！ 段策看的心疼不已，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安良辰并不是生来的女金钢，她和这世界上大多数的女孩都没什么不同。 失去亲人的痛，他也曾有过，段先生的死，让他一生都无法面对江城旧境。 而安良辰，却是失去了所有，瞬间从天堂坠落地狱！ 三天后，段策跟着安良辰离开仙渡。 此时的她，眼中一片黑暗，除了仇恨和厌世，几乎看不到别的情绪。 没有悲伤，亦没有难过，她把那些内心的柔弱全都掩饰了起来。 段策跟着安良辰去了许许多的地方，几乎将她所有阶段全都重现了一遍。 后来，她剪了长发。 再后来，她眉目清冷，仿佛已经随着时光，将那些血海深仇通通遗忘。 唯一不变的是，她不再笑，也不会给任何人温暖。 直到……她遇上小鱼儿。 人生短短几十载，最好的青春就那么几年。 安良辰选择用它来报仇，最终得偿所愿。 她本可以解脱，从此自由自在，但她却选择了另外一条艰难的路，她孤身一个，跋山涉水穿越漠北，就是为了找到段策的下落。 别人都说他死了，就连小鱼儿都已经放弃，安良辰却固执的坚持着，他一定还活在世上。 黄沙漫天的漠北，她举步维艰的行走在沙丘之中。 不爱说话也不擅长和人搭讪的她，主动问了许多人，她脸颊消瘦，嘴唇干裂，但是眼神却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夜幕降临，安良辰累极了，倒在温热的沙子上。 在她旁边，则躺着眼睛湿润的段策。 他从小鱼儿的口中，曾得知良辰寻他的这段经过，却不知道，她居然付出这么多！ 第1413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6 段策用了两个月，将安良辰这些年走的路，全都走了一遍。 每每想到自己后来对他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说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光！ 后来，段策来到了江城。 他曾经立过誓，永远也不会涉足此地。 但是，为了那个付出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的女人，同时也想求证这几年来内心的疑惑，于是他又回来了。 江城的夜晚，繁华而热闹。 段策化成了狐形，脚踩祥云升至半空，寂静无声的俯瞰那座最高的建筑。 顶楼天台，此刻被一片朦胧的幻境遮挡的严严实实，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段策却能肯定，这确实是出现在梦中的画面。 也就是说，那一晚，他和安良辰真的做了…… 天亮后，段策跟随着安良辰的踪迹，去了仙渡，又去了苍桐，她始终一个人，也拒绝再与伙伴同行。 突如其来的干呕让她不知所措，去看了医生后，才发现已经有了身孕。 安良辰拿着化验单，蹲在无人留意的花园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段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却很想抱抱她……告诉她还有他呢。 安良辰没有找段策，而是自己找了份工作。 五个月身孕的她，拎着几箱啤酒在夜店狭窄的过道里穿行，和男人做一样的体力活，每天工作很晚才回到出租屋里休息。 跟以前在江城的时候一样，她只想挣钱，不管辛不辛苦。 现在的她有了孩子，也就有了挣钱的动力。 她不偷不抢不依靠别人，每一分钱都来的干干净净。 金秋十月，安良辰大着肚子去了江城。 都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就算见惯生死的她也不例外，所以几番犹豫，最终选了一个相对熟悉的城市。 在江城医院里，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扶风。 弱柳扶风，这其实不是个好名字，安良辰缺少青春明媚的少女经历，所以便希望女儿能够柔弱一些。 都说会撒娇的女孩子会更好命，安良辰希望，从今往后的人生风雨皆由她来挡，而扶风只需要柔弱的生长，娇气的活着，对她来说，就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 段策在产房见到扶风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全世界花开的声音。 那个孩子，皮肤雪白唇色如樱，甚至还有婴儿罕见的挺翘鼻梁！ 在那之前，段策是个不婚主义者，他也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可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想法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个月后，段策在一座小城的花店里，找到了安良辰。 而这时，据他们江城一别，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此时的安良辰，已经到了中年，依然是留着短发，但是神情却慵懒温柔了许多。 她站在阳光下，穿着长裙正在对着花草浇水，细细的水雾从壶中，在半空中映出一道浅浅的彩虹…… 段策看着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安良辰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看他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定在那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屋子里传来砰然一声响，接着便响起了小女孩的哭声。 安良辰面色骤变，立刻转身返回店里，然而段策动作却更快，宛如一道闪电咻的窜了进去。 房间里，小女孩正捂着手指抽泣，热水壶倒在地上，漂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泪光，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段策心都悬了起来，“烫到哪儿了？严重不严重？” 扶风错愕的望着他，嘴巴微微开启着，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安良辰进来，看到这幅情形微微叹了口气，“不是说别做这种事么，怎么总是不听话？” 扶风扁了扁嘴，“我看你那么累，就想帮帮忙……” 段策火急火燎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也先看看孩子的伤势！” 安良辰皱眉，“她没受伤。” “你怎么知道？孩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段策本来发誓见了面要对她温柔一些的，但是看到她对孩子漠不关心的，便控制不住嗓门大了些。 “她要是真受了伤，哪会是这幅样子？”安良辰说。 段策半信半疑的，再看扶风一脸委屈，便柔声道：“别怕，让我看看。” 许是他的长的帅，再加上态度温和，扶风竟不自觉的将手舒展开，果然没有伤，连红肿的点都都没有。 “有烫到别的地方么？”段策依旧不放心。 “……吓到了。”扶风眼泪汪汪的说。 那一刻段策的心都要融化了，连忙搂住她安慰，“不怕不怕，没受伤就好！” 安良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父女情深。 过了好一会儿，扶风才恍过神来，愣怔怔的抬起头看他，“叔叔，你是谁啊？” “叔叔？”这个称呼让段策很不喜欢！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怎么说，告诉她你应该叫我爸爸吗？那会吓到孩子吧……段策犹豫不决的想。 正当他权衡利弊的时候，安良辰道：“扶风，到后面写作业去。” 扶风脸上神情显然是不情愿，但却怯怯的应了一声。 这在段策看来，无疑是安良辰的教育太严苛了。 真是的，将这么可爱的女儿吓成这样，她……于心何忍？！ 不过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腹讥，不敢吐露半个字，生怕得罪了这女人，抄起扫把将自己赶出门去。 扶风离开之后，安良辰拿起东西，准备清理地上的碎片，冷不妨被段策从后面抱住。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僵住了。 “对不起……”段大少愧疚的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安良辰的语气有些生硬。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过去总是忽视你的感受，无视你的付出……但那一晚，我真的喝醉了，醒来后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女儿的存在！”段大少横下心，一口气从两人离别后的日子说起。 失去段先生的痛，以及无意中得知抚风存在的震惊，还有他这三个月后，点点滴滴所见所闻……段策声音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第1414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7 安良辰沉默着听完，微微低下头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孩子只是个意外，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你负责什么，所以我们没必要再介入彼此的生活。” 她这些年作为单亲妈妈，点点滴滴都要从零学起，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好不容易熬出头，如今小有积蓄，所以开了这家花店，托街坊邻居的福，目前生意还不错。 虽然也曾无数次梦到过去，也会偶尔想到那个玩世不恭的花心大少，但是频率是越来越低。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彻底忘记的时候，段策却突然从天而降，安良辰很震惊，又想要逃避。 不过听到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纨绔公子，如今放下身段和颜面低三下四的忏悔，她又忍不住心软。 其实段家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她都已经听说了。 虽然两人一直没见过面，但是狐王大人的事迹和动作，她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这种小城，也潜伏着不少妖怪，对于安良辰来说，只需要用鼻子嗅一下，就能察觉出它们和人类的不同。 有次她在路上，救了一个被男狐妖缠身的女孩子，那是个很嚣张的家伙，口口声声说是当今狐王段策的堂哥，如果对方感动自己一根手指头，改天就等着被整个青丘狐族寻仇。 安良辰才懒得与他多费口舌，一巴掌将它抽了出去。 后来，那家伙吓得跪地求饶，说自己叫司徒春耀，是老狐王的侄子，确实和段策是堂兄弟。不过因为做错了事被逐出青丘，已经和那边没有什么关系了。 安良辰问话，他知无不言，竹筒倒豆子般把那边情形全都说了一遍。 “狐王上任以后，铲除异己……哦不不不，是清除青丘残余的黑恶势力，广纳贤良，开设了一系列新政，所以颇得人心。大家会提起他，个个都是口中称颂。小妖以前仗着父皇身份，做了许多坏事，名声在那边臭不可闻，混不下去了所以才来这边讨口饭吃。结果路上看到那姑娘生得漂亮，就起了色心，以为现世的人类个个都是懦弱无能之辈，没想到还有姑娘您这般的女中魁首！” 说到这里，它捂着肿胀的双脸，痛哭流涕道：“否则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你们的地盘上为非作歹！” 安良辰本来已经起了杀心，但是想想自小娇弱的扶风，又生出了一念之仁。 她现在不再是过去那个杀伐果断的安良辰，做事都得为女儿考虑下。 司徒春耀固然不足为惧，可是它身份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妖狐，据交待附近还有不少同伴，怕给扶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威胁了几句，便放它离去。 说来也巧，不想从那日分别后，安良辰便常常能见着那只狐妖。 调戏女人它是不敢了，鬼知道会不会冒出来一个女金刚，像上次那样将它用巴掌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不过悄悄尾随一下，偷看个女人洗澡什么的，在它看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然而让司徒春耀始料未及的是，不管走到哪里，胆凡他想干点坏事儿，都能遇到安良辰…… 几次三番后，心理脆弱的狐妖终于扛不住了，主动领着礼物前来负荆请罪，跪在安良辰的面前，“姑奶奶，我求求您了，放我一条活路吧！” 安良辰默默无语，她觉得自己有点冤。不过是多打了几份工而已，所以每天要出现在不同的地点，谁知道老天有眼，每次都能让她撞见这只居心不良男狐。 见她不说话，司徒春耀便继续忏悔，把自己这些年做过的、想做但没敢做的，全都吐露了出来。 安良辰认为妖怪之流鲜少有善悲，但是多次作恶又屡屡失败、主动犯贱最后又自食其果的妖怪，还是第一次遇到。 “礼物放下，你人可以走了。”安良辰面无表情的说。 她都不是稀罕那些东西，只是觉得自己听了这么对方这么多垃圾过往，不收点儿酬劳实在过意不去。 司徒春耀却伏地不起，同时还提出，以后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妖，但是缺少标向指点，所以希望能够跟着她在现世混。 安良辰和小鱼儿不同，她对妖怪没什么好感，所以也鲜少同它们结交。 听完司徒春耀的话，自是将它这过分的要求当作耳旁风。 却不想对方竟是铁了心，从这天开始，无论安良辰工作，都有一大群漂亮到过分的妖男，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哭着喊着给她帮忙，完全无视周围人类的错愕反应。 一次、二次、三次……月底安良辰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十倍薪水。 她惊讶的看着老板，“这么多？” 老板做了个拜托的动作，“大姐，你知道我是做小本生意的，根本请不起您这样的大佛……麻烦带着您的那些兄弟，离开吧！” 一个女人，顺便无时无刻不环绕着成群结队的妖男，这实在不能怪别人怀疑。 安良辰叹气，将自己应得的那一份拿出来，剩下的还给老板。 其它几分工作，差不多也得到了类似的回应。 那些人战战兢兢的态度，让安良辰生气又好笑。 她觉得有必要去找司徒春耀谈谈，于是在一个大型夜店里，她找到了那个正在跳钢管舞的妖男。 当看到灯光中心，那个只穿着三角裤衩、忘形的在管子上蹭来转去的家伙时，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好歹也是高贵的白狐血统，笔直到看见女人就会流口水，却跑到这里来给基佬表演，他图什么呢？ 司徒春耀眼尖，再加上万叶丛中一点红，视线瞬间就锁定了安良辰，流着口水就冲下了台子，“大姐！” 安良辰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过去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关口，她都觉得没有眼前这一幕惊险刺激。 还好台上那群观众很热情，及时将那个妖男给拦住，大家合力将他摸了一遍，方才将人放出来。 司徒春耀兴奋道：“大姐，您来找我啦！” 安良辰冷冷瞥他一眼，“先把裤子穿上再来跟我说话！” 第1415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8 不久后，司徒春耀带着一群狐男出现在巷子里，浩浩荡荡，足有二三十个。 他在青丘是贵族，段策将他逐出青丘的时候，还尾随了一大批簇拥者。 “叫大姐！”司徒春耀热情四射的喊。 “大姐！”众狐异口同声道。 “说大姐好！” “大姐好！” …… 有个醉汉喝多了酒，站在路口想小便，看到这幅阵仗后，吓得撒腿就跑。 从那以后，天星街便有了大姐头安良辰的传说。 对此，安良辰表示……冤枉，我他妈分明是个奉公守法、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三好市民！ 后来经过一而再三的协商，安良辰终于败下阵来。 有了扶风，她的杀心便轻了许多。 而且这么多狐妖，滥杀的话会有报应。 安良辰妥协说：“就这样吧，以后……生活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但是尽量不要成群结队的来，以免有人怀疑。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骚扰我的女儿，更不能恐吓她，要是谁违背了这条，我就扒了它的皮卖到皮草店里。” 司徒春耀一口应下，“没问题！” 安良辰说：“还有，你们想要彻底融入人类的话，首先得找个正经事做，不能再继续出卖色相了。” 司徒春耀却很为难，“做什么呢？我们狐族除了色相之外，什么都不会啊。” 安良辰扶额，于是便带着他们，利用手头积蓄开了这家花店。 这里的花和别处不同，都是那些妖狐从野外采集而来的，零成本，而且种类繁多，别处根本看不到。 虽然店面不大，因为种类繁多，所以生意意外的不错。 “果然是大姐啊，谁能想到采花也能卖钱呢？” “是啊，现在赚钱虽说比在夜店里少了很多，但是心里却很踏实，每天晚上一觉睡到天亮，整个人都觉得莫名接近人类了呢。” “来买花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光是看到她们，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我这个月上九重天采了不少生金莲，感觉下个月奖金应该有不少……” 二十多个狐妖，每个月轮流着出去采花，店里定时留两个门面帅哥招揽生意，安老板带着女儿过的美滋滋。 然而段策的出现，却是打破了这种和谐。 “大、大、大、哥！大、大、大、大事不好了！”小弟结结巴巴的跑去找司徒春耀报信。 正在辣手摧花的狐妖停下动作，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什么事急成这样？就不能慢慢的说么。” 虽说他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平心而论，长的却很好看，而且毕竟有着白狐血统，所以不开口的话，还是蛮优雅的。 “狐王来了！”小弟噎了下，决定开门见山。 “卧槽！”司徒春耀一把将花篮甩在地上，“你说啥？再说一遍！” “狐王来了！如今就在花店里，大姐正在和他周旋，我是冒着生命危险偷偷溜出来的。大哥，您说，狐王是不是要把我们抓回去啊？”小弟哆哆嗦嗦道。 “我怎么知道！”司徒春耀炸毛，“这个说话不算话的伪君子，当初承诺的要给我们自由，谁知道今天居然出尔反尔！我们都被他逼出了青丘，如今蜗居在这偏僻小城里，就这样他还不肯放过我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哪怕是大家伙加起来，也打不过他！大哥，惹不起我们躲得起，召集兄弟们跑吧！” “可是大姐呢？” “大姐……她是人类，能力又强，应该没什么关系的。而且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是旧相识。” 司徒春耀果断道：“不行，我们不能抛弃大姐，要不是她，我们哪有走上正道的机会？” 小弟为难，“可是……现在回去，实在太冒险了！” 司徒春耀说：“那也得回去！” 就在它准备化狐往城里赶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回头看小弟，“那个，你说大姐和狐王是旧相识？” 见多识广的小弟果断道：“看起来像，两个人交汇的眼神很诡异，而且感情绝对不一般！” 司徒春耀倒吸一口凉气，记忆深处一个朦胧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初见安良辰的时候，他就觉得似曾相识。 那强大的气势，那肃杀冰冷的眼神……啊……是她！ “卧槽！原来是她！”司徒春耀一脸震惊。 “大哥，你在说什么？”小弟懵懂。 “我以前在青丘的时候，就见过大姐！” “什么？” 司徒春耀提醒道：“还记得狐王的过往经历么，他在现世为人的时候，曾经结识过两个伙伴一起前往冥界，一个是如今的冥后，另一个……就是大姐啊！” 小弟亦错愕，“原来竟是跟狐王并肩作战的女人吗？难怪见她第一面起，我就被深深的折服了！不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容我想想。”司徒春耀蹲在地上画圈圈，好半天才起身，“走，回去！” “回、回去？大哥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我们毕竟是狐妖啊，在现世几十年过过瘾也就算了，你难道真的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吗？！青丘可是我们的根，不管怎么说都要回去的，现在正是个机会不是吗？” “说的也是哦……不亏是大哥。” “召集所有人，回天星街！” 司徒春耀一声令下，二十多只狐妖如流星般开始往中心小城汇聚。 而此时，段策正厚着脸皮坐在餐桌前。 扶风一脸好奇，安良辰则面色沉静如水，她语气平和道：“吃完了饭，你就回去吧。” 段策委屈，“我跑了几万里地，不是来吃饭的。” “既然如此，那就别吃了，现在走吧。”安良辰还是那么干脆。 段策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突然想起了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打算离开。 狐王这回贴了心，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不会一个人离开！ 许是看他神情可怜，心地善良的扶风，竟然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个鸡翅，还腼腆的笑了笑。 那一瞬间，段策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第1416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19 以前段策常听人说女儿是爹的小棉袄，他却通常嗤之以鼻。 如今当了爹，方才明白这话何意……过来人诚不欺我！ 吃完了饭，安良辰让扶风去休息，段策依依不舍的目送她离开。 女儿被安良辰养的很好，一看就是温顺乖巧的性格。 在见扶风之前，他还一直担心自己会表现的太僵硬，会显得不热情，现在看完，这想法实在太多余了！当扶风出现的一瞬间，段策就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老父亲的感受。 这孩子太漂亮了，漂亮的扎眼，也让人担心！ 她才七岁，长大以后那得了？万一那些臭小子争着喜欢她，这简直是可以肯定的！他是男人，最懂得男人那点龌龊心事，为了追求心仪的女孩子可以不要脸皮、不择手段！ 他忍不住幻想起十多年后的情景，扶风挽着一个男人到他和安良辰跟前，“爸爸妈妈，这就是我一直跟你们提起的某某是……” 不不不不！这画面简直太要命了！他不能接受！ 段策吃饭的时候，心里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可是女儿长大了，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就会和自己分开，如果那是个本性忠厚的人还好说，万一是个外忠内诈的，让她受了委屈，那可怎么得了？ 段策想想，都有要杀人的冲动…… 安良坐在对面，看着男人脸色骤变，青一阵黑一阵的，还不时咬牙切齿发狠，眉毛微微皱起。 “吃完了吗？你可以走人了。”安良辰说。 “我不走！”段策狠了心说：“从今往后，你们娘俩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安良辰淡淡道：“你最好现在就走，别逼我动手。” 段策郁闷，这是见面就动手的节奏啊，不过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挨顿打，也决不会离开！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外面突然传进来的匆忙的脚步声，一大群人高马大的帅哥哗啦啦全涌了进来，为首的赫然是司徒春华。 他气喘嘘嘘的看着两个人，张开嘴巴竟是忘了要说什么。 段策诧异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司徒春耀犹豫了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后面的小弟看到了，也纷纷跟着效仿，瞬间跪了一片。 “见过狐王大人！”司徒春耀兴奋的说。 结果情绪激动，尾巴和耳朵就显了形，毛茸茸的挥舞着，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型的萨摩耶犬。 段策却觉得很扫兴，他们两口子在这里解决问题，这帮家伙闯进来做什么？ “出去！”他语气冰冷的说。 “好的！” 司徒春耀没有任何犹豫，带着小弟就退了出去，房间里再度恢复安静，安良辰沉声道：“你也出去。” 段策才想挣扎反抗，却听外头传来有节奏的狐鸣之声。 那是狐语，别人不懂，段策却听的清清楚楚。 那是司徒春耀在给他打暗示，“狐王大人，劳烦您出来一下，千万不要惹怒大姐！” 段策犹豫了下，起身道：“出去就出去，明早我再过来。” 说完悻悻离去，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安良辰也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失落。 段策到了外头，司徒春耀和一帮小弟都站得整整齐齐，好像要等待着他来阅兵。 段策心烦意乱，没好气道：“你们已经不是青丘狐了，以后就让我别再整这些没用的。” 司徒春耀使了个眼色，一帮小弟自觉退到远处去守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恕小妖冒昧问一句，狐王大人可是在追求大姐？” “大姐？”段策对这奇特的称呼很费解。 司徒春耀连忙道：“就是里头那位安小姐。” 段策道：“什么追求，那就是我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提高了警惕，“你们这些家伙，该不会在找她们母子的麻烦吧？” 司徒春耀一脸惊恐，“不不不，狐王大人千万别误会！” 他简明扼要的把两人结识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信誓旦旦道：“我们现在都是大姐的属下，全都听令于她。大家一起共同经营这家花店，所以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那种情况。” 段策就才放了心，“叫我出来做什么？” 司徒春耀嘿嘿一笑，“狐王大人和大姐的关系好像不太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和她又颇为熟悉，所以小妖想要帮帮大人……” 段策明白过来，想想觉得多个人多条路，自己势单力薄的，确实不方便以后的关系进展。 “说吧，你想要什么？”段策问。 “小狐自从带着兄弟们离开青丘之后，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司徒春耀说。 “我看你们好像很享受。”段策不屑道。 这些家伙个个面带红光，穿的人模狗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活落魄的样子。 “那都是大姐的功劳！要不是她收留，带着大家走上正道，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卖身呢。”司徒春耀惨兮兮的说，“青丘到底是故土，这几年来，我们无数次梦到小时候……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湿了。望狐王大人开恩，希望能够收回成命，解除禁令，准许我们回去探望！” 段策犹豫片刻，“没问题，不过……” 司徒春耀立刻道：“大姐那边就交给我们好了！狐王大人不必担心！” 他们是狐族，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儿和手段，最擅长的就是追女仔！ 段策看着兴致冲冲的萨摩耶，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 这晚安良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司徒春耀那家伙，不好好在外头采花，这个时候带人回来做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她对段策其实没有憎恨，也明白他当时的处境。 几年前在江城时，媒体上到处都是边良辰的信息和照片，段大少找人光明正大，从来不觉得有必要遮遮掩掩。 安良辰知道他在找自己，但却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 除此之外，她心里还有一丝丝忐忑，她在害怕，怕段策知道她怀了孩子…… 段策是善良的，可能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给她诸多照顾，但她安良辰，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同情怜悯！ 第1417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20 段策曾当着安良辰的面说：“我很满意目前的生活，才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 没有婚姻家庭的束缚，他愈发自由自在。 安良辰不想成为约束他的绳索，更不想成为负担。 她一直都是自卑、敏感的，就算是现在这种情况，她也觉得配不上段策。 她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而段家虽然破败了，但是依段策的条件，还是能找到更多更好的女人。青丘狐族是出了名的妖媚，尤其是女人，个个柔情似水让男人魂不守舍，她有什么资格与人争宠呢？ 而偏偏，安良辰又是个个性骄傲的人。 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或者成家之后由着他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管不问，想都不要想！ 如果得不到那男人的全部，她宁愿不要！ 夜已经很深了，安良辰却依然没有困意。 她起身去看扶风，帮她重新盖好了棉被。 她在旁边坐下，愣怔怔的看着女儿。 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扶风都跟她南辕北辙。 倘若不是那张酷似段策的小脸，她真要怀疑是不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抱错了孩子。 她很漂亮，跟她祖母司徒成雪很像。以前在江城的时候，安良辰曾见过两次那个女人，端庄优雅中透着妩媚，段先生爱她如至宝明珠。 希望扶风长大以后，也能够有那样的一个人疼爱她，不要像自己这样半生颠沛流离，吃尽了苦头。 天色微亮的时候，安良辰打开了房门中，她习惯性的想要去看一下外面的花儿。 外面那些很多都是妖花儿，有的会随着音乐起舞，有的则会这一天之内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和姿态，还有的则有防盗报警功能，稍一触碰就会发出尖锐的叫声。 所以即便是摆在街头，她也不担心会被别人偷走。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被外面的景象给震惊了，那里是一片巨大的花海，无数色彩绚丽的气球，冉冉从地面升起…… 整个大地寂静无声，全世界都是花儿悄悄绽放的美妙韵律…… 段策站在花海中间，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笑意暖暖的望着她。 这样壮观浪漫的景象，安良辰做梦都不敢想，如今却是清晰呈现在了眼前，而且自己还是光丈光芒的焦点。 多美好的景象啊，可惜她早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 安良辰轻轻叹了口气，“十分钟，把这里恢复成原样，至于那些花儿，从哪弄来的就放回哪儿去。” 说完便关上了房门，段策泄气，转身阴恻恻司徒春耀道：“看吧，我就说了，这女人根本不吃这套！” 司徒春耀却斗志高昂道：“没关系，a计划失败了，我还有b计划！一共订制了七套，一周都不带重样的！良辰大姐就算再高冷，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就不相信她会毫无动容！” 段策下意识的想泼他冷水，但又觉得试试也无妨。 虽说自己经历过无数女人，但是主动追求这种事……却还是第一次。 他让安良辰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理应补偿，就算明知道这些寻常方法无用，但是诚心还是要有的。 接着bcdef计划全都宣告失败，最后一个计划，段策很喜欢：讨好小扶风。 他虽然没有女儿接触过，但是对付同龄的小朋友，他可是很有经验！ 要知道，当年小豆丁，可是足足当了十多年的儿童！ 经过前几天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之后，安良辰已经开始自动无视他的存了。 这天她在店里忙碌，司徒春耀自告奋勇的去接孩子，最后却把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交给了段策。 段先生不在了，但是雄厚的资产还在他名下。 段策取出一张几乎尘封的卡，先去提了一辆豪车，然后又买了一大堆芭比娃娃放在里面，兴趣盎然的去接女儿。 到了学校后，却是看到红着眼睛的小扶风。 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段策心都要碎了，“怎么回事，跟爸爸说！” 扶风见了她，再也憋不住，哇的哭了出来，好半天才把事情讲清楚。 原来有个同班的小男生高调宣称喜欢她，结果却招来的女同学吃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恶意却不小，召集了一帮小姑娘，将她关在厕所里，要不是清洁阿姨发现，估计这会儿还被锁在里面。 段策当时听着火冒三丈，立刻掏出手机，让司徒春耀带着众人赶到。 气势汹汹杀到了学校，保安想拦，奈何没胆敢上前。 办公室里，秃头校长被一大群一米八五的帅哥包围了，活这么大年纪，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吓的他心肝儿都跟着颤抖。 段策在他对面坐下，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贵校恶势力如此猖獗，您身为校长难辞其咎，如果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明天贵校就等着倒闭吧。” 他横惯了，有种与生俱来咄咄逼人的气势，校长不停擦汗，虽然不清楚他的来历，但是眼下的情形明显是惹不起。 “这位家长请您别着急，我这就请班主任过来，让人去调查监控画面，如果确有其事，一定给您明确的答复，绝不姑息！” 段策道：“行，我就在这里等着。” 监控画面显示，扶风确实被欺负了，那群女生走出洗手间时，还笑嘻嘻的讨论着。 校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将已经回家的班主任召集到了学校。 班主任是个更年期女人，平时势利又刻薄，性别歧视很严重。她素来不喜欢小姑娘，如果犯了错，惩罚会比男生更重。有钱有权的学生，也会被特殊照顾。 扶风的情况她很清楚，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女儿开花店，没有任何背景。 家长会的时候，这位班主任曾见过安良辰。 安良辰虽然平常高冷话少，但是在老师面前，姿态却放的很低，她知道女儿娇气，与不擅长人际交往，只是对他们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在老师的眼里，这就是个唯唯诺诺的女人。 班主任到了校长室，面对着监控，依旧振振有词的狡辩，“这什么都没拍到嘛，厕所里到底有没有发生欺凌事件，谁也不清楚，不能根据这些画面都给孩子们定罪是不是？” 第1418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21 厕所是隐私之地，即便是学校，也不可能在里面装监控。 身为班主任，他的立场一开始有失偏颇，正常如果面对这种事，第一反应是请当事人出来对质，而他却是第一时间替他们狡辩，这实在让段策大为恼怒。 而且从扶风的反应来看，她简直怕极了这位老师，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段策使了个眼色，用身体挡住扶风的视线，司徒春耀得令后冲上去对准班主任就是一耳光！ 伴随着啪的巴掌声，校长震惊的屁股都坐不住了，“这、这……你们怎么能怎么能打人？” 司徒春耀道：“谁说我们打人了？你们看到了么？” 一群狐小弟齐声道：“没看到！” 这几年他们跟着安良辰，平日里受到不少照顾，如今个个死心塌地，对小扶风也是爱如珍宝，今天见她居然受了这种委屈，怎的一个恨字得了！ 班主任傻眼，捂着脸叫道：“你们别以为仗着人多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是法制社会！讲道理讲法法律的！校长，请您为我作证！” 校长看向段策，犹豫不决道：“这位学生家长，我们现在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扩大事态的……请您，务必克制言行！” “那就要看你们的处理方式让不让人满意了。”段策冷哼，以前他是纨绔子弟，就无视规则横行无阻，如今做了青丘狐王，便更加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一群坏到让人发指的小学生，再配上这样歪屁股的极品班主任，这学校整个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读也罢！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须得为女儿讨一个公道回来！ 校长冷汗涔涔，眼前这些家伙，竟是些软硬不吃的狠角色。 他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所以近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对学校的恶习也是视而不见，却不曾想竟然招来这群活阎王！ 虽然做派像是不良帮派，但是长的个个盘条靓顺……就像一个暴走的男模团体，也是活见鬼了！ 无视班主任的哭诉，校长立刻呵斥她去召集相关学生和家长。 班主任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这样蛮横的武力逼迫下，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想出去，却被人拦住。 段策道：“就在这里联系吧。” 班主任无奈拿起手机，拨出第一个号码，“王总您好，哎……是我，很抱歉打扰到您，是这样的，”班主任瞟一眼段策，原本挺着的腰，不自觉弯了下去，“是这样的，您的女儿今天涉及了一起校园暴力事件，如今对方家长在校长室等待，索要结果，希望您能带孩子回学校一趟。什么？没空？不行啊不，对方家长很强势，带着很多人……无论如何，您都得来一趟！诶，好，那我在这里等您！” 挂掉电话之后，他又打出了第二个，“喂，是江市长吗？哎哎我是方老师，您好您好，学校现在这边有点事，关于令媛的……您能否亲自来一趟？好好好，我在这边等您。” …… 段策看着他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些涉事者都是有钱有势的家庭，难怪这位班主任如此偏袒！ 十分钟后，班主任收起电话，又气又恼的望着段策。 心想：“等着吧，江文倩爸爸可是市长，而且自己已经在电话里暗示的很清楚了，对方一通电话就可以调很多人手过来，我就不相信，你们这帮恶势力能斗得过当官？除此之外，王欣然的爸爸也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政商两边都得赏他几分薄面……这几个学生家长都不是善茬，如果大家硬碰硬，谁强孰弱一目了然！那个叫安良辰的女人也是好本事，孤身带着孩子，还能勾搭上这样的货色，过去真是小看了她……” 虽说小学班主任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无论在学生、还是家长心中都很有地位。 大概一个小时不到，几乎所有涉事的家长和孩子全都陆续出现了。 最先出现的就是王总，他带着助理、夫人和孩子，刚一出现，班主任就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一通嘘寒问暖。 王总扛着肚子道：“刚才听老师说，我女儿在学校里涉及了校园暴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师道：“只是个误会而已，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令媛动手参与此事。只是对方家长不依不饶的，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我跟校长这边实在没办法，所以才请您过来走一趟，好好跟对方沟通沟通，把误会消除。” 王总生意做得大，口气很轻狂，进门之前就决定要将对方气势压下，所以视线只集中在校长和班主任身上，根本不看其它人。 听到这里，便无所谓的摆手道：“原来是未经确认的消息啊，我还当多大的事儿呢。其实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这年纪，日常摩擦碰撞难以避免，而且都是女孩子，会有什么关系？！如果受伤了，或者家庭困难的话，我这边可以帮忙出学费和医药费，校长您知道的，我做生意很忙，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段策听到这里，禁不住发出冷笑，“就是个做皮货生意的，能有多忙？我都在这里等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说什么，你又跑出来装哪门子……大头蒜！” 他本来想爆粗话的，但是想想女儿在这里，所以又咽了回去。 王总乍听这话，自然是不服气，转身瞥一眼旁边的段策，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啊……你、你是段……段先生？” 段策懒懒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听说你要帮我孩子出学费和医药费……就你那个经营不善靠上市圈股民钱的破皮货厂，赔得起么？” 他这话实在太难听了，态度也很傲慢。 王总脸色骤变，下意识想要反驳他的话，一个仗着老子钱财挥霍的败家子，你以为自己高尚到哪里去？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家伙虽然神隐了几年，口气还依旧狂妄，再加上如今这阵仗，万一被他拿捏住把柄打脸，那就不好了…… 第1419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22 于是犹豫了再三，王总决定将忍着这口气。 同时心里又在震惊，他的女儿居然跟自己孩子在一所小学读书。 他这边站直任嘲不作声，王家小姑娘却不肯了，伶牙俐齿道：“我爸的钱多着呢，每年光是交税都不知道要交几千万！你们家一个卖花的，怕是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居然还对我爸爸这样说话，简直是大胆包天！”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气焰却很嚣张。段策觉得，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熊孩子存在，所以他才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崽！ 不过到底是个小孩儿，大放厥词就算了，没必要同她一般计较。 然而小姑娘却凶的很，仗着家里人都在，竟是直接上前来扯扶风的胳膊，口中同时道：“你是怎么从厕所里跑出来的？居然还敢找人告状，是不是打的太轻不长教训？等着，明天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看到段策眼神瞬间冰冷如刀，王总连忙将孩子拉了回来，护在身后，“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段先生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胡言乱语？”段策道：“我看她是习惯成自然，平时不知道欺负了我女儿多少回！王洪波我告诉你，等下人到齐了，我要让你们好看！” 王总哆嗦了下，“这、这可不是过去的江城，由得着你一手遮天！” 段策没理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明天开盘抛售所有洪江皮具的股票……一个跌停不行，至少十个！同时让媒体发消息出去，王总女儿涉嫌校园暴力，稍后我会让传证据给你，就这样。” 他到了青丘，当了狐王不假。但现世的生意却是是没搁下，那是段先生的心血，他不在了，资产得留住。 他母亲司徒成雪，如今专心带孩子，根本无暇顾及此事，所以重担便落在了段策肩上。 这几年他没到过江城，但是却派了几只心腹白狐出去，帮助段家打量钱财。 这些家伙，各个机警狡猾，对金钱嗅觉极其敏锐，赚钱对它们来说就是晋级的游戏，看着账面上的数字不停增加，那超强的爽感根本停不下来！ 所以如今的段家，很多资产和钱都转到了暗处，虽说比过去低调了许多，但无论是影响力还是财力，都比段先生在时还要辉煌得多！ 段大少成了狐王，却依然还是段大少。 段策吩咐完之后，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王洪波已然面如死灰，豆大的冷汗自额头上滚落。 “跟你这样的人动手我都嫌脏得慌，王洪波，你就等着被股东和股民掐死吧！” “我不相信，休想拿这话来吓唬我……外面传言说你已经定居在国外，根本不可能将触角伸到这里来！” “是么？”段策挑了下眉，“不用太久，半个小时后，你就会主动跪下来求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轻轻摸了下扶风的头发，小姑娘头发顺滑油亮，这么可爱的女儿，他绝不允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更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王洪波吓的面如白纸，整个人精神都恍惚了。 见他这样，旁边的貂皮贵妇连忙代声安慰，“不用担心，他就是胡说八道，等下江市长和林局长都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就有帮手了！” 段策耳朵尖，听到之后暗自冷笑，“江市长？哼！” 不多时，这位传说的市长也来了，浩浩荡荡的带了一大群人，还顺便捎带了记者。 这位江市长，和常见的那种秃头、大肚的官员不同，他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多岁年纪，长身玉立气势十足，倘若不是梳着老派的背头，穿着板正的西服，看上去和电视屏幕中的男明星没有区别。 他的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妻子，也是美艳无双的长腿美人。 每当有人看到他们，都会觉得这是非常般配的一对，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校长室是很大的，但是一下子涌了这么多人来，就瞬间感觉小了许多。 老校长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山雨欲来的架势，好像几泼人随时都会打起来！ 再有半个月，他就可以安稳退休了……但老天却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江市长前呼后拥的走进来，看到校长习惯性的伸出手，“唉呀，校长，好久不见了！” 老头儿颤巍巍的伸出手，然而就在伸到一半时，江市长发现了段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太震惊，就连声音都跟着颤抖，“您、您怎么在这里？” 段策瞟他一眼，视线停在市长千金身上，小姑娘吓的打了个激灵，扎到夫人怀里不敢再动。 他冷冷道：“我就是被欺负的学生家长。” 江市长错愕，看向扶风，“这位是……” “我女儿，”段策顿了下，又补充了三个字，“亲生的。” 他这边话音才落，只见那位漂亮到过份的市长夫人便抬起了手，巴掌如雨点般啪啪打在自己孩子身上，“你这不成才的东西，说了多少次，要收敛本性，小小年纪跑去勾引男生还搞什么争风吃醋，这下闯出祸来了吧？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校长震惊，“唉呀，夫人使不得！” 市长夫人柳眉一挑，“我教育孩子，旁人不许插话！” 说着又要扬手，小女孩吓的当场流泪，但又好像畏惧着什么，不敢发出声音。 “住手！”段策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是打给谁看？孩子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两个的问题，休想把责任往外推！” 江市长连连点头，“是是是……” 市长夫人也忙道：“您说的对，都是我们教子无方，平日里对她太过纵容了，所以才惹出这样的大祸，要是知道这是……您的孩子，给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剩下几位家长这会儿都站在门口，看到里面闹出来的动静，也不敢往里走。 段策起身道：“江市长，这件事就交由你亲自督办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江市长点头如蒜臼，“一定一定，请您放心！” 段策拉着扶风，声音蓦然柔和起来，“走，咱们回家去。” 司徒春耀跟在他们身后出了校门，见四下无人才震惊道：“我们狐族当真是了不得，如今居然还了出了一个当大官的！” 第1420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23 没错，这位江市长、江夫人，以及他们的那位漂亮的小女儿，都是狐妖。 尤其是和扶风同班的小妖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妖龄却比人类年长的多，再加上狐族天性，所以在感情方面格外早熟。 小妖狐近来喜欢上了同班一个男孩子，但是对方却狠狠的拒绝了她，并且说喜欢扶风，并且要当骑士保护她一辈子。小妖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利用身份召集了一群小朋友，对扶风进行欺凌，却不想这回竟是踢到了铁板。 说起来恐怕没人相信，这位小妖狐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其实是段策，也就是如今的狐王大人。 不过后来因为父亲对现世兴趣浓厚，又有从政意愿，于是便被段策派出来执行公务。于是举家搬到了这座城市，并且伪造了假身份。 小妖狐心碎得跟米粒儿似的，被责打什么的，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她的初恋，居然已经成家了，而且还有了孩子……竟然还是自己现在的情敌，扶风！ 小妖狐难受的哭都哭不出来，心想难怪她总觉得扶风比自己还漂亮，感情是……人家也有狐族血统！郁闷！伤心！ 回去的路上，段策他们遇到了匆忙赶来的安良辰。 平常司徒春耀也曾经帮忙接过孩子，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会带着他去附近游乐园玩一会儿。但不管去哪儿，总会在天黑之前带回家。 今天迟迟没有消息，她便坐不住了。 看到扶风安然无恙，她方才如释重负。 她蹲下身，着急道：“去哪儿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扶风揉了下鼻子，回头看向段策，大眼睛亮晶晶的，“我和爸爸出去玩儿了。” 她很懂事，知道妈妈带着自己不容易，所以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的一声爸爸，叫的段策心花怒放，立刻挺起腰板道：“没错，我带着女儿出去玩了！” 安良辰看着他，想发作但又碍于孩子在跟前，暂时忍下了。让司徒春耀他们带着扶风先行离开，自己则和段策走在后面。 扶风拉着良辰的手，贴在她耳朵上小声道：“我很喜欢爸爸，你能不能不要凶他？” 安良辰愣了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 待扶风离去后，安良辰才平静的看向段策，“你到底想做什么？” 段策还沉浸在女儿承认自己的快乐之中，听闻她冰冷冰的语气，方才回过神，“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想和你们在一起，从此以后再也不分开。” “你是青丘的狐王。” “那有什么关系？” 安良辰道：“如今三界的局势你应该很清楚，扶风没有任何灵力，我不想她搅入乱局之中。让她在现世安安稳稳的长大，像个普通人一样不好吗？” 段策迟疑了下，“那，我可以放弃……” “不行！” “为什么？” “原因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安良辰正色看着他，“青丘目前保持中立，对现世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你如果不任狐王，九重天就会重新推选出一个妖怪出来，到时候势力偏向于妖界……现世和冥界就会很危险！” 她说的这些，段策又何尝不知？这也许就是当初，符离默默支持他成为狐王的原因吧！ 符离为了大业，什么都可以放弃。 但段策不是他，他没那么狠的心肠，也没那么大的志向。 他现在想要的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 所以在犹豫了片刻后，他果断道：“什么三界，什么九重天，跟我有个屁关系！老子不高兴，不干了！我连自己老婆孩子都管不了，操别人那份闲心做什么！” 安良辰觉得，跟这家伙谈什么家国安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磨牙，“谁是你老婆？” 段策腆着脸，“当然你啊，孩子都生了，你还想带着她嫁给别人么？” 她下意识想要摸弓，给这无赖的登徒子一点教训，然而如今的段策，与过去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反应如闪电，近前便抓住了她手腕。 “你……放手！”安良辰气急。 “不放！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了！”段策狠下心，将她揽在怀里。 安良辰才要奋力挣扎，段策却蓦然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别动！” 这两个字就好像定身符一样，迅速让她安静下来。 这几年来，安良辰也曾无数次回想那个夜晚。 那是她由女孩蜕变成女人的特殊时刻，天台之上，漫天的星辰都给他们作了见证。 就和此时此刻的天空一样！ 段策抱着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三个月，他连眼都没有合过，几乎透支了所有的精力，来利用幻术重现安良辰当年的场影和行踪，目睹着她由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变成满脸肃杀的少女，最后又成为了一个母亲，他觉得自己好像陪着她重生了一回。 以前，他听安良辰的过往时，只会唏嘘感慨。 如今回想那些点滴，却是会忍不住心疼！ 为什么呢……他也在心里默默拷问自己。 也许，这就是爱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倔强任性自强但又自卑的姑娘。 他现在抱着她，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安良辰，我们如今都不小了……人的一生就那么长，与其形影相吊孑然一身，不如结伴而行相护扶持。抱歉，过去我错过了太多太多，余生，能不能让我补偿你们？” “我不需要怜悯和同情。” 安良辰垂着眼眸说，她已经孤独的太久，几乎忘掉了温暖的滋味。如今被人拥着的感觉，真好……仿佛让她又回来了十二岁那年的仙渡。 家在、亲人在，纵使独自出门，亦有牵挂与爱随行。 这几年来，扶风长大了些，她总算是可以在女儿身上享受到久违的亲情。 但是，身体和心灵都充满了疲惫，就仿佛是一艘在海面上飘摇太久的小舟，已经遍体鳞伤，再也经不起远航！ 第1421章 段大少的秘辛情史24 但是，她的自尊仍在，在无依无靠的漫长时光中，自尊是她懒以生存的铠甲保护伞。 她不会放弃，亦不能放弃。 所以，即便是很想永远留住此刻的温暖，但她依然不愿接受段策的施舍。 “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段策急切道。 安良辰有些茫然，“那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青丘有那么多女狐，他只需要动动手指，便有无数美人前仆后继！ 她有自尊，段策也有骄傲，她知道这男人有多狂！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段策将她身体掉转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听好了，我爱你。” 安良辰的瞳孔蓦然放大，这三个字，对她而言实在太过奢侈！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个性内敛的她亦没有说过这种话，自然没有得到过同样的回复。 段策动情道：“我想和你在一起，保护你，照顾你，还有，我们的女儿！” 安良辰的表情却逐渐冷却下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本来整条街道都飘满了粉红泡泡，空气中也充满了香甜的表白气息。 但是因为安良辰的反应，却是悄无声息的破裂、流失了…… 段策有点懵，“什么？” 安良辰说：“你对我的感情，什么时候发现的？” 段策想了想，“大概是从天台的那个晚上吧……” 啪！一记耳光扇了过来。 段策捂住脸傻眼，“你干什么？” 安良辰冲他怒吼，“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早说！” 段策气道：“我当时说了你会接受么？” 安良辰说：“你都没试我怎么知道！” 段策认为这巴掌挨的冤枉，觉得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然而就在想要发火的时候，却突然借着路光，看到了她脸上的莹莹泪光。 那一瞬间，所有的怒气全都烟消云散！也登时明白了她的委屈！ 七年，他们错过了整整七年。 如果当时自己表白的话，或许就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让她一个人辛苦扶养女儿。 段策叹了口气，替她擦拭了眼泪后，将下巴抵在她额头道：“你说的对，都是我的错，如果早点说就说好了。” 在他话音落下去的一瞬间，周围的情景突然起了变化。 地点不再是方才站立的那条狭窄街道，而是江城的某个天台之上。 夜空悬挂着一轮明月，周围的星星她掩去了光彩。 有风吹来，头发混着眼泪，粘在安良辰的脸上。 段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帮她将头发撩开。 四目相对，整个大地都安静下来。 “安良辰，”段策目光清亮的同她说：“我爱你。” 安良辰没有回答，而是伏在他的肩膀上大哭了起来。 时光悄然流转，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但是，余生还长，希望我们能携手走过。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平平淡淡、粗茶淡饭，也让人觉得心满意足！ 段策拥有过无数个女人，但他从来不允许别人触碰他的嘴唇。 因为他固执的坚持，亲吻是圣洁的行为，不能随便。 他花心滥情，没有节操，不过还好，终归是剩了一样东西给安良辰。 “我要是说，我的初吻给了你，你信吗？” “……并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你这女人真是会大煞风景，实在太不浪漫了！” “所以呢？”安良辰在月光下微微眯起眼睛，杀气尽现。 段策哆嗦了下，“以后有的是时间，哥哥慢慢教你……” 这晚小扶风等了很晚，段策和安良辰都没有回来。 司徒春耀一边给小姑娘讲故事，一边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那两个人只是太久不见，有太多的话想说，所以不想回来，被我们打扰罢了。等天亮了，他们说完的话，就自然会回来。” “真的不会有事吗？” “当然不会！” 看着好不容易闭上眼的扶风，司徒春耀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等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一大群狐妖正蹲守在客厅里，兴致冲冲的议论着。 “这件事儿我感觉咱们已经办成了一半！” “什么一半，至少八成！这都几点了，两个人还不回来，肯定去开房了！” “这么说，咱们重返青丘是有希望了？” “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凭借狐王的能力，搞定大姐还不容易？” “不好说诶，要是真那么容易摆平，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多年，还要我们出手……” …… 段策在现世停留了三个月，青丘那边屡次派人催促，他才不得不返回。 安良辰舍不得花店，执意留在现世。 但是同意他带女儿扶风回去，也算是圆了狐王大人想要炫娃的梦想。 两年后，三界局势愈发紧张，花店来源也成了问题，最终在安良辰的叹息声中倒闭。 她正随段策返回青丘的时候，却意外收到了一封请求信。 信是符斐然寄的，说是自己母亲小鱼儿可能会在三尸峰遭遇危险，希望她们前去支援。 安良辰义无反顾的决定前往，然而如何安置扶风却成了难题。 最后段策建议，“幽冥是三界重地，也是现今最安全的地方，不如把扶风暂时送到那里，等事情结束就把她接回来。如果我们……那边自会有人照顾她。” 得到安良辰同意后，段策召来风生兽，将扶风送至青丘冥宫，暂时寄存在符斐然那里。 而他们两人，则一同前往三尸峰。 虽然对上七夜的过程很惊险，不过好在白泽最后及时出手，挽回了局面。 事后，他们跟着小鱼儿一起回到了冥界。 因为两人伤的很重，所以在冥宫呆了几日静养。 等到能行动时，段策便不及待的催促安良辰赶快动身，带着女儿离开。 “这么多年不见小鱼儿，你难道不想和她聚聚？” “聚什么？她有符离照顾，用不着我们操心！”段策火急火燎的说：“我们必须要在今晚离开，你快去跟她辞行！” 安良辰疑惑，“为什么？” 段策道：“你这女人究竟是傻还是笨，没看到符斐然看我们扶风的眼神都透着邪气么？” “他只是个孩子，你会不会想太多？” “我想的多？你忘了当年的符离和小鱼儿么？男人的直觉告诉我，那小子比符离还要危险！妈的，女儿太漂亮居然也是错，走到哪儿都有混蛋惦记着！我和符离积怨已久，我绝不允许女儿长大后跟他们家结亲，哪怕是杀了我，也绝不同意这门婚事！！”【段大少的秘辛情史番外完，明天继续扶风斐然篇】 第1422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 扶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密室中，双手被绳子捆住悬挂起来，脚掌勉强放在地上，周身衣物也被扒的干干净净。 这样毫无遮拦的束缚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更让她恐惧的是，是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扶风。”一个优雅但此刻却像来自地狱的魔鬼男声轻轻唤出她的名字。 寒意就像条阴冷的蛇，顺着扶风的脚趾头往上爬，穿过脚踝，继而向四肢流窜过去！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开始发抖，“别过来，救救你，别过来……要什么，我都给你！” 对方却幽幽道：“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扶风，你是我的，从头到脚都只能是我的。” 男人自背后抱着他，薄唇轻轻贴在扶风耳侧，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说出来的话，却如同魑魅恶鬼，让人不寒而粟！ “可我根本不认识你！”她急的满头大汗，想要摆脱掉对方！ 但是身体却被绳子束缚的死死的，因为未着片缕，身体挣扎着摩擦在男人柔软挺括的西装面料上，让她愈发感到心慌恐惧。 “不认识？可是你的反应，分明对我无比熟悉啊。看，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男人一边说着羞辱的话，一边用冰冷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游走，并且开始顺着小腹一路下滑。 “不要！”扶风被撩拨到敏感处，不禁双腿发软，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你确定么？”灼热的男体，紧紧贴着扶风，双手肆无忌惮的点火。 扶风闭上眼睛，身体瑟瑟发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不放？” 男人用温柔到让人害怕的语气道：“说多少次了，我是你的男人，希望你牢牢记住，不要再让我重复下次。扶风，你可真是矛盾。表面上清冷疏离，拒人以千里之外，实际上却是热情如火，就像现在这样，不过也只有在我面前，你才能绽放出与众不同的一面，对么？” “不是那样的！”扶风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在自我否定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吧，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没人能给你快乐，也没有人帮你解开性束缚的枷锁，除了我！” 对方一边说着让扶风羞愤欲死的话，一边用结实有力的大手抚摸她。 扶风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镜子，她梦呓般的催眠自己，“我爱的是苏哲，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绝不会！” 身后的男人醋意陡增，“苏哲？他能满足你么？口是心非的家伙，身体渴望着与我亲近，嘴上却在怀念着另一个男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嗯？还是说又忘了我方才的话，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恶魔温柔至此，缓缓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像宣誓主权的野兽，开始发狠的侵犯她的身体！ “不~！不要碰我！”扶风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恐怖，身体和神经都如同拉紧的弓弦，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对方的节奏而断裂掉！ 他是谁？又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扶风突然开始剧烈的反抗，哪怕是伤害自己也在所不惜！ 绳子捆的很紧，只能在他手臂上留下越来越深的勒痕……所有努力和挣扎都是徒劳，她绝望的低下头，闭上眼睛，企图采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从目前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如果可能，她宁愿现在死去！ 现在、立刻、马上！ 然而男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缓缓抬起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那是一只白净、纤细但却结实有力的手，仿佛是把让人无法抗拒的优雅钢钳，逼迫着扶风的面对镜子，亲眼目睹这羞耻的一幕。 镜子里的人比扶风高出半个头来，他身着黑色袍子，身体贴着扶风的后背，一黑一白视觉分明，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谐！ 动不了……扶风内心越来越绝望！ 男人笑笑，低下头埋在扶风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像纠缠扶风许久的蛇，蓦然张大了嘴巴，对着她的动脉狠狠咬下去！ 其实只是错觉，男人并没有对他亮出凶器，反而用唇舌很迷恋的，贴着她的皮肤，蹭来蹭去，轻轻吮吸……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也很满意看到扶风的如此反应。 扶风已经没有力气抗争，他瑟瑟发抖着，好像悬挂在秋风中的一片树叶！ 待男人蛮横无声地发泄完毕，他凑到了扶风的耳垂边，嘴唇再度轻轻开启，“扶风，你看，我们两个现在多般配，这具身体就仿佛是为对方量身打造的一般，世间再也没有比你我更契合的情侣了。你是属于我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休想从我身边逃离……”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闪过一道光，男人的脸在扶风眼前闪过，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捕捉，影像便迅速消失了！ 黑暗散去，取而代之的壁灯温暖的桔色光，同时还有苏哲紧张的脸。 他在紧张吗？还是说……只是自己的错觉？扶风有些恍神。 苏哲凑过来，看着扶风苍白如纸的脸，便伸手想要想要拭她额头，“是做噩梦还是生病了？” “走开，不要碰我！”扶风还没从梦境中彻底解脱出来，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对准苏哲的肩膀狠狠推过去。 苏哲毫无防备，健壮有力的身体竟被他推了个踉跄，他倒退了几步，神情错愕，脸上的疼惜瞬间化为愤怒，以及不可思议！ 扶风心里咯噔一声，想要跟他道歉，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嘴唇哆嗦了几下后，又生硬的吞咽了回去。 苏哲似乎等待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便自己站起来，赌气般走到她跟前，将扶风罩在自己身下。 扶风惊魂未定，浓密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嘴唇上还渗着一抹被自己咬出来的血痕，看上去很让人心疼，同时又会激起男人兽性大发想要蹂躏她的冲动！ 她好美，美的就像是罂粟，不管何时何地何种方式，都能轻而易举的撩拨男人旺盛的雄性荷尔蒙…… 第1423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 然而就在苏哲强行伏身去吻她的刹那，扶风却突然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再也没有比这更伤男人自尊的方式，苏哲放开手站直身体，恶狠狠的看着他，“三年了，我在你心中，当真就那么恶心，连被触碰一下都是染指玷污？还是说，你其实是在为某个人守贞？” 说到这里，他俊朗的面容浮现出了丝缕邪气，嘴角微微上翘，扯出抹嘲讽的浅弧，“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除非你跪着求我！我这辈子，最不缺的钱，动动手指，就有无数比你更好的女人往床上爬，你——又算什么东西？！” 说完他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脾气暴躁的甩门而去。 苏哲走后，扶风脚步蹒跚的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近年来多少次梦到个男人。 那个魔鬼，他就像是一个可怕的梦魇如影随形，打乱了他的生活，更破坏了自己跟苏哲的感情！ 扶风心里充满了恨，但同时又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那个男人只存在于梦境中，自己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恨又有什么用呢？ 她洗了把脸，抬头对上镜子恍惚中那个熟悉的影子再度浮现了出来，她居然伸出双手旁若无人开始抚摸自己！ “不要！”扶风惊慌失措的拿起漱口杯，狠狠的朝镜子砸去！ 伴随着哐啷一声，镜子碎了，男人也终于消失了…… 扶风愣了半天，开始机械的收拾它们，碎片冷不丁划破手指，血立刻渗了出来。 看着红色的血一滴滴渗在洗手台上，扶风突然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五年前，她原本个有幸福甜蜜的家，可是从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父亲段策和母亲安良辰突然间都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她从小被放在掌心里宠，从那一刻开始，感觉像是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 一切都变了，以前呵护着长大的叔叔司徒春耀，也突然间变成了一幅穷凶极恶的嘴脸，霸占她父亲的财产不说，还将她驱逐出了家门。 扶风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留落街头被人欺负的时候，结果遇到了苏哲。 苏哲收留了她，并对外宣称是他们是男女朋友。 但是从那天开始，扶风便开始频繁的做噩梦…… 可怕的梦境，陌生的男人，这是扶风的梦魇，已经纠缠她了好几年。 苏哲接下来两天都没回来，扶风犹豫了很久，决定打电话给好友阿木求助。 阿木是扶风的好友，从事网络营销，也就是俗称的水军头子，消息灵通，比任何搜索引擎都管用。 电话接通后，扶风直接开门见山，“抱歉阿木……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阿木无端紧张，“什么事？” 扶风幽幽道：“我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不能跟人触碰甚至亲近，否则就会忍不住呕吐，根本控制不住。” “包括苏哲也不能近身？” “是的。” 阿木惊呼，“天啊，那你们这几年在搞什么？柏拉图的爱情吗？” 扶风实话实说：“虽然我们表面是上很亲密的情人，但实际上两个人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做过。” “我的天啊，我以为苏哲是个花心大种马，没想到居然是个情圣！”阿木瞠目结舌，愣了很久才消化掉这个消息，结结巴巴道：“那、那我能做点什么？” 扶风说：“你在江城人脉广，帮我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 半个小时后，阿木把预约信息发了过来。 扶风攥着手机，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个恶魔的身形轮廓，手指情不自禁的用力，以至于关节都开始发白。 这次自己要豁出去，无论如何都得正视自己的病情，将那家伙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清除！ 扶风鼓足了勇气给苏哲打电话，那边通了却没有人说话，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她犹豫着开口，“苏哲，早上的事，真的对不起……”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扶风苦笑，也是啊，换成自己的话，未必会有他来的坦荡。 她与苏哲名面上已经交往了三年，但是连牵手和拥抱这种事都很少做，更别提其它亲密的事了，说出去肯定没人会相信。 在别人眼中，苏哲是容城首屈一指的钻石王老五，而她只是个独自来此处打拼的异乡姑娘，除了脸蛋儿和身材之外，没钱没势孑然一身。 虽说苏哲不时有绯闻传出，但扶风跟他的关系却是维持的最长久。 苏哲曾经当着朋友的面说，除了不能给扶风婚姻和名分，其它随便要，自己都会力所能及的给她。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宠爱，是多少名媛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但是梦都有醒的时候，宠溺也终会到头，看苏哲现在的反应，应该离提出分手不远了吧？ 扶风想到这里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晚上，扶风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了很晚苏哲都没有回来。 她终是忍不住拨通电话，才按几个数字又选择了消除返回。 苏哲之所以容忍扶风这么久，就是因为她够识趣，这段感情中她一直处于卑微的劣势，根本没有权利过问对方的行踪。 想到这里，她便将饭菜倒进垃圾通，把盘子收了起来，墙上的钟表针针刚好完全重合，凌点了。 扶风不知道，另一边的苏哲已经第六次拿起了手机，然后又狠狠的放下。 没有关机、没有静音、信号也是满格的，他甚至还收了一条该死的垃圾短信！ 可就是没有等到期待中的电话，那该死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又或者说，她把心给了另一个不知名的男人…… 妈的！想到这里，苏哲怒不可遏的抓起手机对着墙壁狠狠扔了出去！ 啪！对面化着精致容妆容的女孩子，吓了一跳，看上去就像只可爱的小兔子，“苏少，您没事吧？” 苏哲烦躁的轻启薄唇，毫不留情道：“滚！” 第1424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 女孩睁大眼睛，眼中有泪光浮现，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耳边几缕长发垂下来，将光线分割的很碎，那张欲言又止的侧脸……竟有几分像极了扶风！ 就在他准备抬步的时候，苏哲却伸出手臂，将她拽了回来，捏住下巴仔细端详。 确实有点像，不过也只是像而已。 他犀利的目光，转瞬间变了好几次，低头吻住女孩子的唇，没有粘腻的唇膏，而是一种很清新柔软的触感，隐隐的还沁着一股花香。 苏哲有些意外，抬头对上女孩子迷恋的眼神，痞笑着点了只烟，问他，“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小声道：“沙沙。” 苏哲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调转了个角度，看了看，觉得侧脸和低头的时候都很不错。 “刚才我亲你，喜欢么？”他眼神古怪的看着，声音似乎还带着些许不安和忐忑。 脸一红，“喜欢。” 苏哲如释重负，幽幽道：“以后主动点，我最讨厌性冷淡，知道么？” 风月场中的女子，个个都是人精，反应过来，便将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同时欠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面对着男人锐气逼人的视线，他脸颊微微发烫，“苏少……” 苏哲没理他，目光径直的穿过前方，落在已经碎掉到的手机上，嘴角笑意却逐渐转冷。 苏哲彻夜未归，而扶风也是辗转难眠。 次日下午，苏哲依旧没有出现，扶风草草收拾了下，前往阿木帮忙预约的地方。 那是一家新开的心理咨询机构，目前还没对外开放。 报了姓名后，有人将他带到走廊深处的房间里，一个年轻女人客气接待了他。 二十四五岁，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非常年轻漂亮。 扶风在网上查了他的资料，所以知道这位就是川岛茉莉，一位中日混血的心理医师。 简单介绍过身份和情况后，川岛茉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你是说不止一次梦到过那个男人吗？” 扶风点头，“是的。” “都是同一个场景中？” “是的。” 川岛茉莉温和道：“能和我说一下当时的具体感受吗？” 扶风犹豫了下，垂下眼帘说：“很真实，就和现实中一模一样，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手指和嘴唇的温度！每次听他说那些话，我都感到很害怕，同时又很无助……川岛小姐，这是不是心理疾病的表现？” 川岛茉莉站起身来，语气平和的告诉他，“别那么着急下结论，先把身体放松，闭上眼睛，对，很好。放松你的额头、眉毛和眼睛，面部表情也跟着放松，这里很安全，我也会时刻陪在你身边。肩膀、身体也要跟着放松，不错……” 在川岛茉利的引导这下，扶风逐渐进入了一种进入假寐的状态，她恍惚置身在一片碧绿的大草原上，面对着清凉的微风，整个身体似乎都要融进大自然中。 渐渐的，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他充满好奇，而且无法拒绝的脚步，慢慢靠近，并用手将它推开！ “走进去，别怕，那只是一个空房间而已，看到了么？” “是的……什么都没有。” “很好，我在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放了件东西，能不能帮忙找找？” “好的……” 扶风在空旷的房间里环顾了一圈，最后竟当真在其中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口箱子，只是上面加了锁，锈迹斑斑。 川岛茉莉让她把箱子打开，可扶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无法将其撼动，她急的鼻尖渗出了一层细汗，身体异常紧绷，双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川岛茉莉见状，便道：“抱歉，我刚才忘了把钥匙给你，给，拿着它把那把锁打开，轻轻的，慢慢的打开……” 扶风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来，做了个接钥匙的动作，她迫不及待的扭动着钥匙，把锁取下来，缓缓打开箱子，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不！里面有东西！ 那是一条红着眼睛吐着信子的毒蛇！ 扶风失声道：“有蛇！” 川岛茉莉微微皱眉，说：“那是错觉！” 扶风却很惊恐：“不是！它在朝我这边爬！真的是蛇！” 她一边叫，一边情激烈的挥动着手。 川岛茉莉想要伸手安抚他，却被扶风挥开 她现在的状态有些乱，整个人都进入了假想的催眠状态中，根本没办法安静下来！ 除此之外，扶风现在听不进去，也看不到东西，川岛茉莉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再这么下去，她的精神状态只怕会更加糟糕…… 身为年轻知名的心理医师，川岛茉莉第一次遇到这样棘手的状况，她有些着急的拿出手机，拨出一个铭记于心的手机号码，响了两声后，她用手堵住耳朵，“师兄，快点帮帮我！” 那边有些吵架，听到她的声音后很快安静下来，一个略显冷淡的男声道：“什么事？” 川岛茉莉语速飞快的把大致情况描述了一遍，末了忧心忡忡道：“下午还有记者招待会呢，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该接待她！万一消息传扬出去……” 男人打断他的话，兀自问：“手边有玻璃杯么？” 川岛茉莉忙道：“有！” 男人说：“丢到对方的脚边，打碎它，告诉那个女人，蛇已经被杀死了。” 川岛茉莉恍然大误，匆忙将玻璃杯扔过去，伴随着砰然碎响，杯子碎了，扶风也僵在那里。趁着机会，川岛茉莉立刻道：“别怕，蛇已经被我杀死了！” 扶风动作滞了片刻，靠在椅子上露出惊魂未定的表情。 川岛茉莉如释重负，“听着，你现在必须得从屋子里走出去……” 电话里的男声幽幽道：“你还没让他关上箱子。” 不关上箱子，就等于记忆深处的恐惧敞开着，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再次触发，这对心理咨询师来说，是大忌，对客人也是极度的不负责任。 川岛茉莉犹豫，“可是……” 她担心会出现别的意外，扶风目前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她原来的预想。 对方似乎有段记忆被人为加密或者篡改过，她才想要探竟，就遭遇了毒蛇反噬。客人心情现在极度不稳，如果继续指引下去接触那口箱子，她随时都可能崩溃。 第1425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 下午就要举行记者见面会了，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意外！ 似乎感知了她的纠结和犹豫，电话中的男声道：“把电话给那个女人，我来。” “谢谢师兄！”川岛茉莉心头一暖，连忙把手机放到了扶风的耳边。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扶风的表情总算是开始缓和，甚至嘴角开始露出微笑…… 扶风从椅子上醒来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她看着在对面喝茶的川岛茉莉，连忙站起身来致歉，“不好意思，我……我没想到自己会睡着，真的很抱歉。” 川岛茉莉笑笑，“没事，还记得睡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扶风想了想，微微摇头。 川岛茉莉说：“没事，你的情况有些复杂，可能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而我最近又比较忙，你看要不要找找别人？又或者说，我帮你介绍一位朋友？” 扶风连忙拒绝，反复道谢后付钱走人。 川岛茉莉带着职业微笑目送他离开，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扶风？可有意思，你的记忆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又是谁，给你的过往加了枷锁呢？” 扶风本以为和苏哲还能持续一段时间，没想到当天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出现了变化。 刚推开门，扶风听到有异样动静从卧室中传出来。 那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叫声，像是只发了情的猫，柔媚又婉转，听上去好不销魂！ 她并非一无所知的少女，虽未亲身经历过情事，但也猜得出里面这会儿什么情况…… 扶风拎着鞋子，一时间进退两难。 苏哲那些花花事，他并非没有听过，可是把别的女人带到他们的住处，还是第一次。 “苏少，沙沙好难受…求求你，给我…” “想要？就自己把腿掰开！” “苏少，进来……” “再大声些，别像条死鱼一样有气无力的！” 女人在苏哲的鼓励下，叫的愈欢畅，而他也满意的勾起嘴角。 客厅的动静，他已经听到了，并且一点也不介意这画面被扶风看到。 也正好让她学学，女人在床上应该是什么样子，省得她整天爱理不理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啊…好舒服…苏少好棒…” “不要啦…我受不了…” 吟语声像针一样刺进扶风的耳朵，扶风做了个深呼极，才想转身，忽听苏哲冷声道：“不许走！” 他没有叫名字，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但扶风就是知道，这话是冲自己说的！ 她站在那里，感觉里面两人的狂欢，就像是耳光甩在她脸上，一巴掌又一巴掌！ 酷刑漫长又煎熬，过了很久，苏哲才懒洋洋的走出来，似笑非笑的询问扶风，“感觉怎么样？” 扶风以为他是问里头那个女人，愣怔怔道：“不错……啊，挺好的。” 苏哲的目光，错不了的，长的肯定不差。叫直声甜美又撩人，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怕都把持不住。 然而她这通夸奖却并未起到什么效果，那一瞬间苏哲脸上的得意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狂躁，他言辞尖锐道：“安扶风，你就是个女太监，估计这辈子都只能靠听床来获取快感！” 扶风听完这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都掩饰的很好。 苏哲恨死了她的淡定，觉得这人简直冷感到无可救药，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有万般好！ 最后气急败坏的带着女人走了，只留下一场狼藉给扶风收拾。 扶风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把碎掉的心全都拼好，她就像充了电的机器人，逐渐恢复了生机。动手把能扔的全扔了，又把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擦了几遍，再将所有窗户全都打开。 冷风吹进来，她缩在沙发里冻的瑟瑟发抖，不过她依然感觉，心里更冷！ 傍晚阿木电话请客喝酒，扶风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 最近的生活糟糕的一塌糊涂，她迫切需要一场放松！ 出门前，扶风刻意换了件衣裳。 人靠衣服马靠鞍，更何况她本身就长的极好，所以出现在酒吧的瞬间，便吸引了许多男人的视线。 阿木看到他这样也放心了，不过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话题一直绕着苏哲打转，神情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压抑。 扶风叹息一声，明确告诉她，“我跟他应该快到头了。” 阿木立刻大声要了两杯酒，“那真是太好了，那家伙就是个衣冠禽兽的大种马，没什么好的。来来来干杯，为了新生活，让苏哲那混蛋滚的越远越好！” 自己分个手，她却开心的像过年，这可真是……好朋友。 阿木喝酒时只顾盯着帅哥调酒师看，待回过神后，扶风杯子里已经空了。 过了会儿，阿木接了个电话，烦躁的开始抱怨说要加班。 扶风见她这幅样子，忍俊不禁道：“去吧，工作要紧。” 阿木犹豫，“那你……？” 扶风说：“我坐会儿，等下再回去。” 等阿木走后，扶风对着高冷如冰山似的调酒师说：“麻烦再给我一杯酒，刚才那种的。” 当他喝酒的时候，脑海中闪现了无数幅画面，和苏哲初次相见的，还有他靠在门上轻蔑的眼神，他说：“扶风，你就是个女太监。” 她非草木，怎么会不痛？！只是在苏哲面前，早已经习惯了隐忍，自己欠他一条命，这就是偿还的代价。 苏哲没心，只会疼爱女人，不会爱。 扶风已经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隐约感到不远处有一道奇怪的视线，有人正用若有所失的眼神盯着自己。 扶风转过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对方冲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光线昏暗再加上有些醉意，所以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是从轮廓上看，质量应该很高。 奇怪的很，他明明坐在人群中，但却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入眼的一霎那，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扶风看着他，思维有点转不动…… 第1426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5 男人起身朝他走来，很客气的问：“要喝一杯酒么？” 理智告诉扶风已经不能再喝，但却依旧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脑海中还有苏哲的影子，醉的不够彻底，所以需要进一步的酒精麻醉。 至于醉酒后会发生什么事，她没有经验，也没多想。 服务生又送一杯送了过来，两人碰了下杯子，扶风仰首喝下去。 她喝酒的姿态有点任性娇憨，但是很可爱。男人一直盯着他，眸光悄无声息暗了许多，似乎还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扶风已经记不得了。 待她稍稍恢复意识时，有人正抱着她往床上放，对方准备抽离的时候，扶风下意识抓住了他，肯求道：“别、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确实表现的很冷静，但其实她很怕寂寞。 小时候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悲伤，命运同她开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玩笑！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赖谁。 眼前这男，是她眼前唯一能够接触的浮萍。 男人看着她，微微扬起嘴角，“你确定要我留下来么？” 是错觉吧？苏哲的声音，何时起竟变得如此温柔！ 扶风有些惊讶，醉眼朦胧的望着他，话语中带些难以压制的委屈，“我……不是女太监。” 男人微怔，随即道：“我知道你不是。” 扶风心中轻轻一漾，“那我们再尝试着做最后一次，好不好？如果还是不行，那我就彻底死心了。” “你确定么？”男人用颇带玩味儿的语气问。 “确定！”扶风迫不及待的说，酒精烧得她有点发晕。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渴求而意乱情迷，而是用命令的语气道：“扶风，看着我！” 她睁大眼睛，迷迷糊糊道：“我在看呢。” 她生的美，此刻脸颊都是红的，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问道：“告诉我，我是谁？” 这个问题好蠢！扶风想，他不是苏哲么？不，不对，好像不是苏哲…… 可如果不是苏哲，自己为何会对他的身体和气息，感到如此熟悉呢！？ 她很困惑迷茫，眼前男人的轮廓，似乎正在和记忆深处的梦魇慢慢重合…… 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后，又被扶风残存的一丝理智强压了回去。 这不可能！那个男人，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影像罢了，他怎么可能会在现实中出现！ 思来想去好半天，她还是没明白，这男人是谁。 男人耐心等待了会儿，看她鼻尖都急出了细汗，方才低声道：“算了，这次就暂且放过你，不过下次就不许了。” 他伸出手指，顺着扶风脸颊慢慢下滑，途经脖颈处，慢慢下滑。 扶风身体突然变得敏感起来，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身体非但不排斥，反而还在兴奋的颤抖！ 那种陌生又让人不安的情绪，让扶风很快又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中。 男人手指还在继续，隔着薄薄的衣衫，却仿佛是根遍地游走的法杖，所经之地皆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微微翘起起嘴角，“这么敏感的身体，轻轻碰下都如此激烈，怎么可能会是女太监？你大概不知道，现在的样子有多美……真想一口吞了你！” 扶风羞怯的抬起手，本能的想要阻止他进一步行动，但男人力道却大的出奇，单手钳制住她的双手，将人压到头顶之上，另一只手则继续旁若无人的挑逗着。 酒精、情迷、肉体，扶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制者，缓缓走向深渊…… 这种陌生的感觉，是记忆中前所未有的，扶风反应变得迟钝，全都集于中敏锐的神经感知上，好奇怪的感觉…… 她想抗拒，又有些沉迷，正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苦苦挣扎时，男人伏身，给了她一个热切又激烈的深吻，这彻底夺走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真乖，”男人注视着她的双眼说：“我幻想这一天，好久了……” 见她不再挣扎抗拒，男人便伸出手，用力搂抱着他，好像要把扶风彻底嵌入自己身体。 骨头有点隐隐的疼，但却感觉很充实，这种结实的拥抱，好让人失神迷醉…… 狂热的火开始曼延、燃烧、越来越烈！ 男人的手，也由轻轻的抚摸，变成充满侵略性的占有。 接下来，就是两具身体之间的激情碰撞。 她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扶风的梦里，自己正在和厉辰激情的交缠着。 她很疼，但精神却很快乐！ “看，我是一个正常女人，根本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女太监！” 而现实中，男人强壮的身体紧贴着她，两人之间几乎密不透风，混如一体。 他很想弄疼她，让她彻底清醒，看明白自己究竟是谁！ 想到她用那把柔软的声音唤自己，他就快乐的想发疯！ 快感过去，两人依然深情相拥。 男人低着头，薄唇贴着身下女人的耳垂，低沉又性感的轻声道：“扶风，我回来了。” 可惜扶风睡的正香，否则给他十个胆子，也绝不敢与恶狼共枕！ 次日清晨，扶风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衣服已经清洗好了，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边，而她则赤着身体裹在薄毯里，真的……什么都没穿。 她震惊的坐起身来，努力回想昨晚的经历。将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连接起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天啊，她喝醉了，遇到一个男人，开始将对方当成了苏哲，主动跟他求欢，然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 身体好疼，清晰提醒着昨晚的那场狂欢有多可怕！ 扶风慌张穿起衣服，在房中找了一圈，并未发现男人的身影，反而在桌子上，发现了一摞钞票！这是什么？嫖资吗？那个混蛋，究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扶风头痛欲裂，好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第1427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6 又过了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几年来，自己无法接触任何人，为什么昨晚那个男人是例外？！ 是巧合？还是说对方对她而言有种特殊的性吸引力？ 扶风绞尽脑汁回忆那个男人的信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真是够蠢的，莫名其妙就这样失身了……而她和厉辰那边，还维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 虽说厉辰一向在外面花天酒地，但不代表自己也要跟他一样，毫无原则！ 她个性柔弱，但骨子里有着不为人知的骄傲和坚持，跟她母亲安良辰一样。 左思来去都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她把钱放在桌子下，之后像做贼一样，悄悄溜出酒店，打算回到住处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苏哲这会儿竟然就在住的地方！ 他面色铁青，精神状态很差，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昨晚去哪儿了？为什么是个男人接的电话？” 扶风觉得头疼，她愣了片刻，很快冷静下来，“抱歉，我现在思维有些乱，等下再给你解释，好么？” 见他不说话，扶风便兀自准备进入房间。 苏哲却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猛然跳了起来！ 他动作凶猛的将扶风按倒在沙发里，单手掐着她的脖子，“不好！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给我老实交待！” 苏哲情绪有点崩溃，他平常自诩极品绅士，如今却是像变了个人。 扶风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根本无力反抗！ 愣怔怔的望着他，语气虚弱道：“其实没什么……” “没什么？”苏哲单手捏住她下巴，眼神阴戾道：“脖子上这么多吻痕，连遮掩一下都懒得做。安扶风，你当我是白痴么？！” 吻痕？扶风压根儿就没留意过！不过昨晚那么疯狂……留下印记也在所难免。 经过这一路的思考，她已经接受了现状。 心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多作解释都是徒劳。 昨晚还和阿木说自己和苏哲快到头，没想到竟然当真一语成谶。 在她愣神的功夫，忽听哧啦一声，苏哲竟徒手将她的衬衣撕开！ 身体毫无预兆的暴露在空气之中，深深浅浅印在胸前的吻痕，劈头盖脸彰显着他们昨晚的荒唐经历…… 苏哲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放开扶风，不怒反笑，重重跌回到沙发里。 好半天才冷冷道：“很好，安扶风，你可真是给了我个天大的惊喜！我要看看，你要怎么解释！” 事已至此，休息也成了奢望。 扶风勉强坐直了身体，内心轻轻叹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如你所见，我没什么好解释的。苏哲，我们分手吧！” 苏哲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你说什么？分手？扶风，你哪有资格提这两个字！如果不是我，你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把你救回来，你就得用一辈子来偿还！” 扶风叹气，“你我都走到了这一步，再继续纠缠，还有意思么？你是救了我的命，我也答应过会报答你。但是苏哲，你想要的，我给不了……很抱歉。” “抱歉？”苏哲怒气冲冲道：“你身体给不了我，却能给那个男人？他是谁，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到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够把女太监变成荡.妇！” 他言辞从来都是这么尖锐恶毒，扶风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感到刺耳心痛。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喝醉了，不记得他是谁。” 苏哲却冷笑，“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会信这种鬼话？” 扶风幽幽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与不信，那是你的事。” “安抚风，”苏哲死死的盯着他，话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憎恨，“我真想……杀了你！” 从来没有女人能这么羞辱他！安抚风，是第一人！ 扶风闻言闭上眼睛，语气淡然道：“这条命是你给的，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 因为她的母亲，缺少女孩子的青春经历，所以便将这份遗憾寄托在了她身上。 小时候，她和名字一样，是娇滴滴的公主，是被别人碰一下都要哭半天的娇弱女孩。 她的父亲，更是视她如珍宝，甚至端茶倒水的小事，都不舍得让她做！ 可是……一切都变了。 没有原因，也无从查起。 所有的爱，全都随着他们的失踪而蒸发了。 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待她如此残忍！ 昨晚的事，不可否则是她错了。 但她居然不后悔！ 她至少证明了，自己是个功能健全能爱能被爱的女人，而不是木木讷讷活着的行尸走肉！ “你想杀我，那就杀好了。”扶风微微闭上眼睛。 她如今孤家寡人生无可恋，爱无能又求不得，这样的人生又有何恋？死有何惧！ 苏哲怒不可遏的伸出双手，在触碰到她脖颈的刹那，却又快速缩了回去，他冷笑道：“想死？没那么便宜！这三年来，我待你如何，全江城都知道，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我连肉都没尝一口，却反而让别人捷足先登……等着，我会把那个男人揪出来，阉了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你，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被所有人嘲讽唾弃！” 敢背叛他的女人，没有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这话，苏哲便大步流星的摔门而出。 扶风靠在沙发上，已然说不清内心是个什么滋味。 苏哲的反应大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原本以为两人感情已淡，分手会很顺利，没想到竟会变成这样无法收拾的局面。 苏哲向来睚眦必报，说的出就做得到，江城虽然大，但是凭他的本事，想找一个人出来，应该不难。 那个趁火打劫的男人，怕是要倒霉了吧？不过——他活该！ 抚风走进房间，将衣服脱掉，她此刻身上，从头到脚都布满了青紫色的吻痕！ 密密麻麻，竟无一丝遗漏！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变态吗？居然这么疯狂可怕！ 第1428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7 扶风走进浴室，将自己反复冲洗了好几遍。 但是昨晚那个男人的气息，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的手，他的嘴唇……就仿佛时刻粘在皮肤上一样！ 虽然那家伙帮她证明了自己是个正常女人，但依然摆脱不了他下流猥琐的本质！ 居然还在床边放钱，看来应该是嫖惯了！ 洗完澡出来，她看着房间，感觉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苏哲的气息。 这房子是苏哲名下的，她只是暂住而已。 两人关心如今闹成这样，她实在不适合继续再住了。 而且床上，都是那个陌生女人的气息，她不想也不愿继续再睡。 扶风把东西全都收拾了一遍，将属于自己的东西装到箱子里。 看着熟悉的住处，扶风有些发感慨，苏哲如今又在气头上，想要跟他友好的聊聊恐怕很困难，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就是他的地盘儿，一声不响的走了，也不合适。 她犹豫了下，把箱子放到了房间角落，拿了电脑、手机、卡和几件贴身衣服，就离开了住处。 凌晨两点钟，扶风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来电显示是苏哲，她做了个深呼吸后，按下了通话键。 “你现在在哪里？”苏哲语气很冲的问。 他嗓门高的异常，像是喝醉了酒。 扶风睡眼惺忪道：“酒店。” 苏哲怒道：“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吗？妈的，有种让他接电话！” “你想多了，我一个人。”她平静的说。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苏哲问。 “不信就算了，没事的话挂了。” “你敢！安抚风，你要是敢挂电话，我就……就……” 他每个字都透着恶狠狠的杀意，但是言语威胁了一半，剩下的事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酒精让人迷醉，也让人反应迟钝，他大舌头的功夫，脑海里突然涌现出扶风的笑颜。 扶风长的很好看，从小见过他的人都说，这丫头长大以后肯定会祸害一方。 苏哲颜控，第一眼看到扶风，就被迷住了。 他并非善类，施以援手只是看在那张脸的面子上。 将无处可去的扶风带回家后，苏哲开始还以为捡到了宝。 后来……他才发现，这女人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不过他也不很在意，抚风性格很好，无论苏哲说什么做什么，她都点头附和，对于他那些花边绯闻，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一个漂亮又识趣的美女，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抚风也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她很好养，有个遮身的屋檐，一日三餐管饱，那就足够了。 尽管如此，苏哲还是变着花样的往她身上砸钱，所有东西都给她最好的。 虽然看得到吃不着，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最近，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名为楚嫣然的对象，并且对她非常满意。 不停督促他们两人尽快订婚，并且告诉他，“赶快把你的心事收一收，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全都打发走，单身的时候怎么玩都好，但是以后有了家庭再乱搞的话，那就太不像话了。” 苏哲觉得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找个适婚对象本就无可厚非，所以犹豫了几日后，便欣然应允。 别的女人都好办，给点钱送辆车、甚至几个名牌包包就打发了。 到了扶风这里，却是犯了难。 这女人他养了三年，最多也就是拉拉手的关系，别说是上床，就连亲吻都没有过。 外面都说，安抚风是他的心尖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不知道，他们两人从头到尾都是清清白白！ 苏哲原本以为，自己跟她处几个月，腻了也就散了。 没想到这一处就是三年，三年了，流水的莺莺燕燕铁打的安抚风。 周围女人都换了不知道多少拨，唯独她依旧处之安然。 苏哲从来没有厌烦过她，甚至时间久了，还有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感。 想到这次她也要离开自己，苏哲就有种莫名的烦躁。 进退两难的时候，却偏偏又发生了这种事，苏哲恨的恨不能将那该死的男人碎尸万段！ 昨晚两人歇息的酒店，他已经让人通过监控查出来了。 然而见鬼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拍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明明是正对着镜头，但画面不是突然胡掉就是光线诡异的变昏暗，扶风的脸倒是拍的清清楚楚。 她确实是醉了，喝醉酒的她，美得让人蠢蠢欲动。 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怕都不会放任这样的美色离去。 苏哲气的想要吐血，回过神来冲着电话道：“我过去就是对你太好，所以才出这样的事！” 无数个夜晚，他要是狠下心，强行坐实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恐怕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是许大少，女人这样无缘无故被人睡了，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安抚风，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安抚风，就算我要不，你也休想与他双宿双飞！” “安抚风……我恨你！” 他喝醉了酒，语无伦次的絮絮叨叨，持风垂眸听着，内心如江潮涨了又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哲声音又再次扬起来，“你睡着了吗？” “听着呢。”抚风柔声说。 “在哪个酒店？”苏哲问。 “太晚了。”抚风说。 “我问你在哪个酒店！”苏哲又开始发火。 “世嘉。”抚风担心也发酒疯停不下来，就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世嘉离他们的住处不远，徒步行走的话，最多二十分钟。 苏哲挂了电话，神色冷峻的开始往外走。 他现在想见那女人，一刻也不想耽误！ 抚风靠在床头，脑海里全是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 她双手揪着被子，满腹憎恨却都无处发泄。 短短十几分钟，她回想了许多事。 就在她意识逐渐恍惚的时候，门外传来的砰砰的砸门声！ “开门，快点给我开门！”是苏哲的声音。 深夜三点，整个酒店的客人都被惊动了。 抚风起身去开门，苏哲抬着下巴，神色倨傲的看着他，满身酒气。 他脸色很臭，好像随时都要动手打人。 隔壁房间的人也被吵醒了，推开门后语气温和道：“小姐，需要帮忙吗？” 第1429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8 扶风很感激的看过去，看清对方后，愣了下。 那是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长的非常耀眼，是的，耀眼。 五官精致的像是只存在于二次元世界的美男，气质温润，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出现的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亮了几分。 抚风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男人。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不用，谢谢。这位是我朋友，很抱歉吵到了你。” 扶风说完，拉住苏哲的手，将他拖进了房间。 隔壁男人眼神微暗，不过在对上扶风眼神的刹那，再度变得柔和起来。 “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叫我过来帮忙。”他很热心的心。 “好的，谢谢！”扶风很感激，这世界到底还是好人多。 她动作很轻的关上门，回头再看苏哲，吓的整个人都贴在门上。 苏哲整个身体都逼了过来，他神情冰冷，张开两条手臂，作出了强吻她的架式。 “不要，苏哲，我求求你……不要！”扶风低呼。 苏哲却丝毫不为所动，酒气夹带着男人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扶风开始难以抑制的发出干呕。 苏哲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安抚风，你这是在羞辱我么？” 抚风摇头，“抱歉，麻烦远一点……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呕……” 她的反应，生生逼许哲倒退了两步。 他看上去似乎冷静了些，“为什么不在家睡，要跑到这里来？” 扶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过来，她靠在门上，平静的望着他。 “恭喜你。” “什么？” 苏哲皱眉，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扶风说：“我今晚看新闻，说你要订婚了。” 苏哲面色阴沉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婚姻和谈恋爱不一样，你要对她负责。”扶风说。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苏哲说：“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和你是恋爱关系？” 扶风欲言又止，觉得他醉得厉害，但是逻辑思维又很清晰。 他人平常就很偏执，这会儿估计更讲不了什么道理。 “喝水么？”她问。 “别岔开话题！”苏哲冷冷道：“我订不订婚，结不结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你就给我回去！以后不许再到酒店里来！” 他明明时常住宿在这种地方，这会儿却是突然生出了反感厌恶。 一踏进这里，他脑海中就会涌出男人抱着扶风进入的画面……他想发疯！ 扶风低头，“苏哲，我们这算什么呢？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真的没办法给你，过去算我亏欠你的，以后我会补偿你，可以么？” “补偿？”苏哲冷笑，“你赔得起吗？” 扶风抬头，“多少钱？你开个价。” 她态度镇定，口气很大！ 苏哲失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这么说话！ 安抚风，你可真是给人惊喜！ 他斟酌了下，“也不多，这三年来，我在你身上没花上千万，也有几百万吧，零头抹掉，给个一口价，五百万。” 五百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却是天价。 更何况，安抚风处境凄惨无依无靠，她连普通人都算不上。 “我现在拿不出来，给我一个月时间。”抚风说。 “一个月？你是想要出去卖吗？”苏哲嘲讽道：“啊，抱歉，我忘了你的情况特殊，连卖恐怖卖不出去。” 扶风垂下眼帘，“五百万，下个月的今天，我会如数给你。” “如果到时候凑不够呢？你让我白白等一个月吗？” “凑不够的话，我随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便。” 苏哲犹豫了会儿，笑了，“行，我就给你一个月时间。你要是凑够五百万，我就和你一刀两断，再没有任何牵扯。如果凑不够……呵，到时候再说。” 他就不信，养在笼中的鸟雀，出去之后还能变成苍鹰不成！ “这一个月，我就住在这里。”抚风说。 “好，那我先回去了。”苏哲心情蓦然变得愉悦起来。 他离开之后，抚风看了下表，已经快四点了。 她洗了把脸，将满头长发随意的挽起来，然后坐在桌前，将电脑打开。 她有一个账户，里面有一百二十万。 苏哲对她很好，要什么给什么，除了现金。 扶风也从来不索要，她卡里的钱，是以前打工赚钱的生活费。 虽然这笔金额不算少，但是与五百万比起来，还差出一大截。 这三年来，跟苏哲在一起，她生活的浑浑噩噩，从来没想过以后要怎么走。 现在，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有了方向和目标。 她要赚钱，离开苏哲，然后找到司徒春耀，查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拿回属于父亲的财产！ 她只是个普通女人，除了长得漂亮之外，没有太多长处。 但幸运的是，她基因不错。 她父亲段策，年轻时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在赚钱方面却颇有天赋。 扶风也继承了下来，在没遇到苏哲前，别人都在为生活犯难，以为她过得困苦潦倒，但是扶风却倔强的生存了下来，而且还活的不错，悄无声息的存下了一笔钱。 她只是感到绝望，莫名的被最爱的人抛弃，导致她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动力。 在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她遇到了苏哲。 不可否认，苏哲在感情是个毋庸置疑的渣男，但是他阳光、健气，对所有事都充满了热情，他对扶风伸出手的瞬间，让濒临绝境的她觉得很温暖。 她以为，那就是爱，所以心甘情愿的跟他在一起。 她不为钱，不为名牌和财产，只是想要肯定自己生存的意义，如此而已。 三年了，她也恍惚明白，她对苏哲的感情是依赖，是感激，而不是爱情。 所以她想离开，从阴影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打工？做苦力？出卖色相？不不不，那些扶风从来没有想过。 她是段家后人，骨子里，流淌着资本家噬钱如命的敏锐嗅觉。 赚钱，自然也要用最快、最暴力的手段！ 有一个地方，给了她第一桶金。 那里瞬息万变，盈亏就在刹那间，是幸运儿的天堂也是赌徒的地狱！ 第1430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9 扶风其实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投资金融方面的东西，但是她却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陌生。 她父亲在家的时候，时常喜欢对着电脑研究这些东西。 他手底下有个金牌操盘手，曾经不动声色的操纵一支股票，创造了高达一百六十倍的涨幅记录，帮人编织了许多暴富的神话，同时也成了许多股民至今不堪回首的噩梦。 她在别的方面天资平庸，对于数字和金钱，却有种异常敏锐的嗅觉，还有过目不忘的好本领。 她父亲并不喜欢她接触这些东西，在他心中，女儿就应该毫无负担的活着，享受着世间所有的乐趣，赚钱这种事太辛苦，有自己来做就好。 那时的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扶风回想往事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的发酸。 她定了定神，下载了一款证券软件，并将它安装好打开。 页面跳出来的瞬间，红绿交织的数字和代码顿时映入眼帘，她屏息凝神，开始挑选自己感兴趣的股票…… 从四点多钟开始，她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直到九点半开盘。 扶风才选择一支买入，用掉了四分之一的资金，然后合上电脑，揉揉发酸的眼睛。 她有些饿，觉得应该去吃点东西。 她简单清洗了脸，换了身衣裳，便推门而出。 巧的是，隔壁的男人也几乎同时走出门。 两人目光对上，男人轻轻笑了下，“好巧，是要去吃早饭么？” “啊，你也没吃吗？”扶风有些惊讶。 “昨晚没休息好，所以起来的晚了。”男人说。 扶风狼狈的道歉，“真的对不起，我的那位朋友，昨天喝多了……” 男人很温和道：“没关系，我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颠倒过来。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吃个饭？” 扶风点头，没好意思拒绝。 两人一起下楼吃了饭，期间聊天，扶风发现两人喜好居然惊人的一致。 都有点宅属性，喜欢养花，看书，对金融投资之类充满兴趣。 她话不自觉多了起来，阳光穿过玻璃，映照在这对年轻男女的身上，他们的身影看起来惊人的契合。 “我叫安抚风，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她说。 “扶风，”男人微微弯起眼睛，一幅时下流行的英俊暖男模样，“我叫斐然，符斐然。” “符斐然，”抚风轻轻咀嚼这个名字，神情微微流露出些许异样。 “怎么了？”男人问。 “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抚风轻轻揉捏太阳穴，“但是……想不起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男人说：“也许我们真的见过面，而且还聊过天也说不准。” 扶风微笑，“或许吧！”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平淡又温暖。 这是扶风自阿木以后，交的第二个朋友。 符斐然，自称全家都移民国外了，他却依旧怀念故土，所以从a国回来，打算在江城开一家心理诊所。因为离开的太久，所以目前还处在熟悉阶段。 扶风很惊讶，“你居然是心理医生吗？” 符斐然微笑，“怎么，不像？” 扶风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前在她的想象中，心理医生大都看起来高冷、严肃又神经兮兮的，川岛茉莉和符斐然却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想到自己的情况，本来想询问一下对方的，但又觉得目前两人才认识第一天，不方便涉及太隐私的话题。 吃完饭后，两人分手回到各自房间。 扶风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可能是因为隔壁新交的朋友，让她觉得心里很踏实，所以直到傍晚，她才懒懒起床。 照例打开电脑，看到早上买入的股票，如今已经红了，百分之七的收益，很不错的战绩。 普通人看到这个数字，估计已经欢喜的跳起来了。 但她还是不太满意，她研究了几个小时，满心以为自己今天能以涨停价出手，结果却未尽人意。 她现在只有一个月时间，除了补偿苏哲的五百万，还得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本金，用作以后打算。 除去周末和休假日，这个月只有十九天交易日。 接下来每一天，每一战，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 她肚子饿的咕咕叫，出门的时候，竟又遇到了隔壁的男人。 这回斐然不是跟她出门，而是拎了一大包东西回来，看到她便笑着打趣，道：“你运气真是不错，我刚把吃的买好，你就闻香而来。” 扶风感到很不好意思，“你在房间吃啊。” 符斐然邀请道：“嗯，买了很多，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吃？” 扶风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对上他真诚的黑眼睛时，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了。 他看上去是个真诚又热情的男人，现在才七点多钟，着实没必要太紧张。 犹豫了下，她说：“方便么？” 符斐然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所以不必担心女朋友会吃醋什么的。” 扶风忍不住笑，“开玩笑的吧，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剩到今天？” 男人推开房门，一脸无奈道：“真的，我有喜欢的女人，但是她一直躲着我，两个人没办法凑成对，而我又不愿意将就，于是就这样了。” 听到他有喜欢的女人，扶风便感觉自然多了。 她走进去，很自然的打量房间，“那女人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要躲着你？” 符斐然叹气，“她很漂亮，让我一见倾心，至于为什么要躲着我，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不过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家人不同意。” 扶风说：“这样啊，不被家人祝福的恋情与婚姻，勉强在一起肯定不幸福。” “你也这么想？” “是啊，在我看来，家人要比男朋友重要啊。” “要是家人不在了呢？”符斐然突然道。 “什么？”扶风有些愣怔。 符斐然笑道：“如果我一直等下去，她父母都老了，那样就没人阻止我们了吧？” 扶风回神道：“你还真是个痴情的好男人啊，别说真的这么做了，就是存在这样的想法，如果让她知道了，也一定会很感动的！” 第1431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0 “真的么？” “当然！” “那我得寻个机会，有意无意的将这个心事泄露给她才行！”符斐然说。 扶风并不擅长与外人交流，但是在他跟前，不自觉就说了很多。 这男人总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已经悄无声息的认识了很多年。 他们无论是聊天，还是相处、甚至吃饭的动作喜好都惊人的默契。 扶风想，这还真是惊人的缘分！ 吃过饭，扶风看到他桌子上放了一大堆专业的书籍。 她随手拿起一本少了两眼又迅速放下，全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不知道是哪国的原着。 “你也对心理学感兴趣吗？”符斐然问。 “没，就是好奇看看。”扶风有点囧。 “有心理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咨询我。” “啊，好的。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还要复盘，并且浏览相关新闻，揣测主力动向。 虽然资金量不大，但是该操的心一点都不能少。 她现在时间有限，输不起。 符斐然将她送出去，随口道：“咱们两个在一起，时间好像差不多，以后可以一起吃饭。” 扶风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啊。” 她回到房间，坐在电脑前，迅速将大脑清空，开始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 十点钟，手机铃声响了一下，很快就停止了。 扶风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并没将它放在心上。 凌晨一点半，她困的实在撑不住了，方才洗个了澡躺到床上。 打开手机看，发现居然是苏哲打过来的。 她犹豫了下，发了条信息过去，“有事么？” 苏哲回的很快，“没事，不小心按错了而已。” 扶风疲倦的将手机关掉，很快便进入梦乡。 另一端的苏哲，则死死的盯着手机。 就那么简单的三个字，便再也没有动静了，他简直气的半死！ 分手了那么多女人，哪个不是哭哭啼啼缠缠绵绵的，她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虽说那晚的事确实可恨，但是果真意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至少也要拿出一点求人的姿态出来吧？ 五百万，她该不会真的想赔给自己吧？ 苏哲纠结不已，他知道抚风在哪里，也想去找她，但又觉得拉不下面子。 “一个月而已，她很快就向自己臣服的。”苏哲安慰自己说。 抚风其实不太喜欢酒店的生活，貌似干净整洁的房间，不知道住过多少道貌岸然的旅客。她时常在新闻上，看到某某女人用水壶煮内裤，某某男人用水杯当尿壶之类的诡事，有些家伙素质低到难以想象。 所以她买了床单和日常用品，并坚持不让服务人员更换。 让人惊讶的是，符斐然也是这么做的。 在这点上，两个人又不经意的同步了。 扶风觉得，这男人简直是上天故意派来安慰自己的天使。 他长相帅气、彬彬有礼、谈吐见识都是一流的，完美的简直挑不出缺点！ 这样的好男人，简直举世罕见！她实在想不出，那个拒绝了他的女孩和她的家人，为什么不肯同意这桩姻缘。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就过去了一多个星期，扶风很顺利的将自己账户收益达到了两百万。 本金多了，赚钱也会更容易些。 虽说离目标金额还差得远，但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心情愉悦的去找符斐然，“今晚我们去吃法餐吧，我请客！” 符斐然挑眉，“有什么好事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换衣服，路上再告诉你！”扶风说。 洋餐厅到了国内，都有各式各样的规矩。 吃顿饭也要着正装，扶风其实不太喜欢这么麻烦。 不过生活还是要有仪式感的，今天成功拿到了十二个点的收益，对得起自己连续几天熬夜，着实值得庆祝。 “看你这么高兴，该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不是捡到钱，是赚到钱了。” 扶风将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符斐然惊讶道：“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厉害！方便的话，帮我管理一下账户？” “诶，你也玩股票吗？” “嗯，闲时买来玩，不太懂技术，运气也不怎么好，明明涨的很好买进去，成交之后就开始猛跌……” 扶风很有兴趣道：“让我看看你的账户。” 符斐然递出手机，点几下给她看。 扶风扫一眼，被一片绿油油的景象给震惊了。 定了定神又看，余额后面一串零…… 她莫名感到一股绝望的气息，心里头存着最后一丝希翼道：“应该就这一个账户吧？” 符斐然说：“嗯，就是试着玩玩，结果出不来了。” “我的天，你这么有钱，还开什么心理诊所！”扶风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就是因为有钱，所以才开心理诊所实现梦想，富从医，穷从政，你难道没听过？” 敢情是为梦想献身，不过开诊所可以理解，为什么要炒股？是因为嫌家里钱太多了吗？ 扶风看着那么夸张的亏损比例，心疼的无以复加，“买这么多支股票，你居然没有一个红的……这支竟然能亏损八十五个点……大力这支明摆要送你们去站岗啊，你是白痴吗？” 符斐然看着她，好脾气的笑笑，“没办法，我真的不擅长操作这些东西。” “把账户交给我管理，亏的话我垫负，盈利我抽二十个点，有问题么？”扶风说。 交情归交情，涉及金钱方面，还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而且资金量这么大，得分开操作，耗费精力也更大。 她本来想抽四十个点的，又害怕对方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吓退了这位活财神。 符斐然笑眯眯道：“没问题，要真能赚钱，我利润给你一半。” 扶风心脏扑腾了两下，最终理智战胜了贪婪，“二十个点就好。” 玩股票是有风险的，就算是她，也不能保证每次都会赚钱，做人得有原则，绝不能让眼前利盈破了底线。 这是母亲安良辰教她的道理，扶风时刻牢记。 两人一起来到餐厅后，才坐下，扶风就觉得脑后冷嗖嗖的。 她警惕转身，赫然看到苏哲正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第1432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1 此刻苏哲旁边，还坐着一个端庄明艳的美女，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虽然不曾跟这女人打过照面，但扶风却对这张脸并不陌生：楚嫣然，被媒体誉为江城第一名媛。把她过往的履历拉出来，能闪瞎一大片人的眼睛。 无论是身世还是外貌，她都和苏哲无比般配。 两个人坐在一起，活脱脱的金童玉女，不像自己跟着他，一看就是被圈养的乡村小媳妇儿。 听说他们要订婚了，扶风虽然心里有些酸楚，却也充满了祝福。 她对苏哲的感情非常复杂，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他也确实给了自己诸多照顾和温暖，虽然临别的时候那家伙狮子大开口索要好处费，但是扶风一点也不恼恨。 她知道，苏哲并不在乎这点钱，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而她也刚好，需要用这笔钱来抹平对苏哲的愧疚。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苏哲却蓦然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符斐然微微挑眉，“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你那位喝醉酒的朋友吧？” 扶风有点尴尬，“是的。” “他这人说话不好听，如果待会儿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不要介意。”看到许哲面色不善，扶风先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 “没关系的，只要不动手，一切都好说。”符斐然态度温和道。 许哲停在他们跟前，视线冷冷的俯视他们，“这么快就勾搭上别的男人了？” 扶风叹气，“这是我的朋友，请你不要胡乱攻击。” “朋友？旧爱还是新欢？我看他挺像那晚和你一起开房的男人……”许哲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见鬼的朋友！他可从来都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真正的友谊！ 扶风觉得他情绪上来了，有点不可理喻。 周围人的目光，让她觉得很羞愧。 这么隐私的事，苏哲却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是嫌她现在的处境还不够难堪么？ 她定了下神，语气沉着道：“现在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差二十二天，在此其间，我们不要互相打扰，可以么？” 苏哲眼神幽暗，“打扰？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以为这是跟旧情人的寒暄。” 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避讳旁人。 这会儿整个餐厅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楚嫣然也不例外。 她很了解苏哲的过去，但一点也不介意。 她各项条件都几近完美，长相、身材、学历、谈吐、家世……每样都无可挑剔，以前的经历，但凡对男人下手，也几乎都是战无不胜。 所以她有足够的自信，可以驾驭苏哲这匹野马。 这样的男人，征服起来也更加有成就感。 她微微扬起嘴角，优雅起身来到苏哲身边，微笑着同扶风打招呼。 当她视线扫到符斐然的时候，神情有些许错愕。 在今天之前，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全江城最出色、耀眼的男人，却不想今天在这不起眼的餐厅里，竟然还藏着一颗大钻石！ 这男人无论是外性还是气质，都不在苏哲之下。 甚至平静内敛的气质，还更胜一筹！ 她原本是过来示威的，这会儿却有些忘词儿了。 扶风同符斐然道：“很抱歉，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符斐然说：“无所谓，反正你请客。” 楚嫣然有些惋惜，外表多么优秀的男人，居然是个吃软饭的，也是让人没想到…… “借过。”扶风起身同苏哲说。 苏哲咬牙，“我要定婚了。” 扶风眼也不眨，“恭喜。” 什么见鬼的绅士风度，要不是碍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苏哲真想一把卡住她的喉咙！ 但是不能，他是苏大少，为博红颜一笑豪掷千金，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豪门公子苏哲。 面子于他，比女人来说还重要。 更何况这会儿旁边还站着楚嫣然，他冷嗤，“过几天订婚，希望你也来参加。” “好，如果有空，我会尽可能去的。”扶风说。 她现在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自苏哲面前消失。 无论他要求做什么，都无所谓！ 苏哲终于后退一步，给他让出了路。 扶风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符斐然起身，冲苏哲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符斐然。” 苏哲冷冷望着他的眼睛，毫不客气道：“抱歉，我不是什么人都结交的。” 符斐然丝毫不在意，微微弯起眼睛，好是两道新月，“没关系，以后大家还会经常碰面的。” 说完，他也身形潇洒的离开了。 “天啊，那个男人好帅！”旁边女宾客感慨说：“刚才应该上去要个联系方式的！” “算了吧，没看到他的眼睛里，只有当时对面的女人吗？明草有主啦，而且这种暖男，一看就很痴情，一旦认准了，就绝无不可能改变心意。”另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女人说。 “真的假的？” “你不应该怀疑占卜专家的话，而且……虽然那男人乍看气质温和，实际上却未必好惹，还是远离的好。” ……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跃入苏哲耳中，他咬牙冷笑，“符斐然？不好惹？我让你三天之内，从江城滚蛋！” 他是决定和安扶风划清界限，但也不代表，他的女人谁都可以染指触碰！ 出了餐厅后，扶风显得很沮丧，不知道该如何跟身边的男人解释，方才发生的一幕。 “那个……很抱歉，我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他，让你看笑话了。”扶风说。 “哪有笑话？这种情况，我看多了，男女两个人当场打起来互甩耳光的都有。”符斐然善解人意道。 “真的假的？”扶风心情轻松起来。 “不信你抬头看？”符斐然说。 她以为是开玩笑，抬起头后，却在路对面看到了一对扭打在一起的男女，旁边还站着一朵楚楚动人娇花。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当场抓奸吧？周围一大群人，个个看好戏的神情。 人类果然是自私的动物，快乐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看到他们，扶风似乎觉得没那么尴尬了。 “那女人看起来好可怜，她打不过那个男人的，更动不了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她皱眉说。 第1433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2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帮帮他吧。”符斐然说。 扶风惊讶的望着他，“你确定吗？那男人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 他笑笑，“等下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带着扶风穿过天桥，来到了路对面。 男女两人还在厮打中，准确的说，现在是的局势是男人正在殴打女人。 他很高，身体又强壮，看起来就像一座铁塔。 而被她打的那个女人，则形容狼狈披头散发。 被男人护在身后的女孩子，不仅年轻漂亮的多，就连穿着打扮都更加惹眼。 她这会儿泪眼朦胧的站在旁边，身体瑟瑟发抖，看上去比挨了打似乎更痛！ “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当初要不是我，你哪来的今天？我十七岁跟了一贫如洗的你，堕胎三次……每天早出晚归辛苦打拼，好不容易存了钱，让你去投资，结果你居然在外头包养小三！你、你对得起我吗？” “你他妈废话！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整天拿出来，叙叙叨叨个没完，我没离婚这是念着过去旧情，惹恼了老子，我让你净身出户，去睡马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狠狠打倒。 他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地，捂着脸爬起来叫骂，“你又是什么东西啊？吃饱了撑的，跑出来管别人的家务事！” “这是公共场所，你的行为污染了大家视线。”符斐然气定神闲的脱了外套，扔给扶风，“帮我拿好。” “小心点啊，”扶风抱着外套站在旁边，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看着体型悬殊甚大的两个人，到底还是不放心，干脆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男人推开女人，骂骂咧咧的冲上去，却被符斐然一脚踹在小腹上，飞出去两三米多远！ 扶风看得震惊，连数字都忘了按。 旁边的人情绪高涨，开始鼓掌喝彩，“打的好，对待这种渣男，就应该狠狠的教训他！” “没良心的东西，呸！跟这样的男人过，还不如养一条狗呢！” 男人气得面红耳赤，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反扑，却被符斐然握着手腕，一个顺势就摔了个狗啃泥。 符斐然轻扯领带，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还要动手吗？” 男人怂的很快，“不不不不了，兄弟有话好好说，都是家务事犯不着这样……” “还打女人么？” “再也不打了！” 符斐然看了望满脸泪痕的女人，皱眉道：“她在最落魄的时候跟着你，你却在事业起飞后抛弃她，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不再温柔，反而有种异常冷酷的感觉。 抚风恍惚间有种错觉，这男人似乎应该坐在大殿之上，手握生杀大权，神色倨傲的俯瞰世间…… 这世间负心的男人太多，而富有正义感又专心的男人却太少。 抚平很惋惜，觉得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那个女孩子和他的家人不应该错过。 符斐然松开脚，男人还没有爬起来，方才挨打的女人就骑了上去。 左右手开工，噼里啪啦的打了个痛快！ 她是干重活儿的出身，力气格外大。 扶风听着清脆的巴掌声，都觉得脸上一片滚烫！ 她哭着骂：“离就离，我也受够了！不过你别想我净身出户，你现在的家产，是老娘苦苦赚来的，想和那狐狸精和和美美的享受，白日做梦！别以为我没学问就好欺负，我会请律师，哪怕为此倾家荡产，也不让你们好过！” 符斐然松了口气，回头同扶风道：“走吧。” 两人往前先走了一段路，扶风犹豫道：“你刚才的样子……” 符斐然僵了一下，“很吓人，是么？” “不是啊，”扶风微笑，“很帅。” 符斐然望着她，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两人最后没有吃成繁琐的法餐，而是穿着正装吃了夜市的路边摊。 别人看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发现了两朵绽放在市井之内的奇葩。 “我觉得这里的烧烤好好吃。”扶风吃的满头大汗。 “确实不错。”符斐然本想递出纸巾给她，见扶风两只手都被占满了，便随手帮她擦汗。 扶风愣住，“呃……” 符斐然一脸若无其事，“怎么了？” “没、没事。”扶风想，这家伙动作未免太随便了吧！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帅么，随便对女孩子这样，会让人起异心的。 不过想想看他自然的样子，再想想他那个苦恋多年的女孩，扶风又随即释然了。 他应该是习惯了照顾别人而已，自己没必要想太多。 吃烧烤，啤酒怎么能少得了？ 虽说扶风不擅长饮酒，但也破例喝了一瓶。 符斐然也不贪杯，她喝多少自己也喝多少。 扶风瞟一眼隔壁桌子下面堆积如山的啤酒瓶，很好奇道：“你不喜欢喝酒？” 符斐然说：“也不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我要保持时刻冷静。而且……我母亲也不喜欢我们喝酒。” “你们？你有兄弟姐妹吗？” “是的，我们兄妹四个。” “好多啊！”扶风感慨，“那家里一定很热闹！” “其实也不多，”符斐然笑意深了些，“我有一对孪生妹妹。” “有你这样的哥哥，她们一定很幸福！”扶风好奇的追问：“剩下一个呢？” “还有个弟弟是母亲收养的孩子，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母亲看到了不忍心，就将她带在身边了。” “阿姨真是个好人！” “是啊，她心地很善良。” “叔叔呢？应该对她也很好吧？” “嗯，他是个专情的好男人，这辈子最重视的人就是我母亲。” 扶风捧着脸，眼中浮现出朦胧的醉意，“听起来好幸福啊。” 彼此深爱的父母，一对漂亮可爱的孪生妹妹，还有一个弟弟…… 这样完美的家庭，让扶风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她父母就生了一个，扰说母亲当年难产，在医院里吃了很多苦，父亲不忍她再受罪，所以干脆就不要了。 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抚风。 曾几何时，她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豪门小公主…… 可是现在，都没了。 第1434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3 想到过去，扶风突然变得很伤感。 虽然已经决定好了要开始新的生活，努力找出他们的下落，但是……根本没那么容易。 前方一片茫然，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 扶风隐约有些醉意，却不敢让自己的情绪太放纵。 她和母亲安良辰一样，外表柔弱，但实际上很克制。 上次一天醉酒的事，教训已经够深刻的了，同样的错误她不想发生第二次。 她定了定神，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我们回去吧。” 符斐然没有犹豫，“好啊。” 这男人完美的好像没有一丝烟火气，明明对所有的人都很温柔，但是街边同手教训那个渣男的时候，居然充满了爆棚的雄性气息！ 扶风再次感慨，“希望那个女孩子和家人能够尽快回心转意，意识到这男人有多优秀，如果错过就太可惜了！” 虽然符斐然什么都好，但是扶风却没能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她体质特殊，无法跟男人发生亲密关系，觉得这辈子应该断情绝爱，将以后的人生重心放在寻找家人上。 回去的路上，两人走的很慢。 脚步踩在秋天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给人感觉清新又浪漫。 “这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扶风感慨说：“感谢上天让我认识了你！以至于这段日子没那么狼狈孤单！” 符斐然微笑，“我也很庆幸见到你。” “心理诊所的事筹备的怎么样了？”扶风问。 “手续很繁琐，不着急，慢慢来吧。”符斐然说。 “我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不好意思。” “你可以帮我赚钱，不是吗？” 两人相视而笑，在他们身后，悄悄尾随着一个人穿风衣的男人，戴着墨镜，神秘兮兮的躲在大树后面。并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拿出手机偷拍。 扶风回到酒店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复盘。 她觉得应该放松一下，好好的睡一觉，就这样才能更好的打起精神赚钱。 符斐然的资金，她必须妥善处置，只能赢不能输，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她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听到走廊有人说话。 是酒店的服务人员，正为难的跟符斐然道歉。 “发生什么事了？”扶风问。 符斐然笑笑，“没事，你休息吧。” 他不愿说，扶风也不好意思追问，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关上门之后，将耳朵贴上去偷听。 酒店的房门大多不隔音，服务人员的话断断续续地跳进她的耳中。 “抱歉符先生，我们也很为难……可是苏少那边向老板施压，我们实在得罪不起。如果您肯答应退房的话，我们会退定金，然后再给您三倍赔偿，可以么？”经理很委婉的说。 “我考虑一下，明天早上给你们答复。”符斐然淡定道。 “好的，麻烦您了。” “没关系。” …… 扶风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陷入手心里去。 她知道苏哲不好惹，但是没想到居然不可理喻到这种地步！ 符斐然不远万里回国创业，独身一人漂泊在江城，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只是跟自己吃了一顿饭，至于吗？ 扶风做了个深呼吸，平复情绪后，拿出手机拨出号码。 接连响了好多声，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那边才传来苏哲慵懒的声音。 “找我做什么？” “为什么要针对符斐然？” “因为我高兴。”苏哲任性道：“怎么，还想同他求情不成？” 他语气很不爽，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让他很不喜欢！ 除了他和安抚风的亲密关系外，更多的是源于雄性之间敏锐的敌对直觉！ 他虽然态度温和，那是眼神中那种凌厉的挑衅，却是让苏哲记忆犹新！ 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从江城滚蛋！苏哲已经打定了主意。 扶风语气有些无奈：“你有什么不满，那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何必去牵连别人？” 苏哲冷笑，“我就是要针对他，你能怎么样？” “苏哲，我对你很失望。”扶风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苏哲对着手机，愣怔了半天，耳朵里回响的都是她那句‘我对你很失望’。 两分钟后，他愤怒的摔了手机。 旁边的人，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苏少，您消消气儿，世嘉那边已经回应了，明最到明天早上八点，就会让他从酒店滚蛋。” “他要是不走呢？” “那我就让人把他抬走！” 苏哲，我对你很失望。 “滚！”苏哲吼道。 那人连忙退出房间，苏哲跌坐回沙发上，拿着酒瓶狠狠灌了一口。 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以为自己是谁？还有二十天，这只断粮的鸟儿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这次，她休想再逃走！ 哪怕自己碰不了她，也绝不能白白便宜别的男人！ 尤其，是那个——符斐然！ 扶风挂了电话，觉得有必要去跟新交的朋友道歉。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会儿，才想抬手去敲，门却自己开了。 符斐然笑眯眯的看着她，“就知道你会过来。” 扶风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听见了你们的对话。” “进来吧。”他说。 扶风鼓足勇气走进去，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香气。 那是一种她从未嗅过的味道，不像是化学剂。 “要喝水吗？” “不用了谢谢！” 符斐然在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直视她：“如果是过来向我道歉的话，那就不用开口了。” 扶风咬了下嘴唇，“我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符斐然淡定道：“酒店不能住，我还可以回家。” “回家？那心理诊所的事……” “啊，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我在江城有自己的房子。” “诶？”扶风疑惑的望着他，“既然有房子，为什么还要住酒店呢？” 符斐然叹气，“我……不太擅长做饭和家务，酒店里可以省很多事。” “……你还真是不缺钱！”扶风感慨，“就算有自己的房子，明天搬回去也来不及吧？” 第1435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4 “不会啊，虽然很少回来，但是住处也有人每周清洁打理，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就是生活可能会不方便。”他露出苦恼的样子。 居然为这种事犯难，这让扶风想到了帝王那句何不食肉糜！ “你房子都有了，还有专人打理，为何不直接请个住家佣人呢？” “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处在同一所房子里。” “看不出来，你居然也有这种王子病！”扶风很惊讶。 “……人都有缺点的，我也不例外。”他笑起来，露出两侧尖尖的虎牙。 “不会做家务，也不喜欢跟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生活好像很困难啊？” “所以……我现在正在为这件事情犯愁。” 扶风正准备建议她买一个智能机器人，符斐然却突然眼睛一亮，“反正你现在也没住处，不如搬到我那里，房租随心意，每天负责打扫做饭就好……如果哪天实在不想做，我们可以到外面去吃！” 扶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犹豫了下道：“这不方便吧？” “哪里不方便？” “要是让你喜欢的女孩子知道了，会误会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刚好可以借机会让她吃一下醋，顺便让他明白我样的好男人是很抢手的，得赶快采取行动占领，这是在帮我啊！”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灼灼有神，“算我求你，拜托拜托！” 扶风也不喜欢住在酒店里，但是江城的房价又让她望而生畏。 符斐然的提议，让她很心动。 她对这男人有种莫名的信赖感，而且跟你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对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无论是人品还是行为举止都挑不出错。 她也曾经考虑过租房，但是与人合租怕不习惯，自己租的话租金又超出预算。 如果房东是眼前这家伙的话，那确实可以省一大笔钱…… “你不是还要帮我理财么？我房子很大，几个房间随便你挑！” “如果你对我不放心的话，可以把门锁换掉！” “我这个人没什么怪癖，也不喜欢把朋友带回家热闹，所以你不用怕吵。” …… 他口齿伶俐，将诸多的优点全都罗列了一遍。 扶风听得怦然心动，她迟疑了片刻，说：“我考虑一下吧。” “好，待会把地址给你，想好的话随时欢迎过去！”符斐然没有强求。 扶风迷迷糊糊的回到自己房间，她已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跑去找他。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苏哲打来了，他又喝多了，隔着电话似乎都能闻到刺鼻的酒气。 “安抚风，我告诉你，明天，那个男人就会从世嘉滚蛋，不仅如此，整个江城的酒店没有谁敢收留他！你要是不想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就给我老实点儿，把我惹毛了，老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扶风隐隐有些头疼，不动声色的挂了电话。 苏哲又打，仍然是骂骂咧咧的宣泄和示威。 抚风擅自挂掉电话，让他很不高兴，他语气恶劣道：“你要是再挂，我现在就去找你，让整个酒店都知道，你是怎么水性杨花背叛我的！” 扶风不想理他，将手机调至静音放到桌子上，自己则关了灯躺到床上。 现在才过去一个星期而已，苏哲就疯狂成这样。 他自尊心强受不得半点委屈，这事儿估计要没完没了。 前几天事，已经够丢脸了。 要是他再找来，自己估计也没办法住下去了。 也许……她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符斐然的建议。 这晚，扶风对着电话想了一夜。 电话里，苏哲依然在反反复复的说：“安抚风，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背叛我？” “安抚风，我绝不原谅你！” “安抚风……安抚风……” 次日清晨，扶风起床后拿起手机，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不知道苏哲说了多久，又讲了些什么。 她洗了脸，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符斐然神清气爽的拉开门，“这位美丽的小姐，有什么需要为你效劳的吗？” 扶风看到他，心情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我要是跟你一起搬走，会不会显得太唐突冒昧？” “当然不会！我求之不得！”符斐然哂然一笑，“东西收拾好了吗？为了避免尴尬，我们最好抢在他们过来赶人之前离开。” 扶风比了个手势，“给我三分钟时间！” 七点半，两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出现在大厅里，办理退房手续。 前台小姐很惊讶，“安小姐也要退房么？” “是的。” “依照规定，您预付的定金是无法退还的……” “我知道了。”扶风有点肉疼。 符斐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难过，我这边会有三倍的补偿，待会儿分你一半。” “不是吧，你真是大方的可爱！”扶风心情复杂道。 这家伙纯良的就像小白兔似的，他是怎么安稳活到今天，而不被女人生吞活剥的？ 这简直是个奇迹！ 符斐然拿着卡，同她下眼睛，“我分人的，不是对谁都这么大方。” 扶风说：“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谁说不是呢，”符斐然道：“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卖力帮我赚钱，争取把亏掉的资金捞回来。” “没问题！”扶风信誓旦旦的保证。 冲他的这份信任，自己就不能辜负他！ 两人走出酒店后打了车，直奔符斐然的住处。 “你居然在翠湖居！这里房价高的吓死人！” “没那么夸张吧，不过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每一寸土地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岂止是不错啊。” “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再说我真的要仇富了！” 走进那栋别墅后一个小时，扶风依然没能从震惊中解脱出来。 她知道符斐然家境很好，但是没想到，居然有钱到这种地步！ “不知道苏哲知道这家伙底细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很好奇的想。 此刻的苏哲，正在公司里大发雷霆。 他愤怒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失踪？监控呢？也看不到吗？” 属下小心翼翼道：“酒店监控显示两人同时走出去，可是大街上的监控，因为碰巧停电的缘故，什么都没拍到。” “车牌号呢？” “也看不到。” 苏哲气急败坏道：“我不管，哪怕是把江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安抚风那个女人给我挖出来！” 第1436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5 或许是外面的层层门卫，让扶风觉得很踏实，她走进翠湖居的时候，觉得内心异常安静平和。 虽然心里头还有一些隐约的担心：苏哲……应该不会找来吧？万一牵连到符斐然，那就不好了。 符斐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忧虑，“你要是担心那个人的话，大可不必。别说他根本进不来，就算进来了，我也能让人把他请出去。” “你……知道他是谁吗？”扶风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苏哲？”符斐然微微挑眉，“我知道他，但是不怕他。” 他这话说的笃定，又带着些许轻狂。 扶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符斐然既然能在翠湖居安家，家里面有的应该不止是钱。 得知苏哲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她也就安了心。 房子收拾的很干净，所有家具一应俱全，房间里有大大的落地窗，阳光明媚的倾洒进来，这是扶风梦寐以求的居处。 符斐然笑容明朗，“女士优先，几个房间随便你挑！” 他的样子，就像是古代青楼里一掷千金的富贵公子！ 扶风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若是青楼客，那自己又是什么啊，这个念头真是太蠢了！ 她继承父亲段策和母亲安良辰的优点，皮肤白皙，五官柔美，但是眸色和头发却很浅，阳光下就像被刻意染过，粟色的，很好看。 符斐然看到她的笑容，不由自主凑了过来，“你笑什么？” 扶风连忙后退，同他拉开距离，心跳却情不自禁加快，略显紧张道：“没、没什么。” 符斐然没有再逼近，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温润，虽然是男人，但是看上去却毫无侵略性，这也许就是扶风答应跟他同居的原因之一吧！ 淡淡的香气，在房间里扩散开来，萦绕在她的鼻端。 扶风很好奇道：“你身上好香，是用了什么东西吗？” “不会吧？”符斐然有些错愕，“我是男人，身上怎么可能会香呢？” “可是真的很香啊，别紧张，不是娘娘的那种香水味，好像是自然的花香。”扶风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样啊，”符斐然如释重负道：“我的住处，有一颗很大的雪霄树，常年有花儿盛开，不过很多人都说它是无色无味的，包括我也闻不到任何香气，我母亲却能嗅得出来。” “这么神奇啊，雪霄，那是什么？” “一棵很大的树，没有叶子，花儿都是白色的，一年四季花开不断，看起来就像下雪一样，所以才名为雪霄。是我父亲小时候为母亲种下的……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等树长大后，母亲便嫁给了她。” “听起来好浪漫啊！有没有那关于那棵树的照片？”扶风问。 “没有照片……不过以后我可以带你亲眼去看，当花儿纷纷落下来的时候，视觉效果很震撼。”符斐然说。 “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见识下！”扶风兴致冲冲的说。 她母亲早年带着她开花店，记忆中总是充满了香气，对植物也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当她走上阳台的时候，很惊鼓的发现那里有摆满了花，并不是常见的那种！ “这是夜明草！”扶风欢喜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从一个花商手里买来的，据说是很珍稀的品种。不过好像不太好养，几年了，都没怎么长，更没有开过花。”符斐然说。 “是养的方法不对！不能施重肥，质地最好用透气的黄沙，浇水也要注意频率，不能太高，否则根会腐烂，很容易溺死的。这种东西很好养，只需要有足够的光照就能爆盆！夏天的时候，叶面上会长出透明的珠子，白天吸足了光，晚上会绽放出花儿来！听我父亲说，有些人会将它们种在门前，形成引路的光道，很漂亮的！”扶风说起养花之道，话便不由自主的多了起来。 符斐然微笑倾听着，偶尔会向他询问一些常识，然后顺便拜托她照顾这些花儿。 扶风自然求之不得，她将所有的花儿都修剪了一遍，方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唉呀，都中午了，你饿不饿？”扶风问。 符斐然道：“想吃什么？今天搬家，我请客。” “家里有菜么？”扶风随手打开冰箱，然后被里面琳琅满目的食物吓了一跳。 她拿起来检查日期，发现都是最新的，这又勾起了她的记忆。 他父亲生长在富贵之家，所以生活极尽奢华。 家里的冰箱也是，每隔两日清理一次，要求所有的食物都是最新鲜的。 以前扶风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他们消失，自己从那栋别墅里搬出来，才意识到那种生活习惯和普通人差别有多大。 “怎么了？”符斐然问她。 “想吃什么？我来做。”扶风说。 “随便什么都好，我这个人很好养的。”他尾随在扶风身后，就像是一只温顺乖巧的大狗。 “你可以去沙发上休息下，这边我自己来就好。” “那怎么好意思，我来帮忙洗菜吧！” 两个脾性相投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比契合。 “把那些虾处理下！” “没问题！” 在他们的合作下，很快几道丰盛的家常菜便被端上了桌。 “看起来好有食欲。”符斐然说。 “为什么不吃？尝尝这个！”扶风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他犹豫了下，好像在顾虑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很配合的吃下去了。 “嗯，真不错！” “合胃口就好，以后不喜欢吃什么，直接跟我说。” 吃过饭后，符斐然很主动的承担起了洗碗工作。有洗碗机，这种工作就变得简单许多。 扶风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觉得这个周末过的有些虚幻，仿佛在做梦一样。 她最近几天都没睡好，靠在那里，不知不觉身体就歪了下去。 意识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半睡半醒的，像是做梦，但又醒不了。 “大人，现世的食物不能吃太多，您再这样下去，或者身体弄坏的。” “我知道，可是看着她夹过来……根本拒绝不了啊。” 第1437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6 “属下再帮你开点药，以后每天饭前服一颗，不适感会减轻许多。” “嗯，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 “一切都好，大人不必担心，只是……” “以后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陌生男人道：“苏决和左思两人……最近似乎走的太近了，关系看起来很不同寻常，属下觉得大人应该加强警惕。” 另外一个声音好像是符斐然的，“他们两个啊，不要理会。” …… 扶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好了毯子，不过还好，衣服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抱着头，想了好半天，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房间的了。 扶风走出去，看到了符斐然。 他穿着格子衬衫，看起来清新又阳光，“早上好！” “早上好，”扶风犹豫了片刻，问：“那个，我是怎么进去的？” “我抱进去的啊，我喊你几声，都不见人醒，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他说的坦然。 扶风捧着脸，“原来是这样啊，真不好意思！” 他笑容灿烂道：“没什么，你比我想象的要轻很多！” 这男人要是遮遮掩掩吱吱呜呜的，扶风肯定会怀疑或尴尬。 这下倒好，跟没事人一样，她再追问计较下去，就显得戒备心太强了。 “昨晚家里来了什么人吗？”扶风想到这里，索性转了话题。 “没有啊，怎么了？”符斐然一脸茫然道。 “那应该是我做梦了吧。”扶风说。 “什么样的梦？”符斐然显得很好奇。 “梦里你跟一个男人说话，称呼和语气都很奇怪，什么现世、大人之类的……至于什么内容，全都忘了。”扶风按着太阳穴说。 符斐然笑笑，“可能是因为还不习惯这里的缘故吧。” 扶风点头，洗漱了之后，发现符斐然已经买好的早餐放在桌上。而他人已经走了，还贴心的留了纸条。 “我出去一趟，到晚上才会回来，中午的话，自己做点吃的吧，不必管我。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扶风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开电脑来看新闻。 周一新的开始，九点半就是她的战场！ 她现在有了符斐然的资金做后盾，挣钱来说相对也会更容易些，但同时风险也更大！ 这么大笔资金，进出都要加倍谨慎才行！ 进入工作状态的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双目犀利如电，嘴唇紧抿，全身紧绷，眼睛扫过的每一组数字，都在脑海中飞快的计算运作。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上九点，符斐然才回来。 “还没休息？”他微笑着看向扶风。 “没呢，吃饭没？”扶风问。 “……没。” “锅里还煲着汤，我给你盛一碗。” “好啊，谢谢！” 趁扶风进厨房的时候，他动作飞快的拿出瓶子，倒了一颗药塞进嘴巴里。 他喝的动作很优雅，一看就是有着良好的出身教育。 扶风一边浏览新闻，一边跟他聊天，“今天出去做什么呀？” “场地和手续都已经办妥了，里面装修稍稍改动一下，下个月就可以开门营业。”符斐然说。 “好快！”扶风感慨，她犹豫了下，“你既然做这行，应该对业内情况很了解吧？” “嗯，怎么了？” “川岛茉莉，这个名字听过么？” “她啊，”符斐然晒然一笑，“我们是校友，曾经就读于同一所学校。” “是嘛，她这一方面好像很厉害，最近各大头条都是她的新闻。”扶风说。 符斐然笑笑，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 “我，其实，”扶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符斐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别告诉我你也有什么心理障碍。” 扶风释然道：“没错。” “可我看你很正常啊，不像有异常的样子。”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别人不同。” “说说看啊，也许我可以帮你呢。”符斐然的语气很随意，完全不像是做诊的心理医生，而是和她进行日常交流的朋友。 扶风犹豫了下，“我……没办法和男人亲近。” “嗯？” “牵手勉强可以，亲吻和更进一步的事情绝对不行……否则的话就会控制不住想要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这样了。” 符斐然语气轻松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可能是记忆深处某些东西让你不愿想起，所以下意识的排斥，找到症结所在，问题就很容易解决了。” 扶风对此却很怀疑，“我曾经到川岛茉莉那里看过，并没有收获。” “不是说大话，论起专业，我可比那女人强得多。”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我说没问题，那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诶？困扰我这么久的事，到你嘴里好像变得轻而易举。” “专业的事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处理啊，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 “待会你就知道了。” 等符斐然喝完了汤后，把所有东西放进洗碗机，清洗了双手之后走出来。 扶风莫名紧张，将电脑合起来放到一边。 “看着我的眼睛，把手伸出来。”他语气温和道。 扶风犹豫着拿出手，符斐然伸出一根手指，“我现在要触碰你的手心，没问题吧？” 他的样子很专注，一点也不会让人往暧昧的方向瞎想。 扶风点头，“没问题。” 很快，微凉的手指点在她手心上。 “有不舒服的感觉么？”符斐然问。 扶风摇头，“没有。” “很好，那下一步，我要触碰你的整个手掌。” “……好。” 扶风盯着他的眼睛，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符斐然的大手覆盖了过来，关节修长，每个指甲都修剪得整齐又干净。 “感觉恶心么？”他声音很轻的问。 “没有。”扶风说。 “很好，接着，我要拥抱你。”符斐然说：“别紧张哦，只是个实验而已。” 扶风整个脊背都很僵硬，她很害怕身体会本能的重蹈覆辙！ 第1438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7 在扶风遇到苏哲的时候，就曾经跟他表明过自身的情况。 但是苏哲满心沉浸在她的美丽外表中，并没有在意那么多。 刚开始会有频繁的触碰试探，后来见她果真排斥，也就不再勉强了。 他的身份地位，没必要去强迫任何一个女人。 而且扶风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也不过问他那些花花事，就算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摆在家里也是赏心悦目的。 就这样，他们安然度过了三年时光。 直到不久前，扶风那个梦魇越来越频繁，而苏哲也因为家里逼婚的缘故，脾气越来越暴躁。两人不可避免得发生了矛盾，最后演变成了今日这种情况。 苏哲那句‘女太监’，像根针一样扎在扶风的心上。 她永远也忘不了，苏哲那鄙夷又嫌弃的眼神。 虽然明知道这会儿站在她面前的是符斐然，她的身体还是因为畏惧而瑟瑟发抖。 “扶风，来，看着我的眼睛，”符斐然态度温和的提醒她。 扶风睫毛闪烁了几下，最终与他视线定格交织在一起。 这男人的眸色很黑，也很亮，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让人看一眼便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别怕，没事的。”他说。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扶风逐渐放松下来，直到对方伸开双臂，将她揽在怀中，扶风才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有想吐的感觉吗？”符斐然一脸认真的问。 她犹豫了很久，方才缓缓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符斐然笑道：“看，我说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这也太神奇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扶风呆在他怀里，一时间忘记了挣扎出来。 “我什么都没做啊，”他很无辜的说：“这是心结，你相信我，所以就不会有排斥的反应。” “可是……以前，对别人为什么不行？” “唉呀，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是荣幸啊。”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干净又得意。 他体温有点凉，但是怀抱却很温暖……温暖到让扶风情不自禁地沉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脸道：“我相信你的话了，放开手吧。” 符斐然看上去有些惋惜，但还是很绅士的放了手。 “女孩子的身体，都像你这么柔软吗？”他问了一句让扶风措手不及的话。 “诶？”扶风愣住，“你，没有抱过那个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他说：“你是第一个近身接触的异性。” “啊……真的很抱歉！”扶风愧疚的说。 “为什么道歉？” “觉得自己侵占了你女朋友的权利……” “没问题吧？这算什么啊，”符斐然伸出手，在她头上抚了两下，“难道不是医生对病人的安抚吗？” 扶风反应过来，心也忽然明朗起来，“说的也是哦。” “你的反应好可爱啊。”他说。 “名花有主的家伙，不要随便勾引别人。”想通之后，扶风反应自然了很多。 “好吧，”符斐然冲她眨眨眼睛，“晚安！” 接下来，扶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晚，她睡得格外踏实。 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失眠。 次日起床的时候，符斐然正坐在客厅打游戏。 “咦，今天没出去？” “装修的事有专人负责，我这边过去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合上手机，拿着抱枕同扶风道：“快去做饭，我好饿！” 这画面，让扶风忍俊不尽，“好好，等一会儿啊。” 两人一起用过了饭，已经差不多到了竞价开盘时间。 扶风打开账户，全身心进入工作状态。 符斐然坐在旁边，沉默的看着她。 “要喝水么？”他问。 “能来杯咖啡么？”扶风问。 虽说通红的账户已经很让人精神振奋了，但她还需要一杯咖啡让自己更加冷静。 “这个我拿手，稍等啊。”符斐然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现磨的，尝尝看。” “好香啊！” “牙买加高山咖啡，朋友送的。” “难怪。” 扶风呷了一口，感觉周身毛孔都顺畅了。 她把电脑推到一边，两人坐在沙发上捧着杯子聊天。 “不盯盘了么？” “已经大手笔封死涨停，今天应该没什么大变化，不看也没什么关系。” “啊，我们难道已经开始赚钱了？”符斐然问。 “不能这么说，未收盘之前，都是纸上富贵，会存在一定的变数，就算是神仙也不能确定。”扶风在理财方面，向来谨慎小心。 符斐然点头，“那你下午有空吗？” 扶风点头，“有啊，要做什么吗？” “一起出去玩啊。”他兴致勃勃的建议。 “玩什么？”抚风有点好奇。 “去了就知道！我先不告诉你。”他故意卖关子。 扶风犹豫了下，“好吧。” 下午，符斐然驾车带着她来到两百公里外的地方。 那是一处陡峭的悬崖，扶风站在上面都不敢往下看！ “蹦极！要不要玩的这么刺激？”山崖上的风很大，她说话也不由自主提高了嗓门。 符斐然微笑道说：“这是心理干预的方法之一，从这里跳下去，你就会觉得如获新生，将所有烦恼、不快烦恼统统抛弃，有助于你以后的生活正常化。” “可是，太高了！”扶风犹豫。 “我陪你啊。”他主动道。 “什么？” “我跟你一起跳！” 两人换好了装备，也确认过了安全绳，像是安慰她，符斐然从后面揽住她的腰，同时低头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别害怕。”他说：“不会有事的。” 扶风闭上眼睛，轻轻点头，“我这回把性命都交你手里了……” 符斐然声音温柔道：“就一下，很快就会过去的。” 两人中高空相拥坠落的瞬间，扶风脑海中涌起了许多事。 童年的、少年的、快乐的不快乐的回忆…… 下坠的速度比预想中要慢得多，她几乎把这些年的伤痛全都回忆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扶风坐在山脚下，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第1439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8 她一边哆嗦，一边哭，“符斐然，你这个骗子！” 什么新生，什么将所有烦恼遗忘，都是假的……她现在还没能从高空坠落的阴影中解脱出来！ 符斐然蹲在她对面，一脸无奈的递了纸巾过来，“早知道你胆子这么小，就带你去玩别的了。” 扶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以后休想我再相信你的话！” 符斐然笑笑，张开双臂搂住她，“好啦好啦，你要是气不过，干脆打我几下好了。” 旁边有登山者经过，看到他们忍不住打趣。 “小伙子，这样吓女朋友是不行的哦，小心回去跟你闹分手，去影院看看恐怖电影就行了，不要玩这么大尺度的！” 符斐然一脸受教，“哦，知道了，谢谢啦！” “介意拍张照片吗？” “不介意！” 扶风还来不及拒绝，哭脸就被对方给定格了。 她拿起拳头，捶在符斐然胸口上，想起身离开，但是双腿发软，狼狈的杵在那里，怎么也动不了。 “来，我背你。”他说。 “不要！”扶风说。 “我错了，跟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他好言好语的说。 扶风不想原谅他，但也说不出狠心拒绝的话。 “走啦。”他干脆将扶风抱了起来。 “干什么啊？”扶风万分紧张道。 “天都快黑了，我们要是再不离开，就只能在这里过夜了。”他说。 扶风犹豫了下，“扶着我就好了，用不着这样……” 他却说：“没事，你这点体重，对我来说抱着上山也不成问题。” 看在他事后还算体贴的份上，扶风决定原谅蹦极的事了。 回去之后，两人关系如常。 谁都没想到，这个不经意的小插曲，却经由路人的手，竟是在江城掀起了了阵轩然大波！ 许哲让人找扶风，已经整整一周了。 没有任何消息，除此之外，那个叫符斐然的男人，也好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这件事，极大的挑衅了许哲的尊严，让他觉得颜面扫地，时刻都暴躁得像头狮子。 “许少！”有人走进包厢。 许哲冷冷道：“什么事？” 对方惊喜的说：“安小姐有消息了！” 许哲愣了下，问：“她人在哪？” 对方道：“具体位置还不清楚……前两天，有人在虎跳崖看到了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见许哲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对方便连忙将手机递上去。 画面上，果然是梨花带雨的扶风，不过却是被一个男人揽在怀里。 许哲手指向上划了上，发现标题是：驴友探险虎跳崖，惊见史上最般配情侣！ 最般配情侣？许哲蓦然摔了手机。 零件碎片四处飞溅，包厢里却没有谁敢出声。 “把那天酒店的监控，给我发过来。”他阴恻恻的说。 手下人照做，他将所有人驱逐出去，并且关上了包箱的门。 苏哲一个人靠在沙发里，死死的盯着屏幕。 那是扶风夜店醉酒当晚的视频，男人只拍到了身影，看不清脸。 但是即便如此，苏哲依然能够肯定：他就是自己那天在酒店遇到的符斐然！ 那个混蛋，他想做什么？ 为什么占有了扶风，却还中途跟她素不相识的样子？ 他表面上看似一只温顺和善的羊，实际上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这些天，他派人查遍了所有监控，也几乎把江城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下落。 尽管如此，他还是始终坚信，对方就在江城！ 如今据扶风与自己约定的时间，还剩下大半个月，到那个时候她会出现吗？ 苏哲突然对那一刻充满了期待…… 这一天收盘后，扶风清点了一下账户，发现自己的盈利再加上符斐然那里赚取分成，账面数字已经达到了六百万。 这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很多。 这个月，还剩下五个交易日。 给苏哲的那部分利润，必须全部撤出来，不能再参与任何交易了，扶风想。 符斐然觉得她很神奇，明明看起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旦进入交易状态，周身都充满了肃杀气息。 那种谁挡我赚钱路——就是一个字死的架式，让人不寒而栗。 “你好厉害啊。”他由衷的夸奖说。 “还好啦，我只是擅长跟庄投机取巧而已，小打小闹还可以，如果资金大的话，就不能这么玩儿了。”扶风谦虚道。 “赚了这么多钱，咱们出去庆祝一下吧？” “好啊。”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地点依然是不起眼的路边摊…… 虽说看起来廉价又不卫生，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符斐然吃的很慢，大多时间，他都看扶风吃。 “为什么不吃？”扶风问。 “……我比较喜欢看你吃。”符斐然说。 扶风自然不相信他的话，拿着一大串烤肉，送到了他嘴边，并且安慰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人生在世，倘若不能满足口欲，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符斐然闻言便接过来，动作干脆的将它吃了。 扶风又送了一串过来，“吃吧，今天我请客。” 符斐然犹豫了下，终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就这样，一串又一串……两人又喝了两瓶啤酒。 从小吃摊位上起身的时候，扶风盯着他的脸，“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符斐然道：“没事，应该是灯光的缘故。” 扶风还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后颈痛了一下，继而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恍惚中，她又听到了符斐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奇怪的对话声。 “你就不能温和一些么？伤了她怎么办？” “您还是先看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吧，再这么一意孤行，属下可能会写信给符离大人。” “寂树，你如今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 第二天扶风睡醒以后，发现自己依然在自己的床上。 “那个，我是怎么回来的？” “你喝醉了，我背回来的。” “不是吧？一瓶啤酒也会倒吗？看来我以后是不能再碰这种东西了。”扶风心有余悸道：“昨晚我好像又做怪梦了……” 符斐然很淡定道：“这说明你的思维比较活跃。” “好吧，”扶风也懒得计较这个问题了，“那个，过两天，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可以啊。”符斐然说。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扶风惊讶道。 “只要你的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符斐然说。 扶风迟疑了片刻，微微叹气，“跟我去见苏哲吧，我一个人，有点怕。” 第1440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19 “没问题！”符斐然一口应下。 扶风望着他，心情复杂，“你就不问问什么事吗？还有我跟他的关系……”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的，不想说的话问了也没用。”符斐然说。 扶风觉得很庆幸，能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人，让她觉得活着是件值得期待的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和孤单。 她做了简单的早饭，餐桌上，一边吃，一边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讲了一遍。 “我其实也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的父亲，他非常疼我，舍不得我做任何事，记得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带了一群人找校方质问，逼着那些人跟我歉意……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找我的茬了。我母亲，是个非常坚强果断的女人，小时候，也和父亲感情出了点状况，独自带着我生活，过的很辛苦，但她从来不抱怨。” “扶风这个名字，也是她给取的，因为她个性倔强坚强，年少时吃了不少苦，所以希望我能柔弱一些，被更多人的人疼爱保护。他们在的时候，我活得就像个公主，想要什么东西，根本不用开口，只需要多看一眼，第二天它就会出现在我房间里。我父亲是个非常有生意头脑的人，他做什么都能赚钱，在投资方面，我就是继承了他的基因，但是能力却远不如他。” 扶风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低垂，视线压根不敢跟对面的人对视。 她后来生活的太落魄，在江城也几乎声名狼藉，这会儿讲起曾经辉煌的过去，会让人觉得很荒谬，难以置信。 她害怕从符斐然眼神中看到害怕的情绪，但她还是想把话说完。 这些东西，在内心已经压抑太久了，包括阿木，她都没有提起过。 符斐然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扶风低着头，继续说：“可是让我快成年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很糟糕也很可怕的事。那一晚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父亲送了我一件非常华丽的衣服，要我参加已经筹备好的生日宴会，妈妈也温和，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还说要帮我插一大束美丽的花儿！我就在这样美好的憧憬中进入了梦乡，结果第二天睁开眼睛……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他们已经去了宴会场，准备给我惊喜，可是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发现除了场地和蛋糕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们就那样消失了，你相信吗？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蒸发了！我开始拼命打他们的电话，但却传来该号码无人使用的信息。我以为他们出事了，或者被绑架了，就跑去报警，你知道那些警察是怎么回复我的吗？他们告诉我，根本就没有那两个人！” “这怎么可能呢？我怀疑他们也在联同家人和我开玩笑，可是当我查看了电脑户籍资料以后，发现是真的！上面显示，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而这些年，只有我一个人孤单的生活着。我很害怕，就带着他们去生日会场看，发现那里居然是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在过生日……我带他们回到家，发现那里居住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而且他还口口声声的称自己才是房子的主人！” 扶风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眼圈都红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挑起意面，却怎么也送不到嘴里，最后挫败的将叉子放下。 “这世界同我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仿佛我过去的经历都成了笑话！那些警察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于是想方设法去找父亲的属下，也就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他从小陪着我长大的叔叔，也是我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的人。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蓦然抬起眼睛，心情激动的看着符斐然。 符斐然的黑眼睛中，似乎闪烁着同情和怜悯，但那并不是扶风想要看到的！ 她沮丧的抱住头，“他接任了父亲的公司，并且继承了他的所有财产，我们原来居住的地方也是被他卖出去的……但有一点和别人不同，他记得我，也记得我父亲，我们拥有共同的记忆。但他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我愤怒的质问他时，反而被那些人赶了出来……我当时觉得天都塌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仅次于父亲，是看着我长大的亲人，怎么会突然间翻脸无情，背叛了父亲呢？” “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没有钱，没有朋友，也没有可以投奔的亲人。每天露宿街头，被流氓骚扰，被坏人跟踪，还被恶心的人调戏……我想，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厌恶男人的吧？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准备选择自杀的时候，那个背叛了父亲的叔叔，突然找到了我，并且施舍了我一百块。没错，就是一百块。父亲在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说地上如果有一百块的话，他绝对不会弯腰去捡，因为浪费的那些时间，他可以挣更多回来！我本来不想要的，但是想到那是父亲的财产，最后会咬牙接了过来。我拿了钱，却没有花过，一直将它带在身上，用它激励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扶风说到这里，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光，“于是我开始尝试着找工作，但是很糟糕，我在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妈妈希望我能长成人人宠爱的大小姐和公主，并没有传授我太多的生存技能。而父亲，对我更是只有溺爱。我去餐厅洗过碗，当过服务生，在夜市上摆过摊儿，路口发过传单……每一样都拼了命的去做，但是每一样都干不长。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那么差劲，空有一张脸，走到哪里都被人嫌弃。父亲的那一天，我就像着了魔一样……” 第1441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0 符斐然看着她，眼神之中因为出现了一丝愧疚，还有一丝心疼。 但是扶风全身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她的眼神，此刻已经茫然的无法聚焦，仿佛穿过时光回到了最无助的那段岁月里。 “我拿着仅有的几千块钱，去开了证券账户，决定赌一把。我运气不错，输赢了，后来差不多每次交易都能盈利，虽然钱不多，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件高兴的事。生活似乎也逐渐好了起来，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追查父母失踪的原因，但却始终一无所获。报纸上、网络上、甚至现实世界中，都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他们就好像是这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存在，消失便消失了，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 “而背叛了父亲的那个叔叔，则始终过的风生水起，几乎每天都能在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报道。我尝试过找他，用尽各种方法询问，但他却什么都不肯说。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父亲的财产拿回来，然后逼着他说出真相……可是身在赌场，怎么可能只赢不输？我辛苦了差不多一年，好不容易存了一些钱，结果却连续两次遭遇黑天鹅事件，几乎全都赔了出去。这让我很怀疑自己的能力，在加上生日将近，又让我想到了父母失踪的经历……所以整个人都很颓废，就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苏哲。他帮我驱散了那些骚扰的坏人，还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发现自己的症状了，就如实的告诉他可以在一起，但是他不能强迫碰我。” “因为太孤单无助了吧，所以哪怕是一束火苗，也想要迫不及待的抓住它，将温暖留在身边。虽然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堕落，但是却又忍不住贪恋被关心、在乎的感觉，再加上明确知道不能跟他发生任何实质性关系，所以也就随意了很多。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苏哲条件很好，女人也多，隔三差五就有绯闻传出来。或许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所以我居然是跟他关系维持最长的一个……” 扶风将自己的精力，全部同他说了一遍。 符斐然轻轻叹气，问：“请问，我可以抱你么？” 扶风愣在那里，好半晌都没有回应。 她在犹豫，符斐然是有心上人的，如果说上一次拥抱是因为治疗，第二次拥抱是因为害怕，那么这次呢？ 一对青年男女，再则三的亲密接触，这传出去……不好。 而且他那么优秀，太容易招女人喜欢了，扶风有点害怕自己把持不住。 她的情况，和符斐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绝无可能在一起。 一旦动静，就是万丈深渊，再无头余地。 理智最终获得了胜利，她微微摇头，“我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要你了解我和苏哲的关系，并没有别的意思。我这次去见他，就是为了还他五百万，感谢他这几年来的照顾。他脾气不太好，自尊心又强，你也曾经见识过，我担心到时候拿出钱来，他若动火……会控制不住动手，我一个女人难免吃亏，所以想委托你当保镖。” “没问题，有我在，担保任何人不敢动你一根手指！”符斐然说。 如果单看他的形象，斯斯文文的，不像是能保护别人的家伙。 但是扶风见识过他的身手，也知道他言出必行，不擅长夸大其词，所以就安了心。 “我可以答应跟你去，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补充说。 “什么条件？”扶风好奇。 “解决苏哲的事，我的心理诊所就要开业了，你得做我的第一个客人！” “这个啊，很荣幸！” 扶风说出自己隐藏的秘密以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我那段匪夷所思的过往，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怎么可能！” “我不敢对别人讲，害怕他们以为我是疯子。”扶风说。 “虽然乍听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相信你的话。”符斐然信誓旦旦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本能的相信啊。虽然我崇尚科学，但也知道这世界很大，有很多未知的秘密，等待着我们破解。” “谢谢你。”扶风很感激。 “刚才我还以为你会哭呢，结果没有。”符斐然打趣说。 扶风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我个性柔弱，被别人碰一下都要哭半天，那是因为知道有人心疼，虚张声势一下，他们就会跑过来安慰自己。可是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就不哭了，没有人会在乎的。” 符斐然说：“你说这种话，置我这个朋友于何地啊？” “我确定在乎我么？” “当然，刚才听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冲动的都想过去抱你。”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温馨而愉悦。 扶风看着对面的男人，觉得他背后一定闪烁着双隐藏的翅膀，头也上有一个温暖的光圈。 感谢上天，派这个男人来拯救她于水火之间！ 两天时间眨眼过去，很快便到了和苏哲约定的时间。 扶风这天早上起来的很早，她没有心情装扮自己，索性素面朝天，但尽管如此，她还是美得惊人。 依照符斐然的提议，她应该准备一口箱子，里面塞满现金，然后见到苏哲之后，把相知豪情万丈的甩过去，打开给他当面验证，然后豪情万丈的说：“你我到此为止，以后再也不见！” 扶风听完之后觉得很搞笑，这么夸张的情形，他怎么能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 又不是枪战片里的非法交易，用什么现金，她已经准备好的账户，准备谈妥之后转给苏哲。 出门之前，符斐然罕见的对着镜子照了会儿，还问扶风，“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扶风说：“很好啊。” “我是不是应该换条蓝色的领带？” “为什么？” “那条配这身西装，好像更犀利一些……” “拜托，今天主角是我，你抢什么风头？”扶风有些无语的说。 明明刚才还很紧张的，这会儿突然间就放松了。 “你不懂，”符斐然说：“这是场男人的较量，我必须要将那家伙秒的渣都不剩，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第1442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1 苏哲那边，扶风一大早就跟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电话里，苏哲声音听起来非常阴沉，也让扶风愈发笃定带着同伴是正确的行为。 路上，符斐然看着她打趣道：“你的样子，好像要去前线打仗！” 扶风轻轻叹气，“你不知道，苏哲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固执。” 她和苏哲在一起三年，若是全无感情那是骗人的。 而苏哲除了脾气暴躁之外，也有很多优点让女人趋之若鹜，比如说高大帅气，英俊多金，而且出手阔绰一掷千金…… 虽然有的时候性格很别扭，但是也会涌现出来一点点小善良。 扶风深刻的记得，每次出去，他都会给伪装成残疾人的乞丐钱。 “那是假的，他的双双腿就盘在身后，新闻上已经曝光了。”扶风提醒说。 “我知道啊，可是看上那么可怜，我又不是在乎这一百块钱的人。”他浑不在意道。 总而言之，那是个优点很多、缺点也很多的家伙。 今天约定地点在苏哲公司附近的咖啡店，当扶风等过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清场了。 面带微笑的服务生立刻间恭迎上来，“是安小姐吧，苏少已经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 苏哲就是有这种本事，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无论做什么，都要谱儿摆足。 扶风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旁边的男人却及时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符斐然微笑。 他的笑容，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扶风的心跳似乎也没那么快了。 但还是很紧张，所以手也一时忘记了抽出来。 门口除了保安和服务生之外，还站了五六个彪形大汉。 虽然不常见面，但扶风还是认识的，他们是苏哲的保镖和助理。 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面色凶狠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动手。 这些日子，所有人都为了寻找他们，忙碌的人仰马翻。 苏哲那性子，打骂都是轻的，差点没将这些人逼得滚蛋。 这会儿正好，这对狗男女居然主动的冒出来了，而且还大咧咧的在人前握手秀恩爱，是可忍孰不可忍！ 扶风没看他们，她的注意力全在苏哲身上。 那个男人坐在最里面，脸色阴沉，眼神阴鸷的盯着他们。 他这段时间好像瘦了很多，整个人气势也更加锐利，好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寒光闪闪，随时都会窜起来杀人！ 多亏旁边有符斐然，否则扶风一定掉头就跑。 两人来到位置前，扶风犹豫着开口：“抱歉，让你久等了。” 苏哲说：“坐吧。” “不用了，那个，我是来还钱的，是要现金还是转到账户里？” 说完这句话，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五百万要什么现金啊，都被符斐然那家伙给带偏了！ 苏哲沉默了会儿，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以为把钱还了，我们就能够一刀两断么？” 扶风的心都揪了起来，“你还想要什么？” “先坐下再说。”他的态度很坚持。 符斐然动手将椅子拉开，同她柔声道：“先坐吧，想喝点什么？” 扶风迟疑着坐下，“随便。” 他扬起手，召唤服务生过来，“给我一杯冰水，再来一壶水果茶。” 服务生连忙去准备，符斐然的自然举动，顺利让他成为全场的焦点。 苏哲盯着他，“谢谢你送扶风过来，今天的事与你无关，到门口去，会有人拿给你一笔钱做答谢，离开江城，以后再也别让我见你。” 他的话虽然看似客气，但却是赤果果的羞辱。 拊风感觉对面宛若有数道利剑，正在嗖嗖的朝自己射来。 符斐然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我不缺钱，谢谢。男人送女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苏先生不必客气。” 扶风知道他是在自己挽回颜面，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反而充满了感激。 “女朋友？”苏哲微微挑起了眉毛，“有意思，原来一个人不能被男人触碰的女太监，居然也能在外面水性杨花、勾三搭四！” 他的话语，尖酸又刻薄，仿佛巴掌狠狠的打在扶风的脸上。 她这会儿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能够让自己钻进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符斐然却突然伸出了手臂，亲昵又自然的揽住她的肩膀，还毫无防备的亲了下她的额头。 扶风这会儿已经僵住了，她没想到符斐然会做这样的回应。 他的声音，优雅又随意，“不能被男人触碰的女太监？在什么地方？苏先生还真是见多识广，鄙人从事心理健康方面的工作，你可以把她介绍给我，说不定可以治好。” 苏哲看着他们两个，眼中突然烧起熊熊火焰！ 这个女人，简直可恶至极，居然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 说什么不能被男人触碰，现在却能小鸟依人的偎在别人的怀里。 而他就像个傻瓜，这几年来的付出等待，就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 他站起来，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一种压迫感十足的进攻方式，“安抚风，你早就同他合谋好了，是不是？这些年里，你们是底下究竟背着我偷了多少次情？” 够了，还嫌她当众丢脸不够难堪吗？ 扶风屏息凝神，闭目休息片刻再睁开眼睛，“苏哲，就开始之前，我就已经同你声明过，是你自己说不在意的。这几年里，我是住着你的房子，收了你不少东西，但是离开的时候，全都留在了那里，一件也没有带走。你给了我一片寄身的屋檐，这话不假，除此之外，哪有什么呢？你要五百万，我便给你五百万。不必怀疑，这五百万，每一分都是我辛苦赚来的，并没有沾染任何不光彩的东西。从现在起，我与你之间彻底两清，再也不亏欠任何东西。” 她拿出手机，输入苏哲的其中一个账号，未经对方确认便直接转账过去。 对于数字，她的记忆力一向强到惊人。 “钱已经转到你给我的那个账户里了，卡就在卧室的抽屉里，这几年来，我从未动过里面的一分一厘。斐然，我们走吧！” 第1443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2 她这番话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苏哲又恼又恨，伸出手来抓她，却被旁边的符斐然中途拦截。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手上却充满了力量，苏哲努力几次，竟然都不得自由。 “苏先生，你想对我的女朋友做什么？” “放屁，江城谁不知道，安抚风是我的女人！” 苏哲脸色铁青的看向门口，怒喝，“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全死透了吗？” 那些人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被他这么一吼，哗啦一声冲了过来。 符斐然故作疑惑道：“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苏哲冷笑，“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原来是这样，”他笑笑，同扶风道：“远一点等我，给我两分钟时间。” “你不要逞强！”扶风急忙道：“苏哲，你不要乱来！” 两分钟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加上保安，就算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在那段时间里搞定的！ 苏哲咬牙切齿道：“现在知道怕了，背叛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呢？今天我不彻底废了他，你们休想走出这道门！” 符斐然依旧镇定自若的冲她微笑，“听话，远一点！” 扶风迟疑了下，打量四周后退了几步。 苏哲这种身份，又在气头上，报警是没有用的，只能硬碰硬了。 不远处就放着一个摆设架，上面放满了洋酒和装饰瓶，等下就是她的兵器库！ 所有人的仇恨都集中在符斐然身上，扶风悄悄将瓶子拎在手中，也无人察觉。 然而还不待她作势往远处甩，两个男人就扑通、扑通飞了出来！ 扶风连忙贴墙站好，再看那边，某人正无比英勇潇洒的身姿的以一敌十，而且看起来还游刃有余格外轻松！ 扶风拎着酒瓶，威胁躺在地上的家伙，“别乱动，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苏哲有点懵，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自己带来的人倾刻间就少了一半。 这家伙看起来一派儒雅斯文的作派，动起来却瞬间化为禽兽！ 不，他比禽兽还猛！ 他有点后悔，自己出门时人手带少了。 再看不远处的安抚风，这会儿竟然拎着酒瓶子，正在威胁他的手下！ 这才几日，她就胆大包天敢做这种事？ 苏哲正沉浸在恼怒之中，一只微凉的手却毫无防备的卡住了脖子。 那一瞬间，苏哲感觉好像有一把刀抵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面那男人一直温和含笑的眼睛，此时竟然暗藏的一丝汹涌的杀意！ 他后背一凉，冷汗便悄然窜了出来。 “斐然！别动手！”扶风及时叫住了他，又连忙将酒瓶放回柜子上。 符斐然犹豫了下，把手松开，状似心平气和道：“抱歉了苏先生，希望你以后遇事能够冷静一些，不要再像今天这么冲动。” 扶风拉住他便往外跑，门口的服务生吓得缩成一团，谁也不敢上来阻拦。 等他们走后，才有人壮着胆子进来，搀扶苏哲。 “苏少，您没事吧？” “滚！” 苏哲没好气的擦了下嘴角，他刚才腹部挨了一拳，到现在五脏六腑好像错了位似的，疼痛难忍。但是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免得被她们看了笑话！ 他带来的人，两个已经昏迷过去了，其他人则靠在桌子上，个个神色痛苦。 估计谁都没想到，那个是文文的小白脸，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 苏哲低声骂了两句，想到扶风拉着那男人逃跑的样子，心中痛恨简直难以言说！ “安抚风，这件事没完，你修想这么算了！” 扶风拉着符斐然，一口气跑出去，直到坐进车里，还感觉恍然如梦。 她悄悄捏了把自己，疼！ “你在干什么啊？”符斐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明明刚打过一场凶险之极的架，他却脸不红气不喘，跟没事人一样！ 扶风看着他，很震惊道：“你刚才的表现，就像个妖怪一样！” 符斐然无奈的笑了下，“姑且就把你这话当做是夸奖吧。” 扶风说：“你知道刚才里面最高的那个家伙，他一个月薪水就三万……曾经在世界散打比赛上拿过奖杯，肌肉那么大块，结果就被你用这么一划，人就倒下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肯定不相信！” “我厉害么？”符斐然问。 “厉害！”扶风一脸崇拜。 “以后有时间，我教你几招防身啊。” “……真的吗？” 扶风还很兴奋的比划了两下，她个性沉静，鲜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符斐然看着她，眼睛微微弯起来。 片刻后，扶风反应过来，脸顿时红了起来，低头不再言语了。 符斐然伸手抚摸了她的头，“你现在的样子，好可爱。” 抚风很尴尬，“快点开车啦，万一苏哲他们追出来，那就糟糕了！” 后来苏哲没有追，有人在符斐然进去后，在他车上装了定位。 最后，电脑屏幕显示车子停在了翠湖居。 负责定位的人很惊讶，“难怪那小子那么嚣张，竟然敢跟苏少作对，原来是有些家底的。我们会尽快调查出详细情况的，苏少请放心。” 苏哲阴恻恻道：“我不管他是谁，有什么来历，敢碰我的女人，他就得作好下地狱的准备！” 两天以后，一份详细的资料放在了苏哲面前。 “那小子身世很神秘，据说是全家移民在国外，而他选择回乡创业，名下有一家心理咨询机构，最近正在筹备开业。苏小姐就住在他的别墅里，据附近的人说，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但是外出的时候，又很少有亲密举止，不像是男女朋友的样子。” 苏哲看着符斐然的照片，眉毛紧紧皱了起来，“符斐然？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解决完苏哲的事，扶风等于了结了一件心事，整个人都很轻松。 这天早上，她跟平常一样，和符斐然吃完早餐，然后送他出门，自己则在电脑前查阅研报。 就在这时候，门铃突然间响了起来…… 第1444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3 扶风心不在焉的起身，才准备开门，却看了一张熟悉之极的脸——苏哲！ 她顿时紧张起来，想要准备挂掉，但又觉得不合适，那样对方就知道自己在家了。 “安抚风，别装死，我知道你在家，”苏哲已然猜到了她的对应措施，那张俊脸阴沉沉的盯着她，目光好像能穿过屏幕杀人的冷剑！ 扶风决定无视他，不欲理会。 然而苏哲却打定了主意，一直的按门铃。 几分钟后，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 扶风突然间意识到，这家伙是有备而来，他专门选了符斐然不在的时刻！ 十分钟过去了，声音还在继续…… 抚风忍无可忍的接下通话键，“苏哲，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哲声音冷酷的说：“开门让我进去，或者你现在给我出来。” “我们已经两清了？” “你说了不算！” 他态度蛮横又嚣张，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的样子。 “苏哲，你别欺人太甚了。” “少废话！五分钟，你再不出来，我就让人砸门，安抚风你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从现在开始计时！” 扶风隐隐感到头疼，她咬牙挂了电话。 苏哲那个疯子！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容她做别的选择。 可就这样出去的话，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扶风拿起手机拨打符斐然的电话，机械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不在服务区！” 上天把她最后的希望也给堵住了，这里虽然是高档住宅区，但是如果苏哲放肆胡为的话，那些人估计也没有办法拦住他。 自己固然可以躲在家里，可是任由苏哲这么胡闹的话，符斐然以后还要怎么出去见人？ 她如今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也不在意那些东西了，可不能连累了别人。 她轻轻叹气，发了条语音信息给符斐然：苏哲来了，我去见他，如果……你回来后见不到人，就不要再找我了。交易账号密码，都存在笔记本下方，手头那些股票，你可以自己考虑去留。这些日子，多谢有你陪着我！ 她这趟出门，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打开门的一瞬间，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突然想起了两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返！ 苏哲站在外面，看上去非常冷静。 在他身后，只有两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阵仗。 扶风了解他，这家伙越是生气，表面上看就越是冷静，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旦被点燃，后果就会非常可怕。 扶风将门锁上，“你找我做什么？” “上车！”他干脆利落的说，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 他就是这样天之骄子，习惯了高高在上，想做的事，跟谁都不会解释半句。 扶风跟着他上了车，苏哲将自己随行的两个人丢在那里，竟然兀自开车离去！ 他开的很快，无视交通规则横冲直撞，好几次都险险擦着别的车。 “你能不能慢点开？”扶风说。 “不能！”苏哲拒绝的干脆。 “你上赶着投胎的话，也别带上我！”扶风咬牙提醒他。 “我若是下地狱的话，第一个带走的人就是你！”苏哲的神情和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扶风之前还天真的以为：两个人当不成恋人还可以做朋友，结果现实却告诉她这想法有多荒谬！如今的发展趋势，竟是直接奔着仇人方向去了！ 她才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有了努力生存的勇气，结果苏哲又将他重新拖回了泥潭里。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过去那个来者不拒、去之不留的花心大少，怎么会变得如此偏执小肚鸡肠！ 车子停在了苏哲的别墅前，他拉开车门，冷冰冰道：“下车！”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扶风说。 “为什么不进去？是不敢面对我们的过去么？” “苏哲，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所谓的过去。” “你说什么？”苏哲眯起眼睛，语气凶狠，好像随时都会用手上来掐她的脖子！ 跟他的反应比起来，抚风则要淡定的得多。 吹了一路的冷风，她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我们在一起三年不假，但是这三年里，我们相处更多的是朋友模式。你对我也没有爱，只是得不到的征服欲罢了。该说的那天在咖啡店里都已经说完了，你为什么还要像个被甩的弃妇一样纠缠不放呢？” 为了达到目的，她故意让自己显得很尖酸刻薄。 苏哲果然被激怒了，“他妈的，你居然说我像个弃妇！” “难道不是吗？”扶风指指车窗，“你可以看看自己的样子，你是权倾江城的苏大少，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如此失控？” 苏哲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我女人很多，但是胆大包天的给我戴绿帽子的，你却是第一个！我如果放任不管，由着你们这对狗男女逍遥自在，那还算什么男人！” “我不是你的女人！”扶风抗争说。 “我说是就是，由不得你拒绝！”他用蛮力，将她拖拽进去。 男女体力差别是如此明显，扶风不禁陷入绝望。 她隐约能猜想到苏哲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绝对不可以！ 如果说夜店是放纵失控的话，那么这次苏哲的行为就是赤果果的强、暴！ “苏哲，你弄疼我了！”她叫道，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他的良知。 “你以为还是以前吗？轻飘飘的说句疼痛，就能把我哄得团团转？”他面沉如水的嘲讽说。 他把扶风带到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就开始脱衣服。 西装外套，直接甩到扔在地板上，然后是衬衫扣子！ 他动作不快，脱的时候一直盯着扶风的动静，好像很享受她的惊惧和慌张！ 扶风握着手机，再次打给符斐然。 但是还没拨出去，就被苏哲拦截下来了。 他将手机重重摔在地板上，然后用脚踩了两下，直到屏幕变黑，方才得意笑道：“想打电话给那个男人求助么？你休想！别以为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奈何不了他，江城是我的地盘，想要收拾他易如反掌！” 第1445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4 “你不能那么做！”扶风气愤道。 “为什么不能？因为他是你的姘头么？” “你少不干不净的乱说话，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朋友！” “朋友？”苏哲冷笑着看她，“那一晚酒店里，分明就是他带着你去狂欢的，你现在跟我说清白？不觉得太可笑么？” 扶风怔了下，“那晚的不是他！” “别再狡辩了！我有眼睛，我会自己判断！”苏哲根本就不相信，“听我提到她，你就着急了？平常在我面前，装得像个清高的圣女，在他面前，却是一幅妩媚妖艳的的样子，我是该说你擅长伪装，还是说那男人调教有方呢？” “你胡说八道，就不拍遭报应吗？”扶风气不打一处来。 “报应？鬼才信那种东西！而且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不肯承认罢了！安抚风，别着急，我不会那么快弄死他的，见过老鼠抓猫吗？都是玩够了，玩腻了才会真正的下手……这段期间，你可以好好欣赏下，我是怎么收拾他的！”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随便你怎么骂！今天，我非把咱们的关系给坐实了不可！” 他将衬衫脱掉，露出精壮亮眼的身材。 苏哲虽然整天泡在风月场中，却有健身的好习惯，跟那些体型健硕的保镖比起来，甚至也不遑多让。 扶风拿起手头能利用的东西，通通砸过去，却被苏哲动作麻利的避开。 他就一头志在必得的雄狮，一步步朝猎物逼近！ 扶风情不自禁的后退，最终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苏哲眼中燃起火焰，而且越烧越烈！ 他将扶风抵在墙上，用手按捂着她要呼救的嘴，对着脖子吻了上去！ 苏哲不是君子，但也不喜欢强迫女人。 两人相处三年里，从未出现过如此亲近的时刻！ 将他嘴唇贴到皮肤上时，扶风整个人身体都僵了，她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那些画面和眼前的情景重叠，有些相似，却又明显不同！ 那个梦魇，扶风已经遗忘很久的噩梦，再次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他张牙舞爪的来到自己面前，然后伏身在苏哲身上…… 恶心，好恶心！ 虽然苏哲预先捂住了她的嘴，但是身体剧烈的抽搐，还是惊到了他。 他犹豫了下，扶风借机脱身，整个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开始用力的干呕！ 别说是心高气傲的苏哲，就算是街头下流的**犯，遇到这种事，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苏哲盯着扶风，又气又恼，“你和符斐然做的事，也是这种反应么？他可是真是慌不择食，这样也能下得去嘴！” 扶风没理他，确切的说，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脑海之中的阴影还在迅速扩大。 而头顶上方苏哲的身影，也逐渐变幻扭曲…… “不，我错了，你在那男人面前表现正常的很！他搂着你，亲你的额头，你都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例外？还是说，他才是例外？” …… “扶风……扶风……别哭了，听姨娘说，不是狐王大人和夫人不要你，而是他们真的有事。所以才委托我把你送到幽都去，那里是三界最安全的地方，未来的小冥王，会看在狐王大人的面子上，好好照顾你的。如果事情解决完毕，我们就会来接你，应该很快，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姨娘知道你是乖孩子，给你变个戏法看好不好？” “扶风，等会称见了小冥王，记得要守规矩。” “小冥王，这是狐王大人的孩子，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她！风生兽奉命将小公主送至此地，目的已经完成，是时候回青丘了，告辞！” 什么狐王青丘，幽都小冥王？扶风心中一片茫然！ 那些奇怪的字眼，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但是更具体的细节，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她发愣的时候，苏哲还在尝试着努力。 他不甘心，凭什么符斐然可以做的事，他就不行？ 肉已经到了嘴边，无论如何都要吃下去！ 他横下心，再次横下心，将扶风揽入怀中。 他是情场中的老手，想要撩起女人的欲.望简直易如反掌！ 方才是因为赌气的缘故，所有没有做任何安抚前戏，这次为了达成目的，姑且就委屈自己一回！ 扶风这会儿虽然看上去是清醒的，但却一时恍惚，眼神根本对不上焦点。 苏哲也不在意，将脸贴上去亲吻她，手也在她身上开始游走…… “扶风，你是我的，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领域，都只能我一个男人！” “看，你的身体那么美，却只能为一个人绽放……” “扶风……” 梦魇，那个骚拢了她近三年的可怕梦魇，又出现了！ 扶风蓦然瞪大眼睛，却只看到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将自己紧紧包围在其中…… 黑，好黑…… 看不到，也不听见。 就好像是十八岁生日那天，她突然被所有人遗弃。从此无牵无挂，没有人在意她的快乐与悲伤！ 其实，这样也好。 不用面对苏哲，也不用再绞尽脑汁的想什么寻找真相报仇…… 苏哲最后到底也没有进行下去，欲念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任凭再怎么努力，依然硬不起来。 他显得很沮丧，放开扶风的一刹那，才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扶风就像被抽走灵魂的布偶，整个人应声倒在地上。 她眼神已经彻底放空，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即便是头磕在地板上，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苏哲开始以为她是装出来的，轻轻拍打了几下，看到后脑勺的血渗出来打湿了地板，方才惊慌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救护车来！” 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颤抖的按下数字。 接下来的等待，对苏哲而言就是凌迟般的煎熬…… 他将扶风揽在怀中，不敢动，更不敢动用。 她是那么脆弱，仿佛用力一折，身体就会断掉！ 他是被她这些天玩失踪给气晕头了，所以才冲动的想要她，不是想要故意伤人的！ 第1446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5 救护车很快来了，扶风被带上了车，苏哲拒绝不安的坐在旁边守着，感觉仿佛天都塌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般惊慌失措！ 外面的人都说他是纨绔子弟，其实一点没错。 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因为家中家辈从政为官声名显赫，所以他便在别人的恭维声中长大。就连江城现任市长，见了他的面，都得尊称一声苏少。 他从来不缺女人，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而已。 所以每当看到那些为爱死要活的失恋新闻时，他就嗤之以鼻。 喜欢就追，没感觉了就放手，这是给自己，也是给对方的基本尊重。 世界这么大，美好的事物那么多，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折腾自己呢？ 然而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就有些身不由己了。 当苏哲拿到酒店的监控视频时，整个身体都气的发抖！ 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又与世无争的女人，总是以心理疾病的理由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如今竟然神情娇媚的趴在别人的怀中！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哲去了那家酒店，进了扶风当晚居住的房间。 他受虐般的在那里待了一晚上，满耳回响的都是抚风动静的轻吟声！ 他恨极了抚风，甚至远远超过那个男人！ 自己对她有多好，全江城都知道，为什么面对自己是不行，跟那个男人就可以？ 这不是喝醉酒的问题，苏哲之前也尝试过灌醉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促成两人好事，结果不行……抚风的排斥反应，更像是来自身体本能，仿佛是被人施了魔咒一般！ 哪怕是睡梦之中，她脸上也不会出现任何享受的表情，而是深恶痛绝，恨不能对方立刻从世界上消失！ 换做是别的女人，苏哲或许狠狠心，就把事情给办了。 但安抚风不同，他是苏哲的白莲花，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片灵魂净土。 有时候想到这点，有自己也会觉得很好笑，明明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在这女人面前，却表现的像个畏手畏脚的情圣。 每次那些损友打趣他把安抚风怎么样，苏哲就会不屑一顾的斥责对方庸俗。 他从未跟那些人坦白过他们两个的特殊关系，估计说了也没人会信。 这件事就成为苏哲内心深处的秘密，从未也不打算向别人提起。 他在遣散那些女伴的时候，甚至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哪怕是将来结婚，他也不想对这女人放手，两人就这样维持目前的关系，一辈子也不错…… 现实并没有给他机会把这个计划说出来，安抚风就给了他一记重击。 这一个月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过来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女人、酒、车……过去那些声色犬马的谈资，如今想想都让人生厌。 他在满屋子俊男美女中，忍不住怀念那个素面朝天总是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女人。 她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过去，所以苏哲也无从得知他经历了什么。 不是没有好奇过，但是调查回来的资料都显示，她少年丧父失母，孤零零的一个人长大，经历平淡的乏味可陈，没有任何让人想要探究的记忆点。 “这么干净的履历，确实很少见，就好像是……刻意被人掩饰过似的。”负责此事的调查人如此回复说。 苏哲挑挑眉毛，“我不管他过去如何，从现在起，她就是我的女人了。” 虽然他们两个人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但是苏哲却固执的为他贴上了自己的标签。 听到安抚风说要分手，他随口提了一个五百万。 他当然不在乎这些钱，但也觉得，一个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与社会脱节那么久，现在乍然放飞回归社会，她除了卖身之外，不可能有任何渠道能够凑齐这么多钱。 而卖身……别的女人或许还可以，安抚风绝对不行。 她虽然有这个资本，但却没有这个能力。 被别人拥抱下都要作呕，怎么可能伺候得了那些胃口刁钻的金主？ 结果中途却突然冒出来一个符斐然，那家伙横空出世般的闪耀登场，背后还挂着一大串让人瞠目结舌的强大履历。 就算是情敌，苏哲也无法否认他的优秀。 而那个看起来斯文俊秀的小白脸，动起手来武力值却高得惊人！ 苏哲一向骄傲任性，在他面前，确实狠狠踢了铁板。 扶风与他居住在一起，苏哲便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些钱是符斐然给的。 所以冲动之下，也便做了错事。 结果路上，他却接到一个电话。 在他带着扶风走后，那两个人设法进入符斐然房间进行了搜索调查，得出了让人惊讶的真相。 桌子上的电脑中，有一个还未退出的证券交易账户，操作人是安抚风。 早在认识苏哲之前，账户就进行过操作，收益率高的吓死人。 但是，最后一次交易却遭遇了黑天鹅事件，她的持仓金额自此一落千丈，锁仓整整三年，其间并未进行过任何交易。 直到一个月前账户才被重新开启，再度开始频繁的短线交易。 跟之前一样，她的思路明确又清晰，出手时间精准到让专业操盘手都瞠目结舌。 除此之外，还有符斐然的账号，每次交易成功后，都会往扶风的账户里转入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不多也不少。 对方并未给他任何结论，但是苏哲却恍惚察觉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抚风解释说他们两个人清清白白时的脸，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 苏哲紧紧的攥着拳头，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 虽说护士已经进行了基本的处理包扎，但是血还一直在流。 那一滩滩殷红色的血迹，刺得苏哲眼疼！ 苏哲心中默默祈祷，“无论如何都不要出事，只要你醒过来，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医院到了，扶风被推进急诊室，期间，护士将她掉落的手机拿了过来。 苏哲沉默的坐在走廊里，将聊天软件上翻开，看到了她和符斐然的过往记录…… 第1447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6 从文字记录上面来看，两人是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 至少抚风这边表现的并没有任何暧昧，其间甚至还提到了符斐然曾经爱慕的青梅竹马。 苏哲看完之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莫非他猜错了？还是直觉出了问题？ 不，不可能，那个符斐然一定有问题！ 扶风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两个是清白的，但苏哲却坚持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敏锐的雄性直觉，他曾见过那家伙两次，对方虽然没有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但是神态举止间，却处处彰显着旺盛的占有欲。 他的眼神，还有话语，分明都夹带着敌意。 他看扶风的眼神，也很不正常。 思来想去，苏哲也搞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扶风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不过临走的时候，主治医生却说因为撞击到了头部，造成中度脑震荡，所以一定要多观察病人的亦庄，然后及时跟他那边反馈。 苏哲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他隔着玻璃窗，窥探扶风沉静的睡颜。 她皮肤雪白，发色略显，还带一点天然的卷曲，哪怕是躺在病床上，依然像极了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公主。 她有种超然的气质，苏哲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感受到过。 他很想进去触摸她的脸，将她揽入怀中，但是……最终却止步在门前。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苏父在电话里怒气冲冲的斥责他：“你整天都在乱七八糟的忙什么东西，难道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限你在半个小时之内，给我赶到清佰御来！” 说完不待他反应，便挂了电话。 苏哲愣了片刻，方才慢慢回想起来，今天是他和楚嫣然订婚的日子。 他这些日子，为了抚风的事昏昏噩噩，把这件事都给忘了。 两个手下，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这边。 苏哲同他们道：“在这里看着她，在我回来之前，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你们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两人战战兢兢道：“是！” 苏哲乘车赶到了订婚地点，众多宾客和记者都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看到他穿着随便，神情淡然，众人立刻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苏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使了个眼色，苏哲心领神会的跟他来到房间。 还未站稳，一个耳光就劈头盖脸的打过来，苏哲及时伸手挡住。 “你这混账东西，是不是还嫌以前闹的事情不够荒唐丢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迟到不说，还打扮成这个鬼样子？”他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苏哲沉默了会儿，将手松开，“今天的订婚取消吧。” “取消？你早干什么去了？是你说的订婚，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却选择反悔！看看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看好戏的神情？你今天就是装，也得给我装到底，否则的话，就别做我的儿子！”苏父气乎乎的说。 “什么事啊？”苏母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问。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订婚了。” “天啊，你还是小孩子吗？这种事，怎么能因为心情不好说取消就取消？” “看看，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了！” “别把责任全部推在我身上，平日里你从来都不管教，怎么不说呢？” 房间里乱作一团，直到苏父啪的一声摔了杯子，方才安静下来。 “你跟我说，到底这婚是订还是不订？” “不订。”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苏哲的脸上。 他偏了一下身体，却并没有躲开。 他不想躲，因为心里头也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太荒谬，也相当不负责任。 可是今天如果订了婚，就再也没办法出现在安抚风面前了。 纵横情场多少年，苏哲第一次生出了所谓的责任感。 他还没醒明白这种情况算什么，但他不想那女人以后躲着自己。 这些日子，他实在受够了。 尤其是看着她和符斐然亲近的时候，苏哲的心就好像有针在扎！ 苏父打了一个耳光，见他神情漠然，仍在坚持，又气不过甩了一巴掌！ 苏哲依然没有躲开，脸上登时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苏母见状，立刻将他挡在身后。 一家人正当继续理论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楚嫣然推门而入。 看到屋里面的情形，她显得很惊讶，不过随即便镇定下来。 “抱歉，伯父伯母，能不能让我和苏哲单独谈谈？” 苏父给他一记警告的眼神，和苏母走了出去。 楚嫣然关上门，苦笑着看他，“别告诉我，你在这个时候想要反悔！” 苏哲脸上火辣辣的，看着这个明艳大气的女子，木然道：“抱歉。” 只是简单两个字，就已经将他接下来的打算和计划全部交代。 楚嫣然做了个深呼吸，“告诉我为什么？” 苏哲淡淡道：“不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一辈子很长，而我又没那么喜欢你。如果这样结合的话，对双方都太不负责了。” 楚嫣然又气又怒，“负责？苏大少也会对女人提起这两个字，简直太可笑了！” “你爱怎么想都行，现在跟我一起出去宣布解除婚约，想要什么条件随你开。”他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妄。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什么？” “那天在餐厅里，我们见到的女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安抚风，对吧？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她，你也会用这么随意的态度跟我说解除婚约么？”楚嫣然问。 如果是安抚风的话，当然……不会。 虽说苏哲从未想过跟她结婚，但是……却幻想过比结婚更长远的事，就是两人维持现状一辈子也是好的。 看到他的脸色骤变，楚嫣然晒笑道：“不会是不是？你在乎她，胜过以前的任何一个女人……甚至在决定订婚的时候，你也未考虑过跟她分手，对么？” 苏哲站在那里，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 楚嫣然咬牙道：“不过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她差！还是说，那女人在床上，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苏哲用手揉捏额角，“你不要胡说八道，我跟她……从来没有上过床。” 第1448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7 他这话说出来，便觉得对方必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嘲笑自己。 结果楚嫣然的脸色却是瞬间白了，“你是在骗我吗？” 苏哲道：“事实如此，爱信不信！” 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关于这件事，他实在懒得解释。 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楚嫣然才开口道：“没想到，万花丛中过的苏大少，竟也会有爱到如此卑微的时候！” 这话好似一道闪电，咔嚓劈在苏哲脑门上。 “你说什么？”他喉咙有些控制不住的发紧。 “我说你，居然也会有如此卑微的时候！” “不是！你说我对她……” 楚嫣然看着他，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天啊，你该不会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种超乎寻常的感情吧？” 苏哲站在那里，想要反驳他的话，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苏哲，你不如好好掂量掂量，安抚风在你心中的地位！”说完这话，楚嫣然咬牙，“退婚可以，但是得由我这边提出，记者那边，你必须默认是我甩了你！还有，我要你手中百分之三的股份作赔偿，你如果不同意……” “好。”苏哲没有任何犹豫。 楚嫣然冷声道：“五分钟以后，你再出来。” 说完深深凝望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对苏哲而言简直度日如年。 他耳边不停回响着楚嫣然方才的话：没想到苏大少也会有爱的如此卑微的时候！ 从一开始见到扶风，他就知道，她和别的女孩子不同。 她眼中没有任何索取，而是一种无欲无求的淡然。 她当时才十九岁，花样的年纪，皮肤白净个头高挑，出落得花容月貌让人过目难忘。 到现在，苏哲依旧记得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当她那双粟色的眼睛看过来时，他整颗心都莫名加快了几拍！ 两人确立的关系之后，她并没有讨要任何东西。 但是苏哲却很自觉，但凡给别的女伴买了什么首饰珠宝，都得按照原样给扶风备一套。尽管她从来不戴，他却送的不亦乐乎。 以前他很少回住处，自从安抚风来了，每日三餐，能在家吃就尽量不会外出。 她手艺不错，苏哲最享受的就是坐在沙发里，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这个时候莫说是外头那些女人主动约他，就是有天大的单子砸在他面前，苏哲也不愿出去。 每天晚上，他都会跟安抚风互道晚安。 有时候拉两下小手，见她没有异状，回到房间便会偷偷高兴半天，更别说是抱一下了。 楚嫣然的话，就像是一记鞭炮，瞬间将他点醒。 不过……他好像醒悟得有点太晚了！ 想到这里，苏哲就恨不得再甩自己两个耳光！ 楚嫣然走的时候没有关门，外面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入房间。 “首先很感谢大家今日能够携着祝福到场，但是抱歉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和苏哲经过彻夜长谈，觉得两个人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这件事是我们私下决定的，并没有告知双方父母。伯父、伯母，真的对不起……”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我觉得两个人个性不是很合适。不过记者朋友也不要大肆发挥你们的想象力，我们虽说决定解除婚约，但是以后还会是很好的朋友。苏哲这会儿……情绪不太好，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稍后他会出来再同你们解释。” “不不不，跟他的过往无关。我当初既然同意定婚，就没有在意过这一点。苏哲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帅气风趣幽默……大家手头如果有合适的对象，以后可以介绍给他哦。” …… 楚嫣然演绎得很投入，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将自己头上受害人的帽子摘了下去，而是把苏哲塑造成了一个被她抛弃的角色。 苏哲听着，一点也不在意。 反正他早已经声名狼藉，就算再加上这件事，也没什么差别。 等到楚嫣然把话说完，她通过麦克风扬声道：“苏哲，你准备好了没？大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你了。” 苏哲走出去，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西服，因为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所以看上去皱巴巴的。 胡子也没有刮，眼中还夹带着红血丝，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被甩的倒霉鬼。 记者争相涌了上来，“苏少，请问您和楚小姐的事，是否如她刚才所言？” “没错，事实确实如此，嫣然……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是我苏哲没有福气。希望她离开我之后，能够找到更爱她的人。”苏哲看向楚嫣然，一脸难以言说的苦笑。 他也很入戏，甚至有一瞬间，把楚嫣然看成了安抚风。 不过今天的女人如果换成是她，苏哲绝不甘心不此放手！ “苏少看起来好可怜……” “他一定爱死了楚嫣然！” “是啊，可是因为曾经那些过往吧，楚小姐到底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儿！” “希望他能够尽快振作起来，恢复成平常，那个没心没肺的花花大少！” …… 一片议论声中，苏哲心思变得越发清晰。 接下来那些人又讨论了什么，苏哲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等到宴会散去，苏哲又被父亲骂个狗血淋头。 不过因为之前已经挨了打，脸上这会儿还是肿的，苏父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希望你经此一事后，能够成熟稳重些，不要再让我们替你操心了！”苏母感慨说。 “最后一次了。”苏哲低声道。 他的心，你在悄无声息中彻底沦陷。 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并且与她失之交臂！ 浑浑沌沌之中，他已经错过了太多东西，只希望未来能够好好把握，将自己的心意表明！ 扶风，他志在必得！ 至于那个符斐然，他也没有丝毫惧意。 虽说在体能上稍微差了些，但是这不是野蛮的原始社会，如今这世道，这种女人更多的是要靠智力和财力。更何况，他在时间上，还领先那家伙整整三年！ 第1449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8 把事情处理完后，苏哲迫不及待的赶往医院。 路上，他有些担心的打个电话过去确认，手下人告诉他没有状况发生，但是…… “安小姐已经醒了，情况有些不容乐观。”对方说的很委婉。 苏哲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平安脱险就好，至于她对自己的怨恨，以后可以利用时间慢慢消除。 可是当他来到医院后，才发现自己是想得太乐观了。 扶风的情况很糟糕，虽然已经醒了，但却陷入了很严重的自闭状态。 看谁都充满敌意，不允许别人靠近，更不愿意跟任何人交流。 她擅自拔了吊瓶，手腕上的血迹还在不停往外渗。 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此时却是幽暗深沉，还夹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 “扶风，是我。”苏哲放低了声音，尝试着靠近。 扶风抓起枕头，朝他这边砸来，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苏哲没有躲避，枕头砸在他的脸上，又悄然落地。 扶风惊恐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会这样？”苏哲问。 “安小姐醒来，就这样了……医生已经过来检查过，目前还没有准确的诊断结果出来，说可能是因为后脑勺受到撞击形成的。”手下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让他们派最好的专家团队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她！”苏哲紧紧的握着拳头说。 他这话放出去，医院那边自然不敢怠慢。 不出两天，国外的专家也全都到了。 而这两天里，苏哲感觉自己像行走在悬崖上的钢索上，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掉下去。 抚风拒绝任何人近身，也不吃东西。 困急了，她就趴在自己膝盖上睡一会儿，但是警惕性却极强，稍稍有动静，就立刻惊醒，摆出防御的姿态！ 她不会说话，只会尖叫。失去理智的人，力气大的可怕。 期间苏哲尝试过喂她水，却被扶风狠狠抓住头发不肯撒手。 直到两个手下冲进来，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苏哲看着她发白的手关节，心都狠狠揪作一团。 “你们难道不会轻一些么，伤到她怎么办！” 不过嘴上虽然这样说，当他看到扶风干裂的嘴唇时，还是狠下心来决定几人合力往下灌。 扶风咬紧牙关，一点也喂不进去。 最后只得给她打镇定剂，然后又全身捆上了精神病人专用的松紧绷带，这才勉强稳住局面。 专家照例对他进行了全身的检查，最后却各执其词，商讨不下。 苏哲怒道：“不要用疑似、或者、可能这些字眼来糊弄我，我需要的是准确的病因，还有具体详细的治疗方案！” 为首的外国专家对其表现的很无奈，摊手耸肩道：“苏先生，您这是在为难我们。目前的情况就算是上帝来了，恐怕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因为我个人的坐诊经验来看，建议您为苏小姐找一位心理医生，尝试着用心理干预的方式或手段进行复原，或许可以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这话点醒了苏哲，他想到了符斐然，那个自称心理专家的混蛋。 平常不是和扶风形影不离么？这几天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过，苏哲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心理医生，江城有的是。 碰巧他不久之前就结识了一位，名为川岛茉莉的中日混血心理专家。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事业型美人，苏哲当时心动了下。 主动出言相邀，对方却表示已经有了心上人。 苏哲也不在意，只是彼此交流了一个电话号码，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苏哲让人查了一下，说是江城风头正劲的心理专家，助理告诉他们，川岛医生今年的预约日期已经排满了。 这么抢手，专业方面一定很不错。 苏哲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她，川岛茉莉对他印象很深刻，毅然放下手边的工作，赶到医院。 当她看到扶风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女人她在一个多月之前见到过，而且印象深刻。 当时她的记忆枷锁被打开，差点让自己失手酿成大祸。 还好有师兄出手帮忙，否则非出事不可！ 眼前这样的情况，显然比那时候更糟糕了，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问清楚就贸然前来。 这会如果拒绝的话，恐怕会得罪这位苏大少。 可是如果硬着头皮接下来，有很大风险会砸自己招牌…… 苏哲注意力放在扶风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主动将情况说了一遍，又将病历拿给她看。 川岛茉莉请她暂时出去，自己则尝试着对扶风进行心理疏导。 但是跟她预想的差不多，这女人的情况很严重，已经糟糕的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地步。 她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处理这么棘手的病人。 短短几分钟，川岛茉莉头上就渗出了一层汗，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师兄，却是无法接通状态。 她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最后如实告之苏哲。 “很抱歉，苏少，请恕在下才疏学浅，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苏小姐的病情比我想象中的更棘手，我这边目前还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法，唯恐会耽误治疗时间。不过您也别担心，我师兄最近也在江城，他在专业方面远远强过我，而且最擅长的就是催眠治疗法，只是目前手机没办法联系上。等我这边有了消息，会及时通知您的。” 听她说的言辞恳切，苏哲虽然失望，但也没办法出言怪罪。 点头同意，同时让人联系了另外的心理专家。 专眼又过了三天，扶风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因为强行注射镇定剂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都瘦了一圈，而且精神越发恍惚。 “苏先生，安小姐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继续用药物了。”专家忠告说。 “可是不继续用药，她不肯吃饭，也不肯休息，怎么办？”苏哲懊恼的像头狮子！ 专家立刻噤声，退到一边，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哲对着桌子，狠狠踢了一脚，就在他发泄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苏少，那个叫符斐然的，冲进来了！”手下慌慌张张的冲他喊。 第1450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29 苏哲闻言立刻往外走，一道卷门而入的厉风，却将他掀倒在旁。 他看着来人，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 三年了，他和扶风都安然无恙。 如果眼前这家伙不出现，或许他已经自行顿悟，和扶风表白心意了！ 可是符斐然，把一切都毁了！ 他跳起来，想要攻击对方。 符斐然兀自朝病床前走去，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屑！ 但即便如此，苏哲还是失手了。 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个男人身体单独隔离开来，苏哲用尽了力气，也没办法接近对方！ 他很震惊，也很错愕！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人束手无策的怪事！ 符斐然背对着他站在床前，所以苏哲看不到他的脸和神情。 空气大约凝固了几分钟，他缓缓转过头来。 杀气，瞬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空气中好像有无数只手，同时卡住了苏哲的喉咙，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也没办法求救。 符斐然的眼神，冷的好像化不开的坚冰！ 他脸上，再也没有往常那种看似亲和的笑容，而是眼神阴鸷，宛若恶魔！ 这家伙，怕不是想要杀了自己吧？他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苏哲陷入前所未有的惊慌状态，他忍不住开始诅咒：外面的那些人是都死了吗？到现在还不进来？！ 空气越来越稀薄，挤压的他身体隐隐作痛，就在感觉五脏六腑快要扭曲变形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那是个陌生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细眼薄唇，身材修长。 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后，连忙挡在了苏哲面前，“请您冷静下，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冲动！” 符斐然却是面无表情，冷声道：“走开！” 那人战战兢兢道：“夫人才在信中叮嘱过，如果您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她就会回来陪在您身边，再也不去别的地方了！” 虽然做着阻止的动作，但是他的神情和言谈，却是看上去毕恭毕敬。 “苏决，你敢威胁我？”符斐然扯了下嘴角，笑容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威胁，是提醒！请勿必冷静！扶风小姐如果醒了，也绝不会高兴看到这样的情形！”那个叫苏决的人说。 符斐然眼神一直很冷漠，直到听他提起扶风，气势才逐渐缓和下来。 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空气才陡然开始流动，苏哲身体一软，整个人都靠在墙上。 符斐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种紧绷的气氛仍在，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明明是平视的，苏哲却感觉，符斐然的眼神，猖狂的像是在俯视一只蝼蚁！ 这家伙，究竟什么身份，什么来历？！ 虽然眼下的形势对他不利，但是苏哲却咬牙坚持，输人不输气势。 就在他准备狠狠瞪回去的时候，符斐然却突然移了视线，看向那个冒出来同样姓苏的家伙。 他阴恻恻道：“苏决，你最好祈祷扶风平安无事，否则的话，我一定要将这家伙碎尸万段！” 说完，他便抱起了抚风。 接着便是一道金光闪过，房间里就此空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苏哲必定不会相信，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方竟然能施展大变活人的技法！ 可是眼下，两人的的确确消失了！ 他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走的！ 再联想方才的怪状，苏哲背后感觉冷飕飕的。 那个名叫苏决的人，则是将身体转过来，目光复杂道：“你还真是变着花样作死，事情演变成这样，你也只能寄希望于安小姐无恙了，否则……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你救？”苏哲身体逐渐恢复了些，他用手臂撑着墙站直。 苏决轻轻叹了口气，“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不要再去招惹安小姐。” “她是我的女人，你们算什么东西？”苏哲虽然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口气却依旧桀骜不驯。 苏决凝望着他，眼中流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神情，“算了，反正这件事我也管不了，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罢，竟是白光一闪，也从房间里消失了。 这回因为他离得近，苏哲算是看清楚了…… 他好像化成一只纸鹤，飞走了。 没错，那个叫苏决的男人，确实变成了纸鹤……飞走……了！ 苏哲觉得匪夷所思，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群人冲了进来。 “少爷，您没事儿吧！”有人满头大汗的问。 “你们来做什么？收尸吗？”苏哲的话语很凉。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其中一个主动解释说：“刚才……我们一直在走廊里打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这个房间！” 旁边的人信誓旦旦道：“真的，我保证他没有说谎！苏少，刚才我们就像中了邪一样！” 若非方才亲身经历，苏哲决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可是……是真的。 空气中无形的手，还有符斐然带着扶风离去，那个变成纸鹤的男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邪气！ 当他简单的把始末梳理了一遍后，突然意识到一件很糟糕的事：扶风被带走了！ 他懊恼的拍了下头，“你们，给我想方设法把那个叫符斐然的揪出来！不管怎样，我都要知道扶风的下落！” 时间转眼过了两天，抚风一点消息也没有。 跟上次一样，再次从人间蒸发了。 医院的监控画面，苏哲已经亲自确认过，只有符斐然进入医院的画面，他是怎么闯进病房的，又是怎么带扶风离开的，谁也不知道。 至于那个苏决的，就更离谱了，从头到尾都没有显示过着这个人的影像！ 反倒是当天他那些手下，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在走廊里不停的跑来跑去，个个神情焦虑，好像误入了迷魂阵一样，对旁边敞开的病房视而不见！ 苏哲反复看了几遍，身体越来越冷。 过往的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近来发生的这些桩桩件件怪事，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得通！ 第1451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0 在苏哲纠结着要不要请道士和尚做法帮忙时，另一边，扶风则安静的坐在花园里。 符斐然没有像苏哲那样，将她用束缚带捆绑起来，强行灌食。 而是放开她，尝试着用言语安抚，潜移默化的慢慢接近。 扶风开始很警惕，不过后来许是察觉不到他的恶意，开始逐渐无视对方的存在。 她的情况比起前些天，好了许多。 但是依然没能从封闭状态中走出来，她的眼睛根本没办法聚焦，无论看到什么，都是一脸茫然。 符斐然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偶尔会同她说一些过往的趣事。 “很抱怨，那天……我在处理很重要的事，没办法走开，所以才没能及时赶到，原谅我好不好？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你的持仓都变成了绿色，要是再不清醒的话，钱可能会亏完哦。” “送你一朵花，就是你平常最喜欢的那盆……今天开了第一枝，我把它摘下来了。” 他兀自说着，并不在意扶风听进去了没。 说到起兴时，还会伸手抚摸她的头。 扶风起先有些抗拒，不过渐渐的，就不怎么排斥了。 秋天的夕阳美的很，扶风坐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混沌的意识里，隐隐响起一个声音。 “安小姐，今天已经第二十五天了，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如果不醒的话，我要考虑采取别的措施了哦。还记得我们昨天讲的故事吗？睡美人在床上躺了一百年，被王子吻醒，你这样，是等待着我效仿他的行为吗？好吧，不是你的期待，那我就勉强委屈自己，满足你好了……” 这声音她很熟悉，是符斐然的。 那家伙，说什么奇怪的话呢，什么王子睡美人的…… 就在扶风困惑不已的时候，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软软的、凉凉的，里面还透着清淡的冷香。 “喏，给你了。”那家伙继续说，“还不醒，是不是要我继续吻呢？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扶风还没有清醒过来，对方竟再次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一瞬间，扶风体内的神经仿佛全部被激活了！ 什么情况，符斐然居然在吻自己吗？ 这家伙平常表现的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会有这种趁人之危的行径！ 扶风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锵的一声断了，她蓦然睁开眼，看着略带错愕的符斐然…… 四目相对，双双无言。 在扶风的注视下，符斐然竟然红了脸！ 虽然他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但是那抹羞涩，却是怎么也捂不住！ 他犹豫了下，伸出手，摸摸扶风的头，道：“一时情难自禁，没想到还真有效，抱歉。” 扶风木然看着他，声音沙哑的开口道：“你，在做啥什么？” “啊？”符斐然瞬间转为惊喜，“你终于醒了！” 符风觉得思维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逐渐现出来。 她被苏哲带走，那家伙还想跟她强行发生关系！ 后来……她想反抗，却怎么也反抗不了…… 再后来，仿佛触动了奇怪的机关似的，记忆就随之一片混沌了！ 扶风隐隐有些头痛，她伸出手指，按压太阳穴。 “我来我来！”符斐然自告奋勇的上前，他手指修长，体温略低常人，接触到她的肌肤时，让扶风心神微微荡漾，甚至让她暂时遗忘了方才被偷吻的事。 他动作轻柔，节奏不缓不急，扶风不由自主放松下来，不适合感缓和了许多。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扶风问。 “我有急事，离开了江城两天，手机没办法接通，也忽略了苏哲那家伙会找到这里来，所以没有做任何防御措施。他把你带走后，做了一些难以原谅的事……” “啊？他把我……” “应该没有，他还没来得及行事，结果你就提前精神崩溃，陷入了自闭状态。在那种情况下，他要是还能做坏事，就不是人，而是禽兽，也没有任何活着的价值了！” 符斐然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阴冷的光。 扶风背对着他，并未留意到这短暂的情绪变化。 “后来呢？”她声音很轻的问。 “后来我忙完之后立刻赶回来，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找到医院，把你带回来了！” 符斐然言简意赅的说了经过，却省去了苏哲如何对待她的过程。 失去理智被人捆绑在床上，这种糟糕的经历，他并不想让扶风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说什么谢啊。” “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亲我？”扶风犹豫着问了出来。 符斐然僵了片刻，悄悄将手收回来，他用试探的语气道：“我如果说是治疗，你会相信吗？” “亲吻也能治病么？” “果然不行啊。” 符斐然泄气的低下头，酝酿了好一会儿，方才再次同她对视，“那我就说实话好了，那个……” “我，我有点口渴，抱歉，能不能帮我拿一杯水？”扶风突然间变得很紧张。 她不知道符斐然会说什么，但是……却能察觉到对方那双黑眼睛中暧昧。 符斐然犹豫了下，转身走向房间。 扶风连忙用手捂住脸，天啊，她觉得自己这会快要燃烧起来了！ 那家伙的心里头，明明有个求而不得的青梅竹马，他亲吻自己，应该只是一时起兴的恶作剧吧？一定是的！ 冷静，冷静，安抚风，你应该直视自己的状况和身份！ 你们之间隔着整个银河系，条件也是天差地别的悬殊，再加上特殊的体质，还有跟苏哲那段不堪的过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未来！ 他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对着女孩子笑一笑，就有无数条件好到爆的异性争相前仆后继…… 想到这里，扶风脸上热度突然褪去。 她迅速冷静下来，看到符斐然拿个杯子走出来，便主动道：“那个没关系的，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男人有时候会出于本能的冲动，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我其实不在意，真的！” 第1452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1 符斐然的神情很平静，他把杯子递给扶风。 扶风狼狈的接过来灌了两口掩饰情绪，紧张的差一点呛到自己。 “喝完了么？”符斐然问。 “嗯……”风点头。 “把杯子给我。”他说。 扶风连忙把杯子递过去，符斐然把杯子放到一边，突然俯下身体，凑近她的脸。 他有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近看的话，仿佛可以把整个人都吸进去。 扶风心脏跳动的厉害，“你，干嘛？” “我刚才亲了你，并不是出于男人冒失的冲动。” “啊？” “我喜欢你。” “……” 扶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正式告白。 小时候她生的漂亮，父亲段策将她护的格外紧，甚至亲自传授了她如何果断的拒绝男人的追求。 但事实上……除了刚成年时路上遇到的那些奇怪猥琐的家伙之外，她就根本没有碰到过类似眼前的场景。 扶风你才笑了一下，“那个，你是在开玩笑吗？” 符斐然脸上却没有笑意，“我很认真的，安抚风，听着，我喜欢你。” “不对啊，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青梅竹马吗？” “那是曾经，我现在决定移情别恋了。” “啊？这不太好吧？”扶风错愕道。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一直都不是所谓的男女朋友。”符斐然说的理直气壮。 既然如此，扶风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但是眼前这男人，好像是认真的！ 这让扶风突然感到很心慌，原来以为他们是朋友，所以没有考虑那么多东西。 “那个，我建议你冷静一下，其实我们两个不合适。”扶风说。 “哪里不合适？我可以改。”符斐然说。 “不是，是我们两个对对方还不够了解……” “是吗？具体是哪方面？现在开始了解也不迟啊。” 扶风隐隐觉得头皮发麻，这家伙的执着劲儿，开始体现出来了。 有时候，扶风真觉得他像一只大狗。 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一担认定的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平常还觉得这种性格很可爱，轮到自己身上就有些苦恼了。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对方的热情，但又本能的认为，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这种事，如果不打算在一起的话，就没必要藕断丝连，暧昧不清的。 扶风狠下心，“我确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当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符斐然的眼眸，也愈的黑了。 “是谁？”他压低了声音问。 “你认识的。”扶风不敢与其对视。 “别告诉我说是苏哲。” “就是他。” “不可能！”符斐然斩钉截铁的说：“你要是喜欢的话，你为什么要同他分手？” 扶风神情多了一丝茫然，其实……在那一夜之前，她虽然因为意识到两个人走不长，但却一直以苏哲女友的身份约束自己。 直到后来，她认识了符斐然，重新振作起来，方才从这段感情中彻底解脱。 得不到回应，符斐然便将手当到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你根本不喜欢他，是骗我的，对不对？”他语气中存着一丝期待。 “……不，我说的是实话。”扶风硬着头皮撒谎。 符斐然怔怔的注视着他，表情就像一个错失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扶风觉得很愧疚，是她太不敏感了。 年纪相当的孤男寡女，同居住在一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可能会出事。 而她却偏偏，像只没头苍蝇一样，莽莽撞撞的搬到了这里。 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实在太冒失了。 符斐然眼中的情绪很复杂，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最终低声道：“我知道了，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拒绝了。” 说到这里时，他故作轻松的耸了下肩膀。 扶风的心禁不住抽疼了一下，她感到很愧疚，觉得对不起这个温柔又和善的家伙。 他做什么事都认真，明明那么好的人，在感情方面却总是无法圆满，而这次自己则成了罪魁祸首。 沉默之中，符斐然接了一个电话。 他告诉扶风，“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附近开了一个灯展，晚上一起去看吧？” “好的。”扶风如释重负道。 符斐然离开后，扶风却是坐不住了。 如果他不说那番话，她或许还会一直浑浑噩噩的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享受着对方的照顾。 可是现在，要她怎么面对那家伙的好意呢？ 扶风起来活动了一下，又打开电脑审视了账户，发现因为没有及时卖出的缘故，利润回吐了不少，但是离亏损还差十多个点。 虽说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收益，不过现在这情况，对比常人而言也是相当不错了。 她默默将持仓清掉，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往自己账户里转提成。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就全部给他吧，扶风想。 确认完之后，她合上电脑，犹豫再三，决定提前着手收拾东西。 虽然她很喜欢这里，也很享受和符斐然在一起的状态，但是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不给给予对方想要的回应，所以也没办法坦然的继续接受。 她东西不多，平常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多时就装箱完毕。 还是来时的那两口行李箱，一个人，一台电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命运的轨迹总是重复，两个月前，她拖着箱子从酒店出来，跟符斐然一起来到这里，满心希望的开始新的生活。 结果现在，又要拉的箱子，从这里离开。 至于接下来去哪里，扶风一点目标也没有。 手里头本来小有积蓄，结果全都给了苏哲，现在再度回到解放前。 酒店她不想再住了，漂泊这几年也是时候有个立身的窝了。 她手头的钱，买一套小户型的首付还成…… 扶风在心中盘算的同时，又把阳台上的那些花儿全都浇了一遍。 无心下厨，便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些现成的食物来吃。 填饱肚之后，她便开始思索准备，傍晚怎么跟符斐然提起离开的事…… 第1453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2 四点三十五分，符斐然回来了。 他的视线投射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定格在了扶风那两口箱子上。 动作僵了片刻，他关上门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扶风跟前。 “接下来，你是打算要离开我吗？”他的样子，看上去委屈又郁闷。 “不是，那个，我刚才有了新的计划……打算在江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扶风结结巴巴的说。 “你是在给我布了一个局吗？”他突道。 “什么？”扶风有点懵。 “不久前高高兴兴的搬进来，闯入我的生活，和我朝夕相处，让我慢慢喜欢上你，然后等我迫不及待表白的时候，再狠狠的拒绝我。这还不算，还打算自此从我眼前消失，让我想见一面都不可以！接下来，你就会挽着那个男人的手，亲亲热热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看着我彻底沦陷，从此一蹶不振……你之前和我有仇，故意来打击报复我的，是不是？”他的想象力强大的惊人。 “你在胡说什么啊。”扶风忍不住抚额。 这男人，表现的就像被抛弃的怨妇，而她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啊！ “你还真是狠心的女人，放心，我才不会难过！不会为你食不下咽，也不会因为你放弃事业离开江城，更不会因为你而对所有的女人产生抵触心理……” “过份了啊。” 扶风忍不住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在耍我是不是？” 看起来像是抱怨倾诉，实际上却是字字诛心的威胁！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让一个三好男人从此走向灭亡似的！ “不是。”符斐然说：“我很认真的。” 扶风泄气，“你喜欢我什么？” 符斐然立刻道：“哪里都喜欢！” “譬如说？” “你很漂亮！” “除此之外呢？” “从头到脚都好，在我眼里，没有缺点！” 明明是很夸张的话，但是由他嘴里说出来，却莫名选择诚实可信！ 不不不，不能被这家伙蛊惑了，扶风连忙摇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事！”扶风说。 “你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他则振振有词的反击。 扶风无言以对，“感情这种事不能勉强的，必须要双方互相来电才行。” 符斐然道：“可是我不相信你喜欢苏哲。” “为什么不相信？” “从你看人的眼神判断，你明明更喜欢我！” “……那肯定是错觉！”扶风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焦虑感。 这家伙平时明明很好说话，这会儿却是意外的难缠！ 符斐然干脆掏出手机，将两人相处的画面展示给她，“看，我们是不是更像一对恋人？” 扶风震惊的接过手机，一张张划过，神情越来越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的事？” 全都是合影，但是扶风每张都不在状态中。 不是认真对着电脑，就是在厨房忙碌。 而符斐然则笑的开朗又阳光，就好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她退出来看了一下缩图，很庆幸没有洗澡时的画面。 但是……两千三百张！ “符斐然，你是个偷拍狂吗？居然还有这种变态的嗜好！” “……” 面对她的愤怒指责，对方则显得很无辜。 扶风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这个家伙。 “你还真是厉害啊，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你可以生气，但是能不能别删那些照片？” “不能！”扶风果断的回绝他。 虽说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但是就能看得出来，这家伙很有拍照的天赋。 无论是构图还是取景，都很有意思。 而且……是错觉吗？ 好像照片中的自己，每一张都特别美！ 扶风选择删除的时候，内心纠结了下。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手机被人抢走了。 符斐然就像护着宝贝一样，将它揣进了口袋。 “你都要离开了，难道还不能留一些回忆给我么？”他痛心疾首的说。 这会儿要是有外人进来，肯定以为扶风是个冷血薄情的女人！ “少装蒜，把照片给我删了，未经别人允许的偷拍，这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符斐然……把手机给我！”扶风语气陡然强硬起来。 “不要！”他转身就走。 扶风脑袋一热，也顾不了许多，上去抱住他的胳膊。 然后又伸出手，对准他的裤袋猛掏。 “奇怪，明明看着放进来了的，去哪儿了？难道是在另外一只口袋里？也没有……” 扶风狐疑不定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的醒悟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对。 她蓦然抬头，对上了符斐然危险的进攻眼神！ 不好，扶风下意识放手，然而对方的动作却更快！ 完全不给任何反应逃跑时间，就直接用手臂圈她入怀！ 扶风整个人都傻了，“你、你想干嘛？” 他的语气很暧昧，薄唇和喉结也异常性感，跟方才可怜巴巴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没人告诉过你，男人的口袋，不能随随掏么？”符斐然说。 “为什么？”扶风然下意识的问。 “因为你很容易摸到别的东西……”符斐然压低了声音说。 扶风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有个火热的东西在抵着自己。 她急的想跳脚，偏偏那个男人力气大的惊人！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 “你这个混蛋，还不快点放开我？”伏风情绪失控的大喊。 “不放，我现在要是松手，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压着声音说，灼热的气息喷在扶风的脸上，让她周身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扶风怒道：“你要是敢……” 话说了一半，她的嘴唇就被人吻住了。 扶风如遭电击，站在那里被动的承受着，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男人的亲吻霸道又温柔，仿佛是安抚，又像是在宣示主权…… 他的舌头，灵巧的撬开她的贝齿，开始探索追寻…… 扶风身体麻酥酥的，愣神好半天，方才一点点找回意识。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符斐然沉迷的时候挣脱出来，心有余悸的靠着墙壁急喘，“符斐然，你这个混蛋！我绝不原谅你！” 第1454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3 当扶风气呼呼的说完这番话后，符斐然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愧疚的意识，反而笑眯眯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一笑，原本焦灼紧绷的气氛瞬间起了变化，整个房间里都暖洋洋的，充满了各种粉红泡泡。 扶风狠狠瞪着他，他却再度凑了过来，将她圈住，“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真的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 扶风虽然神情依旧凶狠，内心却不由自主柔软起来。 这算什么呢，自己明明被侵犯了，可她一点都不反感，反而心中还有种欢喜雀跃的窃喜！ 也是到现在这个时候，扶风才意识到，原来她也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这可怕的感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酒店里两人一起聊天吃饭？还是夜市烧烤摊上共同喝啤酒……扶风心情复杂极了！ 见她僵着不动，符斐然便再次吻上她的额头。 不过这次的动作却很轻，仿佛一根羽毛贴着她的皮肤轻轻划过。 “扶风，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用热切的眼神盯着她说。 扶风艰难的摇了摇头，“符斐然，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可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呢？”符斐然说。 “我其实是个很随便的女人。”扶风说。 “什么？”符斐然有些愣怔。 “我在夜店里，跟人开过房，所以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干净纯粹的女孩子。” “有什么关系呢？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又不在意！如果你是为这点纠结的话，那么大可不必！” “我以前跟过苏哲。” “那是你识人不清罢了，现在不是已经纠正了错误了吗？有什么关系呢。” “不不不，除了这两点外，我们还有很多地方不合适，譬如说事业、社会地位、家庭……” “我在江城除了这套房子之外，基本上没什么事业，也无所谓社会地位，至于家庭，我父母都是非常开明的人，他们并不会涉足我的私人感情！”符斐然说：“而且，我相信他们如果见到你的话，肯定会非常喜欢！” “……” 任扶风磨破了嘴皮，绞尽脑汁想出了所有的拒绝理由，对方却都淡然处之。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符斐然说：“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有点太突然了，所以不必急着回应。不如咱们先来以恋人的模式相处试试看，如果觉得可以，再让我从试用期转正，你说怎么样？” 扶风这会儿心里很矛盾，一方面不喜想看他难过，一方面又想要试试看。 她在男女之事，真的毫无经验，这会儿被他表白之后又亲了一通，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左右摇摆不定，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符斐然催促道：“快点答应吧，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你要是错过了，肯定是要抱憾终生的！” 扶风无语，“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符斐然理直气壮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啊，你看，我长的不差吧？” 扶风瞥了他一眼……何止是不差，这么出色的外表，走在大街上，回头率高达99%，别说是江城，就是全国也挑不出几个！ “钱财上面，我还算是有一些经济基础吧？” 他真的太谦虚了，单说这套房，普通人就要打拼几百年……更别提他账户上那吓死人的流水进出了！ “我父母都很年轻，又很开明，结婚后也绝对不会跟我同住，你完全不用考虑婆媳相处的问题，这算不算是优点？”他继续道。 ……对时下的青年男女来说，确实是个很大的优势。 不过有钱到这种地步，就算住一起也会有女人愿意前仆后继！ “据说目前事业看起来有点差，但好歹已经起步了，不是吗？而且这对我来说只是副业而已，我还有一份很重要的工作，那才是主要收入来源，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等到以后结婚了，你就会知道的！” “……扯远了啊。”扶风弱弱提醒他。 “哦，”符斐然道：“我先帮你把东西扔进去，剩下的咱们一会慢慢说。” “诶？我的箱子！”扶风着急。 “以前相处时间还长着呢，要是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话，会让我很头痛的。”他一边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拿，一边兀自说着。 扶风无语的看着他，这家伙自说自话可以的，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自己就把事情给办了！ 在某些方面上，他其实和苏哲很像！只是苏哲却是显得生硬又强势，符斐然手段则要温和得多…… 扶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留了下来，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依然想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不是要走吗？为什么又在这里做饭呢？ 然后她又很快发现，捅破了窗户纸的两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比如说现在，那男人就在后面拥抱着她，感觉就像一条黏人的大狗。 扶风走一步，他挪一步，走到哪里都跟着，眼巴巴的看着他。 偶尔被施舍个眼神，就会立刻精神振奋。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扶风有点恼火。 “我害怕一放手，你就走了。”他可怜兮兮的说。 “什么啊，我不是答应暂时不走了吗？” “女人都是善变的，说不定你又悄悄改了主意呢？” “出去！” “好吧。” 看着他郁闷的走出去，扶风轻轻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心里头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甜蜜…… 这，就是爱情么？ 她和符斐然之间，真的可以像正常恋人那样生活么？ 之前跟苏哲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期待幻想过，但是心里头也明白，苏哲那样的个性，不可能因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再加上她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很快就会冷静下来，不敢存在任何奢望。 可是符斐然不同…… 自己对他没有一点排斥反应，反而还很喜欢！ 虽然两人已经以恋人的相处模式开始了，但是扶风还是迷茫的找不到方向。 自己那段不堪的过去，那家伙真的不在乎吗？还是说，她应该打开心结，尝试着像个普通女人一样去爱、去生活？！ 第1455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4 扶风个性谨慎，犹豫不决。 而符斐然则毅然坚持，步步紧逼。 一对年轻男女的恋爱生活，就这么懵懵懂懂的开始了…… 吃饭的时候，符斐然一直在给她夹菜。 扶风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热情，“你消停下，我可以自己来。” 他显得很郑重，“可是身为男朋友，总要尽点应尽的责任吧？” 一味的接受别人的好，也不是扶风的做事风格。 于是就这么互相夹来夹去，腻腻歪歪的一顿饭总算吃完了。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时间，扶风从浴室出来后，震惊的发现床上躺了个男人。 不仅如此，这家伙居然把他的床上用品全都搬了过来！ “那个，你要做什么？” “不是男女朋友吗？当然是一起睡啊。” “这也太快了吧？”扶风紧张的提了下裕袍。 “有吗？我觉得还好。”他理直气壮的拍拍身边腾出来的空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啊。” 扶风想，男人这种生物真的好奇怪啊，给他三尺布，他就能明目张胆的开染坊！ 她犹豫道：“我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要不我把房间让给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腿就人用脚勾住。 稍稍一用力，她整个身体便朝大床扑了过去。 准确的说，是朝床上的男人扑了过去！ 扶风惊恐的闭上眼睛，符斐然却用双手将她的身体稳稳托住，他笑着说：“别怕，没事儿的。” 扶风却吓的半死，忍不住怒吼：“你这个混蛋，万一两个头磕到了怎么办？” “我有把握的……” “我说的是万一！” “你好凶啊。”符斐然好像被她的咆哮给吓到了，睁着黑眼睛，神色无辜的望着她。 “你知道就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扶风脸一红，硬着头皮继续装横。 她其实没什么大脾气的，只要事情过得去，基本上就能淡然处之。 就像夜店那晚的事……还有和苏哲分手的事……别说是哭骂，就连眼泪她都没掉过。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在符斐然跟前，总是按耐不住想要发飙…… “我才不后悔，”符斐然轻轻眨了下眼睛，“而且我有办法把你变得不凶！” 看到他促狭的神情，扶风就知道不好！ 果然，他一个翻滚，便将符风结结实实压到了身下。 “现在看上去就乖多了，”他得意的说，然后不等扶风抗议，就吻了下去。 扶风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一团棉花上，四肢都软软的提不起力道。 整个人的情绪还有感官，都被那男人轻而易举的操控了。 一个长吻作罢，扶风有种头晕眼花的窒息感。 “你……之前有亲过别的女人么？”扶风犹豫着问。 “我只亲过你。”他目光灼灼道。 “骗人！”扶风别过脸说。 “我要是骗人，就不得好死！”他举手发誓。 “可你看起来分明就很有经验的样子……” “我是男人啊，男人在这种事上，都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非常骄傲！ 扶风在这方面，经验匮乏的很，唯一一次与人亲热，还是在半昏迷的醉酒状态，所以根本无从验证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盯着她的脸，符斐然眼神起了些许微妙的变化，“扶风，你的身体好软，还很香……” 扶风脸红，“不要胡说八道！” “真的，比我想象中还要软……” 两具身体现在贴在一起，他这话，显然是指某个局部。 扶风尴尬的提醒他，“快点让开啦，都这么晚了，还不赶快睡觉！” 符斐然却说：“我现在不想睡，一点都不困，能不能……” “不能！”扶风赶在他开口之前，将请求扼杀在萌芽状态。 “我还没有说呢？”他显得很委屈。 这种事还用开口说吗？别人都能看的出来，想做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至少今晚不行……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扶风抬头，主动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样行了吧？快点睡啦！”她羞怯的说。 符斐然摸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耍赖，“太快了，我都没感觉到呢，再亲一下！” …… 两个人就这样蜻蜓点水般，亲来亲去，好像是两个背着老师谈恋爱的中学生。 最后虽然没有开展实质的肉体交流，但是彼此间却都感到心满意足！ 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两个人躺在床上，都没有半点困意。 “扶风，睡了没？” “嗯。” 符斐然位过她的手，两人五指紧紧相扣，就这样亲密无间的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你能答应我，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我也心甘情愿！”他说。 “……睡吧。”扶风轻声道。 她的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踏实过了。 手被人紧紧握住，就好像是时刻关爱、疼惜着。 这段感情究竟会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但是扶风可以肯定：今晚，她不会再孤单！ 安抚风，晚安。 明天，肯定是个阳光明媚充满希望的日子！ 符斐然的心理诊所终于开始正式营业了，他邀请扶风去参观。 诊所里加上前台，一共八个人。全都是年轻的俊男美女，让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到了影视基地，而不是看病的场所。 那些人看符斐然的眼神，就像是顶礼膜拜！ 扶风很疑，小声的问：“为什么都是年轻人啊？不应该招聘两个老专家做诊么？” 符斐然笑笑，“人类都有颜控的基因，当面对美好的事物时，心结会更容易打开，也更容易说真话。” 她很惊讶，“真的假的？” 他一本正经的说：“真的，就像我每次看到你，就恨不能把自己隐藏的所有心事，全部都说出来。” 扶风开玩笑道：“讲的好像你背着我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当他对上符斐然认真的眼神时，突然戛然而止。 “你该不会，真的瞒了我很我事吧？”扶风问。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符斐然突然答非所问，接着便亲吻了她的额头。 第1456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5 虽然觉得他当时神情怪怪的，但扶风并没有多作它想。 恋爱的日子，每一刻都充满了甜蜜。 虽说总是不停的提醒这个男人离自己远一点，但是心里头却是没有半点厌恶和不耐烦。 心理诊所虽然已经开始营业了，但是符斐然的生活确实更加悠闲。 用他的话说，一般的病人交给别人接待就行了，他只对具有挑战性的工作感兴趣。 发展到后来，他竟是连班都不去了，整天同扶风呆在一起。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扶风很严肃的提醒他。 “有什么不好？”符斐然问。 “年轻人应该把重点放在工作上，虽说你目前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但是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像现在整天这样呆在家里，把事情都丢给员工，这应该不是个明智的老板所为。”扶风一本正经的说。 “女人不应该抱怨男朋友陪着自己的时间太少吗？为什么你是反过来的？我为了你推掉那么多工作，结果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还是说，你现在就对我感到厌烦了？”符斐然显得很郁闷。 “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伤完人就算了，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还想怎样？” “至少得亲一个。” 他偏过头，将完美无瑕的侧脸伸过来。 扶风僵在那里，好半晌都没动。 虽然说两人关系已经逐渐明朗化，但是她骨子里还是有些放不下面子的坚持。 “快点！脖子都酸啦！”符斐然催促她。 扶风犹豫了下，凑过去在对方脸上贴了下，准备离开的时候，符斐然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头。 他转过头，两张脸近在咫尺。 扶风心跳很快，连眼睛也不敢眨。 符斐然突然压了过来，在她嘴上印一下湿润的吻。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安心享受。”他的声音，像是施术前的巫师。 扶风不由自主被蛊惑，她轻轻的瞌上眼皮。 在她看不见的时刻，男人已经化身为饿狼，近乎贪婪的占有吻弄着她的唇。 扶风觉得自己仿佛再次回到了蹦极前的悬崖上，身心都有种向下无限坠落的快感！ 就在她感觉意识恍惚的时候，符斐然拉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体某处。 她的手，仿佛触到了一块灼热的钢铁！ 扶风脑袋里嗡嗡直响，意识瞬间被瓦解到四分五裂！ “扶风，我想要你。”男人的贴着她耳朵说：“真的很想要。” 仿佛有把火，倾刻间将她从脚烧到头…… 扶风犹豫，“不行……真的不行……” 她心里藏着梦魇，那个陪伴了他无数夜晚的恶魔，还有酒店里那个不明身份的男人。 这些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导致她对床事有种本能的抵触。 哪怕对面是符斐然，是她真心喜欢并且打算接受的男人，也不行…… “为什么？”他问。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扶风说。 接下来，房间便陷入一片死寂。 扶风感到很难堪，仿佛再度回到了与苏哲相处的时候。 “没关系。”他语气轻松的说：“你是我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跑不了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我等得起。” 符斐然再度亲吻了她，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澄明，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扶风望着眼前克制又体贴的男人，心里很感动，同时又有些愧疚。 “虽说对你的身体不排斥，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最后。”扶风说。 她向符斐然倾诉过自己的心事，还有酒店的经历，却唯独隐藏了自己的梦魇，因为她觉得很羞耻。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符斐然信誓旦旦的保证说：“相信我，你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遇到我之后，再也不会出现以前的那种情况。别忘了，我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扶风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狠狠捏着食指。 纠结了很久，她才狠下心道：“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真的可以吗？”男人再度兴奋起来。 扶风轻轻点头，“如果不行的话，我们也就没必要再维持这段感情了，是不是？” 符斐然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任何提分手的机会！” “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当然！我在房间等你！” 扶风走进浴室，将自己身体反复冲洗了。 虽说酒店那夜已经过去很多天，但她总觉得身上还留着那个男人的气息。 水花顺着花洒倾泻而出，扶风闭上眼睛，脑海中反复闪过那晚的画面…… 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她才停下开关。 “没事吧？这么久都不出来，我有点担心。”符斐然说。 “我这就出来。”扶风说。 他肯定以为自己不敢出去了，已经决定好的事，这会临阵退缩，就显得太滑稽了。 扶风将身体擦干，包了上浴泡。 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并没有在里面穿其它的衣服。 接下来的每一步，扶风都感觉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她的脸颊滚烫，全身温度都高的不可思议。 符斐然靠在门前，递给她一杯准备好的红酒。 “喝点这个，可以让你放松一些。”他说。 扶风接过来，一饮而尽。 符斐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杯子，浅浅啄了一口，然后将她揽在怀中吻住。 冰凉又热辣的红酒，经过纠缠的舌头，缓缓哺入扶风的口中…… 酒精一点点渗透她的五脏六腑，扶风刚才清醒守来的神经，又开始变得迷糊起来。 两个人，就用这样的方式，将红酒喝掉了半瓶。 其实准确的说，全都是扶风自己喝的，只是经过了符斐然的而已。 看着扶风嫣红的脸，他扯开嘴角笑了，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 “你现在的样子，真美！” 他的视线火热，扶风禁不住想要倒退。 符斐然却突然动了，将她轻松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这男人身体不可思议的结实强壮！当他脱掉外衣压上来的时候，扶风一点也反抗不起来！ 接下来，一切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第1457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6 扶风陷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颤抖，发出类似哭泣的轻吟…… 虽说已经不是处子身，但是身体还是很难适应被进入的感觉。 她闭着眼睛，睫毛犹如两排抖动的鸦翅，上面挂着两滴晶莹的眼泪。 符斐然近乎痴迷的看着他，虽然灵魂早已疯狂，动作却压抑而克制…… “疼么？” “疼……”其实完全在承受范围内，但是撒娇的话语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亲亲就不疼了。”符斐然低头吻住她…… 至此，扶风的心彻底放下。 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并没有出现任何让人担心的排斥反应。 等到她适应了后，男人便开始了暴风骤雨般的狂欢。 痛，又夹带着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欢愉，这就是做女人的滋味，扶风终于体会到了。 坚实有力的大手，包裹着她一点点享受着床事的快乐…… 当巅峰到来的那一霎那，她脑海中突然迸射出一束绚丽的火花…… 放松，很放松。 整个人都仿佛躺在云端之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无暇理会…… “渴不渴？”男人揽着她的身体，亲昵的询问她。 扶风点点头，一杯温热的水便送了过来。 喝完水之后，她害羞的缩到毯子里。 符斐然微笑着贴过来，他的皮肤很光滑，体温微凉，刚好为扶风降下温…… 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都沉浸在目前的温存之中。 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了，符斐然眉毛微蹙，不予理会。 响了很久，电话自动挂断了。 不多时，又响了起来。 这次扶风忍不住提醒他，“是谁找你？” 符斐然看也不看，“这么晚了，肯定是很讨厌的家伙。” “去接一下吧，别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 “……好吧。” 他很不情愿的起身，前往客厅。 不多时，他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还真不知道，你要是不说的话我挂了啊。” “扶风？她这会儿就睡在我旁边……她累坏了，这会儿正在休息，不方便接电话！” …… 他有的声音，透着些许得意和轻狂。 虽然扶风听不到另外一边的声音，但却能猜得出来，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自从上次被苏哲强行带走之后，她就换了手机号码，切断了和苏哲的一切联系方式。 不知道符斐然和物业那边交代了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那件事，给她留下的阴影很大。 扶风尽量不让自己去想，符斐然也从来不提起。 感觉这个人已经从他们生活中彻底消失了……没想到，今晚他又打电话过来。 想到他，扶风就觉得有种隐隐的不适感。 一瞬间，暧昧温存的气氛全都被破坏掉了！ 符斐然挂了电话，回到房间，同她笑了笑，只字不提苏哲。 扶风虽然觉得心里多了个疙瘩，但是有符斐然抱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没过多久，又一个声音将他们吵醒！ 门铃居然响了，扶风猛然间坐起来，惊恐的看着外面。 “不用怕，我出去看看。”符斐然安慰她说。 他走出去后，按下了通话键。 客厅立刻传出苏哲恼羞成怒的声音，“让扶风出来！” “你发什么疯？”符斐然不悦道：“我的女人，由得你想见就见？” “放屁！什么你的女人，整个江城都知道我才是他的男人！” “再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揍你？” “有种就给我出来！” “等着！” 符斐然走进卧室，将衬衫套在身上，一幅应战出门打架的姿态。 扶风连忙拉住他，“他发神经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又对我的女朋友存在邪恶企图，这种男人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的。”符斐然说：“你放心，他打不过我！” “……算了吧，大半夜的，听他语气好像还喝了酒。他那人心狠手辣，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跑到这里来的，你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万一对方带人围攻……还是免不要吃亏。”扶风劝道。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符斐然的眼睛很亮。 “你说呢？”扶风现在也说不清楚此刻究竟什么心情。 符斐然伏身吻住她，好一会儿才放开，意犹未尽道：“没事，我收拾了残局就回来陪你。” 说着拿起外套，像一阵旋风似的离开了房子。 扶风烦躁的跳下来，想要跟着出去，又担心苏哲看到自己会更加发狂。 符斐然的身手，她见识过，以一敌十都不成问题。 这里毕竟是富人区，大半夜有人来找茬，安保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又犹豫着折了回来。 接下来的等待，每分钟都是煎熬。 大概过了十分钟，不见符斐然上来，扶风再也按捺不住，决定换身衣服去看看。 到了楼下后，发现地上倒了一大片，保安都站在远处围观，谁也不敢近前。 苏哲脸上身上都挂了彩，被符斐然揪着脖子提拎起来。 “说，扶风是谁的女人？”他问。 “我的！”苏哲咬牙道：“谁都知道，她跟了我三年！” 符斐然干脆利落的挥出一拳，正好打在他脸上。 苏哲的鼻血顿时流了出来，“妈的，有种你打死我！否则的话，你以后在江城休想生！” 见符斐然又扬起了拳，扶风连忙上去阻劝，“算了，斐然！” 符斐然看到她，神情便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里好脾气的模样。 他立刻松开苏哲，将人丢到一边，帮她拉了下外套的衣襟，“不是让你等着吗？怎么又下来了。外面有风，你穿的太薄了，会着凉的。” 扶风低头说：“咱们上去吧。” 方才还斗志高昂的家伙，这会儿好像突然间被套了狗绳，二话不说就点头道：“好啊。” “给我站住！”苏哲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喝多了酒，又被揍的不轻，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狼狈。 符斐然的手被扶风握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靠近。 苏哲无视旁边的男人，径直来到扶风跟前，“我和楚嫣然已经退婚了。” 第1458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7 扶风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身体不由自主的往符斐然身边倾斜了下。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说这话的时候，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日对方失控的行迹，差一点点……自己就被强迫了！ 她不懂，这男人往自己索要五百万，自己已经如数奉还，为何他还要纠缠不休！ 两个人都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还嫌不够难堪吗？ 苏哲，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用跟他多说废话，我们回去。”符斐然拥着她说。 苏哲死死盯着他们，眼睛呼呼的往外喷火苗。 他冷声道：“扶风，我不知道你是被蒙在鼓里，还是自欺欺人。符斐然，就是那晚带你去酒店开房的男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虽然对他充满反感，但却不会无缘无故的编出这种东西来诽谤他！” 扶风顿在那里，缓缓转头瞥一眼符斐然，然后又看向苏哲，“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还是相信他？苏哲，你我到此为止，希望有生之年，再也不用见面！” 苏哲伸手想要抓住他们，却被符斐然抓住手腕，撂倒在地。 “苏哲，我知道你的家底，也知道你在江城颇有势力，但是以后再来骚扰扶风，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又或者说，你们整个苏家，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符斐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口气很轻狂，眼色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苏哲头晕目眩的躺在地上，好半晌才找回神智。 而那时候，对方已经走远了。 两人回到房间后，扶风耳边还在回想苏哲方才的话。 她虽然信誓旦旦的表示相信身边的男人，但却也禁不住起了怀疑。 符斐然将她抱到床上，亲了亲她的额头。 “休息吧，别想那么多。” “嗯。” 扶风勉强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平和。 乍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但实际上心里却非常清醒。 符斐然帮她盖了下毯子，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扶风以为他是去洗手间，所以躺着没动。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才隐约察觉到情形不对。 她坐起来，走出去，发现洗手间的灯是关着的。 符斐然却是不在了，客厅、卧室，她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他的影子。 是出门了吗？现在都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她方才一直躺在床上，并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扶风犹豫了会儿，再次穿上衣服下楼。 楼下的何安还在，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着之前的事。 看到她下来，立刻噤声。 “安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有人问。 “苏哲呢？”她好奇道。 “已经被人带走了。”保安说。 “符斐然也跟着去了吗？”扶风问。 “没有啊，符先生不是和安小姐一起回家了么？”对方一脸惊讶。 “你们没有看到他？” “没有啊，我们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确实没有看到符先生下楼。” 扶风心中的疑惑愈发大了，半夜三更不睡觉，放在自己家里不呆，他是梦游去了吗？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忐忑不安。 匆忙返回楼上，将每层楼梯间都确认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符斐然。 她有点急，额头直冒冷汗。 方才的保安察觉到她的异样，主动上来问她，“安小姐，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看下我们那一层的监控可以吗？”扶风问。 “当然。”保安一口应下。 两人一起来到监控室，有专人将方才的画面调给他们看。 为了方便浏览，刻意调成快进模式。 画面显示，自从他们两人一起进入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扶风全神贯注的盯着，直到自己神色慌张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才故作轻松的掏出手机，轻划了两下同保安道：“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符先生原来一直呆在家里呢。” 保安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好半晌才道：“没事就好。” “谢谢你们了！”扶风道谢之后匆忙离开。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这女人在搞什么啊，连家里都没找，就跑出来看监控……” “听说她前段时间受了刺激，精神方面出了点问题，长的这这么漂亮，也挺可怜的。” “真的假的？” “你没看到她神情不对么？” “仔细想一下，好像也是……那天符先生带着她回来，我瞟了一眼，好像整个人都意识恍惚的。” …… 扶风脚步飞快的返回房间，她又搜索了一遍，这回阳台上、衣柜里、甚至洗衣机中都确认了一遍！ 没有！符斐然失踪了！ 凌晨三点半，扶风突然觉得寒意袭人，身体开始禁不住瑟瑟发抖。 “那晚带着你在酒店开房的男人，就是符斐然！”苏哲的话在她耳边突然响起。 扶风打个激灵，她掏出手机，拨出那串熟悉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这种小区，信号是不可能差的。 短短的一两个小时而已，他没有开车，根本不可能会走很远…… 上次她被苏哲强行带走的时候，符斐然也是不在服务区！ 他神秘又强大的家世，还有举手抬足的贵气，居然连苏哲都不放在眼里…… 一个独自归国的年轻创业者，他究竟哪来的底气来得罪江城最有势力的权贵？ 他口中那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青梅竹马，当真存在吗？ 还有前两次，半梦半醒中听到的那些奇怪对话，什么大人，什么苏决……果真只是幻觉么？ 还有他那个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心理诊所，好像只是用来掩饰他身份的物件而已！ 细细想来，这个男人身上居然有这么多可疑的地方…… 扶风倦起身体，她越想越感到害怕！ 夜光时针继续游走，符风眼也不眨的盯着它。 四点十分，那个男人终于在门口出现了…… 没有开灯，扶风将眼睛藏在毯子下面，悄悄的打量着他，这个让她感到浑身发毛的男人！ 第1459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8 如果说是之前是因为她注意力不集中，没有留意到符斐然出门的动静，那么这次，扶风却是真真切切的全神贯注竖着耳朵倾听…… 没有声音， 这个男人，进门到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 “怎么睡成这个样子呢。”他走到床前，语气温柔的说。 然后便拿要替她盖毯子，扶风本能的后撤。 “怎么了？”符斐然立刻察觉到她醒了。 “你去哪儿了？”扶风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正常。 “睡不着，就下楼看看苏哲那家伙走了没有。不想打扰你，就没说。”他从善如流道。 倘若不是扶风扶风自楼确认过，一定会被他骗过！ 符斐然伸出手，床头的感应灯立刻亮了。 橘色的灯光映着扶风苍白的脸，她看上去就像刚刚大病初愈一样……那张美丽之极的脸，此刻显得惊恐又脆弱。 “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符斐然凑近了关心说。 扶风微微摇头，哑着嗓子道：“我，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啊，没事的，”他抱住扶风，“有我在，不怕。” 扶风靠在他怀里不敢动，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想法。 这家伙看起来真的很乎自己，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解释不清的疑点！ 酒店里，两个刚好是邻居。 每次出门，都会恰好碰面！ 这种巧合，偶尔有一两次还能说得过去，但是细细回想，竟是一件挨着一件！ 她本以为这是两人的缘分，现在看来，竟是自己太天真了！ 这男人，究竟对自己隐藏多少东西呢？他方才，又去了哪儿？你怎样的方式离开、又是怎么破门而入的？ 要知道，她方才回来的时候，已经将门反锁了！即便是拿着钥匙，从外面也休想打开！ 符斐然用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柔声道：“梦都是相反的，不必害怕，以后晚上我再也不出去了。” 扶风轻轻闭上眼睛，害怕它们会泄露太多情绪。 怀疑就像种子，一般深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壮大……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扶风现在的疑惑，已经不是他三言两语所能安抚的了。 但她并不打算直接询问对方，那会打草惊蛇的。 即便得到答案，也未必会是真实的。 她想知道的很多，譬如符斐然是谁，他千方百计的接近自己想要做什么？他过去讲述的那些经历，究竟有几分真假？！他是酒店里的那个男人吗…… 在这些问题没有得到确定答案之前，她必须要小心翼翼保护好自己。 之前父母失踪的经历，就给她上了很生动的一课！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可以信赖，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这些荒诞经历！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后来，扶风还是在符斐然的臂弯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同时又感到心有余悸。 “今天陪我去诊所吧？”餐桌上，男人眼巴巴的看着她说。 扶风犹豫，“那个，我和阿木约定了，今天要一起去购物的。” 他好奇的问：“谁是阿木？” “我的朋友。”扶风说。 “男的女的？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他话语中透着不满。 “女孩子啦，”扶风说：“两个女孩子去买东西，审美会比较一致，你不懂得！” “好吧，逛街之后要早点回来哦，如果有需要拎包什么的，你可以打电话找我。”他自告奋勇道。 “你好像很闲啊。”扶风试探说。 “我的情况，你不是很清楚吗？确实很闲啊……我只想守在你身边，连诊所都不想去！”他直言不讳道。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坦诚，视线明亮神情专注，完全看不出任何谎言的痕迹。 扶风对上之后，又迅速低头，“男人还是应该有点事业心比较好，毕竟再有钱，也会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说的也是，我现在事业心非常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故意吊她胃口。 “为什么？”扶风情不自禁的问。 “因为我是男人，以后要养家啊，想给你们更好的生活，就得从现在开始拼命的挣钱……” “我们？”扶风惊讶。 “是啊，就是结婚以后，我们要生的孩子啊，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兴致勃勃的问。 “这个话题太遥远了吧？”扶风说。 “怎么会遥远呢，我们都老大不小了，结婚的事也应该尽快提上日程吧！还是说，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求婚之类的仪式呢？”他的样子很认真。 虽然心里有了隔膜，扶风还是觉得很可爱。 一个大男人，用上这两个字真的很奇怪。 但是，他有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天真，真的让人怦然心动！ 扶风心情复杂道：“我现在只想着赚钱，婚姻的事……以后再说吧，毕竟我们现在还处于试用期不是吗？”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小声抱怨，“你怎么还想着这个，我以为自己的表现已经转正了呢！” 这家伙……如风觉得自己对他，简直又爱又恨！ 吃过饭之后，扶风在一家咖啡店里见到了阿木。 自从夜店的事过后，她们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面了。 阿木穿了件夸张的红色人造皮草，坐在角落里，就像只耀武扬威的火鸡…… 她看到扶风边，激动的跟她挥手打招呼，“我在这里，快点过来！” 当周围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后，扶风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脸。 这家伙，打扮起来一向随心所欲，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最要紧的是，现在才是九月，穿这么厚，不热吗？ 阿木已经点好了点，兴奋的用目光上下打量她，“我的天啊，你现在好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是因为谈恋爱了吗？肯定是，对不对？！” 扶风坐下来，轻轻叹气，“你号称百事通，我不相信你没听过我最近的消息。” “当然听说啦！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而已！真是没想到，一直以为你对苏哲爱的死心塌地，没想到竟然是个新厌旧的主，离开了他，这么快就找到下家啦！那个人叫符斐然对不对？他长的好帅！在我看来，他各方面都比苏大少强的多啊！” 第1460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39 扶风隐隐感到头痛，“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现在苦恼的很。” 阿木兴奋道：“有什么问题说出来，让姐们儿帮你排忧解解难！” 扶风没有理会她，而是捧着杯子陷入沉思。 阿木见她神色凝重，方才认真对待起来，“今天叫我出来，是有事需要帮忙吗？” “是的。”扶风说：“帮我查一个人。” “谁？”阿木问。 “符斐然。” “啊？”阿木很不理解，“你们俩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那家伙名下不止一栋豪宅，还开了心理诊所，这不是尽人皆知的事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扶风说：“他的出身，成长经历，还有他的家庭背景，凡是你能够查到的，我通通都要！” 见阿木神色犹豫，扶风便问：“是不是很为难？” “那倒没有，我有个朋友，在境外专门做资料收集的，你要真想查的话，应该也不难。但是我现在心里很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调查他？” “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具体的告诉你。” “明白啦，”阿木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像这种人收集他的资料可能有点困难，一个星期后我给你结果吧。” “好，谢谢。”扶风满心感激道。 “唉呀，刚才你乍一出现，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进行的很顺利呢，没想到竟然是貌合神离吗？”阿木托着下巴，很惋惜的看着她。 她是扶风唯一的朋友，整个人就像是充满能量的小太阳，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开心和温暖。 同她聊了几句后，如风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些。 “什么容光焕发，你是在嘲讽我吗？”她说。 “当然不是，你现在的样子，跟以前和苏哲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脸颊微红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一看就是被爱情滋润的状态啊。”阿木举止夸张的说：“我以前就知道你是个大美女，但是这会儿……” “难道都变丑了吗？”扶风问。 “不不不，现在是超级大美女，自从你进入这家店开始，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阿木信誓旦旦道。 扶风哭笑不得，“你怎么不说他们在看你呢？” 阿木说：“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唉呀！” 她突然怪叫起来，扶风顿时紧张，“怎么了？” “帅、帅、帅哥！”阿结结巴巴道。 “真是服了你，每次看的男人眼睛都移不开，结果呢，都这么大了，还是单身状态！” 扶风神色淡然的说着，同时手拎起了玻璃壶，往阿木杯子里的果茶。 “这帅哥不一样，你、你们家的！”阿木说。 扶风笑了一下，本来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然而笑容还没有在嘴角漾开，她就在阿木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扶风后背一凉，玻璃壶从手中砰然滑落。 “小心！”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来，力挽狂澜的将壶从半空捞了起来。 他的动作敏捷而轻巧，等扶风反应过来后，茶壶已经稳稳的放在桌子上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诊所了吗？”扶风这会儿的心情，比阿木恐怕好不了多少。 “我要说是巧合，你恐怕不会相信，开车经过的时候，刚好看到你的身影，所以就进来打个招呼。”符斐然微笑着说完，把白净修长的手递到了阿木的面前，“阿木是吧？你好，我叫符斐然，是扶风的男朋友。” 他这番介绍，镇定又自然，整个过程都如行云流水般，完全看不出任何撒谎的破绽与痕迹。 阿木紧张的站起身来，点头哈腰的同他握了握，比对至于那个秃头老板还要尊敬得多。 方才还嘻嘻哈哈的表情就会全都收起来了，看上去无比拘束，“那个，我和扶风正在说你呢！” “是么？是在讲我的坏话吗？”他一脸明朗的笑容。 扶风的心猛然揪了起来，这家伙该不会是被美色所惑，接下来要出卖自己吧？ “那怎么可能呢！你长的这么帅，人又这么随和，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啊。”阿木语序混乱的说，其间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符斐然对她笑笑，伸手搭在扶风的椅背上，姿态亲昵道：“谢谢你的肯定，扶风你经常跟我提到你，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以后没事的话，欢迎到我们家做客！” “啊，好的好的！”阿木紧张兮兮的说。 “那我就走了，”符斐然笑眼弯弯的同她道：“中午有应酬，晚上我会早点回家。” 扶风机械的点头，笑容僵硬道“好的。” 他同阿木摆摆手，潇洒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阿木才忍不住捧脸感慨：“天啊，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了你这么漂亮的脸不说，还给了你这么好的命！我都二十四了，都还没谈过恋爱呢，你却已经踹了一个，又找了另一个极品做备胎了！” 扶风轻轻叹了口气，情绪复杂道：“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同他之间，目前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阿木嘀咕：“会不会是你的要求太高了？那男人看你的时候，眼中仿佛拥有全世界，那分明就是爱啊！如果有人这么看着我，别说是谈恋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义无返顾！” “调查的事，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往外说的！” …… 扶风和阿木逛了会儿街，买了两套裙子回去做样子。 刚试完衣服出来，却是碰到了楚嫣然，也就是之前和苏哲差点订婚的那位。 她看到扶风后，眉毛随之走起来，准备踏入店门的脚步也收回了。 “不是说要进去看看吗？”旁边的女孩提醒她。 “不了，从门店装修风格就能看得出来，这里的东西很廉价，穿在身上太有失身份了。”楚嫣然说。 女孩有些困惑她的话，不过等目光扫到扶风，就瞬间醒悟过来了，连忙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第1461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0 扶风恍若未闻，旁边的阿木却是坐不住了。 她跳起来，“买不起就直接说，装什么x！” 楚嫣然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她转身走进店里，上下扫视一眼阿木，“你说谁买不起？这里的衣服，买下来给我擦鞋都不配！” 店员站在旁边，气得满脸通红，但是出于职业道德，却是敢怒不敢言。 扶风同阿木道：“算了，别理她。” 说到底这场麻烦是自己招惹来的，她实在不想把阿木卷入其中。 然而阿木的脾气，也是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她抬起头冷笑，“擦鞋？有本事把把所有衣服全都买下来。你要是那么有钱，何至于要拿苏大少手中的股份去变现，抵你父亲在澳门赌场惹下的窟窿？” 她是百事通，虽然偶尔关心娱乐八卦，但是财经圈子的新闻才是她最感兴趣的。 换作别人，可能会被这只纸老虎镇住，但阿木不怕！ 楚嫣然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高傲变成惶恐，“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恶意诽谤！” “诽谤？”阿木两手交叉在胸前，“有本事去告啊，我等着接传票。顺便提醒你一下，我手里可是有证据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让人把它们发到网上。” “你！”楚嫣然愤怒的瞪了一眼扶风，同女伴道：“我们走！” “楚小姐，我觉得你应该店员道个歉……” “休想！” “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你就不怕方才的画面流传出去，告你侮辱品牌形象？”阿木气定神闲的说。 楚嫣然咬牙，同店员道：“方才是我情绪激动，说错了话，没有污辱你们品牌的意思。” 等她狼狈不堪的逃走之后，阿木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真的有什么赌场照片吗？”扶风对此表示怀疑。 “当然没有，从酒桌上八卦而已，哪来的照片！”阿木说。 “那还装的跟真的一样，我也是服了你……” “做我们这行，本来就讲究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嘛。” 阿木很得意，却不知道，这件事却为扶风埋下了恶果。 俩人吃完饭后又接着逛，直到下午四点两人才分手。 扶风想到要回符斐然的住处，就觉得头皮发麻。 昨晚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了，至于到现在，她还有种深切的不真实感。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符斐然，那个男人在做了诸多奇怪的事后，还能够面色坦然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究竟说明了他心中坦荡，还是说他演技过人呢？ 扶风出电梯前做了个深呼吸，揉着脸让表情尽量放松下来。 自然，她必须要装得非常自然，不能让对方察觉到任何异样，免得打草惊蛇。 阿木那边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力，下个星期肯定会有结果。 一周时间而已，过得很快的！扶风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但实际上，接下来的每一天，对她都度日如年。 “我觉得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符斐然很关心的说。 “没事，我只是被梦魇缠住了而已。”扶风说这话的时候，悄悄观察他的神情。 “什么梦魇？”符斐然问。 “抱歉，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从四年前开始，我就时常做一个奇怪的梦，而且内容大多都是重复的。” “哦？和我说说吧。” “梦里头，我没穿衣服，有个男人，反反复复的折磨侵犯我，并再三强调说我是他的，并且不要去接近别的男人……” 符斐然现在很平静，并没有暴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但是正因为如此，扶风才更加如坠深渊…… 依他平常的为人和性格，此刻表现的实在太过淡定了，就好像早已经预知了这个梦境一般！ 扶风断断续续的述说着，她的表情越来越从容，心越来越寒！ 知道她把梦境述说完毕，符斐然才道：“这就是你的心结吧，因为它的存在，你才觉得自己不正常，从而排斥和别的男人接触。其实就是压力太大，给自己造成得幻觉而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呢？”扶风不服气的问。 “或许……是因为你太缺爱了吧。”符斐然捧起她的脸说：“独自一个人在异乡漂泊，没有人肯定你的存在，也没有人相信你的过去，所以便幻化出来的这样一个心魔，陪伴自己度过这艰难的时刻。扶风，相信我，那不是梦魇！” “如果不是梦魇的话，那是什么？” “那是爱！是陪伴和坚守。是想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然后在梦中给了你安抚和心理慰藉，而你从来不曾看到过他的脸，说明这个人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只是场幻觉而已，你现在有了我，就再也不会做那样的梦了！”符斐然深情的望着她说。 多么动人的话，多么真诚的眼神，差一点扶风就被他蛊惑了！ “可他带给我的除了恐惧之外，并没有丝毫快乐和温存！”扶风说。 “都过去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虽然不曾带给你快乐和温存，但是我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符斐然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做争辩。 扶风低垂着手，脑袋里乱糟糟的。 符斐然从正面拥抱住她，又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他笑了起来，仿佛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这男人说的没错，她确实很渴望爱和肯定。 如果自己的梦魇和过去与他无关，那么这男人就算是撒了一点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管他是人、是妖、是鬼，扶风都不在意！ 时间过得很快，在这一周里，他们就像寻常恋人过着幸福而又甜蜜的生活。 每天在亲吻中醒来，又在亲吻中睡去，他们像大部分人初尝禁果的青年男女一样，将大把时间都耗费在床上……彻夜缠绵。 这情况，让扶风隐约有种错觉：未来是未可知的深渊，而她则游走在峭壁边缘，危险又刺激！ 这天清晨，扶风接到阿木的电话，“方便的话，我们见个面吧！” 第1462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1 扶风找了个理由外出，半个小时后，她们在一家清冷的街边小店里见面。 这回扶风有了经验，不再坐一楼，而是选了一个二楼靠窗户的位置。 这里装的是单向玻璃，从外面是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而从里往外面看，则是将街边情况尽收眼底。 阿木坐在那里喝茶，看到扶风出现，脸上还带着一副夸张的墨镜，很是错愕。 “你这是干什么啊，太夸张了吧。” “我要你查的东西，都查清楚了吗？” “当然！大小姐命令，我怎么敢不从？” 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扶风，“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吧。” 扶风很郑重的开始浏览，哪怕是细微的信息，也不肯放过。 阿木看得连连摇头，“资料这么多，你看到猴年马月去？还是我直接告诉你结论好了，他确实在国外留过学，和那个叫川岛茉莉的女人读的是一个学校。家庭条件非常好，出手也很阔绰，据说是父亲是很有钱的金融大鳄，只是不喜欢抛头露面而已，曾经在他毕业典礼上出现过，资料里面有照片。” 扶风沉默着，把资料翻到了合影那里。 在上面，看到了符斐然旁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很儒雅斯文的男人，明明脸上带着很温和的微笑，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错觉。 符斐然旁边，还站在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对着镜头笑容明媚阳光。 这就应该是符斐然口中那个青梅竹马了吧？不过两人关系看起来非常亲密，并不像是他说的那种情况…… “这女孩叫什么？” “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可以猜猜她和符斐然的关系。” “他的暗恋对象？”扶风说。 “不对！”阿木很痛快的予以否定。 “那就是他的妹妹吧？”扶风说。 符斐然曾经和她提到过，他有一对非常可爱的孪生妹妹，一个叫行秀一个叫阿蒙。 “也不是！”阿木故作高深的摇头。 “那是谁？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吧，那个女人，就是符斐然的母亲。” “不是吧？”扶风很错愕，“可她看起来好小啊，就像只有十八九岁！” “是啊，真是年轻到让人嫉妒，但是是真的，有钱人真的是变着方法保养，我们这种跟他们比起来差的太远了！” 扶风反复端详照片，“她年轻的不只是脸，眼神还有整个状态都像个小女孩！” 阿木点头，“是啊，我原本也以为是继母，可是仔细看的话，符斐然的五官和她非常相似，气质……就偏向父亲更多一些了。” 她说的没错，那个笑容开朗的女人，虽然像个小女孩，但是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流露出的那种喜悦和幸福感却是非常真切的。 符斐然曾经和他提到过，说自己的母亲因为幼年的经历，长得比同期孩子都要晚一些，成人之后也显得格外年轻。 当时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以为那是个打扮比较年轻又时尚的女人，如今看来，那种青春洋溢的感觉，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她好漂亮……”扶风自语道。 阿木一脸崇拜，“父亲也很帅啊，大家都是人，上帝就给了他们更好的基因。而且关键是，不仅长的好，而且还很有钱！” 扶风默默的看完了所有的资料，阿木问：“怎么样，没有任何问题啊。” “你不觉得，这份资料显现出来的状态太过完美了吗？而且上面并没有提及，他家人以前在国内的情况……”扶风说。 “早些年举家移民出去的，跟国内没有来往也很正常。有些人就是这么优秀，你非要抠字眼找瑕疵做什么？”阿木很是不解，“而且跟他相处过的人都说，他是个非常认真又个性随和的人，除了上学时经常请假之外，好像没有别的缺点。” “上学时经常请假？” “是啊，有钱人嘛，除了兼顾学业之外，还要打理生意……只要毕业考试能通过，就算不去上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扶风沉吟片刻，“能不能把这份资料加密之后发给我？” 阿木八卦兮兮道：“没问题，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在江城还有一个潜在的情敌。” “啊，是谁？”扶风好奇道。 “就是那个叫川岛茉莉的心理医生。”阿木说：“她曾追求过你的男人，不过被拒绝了，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表示非君不嫁。这也是她放着自己的家业不继承，跑到江城开心理诊所的原因，她在追随符斐然的脚步。” 扶风微微皱眉，符斐然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她曾经和川岛茉莉有过一面之缘，至今仍然记忆深刻。 “虽说找了这么多资料，但是有用的却很少，你也知道，像他们这种出身阶层，搜集消息并没有普通人那么容易。而且即便有，有可能是被人刻意修改过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骗子，他各方面都很出色，在男女关系上也非常谨慎。他这样的条件，却将大把的时间花费在你身上，除了爱，我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骗钱？他根本不会找你，也没有这个必要。骗色？倒是有可能，可是被他这么专注的欺骗……也很让人羡慕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阿木一脸花痴，眼睛因憧憬而在闪闪发光。 扶风心中有点疑惑重重，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而且她很在乎这个朋友，不想讲出自己的过去，也她觉得荒诞又离谱，从而疏远自己。 告别阿木后，在附近的公园里坐下。 她将那些资料反复审视了好几遍，确实很完美的履历，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可正因为如此，才让她觉得更可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对符斐然的性格有所了解，那是个认真又执着的家伙。 一般认准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 就像他小时候爱上的那位青梅竹马，他条件这么好，对方为何不同意？为什么那家人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呢，这点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第1463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2 除此之外，他对自己那个诡异的梦境解释，也有很强的偏向性。 他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未经探索确认就下出这么草率的结论，跟他平日的作风相距甚远。 天色渐暗，扶风关掉手机。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找那个叫川岛茉莉的女人。 她爱慕符斐然，而且跟他相处过很长的时间，熟人口中的话和反应，远比这些所谓的消息更真实。 打定主意后，她把心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回到了翠湖居的别墅里。 符斐然守在家里，看到她回来立刻将她抱住。 “终于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人呢。” 他紧紧的拥着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勒得她骨骼有些隐隐发痛。 “抱歉，没电了。”扶风说。 过了好一会儿，符斐然才将她松开，仔细端详她的脸，“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 “因为我快要生日了。”扶风已经想好了理由。 “啊，哪一天？”符斐然问。 “不用庆祝，那不是什么快乐的日子。”扶风垂着眼帘低声道。 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那么可怕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符斐然双手捧住她的脸，继而亲上她的额头。 “你应该学着放下，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好的开始。”符斐然安慰她说。 “不，我放不下！”扶风慢慢的握紧了手指，“早晚我都要查出那件事的真相，看看究竟是我得了癔症胡思乱想，还是有人在搞什么鬼……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符斐然摸摸她的头，没有再说话。 次日上午开盘后，扶风瞅准了一只即将拉升的股票，将所有的仓位全部压了上去。 经过三年前的黑天鹅事件后，她已经吸取教训，很久没有这样冲动过了。 但是因为很需要钱，所以她这次想要赌一把大的！ 买入之后，她便决定锁仓，一周之后再打开看账户信息。 扶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门去找川岛茉莉。 因为上次来过，所以这次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地方。 前台小姐客气的看着姐，“小姐，请问您找哪位？” “川岛小姐。”扶风说。 “请问你有预约吗？”她问。 “没有。”扶风说。 “那很抱歉，现在川岛小姐的日程已经排到两个月后了……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可以这边可以帮您登记预约。” “我不是来找她看病的。” “那您？” “麻烦你告诉她，说是安抚风想见她。” 前台小姐犹豫了一下，打电话过去。 片刻后同她点头，“安小姐，你可以过去了，需要我帮忙带路吗？” 扶风松了一口气，“不用，谢谢。” 她熟门熟路的来到楼上，在川岛茉莉的办公室前，停下脚步抬手敲门。 “请进！”一个优雅的女声说。 扶风走进去，便对上一双夹带着敌意，同时又充满着探索意味的眼睛。 川岛茉莉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安小姐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扶风说：“很高兴川岛小姐还记得我，之前我在您这边看过病，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抱歉，我最近很忙，你那边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前台那里预约。” “其中有一些，是关于符斐然的。” 扶风说出这个名字后，敏感的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两人僵持了片刻，扶风道：“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川岛茉莉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上次拜访的时候，因为情绪比较紧张，所以忽略了很多事。而当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对这趟求诊经历全无印象……”扶风犹豫着说。 “你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川岛茉莉问。 “可以么？” “那天我尝试着用催眠疗法探索你的过去，结果发现有段记忆被人锁死了。我尝试着打开它，但却失败了，所以导致你进入昏睡状态。后来你醒过来，就离开了这里。”川岛茉莉简单直白的告诉她，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失误。 她在不久之前，被苏哲邀请去给安抚风看病。 那时候，她的表现就像个疯子一样，谁都无法近身，听不进去任何话。 她本能的想要求助符斐然，结果……呵呵。 想到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游离在状态外，川岛茉莉就莫名恼火。 她喜欢的男人，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果对方足够优秀的话，自己或许还能坦然面对。 可是，为什么是她？ 一个因为梦魇、无法被男人触碰的女人，之前还被苏大少养过三年，还差一点发疯，空有一张美貌的脸，却没有任何内涵，输给这样的情敌，要她怎么心甘？！ 她曾经关于这件事专门找过符斐然，但是对方却轻飘飘的回了她一句：“我爱谁，关你什么事？” 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爱慕的这些年，在对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因为这件事，导致她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甚至推掉了所有的预约，甚至还计划着过两天去国外度假，缓解心情，却没想到，今天安扶风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虽说心里很恼火，但是基于职业道德，表面上还是要维持起码的礼貌。 抚风已经顾不得对方在想什么了，她只想知道真相！ “记忆被锁死，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我之前，你曾经接触过别的心理医生。” “没有！”扶风飞快的否认。 “安小姐，请不要轻易怀疑我的专业性。”川岛茉莉很严肃的说。 抚风很愧疚道：“抱歉，我并非在怀疑质疑您，我只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人。” 川岛茉莉对她，一直都带着好奇心。 锁死篡改别人的记忆，对于自己来说，也根本做不到。 究竟是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却将它用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身上？ 看到川岛茉莉陷入沉默，扶风便急切道：“川岛小姐，这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它关系到我父母的下落！请你务必告诉我真相，拜托了！” 第1464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3 “你确定吗？”川岛茉莉看着她说。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专业领域内的事感兴趣，这种奇葩病症，几十年未也未必能够遇到一个，她居然不喜欢扶风，但内心却有些蠢蠢欲动。 “我确定！”扶风说。 “可是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操作过程中如果出现意外的话，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出于职业道德考量，川岛茉莉还是将风险提前告知她。 “没关系，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心甘情愿接受。”扶风语气坚定道。 川岛茉莉微勾起嘴角，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 “你要是想清楚了，就把这份风险协议书签下，我们就可以开始进入治疗。” 扶风几乎没有细看，就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出真相！ 父母失踪、记忆被抹煞、符斐然出现，种种迹象显示，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力所能做到的！ 川岛茉莉拿过文件，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很好，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病人了。为了避免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干扰，我建议苏小姐随我去异地治疗解密，不知道您是否愿意？” “我愿意。”扶风说。 “需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吗？”她优雅的合掌问道。 扶风想了下，摇头，“不需要，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就愿意出发！” 她不想回去，符斐然，那男人简直神通广大。 万一被他知道了没设法从中阻挠……而且他是川岛茉莉的师兄，万一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自己就真的求助无望了！ “没问题，请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就出去为您安排。” 川岛茉莉说完便走出去了，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才得回来。 “去的地方有些隐秘，扶风小姐介意我将您催眠么？”她带着职业笑容问。 扶风犹豫了下，内心有些忐忑。 她其实不太相信你这个女人，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对方会图她什么呢？钱？色？人？对方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她思虑了片刻，微微点头，“在那之前，我需要先支付定金么？” 川岛茉莉说：“不需要，我相信安小姐的为人。” 扶风跟着她来到楼下，那里停放着一辆白色的车。 坐进去之后，川岛茉莉对她伸出手指，轻轻在她眼前拂过，“看着我的手指，待会儿数三、二、一，你就开始进入催眠状态……对，很好，你现在觉得很累，是要合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和恶意，这是个很安全的封闭空间……” 扶风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脑海逐渐放空，很快便进入了睡眠状态。 这一觉，她睡得非常香甜，什么梦都没有做，也没有想离开以后，符斐然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有人用响指将她从梦中唤醒。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周围的环境惊呆了。 这是一座四面临海的孤岛，风景秀丽迷人，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蓝天…… 岛上面修建得有一栋别墅，除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之外，别无它物。 身在江城，她除了在电脑中看过，已经很久没有亲接触过这么清新自然的环境了。 此刻的她坐在躺椅之上，身下是金黄色的沙滩。 不远处，是高大笔直的椰子树，上面爬了几只毛茸茸的猴子。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从岛上往外看，几乎没有任何建筑的痕迹。 正当她神色茫然的眺望远方时，有人站在别墅门前唤她，“安小姐，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到我这边来！” 是川岛茉莉，她脱下了严谨的正装，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长裙，显得优雅又阳光。 扶风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向她走去。 “川岛小姐，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 “一个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地方。”川岛茉莉勾唇笑了笑。 扶风没准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这里离海岸应该很远，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呢？坐直升飞机吗？只是心理治疗而已，用得着跑这么远？ 川岛茉莉看穿她的满腹疑问，便主动道：“安小姐姑且把这个次治疗当做是休假吧，实不相瞒，我只是对你的案例比较感兴趣而已，并没有打算挣什么钱。所以你也不必提防怀疑，我跟你一样，很好奇被刻意隐藏篡改的那一段记忆……” 扶风垂下眼帘，对一个病人来说，隐私是无关紧要的。 “治疗复原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初步预计至少需要半个月，期间你我就会呆在这个岛上。放心，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淡水，而且定期会有蔬菜补给，所以不需要担心生存的问题。不过我不擅长做饭，烹饪的事就交给你了，应该没问题吧？” 虽说听上去像是在征询建议，但根本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 扶风也并不在意，“没问题。” 两人就这样在孤岛上住了下来，头两天川岛茉莉只是呆在房间里，并没有对她采取任何治疗措施。 扶风觉得很无聊，便一个人跑去看海。 这里没有手机信号，看不看到任何人迹，甚至连过往的船只都没有。 除了飞鸟和猴子、螃蟹、鱼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生物。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无法判断方向。 肚子饿了就去做饭，困了就睡觉，就好像是彻底与世隔绝了一般。 扶风一边捡着石头往大海里抛，一边忍不住想江城那边的情况。 符斐然这会儿，也不知道发现自己失踪没？ 如果知道了，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江城那边的时间，如今已经是两天后了。 扶风失踪了整整两天，电话无法接通，人就好像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期间，符斐然第一个去找了阿木。 结果阿木跟他一样着急，还发动了关系网，却仍然一无所获。 后来，他又忍不住去找了苏哲。 当听说扶风不见了，这位纨绔公子也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第1465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4 “你把我的女人带走了，还把她弄丢了，居然还有脸跑到我这里要人？”苏哲怒火冲天道。 “我现在只想找到她人，不想跟你打架。”符斐然说。 苏哲咬牙，“你以为我想和你打？” 对方眼红的家伙，这会儿也不得不联起手来。 苏哲利用势力，调取了所有路段的监控，结果都没有找到扶风。 “怎么会这样？”苏哲问。 “你在问我吗？”符斐然皱眉道。 “当然！之前你带走扶风的时候，不也是利用这样的手段隐藏行踪吗？你到底是什么人？又用什么方法做到的？”苏哲抛出一连串疑问。 符斐然迅速反应过来，“再把那些监控画面全都给我放一遍！” “这么多路段，几百台监控器同时播放，你确定自己看的过来？”苏哲抓紧时间嘲设他。 符斐然扫了一眼，他立刻噤声了。 那是杀人的眼光……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虽说苏哲对他恨得牙痒痒，但知道这家伙并不好惹。 身手强到让人发指不说，背后的势力也很恐怖。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目的是寻人，大家站在同一阵线上，没必要跟他起争执…… 苏哲使了个眼色，显示器边开始同时以两倍速切换播放…… 符斐然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太慢了，再快一点！”符斐然说。 “没问题，五倍速！”苏哲立刻响应他的要求。 他现在恨不能这家伙能狠狠的撞一回墙，让他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再快一点！”符斐然继续说。 靠，这家伙是妖怪吗？五倍速几乎是一闪而过，完全看不到任何内容，更何况他现在对着这么多台显示器！ 不过对方既然要求了，那就满足他！ “再快一点！”符斐然双手交叉在胸前，看上去就像一个冷静之极的怪物！ 当然，是外表非常英俊的那个怪物…… 苏哲内心开始疯狂吐槽：十五倍速！简直太可怕了！这家伙一定是在单纯的装逼吧？一定是！ “放完了。”不一会儿，有人说。 “切换画面，还以十五倍速放。”符斐然说。 他现在的样子，仿佛操控着世界的金融精英…… 虽说苏哲从内心里很讨厌他，但是……也没办法否认，这家伙看起来真的很优秀！ 还好这里没有女人，否则会被他迷疯不可！ “停下！倒回十五分钟左右，将画面放慢！”他冷冷的命令道。 操作者在他的注视下，心慌意乱的将画面调回去。 符斐然微微眯起眼睛，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苏哲好奇的对准了显示器，“有看出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啊！” “画面被人改过了！”符斐然果断的下出结论说。 “怎么确定的？”苏哲睁大了眼睛问：“画面是静止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画面显示两分钟前，这里有一个口香糖纸，环卫工人把它清扫走了。可是现在，它又出现了……” “啊？倒放一遍给我看看……好像真是的！”苏哲错愕道：“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在画面被修改的这段时间里，扶风应该是从这里进去的。 “不是吧，这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哪里？”苏哲询问操作人员。 “关爱心理诊所。”符斐然道：“我想，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苏哲从后面一把抓住他。 “放手！”男的立刻发出警告。 “别过河拆桥好吧？更何况你确定待会用不到我吗？”苏哲说。 “你可以跟过来，但是得先把手放开，我不喜欢被别人触碰。”符斐然说。 “我也不喜欢被别人触碰，尤其是别人碰我的东西！”苏哲意有所指道。 符斐然没有理会他，兀自大步流星的离开。 来的时候，苏哲坐他的车，这会儿也是厚着脸皮挤了上去。 路上，他感觉自己好像挨着一座冰山，这男人体温低，而且脾气很糟糕，一点都不像在扶风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 果然是个阴险的两面派…… “在酒店里，带着扶风去开房的那个男人是你吧？”苏哲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是我。”符斐然承认的很干脆，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苏哲火气蹭的窜着上来，“我靠，真他妈是你！” 符斐然沉声道：“把嘴巴放干净一些，再让我听到这种脏话，我就掰了你的牙！” 母亲，是他这世界上最尊敬的人，当年冒着生命危险，最终选择生下他，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作为儿子，他不想听到关于任何对母亲不敬的话！ 他的话，阴恻恻的，毫不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苏哲嚣张惯了，虽然有些畏惧，但是要他闭嘴也是万万不能的。 既然他承认，那就不如把所有的话都摊开来说！ “既然你做了，为什么不敢对扶风承认？”苏哲磨牙。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符斐然说。 “怎么与我无关？扶风是我的女人！”苏哲气急败坏道。 “你的女人？”符斐然微微扯起嘴角，嘲讽道：“同居三年，你却连他一个手指头都不能碰，你这样的，也配称为男人？” “那是我心疼她！”苏哲差点噎到，感觉血在胸口涌动，随时都会喷射出来。 “心疼？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偎依在我怀里幸福又甜蜜的样子……还有，她动情的时候，会主动吻我，求我要她……” 苏哲气血上涌，根本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在开车了，对准他的脸一拳挥出去。 符斐然动作矫健的抓住他的手，“滚！你想死我不拦着，但是别妨碍我找人！” 关爱心理诊所到了，斐然打开车门走出去，苏哲也随即跳了下去。 “符先生，您来了！”前台小姐用星星眼看着他，热情的打招呼。 “川岛茉莉呢？”符斐然问。 “说近段时间心情不好，去度假了。” “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 “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抱歉，我不知道诶。走的时候，她刻意叮嘱过，说是去度假的地方没有信号，所以可能就会暂时失联一段时间……我这边会帮您留意着，如果川岛小姐回来，我会第一时间告知她的！” 第1466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5 符斐然拿起电话打给川岛茉莉，手机关机。 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大步流星的将苏哲甩开，独自驾车离去。 苏哲怒不可遏道：“卧槽，什么人啊……” 结果还没骂完，就被人一巴掌呼在脸上。 他懵逼的看着来人，是个保养很好的中年男人，正神色严肃的看着自己。 “神经病啊！”苏哲气急败坏道。 “我是在救你。”来人淡然道。 “救我，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你大哥。” ……苏哲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上下打量对方，然后胆战心惊的发现对方竟果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血缘这种东西，很神奇的。证据摆在眼前，让你想辩驳都无从下手。 苏哲咬牙，“妈的……那老家伙竟然背着我在外面乱搞！不不不，不对！靠，难道我是才他出来乱搞的那个？” 长这么大，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苏先生的独生子，不曾想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居然冒出来一个哥哥…… 呃，还是不对！ 苏先生早婚早育，今年也才四十六岁，眼前这家伙虽然保养的不错，但是少说也有三十几了！这时间线根本都不上啊。 可如果是在欺骗自己，那这家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苏哲犹豫不定的时候，对方道：“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省得你将来在不知情的时候，惹出更大的乱子。” “没时间，我在找人呢！”他一口拒绝。 虽说现在很好奇，但是并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 扶风至今下落不明，那个符斐然又神神叨叨的，万一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糟糕了。 “如果你是担心扶风小姐的话，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男人说。 “为什么？”苏哲皱眉看着他。 “冥王大人会设法找到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冥王大人？” 苏哲狐疑的望着他，觉得这家伙应该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他刚才真是脑袋抽风了，才会觉得两人有某种联系！ 他转身要走，却被男人从后面抓住衣领。 他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一圈，白光闪过，两人便从心理诊所门前的大街上消失了…… 两分钟以后，两人出现在街边的酒吧里。 这会儿是白天，所以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两个大男人孤身对坐着，也是很可疑的。 但他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自己被带过来的画面。 就那么一瞬间，眼前的场景都被换掉了。 如果是变魔术的话，那对方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和心血来准备道具啊！ 类似的震撼感觉，他好像在符斐然身上体验过。 这些家伙，一个两个，全都诡异到好像非人类似的！ “你们到底是谁？”他清了一下嗓子，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对方男人则显得非常随意，他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我叫苏决，是你的哥哥，这点不用怀疑，我根本没有欺骗你的必要。” 说这话的时候，他打了个响指，吧台那边立刻飞过来两杯啤酒，稳稳的落在两人手边。 看到苏哲震惊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果真什么都忘了。” “什么意思啊？” “这话题有点长，对你来说可能也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作为这世界上与你最亲近的人，希望你不要怀疑我的话。” “你说。”苏哲狐疑的喝了下啤酒，是真的。 苏决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好……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构成吧，你这会儿，是不是觉得我们人类是妖怪一样的存在？” “难道不是吗？”苏哲反问。 “当然不是，我们是人，但又和你们不太一样，我们是幽人。和你们一样，处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类。这个世界有三部分组成、你们所居住的地方，被我们称作为现世，而我们居住的地方，则为幽冥界，又称幽界，也就是三界的重心，主管生死之地。两边生活习俗和语言都差不多，只是依旧保留着古风古习俗和服饰。我们和人类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的异能者相对来说较多，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在空中轻巧翻转，一个华丽的圆形法阵便呈现出来。 轻轻转动的，流光溢彩。 苏哲好奇的伸出手指试了一下，它却突然间消失了。 “如果我们幽人来现世的话，有些不太能接受这边的食物，而且略微排斥正午的阳光。人类到幽冥界也一样不能适应，会被邪气所侵蚀，要穿一种特殊材质制成的辟邪服才行。人类死了之后，就会由幽差接受，乘坐月神鸦送往幽都，也就是幽界的都城，那里有你们所熟悉的忘川和阴仇涧，根据个人生前所为，经六位判官确认审核之后，分别送往九泉九狱。因为死者保留了生前的记忆，为了避免转生后与活着的人发生前尘纠葛，所以没有罪过的人，会在九泉住上五百年。等所有牵挂了结，方才经过六道轮回重新前往现世投胎。是正常的流程，不可避免的会有意外发生，那些未被及时送回引渡回冥界的亡魂，在现世呆的越久，意识也就越混沌，后来怨气聚集，也就幻化成妖。” “真的有妖？”苏哲震惊的问。 “当然！”苏决笑了笑，“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地方，叫做轮回客栈，它的位置就在江城，但是因为被结界屏蔽掉了，你在地图上一定找不到它的所在。看到吧台那个调酒师了吗？” 苏哲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是个漂亮到过份的男人。 除了那张醒目的脸之外，他的背后居然还有两双翅膀！ “他的名字叫做患兽，忧虑的患，如果附在人类的身上，对方就会莫名的悲伤难过，情绪失落，最后抑郁身亡。它喜欢喝酒，会怂恿那些人不停的借酒消愁，然后从他们身上吸取养分。寄生者一旦死亡，它们就会重新找寻新的目标。”苏决说。 第1467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6 那只患兽调酒师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抬眼忧伤的看了他们一眼。 苏哲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把目光移开。 “放心，他不敢动你的。”苏决说。 “你刚才说，我是你弟弟……” “没错，你跟我一样，原本都是幽人。但是你体质平庸，并没有什么异能。碌碌无为的长大之后，借着我的光，去了边城混吃等死。你原本有五十五年的阳寿，结果不到二十，就遇到了意外，幽差抓捕亡魂的时候将你误伤，一并带回了幽都。后来经过审理，觉得应该让你继续活着，然而尸首却被毁了，没办法还阳。刚好现世有个孩子出了意外，就把你送了过来。” 他这番说完，苏哲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他想起一件事来，六岁那年，他曾出一场车祸差点救不回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父母才对他格外宠溺容忍。 但是……这也太荒诞离奇了，这么多年的认知被一朝颠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存在你们一个不真切的梦里。 “你……”他艰难的开口。 “我叫苏决，是幽都第一大祭师，也是冥王大人的左右手。” “你刚才说的冥王是？” “就是那位符先生。” 苏决看起来有些傲慢，但是提到这位时，神情不知觉的就收敛了些，腰身也悄然挺直。 “那家伙居然是冥王！？”苏哲显得非常震惊。 “注意你的措辞，倘若有人抓住这点追究起来，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苏决正色提醒他。 他是幽人，是冥王！如此说来，那他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只是有一天，苏哲还是没办法明白。 “他和扶风之间，究竟什么关系？”苏哲问。 “这个说起来就更复杂了，你不必知道的太清楚，只需要明白，他们两个是从小相识的青梅竹马，而且扶风也不是普通的出身。她之前与你的过往，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我之前一直在设法打听你在现世的下落，也是最近才知道，否则一定不会让你们开始。”苏决说：“你争不过他的，还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你自己死了倒也不打紧，原本现在的寿命就是捡来的，可你得想想你的父母，他们辛苦抚养了你这么多年，如果有个好歹的话，还要牵连他们……苏哲，你以前是我弟弟的时候，最擅长的事就是吃喝玩乐。如今重活一回，还是如此，不觉得腻味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浮出一抹讥诮，并不像是寻常哥哥关心的眼神。 “身为一个男人，整天泡在女人堆里，实在是太没出息了！安抚风不是你的，从头到尾都不属于你，除了女人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其它更美妙的东西存在……譬如说钱和权力。” 轮回客栈里很安静，苏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听着他的话…… 扶风在孤岛上，已经第五日了，川岛茉莉会和她说一些话。 都是聊一些过往，她很坦然，知无不言，没有任何隐瞒。 包括自己父母失踪的过往，她都全部交待了。 这些话，她只跟两个人说过，一个是符斐然，一个就是她。 川岛茉莉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才道：“如果我帮你打开这些谜题，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放下这段情，把当年的事情全都调查清楚。”扶风说。 两个人，凭空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他们是生是死、无人知晓，也没有人关心。 但她身为女儿，被宠爱了那么多年，不能坐视不理。 尽管她知道自己很渺小，但依然想要尝试着去努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川岛茉莉似乎对她和善了许多。 “明天开始，我们就进入治疗吧，今晚好好休息！”她微笑着说。 “好的，谢谢。”扶风也微笑着回答。 海风、阳光、沙滩……奇妙的小岛。 扶风轻轻关上窗户，整个人放松的躺在床上，打算好好的睡一觉。 然而才合眼没多久，那个梦魇又来了！ 他亲吻她的嘴唇，禁锢她的身体，还说一些无耻下流的话…… “你是我的，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扶风，你的身体，只有我才能触碰！” “我不要别的女人，你也不许有别的男人！” 一只纤细的手，将她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扶风坐在床上大口喘息，川岛茉莉站在旁边，心有余悸的看着她。 “我又梦到那个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看不清楚他的脸！”扶风沮丧的抱着头说。 川岛茉莉微微眯起眼睛，“你想看到他么？” “想！”扶风毫不犹豫的说。 她想要看清楚他的脸，确定他究竟是梦魇，还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生活，她实在受够了！ “那么现在躺好，我们此刻就进入治疗。”川岛茉莉说。 她将扶风身体摆好，请她闭上眼睛，然后用手，将她从头到脚都抚摸一遍。 她的动作很柔软，仿佛微风一样。 扶风逐渐进入催眠状态，她在川岛茉莉的诱导之下，再次来到让自己畏惧、战粟的那个暗室！ 川岛茉莉说：“别怕，这只是个梦而已，梦里面都是假的。我会陪着你，将这个梦境的面纱揭开，告诉你什么是真相……” 见扶风微微点头，她便问：“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 “一间暗室里，很黑，没有灯光，也没有门窗。” “很好，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暗室是空的，只有我一个人……” “不！”川岛茉莉声音突然一沉，“他来了，你听，脚步声响起来了……他正在靠近，唤着你的名字，想要接近你……” “不！”扶风下意识的反抗。 “不要拒绝，也不要动，让他出来，因为我们想知道，这个束缚篡改了你记忆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川岛茉莉声音很轻的说。 扶风在暗室里，倾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他来了！ 和往常一样，男人男人依旧背着光，看不清脸。 但尽管如此，扶风依然能感觉到那两道疯狂、灼热的目光！ 第1468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7 “镇定不要慌张，放下你的警惕和戒备之心，引诱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不是一直想要得并且占有你么？那就满足他！”说到这里，川岛茉莉的话陡然严厉起来，仿佛给她了一剂强有力的支撑，“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你永远都走不出这个梦魇，也永远无法查出你父母失踪的秘密！” 川岛茉莉的话，让扶风变得清醒而又冷静。 她虽然外表温婉，但骨子里却自有坚韧。 这几年的经历，已经让她成为一个坚强勇敢的姑娘。 即便是往日面对苏哲，她也很少会有慌张。 只有眼前这个梦魇，才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摆脱掉过去的阴影，她就必须要查出真相，揪出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 扶风闭上眼睛，做了几个先呼吸，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慢慢平缓下来。 尽管看不见，但她却却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个男人熟悉的气息。 他过来了，像以往一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兀自吹拂着她的头发，说一些匪夷所思的情话！ 扶风没有像以往那样剧烈反抗，也没有太过慌张。 她平静的睁开眼睛，在对方亲吻自己后颈的时候，幽幽出声道：“你又来了？” “是的，我又来了。”那个男人说：“我实在放心不下你，隔几天不见，就思念的抓心挠肺……” “既然如此，为何不肯出现在我面前呢？让我看看你是谁。” “怎么突然间对我感兴趣了？以前不是一直排斥和我接触吗？” 那个声音里带着笑，但也有隐藏的恐怖和危险。 “这种生活，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向你投降，也从此认命。走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扶风说。 “这么轻易就妥协，可不像你的性格。”男人却很狡猾的开口。 “不出来就算了，如果你甘心一直躲在黑暗之中。”扶风笑了下，“反正我对你的印象，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魇而已。比不上苏哲，甚至比不上大街上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对我来的印象深刻……” 她知道，这是一个嫉妒心非常强的男人。 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来刺激他，未必见得有效，不过总要试试才行。 “我以前有同学，长的非常英俊，班上大部分女孩子都喜欢他，但是他个性高傲，从不回应别人的告白。每次见了我，也都故意拉着脸，好像欠了他钱的样子。偶尔有几次体育课，两人分配到一个组别，他也故意找茬。当大家有困难的时候，他愿意帮助每个人，除了我。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在某个地方得罪了他？反复审视自己，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直到后来毕业晚会上，他喝多了酒，才跑来告诉我说，他喜欢我……那家伙真的很别扭，他长的那么好看，又心地善良，学习成绩也好，如果当时肯开口说出来，我肯定会答应。”扶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带着笑，就好像已经彻底沉浸到了那一段暧昧青春的回忆之中. “但是很可惜啊，我们终归是错过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我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能遇到他，两个人说不定会有结果……我现在还清晰记得他羞涩可爱的样子。”扶风说。 “就算是再见，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可能。”男人阴恻恻的开口说。 在一个充满占有欲的男人面前，大肆讨论之前爱慕自己的异性，这是挑衅！所以他很不高兴。 “命运难测，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扶风说：“跟他比起来，你给我的印象就差多了。只能每晚出现在梦里，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阴暗、变态，又有那么一点儿可怜。他至少还能借着酒意说出这句内心的想法，但你却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看看你的脸。” 男人没有回应，气息却莫名重了许多。 扶风看到成效，心情越发镇定，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愉悦。 这是个刀枪不入的家伙，能利用这些言语刺痛他的内心，她觉得莫名快乐。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摸索到了如何还击的方法！ “除了那个男孩，还有苏哲。他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外表却是无可挑剔，江城喜欢他的女人多不胜数。我算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虽说两人没有发生实质性关系，但是心理上，那三年里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男朋友。他个性其实很单纯，又有一点纨绔公子的善良。他曾经对我说，可以给我任何想要的东西。虽说不能确定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但我还是觉得他这话说的很动人……” “你今天是想故意激怒我吗？” “没有，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过去的经历罢了。” “所以在你心里，我比不了那些人么？” “当然，我和他们至少很熟悉。” 男人绕到她面前，用力挑起了她的下巴。 “安抚风，你真的想见我么？” “想，我想见你很久了。” 扶风保证，这句话绝对是真实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好了。”男人说：“其实我也隐藏的够久了……” 说完这话，他脸上的光便逐渐散去。 扶风觉得眼睛被光线扎的很疼，但她不愿意遮挡，唯恐错过关键的一瞬间。 当熟悉的五官一一呈现时，扶风觉得好像是被绑在刑场之上，正经历万箭穿心之痛！ 是他，竟然果真是他……符斐然! 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往日平和温柔的眼睛，此刻竟然多了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我说过，扶风，你是我的，这辈子都休逃脱……” 扶风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口腔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 这气味儿许是刺激到了她沉睡的感官，让她陡然从催眠梦境中抽身脱离！ 眼前场景陡然变换，不再是那个束缚了她的黑暗房间，符斐然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集中精力，别着急，按照我的指示出来！”川岛茉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她用诱导语将扶风唤醒之后，看她的眼神，竟是充满了同情。 第1469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8 扶风躺在床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你还好吧？”川岛茉莉担心的问。 “嗯。”扶风艰难的挤出一个字。 “看到他的脸了么？” “看到了……” “他是谁？”川岛茉莉问。 扶风没有回应，她现在想到那三个字，就会觉得难受。 她给了那个男人十分的信任，然而他呢？却是隐瞒、撒谎、欺骗! 她以前只是有些怀疑而已，现在却是十分确定了。 酒店里两个人并不是初次相遇，在那之前，他绝对就已经认识自己。 而后来的种种巧合，也不过是有预谋的…… 自己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难道还不够悲惨吗？ 这个可怕的男人，到底背着她做了什么？他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她以前斐然是光，是命运重新给予他的希望。 但事实却是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这男人非但不是来救赎她的，反而是导致他堕落的罪魁元凶！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川岛茉莉便兀自猜测道：“是……符斐然么？” 这三个字仿佛针一样，狠狠扎在扶风的身上。 她登时清醒过来，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川岛茉莉苦笑：“他在心理学专业上面造诣向来比我高，而且能做到把人的记忆封锁替换毫无痕迹，我认识的人中，除了他也不会再有谁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扶风痛苦的望着她，“川岛小姐，你知道么？” 川岛茉莉摇头，“我并不清楚你们两个人的纠结始末，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真的很爱你，甚至……不惜为你发疯！他是一个感情专注的人，早在国外的时候，我就曾听说他有一个爱慕了很久的青梅竹马，后来知道你、苏哲、还有他之间的关系后，我便基本上能肯定，那个人就是你。” “我？”扶风很震惊。 “没错，你跟他应该早就相识的。所以你的现存记忆是不完整的，又或者说是被人篡改过的，所以才会出现我上次治疗挫败的枷锁。他不希望你开启那段记忆，也不想别人触碰。” 那个传闻中的青梅竹马，她也曾听符斐然亲口说过。 可是扶风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和她有着某种联系！ 她想否认川岛茉莉的猜测，但是想到符斐然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后，却又觉得这种辩解很无力。 “我想单独静静可以吗？” “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以专业心理治疗师的身份，我却要告诉你。如果想要找回曾经的记忆，最好要趁着眼下的时机。他这会儿应该在疯狂找人吧？说老实话，我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他不是普通的人。我们目前呆的这个岛，外面被结界保护着，如果被他探索到，你恐怕再也没办法打开那个秘密。” 扶风咬着嘴唇，注视着川岛茉莉。 “你为什么要帮我？”扶风问。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不隐瞒你什么。表面上我跟你一样，但实际上我们却有着本质的差别，我并非人类，之所以将自己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就是为了符斐然。我对他的兴趣，其实比你大的多。了解了你心中的秘密，也就等于了解了他的过去……这对我来说是很具有诱惑力的。”川岛茉莉说。 “原来是这样啊。” “你现在可以选择放弃，回去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相信他也会继续伪装下去，在你面前做一个安安分分的温柔情人。他应该很喜欢目前的状态，你们两个这样下去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不！我想找回真相。”扶风说。 她在世界上还有别的牵挂，除了符斐然之外，还有父亲段策、母亲安良辰…… 目前的她，好像处身在一座立在悬崖深渊上的独木桥上，进退两难。 她选择前进，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三、二、一……”川岛茉莉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扶风轻轻地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了梦境。 这次跟上次不同，是是个非常快乐的梦。 她梦到小的时候，父亲带着人去学校里为她出头，然后将她举得高高的，说要她做一辈子的公主。母亲站在旁边淡淡的笑着，气氛快乐又温馨。 梦里的生活，和她现在所熟悉的不太一样，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 譬如他的父亲擅长各种幻术，还用它们变戏法来逗扶风开心。 她的母亲虽说平常很低调，但有的时候，也会从掌心幻化出一把白弓…… 他们开了一家花店，店里的植物也是千奇百怪的，有的会每天早晨叫人起床，有的则是花开一年都不会败，有的则能长出人脸一样的东西…… 司徒春耀那时候跟他们关系还很好，时常带着扶风去各种地方。 他自称是扶风的叔叔，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还很自豪的说，她有着狐族最优良的血统，长大后必定惊艳四方。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说和母亲要离开几天，将她托付给一位远方的朋友照顾。 于是就来了一个漂亮女人，她驾着一辆白狐拉的马车里，奔跑的非常快，好像疾驰在云端里！ 她带着扶风，到了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 那个世界，对扶风来说，陌生又熟悉。 都是穿着各式各样古服的人，生活习惯也和她认知中有很大的出入。 后来，她到了一座很大的宫殿里，在那儿见到了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子。 他的名叫字叫……符斐然…… 他长的很漂亮，皮肤白净，眼睛大大的，笑起来乖巧又温和。 他很喜欢和扶风呆一起，两人度过了快乐的几天。 后来父亲段策和母亲边良辰就来了，然后连夜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地方，以至于两个孩子连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扶风哭的很伤心，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做。 段策抱着女儿很心疼，帮着她指责母亲。 但是安良辰的眼神却是冰冷又坚定，“你难道瞧不出来，斐然看扶风的眼神，就和当年符离看小鱼儿的一模一样么？那个孩子甚至比符离更危险，他眼睛里有邪气，又从小跟着月渐寒长大……绝非良善之辈。我虽然跟小鱼儿交好，但也绝对不愿意拿女儿的幸福做赌注。所以他们两个，从今往后，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 第1470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49 扶风不清楚安良辰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但她相信母亲绝对不会害自己。 她最终选择了顺从，后来父母一起卖掉的花店，带着她离开了童年所熟悉的城市。 他们接下来陆陆续续去了许多地方，几乎每个几年，都会更换一个住处。 段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赚钱的人，到处都有房产，所以扶风从来不用为生计发愁。 她就像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天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 渐渐的，她长大了，而且越来越漂亮。 她的记忆里，隐约还有那个叫符斐然的玩伴，但是却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了。 毕竟两人相处只有短短几天，后来也没有再见过面。 时间来到她十八岁生日前一晚，扶风满心幸福的进入了梦乡。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处身在一个暗室里…… 提出她还以为是个噩梦，后来才发现居然是真的。 有个男人，确切的说是个男孩，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长得很俊秀，但是眼中却有着与其容貌不相符的阴冷。 扶风觉得很害怕，“你是谁？抓我做什么？” 他走过来，站在扶风面前。 从脸上看，他年纪不大，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 但是个头却很高，即便是身材高挑的扶风，看他也要昂着头。 他皱着眉，语气中流露着失望，“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但你却不记得我了？” 扶风望着他那陌生的脸，很久之后，方才窥探出一丝熟悉。 “你是符斐然？” “没错，是我。” 看到扶风认出了自己，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意。 “这是什么地方？”扶风惊慌的拍着墙壁。 虽说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小伙伴，但感觉却很陌生。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没办法再像小孩子那样自来熟。 扶风在暗室中，转了一圈却发现：这奇怪的地方并没有门窗。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结界之中，你没有任何能力，是不可能走出去的。”符斐然说。 “你想做什么？”符风紧张的望着他。 “你是在害怕吗？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怕我？”符斐然说。 “抱歉，我听不太懂你说的话……”扶风态度客气而疏离。 对方的神情看起来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他们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面而已，谈什么喜欢呢？ “听不懂，那我就来明确的告诉你好了。” 符斐然说完这话，便慢慢朝她逼近。 扶风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脚下却像长了根一样，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符斐然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住了她…… 扶风错愕的睁大眼睛，整个脑海都是空白的。 这些年她被父母保护的很好，而她的父亲，更是小心翼翼的派了许多人陪在她身边，禁止那些有企图的人接近女儿。 所以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还没有谈过恋爱，连和男生牵手都没有。 这是她的初吻……恢复清醒后，扶风很愤怒的推开他，捂住了嘴巴。 她虽然教养很好，但也不代表软弱可欺，对方实在太过分了！ 符斐然舔了下嘴唇，他那双黑亮的眼神，好像一只野兽，带着丝意犹未尽的贪婪。 扶风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她想不出来，那个记忆中天真无邪的小少年，究竟是怎么变成了如此恐怖的模样！ 在就符斐然准备进一步侵犯她的时候，从黑暗的墙壁中，陡然射出来数发光箭！ 扶风看到它们，立刻大叫起来，“妈妈，我在这里！” 很快，结界被打开，安良辰和段策全都赶了过来。 当段策看到扶风惊恐的反应后，眉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纵身跳到了她跟前，轻声安慰道：“孩子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他原本脾气不是太好，但是自从跟安良辰结合以后，就显得沉稳了许多。 如今已经年到中年的段策，跟年轻那会儿比起来，成熟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他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丈夫，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同时还是整个青丘的狐王！ 所以当他看符斐然的时候，眼中虽然冒着火，却顾虑到对方的身份，没有说出难听的话。 但安良辰不管那么多，她向来率性，将女儿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这些年为了躲避符斐然，唯恐这两个孩子发生任何感情纠葛，所以处处小心提防。 却没想到，终归还是躲不过！ 她性烈如火，没有那么多顾虑。 虽然和符斐然的母亲是生死之交，但也不觉得跟眼前这孩子有任何可爱的地方！ 在安良辰的心中，这就是一个恶魔！ 他是比前冥王符离更可怕的存在，她见证了小鱼儿的辛酸历程，数次面临生死攸关的抉择，到头来眼睛差点瞎掉。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再走这样的路！ 现在的她，就像当年小鱼儿的母亲朱砂，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决不让自己的命运被另一个男人掌控！ 她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能耐，但是那又怎样？ 身为母亲，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受一点点伤害！ 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将手中的天雨流星弓对准了少年，语气冰冷的发出警告：“从这里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符斐然没有生气，反而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想与我为敌么？”他语气轻狂。 少年得志，又有一个擅长谋划的父亲。 他这一路走来，全是康庄大道，未曾经历任何坎坷波折。 除此之外，他是还是蛟子。天之骄子，将他父母、祖父、曾祖父的优点全都继承了……如今虽未化龙，但是三界之内却鲜有敌手。 就连如今的九重天的妖怪，见到他都要垂手以示恭敬！ 所以他不仅高傲，还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童年时，他跟着月渐寒长大。 虽然只有短短五年，但是对他来说，确实影响至深。 以至于后来小鱼儿想办法纠正，都是徒劳无功！ 第1471章 【扶风斐然篇】危险情人50 符斐然知道安良辰和自己母亲的关系，但却不以为然。 对他来说，不过是上一辈的故人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亲情。 “谁伤害扶风，谁就是我的敌人！”安良辰的回答很直白。 少年笑了下，“我什么时候伤害她了？” 安良辰眼中溢出杀气，她已经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恶意，他却还在这里诡辩，实在是让人讨厌！ “我的女儿，没有任何异能，所以我们两个，也绝不会她跟幽人有任何牵扯！”安良辰说。 “我喜欢她，想让她嫁给我，而且非她不可。”少年语气陡转认真。 安良辰明白过来，对方是掐着时间来找茬的。 过了子时，扶风就满十八岁了。 这小子其心可诛，来者不善！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安良辰凝聚灵力，张开大弓，将它们汇聚成箭！ “我小时候常听母亲说，你是安家后人，不仅会破解结界，而且还擅长使弓，明天正好见识一下。”符斐然笑眯眯的说。 安良辰望着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的符离，但是那种邪气，却又和他的父亲明显不同！ 符离虽然在小鱼儿的事情上，表现得心胸狭窄，但到底还是一身正气。 眼前这少年不同，他眼睛中有挑衅、亦有不屑，好像一不高兴就会毁天灭地。 她想不出来，天性善良的小鱼儿和城府极深却很温和的符离，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你去看着女儿，我来。”段策突然开口说。 他沉默的布下结界，将扶风笼罩在其中，然后将她推到安全距离。 虽然他没有和符斐然说一句话，但心里却清楚，目前的局势已经无可挽回。 身为狐王，他不应该意气用事的。 但是，他还是一个父亲和丈夫。 当妻女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必须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 符斐然笑了下，“段叔叔不必着急，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一个对手。” 说完他抬手打了个响指，一个白衣身影便悄悄浮现出来。 正是如今的幽都第一大祭师，苏决。 他看着段策，眼神有点复杂。 他们曾经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后来却因为浴风姬柔而分道扬镳，再后来变成了仇敌。 虽说他如今已经成了国师，再也没有人提起曾经的东方玉狐。 但是在苏决心里，到底还是存在一块阴影。 东方玉狐是七夜的徒孙，也是被称为天才的幻术师。 苏决一直想知道自己跟他比起来，究竟孰高孰低！ 早在九重天时，他们两个就比试了一场。 不过后来因为波及到了神树，最后被大妖怪强行分开，也没分出个结果。 如今机会来了，他怎会舍得放弃？ 段策看他，也是横竖不顺眼。 “身为大祭师，冥王有错，非但不加以纠正反而助纣为虐，实在可恨！”他咬牙切齿道。 “身为臣下，自然要听从大人的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狐王难道不曾听说吗？”苏决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 “安姨您是长辈，您先请？”符斐然看着安良辰，身体依然很放松。 安良辰也不客气，直接对开弓发箭，数道光刃宛若长了眼睛的流星一般，托着长长的轨迹直接奔向符斐然。 她虽然没有和对方交过手，但却知道：小鱼儿和符离的孩子，实力绝对不会差。 所以她并没有手下留情，符斐然纵身跃起，周身闪出金光，发出一声清厉长啸，打出一圈圈的龙王波，生生将那些光箭全都击碎。 数十支箭，到了他近前时，只剩下两支，接触到他的身体瞬间，也尽数化为光烬！ 安良辰见状，心中格登一声。同时将弓箭收好，抽出了十二张卡牌，卡牌落地之后，12个武将从不同的方向，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符斐然攻去！ 符斐然身体却旋转起来，将那些人全都卷入漩涡之中，电石火光间，那些武将又化成了卡牌，接二连三的飞出来。 安良辰收好卡牌，决定用最擅长的封印之术对付他。 这次符斐然被锁在光牢之中，暂时没办法脱身了。 光牢越缩越小，最后将其牢牢禁锢在其中！ 段策和苏决那边，两人都维持着最初的姿势，谁都没有动。 但实际上却在幻境中打得难舍难分……他们都是擅长布阵施术的高手，两人眨眼之间，已经来往数个回合，都为对方的实力所折服震撼。 扶风趴在结界之中，焦急的看着外面，心里头好像有一把火，烧得她痛苦不堪。 她知道父母都不是普通人，但是那个符斐然，身手却也比赛不差！ 他明明年纪不大，实力却强的惊人！ 安良辰布下的结界，他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将从中挣脱而出，而且还化成了本型，一条金色的龙！ 扶风惊恐的揉了揉眼睛，确认再三方才肯定，那真的是一条金碧辉煌的龙…… 它看起来威风凛凛，霸气又恣意。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回击，而是像戏弄般的，等待着安良辰使出自己的绝招，然后一一化解，看着对方陷入尴尬困境之中，慢慢绝望！ 安良辰确实有些急，除了当年北海九龙之战和三尸峰上对战七夜之外，她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对手！ 难怪这孩子猖狂任性，他确实有狂的资格！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他触碰扶风，那是她的命！ 想到这里，她便狠下心，一个撤身结出手印，准备再次采用封印之术。 但是这回目标不是符斐然，而是自己的女儿！ 当年朱砂为了打消符离对小鱼儿的念想，不惜将她封印在七岁无法长大！ 如今她宁愿将女儿封印，永远陷入沉睡之中，也不愿她被这样的邪恶少年占有！ 她是安家后人，最擅长的就是封印之术。 安家有死印，一旦被封上，除了施术者本人，谁也无法将其打开！ 不过她到底不是朱砂，在施出结界的瞬间，对上了扶风肯切的眼神。 安良辰心轻轻颤抖了一下，竟是顿在那里，再也没办法继续！ 就在这纠结的瞬间，龙首却呼啸着来到她跟前，一声龙爪击，狠狠拍在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