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带娃：摆烂主母带系统种田》 第1章 卑微的圣母系统 “叮……系统……呼叫宿主……叮……” “宿主……听到呼叫请……请速速绑定系统，叮…………” 黎长乐睁眼从黑甜乡醒来时，耳边就传来这种仿佛手机网络信号不好，对方的语音通话被卡顿时的气急败坏。 她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意识才堪堪回来。 目之所及不是雪白的天花板，但它有屋顶，盖着茅草的那种屋顶。 感受了一下背后的触感，不知道是不是躺麻了，也没什么感觉…… 可后脑勺枕着的地方硬得硌人，身上盖着看不清布料且灰扑扑的被子，没什么重量，里头怕没几坨棉花。 她身侧的手像被冻僵了，好一会儿手指头才小幅度动了动，头朝光线较亮的一边歪去。但即便是亮处，也被泛黄的纸窗掩去了窗外的光景。 四下里没其他人，只有钻着门缝溜进来的丝丝妖风，让五感渐渐清晰的黎长乐感受到了牙齿冷到打颤的寒意。 一切都不太对劲，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被随即而来的声音证实了。 “叮……请宿主速速绑定系统！” “ …… ”黎长乐左右找寻，没见着发声的源头。 眼一闪，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对着空气喊，“你是个什么系统？是你带我到这里来的？”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宿主不用找了，我在你的意识里。” 接下来，黎长乐听了个不长不短中间偶尔卡顿的故事。 哦，现在也可以说是个事故了。 事发当晚，黎长乐在欢度她的双十一网购狂欢节。 早三天前在购物群的链接里凭手气扫出了4999元的超级红包，双十一当天app上购物可抵现金使用。 而后，她开始列购物清单。 给老妈老爸安排的，给哥哥嫂子侄子安排的，给闺蜜安排的，给自己安排的。 最后列了一万多块的清单。 其实她就只是想把4999块花掉，结果又填进去一个4999块都不止。 双十一当晚，付款前几分钟，黎长乐运气爆棚，又扫出一个4999元的红包。 这下连她自己都傻了，这怕不是4999的红包都不值钱了，满天飞了吧？ 与此同时，某星际一个新手村里刚被研发出来不久的小系统，因绑定的宿主不堪大任，做任务时常超时犯规，屡教不改，导致新上任的小系统脾气上来，负气与宿主解绑了。 虽然这样很大可能会成为废弃系统，被回收到新手村的星际垃圾箱，但至少不会被那宿主气到乱码想死。 它是个多么善良的圣母系统啊，可惜宿主不是个良善的。 黎长乐因为连开两个超级红包，兴奋到蹲点付款时都在手抖。 但貌似她这辈子的运气都被这两个红包消耗完了，付完款就昏睡了过去。 系统所剩不多的运气也令他猿粪般抱上了这缕新鲜出炉的魂腿。 现在就差新上任的宿主确认一下系统绑定了，不然它就得当星际垃圾去，然后被统一消除。 黎长乐总结概括，“就是说我现在要是不绑定你，你就会脱离我的意识？” “……是的，宿主。”它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现在在哪儿？” “宿主如今所在之地，乃大炎北地黎县的一个小村子，绿水村。” 黎长乐:“ …… ” 哪个大炎啊？ 原谅她历史没学好，她真的没听过华夏有这个历史朝代。 系统像是知道她的疑问，直接告诉: “宿主，咱们现在不和华夏一个位面。” 黎长乐扶额，内心复杂难言，她这一死就死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那老父母拳拳的爱女之心，这下必是要伤透了。 “宿主……请速速绑定系统……” 它都已经这么卑微了，就别让它去当星际垃圾了吧。 它决定了，这位宿主如果也像前任宿主那样任性不听话，它就…… 它就算了，听之任之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冲动是魔鬼！ 黎长乐试着用手撑着身下的木板坐起身，目光环顾着这间简陋的茅草屋。 这可真是，屋内空荡荡的，就只剩几两轻风了。 她敛了敛神，认真地问系统，“我要是和你绑定了，有什么好处？” 作为冲浪小达人，穿越重生这些字眼自然是知道的，闺蜜安利过据说比较经典的同类小说，她闲时也粗粗翻过几部，看了就过去了，没放在心上。 系统这种东西，还能存在人的意识里吗？小说看个乐呵就好。 “宿主，好处当然有！！！” 小系统怕自己遭嫌弃，赶紧自我推销，“宿主，我是个万能的狗皮膏药啊。” “虽然必须绑定你，但在我这里，你想要什么，我都有！” 黎长乐幽幽地道:“那我现在想回去，你有回程票吗？” 小系统:“ …… ” 黎长乐活动了下手脚关节，发现手背有好几处长了红斑，一块块的，两处手指关节有些肿胀，像是生了冻疮。 除了冷，别的倒还好，大概是活过来了，身体也回温的关系，脑子也清楚了。 这么冷的天，木板床下摆着的鞋子是单层布鞋，一点保暖措施都不带做的，身上穿的也只是看着能挡住寒风的两层单衣，却不能抵挡入骨的寒意。 “宿主……除了回程票这件事，别的都可以。你就别想着回去了，那个位面的你如果还能活着，你就不会在这具身体里了。” “宿主，你那购物网站我也有，鉴于你用惯了华夏的购物网站，我在你醒来之前，就把你的那个网站页面也平移过来了。” 黎长乐:“能这样？” 小系统:“我聪明吧？当天的购物订单还在呢。” 黎长乐讶异道:“那我那边的收货地址就收不到快递了是吧？”她填的是家里那边的地址，如果快递到了这里，那边给爸妈他们安排的清单不就到不了家里了。 “不是，照常发货收货。系统平移过来的只是你的主页面，两个位面之间不存在有灰色地带，不会有任何被勘测出来的风险。” 真是严谨。 黎长乐想了想，冲着她一堆的订单，绑就绑吧。 任务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 大不了被死去第三个位面世界。 重新投胎做人也无所谓。 吃亏的反正不是她。 “那绑定吧！” 系统立马进入状态:“宿主确认绑定本d星际系统，成为本系统于大炎朝位面的合作伙伴吗？” 黎长乐:“确认！” 第2章 扣出来的贡献点＋5 “叮！宿主已确认绑定d星际圣母系统！系统将辅助宿主，成为一名以奉献爱心，助人为乐，立志让大炎朝的百姓都过上幸福生活的伟大女性！” 黎长乐:“？？？” 圣母系统？ 她耳朵出现幻听了吧？ “宿主，你没听错，和d星际系统绑定的任何位面宿主，都有各自的系统任务，而我的宿主你，终极任务就是成为大炎朝最善良的女性！” 绑定了宿主，系统终于不卡顿了，语言流畅得很，口气也飘了。 “能解绑吗？绑定之前你为什么不报上系统大名？” 让所有人都过上幸福生活？ 她木着脸，动了动露在布鞋外的脚指头，紧了紧并不保暖的两层薄棉衣裙，摸着木板床上的被套里塞着的干草。 她也想过上幸福的生活啊。 “宿主……你也没问啊。”小系统弱弱地答一句。 黎长乐没力气跟系统扯皮，感觉现在连说句话都颇费力气。估计原身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的。 她挪到屋里唯一一扇木门边，打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往外头看去。 举目四望一片雪白，院子里围着一米多高的泥巴土墙，东西两边院墙下都堆了积雪，屋门通往院外的地上看着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这茅草屋不像只住着她一个人的样子，但大半天也没见个人影，想找人问一嘴都无从问起。 “系统，你不是说我的购物订单都跟来了？能取？” 原身也不知已经多久没进食，嘴唇干裂，肚子也已经唱响了空城计。 “能！不过宿主，这是从华夏位面平移过来的订单，取出来就相当于白送给你了，所以想从系统取出，还需要你支付一丢丢的贡献点当手续费。” 黎长乐:“ ……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我去哪儿给你找贡献点？要不把我自己贡献给你，你把我送出星际去吧。” 系统:“宿主，完成系统一个随机任务就能获得至少一个贡献点。只要你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取一件快递，快递不论大小，都以件论。而且以后用贡献点现购的订单就不收取任何手续费啦。” 黎长乐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能不能活到以后还两说，我这也算救了你吧，你好歹也是个圣母系统，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你现在第一个要拯救的人应该是我，毕竟我死了你也落不着好！” 她现在这样像是能去做任务的人吗？ 系统:“ …… ” 好有道理的样子。 好一会儿没见系统说话，黎长乐放弃讨价还价，决定自力更生。 她注意到出了正屋左拐走几步，也就是正屋的左侧边上，有间小屋子，大抵就是厨房。此时，那门敞着小半，露出里头的一角土灶台。 这穷家破户的也不指望有口吃的了，但生个火烧点水，喝一口热乎的暖和一下麻木的胃，总该是能有的吧。 正当黎长乐抱着双臂抖着腿把门打开，院子外却有了响动。 黎长乐有些呆愣地看着院子门口突然出现的大大小小几个人，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来句开场白。 “娘！”其中一个小人儿嗷嗷哭喊着急匆匆朝正屋跑过来，跑到院子中间踢到凹凸不平的地方还跌了一跤，摔得四仰八叉。 团子一般的人儿爬都爬不起来。 身后一位八九岁模样的男孩紧跟着追上，把哭成花脸猫的小人儿给扶了起来，抬头看向正屋门前的人。 “姑姑……”黎世熹抿着双唇，看着不久前还人事不省的人，脚步迟疑。 身侧的小人儿却再次挣脱他的手，跑到正屋门前，一把抱住了黎长乐的腿，哭得稀里哗啦: “娘！娘！鱼儿要娘！娘不要睡觉觉，呜呜呜呜……” 黎长乐:“ …… ”你娘是真去了，而我前途还未卜。 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若非原主已香消玉殒，她也到不了这里，于情于理，她都有责任养育原主的孩子，让她去得安心。 叹了口气，弯腰把人搂进怀里，对已经走进院子的二老一小道:“外头冷，都进来吧。” 两位老人家有一位是大夫，也没看见带有每个大夫出诊必备的药箱，他进了屋不说别的，只让黎长乐把手伸出来，他给把个脉。 旁边的老妇在好声好气哄小的。 她从袖兜里掏出一方旧手帕，在掌心里层层打开，只见里头包着的是两小块墨绿色的圆饼子。 她掰了一小块塞进孩子嘴里，“灾年刚缓过来，都没什么存粮，这两块野菜饼子还是好婆偷偷藏起来留给鱼儿和你哥哥的，待会儿让你哥哥烧点热水，一块饼子用热水泡开了就是一碗糊糊。” 黎世熹低头，不愿旁人见到他发红的眼眶，“好婆，你把饼子留给石头弟弟吧，我和鱼儿有姑姑给做吃食的。” “你就别糊弄好婆了，我看你姑姑渴了都得你烧了水再端到她床前去吧？” 黎长乐在一旁听了汗颜。 “叮！恭喜宿主！系统绑定，赠送贡献点+5。” “宿主，这5个贡献点是前任宿主留下的，卡个bug，扣出来给你了。” 黎长乐正愁着接下来这穷困潦倒的日子要怎么过呢，系统适时出来了。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有5个贡献点就能取出5个订单，能暂时解决现下缺衣少食的窘境。 老大夫把完脉长长叹了口气，老妇好婆见状忙问:“李大夫，可是鱼儿她娘有什么不好的？” 李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若老头子猜的没错，这黎娘子怕是有几天没进食了，本就体寒，底子也薄弱，这样下去，恐小命都要交代了。” 好婆听闻，张了张嘴，最后沉默了下来。 熬过漫长的两三年大旱，历经了草木枯槁，土石皆焦，庄稼绝收，人多热死饿死的情境，已经熬空了底子的人，又何止黎娘子一个。 只不过她看着幼小无辜的两个孩子，依然劝慰着黎长乐，“鱼儿她娘，两个孩子都还小，你可得振作起来，不然谁来护着他们。” 李大夫点头附和，“是这个理，如今也算熬过去了，朝廷发放了赈灾粮食。黎县的县令大人也算是个好的，不像广济县那狗官，为了头上那顶乌纱帽，瞒报灾情。” 好婆揽着孩子，看着屋外大片的雪白，满心希翼，“大寒雪花飞，粮食满屋堆。来年可得有个好年景才是。” 黎长乐没有原主的记忆，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着两人，并从两人的言语中也猜出了眼下大概的境况。 大炎朝的北地刚经历过一场旱灾，好婆一家和李大夫跟原主三人一样是从旱情更严重的广济县那个方向一路逃难到黎县的。 好婆一家在城门口那里救下黎长乐和两个孩子那天，娘仨差点就被和原身同行的两个下人使计卖了去。 好在黎世熹心眼子多，在难民队伍里一眼锁定了好婆一家，当即去求救。 好婆四个儿子都是青壮，高高大大的。这边两个下人，一个是婆子，一个原是赶车的车夫。 好婆吆喝着儿子们三两下把两个恶仆给打走了。 后来，官府安置难民，黎长乐娘仨和好婆一家恰巧都被安置在了绿水村。 “只你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大半年也没能缓过来，到底还是伤着根本了。如今都入了冬了，你看你这被衾，怎么都是些干草？” 好婆边说话，边摸着木板床上的被子，一下就看出了被子里头的猫腻。 黎长乐:“ …… ” 她靠着床板边沿瑟瑟发抖，也想问问眼前的大娘，大炎朝的人们使用的被罩里头，都是塞的干草吗？ 这根本不能抵御严寒啊。 第3章 鸡蛋面疙瘩汤 李大夫从衣兜里掏出小半块野生姜，“黎娘子煮点姜汤祛祛寒，其他的，老头子也没别的法子，药材在路上都换粮去了。你这身子其实就是坏了底子，但凡能养养……” 李大夫没说完就又叹气，这年头，哪家平民养得起身子？ 每天有黑面糊糊对付喝几口，能喘气就不错了。只盼来年能好过一些。 好婆去厨房柴房转了一圈，见柴房里的柴火不多，便轻声数落着黎世熹，“你们家没个壮劳力，唯一一个大人还病歪歪的，早该和我说，让你随便哪个叔打两担柴火送过来，都能对付一阵的。” 数九寒天，不论烧水做饭，还是屋里头取暖的火盆，都离不得柴火。 好婆一阵絮叨，自责自己忽略了这茬，交代了一番就和李大夫匆匆走了。 屋里就只剩了黎长乐和两个孩子。 叫鱼儿的小丫头手里握着野菜饼子，舌头舔着干巴巴的嘴唇，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黎长乐，“娘……” 黎世熹看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儿，默默转身去了厨房，准备烧点热水把野菜饼泡了，给一家人当午食。 黎长乐见状，哄着小丫头，“鱼儿把饼子拿去给哥哥，娘收拾下，随后就来。” 鱼儿也没懂她娘要收拾什么，只听话地点头跟着黎世熹去了厨房。 黎长乐见没旁人了，赶紧喊出系统。 “十斤荞麦面粉和一箱60个土鸡蛋，还有那两张毛毯的订单一并帮我取出来。”当务之急，温饱最要紧，不说自己的胃里早已一阵阵地抽搐，两个孩子看着也一脸菜色。 鸡蛋是常见的国民食材，应该适用于每个位面每个朝代。找个借口忽悠一下两个孩子不难。 她不晓得毛毯这东西扎不扎眼，但这里的工艺是绝对赶不上现代的，她决定把毛毯塞进被罩里，至少外人打眼一看，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干草被子太坑了，她虽不惧生死，但活生生冷死饿死真的不太人道啊。 “宿主，你可以随时随地唤出圣母系统页面，网购区域也需要在页面上选择打开。系统有仓库，可以寄放除了活体以外的任何物件。” 这不就是空间？ 黎长乐尝试着按系统说的，闭上眼唤了两句“系统”。 果然，意识里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 圣母系统＊大炎朝位面 系统等级: c 宿主名称: 黎长乐 目前贡献点: 5 系统任务大厅 1、随机任务（贡献点1-5\/每任务） 2、限时任务（贡献点＞5\/每任务） 3、衍生任务（贡献点随机） 4、特殊任务（贡献点随机） 圣母商城 系统储物仓 垃圾回收站 黎长乐看着页面上寥寥的几行简介和功能目录，打开商城。 页面和她之前网购的app页面一模一样，连个人主页也没变，双十一的所有订单都在待收货区域静静待着。 她在待收货里找到那三个订单，确认了收货。 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三个包裹。 粗布袋子装着的荞麦面粉，竹篮里堆放着的鸡蛋，叠成方块豆腐的两条大毛毯。 与此同时，系统的语音传来。 “叮！系统自动开启任务发布功能！” “叮！系统任务正在加载……” “叮！系统扣除贡献点: 3。 目前贡献点: 2 。” 黎长乐:“ …… ” 扣除贡献点还好说，系统解释过。 但发布任务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哪一步操作错误了？ “宿主，系统一经使用，各项系统功能将结束休眠，进入运行状态。” 黎长乐边消化系统的话，边把木板床上的被套系带解开，把里面有些发黑的干草扒拉出来，抖了抖草屑，以最快的速度把一张毛毯给塞了进去，抖齐整了再把系带扎紧。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几乎耗光她为数不多的气力。 这副身子是真不行。 稍微喘了几口气，目光触及木板床一侧的一口旧木柜子，体积不小，却并没上锁。 黎长乐打开了柜子，以为会有一箱什么衣物被子布料什么的，却没想里面空空如也！ 这家人是不是刚遭遇过贼人入室偷窃啊，全家只剩下一床干草被子了吗？这光景…… 怀着复杂的心情，黎长乐把另一条毛毯放进木柜里，等晚上两个孩子睡着了再拿出来给盖上吧，床上那条先用着。 鸡蛋拿出几个，剩下的也放进木柜里，如今除了这个地方，也没别的地方能藏东西了，柜子足够大，先将就着。 刚把木柜笨重的盖子盖上，黎世熹就捧着海碗进了屋，身后跟着小尾巴鱼儿。 他把碗搁床头边的木桌上，看见地上尽是干草，急了，“姑姑，干草拿出来，那被衾还能盖吗？” “谁说不能，姑姑把被罩里的干草换掉了，这干草抱去厨房烧火用吧。” 黎世熹不说话，只踱步上前，摸了摸那床被子。 而后瞪大了眼，“姑……” “嘘！不许声张！” 黎长乐把鱼儿抱上床沿，触手摸着孩子身上穿的两件棉衣都是薄薄一层棉，小手也冰冰凉的，“鱼儿先在这里等着，娘给你做热乎的鸡蛋面疙瘩汤吃。” 说着，把人塞进被窝里，提起地上的荞麦面布袋子和鸡蛋，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子。 看情形这都过午好一会儿了，孩子还是饿着肚子的。 黎世熹回过神，又感受了下被角柔软的手感，继而脚步匆忙地随黎长乐到了厨房。 厨房里有台土灶，两个灶口。只有一个灶口上架着一口铁锅。灶旁是一口七八十厘米高的水缸。灶下码放着若干柴禾。 除此之外，盐罐子油罐子米面什么的，都没看见，灶台上空无一物。 黎长乐楞楞地站了好一会儿，感觉身后有人扯着自己的衣袖，低头一瞧，黎世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上的布袋子。 门外的寒风钻进来，黎长乐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把孩子拉到身前，“什么都别问，我这会儿也糊涂着呢。你先来烧火，姑姑给你们做吃的，鱼儿还等着呢。” 这孩子的眼神像是会说话，她可真怕他来一句诸如“你是不是我姑姑”这种问题。 想起现代自家嫂嫂那八岁的好大儿，三不五时就发微信语音给她，让她这大冤种姑姑买各种玩具，要各种节日红包的操作。 再看看沉着脸扒开做完野菜饼糊糊刚压下去的火苗，没一会儿又把火烧起来的原身侄子。 突然有种别人家的孩子成了自己家的感觉。 没找到能装面的容器，黎长乐拿了缸里的水瓢装了适量的水，从布袋子里倒出些荞麦面，几下和好了面团。 黎世熹已经烧开了锅里的水，站起来想帮黎长乐揪面疙瘩。 “我来就好，你去看看鱼儿，把屋里的野菜糊糊端过来，等会倒进疙瘩汤里混着一起吃。” “好……” 黎世熹走到厨房门口，不由得转回身，看着在雪光中直立的背影，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似乎不再是日日缠绵病榻的那个人，这几个月，姑姑几时能挺直了腰背站立起来？ 黎世熹进了正屋，小鱼儿还乖乖地坐在床沿边上，看见他就溜下床，“哥哥，娘呢？” 黎世熹:“姑姑给鱼儿做了好吃的，咱们去厨房。” 他牵起鱼儿的小手，紧紧地。 黎世熹这会儿也还不明白，那股从心底里骤然升起的哀伤来自于哪里。 第4章 为人类幼崽送温暖 开饭前，黎长乐把正屋里的小木桌搬到了厨房。灶上的铁锅刷干净后已经注满了水，灶膛里续上柴火烧水，晚点用来擦洗手脸。 厨房比起冰冷的正屋，反而多了几丝烟火的气息，三人围在灶炉前吃了一顿饱的。 黎长乐一大碗面疙瘩汤下肚，胃里也熨帖了些，即使没有油盐调味，也比野菜糊糊要有滋味得多，毕竟汤里打了三个鸡蛋，多奢侈。 这大半天过去，她终于也有心情从黎世熹这里旁敲侧击了解一下刚醒来时被她忽略的东西。 “叮！宿主为人类幼崽送去温暖，令幼崽们感受到摆脱饥饿的幸福感。 奖励贡献点 2。 目前贡献点: 4。” 黎长乐双眼发亮，“这都行？你这圣母系统的任务门槛也不是很苛刻呀。” 系统:“ 宿主，随机任务随机触发，检测到你的任何行为有服务到对方，且对方有接收到被服务的意识，系统就会自动奖励贡献点。” 被科普到了，突然感觉自己未来可期。 她不用去拯救世界，她给这俩孩子当个合格的亲娘，就已经能疯狂输出了。 那贡献点还不是手到擒来？ 黎世熹边吃着疙瘩汤，边照顾着手边上的鱼儿，自然而然地。这种哥哥照顾妹妹的行为，明显已成日常。 黎长乐瞥了眼自己身前已然见底的海碗，略微亏心地接过黎世熹手上的调羹，“姑姑来喂鱼儿，你快吃，免得面汤凉了。” 黎世熹从善如流。 “姑姑……您还要去找姑父吗？”黎世熹边吃，边状似无意问起黎长乐。 黎长乐讶异地看向他，恰好对上孩子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神。 “世熹知道自己拖累了您。若不是姑姑同二爷爷周旋多时才把我带了出来，路上又恰好遇上流匪，您可能早已经和姑父团聚了。” 黎世熹说着头又低了下去。 “但是，世熹不想被二爷爷卖去换粮亦或当奴仆……”所以哪怕从广济县到黎县这一路走得诸多艰难，甚至三人差点就丧命于流匪之手，他也未曾想过自我放弃。就赖定了黎长乐。 他年纪太小，若身边没有大人护着，根本寸步难行，难逃被拐被卖的命运。 虽然这个大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在心里他就是有姑姑护着的人。 原来，原身沦落至此，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寻找她丈夫？ 黎长乐对此是一点印象也无，并没有穿越了就继承原主记忆的基础。 她扶着前额，组织了一下语言，为自己一无所知这个现状找了个在自己看来都有点蹩脚的理由，但孩子小，希望能唬住他，“世熹啊……姑姑也不瞒你，你和鱼儿当真是差点就见不到姑姑了呢。” 她之后还会一直从系统里取出各种物资，不能每次都侥幸找到合理的借口来蒙混过关，必须有个由头，来解释这些物资的来源。 黎世熹突然瞪大了眼，满眼尽是恐惧慌张:“ 姑姑…… ” 吓到孩子了。 黎长乐忙摆摆手，“没事，这不是还好好的？”她硬着头皮继续编故事，“就是，阎罗殿里走了一遭，醒来以后脑子糊涂了许多，咱们是怎么到这里的，你说的二爷爷与姑父是何许人，姑姑都记不太清楚了……” 黎世熹听到这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姑姑，您可不要死啊。您若是不在了，我和鱼儿怎么办呀？我一个人看不好鱼儿的……” “哥哥不哭，鱼儿会乖乖的。”被喂饱了的鱼儿伸出小短手为她哥哥胡乱擦了眼泪。 逃难的路上与其说是一大带二小，但因为一路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应接不暇，几经折腾，后来身体的底子都伤了，更顾不上安抚年幼的女儿。 鱼儿大多都是黎世熹磕磕绊绊在照看，现在已经熟能生巧了。 黎长乐一个头两个大，一句话惹来水漫金山，她赶紧找补，“姑姑话都还没说完，哭什么呢，你跟我过来。” 她抱起鱼儿率先走出厨房进了正屋，脱了孩子的鞋，把人塞进被窝里去捂着。 黎世熹也尾随进屋，站在床下不知所措地抠着手指。 黎长乐拉着他站到木柜旁，打开木柜的盖子，示意他靠近来瞧。 黎世熹不明所以，索性他听话，便走上前去。 这个旧木柜他晓得是空的，是这户前主人家留下的。 但他扒着木柜的边沿往里看的时候，差点惊叫出声。 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在木柜的角落里摆着，旁边还有一条深灰色的大毛毯叠放在那里。 鸡蛋这种东西，在干旱了三年的北地，极其珍贵，黎世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吃鸡蛋是在什么时候了。 黎家所在的广济县旱情比黎县这边严重，干旱前一两年就出现了粮食欠收，产量降低的情况。 等到真正的干旱第二年，田地干涸开裂，粮食断收，井水枯竭，河流断流，大地被炙烤得几乎寸草不生。 人们在濒临绝望中四处找寻水源，一路找，一路逃，只为了寻那一线生机。 有些人逃着逃着就成了流匪，有些人逃着逃着人就没了，有些人抱成一团，形成了队伍，一路互相扶持，走走停停就到了黎县，或情况相对好些的临县。 而路上随处可见的难民队伍，几乎都是没有口粮的，走到哪里便就地找寻吃的喝的，树根树皮，哪怕是一小扎干草。 鸡蛋那是一路上都没再见过的，每次能在歇脚过夜的地儿附近找着水源或者泥水沟都令人喜不自禁了。 黎长乐在他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姑姑死过一回了，只不过阎罗大人说姑姑还命不该绝，天不亡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姑姑，那以后你都不会生病了吗？” “不光不生病了，姑姑还得了阎罗大人的救济，多了些本事，但是世熹得帮着保密，对谁都不能说，好婆也不行。” 黎世熹听闻转过头往木柜子里瞧了瞧，秒懂她姑姑的这个“本事”。 黎长乐长长出了口气，总算忽悠过去了。 “姑姑，咱家的鸡蛋能偷偷给石头弟弟两个吗？就两个？” 黎长乐没答话，等着他继续，果然孩子怕她不答应，忙不迭解释: “姑姑现下不记得了，好婆经常给我和鱼儿带吃食，我知道那是婶婶留给石头弟弟的口粮。世熹不想要的，可是鱼儿太饿了就会哭闹，还会睡上一天都不起来，姑姑，我怕……所以……” 黎长乐越听越不是滋味，眼前这孩子的年纪在现代社会就是个二三年级的小学生，却已经经历了不少的人间苦难。 她揉了揉孩子的发顶，“可以的，好婆对世熹和鱼儿这么照顾，姑姑感激都来不及。等上几日的，咱们找个由头给好婆偷偷送几个鸡蛋，当补偿石头弟弟的好不好？” 黎世熹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 每次他从好婆手里接过那些吃食，心里都愧疚不安，怕石头弟弟因此而挨饿。 但是，他也不想鱼儿挨饿。 绿水村里的每户人家，他都带着鱼儿上门借讨过吃食。 但灾年刚过，官府发放的赈灾救济粮又是有数的，刚熬过旱情，那点粮食大伙自是计算着吃的，以期能熬过这个冬天。 况且谁都不相信一个几岁的孩子以后有能力还给他们粮食，而黎娘子那样眼看着就要归西了。 第5章 黎长乐与黎世熹的过往 跟李大夫和好婆一家一样被分配在绿水村安家落户的难民们，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家日子的。 但有些原绿水村的村民，看着家门口两个小小的人儿在凌乱的寒风中冷得发颤，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旱灾的头年，她们这里的收成好，家家户户都有些存粮，情况要比广济县那边的好。 半块黑面饼子，小把掺着些许沙砾的陈粮，或遇上那猎户人家，偶尔一次两次的，还给两个孩子一段野鸡脖子，或者瘦巴巴没有两口肉的鸡翅，但这些对于黎世熹来说，就是最好的食材了。 这其中又以好婆最为心疼两个孩子，只要手里攒着一点东西了，就会塞给黎世熹些许。 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他把得来的吃食拿回家，只会一种做法，就是往锅里添水，然后把食材放进去，水开了，煮一煮就能吃了。 你问他家发放的赈灾粮哪里去了？ 为了黎长乐的病，那些粮食大都进了镇上回春堂大夫的兜里了。 黎长乐喝了两个多月的汤药，等山穷水尽的时候，连黎世熹都满心绝望。 小小的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 黎长乐眼看小鱼儿昏昏欲睡，取了床头底下的木盆到厨房把锅里的水打了来，给两个孩子擦洗手脸，也没脱衣服，太冷了把拧干了的布巾伸进他们领口，给随意擦了身体，黎世熹别别扭扭地扯过黎长乐手上的布巾躲到厨房去擦。 俩孩子脱了鞋，洗了脚后，小鱼儿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由两块木板拼凑起来的床，足有2米宽。想了想，还是把木柜子里的另一条灰毛毯也取了出来，放在木板床的里头，给两个孩子睡，一半用来垫在身下，一半卷起来当棉被盖。 不然这个木板床贴着后背睡，冷嗖嗖的。 黎世熹也被赶去躺着了，睡在最里头的位置，他手指揉搓着软滑暖和的毛毯，有些恍惚。 填饱了肚子，有了暖和的被褥。最重要的是，姑姑看起来病好了，还能里里外外地忙活。 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黎长乐不知道他的患得患失，她在厨房里略收拾了下自己，也进了正屋贴着鱼儿躺下，忙了这一小会，她是疲惫感上来了，手脚酸软的，得躺躺才好。 见黎世熹侧头看过来，无心睡眠的样子，便道:“世熹知道姑姑现下连自己是谁都迷糊了，你能给姑姑说说么？看我听了能不能想起一些来？” 黎世熹闻言哪有说不的，一骨碌爬起来，刚想开口，却被黎长乐按回被窝里去，“躺下不能说？这冻死人的天气。” 黎世熹躺在毛绒绒的大毛毯里，开始给黎长乐普及有关原身的一切。当然，是黎世熹知道的那部分。 原身也叫黎长乐，是广济县人士，母亲早逝，父亲是位秀才，因无心官场，回县里开了间私塾，大半辈子干的就是教书育人这件事，收的多是开蒙的小童。 家中有一位兄长，但兄长亦志不在学问，从小生的敦厚老实，妻子是老家邻村娶回来的，夫妻俩婚后感情很好，留在了村里打理家中田地，生了儿子黎世熹。 而黎长乐留在县里照顾父亲的衣食住行，顺带给私塾里的孩子们做午食。 往前的事，黎世熹不知道，只知道有一年，私塾里来了一位叫顾景宴的男子。 他告诉黎世熹的祖父，他是来履行昔日顾家祖父和黎家祖父订下的儿女婚约的。 这中间有什么故事因缘，黎家一概不知，顾家那头也没什么具体说法，只说，顾家祖父生前把信物交给了当家主母，而等顾景宴到了能婚配的年纪时，主母才取了出来交给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两个月后，黎长乐就嫁去了京都平安。 兄长和妻子为了给妹妹置办一副好的嫁妆，卖了好几亩良田，父亲也拿出平生积蓄，在兄妹面前一分为二，其中一份就交给黎长乐，作为她的压箱底银。 兄长从他的那一份里，又拿出些银钱去县里的银楼打了一对实心的金手镯给她添到嫁妆里去。 黎长乐匆匆出嫁，距今也只三年多的光景。 黎世熹边回忆边说着，其实有些时间线他也模糊了，就想到哪里说哪里，说到兀自抽泣，“姑姑，到处都是火呀，祖父把我推出来后，房梁也砸了下来，火点着了祖父的衣物。爹爹进去救他，结果两个人都出不来了。后来，后来娘哭着哭着，肚子就流血了，她抓着我的手，叫我去找舅舅舅母……” 黎长乐都惊呆了，“那你去找了吗？”肚子流血……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嫂嫂应该是怀孕了的。 黎世熹抿紧了嘴，脸木木地，“找了，可是娘还是走了，带着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黎长乐侧过身，隔着中间的鱼儿，握了握他冷冰冰的小手，“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爹爹和娘，还有祖父，必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的。” 黎世熹轻点了点头，“姑姑，我会的，可是我好想爹娘和祖父啊。” “等以后，姑姑和你一起回去祭拜他们。” “嗯。”黎世熹应了一声，想了会儿又继续说，“舅舅把我带了回去，舅母不高兴，平日里还时常争吵，不久，舅舅就把我带回咱们村里，把我还有爹娘留下的田地都交给了二爷爷。” “那姑姑鱼儿如今怎么会和世熹一道留在这里的？” “姑姑是来找姑父的，姑姑说姑父是将军，在北地驻守边疆。” 古时的边境向来争端不断，刀枪剑戟的，时不时来一场血洗边境的战争。 她带着个奶娃娃来找人？ 有什么天大的事啊，非得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黎世熹声音渐弱，“听闻广济县旱灾严重，姑姑就转道往广济县走了，说是要把咱们一家都接走，安顿好，再继续找姑父。姑姑找到二爷爷家时，恰逢二爷爷一家在商讨要在逃荒路上悄悄发卖了我，换粮，好省出一个人的口粮。” 黎世熹说完咬着唇道:“姑姑，二爷爷听说您是从京都赶回去的，硬是要您给粮，才肯放我和您走，银钱还不要，不然就各种推托。若非姑姑到县里去求了祖父的故交，用银钱换了些粮，世熹如今还不知身处何地。” 黎长乐吐出胸中郁气，安慰眼前稍显不安的孩子，“不要难过了，总归是把你要回来了，你是姑姑的好侄儿，你爹娘以前待姑姑那么好，他们的儿子，姑姑自是也要当成自家孩子的。只一个，你知道姑姑找你姑父到底所为何事？” 听黎世熹的描述，原身也是个明白是非道理的人，当姑娘时，孝顺长辈，和兄长嫂嫂也相处融洽。 去了婆家，总不会就变了个性子。 路途遥远，带着幼女就往北地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到底是在婆家遇到刁难而离家出走，投奔丈夫，还是自身的不知名的原因？ 她自顾越想越远，回过神来时，发现黎世熹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且目光闪烁。 “是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姑姑的嘛？” “不是……您之前说，顾家的人告诉您，姑父可能在外头养了妾室了，姑姑不信，想去求证，说若是真的，您就顺便带着鱼儿回广济县娘家过……” 黎长乐:“ …… ” 哦，还有这回事！ 不过就为了这破事千里迢迢赶到前线去，换她她是做不来的，何至于此啊。 后宅里好吃好喝，等人回来再算账不就是了？ 自觉这里边有什么猫腻，但如今她两眼一抹黑，顾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眼下先过了这个冬天再说。 将军小妾什么的，哪有吃饱穿暖重要！ 怎么会有这么冷的天啊，外面可是实打实的雪地！ 作为一个南方沿海城市土着居民，她对这种天气表示毫无抵抗之力。 她给黎世熹盖好毛毯，让他放宽心睡一觉。看得出来，小男子汉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多么紧张狼狈，人家才八九岁呢。 她身下是另一条毯子，卷起另一半盖在身上，依旧还是觉得不够暖和。 朝纸窗望去，外头的天色看不真切，但凭着这大半天流失的时间计算，现在已经是半下午了。 眯一觉吧，反正她现在是动都不想动了。 第6章 大少夫人不在清心苑 大炎京都，平安。 “将军！老夫人派了人来请将军回府，说老夫人有要事相告。”刚走出宫门，便有随从上前，为顾景宴牵来马匹。 “可有说了何事？” “并无！但来人神色很是焦急。将军眼下若是得闲，回去见见老夫人也无不可。” 顾景宴接过缰绳，只稍顿了几息，便打发了随从林海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自己纵身上马往顾宅的方向骑去。 林海目送顾景宴的身影渐行渐远，掩在了暮色四合中。 他从将军还是个孩童时期就已经跟随着他，自是知道将军方才原本是打算往京郊的营地去的。 今日将军刚回到京都就直接进宫向圣上复命去了，这会儿才出宫就被顾宅里的人请走了。 林海想着，将军这回可是立了军功回来的，圣上具体封什么赏还尚未知，但财物定是有的，顾宅众人又能得不少好处了。 顾老夫人那样的继母，按说也算是个好的，至少让将军全须全尾，安安生生地长成了。 顾家少爷们有的，将军必定也有，将军有的，几位少爷还不一定有。 当然，想必她也是不敢委屈将军的，将军的外祖父可是当朝太傅孙礼大人。 顾老太爷生前最喜爱也最寄予厚望的孙辈亦是他家将军。 所以顾老太爷临终前嘱咐，要将军看好顾氏一门，同心同德，和睦共存，将军也默认了。 只要手别伸得太长，管到将军的地头上来，或在外败坏顾氏的名声，顾宅里的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具都由着顾老夫人的意。 当年那桩婚事，将军本可以推脱了的，顾家又不是只他一个适合婚配的少爷。 但二少爷顾景昊不愿娶那黎秀才家的姑娘，早早就让顾老夫人安排相看人家，娶了一京官家的女儿。 顾老夫人左右为难地，拿出老太爷生前交于她的信物，直言要不就让三少爷顾景瀚去广济县找黎家提亲，虽然三少爷比二少爷小了两岁，但先订个亲，次年再成婚还是可以的。 谁知，这话不小心被三少爷听见了，连夜留书离家出走，说是游学去了。 没人信他。 大抵是私心作祟，不想勉强儿子，顾老夫人也没让人去寻三少爷回来，只找了将军商量，是不是该给黎家一个过得去的说法，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最后，为了不让顾老太爷失去信誉，将军认了这门婚事，还亲自去了黎家提亲，并快速成了亲。 婚后将军留在军营的日子也比留在顾宅的日子要多，似乎成家对于他来讲，只是个任务，就是娶了个妻子回来，放在顾宅他自个儿院里养着罢了，索性顾老夫人不敢亏待他的妻子。 林海每每想到这就不愤。 这一家子都指望着将军呢，事到临头，却没一个能出来顶事的。 养他们何用！ 林海兀自为自家将军愤愤不平，觉得将军对顾宅里的那一家子未免太过宽容。 —— 这边顾景宴肃着脸出了宫门到了平安大街上，策马直奔顾宅所在的榆钱胡同。 得了消息的门房孙有福兴冲冲地从顾宅大门里迎出来，“是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福叔一向可好？”顾景宴把缰绳交给跟着一起出来的家丁。 “好，托您的福，哪里都好。”孙有福原是顾景宴生母孙氏位于京郊的一处陪嫁庄子里的管事，老伴是孙氏跟前伺候的管事嬷嬷。 孙氏去世以后，老两口一直在庄子里待着，管着庄子上的出息，一年到头就那么一两次到得顾景宴跟前磕个头，看看主子生前留下的孩子。 几年前，孙有福的妻子在庄子上病逝了以后，他把庄子事宜交给了儿子孙大兴管着，自己向顾景宴求了顾宅门房的差事。 顾景宴应了，生母跟前的老人，情分自是不同的。 他步上台阶，打算进宅，但孙有福上前止住了他。 “大少爷，大少夫人和小小姐……没和您一起回来啊？”孙有福频频往顾景宴来时的路张望，只可惜，连辆马车的影子也没有。 顾景宴紧了紧眉头，“大少夫人不在顾宅？……小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孙有福怔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他哭丧了个脸，这下可好了，“大少爷，少夫人不在清心苑……” 顾景宴脸色微变，再不问其他，冷着脸快步进了顾宅。 老夫人要相告的事，他心里也有大概了。 绕过影壁，进了垂花门，径直往后院去。 下人们遇见他，都不由驻足低下头，噤若寒蝉。 而正堂此时的气氛，好似凝固了一般。 顾老夫人纪氏端坐上首，她脸若满月，仪态雍容。一双平日沉静如水的眼里，此时却染上几许愠怒。 她抿了口茶水，放下盖碗时差点就想把手中的茶碗砸向堂下跪着的人—顾宅的二少夫人吴氏。 微合着眼，她捻着手中的金丝楠木手串，“你怕是现下日子过得太好，把那惯会看人眼色的本事给丢了。” 吴氏低着头，啜泣着，“母亲，儿媳不过是看大嫂平日里无聊，便去清心苑小坐了几回，随便唠嗑几句。这会儿都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怎么就说是我撺掇了人去北地的。” 说着声音弱了下去，“平白让儿媳受这冤屈……” “这么说，清心苑里的阮嬷嬷还没到了花甲之年，就已眼盲耳背了啊？人可听得真真的，就是你扇的阴风点的鬼火！” 纪氏气急，也顾不得保持风度了，“你是吃太饱了撑的还是怎的？过了几天太平日子，骨头都轻了几两了？清心苑里的人也是你能撩拨的吗？如今人不见了，你拿什么赔给人家？这有多久了？派去找人的都说没找着人！你最好求神拜佛，指着她们娘儿俩还安安生生的！不然……” 吴氏被骂得生怕，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嘴里却不服，“大家你来我往不过说着玩，她硬要当真，我有什么法子！” 纪氏指着她，正要继续数落，堂外一阵低沉带着压迫感的嗓音传进来:“不如你与我说说，你是如何与和你大嫂说着玩的，都说了什么？” 这平底一声惊雷，把吴氏吓得瞬间失语，她僵着脖子不敢转过身去，只巴巴地拿着泪眼望着纪氏，用眼神恳求对方救她一命。 纪氏看着迈进堂厅的继子，没有露出不合时宜的笑脸，“回来了。” 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没什么大出息，顾家老爷又只喜欢游山玩水当个清闲之人，顾宅能有如今这样的富贵，是沾了老太爷和继子的光。 以后要仰仗继子的地方怕也不少。 纪氏心下无奈叹气，她防得了自己，却没防住眼皮底下浮动的人心。 她这里才有点把管家权脱手交给黎长乐的风声，老二家的就坐不住了，也不掂量掂量老二他顶不顶得起门户，她担不担得住这执掌中馈的重任。 万望菩萨保佑，那黎氏母女俩可得平安无事才好。 —— 月上中天时，面若寒冰的顾景宴走出顾宅大门，身后跟着一脸沮丧的顾景昊和顾景瀚。 顾景宴飞身上马，走前丢下一句话，“好自为之！” 随即便策马疾驰，挺拔的身影很快掩在夜色如墨的胡同尽头。 想起清心苑里阮嬷嬷抹着泪的告诉，顾景宴握着缰绳的手收得愈发地紧。 “大少夫人一声不吭地就带着小小姐走了，听说北地那边还闹着饥荒呢啊。” “我们小小姐才那么点儿大，娇滴滴的，这一路长途跋涉，车马颠簸，可怎么受得了啊。” 顾景宴只觉气血翻涌，他竟然今日才得知他顾景宴有个长女。 顾宅这一屋子的人，竟看不住他的一对妻女。 是不是他往日里太过好说话了，才让有些人渐渐歪了心思。 当他是死人吗？ 这一天顾景宴就没停下来过，从顾宅出来，就去了另一边的太傅府，跟太傅孙礼商议交代了些事，又二次进宫求见了皇帝，跟皇帝你来我往拉拉扯扯，最后让他求到了两个月的假期。 第7章 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叮！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黎长乐在梦境里自由切换着各种场景，原身19年的人生大概，在梦里很快被她浏览完了。 原身记忆虽迟但到，正感慨她真正是个二十四孝好闺女好母亲时，系统的声音又钻进了耳朵。 什么救命的任务！她能救得了谁啊！？ “宿主，一百米以内，有需要救援的生命。” 黎长乐忍不住吐槽，“我又不是大夫，你让我救命！” “宿主，可以试试，离获得贡献点你只差走出这座院子，想想限时任务的奖励，5个以上的贡献点。” 黎长乐:“不想多管闲事！” 系统: …… 把手伸进孩子被窝，握了鱼儿的小手，又探了额温，感受到孩子体温正常，微微放下心来。 这么冷的天，兄妹俩就穿着两件薄棉衣在外头活动，没被冻病真就是运气好了。 “姑姑，我和鱼儿的棉袄在柴房挂着呢，我去取了来捂在被窝里。” 一有动静，黎世熹就醒了，这会儿钻出被窝，“等鱼儿醒来就可以穿了。”应该在睡前就捂上的，一下没想起来。 黎长乐已经下了床，看着手脚利落已经溜出门外的黎世熹，再一次感叹，真是个小暖男啊。 小暖男很快就回到屋里，把两件分不清干不干净的棉袄一股脑塞进他刚睡过的被窝。 “姑姑，咱们家柴禾不多了，明日我去山脚下找找，看有没有别人捡漏了的，您在家看着鱼儿可好？” 黎长乐看着门外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冬季里天黑得早，离开被窝的她打了个冷颤，感受着来自北方天气的降维打击。 “宿主，你的订单里有保暖衣物。” 黎长乐幽幽道:“就那4个贡献点，你都惦记得不行，可真是出息……” 系统: …… 她不理会系统，再次看向抬头等她给予回复的孩子，“明明有棉袄，为什么不穿，外边这么冷，回头生病了可怎么办？” 黎世熹眸色微暗，头偏向一边，“脏了，衣角那儿，我就随便搓了一下，挂柴房晾着。” 黎长乐知道她没把话说完，也不逼他，只帮他把其中一件棉袄穿上，“世熹帮姑姑烧个火好吗？咱们做点晚食，等鱼儿醒了一起吃，今日都还没过完呢，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她可没有虐待儿童的嗜好，要说去捡柴禾，那也是她去捡。况且，孩子还小，之前原身病着不用说，现在她好手好脚的，再瘫在家里捡现成的好处，就说不过去了。 黎世熹应声去了厨房，反正姑姑现在看着精神了，听姑姑的就是。 但凡大人立起来了，谁还不是个小宝宝呢。 黎长乐到底是唤出系统，打开商城后台待收货页面，花了一个贡献点取出了给她妈妈屯的两套保暖内衣，同一个订单里还有五双中筒羊毛袜。 “宿主，某里大药房的订单也顺便取了吧，有备无患。” 黎长乐定睛一看，某里大药房的订单东西还挺多，主要是家常备用药物，例如大人小孩的退烧药，感冒发烧，消炎止痛，酒精纱布之类的都有，总共10来种。 她这也算良心姑姑了，考虑到家中老父母带着孙子，有个头疼脑热，若儿子儿媳又出差了可怎么好？所以硬是给父母那头屯了一堆备用药。 想了想，又花掉一个贡献点把东西取出来。 “宿主，某猫超市里订单更多物品，一并取了吧。” 黎长乐:“ …… ” 贡献点还有2个，不花掉不算完，系统能烦死你。 她本来就打算把某猫超市的订单取出来，里面米面粮油都有一些，在购物群里领了券下单的，有些年货都预备上了，比如各种菌菇礼盒，海货，进口零食…… 只不过，她问系统，“这个订单东西有点多，而且扎眼，我取出订单以后，挑些用得上的，其他的能放系统仓库吗？” “能的，系统仓库的设置本来就是给宿主的额外福利，毕竟隔壁就是圣母商城。” 黎长乐听了总算放下了心，她还当存放物品也要付费呢。 所以，某猫超市那超大订单最后也取出来了。 好了，目前贡献点: 1。 系统欲言又止，黎长乐莫名其妙感受到了它的跃跃欲试。 “留着吧，感觉里头没余额放着，系统也就挺鸡肋的。” 没贡献点了，系统不就扔之可惜，留之无用了！ 她暂时还没要当圣母的自觉。 系统闭上了嘴。 贡献点被扣的同时，取出的订单就出现在屋里的地面上。 她眼眶热热的，不知在另一边的老父母有没有收到他们女儿给安排的快递。 黎长乐拆出保暖套装，加绒的，虽大了一点，但不至于大的离谱，她老妈也不是肥胖体质。 她快速把衣服套进外面那件薄棉衣里头，看着不伦不类的，但身体瞬间就暖和起来了。 想着有机会还是得上这边的成衣铺子想办法买几套时下大家都穿的款式，不然换洗时晒都不好晒出去。 东西太多，黎长乐点开系统的仓库，把一袋10斤装的大米，5斤装的小米，1斤的红枣留下，其他的都收进仓库里。 仓库面积不小，比她家一百多平的小区房都要大一些，目测二百来平方的样子。 她的一堆东西看着挺多，放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就不够看了。 仓库靠三面的墙摆着好几个金属大货架。 黎长乐把东西都收到了其中一排最靠外边的货架上，吃的用的分开放，一目了然。 “砰砰砰！” 刚把留在屋里的东西也收进大木柜，院子里就响起了拍门的声音。 “谁？”黎世熹从厨房里跑出来，对着门外喊。 黎长乐穿过来大半天，还没出过院子，目前就见到了好婆和李大夫两个外人，还有屋里的两个孩子，村里什么情况，一概不清楚。 记忆中也没有和村里哪户人家比较亲近的，只除了好婆一家。好婆一家也只是和两个孩子常来常往，原身真就是缠缠绵绵病了几个月。 能勉强撑到现在，也是对两个孩子割舍不下的缘故。 身体迟迟好不起来，一方面是因为黎父和兄嫂的骤然离去，心中悲戚。一方面是乍然听闻广济县旱情的消息，对远方父兄担忧而急怒攻心早产生下鱼儿，导致落下病根的身体。 忧思太过，在绿水村安顿下来后，那一口强撑着的气一下子就泄了，混混沌沌地病了这么久。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是世熹啊？来给婶婶开个门，我和你二牛叔给你们送柴火过来啦。” 系统的声音和门外的女声同时传来。 黎长乐:“ …… ” 这把响亮亮比她还大的嗓门可不像需要她救命的样子。 第8章 一二三四五六七匹狼下山 “姑姑，是石头弟弟的娘，桂花婶婶。” 黎世熹踮脚拉开了柴门上插着的门闩。 “二牛叔！桂花婶婶！你们快进来。” 二牛憨笑着，让他把柴房打开，桂花跟在后面补充道: “世熹啊，以后你们家不够柴火使了，记得跟你二牛叔说，你人小，背不动那许多。” 说着，桂花眼角无意撩过正堂门前，就看见那站着一身白衣裙打扮的女子，喉间顿时卡住。 “黎……黎娘子？”我滴个亲娘嘞，这天色暗淡的，乍一看这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阿飘。 黎世熹喜形于色，“桂花婶婶，我姑姑已经大好了，以后都不会生病啦！” 黎长乐回忆着在顾宅学过的礼仪，对着院子里的桂花行了个福礼，“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对两个孩子照顾有加，若不然……” 桂花被惊吓到，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黎娘子可不能这样多礼，咱们农户人家的，没那多讲究，再说，俩孩子也没少帮我陪着石头玩……”也是婆婆看孩子挨饿了，变着法儿想等着饭点给俩孩子几口吃食。 黎长乐见夫妇俩都是实在人，心里对好婆一家更多了些好感。 天寒地冻的，这家人又是送饼子又是送柴火，不是心地良善的人家做不出来这事。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事好企图的。 况且，这还是灾年过后的第一个寒冬，物资紧缺，不论是吃的，还是用的。 世人向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善意她记着了。 她招呼桂花进屋坐会儿，但夫妇俩把柴火放下，桂花就火烧眉毛地推搡着丈夫出了院子。 “不必不必，家里还有活儿没做完的，黎娘子病刚好，可不能再着了风寒，都进屋去吧，进屋去，我们就先走了哈。” 夫妇俩离开院子大门一段路了，桂花才扯着丈夫的衣角说起话。 “诶哟，黎娘子这病一好，精气神都上来了。”她婆婆说得没错，这黎娘子看着虽然病歪歪的，可那气度可不像一般平民百姓家的媳妇，连和自家石头差不多年岁的鱼儿丫头，看着都是粉团子一般的，孩子生父也不知是个什么神仙般的人物。 彼此都是逃荒过来的，但对人家的家世底细，也不好太过深究。 “话是这么说的……”二牛看了一眼自家婆娘，“你怎么跟有狗撵你似的，差点没把我推个狗啃泥。” 桂花白了丈夫一眼，“咋？你还想进屋去坐坐唠唠家常啊？晾你也没那起子花花心肠，你个憨憨，天儿都要黑透了，等人留你吃晚食呢？娘拿的那两个野菜饼子都不够他们一家三口一顿吃个半饱的……” “不是，你这婆娘，就爱瞎说八道。” “行了，快回吧。哎，都是灾荒闹的，咱家也没得多少存粮了，眼见就要猫冬，柴火也不能当口粮吃。石头最近都不怎么爱吃野菜糊糊……” “你别担心，我明日和大哥三弟商量下，去县里找找，看有没有零工做，换点石头能吃的口粮。” ………… 桂花虽说放低了声音，但夜里静寂，站在院子门边的黎长乐还是听到了两耳朵。 正要把门关实了，忽地感觉裙角被什么东西扯动，心下一紧，忙向门缝外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把黎长乐吓够呛。 狗？ 不是不是。 狼？ 老天呢！ 是大青山上的野狼进村子了吗？ 门外是一只两只，还是一群？ “世熹，你赶紧地进屋里头去，把门关好了！”院门关不上，那只东西两只脚都探进来了，嘴里还咬着她的衣裙，扯都扯不下来。 “姑姑，怎么回事？”黎世熹要过来看究竟。 “别过来，你先进去。” 挣扎了一小会儿，她发现门外那东西好像并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只低声“呜呜”地叫。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限时任务快超时了。现在任务目标就在你脚下呢。” 系统凉凉的声音传来。 “宿主，限时任务超时第三次，系统会自动扣除5个贡献点。” 黎长乐:“ …… ”她可以说她从小怕狗吗？况且，看体型身高都比鱼儿整个大一号。 她警惕地和门外那双眼睛对视，心中哀嚎:现在把桂花夫妇叫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房屋是坐落在绿水村最里头的山坡下，绵延的大青山就在她们右手边，隔着一条河。 左手边离她们最近的人家都隔了百来米距离。小山坡延伸出来的地方还挡住了低矮的视线，这座房屋完全被独立在小山坡这头。 “呜呜……呜呜……” “你你你，你咋不是汪汪叫，而是呜呜叫？” “宿主，这是狼犬，它在求救。” 黎长乐壮了壮胆，把门缝开大了点，“确定是求救，而不是要索命来的吗？” 一阵寒风吹来，鼻翼间有隐隐的血腥味。 她就着地上的雪光偏头看向这只正仰头呜呜叫的狼犬， 它身高足有六七十公分，毛色呈银灰，油光发亮，一双深棕色的狼眼此时倔强地望着黎长乐。 一人一狼对视了片刻，终是狼犬摆出了有求于人的态度，松开了咬着衣裙的狼牙。 有了这个举动，黎长乐也稍微放下惊惧的心，她耸了耸鼻，“你哪里受了伤吗？我给看看？先说好啊，我是有一些外伤药物，但那是给人预备的，我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处，治不好，不带打击报复的啊！” 也不知道这货听懂了没有，只见它退出了门外，朝着小山坡的某一处嚎叫了几声。 “嗷呜……” 黎长乐:“ …… ”听着怪渗人。 没一会儿，小山坡那头跑出来几头狼犬，体型较银灰色的小一些，排排站在院子门外。 一二三四五六……七。 嚯，好家伙！七匹狼！ 大狼犬带着其中一只踱步走到黎长乐面前，后者侧过狼身，露出背部两只拳头大小的一处伤口，发黑的血痂覆盖在伤处，毛发凌乱也混着血块结在伤口四周，而因四肢行动牵引了伤口，里面隐隐有脓水流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仔细查看，“你这伤得有些狠，血拼太过了啊，再不收拾收拾伤口，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在大青山上刨个坑埋了。” 伤患委屈地低呜一声。 黎长乐站起身，指着大狼犬，“你，带着它进来吧，去柴房蹲着等。你们可别嗷呜了啊，我家里有小孩，看吓着了人我直接给你伤口倒点辣椒油！” 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 …… 第9章 贡献点奖励＋69 柴房。 黎长乐扯了扯手里的草绳，不太确定地看向黎世熹，“应该挣不断了吧？” 这根草绳刚还是捆着柴禾的，柴禾是桂花夫妇送来的那一担。 屋里真是啥啥都没。 黎世熹举着火把，把鱼儿拢在身后，“应，应是不会断了。” 黎长乐看他怕兮兮的样子有些不忍，“要不你和鱼儿回屋去，姑姑自己能行。” 黎世熹听了立刻挺了挺小胸脯，“不行！世熹要留在这里帮姑姑！” 鱼儿躲在黎世熹身后跟着点头，“鱼儿，帮！” 人菜瘾还大的既视感。 黎长乐无奈点头，“那你举好火把，别点着柴房了。姑姑把这狼犬的嘴扎紧，万一等会儿处理伤口，疼起来了乱咬人就不好了！” 黎世熹小鸡啄米般点头。 于是，不管听不听得懂，黎长乐跟大狼犬交代了好一阵，解释了为什么要扎嘴，然后蹲在受伤的这只狼犬面前开始用手里的草绳绕着狼嘴圈起来。 “老实点哦，你还指望我救你呢。” 所幸这只狼犬抗造，从扎嘴，到清理伤口，除了中间疼得身子发抖，嘴里呜呜叫以外，倒没别的过激行为。 黎长乐把靠近伤口的毛发都剪了，把发黑的血痂慢慢挑开，里面的脓水给挤干净，多次清洗，消毒，待伤口的消毒水干了，用竹片给伤口涂抹了抗菌消炎类的药膏。 最后用医用纱布绕着狼犬的腹背两三圈，堪堪包扎好伤口。 处理完后，受伤的狼犬奄奄一息，比先前更像快断气的样子了。 黎长乐略心虚，但她已经尽力了，过程都差点没把自己恶心死。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 想了想，又解开扎嘴的草绳，丢了两颗阿莫西林到它嘴里，“药膏是消炎的，药片也是，这样都不行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大狼犬靠近它蹭了蹭，似在安抚。 黎长乐看着有趣，“莫非你们是狼夫妻？” 完事过后，她拥着两个孩子去了厨房，等舀了锅里的水洗了手，黎世熹已经把火再次生好了，鱼儿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乖乖看着。 往锅里再放了水，她到正屋把大米小米和红枣取了些来，用水瓢淘了米，准备熬点浓稠的粥，放几颗红枣，有甜味。 这屋里头空荡荡的，缺的东西太多了，过冬的物事也是一样都没有。她不禁怀疑，她要是没穿过来，这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个寒冬里了…… 当然，她穿过来了，大概率应该是不会的。 只要她别听系统的话，圣母心泛滥。一万多块钱的物资好好利用，能支撑挺长一段时间了。 突然觉得，那个仓库也不是个百分百安全的地方。 万一系统有什么故障，不行了，她的那堆物资，可不都得泡汤？ 系统:？？？！！！ —— 晚饭依然是在厨房解决的。 黎世熹喝着香糯浓稠的米粥，没敢多问。 就是祖父和爹娘在世的时候，他都不曾那么奢侈地在平日里喝上用精米做的粥。 黎长乐用竹勺喂着鱼儿吃，小丫头好乖，一口一口吃得欢，该是好久不曾吃得这么畅快了。 从顾宅出来的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两个乳娘只带了一个出来，和一个赶车的车夫。 就这么轻装简从地上路了。 谁知道会上演恶仆反水这一出呢。 鱼儿从到了黎县以后，直接就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万幸活下来了，两岁多的个子说她一岁多也有人信，但她有对黑亮圆溜的大眼睛和天生的小包子脸，这个随了她娘。 原身并非全然为了寻夫北上，她更多是为了回广济县看父兄，若是情况实在不好，就接父兄到别县安顿。 她知道顾老夫人不会同意，所以她做了这一辈子唯一一次任性的决定，实在是等在后宅，想着父兄，心口都难安。 至于那个丈夫，过后再去寻他要说法也不迟，反正婚后相处的日子也不多，各自安好而已，她向来都是看得清自身处境。 只这姑娘婚前良善耳根子软，身边家人都是好相处的，婚后又止步于后宅，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表里不一，也没体会过什么叫穷途末路。 她只道那吴氏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弟妹，得知了娘家那头闹饥荒，就第一时间来告知她。 她只道那吴氏是个实诚人，说的话都是为了她好，即便是怀疑她口中说的“男人都好颜色，听闻北地的胡姬美艳不可方物，没几个男人不爱的”，她也没怀疑吴氏的用心。 直至吴氏又说“听闻大哥在外头置了宅子，里头住着位美娇娘，平日里深居浅出的”。 黎家自小对她的教养令她对着吴氏的频频试探也只摆出矜持的笑，沉默以对。 但她心里是不愉的。成亲前，黎父对她说，顾景宴许了她十年无所出才会纳妾的承诺。 这位姑娘是土生土长的古代闺秀，对象是个豪门将军，她就没奢想过她以后能在后宅独占鳌头，但是才刚进门没多久呢，十年的期限才刚刚开始，就让她听到这个，不免郁闷。 黎长乐也郁闷。 这姑娘也太好骗了，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瘸了。在原主心里是真认同吴氏说的。 毕竟吴氏那么会演。 “嗷呜……” 入夜了，房屋四周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声音听了真叫人胆战心惊。 黎长乐打开厨房的门看向院子，只见大狼犬带着受伤的狼犬站在院子里望着厨房这边，就像在专门等她出来。 见到了她，两只狼犬才结伴走到院墙边上，回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双双一跃就上了墙头，再一跃就到墙外头去了。 黎长乐: …… 等哪天她手里有钱，第一件事就是要垒高院墙。 不然这看着也太没安全感了。 “叮！宿主为重伤的狼犬带去生机，挽救了一条性命，系统奖励贡献点+6。 叮！狼群已打道回府，绿水村62户村民的性命安全得以保障，宿主完成系统衍生任务，系统奖励贡献点+62。 目前贡献点: 69。” 黎长乐此时有种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感觉。 第10章 绿水村民们 此前用一个贡献点都要和系统计较半天，现在的她有了69个贡献点！ 她喜不自禁，“衍生任务的奖励这么丰厚？” 就系统为了一个贡献点都成了盯盯眼的德性，69个贡献点应该是笔巨款了吧。 “宿主，因你救助狼犬的行为间接护了全村62户人家，所以系统奖励了62个贡献点。这次赚大了。” “有格局啊，所以你才配得上圣母的称号！但凡大狼犬是来索命的，就算他带着狼群去屠村，我都不带给它开门送人头的。” 系统痛心疾首:“宿主！做人要良善！” 黎长乐:“死道友不死贫道！我要死了，村里的人也不见得不用遭殃，你也得倒霉。” 系统郁卒: ……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我是伸出援手了呀，狼犬是死不了了，不然也不会有限时任务奖励的贡献点。我有贡献点，别说你没得益，村里人也相安无事，这已经是你这个圣母系统的功德了。”黎长乐调侃几句，唤出系统，看着贡献点的数量，再打开商城页面，表示疑惑，“这贡献点怎么用？” “宿主，下单付款的同时，贡献点会自动转化货币种类。圣母系统1个贡献点等于华夏币1元。” 也就是说她现在有华夏币69元。 黎长乐:“ …… ” 全村那62户人口，就值62块钱吗？？？ 系统你出来，我打不死你！ 系统不作反应。 它能说它偷偷去升级了吗？ 原先1个贡献点等于华夏币10元。 这不是怕宿主太过依赖系统网购，这一趟的穿越就失去了意义嘛。 她绑定的可是圣母系统，怎么可能让她独善其身！ —— 黎长乐吐槽了一会儿，又按住心口开始自我安慰，69块就69块，好歹还能在商城买两袋10斤装的面粉，总好过一文不名。 她打算收拾好厨房，把两个孩子塞被窝里去，等他们睡着了，就把系统里能用的订单取出来。 屋里头要什么没什么，三个人的换洗棉衣棉袄还有鞋，都还没着落。 柴火也是不够。 粮油米面短时间内是不用愁，但那是有数的，得遮掩一二。 菜肉啥的就不用说了。 物资里大部分东西是得自家藏着内部消化的，不然一个不小心被盯上，就百口难辩了。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在这个大炎朝活下去，如今全身上下铜板都没得一个，想给屋里添置些什么也捉襟见肘。 —— 黎长乐正把灶膛里没烧完的柴火移到泥火盆，好端到正屋去，夜里睡觉不至于屋子里冷冰冰的。 月黑风高，院子门外柴门被轻轻拍了几下，隔了会又拍几下，这回黎长乐听见了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爹，没响动……” “你亲眼看着狼群走的？” “是，我搁树上蹲了大半个时辰，等狼群离开我才下来的……” “阿弥陀佛，黎娘子今日看着才好些了呢，还有那俩孩子……。” “村正，要不，把门撞开？” 黎长乐生怕这些人真的破门而入，到时候修门还费事，“吱呀”一声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众人惊了一瞬，锄头和长木棍差点都举起来了。待定睛看去，门里头站着的是个妇人，才松了口气。 绿水村里的村民对黎长乐都不是很熟悉，只从逃难队伍被官府分配安置到村里的第一天，有些村民聚在一起看热闹时，见过黎长乐，那会儿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看不清人脸形容。之后又卧病在床，所以大多数的人如今都觉得面生。 反而对黎世熹和鱼儿还更熟悉些，毕竟这几个月没少见着这两个孩子各家各户地跑。 黎长乐粗粗一看，门外大概有二十来个人，最前面站着的是位看着五十多岁左右，面容黑瘦而严肃的老人。他旁边站着的是个黑面汉子，和他有几分相似，想必刚刚就是这个汉子喊的爹，老人是村正。 “黎娘子？咱们在村里可都听到狼嚎了，那畜生可曾伤了你们？”村正胡得贤犹疑不定，他大儿胡春山说狼进了这院子大半天没什么动静，出来时是跳的院墙。 他们集合了十几个村里的青壮，带上家伙式过来，已经做好了屋里有死伤的准备，如今看着人倒还好好的。 “是呀是呀，黎娘子，世熹和鱼儿丫头呢？” 桂花急哄哄挤出人群，面上关切，“石头他奶都急坏了，赶了家里头兄弟几个和我过来瞧瞧。” 黎长乐见桂花去而复返还带了家人来，心生暖意，她对着胡得闲和十几位夜里看不太清楚面容的村民们屈膝作福礼，“烦劳村正和大家担心了，那狼犬并无伤人意，只不过上门求助罢了。” 大伙一听这话都懵了，那饿狼下山不就是找口粮来的？ 求助？ 村正也摸不着头脑，代替大家问了出来，“黎娘子此话……何意啊？” 在村民们眼中，山上的狼无异于打家劫舍的土匪，不，饿狼比那土匪还危险。 所以黎娘子口中狼犬的求助，显得颇为怪异。 黎长乐没管人家信不信，也不瞒他们，“那狼群中有一狼犬背部受了重伤，流脓溃烂的，大抵是没法子了，才会下山求助于人。” 众人听了表情各异，都半信半疑的。 狼之所以令人惧怕，就是因为它们的攻击性太强，何曾听说过狼群向人类服软的。 可人家好好站在他们面前，分明半点受惊的样子都没有。 大伙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桂花性子直来直往，听她这么说反而高兴起来，直道谢天谢地，谢那狼群没有恩将仇报。 胡得贤想不通的也不费那心思去想，没出人命就都好说。 “既是如此，大家也好放心了。黎娘子夜里休息可要记得关紧了门窗，你这房屋处于村中偏僻之处，离着大青山又近，若再有下山来觅食的野物……” 胡得贤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在恐吓对面的妇人，瞅着她本就大病初愈不太好看的脸色，忙止住了话头。 黎长乐:“ …… ” 我真是谢谢您了。 谁让当初安置难民时，她就摊上这么间屋呢。 好婆倒是觉得她一个病歪歪的妇人带着俩孩子住在大青山脚下不妥，但好婆家那房屋也只得三间房，大大小小挨挨挤挤地住了十几口人，原身自然不好厚着脸皮和他们换。 黎长乐内心哀叹，再次把垒高院墙这事挂在了心上。 第11章 黎长乐要去县里 黎长乐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村民们也听得舒服。 胡得贤看差不多了，大晚上这么多人杵在人家门前也不好看，交代了几句看好门户锁好门窗的话就领着一众青壮回了村里，只余了桂花夫妇。 黎长乐轻拽着桂花的手进了院子，二牛就在院门外的门槛上坐着等媳妇儿。 桂花只当黎长乐有什么体己话要说，径直跟着进去。 等到了厨房，看见两个孩子好端端凑在灶炉旁烤火，便欣慰地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黎长乐让她跟孩子在这烤火先，自己快步进了正屋，从大木柜里取出5个鸡蛋。 米面这次不打算拿。 她回到厨房，拖过正在和孩子说话的桂花，“给石头做点鸡蛋羹吃。” 桂花看着怀里的鸡蛋，眼都瞪直了。 一直到和二牛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她都想不明白，传说中凶恶的狼为什么突然有了人性，受伤了懂得向人求助，也知道给报酬？ 成精了吧？ 她把鸡蛋揣在怀里，想着石头这几天不太乐意吃东西，这回给他蒸个鸡蛋吃。黎娘子可真是帮了她大忙了。 见了鸡蛋的好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半哭半笑道:“也是看着那俩孩子平日里无人照料，多看顾了两眼，黎娘子这就记上了。不然她也不会有点好东西就想着咱家石头，这会子，鸡蛋可是能当铜板使呢。” 旱情已缓和下来，黎县有官府把控着，米价也不像广济县的官府和米商那样勾结一气哄抬价钱，可对于现在家中已没有存银的他们来说，如今的境况也是艰难的。 虽说几个儿子偶尔会上县里打打零工，但僧多肉多，如今的零工不好找，给的工钱也低，且每日都要吃喝的同时，还要多屯点过冬口粮。 “娘，黎娘子说想和石头他叔伯几个上县城去看看，明儿托您看一下世熹和鱼儿的。” 好婆:“多大点事，带过来我一并看着就行，那兄妹俩可省心了，你跟着二牛他们去，她一个妇道人家的跟着他们兄弟几个，怕是不大妥。” 桂花:“她就这么说的呢，我倒是没想那许多，就是黎娘子往前准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儿媳妇吧，讲究挺多。” 好婆叹了口气:“大半年了，也没见有人找了来，怕往前在那家也是……” —— 黎长乐的确想去县里瞧瞧，主要想办法带回点家用物什回来。 至于让桂花一起去县里，也是想到方才二牛连院子都没进来的缘故，古人男女大防的思想根深蒂固，为了不落人口舌，她才想到了拉上桂花。 两个孩子都睡了以后，黎长乐打开了系统首页，看了页面更新，注意到了等级c。 “这个系统升级了有什么福利？” “宿主，系统升到b等级，给到宿主的福利更多，还有来自d星际的各种物资加持。” “怎么升级？多做任务？” “现有贡献点离升级还有不短的距离。宿主加油！” “这样啊……或者，再多来些狼犬野猪啥的上门求助，贡献点会来得比较快吗？” 系统: …… 它都还没给她普及从c等级升到b等级需要1000贡献点…… 黎长乐表示， 她就问问。 打开购物网待收货，里面显示有26个订单待确认收货。 她盘着腿裹着大毛毯坐在木板床上，计算着要取出来的订单。有些不用的，就让它待在待确认那里吧。 例如，电饭煲，吹风筒这些需要电源的…… “宿主，电源问题，b等级系统能帮你解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宿主，b等级系统有种田任务，你可以苟在这座村子里过完你在大炎朝的余生，只要会种田就好。”它总有办法让她收获贡献点的，前提是她得积极起来。 “咦？这个倒是不错，但是……我不会种田啊。” “b等级系统有科学种植的书籍可以购买，绿水村民们也会种田，宿主可以请教他们。 另外系统还提供d星际各种太空种子低价出售。”现在没有的，它就通过各种bug提醒新手村开发圣母系统的星际程序猿，没有也要给它有！！ 黎长乐浏览着订单，一边还真的思考起自己要不要试试种田这件事。 但她前面二十几年到过最远的菜园子就是她老妈在大阳台上摆满的各种泡沫箱子，她爸妈伺候过很多菜蔬，但她就看看热闹。 还曾在假期和嫂子带家里的神兽侄子去买票体验插秧的乐趣，侄子倒是玩得挺嗨的，但她连田梗都没靠近去…… 黎长乐遗憾地摇摇头，种田技能为零的她，还是先把眼前的衣食住行安排好吧。 油盐酱醋都在某猫超市的订单，已经摆上仓库货架了。 挑挑选选取出了些订单，沐浴露洗发水套装，拿了一套，其余扔仓库里。 这些液体状的物品，她得去县里找些容器武装一下。 她爱吃的广式腊肉腊肠，收进仓库，想吃了再拿出来。 某只松鼠的2箱坚果2箱手撕面包取出来，进仓库。 还有3斤梅菜干、2斤虾皮。 1箱干妈辣椒酱，牛肉粒，香菇肉丁两种口味，她老爸最喜欢的面条搭档。 她这1万多块钱的订单，得有一万左右是为家里的父母和侄子安排的，她老妈当时听她开到几大千红包，也是毫不手软，一天几个电话让买啥啥。 等回去过完年，估计又会问她闺女自己还有没有钱花。 贡献点为63的时候，黎长乐关闭了系统页面。 她眼睛扫过木柜里放着的物品。 荞麦面粉一袋、小米一袋、大米一袋，细盐一小包，红糖白糖各一小包，花生油一罐，酱油一瓶，红枣一小包，手撕面包一箱子，鸡蛋一篮子50来个。 啊，她真是富有。 如果系统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她可以坐吃等死了。 前提条件是，她得做大圣母，赚贡献点！ 轻手轻脚盖上木柜子，明天去县里，有机会还得换把小锁回来才好，这个木柜子目前相当于家里的保险箱了。 万籁俱寂，黎长乐钻进被窝贴着鱼儿小丫头睡下，开始了她穿越到大炎朝的第一个夜晚。 房屋门外没有城市熟悉的万家灯火，只有大青山脚下笼罩在一片漆黑里的绿水村庄。 第12章 去县里卖鸡蛋 次日清晨，天色还灰蒙蒙的没亮透，黎家小院的厨房就有了动静。 黎长乐看向床里头，黎世熹已经起床了，厨房里水瓢舀水，柴火噼啪的声响有一下没一下的。 她躺在毛毯里，仰着头脸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上的茅草发了会愣，后认命地掀了毛毯，套上薄棉衣裙，摸了一双和保暖衣同一个订单的羊绒袜套在脚上。 动了动脚指头，又想到了系统，她打开系统商城，搜了下“儿童羊绒袜子”，顿了顿，又添了加厚中筒几个字，点开搜索，哗啦啦底下清一色的加厚童袜。 “啊，三双袜子20个贡献点，要命哦。系统，你确定一个贡献点只能抵一块钱吗？” 她都没点开一双袜子十几块钱的链接。 系统: “确定。” 算了算了，先买了再说。 黎长乐用20个贡献点下单买了3双童袜，付完款就能立刻收货了。物流速度倒是快得很，生怕下一秒她就反悔了似的。 鱼儿还趴在被窝里熟睡，黎长乐放轻动作下了床，到了厨房，果然见黎世熹正蹲在灶炉边上烧火。 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只把手里的袜子递给孩子，“把袜子穿上，姑姑今天和桂花婶婶要去县里一趟，你和鱼儿去婶婶家和好婆待着好不好？带着口粮去。” 黎世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袜子，这样细密的针脚和厚实的内里，是他娘那双巧手也做不出来的。 “您去县里干什么呀？” 黎长乐:“拿鸡蛋去换些东西回来啊，咱这屋里要什么没什么。” 黎世熹悟了，“那姑姑记得去回春堂那里找大夫给您再看看。” 她感动于孩子的体贴心细，虽这一趟没想去那回春堂，但嘴里还是应了的。 她把锅里的热水舀了些倒进木桶里，待会洗漱用。 到正屋木柜取了些荞麦面，早饭依然做了荞麦面疙瘩汤，打了三个鸡蛋，今天的疙瘩汤放了盐，这样吃起来味道就好多了，不寡淡。 黎世熹穿了袜子套上布鞋，感觉着脚底下的温软，惊奇地问: “姑姑，这袜可真暖和，鱼儿也有吗？” “有，都有！姑姑也有！你安心穿着！” “嗯。”憋着，他不问。 黎长乐偷眼瞧孩子，不由好笑，转移了话题，“等会儿叫醒鱼儿，吃了早食以后姑姑带你们过去好婆家。” 黎世熹皱着小眉头，偏着身子看向正屋的门，想着那个大木柜子，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心里的顾虑，“姑姑，要不，我和鱼儿就待在家里好了，我们不乱跑，也不玩火，外人敲门也不给开，就在屋里待着。咱那个柜子……没上锁呢。” 黎长乐听了也觉得这孩子想得周到，可不是，柜子里可有不少的东西呢，虽然孩子只看过米面鸡蛋，那也不老少了。 “出去的时候把正屋的门锁上就好了。”家里只有一把锁，是之前锁正屋门用的，院门平时是往里头闩上的。 黎世熹:“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孩子已经被饥饿深深伤害过，很紧张木柜里的粮食。 黎长乐安慰他，“还有谁不知道咱家一贫如洗的吗？屋里空得贼都懒得惦记了，放心吧。姑姑明日去县里再寻摸把锁回来。” 黎世熹待要说什么，被黎长乐喊去柴房抱柴禾了。 她做好了早饭，在锅里盖着。 这会儿的功夫，桂花已经在院门外唤人了。 黎长乐想着鱼儿还没睡醒，醒了没看见她会不会哭闹的。 黎世熹放好了柴禾，就去开门。 桂花站在门外搓着手，哈着气，“世熹起得可真早。”她看向黎长乐，“石头他奶奶说，天都还没亮呢，鱼儿指定还没睡醒的，让我来和你说，等会儿她领着石头过来这边待着好了，你吃了早食就过来村口这里和咱们汇合，让世熹把院门先闩上。” 黎长乐觉得好婆真是个细心的老人家，世熹刚还怕家里进贼的。 桂花等黎长乐点头就匆匆忙忙走了，留都留不住。 洗漱完，黎长乐给黎世熹盛了疙瘩汤，交代他晚点盛给鱼儿吃的时候别忘了石头和好婆那一份。 黎长乐随便对付了几口，留了些在锅里。 给石头好婆吃，黎世熹还是乐意的，表示自己知道了，也表示自己会看好柜子，等姑姑回来。 黎长乐直夸他懂事，完全没硬夸的。 她走出院门时，手里挎着一只竹篮，里面有30个鸡蛋。 她要上县里卖鸡蛋去了！ 绕过小山坡，穿过一排隔断似的小竹林，绿水村的景物才越入视野。 村中的房屋大多围着木栅栏或者竹篱笆，房前屋后盖着猪圈鸡舍牛棚，或者收拾成整齐的菜地。 但如今脚下全是莹白的雪地，今冬的菜蔬怕是寥寥。 村中的主道每日里是有人铲雪的，比别处的要薄。 此时，人们大都在睡梦中，黎长乐走过村子，一直到村口处看见好婆的几个儿子和桂花，都没遇到村里其他人。 桂花看她小步小步地走着来，地面也不平，顺手去搀她，“其实也不用那么赶，就是平日里早起惯了，想着早些去转转，看有什么零工可打的，倒累得你要起早。” “哪就那么娇弱了，连世熹都比我早。生计要紧，几位兄长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桂花: 可不就娇弱弱的一朵小花么…… 王大虎几兄弟连连摆手，“不打紧不打紧，黎娘子与弟妹一道跟在后头走就好，咱们走得快，你们慢些也没事，咱转头能看见你俩就好。” 黎长乐颔首称好，和桂花自觉走在几人后头。 桂花见她挽个竹篮盖着一块粗布，好奇问了句，黎长乐掀开篮子一角给她看。 “昨日那狼群留下的鸡蛋，我想着也不能都吃进肚里去，看到县里能不能换点别的物事回来。” “说起鸡蛋，嫂子得谢你，我们家石头昨晚总算安生吃点东西了，哎，那倒霉孩子，这什么年景啊还挑嘴！” 桂花目露艳羡之色，“也是该着你的，狼群从那大青山下来，看到的第一户就是你家那房屋，可不就找上门去了。” 黎长乐礼貌性地摇头笑了笑，她不好说昨日狼群若是打家劫舍来的，那首当其冲被死翘翘的，也是她一家三口人。 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呢，她系统待收货的，自己花钱下单的订单，现在也要用贡献点取出来呢。 况且，这鸡蛋也是她花钱买来的。 黎长乐惆怅极了。 “前面的桂花嫂子诶，黎娘子，等等我呀！” 几人正要出村呢，身后一道声音追赶了上来。 第13章 黎长乐的先父故交 黎长乐打量着追到村口来的……姑娘。 是姑娘吧？ 黎长乐知道古代已婚的妇人是要把头发盘成各种髻的。就类似现代她常扎的丸子头。 只不过现在的发量多，又长至腰间，收拾起来比较费劲，她就简单编了两条辫子，然后绕成丸子头用一根竹筷固定住，等弄完了都觉手臂酸疼。 这姑娘身穿麻色的中长袄裙，下身一条同色裤子。散着的一头长发只绾起一半，包着碎花头巾，一半披在肩下。 瓜子小脸有些些泛黄，但看起来干净利落。 唯一让黎长乐觉得不适的，是她那双带着钩子的眼睛，太过活泛，显得轻浮了些。 这会儿站在黎长乐面前，双眼上下打量着她，颇有种想在她身上找点什么破绽的意味。 桂花撇撇嘴，不太乐意地跟黎长乐介绍，“这是胡村正家的姑娘，春杏。” 黎长乐不好对人家视而不见，只朝对方点了点头。 胡春杏扶了扶鬓边，看着一副清纯面孔，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着实阴阳怪气: “果真是仙女一般的人物呀，黎娘子这扶风若柳的身姿，恐怕整个绿水村都没一个姑娘及得上的。” 不知怎的，明明人家言笑晏晏，黎长乐硬是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咳，春杏姑娘也去县里？时辰不早了，快赶路吧，要走上一个多时辰呢。” 桂花听着胡春杏不着四六的话，也觉得埋汰，赶紧打断了她。 前头王大虎几兄弟可都听着呢，这姑娘脑子是不是不清楚。 胡春杏被桂花一打岔，也略微收敛了，“桂花嫂子说得是，耽误了几位兄长们赶路了，春杏也是想和嫂子结个伴，水伯的牛车好多天没拉客了，我要去县里找我大哥呢。”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出了绿水村。 黎长乐大部分只顾着提些裙角找好下脚的道走。 出了绿水村，路上可没人铲雪，雪只下了两天，路面就被盖住了。 “黎娘子找有雪的地方走，前头被人踩过的地方会打滑，注意着点。” 桂花看她提裙走路，跟走着玩似的，不由得出口提醒。 黎长乐抬头尴尬地笑，“嫂子见笑了。” “无妨，这能走到县里去，就算不错咯，你这大病初愈的，等上几日再去县里也不迟，何必急哄哄地今天就要赶着去。” 胡春杏听着，也支起了耳朵。 “实不相瞒，我是去县里寻人的。” 黎长乐昨晚就想好路子了。 原身到了绿水村，身上仅有的银钱都用来买下大青山下那座带小院的房屋了，真的是一文钱都没给她留下。 她现在除了系统里的那点物资，也没别的了，好些东西还不能露于人前。 系统曾一度冒出来:“ 宿主，你可以开启种田任务，赚贡献点，购买系统物品，然后出来倒卖。” 它想说，c等级系统也有种田任务了…… 但黎长乐当时白眼一翻，“系统里有几样东西是能卖到大炎朝来的，别忽悠我。” 系统立时就闭嘴了，它不跟宿主犟，反正有她用得着它的时候。 而黎长乐在入睡前终于想到个可以忽悠到所有人的说法。 就是眼前说出来的，去县上找人。 “寻什么人？” “县上有黎娘子家亲戚？” 桂花和胡春杏先后问出口。 “嗯……先父有位知交，家就住在黎县。”黎长乐眼光闪烁。 桂花不解，“那先前都，都那么难了，为何不去找你爹这位故交。” 黎长乐只做有难言之隐的表情，低着头没有回答。 胡春杏想继续追问，被桂花拦了，小声提醒，“定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外人的，咱们就不要多嘴多舌了。” 胡春杏管不住那张嘴，“桂花嫂子这么护着黎娘子呢。” 桂花瞥了一眼这上赶着的来的姑娘，“可不得这样嘛，我们这些外来户不就得拧成一股绳，不然没得给那些眼睛长头上的欺负了去。” 胡春杏悻悻不语:“ …… ”我怀疑你在说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黎长乐向桂花投去感激的目光，她是真不想应付这自来熟的姑娘，只听着三言两语，就知道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几人走走停停，主要是照顾着黎长乐的脚程。 从天才灰蒙蒙的，走到了天光大亮，途经三两个同样静寂的的小村庄，门前的雪都扫了。有村民出来走动串门的，也有那闲不住的，手提着砍刀，上山捡柴禾去了。 这是生长在南方城市里的黎长乐没见过的冬日清晨。 到处一片梨花白，树上，路上，屋顶上，都落了一层雪。 连鼻腔里都充斥着一股清冷的味道。 她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她腿真快要走断了。 “到了！黎娘子，咱们到县里了。”桂花突然拽着她的袖子喊到。 她眯着眼睛循着桂花的手指着的地方抬首望去，离他们大概两百来米，地势开阔之处，一座城楼在阳光下高高耸立着。 “黎娘子，我们兄弟要各自寻活去了，若需要人陪着你进城，你就跟弟妹商量着去，若无需要，记得咱们申时就要往回赶，迟了天黑路滑不好走。” 王大虎边往城门处走，边对着王二牛几人叮嘱，“记得别误了回去的时辰。” 王二牛先走过来问三人:“黎娘子可有要去的地方？” “我大哥大嫂在城里开的杂货铺，我自己过去就好，你们带着黎娘子一道吧，今日多谢各位了。” 都不等人回应，就转身向城门去了。 还是桂花忍不住吐槽，“活像咱要去打劫她大哥的杂货铺一样……” “听我说，你千万别被这姑娘那张脸给骗了，人家那可不怎么安分的，听说之前还定了人家，后来不知怎的，黄了。” 黎长乐三人边说话边向城门去，主要是桂花巴拉巴拉地在那儿说着，黎长乐就应着。 待进了城门，站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之中时，她借口自己要先去“先父故交”家里拜访，然后再到处看看。 桂花言明自己要去酒楼后厨问问要不要洗菜刷碗的。 于是三人就在城门内分开了。 第14章 娘子，你出个价吧 黎长乐挎着竹篮子沿着城门口进去的街道走。 像她这样进城来卖东西的有不少，都趁着天没亮就从各个村子往这赶。 县里住的商户此时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活计。吆喝声此起彼伏。 要不怎么说黎县的知县是个干实事的，别地旱情缓和才不过半年时间，但黎县城里已经逐渐又恢复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沿着城门进去的街道走了一小段，黎长乐跟着进城的人流拐进了左手边的另一条街。 这条街就热闹了，两边都是铺位，茶坊，酒肆，脚店，杂货铺子，当铺，猪肉摊，粮油店等等…… 再往里走，街道两边摆摊的小贩也逐渐多了起来。 她一个个浏览过去，还进了一家杂货铺瞧了瞧，见也有卖鸡蛋的，问了价钱。 2文钱一只蛋。 她一路看过来，知道1文钱可以买一个粗面馒头，2文一个白面馒头。 一只鸡蛋能抵一个白面馒头诶。 要知道这会儿的馒头可实在了，白胖胖的，她一个下肚，喝碗茶水，就能顶一顿饭！ 鸡蛋的价钱也是美丽，虽然一只鸡蛋没有一个馒头顶饱，但人家能煎能炒能做汤，味道好，还有营养价值。 所以，她这一篮子鸡蛋能卖60文！ 心里有了数，黎长乐走出了杂货铺，在离杂货铺较远些的摊位旁边蹲了下来，把竹篮盖着的粗布打开，里面是窝在一堆干草上的30个鸡蛋。 旁边是卖草鞋的大娘，地上摆着十来双编好了的草鞋。 她朝大娘友好一笑，继而老实看着自己的摊子。 除了杂货铺，这条街上卖鸡蛋的就只有她了。 等了好一会儿，除了驻足看几眼的，没人买。 黎长乐从信心十足到眼神逐渐迷茫，县里没人喜欢吃鸡蛋吗？ 旁边的大娘都卖出三双草鞋了，她一只鸡蛋都没卖出去。 大娘看不过去，告诉她，“这虽是城里，但大户不缺鸡蛋吃，农户不舍得花那2文买，毕竟2文钱能吃上个白面馒头了，闺女啊，你这篮子鸡蛋多卖几天，还是能卖出去的，就是得多跑几趟了。” 黎长乐听了，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换她，可能也不会花2文钱去买鸡蛋吃？多花几文钱都能割上几两猪肉或买一斤粗面了。 她谢过了大娘的提醒，决定不在这里浪费时间，提着竹篮进了刚才那家杂货铺。 杂货铺是收鸡蛋的，但价钱便宜一些，2个鸡蛋3文钱。 黎长乐再次走出杂货铺的时候，身上就多了45文钱了。 她计划着这45文钱该怎么花。 “掌柜娘子，您看看这回绣的花样，可还满意？” “诶，这回还行，花样儿也可以。这几方帕子收了，一方15文，可是比上一次涨了2文钱了。” “多谢掌柜娘子了。” “好说好说，咱们不说绣得多快，都知道慢工出细活，回去琢磨琢磨，到时候我给你再多涨点钱。” 咦？ 黎长乐耳朵灵，她回头看向杂货铺斜对面一家叫做锦绣布衣坊的店铺。 帕子啊…… 她想起系统还有43个贡献点。 手帕这东西商城应该不贵…… 黎长乐迅速打开系统的商城，搜了下古风手帕。 慢慢地，她眼里溢出喜悦。 一方棉布手帕4块钱，买三减2块钱，也就是10块钱三方帕子。 别看便宜，那刺绣可是实打实的，虽然不是人工刺绣就是了。 每一方帕子都只在其中一角有刺绣，刺绣的花草图案都各不相同，清水芙蓉一样的风格。 这帕子，她卖一方20文都不亏心啊。 这些想法也就在一瞬间，她看了商品详情页面，直接就加购了不同颜色或刺绣图样的12方帕子，点击付款。 帕子取出直接落在了竹篮里，依然盖着粗布。 付完款就剩3个贡献点了…… 她正了正表情，踏进了锦绣布衣坊。 掌柜娘子正拿鸡毛掸子扫着柜台，看见黎长乐也不甚在意。 “这位娘子，买什么布料吗？” 不怪掌柜娘子这么问，这会儿买成衣穿的都是家中小有积蓄的，或者有大户的采买过来看看款式，多数人家还是买了布料回去自己做衣裳的。 黎长乐:“掌柜娘子好！我想问下掌柜娘子，这里收不收帕子。” “收啊，只不过得看看帕子成品如何，不好的可不敢收，怕卖不出去。” 掌柜娘子停下了手上的活，站在柜台边上，眼尖地瞧见了黎长乐手中的竹篮，“娘子不妨拿出来，我瞧瞧？” 收货前自然要检验一下货品，黎长乐从竹篮里拿出一方绣了几枝桃花的米色棉布手帕递给了她。 接过帕子的掌柜娘子只一眼就瞧出了这方帕子的刺绣技艺纯熟，虽说布料是棉布，而非丝绸，但刺绣的手工已经能掩盖这点不足。 她一脸喜意，忙着问黎长乐，“娘子手上有几方这样的帕子？可都出自同一人的手艺？” 黎长乐一哽，这掌柜娘子以为是她绣的呢啊！ 但同一人的手艺？ 都是机绣，算是同一人吧？ 她仔细瞅着掌柜娘子手上那方帕子，感觉它怎么比自己在详情页面看时好看多了？ “宿主，你买的鸡蛋，不管它之前是人造鸡蛋还是笨蛋，从系统取出的那一刻，它们就是大炎朝的土鸡蛋！” 黎长乐:“ …… ”真的是好大个惊喜！ “现在这些帕子，不管是机绣还是铁锈，取出来了它们都是真手工刺绣。” “我说过了，不存在有灰色地带，让系统有被勘测出来的可能性。” 黎长乐现在没空和系统聊天，知道她帕子的刺绣是真手工，那她就更好跟掌柜娘子报价了。 “掌柜娘子，这帕子看着可好？”黎长乐笑眯眯地问。 “娘子来，里头歇会儿。”生的圆润白胖的掌柜娘子捏着那方帕子拐出柜台，拥着她进了屏风隔出的里间。 里头摆着一套暗红木质桌椅，桌边一口泥炉上坐着水壶，此时，水开了，壶嘴里正吐着水汽。 掌柜娘子把黎长乐按在了椅上，倒了水递过来，“娘子先喝口热水吧。” 黎长乐道了谢，接过茶碗。水太烫，她把碗放在一边，继而在掌柜娘子的注视下取出了剩下的11方帕子。 “都在这里了，您看看可还行。” 不消她说的，对方已经捧过一叠帕子，逐一细看。 帕子底色有好几种，雪白的，米色的，嫩黄的，粉色的，同属浅色系，花草图样也是清清浅浅的款。 看起来都很有格调。 摸起来柔柔软软的，真的和网页图片看起来有些粗糙潦草的布料不一样。 掌柜娘子心里已经喜得一批，这些手帕真可以说得上是小手帕里的精品了。 县里还没人能绣出这么雅致的帕子来，至少她这铺子开了十来年了，来这里出卖手帕的人也不老少，就没收到过这等好品质的棉布手帕。 有这手艺的都不往她这儿卖，直接被大户们聘去当绣娘了。 她双眼发亮，盯着黎长乐，“娘子，你……你出个价吧！” 黎长乐:“ …… ” 一口一个娘子的，也幸好对方是个女掌柜，不然，她分分钟要出戏。 第15章 宿主，该挣贡献点了 黎长乐想着方才从这个布衣坊出去的顾客，一方帕子卖15文，掌柜娘子都不很满意的样子。 她这个品质的帕子，应该20文往上能喊一喊？ 不对，应该再高一点。 所以她把价钱喊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出息了。 “一方帕子30文！谢绝议价！” 刚想讨价还价的掌柜娘子: “ …… ” 她摸了摸手边的帕子，犹豫了两秒，咬着牙答应了，“行，30文就30文！” 掌柜娘子把12方帕子的银钱结算给黎长乐，附赠一个灰布袋子，袋子里装着360枚铜板，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黎长乐:“ …… ”还真不议价！ 她内心的理想价格在20文到25文之间。 所以这是超过预期了！ 她决定了，以后就这么做买卖！ 黎长乐直觉自己摸到了做买卖的门道！ 她不知道掌柜娘子内心想法是这样儿的: 这帕子一方没个五六十文，老娘都不稀得卖！！ 黎长乐把装了铜板的布袋子放竹篮里，提着走出屏风隔断，对跟出来的掌柜娘子道:“贵店可有被芯卖？” 晚上盖毛毯还是不够暖和，这个冬天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她要多买一床棉被。 掌柜娘子心中有别的计较，格外友好地回答，“有，你要几斤的被芯？还是买了棉花回去自己做？” 黎长乐:“……5斤的吧。”她记得现代冬天她盖的棉被也就5斤重，她都跟她老妈叨叨嫌重的。 大炎这边冷，加上毛毯，应该够暖和了。 “好嘞，5斤的被芯一条，180文，我给您扎好来。” “ ……不能少收点啊？ ”黎长乐肉疼。 真是左手进，右手出。 360枚铜板原地消费就去了一半了。 “好娘子诶，这条被芯我卖别人得200文，已经少收了啊。” 不赚钱是不可能的，但是为了卖个好，少收了点也是真的。 黎长乐还是掏钱买了。 掌柜娘子见状，喜笑颜开地，谁不喜欢有钱进账？ 她今日心情好，大方地指着边上货架的麻色布鞋，“娘子随便挑一双，当我送你穿的。” 反正最后黎长乐又花了30文钱，除了掌柜娘子送她的那双鞋子，她另给黎世熹和鱼儿也各买了一双。 连着卖鸡蛋的45文，现在布袋子里的余额:195文。 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买多少东西。 她收拾收拾，提着东西向掌柜娘子告辞，她得去别处转转。但对方急忙忙又拉住了她: “娘子啊……” 黎长乐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掌柜娘子喊我黎娘子吧。” “那黎娘子也不要喊掌柜娘子的，叫我李掌柜，李姐姐都行！” 黎长乐点头称好。 “黎娘子，不知你有没有……有没有丝绸之类的绣品啊，或者说打不打算绣个……”这手艺要是在好料子上下点功夫，一方帕子她能给她卖到1两银子往上去！ 黎长乐赶紧打住李掌柜的想法，“李掌柜，现下没有了，这些还是我前头攒着的，我这刚从病榻上起来呢，得养一阵子，若以后要卖绣品，定然先想着李掌柜你的。” 莫说她拿针缝个扣子都会把手指扎出血的缝补技能，就是在系统商城里买来转手倒卖，她也已经没贡献点了呀！ “所以，宿主，该挣贡献点了！” “闭嘴！” 系统:“ …… ” 李掌柜遗憾地放走了黎长乐，并表示若有绣品，千万先到锦绣布衣坊来找她，价钱好商量，一定能叫她满意。 黎长乐没有不应的。 她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想着系统方才说的话。 她现在是啥技能也没有的，在现代就是个刚大学毕业出来实习的新人。 学的专业在大炎朝又派不上用场，毕竟这里又没得互联网！ 可她得养两个孩子呢。 谁知道顾家那头会不会找过来？或者直接当他们娘俩死在北地了？ 就算找过来，她也没想好要不要回去！ 她要是不想往后几十年成为一只废物，那她至少得学会一项技能，能变现，来钱的那种！ 学刺绣？ 那她还是成为废物吧。 要不…… 系统:“宿主，种田吧……” 黎长乐这回没怼它。 “也不是不行……可是，我真的不会种田。” “在实践中成长，在成长中壮大。宿主，系统会帮你的！”它就说，宿主总有指望它的时候！ 黎长乐抬头看了看天，溜达到这会儿，应该到正午了。 她走进一家包子铺，要了一碗茶水，一个肉包子。 一把碎茶叶用一大锅开水煮出味道，是谓茶水。 冬日里能喝上一碗热茶，吃上一个热包子，简直美事了。 她向铺子的伙计多要了两个肉包子，家里两个孩子多久没吃上肉了。还要了3个白面馒头，3个粗面馒头。 刚好竹篮是空的，跟伙计要了张油纸铺于干草上，把馒头包子放进去，都盖起来。 包子铺里花了18文，茶水免费。 吃喝好了，黎长乐又去了猪肉铺子，买了两根大棒骨，丁点肉都不带的那种，1斤梅头肉，一斤板油，打算用仓库里的两瓶食用花生油混着猪油用。 从猪肉铺出来又钻进卖各种陶瓷制品的铺子，待了好一会儿，买了1个粗陶油罐子，一个米缸，1个大汤盆，1个陶盆，2个陶碗，2把勺子，小酒坛子大小的陶罐买了3个。 买完这些她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在店家这里，跟对方说马上就回来取。 等她买了把锁，又叫了辆牛车过来，身上的铜板只有寥寥20来枚了，但是想买的东西还没买全。 比如换洗的棉衣…… 算了，下次再来。 离王大虎说的申时应该也快到了，她让牛夫帮她把东西搬车上去。 拉拉杂杂的物件多，店家送了个大竹筐，给她装瓶瓶罐罐，黎长乐忙谢过人家。 坐上了牛车，黎长乐大喘了口气，她今天可真是忙死了的，忙到都没时间想起家里的两个孩子，不知道鱼儿哭闹了没有。 和桂花一家是约好了在城门外汇合的，她到的时候，他们一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第16章 包子馒头红糖水 如果之前桂花对黎长乐口中的“先父故交”有什么怀疑的话，那现在也打消怀疑了。 虽然黎长乐把肉类放进了米缸，馒头包子也盖在竹篮里，但明晃晃这么多物件，依然闪花了桂花的眼，王大虎几兄弟也是惊讶。 别的不说，那条扎起来的被芯真的很扎人眼了。 这会儿整个绿水村刚安顿下来不久的难民们，哪一家用得起这么好的棉被？ 桂花沉默了，男人们更沉默了。 黎长乐把桂花拉上牛车，“嫂子，花了钱的，不坐白不坐。” 她都包车了。 至于王大虎几个，在桂花被拉上车时，他们就自觉退到了牛车两边。 “黎娘子和弟妹坐就是，咱们就走着，不费什么事。” 就这样，回去的时候比来时舒服多了，虽然路不太好走，一路颠着回到绿水村的。 黎长乐没让车夫把牛车往村中赶，到村口时，王大虎几个先进村了，她让牛车沿着村后方大青山脚下河边的那条路走，直接就到黎长乐家的小院，牛车停在门前都是没人看见的，被小山坡挡住了。 黎长乐交代了车夫把东西搬下来，自己下车拍了拍院门，里头立刻就有人跑到门后喊娘。 “娘！娘！” “鱼儿，我回来啦！喊哥哥给娘开门。” “姑姑！” “你俩慢点儿，看等会儿摔了。” 黎世熹开了门，身后站着鱼儿和好婆祖孙。 “大娘，今天真是麻烦您了，鱼儿他俩没闹人吧？” 她顺手从仓库货架上拿了三条果丹皮，一个孩子给一个。 “鱼儿可比石头乖多了，世熹就更不用说了，这俩孩子带着是真省心。” 好婆看了孙子手里的果丹皮一眼，“这是什么来？” 黎长乐:“大娘，我在县里看到的，是用山楂果，做的，能开胃呢。”说着，佯装从竹篮里取，又拿出了几条塞好婆怀里。 车夫把东西往院里搬，重的米缸之类的也帮着给搬到了厨房。桂花抱着被芯进来，“黎娘子诶，你爹这故交可真舍得破费啊，这条被芯看着就是新买的。” 好婆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故交？” 桂花那嘴巴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这样那样说了一遍。 好婆想起正屋床上的那两张毛毯子，和中午那顿疙瘩汤，若有所思地看向黎长乐。 而黎长乐正把牛车钱付给车夫，谢了人家跑这一趟，要进去倒碗水招待他，人家也不让，直说得赶在天黑前回县里去。 天色的确不早了，车夫走以后，桂花婆媳也说要回去了。 “大娘您等等。”黎长乐进了厨房，把竹篮的包子馒头放到锅里，留了两个馒头在竹篮，又到正屋打开木柜子。 小米装了一碗，荞麦面用油纸装了3碗，精米太惹眼就没拿，鸡蛋又拿了5个，红枣一把，红糖半碗。 把个竹篮子塞得满当当的。 她走出院子把篮子交给好婆，言语感激，“长乐知道是大娘厚道良善，经常看顾着孩子，鱼儿兄妹俩才能安安生生活着等我醒来，不然，他们有个什么，长乐也是不能苟活的。大恩不言谢，这点子东西只是给您和孩子甜甜嘴，没别的意思，您别不要。” 好婆听得动容，但手中竹篮的重量更令她局促不安，“黎娘子啊，老婆子只是看着孩子可怜，就给他俩匀了几口野菜糊糊而已，你这样，老婆子心里难安。村中好些人也是不差的，三不五时也会给口孩子吃。眼下日子还要熬着，东西你们自己留下，我还有几个儿子呢，饿不着。” 虽没看篮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当了一辈子的农户，熟悉粮食的气味，馒头的香气她瞬间就闻到了。 黎长乐心里感慨万千，多善解人意的老人家啊。 她送三人出了院门，篮子怎么说也不往回拿，“大娘不想想自己，也想想石头呢。这里头东西也不多，长乐自己也留着呢。”说着对身边的桂花笑道:“嫂子记得明日把篮子里的碗还来就是了。” 平白穿过来占了人家身子，她不晓得这是不是机缘巧合，但想来也是缘分不浅，两人名字都一样。 能力之内，这也是除了照顾两个孩子以外，唯一能帮她做的了。 桂花看她就跟看观世音菩萨似的，“诶，记得记得，黎娘子你这也太……”太实诚了。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2。 目前贡献点: 5。” 听到这，黎长乐已经淡定了。 桂花婆媳带着石头也从村后那条路回家，免得路上遇着哪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村民，这篮子东西指定要惹事。 待两人回到家中，好婆大儿媳英子已经把晚食做好了，只等三人回来。 王家一天是吃两顿的，不是农忙的季节，村里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的饮食习惯。只县里殷实的人家一日吃三餐的。 好婆把竹篮子放在餐桌上，在众人疑问的眼神下掀开了盖着的布。 这下子，屋里的人都盯着竹篮说不出话了。 就是平时直肠子脾气的桂花也像卡了嗓门。 个亲娘诶，黎娘子她爹的故交家是个啥样的家世啊，这红糖可是好东西，黎娘子一给就是大半碗。竹篮里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不是好的。 好婆抿着嘴把篮子重新盖上，只拿了两个馒头出来。 白面馒头给王大虎的两个儿子，石头，和她自己分了，黎娘子的心意，她也不愿意拂了。 她吩咐大儿媳英子把晚食端上来，各自舀了一碗黑面糊糊，然后好婆把另一个粗面馒头分给四个儿子两个儿媳。 这时候的发面馒头做得瓷实，挺大一个，六个大人一人也分得一块儿。 王家囤的口粮里也有几个粗面馒头，但那是留给几个孩子的，大人平日里都是野菜黑面糊糊对付着吃。 好婆看着儿子儿媳都不忍心吃的模样，沉着脸道: “馒头扎嘴怎的？吃吧！明儿多送两担柴过去，咱一屋子的人，不好占她个妇道人家的便宜！” 众人都点头，就篮子里那些，省着吃，三个孩子冬日里隔几天就能喝碗热乎的面糊糊，就算稀糊糊也比吃黑面糊糊有味道啊，黑面糊糊里头掺着不知名野菜，吃进嘴里，一股子苦涩的味道。 大家心里都期盼着，等来年开春了就都能好了。 晚食以后，好婆把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收好。 黎长乐给的果丹皮，也给了大儿媳两条，“黎娘子给两个孩子甜嘴的，咱要承人家情。” 英子是个天生不能言语的哑巴，听了婆婆的话只拼命点头，指着自己脑门子，表示自己记着了。 好婆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怜悯的语气，“是个知事的好闺女，就不知娶了的那家人是个什么境况，放任他们娘仨流落至此。” —— 而好婆口中的娘仨，此时正闩紧了院门，坐在炉灶旁的矮桌边烤着火，喝着红糖水，吃着刚热好的肉包子和馒头。 孩子别提多美了。 第17章 种田任务开启 因为买了包子馒头，今晚就没做别的，只冲了两碗红糖水给孩子，一人一个大肉包子。 鱼儿胃口小，吃不下一个，又分了些给黎世熹。 吃了晚饭，黎长乐又打了热水给他们擦洗手脸。 她把昨天装进被罩里的毛毯拆出来，今天买的棉芯换进去。 两条毛毯，一条当床单使，一条和棉被一起盖。 这么奢侈的床单啊，她就不信还会冷。 鱼儿照旧早早被塞进被窝里，小丫头恹恹的，睡着之前小声呢喃，“要娘……” 小小的一团，把黎长乐给萌坏了。 “诶，娘也要鱼儿。” 当便宜娘的感觉真美啊。 黎世熹靠在床边上看着两人的互动，觉得这一幕极其地熟悉，他娘也曾这么逗趣过他，睡前都会说，世熹快快睡，睡醒就能看见娘。 黎长乐转头时，见他正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牵起黎世熹的手，故意抱怨，“今天可把我累够呛，你知道走去县里得多远吗？姑姑这会儿脑袋发晕的，你得帮姑姑干点活。” 黎世熹听了，瞬间不惆怅了，那点子无所适从也不见了。 “世熹帮您！” 这个家要是没有了他可怎么好！只去县里卖了一趟鸡蛋，就把姑姑累成这样了。 —— 直到黎世熹的烧火工作告一段落，也去睡了，厨房的活差不多也忙完了。 灶台上大小三个陶罐，油罐子里装着满满一罐的猪油混合花生油，酱油和盐分别也装了一小陶罐。 旁边还有一海碗的猪油渣。 油香满屋，黎长乐无声地笑。 好了，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内，家里不缺油盐使了。 “所以宿主，种田任务什么时候开启？” 黎长乐心情美丽，大手一挥，“现在就开启吧。” 油盐不能当饭吃，她还得想办法挣猪肉和粮食钱，毕竟仓库里只有她老妈当时叫囤的100斤大米，连着那些粗粮面粉，只能顶个一段时间的。 “叮！欢迎宿主来到d星际田园生活界面。 宿主目前的耕种面积为10平方米，耕种环境:柴房。” 柴房？？？ 柴房怎么种田？ “种子a类:太空种子 种子b类:普通种子 请宿主自主选择购买种子。” 她唤出系统页面，找到这个田园生活页面。 是在特殊任务里打开的。 特殊任务直接只有一个种田任务，就是田园生活。 此时页面显示: 耕种任务地址: 黎家小院柴房 耕种任务面积: 10平方米 耕种任务进度: 0％ 页面右边附带一幅柴房的模拟图像，很是逼真，连还没用完的柴禾都显示在页面上了。 “这要怎么种？”完全懵逼状态的黎长乐求助系统。 难道要在柴房锄地栽种？？ “宿主，其实不用锄地也能种。” “别卖关子。” “宿主打开田园生活，先购买种子，有了种子以后，系统就会发放土壤。” 有土壤就能种田咯。 黎长乐搓了搓手，“真是人生新体验。” 她打开太空种子，里面全是蔬菜瓜果图片配着种子名称，每个图片旁边都标有“购买”两字。 黎长乐浏览着页面，尝试购买了菠菜种子，付款时扣了她2个贡献点。 “这么贵的吗？”她看着手里油纸包着的那点颗粒状物体。 就这么一小捧要2个贡献点…… “宿主，每次购买的种子都是足够你当前所有耕种面积用的数量，比如目前耕地面积10平方米，那这点种子就够你种10平方米。如果你还想种别的，就继续购买别的种子，混着种。每种留些等这一茬收了，下一次继续种，不用二次购买。” 黎长乐按着系统说的，又下单了香蒜和大白菜的种子。 买了种子，订单下面果真看到了请领取耕种土壤的字样。 好在系统有10个贡献点，买种子送土壤。 目前贡献点: 4。 她在领取土壤前打开了柴房，里头除了剩下的半担柴禾和一口破水缸，就没别的了，地上立着两支有树杈子的木柴，横架着一条竹竿，这大概是黎世熹口中挂晾衣物的。 地面是压得硬实的黑灰色泥地面。 黎长乐站在柴房中央，领取了三份订单的土壤。 几乎是瞬间，脚边就多了三堆土，颜色发黑，土里还带着腐烂的叶子，每一堆土的分量都不少。 记得她老妈说过，黑土最为肥沃，肥力高，种出来的东西味道也好。 她瞅着地上三堆土，昏天黑地的，只有一根火把照亮柴房。 10平的地也不是很多，她还是能把土推平的，但问题是手边没工具。 靠手搂土？ 她出了柴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终于在靠屋后墙的一角捡到一块木板，看着像是坏了的床板锯下来的。 黎长乐拿着木板回到柴房，把剩下的柴禾搬到厨房门边，裙角撩起打了个活结，开始用木板扒拉三堆土。 她边手脚笨拙地往四周扒拉着土，一边自娱自乐地想着，她老妈有生之年一定想不到，她闺女有一天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挽起袖子干农活。 忙了大半个钟，终于把三堆土推平了，还分成了三小块儿，分别种三种菜。 她跟系统报备，“我要播种了哟，我没种过菜的，我这么种真的会长吗？” “宿主尽管放开了手去干。” 手上的大白菜种子和菠菜种子，她直接分不清哪种是哪种。 蒜苗种子倒是好认，是蒜头掰出来的。 她满心期待地，把每一块土地都播了种子，角落的破缸也没放过，装了土，种了蒜头。 种蒜头的时候，她一度不知道哪头朝上种哪头朝下种才好，之后想起家里常买的蒜头，有时发芽都是从小头发芽的，那大头朝下应该不会错了。 忙完了播种这一段，她直起身四下里看，“可算完事了。” 问系统:“还用干什么吗？” 系统:“宿主，要浇水的。” 这样…… 她跑厨房里，用木桶装了大缸里的水，给三小块地都浇上水。 后拍了拍手，“可以了吗？” 系统:“可以。”但凡贪图便宜，购买的不是太空种子，你都吃不上这茬菜。 “叮！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20％，系统奖励贡献点+2。 目前贡献点: 6。” 把她美得，刚花了6个贡献点，又赚回来了2个。 黎长乐甩着肩膀进厨房，关紧门窗，把米缸里预留的热水舀出来打湿布巾，擦了脸，再冲洗了手脚。 东西还是缺，木桶木盆，锅，还缺两把种田工具。 不然下次得直接上手刨地。 然后，她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嗷呜～~” 第18章 简单粗暴的报恩方式 那声声“嗷呜”，村里觉浅的都听见了。 所以，天一亮，村里又来人了，这回来的人可不少。 黎长乐感觉自己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拍门声叫醒了。 “黎娘子？黎娘子？你们可还好？” “我觉得要不好，你们看地上！那是不是血迹？” 众人随着说这话的人指着的地方看去，在靠近门口拐角的那面墙头下，有一些散乱滴下的，也有拖拽状的血迹。 众人看了皆脸色发青。 这群饿狼，到底是把人给祸害了。 有些妇人急忙忙要往回跑，像是怕里头还有狼犬等着吃人。 人群中提着竹篮的桂花撞开挡着道的，上前使劲拍门，“黎娘子！黎娘子！你在里面吗？在的话你就吱一声！” “吱……” 桂花:“ …… ” 众人:“ …… ” 胡得贤:“黎娘子，昨夜家中是否又进了狼群？看墙外有血迹，是谁受了伤吗？” 此时，门里的黎长乐还捂着心口，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院子中央的一堆东西，“受惊才是……” 门被打开了，外面的众人头一眼看到的不是门边上的黎长乐，而是院子里那一堆东西。 人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了望身旁的彼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看错吧？那是野鸡？还有野猪？” “不止，那不是傻狍子吗？还不止一只……” 桂花在院门前，此时也忘了反应，只喃喃地道: “我的亲娘嘞……” 胡得贤回过神，看向黎长乐。 只见这妇人嘴边虽禽着笑，语气还是有点发飘的，“大家也都吓到了吧？这就对了！”不能只她一个人被吓啊。 “昨夜好似听到狼嚎，我以为是我迷糊了，没想到真有狼犬造访。” 惊吓过后，她倒是感慨良多。 虽然狼犬们报恩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但是，效果极其显着。 她反应过来了，院子里的一堆野物，那都是肉肉啊，钱钱啊。 村民们这下子嗡嗡嗡炸起来。 不得了哦，黎娘子家的院子有一大堆的野物！ 那是狼犬送她的呀！ 简直闻所未闻，那恶狼也懂知恩报德？ 感叹的，羡慕的，眼红的，各种情绪交杂。 黎长乐只当没看见，对门外的胡得闲礼貌福礼，“村正，又惊扰您了，好在有惊无险。”说完顿了顿，又道:“您也看到了，这些野物都堆在院子里，我也不好招待大家。” 主要是没地儿招待，正屋她可不想四敞大开给这帮人进去，那两床大毛毯要坏事。 她看向胡得贤旁边跟着的胡春山，对胡得贤说:“劳您喊个人进来取两只野物，处理了以后分给村里众人，晚食桌上都添个菜。各位这段时间对我家两小儿多有照看，我都记在心里，还想着不知道怎么答谢各位呢。” 黎长乐想着，她要是不这样做，今晚来的可能就不是狼犬，而是红了眼的阿偷们了。 得在这儿待多久都不知道，跟四邻的关系最好还是保持和谐吧，能少点麻烦事就少点。 村民们听了讶异地把眼睛从地上的野物转向她。 有那性子急的大娘问，“黎娘子是说，要给大家分口猪肉吃啊？” 黎长乐露出得体的笑，“大娘想吃野鸡的肉也能吃得。” 有些人被逗笑起来，但也拒绝不了吃肉的诱惑，纷纷说起好话，“黎娘子厚道……” “咳咳……”胡得贤转身瞪了一眼众人，“成何体统！” “爹，你可别惹众怒。”胡春山扯了扯他爹的衣袖，悄声道。 这会子，大家肚子里都没几两油水，他爹要是耽误大家吃肉，得被暗地里嘀咕死。 何况，是人家黎娘子大方，说了要分肉给众人。 胡春山挠了挠后脑勺，他想得出来的，他爹那脑子没道理想不到。 胡得贤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从这妇人的言行举止看出，妇人怕是有些来头，不像是那小家小户的媳妇，怕这帮人吃相难看，冒犯了人家。 心里无奈叹气，也是年景不好，村中的两家猎户因在绿水村没有田地耕种，家中人口多，粮食不够吃，去岁约了一起冒险进林木茂密的大青山深处去碰碰运气，结果两家人四个壮汉无一生还，跑回来报信的其中一个，因伤势过重，熬了两天也没了。 后来，村里就没人敢进山了，只在大青山外围活动。 所以村里众人甫一见到这么多的野物，都免不了一阵骚动。 他清了清嗓子，“老头子替各位谢谢你了。黎娘子大气，今日大家都有口福了。”话头一转，又道:“黎娘子这些野物，可需要叫人帮忙处理？赶着新鲜，拿去县里头卖，也能多换两个钱。” 黎长乐客气道:“是要处理的，家中一应事物都没置办，银钱还两说，得留着些换口粮，才不至于再委屈孩子。” 大家都是知道这大半年，连两个孩子都是东家吃一口，西家给一顿地过来的，听她这么说都心有戚戚。 胡得贤肃着脸点头，同时心里在计较，这些日子，自家那老妻给没给过这家小儿吃喝的。 若是没有，这肉他吃着都亏心。 黎长乐不知道他怎么计较，她只退了几步，离门远些，“村正让人进来取了野物去吧。” 村正听了忙给了自家儿子一脚，“你去。还有二牛，你也进去帮把手。” 王二牛挑着一担柴禾刚到场，站在边上，桂花听村正喊人，提着竹篮忙把自家汉子给扯过来，“你赶紧地，把柴禾搁黎娘子柴房去，出来帮着抬东西。” 王二牛默默听着媳妇话照办，桂花笑着给大声解释，“黎娘子和石头他奶说了，跟我家借些柴禾用着，他奶向来心疼两个孩子，就应了的。” 众人的注意力早被吃肉这件事占据了，听了只说“应该的”、“回头我家也抱些柴禾过来”。 黎长乐感激德看向桂花，王家一家真能处，男人们都老实知礼，好婆桂花也是朴实的人。 王二牛刚要推开柴房的门，好在黎长乐立刻反应过来，里头现在是种着菜的地！！！ “大哥！！柴禾放厨房！”她急急走过去，引着人开了厨房的门，让王二牛把柴禾挑进厨房。 王二牛脚步一转，过去了。 出来后和胡春山站在那堆野物前踌躇不决。 “春山兄弟，抬野猪还是？” 胡春山瞥了他一眼，只觉这人咋这么不客气呢，这野猪看着得有200多斤重，可不小。 你小子开口就要抬走呢？好意思？ 只是，他还没开口接过话，黎长乐就走近两人，指着野猪道:“劳烦二位把这头野猪，还有这只狍子抬了去吧。” 胡春山:“ ……黎娘子不留着野猪卖钱吗？ ” 他都不好意思把这堆野物中体型最大的一只抬走啊。 第19章 阳春白雪猪油面 黎长乐看着野猪的体型，也很是疑惑，那群狼群是怎么把这么大一只野猪给弄死的，还拖下了山，这工程难度可不小，她对胡春山道: “这野猪长得好，肉多，大家也能多分点，只是春山兄弟到时候也帮我留一份，这样我就不用去县里买猪肉了。” 胡得贤在门外听着了，心说这整头猪都是人家的，哪里有不行的道理，“黎娘子放心，咱们收拾好了，就让人把肉给你送过来，你要留哪些肉？” 黎长乐想了想，有点怀念她每次回家时，她老妈常给她煲的猪肚鸡汤，“那个猪肚留给我吧，还要一个猪腿，三两支小排骨，其他的大家都分了吧。” 排骨猪肚的肉都不多，她要了，也不耽误人家吃肥肉。 一个猪腿不老少了，地上这堆野物还有好几只野鸡，到时候留着，狍子收拾收拾，也留点。 就该够了吧？ 胡春山和王二牛先是把野猪抬了出来，后又进去抬出来一只狍子。这傻狍子比野猪小上几号，但也有五六十来斤重。 众人七手八脚围过来帮忙，胡春山让人把野猪狍子抬到村中扫了雪的空地上，让村里其中一猎户家里的儿子过去帮忙宰杀处理。 那猎户儿子去岁去各村收猎物皮毛，没一起上山，逃过了一劫。 但家人对大青山有了忌讳，不愿他再打猎，所以转而当货郎去了。 今天刚好在村里，而且就在人群中。村正直接把人喊去帮忙。 虽然不打猎了，但收拾猎物的活计没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众人呼啦一声都跟着抬野猪狍子的人回村里去了，村正慢走了一步，走前缓了缓语气，对黎长乐说:“老头子承黎娘子的情，若有什么事需要代劳的，黎娘子也别跟老头子客气。 二一个，这屋还是离着大青山近了些，黎娘子攒点银钱，迟一些找个离村里近些的地买下，起两间屋住着，安稳些。” 哎哟，动不动就听到那狼群“嗷呜嗷呜”地叫，他昨夜真的是一宿没敢睡。 万一下次群狼饿狠了，把屋里人给祸害了可怎么好。 黎长乐笑点点头，“长乐不会跟您客气的。” “嗯。”村正背着手走了。 院里的桂花把装着碗的竹篮放在正屋门前的檐下走了出来，对着黎长乐语重心长，“你也是真不心疼，那么大一头野猪，还有那狍子，听说狍子肉嫩得，白给出去了啊。” 黎长乐好笑地把她又拖进院子，“不说那些了。嫂子帮我一个忙吧。” 桂花:“有什么能帮得上的，你尽管说。你给了那一篮子的好东西，咱还愁不知道能帮你干点啥呢。” 黎长乐:“嫂子说的哪里话，那本来就没几口吃的，也是拿得出来，否则想要也没有啊。”继而指着院子中央说: “鱼儿他们还没醒呢，等醒来看见这些要吓得不轻，嫂子家里几个兄弟会收拾这些野物吗？会的话让帮个忙吧。” 村里那些人她不熟，人心隔肚皮的，不好随便叫人帮忙，何况现在都到野猪那里去了。 她是有私心的，这堆东西目测还有2只狍子，野鸡五六只，野兔3只，底下还有没有她不知道，但是光这些要收拾就得好久，王家兄弟多，会收拾的话就一并让他们收拾了，到时候给2只野鸡当工钱，连着村里分的，王家也算能得不少肉了。 桂花一听这，一甩手，“会！咱们王家在广济县也是住的山脚下，二牛他大哥早前也跟猎户学过打猎，只不过学艺不精，只会套个兔子野鸡回来打打牙祭的，不敢真去当个猎户，但收拾个把野物还是可以的。” 双方都说好了，桂花风风火火往村中跑去，她得把去帮忙收拾野猪的二牛那憨子找回来，还有天没亮就去山外围找柴禾的二牛他兄弟。 野猪有村里大把人帮着收拾，还能少了她家的那一份猪肉？ —— 黎长乐回到院里，看着一堆野物愣了一会儿。 她没想到只是给狼犬清洗了一下伤口这个举动，就换来了一堆的肉。 果真是万物皆有灵吗？ 她进了里屋，黎世熹正在穿他的棉袄，鱼儿还没睡醒。 她跟黎世熹说了外边有野物的情况，叫他待会别惊到。 黎世熹听了，慌忙套上鞋子，打开房门，把头伸了出去。 “姑姑，狼走了吗？” “走了走了，半夜里来的，姑姑也没瞧见呢。只早晨出了屋子看见才吓一跳的。” 又说了等会好婆家几个伯伯叔叔都会来帮忙收拾，叫他在屋里看着点鱼儿。 黎世熹自是答应的。 黎长乐进了厨房，开始做早饭。 昨晚熬了猪油，早上她就想吃阳春面。 她有一箱16筒的挂面在仓库里呢。 她嫂子北方人，爱吃面食，她老妈就简直修炼成了别人家的婆婆，只要她嫂子在家，家里硬是各种馒头包子面条猪肉饺子。 黎长乐搅合着锅里的面条，灶台上放了三只陶碗，碗底都挖了一小勺雪白的猪油，一小勺酱油，适量白糖，遗憾没有两颗小葱和虾皮搭配上。 面烫熟了捞起来，放进陶碗，再舀了烫面的汤水浇上，每个碗里再卧上一个煎得金黄的鸡蛋。 立时，一屋子的面条裹着花生猪油的香气飘到了院里。 黎长乐肚子顿时咕噜噜地叫起来。 她把矮桌搬正屋里去，今天到屋里吃早饭。院子里一堆血淋淋的野物，不好让鱼儿瞧见。 鱼儿也醒了，和黎世熹磕磕绊绊在翻花绳。 她抱了鱼儿坐在自己膝上喂食，让黎世熹吃自己的。 这份早餐受到了兄妹俩的青睐，黎世熹把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爽滑劲道的面条，焦香的鸡蛋，可口的面汤，他是从来不知道面食能好吃成这样的。 黎长乐很是高兴两人喜欢吃她做的早饭，拍板决定，“午食咱们做肉夹馍吃，姑姑待会儿就卤肉去。” 早饭后没多久，桂花就带着王家兄弟几个来了，黎长乐站在屋檐下看他们忙活。 几人数了一通，一共有2只狍子，野鸡6只，野兔5只。 好婆带着石头慢吞吞地从村中踱步过来，在黎家院门外看着院里的情景，不由得带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黎长乐。 总觉得她现在的面相，不管是和初次在城门遇见，还是卧病在床那会，都有些…… 如果好婆是现代人，就知道违和感三个字是怎么回事了。 第20章 太空种子的惊喜 王大虎带着三个兄弟把野物都挪到院中的水井旁，方便取水冲洗。 这房屋离村中的水井太远，平时取水吃用都不方便，所以前屋主在院子里打了一口井。 这会儿桂花已经从水井提了几桶水上来，倒进陶盆和木桶备用，眼角瞥见门外站着的婆婆和儿子，便叫了人。 黎长乐招呼老人家进门来，去正屋和鱼儿他们待一起。 好婆握着过来搀扶她的黎长乐的手，哑着声道:“黎娘子好运道，以后必会有……大造化。” 黎长乐虽然奇怪好婆为什么这么说，但觉得老人家活到了这把年纪，有时神叨叨地也正常。 也的确好运道，今日让全村人都吃上一口肉了的。 她洗了一把红枣给几个孩子吃，自己把昨天买的猪肉拿去厨房处理。 院里都是王家人，他们是知道她昨日去县里采购了的，所以她也没有避开他们。 锅里烧了些热水，舀出来一些备用，再把肉放锅里焯了水捞出控干，切成块。没有冰糖，锅里就放两勺白糖，炒至融化冒泡，再把肉倒进锅里翻炒上糖色，倒了适量的水，盐，酱油，放了一小包仓库里收着的卤料包，然后木锅盖盖住。 “黎娘子？咱把肉给你送过来了，你取个盆过来装。” 锅里水还没烧开，院子外边胡春山的嗓门就亮了。 黎长乐出了厨房就见胡春山提了个大提篮走进院子。 乍一见王家一家在院子里忙活，还愣了下，转而憨厚一笑，“我爹还说让我问问黎娘子这边的野物用不用叫人帮着收拾呢。” 王大虎朝他点头，“我也只会一点皮毛，这皮子我不怎么会鞣制，到时候黎娘子还是得送去良木小兄弟那里请他帮着收拾一下。” 黎长乐应声说好，把空陶盆拿了来，胡春山边把肉放进去，表示他等会就去跟胡良木说一下这个事。 胡良木就是猎户家的儿子。 送完了肉，胡春山就走了，临走前还说让王家去个人，领走他们那份猪肉。 陶盆放不下，桂花手里帮提着草绳扎起的猪肚，和三支排骨。 陶盆里一条猪腿，两大条五花肉，猪板油也切了两三斤过来。 多了五花肉和猪板油。 黎长乐心知这是村正在表达友善的态度。 她瞧着水井旁埋头干活的王家兄弟，问桂花，“家里可还有旁的人在？” 桂花:“我大嫂和两个侄子在家呢。大嫂有些怕生，不怎么出来溜达，侄子们比石头大几岁，都能帮家里干点零碎活啦。” 她就不一样了，家中蹦跶得最欢的就是她。 黎长乐听了，便和她说，让她去村中领她们王家那份肉回去，然后跟她大嫂说一声今天几人午食就在这院里吃。 “麻烦你们一家过来忙活大半日的。” 桂花直摆手，“不用不用，黎娘子，你不用这般客气的，如今这时节咱们村中人大多都不吃午食，你别浪费那粮食。就干那么点活，哪至于。” 王大虎也抬头附和，“弟妹说的是。” 黎长乐听了不做声，笑着回厨房了，她得和面去。 仓库里有50斤装的小麦面粉一袋，她取了些出来，在汤盆里和荞麦面混着一起和成面团，盖上布醒发。 锅里的卤肉汁咕噜咕噜冒着泡，她把灶膛里的柴火拿出两块埋进灰底下灭了，剩下中小火慢慢炖。 打开锅盖，用铲子翻了几下猪肉，卤味的香气顿时霸道地飘了出去。 正忙活的王家四兄弟手上一顿，除了稍微稳重的王大虎，其他三个人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是肉香还是什么香？简直要香掉舌头了。 此时的黎长乐由衷地感谢她老妈身上的吃货基因，她吃了二十几年她老妈做的饭菜，多少跟着学了几道，简单不复杂的那种，眼一瞟，就知道步骤那种。 正自顾自地美着，大半天没动静的系统突然“叮叮叮叮”地响起来，活像催命符似的。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2， 目前贡献点:8。”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4， 目前贡献点:12。”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2， 目前贡献点:14。”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5， 目前贡献点:19。” （此处省略很多个叮……）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2， 目前贡献点: 46 。” 黎长乐: “ …… ” 这一口肉的魅力这么大的吗？ 去县里消费的贡献点都回来了啊？ 黎长乐内心鸡叫连连，等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系统没再“叮”了。 啊，要不要这么爽，虽然才46块钱，但是，换成手帕，又是好几百文。 没等爽完，刚消停的系统又“叮”起来！ “叮！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50％，目前进度70％，系统奖励贡献点+5， 目前贡献点: 51 。” 田园生活！！！ 她把这茬给忘了。 但是，昨天晚上才播种啊，她还没拔草，除虫，施肥啥的呢，怎么刷到进度的？ 系统bug了吧？ 要不要这么吓人！？ 70％，那菜都能吃了吧？ 顾不上多想，提脚就向隔壁柴房去，她要眼见为实。 院子里的王大虎几人都背向着厨房这边，没注意到柴房的动静。 而进了柴房里的黎长乐已经傻眼了。 菠菜长得绿油油水灵灵的。 大白菜也长得结结实实的。 蒜苗窜得怕有四五十厘米高。 全部长得比她老妈在阳台伺候得跟菜祖宗似的那些泡沫箱里的菜要好！！ 她直想熬叫一把: 妈妈，我出息了！ 而系统这时冒出来了，言语略带嫌弃: “宿主，你有今天，全拜你舍得花钱的功劳，这是太空种子，比普通种子贵！而且它来自d星际田园研究院，是d星际最科学的方法，外加最优质的土壤培育出来的种子。” “两天就能收菜。” “ …… ”也就是说，再过一天，明天就能收菜了。 黎长乐眼里的光快闪瞎系统了，这种子还真是好东西啊！ 第21章 限时任务又出没 昨日去县里，那条街道上摆什么摊的都有，零零杂杂，但有一样，她从街头溜达到街尾都没见两摊，就是菜蔬摊。 冬日的地面都冻结了的，种不了菜，可以想见，除了有储藏冬菜的人家，新鲜的菜蔬是很难看见了。 “还要浇水吗？”黎长乐问系统。 这些菜好像能自己野蛮生长的样子，长势喜人。 “可浇可不浇。” 黎长乐笑成了眯眯眼，真是懂事省心的菜菜。 她想起另一个问题，“有没有水果之类的可以种？也是两天就能收吗？” “宿主，只要是能结种子的植物类，在种子类别那里，宿主往下浏览就有，蔬菜，水果，药材，都有。 水果多为树苗栽种，其结果时间是蔬菜的三倍。” 黎长乐傻笑着点头。 回厨房的时候，她手里多了几颗香蒜，卤肉已经开始收汁了。 黎长乐拿起铲子把软烂的肉铲成碎碎的小块状，蒜苗清洗了切碎放进肉里翻炒几下，盖住焖一会儿就好。 锅清洗后，灶膛里也只剩火苗了，她架上细小的柴禾，等锅慢慢地热起来，快速把面团做成巴掌大的饼状贴在锅面上。 她的技术自然是没她老妈成熟，但是七八成的功夫还是有的。 她另做了三个巴掌大的一个饼胚，切开一道口子，用筷子伸进去划拉出一个口袋，把做好的肉馅塞了些进去。 这样，不至于口子开得太大，肉都掉出来。 王家一家既然不好意思留在这边吃午饭，就让他们带回去吧，她没想过让人给她做白工。 过了正午，兄弟几人才把这些野物收拾好。 王大虎想着她一个妇人家，去县里处理这些肉怕是有些困难，他是领教过她的脚程的。 “黎娘子，你得去县里一趟，把这些肉卖给肉摊或酒楼，新鲜的肉能换多几个钱，至于这些皮子，等会儿我们帮你给带去良木兄弟那里，让他帮着鞣制吧。只不过得出些银钱。” 黎长乐仔细听着，王大虎都帮她想好了这些东西的去处了。 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她笑着朝王大虎道:“那还得麻烦你们了，还有这肉，不知道能否一并帮忙处理了，我给酬劳的。” 王大虎摇头，“黎娘子说什么酬劳，邻里相帮不提那个，谁都有个不便的时候，况且，这些肉太多，黎娘子一个人的确带不去，我喊个兄弟一起，一人拿一半，就能提着走去县里。” 王家兄弟都长得壮实，力气大，能扛能提的。这些肉，她目测自己要提起一半都够呛，更别说还要赶路。 桂花是提前回村里去了的，得去取肉。 这会儿几兄弟陶盆木桶都用上，提着肉和剥下来的皮子，纷纷也要告辞了，好婆听得要回去，也带着石头从正屋出来。 她一直在屋里头，儿子们在这里忙活，她也不好走开，否则不妥。 黎长乐从厨房里拿出装着大肉饼的汤盆，“大娘把这个拿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还有……” 这饼看着是真不小，里头鼓鼓的还有肉，散发着浓郁的卤肉香。 她手上拿着一根麻绳，从陶盆里挑了一只处理好的兔子，用麻绳系好，递给空着手的一个兄弟，“这带回去留着慢慢吃，大家都要熬过这个冬日，来年定会更好的。” 野鸡换成了一只兔子。这兔子怕是狼犬从深山里逮到的，个个都是肥兔。 就当感谢人家专程跑一趟县里帮忙处理这些肉的酬劳。 好婆怎么也推托不了，要拿还她，差点就把手上的汤盆不小心给扣地上去。 黎长乐:“大娘，您不要推拒，您不收，那我也不敢再麻烦您一家啊。” 她说的是真话，这原身的身体状况就算是她现在穿越过来了，也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底子太单薄了。 昨日去了一趟县里，昨晚再折腾了一会儿菜地，她今天是腿肚子涨涨的，连院门都不想出了。 好婆拗不过她，没再坚持。 回去后交代家中的大大小小，特别是桂花那儿媳妇，以后黎娘子这边的力气活计能帮到的，就多帮着点吧。 黎长乐还拜托了王大虎，把肉换了钱以后，帮她买几件物事，木桶，厨房用的木盆，和面用的陶盆，一只深口的铁锅。 王大虎一一应了，带着老母和兄弟走小山坡的路回村里。 黎长乐把院门闩上，去柴房拔了几棵菠菜。 还边拔边笑出声来，“明天就能收菜了，这是什么神仙菜种子啊。” 午饭吃的鸡蛋菠菜汤，搭配卤肉夹馍。 黎世熹对卤肉这道荤食惊为天人，“姑姑，这肉是什么味道？” “是卤料，炖肉必备。” “卤料是何物？娘在世时，家里也有吃肉的，祖父偶尔也带我下过饭馆子，可都没尝过这个味道的肉食，莫非京都人都吃这样好吃的肉吗？” 黎长乐边吃着喷香的卤肉夹馍，边喂着鱼儿。听黎世熹这么一说，有些迷惑。 “那你们平常吃肉怎么做？” “我娘都是用水萝卜、菘菜干或豆子炖肉，还有用大酱，炖得软烂软烂的，我和祖父都爱吃。” 黎长乐知道了，估计这时候卤味这类菜还没搬上食谱，或者富贵人家有更多做法，但黎世熹说的那些做法才是大众常见的。 “世熹觉得哪种味道好？” 黎世熹想也不想，道: “姑姑做的比较香，但是我娘做的我吃惯了的，也不差。” 黎长乐笑着夸他，“真会说话。” 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 等她缓几天的。 午饭后，黎长乐零零星星又收到23个贡献点。 目前贡献点: 74。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黎长乐: “ …… ”又是救命任务。 “什么任务？限时多久？” 限时任务奖励的贡献点大于5，还是能博一博的，就是不知道任务有没有危险性。 “宿主放心，只是让你给孤寡老人送点吃喝，别让她丢掉性命。 限宿主在48小时内完成任务。” 黎长乐感觉奇怪，“老人在绿水村吗？这村中大多人对我这里两个孩子都多少有点怜悯之心，对他们自己村里人总比对我们外来的宽容吧？” 系统: …… 系统又沉默了。 黎长乐暗自翻白眼，说话只说一半怎么回事！ 第22章 绿水村中怪婆婆 有两天的时间，黎长乐并不急，还偷空午睡了一小会。 起来的时候，黎世熹和鱼儿依然在玩翻花绳。 黎长乐看得别扭，“世熹，你没有别的玩儿了嘛？”男孩子总玩翻花绳感觉怪怪的。 黎世熹无辜脸:“ 玩捡石子，鱼儿手太小玩不了。” 鱼儿天真脸:“ 娘！好玩！” 黎长乐汗颜，她打开系统商城，问黎世熹，“世熹上过学吗？” “四岁上就跟着祖父在学堂读书习字了。” 黎长乐转过头看着孩子，稀罕极了，“会写了吗？” “会一些，但是字写得不好……” 黎长乐:“没事，写得不好就多练练。” 她给两个孩子找了别的娱乐节目。 商城搜了毛笔字帖，给孩子买了一套书法入门字帖，配套有三支毛笔，一罐墨水，笔架，墨碟，米字格毛边纸100张，描红书法册。 一套18个贡献点，她忍着肉痛站在木柜子旁下单了。 又搜索了“木头积木”，花了15个贡献点买了原木制的100粒木头积木。 然后打开木柜盖子，取出了这两套昂贵的“玩具”。 是真的昂贵！目前贡献点就只剩41了。 她想着，得攒贡献点了。玩具就先买这一次，天天翻花绳，她看着也不落忍，毕竟，接下来还有猫冬时期，孩子关在家得多无聊啊。 黎世熹把已经自动换了包装的书法套装木盒打开，抚着光滑的木盒盖，眼眶渐渐发红，“祖父送我的文房四宝都被烧没了……” 黎长乐见状拍了拍孩子肩膀安慰，“你是小男子汉啦，不能哭鼻子，鱼儿要笑话你的。” “哥哥，羞羞！”鱼儿响应亲娘的号召。 黎世熹假装瞪眼，鱼儿躲到了被窝里去。 黎长乐把棉被毛毯折叠到一边，把积木倒到床上给鱼儿玩。 “哥哥在屋里练字，鱼儿玩搭房子好不好？” “好！”鱼儿欢呼一声，扑向新的玩具。 黎长乐到了厨房，往锅里加了水，把昨天晚上焯过水，加少许盐放在灶台边上的棒骨清洗了下，扔进锅里，灶膛再加上两根柴禾，开始熬大骨汤。 估摸着时间，汤熬得差不多了，淘洗了些大米小米放进锅里和大骨汤一起煮，晚上就吃猪骨粥。 地上的米缸里头是一些兔子野鸡狍子肉，除了胡春山带来的猪肉，其他肉也都留下了一些，部分薄盐腌了搁在米缸里，部分和猪肉一起打算卤了再收起来。 她们现在暂时是有吃有喝，不是之前那赤贫户了。 期间黎长乐又回到里屋。 鱼儿已经埋在一堆积木块儿里，玩得不亦乐乎了，尽管每次叠高高叠到一半就全军覆没倒下来，激动得她在床板上只跺脚，然后锲而不舍又开始叠。 而黎世熹端坐在矮桌边上，一本正经地握着毛笔，在毛边纸上练着字，还写得有模有样的。 黎长乐羞愧不已，她年少时期被她老爸压着学了两年毛笔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结果都没一个小孩写得好看。 黎世熹见她看过来，停了笔，有些害羞，“姑姑，我是不是写得很不好……” 黎长乐:“怎么会，你比姑姑写的都漂亮好不好！” 黎世熹摇头，“姑姑可不兴这么说，以前祖父就常说姑姑那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是温雅灵动呢。” “ …… ”这就尴尬了，她连簪花小楷长的啥模样印象都模糊了，也不知道她继承了原身的巧手没有。 黎长乐假笑着把话题岔开去，“世熹，绿水村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黎世熹边收拾桌面边作回忆状，“嗯，大多都是知道的，但是都不太熟悉……” 兄妹俩一上门就是乞儿的画风，也没几个村民真的会让他们进去屋里。 就是给几口吃的，让他们赶紧家去，怕孩子冻死在他们家门口吧。 恻隐之心有，但不多。 所以为什么兄妹俩对好婆特别亲切？ 就是因为只要兄妹俩去了王家，都会收到好婆一番嘘寒问暖，拉着进屋去火盆边上暖和暖和。 黎长乐回忆着系统的提醒，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村里的一位孤寡老人呀？” 本来想找桂花问一下，但转头又怕无缘无故询问，遭人猜疑。 还是先问问孩子吧，好歹在绿水村住了好一段日子，还常在村中走动的。 黎世熹想了一会儿，“姑姑是说……那位怪婆婆吗？” “咦？什么怪婆婆？” “过了山坡就能看见的那片竹林子里住着的怪婆婆啊。她都不理睬人的，也不说话，村里的孩子都不敢靠近那里。” 黎长乐托着腮，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出村路过那片小竹林的时候没仔细查看四周，没发现这个怪婆婆住的房屋。 她决定明天就去找找看。 “嗷嗷~倒了倒了~”床上的鱼儿又奶声奶气地嗷叫起来了。 黎世熹瞧见忙爬上床去，“哥哥不练字了，陪鱼儿玩。” 黎长乐无语地看着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玩起来。 黎世熹完全就一妹控！ —— 绿水村小山坡这边有片紧临着村中的小竹林。 虽说要穿过这片竹林子轻而易举，也不过五六米宽的距离，但它是有些长度的。从黎家小院走过山坡后，看见的是竹林的尾处，从尾处往上延伸，竹林子一直延伸到了绿水村的后头去。 暮色昏黄了，村中人家厨房顶上的烟囱稀稀拉拉陆续冒起了白烟，都做起了晚饭。 此时，村里的其中一户人家。一对夫妻在正屋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 话题中心正是黎世熹口中的那位怪婆婆。 “老头子，你说……我要不要去跟村正说一声啊？” 桌边的老妇嘴上说着话，手从盆子里挑出一条猪肉来，用菜刀切下小块。 “说什么？说了也没人管！你别多嘴多舌地，凭白讨人嫌！” “哎，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这么下去人都快没了……” “没了倒干净！你瞧她这么活着可开怀？” “你这个人！不都说吗，好死不如赖活着，当年那个事，咱们都只听那家人说的，事实如何，谁知道呢。” “行了行了，做晚食去吧，别多事！” 老妇长叹了口气，拿着猪肉去了厨房。 这肉还是今日托了那黎娘子的福才能吃上呢。 小竹林里的竹屋顶上盖着茅草，此时茅草上覆盖着一层雪，使得本就矮小的屋子有种摇摇欲坠的既视感。 竹林间无声无息，竹屋前没有丝毫的人气，竹篱笆的柴门也都未曾上锁。 村中正欢喜地炖着肉的人们都不知道，常年在这竹屋里独居的某个人，就快撒手人寰了。 第23章 挣钱不容易，花钱如流水 最后一丝暮色被遮掩去的时候，王大虎带着王二牛和桂花到了黎家小院。 两个男人的肩膀上大大小小挑着黎长乐托两兄弟买回来的物件。 黎长乐听到门外桂花拍门的声音，就赶忙把门开了让人进来。 几人站在正屋前的屋檐下说着话，厨房里熬好了的骨头粥正混着香蒜的味道飘了出来。 香得去县里赶了个来回的王大虎兄弟俩肚子不争气地响了。 桂花看着王二牛:“ …… ”你可真丢人！ 王二牛学不来他大哥的若无其事，尴尬的挠头笑。 黎长乐见了心里过意不去，“我做好了晚食，两位赶了大老远的路，先在这吃点吧。” 桂花听了抢先拦住，“吃什么吃的，咱们是给黎娘子带东西来的，家中晚食都做好了，哪里有在这吃的道理。大哥二牛，先把东西和银钱还给黎娘子，咱这就走咯，娘说了啊，那肉饼今晚大家就给分了吃掉。” 王家也一天只吃两顿，中午带回去的卤肉饼就留着晚饭吃。 两兄弟也没打算在饭点蹭别人家吃食，只不过刚好踩着饭点回到的绿水村，家门都还没进去，把桂花喊出来就直接一起奔着小山坡这头来了。 把肩上的东西卸了下来，王大虎把每样东西花了多少银钱都逐一告诉了黎长乐，然后又把野物的价钱和卖得的银钱多少，也都一一交代清楚。 桂花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黎娘子，这是卖了野物，又买了这些个物件以后剩的银钱，大哥说怕铜板太重，你不好保管，帮你把整的那些铜板换成了碎银。 这里头有二两银，另有一百多个铜板，你可得收好了。” 黎长乐能说什么？ 也就这家子人实诚了，一毛一厘都给你掰得清清楚楚。 黎长乐自然是领了这份好意，接过了钱袋，顺嘴就问桂花，“桂花嫂，你知道哪里有人卖床吗？” 也是今天看着黎世熹伏在矮桌上练字时，她才想起，孩子六九岁了，该有自己的房间和书桌了。 正屋本来应该是正厅和饭厅的，有能隔成两间屋的面积那么大，所以只摆着一张木板床，一张矮木桌和一口木柜子，屋子里就稍显空荡清冷。 正屋右边隔壁有间厢房，可以看出之前是个房间的设计，因黎长乐下午进去看了看，在空无一物的屋子里发现了仅有的几个类似于用来架起床板的木桩。 她先前进去前还疑惑，这间房不比柴房大吗？任务为啥不放在这间房。 但如今想想，床位是该预留出来的。 “床？你要买床？”桂花问。 黎长乐点头，“男女七岁不同席。在病中时，鱼儿不想离了我睡，世熹为着照顾他小妹，也就抛开那点子顾忌了，都是孩子，也没什么的。但如今我既然好了，总归是不能将就的。” 桂花想着王二牛两个侄子都七岁上了，都还跟大哥大嫂一个屋呢，只不过没一张床而已。 诶哟，这有钱人家出来的就是忒的讲究，屋子都是有数的，一人一间得起几间屋哟。 这些话也就在心里嘀咕嘀咕，嘴里是万不能说出来的，会显得她太不讲究了。 “诶诶，是不能将就，不能！黎娘子也不用问别人买了，我家二牛他四弟，就会木工活，跟他师傅学了好几年呢，打张床那该不是什么难事，他可不像我大哥那样学艺不精的，都开始做物件卖钱了，要不是……” “咳咳……”王大虎清咳了两句，“弟妹诶，就要黑天了。” 黎长乐看着桂花都要发笑了，她这张嘴真的是，她大伯子还在跟前呢。 这一打岔，桂花也不说要不是什么了，“要回去吃晚食了，黎娘子你说说要什么样式的床啊，要不，明个我让四弟过来，你给他说说的？” 黎长乐想到明天还要去完成限时任务，找一找那个“怪婆婆”。 她跟桂花道:“明日等我过去你们家吧。” 桂花不作她想，点头应好，只当她要出去走走。 三人说完了事，急忙忙往家赶。 那个肉饼的香气，几人都惦记着呢。 黎长乐把买回的东西都搬进正屋，黎世熹见了便过来帮着一起搬。 不单她交代买的那些，背篓，草帽也帮着买了回来，还有一把油纸伞。 黎长乐有种跟这家人打交道真是省心省事的感觉。 娘仨在屋里头吃了晚饭，骨头粥咸香滑口，自然是倍受好评。 孩子洗漱以后，把人留在屋里玩积木，黎长乐把买回来的铁锅洗洗刷刷，架上了另一个灶口。 终于不用做饭炒菜烧水共用一口锅了。 也就她用洗洁精洗了锅再烧水洗漱的，不然熬了猪油的锅，再怎么洗，烧的热水里都会飘着一层油花。 她往新的铁锅里倒入水，然后给灶膛起了火。 她得洗个澡，已经两个晚上没洗澡了。 茅房在柴房另一边上，大概是和浴室共用的，茅坑的一边地面铺了一层碎石块，而不是泥地面。冲澡就不会溅得到处是泥水。 虽也是茅草屋顶，但好在依着柴房而建的另外三面都封了木板，算是可以了。 这前屋主看着也不是那么邋里邋遢的人家。 黎长乐跑了三趟厨房，兑了一大桶热水，旁边还放着一桶。 她把系统仓库里的沐浴露拿了出来，得狠搓一顿才好。 —— 次日早上。 黎长乐起来，锅里煮上小米红枣粥。 用小麦面粉和荞麦面混着红糖一起和了面，打算蒸些甜馒头。 她只会用酵母发面，所以又用8个贡献点在系统商城买了10包酵母粉，赠送蒸布一条。 她边揉着面团，边吐槽，“挣钱不容易，花钱如流水啊，今天一定要进账。” 胖胖软软的馒头蒸了一锅，够今天吃的了。 她用陶罐子装了小米粥，馒头拿了4个，倒了小罐子热水，都盖在竹篮里。 待吃了早饭，她把正屋门和院门都上了锁，带着黎世熹和鱼儿慢吞吞地朝绿水村的方向走去。 黎世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惦记他们的粮食啦。 第24章 限时任务进行中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方百米内有需要救援的性命。宿主有限时任务，请尽快完成！” “收到收到！别叮了！我这就去找目标人物！” 大清早的，24小时都还没到呢，催什么呀！ 过了小山坡，就是小竹林，其实也是一道斜坡，只不过长满了竹子。 黎长乐三人顺着斜坡往上走，鱼儿腿短，差点滑了一跤。 黎长乐把小丫头抱起来，继续走。 “姑姑，你找那个怪婆婆吗？”黎世熹看出来她不是直接往村里去的。 黎长乐:“嗯，前天去县里，遇到一个人，她托姑姑帮忙看望一下那位……婆婆。” 借口真的是信手拈来。 原来她是这样的黎长乐！ “哦……姑姑，你看，那个屋子里住的就是她。” 斜坡小拐弯的时候，黎世熹脚步一顿，手指着前方提醒黎长乐。 她看见了。 万物萧瑟，白雪覆盖，竹林里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三人脚踩雪地发出的稀碎声音。 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就在竹林间，从屋前望去，下方就是绿水村的所在。 黎长乐的八卦之心突然疯长。 这位“怪婆婆”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物吧？ 一个人住在这“高冷之地”，还无人前来问津，她的亲人呢？ 黎长乐放下鱼儿，改牵着手，三人慢慢靠近竹屋。 “请问，有人在吗？” 篱笆院围得很是潦草，歪歪斜斜地像随时要倒地的样子，木门倒是立得正，只不过门是半掩着的。 黎长乐喊了两句，没人回应。 “人不会已经没了吧？不是有48小时的期限？” 系统:“宿主，请不要怀疑系统消息的准确性，目标人物还有生命迹象，且求生欲很强。” 好吧，既然这样，她只好…… 擅闯民宅，不请自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木门突兀地发出“嘎吱”的声响，唬得三人一惊。 “不怕不怕！”她把两个孩子拢在身后。 她明明是来救人的，却搞得像是来送命的。 院子很窄，几步就到正屋屋檐下，只是院子里的雪没人铲，结了挺厚一层。 也好在中筒袜够厚，不然脚指头都要被冻僵，一脚下去，雪都没过脚踝了。 林子里是真冷啊，踩着雪地，黎长乐牙齿都打颤了。 反观两个孩子，反而淡定得很，这就是土着与非土着的区别吗？ 她在檐下跺了跺脚，抬手又敲了敲正屋门，不想这门也没关紧，一敲就自动打开了一条门缝。 黎长乐趴门缝里瞧，没看到人，于是就给您顺便打开了。 正屋中间只摆了一套老旧发黑的木质桌椅，桌面上有盏油灯，此时油碗都干巴了。 她瞧着昨夜也不像有点油灯的样子，这屋子虽小，但冷清的程度可不亚于她那黎家小院。 “没人吗？”来个人应一下都没的。 “姑姑，你看那里……”黎世熹小声地唤她，扯着她的袖子。 黎长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正屋的右侧有间厢房，此时房里有些昏暗，外面看不见里头的境况。 突然，一阵沙哑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来。 “啊……啊……”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可惜明显气力不够，所以院门外头是听不见的。 黎世熹和鱼儿一下子就窜到她身后去了。 “姑姑，是不是怪婆婆？”黎世熹问。 “应该是了，你和鱼儿在这里待着，姑姑去看看。” 黎长乐把孩子留在正屋，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怕孩子看了受惊吓。 她提着竹篮进了厢房。 已经是天亮时分了，但由于窗户关着，正屋的光亮又进不来厢房，所以屋里光线极差。 鼻翼间充斥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她好悬没当场吐出来。 “啊……啊……” 这声音仿佛是看到了生机般急切发出来的。 黎长乐稳了稳涣散的心神，“妈耶，这味道，差点就把我给送走！” 这哪家的不肖子孙啊，放任老人家这么埋汰。 系统:“宿主怕是对孤寡老人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黎长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理它。从袖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折成条状，充当口罩系上。 她双眼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四处搜索了下，才在最里面的一张木架子床上看到了人。 一双含泪的双目正紧紧盯着黎长乐的方向。她仰躺在床上，身上狼狈不堪，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黎长乐看到这，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系统这回给的贡献点要是差强人意，那下次老娘就不干了！ 她没再往前走，而是跑了出去，把竹篮放在桌面上，人去了厨房。 所幸水缸里有半缸水，有锅有柴禾。往锅里加满了水，又在窗边找到了火折子，给灶膛起了火。 想想屋子里的那位和床铺，她不得不又打开系统商城，花3个贡献点买了一双手套。 她让牵着鱼儿过来的黎世熹两人看着灶膛的火，自己拿着院子里的背篓和扫帚进了厢房。 床上的人应该还没到老婆婆的年纪，至少看起来比好婆年轻多了，只不过她的右脸有道疤，向下划过上下嘴唇直至下巴处，看得出来不是近期造成的，翻出来的伤疤处都已经不是刚长的皮肉颜色了。 面色略白皙，眼神清明，如果不是头上藏着不少的白发，看起来充其量也就四五十的年纪，还没到老婆婆的程度。 也就是那道疤看起来狞狰了些。 黎长乐带着手套一脸纠结地站在床前。 “大婶，不介意我喊你大婶吧？我跟你说话，你能听见吗？” 意料之中的毫无回应。 “那这样，我问你答，认同的你就眨眼，不认同的你别眨，行吗？” 这下人家眨眼了。 “那好，我现在得给你清洗一下身子，你介意吗？” 还是问问吧，介意的话，她这个贡献点就不挣了，大不了帮她去找村正，寻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个事。 但是对方眨眼了。 略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身上是不是有伤？” 眨眼。 “你能坐起来吗？” 眨眼。 “那你等会坐起来，我帮你擦洗一下，锅里烧着水，马上就好。” 眨眼。 “那我先处理一下你身上的，呃……” 话没说完，她就眨眼。 黎长乐认命地开干，她在屋里找了找，到底在一口木柜里找到了换洗的衣物和床单被罩。 看来平时也不是位邋遢的大婶。 费了好大力气，挪来挪去的，才把床上的脏被褥撸下来，扔到一边去。 然后打来了热水，把人扶着斜靠在床的围栏边，开始给人洗脸擦身，迅速换上衣物，为了去除异味，她提着桶到屋里来时，在正屋那儿就偷偷往水桶里倒了些沐浴露。 等清洗下身时，黎长乐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 “大婶，我还没这样伺候过亲爹亲娘呢！我真是个不孝女。” 她下意识里说的是她老爸老妈，但床上的人听成了原身的亲爹娘，眼神软了下来，眼睛跟着她的脸移动。 “不过，这种孝顺还是别要了，半身不遂，晚年凄凉，还是健健康康的好。”黎长乐自我安慰道。 头遍水倒了，又换了两桶热水重新擦。等身上的味道几乎没了，又把她头发拆了，给洗了下。被褥也换了干净的。 黎长乐终于忙完了，床边上的火盆小火燃着，她把带过来的粥罐子，放进火盆里热上。 “能自己喝粥吗？还是我来喂？” 眨眼。 黎长乐松了口气，能自己动手喝就好，不然以后每天都要来喂她一日三餐，这可麻烦了。 第25章 未来状元他亲娘 “姑姑……” 黎世熹和鱼儿在厨房待了许久，两人悄悄跑厢房门边来了。 “诶，世熹带鱼儿进来吧。” 收拾好了，“怪婆婆”看起来干净许多，也没觉得哪里怪了。 黎世熹带着鱼儿小心翼翼地靠近。 “姑姑，她受伤了吗？为什么都动不了。” 黎长乐搅了搅碗里的小米红枣粥，把碗放在被她从正屋拖进厢房的木桌上，高度正好:“是受伤了呢，估计不久前刚摔过，脚腕都肿了，左手腕也肿，不然也不至于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床上的胡月娘经过了黎长乐大半个早上的换洗擦身，整个人都清爽了。 至于伤痛，这几日她都痛麻木了。 她说不了话，如果能，她还想委屈地告诉黎长乐，她的一边膝盖估计也废了，还以为这次自己指定是熬不过去的。 好在上天于最后一刻赐予了她救命稻草。 她此时被一碗粥吸引去了注意力，腹中空空几日了，她是连抬起握勺的右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黎长乐看着，又去厨房热了两个馒头过来，“你慢慢吃，馒头还有，等会儿我走前给你拿到这木桌放着，你想吃了，就着热水吃。 这粥也还能吃一顿，吃时就把粥罐放火盆里热一会儿就好了。” 胡月娘看着她，神情淡淡地点头，“嗯……” 这是自刚开始的“啊……啊……”之后，她口中发出的第二种声音。 黎长乐实在没力气再折腾了，她跟胡月娘说着，“大婶，今天不行了，忙活了这会儿我手上都没劲了，这些个被褥和脏衣物我都搁木盆里泡上水，明日或者后日我再来洗？” 胡月娘听了，瞅着黎长乐的手多看了两眼，然后又点头。 黎长乐笑，有力气点头了啊，刚一打照面，她以为人都要没了，如果不是系统说她求生欲强烈的话。 屋里乌漆嘛黑，好在火盆的亮光在小范围里够用了。 她借着把脏衣物收出去的当口，把消肿消炎的外用药拿了出来。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把能做的都做了，贡献点拿着也不亏心。 再回到厢房时，胡月娘已喝完了大半碗小米粥，黎世熹正小块儿小块儿掰着馒头喂她吃，“婆婆，他们都说你是怪婆婆，哪里怪啦，挺好的啊。” 鱼儿看上了这款喂食游戏，手脚并用抢着黎世熹手上的馒头: “鱼儿，喂！” 黎世熹逗她，不给。 “哥哥，坏！”都气得瞪出金鱼眼了。 胡月娘静静瞧着兄妹俩，常年不做表情的脸，泛起了一丝柔光。 黎长乐让兄妹俩去外头等，勉勉强强撑着胡月娘，让她在夜壶里方了便。 黎长乐给她手腕脚腕都擦了些药，“你这些伤得找大夫看看，不然久了怕手脚都得废了。” 见对方没眨眼也没瞪眼，她又问:“村里的李大夫人不错，要不，我给你喊来帮你看看？” 胡月娘盯着火盆沉默了一会，点头。 “那就这么说好了。”她提起空竹篮，“我就先走了，得去村里找人说点事。明日我若是不得空，会让世熹来给你送吃食，你可得让大夫仔细看看伤，早些好起来。” 胡月娘听着她交代各种事宜，直点头。 多少年身边没有听到人的声息了，久得连自己都忘了今夕何夕了。 她的视线贪婪地追到厢房门口。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恭喜宿主完成系统限时任务，系统奖励贡献点+99。 目前贡献点: 129 。” 几乎是三人刚走出竹屋的小院，系统的声音就传来。 “叮！世上只有妈妈好！恭喜宿主完成系统衍生任务，挽救了大炎未来状元郎之母，成全了慈孝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66。 目前贡献点: 195。” 系统: “宿主，差强人意吗？” 它已经很放水了…… 黎长乐双眼已经冒了青光，贡献点破百了，“我不介意奖励再多一点……” 原来大婶是状元郎他亲娘呀，难怪贡献点这么多。 系统:“ …… ” 贪得无厌是病，得治！ 黎长乐脚步轻快地带着兄妹俩向村中走去。 短时间内，她是贡献点和碎银两都有了点底了。 出了小竹林，黎世熹便自告奋勇在前头带路。 这两天停止了落雪，村里的孩童也出来活动了，嘻嘻哈哈追赶着，团吧团吧雪球互相砸着打闹。 有大人看见黎长乐三人，都招着手让进屋去喝口热水。 黎长乐跟在黎世熹后头，逐一谢过，接着一路找到了王家的门前。 第26章 绿水村里露个脸 王家的几兄弟都是勤快人，天没亮就各自找活计干去了。 老四王鱼生今天没外出，待在柴房里劈柴禾。只因昨日他二嫂跟他说，黎娘子今天要来家询问打床的事情。 好婆带着石头在家里，王大虎的媳妇英子也在厨房里忙活。 英子把黎长乐带进屋里时，好婆正从厢房里出来。 “大娘，长乐过来叨扰了。” 好婆抬眼端详了几眼黎长乐，笑言: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老婆子日日地也没干什么事，就看个孩子，不费什么力气。” 黎长乐:“是您老人家有福，儿女都孝顺，哪还需要劳动您！” 这话好婆爱听，她搂过兄妹俩，捏了捏他们身上的衣物，瞧了瞧两人脸色。 恰好今日穿出来的是县里新买的鞋子，脚上套着中筒袜。 好婆满意地点头，摸着鱼儿的小脸，“如今你娘病好起来，可不就把你们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了，你看，这干干净净的小脸儿，多招人喜欢。” 黎长乐想着，可不是么，这两天都好饭好菜吃着呢，如今兜里到底有了几两碎银，等过两天的，她缓过来了，就去给孩子多买两身棉衣替换着穿，系统商城老贵了。 逛个街的路程太远，去一趟打个来回就要一整天，她这腿脚真遭不住。 她决定了，就算去的时候腿着去，回来也要像之前那样雇个车。 好婆问完了孩子，接着就问打床的事，她领着黎长乐去了院子后头一侧的柴房找王鱼生。 “鱼生也是有好一阵没做那木工活了，得问问他做不做得。你要打什么样的床，你自己跟他说。” “诶，好。” 几步路而已，就到了柴房。 王鱼生拘谨地从木桩子上起身，不敢跟黎长乐对视。 好婆没好气地瞪他，“也不知一天到晚在难为情个啥。” 黎长乐见是个老实巴交带害羞的青涩少年，自己也不好太过随意。 “鱼生兄弟好，这回得麻烦你了，我听桂花嫂说，你会木工活，那是否也会打床？” 说到活计，王鱼生神情恢复了正常，“黎娘子要做什么样的床？简单的木板床，还是城里人喜欢的木架子床？我之前做的小物件多些，还没打过床呐。” 黎长乐想着现在睡的木板床，觉得睡着也没啥，除了不铺毛毯的话会硬点。 再打张木板床也不是不行，到时候铺厚点，就能睡了。 城里人喜欢的木架子床？那得多贵？ “鱼生兄弟，就打个木板床，不过三面给用木板围住，不然孩子睡的话怕摔到地上去，还要能挂帐子的，大热天里蚊虫多嘛。” 王鱼生略想了想，就回复她，“可以的，这个床我能打得，但是，我得先找材料。黎娘子不急的话……” “不急，什么时候能做就什么时候做。” 王鱼生解释，“得去山上找合适的木材。如果是有现成的木材能更快点，但是现下得自个儿去找，可能要迟几天。” 黎长乐表示无妨，说了床要多大尺寸的，后问了工钱怎么算。 王鱼生:“黎娘子给了咱家不少东西，就不要说工钱了。” 好婆也接话，“鱼生说得对，木材山上就有，又不费银钱。” “那人工总是要的，大娘，你们别这样的，不收钱我可宁愿去县里买一张床算了，贵就贵点。”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她心里是有把小算盘的，宁愿多给出，也不要贪小便宜，否则她夜里睡觉都得想着。 “况且给的那点东西又不是白给，以后长乐要麻烦你们一家的可能还不少呢，不能次次要你们白搭功夫啊。” 好婆认真考虑了黎长乐这番话，发现她说的也算在理。 虽说细究起来，对方还是客气了些，自家别的不多，就是劳力多，这也不是农忙时期，遇到有什么事，帮就帮了，不觉得白搭功夫啥的。 但好婆想着这一屋子人要吃要喝的，终是不忍拂了对方想要帮衬的好意，“黎娘子这么说，倒显得老婆子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就按你说的吧，不过，木材是真不用算银钱，你就看着给几个工钱就行。” 说着无奈叹了口气，“年后让几兄弟去县里看看，有什么营生可做，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不是长久之计。” 黎长乐静静地听着，忽地灵光一闪，“大娘，昨日那肉饼可能吃得？” 好婆被她话题拐得一愣，待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以后，嗔笑道: “那可是肉！咋不可能吃得？诶，老婆子长了那么大年岁，还没尝过这般好吃的肉呢，黎娘子好手艺！” 昨天的晚食家里人人都吃得高兴，一人切一块饼，里头都有肉，那味道都把人舌头都给香掉了。 黎长乐笑得开心，她就知道，卤肉的香味，没几个人抵抗得了。 她买的卤料包是连她老妈都说味道好的，经常卤些肉类给她和她嫂子寄过去解馋。 说着话便出了柴房，黎长乐把话题又带到胡月娘身上，明显把好婆给愣住了。 黎长乐依然把告诉了黎世熹的那番话又搬出来应付好婆。 好婆听了半信半疑，“托你的那人怎么知道你住在绿水村的？” “呃……大致是刚好听到我和那家掌柜随口提起的？” 好婆看出她没说真话，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这女子自从病好了，性子就没那么软弱了，看着依然和和气气的，其实又把所有分寸都拿捏好了。 这事也只能她去帮着办了，村里人一提起胡月娘，那都是瘟疫一般的，“我去跟李老大夫说一声，跟他一起去一趟小竹林那里，到时候看李老大夫怎么说吧。” “怪婆婆”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她是活了那么大岁数的人，知道有些事不能只道听途说，就没当过回事，也没人清楚个中内情。 黎长乐看好婆也没什么排斥就应了这个事，心里也松快些。 “她腿脚好以前，我每日里都给她带点吃的吧。” 反正是“受人所托”。 又说了一会儿话，桂花带着石头从外头回来了。 她一见到黎长乐就像见到昨晚吃的卤肉饼，眉开眼笑地和她聊起那饼。 好婆看她满嘴说的都是吃，嫌丢脸，把她给扯开了，桂花朝好婆讨好地笑，“娘，您不也说那肉香得很？” “你看看哪个像你似的，整天呱呱叽叽的，就不能消停会儿。” 黎长乐趁机拉着黎世熹鱼儿跟她们告辞。 英子从厨房出来，用手做吃饭状，好婆替她翻译，“留下来吃个午食吧。” 黎长乐知道王家也是一天吃两顿的习惯，自然不好来一趟就麻烦人专门给她开小灶。 她带着黎世熹和鱼儿离开了王家，好婆和两个儿媳在院门口目送她们往小山坡那头走去。 “也好……也好……”好婆看着三人的背影喃喃地道。 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 第27章 柴房小菜地丰收啦 去了村中一趟回来，鞋面都打湿了不少，黎长乐把鱼儿两人的鞋袜都脱了。 灶上的新锅里出门前就坐了一锅热水，这会兑了一盆给两个孩子泡了脚，自己也泡了会，都换了双袜，童袜只有一双替换的了，给鱼儿套上，拿了双她的给黎世熹穿，反正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只大了点而已。 外头冷，黎长乐是恨不得出门就围个大毛毯出去的。 她订单里还有件长款羽绒外套没取出来，她想着是不是取出来在家里偷着穿算了…… 下次去县里，她一定给家里三人一人多买件厚棉袄，懒得出去的时候就裹成熊，一家三口围着火盆打坐好了。 到了中午，黎长乐把早上蒸的馒头和小米粥加热了一下。 吃饱后，在里屋燃个火盆，三人凑在一起玩了会搭积木，而后俩孩子趴在矮桌上练了会儿字，鱼儿的“字”纯粹就是一团一团的墨汁。 黎长乐看黎世熹对被鱼儿糟蹋的一张张毛边纸和浪费了不少的墨水心疼不已的样子，只好花8个贡献点给鱼儿另外买了套能重复使用的水写布套装，毛笔沾水就能在水写布上画出墨色的线条，也能练字。 结果就是，兄妹俩又玩起了水写布干了再写，写了又干的游戏，乐此不疲。 看娃的黎长乐长长吐了口气，有钱有闲又有地的日子就是这么无聊的吗？ 虽然钱没几个的…… 她觉得自己长久这样下去，会闲出屁来。 好想找个班上一上。 朝九晚四还带双休的那种。 “宿主，你是要扩大种植面积造福一方的，不会让你闲太久，你还有各种系统任务。” 黎长乐:“ …… ” —— 另一头，绿水村中胡得闲的家中。 吃过晚食，胡得闲的老妻白氏，把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都赶去另一屋，自己双脚在儿媳给她端进厢房来的热水里泡着。 “给你说个事啊。今天胡寿家的跟我说，胡月娘快死了。” “什么什么？你刚说什么？”胡得贤惊吓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白氏被他这一动静给唬得不行，“我说……那胡月娘，要死了？” 胡得贤手上的茶碗“啪”一声重重放在桌上，“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说？” 白氏被他嚷了两句，不太高兴，“你冲我发火又是怎么回事？我这也是刚知道不久，忙着忙着就不记得了，这刚想起来了就马上给你说了啊。” 胡得贤被老妻怼得脑壳疼，想起昨日里和儿子胡春山提着他家分的那份肉回来时，自己到底没忍住，问了老妻，他们家可有对那俩孩子伸出过援手，就算只给过两口热水也好啊。 只是当时白氏的回答真个令他心塞不已。 “那俩小乞儿倒是来过两回，可都被我两句话就打发了。这年头谁家好过啊，两口吃食都能管一个人一顿饭了，咱家又不是那观世音菩萨，当不了那大善人。” 她没出门去凑热闹，大冷天就待在家里围着火盆打络子，也不知道她儿子手中提的肉正是那俩“小乞儿”的娘所赠与的。 胡得贤当场被气得。 如今有关胡月娘的消息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无足轻重的味道，更是令胡得贤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要不是当年…… 要不是…… 他重重压下想要骂人的冲动，一言不发往外走。 “上哪儿去？” “上茅房！” 白氏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倒是怜香惜玉呢，可惜人家压根看不上你！” 出得门去的胡得贤自然不是真上茅房去了，他招呼了胡春山一起，去了老族长胡望，也是胡月娘的叔公家里。 —— 胡得贤怎么头疼怎么心塞，黎长乐不知道。 她这会儿刚躺下，就被系统的“叮”给吵醒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30％，目前进度100%。 宿主完成耕种任务1:牛刀小试。系统奖励贡献点+3。 目前贡献点: 189。 请宿主收菜，继续完成任务2！” 黎长乐:她就说，钻进被窝那会，感觉有什么事情被自己给忘了的。 她把睡前就在系统里花了1贡献点取出来的长款羽绒服套上，就不去套那两件穿起来繁琐的薄棉衣裙了。 论保暖衣物，还得是身上穿的这两个家伙啊，保暖内衣和羽绒。 她蹬上鞋子，摩拳擦掌往柴房快步走去。 收菜收菜！ 她的太空蔬菜！ 如今也不知道长成什么神仙模样了。 带着她激动的心，抬起颤抖的手推开柴房木门的瞬间，她怀疑自己看到了一屋子变异植物。 绿是昨日一样的绿。 水灵是昨日一样的水灵。 但这个高度啊…… 黎长乐往最靠近门口的菠菜旁边一站。 好家伙！ 这得有六七十厘米高吧？ 再看最里头的蒜苗，高低也有七八十厘米的样子。 大白菜……它可能算是里头的矮个儿了。 但人家身高不够，体型来凑！ 横着长的这菜！！！ 直径有二三十厘米的样子！ 这大白菜长得可齐整，那么小一块的地，愣是给它占得满满的，有好几十棵！ “系统！这菜，能吃吗？”黎长乐不太放心地问，这长得简直都不像菜，有变异基因似的。 “宿主请放心食用。d星际太空种子种出来的菜，营养价值只会比普通种子的高。” “行吧！”黎长乐放下了心，卷起袖子准备收菜。 她从门口开始收，每棵菜都连根拔起码在边上，真个费了她不少手劲。 “这是牛刀小试啊？那大面积是什么面积？” 收大白菜的时候她更无语，直接拔不起来…… 系统:“宿主，你可以借助工具收菜！” 农具，系统是没有的！ 无奈，黎长乐去厨房取了把豁口的菜刀，对付着用。 好了，购物清单加若干。 菜刀一把。 铲子一把。 锄头一把。 想着到时候是不是得有割稻谷的任务…… 再加镰刀一把。 把破水缸里的香蒜都给拔了以后…… 箩筐加一担。 再等她想把码在菜地的三堆蔬菜都收进仓库货架而被系统拒绝时…… 要找王家鱼生兄弟打两排大木架子。 莫名地，她觉得系统那股子“鸡肋感”又回来了…… 系统委屈极了，偷偷升级调整系统功能去了。 第28章 月娘别怨老叔心狠 “叮！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2进度50%，目前进度70%，系统奖励贡献点+5。 目前贡献点: 190。” 黎长乐还迷糊着没睁眼，系统又不识相地“叮”了。 她捂脸哀叹，“你不能等我起床了再来语音播报吗……” 要疯，又不是要赶早八，她那么早起来干什么？ 昨晚把收的菜都搬进厢房去了，那里暂时没人要进去，床打好以前，她就想办法给这些菜找个好去处。 然后又做任务2，她以为1和2会有点什么形式上的不同。 结果依然是太空种子就地播种。 一回生二回熟，流程她已经熟悉，就没什么难度了。 第二轮播种的种子并不是前面那三种，她花6个贡献点买了萝卜种子，土豆发芽种，黄瓜种子。 就是等把播种事宜都忙好了，手臂都差点报废。 “宿主，已经是早上8点钟了，再不起来，你承诺她人的每天送饭，就是空口白话，系统有义务提醒你。” “起起起起起，老妈子都没你能操心的，不能晚点送吗？又不是只吃一顿。” 出了房门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柴房，瞅瞅她的菜。开门一瞬就把那点起床气给丢到爪哇国去了。 “哟嚯，好大个的黄瓜。” 瓜藤都爬到柴房墙壁上去了，她看她老妈在阳台种过小黄瓜，知道菜地要插上一排竹子或木棍，供瓜藤攀爬生长。 她昨晚就在厨房的柴禾堆扒拉了好一阵，挑拣了些木棍子，在瓜地中间斜斜插了一排靠在墙边。 一个晚上就能吃上拍黄瓜了，真美。 她摘了一条，够吃一顿还有多的。 早饭做了排骨粥，从仓库一堆干货里找出了2斤干香菇，泡了十几朵，再掰几片大白菜叶子，拔两棵香蒜，排骨腌了少许盐放了两天了，煮排骨粥味道正好。 一锅咸排骨香菇青菜粥，一海碗拍黄瓜，刚摘的新鲜黄瓜爽脆可口，还带点清甜。 黎世熹不理解从哪来的白菜黄瓜，他这几天过得有些像在梦里。但他聪明地没问。 黄瓜吃在嘴里是微辣的口感，但又不是生姜的味道。 吃一口黄瓜，他就喝两口粥，“姑姑，这里头放了什么东西，吃了嘴里发麻……” “你吃不了吗？”黎长乐笑问，“吃不了也正常，我也不太能吃辣，只能吃一点点，现在这样就挺好。” 鱼儿从一开始被吸引，到舔了一口黄瓜以后，哭得眼泪哗啦，就不敢再碰了。 “也不是吃不了……味道还是好的。” 黎长乐想着，她当初第一次吃辣，也是这么个想法。 仓库有当时囤给她老爸拌面条用的辣椒，她直接给舀了一勺。 吃完早饭，她用陶罐装了粥，放在竹篮里。交代了黎世熹和鱼儿好好待在屋里，别跑出院子，她提着竹篮就往小竹林去。 到了胡月娘的住处时，在院门外不意听到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正想先避开，等晚会她再来，但身后的招呼比她离开的脚步更快。 “ 黎娘子？” 黎长乐转头一瞧，“李老大夫？”她看向他身后，果然，好婆也在。 两人都在正屋里站着，屋门敞开。 黎长乐推开院门进去，刚走到屋前，就听到胡月娘住的厢房里传出来的声响。 “老叔也不想这样，但人微言轻，不敢对人说个不字。” “这些年你好歹在我眼皮底下待着，如何如何，我自是看见的，总归这条命还在……” “只一个，他们当年把你送回来时撂下的话，整个绿水村的人都听到了，知道了你……” “望叔！”胡得贤急急掐断了胡望想继续说下去的话，“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眼下是不是得把人送县里的医馆去瞧瞧？” 胡望听得这话，看向床榻上不想睁眼看向众人的胡月娘，“把大夫……请到绿水村给她看伤。” 胡得贤脸上露出几分不忍，胡月娘已经有多年不曾走出绿水村了，如今都这样了，胡望依旧把她看得死死的，怕她有那不为外人道的心思，偷偷跑回那户人家去。 他内心想着，若是胡月娘现在已经死在了这间屋子里，胡望倒还更觉一了百了了。 心底有些悲凉，但面上也只能顺从地应了胡望，如今胡月娘的父母都不在，能做她主的，除了她自己，也只有胡望这个老叔了。 胡望盯着床边已经熄了火的火盆，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开口: “月娘别怨老叔心狠，当年，绿水村还有那么多女娃子还未说人家……” “别说了……您，回吧……” 胡望蓦地卡住了嗓子，望向床榻。 胡月娘依旧紧闭双眼，若不是身上盖着的被褥还能看得出喘气的动静，真就像死过去了一般。 但那带着气音说出来的话，的确是出自床榻之人的口。 胡望浑浊的双眼微眯着，苍老的面容掩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他的喜怒石沉大海。 不久，他拄着拐杖在胡得闲的搀扶下走出了厢房。 黎长乐已经在计算着，既然村里有人管到这儿了，她每天的送饭服务是不是就能提前结束了…… 谁知…… 胡得贤看见黎长乐，颇有点惺惺相惜之感，还是有人同他一般怜悯着这屋里的命苦之人啊。 他跟胡望介绍了黎长乐的来历。因为她，昨天全绿水村的人都吃上了肉的事也说了。 胡望瞧着她手里提着竹篮，目光闪了闪，“是你送的吃食？” 他注意到了，胡月娘的床榻是整洁的，被褥也是新换过干净的，还有桌上的陶罐和碗。 虽说屋里头还残留着些许因不通风还未散去的味道。 但是胡得贤闻得到，胡望可闻不到，年纪大，嗅觉已经不那么灵敏了。 黎长乐愣了一秒，只道:“不过是偶然路过此地，见这屋里屋外门都没关紧的，又没个左邻右舍，就喊了几声。哪知里头没人应，我就擅自进来瞧瞧了，结果……” 胡望点头以示赞同她的好意。 “黎娘子有心了，我听王家老嫂子说了，也好在有你进来瞧上一眼的。” 胡得贤显然已经跟好婆和李老大夫交流过了，对黎长乐这番举动很是乐见其成，看了她手上的竹篮，也猜到她是来给胡月娘送吃的。 想到村中人甚至自己那老妻对胡月娘的态度，胡得贤用力搓了搓手掌，接下来的话让他一个村正都有些难以启齿。 “黎娘子……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黎娘子能否答应。按说黎娘子大病初愈，老头子本不该麻烦你，但……此事确有些难言之隐，还望黎娘子能够通融一二。” 说完，胡得闲自己这张老脸都有点发烧了，整个绿水村的村民那么多，如今他却要劳烦一个刚在村中安顿下来不久的黎娘子来做这件事。 着实是讽刺得很。 第29章 这事桂花干得，你干不得 黎长乐心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果然…… 胡得贤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的胡望，但人老族长把头偏向了另外一边，不看他。 就吃定了他会把这事给办了。 胡得贤心里暗恨，自家的侄女不好好看顾，把人逼到这孤家寡人的地步，最后还要自己来给作为人家老叔的他擦屁股！ 这个屁股他还必须得擦！ 哎…… 他定了定神，看向黎长乐，“是这样……这屋住着的是老族长望叔家侄女儿，其中诸多缘由我也不便细说，只她跟本家和村中人都不大热络，也不欲与大伙多做来往。 ……她现如今腿脚有伤，暂时不便走动，老头子想着，黎娘子和她倒是有点缘分的，不然她那性子，也不会愿意你近身帮忙。” 那么，大致过个几天，他们就会在秽物冻成一团冰坨的被褥里发现胡月娘冷硬的尸体。 甚至可能更久以后才发现…… 黎长乐:“？？？” 胡得贤:“所以，能不能劳烦黎娘子在她腿脚好利索以前，帮着送一段时间吃食？”说到这里，胡得贤也没了开口之前的不自在了。 果然啊，人还是不要脸一些才好办事。 黎长乐:“ …… ” 虽然出于社会人道主义精神，愿意每天给孤寡大婶送送饭。同时也照顾一下系统执着于把她进化成圣母一派的“梦想”。 但这事由村正提出来就有点……无耻了啊。 你们既然发现问题了，不是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吗？ 哦，也不是。 村正这会儿就在解决问题了。 就是把球踢给善良的自己，嗯，看似善良的自己。 黎长乐捂着一边脸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朝屋顶翻了个白眼。 这是看自己长得斯斯文文娇娇弱弱，就真以为是朵心里软的小白花了吧？ 胡得贤在一旁巴巴地等她答应下来，那迫切的眼神连好婆都看不下去了。 “要不，我来送吧？黎娘子家中还有两个小的要照看……” “大娘，我来吧。我这一趟过来也是给大婶送吃食的。您一把年纪就别来回折腾了，您还要在家带石头呢。” 未来状元他亲娘的好感，她得多刷一刷，攒一攒，这一回的好人就做到底吧。 万一哪天这就是她能抱上的大腿呢！ 越想越有道理，脸上的表情就愈发真诚，“村正放心吧，既然大家都不便，那这事我就给您行个方便罢。大婶一个人吃的也不多，不费什么功夫，我来送便是。” 胡得贤惯常端着的脸此时多了些笑意，一时也忘了身侧一言不发的胡望，叹道: “黎娘子真是个良善之人，不像有些至亲啊……” “咳咳……”胡望一眼横过来。 你再嘚吧嘚吧胡说八道试试的！ 胡得贤:“ …… ” 他没有内涵老族长的意思，是真的想到胡望家里的那个儿子，那就是喂不熟的，胡望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犟不过儿子，还有儿媳。 话说回来，胡月娘前头跟的那户人家，有谁敢找上门去讨说法？更别说胡月娘是因为那样的缘由被送回来的。 胡望瞪了胡得贤好几眼，转而对着黎长乐倒是好言好语，“老朽惭愧，先谢过黎娘子了。她……是个固执的，若是言语有所冒犯，还请谅解一二。” 黎长乐看着两位老人一来一去的眉眼官司，猜想这其中该有些什么故事还是事故才是。 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人家不会跟她吐露始末。 “好说，好说。老族长不必客气。” 胡望对黎长乐的态度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从袖兜里掏了好一会儿，掏出一小块碎银子，“不好要你白出粮食，这点银钱你拿着，当她这段时日的口粮，若不够，日后再补上。” 黎长乐眨眨眼，还有这等好事呢？ 她都做好做白工加倒贴粮食的准备了。 瞬间她看着胡得贤也没那么周扒皮了。 —— 胡得贤和胡望走了。 李老大夫看着黎长乐很是安慰，“黎娘子是真好起来了，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对她的康复速度有些许疑惑，但如今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面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和两人交代了几句，也跟着胡得贤后头走了。 黎长乐奇怪为什么不让李老大夫给胡月娘看病。 好婆说了，李老大夫不擅长骨科。 黎长乐恍然。 胡月娘已经听到黎长乐的声音了，在胡得贤和胡望走出厢房时她就睁开了眼。 黎长乐端着还温热的排骨粥进来时，她正眼巴巴地望着厢房门口。 “大婶，今天来得有点晚，莫怪哟，不过今天的米粥味道很好，你定会喜欢的。” 胡月娘喝着粥，隔一会儿就抬眼看看眼前的女子。 昨日的小米粥里有红枣，今日的排骨粥里竟然还有新鲜的菜蔬。 胡月娘在绿水村独居多了，幼年也是在此地长成。 她知道大青山下的村民们十年如一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冬日里有口新鲜的菜蔬吃，县城里的老爷太太们也不过如此了。 这女子据说还是逃荒到此安置的，此前还病的快没了…… 黎长乐任由她自己喝粥，取了桶去厨房舀热水。 好婆正在灶前给陶罐子灌上烧开的水，“床前冷冷清清的，病了也无人知晓。哎，就是缺个知冷知热的看顾着。” 黎长乐笑着不予评论，未来的状元他亲娘，大福气还在后头呢。 嗯，眼下是真的落魄。 本以为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但现在知道了那是六亲不认，所以才孤寡。 不明真相，她就不去想那许多了，总归与她无关。 她打了热水进去厢房，先帮着她解决了三急，再给胡月娘拧了手巾，递给她自己擦洗。 “你今日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看着像有些气力了。”不像昨天刚看见那会，行将就木的样子。 “嗯。” 胡月娘依旧回以一字真言。 黎长乐想着，方才那老族长还怕大婶言语之间会冒犯到自己呢。 话都说不出来的大婶，倒是来冒犯冒犯她啊。 好婆待了一会儿，给院子和正屋打扫了下，就要回去了。 走之前到厢房看了看胡月娘，又对黎长乐道: “那被褥衣物我都换了水泡上了，你别动，我让桂花来给洗了晾上，日落前过来收到柴房挂着。你明日过来送吃食，再把它晾出来就行！ 你这刚好点，别一下子揽那么多事在身上，那被褥吃水可重，这事桂花干得，你干不得！” 就她家桂花那倍壮实的身子，逃荒路上除了脸色菜点，都没见她清减下来几斤肉的。 黎长乐:“ …… ” 真亲婆媳了。 第30章 黎长乐列买卖清单 黎长乐回到黎家小院时，黎世熹正在陪鱼儿玩积木。 灶膛里起火，锅中加了水，放个木蒸架进去。 从系统仓库取了两节广式腊肠，和香菇一起用热水泡软，切丁。 取三只陶碗放了适量的米，倒进漫过大米的热水，花生油放几滴调味。 米泡了一会，把陶碗放进锅里的蒸架，盖上锅盖开始蒸米饭。 取来盘子调个酱汁备用，生抽两勺，耗油半勺，少许盐。 厢房取一棵菠菜洗净，切碎。 米饭蒸到一半的时候，往碗里各放入腊肠和香菇丁，中间磕上一个鸡蛋，而后盖上继续蒸。 等米饭腊肠都蒸好了，再撒入一撮菠菜，盖上锅盖焖一会儿，淋上少许调好的酱汁，拌匀。 一顿潦草的懒人版腊肠蒸饭就做好了。 汤懒得做，系统仓库取出一盒慧园果汁，倒入陶罐子里，纸盒塞灶膛里烧火。 黎世熹和鱼儿已经完全被黎长乐往杯里倒的黄橙橙的果汁所吸引，连一旁腊肠饭都被忽略了。 “娘！什么？”鱼儿指着杯子问。 “喝的，鱼儿要试试吗？”黎长乐引诱着孩子。 鱼儿早就双眼发亮了:“鱼儿要！” 黎长乐给兄妹俩各倒了一杯鲜橙果汁。 仓库只有一箱，12盒，一升装的，某猫双十一活动价，仍旧是凑单买。 鱼儿喝美了，连喝两杯，黎长乐就再不给，“吃饭呢，鱼儿吃完了饭，娘给你们再倒一杯。” 这天气喝果汁太凉，她怕孩子吃坏了肚子，把饭端进屋前，把陶罐放在蒸过饭的热水里泡了一会儿，这会儿是温的。 黎世熹已经吃上腊肠饭了，黎长乐教他把碗里的饭和肉菜拌匀再吃。 黎世熹一口饭吃进嘴里，差点哭了。吃了几年的黑饼子菜糊糊，在广济县，黎长乐还没找过去的那一两年，他也啃过树枝子和草根。 这孩子是个敏感聪慧的，也跟着他祖父见过一些世面，富裕人家的席面他也是见识过几次的。 但这几天吃的喝的，好些都不在他的认知里。 卤肉的味觉体验，腊肠饭的咸香滑口，最过分的就是方才喝的鲜橙果汁了。 什么果子是这个味的？ 他从小只吃过山上的野枣，他爹去打柴禾会给他带回好些野果子吃，他祖父偶尔也能给他带回几个水梨子甜甜嘴。 再多的，他就真没接触过了。他除了广济县也没去过别的地儿。 这几天偶尔闪出来的念头，此时又冒出来了。 明明，姑姑那天胸口已经没有呼吸喘气的动静了…… 明明，他带着鱼儿跑出去找好婆和李老大夫的前一刻，姑姑躺在那里，手脚冰冷，任他怎么叫都没反应…… 鱼儿都吓哭了…… 转眼间，半天没到，姑姑就能在灶间忙活了。 虽然黎长乐说过她得阎罗同情，赐了她本事。 但这些本事在黎世熹看来，更像是她自带的技能，那么熟练…… 可他和黎长乐同在黎父的身边生活了几年，自家姑姑有什么生活技能，他大部分还是知道的。 而且，他的姑姑，笑起来温温柔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他祖父说过，姑姑像极了他祖母年轻的时候，他祖母来自江南，是个温婉女子。 腊肠饭吃得黎世熹满嘴生香，但他楞楞地看着对面的黎长乐，此时她用汤勺舀了满满一勺饭，正往嘴里送。 诶，他姑姑以前吃饭可比现在的姑姑秀气多了。 而且，现在的姑姑，除了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但很多时候，她没有了以前那种沉静，活泛了不少。 把鱼儿逗得生气时，她自己都笑得打跌，在边上的被褥间打滚。姑姑以前可不这样失态…… 黎世熹脑子开始纠结了。 黎长乐可不管他纠结不纠结，后天她想去趟县里，明天得知会一下桂花，问问还要不要一起去。 这一次最好能解决以后时不时得上一趟县里这件事。 带去县里卖的东西也要准备好。 要采买的物事也要列个清单，免得到时候忘记。 黎长乐给了兄妹俩一把巧克力豆子，让他们自己玩游戏，谁赢谁吃，每次奖励吃一颗。 她并不担心鱼儿会吃不上奖励，黎世熹就不会让他小妹妹一直输。 她自己在系统买了随身小本本，一只水笔，坐在厨房的的灶膛边上，边烤着炉火边计划着买卖事宜。 衣: 3人的棉袄各1件，棉衣棉裤各2套。 3人的替换鞋袜，大人袜子不用。 棉帽3顶。 棉手套3副。 食: 粮食铺子走一趟！ 杂货铺子走一趟！ 住: 棉被2床。 被罩床罩2床。 蚊帐2张。 枕头3只。 行: 代步工具暂不考虑。 另: 菜刀1把。 各种农用工具。 泥炉子一个。 大小号砂锅各一个。 水壶一只。 杯子碗筷多买几副。 想一会儿就添加一点，小本本记了满满小两页。 打开系统看了下首页。 目前贡献点: 180。 系统等级还是c。 不由得问系统，“这得猴年马月才能升级到b啊……” 系统到底还是告诉了她: “宿主，贡献点累积到1000，系统就能升到b等级。” 黎长乐:“呵呵，目前这等级还够用，咱慢慢攒吧。” 当她没问。 系统:“宿主，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黎长乐想说，她等得起！ 翻开另一页小本本。 出售: 卤料包。 古风团扇。 菜蔬。 她打开柴房，看向一屋子的浓绿。 她在想，这菜卖出去了，三天两头从这里出菜的事就瞒不住了。 被人知道她的菜播种两天就能吃，会不会坏事？ 但是，如果不把菜卖掉，自己吃不了那么多，任务还要进行的。 破系统还说要扩大种植面积，总不能偷偷摸摸地扩大面积吧？真不要紧？ “宿主，很快就有人帮你解决这些难题了。” 黎长乐:“谁啊？剧透一下呗！！！”是哪位大神仙，她去给它上柱香，磕几个头先。 系统:“某位大炎土着。” 它可不能透露是谁，怕她连夜带娃逃跑。 —— 中午吃了干饭，晚上黎长乐犯懒了。 一支排骨熬了半锅汤，大白菜几片煮烂，放三人份挂面下去煮，香蒜叶切一棵。起锅前倒点胡椒粉调味。 简版排骨面，略清淡，吃的时候放点酱油。 鱼儿反正是吃得欢快，黎世熹把脸都快埋进碗里了，不言不语地炫完了一碗面。 他摸了摸肚皮，算了下今天吃的好东西，他觉得明天一天不吃不喝他也能顶得住了。 每天吃得是真饱。 黎长乐会限制鱼儿的食量，怕吃多了不好消化，因鱼儿中午爱睡午觉。 但黎世熹是随便吃的，反正他姑姑交代了别吃撑就好。 他长吁短叹，愁肠百结。 东西都忍不住要吃，可是该纠结的东西一样没少。 黎长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他得慢慢接受现在的黎长乐，她就是他姑姑。 她的任何动作不会刻意地去避开他，他能发现不同，说明他的心思细腻敏感。也不会到处去嚷嚷。 毕竟现在除了她这个姑姑，还有谁跟他更亲。 黎长乐接收的原身记忆里，和这个侄子的感情还是很亲密的，兄嫂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田间地头，黎世熹从两岁上就跟着黎长乐待在县里和黎父一起住了。 农闲时，他也会回村里和爹娘亲香，但和姑姑感情也是颇为深厚的。 黎长乐想，他最近几天都没机会往柴房去，若是发现家中藏着一片绿意盎然的菜地，是不是要傻掉？？？ 毕竟几天前，柴房它就只是一间柴房。 第31章 月黑风高夜，疑似故人来 夜里，黎世熹睡不着。 偷眼瞧着黎长乐和鱼儿都睡了，轻轻溜下床榻，披了棉袄，蹑手蹑脚打开了正屋的门闪了出去。 “叮！宿主，孩子离家出走了！孩子离家出走了！！孩！子！离！家！出！走！了！快点醒过来！！！” 系统一个夺命call，黎长乐就被一激灵吓醒了。 哪个离家出走了？？？ 她懵劲过去了再侧身一看，黎世熹的被窝空着，人没在。 心里一跳，别是这孩子钻了牛角尖想离开这里吧？ 至于吗？ 不管她是谁，她天天都好饭好菜伺候着呢。 这孩子，真没良心的！ 他除了那两家想着把他推开卖掉的破烂亲戚，还有谁能让他投奔的？ 她急急忙忙套了棉衣，往门口走去，深更半夜不睡觉，这大山脚下可不是21世纪夜里的城市街道，整夜都灯火通明的。 着急忙慌刚要打开门，手又顿住了…… 门外有个声音唉声叹气有一句没一句地嘀嘀咕咕。 “姑姑，屋里头睡着的是不是你啊？” 不是我，那你现在喊谁姑姑呢？怪渗人的…… “不是你吧？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孩子也太精了，她已经尽量收敛本性了，可是她真的做不来温柔如水的女子，她的理想是当个米虫…… 可是她现在都种上田啦！ “姑姑，里头的那个姑姑是谁呢？她会变出好多世熹没见过的东西，她是仙女儿吗？是你派她来照顾鱼儿和世熹的吗？” 黎长乐倚在门后抱着臂静静听孩子慢慢地做自我攻略。 看嘛，人没离家出走，孩子只是出来调整心情，白天不敢露出端倪，是怕她多想吧？ 这孩子是真懂事，心思也是真重。 看把系统给急的。 刚把语音播报都喊劈叉了的系统: …… “姑姑，你见到祖父和爹爹娘亲了吗？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小宝……他们好不好？你们会不会挨饿呀？天上会有旱灾吗？” “姑姑，你放心啦，她对我和鱼儿可好了，虽然她老喜欢逗鱼儿生气，但是世熹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鱼儿的。” 这是夸她还是告黑状啊…… “世熹好想你们啊……” 想老爸想老妈的心情她也懂…… “可是，我现在想陪着鱼儿好好长成大人，还有这个姑姑，我也想陪着她。如果她不是姑姑你，那她如今也只有我和鱼儿了。” 黎长乐默默泪两行，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孩子啊，感动…… 是呀，除了那见不得人的系统，她可不就只剩身边这两个小家伙了嘛。 系统: 他哪里见不得人了，是人见不得它！ —— 黎县城中的万家酒楼二楼一间客房里。 “嘶~轻点轻点，林海，你跟着你家将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伺候人这块儿一点长进都没有？” 茶桌旁一位身着墨绿锦袍的俊逸男子龇牙咧嘴地瞪着眼前给他清理伤口的林海，吐槽他的包扎技术。 林海躬身告罪，“属下手拙，太子莫怪！” “算了算了，你去给孤……给我找点吃的来，可饿死我了。” 林海看了一眼窗边背着手长身直立的人，应着太子的命令，躬身退出了客房。 欧阳思远等了好一会儿，顾景宴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迹象，他颇有些忐忑，终是自己打破了客房里的沉默。 “景宴别跟孤……跟我置气了，我这东躲西藏的怕被你们发现，还要紧追着别跟丢，我也很不容易啊。” 皇城无聊，他日日被皇帝压着传授治国之道，兼听大臣在御书房和皇帝你来我往的各种长篇大论，要不就是被孙太傅逮着不放，各种口若悬河地说教。 欧阳思远觉得太子这个职位真是非常人所能胜任的。 这回是偷偷尾随跟来的，顺利出了京都城门的那一刻，他感觉城外的空气都是比皇城里头好闻的。 顾景宴神情淡漠，偏过头来对他说:“太子，好在您这几天没遇上什么事，否则下官难辞其咎！” 欧阳思远听他一开口就是数落内涵，不太乐意，“当我傻呢，我知道身后一直有太傅府上的人跟着。” 还好没傻到家。 顾景宴瞥了他一眼，“皇上进来龙体抱恙，您不在他跟前尽孝，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伺候过两天汤药了，我不在他跟前，他大致还能好过些。反正，我那母后和两位皇姐皇妹又不是摆设，自有她们去关怀他。” 顾景宴是习惯他这有些混不吝的画风了，听闻也没什么反应。 欧阳思远见这人又静默起来，双眼微低盯着楼下华灯朗月，人来人往的青石板街道。 从这里往外望，是酒楼所在的街巷，也是夜幕降临之后较为热闹的其中一处夜市。 听书说唱的茶馆，挥金如土的风月楼，珠宝银楼，街尾处的书肆，类似万家酒楼这样的名牌酒楼也不止一处…… 欧阳思远知道顾景宴奔着北地日夜赶路是干什么去的，不敢再触他霉头，讪讪地闭嘴了。 不多久，林海把吃的给欧阳思远送了进来，人正想开吃，顾景宴却皱着眉把他赶回自己房里去。 如今对方心里正不痛快呢，欧阳思远能说什么？吩咐林海把吃食给他送自己房里去，本人也速速撤退。 不把自己送回京都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他顾景宴在太子面前撂着脸子的事儿，反正没别人瞧见，有什么打紧的…… 从小在一个先生眼皮底下待着长大的，熟知彼此间的黑历史，他在顾景宴面前丢过的脸还少么。 林海把欧阳思远的饭菜搁他屋里桌上，回头就往自家主子的客房去，那急匆匆的身影看得欧阳思远牙酸不已。 “这火烧眉毛的，就那么不耐烦伺候孤啊！” 这边，林海见了顾景宴便立刻把刚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了他。 “将军，阿大来消息，说少夫人确有回过广济县，还找过黎老爷一位故人帮忙办些事，于几月前已携小小姐和舅少爷之子离开了广济县。 还说了……黎老爷与少夫人的兄嫂具已……不在了，死于一场大火。” 顾景宴沉着脸，微阖着一双眸眼，“查！查清楚往哪边走的！” 林海:“将军……阿大说少夫人很有可能就在黎县。太傅派他们找了不少时日了，最近也才有了些眉目。” 顾景宴在林海说顾长乐有可能在黎县的时候，就抄剑疾步朝外边走去。 “去县衙！” 林海迅速捞过一旁主子的斗篷，紧跟着离开了酒楼。 他就说，顾家宅子里的那群人，关键时刻只会掉链子，找个人都找不到！ 少夫人和小小姐流落在外这么久，音讯全无，他们还心安理得在宅子里头吃吃喝喝呢。 回头看将军怎么收拾你们吧。 第32章 便宜老公大驾光临 黎家小院的清晨有点热闹。 如果不是黎长乐怕自己被当成神经病，她此时很想要掐腰仰天长笑。 胡春山和王大虎他们算过了，今天院子里的野物有2只狍子，1头野猪，野鸡5只，兔子2只。 大青山上的狼群又来送肉了！ 狼犬们太客气了，她都想让它们进来烤烤火盆去去寒气喝口热水啥的…… 想多了，她就想想…… 不过，心里是真的美极，又能卖钱啦！ 胡得贤也是服气，合着这狼犬就认定了黎长乐了似的。 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的，看看人家黎娘子这里！ 不说别人，连胡得贤都有些眼气黎长乐这好运气了。 桂花后边也颠颠地过来了，昨晚那“嗷呜嗷呜”的动静哪个没听到啊。 她是听了好婆的话，猜想到今日黎长乐又是要忙活的，没见胡春山又陪着村正往黎家小院去了嘛？ 桂花在家做好了吃食给小竹林的胡月娘送去，顺便把昨天收柴房里挂着的被褥衣物晾出来，这才姗姗来迟。 黎长乐听她给胡月娘送了饭食，好歹松了口气，今天先不用惦记着了。 她招呼桂花进厨房，在灶膛边上烤火取暖，任村正和三个帮忙收拾猎物的后生在院子里收拾，除了王大虎和胡春山，今天跟着留下帮忙的还有胡良木，已故猎户的儿子。 门外还聚集着好几个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村妇，见桂花直接被叫进去了，都有些嘀咕。 “咱们都站这好一会儿了，也没说让咱进去坐会儿啊。” “你有王家儿媳那张巧嘴吗？指不定怎么在黎娘子面前为自家捞好处呢。” “哎，就帮把手能给块肥肉也不错了。” “你不晓得啊，她给王家的可不止一块肥肉……” 羡慕有之，眼红有之，酸不拉几的亦有之。 黎长乐这会儿也觉得自家连个招待客人的地儿也没有。 正屋虽大，但摆了一张睡觉的床，她就不想让陌生人进来了。 厢房现在空无一物，但过几天要安装床榻的，也不方便当待客的地方。 柴房是菜地。 水井那处为了方便洗洗刷刷，是搭了茅草棚的，水井周围铺着几块石板，现在院里几人都在水井那处草棚下待着。 好在胡得贤捞得一张木凳子坐，黎长乐给几人都倒了一碗热水。 不然显得她真的挺无礼。 等开春，天气回暖了，还是把正屋隔个厅出来吧，这样也好有里有外，偶尔招待个人，也不用站着说话。 正屋够大，临着厢房那一段隔出来一个小厅还是可以的，把原先的床往另一边挪一挪就好了。 这样一隔，跟王家那正屋的格式就一样了，只不过王家院子是凹字形的，虽然小点，但屋子能多隔两间。 黎家小院是7字形的，另一侧直接便是院墙下的空地，所以显得院子大些。 桂花进了厨房，就觉得里面暖烘烘的，只见两个灶口都架着柴火，灶上的两口锅边都冒着白烟。 黎世熹看见桂花，从灶膛前站起来，“桂花婶婶。” 桂花瞧着眼前的黎世熹，这才几天功夫，小乞儿的形象就一去不复返了。 头脸干净齐整，身上虽说还是那件棉袄，但棉袄这种衣物本来就是一个冬天洗不到两次的，倒没什么。脚上的鞋子也穿着新的鞋袜。 桂花环顾了一圈厨房，看见角落里的柴火还能烧几日的，灶台上有一排大小不一陶罐子，暗叹黎娘子三五天就把日子操持得漂亮起来了。 黎长乐从正屋搬来吃饭用的椅子给桂花坐，“回头桂花嫂子跟鱼生兄弟说一声，帮我打一套桌椅，搁厢房里的，要给世熹写字读书用，高矮就按着平常吃饭的桌椅那样就行，饭桌也帮着打一张，现在吃饭的桌椅太矮了呢。” 桂花:“哎，哎，我会和四弟说的，还要别个吗？他大早上就和三弟还有二牛去山上给你寻打床的木料去了。” 桂花心说，显见是富裕过来的人家，饭都才刚吃上热乎的，就惦记着读书做学问的事了，不像他们这，每日里开门就是算计着吃喝拉撒。 “这几样就够鱼生兄弟忙活这一阵的了，别个想到再说吧。” 黎长乐给桂花从锅里盛了一碗杂粮粥，里头放了大米、小米、糯米、黑米、玉米碎、燕麦、黑豆、芸豆，放了适量的红糖。 “你尝尝这个粥，刚熬好的，桂花嫂子有口福。” 早起打开系统仓库找了一遍，看看还有什么能做来吃的，然后就被她从货架上扒拉出一箱子杂粮出来了，每样1斤的包装，箱子里有十几样粗粮。 她煮了一锅八宝粥，想着今天要是懒得再做饭的话，她这一锅粥能对付吃一天！ 桂花屁股刚沾上椅子的边，就又站起来了，双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过黎长乐递过来地碗，“黎娘子，我吃了早食过来的……” “”你们自己吃”这几个字在看到碗里五颜六色的粥时，被吞回了肚子里去。 “这，这是……” “就是一碗甜粥，杂七杂八的粗粮豆子放在一起熬的，嫂子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桂花搅动着勺子，很不想说这碗里有那么几样“粗粮”她好似没见过…… 她一个天天在田埂边上走的人…… 桂花朝黎长乐一笑，随即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所有的粥料入口即化，绵绵软软甜丝丝的。 桂花想，她这辈子大概只能吃上一次这样的吃食了。 经过了旱灾，对吃的要求低到了尘埃里，谁还敢想今后要过上如何如何好的日子啊？ 能吃饱穿暖的，活着就是幸事了。 黎长乐不是感受不到桂花一瞬间的情绪的，她只当她是在追忆往前的苦日子。 她给黎世熹也盛了一碗，孩子端着碗把凳子让给了她，说去屋里吃，顺便看着还没睡醒的鱼儿，黎长乐也由得了他去。 “嫂子可别不舍得吃，我不是白给你吃的呢，锅里烧了水，等吃完粥，嫂子帮着我一起收拾几只野鸡吧。” 桂花听了赶紧应好，干活什么的，就难不倒力气的她。 今天的野鸡都留下了，野猪也留了些。一个猪肚，一个猪腿，五花肉几斤，猪排骨半扇，板油留几斤，瘦肉几斤，筒骨也留着。 黎长乐想着野猪和狍子他们收拾完，会赶早帮着去县里处理掉，但野鸡她想自己处理下，明天再带着去县里。 她把打算跟桂花说了，桂花表示明天还是她跟着去，王大虎和王二牛也跟着。 这里两人说着话嘀嘀咕咕，院子里三人吭哧吭哧忙活着。 胡得贤一会儿站起来观看他们手上的活计，一会儿又闲坐下来。左右回家也无事，等着儿子忙完再一起回。 忽地，院子外边有马蹄踏地“嘚嘚嘚”的声响传来，间有绿水村的村民在门外高声大喊: “黎娘子！黎娘子！有人找你！” 胡得贤从木凳上起来，一双老眼望向院门外，站在茅草棚下的他，正好看见胡景宴和林海翻身下马，从黎家小院一侧的小山坡缓缓走来！ 而厨房里的黎长乐此时已当场石化:“ …… ” 只因: “叮！宿主，你的便宜老公大驾光临，可喜可贺！！” 第33章 顾景宴和黎长乐 要说黎长乐对顾景宴的印象有多少？ 她曾搜索过原身留给她的记忆，竟然只是模模糊糊几个很是抽象的片段。 成亲时，红色盖头下隐约瞧见的黑色皂靴。 洞房花烛，烛火也照不进几重红帐，初经人事的她只顾着惊惶。 庭院深深，他留给她仅有的几面也是彼此相对无言，她在他面前，亦是低眉顺眼，一副温婉的模样。 大军开拔前往北地那天，他对垂着眼睑站在顾宅大门口送他的妻子说了句: 我走了。 她应了句: 将军保重。 顾老夫人终于发现她有身孕了以后，问她用不用送信到前线跟顾景宴说一声，她也只说了句，让将军安生打仗吧，该知道时就知道了。 黎长乐:……这么佛系的吗？ 她记得她嫂子刚怀上侄子的时候就跟她老哥约法三章了，生产不到场，出院就离婚！ 就这么任性的！ 全家还就把她当国宝一样护着。 她老妈说，女人生育是一道坎，有些人迈过去了，就母子平安。有些人疼得死去活来，大的小的也都没能留下。 原身这还是提前早产，大抵是心虚，顾宅里的人依然没敢往前线送信。 一直就这么拖着，就拖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顾宅里的人都漫不经心地对待她，只是觉得原身一个家境清寒的姑娘，能嫁到京都来已经是莫大的福分，娘家离得远，也没能给她做依仗。 她是个不喜欢多嘴多舌的，就窝在清心苑里带小闺女，平时写写字，做做针线。 若不是这么个与世无争的性子，二少夫人吴氏也不能见天理直气壮地找她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而顾老夫人纪氏，她只顾把关好清心苑里的吃穿用度，别亏待了她哪样，却也没有想要多亲近这个儿媳妇，两人都是山不来就我，我也不去就山的。 一来二去，吴氏就放飞自我了。 —— “黎娘子？黎娘子？” 愣着神正魂飞天外的时候，桂花的大嗓门在耳边响起来。 “怎么呢，外边有人找，去看看吧！”桂花催着黎长乐，自己把最后两口粥一股脑往嘴里倒，袖子一擦嘴角，“我吃好了，可以干活了。” 黎长乐抽了抽嘴角，自己紧张啥呢。 她要向原身学习，心如止水，静若安澜。 “宿主，谨记打死不回平安。你在黎县的种田任务才刚刚展开。” 黎长乐:“ …… ” 所以她想回顾宅当个蛀虫都想不得，系统不给！ 林海在跟胡春山交涉，已经确定，这座房屋正是他家少夫人目前的住处。 问完后，他退到一边，看向顾景宴，“将……大少爷。” 院里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间的眼神都充满了诧异之色。 胡得贤毕竟是村正，胆色是有几分的，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 身躯矫健，容貌出色，眉宇之间英气逼人。 神情淡漠，眸眼冷清，一身墨色装束显得整个人都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啊。 顾景宴对胡得贤点头致意。就这一下，胡得贤腰都弯下去些许，正想和对方客气几句，便见厨房里的黎长乐出来了。 顾景宴目光闪了闪，黑眸沉沉注视着向他走近的女子。 他有多久不曾看见这张脸了？ 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这女子和他同属一种人，对这桩婚事无惧也无悔，更无大的期盼。 午夜梦回间，偶尔也会想起家中新婚的妻子，但每每就那么浮光掠影几瞬间，并没有更多关于她的回忆。 他想过，这样的境况是否符合常理。 但想不通的，也就没去细究。 黎长乐站在了顾景宴的面前，她用目光描绘着此人优秀的五官线条和惑人身姿。 啧啧啧啧，造物者的神奇啊。 这便宜老公长得真是太可口了。 啊呸，不是。 太俊了。 黎长乐想，要不她就认了吧，古代渣男多，三妻四妾还包养外室，顾景宴的后宅清净，且吴氏口中的外室大有可能是糊弄她的。 再找个老公多费劲！ 这个男人至少秀色可餐啊，她现在看着这张脸，心情有点飘…… 她有个这么好看的……便宜老公。 这么想着，眼里都亮起了星星，“你找我？何事呀？你是谁？” 扑进人怀里，嘤嘤嘤嘤…… 这种委屈撒娇的戏码是不会有的！ 她必须不认识他！ 认了就得被抓回平安去了，不回也得回。 顾景宴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黎长乐的脸，低沉浑厚富有的磁性的嗓音差点让她当场厥过去，“不认得我？” 黎长乐极力保持脸上的表情，亮着欣赏的目光，回以废话一句，“我认得你？” “顾景宴，你夫君！”这六个字，顾景宴说得有点艰难。 他竟然要在外人面前跟自己的妻子说，他是她相公！ 胡得贤:“这、这……” 他没听错吧？顾景宴？！ 是他知道的那个顾景宴吗？ 他抖着嘴唇，膝盖都要弯曲了，林海一手把他捞起来，“您当心，坐着去吧。”指了指草棚下的木凳。 胡得贤这会儿哪敢哟，只呐呐不做声地看着两人。 黎长乐憋着笑，一脸认真: “你告诉我我也不认识呀。爷怕是认错人了罢，可不好随便对着谁就说自己是人夫君的。” “黎长乐！”顾景宴气不打一处来，咬牙低喊。 “娘！”正两厢对峙，鱼儿软绵绵的小嗓子蓦地响起。 黎长乐: 小宝贝儿，你就不能再晚一点起床？等我把人打发了啊…… 正屋门在此时被打开，黎世熹牵着鱼儿的手走了出来，他低着头给小丫头整了整棉袄，“哥哥给你盛甜甜的粥吃，姑姑今日有些忙，你莫再喊啦。” “好……娘！娘！” 黎世熹:“ …… ” 黎世熹看到了顾景宴的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几年前，那天顾景宴独自来到黎家学堂，两个月后，姑姑就被他娶回京都了。 这是他第三次见这位姑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现在这个姑姑是不是也保不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人，忘了反应。 第34章 妈妈，我在古代遇到美男啦 胡得贤让三个后生晚些再来收拾，自己带着胡春山往老族长胡望家报信去了。 不得了，绿水村来了个大人物。 将军啊…… 这时的他，内心的恐慌是多过于惊喜的。 你说为什么？ 村正捶胸顿足，还不是那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婆子干的好事！ 真的是连口热水都没接济过人家妻儿的。 他现在有些不敢往黎家小院那边凑，怕人家想起这茬来。 虽说无功，但求无过吧。 毕竟人都活着。 而桂花也噔噔噔跑回自家要去给婆婆说这个惊天大消息。 个亲娘嘞，黎娘子的夫君找来了，骑着高头大马来的，人长得那叫一个俊朗哟！ 她婆婆真不愧是吃的盐比她吃的粮食还多的，有远见啊，早说了黎娘子身世不简单。 而黎长乐这头…… 正屋的矮桌上放着3碗杂粮八宝粥。 一小碗是给鱼儿的，一小碗是黎长乐的，大海碗是给坐在对面的顾景宴的。 桌子有点矮，他坐那儿显得那颀长的身量和两条大长腿颇有点无处安放之感。 鱼儿看看男人，吃了一口粥，美得眯眯笑，再看一眼，又吃了一口粥。 黎长乐:“ …… ” 当那人是下饭菜呢？？ 她没好气地偷瞪了小丫头一眼。 然后自己也边吃边看，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 顾景宴心情复杂，以为找到妻儿直接就可以打包带走，回京都去了。 如今这情形不能说不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妻子不认他。 她竟说不认得他！ 顾景宴被一大一小看得别扭，汤勺一放，拧眉道“不是不认得？看了这许久，可记起来什么了？” 黎长乐:“你真是我夫君啊？我怎么就不信呢！若你是我夫君，怎么这么久了才找来？”她幽幽地长叹，“哎，差点儿，我们就死在逃荒路上了。” 顾景宴盯着她，不知为何，她这么一说，他竟真的想象了一下他的妻儿皆死于饥荒的景象，浑身顿时打了个冷颤。 他顾景宴虽不是王孙贵胄，可也是从小长于富贵之家，锦衣玉食养大的。 祖父是大炎朝的老将军，外祖是太傅，当今的太子之师，父亲虽不在官场，但当年也是皇帝钦点的探花，不过是无心政治，只喜爱游山玩水，四处采风作画罢了。 他幼年跟着父亲读书习字，大点了跟着祖父在军营里被摔打操练，少年时期就跟着军队奔赴战场。 这一次北地干旱，殃及的不止有北地的百姓，也有敌国北蒙的。 敌军从蠢蠢欲动到明目张胆的挑衅，偷袭，意欲抢夺百姓的粮食财物，边疆百姓的日子都过得极不安稳。 敌我两军频频交战，伤亡不小。 最后一场战役，是顾景宴潜入敌营，取了对方军队将领首级，活捉北蒙太子作为人质，才在谈判桌上为大炎争取到了10年内两国不交战，且对方必须杜绝其子民频频骚扰我朝北地边疆的百姓，抢夺粮食的承诺。 顾景宴曾想过自己或者会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得到的荣誉足够撑起顾家这一代的门庭。 亦也……足够他的妻子，富贵地过完这一生。 但从没想过，他在北地前线挥洒热血，而他的妻儿也差点没了性命，只是因为饥饿。 真是滑天之大稽。 他抿着嘴，“爷不会让你死的。” 黎长乐撇撇嘴，“指不定已经死过了，否则我怎的不认得你？” 她说的是真话，不信就算喽。 “爷认得就行。”顾景宴想，黎世熹的记性都比她一个大人好。 “哦……”她敷衍地应付着，转而看小丫头，“鱼儿看够……不是，吃好了吗？” “嗯……找哥哥。” 黎世熹端了粥去给草棚下的林海，就没进来正屋。 林海正不着痕迹地套话呢。 黎长乐放了鱼儿出去找黎世熹，然后把门一关，靠在门边上，“看见没，鱼儿都没想理你。你快点把早食吃了吧，吃完就带着你的随从走，我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你是不是我夫君先不说，我如今不认得你，哪个要和你走。” 顾景宴平时不喜吃甜食，但今日的粥熬得粉粉糯糯的，吃着尚可入口。 他吃东西速度不慢，但吃相极好看。 黎长乐看着，觉得这人要是在这里待久了，她早早晚晚得缴械投降，节操全无。 这张脸简直就是颜狗的春天啊。 她心里哀嚎，爷你快点走吧。 然而，顾景宴并没如了她的意。 “爷从京都一路赶过来，就为了寻你们，你说让爷走，爷就走？” “那不然我走？” “一起走！” “想得美！我要留在绿水村种田！” 顾景宴面无表情看着对方，“真是出来一趟，胆子也变大了。” 下巴都快朝天上去了，也能顶嘴了，这还有那低眉顺眼，温婉贤淑的模样吗？ 黎长乐不甘示弱，“那是，我可是从流匪窝里一路杀出来的，练过！” “什么流匪窝？”顾景宴声音骤地冷下来。 “就……” 顾景宴站了起来，“想我走可以！一道走！不然……” “凭什么听你的，我就不！” “凭我是你夫君！” “你说是就是啊？这么随便的吗？” “爷不是，还有谁敢是？”顾景宴语气冰冷地问 “那可说不定哦，天下之大，美男又不止你一个。” 顾景宴一愣，继而面上青红交替。 “你慎言！”这女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才有肾炎！你全家都有肾炎！” “……大逆不道！” 黎长乐:“……我，我是说我没肾炎。”她缩了缩脖颈，弱弱地给自己找补。 顾景宴胸中郁郁，重落了座，默默吃完剩下的粥。 黎长乐就也没脸没皮地继续托着两腮，欣赏美男进食。 “好喝吧？我熬了一个时辰，熬得稠稠的，放了红糖。桂花说她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哎，虽说你性子不大讨喜，但人长得是真好看。” “连吃个早食仪态都那么好……” “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讨了个山野村姑做妻子呐？” 顾景宴任她自说自话，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了？ 这女子以往没那么……聒噪。 而黎长乐越看眼前的人越想发个微信告诉她老妈: 妈妈，我在古代遇到美男啦！ 第35章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早饭后，黎世熹和鱼儿被黎长乐叫进正屋玩。 黎世熹教鱼儿怎么握毛笔写字，水写布上全是鱼儿画得一团团的水渍，两人也没在意。 顾景宴站一旁看了会，见那水渍没一会儿就有越来越干的迹象，最后竟然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 他捻起其中一张水写布，发现手感不似平常纸张，略厚，光滑，手指微微用力搓，也不皱不破。便问黎世熹，“这是何物？为何干得这样快？” “练字用的，水迹干了还可重复使用，这样就不费纸和墨了。” 顾景宴点头，他方才已经见识过，只是疑惑黎县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得给孩童启蒙练字节省多少纸墨银钱去。 黎长乐正在厨房，坐在灶膛前发愁，她问系统，“他不走诶，怎么办？他待在这里，我还能做任务嘛？要么我躺平算了？反正赚钱养家本就是男人的事！我给带带娃做做饭吧？虽然厨艺一般般……” 系统:“宿主，好吃懒做不可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种田照旧啊？” “照旧。” “种菜收菜被发现怎么办……” “顺便让他找销路。这是个高智商人类，你瞒不了多久。” 黎长乐:“？？？” 认真的吗？ “那我是不是不用做掩饰了啊？会不会si得快一点？会不会被切片？” 咱们这么逆天的金手指不要藏着掖着吗？ “宿主醒醒，大炎朝暂时没有高技术科研人员，更没有任何科研仪器做你口中所谓的切片研究。” “那我会不会被浸猪笼？” “最多第三位面本系统依然绑定宿主。” 黎长乐:我谢谢你了，但大可不必！ 顾景宴走出正屋，草棚下的林海即刻上前。 顾景宴看了一眼厨房，率先出了院子。 “将军，黎小公子说少夫人这半年来都是病着，最近几天才好转，但是病好之后，忘记了诸多人事。” “还问出什么？”那女子，口中说出的话真假难辨。 “从顾宅带出来的车夫和奶娘，偷了少夫人的财物，带走了马车，还……” 顾景宴:“说。” 林海硬着头皮道:“还想把夫人小公子和小小姐卖了换粮……” “少夫人这回他们可吃了不少苦头……” 顾景宴想着方才饭桌上那女子说着自己是从流匪窝一路杀出来的话，心口极不舒服。 那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身子…… 他肃着脸交代，“你带着信物去找知县李怀同，有件事问他干不干，做好了算他的功劳。” 林海领命，带着顾景宴的信物骑马走了。 黎长乐听着马蹄远去的声音跑了出来，以为这俩都走了。 “咦，你的随从走了，你怎么还在？” “有事交代他去办。” “哦……” 黎长乐望着他身后那毛发像绸缎一样油光水亮的大黑马，眨眨眼，心里有些算计。 顾景宴看她一眼，自顾自进了院子。 紧接着，胡望和胡春山来了。 身后带着先前帮忙的三个人，黎长乐远远一瞅，小山坡那头还有一群尾随的，不敢走近来。 她朝两位老人福了福礼，“村正和老族长来了，进院里坐。” 顾景宴正在草棚底下查看野物。 胡望拄着拐杖走得不太利索的，胡得闲忙搀着他，低声提醒，“老族长诶，您可悠着点，别在将军面前出洋相。” 胡望:“ …… ”老了，不中用了，一激动手脚就爱抖抖。 顾景宴自是早听到来人的声音，此时背着两手长身直立于草棚底下等着两人。 黎长乐进去把饭桌的另两张木椅搬了出来，又给几人倒了热水。 顾得贤早晨还能自然而然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水，如今却是忙不迭地哈腰连连说“不敢”。 胡望这会镇定下来了，他言语之间谦卑恭顺，“阁下……可是我大炎朝的征虏大将军，顾将军？” 顾景宴挑眉，“老人家真是耳聪目明。” “实是将军大名鼎鼎……” “老人家不必如此，此番我是为寻找探亲未归的妻女而来，只北地旱情严重，竟使得她流落至此，不得归家。” 胡望唏嘘不已，“天灾无情啊……将军如今能找到妻女，也是喜事一桩。 老朽惭愧，令夫人在此处安顿，也没有看顾周到，还望二位莫要怪罪。” “老族长严重啦，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还要怎么个周到法？ 我是不是他夫人且还不知呢，长乐大病一场，许多人与事都不甚清楚，此事还有待考证。” 顾景宴气极，瞪她:“ 你是说爷连自己三媒六聘娶回的夫人都能认错？” 胡望、胡得贤:“ …… ”那绝逼是不能啊。 有顾景宴在，黎长乐回了厨房。 不出意外，这人大概是要在这里耗上几日的，她只能听之任之了。 系统:“宿主，你应该做好他长期滞留此地的打算。” “天真吧，他是个将军，哪有空跟我一介妇人多做纠缠的。” 系统不说话了，他就看着。 老婆不回家，难道真的放任她在外溜达？ 不回家，那就都别回呗？ 在顾景宴这里刷过了脸，胡望心满意足地被院外等候的孙子带回去了。 胡得闲慌忙把那三个后生叫进来赶紧把野物收拾干净，跟着来的还有几个后生在门外，被胡得闲都拉进来帮忙，众人七手八脚地开干，还得控制动静大小。 黎长乐看院里来了一堆人，把锅里烧开的水提了出来，“麻烦各位了，待会把狍子带半只回去，你们分了吧。” 说完又颇为羞耻地道:“方便的话，帮我把野鸡也拔了毛吧，王家大哥，还得麻烦你把两只猪前腿砍下来留着，鸡也留着，其他的帮着去县里卖了吧。” 桂花跑回王家去了，怕是屋里有这尊大神在，这几天她是不来了的。 王大虎点头应了。 黎长乐看这里没她事了，转身回了屋。中午做一锅干饭吃吧，顾景宴在，不好让美男随便对付吃。 好吧，她也想吃干饭了，已经吃了好几天粥啊面啊的。 进了屋，里面静悄悄的，平时叽叽喳喳爱缠着黎世熹说话的鱼儿也没见声响。 顾景宴躬着腰身，一手背着，一手握着鱼儿的小拳头正一笔一划在水写布上练字。 黎长乐见状，眼皮跳了跳。 这屋里头不属于大炎朝的东西可不止一件两件的。 “宿主，前怕狼后怕虎，怎么好好过日子啊，你今晚还要收菜呢。” “ …… ” 说得也是，大不了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第36章 银钱可凑手? 院子里的野物很快就收拾好了，皮毛由胡良木带回去鞣制，留下的野鸡和猪腿猪肚都已经在厨房的地上摆着了，狍子让帮忙的村民们带了一些出去分。 两个后生扛着剩下的野猪狍子往王家院子去，等会由王家兄弟带去县里。 王大虎两手提着兔子和另半只狍子走在最后头。 黎长乐叫住了他，跟他说了明日去县里的事。 “这回要带去的东西会比较多，怕拿不动。王家大哥能否找一辆木板车运送一下？” 王大虎瞥了一眼正屋的方向，才道:“我们那房子隔壁的水田兄弟家就有木板车，我问问他，看能不能借来用一日。” 黎长乐:“就说咱给付一日租金。” 王大虎:“好。” 黎长乐送走了王大虎，开始鼓捣午饭。 仓库货架找出菌菇礼盒，挑了些能煲汤的泡上热水备用。 野鸡整只丢进深口锅，加了一锅水，放了一把干枣，菌菇洗干净也放入锅中，灶膛烧火，让它慢慢熬。 厢房里的菠菜取一些清炒，上次留的五花取一条做回锅肉，一个白菜炖粉条。 都是一些简单容易学的，家里常吃的菜。 顾景宴在正屋陪两个孩子待了许久，不见黎长乐人影。 他巡着厨房的动静找到了人。 只见那女子在烟雾缭绕的灶台间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锅铲。 顾景宴有被这景象惊讶到，失神地驻足于门口。 黎长乐举着锅铲对着美男微微一笑，“你干什么来？” 顾景宴猛然惊醒，一双黑眸静静得看着她。 看得黎长乐不太自然地垂首，手里继续忙，“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下厨？” 顾景宴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黎长乐往锅里放了小半瓢水，盖上盖子焖上，提着裙子追出来，“我可和你说好了，我只收留你几日的，吃喝都没问题，但是夜里睡觉你得自己找地儿睡。当然了，随时可以走人，不用和我说。” 顾景宴顿住，“你这叫收留人？” “那不然？”黎长乐跟着停住脚步。 顾景宴侧过脸看她，眼前的莹白小脸刚好高低就在他肩处，离他只有巴掌宽。 他若无其事别开脸去，“你我是夫妻，断没有分床而眠的道理。” 黎长乐微张着嘴在原地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顾景宴说了什么，“道理个鬼啊，谁要跟你讲道理了？！” 这才一天不到，她装了几天的窈窕淑女都被逼破功了。 直到午饭摆上桌的时候，黎长乐也没好脸色给顾景宴。 顾景宴也不在意，倒是她这样咋咋呼呼的，更显得人比以前多了几分勃勃生机，不似个木头美人。 黎长乐给两个孩子都装了饭，菜和肉都舀了些在碗里。 小干饭人鱼儿接过娘亲递过来的碗就开始认真吃饭，黎世熹临着鱼儿坐，兄妹俩吃饭都积极得很，用黎长乐的话说，就是——省心。 顾景宴看着一桌子菜，神色莫名。 “这时节有菜蔬？”看着都是新鲜的，特别是那盘菠菜，绿油油的，惹人注目。 黎长乐夹了片回锅肉送进嘴里，“有呀。” 顾景宴不再出声，端起碗吃饭。 大米的清香，白菜粉条的爽滑，清甜的菠菜，带着微辣油香的回锅肉，再来一碗鸡肉炖得软烂的杂菌菇鸡汤。 顾景宴吃罢饭，感慨地道，“长乐厨艺竟这般好。” 黎长乐收获好评，心里舒服多了，只是没高兴多久，顾景宴就来一句:“只不知，能否为你夫君解解惑？” 他指着盘子里的土豆粉条，“这是何物？” “粉条。” 他又指着菠菜盘子，“京都中的富户这时节尚且只能吃得青蒜，豆芽菜，水萝卜，你却能种出这绿叶子菜？” 黎长乐呵呵笑，“这有何难，迟点我教你啊。” 顾景宴夹了片回锅肉两面翻看，“这肉做得极好，味麻且香，放了什么？” 黎长乐:“……你猜？” 顾景宴放下筷子，“不打算和爷说？” 黎长乐:“我怕你切了我。” 她不说，顾景宴也不问了。左右她逃不了。 黎长乐收拾了碗筷，开始忙明天去县里的准备工作。 两个猪腿搁深口锅里卤上，打开厢房的门，把角落里的菠菜白菜香蒜都收拾一些放家里留着吃，其他的都装筐里或用草绳绕两圈扎紧。 晚上还要再收一次菜，这点小菜地收拾收拾得有一木板车的收成。 说出去谁敢信？她在大冬天里种菜，什么技术含量都没有，两天收一茬！ 也不能说没技术含量，就……种子的来历有亿点点离谱…… —— 傍晚时分，王大虎从县里回来了，除了卖野物的一两多碎银，还带回了黎长乐要的4个大竹筐。还敲定了明日一早桂花就来接她一起出发去县里。 晚饭时，切了大块猪腿肉和卤汁，煎了荷包蛋，烫了几棵菠菜，做了一锅卤肉汤面，蒸了一笼荞麦面馒头。 挠是顾景宴这除了上战场常有断顿的时候，平日里就没缺过吃喝的人，都沉默了。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儿。 除了祖父从小的言传身教，他那走遍了大江南北的父亲每每在家书中提及的也不止有高山流水，如画江山，也有着贩夫走卒生计艰难的无奈。 “银钱可凑手？” 这一桌子的菜肉，他只当是她特意拿来招待他的。 顾景宴从腰间解下一荷包递给她，“不够等林海回来，跟他取。” “叮！宿主请不要接受外来之财。” 黎长乐一把接过顾景宴的荷包，掂了掂…… 也没掂出这是几两的重量…… “养娃不要钱啊，这是他的娃，凭啥不收！他现在还吃了我的呢，凭啥不收！最多我吃自己的！” 系统: …… “诶，这是多少来着？久没摸着银子了，都忘了银子手感了。这么客气的，那我就收啦，反正你还要待几天，不得要吃吃喝喝的？就当收你伙食费了。” 顾景宴: “ …… ” 那汉子从县里回来就赶过来给她送银钱了，许久没摸银子？当他睁眼瞎？ 他也没说破。 他的确要继续赖这儿吃吃喝喝的。 至于几天，他也不知道，反正假期还够。 第37章 自己用眼睛看，别问我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2:渐入佳境！ 目前完成进度100％。系统奖励贡献点+3。 目前贡献点: 183。” “请宿主尽快收菜！进行耕种任务3！” 48小时就是48小时，系统播报真是一秒都没超。 晚上给孩子洗漱好了，大的哄小的睡，结果黎世熹把自己也哄睡了。 黎长乐提着两个大竹筐进了柴房。 见着瓜藤上一根根水嫩翠绿带着小黄花的胖黄瓜，心花怒放。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好的蔬菜只有我一个人能吃到，多暴殄天物啊是不是？” 她熟门熟路了就开始收菜。 黄瓜长得跟水瓜一样肥，足足摘了快1筐。 萝卜长得彪悍，一个赛一个的大，收了1筐还不止，地上还堆着一些。 土豆的数量也不少，秧子拔掉，挖开松松的黑土，下面的土豆有一个算一个，都沉甸甸的。 密密麻麻的土豆秧子覆盖了3平方土豆地。 正当她要继续扒拉土豆秧子时，柴房的门开了，地上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黎长乐:…… 顾景宴:…… 顾景宴皱着眉看着手握土豆秧苗往外拔的黎长乐，灰色的系带常服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外罩一件保暖挡风的黑色斗篷。 黎长乐直起身子，咂咂嘴，“啧，美男就是套个麻袋都是好看的。”朝他挥了挥手:“说了啊，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你现在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顾景宴见她灰头土脸，裙摆都打着结，默了一瞬，还是把她拉到门口站着，“你说要怎么做，我来！” 黎长乐表示怀疑，“你行嘛？” 顾景宴回头看她，神色晦暗。 系统一本正经:“宿主，男人不能说不行！” 黎长乐:…… 顾景宴看了几眼已经冒尖了的那两只大竹筐，又踩了踩脚下的地。 “你别踩，你把土豆秧给拔了去，挖一挖就看到土豆了。诶，就这样。” 顾景宴按着她说的，把小片地的土豆秧全拔了，带着疑问蹲下身子，挖开松松的土层。 黎长乐站不住，也开始扒拉起来，两人奋战了好一会儿，3平方地的土豆才收好了。 “这又是何物？”顾景宴木着脸目光如炬，不放过黎长乐任何一瞬地表情。 另外两筐东西他认得，只是也长得惊人地肥硕。 但手上这叫做“土豆”的物事，他闻所未闻。 直到打开柴房这扇门以前，他还觉得，这女子再次见面，比以前多了些古怪，不论是性子或言谈。 他只当她经了亲人骤然逝世的悲痛，又受了一路颠沛流离的苦，性子有所转变也能说得过去。 当年顾景宴到黎县提亲求娶黎长乐，她的兄长言之凿凿，“家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顺雅丽，持家有道，你娶得她，也不算吃亏。 你顾家虽乃高门大户，但我黎家也未有强求你们履行婚约，如今你与家妹都应了这桩婚事，那就不算盲婚哑嫁，希望顾少爷日后能善待家妹，令她余生安好。” 当初以为这位妻兄只是护妹心切，把自家妹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感念对方的炽热亲情，他还郑重其事地应了诺。 婚后他并没有机会见证她的下得厨房，顾家有后厨，一日三餐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婚后半年忙于军务，仅有的几次回顾宅，见到的也都是颔首低眉，一派温顺和气的她，俨然一位合格的居家内宅妇人。 如今，倒是有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样子。 今日入得他口的吃食，具都色味俱佳，令人唇齿留香。 他还颇为感叹，她兄长诚不欺他。 可眼前这情境，也很难解释的清楚。 这屋里和院外一样寒气逼人，但脚下的肥沃土地却并非像北地人家的田地一样，已经硬化种植不了农作物了。 他踩着的地，土质疏松，抓一把在手上使劲攥，仿佛能攥出二两油花来。 身旁这一筐“土豆”全是他徒手挖出来的，黎长乐那头还挖有一堆…… 柴房压根连半分地的一半大小都够不上，产量却高得如此诡异。 且屋顶紧盖，白日里照不进来一丝的日头，顾景宴今日在黎家小院待了一天，这柴房可是关了一天的。 太不符合常理了。 且他有种预感，这屋子里的物事，或许能…… 黎长乐破罐子破摔:“……你猜！你问我，我就得告诉你，感觉好没面子啊。” 土豆们属实争气，数量之多，一筐装不下。 顾景宴今天从她这里碰了不止一鼻子灰了，心下无奈，却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黎长乐把另两个筐也抬了进来装土豆。 今晚的菜地收了4筐还不止，比昨晚还多些。她想着，也不知明天带得去县里不，带去了能卖掉吗？ 顾景宴放弃了盘问，捞过一个筐，也继续帮忙。 今日不说，明日就继续问。明日不说，人就在眼皮底下，他看着就是了。 黎长偏过头看他。 破水缸的泥土中插着一支燃着的火棍，照得一室昏黄。 火光映得顾景宴一张英气中带有些儒雅的俊脸格外惑人。 “系统，有没有种美男这一项耕种任务？我觉得我可以……” 系统: …… 地上的土豆很快被收到筐里，但新的问题来了。 “好重的，怎么办啊……”黎长乐抬了一下筐，筐纹丝不动，求救的目光看向顾景宴，“顾美男……” 不把筐抬走，她还要不要继续任务3了？ 顾景宴微蹙了眉，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他朝门外轻喊一句，“冷一，冷二。” 话音刚落，柴房门口悄没声息地就多了两道黑影，“主子！” 黎长乐被唬了一跳，扯着他的斗篷，瞪着眼，“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下次能不能事先提个醒啊？” 顾景宴抿唇，“麻烦。”完了朝两个暗卫递了眼神。 冷一冷二上前，一人一筐就扛起来了。 黎长乐简直惊如天人，这臂力太可以了。 她摆着手指挥，“两位大哥，把这几个筐都扛厢房里放着就好。” 说完两眼亮晶晶地回过头来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武功高强，杀人于无形，善于隐藏自身的那种吗？” 顾景宴不置可否“嗯”了一声，看了眼收完菜一身狼藉的她，“还有何事？” 黎长乐:“有啊，还要继续播种。” 顾景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黎长乐可可怜怜地叹了一口气，“任务不能停下来。你帮我想想接下来种什么好。自己动手还是有点累。你帮我干活，我给你伙食费打个折扣好不好？” 她的眸眼里笑意盈盈，“你知不知道你生得一双漂亮的眼睛，想知道什么自己看，不要问我。” 顾景宴: …… 第38章 你的马借我使使可好? 顾景宴在她清亮的眼眸里看见了有自己的影子，他不着痕迹地望向门外厢房的方向，冷一冷二手脚很快，且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其他两筐很快也被扛走了。 “两位壮士真个能干，以后每隔两天都来帮我搬一下筐吧？”黎长乐笑眯眯地得寸进尺。 顾景宴:“真不客气。” 黎长乐:“我给报酬的。” 顾景宴:“给得起多少银子？” 她知道他身边暗卫的月银多少？就敢信口开河说报酬。 黎长乐白了他一眼，“讲银子多伤感情啊，给做顿夜宵行不行？” 兜里除了他给的荷包，就只有自己那三两多的碎银和若干铜板啦，坚决要花在刀刃上，能省则省。 冷一冷二再次从厢房出来回到柴房，就被顾景宴吩咐整理扒拉得散乱的土堆了。 冷一冷二埋头收拾菜地时，黎长乐打开系统田园任务界面。 种子页面浏览了一遍，视线停留在红薯秧苗那里。 田园耕种任务3确认耕种。 黎长乐到厨房走了个过场，搬了一捆红薯秧苗回柴房。 “两位壮士，这是秧苗。就在地里挖个坑，种进去就行，这东西好养活哈。” 冷一冷二二话不说接着干。 “说得少，做得多。好人啊。”好人卡不要钱。 黎景宴冷笑，第一次听说杀人如麻的冷一冷二是好人。 黎长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去给他们煮点夜宵，两刻钟就好。” 什么夜宵又快又好吃啊？ 当然是方便面了。 锅里放了水烧开，仓库里的糠师傅牛肉面拿了一袋出来。 黎长乐深感自己就是哆啦a梦，仓库掏一掏，啥都有的那种…… 一袋5连包，觉得不太够，又拆了一袋，三个人放了6包。 调料包倒进去，菠菜2棵，鸡蛋打2个。 调料包的香味钻出厨房，拐了个弯飘进了柴房。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田园生活耕种任务3进度20％，目前进度20%，系统奖励贡献点+2。 目前贡献点: 185。” 厨房门被推开，顾景宴那张俊脸映入眼帘。 黎长乐舀了一勺调料汤凑近他，“是不是闻到味儿了？香吧？你让那两个壮士洗洗手就过来吃吧，厨房比较暖和。” 顾景宴盯着她未施粉黛的小脸，“他们不饿。” 身后站着等派活的冷一和冷二: …… 其实挺饿的，都在院外的树上蹲了一整天了，一人只啃了个冷馒头。 黎长乐越过顾景宴，朝两人招手，“进来吧，都做了，不吃的话多浪费，这年头可不兴糟蹋粮食。” 她用海碗盛了一份给他，其他的倒进盛汤的大陶盆里。 “大碗不多，你们俩用饭碗多舀几次，分吃了吧。” 冷一和冷二对视了一眼。 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字，吃！ 冷一接过面盆，冷二捞过灶台上的两个碗，向黎长乐行了个礼，“谢少夫人！” 两人迅速转身去了水井的草棚下。 暗卫也是要吃饭的，没条件也就算了，一天只肯一两个馒头也是常事。但少夫人都做好送到面前了还不吃，那不是傻货？ 顾景宴端着碗也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这又是不曾尝试过的滋味。 黎长乐看他吃得好， 搬了小木凳到他身边，露出八颗牙的礼貌微笑，“好吃吧？我们来商量件事好不好？” 顾景宴警惕地撇了她一眼，“何事？” 黎长乐笑得人畜无害，“你别这样，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防着我。” “说！”顾景宴直接吐字。 “其实，就是想问问，你的马，明日借我使使可以不？” 顾景宴有些猜到她借马的用意，“马也要酬劳。” 黎长乐:“……” 直到她洗漱完毕躺上床，这一天才算完。 顾景宴隔着鱼儿和黎世熹在最外头躺着，闭着眼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待黎长乐呼吸平稳下来，顾景宴才睁开眼…… —— 用野鸡熬汤，煮了一锅鸡肉粥，把昨天蒸的馒头热上，早饭就好了。 桂花夫妇和王大虎推着板车过来的时候恰逢顾景宴从黎家小院另一条路走回来，手上提了只兔子，活的。 三人往他身后望了望…… 是大青山的方向。 大清早就到山上转去了…… 三人迎头对上顾景宴都有些无措。 黎娘子这夫君来头委实有点大，他们双膝一软，差点跪下行礼了。 顾景宴只扫了他们一眼，就推开院门进去，门没合上，显见是让他们随意。 黎长乐出了厨房，见到顾景宴手上的兔子有些意外，“你打猎去了啊？”虽然猎物有点小。 顾景宴:“你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养着吧。” 黎长乐听了，眼睛一亮，“你是说让我养兔子？咦？养兔子也能赚钱发家呀，我怎么没想到，光想着吃肉了。” 顾景宴觉得这女子简直钻到钱眼里去了，“顾家还没穷到要你赚钱养家的地步！给……孩子玩的。” 黎长乐也没在意他说的话，“你找根草绳把它栓住，等我从县里带个笼子回来。” 顾景宴“嗯”了一声，“门外有人。” 黎长乐这才向院子门外看去，桂花三人都在门前噤声立着。 木板车在院外停着，黎长乐靠近查看了一番，问道，“会不会小了些……” 桂花眼角瞥向里头，见顾景宴进了屋里了，才放松了表情。 哎哟，要吓死老娘了。 拍了拍胸口，“黎娘子，这板车还小啊，你要拉什么东西去县里啊？野物昨日不是卖了吗？” 黎长乐也不说什么，让三人跟着她进了厢房，指着角落里放着的竹筐，“怕是不好都放上板车吧？” 完了兀自说着，“我还有卤了2条猪腿，带1条去县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卖出去。” 她要去转转古代的酒楼，上次去都没机会见识一下。 哦，还要问问:掌柜的，卤料包来一点吗？ 桂花和王大虎兄弟却已经被这一堆的东西惊得失语了。 第39章 万家酒楼走一遭 整个黎县，都找不出一筐品相这么好的菜了。 黎县城中的富户不少，他们手中握有田地庄子，一年四季的粮食菜蔬和家禽，那都是不缺的，除非外头有了更新鲜的品种。 可就这两年的光景，便是再多庄子的富户，经县令大人多番亲自上门的哭穷搜刮，也都元气大伤了。 灾情缓和，庄子倒是又运转了起来。 可这大冬天的，除了能吃上几茬韭黄，一锅水萝卜炖肉，想吃口爽脆的青菜，那是比吃肉都难的。 不是没有，是极少有。 电光火石之间，王大虎脑子里掠过很多想法，但回过神来，一个都没抓到。 而桂花，已经克制着大嗓门扑向那大捆菠菜和大白菜了。 “娘嘞，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齐整的菘菜了，这是红根菜吧？水萝卜？胡……胡瓜？不是，咋长得这么吓人……” 桂花整个人懵懵的，活像认识这些东西，又没有完全认识的样子。 王二牛上下左右地瞧着两筐“土豆”，“你们谁认得这物事？是吃的吗？” 黎长乐瞅着他们这样，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都是她种的。 王大虎重重地吐了口气，转头异常认真地对黎长乐道: “黎娘子，这一趟的东西你可不要随便卖了……” 摆摊卖？ 掉价了。 黎长乐笑着应了，她也没想去摆摊。 王大虎和王二牛两人合力抬着一筐水萝卜放上板车，再放一筐胡瓜上去，剩下的青菜，板车位置也马马虎虎能够摆。。 黎长乐从厨房拿出一只大号陶罐，塞到了竹筐中间。这是卤猪腿。 最后，还有两筐土豆。 桂花拿起一个，一只手还握不住，她两手捧着，十分好奇，“黎娘子，这是个什么？一定是能吃的吧？” 黎长乐指着一旁的竹筐，“能吃，蒸了煮了炒了焖了炖了都可以，能饱肚。我给你家放了两个在这里了，这屋里有的，我都给你们拿了些，没多少，它就是长得实在，重了点，等从县里回来了，你们再带回去。” 她看向王大虎，“这是你们该得的，这一趟就不给你们别的酬劳了哟。” 王大虎三人齐齐摇头，“已经很多了。” 他们日日忙得不得闲，就想给家里多攒点东西，可就这样，忙活了几个月也没攒着多少。 这几天在黎娘子这里已经得到了不少酬劳了，样样都给到了心坎上。 这两筐土豆太重，筐都压变形了。黎长乐留了一筐在家，另外一筐分成两半筐，抬出院子，用两条草绳把两个筐耳连着绑紧。 顾景宴的马就在草棚下，他们来来回回了几趟，它都不带理睬人的。 黎长乐不敢靠近，进里屋去把顾景宴拉了出来，“你跟它打打商量呗，我怕它，我用它来驼菜，它会不会不乐意啊？” 将军的马，是战马吧？ 看这神气样！ 顾景宴皱眉，“非得去？” 黎长乐:“得去。” 顾景宴和她对视了会儿，败下阵来。 无他，再不答应，这人要在他面前表演掉金豆子了。 他进了草棚，安抚了会马匹，附在它耳朵边上不知讲了些什么，后又拍了拍它的背。 然后……那马就乖乖朝她走过来了。 黎长乐废话不多说，叫王大虎王二牛把绑紧的两只竹筐抬上马背，卡在马背两边，把马牵出院门，木板车仔细套上。 王大虎兄弟拿着几根草绳把后面的板车和筐结结实实给扎在一起，几人就出发了。 黎长乐走前依然提了个篮子，这次换大点的。 她给顾景宴交代了，“今日一整日的吃食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屋里柜子那也有些吃的。鱼儿和世熹起来了你可要看好他们。既然你在这儿，我就不喊大娘过来帮我看孩子啦。” 顾景宴由着她巴拉巴拉地，眼神淡淡地扫过她单薄的身子，皱着英眉，把手里的斗篷抖开给她披上。 “你的冬衣呢？就这么走去县里？” 美男低着头给她系斗篷的带子诶，黎长乐有一瞬的恍惚。 “冬衣有的，就是不好穿出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蓦地跑开，追着桂花三人而去。 厚重的斗篷衬得她玲珑娇小，但是寒风被隔绝在斗篷之外，黎长乐不用再冷得直跺脚了。 直至再也见不到她身影，顾景宴才转身回了里屋。 “冷一！” “属下在！” “跟着她！” “是！” 语毕，有道隐藏的身影如闪电般追着黎长乐等人地方向而去。 几人很快就出了绿水村。 王大虎在前头牵着马匹，王二牛和桂花在后头扶着木板车，几人都不让黎长乐上手帮忙。 她就提着斗篷下摆跟着赶路，不提着，下摆就拖地了。 顾景宴的马还是很靠谱的，知道避着坑坑洼洼的地方走。 不靠谱的是她，依然是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喘口气的，而后继续赶路。 “这次说什么也得把运输这道麻烦流程给解决！反正不要自己三天两头跑县里。” 太远了，又冷。 她想躺平。 系统出来刷脸:“坚持就是胜利！” 路上有遇到好奇他们木板车上拉的是什么物事的人，但碍于互相不认识王大虎兄弟对他人都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都被劝退了。 几个筐都盖了大麻袋，完全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终于看到黎县的城楼时，几人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特别是王大虎，他知道自己就是一只纸老虎，完全没有武力值的。 他经常往县里跑，知道现在的买卖行情，这一车东西能有多抢手，他多少是能猜到的。 他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口，有种咸鱼将要翻身的预感。 黎长乐直接问他，“县里哪家酒楼口碑好，有钱人去的多？” 桂花:“万家酒楼！黎娘子，我去这家酒楼问过后厨有没活儿的，听旁的人说起过，这家酒楼是县里的老招牌，也是县里最大的一间酒楼。” 黎长乐点头，“那就先去万家酒楼走一遭吧。” 真不是过分自信，她在原身的记忆里仔细搜索过，大炎朝似乎真的还没人发现卤水这味好东西。 况且，她还有这一车水灵灵的蔬菜。 第40章 今日定是要大出血一番了 “殿下呀，您就别为难下官了，顾将军前晚是到过县衙，只是查了逃荒到此新落户的名册，过后就离开县衙了，并没有告诉下官去往哪里了啊。” 黎县的知县李怀同此时有苦难言。 堂堂的大炎太子爷，不好好在京都待着，一声不响跑到千里之外的黎县来，这祖宗要是在他管辖的地界内出点什么事，他全家的脑袋都不够圣上砍的。 他刚被招到万家酒楼来迎接，差点没吓得半路就厥过去。 欧阳思远半个身子都探出雅间窗外头去了，瞅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大街，“就没说查到人去了哪个地儿？你黎县那么大，孤……我得上哪儿找他去？” 李知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扯了扯嘴角，倍感无力，“下官……”也无能为力啊…… 顾将军要办的事，他哪里敢说个不字，又哪里敢去窥探一二，人家又没向衙门求助。 就顾将军身边那随从，单挑都能把他衙门里的一众虾兵蟹将给一锅端喽！ 不单如此，人家还预送了个大功劳给他…… “诶？这不就是他……不是，这么矮的个儿……”欧阳思远的目光被一行四个人中罩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吸引了。 那斗篷是顾景宴的吧，师娘赠予的，他和顾景宴人手一件。前日还见他上着身呢，怎么这会儿跑别人身上去了？ 还有，那是顾景宴的座驾！！ 欧阳思远越过李知县，朝楼下急急跑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的全不费工夫。 李知县拎着官袍衣摆，诚惶诚恐在后头小跑追着。 而欧阳思远看到的一行人，正是黎长乐他们。 万家酒楼位于她上次摆摊的西街后面一条街，这边虽也热闹，但和前头还是有些本质上的区别的。 往这边来的，大多身着绫罗绸缎，面目光鲜。前呼后拥的马车随处可见。吆喝声也明显减少。 桂花领着几人和车马到了酒楼的后厨，一处巷子。把木板车停在一边，桂花夫妇俩看着。 黎长乐挎着竹篮迈进了后厨的院子，王大虎跟在后头。 院里此时正有妇人拿着扫帚在打扫，角落里是箩箩筐筐还未处理干净的家禽、野物、整扇的猪…… “咦？你们到后厨干什么来？厨房重地，闲人免进！看到没有？” 扫院子的妇人见了黎长乐和王大虎两人，指着墙上挂着的牌子，直接亮起大嗓门怼人。 “诶诶，没听到怎地？你们若是来问有无杂活儿可做的，也不用白费力气了，没有。” “婶子，我不是来问活儿的。”黎长乐掐住她继续讲下去的话头，“我找你们掌柜的，请问他在吗？” 黎长乐环顾了一周，此时还不到午饭时辰，酒楼的招待多少有些松散，灶房里也还没有动静。 妇人听说她是来找掌柜的的，反而态度好点，不是来跟她抢活儿的，就好说。 “你们找掌柜的干什么？他前头招待客人呢。” 黎长乐抿了抿鬓边的碎发，腼腆地道: “来问问掌柜的，贵店可需要新鲜的菜蔬？婶子能否行个方便……” “新鲜菜蔬？你别是诓我的吧？你若是真有，我立马帮你去找掌柜的问去。”妇人一脸的不信任。 黎长乐拽了妇人的手，行至院子的入口，指着桂花夫妇的方向，“婶子你瞧，那车上的，都是。” 妇人目光停留在她披着的斗篷上面多看了几眼，随后便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头给你找找人。” 黎长乐欣然应了，“有劳婶子。”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万家酒楼的掌柜便被妇人请到后厨院子来了。 黎平是万家酒楼的东家兼掌柜的，这两天酒楼里正住着一位贵客，马虎不得，他亲自招待着，怕怠慢了客人。 那客人住的整个二层楼都被清场了，还有人看着楼梯口。 今日更离谱，县令大人都找上门了，和那贵客关起门说事去了。 他在前头大堂守着，心里猜测了千八百遍，也猜不出这是个什么来头的贵客。 后厨帮工的妇人说来人有新鲜菜蔬，他惊喜万分。 这时节竟还有菜蔬出卖的人家。 酒楼最近的菜单，已经极少有菜蔬的影子了，饶是时常光顾的熟客们也不免嘀咕，想吃盘绿叶子菜都这么难呢。 可不是难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你自家庄子多，不缺田地菜园子，倒是能种出来不啊！ 黎平打量了一番正对他福礼的黎长乐，他侧身避礼，“这位……小嫂子？听说你有新鲜菜蔬出售？” 黎长乐点头，“掌柜的可以先过一下目，再说别的不迟。” 她侧头看了一眼王大虎，王大虎会意，出了院子和桂花夫妇一起，把车马赶到门前来，解开草绳，掀开了麻袋。 黎平急步上前，板车上的每个筐都过了眼，他不可置信地问黎长乐，“这，这都是小嫂子家种出来的？” 黎长乐:“自然。” “也太……”黎平想说，品相也太好了，比好年景时的菜蔬长得还水灵，“可能尝尝这胡瓜？” 蔬菜不能现尝，胡瓜是可以的，黎长乐自然没有不肯的道理。 系统语气不太爽: “d星际出品，质和量都是有保障的。” 胡瓜拿刀子切过，黎平尝了几口，发现比平时进货拿的胡瓜都要清甜脆爽。 水萝卜也随手拿一个切了，脆生生的，里头水分充足。只是个头肥硕，并未老熟。 青蒜菠菜大白菜就不用说了，绿油油白生生的，都是前所未有的加大号xl。 正当黎平喜得要询问价格之时，黎长乐又给他递来一个大块头。 “掌柜的，再送你道神仙菜谱吧。”黎长乐笑盈盈地对对方道。 黎平诧异地看着手上的“土豆”，“不知这是何物啊？” “好物呀！炒焖煮炸蒸焗，都可。掌柜的不信可以让贵店的厨子试一试。” 他郑重地向人行了个谢礼，“小嫂子请到雅间稍坐片刻，喝口茶水，这……” “土豆，掌柜的也可以称它地豆。偶然从一个海外客商那里得到的，那客商直言这土豆有着十八般吃法，各有滋味。只一样，若是表皮出了芽，就万万不能入口了，会有毒性。” 黎平连连点头，“多谢小嫂子告知，在下这就令厨子做一道小炒上来试试。” 黎长乐又喊住他，“掌柜的别急……”她从几个筐的空隙处抱出一只陶罐，“掌柜的，让厨子用温火把着里头的东西热一下吧。” 他楞楞地从黎长乐手中接过陶罐，瞬间一股冲天的香气隔着封口的粗布直窜进鼻腔。 黎平只觉今日怕是个黄道吉日也未可知。 他让人把车马拉进院子里，麻袋重新又盖上。 自己带着几人去了前头的雅间。 今日定是要大出血一番了，但来日必然是要赚得盆满钵满的。 第41章 一罐卤肉令满堂生香 黎长乐几人被带到前堂的一处雅间，小二奉上了茶水糕点。 桂花虽眼馋那盘子撒着桂花的糕点，但也不敢给黎长乐丢人，只拘谨地坐着装斯文。 而黎平开始了一些细节的详谈。 比如…… “小嫂子，这些菜蔬是否能一直供应本店？” “除了这几样，还有其他的吗？” 黎长乐此时在和系统确定一件事，“系统，我自己搭建的任务地址算不算？还是必须系统规定哪块地种就哪块地种？” 系统:“宿主，只要你有空置的屋子，系统都会给它自动定义为任务地址。” “那我回去就把厨房对面那一排靠院墙的空地围起来，盖上茅草屋顶。” 那里可就不止10来个平方那么大了。 系统:“宿主机智”。 黎长乐确定了这个事情，对持续供应这几样菜蔬就没什么负担的感觉了。 “掌柜的，今日这几样菜蔬都可以持续供应，但是得隔两天供应一次，快一点都不行。 还有，掌柜的是否能自提？呃……就是上门取货。” 黎平:“这个没问题，小嫂子把住址留下，到时在下自会派人前去取货。”是自己有求于人，这点小事还是能应承的。 对于黎长乐来说，这可真算个大事情了，毕竟上县里来，太费腿了，坐牛车也得颠上一个多小时的。 说着话，小二端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里放了三个盘子。一盘蒜胡瓜，一盘五花炒土豆片，一盘卤猪腿肉。 黎平一眼就盯上猪腿肉了。 不止他，雅间外边的前堂，昨夜在酒楼留宿的顾客正在吃着早饭，好几个都闻到猪腿肉的味道了。 喊小二的声音此起彼落。 黎平放下手中的木筷，用手帕擦了擦嘴，在心里把话过了一遍，才开始说话。 “小嫂子……” “掌柜的可以喊我黎娘子，大伙儿都这么喊的。” 黎平笑道:“在下也姓黎，幸会幸会。” “黎娘子说说价钱吧，在下知道不便宜，不过，黎娘子也不像那漫天要价之人。” 知道不便宜，那她接下来就自由发挥了。 她来县里的一路可没闲着，跟桂花了解过大炎朝常见的蔬菜价格，大多两文到三文一斤，毕竟年景好的时候买青菜吃的人不多，价钱也上不去。 “黎掌柜，我这菜蔬你都看到了，质优味美，跟平常的菜蔬一样价钱是不可能的，再说，除了我，也再没人能拿得出来这么好品相的菜蔬了。” “这样，今日送来的这几样菜蔬，都以5文钱一斤卖给贵店，以后也这个价，如何？” 很良心了，比之前的价格每斤只提了2文钱，她还想卖它七八九十文一斤呢。 一斤能做它两盘菜，至于酒楼自己定价几何，那肯定是翻倍不止了，名牌酒楼里的东西那就没便宜的。 黎平稍微作考虑状，便认同了这个价，比他心里预估的价都低了2文，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行，就5文一斤。” 黎长乐还以为对方得讨价还价一番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敲定了。 “黎掌柜，是我把菜卖得太便宜了吗？” 黎平哑然失笑，“黎娘子说笑了，在下是个商人，买卖能谈到好价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但今日你送来的实乃本店紧缺之物，就更值得在下欢喜了，哈哈。” 黎平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一副今日捡了大便宜的样子，眼睛都快笑没了。 黎长乐咬牙，开始拨另一把算盘。 黎平见好就收，瞥见桌上剩余的卤猪腿肉，心说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掌柜的！掌柜的！” 雅间门外的小二过来找人，听语气颇为着急。 黎平只好起身开门询问，小二也不知现下雅间里什么状况，只把实话告诉了掌柜。 “掌柜的，后厨那罐子肉惹大事啦！” “什么？”黎平心下一跳，忙忙问怎么回事。 “前堂的客人都闻着那肉味儿了，都嚷着叫上菜。” 黎平见着小二那张拉长了的苦瓜脸，气笑了，“人都点菜了，你倒是给上啊，这道肉菜还未定价，那罐子肉不老少的，你给堂上的客人都切上一小碟子，就说今日试新菜，免费试吃。” 小二听闻一言难尽地道:“掌柜的，那罐子肉……前堂的客人怕是吃不上了。” 黎平:“咋？” 小二:“那味儿太霸道了，飘出老远去，后巷那的陈老爷家和李员外家的下人如今还围在后厨那儿，谁也不让谁呢。” 黎平:“ …… ” “掌柜的！二楼的贵客也在前堂……” 黎平:“！！！” 眼皮子一跳，黎平顾不上雅间里的黎长乐几人，回头知会了一声就朝门外走去，兼气急败坏地训小二: “什么陈老爷李员外的，都先放放，赶紧给二楼的贵客上一份来！得罪了这位，你家掌柜的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大虎和桂花夫妇一直当自己背景板，默不作声的，这会儿才放松下来。 “黎娘子，这些菜你卖一斤7文都不贵的，如今外头一斤水萝卜都卖到4文钱一斤了，品相还不如你带来的好。” “无妨，给掌柜的点甜头吃吃吧，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再赚回来。” “那咱们现在……” “等着吧。” 黎长乐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把点心朝她那边推过去，“你们吃点东西垫垫，晚会儿还得麻烦你们跟着我去采买些物事呢。” 桂花三人都知道那句“等着吧”等的什么，黎掌柜是必定要把这猪腿肉的生意给做了的。 试菜的话都说出去了。 —— 这一等，就等了个把小时。 黎平再次回到雅间时，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气急败坏，反而带了几分势在必得。 “劳几位久等了。”他作揖致歉，转而对黎长乐郑重地道: “黎娘子，那罐子肉的买卖，你怕是得把它留在万家酒楼了。” 黎长乐心里是“哈哈哈哈”，面上却不好太过得意忘形，只是端着好奇宝宝的表情: “黎掌柜怎么说这种话，怪吓人。” 黎平苦笑，“黎娘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罐子肉的烹饪方法和那佐料配方，可否卖与我万家酒楼？” 他暗叹，今日这一趟，何止是大出血这么简单啊。 第42章 物以稀为贵，谈妥买卖 黎长乐本来也是有意想把卤水肉制品推销出来的，如果这事做成了，以后就吃喝不愁啦。 “黎掌柜，你想怎么做这笔买卖？ 我并没有打算卖掉配方，毕竟这个配方一出世，就必定会打开卤水配方在大炎朝的市场，我还打算把卤水卖到大炎朝的每个角落去呢。” 黎平听得愣怔，黎长乐的打算也正是他心底里的期许。 只不过……“不卖配方？卖成品吗？”他略微失望，但即便如此，也没想要放弃一丁点希望。 他敢保证，今日这罐子肉若是被带出了万家酒楼，明日指定就会出现在这条街上其他某家酒楼的餐桌。 防不胜防，他得在源头上掐死这个可能性。 黎长乐端坐在黎平对面，整个人软软萌萌乖乖巧巧的，但接下来说的话委实让黎平有点想骂娘…… “黎掌柜，我这配方一拿出来就相当于把传家本事都给抖露出去了，卖贵了，你不愿，你会觉得我狮子大开口，卖便宜了，我更不愿，回去我得日日都睡不好。” “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黎掌柜听听行不行得通，行得通的话今日这买卖就能做得。” 黎平:“黎娘子请说”。 “我可以把卤水配方和烹饪方法交给贵店，只是，凡卤水制品卖出一份，所得利润我得拿走3成，且每3个月一结。此外，卤水销售事宜一应皆由贵店做主，该怎么卖，卖给谁，卖多贵，我这边具不插手。 哦，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凡请黎掌柜的在店里给我这边的人留个跑堂打杂的活计，平日里有点什么事，也好令其来回传个话。” 黎平已经听得惊呆了。 听过合伙做买卖的，没听过这样做买卖的。 她她她，她知道单这个新菜式，他准备一份开什么价位吗？ 她知道他万家酒楼每天最高峰时期客流量是多少吗？ 她知道他万家酒楼不止就黎县这一家吗？ 名牌酒楼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她要拿3成？ 单一个肉菜她就要拿3成！ 那她每天，每个月，每年得从他万家酒楼搂走多少银钱去！ 越想越崩溃，黎平那张平易近人的脸差点就崩坏。 这小娘子，看着人畜无害，心咋个这么大呢？ 黎长乐看他那反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也不急，这配方完全不怕砸手上的。 这家不要，还有下家要。 指不定已经有别家掌柜闻风而动，等在后厨巷子口了。 她再补充一句，“还有，卤水配方有些材料难得，我目前也没得多少料包，掌柜的还得把这部分的银钱另外结算给我，不多，20两。 10两现货款，另外10两预付款。我得先采购再进行配料，4天后黎掌柜再派个车去拉菜蔬，顺便取卤水料包吧。” 3天后也能收下一茬青菜了，第4天就能拉走。 黎平: “ …… ” 先前听着是瞠目结舌，听到这后面，他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黎娘子这是算准在下会认了这单买卖了？” 黎长乐摇头，“非也，只不过是人人皆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黎掌柜方才出去一趟不就也有了这个认知。我手握配方，哪里会怕找不到愿意合作的下家。” 黎平听得一哽，却无法不认可她的这番说法。 他万家酒楼多的是想要取而代之的对手。 “我又不拿酒楼其他菜品的分红，掌柜何必如此纠结。这道卤水的配方出自我手，我从中赚点银钱，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没我这配方，掌柜想赚这个钱，也赚不到呀。若我自个开家卤水店，可能赚的还比从您这儿拿分红还多的呢。” 她一脸惆怅，戏精上身，“要不是孤儿寡母怕生事端，我何必这般委曲求全。黎掌柜是不是也觉得妇人面生好欺负……” 知道她家屋里还杵着个夫君的桂花三人: …… 而本来就打算拿下配方的黎平，此时也被说得有些心软了。 —— 一个时辰后，黎长乐怀里揣着合同协议笑眯眯地同黎平告辞，约好了4天后黎掌柜派人到绿水村提货。 而厨房中那口大锅里，棕褐色的卤水正激烈地翻滚。 万家酒楼第一锅卤水是黎长乐做的。 她挥退了闲杂人等，敞着厨房的门，让桂花三人在院子里等着，只留黎平和她自己在灶前忙碌。 其实步骤不复杂，酒楼也不缺新鲜的肉，黎长乐卷起袖子说得认真，把半个猪腿，两条五花肉，一副洗干净处理过的猪肚，粉肠，各种猪杂都放进了大锅里。 她告诉黎平，这锅卤水卤出来的肉，不仅能切小盘里论份卖，也能接受预定几斤几斤地卖，各种家禽的零件部位也能拆开卤作拼盘下酒。 更能另外开份食谱，做各种卤肉汤粉，卤肉汤面，卤肉饭。 不但能卤猪肉，鸡鸭鹅也可。 “黎掌柜慢慢琢磨。这锅卤水它不单单只是一锅卤水，它还是一锅金子。” 她把已经从系统购买的50包卤料包交给了黎平，每包能卤5斤肉。 荷包里多了2个10两的银锭，和3两碎银。 带来的一车菜蔬400多斤，算上带来的那罐子卤肉，黎平算了3两银给她。 黎平望着几人消失在巷子口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而走出黎平视线的几人正往西街赶去。 桂花感慨万千，“二牛诶，你看看黎娘子她办成了多大件事啊，女中豪杰哟。” 二牛憨憨地点头认可。 “大哥，你能到县里来做事了，这下子可好，娘知道了得多高兴！” 王大虎心里不太得劲，“弟妹，按说这活计得让二牛来……” 桂花没等他说完后面的，满不在乎地甩手，“大哥你性子比较稳重，对县里熟，黎娘子给争取来的活计，可不能给她丢面子。 二牛是个憨子，三棍子还打不出一个屁，还是在家看着老小吧。” 王二牛看着他大哥，笑得憨厚，“大哥去，我嘴笨。我在家陪着桂花和娘，照顾孩子们。” 黎长乐好笑地看着性格直爽的桂花，这人是真的心直口快，没什么得失计较。 “叮！宿主为他人解决了生计难题，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目前贡献点: 171。” 刚花了20贡献点买了卤料包，雅间等黎平那段时间耕种任务进度奖励了5贡献点。 黎长乐有种感觉，这贡献点是在以龟速增加的…… 第43章 满载而归，偶遇欧阳 得了人已经从后厨走了的消息，欧阳思远在万家酒楼门口等到了黎长乐几人从酒楼的一侧巷子里出来。 “果然是他的马，莫非……” 李怀同瞅着他那摩挲着下巴贼兮兮的样，暗暗叫苦，这活祖宗别是看上前头那妇人了吧？ 殿下诶，您可看见了，人家绾着已婚妇人的发髻呢啊。 “殿……爷，这里人多嘴杂，不便多待，还是……” 欧阳思远:“没你的事了，不便多待就回你的县衙忙去吧，爷……自有去处。” “ …… ”李怀同眼睁睁看着这活祖宗追着那妇人的后头去了。 —— 西街依然摩肩接踵，人潮如织。 黎长乐先去了锦绣布衣坊。 桂花夫妇和王大虎在店外等她。 李掌柜看见黎长乐，眼睛瞬间都亮了，“黎娘子来了。” “李掌柜好。” “好好，黎娘子今日是来……” 李掌柜神情期待，只不过黎长乐微摇了摇头，轻笑，“今日是来花钱的呀。” 贡献点能不花就不花吧。 50包卤料包就花了她20个贡献点。 也不能说贵，就是贡献点不太好赚。 李掌柜也知道这才没几天，不会那么快又有什么绣品，自己有点想当然尔了。 “黎娘子要买什么？我这儿只要是上身的，都有。” 黎长乐也不客气，自己和孩子的猫冬行头必须备齐。 棉袄棉衣棉裤鞋袜棉帽，贴身打底的棉布内衣什么的通通来3份。打新床了，床罩被套棉被枕头蚊帐也不能少。 李掌柜算盘一打，她腰包就掏出去了1两多银子，打包了两个大麻袋的东西。看着多，但都是棉花衣物什么的，桂花一个人就扛起走了，回去有木板车倒也轻便。 李掌柜送她出来，瞧着那匹与木板车格格不入的高头大马，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就看着人走了。 几人又到卖粮食的地方，买了些米面粗粮之类。 毕竟得吃到明年开春，仓库里那点粮食是不够的。 杂货店里也扫了一遍，小本本记过的，都买了，没记的看到合适也拿上，给兔子找了个鸡笼，还给王家3个小孩买了半斤饴糖。 木板车上的几个筐，一下子又给装满了。 黎长乐心满意足，找回了一点在现代压马路的感觉，还是身边有人拎包的那种。 “这位少爷，求求你！求你救我爹爹！” “放肆！” 黎长乐正在包子铺边上徘徊，忽地听见身后有呼救的声音。 她转身，却见她刚走过来的街边上围起了一圈的人，里头有个女声在哭泣，“求少爷救救我爹爹，小女子愿为少爷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卖身救父？？ 黎长乐八卦之心一下燃起，扒着人群就看热闹去。 街边上一个女子跪坐在地，湿着眼眶，面容凄楚，我见犹怜。 她面前有一冷脸灰衣壮士，握着刀柄横在身前，护着身后的执扇男子。 哟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束发红衣，面若冠玉 “啧，姑娘好眼力，快准狠啊。瞧瞧我这衣袍，都让你给扯坏了。” 欧阳思远很一副心疼的模样，“爷今日有正事，且不跟你计较。无风，给她银钱！拿了银钱就快救你爹爹去吧！” 说着越过了女子翩然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就对上正看着热闹的黎长乐，对方还一脸扼腕…… 欧阳思远:“ …… ” 他眼珠子转了转，逗她:“热闹好看吗？” 黎长乐下意识接道:“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这会儿不是该是这样的桥段吗？ 女子扶风若柳楚楚可怜地望着少爷:“谢少爷慷慨解囊，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少爷见美人落泪，一身白衣娇俏可人，竟一见倾心。 于是，佳话就流传出来了…… 欧阳思远笑了，“你还觉得可惜了？” 黎长乐回过神来，尴尬地回以一笑，匆匆和在人群外等她的桂花三人走了。 欧阳思远回头见那卖身救父的姑娘也已经离开人群走远了，连头也没回。 他挑眉，还真是没开始就结束了。 这姑娘或许就是家中实在拮据，收了银钱就溜走了，生怕他真拐了她回去做二房似的。 热闹看不成，人群也散去了。 欧阳思远也和随从无风继续追赶着黎长乐的足迹。 今日非得把顾景宴那厮的藏身之地找到不可。 他可以肯定，刚才那看热闹的女子就是顾景宴那离家多时的妻子。 —— 黎长乐提议去面馆吃碗面填一下肚子，一路下来，午饭的时辰都过去了，但王大虎怎么说都不肯让黎长乐再破费。 于是黎长乐在包子铺那里买了整整一屉的肉包子，把包子铺老板娘喜得不行不行的。 出了城门，黎长乐就把竹篮里的包子一人2个分给了她们，“吃饱了好赶路，出来一趟可不兴饿着肚皮回去的。” 也就是王大虎他们不舍得花银钱，搁现代她哪次出去逛，不是狠吃它一条街才甘愿回家的。 桂花三人捧着两个肉包子舍不得下嘴吃。 出来一趟，家里得了份活计不说，多了篮子菜蔬，还有黎娘子给孩子买的饴糖，手上的肉包子…… 桂花觉得黎娘子咋个比菩萨还好心肠呢。 “叮！每日行善，善行善德。宿主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3。 目前贡献点: 174。” 黎长乐乐了，她侧过头去，意有所指地调侃桂花，“这是你们凭自己本事吃上的肉包子，别客气！” 她不知道的是，离他们远一些的路面上，也有一辆马车正慢悠悠地赶着路。 马车上的红衣男子，大冬天里手中执了把扇，此时挑开了帘子往外瞧。 “主子，后边好似有人跟踪。” “跟踪谁？”这可有两个队伍。 “……不知。” “安心驾你的车吧，未必就是来盯孤的。” 欧阳思远仰着躺下，卧在铺着厚垫子的座位上，眯起了眼，“跟紧点啊，到了喊孤。” “是！” 殿下真是小瞧人，就那几个人，他闭着眼都不可能跟丢的。 第44章 有女春杏，眉来眼去 黎家小院里，顾景宴正陪着鱼儿搭积木。 这回终于不是叠高高了，积木在顾景宴手里变成了各种形状，看得鱼儿兴致勃勃，连连拍着小手叫好。 “哇，爹爹好厉害！” “爹爹还要！” 黎长乐心情复杂地举着手，拍门的动作都僵硬了:“ …… ” 这就喊上爹爹了啊？ 都没有个过渡期的吗？ 你和他又不熟，你知道“爹爹”是个什么东西吗你就听人教唆，就喊？ 这才几个时辰功夫啊…… 黎长乐心塞。 “鱼儿，世熹，我回来了！快来开门！”她咬着后槽牙拍门。 只听得里头一声欢呼，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娘！”小丫头扑了过来抱住了大腿。 “姑姑！” 一下子心里又平衡了…… 一把抱起鱼儿，给后头的马让路，“桂花嫂子，把车拉进院子里吧。” 王大虎三人手脚麻利把马和车都拉进了院子里，后问过黎长乐，把东西给卸下来，一筐筐都摆进了厢房。 黎长乐拿了10文钱给王大虎，让他还人家板车时，顺便把租金给了。一竹篮的菜蔬提出来和饴糖一并交给了桂花。 桂花三人谢过了黎长乐，拉着板车匆忙离开了。 整个过程连看正屋方向的举动都不曾有。 黎长乐上下瞅了一遍正在里屋桌上提笔写着什么的顾景宴。 人也没长得多凶神恶煞，还很俊俏啊。 桂花他们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她把小竹筐扣着的兔子扔进垫了干草的鸡笼里放在草棚下，给俩孩子玩。 自己回到里屋坐在顾景宴对面，“今日做了笔买卖，以后我们娘仨只躺着都有得吃喝了，你要不要放心一下，回你的京都去？” 顾景宴不为所动，手上书写的动作继续，“多大的买卖？能供得起爷的长女住上带花园子的豪宅，日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家仆成群吗？能给爷的长女攒到十里红妆，嫁得高门夫婿，余生富贵吗？” 黎长乐笑容凝固，“她亲娘我当年也没得这么奢侈啊。” 这么高规格的抚养，自己暂时好像还没能敢保证。 顾景宴:“嗯，她亲娘嫁得也不算差。她顾鱼儿生来是我顾景宴的女儿，自然更不能一般。” “嗯，不算差……”她撇撇嘴，小声嘀咕，“外室都养上了你还不算差，我亲爹知道了都得提刀来见的……” 顾景宴握笔的手一顿，“什么外室？”一晃神，想到了那天顾宅里吴氏的说辞。 “没有！”他撂下笔，冷着脸道，“何来外室？你只听得旁人胡乱编造，并无亲眼目睹，你就信了她！” 他是个将帅，军营里公务繁忙，婚后除了过节回了几次顾宅，其他时日都留在军营里过了。 黎长乐并不太相信吴氏挑拨离间的那些话，只不过内心觉得原身会离家，除了担忧远方的亲人安危以外，多少有点是因为此事而置的气。 别太高看小女子的心气，这方面就是小气怎么了？ 是真是假，总得当事人亲口说出来。 她才懒得去掰扯。 顾景宴见眼前的人低着头不语，不像是信了他的话，气笑了，“爷跟你说了没有，你不信。那吴氏只是觊觎顾家掌家之权，所以才行这小人之事，无中生有。你性子单纯，耳根子又软，知道了这事定无心掌家。” “哪儿跟哪儿，要是我夫君把我绿了，我就把他家房子卖了，然后把他闺女拐带了一起，找别个男人嫁去！！！” “闭嘴！黎长乐你出息了啊。”顾景宴气得脸色铁青，“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 他掐着她的腰身捞近身前，手上的力道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给掐断成两截，“所以，你现在是只差找别个男人嫁了吗？” 黎长乐被吓了一跳，觑着近在咫尺的黑脸，她怯生生地回他一句，“那不是还差没把你家房子卖了嘛……” 再说，她说的是自己，又不是原身。 在人还没再次发火前赶紧给人顺顺毛，“顾美男莫气哈，我信你了，信你了，我说气话呢。 不是，你是不是我夫君还不知道呢，我今日依然没记起来你！”她光棍地道。 黎长乐知道自己这说法漏洞百出，这人八成是发觉自己是装失忆的了。 昨晚自己没把人赶下床去，就已经暴露了吧。 她也赶不下去啊！ 人家拳头比她的硬！ 顾景宴被眼前这女子气得脑仁生疼。 口不择言，张嘴就是改嫁！ 他顾景宴的妻子是随便谁都能来当当的？ 他抬手微微用力扯了扯黎长乐腮边的软肉，“下不为例！” 黎长乐捂着被扯疼的脸，“就算你没养外室，我也不要跟你回去！” 顾景宴又握起了笔，“若是你不想回顾宅，爷不勉强。” 黎长乐一愣，“那我谢谢你……” 不想，男人继续道:“爷在京里也有别的宅子，你不想当顾宅其他人的家，那就当爷的家！” 他注视着笔尖的双眼抬起，看着黎长乐，“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黎长乐张了张嘴，下意识地道:“会有小妾吗？” 顾景宴揉了揉额角，心下无奈:“没有。” 说实话，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不用应付爱找茬的极品亲戚，关在自己宅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没有做作的小妾，换谁谁不心动啊。 虽然男人的话也不能完全尽信。 “我考虑考虑吧……”她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屋。 这是完全不用考虑的，种田的任务还没完呢。 他说的这些，无非就像种田任务的终极目标，她得过关斩将，从山卡拉绿水村开始种田，一路种到京都那里去的那种。 妥妥地，是给她画的大饼嘛。 黎长乐泪奔。 系统: 有种系统任务设置被曝光了的赶脚…… —— 欧阳思远的马车进了绿水村没多久就被拦迫停下了。 主要是，马车撞到了人。 不对，是碰到了人。 胡春杏这个摔倒在地的姿势还是很好看的。 没蹭到脸，也没擦破衣服，发型更没乱。 就是有点不好，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直朝马车上的人抛着媚眼。 无风坐在车辕边上不为所动，并无情嘲讽，“姑娘有眼疾？看不见马车吗？就往上撞！” 如果黎长乐在这里，一定会替欧阳思远来一句: 什么神仙运气啊，一天撞见两伙碰瓷的…… 第45章 战功赫赫，拒绝封侯 “哈哈哈哈哈哈……” 胡春杏瞪着一双桃花眼还没来得及发难，就听马车上传来一阵极嚣张的笑声。 “无风，对人姑娘家要客气些……” 胡春杏听得这爽朗清亮的嗓音，眼神一时有些飘忽。 无风实在不耐烦，想赶了马车越过她，走人。 只是，胡春杏没放过人。 她以身挡道，下巴扬起，“你马车都撞……都蹭着我了，脚脖子还疼着呢，指定是要肿了，你一句道歉都没就想走？” 无风阴着脸道:“你待如何？” 那扑克脸冷起来挺吓人，胡春杏有些退缩。 “就，谁坐的马车，谁出来道歉。” 她的算盘打得连在马车里卧躺着的欧阳思远都听到了。 噼里啪啦响的。 “滚！”无风眼刀子甩过去，给她扔过去一锭银子，“骨折了也够你看大夫了。” “你！”胡春杏气恨，她都没瞧见马车里的是个什么样貌的男子，不甘心。 但她看见这油盐不进的凶狠男子腰间别着的那把剑了，因而不敢太造次。 无风顺利驾车离开了。 但这会儿是看不见黎长乐的，她们就没走村里这条道回去。 村道两边的人家有三三两两凑到一起闲聊的妇人，见又有高头大马进村了，都垫着脚看新鲜。 绿水村这几天新鲜事不断，她们天天都有唠嗑的话题。 碍于有无风那张冷冰冰的脸，没人敢近前去问话。 好在，桂花三人拖着木板车从小山坡的竹林里出来，无风一眼就瞥见了。 等黎家小院又来了个贵客的消息传开时，欧阳思远已经坐在黎家小院的草棚下吃上肉包子了。 他长吁短叹，“诶……我千里迢迢跟着你一路到这，你就这么撇下我，把我塞给那李怀同，合适吗？” 顾景宴给闺女用帕子擦了嘴角的粥，“有什么不合适？还是送你回平安比较合适？” 欧阳思远打了个嗝，愤愤不平，“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点，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镇日不是在老子的御书房，就是在东宫的大书房，太傅那张脸，我现在是看着就想躲……” 顾景宴又给闺女喂了一口包子，送上一口粥。 “那这样，待下官回平安便跟外祖说一声，请求圣上给您换个老师如何？” 欧阳思远见鬼一般瞪他，指着他，“你就别害我了！” 顾景宴:“殿下何出此言？” 任欧阳思远在一旁怎么吐槽，顾景宴只专心给闺女投喂。 欧阳思远看得惊奇，“小丫头长得倒是好。” 顾景宴:“殿下不必眼热，您也会有的。” 欧阳思远:“ …… ”跟这人没法聊天了，句句带刀，刀刀扎心。 他从矮桌上又抓了只大肉包子，恶狠狠地咬一口，“孤一路也走累了，在你这儿待阵子。” 黎长乐提着竹篮刚从柴房出来，乍一听他这么说就翻白眼。 “你待哪儿呢，这里又没屋子给你住。” “少夫人，你这不止一间屋子啊。” “那间屋没床。” 欧阳思远浑不在意，“这个好说，我让无风去县里买回来不就是了。” 说完把身后杵着的随从赶出了院子，“赶紧的去！” 黎长乐:“ …… ” 她疑惑地以目光询问顾景宴:你惹来的，不管管吗？ 顾景宴想着从冷二那里得来的消息，道:“随他吧。” 有些人就是学不乖啊，还敢给当朝太子下绝子药。 是不是太过于高看圣上的容忍度了，以为仗着昔日那点快被消磨完了的情分，会一直容忍他越界的举动。 还是那人以为他私底下敢对圣上的嫡子下手这事做得隐晦，无人得知？ 顾景宴面色肃然，一双黑眸寒光四射。 黎长乐见他神情不太好看，也不去管这事了。 只一个，谁都不能例外…… 她拧眉对欧阳思远道:“屋子借你住住也不是不行，跟他一样，吃喝要花费，自觉上交哈。还有一个，他走之时，你也得走！” 瓜田李下要避嫌。 顾景宴抱臂冷眼瞧着她，言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爷走了，你也留不得。” 绑也得绑回平安。 欧阳思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点吃不准两人的关系好坏。 “怎么你自家夫君吃住还要收银钱的？”想着随从在万家酒楼打听到的事情，“你可真是钻钱眼里去了啊。” 一道菜不声不响就捞到了酒楼分红。 虽然那肉菜他尝过，确实入口惊艳，回味无穷。 黎长乐可没不好意思的，她提着竹篮转身就往厨房走，边走边怼，“您生来便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不知民间生计艰难，亦不懂得为柴米油盐奔波。 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可不得一个铜板都看得仔仔细细的，莫得法子，要养娃呢，银钱难赚呀。” 欧阳思远震惊，“顾景宴，她说的小门小户是谁家？顾家？太傅府？还是什么时候大炎朝的将军已经穷困潦倒到分文必争的地步了？” 顾景宴嘴角噙着不达眼底的笑，“随她怎么说。” 欧阳思远放弃争论，只是就万家酒楼的事说了几句。 “你这小妻子是个有趣的。人家说了诶，她孤儿寡母的，哈哈……一通游说，那掌柜都快给她忽悠得痛哭流涕了。 景宴，顾老将军给你找的那继母，还有订下的这门婚事，倒都是不孬的。” 顾景宴听到这，终于“呵”了一句。 语气里明显的嘲讽之意令欧阳思远都侧目。 “父皇说了，要给你封个侯，给百里封地作为这次战功的封赏，这本来就是你顾家该得的荣誉。但据说你拒了？” 于战场上，顾老将军多次救先皇与当今圣上于危难之际。于朝堂上，顾老将军也是历来无条件听命于皇帝的。 一个十足十的保皇党，虽性子有些固执，但恰恰是这份固执，深得先皇和当今的信赖。 若不是老将军拒了先皇的封侯旨意，顾景宴如今高低也该是个侯府世子了。 顾景宴的父亲从年少时期就志不在朝堂，看不惯官场上的你来我往尔虞我诈，又碍于娘胎带来的先天条件不足，刀枪也耍不得，于是早早就给自己贴上了富贵闲人的标签。 顾府的高光时刻，是顾景宴带来的。 顾老将军生怕羸弱的儿子接不住这滔天的富贵，只求了皇帝让他儿安安生生当个富贵闲人。等他那孙儿景宴长成了，要什么样的成就与门楣，就让他那孙儿自己挣去。 还说，等到那时，还望圣上多看顾看顾老臣那景宴孙儿。 而顾景宴，也没让顾老将军和皇帝失望。 顾家的富贵，已经是平安京都数一数二的了，只除了换个将军府的牌匾了。 皇帝这回想直接赐座侯府给他，但是他拒了。 这事还没几个人知道，但太子欧阳思远是清楚的。 第46章 限时任务，领太子种田 顾景宴比欧阳思远大两岁，心性上顾景宴也是比较沉稳的。 他略一沉吟，便道，“殿下，与北蒙的一战还未结束。十年的时间，只是让大炎边境的百姓和军队得以喘息片刻，更多的是，给了北蒙继续壮大的机会。” 他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欧阳思远，“殿下，臣还没能真正结束这场北蒙与大炎的战事，后患依然存在，且十年后两方的关系可能会愈加交恶。” 毕竟，那北蒙皇庭的太子也不是个善茬。 北蒙太子在战场上被顾景宴挟持以为人质这件事，必定令他引以为耻。对大炎朝这边的恨意只会增不会减。 “圣上是要封赏，但臣觉得如今还为时尚早。” 欧阳思远好一阵没有作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突然，他爽朗一笑，“孤认输，父皇也曾说，大炎有顾家景宴，比大炎有孤还令他放心。哈哈哈！” 他重重拍了拍顾景宴的肩，“孤只是觉得，他封赏，你接着就是了，谁还嫌赏赐少啊。如今看来，到底是孤肤浅了。” 顾景宴挥掉肩上的手，“殿下并非想不明白，若您是个蠢的，外祖那性子，早早就辞了太傅这苦差事去了。” 欧阳思远瞬间垮脸:“你可真是……”好话歹说。 换个人来，他能给踹上两脚。 厨房里的黎长乐无声叹息，“这个任务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啊？” 十秒钟前，系统限时任务出没: 带领大炎太子进行种田任务。 任务贡献点明晃晃地，非常扎眼:666。 黎长乐这下子真的是骑虎难下。 太子啊！ 草棚底下坐着小木凳，啃着大肉包子的红衣俊男竟然是大炎朝的太子！ 她要教太子种田？ 黎长乐捂着脸埋到膝盖里去。 不如她花银钱请个绿水村的种田好手来教他吧？ 系统，能不能卡个bug？ 系统语重心长:“宿主，想想666个贡献点，也不能激励到你吗？” 这个宿主虽然没前头那个宿主坏，但一有机会就想偷懒。 这才绑了新鲜宿主几天啊，作为系统的它都快想摆烂了。 但为了自己和宿主一个能不当星际垃圾，一个不用被死去第三位面，它只好打起精神，多督促督促了。 “嗯，666个贡献点的确很诱人了。但是系统要求播种普通种子……” 系统:“宿主，d星际的普通种子，相当于华夏的太空种子，比真正的普通种子成熟速度快了三分之二。” “更适合留种，惠及村民与周边的民众。” 黎长乐:系统还是那个系统，圣母的光辉照耀我心。 正愁着，黎世熹从院外进来，凑过来和黎长乐咬耳朵。 “姑姑，欧阳叔叔是太子，姑父喊他殿下！” 黎长乐眼皮一跳，那两人说这些话都明目张胆不避着人的吗？ “你就当没听到，知道吧？” “嗯！世熹知道！” 黎长乐拍了拍他脸颊，“你才九岁，姑姑不想把你拘在家里，等开春了，看看附近有没有好点的学堂，姑姑送你上学去！” 好歹黎父是个秀才夫子，家里先前还是开着学堂的，家学渊源，可不能让孩子断了这点念想。 黎世熹先是面露喜色，但随后又不安地问她，“姑姑不回平安了吗？姑丈都找来了，您能不回去？” “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去，顺其自然吧。若哪天回去的话，姑姑也不会扔下世熹的，姑姑去哪儿，你和鱼儿就得在哪儿，好不好？” 黎世熹咧着嘴角，直点头，“好！” 黎长乐被这么一打岔，接受任务的郁闷也没那么强烈了。 她用一只小竹篮装了几棵菠菜，大白菜切了一半，水萝卜两个。 挽着竹篮带着黎世熹出了厨房。 草棚下的两个男人，也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棋子，正在对弈。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黎长乐多看了几眼莫名其妙不请自来的两位，特别是她那便宜老公，美男侧脸也很是养眼。 “顾……嗯，我有事带世熹出去一趟，你看着点鱼儿。”院里多了个人，再喊顾美男好似有点孟浪的感觉…… “嗯！”顾景宴抬头看她，“斗篷披上。” 黎长乐已经拉着黎世熹出了门，“不用，你那斗篷可重可重了，披着我都走不动道。” 顾景宴回想晨间她被罩在黑色斗篷下的娇小身形，目光不由闪了闪。 这身子委实太单薄了点。 “啧，铁血将军也有柔情的面孔。”欧阳思远执棋落下一子，“景宴也有了七情六欲？” “殿下没有？” “说起这个，孤就又得提上一提，你回平安倒是记得和太傅说说，让他松口把秀莹嫁与孤吧。” 顾景宴不留余地给他捅刀，“此事殿下就不必再提起了，外祖不会应的。 您将来是位君王，三宫六院，美人无数，自有您的艳福。秀莹表妹自幼就深得外祖母宠爱，藏在闺阁中娇养长大，胆子向来就小，她不适合您。” 欧阳思远:“哎，我都跟太傅提了好几次了，再不成，我就真放下了。” 顾景宴再落下一子，恰逢鱼儿玩够了兔子，支着小短腿爬上了膝盖，他一把捞起闺女搂住。 “大概你也并非心悦秀莹，不过是年少玩伴，心底有同伴情谊罢了。” —— 黎家小院那边天地静谧，只余落子之音。 而胡得贤家中可就不那么和谐了。 黎世熹带着路，和黎长乐一起到了绿水村村正的家，还没行至门口，已经听到里头嘤嘤嘤的哭声了。 “爹，你是村正，过去问问看怎么了？她黎娘子屋里头已有了夫婿了吧？今天这个，女儿还不能肖想一下了？” 黎长乐眨眨眼，肖想这词用的好啊，这姑娘还挺有自知之明。 第47章 买地搭棚，仙女姑姑 胡得贤早听胡春山回来说黎家小院那边来人的事。 但他提醒了家里人，有找上门需要帮忙的，就尽量帮一把，没事就别往人跟前瞎凑，特别是家里的闺女春杏。 自家闺女自家知。 老二胡春山他是放心的，比县里开杂货铺的老大还实诚。 他这么说，他那老妻白氏还不依不饶，“自己一辈子都窝在这穷山沟沟里，还不许我杏丫头给自己寻个好前程了？” 把胡得贤气够呛。这娘俩在某些方面，简直就是一脉相承。 他心里还哆嗦着呢，你们知道个什么，人那是一般的有钱少爷吗？ 那是大炎朝搁北地边疆和那群北蒙人对峙交战打了好几年的征虏大将军！ 把人惹毛了，一掌扇得你亲娘都不认！ 胡得贤气闷不已，黎长乐进来时，他脸色都还没好转过来。 盘腿坐在矮竹塌上烤着火盆打络子的白氏皮笑肉不笑地招呼她，“稀客呀，黎娘子怎么来了？” 黎长乐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大娘好，长乐今日是有事想找村正商量一下。” 胡得贤只盯着那竹篮里的水萝卜，诧异地凑近前去，惊道:“这，这不是水萝卜吗？黎娘子是……从哪儿得来的？” 今冬这光景，黎县地界还能长出这么……壮实的水萝卜？ 他别是老眼昏花了吧？ 白氏听他一惊一乍地，偏头看向饭桌，这一看也吓一跳。 “嘿……” 她迅速跳下榻，挤开胡得贤，把竹篮里的东西逐一翻看过，再看向黎长乐的时候眼里都冒着绿光，“黎娘子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能不能办的我都让老头子帮你办了！” 说完生怕黎长乐反悔不给似的，扭着福态横生的身子把竹篮提走了。 老妻的这番作态，胡得贤已经没眼看，只能黑红着脸用言归正传来转移尴尬:“ 让黎娘子见笑了……您方才说要找老头子商量什么事？ ” 黎长乐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长乐今日来是想问问，我房子外边那些地可是有主的？” 胡得贤被问得一愣，“倒都是无主的，只是离得比较偏，没人愿去那里起房子住，黎娘子现在住着的那屋，之前是个孀居多年的老人住着，后来去世了，也就没人住了。” 黎长乐点头，小山坡那边的确是偏僻了点，只有一座房屋静悄悄地坐落在大青山脚下。 若是有心人想要登堂入室行个窃偷个香什么的，直接就能绕过村口的大路，往她平时出村的村后那条路过来，这屋子里分分钟人财两空。 她又想着加高院墙的事了。 等开春的。 这回只是来圈个地，看能不能先扩大一下小菜地。 要播种普通种子，得有一块地不能频繁重复播种，两天收菜。 就院墙下那点地哪够呀。 她估摸了屋子院墙外大致的土地面积，尝试着问，“我想买一块地来用，大概有……一亩那样大小，村正到时候可否帮我找几个干活利索的叔伯兄弟来帮我搭几个棚子？” 一亩地很大一块了，600多个平方，够那太子一天到晚埋头苦干的。 诶，她也不想大冬天地折腾，可是系统给666个贡献点啊。 下一次有这么多贡献点的任务不知道得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去。 胡得贤懵了。 黎长乐房屋周围的那些地不是没人去种过，但是收成不好。 一锄头下去，底下大大小小的石块，而且总有从大青山跑下来的野物过来糟蹋东西的。 不像绿水村前的田地都在眼皮底下，人群聚集的地方，野物总是是会忌惮。 黎长乐要买地，买的还不是村里可耕种的良田好地，只是买一块石头地。 胡得贤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黎娘子买了地要做什么用？起房子等开春了比较合适……” 但是将军夫人要在绿水村长住吗？ 想想不可能…… “有用处。” ………… 跟胡得贤商定了明天带人过来量地的事，黎长乐就带着黎世熹告辞了。 人一走，胡春杏就从厢房里窜出来，瞪着门外，“给两把破菜就把爹你收买了。” 白氏忙从厢房出来捂住她的嘴，“你这丫头怎么口无遮拦的，人家黎娘子也没怎地你。” 在胡得贤没被气晕之前，白氏把胡春杏又拉回厢房去了，嘴里还美滋滋地，“那可不是什么破菜，那么大的水萝卜你没瞧见啊，还有那红根菜和菘菜……” 胡春杏被哄得火起，气哼哼:“她能有什么好东西，这些定是她男人带过来的。” 说完更把自己给气哭了。 胡得贤对这心比天高的闺女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背着手出了门去，按照和黎长乐说好了的计划，他得提前找好了帮忙的人，明日就过去量地，然后开始搭那劳什子棚…… 冬日清闲，不用去县里来回耽误大半天就能赚得几个铜板补贴家用，多数人都会乐意过来搭把手。 —— 回去的路上经过小竹林，想着两天没过来看大婶了，脚步一拐，一大一小往竹屋走去。 胡月娘听见院子里的动静，眼睛就往厢房门口望。 黎长乐笑道:“大婶身残志坚，耳力灵敏。”她见床上的人被褥盖得整齐，脸也干干净净的，屋里的气味几乎没有了。 看看桌上的陶罐和碗勺就知道好婆或者桂花这两天都有来给她送饭。 胡月娘看见是她，嘴角牵了牵，“你……来了……” 虽然语音轻飘飘的，依然是用气息讲话，但好歹不是“嗯”了。 “大婶，这两天忙着，就没来看您，明天我给您做点好吃的，若是我没得空闲，就让世熹给您送过来。” 掀开被褥，看她的伤处夹着木板，绑着布条。 “是县里大夫重新给您看过是吧？好好养着，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您信我！” 虽然不知道那未来状元郎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但总有一天会找来。 而根据系统任务提示，那还是个大孝子。 所有的等待，都会是值得的。 胡月娘低垂着眼，“嗯，信……” 黎世熹对这个婆婆也是关怀备至的，在竹屋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黎世熹路上问她，“姑姑要买地做什么？种菜吗？” 柴房里的秘密对敏感的黎世熹来说，早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是他姑姑不主动说起，他就不问罢了。 如果说以前的姑姑是姑姑，现在的姑姑前面要加个“仙女”两字。 仙女姑姑。 第48章 购买种子，播撒贡献点 回到黎家小院时，鱼儿睡着了，在屋里床上睡得四仰八叉，没人挤着，睡姿完全放飞自我。 顾景宴和欧阳思远在院子里继续下着棋。 她走近前去看了会儿…… 围棋哦，完全看不懂…… 但是黎世熹却兴致勃勃在顾景宴身边站定了。 黎长乐洗了两根黄瓜去了瓤切小块，撒了几勺白糖，端出来当果盘。 毕竟吃独食不厚道。 她自己切了大块，啃着出门了，她要到隔壁那块地去，瞧瞧要种个几样农作物合适。 欧阳思远眼瞧着她体统全无地啃着黄瓜仰天出门去…… 捏了一块黄瓜丢进嘴里，“嗯，这胡瓜比平日里吃的还脆口。”连续吃了几块，随后在棋盘上落了一子，“孤看她倒爱这田园写意的日子。” “她是逃荒而来的。” 虽说顾景宴也觉得这女子颇有点想在此地落地生根的架势。 “她这日子过得可不像个难民。孤也算逃过来的，得求求少夫人，多收留几日的。” “银钱别少给了就是，否则臣也说不上话。” 黎世熹想着，他那姑姑大多已经和祖父爹娘团聚去了，再也不用承受病痛缠身的苦了。 你们俩什么都不晓得，原谅你们的无知。 逃荒的日子不堪回首，现在的姑姑能过着自己想过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黎长乐已经站在了隔壁的这块地头上，边走着圈儿边打开系统页面，准备购买种子。 她姥姥上城里她家玩去的时候，她们小区房一二百平米那点空间，她姥尤其嫌弃，说她乡下新屋的房子连到院子里的菜地一起，得有一亩多的地，有他们这套房的三倍还多那么大。 那她现在这块要圈的地，大致就是三套他们小区房的面积那么大了。 她划分了一下地块，计划分为三块地，到时候就搭三个大棚。 打开系统，在耕种任务页面浏览普通种子。 过了半晌，她下单了小麦，红薯，大白菜的种子。 价格简直相当于白送。 1亩地的量，三种种子只扣6个贡献点。 “就生怕我不种田一样。” 系统:可不就是，就差没真的白送了。 北地的年降水量少，旱地面积广，主要农作物多以小麦，大豆，大白菜，水萝卜， 棉花之类的为主。 原身的记忆没有红薯土豆这类的作物。 所以如果是还没出现的话，那他就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让给太子当吧。 任务显示时限为: 31天。 就……普通种子一点也不普通的样子。 晚上，黎长乐用下午在柴房挖出来的红薯焖了一锅红薯饭。 五花炒土豆丝一盘。 和猪腿一起卤过的野鸡斩了一盘。 清炒菠菜一盘。 猪肉白菜炖粉丝一砂锅。 水萝卜炖野兔，撒了青蒜苗，整一锅汤。 无风正抱着海碗蹲在门外檐下大口扒饭。 遇到个说风就是雨的主子属实是他的“福气”！ 他今天一整天就早上吃了两个冷馒头！ 去一趟县里来回也跟赶着要去投胎似的。 冷一冷二一个在屋顶猫着，一个在院外的大树上蹲着，都冷眼瞧着院子里狼吞虎咽的无风。 好在他们手上也各端着个海碗，少夫人给留的饭。不用馋。 ………… 欧阳思远已经把整个人都埋进大海碗里了。 边吃边拍马屁，“嫂嫂，您是我亲嫂嫂！您怎么能把饭食做得这般好吃！！我以往吃的那都是些什么猪食啊！！” 黎长乐爱听好话，嘴角扬得恨天高，“哪有这么夸张，都是些家常菜啊，不过是多放了些油，吃起来就爽口。” 顾景宴全程默默干饭，人家吃得可就斯文多了，仔细品尝了每个菜，喝了一碗水萝卜汤，最后用筷子夹起一块红薯，用平静的语气询问，“说说吧，这是何物。” 欧阳思远也附和，“这东西平安京大小酒楼里也没见过，入口甜糯，嫂嫂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说完点了点卤鸡盘，“这个味儿，平安都吃不着那么香的鸡，嫂嫂您回平安开家酒楼吧？我天天去蹭……去光顾！” “好吃你就多吃些，反正你又不是白吃的。”无风给了一个十两的大银锭呢。 黎长乐转头对顾景宴眨眨眼道: “您忘了？这东西您是看着种下去的呀。” 就问你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刺不刺激？ 顾景宴分明是想起来昨晚柴房一事了，眼中的不可置信快要溢出眼眶。 “你莫要唬爷！” 黎长乐:“明个还要借您的两位壮士帮忙收一下这东西。” “那半分地不到，但底下每棵秧苗结的薯，却是可观得很。” “比之麦的收成，如何？”顾景宴目光炯炯。 “您明日这个时辰大可以自己挖了称一称，这东西可压称得很。” 顾景宴不说话了，欧阳思远也渐渐停下了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 他又不傻，看顾景宴的神色就知道，这桌饭食里面有文章。 他眸光闪烁，怕是锦绣文章也未可知。 饶是九岁的黎世熹，除了感觉出来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也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 他和鱼儿一般，都只觉得今晚的红薯软糯香甜，卤鸡就更不用说了。 每天都能这么吃，真比过年还丰盛的。 —— 欧阳思远的随从自带丫鬟功能。 收拾厢房，擦洗，铺床，那都是信手拈来的。 还不忘往厢房里摆放一个燃着炭块的火盆。 看得黎长乐眼气得很，不知道他会不会做饭，这么个全能行的随从，真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啊。 顾景宴见她杵在厢房门口盯着无风看，蹙眉把她拉进了里屋。 “爷有事要问你，进来！” 正屋的门“嘭”一下被关紧。 厢房里陪着黎世熹玩下棋的欧阳思远，嘴角微微扬起。 “小子诶，今晚你就和孤睡吧。” 第49章 和盘托出，和美男搭伙 房门关上的瞬间，顾景宴眼疾手快伸过手去挡着黎长乐后头，以免磕上后脑勺。 黎长乐不明所以，睁着眼看他，“问什么？吃饭的时候不都说了嘛？” 顾景宴紧盯着她，从光洁的额到秀美的鼻，从脸再到那张聒噪的小嘴。 “长乐？” 黎长乐心里一颤。 大哥喂…… 你喊我，还是喊魂呢？ “长乐。” 黎长乐伸出手捂着整个脸，叹了口气，“好了，你不要叫了。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你的长乐。” “那你是谁，长乐去了哪？” “她大概……死了吧？否则我也来不了大炎朝。” “ …… ” 顾景宴僵着脸，胸口发闷。 原来，他的妻子竟已亡故。 原来，眼前的女子并非本朝人士。 黎长乐说起这事，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在冷冰冰的床榻上凄凉死去的年轻女子，她满心怜悯，“你但凡早来几日，也能赶得上见她最后一面。” 顾景宴微闭上眼，“是我顾家对不住她，令得她客死异乡。” 黎长乐:“所以我才说不回你顾家去！” 顾景宴丝毫不退让:“孩子必须随爷回去。” “长乐的死，是我顾家守护不力，也是我为人夫君的疏忽失责。待他日去了岳父岳母坟前，爷自会向二老负荆请罪。但孩子，爷必定是要带回平安的。” 那是她留在世间唯二的血亲，他不能再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黎长乐急了，扯着他的袖子道: “孩子是要跟着我的！我可是他们的娘和姑姑！我们说好了的，我去哪儿，他们就跟去哪儿。” 顾景宴无声看着她，扯了扯薄唇，没有说话。 那意味不明的眼神，黎长乐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 她不甘不愿地嘟囔，“至少现在是嘛，他们又不知道我芯子换了。” “那日后呢？……姑娘是想就这么过下去，还是……”顾景宴说到这，口气突然冷硬，“带着爷的孩子另嫁？” 黎长乐没想他还记着她随口怼出来的这句话，她瞪着他，“我以后嫁不嫁的，干你何事？” 顾景宴黑着脸，那寒光乍现的眸眼，好似要活活生吞了她一般，“所以，你是谁？不是她，但这身皮囊总是她的！ 你顶着她的脸面还想着什么另嫁的美事？你置爷于何地？” 黎长乐被他狠厉的神色吓的瑟缩，“你这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的？我只是说说，又没真的找。你若是觉得我顶着她的脸不好抛头露面，那我……” 她咂咂嘴，试想一下能不能毁容，但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决了。 磕破点皮都疼得冒泪花的人，让她在脸上划两刀？ 顾景宴看她双眼飘忽迷离的，思绪不知已飞去了哪里。 他忽而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之感。 “你当如何？”他背过身去，“你余生若都是鱼儿的娘，那你此生便只能是我顾景宴的妻，顾家的主母。” 黎长乐默了。 顾景宴的妻啊…… 她的手摸上原身这张脸。 和她现代的脸有七八分相似。 当顾美男的妻？ 那她是长乐啊还是长乐啊？ 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黎长乐并没有很强烈要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的想法，她老妈也从没催过婚，说时候到了自然就想结婚了，不想结也没关系，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好。 可现状是这么个现状，社会背景也不一样。 孩子的确是这男人的，这身皮子也确实是人家老婆的。 眼前这个现成的便宜老公，她内心倒也不是很排斥。 他对于原身的去世，自我检讨还是挺诚恳的。 还有一点，美男是真的赏心悦目啊！ 综上所述，搭伙过个日子，孩子也不用换后妈，想来也不是太差？ 她绕过他后背，站到顾景宴面前，单刀直入: “我倒是无妨，反正古代渣男多，不是家中都有三妻四妾，就是爱在外头拈花惹草，都没得几个好男子。嫁给谁都一样！你好歹成天带兵打仗去，就算偷吃了，离得远了看不见，我就眼不见为净嘛。” 就摆烂呗。 顾景宴眉宇隐忍，听得她越说越离谱，打断了她，“不会有。” “啊？” “爷不会有三妻四妾。 祖父与父亲，都没有纳过妾室，顾宅里的老夫人是母亲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怕父亲以后无人在身前嘘寒问暖照料他，才为父亲安排的继室。” 黎长乐由衷感叹，“你母亲真是贤良淑德，有容人雅量啊！” “所以不必过于忧心，以后你也不会有爷的妾室与你争宠。” 黎长乐:“ …… ” 她是那个意思吗？ 谁耐烦宅斗啊！ “我觉得你误会了。若是你有想要妾室也不打紧，最多分开住嘛。把孩子放我身边就行。” 顾景宴绷着脸，良久，他幽幽地道: “我信你不是她，她说不出这番话。” “那我也名黎长乐呢，以后你叫长乐，我是应呢还是不应呢？” 顾景宴:“你若介意，改个名也可……你可有小名？” “有啊，我姥姥喊我小宝贝儿~我爹娘喊我宝宝~兄长喊我小宝~嫂嫂喊我小宝姑~侄子喊我小姑姑~” 黎长乐多少有点恶作剧的心态。 你喊不？ 喊得出来不？ 恶心不死你！ 顾景宴:“ …… ” —— 夜里躺在床上，中间只隔了个鱼儿。 黎长乐想着过几天王鱼生的床打好了，就安装在这屋里，她带着鱼儿睡新床去。 把话说开，感觉再躺在一张床上就尴尬了。 她烙饼似的翻了好几遍身，顾景宴闭着眼都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遂开口，“你放心睡，爷没想对你如何。” 她状若可惜地唉声道: “可我怕万一我遭不住，想对你如何可怎么好？” 顾景宴差点就掀被褥下床。 这女子是真的不知羞字何意啊！ 第50章 国民生计，益你益大家 第二天吃完早饭的时辰，胡得贤和胡春山带着村里好几个青壮过来黎家小院了。 个个都是手拿着自家的家伙什过来的。 胡得贤也终于见到了昨天胡春杏念了一天，村里也传了一天的话题人物，欧阳思远。 这公子爷生得龙章凤姿，风采斐然，连头发丝都仿若闪着金光。 怕至少又是哪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子弟。 心里直吐槽自家闺女，亏得她敢肖想。好在没闯出什么祸事来。 欧阳思远和顾景宴继续着昨天没完的棋局，如同无所事事的闲散懒汉，落个子要想半天。 两人见院子里来了一帮村民，停下了对弈，看向胡得贤。 顾景宴问来人，“可有要事？” 胡得贤瞅着那黎娘子莫非没告知家人买地一事？ “是这样，黎娘子昨日托了老头子今日过来量地，让请几个村民过来给搭几个棚子。” 欧阳思远一听黎长乐要买地，兴致来了。 “嫂嫂买地了？要盖房？” “老头子不知，黎娘子只说有用处。” 他也想知道将军夫人买地想干啥啊，他问两人，“不知黎娘子可在，咱们现在就可以量地去，棚子也可以马上搭起来，只是怎么个搭法，就得黎娘子仔细说说的。” 顾景宴正想说人不在，院外就有女声回响，“咦，村正和大伙都这么早呢。” 黎长乐带着两个孩子从竹林那边回来了，她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 “村正久等了，长乐刚去给竹林那边的大婶送饭。” 胡得贤惶恐，突然想起了这事，“这，真是太麻烦黎娘子了，不然老头子另找个人给月娘送饭吧，镇日麻烦你……” 黎长乐无所谓地摆手，“无妨，村正不用多虑。” 胡得贤偷偷撇向顾景宴，见人没什么不乐意，心里松了口气，“那现在就去丈量下地块？” 两人出了院子便往一旁的石头地挪去。 胡得贤手里拿了用来丈量土地的测绳，胡春山几人帮着在地块边缘量了好一会儿，用几块大石头摆在几个方位上做了标记。 “黎娘子，这就好了，明日让春山去县里帮你把该办的手续都办齐，给地契盖个章，这亩地日后就是黎娘子所有了。” 黎长乐哪有说不好的，只剩恭维了。 至于这块地的价格，因为是石头地，胡得贤象征性地收了一两碎银就算了，包括了办地契的手续费。 丈量完了土地，黎长乐开始游走在地块上，对来帮忙的村民比比划划的，解释了很久要搭的棚是什么样的。 有些村民提着砍刀上小山坡那边砍竹子去了。部分村民开始清理地块上的大小石头。 好在这几天没下雪，石头地这边不规则的石头不少，地底下的土层反而没冻得太硬实，但要挖沟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挖好的。 有些村民建议在要挖沟挖坑的地面点个火堆烧一阵，过后开挖就好挖了，或者浇几桶热水再挖。 虽然不知道这黎娘子这会子折腾搭棚要做什么用，但这几天村里人都从黎长乐这里得过野猪肉或狍子肉，帮忙干点力气活的热心还是有的，更何况，人家是出银钱的，没要人做白工。 黎长乐都让大家自由发挥，反正大棚能搭起来就好。 小竹林里砍了好些竹子回来，黎长乐喊住他们，别把小竹林的竹薅光了，邻近的村子有没有竹林，有的话她花钱买。 她数过她钱袋里现有的银钱，50两有多的。 包括她卖料包的银钱，还有从顾景宴和欧阳思远那讹来的吃住伙食费。 买地只用了一两银，再出些工钱，买竹子应该用不了太多。 她还想攒攒银钱，开春了找胡得贤买点好田，种点别的农作物。 欧阳思远在院子里听到动静待不住，跑出来跟在她屁股后面转圈。 “嫂嫂，你这是要干什么？” 黎长乐听他这么喊，心里别扭，“您别这么喊我，我跟您又没亲戚关系。” 欧阳思远笑道: “没人告诉嫂嫂，我和你夫君顾景宴是表兄弟？他已故的母亲是我姨母。你说，咱俩有没有关系？” 黎长乐诧异地回头打量了他一眼。这个真意外，没想到顾美男还算得上是个皇亲啊。 “倒也是沾着亲。” 欧阳思远:“是吧，虽然我母亲和姨母只是堂亲，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所以喊你嫂嫂也没错。” “嗯……我打算在这块儿种菜呢，您要不要一起来？” “你说什么？”欧阳思远的脚步中午刹车，“种菜？我来？” 黎长乐点头应是，“不许说不！” 欧阳思远转身就回了黎家小院，气急败坏道: “顾景宴，她是不是疯了，她让我跟她种菜！” 顾景宴老神在在，“有何不可？” 欧阳思远:“ …… ” 顾景宴:“圣上如今最关心的，莫过于旱情以后，北地百姓该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 民以食为天，您以为，这时若有人上报发现了可代替粮食饱腹的另一种作物，圣上该如何龙心大悦？” “殿下是大炎朝未来的天子。多关注了解一番民生大计吧，于国有益，于您，也有益。圣上想看到的，也不过如此。” “他也只有孤这么个接盘的儿子了，再差也得认了吧？” 他还得讨好他老子去？ 顾景宴利眼一闪，“您就当考察民情了。” 欧阳思远摸着下巴，开始思考着此事的可行性。 粮食之事，也确实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 但是，他那皇帝老子会想看他儿子捋袖子种田去吗？ 最后自己得出的结果是: 他会！！ —— 搭棚的事黎长乐托了胡春山王二牛看着，便没什么要紧事。 王大虎今天就开始去万家酒楼上工了，过来帮忙的是王二牛和他家老三王勇生。 桂花今天没来，黎长乐知道那是因为院子里那两尊大神在的缘故。 她进了院子，欧阳思远恰好看过来，一脸委屈。 他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他是出来散心游玩的，不是来出卖劳力的。 黎长乐闲闲道:“也没要您干什么呀，就做做笔记，隔三差五给浇浇水拔拔草的，您不有随从嘛，给使唤使唤！” 欧阳思远身后木头人一般立着的无风:…… 第51章 万家酒楼，客似云来 黎县城内，万家酒楼。 后厨的灶房里，浓郁的卤水香气正纷纷往外窜。 大冬天的，黎平已经在里头忙出汗了。他从卤水里捞出半只卤得色泽红亮的猪后腿，搁在案板上，手起刀落片刻之间就切好了一盘卤水肉。 连续切了好几盘才接过身旁一位十七八的少年递过来的茶碗，喝了几口茶水。 “我歇会儿，你来！猪杂拼盘切几份，猪头肉切两份，另一口锅里的卤水鸭看着点火候，马上也能出锅了，昨日订下的人家可都在外头等着取呢。” 少年老实应了，握起刀就熟练地操作起来，但嘴巴就不太老实了，“爹，您也太好说话了，3成红利，说给就给，儿子想着就肉痛。方子再难得，银钱多出些，十两不行就一百两，百两不行咱就咬牙给她一千两！非得把红利让出去？” 有生之年，这道卤水菜只要还在他们万家酒楼的菜单上，那个黎娘子就是每天躺在家里混吃等死，都有自家帮忙挣钱给她花！ 哎哎哎，这日子太美了，他眼热啊！ 黎平抓了灶台上湿漉漉的抹布就扔过去砸向自家目光短浅的小儿子。 “肉好吃吧？啊？” 切肉的刀顿了顿，“好吃！” “给你一千两，让你把这料包配方卖出去，就问你愿不愿？ 人家黎娘子又不是傻！这方子但凡能用钱买到，你站到万家酒楼外边吼两声的，就，就那家快要倒闭的福来客栈他都能给你掏出一千两来买走它，你信不信！活像就你家有一千两似的！！” 黎平恨铁不成钢，“让你读书明理，你非得去当卖货郎。货郎没当几天，又颠颠地回村跟你大爷爷种地。 种地吧？两年大旱你种出颗粮食来没有？ 我看你连你兄长半分的机灵都没得。” 黎海川底气不足地回怼，“爹，您就爱翻旧账。天灾人祸，怪谁呀，又不是我一个人种不出来，大爷爷家和咱家统共几十亩地呢，都种不出来。” 黎平斜了眼吊儿郎当的小儿，运了运气，终是不忍再责怪。除了有点不着调，孩子还是挺孝顺的。 今天刚上工的王大虎过来灶房端菜，顺便传话，“掌柜的，前堂有人找，想跟酒楼预订不少卤猪腿，问明日能不能按时送到府上的。” 黎平一听，解了围裙，扔给黎海川，“老子就教到这儿，后厨这两口锅就交给你了。看好了，别让那起子眼皮浅的摸进来。” 黎海川乖乖应是，昨天到现在，只要酒楼开着门，前堂后厨都没少想溜进来看新鲜的人。 这道肉菜的滋味让所有吃过它的人对“吃肉”都有了新的体验感。 前堂来的大都是熟稔的老顾客来看看热闹，后巷这里的，就少不了这条街上几家酒楼闻着味派人来一探究竟的了。 黎海川往嘴里扔了一块喷香的肉，开始了他手忙脚乱的大厨工作。 请来负责其他菜单的厨子在隔壁灶房耸着鼻子，时不时地咂咂嘴。 这味道真的怪好。 待前堂的黎平送走好几波预订各类卤肉的客人，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昨日一整日，一口卤锅就没停过火。 今日整了两口卤锅，昨日吃过的那伙人，今日又过来了，还带来了不少旁人的订单。 二十包卤料包，哪够几天用的啊？ 他寻思着，是不是得提前过去绿水村找人黎娘子，看能否早些提货的？ 那菜蔬也畅销得很，估计就够用到明日的，这还是他拒绝熟客们想要买几斤回家给家人添个菜的想法，才能有留到明日的菜蔬。 直接导致今日酒楼多了不少拖家带口来堂食的人家。 酒楼二三楼的雅间都不够用了，没到午食的时辰就被各家的下人提前过来预定了。 上一次有这规模的客流量时，还是城东富户家的儿子中了秀才，在这里宴请了三天宾客的时候。 他不禁越想越多，这还是北地地界呢，要是他王家在北地以外的几家酒楼也有这卤水菜单镇场子，或者到南边的地界去开几家…… 不行，他得给长子去个信，让他回来一趟。 指不定不久以后，他就是大炎朝的卤水第一人啊。 黎平心潮澎湃地给自己泡了壶好茶，钻进自己专用的雅间去了。 而在前堂来往穿梭于宾客之间的王大虎，看着黎平那喜形于色的脸，也心有成算。 黎长乐的一道卤水方子，算是成功揭开了黎县群众的吃货市场的面纱了。 午食过后，酒楼里还剩些要听书的宾客还没走的。 黎平等王大虎忙完，把他拉到后厨院子里这样那样一番交代，提前两个时辰让他回绿水村，给黎长乐传几句话。 就这样，王大虎带着黎平交代的话，上了半天工又踏上了回村的路。 怀里还揣了今天前堂的客人给的十几文赏钱。 在楼上雅间伺候的小二心花怒放地和王大虎说，今日是她再万家酒楼做事以来，得赏钱最多的在一日。 —— 黎家小院隔壁这里，已经被大伙清理出了大片还带着小碎石块和残雪的石头地。 来帮忙的村民有八个，除了中午在原地休息了会儿，大半天就都在锄沟挖。 黎长乐早起炖了一锅野鸡猪肚汤，奶白奶白的。 装了一份给胡月娘送了过去，剩下的中午就做鸡汤面吃。 几人饱餐一顿，吃的额间冒汗。 欧阳思远摸着吃撑的肚皮吊儿郎当地笑称:“嫂嫂要是能一直给管吃管住，那我就留下来一直帮您种地！” 黎长乐:“那我可亏大了，日日这么伺候着你们吃喝，山都得吃崩了。” 放眼整个绿水村，谁敢这么造？ 这锅鸡汤可整整费了她一只野鸡和一个猪肚。 猪肚是没存货了，野鸡野兔尚有一些。 黎长乐给院外的众人煮了一大锅糙米粥，往里面放切成小块的红薯，做好了，粥都是一股子甜甜的红薯味。 她把锅端出院子，放在清理好的空地上，让大家伙都回自家去拿碗筷，趁热吃点热的，吃完再干活。 主要是她家碗筷不够用，添多了三两副也还是不够。 结果，大伙碗筷是拿来了，但闻着碗里冒着甜香的粥，都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吃食？ 包括胡春山厚着脸皮征得黎长乐同意舀了一碗回去孝敬的胡得贤。 甜糯糯的，入口即化。 说这是个金贵物吧，黎娘子还把它拿出来招待他们这群大老粗们。 要说是个平常吃食吧，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过这东西啊。 第52章 红薯成熟，欲上报天听 王大虎找来的时候，石头地已经挖了好几道土沟。 王大虎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场面，愕然不已。他才离开村里一天，黎娘子又在搞什么事了？ 虽然对于挖沟这个事，大伙都一头雾水。但说好了要帮忙，就没节省着力气的。 旁边的地里已经堆了不少竹子。 王二牛兄弟俩还去大青山外围砍回不少。 王大虎找了黎长乐，把卤水盈利的情况如实相告，并转达了黎平让他带的话。 “黎娘子，掌柜问是否能提前取那预订的料包？酒楼这两天被预定出去不少卤肉，要消耗的料包数量很是可观。 掌柜说他们王家在别处还有几家酒楼分店，他问黎娘子，这料包可能供应得上？还说价钱好商量！” 黎长乐有些意外，她倒是不知道，万家酒楼不单是黎县的老牌酒楼，它还是一家开了连锁店的酒楼啊…… 那这样说的话，费料包的同时，也费贡献点啊…… 就系统那少得可怜的贡献点都投入到料包去都不够看的。 她进屋打了个掩护，用油纸袋装了20包刚从系统购买下的卤料包，出来后交给了王大虎。 “你告诉黎掌柜，下次要来取，就得等多好几天了，材料不太好找。现在这些先用着，分店那边也等有库存再说。” 王大虎点头说好，看天色尚早，加入挖坑劈竹子的队伍去了。 而黎长乐窝到里屋去掏出小本本和笔，准备做记录。 打开系统商城，购买记录的料包链接打开。 详情有料包的配料成分。 她数了下，卤料包总共由十几样香料配制而成。 她把配料都抄了下来。 有些配料她认识，药店大概有。她打算去县里找找看，实在没有的，她就在大棚里劈块地自己种。 48小时就能收获，不要太快了。 都在系统里购买的话，贡献点都挣不过来买料包的。 现实里挣的银子又不能转化成贡献点，这真是个大坑！ …………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3:渐至佳境。 目前任务进度为100%。 系统奖励贡献点+3。 目前贡献点: 137。 请宿主尽快收菜，继续进行耕种任务4。” 晚上，系统准时语音播报，可以收红薯了。 她提着筐打开柴房的门时，顾景宴也默默跟了上来。 黎长乐发觉的时候，他已经贴着她身后站着了。 她进得柴房，把最近脚边的小片红薯秧子拨到一边，而后找好位置开挖。 一串个大量多，长得很漂亮的红薯被挖了出来，黎长乐去扒拉，还得费力提起来。 “哟嚯，这比土豆还能长啊！你看看这串葫芦娃……” 顾景宴看着这小小一方天地，心中被激起了惊涛骇浪。 两天！ 若非当时栽种时他在场，怎么也不能相信，有什么东西种下去两天，它就能生根发芽，快速成熟。 这完全违背了常理。 “冷一！冷二！”他木着脸喊。 两道黑影瞬间出现在柴房，“属下在。” “挖。” “是！” 真是行动派啊，一人抄起锄头，一人捞起铲子，速度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红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了整整10来个平方的空间。 又以最快的速度被装筐，抬进了厨房角落。厢房已被欧阳思远占领。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 “顾美男，你这暗卫还有剩的吗？” 眼馋啊，她想雇两个回来帮她种田收菜！ 顾景宴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冷冰冰地。 “你问这做什么？” “ …… ”算了，拉倒吧，想想就好。 人家暗卫是用来杀人灭口的，不适合挥锄头帮她种红薯。 黎长乐很识时务，马上怂怂地闭嘴了，现在能稍微蹭蹭也好。 等她暴富了的！ 顾景宴移开紧盯她的目光，轻蹙着眉，“这东西可能留种栽种？” 黎长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美男别冲动！红薯是能育苗栽种，但是这块地的红薯可不行！两天就能收的粮食……到时候你和我都要被当成妖怪烧咯！” “红薯？”顾景宴咬着这两个字，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是识得这些的，包括昨天那土豆？” “知道。”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来自华夏国！”黎长乐笑嘻嘻地答道，“一个你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说完也没看顾景宴什么反应，“我已经准备好红薯苗了，等外边的棚子搭好，就能开始栽种，一个多月就能收。叫你们那大炎太子好好守着吧，就这产量，高低能帮他捞个大炎版红薯之父的名头戴戴。” 顾景宴忽而攥紧黎长乐的手腕，“爷到不了？”他没听进别的，那句你永远也到不了，却真切听进了心里去。 黎长乐挣脱不了他的大掌，气得嗷嗷直叫，满嘴跑火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来的地方那可是修仙世界。你到不了怪我咯？” 顾景宴知道她在胡诌，却听得他莫名一阵火起，“爷看索性就把你腿脚打断，爷到不了的地，你也别想再去了！” 察觉自己情绪不对，他放开了眼前女子的手，一言不发大步走出了柴房。 他站在檐下沉思了片刻，进里屋取了两个信封出来。 他唤出蛰伏在黑暗中的冷一，嗓音冰渣子般冻人。 “送出去！” “属下领命！”冷一接过信封，即刻便悄无声息消失在了茫茫夜色。 厢房的门“嘎吱”一声应声打开，欧阳思远披着斗篷出来，瞅着冷一消失的方向，“大半夜的不睡觉，景宴又想着收拾谁呢？” 顾景宴一个眼刀飞过去，“过来。” 欧阳思远裹紧了斗篷，听话地跟着走进厨房:“咦？可是孤那好嫂嫂又做了什么好吃食？” 话音刚落，只见顾景宴兀自让到了一边，身后的两担四筐冒尖的红薯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欧阳思远愕然，围着几筐红薯看了许久，还拿起一个扣了扣皮，太硬了，找了厨房里的菜刀一剁，里头红色的薯肉暴露出来。 第53章 再次进城，剿匪成功 他闻了闻，味道有些似曾相识，诧异地抬起头看向顾景宴，“晚食饭里头放的……红薯？嫂嫂说那是红薯，是这个吧？” “嗯。它能育苗栽种，且一个多月便能成熟。”顾景宴扫过地上几个筐，眼神明明灭灭，“殿下修书一封，命人带些红薯一道快马加鞭送回京都，给圣上报个喜吧。 广济县以及其周遭旱情严重的地界，今冬可不是一般的难熬。” 欧阳难得肃整了脸，“孤马上把此事上报给父皇，只是……只有这点儿东西，怎么解救灾民于水火啊？” 他看着几筐红薯，神情犯难。 顾景宴:“据说，它亩产量高达七八千斤，甚至上万斤，且，一个月，等得起，即便还未成熟……也能吃得。” 欧阳思远听着这数据，实在太像胡扯，真有这么高产，就是一年一收获，那也值得种植。 “据说？据哪个说的？” 顾景宴皱着眉看他，不耐地地答道:“黎长乐。” 欧阳思远:“ …… ”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黎长乐提着木桶过来，见着两人杵在这里，顺手抓壮丁，扯过灶台边上的欧阳思远，“来，练习一下。以后院外那棚里种了红薯，就交给您打理了。” 欧阳思远好笑地看着矮了自己一个头不止的黎长乐，“嫂嫂，这都要歇下了，你还在干什么？” 为了方便播种，黎长乐依旧把裙角在膝盖处打了个结，袖口也挽起，换了旧鞋子，裹着袜的脚指头还露了些许在外头。 “柴房里那点地，还得浇上水的，我……诶诶……” 黎长乐话才说了一半，就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她懵了一瞬，随即一个鲤鱼打挺，想挣脱下地: “干嘛呢干嘛呢？男女授受……” “闭嘴！”顾景宴阴着脸，“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你成何体统！”说着斗篷兜头盖脸把人蒙住了，就抱着人出了。 黎长乐:“ …… ”美男生气都那么好看。 欧阳思远:“ …… ”秀莹，再不答应嫁给孤，孤可得去找那春花和秋月了。 他气苦，刚刚说什么来？浇水是吧？ “无风！” 无风及时出现，“是，殿下！” “柴房浇水去！”欧阳思远把桶扔给无风。 无风精准接过，“是！” 这趟差事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就比如，眼前这块土地，玩过家家一般。 但他是个内力高强的太子护卫，方才这柴房里有什么动静他一清二楚。 只他还来不及跟殿下汇报，殿下就自己跑过来受人使唤了。 欧阳思远自回他的厢房给他那皇帝老子写信去了。 而黎长乐与顾景宴这头，情况却有些微妙。 顾景宴低垂着眼，手上动作不停，把黎长乐裙摆打的活结解开了抚平，袖子放下来了。 凝视着鞋子外边还在故意晃动的脚指头，忍无可忍，最后把她鞋子也脱了。 黎长乐晃着双脚，嘴角带着了然于心的轻笑。 顾景宴站起身要出去，黎长乐眼疾手快轻了人衣袖，“顾美男去哪儿？” “如厕。” “哦……”她拖长了尾音，松开了手。 “……有事说？” “就是，明日我想去趟县里诶，可是我不想走路，腿疼！” “……爷带你去。”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她无声咧嘴。 —— 黎县城里，无风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宽敞的县城主街上。 车上，欧阳思远正盘腿给鱼儿……剥瓜子。 他边给小丫头干活，把瓜子肉塞她嘴里，边哄她，“鱼儿乖，欧阳叔叔定会给你找到你爹娘的，到时候你使劲给他们闹腾，让他们天没亮就丢下咱们进城！” “嗯嗯，闹！”鱼儿一路上已经被洗脑带偏，两把瓜子就把她收买了。 在西街采购的李长乐和顾景宴正从一家药行出来，药行的药童指挥着人抬了一只装满了的麻袋出来，放到门口马车上。 “其他几味药材，待下个月掌柜去进货，再帮您问问。” 黎长乐顺水推舟，“那我下个月再过来。” 两人上了马车赶往下一家药店，她在马车里坐着，掏出小本本，把麻袋里装的几样药材划掉。 剩下的几样，没找着。 顾景宴一直无声走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动作。 人头攒动的西街街头偶尔会有拥挤的路段，顾景宴都体贴地伸手为她挡开了人群的碰撞。 黎长乐朝他笑得开怀。 顾景宴想，就这样下去吧。 没人知道黎长乐走了。 也没人知道黎长乐来了。 只有他知道。 也只有他知道，哪个是黎长乐，哪个是黎长乐。 前面是鲜活着的女子， 他人眼中他的妻，这便好了。 他不该有更多的妄念。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衍生任务，流匪盗贼被缴获，系统奖励贡献点+20 目前贡献点: 154。 圣母光辉初现端倪。” 黎长乐:“ …… ”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衍生任务，流匪盗贼被缴获，系统奖励贡献点20。 目前贡献点: 174。 圣母光辉初现端倪。” “叮……” “叮……” “叮……” 黎长乐连动也不敢动，一直等着系统“叮”完，顾景宴正闭目养神，没发现她的异样。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衍生任务！流匪欲逃，被就地斩杀。为民除害，系统奖励贡献点+100。 目前贡献点: 454。” 直到系统“叮”完，黎长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320个贡献点！ 什么衍生任务啊，这么高额的贡献点奖励！！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 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抱起顾景宴的手臂一直摇晃，“顾美男，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是你让人去抓土匪了是不是？” 顾景宴听到这，睁开了眼，“是。” 黎长乐:“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你会干这事了。” “毕竟，我才告诉了你，你家那长乐差点被流匪害死。” 主要是，如果不是顾景宴派人去的，压根就跟她这里没关系呢，那何来的衍生任务？ 但是顾景宴何其敏锐，他一脸的不解，“你是怎么知道我派人去剿匪的？” 黎长乐张了张嘴，“我……我能说我是做了白日梦吗？” 顾景宴自然是不信的。 黎长乐也没再打算告诉他系统的事。 已经暴露了种田一事，系统的存在却是不能再宣之于口了。 第54章 百亩田庄，太子有难 把西街的几家药堂药行逛遍了，剩下的三样配料没找到，杂货铺掌柜也没听到过。 转到后面万家酒楼所在那条街时，恰逢黎平送几个客人出了酒楼门口，一眼看见黎长乐，惊喜地迎过来。 “黎娘子，你怎么路过酒楼都不进来吃口热茶的。这几天酒楼因了那料包，日日都宾客满座，哈哈哈。” 他笑得志得意满，只在眼角扫过黎长乐身边的顾景宴时，突然僵了脸。 “这，这不是……”这不是前几日和那位贵客一起住在他万家酒楼里的那位爷吗？ 他的视线在顾景宴和黎长乐两人之间来往。 顾景宴没理会黎平惊异的目光，他只侧过脸去温声问身边的女子，“可要进去？” “到饭点啦，咱们今日堂食去。” 黎长乐本就是要找个地方吃饭的，她拉着顾景宴进了酒楼。 黎平回过神，直把两人往楼上引，“酒楼厨子的手艺可是没得说的，今日在下做东，请二位品尝一番万家酒楼的招牌菜。” “掌柜客气了，您自去忙，我们自便就是。” 两人并肩上了二楼雅间，从走廊看向一楼，可真的是座无虚席。 “掌柜慧眼识珠，凭你拿出来的物事，爷大多也没见识过……” 黎长乐受了这夸赞，在雅间的座位上坐下，“可不是么，我跟你说，那红薯推广开来，你们大炎朝的人口能给翻两翻。那可是比南边的稻米产量还好的粮食。” 王大虎推门进来，先上了一壶茶，两人便停止了这方面的讨论。 黎长乐心情颇好，问着王大虎在这干得惯不惯。 王大虎哪能说不惯，一个月五百文工钱，时不时还有客人打赏。 这在旁人眼里是多好的一份活计了。 王大虎领了他们点的菜单出了雅间。 顾景宴给她和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在绿水村待了两天，冷一冷二自然是把黎长乐到绿水村之后的事给查明白了，知道王家是良善人家，所以这女子方方面面总想着给予回报。 “爷有个请求，不知道合不合适跟你提？” “你先说来听听。”她抿了一口茶水，感觉黎平这次是把珍藏都贡献出来了，和那天在雅间喝的茶完全不是一个口感。 她瞥了眼身边的男人。 果然，会做生意的人，都是会见人下菜碟的。 “爷若是给你个带百亩田地的庄子，你能否在短时间内种出足够两个县的百姓过冬的粮？” “什么？？？” 顾景宴定定地看着她，等她答复。 “哪两个县啊？”黎长乐懵懵地，她的重点其实在那个“百亩田地的庄子”上面，还好，稳住了心神…… “叮！系统有限时任务，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请宿主于15天内，解决北地两个县的百姓温饱问题。 任务完成后，贡献点奖励可观。 宿主加油！” 黎长乐:系统舔狗，你怎么不去绑定顾景宴！ 系统转圈圈:宿主，你的贡献点大部分得由第三方帮你获得，毕竟你武力值为0，双商也实属平常。 黎长乐:“ …… ” 顾景宴:“北宁城和丽阳县。北地常年雨水少，风沙大，受旱灾的影响，也没什么收成。 这两年与北蒙的战事从未间断过，粮草也时有不足，有百姓常还节省了自家口粮，给军队送去，虽杯水车薪，但这份心意，众多士兵都是领了的。 你说了，有了这粮食，大炎朝的人口都要翻两翻，但如今边疆地界的大炎百姓，大抵都是不敢多生孩子的，怕养不活。” 黎长乐心有戚戚，不论什么时候，粮食才是硬通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军队缺粮士兵也没力气打仗。 “你有庄子啊？要带棚子带屋顶的。有吗？” 露天的没搞头，不然她黎家小院的院子已经是片黑土地了。 顾景宴眸光熠熠:“……你等爷消息。” “宿主，系统id名为黎长乐。绑定的是你，完成限时任务的也是你，所以这个庄子的所有者，必须是你才可行。” “那个……有个问题，得解决一下哦。” 突然扭捏起来了。 百亩田庄要署上她的姓名。 这要说出来，是不是太无耻了啊。 顾景宴难得一脸松快，眼里带点几不可见的笑意，“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家里柴房的那些菜蔬粮食之所以两天就能采收，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嘛？” “难不成那是仙界之物？” 黎长乐无语:“你认真的吗？我说着玩你就真的以为我是神仙呢？” 顾景宴幽幽地道:“爷没见过神仙，但像你这样的，爷也没见过。” “说吧，还有什么问题？” 黎长乐眨眨眼，按捺住心底那即将成为拥有百亩田地的小地主的雀跃，“因为那柴房是我的呀！” 顾景宴沉吟片刻，道:“这买卖也不是不能做。” 黎长乐: …… “一座百亩田庄，换两个县的百姓口粮，很划算。” 看看，这财大气粗的模样。 她愤愤地，“一百亩够吃吗？不够再来一个庄子？” “不可。太过了就不美了。” 顾景宴微敛着眉:“爷把掌家大权都交你手上，爷的不就是你的？” 黎长乐默默低头喝了口已经不热了的茶，“说得好听哦，别以为我会感动得无以复加，涕泪横流。帮你管钱还要日日做账单，我多花几个钱你都是了然于心的，更不方便以后变现，携款跑路这种……” 顾景宴直直望着她，“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黎长乐蓦地卡住了嗓门。 真是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没多会儿，雅间就开始上菜。 老牌酒楼的名号不是吹的，厨子的手艺也精巧。 饭后两人要付账，黎平坚持要请客，不收银钱，遂黎长乐也不推托了。 出来一趟，蹭了一顿大餐。 走出雅间，正要提脚下楼。 “叮！系统有限时任务，大炎太子有性命之忧，宿主请速速带人救援。” “地点，西二街街尾处。顾鱼儿已被挟持。” 届时，黎长乐差点就一脚踩空滚下楼去。 第55章 废弃宅院，景宴心思 顾景宴机警，在她要往楼梯栽倒的瞬间就搂了她的腰，拥着怀里的人两步退到楼梯口另一侧。 黎长乐附在他怀里，急急扯着他胸前衣襟道:“顾景宴！鱼儿，鱼儿有危险，你快点去救她！” 她哪里还管得到大炎太子是哪个，她就听到顾鱼儿已被挟持。 顾景宴脸一下就绷紧了，眼里射出两道寒光。 “西二街街尾，哪儿啊那是……”她推开顾景宴，随手抓了走道上的小二，“小二，你知道西二街街尾哪儿吗？” 小二被抓得吓一跳，但还是老实告诉了她，“就，就酒楼前这条街，出了门口往右走，一直走到底就是了。” 黎长乐马不停蹄冲下楼，顾景宴疾步越过她，捞过她的身子，身子一越就到了万家酒楼对面的楼顶，随即脚下生风，往街尾掠去。 黎长乐攀着他的脖颈，脸色青白。 好高，她要晕了…… 很快就到了家街尾，在转角的地方发现欧阳思远的马车，倒在了一边。 甫一落地，顾景宴就掀了马车门帘，里头空无一人。 忽地，他耳尖一动，拉着黎长乐往转角处跑。。 一处废弃宅院里。 “呜呜呜呜，欧阳叔叔，鱼儿怕……”头发散乱，哭成花猫脸的鱼儿已经开始抽泣了。 她此刻正被一黑衣蒙面人徒手提着。 “你们到底是何人？孤就在这里，把那女童放了，你们要的是孤的命，别牵连无辜之人。” 欧阳思远生怕对方伤了鱼儿，遂神色慌张地想要拽开挡在前面的无风。 他会被顾景宴剁了的！ 开玩笑，顾景宴多宠这小丫头啊，人才刚当了两天爹爹呢，你们就想要了她的小命。 那不如你们把孤的命拿去吧！ 欧阳思远内心崩溃，早知道这样，就算小丫头怎么哭闹都不该轻易妥协，嘴贱贱说要带她出来找娘。 挟持着鱼儿的黑衣蒙面人却目露凶光，“呵，大炎朝的太子，也不过如此！今日不管怎么说，你这条命都得留下，否则，在下也不好交差。” “放肆！休得口出狂言！”无风怒斥黑衣男子。 “哼！”黑衣男子被无风激怒，刀口一偏，就向鱼儿白嫩的脖子划去。 “叮！”一块小石子破空而来，打在剑柄上，黑衣男子的剑被打离鱼儿的脖颈。 跟着又飞来一块石子，打到了黑衣男子手腕上，他手上的剑应声而落。 黑衣男子一惊，看向打来石子的方向。 继而朝身后同伙比了个手势，一息之间，五人全体倒下。 顾景宴和黎长乐在几人面前落地之时，五人已没了气息。 无风上前拉下几人蒙面的布巾。 “将军，是北蒙人。” 顾景宴视线扫过地上几具尸体，目光在他们握剑的手上一闪而过，没有作声。 “呜呜呜呜呜，娘……”鱼儿已经哭累了，满脸泪迹，看起来可怜极了。 黎长乐还没从恐高的阴影里出来，被她这么一喊，心都碎成渣了。 她抱过鱼儿，轻声哄着。 “鱼儿不哭不哭，娘在呢。坏人都被你爹爹消灭啦！” 听得顾景宴紧握拳头，心头酸涩。 他骤地转头，寒光射向自他到场便没坑过声的欧阳思远。 “殿下！” “孤的错！孤的错！孤不该被鱼儿闹得心软答应带她进城找你们！” “孤哪知道会来这一出。” “原谅孤吧，孤下次铁定不敢了。” 无风本来打算要为自家殿下说几句好话的，看这情形，觉得自己也不用再说了。 他家殿下在将军面前，哪里还有半分太子的威仪。 顾景宴接过抽泣的鱼儿，让其趴在肩上，不被看到地上的尸体。一手揽着惊魂未定的黎长乐往回走。 路过无风时，留了句话，“都处理了。” “是，将军。” 与此同时，黎长乐的意识里传来系统的播报。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限时任务，大炎未来国君营救任务圆满完成。系统奖励贡献点+666。 目前贡献点: 1120。 ” —— 马车是进城时去车行安装上的，回绿水村的路上是顾景宴赶的马车，黎长乐母女俩靠在车壁边上，颠着颠着有些发困。 顾景宴一路沉着脸回到绿水村。 黎家小院旁的棚已经开始搭着，黎世熹在石头地块上，一会儿看人扎竹架，一会儿看人劈竹子。 他没跟去县里，自己要留下来看家的。 只不过当看到从马车上下来，已经睡着的鱼儿时，顿时就后悔自己没跟去了。 那么大的两个叔叔，竟然都看不好他一个妹妹吗？ 黎长乐怕他也吓着了，安慰了几句，把他哄去隔壁，说帮忙看着众位叔伯的进度。 黎世熹看着鱼儿睡着了，才放下了心。 黎长乐捂着还咚咚咚地跳着的心脏。 还在啊…… 可真是吓死人了…… 一路上，但凡眯上眼睛，那五具尸体就一直在脑子里跑来跑去。 呜呜，妈妈，吓死人了。 她还没就近看过尸体呢啊。 顾景宴提着热水进来，拧了布巾，给她捂了捂冷冰冰的手。 “害怕？” 黎长乐白了他一眼，“怕。” “这么胆小。” “我又不是你，习惯了战场上杀人如麻。” 顾景宴轻笑，“鱼儿这点像你。” 黎长乐不可思议地瞪他，“她才两岁多点，有蒙面怪叔叔拿着刀比着她脖子，她不能怕的嘛？” 顾景宴抚上眼前还煞白着的脸，“像你也好……” 黎长乐看着不对，拍打掉他那要失控的大手，“那是呢，像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顾景宴握了握被拍开的手，终是不能奢求啊。 她是那个心心念念要跑路的人。 黎长乐已经躺下闭上了眼，她得静静。 顾景宴给她掖了掖被子，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脸，“你休息一下，其他事，莫要多想。” 黎长乐待他出了屋，才睁开眼。 顾美男情绪低落，她不是没感觉。 不过她觉得还能再坚持坚持。 谁知道他如今是因着这张脸，还是因着是她。 两三天功夫，能喜欢上一个人吗？ 顾景宴她不知道。 但她捂着脸承认，自己是个颜狗，她真的可以瞬间喜欢上一张脸。 何况，还已经是便宜老公了。 不过再喜欢，她也不能因为一张脸就交出去全副身心，总要确认一下心意才好。 第56章 你睡得着，爷睡不着 夜里，鱼儿还没怎么样，黎长乐却矫情地做噩梦了。 哭着喊妈。 说着我要回家。 眼泪哗啦啦地。 顾景宴推不醒她，心里一急，捏起她手臂上的软肉一拧。 “嗝……”黎长乐徐徐张开眼，懵懵地抬眼看向坐在床沿的顾景宴。 等慢慢清醒，她撸起袖子凑到桌子底下的火盆一看，一大块的深红印子，此时还闷闷地痛。 她红着眼眶质问，“你干嘛呀？” 顾景宴不太自在，咳了一声道:“你魇着了，爷喊不醒。” “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这时候你不该把人搂起，把她哄睡就好了？为什么要叫醒人？” 黎长乐服气了，鼓着腮帮子卷了棉被转过身去。 顾景宴像个木桩子一样盯着她的后背。 良久，他躺下。 又过了一会儿，他迟疑着往里侧了身，手臂微微提起，手掌缓缓爬过了女子的腰肢，最后贴在她小腹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紧贴着皮肤。 大掌微一用力，黎长乐便被顾景宴转了个方向，她的脸几乎整个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假寐的动静藏都藏不住，两排细软的眼睫毛巍颤颤地抖动。 他抬起她的脸，额头顶着额头。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开口说出的话差点让黎长乐遭不住。 “是这样搂？这样哄？那你倒是睡得着了，爷睡不着……” 黎长乐心里已经把自己鞭尸八百遍了。 让你嘴瓢！ 这人就在这里等着你呢！ 诶，可是这个男人，好看已经说腻了呀！ 妈妈，我能不能投降…… 这么一打岔，噩梦是什么也忘了。 她睁眼想起身，眼角留存的一滴泪顺势滑下。想用手背擦了，结果手速还拼不过人家的嘴速…… 被……亲掉了。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辗转到脸，再到那嘴。 边亲边分析，“爷以为，你不愿。” “……爷不强迫。” “但你这么说，爷就当你愿意了。” 黎长乐受不了他那副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耳边说着这种惹人的话。 更受不了自己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回应他。 她的腰肢被握着，嘴被亲着，得用吃奶的劲才能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把自己卷成一个蚕蛹，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你你你，你注意点分寸啊，鱼儿还在旁边睡着呢。” “她气息平稳，睡得很熟。” 节操掉一地了，但她依然倔强，“你，与我相亲……看着我，会不会想起她？” “那你得先回答爷，如今的你，是她？还是你？” 黎长乐憋着嘴，“自然是我呀，你分不清的嘛？” 顾景宴神思恍惚了会儿，再看眼前的女子，“那爷看到的不就是你？她……惯来不稀罕入得爷的眼。” 黎长乐听得唏嘘，“你好渣啊……人家花一样的年纪嫁给了你，你却把她晾在了深宅大院里，你若不能给她体贴宠爱，又何必娶她。” 顾景宴苦笑，“的确是，爷的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了军营。” 黎长乐裹着被子坐起，睡不着干脆起来聊天。 “那你如今，要我也过她那样的日子吗？把我关在后院里，自生自灭？” 顾景宴听她这么问，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开口，“你与她不一样。她是个能在屋里待着做一天针线活的那种女子。” “你……”顾景宴微扯了嘴角，语气是略带嫌弃的，“是个镇日里就怕自己太闲的……” 黎长乐忙忙澄清，“美男……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也想躺平混吃等死的……” 奈何身带系统要养活啊！ 顾景宴:“那爷养着你就是，别老想着跑路。” 黎长乐:“两个县的百姓我都能养得，养个自己有什么难的……” 顾景宴:“ …… ” 黎长乐:“还有谁像我这样种田的吗？不种多可惜啊！况且，你不还得我帮你种一百亩粮食吗？ 虽然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但是采收的帮工方面可得你自己解决哦。” 系统:“宿主，你对自己的系统不太了解的样子，系统贡献点已达到1000。 系统商城已全面升级，田园生活耕种任务页面有农具租用区域，包含日常农用工具与各种农用机械。” 黎长乐被唬了一跳，继而一张脸红成猴屁股。 “你是不是偷看偷听了？？？” “宿主，你不用在意，系统是座冰冷的数据库。实在不好意思，就暂时屏蔽系统，但请记得过后解除屏蔽。” 黎长乐: …… 顾景宴正想着黎长乐刚说的事。 “帮工倒不是问题，难的是要怎么瞒天过海。” 他看向身畔的人，目光变得温和些许，“爷怕知道的人多了，对你不利。” 黎长乐从浏览的系统页面回过神，恰好听到顾景宴的话，她毫不在意，“这个你就放心啦，我不怕。虽说我老是觉得自己随时会被切片浸猪笼，但真有那天，视死如归便是。 若要怕这怕那，我还活不活了？这一身种田的本事不就浪费了？” 看他眼见就皱眉了，她伸出手抚了抚，“再说了，现在也不少人窥见端倪了吧？” “你不就知道了？你的暗卫，太子的随从，还有太子，估计都知道了的，那太子知道了，你们大炎的皇帝迟早也要知道，还有王家的人。” 她一开始就没有要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我这也不是干伤天害理的事……” 顾景宴也记起这两日这女子的言行举止几乎从不避开自己和太子。 真个有些不管不顾的。 “并非人人都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多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爷是打你粮食的主意没错，但爷也不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 黎长乐凑近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美男知道我的好就行啦。” 反正她有贡献点奖励，又不是白给那些人粮食，“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顾景宴低头望进清凌凌犹如一汪湖水般的眼。 “爷在意，若你有个闪失，爷上哪去给鱼儿找个娘给她去？” 黎长乐闷在棉被里捂脸偷笑，心里雀跃。 诶，她堕落了。 给人当后娘，她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第五十七 皇帝大喜，顾孙两家 农历十月末的平安京都。 城里街道两边的建筑屋顶都盖上了白茫茫的雪色。 清早，守城的官兵拉开厚重的城门。城门甫一打开，门外便冲进来了一匹马。 马儿在京都的平安大街上撒丫子奔跑，往着戒卫森严的皇宫方向而去。 辰时末，皇帝御书房。 大炎朝的皇帝欧阳勤，此时正手捧一件物事，看得认真仔细，神情是不可置信的。 “亩产七八千甚至上万斤？”有这样的粮食？ 他觑着底下跪着的八百里加急，带着东西信件回来报信的侍卫。 “回圣上，殿下所言属实。” “第一个发现它能入口食用的人还是景宴那离家出走的妻子？” “是。”来人老实汇报，并无夸大其词或张冠李戴。 “倒是个福气人儿。”欧阳勤惊奇。 这时，御书房的小厨房送来了一份吃食。 一盘子简单的蒸红薯。 欧阳勤擦了手，便拿起一块红薯小心放进嘴里。 入口粉糯清香，甜丝丝的，口感极好，并且有明显的饱腹感。 欧阳勤心下大喜，三年大旱，使得北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作为大炎朝一直重视民生大计的皇帝，得知北地庄稼颗粒无收，灾民仓皇之下背井离乡的消息，也每每吃喝不香，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甚至一度想下罪己诏。 眼前这样一种……粮食。 他捻起案上一张轻薄书信，里头洋洋洒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包括这红薯颇为怪异的来历。 欧阳勤认出这的确是自己那太子的亲笔书信，平日写文章多说一句话都嫌累赘的，这回倒是耐着性子老实写了回书信。 他在书案后头盯着红薯和信件看了许久，一直到近身伺候的太监总管陈和进来通报，孙太傅已到了御书房门外。 欧阳勤这才如梦初醒，忙让人把孙礼孙太傅请进来。 请进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宫人把红薯送上，还有欧阳思远的亲笔。 …… 孙礼在御书房里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出来，陈和总管搀扶着这位太子之师出了御书房，招来门外侯着的孙府下人。 “伺候好你们家老大人，可要仔细着点脚下。” 孙府下人哈腰称是，搀扶着主子离开了御书房。 待得回到孙府，孙礼坐在了自家书房的椅上之时，才敢大大地喘出一口气。 心里头复盘了一下今日得来的消息，继而微颤着的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拿起书桌上尚未拆封的书信。 片刻之后，他放下了书信，喊来了外头的护卫。 “你替我把大老爷和大夫人叫到书房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商议。” 护卫领命去了。 家里的一言堂有事找，孙家大老爷来得很快，带着妻子急忙就赶过来了。 孙礼不等两人落座，就让护卫把顾景宴的来信拿给两人看。 过了会儿，先看完信中所说之事的大夫人猛然抬头，“父亲，这，这如何使得？那可是，那可是秀端啊……” 孙礼惯来严肃板正的脸此时有些犹疑。 “我也觉得把秀端许给这样一个后生，有些可惜……可，老大家的想想，顾家的门楣是京都里数得上的，并且，满京都也找不到一家后院能比顾家后院清净，没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糟心事。 此子虽说没有官身，但人还年轻，日后并非没有机会。 况且，过去了就是执掌顾家中馈的，也算没辱没了我孙家一番教养。 顾老将军为顾家攒下的功劳底子，足够福荫两三代人了，其他的荣辱得失，要他们后人自己去挣！” “我知，当年你想把秀端许配给景宴，只景宴以年纪尚少，不欲过早成家为由，拒了。 后来又有了顾老将军早年订下的婚约一事…… 秀端是我孙家长孙女，自小诗书礼仪学得极好，品性也端正，老头子我也想她过得如意啊…… 她是个大气的孩子，不会为陈年旧事所困。你们不如去问问秀端本人的意愿，若是她实在不愿，老头子再想别的法子。” 碍于威严，大夫人不敢顶撞公爹。但出了孙礼居住的院子，回到自个儿屋里，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 大夫人瞥了一眼边上的丈夫，“我秀端那是名满京都的闺阁千金，要她去下嫁给，给那样的人家，还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子！亏得景宴他说得出口，他难道不知秀端当年对他……” “夫人慎言！那样的人家是哪样的人家？顾家的门槛在平安京都，那也是顶高的。秀端嫁过去，我看也不算多差。景宴能坑了自家表妹？” 大老爷斥责妻子，及时打断妻子的口无遮拦。 “这还不算坑？顾家老夫人生的那两个儿子，你看哪个及得上你那正经外甥的？顾家门楣是只高不低，可，可后代不争气啊，那样的小子怎配得上我的秀端！” 大夫人越说越委屈，眼眶都红了起来，大老爷看她这般，也不忍再怼她，再怼她就得当场哭给你看的。 略想了下，他差屋里的丫鬟去把闺女秀端叫来屋里。 —— 孙家那头怎么纠结尚且不说。 顾家这里的老夫人纪氏此时也收到了来自继子顾景宴的家信。 简洁的遣词造句，只为言明三件事。 一，顾景宴给自家小儿子找了门婚事，让她不要胡乱相看小儿子的儿媳人选。 二，若是老夫人哪天不想打理中馈了，执掌中馈的责任必须交于小儿媳妇手中。 三，继子的妻儿已寻得，短时间内不会回京都。 看了来信，纪氏久久不能回神。 她知道，顾景宴这回是真被惹怒了。 不单是老二家的言行和算计触及了他底线，就连自己这个继母也得不了好，谁让他的妻儿是在她眼皮底下丢了的。 好在，他还愿意管着老三，愿意管就说明心里还顾着大局。 至于中馈大权交给谁，她都无妨。 交给三儿媳，那也是自家儿子的妻。 老二家的也确实太过贪心，他顾景宴若想要拿走整个顾家的家当，你是能阻止还是怎的？ 天家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谁叫人家本事？ 同是小门户里嫁进来的，住在一起久了，倒是看继子那媳妇比较顺眼一点，至少人家不争不抢不闹腾。 不像老二家的，镇日里惦记这个惦记那个，该不该惦记的都想惦记。 纪氏觉得自己性子不行，软弱没有主见。 想把中馈交给继子媳妇管吧，人家被逼得离家出走。 交给吴氏？ 那她还是不上不下自己管着吧。 既然继子要三儿媳来掌家，那三儿媳必然是个擅长这块儿的。 能撂下这些个麻烦事，她找个地儿清清静静地吃斋念佛抄经书去。 她搁下了信纸，想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好闺女啊…… 第58章 太子种田，村正找上门 黎县绿水村。 村口的岔路上，王大虎赶着牛车拉着一架板车出了村口。 昨日里又下了场雪，所以这次王二牛也跟了出来，带着一把铲子走在前头。路上走到雪堆积的地方能铲几下，不至于把板车上的竹筐颠下来。 前两天已经把第一次预定的菜蔬拉去县里酒楼了，因为王大虎每日都要回绿水村，黎平便让他以后能收菜的当天，下工了赶着牛车回绿水村，第二天再拉着菜蔬回酒楼。 银钱现结，托王大虎带回去给黎长乐。 黎长乐喜闻乐见。 这是第二次预定的菜蔬了，除了菠菜、大白菜、青蒜、土豆、黄瓜，还有新的种类，茼蒿。 这回是在大棚搭好时，先在第一个棚隔出一块地种出来的。 柴房实在是小，大棚也是她的地，就留点自己种菜用。 就在黎家小院紧的大棚，隔了半个棚大小的地方，另外从侧面开了一道小门，方便每天进出采摘蔬菜。 王大虎今天送一车过去酒楼，地里剩下的菜还能分几次送。 她院子一侧的空地也留着开春多建两间屋子用。 至于柴房…… 黎长乐把三小块地都种了水果。 苹果两棵，葡萄几棵，草莓一小块地。 葡萄栽在种过黄瓜的竹架下，已经挂上一串串尚未熟透，颜色青紫的果子了。 苹果也结满了果实，粉红粉红的，看着令人垂涎。 这两种过两天就能采摘了。 而草莓就厉害了，它昨天就已经成熟，吃过一趟了，几人吃得满嘴果香。 水果成熟的速度比蔬菜慢，需要6天时间，但草莓不同于果树，和蔬菜的成熟速度一致，结出的都是大果，水分多，深得鱼儿喜爱。 今天王大虎给酒楼送菜的板车上，就有一篮子垫了上下两层干草的草莓。 黎平会做人，她也不能太独。 吃人一顿饭，还他一篮子水果。 大冬天能吃上水果，属实是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待遇了，还得省着吃的那种。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篮子草莓，让黎平今天狠赚了30两银！ …… 黎家小院旁的大棚里，欧阳思远狼狈不堪地穿梭在红薯地块之间。 两个半的大棚，每个棚都栽种了几行红薯苗。 欧阳思远忙着给它们浇水。 无风被他勒令在水井旁提水，浇水他自己动手。 这两天夹着尾巴做人呢，差点害小丫头性命不保，如今可不得好好表现。 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矜贵皇子，打小就没干过体力活，吃颗果子那都是有宫女给剥皮去核，送到嘴边上的。 这一下得来来回回从井边提水到大棚里给红薯苗浇水，可差点把他累升天了。 “果真是农人不易啊……”他瘫在水井边上的木椅。 “农人的不易，您这才领略了几分啊，您干的这事我也能干得，但真轮到捋袖子下地干活了，我是半分也不及人家利索的。” 欧阳思远直起身子，巴巴地瞅着黎长乐，“嫂嫂，三个棚的红薯苗马上就浇完水了。” 那求原谅的姿态连杵在一旁的无风都不忍心看。 毕竟是一朝太子，跟两个孩子相处也都颇为亲昵，她不好一直不假辞色。 黎长乐给了个台阶让他下，顺便把带太子种田的限时任务贯彻得彻底一些，“我也不懂这田园农耕之事，不如咱们在村里找个擅于这方面的，请教请教？” 欧阳思远几乎没有思考，“就听嫂嫂的，咱们都不懂，是该找个懂行的。” 这时，院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水井这边的三人齐齐望去，却见村正胡得贤胡春山父子正立在门外。 “黎娘子，老头子又来打扰啦。” 黎长乐目光闪了闪，她知道村里定会有人来找她，且绝大部分是村正这个领头羊。 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要她说，最快也得到十天半个月后，红薯的成长规模漂亮起来了，那时就算村正不来，也会有别的村民来打探消息。 胡得贤给黎长乐的印象不算坏，是个正直的村干部，会想着给村民谋点小福利的村官。 黎长乐把人请到草棚里坐下，进厨房给两人端了两杯热水出来，欧阳思远已经拎着桶到大棚里去了。 “村正来得正好，长乐正和……和欧阳说着，要在村里找个庄稼老把式过来，一起照看一下棚里的物事，您恰好就上门来了，倒省得我专程跑一趟。” 胡得贤有点激动，“黎娘子可是说的伺候棚子里的那些……红薯苗？” 大棚建好之后，黎长乐按之前说好的，付了帮工每人一天30文的工钱，棚子搭了4天，每人得了120文钱，外加每日一顿红薯点心。 红薯粥，红薯汤，蒸红薯，混着粗面蒸的红薯馒头…… 而他这个村正，蹭了胡春山也在帮工的便利，每日里都得了一碗胡春山借花献佛的孝敬。 他就一天比一天震惊，激动。 这东西，味道和口感可比野菜饼子好多了。 吃上那么半碗，肚中就有饱感。 另半碗自然是分给老妻了。 农民对粮食有着天生敏感的嗅觉。 大棚还没搭好，胡得贤已经打上这东西的主意了。 “是，这东西咱也是头一次栽种，怕万一伺候不好，白费那么多秧苗……” 黎长乐语气担忧，好似真的怕这些秧苗砸手里了。 系统出品，就算是普通种苗，那也比真正的普通种苗生命力顽强。 系统这个任务，黎长乐认为就是要让大炎的太子知道民间疾苦，体验一下农民伯伯春耕秋收的艰辛。 要她说，这才哪到哪，大棚里种菜，和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有差别的。 更何况，她这秧苗随便种种也能活成，也就是等待的时间比48小时采收的慢点罢了。 但别人不知道这回事啊，胡得贤听了这话，顿时坐不住了，黎娘子，你看老头子可好？ 老头子伺候了大半辈子土坷垃，不说行家，那也是半个行家了，这红薯是个好东西啊，秧苗金贵，可不能真让它坏了菜……” 黎长乐无所谓谁来，别爱作妖，会种地的就行。 村正来？ 也挺好，就没人敢来找事了。 第59章 五两一盒，庄子寻到 黎长乐同意了胡得贤的提议，三不五时过来瞧瞧大棚红薯苗的生长进度，两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上门去求教。 胡得贤心里高兴，见气氛良好，捂着内心的那点羞耻感，才说了来之前在家就打好的草稿: “黎娘子啊，老头子还有个请求，虽说提出来有些不要脸，但老头子忍了几天，到底还是想来跟你讨个便宜……” 黎长乐知道他会提出什么，没有阻止他。 搭棚那几天，也是她故意把红薯做成点心给帮工们吃，村正每日里的那一碗孝敬，也正好让她快速达成了目的。 总要让人自己找上门来，她再装装样子，上赶着的就不是买卖。 “村正只管说来听听。” 边上的胡春山看老父纠结得一张老脸都黑红黑红的了，索性自己开口说了今天的来意。 “黎娘子莫要见怪，属实是这事说出来，我爹觉得占了你家便宜，才不好开口，还是我来说吧。” “我爹想替绿水村的村民们问问，黎娘子这些红薯苗日后能否留种？ 绿水村因为地势原因，一旦天公不作美，庄稼的收成就不太好。山脚下倒是有些地，但都是沙地 ，今日看黎娘子种的这些红薯秧苗，棚里竟都是沙土……” “所以今日来问问，日后这些红薯能否留些种苗，我们花银钱买，绝不白拿一棵秧苗。” 胡春山一口气说完，就和老父忐忑得看着黎长乐。 黎长乐一直认真听着他说，这会儿作思考状，“当初得到这些红薯苗时，就听说这红薯的种植土壤最好就是用沙地种植，虫害会比较少，口感也好。” 她对两人道:“留种苗这事并非难事，我应了。本就想自己先种种看，若好种再知会村正。” 胡得贤感念黎长乐的深明大义，这回对着她是一鞠到底。 了了一桩心事的胡得贤脚步轻快，和儿子忙忙颠颠地出了院子钻进了大棚看红薯苗去了。 —— 黎县万家酒楼。 “夫人诶，在下也不知这果子的名儿，只知道，友人说这是从那海外传过来的果种。” 雅间里的一位夫人捏着饭桌上的草莓，看稀罕物一般，“能吃？” 黎平一言不发，直接取了一只草莓，一口塞嘴里去，立刻就被草莓的果香惊艳了，汁水丰富。 他蓦地想起家中的老母和妻子，还有那馋嘴的小儿，干脆把水果盘端起，“夫人若不喜欢，那在下就端走了。” “掌柜的手下留情，冬日里能看见个新鲜果子本就不易，你就别再和我们这些客人抢食了，快快地让小二给咱上菜吧。” 黎平出了雅间，脚步匆匆往后厨赶。 那篮子果子，可别被那臭小子造完了才好。 臭小子黎海川正在后厨的木板车旁，围着几筐菜蔬转来转去。 看黎平过来，啧啧夸赞，“爹，这黎娘子真乃神人，这些个菜蔬真个种得好啊，您来看看这筐菜，见过不？儿子从没见过这菜。王大虎说，这叫什么……茼蒿菜？” 黎平被说得也凑近前去，摘了片茼蒿叶闻了闻，嘴里嚼了嚼。 “这菜有种特别的清香，我也闻所未闻。” 黎海川转了转眼珠子，道，“爹，要不我去绿水村跟着黎娘子种地去吧。” 说完，他的后脑勺下一刻就挨了黎平一巴掌，“再去种地，你就别回来了！” 他进到卤肉灶房，果真见一竹篮果子被那馋鬼小儿吃了一盘子不止去。 只肉痛得直抽抽，直嚷真是败家子一个。 他提起竹篮就往前堂他休息的雅间去，吩咐小二给他找几个精美的小食盒。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竹篮子草莓除了留几个给家人尝鲜，其余的被黎平分成了5份，装进铺了柔软干净纱布的小食盒里。 包装令得草莓瞬间就上了一个档次。 他在前堂结账的柜台前摆了两个食盒供客人浏览问价。 酒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不消他多费唇舌，5盒草莓不用半个时辰，一售而空。 一盒5两银子，加上雅间那一家的，一竹篮果子他含着热泪赚了30两银。 雅间那夫人期间让小二来问过可还有那果子，上多两份的，也没能上。 黎平揣着银子，笑得春风得意，真是什么东西进了他万家酒楼，那都是能卖出去的，还得供不应求。 三楼一间客房里。 窗边的美人塌上，半倚卧着一位白衣男子。 他手执书卷，另一只手枕在头部。 一派闲适的模样。 客房们被打开，进来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他手里捧着一方食盒，一副邀功的狗腿状，“主子，您看看这是什么？” 美人塌上的男子并不理会他。 男孩自顾自地打开食盒，“奴花了五两银啊，主子不吃就糟蹋啦。” 男子的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离开，望向茶桌上的食盒，一股陌生的果香沁入心脾。 他水光潋滟的眼有了些许波动，拿起一颗男孩用茶水冲洗过的草莓，咬了一口。 “倒是甜，这时节，竟还有人能种出如此汁水香甜的果子，而且，这果子，怕不是大炎这边的物种吧？” 男孩挑了几颗搁在手帕上，其余部分收起，“管它是哪边的，难得有主子能入口的吃食，明日我再去问问掌柜还有没有。” 白衣男子:“酒楼里的饭菜滋味尚可，你莫要太过麻烦人家掌柜。” 男孩不在意地挥挥手，“哪里就麻烦了，一盒子果子5两，一个麻烦顶五两银！” 白衣男子再不说话，自看他的书去。 …… 绿水村里，顾景宴正告诉黎长乐，庄子备好了，也转到了她的名下，随时可以用。 他把契书给了黎长乐。 “这么快的嘛？”她止不住地笑。 地主婆啊，这可是百亩地的庄子。 黎长乐也告诉他，帮工找几个可靠的就行，主要帮忙装袋运送。 “已经给北地的驻防将军去了信，调些军队里的人来运送。还有，王家的人你想不想用？” 黎长乐一愣，“怎么用？” 顾景宴:“去庄子上。种完粮食，日后这庄子也不能废弃了吧？” “是不能……” 黎长乐钝钝的脑子突然就转起来…… 第60章 景宴接旨，二人情动 顾景宴说得没错，那可是一百亩地的庄子，闲置不用怎么行。 得发挥它最大的利用价值。 “庄子在哪儿呀？” “两处，一处在黎县城外的乐山那里，60来亩，知县帮着办的。 还有一处大约30亩，在绿水村隔壁的小周村，也在大青山脚下，原是小周村一村民在外经商回来置办的地，荒年种不了粮食，荒废了，有人买，自然是立马脱手卖了。” 90来亩地，不差百亩多少了。 顾景宴拧着眉，“那些地大多还是没遮掩的，除了仓库，住房，和牲畜棚，现搭是不是来不及……” 耕种的地哪里有搭棚的，百亩田地都搭棚的庄子上哪里找去？ 就算现搭，如今挖地埋坑都是不小的工程。 顾景宴也头疼。 黎长乐眨眨眼，想到了某个系统。 她打开系统页面，映入眼帘的就有系统等级: b。 田园生活升级以后，耕种任务有了农具租用一栏，她打开那一栏往下划拉，终于被她划拉出来个实用的。 隐形大棚。 租借金额是一亩地收取2贡献点的租金。 除了盖了房屋的地，她估计得租上七八十亩，那就是160来个贡献点。 瞬间觉得自己百亩庄子的地契拿得不那么烫手了，再花160个也使得。 好在系统升级没扣走她原有的贡献点，不然又是穷鬼一个。 顾景宴正苦恼着，她却豪横地大手一挥，“美男你只管让人来运粮。” 顾景宴不解，“你不是说，得在内室中栽种？” 黎长乐干脆直说，“你看着就好。” 顾景宴抿了嘴，当真就不问了，只是注视着她，“若有什么不妥的，定要说，爷宁愿不要粮食，也不能让你涉险。” 黎长乐点头，“放心啦，粮食送到百姓手里，于我也有益，大大的功德呀！” 大大的贡献点啊。 顾景宴:“功德？” 黎长乐打着哈哈胡扯，“就是……攒的功德越多，我能得的好处也越多。” “那便好。爷明日就带你去看庄子，到时你瞧瞧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顾景宴最大的优点是，自己对她的种种异样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也防着旁人问她。 她一会儿说自己来自仙界，一会儿说来自华夏。 彼此就这么云里雾里地，互不妨碍，也互不伤害，但福利共享。 若要把系统都全盘托出，那就好似要把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扒光，片甲不留一般，真不至于。 现在这样也只差一个系统没交代了。 顾景宴拉了她手腕，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了一个卷轴放在她手心，“打开看看。” 黎长乐讶异地看了一眼顾景宴，在他的示意下打开了卷轴。 好一会儿，等她看完通篇繁体字文章…… 确切地说，是一份来自平安京都的任命诏书。 “咦？你要去北定当总督去啊？” “嗯。”顾景宴目光灼灼，“到时候你们跟爷一起去。” 黎长乐想都不想就摇头，“不去！我才刚在这里落脚，走不了。谁知道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绿水村这边情况也还好。” 目前没遇到什么烦人的极品。 主要系统还没答应她走人。 她猜想大约是要大家都吃上系统种子种出来的粮食，足以温饱了，才放行？ 系统:“是的宿主，你任务的第一站，百姓们还没能感受到系统粮食带给他们的幸福感。” 黎长乐:她就知道！ 但是顾景宴却不乐意了，实在是她方才毫不犹豫否决的态度令得他不愉快，他板着脸捏她的腮边软肉，“你是爷的妻，不跟在爷身边如何妥当！” 黎长乐开始一本正经地大忽悠，“我也想跟着你去，这山卡拉有什么好待的。只不过这一处的功德还没攒够，不宜挪移。” 顾景宴: …… 他是真当她镇日里都用这些说辞在敷衍自己的。 他用着一言难的眼神居高临下地凝视她，“那爷怎么办？” 黎长乐抬头莫名其妙地回视他，“你之前没我在一旁，也能过得，怎地如今就不行？” 顾景宴气闷，“那如何能一样？” 黎长乐:“哪里不一样？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顾景宴望着这双无辜极了的眼，不知该如何启齿。 说自己不想她离自己远了，说自己爱极了这鲜活的面孔？ 他把人拢进怀里，闷闷地道: “可能短期内不能回来见你。” 北定府辖下几个县，刚经历旱情，事物繁多。 他这一去，只有忙得焦头烂额的份，哪能像如今这般抬头就能见着她。 黎长乐想抬头说话，却被他狠狠按回胸口，“你这女子！” 怀里的人再次抬头，瞪他，“你不回来见我，我不会去见你吗？” 顾景宴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一时心潮起伏不能自已，就是在战场上，敌人的长刀逼近自己身前，胸腔内的一颗心也跳动得没这么激烈过。 他握了黎长乐的后颈，俯身贴吻住女子殷红的小嘴。 黎长乐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眸光闪烁。 美男献吻啊。 她一双手攥紧顾景宴腰身两侧，衣袍都被她抓皱了。 顾景宴遭不住这剪水双瞳的直视，抬手捂了她眼，“乖，你闭眼。” 这哑着声线的音质，差点没让她原地去世，腿都软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在唇边反复试探，察觉怀里的女子没有反抗之意，便加重了亲吻的力道，舌尖顶开了女子紧闭的唇，长驱直入，滑进了女子口中。 她娇小玲珑的身子被他整个拥在了怀里，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只隔了几层衣物。 黎长乐的顺从激励了情动的男人，顾景宴的大手环着她细软的腰身，眼神愈发炽烈。 “宝宝……”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直接让黎长乐脑袋发蒙。 这男人喊她什么？ 他带着霸道的气息笼罩着她整个人，惹得人心颤。 黎长乐被吻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放倒在床榻之间，五指相扣，男人的身体附上来之时，她才瞬间清醒过来。 第61章 王家活计，小周村庄子 她猛地睁开眼，神情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她捉住顾景宴两只耳朵，“白日宣yin，成何体统！” 顾景宴伏在她肩颈处，呼出的气息像要把黎长乐那处地皮肤烫熟。 他闷声气道:“你这女子！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个磨人精！ 黎长乐刚只顾着自己那点手足无措了，这会儿也尴尬得不行。 只因……顾景宴整个人还附在她身上。 她恼羞地捂脸，耳朵红得像卤过的猪耳朵，“你，你快下去。” 顾景宴忽而轻笑，逗弄她，“宝宝……” 黎长乐捂着耳朵对着他瞪眼，然而眼角那盈亮的水光使得她眼神充满了温情。 顾景宴心下暗叹，自己怕是栽这女子身上了。 他给黎长乐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是爷孟浪了，爷下次换晚间……唔……” 黎长乐重重踩了他脚背一下，“你还说！” 她提着裙摆火急火燎出了里屋，再在屋里待下去，不是她被吃干抹净，就是她把人吃干抹净。 鬼知道，她隐忍着不去扒掉人家那身锦袍忍得多辛苦，以至于晕晕乎乎地差点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顾景宴看着她那凌乱的脚步，扬了扬唇角。 黎世熹带着鱼儿去王家那边找小石头玩去了，当然，有无风护着去的。 她要去跟好婆说一说去庄子帮工的事，顺便把孩子接回来。早上给胡月娘送了吃食，路过小竹林也没再过竹屋去。 如今胡月娘已经能拄着木头拐杖自己解决三急了，每天都能吃上饭食，气力也恢复得很好。 县里的大夫给开了药，她还能在床边上用小泥炉自己煲药喝。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王家院子一如既往收拾得干干净净。 来给她开门的是王大虎的妻子，看见她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比着手势让她进去。 黎长乐对王家一家都挺有好感，“英子嫂嫂，家里人都在吗？” 英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指了指大青山和杂物间的位置，又往屋里瞅了瞅。 黎长乐笑着打断了她的比划，“嫂嫂莫急，我自己进去就是。” 好婆正在做鞋子，见她进来忙招呼她坐下，黎世熹和鱼儿喊了她一声又埋头和小石头玩去了，他们把积木带过来和小伙伴分享了。 黎长乐赞了好婆地手艺好，做鞋的手艺纯熟，说了几句才把话题过渡到庄子上。 “大娘，我这有个活计，不知道你们一家子能不能干得。” 好婆一愣，“什么活计？”这会儿的活计可真的不怎么好找了，“承蒙黎娘子对王家的照看，大虎如今的活计可是顶好的了，可不敢再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呢，也是有需要，才有这么个活计。” 黎长乐把小周村那个庄子说给了好婆知道，并言明，她想要找能长期住在庄子里替她打理田地的一家子过去住。 “明日就过去看庄子，您这里若是愿意，到时候叫一两个家里人和我们一起去瞧瞧，看看里头缺什么物事，也好及时添置上。” 小周村就在绿水村隔壁，好婆也知道，离着自家也不远。 她犹疑不定，问了黎长乐，“活计是好活计……就是不知，需不需要签什么卖身契的？ 老婆子听过他人讲，大户人家的庄子里头，都是家生奴仆，或者买的丫头小子。” 黎长乐一听这，忙忙摆手，“不用，长乐哪能做这事呀。”真要买家奴也不能朝熟人下手啊，“就按长工那样的，吃住算我的，一人每个月工钱算一两银，但是长工也要签契约的。” 好婆犹疑的神色顿时消散了。 “这活计上哪儿找去哦，便宜都让咱们占了去了。” 黎长乐:“没有的，大娘。你等家里人都回来了，跟他们商议一下再做决定。长工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了，一签就是十年往上。” 等走出屋子时，王鱼生从院子一侧出来，看到她，正好把床已经打好的事给说了。 回去时，黎长乐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无风被她安排去帮忙把新床搬回黎家小院去。 —— 次日，黎长乐把两个孩子托给了欧阳思远和无风看着，嘱咐他们不能带着孩子离开黎家小院。 在仓库里取了一堆干果出来给几人当零嘴。 和鱼儿也商量好了，出去的半日，不准闹腾她欧阳叔叔。 和孩子商量好了的约定，他们还是比较遵守的。 顾景宴赶着马车，她坐在车厢里。 她笑称:“有生之年坐上将军为长乐驾的马车，荣幸之至。” 顾景宴:“爷心甘情愿。” 好吧，一早她就心花怒放了。 村口的地方，王大虎王二牛已经等在那里。 想必王家一家人都决定好了。 正好，顾景宴自觉移步车厢，把车辕的位置让给了兄弟俩。 马车缓慢赶着行了一小段路后，王大虎无师自通便会驾马车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穿过一片树林，就到了小周村。 村口有几个孩童在玩闹，见着他们就一哄而散。 村口的动静也不消多一会儿就传开了。 小周村的村正是个略微发福的男人，四十左右的年纪。 他在好几个村民的簇拥下小跑着到了两人跟前。拱着手问候了几人，又询问了来意。 黎长乐和顾景宴下了马车，互相客套了下，就直接说了庄子的事。 小周村村正周万里生了一双眯眯眼，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 听闻两人是那庄子的买家，殷勤地招待起来，亲自引着三人到了庄子的门前。 顾景宴把钥匙交给王大虎，让他把大门开了。 庄子的大门曲折通向依山而建的几排土砖房，有条夯实的土道，搭了上边铺着小麦的竹架。 土道的两边，甚至远处的田地都裹上了一片银白。 周万里走在土道的前头，不时地回头说几句有关庄子前主人的境遇或平常好年景时庄子里的情况。 黎长乐边听着边应和，顾景宴充当着旁听。 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一排房子面前，房屋外边围了一圈高高的院墙。 几人先是看了一眼仓库，里头有好些锄头镰刀铲子箩筐麻袋等农具杂物。 房屋的一侧是个平坦宽阔的大空地，周万里介绍那是平日里晾晒粮食、给粮食脱粒装袋的地方。 第62章 查看庄子，谁管庄子 黎长乐指着这排房子，对王大虎说着入住事宜。 房子结构还结实着，比她住的黎家小院都要好一些。 院子的门就开在围墙一侧，出了院子就是大空地。 围墙另一侧就是三间杂物房，堆放农具之类的。 主屋是偌大的并排着的三大间屋。 中间一间是小客厅并两侧四间厢房。 左右两间屋小一点，里头也摆了些家具，也各有两间厢房。 看来之前住这院子里的不止有一家人。 厨房柴房和院门在一侧。 后面两排房屋是仓库。 王大虎兄弟俩跟着几人随处走了一趟，已经打定主意接下这份活计了。 此时黎长乐建议他们一家都搬过来，两人也没反对。 “小周村离着绿水村近，有什么情况跑着就过来了，搬家事宜慢几天也无妨，但明日开始你们兄弟几个得过来开始忙活。” 王大虎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要做什么活计？” 黎长乐让他们明天早点过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之后告别了周万里，继续沿着县城的路赶去，还应承了他，开春后有一部分地会租给小周村的村民们种，到时候希望村正能给她把把关。 周万里千恩万谢把他们送出了小周村。 赶往黎县县郊的时候，她问顾景宴，这60来亩的庄子又要让谁来管。 顾景宴沉吟片刻，“母亲当年的陪嫁中有个孙管事，他两个儿子如今都在母亲京郊的陪嫁庄子上做事，不如给京都去个信，让他大儿一家或二儿一家过来给你管理这庄子？” 黎长乐不太好意思，“你母亲的陪嫁庄子啊？那一定可大可好吧？把他们派来这山卡拉的地方，会不会委屈了人家呀？” 顾景宴淡淡道:“他们本是家生奴仆，谈不上委屈，爷也不曾亏待他们。” 黎长乐点头，“庄子上的日子可能比很多农户家都过得滋润。”只除了身份上的缺陷。 但是古时社会背景下，大户中家仆奴婢的存在本来就是一种普遍现象。 “人你就放心用着，若有什么不妥，不用看爷的情面，该处置就处置。”顾景宴知道她成亲前，在家也是事事亲为的，黎父的学堂大多也是她帮着打理。 黎长乐:“你母亲的陪嫁庄子你都放心让人管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有什么不妥，找个借口打发回京都去不就行了，还能打杀了？ 顾景宴摸着她柔软的发顶，温声道:“爷要上北定赴任，归期不定，自然是要把你们安排好，才能放心。” “爷把冷一冷二留下来了，平日里就跟着你们三人。你要跟爷说什么，写了书信交于他们便是。” 听到这里，黎长乐是真惊讶了。 上次要跟他借俩暗卫种田，他还跟她黑脸呢。 这会儿倒大方了，一给给俩，还转暗为明。 问过壮士们了吗？ “大材小用了吧？我这里的活计就只有种种田收收菜的。” “他们也能种得。” 如果不是怕惹得她多想，他想把冷三冷四也调到绿水村。 说着话就到了黎县城郊的庄子。 这个庄子就大了去了。 60来亩地。 顾景宴告诉她，这是黎县里樊姓富户家的田庄，那主家人有在京都做官的儿子，妻族是富商。 这个庄子还是李知县从中牵线，才终于等到了买主。 也是李怀同投桃报李，想为剿匪一事回报一二。 大概是听到马车的声音，涂着红漆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一个看着五六十岁的老头探出身来看着四人。 “几位可是看庄子来的？” 黎长乐撩开车厢的帘子:“是的，老人家。” 老头子急急忙忙大开两扇门，迎了出来。 “老头是这个庄子里的门房，昨日主家派人来说，庄子易了主，今日或明日可能会有人来交接。 几位赶紧进庄子。” 庄子里的布局和小周村的大致相同，只是大门离主人家修建的主院落有些远，而且庄子里还住有人家。 王大虎赶着马车进了庄子，一路到了主院落。 路上能见着稀稀拉拉的三五人好奇地瞅着马车。 老头大概是庄子的门房，住的房屋就依着大门那排围墙建的。 他带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也跟着马车走。 走到一半，对面来了三个男人。一个四五十出头的男人，两个年轻汉子。 门房见着他，立即给说明了情况，“……庄子的新主。庄头快领着去主子的宅子里头招待一番，外头都没地儿能好好说句话的。” 来的是父子三人，三人态度恭谦，领着马车往庄子里的宅院里去。 黎长乐下了马车，望着眼前占地面积颇广的一座宅子，捂着嘴角，怕自己口水一不小心就流出来…… “ …… ” 想想自己住的黎家小院…… 眼前这可是青砖灰瓦的漂亮大房子啊，目测得有好几百平米，还离县里那么近。 进到里面，绕过影壁，宽阔的前院就在眼前。 四合院式的两进建筑，非常古典大气，父子领着几人到了正厅。 打头的庄头很是自觉，顾景宴二人还没出声，就把两大串钥匙交了上来。 “二位，这一把是这宅子里各间屋的钥匙，另一把是杂物房和粮食仓库的钥匙。” 黎长乐赞赏地打量着父子三人，“你们的身契现在在我手上，你们从今天起便换了主子了，以后得为我做事。我就想问问，你们可有想要离开庄子的想法？ 若有，不妨就提出来，我不强留。” 刘铁锤被黎长乐问得一愣，双眼渐渐露出迷茫的神色，“离开庄子也没别的地方去啊……” 黎长乐心里有了数。 她把杂物房粮仓的钥匙递回给他，“迟些日子会有新的管事过来庄子这边，但是这串钥匙暂时还由你来保管，到时候新管事来了，再把仓库的钥匙给他，杂物房的钥匙你自收着。 偌大个庄子，他一个人怎么管得来。” 刘铁锤和身后两个儿子听了黎长乐这话都松了一口气。 一辈子就只学会了伺候田地，把他发卖了或赶出庄子去，他得走投无路去。 黎长乐又问了庄子里住着的还有些什么人。 刘铁锤告诉她，住着的有十几户人家，都是主家买来放在庄子上做活的。 这两年粮食种不了，主家已经卖了很多拖家带口的了。 第63章 胡望不喜，村正大悦 回去的路上，黎长乐建议，这个大庄子这次不要全部田地都使用，至少避开庄子里的住户，也就是说，主宅附近那一片地都别用。 刚好有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头隔开住宅区的视线。 那就有20来亩地不能用。 黎长乐表示，两个庄子总共也有60多来亩地能用，足够了。 不够就多种一茬。 顾景宴整个过程很少发表意见，只看着她这样那样地指派。 回到绿水村，黎长乐钻进屋里配制卤料包去了。 黎长乐托了 王大虎买了的牛皮纸回来做包装，全部包装成一包卤10斤的量，让黎掌柜自己家缝制几个能重复使用的纱布袋装好便能用。 一个个缝制，她哪有那个耐心。 最近几天，空闲就配点，已经配好了差不多酒楼两个月的量。 至于那几味买不到的材料，她直接就在系统商城购买了，花了上百个贡献点。 已经打算好了，最近没空闲，等粮食运走了，她要在庄子里大肆种植，想到什么种什么！！ 黎世熹和鱼儿被带到大棚里玩给菜浇水去了，她给两个孩子简单缝了两个小围裙，带了俩小袖兜。 这会儿玩累了回来讨水喝。 鱼儿最近精神头好，玩得小脸红扑扑的。 家里人多热闹了，这个叔叔玩一下，那个叔叔闹一下，或陪她爹爹练练字（画墨团）。 黎长乐拿出厨房温在热水里的果汁盒，一人倒了一杯。 “孤也要！”欧阳思远窜进屋也讨得一杯。 几口干完又伸手要牛肉干，黎长乐理都不理，还蹬鼻子上脸了，吃了一趟就老惦记着，天天跟孩子抢零食吃。 最后他以明天去庄子里帮忙干活为条件，跟她换了一把牛肉干。 欧阳思远带着孩子又钻进大棚去了，看得黎长乐极其无语。 大炎未来的一国之君就是这样式儿的吗？ —— 要准备晚饭的时间，院里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胡氏老族长，胡望。 身后跟着颇有些无奈的胡得贤。 顾景宴听得动静从屋里进来。 胡望见着他，脸色一肃，见了礼。 顾景宴向他询问了来意。 胡望临了却有些难以启的样子，最终他瞥了眼胡得贤。 顾景宴看在眼里，提了提眉，“老人家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说出口的？” 胡望见胡得贤装傻充愣，心里有些不喜，只好自己言明来意，“将军莫怪， 老朽只是过来向黎娘子给家中的孙子讨个差事。” “哦？你那孙子可会哪些手艺？” “这……他在县里的杂货铺子管过账。” “嗯！但顾家并不缺账房先生。” 胡望:“ …… ” 胡得贤眼一闪，趁机问，“将军，会种地挑水除草收麦子行不行？只要是力气活，我家春山都干得！” 顾景宴听了只考虑了几秒，直接道:“明早让他去找王家兄弟，一道过小周村的庄子去。” 胡得贤喜出望外，小周村那个庄子他知道。 最近村里人都察觉出来了，王家一家这是入了黎家小院的眼了，进进出出，牛车马车的，就没停过。 就算从村后的路出的村，那动静也瞒不住。 有些人就暗自唾骂，说王家人好处捞不够的话。 胡得贤想着，人王家在那黎娘子病得快死之时，可是没让孩子断过粮的，好处都是人上赶着给的呢。 胡望的脸色多难看，顾得闲的脸色就有多喜庆。 黎长乐从厨房出来，见院子气氛不太美，想猫回厨房里去。 “黎娘子！” 胡望使出迂回战术，“老朽听说你们庄子上缺人帮工，你看，老朽那孙儿能否……” “庄子里不养闲人，老族长，现如今庄子里也没什么活计啊，等开春再看！”不知底细的人，一概否决。 再说现在真不需要那么多人。 县郊那里的庄子还养着几十口人呢，哪里还能多塞进去一个吃白饭的。 她语气里的嫌弃太过明显，胡望抖着嘴唇，想要怼回去，又碍于一旁站着冷着脸的顾景宴。 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胡得贤未免场面太过难看，忙拉着胡望出了院子，还没忘转头吆喝两句，“老头子回去就知会我儿春山，明早就在村口等着……” 晚上，胡望家里。 吃过晚饭了的胡望儿子胡贵剔着牙，面色不愉，“爹，您也太没用了，就给您孙子讨个差事而已，您还讨不到。还不如胡得贤那老小子……” 胡望本来就心中郁郁，被他这么一数落，更气闷，“你还跟这儿说风凉话呢？我为谁舍的老脸？你这么能，你自己怎么不去？镇日里不把自家儿子好生教导，人家不要，我看也在理！” “爹，您是谁的爹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当我乐意是你爹呢？”胡望的拐杖往夯实的地面直敲。 这时，厢房里冲出一位老妇人。 “怎地？怎地？你自家的儿子你不认，那你别搁我这儿吃饭啊，吃着我的饭，倒还嫌饭臭怎滴？” “行了，滚进屋里去！” 胡贵意有所指，“爹，他娘话糙理不糙，您可是我亲爹，今日这事先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头您为胡月娘掏了多少银子去！” 胡望浑浊的双眼盯着胡贵，“那是她自己的银子！你花着人家的卖身银，也亏你说得出这狼心狗肺的话。” 胡贵闲闲得道:“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也没几个钱，都花完了，您老人家还翻旧账。” 胡望也不欲多说，拄着拐杖回了自个儿屋子。 早知道说什么都跟放屁一样，他还指望什么。 孙子虽然看着畏畏缩缩的，至少还没干过什么坏事。 他这儿子，却是个黑了心肠的。 次日一早，两辆马车在绿水村路口停下。 王家兄弟与胡春山早已等在那里，桂花也跟了来。 黎长乐见到她，要把她招到马车里去坐，桂花偷眼瞧着车厢里的那尊大神连连拒绝。 于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行11人已经到了小周村的庄子。 村中有起早的村民也见到了两辆马车，站在自家门前不敢上前。 第64章 播秧机播种，震惊众人 黎长乐第一个拿着钥匙上前去开门，心里做好了321的准备，按照做好的计算，在打开门的同时，也立刻打开系统，贡献点刷刷刷扣得飞快。 25亩田地立刻被罩上一层不知名材质的透明薄膜，形成超级大棚。 大棚里的25亩田地全部是随着红薯苗的购买，附赠携带来的沙壤土。 每一亩田地上都堆着一大捆红薯秧苗。 田边停着一架向系统租借来的播秧机和两台浇水神器—手提式抽水机。 隔着围墙，庄子外头的人几乎看不见那层膜，更看不见大棚里的东西。 但跟着进庄子的人内心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特别是昨天跟着来过庄子的王大虎和王二牛。 两人不约而同地相对瞪大了眼。 “ …… ” 他们头顶罩着的是什么？ 昨日田地覆盖着的一层雪白，一夜之间就融化了吗？ 那停在田边上的大小块头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昨天的庄子里没有的！ 除了黎长乐，其他人几乎都是一脸懵。 连黎世熹都免不了盯着那三台机器看。 而欧阳思远已经跑过去上手摸起来了，“这是什么东西？老天，这是从哪弄来的……” 围着看了好一会儿，喊了好一阵老天，也没看出这是个什么。 顾景宴抱着趴在肩头睡得迷糊的鱼儿，一张脸木木地。 他大概猜出这是什么，自从黎长乐跟他说人工的事不用愁，他就有了心理准备，猜想这女子是不是要表演一场类似撒豆成兵的把戏。 黎长乐只看过说明书和购买链接自带的视频。 她求救般地看向顾景宴，“这大家伙是播秧机，这两个是浇水神器。” “浇水这个我会，简单，但是这个播秧机……” 顾景宴把鱼儿托给了桂花抱，“劳烦。” 孩子还没睡醒，桂花小心翼翼地接过，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顾景宴牵过黎长乐的手迈向播秧机的位置，“你给爷说说。” 众人围在一起，看着这两人在那一会儿按按这里，一会儿推推那里。 顾景宴中间还上去试了一下，没控制好速度，机器突突突一下子滑出去十来米远，把众人骇了一大跳。 鱼儿都被桂花的叫声惊醒了。 大半个时辰以后，太阳也出来了，几个男人终于掌握了这大家伙的操作流程。 浇水神器就好学，哪个都能会。 把水枪那头的水管接头插进便携抽水泵，另一边的吸水管投入水井或河里，打开抽水泵的开关，按压水枪把手，水就喷洒出来了。 黎长乐让几人把抽水泵抬到房屋前的院子，那里有口水井。 如此这般操作一番，那水就哗啦啦地从出水管流出来了，出水量很大，接上水枪就能直接喷洒，预备水管足有100米长。 整片田地喷洒一遍水，大致需要两天时间。等浇完所有的红薯苗，前边栽下的红薯都可以挖了。 好在田庄的另两个方位也有三口水井，不用单靠这一口井，路程也远。大概年景好的时候这里头也是有好些户人家住着的，院内都有打水井。 三台机器惹得众人心痒不已，都是伺候惯了庄稼的人家，看着这些效率老高的家伙什，都想上手试试。 黎长乐牵着两个孩子到田埂边上，找了个平台地方。 拆开从马车上带来的大包裹。 拿出能容下四五个人的露营小帐篷支起来，里头有防潮垫，再把两个人的小玩具和小零食都拿出来。 甚至顾景宴送两个人的三字经都带来了。 把两个孩子塞进去待着，“玩累了，就读读书。” 黎世熹看着田埂下的几位叔伯忙碌的身影，眼里的好奇甚重。 “姑姑，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这份好奇心完全是可以满足他的。 黎长乐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呀，这东西以后可能不怎么有机会看到，世熹可以多瞅瞅去，看够了就回来这里。” 除了她自己心血来潮要种的太空种子，以后庄子里大部分的地都会种系统的普通种子，但那也比系统以外的各类种子要成熟得快的。 稳妥起见，还是按着本土的生存规则来把，除非必要的时候？ 黎世熹一脸兴奋地跑下田埂，兴冲冲地朝播秧机去。 25亩的田地是很宽广的，让人觉得会有种不完红薯苗一般。 但播秧机的效率也是很感人。 欧阳思远坐在驾驶座上，他前头下边的三个座位是播秧口，每个人负责一个口，放红薯苗。 来回一趟，不用一刻钟就播好了长长的三陇红薯苗。 欧阳思远跳下驾驶座，“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孤也算见识到了，景宴，你这大宝贝可得看好喽。” 他嘴角擒着笑意，语气里也有赞叹，不知是在说播秧机这个大宝贝，还是拿出这台大家伙的人。 顾景宴朝他掀了掀眼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露营帐篷里的妻女，内心柔成一滩水。 几个来回，就播了几亩地，成绩亮眼。 几人配合着播秧机越来越快的速度，没有手忙脚乱。 欧阳思远拉着水管过来，站在田间地头里，水枪的把手一按，水柱就喷散开来，朝已经播种了的红薯苗的浇去。 他站在顾景宴一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谈起来。 “要赴任去了，孤先给你贺喜了。” 顾景宴:“谢殿下。殿下还需多加注意自己的安危，上次在县里遇刺，并非是偶然。” “你查到什么了？” “北蒙二皇子的确不在北蒙皇庭里待着，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五名刺客并非北蒙派来的，不过是嫁祸罢了。” “……那是？” “殿下不妨令人去查查，也好警醒些。” “孤知道。” 有机器辅助，速度很快。 黎长乐陪着鱼儿，黎世熹也看够了，钻进了帐篷。 桂花收拾几间房屋去了。 过几天要搬过来，总得洗刷一番。 这时，小周村村正过来了，。 大概也是隐约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黎长乐在田埂上朝庄子门外大声应人。 周万里隔着大门得知对方只是来收拾屋子，过两天要搬过来的，客气几句就离开了。 第65章 前期投入，乐山庄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黎长乐从仓库里取了一袋粗面，一碗红糖，让桂花蒸了两锅红糖馒头。 另取了糙米小米，熬了一锅红枣粥。 厨房里的家伙什都是现成的，连碗筷也都有。 桂花洗刷了半天，这会儿刚好可以投入使用。 众人坐在院子里，面上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么新颖的耕种方式着实是省时省力。 但黎长乐在大家吃着午饭时也给人普及了，这东西得吃油，吃一次的油得大伙家里没日没夜地干，攒够三年的银钱才能让它喝上一次油。 电这东西难以解释，她就不说了。 众人:“ …… ” 所以天底下果然是没有白吃的午餐吗？ 饭后，几个男人继续开着播秧机劳作去了。 黎长乐和孩子待在帐篷里，她打开系统，进入商城，搜了手动浇水神器。 又租了两个电动喷雾枪。 她发现了，水井太远的中心地带，喷水枪浇不到。 事实上，田地上的沙壤土有一定的水分的，是湿润的土质，浇水只不过是流程需要。 喷雾枪喷出的是水雾，一桶水她能浇上半亩地。 对于她能取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种状况，众人逐渐能适应了。 桂花提着一桶水，去到远些的地头上开始浇。近处这里有欧阳思远的喷水枪。 黎长乐满意地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这才半天功夫已经播了大半。 这些科技产品真是农民伯伯们的福音。 只可惜，干完这一票，它们就得回系统去了。 庄子这边忙得热火朝天，大棚无形中还有控温的功能。 黎长乐在桂花第三次嚷嚷着热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这个现象。 所以，她还是不够了解系统产品的性能就是了。 拥有这么个大棚，一个冬天能为她创收多少银子哟…… 回头想想租金…… 算了，她等开春老实种田吧。 一直忙到夕阳西沉，天色黯淡了，才停下来。 众人虽说一整日没得休息停歇的，但也不算很累。 放往日里，伺候完一亩田地，腰酸背痛是免不了，回到自家，往屋里一躺，挪都不想挪。 像今日这样一天就播种几十亩地，简直像在做梦，收工了几人还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只除了欧阳思远，他已经爬上马车，瘫在里头，就剩喘气的气力。 鱼儿清早来时睡得迷糊，还没回到家也顶不住浓浓困意，趴在顾景宴肩上睡着了，盖着她爹爹的黑色斗篷。 回去的路上，黎长乐交代了几人，明日一早同样的时辰就出发去县郊乐山那边的庄子，得忙三两天。 又对胡春山道: “白日里忙，没空说酬劳的事。 是这样的，有两种方式。第一，就是像桂花嫂嫂一家那样，每人每月一两工钱，吃住算我的，若是带着妻儿的，会有单独一处房屋住。 当然，想回家住的，可以领一份住宿补贴，年节也有年节福利，干得好的，年底另有两个月的工钱当奖金。 但咱们得签一份五年往上的雇佣契约，契约到期了你可以选择续约留下来继续干，也可以自由离开。 第二，同样每月一两银，其他补贴没有。 春山兄弟可以回去跟家人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胡春山爽朗一笑，“行，不论如何，这都比在外头找事做，好得多了，我明日就给二位答复。” 回到黎家小院，黎长乐首先就烧了两锅热水，让几人先洗漱。 晚上煮了一锅米饭，做了野鸡块炖土豆，青蒜炒五花，茼蒿滚汤，清炒菠菜，拍黄瓜。 欧阳思远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看得黎长乐有些不忍。 “您明日别去了吧，留下来看着外边的大棚就好。” 欧阳思远把筷子一撂，用汤勺舀着吃。 “这个家没孤怎么行？孤还得去，去帮嫂嫂带小鱼儿和世熹。” 顾景宴冷着脸怼他，“不劳您操心，爷自个儿会带。” 欧阳思远手一顿，“那孤还浇水去。” 黎长乐非常欣慰，“那真是太好了，免得我得另外找人去。” 举着水枪站在田间地头整一日，也不是件易事。 鱼儿和世熹今日没午睡，晚上吃了饭早早睡去了。 黎长乐还在打包明日要带去乐山庄子的东西。 给黎平送去的卤料包。 乐山庄子离着城门不远，到时候让王大虎先把卤料送进城。 孩子今日的装备依旧带去。 家里采买过的粮食要带些，菜也收一筐去。 换洗的贴身衣物都带一身。 草棚下的大水缸里还囤有野猪肉、兔肉、野鸡若干，天冷放外边都不怕坏，也带点走。 “过去住两天吧，来回折腾，孩子也不得劲，大早上孩子都没睡好，就得起来赶路。刘铁锤说，那宅子他家的婆娘都有经常打扫，不至于脏乱，我再带一床被子去就好了。” “爷瞧着，你倒喜欢那宅子，不如就搬过去住，再过些时日，或会大雪封路。到时要到县里去也不容易了。” 顾景宴盘腿坐在新打的床上，伏在炕桌上握笔写着什么。 一心两用，边忙手上的事，边听她说话。 这边临近着山边，又是独一处院子，一大两小住着总是不大妥，虽然护卫都安排上了。 黎长乐撇嘴，系统不同意。 “等绿水村的村民们都种上大棚里的红薯，吃上大棚粮食了，我就能搬到这里来了，你放心吧，有大房子住，我可不委屈自己和孩子的。” 她又不是绿水村原住民，没那什么恋乡情节。 系统:“宿主真是越来越有圣母自觉了，绿水村村民是你第一站的服务目标人群，下一站正是整个黎县百姓，加油！” 黎长乐:“贡献点不到位，我就不搬家！！ 你自己看看，为了这百亩任务，我的贡献点从1000出头，直接扣到剩500！前期投资未免太大啦！” 系统:“宿主别夹带私货，系统商城是有购买记录的，其中160个贡献点是你买卤料材料和露营帐篷使用的！” 黎长乐: …… 真是个抠门的系统。 系统:……当个实诚的系统也遭嫌弃。 第66章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收拾完毕，收到来自系统的语音播报，提示柴房里的果实成熟，可以采摘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4。目前耕种任务进度:100％。 系统奖励贡献点+3。 目前贡献点: 503。 宿主进入经验丰富的阶段，已可以任意进行各项耕种任务。” 黎长乐进到柴房，就泡进了一屋子的果香里。 苹果的那股子熟悉的清香味，扑面而来。 只见两棵长到屋顶高的果树上，结满了成熟的苹果，红彤彤的，个儿大，果味浓。 靠墙边的葡萄架子上，一串串熟透了的葡萄，粒粒饱满，垂挂在层层绿叶中。 黎长乐喜滋滋地拿起竹篮里的剪刀，剪下了两串的葡萄，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苹果也抬手摘了几个。 她自小长在南方，苹果没少吃，就是极少见到整棵的苹果树。 “这苹果也是只长一茬的吗？能不能留着来年继续吃苹果呀？” 系统:“宿主，果树大多能留存下来，也不用等来年，只要每次采收完毕继续浇水，6天后可以继续采收。” 黎长乐惊喜不已，也就是说，她余生把水果当饭吃都吃不完了。 另一小块地上的草莓还有一些，她把剩下的都采完了，在系统购买了一棵荔枝苗种下，6天后就能有荔枝吃了。 她以后要把以前吃过的没吃过的水果都种一遍。 柴房不够地，她以后搬家就在庄子上种。 她要在两个庄子上大肆种植，然后开一个生态农庄，种满果蔬，养殖也搞上！ 顺便开一个乐山农产品超市！ 真是越想越美！ 她把葡萄和苹果洗了洗，放竹篮中滤干了水，端进屋里去。 顾景宴正翻着兵书，见她手上提着的果篮，已经能面不改色自己上手拿了吃了。 “诶，是不是很美，我知道这时候满大炎都找不着能水果自由的人家了？” 顾景宴眼睛盯着书册看，“嗯，的确是。”圣上都没得这么随意吃。 “这果子很甜，叫什么？大炎好似没有？这是频婆果吧？圣上赏赐过，但没你这的品相好。” 黎长乐眼睛亮晶晶地，“是吧是吧，这是葡萄……只要是能种出来的，都难不倒我。你说，我把县郊的庄子打造成乐山生态农庄，可好？” 顾景宴疑惑，“它现在不也是个农庄。” 黎长乐啧一声，“那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 她掰着手指头，“里头有60来亩地，好好规划一下，引了山上的溪水，挖两个鱼塘，能蓄水，外加养鱼虾，种藕。 划一片地种各种菜蔬，一片地种各种果子，近山脚下的地方隔开，养些家禽。钓鱼场，烧烤店都安排上，冬天还能吃火锅。 庄子上产出的东西专门搭间屋子，开个乐山小超市。 还有，那不是有片小山陵，我就在上边做个花房，什么花名贵我就种什么花，我还能卖花呢啊！ 再建几处亭子，然后在上边盖一处乐山大客栈，里头好多处院子的那种。” 说着自己嘎嘎笑起来，“山上有名花，山下油菜花……” 顾景宴听着她给自己计划着前景，还把自己给乐傻了。黑眸里泛着笑意，他咬了一口苹果，果真如想象中那样汁水甘甜，就如…… “宝宝……”他揽了黎长乐在一旁坐下，捏了捏女子略显冰凉的耳垂，“你把大棚里那些果蔬和柴房里成熟了的果子，收一筐留给爷。” 这女子，非要留下种田种菜种果子，他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她说的那些畅想，也不是完全不能兑现。别人有的，她能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得天独厚。 不论黎长乐先前巴拉巴拉说了多少话，对方喊一声“宝宝”就让她脑子瞬间清空了。 她乐不可支地埋进男人的胸膛，“好好好，我待会就喊屋顶上的两位壮汉下来忙活，把那些果子全采摘了，给你给你，都给你。” 顾景宴无奈抚着胸前滚来滚去泛着莫名香气的发顶，“你也不问问爷，要这些果子做什么？” 黎长乐抬头，“左不过就是送人呗，就一筐水果够用啊？你要两筐三筐甚至更多的，我也给啊。” 顾景宴轻啄了下晃在眼前的小嘴，“那爷最想要的，你给不给。” 黎长乐没心没肺地应和，“给！怎么不给！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那爷领受了。”顾景宴一把给人揽着倒向床榻，欺身贴上。 黎长乐:“ …… ” 原来你是这样的顾景宴！ 她在他靠近唇边之时，及时托住男人的脸，“你不应该是高冷的冰山美男，居高临下，不为女色所惑的那种吗？” 顾景宴拿下脸上凉沁沁的柔荑，贴到心口处，幽幽地道: “宝宝感受一下爷的居高临下吧。” 黎长乐捂着脸笑得花枝乱颤。 —— 村中的村正胡得贤家。 东厢房里，此时只有胡得贤与胡春山父子俩。 胡得贤啪嗒啪嗒地抽了几口旱烟，沉思了良久。 “你说的……那什么大疙瘩，确有其事？”听着简直像痴人说梦。 水还会自己从水井里头抽到地面上？ 这不是说水会往上走？自古就只听过水往下流的。 不到十个人一日就把20几亩田地播种完了？ 田地还一夜之间全见不着雪粒子了！ 听听他儿在说什么奇谈怪论！ 胡春山见老父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不服:“儿子今日才刚从小周村那回来，还坐在那疙瘩上面播种了红薯苗。” 胡得贤看他神色不似作伪，也渐渐信了几成。 “你方才说的事，记住不要传出去，连你娘和兄长妹子都不能说！ 至少不能从你口中传出去。这些东西既然没能拿出来面世，必定有它不可抗的缘由。 你们今日种的这些红薯，他日去向何处也不是你能关心的。你只需记得，多做事，少打听。 若能入得贵人的眼，就是我儿你的大造化。” 胡春山是个直爽的憨厚性子，本来没想那么多，见识了今日的新鲜物事只想回来分享给家人，一起稀罕稀罕。 只老父这当头一棒喝，立时又把他敲醒了。 他垂首自醒，最终也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无知无畏了。 第67章 父子谈话，庄子里过夜 父子俩商议了许久，胡得贤最终决定送儿子去给顾景宴夫妇当个彻底的使唤人——长工！ “你向来是个勤快的，不似你兄长，自小惯会偷懒耍滑头，他现在多半时间都在县里过，也不过是觉得你大嫂家那杂货铺早晚是他的，才卖力管着。 爹不指望他想着家里，他能管好自己，爹就省心了。 爹现下就盼着你能有个好前程，眼前，就是个机会。 机灵点，也不用整那没用的花里胡哨的东西，你只踏实做事就是。” 胡春山低声应是。 —— 第二日，顾景宴把昨晚采摘下来的水果菜蔬都交给了欧阳思远，“长乐孝敬圣上的，记得和圣上说，我外祖的那份也在这了。” 欧阳思远可没少天天打开柴房看看，等着果实成熟，苹果都偷啃了俩了。 他拍拍胸脯对着顾景宴的背影打包票，“你放心的，孤知道怎么跟老头说。” 黎长乐花了心思，从系统购买了几个泡沫箱，里面垫上干草。 苹果一箱，葡萄一箱，蔬菜一样一箱。 欧阳思远进厢房里墨迹了一会儿就拿了封信出来，交给无风，“跟这几箱东西一起送出去，给人说啊，都给孤小心着点，这几箱东西如今可金贵着呢。” 说完就朝厨房去，昨晚睡得早，没吃上刚摘下的，现在饱饱口福也不迟。 今天冷一冷二也换了普通百姓的服饰，不再一身黑乌鸦的装扮，把昨晚准备的东西和留下来的半箩筐水果抬上马车，欧阳思远的马车。他一人坐一辆车，车厢又大，东西全塞进去。 欧阳思远被挤在车厢角落里，手里提着一串洗过的葡萄，一口一个。 村口与桂花几人汇合后，就出发了，桂花走在马车边上，说什么也不坐马车，车辕也不坐了。 长乐无奈，只好随了她去，坐在车窗边上，和她小声说着话，时不时递几个葡萄给她尝。 桂花手里攒着好几个葡萄没吃，塞袖兜里了，打算等到了地儿，给憨二牛尝一个，回去给孩子们也尝尝味。 嘴里的葡萄果汁爆浆了，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果子啊。 马车走得不快，等到了县郊的庄子，已经是上午八九点的光景。 门房年纪虽大，耳朵却灵敏，马车驾到门前，庄子大门就开了。 见今日的阵仗比前日还大，马车有俩，忙忙让了路给一行人进了庄子。 马车旁的众人都有些局促，这庄子是小周村那个的两倍大，看着边上有人住在这里，还不少。 等众人到了宅子外头，刘铁锤才从后面追过来，身后跟着一位扎着头巾的妇人，到得跟前，立马给下了马车的顾景宴黎长乐行了礼。 黎长乐把钥匙递给王大虎，示意他去开门，又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原也没打算要住，只不过和夫君近日要在县里忙些要事，来回折腾太麻烦了，就带着孩子过来小住两日。” 刘铁锤家的诚惶诚恐地低头回话，“本就是主子们的宅子，怎么着都是在理的，您只管住，里头的一应物事，奴都是打扫清洗过的，被褥怕发霉，也是晾晒过了。” 黎长乐满意地点头，看着后头的就铁锤，“你家婆娘先留在宅子里吧，有些忙需要她帮一下，可有碍？” “无碍无碍！夫人尽管使唤便是。” 说完自己也挪至欧阳思远的马车边上帮着几个卸东西。 之后王大虎驾着马车把万家酒楼的货先给送过去了。 顾景宴拥着黎长乐和俩孩子进了宅子。 绕过影壁就到了前院，男人们在前院止了步，过了二进垂花门便是内院，内院有三座房，正房和东西厢房，厢房带耳房，这是一座二进四合院。 前天只在前院略坐了会，如今一路走来，院落宽敞，植树栽花，叠石造景，无一不精致。 黎长乐和桂花带着孩子跟着刘铁锤家的到内院的正房去看看。 光走路就正经走了好一会儿。 正房到了，黎长乐推开红漆木门，眼前是正房女主人接待客人的堂屋，里面着实是一派富贵颜色。 再推开卧室，窗户桌椅衣柜梳妆台，跟堂屋一样具都是贵重的红木家具，窗边还有一架贵妃榻。 最惹黎长乐眼热的，还是那张宽大的拔步大床！！ 天知道，她已经睡了快半个月的拼接木板床了，没挂帐子，头顶空荡荡只剩一屋顶茅草的那种。 黎长乐让刘铁锤家的把床上铺的褥子收了，回头洗了好替换。再把自己带的铺上，棉被毛毯都拿来了。 此外，除了孩子的玩具和几人的换洗衣物，就没别的了。 “黎娘子，你以后是不是要住过来啊？”这房子可真气派啊，屋子多得数不清，青砖灰瓦，一步一景的。 黎长乐笑着不语，有条件过富足的生活，她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刘铁锤家的看着不言不语，手脚却利落，很快把床铺好了。 顾景宴进到内院来，只撩了几眼屋里头，就看向黎长乐，“看得可好？” “很好呀！正房三间就比我们小院都宽敞。” 顾景宴轻笑，那小院连厢房都只有一间，自然不能说宽敞。 “你若觉得小院憋屈，开春拆了重新建一座就是。” “嗯！我还要把院墙围得高一点。” 再来十只八只狼，也不带怕的。 几人收拾完毕，又到了前院去，带来的东西已经送到厨房去，大都是吃的。 黎长乐让大伙这就出发去小山陵另一边瞧瞧。 刘铁锤家的不解，到处萧条，一片光秃秃的，有什么好瞧的。 黎长乐托刘铁锤家的，到饭点了过来帮他们一群人做顿饭。 粮食带来了，肉菜也有，份量往大了做。 一群人都要出去看一下庄子的地，刘铁锤家的迷惑的同时也应承下来，她本就是奴，只听主子的吩咐就行。 黎长乐便带着众人出了宅子。 庄子是有修了土道或者溪流隔开偌大的田地的，如今都被白雪覆盖，只剩路面隐隐约约的弧度。 第68章 运粮队伍将到，山下的水坑 一行人踩着雪地往乐山前的小山陵方向去。 在宅子附近的住户三三两两都在自家院子外望着他们。 “你看，那两位就是新主子吧？这是去哪儿？” “也不像干活去啊，可又提了桶，干什么这是……” “马婶，你们家和刘铁锤家挨得近，没听说什么呀？” 被叫马婶的妇人撇撇嘴，一脸便秘样，“你不知道刘铁锤那两口子是什么性子的人？都是哑巴样的人儿。能从他们嘴里打听到什么来？” “要不，喊家里的大小子跟过去看看？” “不太好吧？” “又没跟到前头去。” 妇人被八卦好奇心驱使，让自家十二岁的儿子踩着黎长乐等人的足迹找人去。 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刘铁锤的俩儿子提溜回来了。 “林嫂子请看好自家孩子，下次若发现他们有跟踪主子的行为，就直接拉去主子面前，任由发落了。” 林嫂子脸色一僵，扯回自家儿子往后一藏，“呵呵，小孩顽皮不懂事，回屋了我指定教训他一番。” 说完后，瞅了瞅小山陵的方向，“大江兄弟啊，主子们这是忙什么去呢？” “不知。”刘大江丢下两个字，就和弟弟刘大河转身走了。 林嫂子:“ …… 什么了不得的，全家上下都一副不近人情的面孔。” 刘大江兄弟俩就守在黎长乐他们走过的土道路口。 刘大河也纳闷呢，眺望着乐山，“大哥，你说这群人到庄子那头干什么去？那边好些户人家都被前面的主家卖了，如今可没人在那边住着。” “你也想被拉去主子面前磕头认错？” “ …… ” —— 庄子的另一头这里。 如果大炎土着们是21世纪的民众，他们此时的内心世界是这样式的: “wc！”（一种植物的缩写……） 他们眼前的这两位一定是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 这是人干事吗？ 这可是比小周村大了足足一倍的田庄。 铺天盖地一大片的透明薄膜罩着，底下全是松软的土地，红薯苗，播秧机…… 人站在田地里，逐渐地就没那么冷了，不像大棚外头，冷得说句话嘴里都冒着白烟，就算黎长乐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天气。 黎长乐大手一挥，说出的话简单粗暴: “干活吧，午食多吃点，有肉有菜。” 众人: …… 这可真是振奋人心的口号。 众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昨天已经分工合作过，今日操作起来速度就更加快了。 黎长乐招手让跃跃欲试想要爬上播秧机的人过来，“你是冷一还是冷二啊？” “……冷一。” “诶，你们长得好像，你看见那里没？” 黎长乐指着百多米处有着十来座房屋，那里地势比田地高出差不多两米，房屋就那样参差不齐地错落其间。 “你是不是会那种水上漂的功夫，你飞过去看看，这些院子里有没有水井，井里有没有水。” 冷一神色怪异地瞄她一眼，然后酷酷地转身，就朝那些房屋跑去。 是跑。 但是这都跑出重影了。 黎长乐眨眨眼，“凌波微步？” “冷一的身手，有可能会打不过对方，但是搞偷袭却是难有人及得上他的。” 欧阳思远在一边给他普及，“冷二的身手也一向快准狠，景宴把这两个人留下来给你种田，诶，孤想想都肉疼。” 黎长乐觑着他，低声道:“太子不也来种田了，我还替圣上心疼呢……” 欧阳思远:“ …… ” 顾景宴抬脚把地上的水枪勾起，踢给他，“殿下别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 欧阳思远咧了嘴，“不敢。” 不多会儿，冷一就跑回来了，带回有三口水井里头还有水的消息。 黎长乐指挥着无风把抽水泵抬到那边水井去，按照昨天的方法操作，能浇多远浇多远，水管不够长就提着水桶，喷雾枪上阵。 鱼儿和黎世熹已经在桂花打开铺好防潮垫的露营帐篷里玩闹，黎长乐托桂花帮忙看着两个孩子，自己拉着顾景宴沿着田埂边的开始围着眼前这座小山陵走。 暂且称小山陵为小乐山吧，她看见了从小乐山的缓坡上面，有条溪流静静地往山下流淌着，流向田埂边这条一米来宽的小水沟。 她像挖到了什么神奇宝藏，指着溪流对顾景宴说:“水井离那头山边太远，看这溪流流经的方向，是有到那边山脚下的。” 有部分田地是在乐山另一头的山脚下，太远，水管也不管用。有溪流就方便多了，即便是水量不多，只要一直流淌着就好。 顾景宴牵了她的手，怕她一脚踩进溪流里去。 “运粮的人马估计快到了，现在栽种下的，是后日这个时辰就能挖？” “嗯……这么快就到了啊？想当初，我们从广济县走到这里，都用了一两个月。” “那如何能一样，徒步与快马加鞭不可相提并论。” “那也是……” 黎长乐弯着腰身，随着溪流钻进一处树林子里，突然喜不自禁地回头把顾景宴拉到身前，“你看，这是个水坑吗？” 这水坑像是被什么巨大物体砸出来的，呈葫芦形，是两个水坑连成一处。 顾景宴四处查看，眼睛在田地另一头定住了，他指着那里让黎长乐看，“瞧见没有？大多是山上的巨石滚落下来砸出的坑，而后第二块巨石滚下来刚好砸到第一块，双双就滚到那边去了，留下了这两个大坑。” 在靠近山边的田地另一头，是有两座小山似的巨石立在那里。 黎长乐看着水坑，目光闪了闪。 她打开系统的首页的任务页面。 特殊任务里，有田园生活和十里荷塘，还有六畜兴旺。 她打开十里荷塘，仔细看种子页面。 好吧，果然是个塘。 什么鱼种都有，还有赠送产品，藕种。 她看了下价格，所有鱼苗，均论斤卖的。 一斤2贡献点。 她扯了扯要带她往回走的顾景宴。“嗯，除了缺粮，还缺肉吗？” 顾景宴眼一闪，“什么都缺！” 黎长乐比出剪刀手，贼贼地笑，“两天，两天后给将士们带一批鱼走吧，好让他们在军营里喝上两顿热鱼汤。” 顾景宴深深望进她眼里，“爷代边疆将士们多谢你了。” 第69章 犒劳众人，高价水果 黎长乐在系统买了10斤鱼苗。 草鱼，鲤鱼，黑鱼，等好几种鱼。 几近掩耳盗铃般让顾景宴转过身去，说自己要变戏法。 顾景宴照做了。不过片刻，只听见水花轻溅的声响。 他回过身时，黎长乐正把最后的一袋鱼苗给倒进水坑。 “到时候得有三四百条大鱼，也不知道这坑会不会太挤了。” 顾景宴脸色严肃，握紧了她的手，“快回去吧。” 黎长乐看他脸色不对，闭嘴跟着出了树林。 大棚里的几人已经播种了不少红薯苗，欧阳思远把水枪扔给冷一了，自己爬上了播秧机。 无风紧跟着机器，边时刻注意太子殿下的安危，边在机器走到远处了就用喷雾枪顺便浇水。 王大虎出了城回到庄子里的时候，众人已经播了十来亩地。 众人干得心潮澎湃，不由再次感叹:这大疙瘩真是个神仙器物啊！！ 黎长乐在王大虎这里收到了来自黎平的水果订单，当然，是询问。 今早她也放了一篮子水果在菜筐中间，两串葡萄，四颗苹果。 王大虎告诉她，黎掌柜还未来得及包装，那篮子水果就被楼上客房的客人以50两银的高价买走了！ 黎长乐: 黎县的地界还有这种人傻钱多……啊呸，这么仗义疏财的人物吗？？ 大炎的水果也太好卖了吧？ 她知道这水果拿出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她不知道价钱好到这种地步啊。 50两银什么概念？ 她折腾了这些时日，自己也都没攒到多少存银…… “奇货可居，你那个什么农庄若是给你做起来，到时，怕是庄子里的门槛都要被踏平。” 黎长乐眸眼发亮，“那农庄得搞起。” 可不管服务人群是哪一群了，先赚银子。 顾景宴逗她，“嗯，顺手捞个黎县首富当当。” 黎长乐乐不可支，直点头。 天天窝在村子里，没点想头没点娱乐，久了要废掉。 没班可以上，那就自己给自己打工。 秉承系统崇尚的圣母光环，也给身边的人制造一些工作岗位。 豁出老命去当圣母，那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只有能力以内做点顺手的好事，毕竟贡献点是用时方恨少…… 有机会还是要攒一攒的。 午饭的时间，大家都停了下来，走回宅子。 走在田埂边上，黎长乐问几人要不要索性也住宅子里，忙完这两天再回去，反正前院一排的倒座看着好几间房。 王大虎和王二牛夫妇拒绝了，声称家里只有老人孩子在，一个还是口不能言的媳妇，王家住得离村口近，不放心，得赶回去的，老三老四自然是跟着两个兄长。 胡春山虽说也有当长工的计划，但毕竟连契约还没签呢，人生地疏的，也说一起回村。 回到宅子，刘铁锤家的已经帮着做好了饭菜，蒸了一大锅大胖馒头，五花炒青蒜，五花焖大白菜，野鸡炖了小蘑菇，还煮了一锅糙米菠菜粥。 黎长乐看着满意，让她自己做，也就这个程度了，毕竟自己在现代也是个初级小白，菜做熟了，咸淡适宜而已。刘铁锤家的，这在普通农户里已经算利索的了。 而刘铁锤家的立在一旁也有些惴惴不安，烧饭时看着那厨房一地的粮食肉菜，她有点不敢下手做。 那一群跟着出去的汉子们，看着也不像主子，但又跟他们这些奴仆不太一样，这要做什么样的吃食才合适？ 拉来了刘铁锤让他给个主意，刘铁锤直接让她往量大了做，能吃饱，有肉有菜，不用管卖相。 毕竟主子也要吃呢，你让主子跟着啃个窝窝头嘛？ 所以，刘铁锤家的思来想去，烧了这么一顿饭菜。 有肉有菜，也有馒头清粥。 这么一顿饭，放在她们前主子面前，那都是粗茶淡饭了，但是如今他们带来的也就这么些食材。 大致上应该是不会有大错的。 事实上，刘铁锤家的多虑了，哪里会有什么错。 众人大清早起来在家就吃了点垫肚子的，这会儿是看着饭菜，肚里的鼓都打响了。 黎长乐让他们敞开了吃，吃饱了好干活，知道刘铁锤家的不自在，用果篮装了几个馒头，一碗肉菜，让她提着回去和家里人吃，待吃好了再回来帮着收拾下碗筷。 刘铁锤家的一向低垂的眉眼快速抬起看了一眼身前的新主子，犹豫了片刻才接了果篮。 “谢夫人，奴很快就回来。”她朝黎长乐踏踏实实行了个礼，提着篮子出了宅子，往自家去。 前主子那家，都多久没人到庄子上来住了，如今能吃上多好的吃食她也不知道。 但手上这些饭食，却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饭菜都是经了她手做的，食材都是新鲜的。 她不禁满心期待，日子能就此好起来。 刘铁锤在自家院子里劈柴火，见她提了个盖了布的竹篮回来。 黝黑的面孔一紧，“你这是……” “夫人给的，你收拾了也来吃点。”刘铁锤家的匆匆把院门一关，进了屋里。 西厢房里，刘铁锤的五岁小孙女偎在一位老妇人身边，手上拿着几根彩线在鼓捣着。 看见刘铁锤家的进来，甜甜喊了声:“奶……” “哎，乖乖没闹腾太奶吧？” 刘铁锤家的把篮子搁桌子上，老妇人听见动静，视线从孙女手上转移开，看向桌面，“她可乖巧呢。你不是去主家那边忙活了？” 刘铁锤家的道:“那边吃上了呢，夫人喊我回来与家里人吃了午食再过去收拾。” “我又没干活的，不饿，你们自己吃。”说完又眯着眼盯着孙女手上编得歪歪扭扭的络子去了。 刘铁锤家的不吭声，出门去厨房拿了筷子和碗，掀开了竹篮的盖布，馒头掰开一道口子，往里头夹了几片肥五花肉和青蒜。 走到榻边递到老人跟前，“娘，您吃点吧，夫人赏的。” 老婆子闻言一愣，她从儿媳手中接过馒头，浑浊的双眼虽然偶有不清的，但是距离如此近，她还是看见馒头里夹有肉片。 第70章 刘家大河，林海归来 刘铁锤家今日沾了主家的光，也破天荒吃了一顿午饭。 往日里一天也是两顿就对付过去了。 刘铁锤家的匆匆吃了些就赶回宅子去了，恰逢她家小儿子刘大河比她速度还快，正在顾景宴面前磕磕巴巴地表示，他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干活。 刘铁锤家的走近些才听得清楚，当即脸色发白，快步绕到顾景宴面前双腿一弯就跪下去，连带扯着儿子一起。 “主子宽恕，莫要把大河的话当回事。他就是，就是……” 她想说她儿是冬日无事闲得慌了想找个事做做的，但顾景宴没搭理妇人，只是用那黑沉沉没有温度的冷眸注视着地上跪着的小伙子。 看着十六七的年纪，眼神里尚有几分少年人常有的倔强。 此时刘大河任他娘扯了他的衣角，口口声声依然是请求，“主子，小的力气大，肩能挑，手能扛，不怕累的。小的看大伙都是一脚泥土回到宅子的，定是忙活去了，让小的也去吧，小的闲着也是闲着。” 一番话说得顾景宴后面的众人纷纷立刻低头查看自己脚上的鞋子。 还真是…… 刘铁锤家的都快把头往地上磕去了，好在顾景宴及时开口，“跟上吧。” 刘大河顿时大喜过望，连声表示自己肯定会勤快干活。 刘铁锤家的内心复杂看着小儿子颠颠地跟在一群人后边往小乐山的方向去。 她进了宅子，便到厨房去收拾刷洗碗筷。 饭菜都一扫而空，说明众人对这顿饭菜还是满意的。 洗到一半，黎长乐把一家四口吃过饭的碗筷也端了进来。 进了这宅子突然就有了内外之分，吃个饭也是端了到内院的正房堂屋去吃。 顾景宴大抵是平日习惯了这种方式，反而还吃得自在。 因为两个孩子要午觉，所以下午她就在家里看着，晚些再过去小乐山那头看看。反正播秧事宜大家都上手且熟练了。 欧阳思远临走时还摸走了半串葡萄，他极爱吃这葡萄。 刘铁锤家的看她过来，忙接过碗筷，“夫人您放着，奴来洗就好？” 黎长乐就随了她去。 内院刚住进去，小厨房没启动，她就带了串葡萄出来洗洗给孩子当零食。 刘铁锤家的忙着手里的活计，也没敢说要接手帮着洗。 那串子物事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洗坏了可不得了。 半筐水果盖着干草，被桂花扛到了内院的堂屋去，说这金贵物，黎娘子自己看着用。 黎长乐洗完葡萄习惯性地问旁边的人来不来一颗。 见刘铁锤家的愕然地看她，也才反应过来。 她笑着摘了几颗递给她，“你尝尝。” 随后走出厨房，剩刘铁锤家的楞楞瞅着手里的一把果子。 —— 住着大房子就是安逸啊，自家院子里走一圈，就跟逛了个古董宅子一样稀奇。 两个孩子正在卧室里头的书房待着，这是东边耳房连着卧室一起打通的充当主人书房的屋子。 靠墙边的书案上，黎世熹伏在那里练字的字帖，鱼儿在另一边玩她的涂涂画画。 看她端了水果进来，毛笔一丢，就要滑下椅子，“果果……鱼儿要。” 兄妹俩最近几天的水果随便造，草莓就吃了不少，如今葡萄苹果也接上了趟。 黎长乐把她按回椅子，“你个小馋货，哪次吃果子少了你的了，跟哥哥分着吃，待会儿睡个午觉去。” “好。”小丫头捻了一颗往她娘嘴里送，又捻了一颗给哥哥递过去，最后才给自己嘴里吃上。 小丫头已经养成了生物钟，午觉不睡，到了半下午就懵。 鱼儿被黎长乐抱去了卧室午睡，期间黎世熹又练了会儿字，就抱着书本过来守着鱼儿。 黎长乐可真是服了这俩了，走哪儿就粘到哪儿，“妹妹都睡了，你也睡会儿，早上起得这么早，你不困啊？” 黎世熹摇头，“昨夜睡得早，不困。鱼儿还小，她就得多睡觉，才能长个儿。” 黎长乐失笑，“你就护着小丫头吧，你也没多大，也需要长个儿。” 黎世熹不好意思地低头翻书去了。 黎长乐收拾了下几人的衣物，书房里小丫头在罗汉床上玩过的一堆积木也收了起来。 边收拾边和黎世熹轻声说着话，“今晚就住这里了哟，世熹要在书房睡，还是堂屋另一边的厢房睡？” “嗯，在厢房睡吧，我都9岁了，祖父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只不过……”只不过之前的条件不允许。 黎长乐知道的确也该单独劈间房给他睡的，只不过后来那屋子被欧阳思远占了。 好在他愿意带着黎世熹睡。 “姑姑，你和姑父和好了吗？”黎世熹发现了这几天两人的情况和刚见面那几天明显不同。 黎长乐回答得自然，“差不多吧？” “姑姑记起来以前的事啦？” 黎世熹虽然知道不太有可能，但还是不死心地想问出来。 黎长乐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孩，“世熹不是猜出来了吗？还问姑姑？”这孩子咋这么执着呢？ “嗯，姑姑想没想起来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姑姑我一直在啊，会跟鱼儿和你一直生活在一起，看着你们长大成人。” 至于，此姑姑非彼姑姑，就没必要说得太清楚了。 都喊的姑姑。 黎长乐足够心大，叫不叫姑姑，孩子她都疼着护着。 “姑姑，对不起。”黎世熹低下了小脑袋，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了。 “没事，姑姑知道你没有恶意。” 她自己还时不时会想起老爸老妈哥嫂侄儿呢，将心比心，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一个孩子。 姑侄俩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刘铁锤家的敲门找她，“夫人，庄子里来人，说找……老爷？” 黎长乐被这句老爷逗乐了，但也及时起身开了门，“谁来了？” 刘铁锤家的声称，“说是叫林海。” 黎长乐:“那么耳熟呢……” 跟黎世熹说一声，她便随刘铁锤家的去了前院。 而前院的客厅里，一脸胡渣的林海正兀立在那里等候着。 他此时还不知道，离开黎县短短十几天，他家将军就把夫人哄好了。 第71章 运粮队伍，抢收红薯 黎长乐进到前院客厅，乍一看到林海，差点没能认出他来。 好在人家自觉自报家门，“少夫人，属下林海，将军的随从，将军呢？” 黎长乐蓦地想起顾景宴第一天寻到绿水村，身边就有个随从，但是第二天就没见到人了，她还问过人家的。 她连忙让人坐下，第一句先问人吃过饭了没。 林海感动极了，好多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干架，不是在当梁上君子就是在到处找人。 黎长乐一问，突然就饿了。 他咧着一口白牙，“没吃上，赶着回来给将军复命。” 黎长乐招了刘铁锤家的进来，吩咐她给林海下碗面，分量多点的。 刘铁锤家的领了吩咐去准备了，黎长乐看他一身风尘仆仆的装束，不禁打趣他，“出门前，你家将军没给你银子吃饭住宿用的啊？” “回夫人的话，将军的银钱都是属下帮带着的，属下身上的银子比将军的还多。” “……你可真是个实诚的。”几句话就把自己主子的私房给暴露了。 “谢夫人夸赞！” 黎长乐:“ …… ” 这壮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家将军在庄子的另一头忙活，你吃完了自己找过去吧。” 把人打发去收拾收拾行头，再吃东西。 那一脸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 林海收拾完回来，黎长乐已经回内院去了，他唏哩呼噜解决掉一盆面条，上边码了一层肉片的那种，连汤都不剩一滴。 吃完就按着刘铁锤家的指的路线找他家将军去了。 黎长乐观看过庄子的地形，伏在书案上用水笔在纸上做规划图。 嗯，请忽略她的画图水平，她能看懂就是。 她只画个大概，计划一下每块地都要种什么，或养什么。 边画图边点开系统看种子购买页面，对照着做记录。 “诶，要是银子能当贡献点用就好了。” “宿主，那样的话，贡献点将会失去它存在的意义。” 好吧，当她没问。 写写画画就到了半下午，鱼儿揉着眼睛醒了，扑进了黎长乐怀里，又娇又软地开始喊娘。 和孩子玩闹了会，知道小乐山那边的人马上要回来了，出门的时候她就给顾景宴说，县里离绿水村远，王家一屋子老弱妇孺的，别让男人们回得太晚。 她带着孩子找刘铁锤家的准备晚饭去了。 早早吃了饭让人回去，晚了就得走夜路了，不安全。 她让刘铁锤家的和面，做一顿和中午差不多的饭菜就好，实惠，又管饱。 只是把粥做得稠一点，再拿两个红薯切小块放进去煮红薯粥，替换中午的菠菜粥。 黎长乐自己上手削了土豆切了土豆丝，五花爆出油，土豆丝倒进去爆炒，出锅前放了两条干辣椒，再放了酱油和盐就装盆。 炒个回锅肉，一盆大白菜。 两个人在厨房里头忙碌，黎世熹就带着鱼儿在门外玩跳房子，黎长乐教的。 孩子是真的好带，省心。 众人回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备好。 一群人中，除了刘家大河和林海的面色表情比较清奇以外，其他人已经能若无其事地该干嘛干嘛。 林海跟着自家将军，那一脸的求知欲望连身旁的众人都被感染了。 诶，昨日他们大概也是这般面孔吧？ 看看刘大河这孩子，整个下午就魂兮梦兮地，好在干活手脚还算利索，不然指不定就被告知，明天不用来了。 黎长乐还是像中午那样，给刘家装了两人份的饭食递给刘铁锤家的，“你们没住在宅子里，把饭菜拿回去和家里头的老人孩子一起吃。” 刘铁锤家的扯着儿子谢了主家，就回家去了。 王家众人和胡春山快速把肚子填饱了，相约着出了庄子。 刘铁锤在家听了婆娘说，明日那群汉子们还要赶回庄子的，搁了碗筷就从牲畜棚里拉出一头牛，套好了木板车，牵到宅子门前交给王大虎。 “这牛车是庄子里的，你们赶着回去先，明早过来再赶回来。冬日天黑得快，走路不安全。” 黎长乐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的，庄子里还留有牛车呢，马车是顾景宴的私人座驾，她可没好开口让几个人赶回去的。 等几人走了，刘铁锤家的又赶回来收拾了，好在刘家住的房屋就在宅子边上，来回都方便。 欧阳思远吃了饭，洗漱完就直接在客房里躺尸了，直嚷着:“累死孤了，累死孤了……孤要回去看大棚！” 顾景宴没空理会他，他正和林海交代着明早接待运粮队伍的事宜。 而林海完全是雾煞煞的，“将军，运什么粮？你说的那什么……可以吃的红薯？” 他回忆着方才粥里那甜丝丝粉糯糯的口感，“那不是才栽种下去？” “嗯，先收小周村的那25亩。明日你带了冷一冷二去接应，他们采收过红薯。 直接带队伍过去小周村，记得不要扰民，从大青山半山腰直接到庄子围墙外无人居住的地方开道口子进去，庄子的大门派个人看好。” 懂没懂不要紧，要紧的是，将军说的，只管照做就是。 林海领了明天的差事，下去休息了。 顾景宴回到内院卧室，黎长乐刚好给鱼儿洗好澡。 “哎呀，我们小鱼儿香喷喷的，好好啃。”黎长乐佯装在鱼儿软绵绵的手背上咬了一口，“嗯，真香。” 逗得小丫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个没完。 兄妹俩都洗漱好了，小丫头还树袋熊一样挂在她爹爹身上，一直问，“爹爹，鱼儿香？” 顾景宴每次都很有耐心地回答她。 “香，鱼儿香。” “鱼儿最香。” “最香是鱼儿。” 听得黎长乐无奈，一个爱臭美，一个无脑夸。 逗完闺女，又给妻舅的儿子检查今天练的字。 等黎长乐洗个澡回来，鱼儿又跟周公聊天去了，黎世熹也被顾景宴叫去堂屋另一侧的卧室睡。 顾景宴在书案边上拿着一张纸细看，叫她进来，挑眉问道:“你画的？” 黎长乐踮着脚看了一眼，“是呀，看不懂吧？哈哈哈！我自己都看着迷糊，有个大概就是了。” 屋里烧着碳盆，刚沐浴了的女子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清香，小脸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带着些许水润。 顾景宴把轻飘飘的纸张放回书案，黑眸里的神采亮得惊人。 他注视着笑颜如花的女子，把人拦腰抱起，垂首埋进女子颈窝，“宝宝，你也好香……” 黎长乐怕痒，直接躲开他的触碰，却不忘问一句，“可喜欢？” 顾景宴眼里的火星子似在跳跃，黎长乐双手绕过男人的后颈，仰着头，迎向覆过来的火热的唇。 心底不禁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没抵过男人这副容颜的诱惑。 第72章 点石成金?黎长乐见家仆 拔步大床的纱帐被放下，男人侧身把女子整个卷进怀里，大手隔着衣物在女子身上游走。 “顾景宴 ……” 女子语音发颤，男子却不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以唇封了那聒噪的口舌，发狠亲吻。 “乖，再喊一遍。” 小巧的鼻。 微翘的下巴。 纤细嫩滑的脖颈。 再辗转至小巧的耳垂。 无一处不被赋予了亲吻。 等他大手解开了她腰间松垮的衣结…… 黎长乐好像擂鼓的心跳，跳得更狠了。 不是……这么巧的嘛？？ 她急急按住企图钻进里衣的大手，“不行！我……” “唔……” 她内心哀嚎，真不是她不肯！！ 能让她把话说完吗？？？ …… 许久，黎长乐再次从浴房出来。 才进了卧室，就见顾景宴盘腿坐在床上看书，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睡袍显得他整个人比白日里要慵懒平和许多。 她提着裙角爬上床，趴在他后背上，双手圈着他的脖，说话时不难听出有幸灾乐祸的笑意，“美男莫怪，我也不知今日小日子要来的啊。” 顾景宴一把拉住这女子的手臂，把人扯到身前，横卧在怀里，“故意的？” 男人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耳根微红。 黎长乐欣赏着美男发窘，语气真诚，“是真的不知道，这种事咱不争这一朝一夕的哈。” 还是忍不住笑，忍得嘴角都抽搐了。 顾景宴看着来气，俯身狼吻了一番，迅速下了床，“爷去练会剑！” 黎长乐把头埋进被褥间，笑得不可自抑。 —— 昨晚刘铁锤留了下来当了宅子里临时的门房。 大清早的，宅子里还没人睡醒，他就已经把前院洒扫一遍了，等刘铁锤家的过来，直接到厨房去给主子一家做早饭。 只是在宅里住两天，还不需要下人住进来，有个打扫和做饭的就足够了。 王家兄弟几个和顾春山刘大河早就小乐山那头去了。 欧阳思远啃着苹果和顾景宴并肩出了宅子。 “孤昨日夜里怎么隐约听着有利剑劈风的动静？是景宴你在练剑吗？大晚上的，你真是不知疲倦。” 大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地，听得旁边背着手的人烦躁不已。 顾景宴皱着眉看他这般做派，“臣看着，殿下离了平安，倒是潇洒自在得很，仪态保持也似有松散。” 欧阳思远差点被一口苹果噎死，“这都离孙太傅多远了啊，他老人家不在跟前，孤怎么觉得你倒爱借题发挥了。” 顾景宴瞥了他一眼，“哼。” “今日小周村那25亩地的红薯能挖了，殿下可以过去看看，顺便慰问一下将士们。” 欧阳思远:“ …… ” 25亩啊，一亩别说斤，就是有5000斤收得，那都不得了了。 想下乐山这里有40来亩……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产粮大户了，还只是单她一户的产出！ 真实比江南鱼米之乡那富饶之地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景宴这妻子可比大炎的粮仓还有粮的！ 货真价实的大宝贝啊！ 欧阳思远和这夫妇俩住了这些天，的确是什么底细都蒙混不了他。 毕竟一国太子，不能真的身边只跟了个无风。 暗卫的身手本事只有更厉害的。 冷一冷二也未必能察觉其隐藏之地。 退一步讲，就算两方暗卫在柴房屋顶上短兵相接了，太子人马一亮腰牌，就是顾景宴本人，也必要退让三舍。 顾景宴的妻子有什么来历？她祖宗十八代都一清二白，直到了黎父这一代才出了个读书人。 品性良好，儿子女儿也教导得跟其父一般纯善。 真就查不出来什么黑料和猫腻。 且，如今这两人完全就没有想要瞒着上头的意思，还敢托他带那些物事给他那皇帝老头享用。 如果不是真的问心无愧，无所畏惧，谁敢这么干？ 毕竟黎长乐那一手，与点石成金，也无二致了。 当权者时刻都能想埋了她！ 谁知道她还留有什么后手？ 顾景宴独自一人往小乐山那里走去，今日他没让黎长乐出门。 而欧阳思远依然咔嚓咔嚓，苹果吃得嘎嘎甜，他望着披着斗篷的身影越走越远，微勾了嘴角，朝无风招了手，“将军夫妇俩的好意，孤可不能辜负了啊……去小周村吧！” 他明白，顾景宴是让他代替大炎皇帝去戍边将士们面前鼓舞下人心。 他今天也实在是干不动了，方才还计算着，去到了田地，他就找个机会适当地晕一下…… 无风当即赶着马车带着自家这位自从到了黎县就全无一国太子威仪的主子，往那小周村去。 宅子里，黎长乐在内院卧室里抱着热水袋捂着小腹，吃着热乎乎的红糖水荷包蛋。 棉衣是顾景宴给穿上的，嘴里吃的是刘铁锤家的做的，她今天正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现代时就没那些来小日子就痛得在床上嗷嗷哭带打滚的毛病，也只小腹有点胀胀而已，并没多少不适。 原身底子并不好，身体很单薄，但是最近养得还好，小日子来了没疼痛的症状，倒是件好事。 鱼儿趴在床沿边上，和她哥哥一般，两张小脸上都写着满满的担忧。 “娘，你痛痛吗？” “娘，鱼儿给你呼呼。” “娘……” “姑姑，要看大夫吗？ 要不我去喊大江伯伯请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黎长乐把最后一口红糖水灌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不用的，我好着呢，吃了糖水就好啦，看什么大夫。”她捏了捏鱼儿的脸颊，“娘不痛，你爹爹大惊小怪。” “鱼儿也要糖水，喝了糖水就不痛。” 黎长乐:“……你这小馋货，什么吃的都要惦记一口！” 刘铁锤家的从前院进来告诉她，庄子里几个妇人想见见黎长乐。 “你让她们进来吧，我见见。” 片刻后，三个妇人被刘铁锤家的带了进来。 其中两位是马婶和支使儿子去跟踪黎长乐等人的林嫂子，另一位是和林嫂子年纪相仿的妇人。 三人见着主家，直接低头朝地上跪了下去，黎长乐冷不丁被唬了一跳，忙忙要避开，“你们先不要跪，说说有什么我可以帮的。” 有话好说，说完再行谢礼倒也不显得突兀。 第73章 大鱼肥美，红薯丰收 黎长乐这话一说，林嫂子眼睛就亮了，起身了以后也不等别人开口说话，就兴冲冲地道: “夫人，咱们今日来是有个事想要询问下您。 您看，咱们这庄子可闲置了好久了，庄稼也种不了，咱就想……问问夫人这里可有什么挣钱活计做的？” 其他两人听她一气把话都说了，也闭了嘴，等着主人家发话。 黎长乐把两个孩子叫去卧室书房里头玩。 她打量了一番林嫂子，有些可惜。这人急功近利，眼神飘忽不定，胆气却是粗。 一开口就要活计，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节了。谁家的女人还有什么挣钱活计做？ 其他两个妇人，既然是一同来的，目的大概都是同一个。 她看向马婶，“这位……” “夫人，奴姓马，夫家姓李。” 黎长乐点头，“你年长，我喊你一声马婶吧，你有什么想说的呀？” 马婶依然垂着头颅，只说了句:“奴没有，但凭夫人吩咐。” 身契都握在主人家手里，马婶是没什么大心思的，只是一日日地，在庄子待着，摸不着前路…… 所以被林嫂子一怂恿，就鬼使神差跟着来了。 剩下另一个妇人，还没开始问，手就开始哆嗦了。 “你们想要活计，那还不容易，等开春的，到时候庄子里要大动干戈，有的是活让你们做。” “或者，各家家里人都有什么手艺活儿，说来听听。” 黎长乐今日也闲，打算听听家仆代表们的声音。 马婶:“我大儿会木工活，闺女会绣帕子，打络子。” 林嫂子:“我家的会……会跑腿，赶车……” 她继续瞅下一个，这个妇人磕磕巴巴地表示，“孩子他爹会打猎，会种田。” 庄子里就没不会种田的汉子，不然早被前个主家卖掉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想起那些大棚下的土地…… 粮食足够两个县百姓过冬了，这大棚也就要被收回系统了， 过后这土地没到开春还是不能种植，不然这些汉子倒可以在庄子里先种种普通种子。 又想着自己那张规划图。到时候怕是够她们忙成陀螺了。 三人过了好一会儿被刘铁锤家的送出宅子。 林嫂子回头望了望眼前这座漂亮的青砖黛瓦大房子，眼中尽是羡慕。 “有些人生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就是有那享福的命。” 阴阳怪气的语调，几人不用想就知道她在内涵谁。 都不理睬她，各回各家去，主家说了，会木工活的人家，现在有条件可以编些箩筐果篮菜篮什么的，桌凳柜橱也可，能编得好看的到时候主家会按市价收。 会打猎的，等开春上山打的猎物，皮毛，主家也收。 会打络子的，打些大气清雅，寓意好的络子花样，主家也能收。 种田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庄子等到开春，就要盘活开来，田地已经荒了好些时候了。 赶车的……到时也清闲不了。 而刚打发走了三人的黎长乐，收到系统语音播报。 收获了75个贡献点。 小周村的25亩田地，不算投入的，单是耕种任务一项，就为她进账了250个贡献点。 二百五啊，这么酸爽的数字。 也罢了，有贡献点收，看好就收。 “系统，你真是个能听取宿主意见，还能及时去自行改善调整升级的圣母系统。” 上次吐槽前期投入太大的话大概又让系统认识到自身的鸡肋了。 这250个贡献点纯纯就是因为这个任务的奖励制度被调整了，补上的。 “谢谢宿主称赞，系统会加油努力的。” 它单纯就是想调动起宿主的种田yu望。 顾景宴跟她说了，今天就会有北地边疆那边的运粮队伍到小周村去收红薯，收完了直接运走。 本来还想着让顾景宴带她去一趟，她去现场在系统里租一台采收机器，就不用人力挖了，那一串串大个子红薯，挖起来够呛。 顾景宴却不同意再弄出机械的动静，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这种物事（机器）能不拿出来就别拿出来，其他的无妨，总归拿出来的种子也不是现在这种。 绿水村那个大棚里种的，殿下管着的那些，便好。一个多月了就能采收，已经很好了，也更合适让百姓们栽种。” “总不能都去种红薯，正经粮食还是要种的。” 顾景宴总要比她想得长远，所以就让那些人慢慢挖吧，人多力量大。 至于正经粮食…… 她把注意打到了乐山庄子这里…… —— 中午午饭以后，黎长乐跟鱼儿打了商量，让她在家和哥哥待着，午觉起来两个人自己玩，她让姜婆婆过来守着他们。 鱼儿很好说话，答应了。 等刘铁锤家的过来收拾碗筷，恰好后头跟着个小孙女过来。 “家里老人要眯会儿觉，我就带着小孙女一起过来了，不会耽误看着两个小主子的，她很听话。夫人若是不介意……” 黎长乐看小丫头四五岁的样子，有些瘦小，头发扎成一条小小的辫子垂在脑后，乖巧地牵着自家奶奶的手，另一只手攥着一把线，像编了什么又拆开的样子。 “不介意。等鱼儿睡醒了，让她和两个孩子玩吧，你看着点就是。” 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两颗夹心巧克力，“来，这糖可甜了，小丫头吃了要漱口，免得坏牙。” 小丫头在糖和黎长乐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又抬头巴巴看向她奶奶，姜氏朝她点了点下巴，她才松开姜氏的手，抬起小手拿了糖。 “谢谢夫人。” 细声细气的，听得人心软。 黎长乐交代了几句，就和顾景宴出发了，手里提了个木桶。 “我们去那树林子里瞧瞧吧，看看鱼坑里的鱼多大了。” 顾景宴把人搂进斗篷里，把斗篷的一边搭在她肩上，才道:“爷看是你自己想吃鱼了。” “……那你去不去？捞几条回宅子，晚上一条红烧，一条清蒸，一条做鱼汤！” 顾景宴:“你高兴就好。” 播秧的几人已经在忙活了。 黎长乐两人没去地里，只沿着小乐山边的溪流一路到了水坑所在地。 只是一进树林子，还没靠近水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跳。 “嚯，不是，我养的是鱼，而不是成精的鱼怪吧？” 第七十四 鱼味美，夜半黑衣人 昨天放鱼苗的时候，她还怕坑不够大。 如今看着何止是不够大？ 是极其地不够大！ 除了还在水坑里挨挨挤挤着翻滚着肥胖身子的，水坑边上那一地的潮湿地面，也都是鱼的身影。 且每一条鱼的重量可观，目测最少的得有七八斤重，最大的已经有十几斤。 每条大鱼都在极力跳跃着，又摔回地面，有些侥幸跳回水坑，灵活的身姿继续翻滚，鱼尾拍打溅起了片片水花。 树林里的这处大水坑，成为了大鱼们的乐园。 黎长乐吞了吞口水，“这鱼喝水都长肉的啊……” 昨天两人看过，坑里也没什么水草，边上都是枯败的枝叶，就一坑的溪水。 然而，它们一夜之间就自我成长了。 顾景宴也拿捏了节奏，凡是妻子出品，那都不是凡品。 他徒随意从地上抓起一条，就……压手得很。 最后抓了鲤鱼2条，鲫鱼2条，黑鱼2条。 木桶装不下的，用树枝穿过鱼嘴，搁手上提着走。 出来不过个把时辰，两人就又回到宅子里去了。 手上提的大鱼把刘铁锤夫妇震惊得好一会儿忘记说话。 “ …… ” 就出去那么会儿，这俩上哪儿抓来的这么多大鱼？ 这是真的大，夫人手上就提了那么一条，鱼尾巴都拖地上去了，尾巴还一直甩。 至于顾景宴，回到宅子里，也大大呼出了一口气，总算不用一路提着木桶，一路防着鱼想打挺蹦出木桶外边去。 一身的鱼腥味，他放下鱼就去了内院换衣裳。 黎长乐喊刘铁锤杀鱼，太大，姜氏一个人拿不住。 然后跟姜氏说了晚上要做的鱼菜。 萝卜和鲫鱼炖个汤，草鱼红烧，量管够，剩下的养着或者放盐腌着明日吃。五花炒土豆丝，再有炒青菜，拍黄瓜。 晚上用糙米和红薯做顿干饭。 连着忙了三天，让众人结结实实地吃一顿。 黎长乐交代完就往内院去。 顾景宴换好了衣裳，正在给他睡得迷迷瞪瞪的闺女穿衣。 黎长乐倚在卧室门口看他磕磕绊绊给鱼儿穿上了棉袄，结果鱼儿皱着小眉头看了她爹爹一眼，自己要把棉袄脱了。 “天冷，不能脱。” “脱！”鱼儿扯着袖口，把手伸进袖口里面。 “怎么不听话！你脱了，就不能下地来。” 黎世熹从内间的书房走出来，见状跑出来，“姑父，让我来。” 只见他给鱼儿把棉袄脱了之后，把里头打底中衣和棉衣堆到肩膀上去的袖子放下来，让鱼儿用力攥紧袖口，他才把棉袄的袖子给套进去。 两边都这么又脱又穿的，终于把棉袄给小丫头穿妥了。 关键是小丫头还任她哥哥随意摆布。 “您没把里头的袖子绅好了，外边棉袄一穿，里头的袖子就全堆在肩处，这样穿着不舒服，姑父您自个儿穿衣也这样不讲究的吗？” 黎世熹像个小大人般给顾景宴展示着如何正确地给他闺女穿衣，拾起床下的鞋子给鱼儿套上，扶着她下来。 黎世熹拉着她，两人一股脑儿又钻进书房去了。 顾景宴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不太想承认他输给了个九岁小儿。 偏他一转身，又看到门口站着忍俊不禁的黎长乐。 “被嫌弃了吧？照顾鱼儿这事，要说谁最拿手，那还得是世熹这孩子。”她自己也甘拜下风的。 黎长乐走进卧室，眼儿亮亮地看他。 哪怕是在自个儿屋里，除了自己和她，没旁的人，但顾景宴依然没敢和她对视太久。 每次在只有两人的时候，他都容易被这女子牵走大半心神。他目光集中在她的发顶，转移话题道: “爷晚些时候得出去一趟的。” 黎长乐果然被话题吸引，“上哪儿去？” “有要事，就在县里，你莫要担心。” “哦……我不担心，若是去打架搏杀的，那对方倒是值得担心一下。” 顾景宴心里不是滋味，哼笑一声，“你对爷可真放心。” 黎长乐非常老实地点头，“那可不。” “再不担心爷寻花问柳去了？” “你不是说了不会有嘛？那么快就反悔啦？” “ …… ” 两人说着话，又各做各的，黎长乐继续她没画完的规划图，规划书也要安排上。 顾景宴万年不变捧着本书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勤勉的书生。 黎长乐很快就画不下去了，托着下巴光看美男去。 这么直咧咧怼着看的眼神，顾景宴又怎么会没感觉，他无奈轻拍她的头，“一心不可二用。” “嗯，所以我现在不画图了。” 顾景宴由得她去，只捞过她的手，看着书的同时时不时摩挲两下。 黎长乐:“…… ” 说好的一心不可二用呢？ —— 晚饭的时候，欧阳思远踩着饭点赶回宅子。 晚饭饭菜收到了一致好评，至于碗里嫩滑可口的鱼肉哪里来的？ 吃就对了！ 其他的都是虚的！ 饭后几人要回绿水村，黎长乐让几人明日再来一趟。 给王家和村正家都带了差不多二斤生鱼回去。 刘大河也有，他和刘铁锤夫妇还能带了饭菜回家里去吃，这两天家里的伙食也算大大地改善了一番。 今日吃的红薯糙米饭，连他奶都一个劲地说，这饭吃着都带着甜味。 姜氏饭后收拾好了碗筷，在大灶上烧了一大锅的水，足够晚间主人家洗漱的，和黎长乐告知了一声，才回了自家，刘铁锤依然在宅里的门房处住着。 晚间，黎长乐带着两个孩子窝在书房里，各自忙活。 冷一冷二依旧一到夜里就隐藏在院中的某个角落。 本以为，今夜必定和往常一般，又是个平静的夜晚。 只是到了半夜时分，万籁俱寂之时，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乐山庄子，其人身法轻灵，行走如飞，在整个庄子绕了一圈后，绕回了宅子。 他于后腰处挂着一把北蒙武士常佩戴的弯刀，毫无声息地出现宅子院墙下。 第75章 探虚实，北蒙二皇子 只见这黑衣人轻飘飘地从宅子外头一跃就进了前院。 进到前院也没急着找人，目标明确直捣厨房的储物间。 储物间并没上锁，所以一应食材就这么陈列在黑衣人的眼前。 那半筐菜蔬和土豆红薯，还有在大桶里摇头摆尾的三尾大鱼。 来人在厨房和储物间查找了一通，出了门打算内院也去瞧上一瞧，在垂花门边跃上了墙头。 但只在东厢房的顶上轻掠了一瞬，还没到正房屋顶，就被眼前两名同样着黑衣的暗卫拦住。 “阁下何人，何事夜半擅闯民宅？”冷一喝道。 黑衣人不应声，见已打草惊蛇，企图从来路撤退。 只冷一冷二二人哪里能放了人走？ 几步追到宅子外头就把人制住了。 冷一反剪了黑衣人双手，把他按在地上。 冷二上前摘了此人蒙面的黑布巾，也发现了他腰间的弯刀。 “你是北蒙探子？”冷二冷声质问。 “……”地上被抓获的人身形一滞，“我长得只像个探子？” 冷一哼道:“ 亦像个贼匪！说！什么目的？不说，那咱们就直接把阁下交给知县大人了，先进去吃几天牢饭再说话！ ” 黑衣人:“不用不用，何必劳动知县大人。其实也无甚大事，就是……想来借点粮。” 冷一冷二:“ …… ” 神特么来借点粮！ 连家门都不报，开口就是借粮，还是一北蒙人！ 就问你要不要脸？ 大炎与北蒙才刚停战，你转头就想来借粮！！ 这一夜，黎长乐睡得很不安稳。 天亮该起床的时候，还头重脚轻，鼻子堵得不能呼吸。 她围着大毛毯盘腿坐在床上，恹恹地俨然一副病号的模样，黎世熹和鱼儿围在一旁干着急。 姜氏给她换了两次汤婆子，红糖生姜水也灌了两碗下肚，整个人依然没什么精神头。 “夫人昨日里不是去抓鱼了？指不定就是沾了水着了凉……” “不若，我让铁锤到县里找回春堂的大夫来瞧瞧？这里离县里也近。” “不用，我夜里吃过药了……” 这边的几个人围着一个病号，而在前院的一间客房里，顾景宴也正在问候着眼前的黑衣人。 冷峻如寒冰的两眼直直盯着人，“北蒙二皇子吧？ 二皇子不在北蒙好好待着，跑到大炎的地头，于夜半行贼盗之事，是何居心？” 本来还靠在墙边抱着双臂闭目养神破罐破摔的黑衣人，此时睁开眼，站直了身，笑得比那三月里的桃花还要艳丽。 “顾将军真火眼金睛，专门换了张脸竟也瞒不过你。 此番前来也并无恶意……主要是北蒙子民今冬实在难过，遂……在下前来大炎瞧瞧，可有粮食借上些许。” 顾景宴眼一跳，“我大炎北地的多数百姓尚且还未能填饱肚子，何来多余的粮食可借？” 北蒙太子抬眼看他，笑得贱兮兮，“小周村里的东西……在下可是都看见了。” 顾景宴眼里立时寒光四射，“二皇子手脚可真是快得很呐。” 北蒙二皇子摆摆手:“哪里哪里，不过是恰好看到了这支队伍，出于好奇，就跟着过来了。” 顾景宴站起身来，“二皇子请回，粮食一事，恕我爱莫能助。” “如今是在大炎的地界，还望二皇子别做出什么不妥之举，否则，三两天的牢饭，怕还是便宜了。” 说完背着手离开了。 “哎，顾将军，好歹在下诚心诚意过来问借，就不能通融通融？别这么没人情味啊……” 北蒙二皇子李隆追着到了客房门外，被冷一冷二横刀拦住。 他无可奈何，“你家主子可真是……” —— 顾景宴心里挂念着内院里的人，行色匆匆。 那女子，大半夜里突然发热，喝水吃药上茅房，完了就哼哼唧唧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好，快把她自己都气哭了。 而此时黎长乐，正棉被加身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像是入睡了。 顾景宴看床边的两个孩子朝他在嘴边举了手指，“嘘……” 黎世熹想，好不容易姑姑把自己哄睡了，再吵醒，到时姑姑怕能哭给他们看。 顾景宴挥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 考虑到一碰就醒的可能性，顾景宴连床沿都没敢坐，自行去了床榻对面的罗汉床，拆开来自京都平安太傅府的信封。 床上的人从盘坐着睡的，到倒向枕头，直至蒙头大睡，中间的一顿午饭也没吃，一直睡到半下午。 黎长乐幽幽一觉醒来，才觉得整个人都好多了。 姜氏正好给她端了一小锅的野鸡肉粥进来，“老爷吩咐给您做点好克化的吃食，怕夫人嘴巴淡，我就看着给做点肉粥，放了姜片。 您午食没进食，现下赶紧趁热吃点。” 这么一说，黎长乐才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睡了小一个白天。 “好受多了，鼻子不堵，嗓子也不怎难受了。” 她下了床，去了趟浴房，才回来填肚子。 干了小半锅热粥，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姜氏给整理好了床铺，“外头忙活的人吃了午食又出去了，老爷说等你醒了就让大河去喊他回，两位小主子我和铁锤看着呢，在前院玩耍，和我家那小孙女一起。” 夫人吃好了先不要出去，您如今还是得待在屋里歇着的好，我让大河去喊老爷。看着像是有什么事要跟您说的。” 黎长乐应着“好”，目送姜氏出了卧室，顺手关了房门。 小乐山那边的红薯地，早上应该开挖了，这么些红薯靠几个人不知道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18亩地，乐山庄子第一天播种的红薯成熟了。 今天收到18亩地的奖励:180个贡献点。 明天还有20余亩的奖励。 离百亩还有35亩的距离。 等乐山庄子第一波红薯收完，她就再干40亩！ 最多在庄子上多住几日的。 等百亩粮食的限时任务完成，还有限时任务奖励，很厚实的那种奖励。 她在等待顾景宴回来的同时，打开田园生活的系统页面。 购买种子的页面打开时，她的意识在好几种种子之间游离。 小麦？ 水稻？ 玉米？ 红薯？ 这些在她认知中都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作物。 红薯够多了，要不种点太空小麦吧？ 直到顾景宴回来，她都没想好要种什么。 第76章 夫妻对话，长乐风寒 顾景宴一刻不停地赶回来，在见到屋里的人能下床提笔涂画了，拧了一整天的眉总算舒展了开来。 “药效倒是真好，只一个白天，看着就好多了。” 顾景宴眼观她明显好起来的精神头，不禁对昨夜她口中所说的退烧药片和什么颗粒起了好奇心。 若不是那些药物，夜里他不得把人大夫从家中提溜过来给她看病？ 那少不得得折腾个三五天，吃几天苦汤药才能好全。 黎长乐不好跟他解释西药如何的疗效快，自己也不是医生。 只说，若是症状复杂，还是要看大夫的。 她这只是普通的风寒发热，退个烧，吃点感冒药就好。 为免他太过好奇问些她难以应付的问题，她忙把注意力转移到水坑和田庄上。 顾景宴看出她的意图，只探了探黎长乐的额，握了握她夜里冰凉的手，“日后你别去那水坑边上，爷去就好，冷一冷二跟着你，爷也还有冷三冷四跟着。” “或者……让太子的人马介入一二，反正没瞒着他们，也不怕被瞧见，别给养成爱吃白食的习性。” “也是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以后东西他尽管吃去，拿去，只劳力也得承担一二。”黎长乐认可附和。 只要活在大炎一天，就免不了得依附于欧阳皇室。 皇帝要杀她，天涯海角都能追杀到底，以顾景宴一人之力都没办法一劳永逸。 所以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有的东西，我不藏着，你也能有。 一份不够，她能给得起的，她都给，别让她知法犯法就好。 她是小人物思维，对于危险来临之前，所能做到的就是这样的妥协。 其余的，小命一条，拿走拿走。 顾景宴听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轻笑，这女子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是她在乎的？ “你都不想一下鱼儿，世熹，还有爷的吗？” 黎长乐眨眨眼，“只我一人身上有古怪，你们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们顾家出了两代将军，为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做了那么多贡献，皇帝怎么舍得动你？ 下一次有战事，不还得用你啊？” “你这种少年英才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不吃还得追着喂饭的那种。也是我们那儿的老板们想要招聘的员工，年方30岁，工作经验最好已有28年的那种。” 她这么形容，取悦了顾景宴，他捻起炕桌面上很大一幅的规划图，“那你这种呢？” 黎长乐看着他指着她那幅抽象无比的规划图，意有所指，她拿过图纸，光棍地道: “我爹娘说了，家里不用我挣银子花，也不指望我光宗耀祖，只要别受欺负，不干违法之事，她们都不管我，让我自己折腾。” 顾景宴听了好一阵沉默，而后道: “挺在理，爷对你，也只有这些要求。银钱不够花就和爷说，不然你帮爷管管账也可，银钱随便花。嗯，不用记账的那种……” “我如今对种田赚钱有兴致，你让我折腾折腾，等哪天不想折腾了的，我就收手。” 然后，黎长乐就听到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幽幽地传过来，“收手？收手了，你可还会在？” 黎长乐诧异地看他，“不在……我能去哪儿啊？”系统都说了，现代的她已经英年早逝了。 顾景宴躲开她的直视，“你还是折腾吧，只是悠着点折腾。” 黎长乐好笑地凑近他，“诶我知道你想什么，我都问过了，即便有一天我功德圆满了，能不折腾了，那我也能当个普通的大炎平民。” 系统的原话是，等级到了最高级，完成一定的任务数量。那宿主就能和系统完成解封。 自然解封的结果是，两者都能活着，系统不会成为星际垃圾，他会去绑定别的宿主，倒是作为圣母系统的下一任宿主，会比黎长乐这个上任宿主幸运的多，因为系统各项功能已趋向成熟稳定。 而自然解封后的黎长乐她会被恢复人类原有的生存技能，除了保有绑定记忆，其他金手指一律消失。 黎长乐想着这些还真有些愁。 “但是，到时候我会成为废柴一只的，只会吃喝玩乐。” “那爷就带你四处吃喝玩乐去。”顾景宴发紧的心头略松，“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若有一天行势不对……爷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就带你远走高飞，或……” “或什么？双双赴死吗？”黎长乐故作轻松地笑问。 “……有何不可？”顾景宴紧紧地盯着眼前人。 黎长乐嗷一声扑进人怀里，“求求了，你别撩我，不知道我小日子还没走嘛。” 顾景宴: “ …… ” 这没羞没臊的女子！！ 顾景宴拥着她，想着她风寒才刚好点，把她抱回了床榻上，“你躺着说话。” “爷把冷一和无风主仆留在水坑那头了，今日是不是可以捞捕了？” 黎长乐这才想起，她就是等他回来说这个事的。 诶，她捂脸。 男色误人，差点忘了正事。 “可不是能捞了么。诶那简直就是能用舀的。今日是不是长得更大了？” “嗯，都有10几斤大小。” 黎长乐:“红薯也在收了吧？就那几个人得收到什么时候去？” “刘大江也去了，今日王大虎回去就让他找绿水村的村正帮忙，明日带几个老实的村民一起过来。” “不够的话，乐山庄子的人也让去帮忙吧，反正铁疙瘩们都没在了，她们也没看到是何时栽种的。” 播完红薯苗，播秧机和浇水神器就还回系统了。 顾景宴乜了她一眼，“你当人傻的，还有那棚……” “这些看起来不正常的，得让她们慢慢适应一下。”她算计着，“我还要搞农庄呢……你也别想这个农庄有多正常，那指定是不能。” 顾景宴听着，觉得他是得向圣上多送些好物去，顺便让圣上调几个人来跟着，赶紧替她抱上肥大腿，明确目标才好。 这女子都没半点危机意识的。 黎长乐把准备要买的种子类别写在纸上让他选，“哪个合适呀？” 顾景宴:“ …… ” 有种自家夫人是座大粮仓的感觉…… 第77章 再播种 虾苗入坑 两口子在卧房里凑在一起商量了半下午。 最终决定种小麦。 先说这小麦本来就是北地作物，这会儿种出来虽然突兀，但也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如果出现高产水稻，那才叫惊天大新闻呢。 应顾景宴提议，留两三亩地出来，有什么好东西都种一些。 用太空种子。 成熟了就窖藏起来，随时想吃随时取。 乐山庄子的宅子里可不止一个地窖。 等他不久后去北定赴任了，她就不准再用任何这种2天就成熟的种子种植，容易被人盯上。 顾景宴今天看到那一条条胖得跟什么似的，比昨天还胖一号的鱼时，就已经头皮发紧。 欧阳思远也惊慌得一批，差点没被那水坑热闹的景象吓得逃出树林。 虽然后面捞得飞快，玩得最嗨的也是他。 “真替老头子遗憾，潜邸时，他可没少钻研农事这一块儿，兴致来了还到自家皇庄去看人种地。 他不瞧瞧，咱们干的这些农事，他得得眼红病去！” 顾景宴知他说的不假，就因为这样，黎长乐如今的处境也不算是最坏的。只要操作得当。 还有那大水坑，鱼捞起后，倒虾苗进去，别浪费那么大一个水坑。 她让顾景宴出去提个大木桶进来，关了门。打开系统，直接购买了10种虾苗，也不管海虾河虾，反正是虾就行。 顾景宴提着木桶出去了，黎长乐也埋进被窝又开始睡得昏天黑地。 傍晚，顾景宴一行四个人满身鱼腥气地回来。 王大虎一行几人进门也灰头土脸地。 播种和采收也不是一回事了，播种有机器助力，速度蹭蹭蹭地快。 挖红薯那就是一锄头一锄头地挖，费时费力。 各自收拾收拾就开饭，没人有多余的话。 给活计干，给饭吃，还有工钱，还想怎地。 内院里的黎长乐和两个孩子正等着人回来开饭。 …… 顾景宴换了衣裳后找了王大虎说了明日带些人来收红薯的事，才又折回内院陪屋里三人吃饭。 鱼儿两人今日下午是到刘家玩去了，在姜氏的孙女珠儿的带领下，鱼儿乖乖学了大半个下午的打络子。 学得很认真，就是还没学会。 从刘家把两人送回来时，姜氏说，珠儿自己都没学好怎么打络子，就敢教小主子。 黎长乐笑着打断她的数落，人家小孙女性格好，教了这么久，鱼儿还没学会，不也一直耐心地教。 言明明日继续学就是，姜氏忙忙说明日让婆婆带着两个教吧。 原来姜氏的婆婆年轻时还是个绣娘，手艺好，如今年纪大了，眼力差了些，手也不太灵活，便没再做绣品。 珠儿才5岁，就是跟着她太奶有一点没一点学着的。 黎长乐听了也乐意，就怕打扰老人家清静。 “婆婆平日也爱带着珠儿，两个小主子都是性子好的，不吵不闹，婆婆夸她比珠儿刚学的时候还有耐心。” 黎长乐托她带了两颗苹果一串葡萄回去给老人孩子。 鱼儿除了黎世熹就没什么玩伴了，绿水村那儿的人家离黎家小院不近，大概是小院被狼群光顾过，也没两个孩童过去溜达的。 所以每次过去王家，两个孩子和小石头都玩得很高兴。 珠儿虽是个仆人的孩子，却是个安静乖巧的。 黎长乐不由得想起顾家的家世背景来。 鱼儿如今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家小千金，顾景宴的第一个孩子，地位是不一般的，不管在顾景宴这里，还是对于整个顾家来说。 她本来没往这上面想，吃饭时突然就福至心灵。 夜里，她抱着大棉被和在罗汉床上写写画画的顾景宴说着这个事。 “我看着刘家的孙女珠儿是个乖巧的，年纪也合适，要不要和姜婶说说，再养两三年，就过来，过来给鱼儿……嗯，当个陪读丫头？” 这个事不说别扭吧，也不是很习惯。 屁孩一个就有使唤丫头，是不是太惯着人了？ 她在现代虽然是半个废材，但从小她妈可是没少使唤她的，美其名曰，怕她长成大蛀虫。 虽然自己真没有很争气就是了。 “嗯，刘家和王家都堪用，你看着办就是，等这阵子忙完，就给王家和胡春山的长工契约签好来，日后有什么活计就让他们忙去，或让他们去分派。” 黎长乐看他一直低头握笔写什么，不禁溜下床也爬上罗汉床，看向奋笔疾书的人，“你写什么呢？我能看？” “能，你看。”顾景宴把几个信封递给她。 孩子都睡了，黎长乐也闲着无事，盘起腿拆出信纸来看。 第一封，是顾家主母纪氏写的回信。 第二封，是来自顾景宴外祖孙礼的信。 清一色的繁体字，看得她眼花缭乱，连猜带蒙的，总算把两封信都看完了。 她扬着孙礼的信，这也明显是封回信，指着一处问顾景宴，“你这个秀端表妹，是你提出要许给你家老三的啊？” 顾景宴“嗯”了一声，“只是提议，许不许，得看外祖一家自己的意愿。” “你外祖这是认可了哟。诶，我记得你们家这老二和老三都是差点娶了我的人啊。” 顾宅里有的是人拿这事阴阳怪气的，比如那长舌的二少夫人吴氏。 顾老二当初就是因为躲避和黎长乐的婚约才匆匆娶了现在的吴氏。 顾景宴听到这，手上的笔一顿，笔下的字立刻成了一团墨团。 “ …… ”他抬头看向炕桌对面的女子，“你现在归爷的，说那两个东西干什么？” “说你们老三有后福啊，太傅家的长孙女可比我这寒门书生家的闺女名头高大上多了。”黎长乐打趣着，“这也算求仁得仁了吧？” 顾景宴冷着脸瞪她，“爷比起那两个东西，如何？” 黎长乐见势不好，瞬间怂了，“那他们自然是无法跟你比的，哈哈。你要啥有啥，集美貌智慧与财富于一身。” 顾景宴脸色稍霁，“不准再提那两个！” 黎长乐狂点头，“那就提顾老夫人！” 她点着手边的信封，“这可真是个比我还懒的人啊，他儿子的终身大事都外包给你了。” 黎长乐感叹着，长出了一口气，“你镇日里可真是忙。” 顾景宴:“ …… ”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不都是为了不让她去操顾府的闲心吗？ 不然他管那货娶谁？ 不能丢了顾家经营多年的家族底蕴，也不能累了小妻子。 不就只能另外安排个能干的管理人进去了？ 第78章 黎平上门，白跑一趟 通往绿水村的道上，一辆马车正嗒嗒前行。 车厢里的黎平掀了车帘子问赶车的车夫，“老于，到绿水村还要多久？” 车辕上的老于回头答话，“老爷，刚过小周村，听大虎说过，过了小周村，再过一片树林子就是绿水村，快了。” 黎平放下车帘子，两手插在棉袄袖兜里，“哎哟，这天可真冷，也不知道黎娘子家的菜蔬能供到几时。” 至于其他的话，吞回了肚里。 近日，他万家酒楼可是县里的热门话题。 那香味溢出去三条街的卤味，天天卖得可好，如果不是考虑到卤料暂时供应不上，他已经让长子往南边开分店去了。 同行们咬牙恨得目赤。 不单如此，还有那限量供应的各种菜蔬。 店里明文规定，菜蔬不外卖，只因店里自己都不够用的。 结果就带动了各大门小户的内眷们为吃盘菜蔬而掏了不止一盘菜蔬的银钱。 一时之间，西二街的万家酒楼门前近日车马喧嚣，热闹不已。 只是昨日后厨的菜筐已经见底了，今日一早也没见王大虎给送菜过去，心里着实也有些惦记前两次黎娘子赠与的两竹篮子水果。 80两啊！ 仅仅两个果篮就为他挣了80两银！ 当然，这无本买卖，他不能肖想。 但是，若有货源，他掏银子拿货也是愿意的呀！ 后边一篮子葡萄和苹果，他连尝一口都没得，就被砸过来的五十两银迷晕眼了。 他得问问那黎娘子，这果子能不能有货拿点的，来酒楼里吃饭的，十个人里有半数都不缺那点吃食钱。 绿水村里，黎家小院旁的大棚里，胡得贤蹲在红薯地里，头都快凑到地里去了，拔起红薯苗旁边零星的杂草。 “这杂草都没长几棵，这红薯苗倒长得好……” “奇了的，也不知从哪弄来的苗……” 转而，想着小儿子最近几天带回来庄子里的消息…… 村正怀揣着一颗敬畏的心。如果一个月前说着希望来年能好，那就只是抱着希望。 如今说希望来年能好，他已经能看见绿水村的希望了。 看看这冬日里满地的红薯叶，他们绿水村的村民们开春就能种上。 绿水村后头可有不少这样的沙石子地，石子还没这边的多，指定能种出红薯来。 胡得贤越想越欣慰，坐在大棚一旁看着满地的绿，都不想回家里头去。 “爹？爹？” “哎，这儿，啥事？” 胡得贤听得胡春杏喊她，走出大棚去，顺手关了大棚。 “我还想问您啥事呢，镇日就守着这个大棚，里头是有金子还是有银子啊？您还记得自己是个村正嘛？” 这话胡得贤不爱听，“你懂什么？不懂别瞎咧咧。” 因为没跟村里的人说开，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这里头的东西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的村正已经为他们在黎长乐那里预定了整村人份的红薯苗。 加上有顾景宴这尊大神在，那两米八的气场镇着，黎家小院这边平日里真没几个人往这里走的。 胡春杏撇了撇嘴，指着隔壁小院门前，“爹，县里来人问了黎娘子，我不知道人在哪儿呀，但你和二哥指定知道。” 见老父疑惑地看她，胡春杏得意地笑，“我听见你和二哥说了，什么庄子什么活计的。” 胡得贤见她没听见铁疙瘩什么的，就放下心了，还是要和小儿子说说，别经常提起这些个东西，小心隔墙有耳。 他几步走到黎家小院的门口，黎平披着大厚斗篷，双手插在衣袖里，就等在门前。 见了胡得贤，黎平先给人行了礼，报了家门，“您就是绿水村村正吧，我是县里万家酒楼的掌柜黎平，叨扰了。” 胡得贤眼里精光一闪，他转身把闺女支开，“回去给你娘说，赶紧烧壶水，给黎掌柜泡壶热茶。” 黎平正要说免了，胡得闲朝一边伸长了耳朵的闺女一瞪眼，“还不去？” 等胡春杏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胡得闲才对黎平笑着拱手，“黎掌柜的有礼，小女言说，你来找黎娘子？” 黎平:“哎，是的，听说她不在家啊，村正老哥知道黎娘子去了哪儿？何时回来？” 胡得贤摇头，“不知何时回来，应该就在这几日的。黎掌柜何事这么着急？” 胡得贤可不是个憨的，他知道黎长乐应该在县里是有了什么路子营生，没见王家人一家都为着黎家小院奔走呢。 胡春山回来说，王家一家不久后就会搬到小周村去，那是签的十年往上的契约。 人要是醒目，能博的前程可就大了。 黎娘子身后可是大炎朝的征虏将军。 黎平听胡得贤问询也没深想，“往前每隔两日，贵村的王大虎都会往酒楼里送一车菜蔬，本来昨日应该送过去的，偏偏到今早还没见到他人影。” “咱们这打开门做生意的，没食材可就没法做生意了。” 这也不算他夸大，如今去了万家酒楼吃饭的客人，十有八九都要点上一盘菜蔬的。 “菜蔬啊……”胡得贤张了张嘴，想说这时节还三天两头能给酒楼送一车菜蔬的，说的是他绿水村的这个黎娘子吗？ 突然，他转身走了几步，走至第一个紧邻着小院的一座大棚，它后面的半个棚是跟前头隔开的。 开的侧门和小院的侧门相对。 胡得贤恍然，莫非…… “老哥？”黎平追至身后。 胡得贤从不可思议的猜测中回神。 “黎掌柜，黎娘子近日都不在绿水村里，你若想找她谈事，可以自己个儿过去那头找。” 黎平急急问道:“上哪儿找？” 胡得贤直接把儿子说给他得地址告诉了人家，“乐山庄子。” 黎平一听，有点呆。 “可是……县郊那个乐山庄子？” “正是！” 片刻后，黎平还没喝上胡春杏回去让她娘泡的热茶，就火急火燎地爬上村道上等着的马车，对车夫老于催道:“快快快，往回走，到乐山庄子去。” 哎哟，颠了大半个早上的马车跑到绿水村来，要找的人却就在县郊，离他酒楼几步远的地儿。 他现在还不晓得，不用过午的，他这马车还得再跑一趟绿水村。 第79章 果子要点，鱼也要点 乐山庄子。 今早从绿水村过来的人足有十五六个，王大虎这是把村里靠谱的大部分青壮接来了。 这些人一来就直接被带去了红薯地，那阵仗把庄子里的住户们都搞迷糊了。 天寒地冻的，这些人天天来来去去的，究竟是做什么来？ 做什么来？ 今天跟来的汉子们一路也是一头的雾水，都是听说要带他们去挣银钱和大馒头，才跟过来的。 反正如今大都闲下来了，找上门的银钱不赚白不赚。 有些人隐约知道王大虎是帮着黎家小院那边跑腿做事的，所以也乐意跟着。 正愁没门路呢。 今早天没亮就裹着破旧的棉袄，哈着气跺着脚在村口等着了，地上还搁着各自的锄头铲子等农具。 王大虎赶着庄子里的牛车，板车上盖着两大筐黎长乐交代他去小院西厢房搬的吃的。 一群人走到庄子的时候天才刚亮透。 刘铁锤扛着竹筐给每个人发了半个煮红薯。 个头太大了，给剁成了俩。就这，一只手都握不过来。 绿水村的汉子们有当时就掰了一块塞嘴里吃的。 咦？这不是前头在黎家小院帮着搭棚子时，吃的午食里就有的这东西…… 还没干活就先发吃食了啊。 突然就浑身充满干劲。 王大虎把牛车赶到宅子外边，停了下来，卸货事宜交给刘铁锤，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往小乐山去了。 黎长乐刚给鱼儿穿好厚棉袄，带了棉帽，蹬了双加绒小皮靴，包得严严实实的。 黎世熹早早在一旁等着，这会儿牵着穿戴好的妹妹，去刘家找珠儿玩。 姜氏在前院领着两人到刘家去了。 刘铁锤刚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过来跟黎长乐道:“大虎今日多带了十五个人过来，今日的午食，夫人让珠儿她奶往方便了做，量管够即可，等活计忙完了，银钱再给足些。” “十五个人啊，那活能做得更快些。” 刘铁锤之前不知道，现在两个儿子都被叫去了，也知道了这些人在忙活什么了。 只是，刚播秧两天，昨天就采收了，块头还个顶个的大…… 这让他一个庄稼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氏回到宅子，和黎长乐商量好，午饭就煮稠一些的红薯糙米粥，蒸四大锅馒头，再炒两大盆土豆丝。 晚饭就不管了，吃饭人太多，也不能可着姜氏一个人折腾。 中午留一锅大馒头傍晚回去时一人发一个，就当吃点心。 顾景宴提了一桶条两鱼，还有半桶虾回来。 黎长乐凑近一看，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大虾也能吃了…… 黎长乐跟着进了内院，追着顾景宴后头问，“那一水坑的鱼哇，你们总共捞了多少……” “十几大筐。” “红薯呢？” “也大丰收了。” 黎长乐听得高兴。 还没到正房堂屋，姜氏追了过来，“夫人，夫人，庄子门房来说外头来人了，找您的。” 顾景宴和黎长乐都停下了脚步。 “何人找！” “那人说他是县里万家酒楼的黎平。” 黎长乐一愣，蓦地想起，这两天好像没往县里送货。 她丢下顾景宴又往前院走，“让门房请他进来吧。” 她在前院客厅见了黎平。 “黎娘子，在下过来叨扰了。”黎平笑得极真诚。 总算见到人了。 “无妨无妨，黎掌柜是不是过来问菜蔬一事？” 黎平苦笑，“黎娘子是否把我万家酒楼忘了，菜蔬昨日就空啦，今早没送去，我就赶紧过来一趟，看看是不是要断供了……” 黎长乐抿嘴笑，“断供倒不至于，只不过这几日在庄子这边忙着，一时忘了交代大虎今日过来时顺道给您送过去了。” “您看，明日行不行？” 黎平苦着脸，“今日不行？” “行是行，你得等会儿，我让个人陪您到绿水村去，菜蔬都得现摘的。” 黎平一懵，所以又得赶回绿水村去？？？ 但后厨一棵菜蔬都没了，也只好这样。 大不了辛苦老于再跑一趟就是。 黎长乐让他在客厅等会，自己进了内院，找到正在书房的顾景宴，“冷一冷二呢？” 顾景宴磨着墨:“你喊一声，他们就会出现。” “冷一？” “夫人有何吩咐？” 黎长乐被身后的声音吓一跳，“还真是啊，我以为你到小乐山去了。” “夫人，您在哪，冷一冷二就在哪。” 黎长乐不禁哈哈笑，自己也是有保镖的人了。 “这里有你家主子镇着呢，他简直能辟邪。你先帮我办件事。” 简单说几句，冷一就执行命令去了，老于听了黎平的吩咐又一次赶着马车往绿水村去。 黎平站在宅子外头搓着手，跟着黎长乐又进到前院，开始想着提点别的。 黎长乐:“掌柜的还有事？” 黎平打着哈哈，“就是……那个果子，黎娘子前两次赠与在下的那些个果子……可有拿货的途径？” 黎长乐可是知道那些水果给他挣了不少银子，但她假装不知，“咦？黎掌柜，这果子也不好当饭食吃，你还要拿货呢？” 黎平唉声叹气，“不瞒黎娘子，我都没尝到味儿，那果子就被端走了，倒是挣了点银子。” 黎不赞同地道:“那可是我送黎掌柜吃的，您都卖了呀？” 黎平想着，那一串串一个个地，喜人得很，可不是得尝尝的？ “黎掌柜，这果子生意好做吧？” 黎平下意识地点头，“好做。” 说完一脸囧，“黎娘子，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那果子看着太漂亮，我这生意脑子……” 黎长乐打断他，“你要多少？今日可没有的，过几天能有一批。” 黎平大喜，“当真？” 黎平谈好了事，就告辞了，黎长乐在他要出庄子时，喊了刘铁锤用牛车送他回万家酒楼去。 姜氏用草绳串着鱼嘴，提着一条鱼出来交给黎长乐，她接过递给牛车上已经瞧着大鱼直瞪眼的黎平。 “果子今日就不给了，这鱼也是自家养的，你拿回去做了尝尝，可别卖了啊。” 想着这是带她赚第一桶金的人，有什么好东西时也想带点给他尝尝，顺便也能借着他的手，给自己把东西推销出去。 可这人连滋味都不舍得尝，就换钱去了，真是货真价实生意人啊。 黎平接过鱼，只哭笑不得，“黎娘子，你可真能，这鱼……可还有？在下果子要点，鱼也要点啊……” 第80章 信封来往，太傅受惊 平安京都。 皇宫御书房。 大炎皇帝欧阳勤正和太子太傅孙礼商议着顾孙两家联姻的事。 孙礼是把顾景宴的来信直接呈上去给欧阳勤了。 待得欧阳勤看完，也是满脸笑意。 “你这外孙能力尚可，只纵妻任性如此，不大妥当吧？” 看看这顾景宴说的什么话？ “……只长乐不欲执掌顾家中馈……” “……继弟品性敦厚……” “……外祖尚可考虑一下，秀端意愿为主。” 好家伙，差点就没直白地跟你说，我那妻子不想管顾家宅子里的那群闲人，但祖业不可废，还得找个能力好的管理者镇压，免得败了家业，外祖父帮孙儿物色一个好人选。继弟老实敦厚好欺负，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最后来一句，表妹愿意才好。 孙礼略头疼，拱手行礼，“回圣上，景宴此举确有不妥，大炎朝宗法制度，本就尊嫡为上，按规矩，顾家主母当属景宴之妻。只不过……” “他惯来不在意名分头衔，如今娶个妻子也是这般的不……” 他想说，也是这般的不庄重…… 但皇帝抬手阻止了他的言论，“孙爱卿，莫非你不知你那外孙媳一手的……好本事？” 孙礼摸不准这是好话还是歹话，外孙在信中并没提多少有关妻儿的话题。 孙礼只知道这个外孙媳在黎县发现了新的粮食物种。 欧阳勤观他变幻莫测的神色不似作假，内心感叹，顾景宴这孩子也是心思缜密，不欲牵连外家。 但如今皇帝自己知道了，再告诉他也就无妨了。 欧阳勤让总管陈和把太子的书信交给孙礼。 孙礼接过信封，先是惊讶地看向皇帝，“这，老臣……” “朕让爱卿看的，尽管看就是，你好好瞧瞧，你那外孙媳妇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看完吓不死你个老头子！ 孙礼忐忑地拆开信封，皇帝这么说，真令他感觉压力山大…… 那外孙媳他没怎么接触，前头听说是个极其安分的，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虽然这次离家出走的事说小也不算小，命都差点没了…… 里头的信纸有好几张，看着落款不像同一天写的。 皇帝也感慨，头一天刚收到封书信，第二日睡醒又有一封，不知道的，还当天家父子间是多么和谐有爱。 这逆子连他老父得了风寒都不曾伺候到好，就迫不及待屁颠屁颠跑出去逍遥快活了。 若非看在皇后求情的面上，指定是要把他拖回来的。 他朝陈和使了个眼色，后者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孙礼看完了太子的书信，心下无比震惊，整个身子抖得糠筛般，几乎是扑跪下去。 “老臣……惶恐啊……望圣上恕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太清楚这金手指意味着什么了。 “恕什么罪？爱卿何罪之有？快起身！爱卿没看见吗？百亩啊……几天之内就有差不多百万斤的粮食产出。” “……北地边疆的百姓，今冬可过个安稳些的年了。” 孙礼越听越心惊，为人臣者的本分促使他战战兢兢道: “当年景宴成婚前，因着婚事太过匆促，老臣不太放心，还着人去查过黎氏此女的身家背景，事实上，顾老将军也的确没有看错人家，那黎氏当姑娘在家时，就是个贞静贤良的。 这，这突然说……” “爱卿莫要惊慌，景宴那孩子人精似的，这黎氏他可护着呢。” 欧阳勤哼笑一声，又把一信封投到孙礼跟前，“瞧瞧，主意打到朕的身上来了，除我父皇与朕那好皇侄以外，也就只他一个了，欧阳思远那逆子敢这样，都是打折了腿了事。” 孙礼见着眼前又是一封书信，封面的笔迹还是外孙顾景宴的，只得又拆开来阅读。 “……未免“大炎粮仓”落入旁人之手，望圣上赏吾妻若干高手护卫。” 孙礼:“ …… ” 你是没有自己的暗卫吗？ 非得那么自觉让皇帝安排几个探子在身边？ 这怂得也太彻底了，简直没眼看。 这是外孙的主意还是那黎氏的主意？ “景宴多虑了，朕乍然得知这消息也有顾虑，都说天降异象，必有世殇嘛，但也有说天降异象，必有祥瑞啊。朕如何看，这都像那祥瑞之兆。你让他放心的。” “籁恩大师说，这黎氏所到之处，都必将遍地生福啊。” “ …… ”孙礼已经无话可说，他是个读书人，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 子不语怪力乱神。 如今要是信了“大师的话”，岂不是要自打嘴巴…… 欧阳勤看着差不多了，从书案后头站起身来，“那逆子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了几筐物事，说是黎氏孝敬的，爱卿留下来陪朕一道用个午膳吧，哦，还有黎氏孝敬你们二位的那份，用完午膳也带回去。” 孙礼跪谢皇恩，“老臣谢圣上宽容大量，明察秋毫！有此明君，才是我大炎最大的福气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欧阳勤真就觉得自己快成为明君了…… 菜肴摆上膳桌时，一片绿油油的。 “圣上，这是茼蒿珍珠丸子汤一” “这是清炒红根菜。” “这是水萝卜炖羊排。” “……” 最后上了两个水果盘，一盘紫葡萄，一盘苹果。 “这都是从黎县运送回来的，黎氏的手笔，快尝尝。” 一顿饭，孙礼吃得异常艰辛。 回到孙府，等随着一起到孙府宣旨的陈和走了，孙礼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好在有两个家仆架着，一阵兵荒马乱，总算把人扶到榻上躺下了。 “都出去，让我静静……” 近来好些事，都把老太傅给打得措手不及。 今日是求到了顾孙两家赐婚的旨意了，却也带回了惊雷一颗。 而内院里，刚带着一家子到前院接旨的孙礼的老妻却看着几串葡萄稀罕坏了。 “这什么果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果子。” “哎哟，这频婆果可真是长得喜人。” “也不知味道如何……” “那还不容易，祖母尝尝便是。” 坐在一旁围着红泥小火炉煮着茶水的女孩温声答道。 第81章 赐婚顾孙，秀端此女 女子生的明眸皓齿，神情不惊不乱。 整个人有种沉静大气的闺秀风范。 她一手扶着宽大的衣袖，一手用布巾包着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柄，提起水壶往一旁的茶壶里注水。 瞬间，满室茶香。 “茶有甚好吃的，涩巴巴的，大姐姐快吃个紫果儿，可甜了。”另一个娇俏少女在一旁道。 孙礼的老妻樊氏，府里的老太太，看着这对姐妹花，满眼里都是笑意。 只是想着老头子前头说的事，也是心里不太舒坦。 她孙家的孙女又不是嫁不进高门去，满京都的好儿郎，那是可着她们孙家挑的。 但老头子却要把大孙女秀端嫁去顾家。 外孙景宴争气，若要娶的人是他，那倒也算了，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顾家那两个后生，她是连个名声都没听过的。 要与之成婚，到底有些意难平。 她不由缓声问孙女，“这里没别人，你跟祖母说，你当真是自愿嫁到顾家去的？” 孙秀端嘴里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把老太太的茶盅放到她面前的炕桌上。 “祖母，是孙女自愿的。祖父疼我，自然没逼着我，父亲母亲亦然。但凡孙女说个不字，今日就不会有这道赐婚的圣旨。” “孙女年纪不小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樊氏拍了拍大孙女的手背，“京都的王孙公子那么多，慢慢找，不急的。” “祖母莫要说这种话啦，圣旨都下来了。 况且，孙女觉得顾家也不错啊，那顾三少爷我虽不曾接触过，但偶听风评不似那张扬颓废之人，迂一些，憨一些的，倒无妨。” 一旁往手心里吐着葡萄籽的孙秀莹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大姐姐，“大姐姐，迂一些憨一些是怎么样的？” “嗯，就是……”她想了好一会儿，“好唬呗。” “哦……是好骗吗？” “对。” 孙秀莹笑倒在她大姐姐身上，“大姐姐你好坏，还没过门，就想着欺负未来姐夫。” “就爱胡诌。”樊氏手指点了点孙秀端前额。 孙秀端只抿着嘴笑。 —— 孙府那边宣旨赐婚，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本来就是心知肚明的。 但顾宅这头，包括纪氏在内的所有人，下巴都已经快掉地上去了。 纪氏再怎么猜，也都猜不到孙家头上去。 顾景宴虽没和她这继母黑过脸，但也着实不算有多亲厚。 幼年时多是顾老太爷带着他，老太爷去世以后，他更是直接待在军营里过的多。 四时八节回来走个过场，平日里你来我往，也算和谐，但也绝非是那种热闹的和谐。 她掰着顾景瀚的手掐了一下，“我不是做梦吧，赐的谁家闺女来着。” “孙家的……嘶，亲娘诶，不是梦，您掐痛儿子了。” 纪氏缓了会儿，才道: “你大哥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给你要来这么一段姻缘，孙家啊……那是什么样人家？这回你再敢跑，老娘打断你两条腿。” 顾景瀚已经溜到几步开外，“如今婚事也定了，您老也该放心了吧？我打不了光棍！ 我大哥也真是，找个来头这么大的，这以后我是不是得仰着头跟人说话的？” 纪氏扎刀子:“就是每日里要你给她端洗脚水，你也得给我笑着给她端去！” 顾景瀚:“……您是我亲娘吗？” 谁家继母会把亲儿子扔给继子管的呀？ 大哥是好大哥，娘是好娘，但他就是不太好过的样子。 纪氏:“我是不是你亲娘不要紧，要紧的是你给我老老实实把人娶回来！” 顾景瀚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儿子去读书了。” 娶就娶，娶回来，他母亲总该不会再三天两头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吧。 纪氏手里捧着赐婚圣旨，被一群家仆簇拥着到顾家祠堂去上香祭拜，要把这消息告知祖宗。 二少夫人吴氏瞅着婆婆背影，再斜着眼角看自家丈夫顾景浩，“怎么着，眼不眼热？这可是圣上赐婚，对方还是孙太傅家的长孙女儿，那可是圈子里没几个人不知道的高门淑女。要说，还是你家三弟好运道吧？” 顾景浩轻皱着眉，怪异地道: “眼热什么？我又不是没娶过亲。要按你这么说的话，我运道就不好了？运道不好才娶了你进门？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天天就爱阴阳怪气，嫌母亲罚得还不够是吧？别忘了今日是要出来接旨才许你出祠堂来的……” 话音刚落，纪氏身边的嬷嬷果然从祠堂的方向转回来，“二少夫人，老夫人说让您速速回祠堂，继续闭门思过。” “ …… ”吴氏脸色铁青，甩着袖子跟着嬷嬷走了，走前还不忘狠拧了一把顾景浩的手臂。 “哎，最毒不过妇人心啊。”顾景浩疼得龇牙咧嘴地。 —— —— 太傅府 内院。 府里大房的正院里，大夫人正坐在床榻上掉泪，帕子都湿了两方。 贴身伺候的嬷嬷在一旁劝慰着，“大夫人莫要再哭了，这把眼睛哭肿了，出了这院子去，可怎么见人哟。” 大夫人小樊氏气得咬牙，“秀端那不争气的丫头，枉我和她说了那许多，嫁进顾家有什么前程的？那顾三要是个人中翘楚倒也罢了，偏是个不上不下的。 你说那丫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呀她？让她跟老太爷说一声，她不愿嫁！不愿不愿，就一句话的事儿，她偏要反着来。” “哎哟，把我气得，疼死我算了。” 嬷嬷给她顺了顺心口，“大夫人不气，这事咱们大小姐肯定是思虑再三了的，这么着大抵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有什么想法？还不是想离那顾……” “母亲！！”门外一声娇斥打断了头脑发热的小樊氏。 她往后看去，孙秀端，她那长女。 不似往日那样的温雅娴静，此时的她脸色发白，秀美的下巴还微抖着。 一双丽眸恍惚着盯着她，像是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了一般。 小樊氏心头忽地惊跳，回忆着方才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第82章 二次遇袭，夜半私语 黎县县郊的乐山庄子。 小乐山的红薯全收完了，40亩地收了好几天，这几天黎长乐把之前县里买的粮食都嚯嚯完了，虽然只包一顿午饭，但一大群汉子都是干饭人，饭量惊人。 好在地里红薯多，放着一起煮，味道好，还顶饱。 干完最后一天，红薯都用麻袋装好扎紧了袋口，集中放在几处没有人住的房屋院子里。 绿水村来帮忙挖红薯的每人每天工钱都算50文，干了三天活，每人领了150文。 黎长乐也不怕他们回绿水村去乱说，除了王家刘家和胡春山，也没人知道这红薯什么时候栽种的。 最多传播一下，夫家来人了，黎娘子就啥都有了。 怎么说都好，从现在开始，黎娘子就是个有粮的。 绿水村众人心满意足地扛着锄头铲子回家去了。 走在后边的王家和胡春山被刘铁锤告知，后日还过来庄子，主子有活分派。 几人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彼此心照不宣。 顾景宴和欧阳思远今日都出了庄子去，晚饭的时间都没回来。 鱼儿忍着困意编好一个连她自己都嫌弃不已的络子，顾景宴也还没回到宅子。 …… 黎县南大街。 顾景宴、林海、无风三人正三面包围，横刀拔剑护着欧阳思远。 三人对面是一排十几位全身包裹得只剩眉眼的黑衣人，个个手中或刀或剑或长鞭地握着。 “将军，都是女刺客。” 林海看着对面站着一水的妙曼身段，提醒顾景宴。 “爷没瞎。”顾景宴沉着脸，“留两个活口，跟李怀同借县衙的刑房用用。” 林海一凛，“是，将军！” 顾景宴把喝醉过去的欧阳思远推过去给无风，“看好你家主子。” 话音未落，顾景宴一个飞身掠出，利剑脱手而出，直直飞向对面的刺客。 直接串起冰糖葫芦一般，一剑穿透三位刺客的腹中要害，顾景宴冷厉的脸只堪堪闪过几位女子的眼，便取了人的性命。 抽出剑，继续投入恶斗里。 林海边应付这群女子难缠的围攻，边为这些女子默哀。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他家将军可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女子在他眼中，与刀剑可断的木头也无二致。 啊，也不对，最近将军对少夫人是有那么些不同的。 在顾景宴一剑封了最后一位刺客的喉以后，林海压着留下的活口上前，“属下这就去叨扰李知县，将军先回去等消息。” 顾景宴提着滴血的剑，木着脸点头，转身就大步向出城的城门口方向去。 角落里搀着欧阳思远的无风尽量减少自己和主子的存在感，扛起人跟在顾景宴的后头走。 他们有李怀同给的出入城中的信物，城门很容易就打开，放了他们出城。 无风自知这回是殿下自个儿的不是了，和运粮的将士们把酒言欢也便罢了，还不知自制，越喝越上头，最后还跟几位也喝高了的将士猜起拳来…… …… 一路疾行，回到庄子时都是夜里人们休息的时辰了。 欧阳思远被无风喂了解酒药好一阵了，一路扛到庄子，酒醒了大半。 他一身酒气拍了拍顾景宴的肩，“明日，明日不要喊孤，孤起不了，起不了。” 说完便晃着身子回了客房。 顾景宴脸色不太好看，“不成体统。” 无风赶紧给自家主子找补，“将军莫气，主子这是兴头正好，难免多喝了两杯……” 若是今晚没遇上刺客袭击，顾景宴也懒得管他偶尔一次的闹腾，毕竟还是与将士们打成了一片。 但如今看来，太子在黎县这件事，已经不止只有一方知道了。 无风谢过顾景宴今晚的相护，跟着欧阳思远回客房了。 虽然知道太子周遭定还有影卫在，但那些人大致也猜到，有顾景宴在，少有人取得了殿下的性命去。 顾景宴进了内院，没走几步，又想起方才混斗中，身上被溅了不少血迹。 于是，半道中又折回前院，打了水洗漱完才回了内院屋里。 黎长乐等人等得发困，已经蒙头盖脸先睡着了。 欧阳思远思及今晚的遭遇，少不得又要写封书信问问京都那边的情况，圣上几时才能收拾那帮子手伸得太长的蛀虫们？ 黎县也不是安全的地儿，只不过身边护卫而已。 上次西二街谋杀和这次的突袭也未必就是一路人。 顾景宴看了一眼睡得喷香的妻儿，给她拉下蒙住了口鼻的棉被，俯身亲啄了一口香喷喷的小妻子。 书房盖着灯罩的灯还亮着，书案上那张画了大半的规划图也没收起，随意展开搁在了桌面上。 顾景宴连卷起，边仔细观察。 这小妻子说要开农庄，就真的已经在做着准备工作了。 白天拿着根木头去田间地头哗啦哗啦，计划着这块种什么，那块养什么。 晚上又回来跟他抢书案，让他去炕桌上看书去，她要画图。 顾景宴微摇了头，折腾。 要完成所做的规划图，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了的。 顾景宴把图卷起扎好，和大花瓶里的字画放在一起。 夜深之时，黎长乐朦朦胧胧地醒过来，探了下身边的位置，冷冰冰的。 人还没回来啊…… 又忽听书房有翻书的声响，她下了床榻轻手轻脚进了书房。 “咦？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晚？” 顾景宴见她连斗篷都不曾披着，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过来。” 黎长乐笑着走向他，“饿不饿？要吃夜宵吗？厨房里还有大虾，我给你做晚面吧……” 顾景宴把人搂住坐在他腿上，“爷的确饥肠辘辘……”亲了一口怀中女子的脸颊，“但爷不想吃大虾……” 黎长乐:“ …… 不识好歹了不是。” 顾景宴掰过她的脸，“爷想吃的不是饭食。” 唇舌突然被对方占领的黎长乐: “……” 顾景宴搂着怀里的娇妻吻得难舍难分，手越收越紧。 鼻翼间全是来自怀里女子身上的芳香。 黎长乐从背着他，再到相对拥着亲吻，也忘乎了所有。 …… 纱帐轻掩，灯影迷离。 顾景宴终是得偿了所愿，看着已然入睡的小妻子，顾景宴心中的某处冷硬像被融化了般。 第83章 万家遇事，同行是冤家 次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顾景宴已不在枕边。 孩子没看到人。 但是炕桌上有小口陶锅正冒着热气。 黎长乐起来收拾了下自己。站在镜子面前左左右右扫了一遍，脖子的三两个盖章拿围脖盖住，今天一整天是都不打算拿下来了。 锅里的是鲜虾青菜粥。系统出品的大虾，肉质鲜美，两碗虾粥入肚，整个人都跟满血复活了般。 她走出门外去，院里也没人。 直到了前院，才听到姜氏和刘铁锤的声音。 “我这就去看看夫人起了没……”姜氏背对着她转过身来。 “夫人？您来得正好，县里的万家酒楼来人，说是……什么卤料包出了问题……” 黎长乐怔然。 下意识就想找系统商城的客服反馈…… 系统:“宿主，d星际系统已升级，现在系统等级为b，网购商城早就不是原来的网购商城，本系统出品的产品，绝无任何质量问题。这可不是你们华夏网购商城，假货遍地开花，劣质产品层出不穷……” 系统义愤填膺，黎长乐只想着，既然不是系统产品的问题，那就是人为的事故了。 她问了姜氏，姜氏告知两个孩子被带到刘家老太太屋里玩去了。 鱼儿最近学络子的热度不减，天天跑去刘家老太太那里一待就是大半日，和珠儿也玩得好，世熹就跟在她俩屁股后头看着。 顾景宴是一早就出门去了，刘铁锤给开门送出的宅子。 黎长乐吩咐姜氏看好两个孩子，她去县里看看就回来。 卤料包是从她这里出的货，既然万家酒楼问上门了，那她就不能视若无睹。 她还想着把卤料包卖向大炎乃至更远的地方去的。 怎么能让它有什么“问题”。 —— 而万家酒楼里的黎平，此时正焦头烂额。 他千防万防，连做卤味的厨房都是和另外一间厨房隔开来的，还是自家小儿子看着的。 没想到还是会出岔子。 今早酒楼刚一打开店门，昨日一位从酒楼买了卤猪肘子回去的中年男子，就带了他面色苍白直冒虚汗的儿子气冲冲地闯进来，踢翻了店里的桌椅。 声称昨晚吃了酒楼里买的肘子，夜半里就开始肚子不舒服，频繁上茅房，搅得家里头的几个大人急得团团转，天亮了才停歇下来，孩子都拉得脸色青白了。 原本觉得，定是这男人胡搅蛮缠找事，这卤味他卖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怎么前头没人吃坏肚子，你就吃坏了？ 但是没隔多会儿，正在扯皮的当口，又有一男人搀扶着六七十的老父也来讨说法，症状差不多，说法也差不多。 一个时辰后，前堂里已来了有四位顾客的家人，都是同样的症状。 黎平和几个理论得嘴巴都干，也没说通。 作为儿子的，黎海川差点就捋袖子跟这些人干上架。 被黎平喝住了手。 他招来店小二，这般那样的交代了一番，店小二趁人不备，溜出了前堂，找了车夫说了话。 车夫不敢耽误，驾着车就赶去城外的乐山庄子找人。 店小二交代完车夫，又往离万家酒楼最近的药堂跑去，掌柜交代他，怎么着都一定要拉个大夫过来。 黎平再三保证，“若真是酒楼里的吃食导致各位腹泻不止，那万家酒楼当赔双倍吃食的银钱，也会赔付所有的医药费用。 但若查出来不是酒楼吃食造成的，黎某希望几位也给酒楼澄清说明一番，免得众人日后质疑我万家酒楼。” 黎平心里窝火，却也不能就地发作。 他运气再三，稍微平复了大清早刚一开市就遇到这群来砸场的憋闷。 他十分确定卤料包没有问题，都卖了这么多天了，卤料包真有问题，怕是几条街的人都拉坏了。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回春堂的老大夫提着医药箱，被店小二死拉活拽往万家酒楼跑。 “老大夫，您可快点吧，我们掌柜要急死了。” “老头子这老胳膊老腿的……” “掌柜，大夫到了。”小二呼了口气，在酒楼门外朝里头喊。 黎平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把老大夫请到里面。 “有劳您老了，这几位说是昨夜食用了我店里的东西导致半夜里腹泻不止，您医术高明，都给看看。” 老大夫扶了扶跑歪了的帽，放下了医药箱，“老朽尽力而为。” 接着挨个儿地把脉断症。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就差没揣一把瓜子在手上磕了。 万家酒楼近来的好生意可不止单单只令同行眼红，旁的其他店铺也没少歪鼻子斜眼睛的。 本来年景不好，真能撑起场面不亏本的酒楼也就那么三两家，近半年的情况才稍稍回升，结果黎平转头就把人流都搂进他万家酒楼去了。 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这突然来个剧情大转弯，哪个不稀罕过来看看？ 恨人好，笑人穷，仇人富，经典三件套。 黎长乐正是在老大夫给几位把脉问诊的时候到场的，冷一一路跟在马车的一旁。 冷二被留在庄子里守着刘家屋里两个孩子。 黎长乐下了车子，示意车夫先别声张。 从人群外围往里看了一会儿，她就往万家酒楼一侧的巷子里走去，巷子直接通向后厨的院子。 院子的门依旧关着，自从做了卤水生意，后厨的院门就关得更仔细了。 她推了推小木门，里头反锁了。 她看了一眼冷一，冷一瞬间会意，身子一跃就到了院墙内，轻手轻脚地从里头打开了门。 有功夫了不起，想飞就飞，想干架就干架。 黎长乐进到后厨院子，这会儿人都到前堂里扎堆去了，没人在后厨逗留。 卤水灶房的窗户敞着，那股子卤味的浓郁香气真就飘满了整条西二街前后。 “冷一，你要是干了坏事，会不会留下来看热闹？” 冷一:“ …… ” “又或者，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冷一:“ 夫人，话本子少看点。” “不是，我还想着来看看有没有人干了坏事还鬼鬼祟祟蹲在暗处看热闹的。” “谁！出来！”冷一低斥一声。 “哪个谁啊，这不是我自己光想着的……嘛！” 黎长乐愣愣地看着冷一老鹰抓小鸡仔一般，从后厨拐到前堂的转角处提溜出一位妇人。 她想着: wcwc！她是不是运气太好了？？？ 就是……这只胖小鸡仔好似有点面熟！ 第84章 放泻药，衙差到场 “你放开老娘！哪来的贼人？后厨的门都锁上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黎长乐认出来了，她第一次到万家酒楼卖蔬菜时，就是这位妇人给她开的后厨的门的。 她瞧着这妇人怀里搂了个小包袱，神色慌张的样子。 妇人见她盯着怀里的包袱看，搂得更紧，“这是我的，你们想干什么？” 黎长乐:“没想干什么，大婶，你这包袱款款的要上哪儿去啊？” 妇人两眼闪躲，已经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就别贪看热闹，早早溜回家去。 这时，前堂有些吵闹，黎平和黎海川几个人拦着一直往后厨涌进来的人黎，“黎某说过，但凡是万家酒楼的吃食出了差错，黎某定双倍赔偿，看病抓药的费用一律都由黎某来负责。如今你们这是干什么？” 推来搡去的人群中有个声音，“黎掌柜的怕什么，既是饭菜没差错，也不怕人进来查看的。” “对，大家进去瞧瞧。” “身正不怕影子斜，黎掌柜的不要畏畏缩缩。” 黎平气极，老大夫都还没说什么呢，这群门外不安好心的、看热闹的、都不嫌事大，站在边上扇阴风，点鬼火。 带着病患过来的顾客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情，火又被一点点拱起来了。 “黎某是开酒楼卖吃食的，往吃食里头做手脚，黎某是脑子不清醒吗？” 如果不是黎海川在后面托着他，黎平此时已经被推搡在地了。 “咦？你们是不是来抓贼人的？” 通往后厨闹哄哄的过道尽头，有个年轻妇人提着一只竹篮，俏生生立在那里。 身后跟着的黑子壮士像个练家子，腰间配剑，手中…… 手中提着一个胖妇人。 黎平看见出现在后院里的黎长乐，简直像看见了救星般。 “黎娘子，你到了。你来告诉这些街坊们，咱们的卤料包那都是安全无害的食材配制的！都是经你手配制的，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黎长乐眨眨眼，“黎掌柜又不是第一天卖着卤味，个中滋味如何，吃过的顾客们有目共睹啊。今日这是怎么着了？” “酒楼里的卤味确实是味道好，但是我爹吃了酒楼里的卤味当天就坏肚子，也确是事实。 如今人都在堂上了，在下也并非无的放矢，是人都得讲理吧？是食材不干不净，还是怎么着，总得有个说法。莫非是我爹他老人家活该遭罪？” “对，黎掌柜，大家都是多年的街坊邻居老顾客，你可别寒了大家的心。”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场面一下子就又闹腾起来。 黎长乐示意冷一把妇人提上前。 亏得冷一壮士力气大，真就提着挣扎不已的胖妇人轻而易举扔到了众人跟前。 众人疑惑。 黎长乐指着地上被抹布堵住嘴，草绳反绑住双手的妇人，“要说法？好说！你们问问这位婶子吧。方才我见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手里还攥着个包袱，可疑得很，就令人把她先拿下了。” 黎平讶异地看向地上一直摇头的妇人，“何嫂子？” 边上的黎海川气急败坏地跳出来，指着地上的人，“爹，我想起来了，昨日因忙不过来，有几份卤味是经她手端出去的。” 黎平惊怒，看来还是大意了。 待要开口盘问，前堂大门口忽地又涌进来一帮人。 “让开让开，衙差办事，旁人退散。” “哪个闹事？敢聚众闹事，怕不是想要挨板子？” 好几个带着刀的衙差冲进万家酒楼，高声大喊。 黎平赶忙从后厨小院迎了出来，“各位差爷莫见怪，莫见怪。酒楼里发生了些误会，” “黎掌柜，这事不若就交给差爷来办吧，差爷们见多识广，不定马上就揪出来始作俑者了。” 黎长乐也到了前堂，冷一把何嫂子带了出来，让她站到一旁，不服就对她晃一晃手里的剑。 黎对着前头领队的衙差行了礼，“各位差爷，按说这事没有让我一介妇人说话的理，毕竟酒楼掌柜姓黎不姓……呃……”突然想起来掌柜和她同姓。 “毕竟酒楼掌柜是他不是我，但此次被指有问题的食材都是出于我的手，所以就算为了这些食材的清白，我也有权说两句。” 衙差头头见她彬彬有礼，客客气气，说话轻声细语地，再生硬的话到了嘴边也软了两分，“可以，你说。” 黎平巴不得她赶紧说，“黎娘子，在下知道你这卤料包材料一直是用的最好的，生意都做得好好的，哪想到有那黑了心肝的做出这种要人命的事。” 黎长乐递过去竹篮子，“我带了几个料包，掌柜把我送过来的料包也拿出来，给老大夫鉴别一下，看看里头有没有泻药。” 黎平接过竹篮，让儿子去取了一个酒楼里的料包，一起交给了老大夫。 老大夫自去拆分鉴别不提，这边的黎长乐把何嫂子嘴里的那条抹布抽了出来。 “给你个机会，说出是谁叫你里做的手脚。否则，现在就跟着差爷去吧。” 何嫂子这会儿已经快吓尿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只是受不住银子的诱惑，想赚点外快银钱而已，却惹出来那么大的事，连衙差都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啊，那人带着顶帽子，拉得很低，给了我二两银子，和一包泻药。说让我看准机会给人下到吃食里去，最好是外带回家的。 说吃了这药只是闹闹肚子没什么大事，事后再给我二两银，昨日这几位客人外带回去的卤肉，是经我手交给他们的，我，我给里面放了药粉。” 何嫂子边说边抹泪，“就，就这些。” 黎长乐:“所以你方才在那看热闹，兼等着那人付给你后面那二两银呢？” 何嫂子抽泣着点头。 黎海川已经暴躁得握起拳头了，要不是黎平死命拦着，拳头已招呼到何嫂子身上。 “我家待你不薄吧，你为何要这么做，单单只是银钱的问题，你大可以提出来！” “我一个做杂事的，有什么资格跟你们说银钱之事……” 衙差头头听到这里也大概有了数了，这都自己招了，省得自己浪费口舌了，直接带到县衙等候发落便是。 第85章 猪队友，事了了 两个衙差要拉走何嫂子，把她吓得大惊失色，涕泪横流，“我都已经如实相告了，差爷们就别抓我了吧？大不了，大不了银子我不要了……” 衙差头头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包袱，打开了，里头是两件干净的衣服，看着布料还是上等的，衣服抖一抖，抖出了两锭银子。 “嚯！我说呢，少爷的换洗衣裳好端端地怎么少了两件，敢情就是你这偷儿干的好事！衙差快把人抓走抓走，吃牢饭去吧！” 这下子，周围吃瓜的群众“哗”一声，这妇人口中所说的话听起来就更真实了。 “果真是收了银钱……” “还是个惯偷儿。” “啧，这算不算出卖雇主家？” “哎，大家都错怪掌柜啦。” “那也是从他店里拿出来的吃食吃坏了人。” 有人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这妇人口中所说的戴着帽之人，也不知是哪位……” 老大夫的鉴别也有了结果，除了几味他不认识的食材，其他的都是药铺里头有卖的药材，这个料包，它不但不会导致腹泻，它多少还有点止泻的功效。 所以导致几人腹泻的原因，大抵是吃食在交易的过程中，被做了手脚的。 …… 尽管何嫂子千般万般地不愿，还是被衙差扭着胳膊带走了，这一去是挨板子还是罚银钱，自是官府的事了。 看热闹的也四下散去，几位患者被送去了回春堂医治，医药费用全部记黎平账上。 黎平拱手对还留在前堂等酒楼开伙做生意的表示谢意，“感谢诸位还信得过我万家酒楼。” 随后把黎长乐请到了谈事的雅间，吩咐小二上热茶。 黎长乐提醒黎平父子，今天这事，对方算是找了个猪队友，还没怎么着，衙差一来，就吓破胆了，什么都招了说了。 如果有下次，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黎平叹了口气，“看来小工也得用点心招，别一不小心招进来个白眼狼。” “今后少不得得有人找上门来问我卤料包的事。 我只问你，这卤料包，你万家酒楼可能吃得下？” 黎平急急道:“黎娘子何出此言啊？你是要……” 黎长乐实话告诉了他，她想做小料包卖。 三五样材料做成小包装，便宜点卖。 让它成为平价商品，人人都能买得起，卤得起。 “黎掌柜，不知这项生意你做不做？” 黎平是清楚卤料包的市场的。 如今大炎朝的食谱上，多数是以炖煮为主，或用炒。 黎长乐吃过姜氏做的炖肉，真就大蒜姜片放在砂锅里放水和肉炖着。 有条件的，像是酒楼里或富裕人家，都有大酱放着炖。 炖软了炖烂了，吃起来虽然不至于腥，但味道到底还是抽象粗糙了些。。 卤料包的香味浓郁，带给人们的味蕾享受是非常巨大的。 而且，这卤味熟食卖得价高，好赚，但到底只是小部分的人买。 小料包虽是平价商品，但薄利多销，利润是不可小觑的。 黎平对着黎长乐道，“你一事就别烦二主了。 头先是怕你材料不全，做不出来那么多卤料包。虽然只提了一嘴，但我也不是随意提起的，我黎家在北地还有两家万家酒楼，生意也都算好。 自从做了卤水生意以后，我也有意让长子再往南边走走，把卤水生意带去那边。 你说的卖小料包，倒是比每去一个地方就开家酒楼的容易。” “毕竟，开酒楼太费精力，自然也费银钱，若是只卖小料包就不同了。” “会好操作许多。” 黎长乐不禁笑道:“掌柜果然是生意人。 酒楼开得，料包也卖得，若是每家万家酒楼都生意兴隆，多费些精力也是值得，谁会嫌钱多。” “不过，这事我也只是暂时提一嘴，没到开春，怕是忙不起来。黎掌柜多等些日子吧。” 黎平能说什么，自然是有什么听什么了。 黎长乐待了会儿就带着冷一离开，反正这边事也了了，至于后续，那就是黎平该惦记的了。 比如，到底是谁和他不对付，指使何嫂子下药的人是哪个。 同行是冤家，大抵都会有那么三两家死对头。 —— 黎长乐多天不来县里了，出了万家酒楼，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街道两边扫射。 西二街这里比较多的是茶馆酒楼，金银铺子，还有钱庄，书铺……街道上井然有序。 黎长乐进书铺花了三两银子给黎世熹买了两本书，本土书籍和系统购买的还是不太一样的，书铺还有手抄本卖。 后拐了个弯，扎进前头一条街的热闹里。 想着家里还有一些之前托胡良木鞣制好的兔子毛皮，她进了锦绣布衣坊。 李掌柜正和顾客展示着铺子里的布匹料子。 见来的人是黎长乐，把布匹一放，走出柜台，“黎娘子，今日可是终于有空过来了。” 她往黎长乐双手瞧了一眼，没见带东西，略失望。 黎长乐好笑，觉得自己也算给自己挖了个坑，让人误以为自己绣工了得，每次看到她，就巴不得她是带着绣品来的。 她对李掌柜笑道: “掌柜娘子先招待客人，待会帮我拿几匹料子吧。” 李掌柜便继续和客人你来我往谈价钱。 黎长乐给自己和孩子挑了几匹料子。 见架上挂着有斗篷成品，摸着像是锦缎的面料，里头是动物皮毛，软软绒绒的手感不要太好哟。 等李掌柜把顾客送出门口再返回来，黎长乐已经把要买的都挑好了。 三匹料子，家里人都有份。 棉花五斤，多做几件棉衣裤。 织锦缎面的斗篷一件，自己的。 家里的兔子皮毛托姜氏做两件小的斗篷给孩子。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和孩子。 顾景宴喜提帽子一顶，没再多的了。 林海是个尽职的随从，一应事物都给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反而是她这个少夫人，略显寒酸。 算了账，黎长乐把冷一喊进来当劳力。 李掌柜一见到冷一就缩了半截脖子进衣领去，这壮士冷着一张脸好生吓人。 冷一抱着一堆成衣料子，内心从抗拒到认命，跟着少夫人逛街还好，就当自己是个小跟班了，而现在立马就有了小厮的样子了吧？ 还不如在家看孩子的冷二呢…… 第86章 上街采买，世熹勤勉 接下来又是一番补给物资。 杂货铺子里，鸡蛋买了一篮子几十个。 上次是来卖鸡蛋换银钱，这次是来往回买了。 厨房用得着的拉拉杂杂都扫了一遍。 发现杂货铺子连酸菜都有！ 她如获至宝，酸菜鱼啊，酸菜炖粉条啊，酸菜炒肉啊…… 她直接买了一缸，有膝盖高的陶缸。 就是挺贵。 比以前贵多一倍不止，如今的吃食都不便宜。 一旁来送油伞给杂货铺寄卖的一位大娘跟她叨叨说的。 黎长乐听她唠了两句，又从人家手里买了两把伞…… 还去了米粮店，买了两袋粮食，明后天还有干活的。 家里红薯不缺，缺了她就种一次太空种苗，能吃好久。 系统仓库里还有大袋精米没吃，八宝粥料都有不少。 她打算等小麦也收了，留两担太空粮磨成面粉自己家吃。 基本上粮食她不用买了。 等开春了，她在庄子里也种它一片水稻去。 酱油和糖之类的系统仓库还有，包括海货干货。 到了肉摊上，要了剩下的半扇排骨，一个猪肚，一副猪肝，一板猪油，五花肉六斤全拿下，差不多一斤的粉肠子。 赠送大棒骨两根。 卖猪肉的摊主今天可以提前收摊了。 明天她就回一趟绿水村，今天花完了的银钱明天她就能赚回来！ 小院柴房里的苹果早就该结了果啦！ 还有被她遗忘了的荔枝！！！ 她刚要不是走出万家酒楼前听一位雅间女客人询问黎平还有没有葡萄卖的，估计她都想不起来。 没有葡萄了，她有苹果和荔枝啊，以后还能一直吃，一直卖，一直有！！ …… 回去的时候是冷一去雇的牛车载着回的。 他要雇马车，黎长乐没让。 马车没牛车能装。 她这一趟真的买得不少，吃的穿的用的，掏出去了不少银钱，荷包都瘪下去了。 走出城门的时候遇到顾景宴，两人俱都一愣。 “你怎么找来了呀？” “你怎么跑县里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黎长乐:“ …… ”误会了啊，她瞧了瞧顾景宴身后的林海，反应过来，顾景宴是一早就出了庄子去的。 “你办完事了嘛？” “嗯。”他皱着眉看牛车上和一堆东西混坐着的黎长乐，再看牛车旁的冷一。 “大早出来采买？” 黎长乐坐在车上朝他摇手，“不是的！你过来，给你挪点位置坐。” 一旁的林海刚想提醒他家将军他手上还牵着马呢，将军可以带着少夫人骑马回去。 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家将军已经迈步走向少夫人了。 “好。” 林海:？？？ 车夫看着这两位形象与身后那堆东西极其不符的乘客，咋还跟着俩随从呢啊。 这牛车赶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翻车摔了人家。 黎长乐一路就给顾景宴巴拉巴拉说了这一趟的故事。 顾景宴神情淡淡地听着，等听她说完了，他侧头问黎长乐，“不怕那些人打上你的主意？” “这不是有冷一冷二在嘛，来者皆拒不就好了，他们不能对我动武吧？” 顾景宴道:“未必，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 必要的时候就亮出身份，将军夫人的名头还是能唬唬人的。” “或者，让冷一冷二去找李知县，让他帮忙。” 他才跟李怀同打过了招呼。 越说越不放心，“让你跟爷一起去北定，你不愿意。爷的眼皮底下，随便你折腾。” 黎长乐听了这话还是受用的，“你就放心好啦，实在混不下去，我再让冷一冷二带我们娘仨跑路，去找你。” 顾景宴无奈，扯了她最近养得有些红润的脸，“记得有事让冷一冷二给爷送信。” “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说了不止一遍了？” “ …… ” 两人的言语断断续续传到后边故意放慢脚步的冷一和林海耳朵里。 牵着马匹的林海摇头，“将军变了。” “这样倒也不错，将军心里有了牵挂之人，去了哪里，也不会完全把生死置之度外。” 冷一听着，虽没出声，心里确是认同林海说的话的。 回到庄子时刚过了饭点。 姜氏给他们四个人重新做了汤挂面，烫了菠菜，煎了荷包蛋，猪肝切片滚汤底。 顾景宴和黎长乐在内院吃，顾景宴告诉她，差不多待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小乐山那边先运走红薯和鱼虾。 从小乐山那边的围栏劈了条道走，不用走庄子大门，等所有粮食都运走了，那边围栏再让刘铁锤去修补好。 黎长乐问他，“几个人来啊？” “今早从小周村走了一波人。将士们都用战马来运粮，好在如今暂时不用上战场。” “小乐山这一批粮食可能分两次运，运小麦的将士，也在赶来路上了。” 黎长乐:“明日就播麦种。咱们这样，播种不租大铁疙瘩，撒播就行。等收麦子了，再租个收割机，集收割脱粒装袋三种功能为一体的那种铁疙瘩？” 顾景宴点头。 种什么都能用上铁疙瘩，真不得不佩服那华夏国制作出来这些精良物件的能人。 姜氏已经给鱼儿和黎世熹做了午饭吃，这会儿出去玩了一圈，回来找娘了。 黎长乐陪孩子互动了会儿，发现鱼儿今天的络子总算编的像样了点儿，夸了她几句，又她擦了手脸爬上床去睡会儿午觉。 黎世熹捧了黎长乐给买地两本手抄书本，握着毛笔字开始了练字。 天天都坚持练字，她看得心疼，“日日这么练，不累啊？” “爷小时也这么练字，做学问本就是件枯燥的事，从无知到有知，从不会到精通，就没一件事是容易的。” 黎世熹抬头，目光坚定，“姑父说的对，姑姑，我不累，比起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得直不起腰的叔叔伯伯们，做学问已经是最不累的事了。” “祖父说，读书使人明智，练字可以修身养性。” 黎长乐连连点头，不敢再有异议，她不配。 她九岁那时写的字比狗爬字都难看…… “世熹真棒！这么小就有做学问的自觉，你们说的都对，学习无小事！” 黎世熹被夸了，害羞地低下了小头颅，陆续握笔。 第87章 赠育苗法，粮食运走 鱼儿睡了，黎世熹在努力。 顾景宴压着睡得昏天黑地刚起来解决了午饭的欧阳思远又跑小乐山那头去了。 黎长乐问姜氏，100个人左右的吃食要怎么做啊？ 姜氏眼皮猛跳，“一百人啊？不若，就熬粥吧……” 所以，今天幸好买了两袋粮食。 姜氏从半下午就开始煮红薯粥，宅子的厨房有三口灶，一口大灶，烧水用的，架着很大一口大铁锅，两口连灶，一口平时熬粥熬汤用的，一口炒菜用的。 三口锅都用上，淘了米，红薯切小块，放了水，开煮。 黎长乐也待在厨房里，笑着对姜氏道: “姜婶，最近可累你在宅子里忙活了多日的。” 姜氏忙说不敢，“本就是我该做的，平日里也做惯了的活，哪里就累了。” “今日去县里，顺便买了些布匹，给你家也带了一匹，也给珠儿买了一对绒花儿，晚些时候记得带回去。” 姜氏有心想拒绝，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只是蹲着烧火的姿势顺势改成跪了下去。 “奴谢夫人赏。” 黎长乐无奈，拉起地上的妇人，也懒得再说跪不跪的问题，久了，大概就习惯了。 两个人花了不少时间，足足煮了好几大桶稠稠的红薯粥。 黎长乐还往里头撒了红白糖和芝麻，看的姜氏咋舌。 黎长乐长叹一口气，这大冷天的，难为人家一天天餐风露宿，只为服务边疆百姓。 她也就准备几锅粥，让这些人顶着冷冽的天气疾行赶路之前，喝口稠的，热乎的。 而且100人左右，感恩之心奖励足有100来个贡献点呢，系统存在即合理，能赚起来，她哪会不要。 傍晚的时候，刘铁锤和刘大江挑着盖着布的粥桶和碗筷过去小乐山那边，来回好几趟才挑完。 碗筷没多的，黎长乐叫大家轮流吃了，从近处的水井提几桶水过去冲洗下碗就行。 洗盘水果，从仓库掏几个小面包出来，黎长乐自己带着两个孩子也就着这个粥解决了晚饭。 —— 姜氏收拾好了灶台，照例给主家烧开了一大锅热水，喝也行，冲澡兑凉水也好。 过后她便抱着匹暗红色棉布料子，竹篮放着一陶罐子红薯粥，回刘家去。 刘铁锤给她开门送她出宅子时，见了婆娘手上抱的布匹。 夫妇俩相对看着，眼里都有旁人看不出来的隐约笑意。 天色已经黑了，但到刘家只有几步路远，闭着眼睛都能回到去。 姜氏进了自家院子，径直往婆婆的屋里去。 姜氏婆婆正伏在炕桌上眯着眼给珠儿纠正络子打错了哪一步。 “乖乖哟，这小手儿怎么打着打着就拐错咯，你瞧瞧错了哪里，阿太也看不清楚……” 姜氏放下东西，没出声打扰一老一小，依然去了厨房拿碗勺。 先给婆婆倒了一碗粥，放在炕桌上，“娘，咱先吃点东西。” 接着她扶着珠儿坐好，倒了半碗出来喂她。 炕桌上点了油灯，但灯光昏暗，姜氏婆婆看不太清碗里是什么吃食。 只东西舀进嘴里时，开合的嘴巴一顿，“甜的啊……还有芝麻香。” 姜氏温声道:“娘这舌头就是灵敏，夫人放了不少糖和芝麻。” 姜氏婆婆点头，“都是金贵物，当年给主家当差那会，一年也就过年时能得上几块芝麻糖饼，这还是咱当绣娘的才有。” “如今遇到的主家倒是更大方的，吃什么都让你带点回来，便是只有这几日的光景，也已经能看出是户好人家了。” 她吞了口稠稠的甜粥，神色似在怀旧。 姜氏给孙女喂了一口粥，后身子往前倾了倾，低声对老婆婆道，“娘……今日儿媳听其中一人唤那男主子……将军。” “也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的。” 冷一冷二在宅子里时，你是见不到人的，黎长乐出了宅子，他俩至少有一人得立马跟着。 姜氏今天听到的是林海喊的。 “将军？” 姜氏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有了诧异，“主家竟是对将军夫妇？” “应该是，几位随从身手也不简单。” 姜氏婆婆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和铁锤当着差要警醒些。” 那些个高门大户，内里藏污纳垢，蝇虫乱飞。 但凡有个不如意，受罪等死的，总是他们这些下人奴仆。 姜氏垂首应是，他们夫妻俩向来也是仔细的人，怎会不懂婆婆所说的，上个主家也不是他们刘家的第一任主家。 刘大江刘大河挑回来的碗筷都是洗好了的，言说那些人没洗好的都不给他带回来，怕麻烦到庄子里的人。 兄弟俩只好随他们去了。 黎长乐见状倒也欣慰，明天姜氏能省点事了。 贡献点已到账，黎长乐笑得开心。 “等收割了我还得租收割机呢啊，一下就是80来个贡献点，真烧钱啊……” “连着40亩麦种80个，这一趟也要160个贡献点。” 系统:“嗯，40亩麦种还有耕种任务进度的400个贡献点奖励。” 黎长乐更乐了，“我记得柴房那里都是按整体面积百分之十算一个贡献点，一次耕种任务也就10个贡献点。 这回是按亩算的啊，完成一亩就是10个贡献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系统:“宿主你也知道，柴房耕种面积连一亩地的一半都没有，就那巴掌大的地，按一亩地的奖励给你，已经是系统大方了。” 黎长乐似懂非懂，就是说耕种面积越大，耕种任务给的奖励越多呗。 夜里顾景宴回来，告知地里的红薯都已运出庄子去了。 黎长乐好奇那么大的队伍怎么掩人耳目的。 顾景宴说，实际人数不止这两三百，沿途陆续会有接应的。 而且有圣上的手谕，沿途的地方官员，必要给予援手，都不敢造次。 否则这些粮食这一路到不到得了目的地还两说，毕竟北地又不止边疆地区的百姓难过，各处难民还不少着。 顾景宴复杂的眼神看着小妻子，握着她已经在被窝里捂得暖暖的手，“就是明年，可能得劳动你，拿出更多的红薯种苗了。” 明年用普通红薯苗育出的秧苗，第一批就先赠与这次沿途给过援手的县城。 第88章 黑土地，播种小麦 黎长乐拍拍男人的脸颊，“没事，等绿水村的村民把红薯都种出来了，我就教大家育苗法，其实不难。 小周村里的地，开春也都用来种红薯，到时候我把小周村20来亩的红薯都留起来，和育苗法一起无偿献给皇帝，让他自己去分配好不好？” 顾景宴若是不开口，她是想不到更多的，她本来就是现代普通小市民，刚毕业的小菜鸟一只，心就那么点大，只关心家人朋友和自己过得如不如意，哪里有闲心去操心陌生人的生活。 阴差阳错来到的大炎朝，身上背了一个圣母系统。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若不是顾景宴身份和能力足够当得起保护伞，那她很多事就真的不能做。 她是不介意再si一遍，但毕竟身边还有两个小不点啊，安安生生把孩子养大，适应大环境，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今，身边不单只有孩子了，还有了丈夫，护卫，长工，人物关系越多，就牵扯越大。 等完成绿水村服务群体的任务，她就搬到庄子去，开启第二站服务群体的任务，也算玩着通关登顶的游戏了，咱不讲究速度。 系统:“宿主，圣母的世界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你们华夏不是有‘人之初，性本善’的说法，你是有顺应本心的。 只不过，你有善心，但并不多。” 黎长乐:“我以为你会说我本来就很善良……” 系统: “……宿主已经有了向善的心，虽然和贡献点挂钩，但是，百姓的感受才是重点，其他的，不重要。” 顾景宴此时也颇为感慨，“宝宝真是个良善之人，爷替受益的百姓先谢过你了。” 黎长乐心虚地呵呵笑，“过奖过奖，举手之劳……” 哈哈哈哈，到时候肯定会有奖励啊！ 不管是随机任务或是衍生任务的奖励，低至随机任务1人1个贡献点，如果是衍生任务或者触发了限时任务，那就赚大发了。 一个县就有不少人！ 此去边疆的沿途县城啊！ 得多少人！？ 黎长乐抱着大棉被美兮兮地睡过去了，梦里指定啥都有。 顾景宴坐在床沿边上看了一会儿小妻子睡得香甜的容颜，才转到书房继续他日常拆封各种信件，看公文的习惯。 书案上有一封来自北定总督府的公文信件已被拆读过，顾景宴拿起它摩挲着信封边缘。 —— 天没亮时，姜氏就过来宅子了，熬了肉粥，蒸了玉米面馒头，用五花肉爆油炒了一盘酸菜。 顾景宴早早起来打发林海去把欧阳思远叫起来干活。 别打量将士们都走了，就能踏实睡了。 “爷起这么早，不就是为了盯他！不然怎么跟圣上交代？” “ …… ” 林海内心默默为太子殿下点了支蜡，欧阳思远房门外的无风亦然。 今天来的都是领月薪的，人少，绿水村村民发工钱时，刘家王家胡春山是没领的。 今日要撒播麦种，预留了3亩地出来种别的，37亩播种小麦。 刘铁锤给早早到了庄子的几人，一人发了一个馒头。 今日没铁疙瘩，也没其他人帮着，得靠双手撒播，后面跟着的要拿着长耙子给种子覆土，浇水。 37亩，也是有几天要忙。 播完所有的种子，前头播种的都等着收割了。 等顾景宴和欧阳思远出来，王大虎等人已经按照刘铁锤的吩咐，挑着麦种，去了小乐山那边开始劳作了。 今日不种红薯，改种麦了。 刘家王家兄弟和胡春山几人除了服气，也没别的想法了，这根本都不拿节气当回事啊。 当他们走到小乐山地界，看着大棚覆盖下的一大片土地，简直惊呆了，张口结舌。 这大片地前日还是清一色的沙瓤土，这才隔了一天，就成了肥得流油的黑土壤。 天老爷诶…… —— 顾景宴出门了，黎长乐也准备出门了。 她检查了两个孩子的穿戴，不得不再夸一句黎世熹，“世熹真比姑姑都能干。” 鱼儿一起床，黎世熹就给她拧毛巾擦手脸，穿得整整齐齐，连小辫子都给她扎好了。 最后怕新棉袄给弄脏，还喂着妹妹吃完了半碗粥，半个馒头。 真真是个小暖男，她这是有着两个多省心的孩儿啊！！ 黎长乐交代了姜氏，午食她自己看着做，今天人不多，宅子里的事也少些。 她带着两个孩子，坐上冷一赶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赶了牛车的冷二。 两辆车一起出了乐山庄子，往绿水村的方向出发。 菜棚里的菜要去种下一茬，黎平昨天已经在催了。 柴房里的水果也要去摘，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摘完再浇了水，等六天后继续采摘，真真摇钱树的既视感。 黎世熹又陪着鱼儿在马车里翻花绳，黎长乐给两个娃剥瓜子，剥一小把了就给两个孩子轮流投喂，喂完了瓜子又喂水，兼在旁边当个游戏观众。 她觉得自己略傻，但是孩子挺高兴的。 车辆徐徐地走，并没有特别赶时间。 冷一冷二两个人全程无交流，没辜负他俩的这个姓氏。 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搞得她有种只有她们娘仨在赶路的错觉。 好在，绿水村就在眼前了。 她叫冷二赶着牛车从村后直接去黎家小院，先把剩下的蔬菜收到筐里。 冷一赶着马车从村中穿过，她们先去一趟王家，看看好婆她们，两个孩子念叨着要去找石头。 “黎娘子？你们回来了？”有妇人的声音隔着车厢传进耳朵。 黎长乐掀了车帘往外望。 村道边有三三两两走动的村民，见到马车都纷纷让道。 毕竟才都吃过人家赠予的肉，此时见到黎长乐都是面上带笑。 跟黎长乐打招呼的是一位看着有三十多岁的妇人。 “你是？” 黎长乐见到的村民真的不多，就之前过去看热闹的那些人里，好似也没看过这个妇人。 对方不太敢离马车太近，毕竟赶车的看起来，冷得很，有点凶。 “我是村东头猎户家的二儿媳，胡良木他二嫂。” 说完好奇地看向车厢里头。 这个黎娘子不论病前还是痊愈了，都少在人前露脸。 她还是帮小叔子送鞣制好的野物皮毛到黎家小院去才见到的人。 果真是长得一副好相貌。 第89章 红薯藤长，探望月娘 胡良木其人，黎长乐是认识的，被桂花普及过。 想着对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不由唏嘘。 “胡二嫂子好。” 寒暄两句，前方就看见桂花抱着石头风风火火闯过来了。 “黎娘子呀，你回绿水村啦！” 黎长乐笑容放大，“桂花嫂嫂，我回来拿点东西，还得回庄子去的，忙完这几天就回来啦。” “石头石头！鱼儿来！”鱼儿听到桂花的声音就坐不住了。。 黎世熹也朝石头招手，“石头过来坐，咱们一起回你家，我们带了玩的过来哦。” 桂花看了一眼冷一，壮了壮胆，还是把儿子放上车辕处，黎长乐把孩子带进了车厢。 孩子凑在一起嘎嘎乐，数鱼儿最是开心。 黎长乐朝胡二嫂子告别，和桂花俩人，一个在车厢一个在马车旁边跟着走，胡二嫂子站在原地望着马车一直到了王家小院，眼里半是羡慕，半是无奈。 王家小院里，好婆迎了出来，见到黎世熹和鱼儿那是非常亲热的，又搂又抱。 黎长乐少见黎世熹对另外的人这么亲切，连和顾景宴都没这么热情的互动过，甚至带着几分拘谨。 进了屋里，王大虎媳妇端出来几杯热水，黎长乐接过握着，她朝英子表过谢意，抿了一口，发觉是糖水。 再看鱼儿，已经把一杯都喝光了。 黎世熹把自己的半杯递给她，好在小丫头有点分寸，没要，带着新玩具拉着石头一边玩去了。 好婆见几人状态极佳，也不问近况了，聊到了两个庄子里的活计。 王家还没搬到小周村，红薯收完，大棚一退，田地依旧不适合种什么作物。 他们去庄子里待着，和小周村的村民也不熟悉。 全家商量了以后，还是决定年后再搬过去。 现在有什么活计，走几步路就到了。何况，小周庄年前也没什么种植计划。 本来是打算等乐山庄子那里都忙完了，和黎长乐说的，只不过一直还没忙完就是了。 黎长乐听了也没异议，腊月快到了，年关将至，在绿水村过个年再搬到小周村也没什么不好。 她再过几天还要回来呢，有王家一家在村里，有什么事，叫一声就到了，很是方便。 至于冷一冷二…… 她有点不太敢让他俩干这干那，毕竟人家那手，玩刀剑的…… 说了好一会儿话，她便说明要到小院去拿点东西，两个孩子好多天没见到小伙伴，就让他们先待这儿玩。 过小山坡的时候，黎长乐又想起胡月娘。 敲了敲车厢门，让冷一停下，她也去看一眼那大婶。 说要抱大腿，总共个把月，她也才见了人家几面，做了几顿饭，但交情总是在的。 冷一无声跟在她后头。 将军夫人，真的是忙得很。 推开竹屋的院门，黎长乐喊了两声，“大婶，大婶在吗？长乐来看你啦！” “笃、笃、笃……” 厢房里有凳子腿磕在地板上的响动。 她几步进了正屋，恰好胡月娘弓着身子，以凳代拐，挪出了厢房。 看到黎长乐，胡月娘嘴唇抖着，声音依然，“来了。” 虽说话还有气音，但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大婶恢复得挺快，你都能开步走了，嗓子也好些了。” 胡月娘努力扯出点笑意，“好，好多了……你，多天没来。” 黎长乐把人扶到木椅上坐着，“大婶，我最近去了县里那边呢，有点事要忙几天，差不多就能回来了，到时候还给你做好吃的呀。” 胡月娘:“诶，好……” 她目光温温地描绘着黎长乐的轮廓，想着，自己那孩子若是还在，是不是也已经长得这么标致了…… 黎长乐想起柴房里的水果和大棚里的蔬菜，“大婶，最近有人给你送饭吗？我出村子的时候把老族长给的银钱交给村正了，让他换个人送几天饭的。” 胡月娘看她一眼，摇摇头，“我……拒了，自己做。” 黎水平张了张嘴，看看她的腿，“你可以吗？” “可以……” 黎长乐胸口酸胀酸胀的，“等我回来，我还给你做哈。” 胡月娘“嗯”了一声。 黎长乐在厨房里烧了一锅水，在里面打开系统，花了20个贡献点给胡月娘买了一个热水壶，复古风格，已经是商城里最普通的一款了，外边是一层藤编的包装，里头包裹的是不锈钢材质的壶身。 保温性能应该不差，灌上一壶都能喝上一整天。 胡月娘腿脚不便，放一壶在床头边上，方便得很。 看着方便的葛根粉，藕粉，也买了两罐子，倒入厨房的空陶罐里。 仓库有红糖白糖，都倒些出来。 她的心软来得仓促，等把这些都放到厢房胡月娘床边时，自己也有点讪讪的。 她细细地教胡月娘怎么冲泡这些东西。 “您可记得吃啊，懒得烧火做饭的时候就吃着垫垫肚子，我待会去王家那边，托桂花嫂嫂蒸些馒头过来给你……要不还是我来吧，给你蒸些软和的。” 哎，她还想着赶在午饭前回庄子去呢，现在看着，还是在小院里做顿饭吃吧。 把胡月娘扶进厢房休息，她便离开了竹屋，冷一就在门口等着。 下了小山坡就是黎家小院了，黎长乐也没再上马车，步行着过去。 还没到小院的，就看见村正胡得贤背着手站在大棚前。 莫不是……这位热心的村正，每天都守着这几个大棚吧？ 胡得贤看见黎长乐，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起了，“黎娘子，回来了……你瞧瞧，这些红薯苗，天天都在长啊，实在是争气。” 黎长乐吩咐冷一把马车停好，先进去收拾东西（收菜，摘水果，装筐）。 她跟着胡得贤进大棚看了看，顿时哭笑不得。 整个大棚的地上都被红薯藤铺满了。 “村正，这，就任它这么长啊？” 胡得贤听着一愣，“这不伺候得挺好？那是？不让它长？” “瓜藤不是就这么长的啊？到处攀着长。” 黎长乐蹲下仔细看这些长得密密麻麻的薯藤，行与行间都无处下脚了。 她老妈在大阳台上种过红薯，摘了叶子吃的那种。她还好奇问过，会不会长出红薯来。 但是她老妈说，能长，只不过会挺小个。 还给她普及了一下她姥姥以前让她老妈翻薯藤的经验。 说等红薯的藤长得满地都是了，就要翻藤，不然养分就会被藤蔓的根须分去，影响红薯的产量。 柴房和庄子上种的太空红薯苗根本没长出多少藤蔓，个儿都大。 如此看来，确实是普通种子更接地气了。 第90章 荔枝甘甜，人心肉长 藤上的根须已经开始扎进土里了，黎长乐动手把一条红薯藤从地面轻轻地翻起，胡得贤急得要阻拦她，黎长乐顺势就给他说明了一下。 多年的庄稼人，说两句，人家一下就秒懂了。 大棚里的红薯长势很好，再过大半个月估计就能收红薯了。 “村正看顾得好，到时候大家都种上了，您也能给她们在一旁指正一下。” “哎，哎，是这个理的。” 在胡得贤的内心，好似绿水村民们种的红薯已经可以采收了一般。 黎家小院里，冷二很快就把菜收完了，只有少少两筐。 在庄子里住着，都忘了过来种菜，昨天黎平不说，估计明后天他就得派人到庄子里来催。 她让冷一冷二把柴房里的苹果和荔枝都收了，再给它们浇一遍水。 黎长乐打开小院一侧连着和红薯地隔开的半个大棚的侧门，进到棚里去。 地里的菜都收完了。 她打开从里屋拿出来的布袋子，里面是菠菜、茼蒿、萝卜、青蒜、黄瓜的种子……之前购买了没播种完的。 她把种子撒下地，就等冷一冷二提了水过来浇一遍了。 她播好菜种子，进了小院的厨房。 刷锅烧水，和面盆倒了几斤的白面，放了适量的酵母，白糖，温水。 和好了面盖着让它发酵。 取出系统仓库里的小米，淘洗了倒进烧开了水的锅里煮。 和好的面团擀开，撒了薄薄一层红糖，卷起长条，再切成一个个馒头状码在蒸笼里。 放置再发酵一会儿，上锅蒸。 期间她提了两个竹篮到柴房。 冷一冷二手脚够快，苹果总共摘了两筐有多。 荔枝也收了两筐，品相是不用说了，这可是太空荔枝。 剥开一个，里头的果肉晶莹剔透，厚实多汁，咬一口，甜而嫩滑，还带有一股桂花的清香。 这荔枝品种貌似是太空桂味？ 黎长乐放了些苹果荔枝在竹篮里，等会儿和小米粥馒头一起给胡月娘送去。 另一只竹篮给王家送去。 小米粥快好的时候，黎长乐取了个苹果切小块和红枣一起放进粥里，焖着煮会儿就撤掉柴火。 她老妈就这么熬小米粥的，说是暖胃。 想起这里大家都是只吃早晚两顿的，她去大棚那里一瞧，果然，胡得贤正蹲在那里给红薯翻藤呢。 她进去舀了一碗小米粥，布袋子装了两个苹果一把荔枝，给胡得贤送到大棚去。 “村正，这红薯近来劳您费心了。也不用天天守着，棚里毕竟没屋里暖和。您隔三差五来看看就好啦。” 这本来是欧阳思远的工作，但他现在被盯着种田呢。 胡得贤蹭得了一顿午饭，小米煮的稠稠的，入口就滑进了胃里，吃得很是舒坦。 布袋里的苹果荔枝散发着陌生的果味清香。 胡得贤内心感慨，他这辈子还没尝过这么稀罕的果子呢。 “也不是第一次沾黎娘子的光了，呵呵，老头子就不客气了啊。” 黎长乐笑着进小院去了。 哎，说到底，她还是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啊。 黎长乐给把午饭分成三份。 给冷一冷二留一份，胡月娘一份，一份带去王家一起吃。 她让冷一冷二在小院里吃午饭，完了再把蔬菜水果搬去牛车上盖好，把午饭也搬上马车，赶着车去村口或者王家那里等她们娘仨。 她提着陶罐和水果馒头到竹屋给胡月娘送去。 胡月娘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的女子，拿了碗给她倒了碗粥，“大婶，粥刚熬好的，有些烫嘴，放会儿你再吃。 这红糖馒头不是老面馒头，不噎嗓子，你每日蒸那么两三个搭着藕粉吃，都能混个肚饱，这篮子馒头能吃上好几日的。” “天冷，放多几日也不会坏。” “还有这果子，可甜了。” 黎长乐说着说着话就多了，“哎，你一个人住着，腿脚又不便……万事可要当心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大好啊这腿脚。” 胡月娘双目湿润，心里热乎乎的。她拉了黎长乐的手过来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已经，好多了，不担心……” 她想，等她好全了，行动方便了，怎么都得好好谢谢这孩子，这么些年了，就没一个人对她嘘寒问暖过。 黎长乐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在胡月娘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她踱着步子，在偶遇的大娘小媳妇们形色各异的打探中走到了王家。 冷一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和孩子在王家一起吃了个热闹的午饭，好说歹说，鱼儿才不情不愿跟好婆小石头说了下次还来。 在村口和冷二汇合了以后就往乐山庄子赶回去。 出来了大半日，鱼儿玩得狠了，在车上开始瞌睡，后半段直接就伏在黎长乐大腿上睡着了。 黎长乐也昏昏欲睡的时候，前方突然有马蹄嗒嗒的声音。 黎长乐坐直了身子，瞬间清醒了，撩起帘子往外头看去。 对面也是辆马车，车辕上坐着赶车的是个小伙子。 此时两车两遇，对方停了下来。 “主子？？”小伙子转身看向车厢。 “你问问。”车厢里的人，不愠不火的声音传了出来。 黎长乐示意冷一冷二继续赶路。 跟自己不相关的人事，最好是不要管，别好奇，不然容易惹麻烦。 她现在也还是抱着别人大腿，需要人家罩着的人呢。 “诶？这位壮士！等会儿等会儿！先别走！” 对面马车的小伙子跳下车拦住了黎长乐的车辆。 “何事拦路？”冷一直接问。 “呃……”这位壮士好生凶狠，“请问……附近是不是有个……绿水村？” 黎长乐听了这话，好奇的探出头来。 问路的小伙子“咦”的一声，“这位……娘子？你不是万家酒楼揭穿了那偷儿伎俩的小娘子吗？” 黎长乐仔细打量了这小伙，发现……没见过此人啊。 “昨日那偷儿偷走的两件衣裳正是我家少爷的。” 黎长乐恍然大悟。 然后礼貌地问了声好，就要继续赶路。 小伙:“……这么急呢。” “吉祥，走吧。” 马车里的男子催着小伙吉祥。 “诶，是，主子。” 今日已经找错两个地方了，这下直的，应该不会有误了吧？ 第91章 满城至，月娘晕倒 黎长乐一行人赶回庄子时，已经是半下午。 鱼儿睡了一觉醒来了，黎世熹下了车子把她给抱了下来。 冷一冷二把牛车上的蔬菜水果都卸了下来抬到后厨，随即就没见人影了。 而顺着绿水村那条路一直走的吉祥主仆，也终于找到了绿水村。 吉祥在村口下了马车，找了个村民问话。 “这位婶子，您可认识一个叫胡月娘的人？” 被询问的村民乍一听这个名字，眉头一皱，继而上下打量了吉祥，又看向他身后的那辆马车，“你问她作甚？” “哦，是一位故人……” “故人？”村民疑惑地看他，但依然给他们指了路。 吉祥谢过人家，爬上马车朝小山坡竹林赶去。 胡月娘听到门外有人喊她时也困惑。 她拄着木凳出了厢房，在正屋往外望，正好望进一双似曾相识的眼。 胡月娘瞬时如遭雷击，扶着木凳边沿的手一滑，整个人往一边地上摔去。 竹屋门外站着的卫满城，即刻破门而入，冲向倒在地上的人。 “你……”他急急把人扶起，关切的话还没问出口，却见对方已经紧闭双眼，昏了过去。 他大惊，向来荣辱不惊的脸显露出焦急，“吉祥！快，快找大夫！” 吉祥回过神，拔腿向村子里跑去。 好家伙，少爷一来就把他亲娘给吓晕了。 他又是一通乱抓，这回恰好拦住了的路边晃悠的胡春杏，“姑娘姑娘，请问这绿水村可有大夫？” 胡春杏见这人眼生，“小兄弟是从哪来的？我怎么没在村中见过你？” “刚来刚来，还望姑娘告知，村中可有大夫住着？” 胡春杏滴溜着那双眼，“有，喏，看见没，王家的屋后就是李大夫的住处，你去碰碰运气，看人在不在屋里吧。” 吉祥望了望胡春杏指给他的方向，道了句谢，就匆匆往那赶。 所幸，李老大夫正在屋里。 吉祥带着李老大夫到了竹屋时，卫满城已经把胡月娘抱至床榻安顿好。 他一脸担心，请老大夫为胡月娘看诊。 李老大夫也算在绿水村里住了几个月了，也给胡月娘看过诊，今日的情况倒是令他讶然。 “你是？” 卫满城向老大夫拱手，“在下姓卫，名满城，此番乃是来寻亲的。不料，还未开始认亲，就把至亲吓晕过去了，还请老大夫快给她看看吧。” 李老大夫听得稀奇，但病患重要，还是凝神静气给胡月娘把起了脉。 “确是受了些惊吓，待缓过来就会醒，不必过于惊慌。吃两副疏肝解郁的安神汤药即可。” 卫满城松了口气，“谢谢大夫，还得请大夫开个药方子。” 李老大夫带着歉意道:“老朽家中暂时无药可抓。我开个方子，你让这小后生去县里抓两副吧。” “你也别急，这药明日再吃也无碍。她过会儿就会醒，醒来以后别再刺激她，让她放宽了心，还是得多休养。” 卫满城边听着应着，边把开的方子交给吉祥。 取了一块银锭子给李老大夫，“这是诊金，大夫收着。” 李老大夫摆摆手，“也无甚大碍，药都莫得抓，老朽就不收银钱啦。” 卫满城把李老大夫送出门，银子再次塞进对方手中，“药方子可不能不收银钱，老大夫慢走。” —— 村正胡得贤家中。 胡得贤今日的心情是很不错的，直到傍晚，闺女胡春杏从外头回来，给他带回了个令他惊得差点扯掉胡须的消息。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胡得贤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老妻白氏白他一眼，“耳背啊？你闺女说，胡月娘的亲儿子找上门来了呗。” “月娘的儿子？她哪来的儿子？当年不是说生的女娃娃……” 而一旁的胡春杏的关注重点却不在这里。 她正咬着唇一脸羞涩的笑意，心里想着竹屋中那个俊美的男子。 只是隔着竹篱笆院墙远远那么一望，她一颗心就丢在了那里，好似再捡不回来了。 —— 一灯如豆。 厢房里的两人相对而视。 胡月娘心潮还未完全平复，她紧紧盯着床边坐着的男子，温润如玉，风采翩然。 胡月娘泪珠子滴落成线，“你……真是，我的儿？卫烁……他，骗我？” 她多年来念念不忘，眼想心思的女儿，竟是错了？ 她颤抖着手抚上这张跟那个男人十足相像的眼，“他负我如斯……” 卫满城握住她干瘦裂开了口子的手，“是！我是您儿子。卫烁已死，他那迫害您的妻子比他更早去，只是儿子多年来并不知晓，我还有一个生母在。” 他双膝跪地，向胡月娘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来晚了！” 那动静，令得守在厢房门外的吉祥都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呵，死了啊？我……就说，人不能，作恶……会有报应，死得真早啊……”她语气惋惜。 眼里有着对那人的怨怒，也有着对自己痴心错付的懊悔心疼。 “你，起来……你不知情……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你，无需自责。” 这是她的儿子啊。 她独自一人待在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竹林里，日日想着，念着，以为孩子生下来就已经没了。 却原来，这又是一出瞒天过海的戏码。 死了好啊，不死，她还想自己动手让他们去死！ 还好，她的孩子还在，并长成了俊逸的白衣秀士。 —— 胡月娘这里与卫满城母子相见，互诉过往。 乐山庄子里，黎长乐晚间也收到了系统播报的语音。 “叮！宿主完成系统潜藏的衍生任务，收到来自大炎未来新科状元的感恩之心。 系统奖励贡献点+99。 目前贡献点:999。” 哟嚯，这个任务奖励终于拿到手了啊。 99个贡献点也不少了。 状元郎终于找到亲妈了啊…… 黎长乐为胡月娘担忧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大婶有人照顾了。 她还想着说绿水村里真的没人要管大婶的话，要不以后她来管也行。 她忽而想起白天从绿水村到庄子的路上，他们遇到的那个问路小伙子，对方马车上还有个男人。 小伙子是问的绿水村在哪里，不会是…… 那马车上的男人就是大婶她亲儿子？ 第92章 囤菜，提前赴任 黎长乐站在田埂边，看着夜幕下的大棚，今天刚播的麦种，只一天的时间，麦田就已经一片翠绿。 明天再忙一天，后天这一片的就能先收了。 留下的三亩地，靠近溪流。冷一冷二无风林海，都被分了一块地。 欧阳思远只负责拿着喷雾枪喷水。 各种菜蔬瓜豆，到时候收了都存到地窖里，吃到开春去。 辣椒和几样县里买不到的卤料也给另外种了一块地。 其中有几个平方的地，她自己种了几棵药材。 黎长乐打算以后限量给万家酒楼供应蔬菜，或者偶尔断供。就说天太冷，要猫冬啦，大棚也受不住了。 48小时产出的作物，能不种就不种。 现在先一次性囤一些。 有卤味在，足够让万家酒楼保持挺长一段时间的生意热度了。 小院大棚里以后改种普通种子，20来天才能采摘的那种。 欧阳思远瞥了一眼边上背着手和媳妇站着看他们几人忙活的样。 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应该下来地里干活的人啊…… 他伤感地叹气，“吾与春风皆过客，汝携秋水揽星河。” 顾景宴扫了他一眼，“ …… ” 欧阳思远忙举着喷雾枪走远了，人在屋檐下…… 顾景宴带着黎长乐进了树林。 大水坑里依然活力四射，水花四溅。 以后能给万家酒楼提供的鱼就只能是冻鱼了，每天就那么三两条，一共有几十斤重的鱼。 酒楼每天怎么个限量出售法，那不归她管。 等回了绿水村去，这水坑只等来年再启用。 “北定情况好不好啊，你赴任时记得马车装点东西走，缺什么你也记得让你的暗卫还是什么卫的，传个消息过来，我有的就让人给你带过去。” “宝宝……” 顾景宴刚开口就被黎长乐喊停了，“咱们打个商量好吗？你平时别这么喊我。” 顾景宴好笑地看她，“长乐不想我喊，宝宝也不给我喊？” 黎长乐:“那……喊长乐吧，你知道自己喊的谁就好。” 想开了，这本来就是她的名字，干嘛不能叫，她自己跟他人说话还不是自称叫长乐。 还是别矫情了，总好过这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宝宝”…… 她真的会社死。 “好的，宝宝。”顾景宴轻眼含笑意，牵着她的手出了林子。 黎长乐:“……” “你方才想说什么？” 顾景宴紧了紧她的手，“我得……提前赴任。” 黎长乐一愣，“这么快？不是下个月啊？那……哪天出发？” “等粮食都运走了，你们三个都回了绿水村，就得走。” “哦……” 她一脸失落的表情令顾景宴郁郁了两三天的心情平衡了些许。 “圣上就给了半个月时间，也结束了。” 他的大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掌心，“好在找到了你们……” 黎长乐:“你们圣上这么小气呢，从京都一路到北地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十几天，不吃不喝日夜兼程地赶路，也没剩几天好找人了。” “若是没找到我们，你待如何？” “继续找，反正暂时用不着打仗了。” 找过来的一路上他也没想过，这一趟要是找不到，到底会如何。 只一点能确定，这一世余下的日子都不能过得心安。 他把眼前的女子揽进怀里，“宝宝，她去了，上天给了我一个你。但你若是也不在了，顾景宴这辈子就不会再要别个了。 所以，为了鱼儿有个娘，世熹有个姑姑，为了我不半生孤寡，你必须得一直活着。” 黎长乐听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好的，答应你。” 顾景宴默默地抱紧了她。 举着火把在地里忙碌中的人只当自己没看到田埂边上貌似相拥着的两人。 顾景宴交代了林海看着几人，忙完才能回去休息，自己送小妻子先回宅子。 欧阳思远看着相携离去的两只背影:“你家将军真个是……有媳妇了不起啊……” 林海呵呵傻笑，太子殿下和自己一样，都还打着光棍。这么一想，心里舒坦了。 —— 宅子里，姜氏看着鱼儿和黎世熹睡下了。 一个人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膝盖上堆着一抱兔子皮毛，手执针线，十指翻飞，正给孩子做着斗篷。 直到黎长乐和顾景宴两人回来，她才站起身抱着针线笸箩出了正房，回刘家休息了。 “能做饭，能洒扫，会带娃，能穿针引线缝制衣裳，还会种地吧……主妇技能满级大佬啊。” 姜氏是真的能干，不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却能把手里每件事都完成得很好，有头有尾。 顾景宴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道:“你会的，她也不会。” 黎长乐瞬间被说服了，每个人都自有闪光点嘛。 夜里，顾景宴拥着小妻子把人哄睡了，自己又下了床榻。 林海已在前院等着，身上的衣物还依稀沾了地里的泥土。 “将军，县里有消息传过来。” “可问出来了？” 林海愤愤，“是北蒙太子！将军，北蒙人也太过卑鄙了，他们当那停战十年的约定是句空话不成？” 顾景宴并没像林海那样气氛，只是道:“北蒙太子本就是个记仇之人，这回算是扼住了他们的喉管，他不过来寻寻晦气，怎么可能好过？” “那……” “去查查北蒙二皇子还在不在黎县。” 林海虽疑惑，但也只应了是。 欧阳思远提着一串荔枝进来，正剥了壳，整颗扔进嘴里，“北蒙太子真该学学孤，没事种种地，到处玩乐一番。 都停战了，还紧追不舍，太过凶残了。” 顾景宴瞥他一眼，“殿下，北蒙太子比您更像个太子。。” 有野心，有阴谋。 再看看他大炎朝的太子殿下……镇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哎，谁让我大炎有顾将军这大杀器啊，给孤省了多少心去。” 说得好似自己有多操心似的。 最操心的人还在京都皇宫那头日理万机。 顾景宴扔下他回内院去了。 不日就得离开黎县，跟妻子待在一起的日子没几天了，他不跟欧阳思远扯皮。 第93章 心软的北蒙二皇子 王大虎几人次日到小乐山下干活时，就发现，离溪水近的那一片地被隔开了，隔着膜纸，看不到里头有什么。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而后默默继续昨日未完成的播种活计。 最好别让他们知道吧。 目前看到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们提心吊胆了。 甚至不约而同地，回到家都很少提起这些天在庄子的所见所闻。 比如，种下去的作物，两天就收获了。 比如，这两天他们又在体验大冬天在大棚里播种麦子了。 四兄弟以外的王家人和胡得贤，现在都还以为自家儿子是去伺候庄子里的红薯苗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都收了几茬粮食了。 胡春山牢牢记住自家亲爹的告诫。 多做事，少打听。 还得闭紧了嘴巴。 他们不回去说，家人就多一分安全保障。 虽然这么想很不好，主家，特别是女主人，是个心善的。 但是目前的见闻，令几人不由自主都有了居安思危的意识。 所以几家人竟然是都没对家里人说太多关于田地的事。 姜氏天天在宅子里进进出出，多少有些猜测，但夫妻俩就算同床共枕着，她也不曾问过刘铁锤。 都要进入腊月的天了，这时候的田地有什么好忙活的呢。 刘铁锤这个少言寡语的人，只在夜里握了婆娘的手，才肯闭上眼入睡。 一切都交给天意吧。 先不说这些。 大早上的，大棚膜纸隔着的另一边三亩地里，黎长乐正蹲在一小块地里，看她那几棵药材。 “这要是平日里在山上遇着这东西，我指定就把这当野草了。” 她扒拉着手边一株长着扁圆形红色浆果的植物，溜直的长柄植株，上面的叶子是由几片小叶构成的巴掌状复叶，红色浆果长在最顶端。 顾景宴缓缓下蹲，“你这是种的药材？” 黎长乐眼睛亮亮地，“你不是说要给皇帝送好物吗？” “普天之下，还有皇帝得不到的好物嘛？咱种了什么，都少不了给他送去点。” “但是，人参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救命的好东西呢。” 顾景宴愣了愣神:“……人参？”他盯着那几棵不起眼的植株，“你连人参都能种出来？” 还有什么是她种不出来的吗？ 黎长乐点头，“前头我去药堂买卤料包配料时，就看有哪家的下人过来问有无人参可买，高价也在所不惜的那种。” “那药堂掌柜言说，人参这东西极难得。基本上都是，有一只就脱手一只，哪会留着等人。” “长乐不知，圣上那也没得几根好参的。” 好东西都是因为难得才显得珍贵，千金难求一参。顾景宴赞许地道:“确是好物。” “是吧，我还种了几棵，到时候你带一棵去北定，有备无患。” “你自己留着，以后别种了，我不在时，你别乱来。” 黎长乐见他紧张，忙安抚男人，“好，不种，我现在也才种这么几棵呢，就老老实实种地哈。” 顾景宴皱着眉听她说，“大棚里种的菜蔬果子，对于圣上来说，也算稀罕了，太过反而不美。宝宝……我就要赴任去了，你……” 黎长乐接过话头，“我定然听你的，好吧？注意安全，低调做人！” 顾景宴带着不太信任的心情继续叮嘱，“开春庄子要动工，也记着些。” “嗯……” 到时候再说呗，太空种子尽量不用，种普通种子嘛。普通种子一茬也只需要20来天。 顾景宴扯了扯女子脸颊上的肉，“真记住了才好。” 黎长乐打着哈哈，“记住了记住了，我只是笨，又不是傻。” 宅子里，刘铁锤套了牛车，车上放了两筐蔬菜，一桶4条鱼，两小筐的苹果荔枝，出发到县里给万家酒楼送去。 黎平三趟五趟地跑后厨，看看黎娘子的菜蔬到了没有。 一早上，已有不少大小夫人们的奴仆替主子过来订雅间，顺道问有没有果子的。 李隆手里甩着腰间的素色荷包，从万家酒楼二楼的客房出来。 下来前堂朝找个位置坐下就喊话，“小二，给上份卤肉面，肉放多点的！” “哎，客人稍等会儿的哈。” 前堂有不少像他这样这个点才找吃的。 隔壁拼桌的两人，就旁若无人地交谈着。 “北蒙人这下屁滚尿流地回皇庭去了呗。” “终于把他们给打退了，这下子北地的百姓至少有十年能安生点过日子了，真是苦了边境的百姓。” “劳民伤财是真，百姓苦不堪言也是真。” “边境虽好不容易有个喘气的时候，却逢了旱情，如今也缺衣少食，哎……” “那北蒙太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大炎的将士可不带去抢他们子民粮食布匹的，你看那些个蛮人，突袭那边境城外的百姓房屋，烧杀抢掠，哪样没做过？还不是他们那带兵的北蒙太子默许的？” “小声点，指不定这周围，就有那北蒙太子安插进来的探子，不要命啦？” 等着早食的北蒙二皇子李隆: “ …… ” 好巧。 还没吃上早食，听着就有点饱了呢。 他这个太子大哥，戾气太重，脾气太大，早就有暴戾的声名在外。 但他父王反而欣赏这样性情的大哥，他也无处说理去啊。 他此时也想和隔壁拼桌，说说自己被那父子俩挤兑出皇庭的气苦。 他父王说，“你跟你那大炎生母一般，心肠太过软弱。我北蒙王庭的继承人怎可是个娘们唧唧般的人物？真真是慈母多败儿！” 所以就给了那么个封地，穷山恶水的，他父王让他去治理好他的封地去。 哦，顺便还带走了他生母。 他母亲倒是随遇而安，王庭里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到了贫瘠之地，也从未叫过一声苦。 只不过，如今他的封地子民今冬过得要比大炎边境百姓还惨呢。 小二把卤肉面送上来了，李隆边吃边算计着，他得拿什么条件，才能跟这边换取一点过冬粮食…… 总要让人活下来吧，不然封地无人，他一个人去搞建设？ 第94章 夜半看李隆揍兄 事实上，李隆还没想出辙来，就被林海套了麻袋，一个快手敲晕扛走了。 等他悠悠醒来，人已经在县衙的牢里。 旁边是被锁链铐着手脚的黑衣女子。 李隆没看到除了黑衣女刺客以外的人，放声大喊，“谁？谁把我抓这里来的？人呢？！来个人！” “康王，您怎么会在这？” 黑衣女子盘坐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很是疑惑李隆也被抓进了牢里。 李隆本来以为被关进同一间牢房，是巧合，遂没第一时间搭理人家。 结果，人家还认识他。 他摸着下巴转头上下打量眼前的黑衣女子。 “长得倒是妖妖艳艳的，就是比本王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黑衣女子:“ …… ” 一个男子跟女子比妖艳，这康王可真是个奇葩。 但是，不得不说，眼前这张脸若撕去假面皮，也真有能与女子媲美的资本。 一般的美人在他面前，那都得失了颜色，自惭形秽。 “你是哪边的？兄长那边？还是下面那几个？怎么被人扔牢里来了？啧啧啧，大炎的衙役们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李隆抱臂靠着牢门，嘴里叼着从地上捡来的一条干草，“本王来猜猜吧。” “太子那边的吧，其他几个又没被人擒贼擒王过，谁会这么讨嫌，刚签了停战书，闲着没事又跑过来追着人喊打喊杀。” “你家主子真的没半点气度可言，气性倒是大得很。” 李隆说到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一直摇头撇嘴。 黑衣女子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了李隆诋毁她主子，“康王，那可是您的兄长，您这般说话怕是不妥当。” “嗯，一个总想着铲除异己的兄长。”李隆冷笑，“你见他何时跟本王兄友弟恭了。” 黑衣女子:“ …… ”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也不好接。 李隆再不废话，朝着牢门外头扯着嗓子喊: “我知道外面有人！！有什么事只管说，做什么把我关起来？来人！” 如此喊叫了一通，果真就进来了几个人。 顾景宴身后跟着林海和知县李怀同。 李怀同内心暗自心惊后怕，自打欧阳思远踏进黎县地界，他就每天都恨不能朝天三炷香，请漫天神佛保佑欧阳思远在他黎县一天，就平安无事一天！ 这可是当今圣上唯一一个嫡子，根正苗红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若在他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全家直接都不用活了，就地挖坑埋了自己吧。 他指着牢里的两个人怒目而视，抖着手指头厉声道: “难为二位还记得这是我大炎朝的地盘，你们这般视本官如无物，在我管辖的地界对我朝太子赶尽杀绝，我此时便是打杀了你们，北蒙也得认了。” 李隆几乎是立刻就撇清自己，“我没有！我不是！是她！是她们！” 他指着地上的黑衣女子，“你们不是抓了她来，应该问出指使人是谁了吧？我不过是过来大炎溜下弯而已。” 李怀同:“本官信你才有鬼！”他气咻咻地哼道。 “你们的暗杀行动是北蒙国君准许的？”一旁的顾景宴冷声询问。 虽说李隆对亲爹没几分孺慕之心，但暗杀邻国太子这事可不能往亲爹身上扣锅，这才刚休战呢。 谁干的，这锅谁端着。 他指着地上的黑衣女子，直接把锅踢还给北蒙太子，反正兄弟不和，举国皆知，他不耐烦做样子。 “这是北蒙太子养的杀手，专为太子干些草菅人命的勾当，太子和将军你于战场上有点仇怨，大概刚好被他逮着你们大炎太子了，就……” “肯定不能是我父王派他们来干的，这完全是太子个人行为。 我父王还指望着，大炎能不能腾出点粮来救急一下，我北蒙的边境子民今冬也难过啊……” 李隆说着这些真真假假的话，面上惆怅。 除了顾景宴，他身后的林海、李怀同此时内心都无语至极。 李怀同、林海: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抢我边境百姓屋中口粮的是你们，如今舔着脸借粮的也是你们！ 黑衣女子也沉默了。 突然觉得太子如果想要杀二皇子灭口，也正常…… 顾景宴不管李隆演得多煽情，他只问李隆，凉凉道:“如今可怎么好啊……我朝太子异常气怒，在下无能，不知该如何替殿下平愤。” “不如，二皇子替在下想想法子？” 李隆:“？？？” 他能想什么法子？ 他总不能把自己送上去给大炎太子打一顿吧？ 虽然，他们兄弟可以互殴。 但是把自己送出去让人拳打泄愤，那他肯定是不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 李隆和顾景宴对视一番，默默移开视线。 他蹲下身子看黑衣女子，“说吧，你们主子躲在哪？” 黑衣女子瞪着他，“康王出卖自己兄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觉得可笑？” 李隆掀起眼帘，嘲讽道:“你们倒是有家国大义啊，瞒着我父王追到邻国来，刺杀人家太子。若是大炎军队再次发难，是你能上战场啊，还是你家主子能上？” “本王那封地子民可都已经怨声载道了啊，你来安抚啊？” 黑衣女子:“ …… ” “说吧，太子在哪里？”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 “不说？那我回去问问父王也是一样的。” 黑衣女子被逼得气极，“我说了，康王是不是就能不跟王上提及此事？也不能让大炎的人伤太子？” “可以！” —— 残星寥寥，夜风寒冷。 黎县南大街某处巷子的一处宅院里。 主人卧房的床榻上，有人裹在被窝里睡得不省人事。 顾景宴饶有兴致地站在对面宅院的屋顶上，向下望去。 李隆一身黑衣装扮，在暗夜里几乎和黑夜混为一体，他避开看守的护卫，溜进卧房。 他敞开了卧房对着院子的窗户，把床上的人一个手刀劈晕，拖到窗户下，给他套上麻袋，开始噼里啪啦，拳打脚踢。 摸准了方位，对着人脸来上那么几大拳，哪个地方挨打痛就揍哪里。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本王双手已经租借出去了，不怪我！！” 他一边踢踢打打，“哎，谁叫你小肚鸡肠，战场上输给人家了，你不得心服口服啊？你还想找回场子？” 他朝对面屋顶上的人做了个手势，表示打完了！ 然后把人就扔地上了事，丢了条棉被蒙住人，关了窗户。 毕竟不能真把人搞死，晕过去，半夜里窗外的寒风吹进来，人可以直接冻死过去了。 —— 人打了，李隆朝顾景宴道:“可能泄愤了？” “可。在下定会转告我们殿下，北蒙康王的诚意和善举。” 李隆嘴角抽了抽，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了。 他以为这就过去了，却没想，顾景宴又来一句，“早日把你兄长送回北蒙去，否则，大炎太子有点什么闪失，北蒙就等着我大炎皇帝的雷霆之怒吧。” 说完，带着林海往城门口去。 李隆眼看顾景宴就要走人，急急追上前去，“不是，我们还有事没谈好。” 顾景宴停住脚步，“何事？” 李隆张了张嘴，“就那个借粮的事，顾将军能否通融一番？” 顾景宴:“据在下所知，您才封王不久，封地土地贫瘠，如今过来借粮，明年康王准备拿什么还回来？” “ …… ” 李隆被问住，这个问题他倒没想过，只想着先熬过去这个冬天再说别的。 “大炎也刚经历过一场旱情，粮食需求量只有比你北蒙多的，又怎么可能有粮借你北蒙？” 李隆不赞成这个说法，“顾将军谦虚了吧？我都看见……” “康王眼花了！那点子粮食，够谁吃的？” 顾景宴朝林海使了个眼色，林海会意，今日第二次对着李隆劈了手刀，对方即刻便晕了过去。 “找人看着他，好吃好喝伺候着，过几天庄子里的粮食都运走了，再把他放出来。” “今晚就让那女刺客把北蒙太子带走！跟李怀同说一声，下次在黎县看到他，直接就把人关大牢里去！有事算在爷头上！” 林海应是，拎着歪在他身上的李隆，足尖轻点，往县衙方向而去。 顾景宴独自一人乘着夜色出了城。 —— 乐山庄子。 宅子里静悄悄的，姜氏回刘家去了，刘铁锤守着门房不敢瞌睡。 内院里，两个孩子已经入睡。 黎长乐放下手中地水笔，吹了吹画纸，“终于把这幅图完成了。” 看了看门外，很晚了，都没见顾景宴回来。 她抱了衣物进了浴房，还是洗洗睡吧，被窝比较暖和。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好一会儿才出来浴房。 出来时，顾景宴已经回了，正在书房研究她那幅生态农庄图。 见她从浴房出来，把她喊到身边，揽着小妻子的，一边开始给她的生态农庄作一些修改。 “鱼塘挖在这边，从山上引水方便，若是要养家禽，建议到小周庄养，离着不远，可以利用起来。 养大了再供你的乐山农庄酒楼使用。 这边你是要作为招揽顾客之地，牲畜就换个地养。 再提醒宝宝一遍，速成的种子不许种！” 他说一句，黎长乐就点个头，点到最后都成了下意识 顾景宴放开她，让她去休息。 黎长乐看他还伏案疾书，自己便披了棉袄，去了前院。 在杂物房搜出泥炉子，一个砂锅。 她起火架上锅，往锅里倒了半锅水，放了半块从系统商城购买的牛油火锅底料。。 然后商城里买了牛肉丸，猪肉丸子，洗了点茼蒿菜，水坑里捞出来的虾，方便面，土豆两个切片。 做到一半，顾景宴找到前院来。 黎长乐喜滋滋邀功，“好久没吃火锅啦，给你露一手。” 他让顾景宴把砂锅和炉子扛进内院堂屋去，她把火锅备用烫菜拿进去，两人就在堂屋的桌上烫着肉菜吃。 顾景宴并不重口腹之欲，但大冷天里，吃着辣味浓郁的火锅，肚子里热气腾腾的，驱走了留存在体表的寒气。 “这吃食倒是没吃过，吃着很是麻嘴，但又……” “很爽吧？我不太会吃辣，但每次吃火锅都是吃得很开心，如果实在受不了，我就捞起来刷一遍开水就好。” 她烫了一碗虾，剥了虾壳就塞嘴里，水坑捞起的大虾，真的鲜甜。 两人你给我烫菜，我给你剥虾，把准备的菜肉全扫光了。 黎长乐摸着肚皮，“这火锅生意我就不给万家酒楼了，等我的庄子都改造完了，里头是指定要有一个火锅店的，咱自己赚这个银子！” “随你，银钱有，我让林海把银钱都交给你，要花银钱的地方不用省着。” 顾景宴牵着她进了卧室，大掌帮她搜了搜有些吃撑了的肚皮，道: “我的钱花着那么不自在？先前就说你不管家，不替顾家执掌中馈，如今我替你把这些事都解决了，就剩我一个人的中馈，你也不管？” 黎长乐惊讶极了，“你替我解决了？解决了什么呀？” 顾景宴:“……” 他手指轻弹了下黎长乐的额，“你不是说懒得掌管顾家，我给顾三找了个能替你管着顾家的，就是外祖家的秀端表妹，外祖说她应了这门婚事，她自小跟着舅母学着管家事宜，掌管一个顾家，绰绰有余。” “按说，你是我顾景宴的妻，那就是顾家名正言顺的掌家主母。日后若是都分家单过了，顾宅那大部分也都是你我的。” “如今你不想要，也罢了，但是，我这里的中馈，你还是要管管的，我母亲的陪嫁田地庄子，店铺，银钱首饰，当年可是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我的后院便只有你，你不管，谁来管，这些都是你的。” 黎长乐捂着额头，听他这么说，颇是感动。 她是懒得去管那顾宅子里的一群人。 和她有个毛线关系？ 里头还有个对她不怀好意，一直挑拨离间的二少夫人。 她嫌日子过得好，才回去给她们管家卖命？ 但是，丈夫的个人财产，那肯定是要给他管，不管的话多对不住他这么积极上交银钱的诚意？ “管！我管！” 顾景宴勾了勾唇，总算把这女子说通了。 第95章 收割机，置换干麦子 天还没亮时，顾景宴就带着黎长乐去了小乐山，收割机目标太大，得赶在王大虎几人到来之前，把跟系统租来的收割机，放置于田地的一端。 两人一人念着详情说明书，一人上去实体操作。 天快亮时，顾景宴才把这大铁疙瘩的操作流程摸透了。 回到宅子，在前院听林海来报，已经把北蒙康王送到县衙牢里，让专人伺候着。 牢里的单间，有床榻可以休息，每餐有人送上丰盛饭菜。 顾景宴扬了扬眉，“安排得不错。” 那女刺客也放出来，让她带着她们的北蒙太子连夜离开黎县，并且不准长时间在大炎地界逗留。 北蒙太子已经被她们北蒙康王打得鼻青脸肿，黑衣女子赶过去时他还昏睡在卧房地毯上，凄凄凉凉的。 看得黑衣女子一阵嘴角抽搐。 康王为了讨口粮食，还真是下死了力气啊。 黎长乐带着两个孩子吃了早饭，就放他们去玩，在庄子里还是安全的，就眼皮底下。 鱼儿吃完一放下碗筷就提着兔笼子去了刘家找珠儿玩，黎世熹忙跟上。 偶尔刘家还会有一两个陌生小面孔。 姜氏给她说的时候，黎长乐也没多在意，只要孩子懂事不作妖，玩在一起也没关系。 庄子那么大，住户只有十几户，已经挺冷清了，孩子总关在家里也不是事。 等开春，她就给黎世熹找个学堂，让他去上学，别把心都玩野了。 至于才两岁出头的小鱼儿，就先陪她娘亲体验几年田园生活吧。 今日收麦，欧阳思远听说又有大铁疙瘩帮着干活了，无风一喊，瞬时就爬了起来。 王大虎一行人已经到了宅子外头。 人齐了就一起奔向小乐山。 刘铁锤昨日听了黎长乐的交代，已经把杂物房里往年准备的麻袋都清理了出来。 这会儿由王大虎几人带去小乐山。 纵是几人有了心理准备，在看着顾景宴给他们示范操作流程的时候，心里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存在？ 欧阳思远爬上驾驶座，两手按着顾景宴说的，开始操作起来，无风在一旁立着。他的职责是护着主子安危。 主子爱玩，他陪玩。 机械化收割麦子，谁体验，谁喊牛逼。 欧阳思远边开着收割机碾过麦田，收割机所到之处席卷了大片小麦，他嗷嗷尖叫，“老天！你们快看，粮食都收起来了，收起来了！” 后面的几人完全也都惊呆了，瞧着收割机后边一直喷出的麦秸杆碎屑，集体沉默…… 收割脱粒，一次搞定，这是个什么大宝贝啊。 自己往年是怎么在农田里一镰一镰割麦，一捆一捆扎好挑回去，等到麦粒全数归仓，所有的活计忙完，得有大半个月之久。 想想那些场景，再看看眼前这铁疙瘩横扫一片的景况。 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的感觉…… 顾景宴看着一片片的麦田被整齐地收割，内心也是极其震撼。 若不是亲眼所见，有人跟他说世上有这么个物事，他指定以为那人是得了失心疯，在疯言疯语。 欧阳思远开着收割机，激动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虽然开得也不是很顺畅，但是头次上手，已经算学得很快了。 收割机在地里转了一圈回来，顾景宴示意几人拿着麻袋上前去装粮食。 麻袋撑在卸粮筒下方，粒粒饱满的麦子从管道处哗啦啦流向袋里，一会儿就满了一袋。 麻袋挪开，继续下一袋。 欧阳思远想着，给他京都那亲爹的家信又有内容可写了。 王大虎几人把一袋袋粮食装好扎紧，等粮卸完了，欧阳思远又开着收割机进行下一趟收割。 第一天播种的麦子，半天就收完了。 一伙人看着囤在田地间东一堆西一堆的麻袋，表情恍惚。 今天就劳作半天，吃了午饭就可以各自回去了，明天一早再收另外一半的麦地。 与此同时，黎长乐收到来自系统的语音播报。 “叮！宿主即将收到百亩粮食限时任务耕种进度奖励，贡献点+200。 目前贡献点:1199。” “叮！宿主是否需要置换干麦粒？” “？？？”黎长乐问号脸。 系统:“宿主，田园生活有粮食置换功能。” “只是，置换需要费用。” 黎长乐:“ …… ” 她认命问道:“什么价钱？” 每次都是刚进了账，立马又要花钱的感觉。 系统:“用粮食置换，100斤湿粮换90斤。 用贡献点，一亩地需要4个贡献点。” 黎长乐:“收割机租用一亩才2个贡献点诶，置换一下粮食这么贵。” “宿主，你置换进系统的是湿粮，晒干水分后的重量和置换的重量不对等。” “你可是太机灵了。”黎长乐吐槽。 37亩地的湿粮置换干粮的费用148个贡献点。 今天收的是头两天播种的，差不多20来亩地。 系统扣了她80个贡献点。 “粮食已置换成功！” 黎长乐好奇问系统:“我种了几棵药材，系统能置换炮制好了的给我吗？” 系统:“能！置换费用一斤药材需要10个贡献点。” 黎长乐摩拳擦掌，要是置换一支人参，这个价位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是按斤算，还是按棵算？” “斤，不足一斤的也按一斤算！” 那还是看着置换的好，普通药材一斤都不能卖到多少银钱吧…… 10个贡献点那可是10份感恩之心。 顾景宴还没回到宅子的时候，地里堆着的麻袋里头的粮食，就被黎长乐跟系统置换成同等重量的干麦子了。 等黎长乐跟他那么一说，这男人就捂着额，心里无不担心，他不在的日子里，希望她能克制一下制造诸如此类的“惊喜”…… 黎长乐拖着他到厨房的角落，指着地上的一个木桶，兴奋地说:“顾景宴你看，我在桶里发出豆芽来了，哎呀，实验成功了啊！” 孩子有伴陪着玩了，整天跑出去，她反而闲下来了。 顾景宴看着那小半桶生的整整齐齐脆生生的绿豆芽，抿了抿嘴。 第96章 金贵人参，天机不破 是夜。 黎长乐依旧让姜氏留在卧房里看着两个孩子睡觉，冷二守着，而她带着一群人赶到了那三亩菜地。 三亩地，光种菜，已经不小了。 各种菜蔬都种了点，大炎有没有的，黎长乐也不知道，系统里她认识的蔬菜都种了些。 她让几个人各自提着箩筐去收菜，自己则带了几个长方形木盒子，在几棵人参植株旁蹲了下来。 让顾景宴举着火把，她拿了一把铲子，开始挖人参。 “等我开了农庄，就在小乐山上找合适的地儿围起来，种上一片药田，人参也要有。” “养些鹿，供人观赏，还能割鹿茸。” “我要带着世熹和小鱼儿一起，教她们种田种菜种药材。” 顾景宴:“ …… ” 他的长女学的不应该是如何捻针绣帕子，如何学好琴棋书画？？ 农庄还没开始鼓捣，大话那是天天放，大饼天天画。 但愿她能心想事成。 黎长乐整个人都快趴到地上去了，轻手轻脚挖着植株旁边的土层。 “诶，这人参倒真不小啊……” 好一会，她才从地面抬起头。 顾景宴把火把挪近去，果真见她手上捏着一根品相很好的人参。 她把人参放进其中一个木盒，“发了发了，这一支得卖好多钱吧。” 连续挖了六根参，装了六个盒子。 欧阳思远凑过来，悄声问，“嫂嫂，你这凭空变宝的本事到底从何而来？” 黎家柴房，黎家院外的大棚，小周庄，乐山庄子，大水坑…… 欧阳思远不是不好奇，只是知道，问了，人家也未必会告诉他。 他自觉自己是个厚道人，不做为难一个女子的事。 但是…… 抓心挠肺的感觉着实令人心焦。 黎长乐故弄玄虚…… 也不算故弄玄虚了，她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他，“天机不可泄露。太子殿下好奇心莫要这么重，知道得越多，对您的寿元越不利。” 欧阳思远:“ …… ” 听着神神叨叨的，还扯上性命了…… 几天之后，远在京都的皇帝欧阳勤收到来自欧阳思远的信件。 信件里有好几幅收割机横扫麦田的图。 除此之外，还附带了黎长乐那句神叨叨的话。 “……嫂嫂竟说对寿元不利，父皇谨记，日后亦别多问此事。到底得利的是大炎子民，莫要寒了人心……” 欧阳勤哼笑一声，“老子怎么做，还要他来教？田间地头待两日，还当自己真是个经验老农了。” 他拿起收割机的图纸，仔细地看，每个细节都没放过，看了许久，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泱泱大炎，竟没人能有这般才能，造出如此器物。” 总管陈和从御书房外头进来，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三个木盒子。 “圣上，太子殿下还捎回了好些东西，其中这三个盒子里的，圣上可得瞧一瞧，金贵物呀。” 欧阳勤被他说得来了兴致，“是何物？呈上来。” 自从这个顾景宴的妻子找到了以后，新鲜事是三天两头地有。 陈和把三只方形盒子放书案上，打开了其中一只。 “圣上请看，奴看着，这可是北地人参？品相可真能算得是上等的了。” 欧阳勤拿在手上看了会儿，让陈和把其他两只盒子也打开。 陈和自然是听话照做。 片刻，书案上三个盒子一字排开。 “确实是金贵物啊。”欧阳勤笑着指着盒子，“你当是欧阳思远孝敬的呢？他那兜里有几个银子朕会不知道？” “他连半支参都买不起。这指定是顾景宴那小两口送来的了。” 说着转头问陈和:“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 陈和:“圣上圣明，的确有。” 说着往门外头喊了一句“进来”，老早等着的宫女太监两两抬着大泡沫箱进来，把东西往书房的地面放下。 这次捎回的，足有十几个箱子。 苹果，荔枝各一箱。 水坑出品的大虾一箱，都是巴掌长的大虾。 水坑出品的大鱼一箱。 菜蔬有茼蒿，小白菜，菠菜，南瓜，皇帝菜，花菜，茄子，卷心菜等10样…… 一样一箱。 欧阳勤从书案后头走出来，看着这一水儿的泡沫箱子，乐得不行，“哈哈哈，景宴这媳妇不错啊，有点意思。” 这抱大腿的方式实在很是讨喜。 “哎呀，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啊。不光欧阳思远那兔崽子去蹭吃蹭喝的，如今朕隔着老远也蹭上了。” 完了捻起一颗荔枝，指头一剥，带着淡淡桂花味的荔枝果香钻入鼻腔。 “这荔子果，可比朕往年尝的都好啊。” 荔枝是南方水果，且每年夏季采摘，北方的百姓是吃不上这果子的。 更因为这果子寻常百姓也大多没能见到。 每到采摘的季节，都会被地方官员进贡给朝廷。 然而，古代的贮运和保鲜技术较为原始，想要吃上一颗新鲜荔枝，实属不易。 就算是皇帝每年都能得些进贡，算去因为天气原因和路途遥远造成的耗损，就连皇帝，也是不能实现荔枝自由的。 如今是冬天，食物保鲜日期自然比夏季天热时要长些，加上快马加鞭，又是系统出品扛造的属性。 这一大箱已经摘下好几日的荔枝看起来就像昨日刚摘下的一般，上边还盖着枝叶和干草，那荔枝叶都还绿着呢。 欧阳勤心情美丽，想着太傅孙礼，问陈和:“孙太傅可有收到他外孙的孝敬？” 陈和靠近了皇帝，“圣上，没有，看来啊，顾将军就等您划一份给太傅留着呢，上回可不就是这般的？” 皇帝心里更怪异地舒坦了。 “你看着收拾一份给孙府送去，就说是顾景宴孝敬他老人家的。哈哈哈，朕就不恬着脸说赏了。” “剩下的这些果子你交给皇后。” 说完，他肉疼地拿起书案上的一只盒子，“这支参也带去孙府，给太傅的。一支，够他用了。” 陈和摸了摸鼻子，看来皇帝最满意的，还数人参这一物。 他接了命令，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了下去，而后收拾了一份“外孙的孝敬”，自己抱着那人参盒子，出了皇宫，往太傅府去。 第97章 二小姐都要羞愤欲死了 陈和一行人带着“孝敬”到达太傅府时，傅秀端正带着丫鬟护卫立在门口，准备出门，马车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陈和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总管，时不时都会到傅府来给传话，傅秀端也是认识的。 她见着人，还没等人到眼前，就使唤身边的护卫赶紧去给府里头知会一声。 陈和微躬着背，行至跟前，“大小姐要出门去呢？老太傅今日可有在府里头？奴带着圣上的吩咐来给老太傅送些好物。” 孙秀端回了礼，顺便回复，“正是要去一趟绣庄，祖父在府里的，公公请。” 大家闺秀小姐们都爱逛金银铺子绣庄什么的，陈和笑着拱手，“大小姐只管去的，奴都熟门熟路了，自己个儿带人进府里找老太傅就是，您慢走。” 说着就带着人进了太傅府。 孙秀端看着一行人鱼贯而入，默了会儿，转身被扶着上了马车。 华光街上的名德绣庄是孙秀端的母亲，小樊氏的陪嫁店铺，口碑在众多布匹衣坊里是有数的。 店铺的掌柜娘子是小樊氏嫁入孙家时，跟着过来的，后来配给了府里的一位管事。 掌柜娘子唐氏从库房抱出几匹料子。 “大小姐，昨日来了几匹南边的料子，有两匹云锦，这可是少有的。没摆出来，留着给二位小姐做裙裳。” “嗯。”孙秀端应着，在绣庄里转了一圈。 唐氏看出她心不在焉，便没打扰她。 孙秀端是被小樊氏打发出来的，言说离着婚期不远，出来多挑些料子做些衣裳，顺便给府里的长辈弟妹们也看看。 金铺银楼也去瞅瞅。 但近来她确是没什么心情逛大街。 妹妹孙秀莹被拘在大樊氏屋里陪着抄佛经，孙秀端便没邀了她一起。 一个作丫鬟打扮的，进了名德绣庄，在见了孙秀端后，忙忙行礼，“孙大小姐，我们家二小姐在隔壁茶楼等您，想邀您一道品茗，能否……借一步说话？” 孙秀端眼里带了戒备，“你家二小姐？哪家府上的二小姐？” “方佑安方尚书府上二小姐。” 孙秀端摩挲着布匹的手微顿，“方尚书家的小姐啊。” 她抬眸看向低眉垂眼的丫鬟，意有所指，“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 孙秀端略一迟疑，脑子里粗粗掠过京中各大府邸的人际关系图。 “那，前面带路吧。” —— 隔壁茗香茶楼，二楼雅间。 一位披着妃色斗篷的圆脸姑娘趴在二楼栏杆一直往隔壁绣庄门口望。 看到孙秀端走出绣庄，往这边茶楼来了，忙忙招来丫鬟。 “冬丫冬丫，你快点，去对面的雅间把表哥叫过来，记住啊，到时候就在门口站着莫要进来，小心冲撞了人家。更别有动静啊。” 她身后叫冬丫的丫鬟一溜烟往外跑去，“知道了二小姐，奴马上就去。” “表哥要是不睬你，你就说我忘带银子了，要丢大脸了，让他来救急。” “哎，奴记得了。” 不一会儿，楼梯间有丫鬟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孙大小姐这边请。” 雅间里的“二小姐”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到茶桌边坐下，做娴静淑女的样子。 “二小姐，孙大小姐到了。” “快进来吧。” 雅间的门被打开，方圆圆从桌边站起，看着门外秀丽端庄，盈盈而立的佳人，不由再次感叹:她家表哥真的有些配不上人家啊…… —— 茶楼大门进去，左右两边各有楼梯。 男客人一般往左边去，太太小姐们都是往右边走。 两边雅间的窗是往不同方向开的。 一边对着大街，一边临着暗巷。 一男客雅间外头，冬丫使劲拉着顾景瀚的手臂往外拖。 “表少爷，您可快点吧，我们二小姐都快羞愤欲死了。” 顾景瀚死命把自己的袖子抽回，气急败坏道: “你家小姐她都知道要羞愤欲死了，你怎么不知道？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他今日是来跟几个同窗一道品茗畅谈的，哪知这丫头进来，话都不说明白就是一通拉扯。 为了给自家小姐留点脸面，冬丫把人拉出来了才告知顾景瀚，“表少爷，您快跟奴过去吧，小姐出来请客，银钱也都忘带了，这下子可要丢大脸了。” 顾景瀚一听，还当什么大事，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抽出来一张银票递给冬丫，“给，把银钱付了，早些回去！” 冬丫并不接，又扯上人家衣袖，生拉硬拽，把人拽下楼，又把人拽上另一边楼梯。 一楼的客人都一个个看戏似的，饶是顾景瀚多气愤，也不好高声呵斥了。 上了二楼，冬丫指着方圆圆在的雅间屋子，对他招了招手。 顾景瀚总算看出点什么猫腻，以为方圆圆在茶楼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就要靠近去撞门。 忽然听得里头有另外的女子声音。 “孙姐姐，你才情过人，家世又好，怎会愿意嫁给我三表哥？” 孙秀端言语平淡，“方二小姐问这话是何意？” “我三表哥吧，样貌长得比不过大表哥，做文章也不如大表哥，二表哥。独独性子还尚可，孙姐姐你嫁给他不觉得亏得慌啊？” 孙秀端一时被哽住，原以为这位可能是顾三惹来的烂桃花。 可听着又不像那么回事。 方圆圆接下来的话着实又令她脸色青白交替。 “我自小不爱女红，不善诗词，更不喜欢管家算账。 顾家老夫人是我姨母，我自小与表哥青梅竹马，我娘说过等我及笄，就向姨母提一提我与三表哥的婚事，两家亲上加亲，姨母不会嫌弃我，总归府里又不需要三房来当家…… 但是，有孙姐姐……” “方二小姐！”孙秀端胸口剧烈起伏，“你可知圣旨已下，我与……顾景瀚，乃是圣上赐婚！你如今是想干什么？” “不是，我……” “嘭！！！” 雅间的门被重重推开，冬丫阻拦不及，“表少爷！表少爷！你不能进去，你……” 此时的顾景瀚，脸黑如墨，气得连手都在微微发抖。 “方圆圆，你是不是脑子有疾？！赶紧回你的尚书府去！” 一向脾气很好的顾景瀚突然开口骂人，方圆圆被吼得噤了声。 顾景瀚吼完人，拉起另一旁的女子，“跟我走！” 孙秀端不由自主地，就任他握了她的手，起身随他出了雅间。 等他们都走了，方圆圆才委屈巴巴地撇嘴，“我话都没说完呢啊，就吼我！两个都是大坏蛋！” 她刚想说什么？ 说有孙姐姐这样秀美的女子在前，三表哥自然不会选一无是处的她呀！ 顺便瞧瞧，孙姐姐会不会觉得她言之有理，就不嫁给三表哥了。 哎，她这么个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懒姑娘，自然不想错过三表哥这种，家里不指望，又能过得富贵的。 但她也不能强人所难。 方圆圆苦恼极了。 第98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顾景瀚拉着孙秀端气冲冲往雅间外头的头道去。 一时也不知道要把身边的女子带去哪里才合适。 跟着孙秀端来的两个丫鬟见两人从雅间出来，便追着两人走。 恰巧，走道边有一扇雅间的门敞着，里头没人。 顾景瀚就带着孙秀端进了屋，一抬手把门关了，但到底也没锁上，只虚掩着。 门外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要不要去隔壁自家绣庄叫人。 但小姐一路也没多挣扎…… 算了，先看着，有什么不对，就冲进去…… 雅间里，顾景瀚凭着高涨的怒气，把人给带离了方圆圆那麻烦精在的地方。 这会儿回了身神，怒气平息了些许，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羞愧打得他措手不及。 孙秀端在进了雅间以后就把手从顾景瀚大掌里chou出来了。 方才的气怒也淡了下去。 屋里只有两人，她抬头瞧着眼前的男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眼神清澈，面容俊朗，此时双眼看向她的身后，左右，就是不看她。 她还发现，这男子的耳朵，已经红了。 她把视线移开，自己在茶桌旁找了张凳子坐下。 他不说话，她就也不说话。 顾景瀚实在遭不住这屋里尴尬的气氛，人是他带出来的，现在也不能把人晾在一旁。 “其实，有一点，圆圆她……也没说错，我的确不如大哥二哥能干会读书……孙小姐乃京中的名门闺秀，你……” “圆圆？”孙秀端温声对顾景瀚道:“你都是这么喊方二小姐的？” 顾景瀚:“啊，对。”他没察觉出对方语气的不妥。 孙秀端看着目光闪躲，整个人自带憨气的男子，“我长得很是不堪入目？” 顾景瀚一愣，继而摇头，“孙大小姐生得……” 他这才抬起头，眼前的女子，宛转峨眉，气质柔雅。 “生得丰姿冶丽，花容月貌……”突然就理解今日茶桌上的友人，有那么三两个话里话外的酸气。 的确，他何德何能啊。 他亲娘都在挤兑他，说他躺着就接到天上掉下的馅饼。 这饼就是把他砸瘫了也是不冤枉的…… 孙秀端听得他的话，也有些羞气，但她直视顾景瀚，道:“我不爱听你那么喊她名字。” “女子的闺名，岂是别的男子能随便宣之于口的。即是快要成亲的人了，你也该知，男女有别……” 说到这，孙秀端声音也压了下去…… 顾景瀚隐隐约约意会了她的话意。 “我日后便不那样叫她，只称表妹？” “……嗯。” “那我们成亲后，我喊你什么？秀……秀端？” 孙秀端:“ …… ” 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都已经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这么憨傻的姑爷，为什么我们大小姐要嫁给他？？ —— 绿水村。 林海牵着马匹背着包袱在村外不远的路上等着。 黎长乐和顾景宴慢了几步，刚走到路口。 黎世熹跟在后头和冷一一起。 鱼儿冷二守着，还睡得昏天黑地。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粮食运走几天了，庄子那三亩菜地也采收完毕，都藏进了杂物房的下面地窖里，两处地窖，容纳下了所有的菜蔬。 黎长乐把一条灰色围巾套上顾景宴的脖子，“这个暖和，你围上，我虽然不会绣荷包，但是这东西比那实用多了，其他的，我也不给你收拾那许多了，你连个马车都不用的，往哪放？ 林海能干，他能给你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给他围上了围巾，再看顾景宴那沉着的一张俊脸，忍不住笑，“别臭着一张脸，多难看。” “我走了，你好似很是高兴？” 别人家妻子送丈夫出门，不应该都是依依不舍，泪撒衣襟的吗？ 黎长乐不认，“哪有？我很舍不得你的好吗？要不，你别去北定了，留下来陪我种田？” 顾景宴抿紧了唇，差点就说了“好”。 他伸出手，抚了抚女子沁凉的脸颊，“记住我说的话了？” 黎长乐回忆了一下。 昨晚亲密无间之时，他是抱着她说了不少的话。 只她被欺负得糊里糊涂只顾着“好的”“行的”“是”应付着，情浓之际，甚至都昏睡了过去。 如今吧…… 像是不记得多少了。 但是猜也都能猜到一些。 “非我族类，敬而远之。 ”只记得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顾景宴盯着她，“莫要跑。” “不跑，就这待着。” “等我回来。” “嗯，我等，实在不行，你在北定等我的。” “遇事别冲动。” “我才不冲动，冲动是魔鬼。遇事我就让冷一冷二上！” 冷一:…… 顾景宴把人抱进怀里，“年前看能不能赶回来陪你们过年。” 黎长乐偷偷瞄了一眼前方后面的人，发现他们都自觉偏过头去了。 她快速在男人脸上亲了口，“安心地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的。” 顾景宴听着不是滋味，“什么叫安心地去……”听着怪别扭。 他越过黎长乐，蹲下跟黎世熹平视。 “日后你就是我顾家的孩子，读书识字，拳脚功夫，你想要学什么都可以，我会给你找来最好的先生教你。 好好看着你姑姑和妹妹，别让她们闯祸。” “是，姑父，世熹会的。” 黎长乐: …… 她和鱼儿像是会闯祸的人吗？？ 天渐渐亮了，顾景宴也不再拖延出发的时间，他再次拥抱了妻子，在她额头印了一吻。 “走了。” “嗯嗯嗯，要保重。” 顾景宴骑上马，一夹马肚， 马便跑了起来。 顾景宴回头望着渐渐远了的妻子的身影。 只听得妻子扬声大喊: “一路顺利，拜拜了呐~” “驾！驾！”马儿扬起四蹄，溅起点点雪粒子。 林海也骑着马在身后追赶着，不得不说，他家将军一但儿女情长起来，钢铁将军也成了绕指柔。 第99章 连吃带蹭，双份伙食费。 黎长乐五天前回到绿水村了。 黎家小院厨房下面的地窖里，现在屯了足够的粮食蔬菜。 乐山庄子的地窖里也存着不少。 鱼虾也带回来有一缸，放在水井草棚下的角落里，这天气，屋外整一个就是天然的冰箱。 林海赶着马车去了县里两趟，载了两车其他物资回来。 过个冬，绰绰有余了。 黎长乐带着黎世熹回到小院，欧阳思远才从厢房出来。 “嫂嫂，今早吃什么？” “不准点菜！有什么吃什么！”她瞪着对方。 黎长乐把黎世熹叫去洗漱，一早就起来送他姑父出门，这孩子可真舍得离开被窝。 要不是想着让顾景宴少挂心些，心情好点地出门，她都不想早起。 进了厨房，将早起做好的排骨粥盛了两碗，锅里的玉米面馒头捡了几个出来，黎世熹洗漱完了就到厨房乖乖吃早饭。 欧阳思远自己拿了碗盛粥，筷子戳了个大馒头啃着。 最近天天被顾景宴盯起，跟着王大虎几人在田间地头忙，饭量都练出来了。 “殿下，您的十两伙食费怕是不够让您吃上一个月的。” 这家伙真不客气啊，屋里头的水果一天好几趟地啃。 零食也要蹭着孩子的吃。 昨晚为了给顾景宴在出门前吃顿好的，又整了顿火锅。 一个欧阳思远吃的，就顶两个顾景宴了。 这个大胃王！！ 得被他吃穷去！！ 欧阳思远老神在在，粥喝完了再盛一碗，馒头啃完了再戳一个。 “嫂嫂莫恼，马上就给加银钱。” 连吃带拿，连平安京都那头的亲娘老子也都三天两头能蹭到吃喝，他不得交双份伙食啊。 欧阳思远吃完以后就插着两手带着黎世熹去大棚里头转悠了。 他也好奇，同样都是红薯苗，怎么庄子里的两天就能收了，大棚里的红薯如今都还没长好？红薯个儿也没庄子里的一般大。 问黎长乐，黎长乐也说不知晓，得殿下自己琢磨。 胡得贤不知道有48小时就成熟的红薯，在他眼里，大棚红薯的长势已经很是优秀了。 所以，对于欧阳思远吐槽大棚红薯长得慢的话，异常不满，这两天都不过来了。 欧阳思远也不能跟他说得太明白了，便也随他去，这些日子，村正也的确把几个大棚看的很仔细。 黎世熹近来过得惬意，吃的好穿的暖，陪着鱼儿在庄子里有了新小伙伴，要回绿水村的前一天，两个孩子还带着宅子里姜氏做的大馒头去跟伙伴们辞行。 给伙伴们一人发了一个大馒头。 当然，这是黎长乐出的主意。 结果就是，那些孩子的家长们一个个都被哄好了。 最近庄子里每日都有一行人出出入入，在小乐山和宅子里往返来去。 看着是农具家伙什都带上了，可是从来也没见人带了什么额外的东西回来。 当然，就是带了，她们也没能见着。 庄子里其余人家，都盯着刘铁锤一家子了，生怕这一家子被带飞，跟着主家过好日子去，留他们十余户人在庄子里抓瞎。 孩子那日带回了个大馒头，声称鱼儿世熹过完了年还会回来找他们玩。 加上前头黎长乐见了的几位庄里妇人，说了开春庄子里要忙活的事，虽然闹闹哄哄的好些妇人凑在一起嘀咕。 但直到黎长乐一行人离开庄子的前一刻，也没人敢闹到主人家面前去。 几乎是前一刻马车和人都离开了，后脚就有人往小乐山的方向奔去。 结果，什么都没见着…… 刘铁锤一家又重新回到自家忙活去了。 刘大江兄弟俩天天天没亮就到大青山下砍柴，攒够了两担柴，就去县里卖。 前主人家还算仁义，如今也还收着他们的柴火，给银钱。 庄子里的汉子们见状，也开始放下了提起的心。 刘家一家算是在主人家面前刷了脸了，看着还挺受看重。 人家都老实过着，那他们有什么好愁的。 乐山庄子又恢复了黎长乐来之前的平静。 只是，人心已经活了过来。 —— 鱼儿醒来吃了早饭就开始找她爹爹。 黎世熹哄着她去喂兔子，要带她去找小石头玩，也没能转移她注意力。 最后，她嗷嗷哭了起来。 从头到尾就三个字，要爹爹。 黎长乐瞬间头疼。 不是要爹就是要娘，孩子你能要点别的吗？ 这还是习惯了那个人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日子。 顾景宴对孩子算不得多么亲热，性格使然，要见他露个笑脸都是难的。 但大致是血缘关系就是这么奇妙，鱼儿喜欢和顾景宴亲近，她爹爹在书案上办公，她就趴在一旁涂涂画画。 半夜里睡着睡着眯着眼就挤到二人中间，有时抱着亲娘的手臂睡，有时趴在亲爹的肚子上睡，睡相着实不算太好看。 人顾景宴说，孩子小，不要紧，由着她去。 作为亲爹的顾景宴，昨天好言好语和鱼儿交涉了大半天，表示了自己明天有事要外出，过阵子再回来陪她玩，带她逮小兔子。 小丫头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一觉起来就忘光了。 这下子连黎世熹也哄不好了，向她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在大棚收菜的冷一冷二也放慢了速度…… “小鱼儿怎么了，哭得可怜兮兮的？”欧阳思远甩着木桶要进来提水。 “要爹爹……哇哇哇……” “ …… ”欧阳思远踏进院子的脚缓缓收了回来。 哄不了哄不了，他上哪里去给她找回爹爹来？ 第100章 卫满城上门 正当几人都头大不已的时候，门外来了两个人。 “请问，黎娘子在吗？” 收菜的冷一冷二唰地从大棚里出来。 蹲在小鱼儿身边的黎世熹也站了起来。 黎长乐看向门外。 “在的，请问你是……咦？？” 这不是那天去庄子路上偶遇的问路小伙子嘛？ 黎长乐想起那天系统奖励的贡献点，往吉祥身后看了看。 吉祥侧身，给身后的主子让了让。 卫满城一袭月白镶毛斗篷披在身上，如明月轻风般清朗。 他迈过门槛进了小院，拱手向黎长乐行了个礼。 “在下卫满城，乃胡月娘之子。” 黎长乐: ……留条活路吧，照顾一下她这颜狗的心情好吗？ 冷一冷二几乎是出于本能一般，默不做声站到了黎长乐左右两边，冷眼盯着院子里那一身白的男人。 鱼儿也不哭了，真是神奇。 她抽泣着，一面好奇地看着门口。 黎长乐见她终于转移注意力了，赶紧给黎世熹使眼色，让给哄去一旁玩去。 一边又暗自吐槽，这小丫头也真是个小颜狗…… 她的美貌亲爹可刚出门去…… 吉祥看着院子里的人也没有要招待人的意思，自己捅了捅主子的背后，示意有事说事，说完走人。 卫满城目光扫过廊下的几人，在黎长乐脸上停留了几秒，便又默默转开了去。 他朝黎长乐郑重行了谢礼。 “在下今日是专程来向黎娘子道谢的。” 他这么一说，黎长乐就知道他是为哪般而来了。 “若非黎娘子心善仁义，家母这一趟就熬不到与在下相认的日子了。” “前头几日带了家母去县里看大夫了，所以拖到今日才过来。” 黎长乐不敢居功，摆摆手道:“过了过了，我并没做什么，只是给大婶做了几顿饭食而已，真帮到忙的还是大夫。” 卫满城嘴边牵起一抹淡笑，“善心亦是味良药，黎娘子当得在下一声谢。” 黎长乐暗叹，是她穿越的位面美男多，还是古代本来就盛产美男子…… 不论是顾景宴，欧阳思远，冷一冷二甚至是面瘫的无风，个个都是大帅哥。 眼前于院中长身而立的这位，更有着如玉般的翩然之姿。 “哎呀，这位仁兄是哪位？大早过来有何贵干？” 欧阳思远揣着手斜眼瞅着卫满城主仆俩。 好家伙，绿水村可真是风水宝地啊，安置了个将军夫人，引来了大炎将军和当朝太子，现在这位又是哪个金堆玉砌的门户里出来的？ 卫满城转身看向欧阳思远，目光一怔。 略一思索，再看廊下黎长乐身边站着的两人，“兄台可是……黎娘子的夫君……” 瞬间，院子里的人皆惊悚地看向他，又看向黎长乐，再看向脸色古怪的欧阳思远…… 黎长乐无语，你倒是问问他是谁啊，就直接问人是不是她夫君！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说话没点计较，都不过脑的呢？ “他不是，我夫君早起刚出门去，这位是帮忙种地的。” 欧阳思远还没从那句“黎娘子的夫君”里回神，又被这女子一句“种地的”说得无言以对。 他横了一眼黎长乐，故意高声点菜，“午食吃肉包子！” 然后，又回大棚去了。 无风默默跟上。 话说，殿下不是应该第一个跳出来澄清的吗？气懵了？ 卫满城目光微闪，自觉这男子一身的贵气，来头不小。 这会儿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也忙作揖道歉，“是在下眼拙了，还望黎娘子别见怪。” 实在也是胡月娘知道得少，提及黎长乐也只称黎娘子，既是黎娘子，那便还是嫁做人妇了的。 人家好声好气的，黎长乐也不好挑刺，草棚下的水井边有桌凳，“坐吧，喝碗热水？” 卫满城接过吉祥手上的礼盒，“坐就不了，这是从南边带来的两罐子茶叶，口感还不错。你收下，闲时泡了尝一尝，也好安了我娘她老人家的心。” 胡月娘日日总念着黎娘子黎娘子，在他面前说着人多好多良善的，卫满城也无奈。 若是换个称呼，黎姑娘黎姑娘的，估计能让他这个亲儿对人家以身相许去。 为了安慰她老人家的一腔喜爱之情，也为了心中对这位黎娘子亦有着感激，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过来跟人道个谢。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下，兄台太客气啦！你让大婶不用挂怀的，好好养着。” 一句“兄台”把卫满城逗笑了，他把茶叶礼盒交给吉祥，示意他拿去廊下交给她。 “黎娘子不必多虑，且收下就是，比起你为家母所做的，这不算什么。” 吉祥把东西递给了黎长乐，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在主仆俩要走时叫住了人。 黎长乐提了篮子，去井边的大缸里拿出一条黑鱼，递给吉祥，“会不会烧菜做饭？这鱼收拾收拾，煮汤很是鲜美。” 冷一冷二都不爽地撇了一眼那鱼。 少夫人真是大方得很，这可是他们和殿下将军一起打捞起来的鱼！ 吉祥瞅着比那篮子还长的鱼身，挺馋。 想接，又不好意思接。 只好看了眼卫满城。 卫满城朝他微点了头，冲黎长乐笑着道谢，“如此，在下就不跟黎娘子客气了。” 哎，美男一笑，天地都黯然失色。 她挥挥手，“不客气不客气……” 一旁的鱼儿鼻头哭得通红，奶声奶气地接过她娘的话，“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吃完，再来哦。” 黎长乐:“ …… ”你怎么比你娘我还大方？过分了啊。 卫满城挑了眉，一本正经地回应:“小友言之有理。” 黎世熹趁着她忘记了嚎哭，把人带进屋里陪玩去了，他们屋里的好东西可不止鱼这一样。 给她待在外头，等会儿不拘是哪样果子，她都要给人分享一点出去。 哦，还有锅里的大馒头，两个大缸里的肉和虾。 真是个败家妹妹。 卫满城主仆没待一会儿就告辞了，出了黎家小院时，嘴角还带着笑。 吉祥提着压手的竹篮还在庆幸，“好在奴也不是全然的废物点心，会烧两个菜，回去就把这鱼给杀咯，炖了汤给老夫人和少爷吃。” “这鱼也太肥了，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 卫满城若有所思，万家酒楼最近也推出了新菜谱，有道鱼羹他吃着入口极其爽滑，连着三天，吉祥都给他点了这道鱼羹。 加之，多日前的卤水料包事件，“黎娘子”这个称呼，也不是头次听到了。 忽觉，近段日子可能会过得较为开怀些了。 自己的生母被生父瞒骗，被前嫡母算计，最后沦落到了娘家也弃之如履的地步。 每每想起，就郁郁不得安，卫家欠了他生母良多。 “你莫要多嘴多舌。” 卫满城信步走在竹林里，踢着脚下的雪地，慢悠悠地走回竹屋。 厢房里的频婆果，荔子。 还有那只造型奇特的，里头装的水隔天还是发烫的水杯。 他娘说，黎娘子说是保温杯。 从江南那富饶之地远道而来的他，其实也疑惑啊。 第101章 大颜狗和小颜狗 黎长乐眼见俩人走了，一头钻进屋里，把被窝里裹着玩的鱼儿拖出来。 “来来来，小丫头，娘今日要给你补上一课。” “你这样不行的晓得吧？” “你知道绣花枕头吗？知道外强中干吗？知道徒有其表吗？ 闺女，咱可不要被人的外表所蒙骗，长得再好看，能好看过你爹爹啊？” 虽然她自己就是那只颜狗，被小丫头她亲爹那张脸骗进怀里去杀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小丫头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鱼儿两只大眼睛懵懵哒望着她，别的真没听懂，就听懂了两个字，“娘，要爹爹……” 黎长乐:“ …… ” 好吧，她的错。 冷一冷二回大棚收菜去了，两人还以眼神对视:要警惕外男！ 少夫人太容易受美色迷惑了！ 二人收了两筐菜，放在井边等王大虎过来取了送去县里，又进柴房摘了些苹果和荔枝，这两样是没能天天有的。 鱼是托了庄子里的刘铁锤隔天送一次到万家酒楼去，反正刘家隔三差五都要去县里卖柴火，或找活干。 鱼太多，就没带回小院。 中午到底是做了肉包子，冷一揉的面，男人力气大。 冷二剁的肉。 稀奇得鱼儿和黎世熹围着两人团团转。 冷一冷二麻着脸干活，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少夫人买两个下人回来干些琐碎活…… 好在只是心里盘算，若真说出来了，黎长乐定会把人买回来，晚上睡哪儿的问题丢给他们。 小院只有两间屋，一间母女俩睡。 另一个厢房里，几个大男人两张床挤着睡。 正屋两张床已经拆了一张放厢房去了。 黎世熹依然和欧阳思远一道睡。 冷一冷二夜里也是有个人不能睡的，得守着正屋的动静。 所以一个厢房，他们轮流着挤，也算能挤得下。 开春就推倒小院重建，砌一排炕，睡五六七八个人都不会挤的那种！ 午饭后，王大虎赶着牛车过来取菜，黎长乐交给他一个钱袋子，让他路过乐山庄子时，交代刘铁锤给十余户人家每户都发一两银。 是她没考虑周到，身契都在她手上了，这些人的生死也算握在了自己手里。 给人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要有的。 马上进入腊月，眼看就要过年了。 据说前头的主人家都有发口粮，但没发银钱。 也不是人不厚道，口粮也是发了的，只是人要离开黎县了，主人家有余粮就发粮，不想花钱罢了。 刘铁锤之前就是庄头，不说别的，月例银子和口粮都是比其他人多些的。 黎长乐打着人家孙女当鱼儿陪读的算盘呢，更是不会亏待刘家。 姜式做事周到仔细，甚得她心，要不是考虑到黎家小院实在狭小，再往里添人就要没地儿站了，她都想把人带到小院过来帮着做事。 午饭后陪两个孩子逗了逗兔子，捧着从书铺里淘来的话本子，陪两个孩子练字涂画，自己翻话本子。 情节老套的书生小姐之间的拉拉扯扯，之乎者也的，把她看得直接打着哈欠靠在床上睡过去了。 鱼儿玩了一阵后，也被黎世熹哄了她钻进被窝去，搂着黎长乐的手臂去睡。 黎世熹轻手轻脚出了正屋，再反手关了房门。 推开厢房的门，里头欧阳思远在给皇帝写回信。 他听到动静，知道是黎世熹。 孩子走到欧阳思远跟前，神色踌躇不决。 欧阳思远搁下了笔，等他开口。 但这孩子是真能耗啊，大半天都不见他吱一声。 他讪讪地挠了挠额头，“小子诶，怎么了？” 这孩子日常就很懂事听话，比他两个皇姐的那几个熊孩听话多了。 黎世熹似乎想了很久才决定要怎么开口，“殿下，我姑姑会被……我姑姑……她会长命百岁吗？” 欧阳思远愣了，“谁在你面前嚼什么舌根了？” 黎世熹摇头，“没有。” “那你问这干什么？你姑姑她可好着呢，你瞧瞧，看见个好看的男子她还两眼放光的，还有谁过得比她更好了？” “这真是……哼，肤浅的女子！” 哼笑了一句，“你从哪里看出她不能长命百岁了？” 黎世熹莫名看了一眼他，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气哼哼的。 不单他，门外的无风也不明白。 “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是因为……” 他实在不愿意明说出来，太子殿下不是应该懂的吗？ 还是他自己多虑了？ 欧阳无风见孩子都急了，叹了口气，“你放心，你姑姑可比你想象中的聪慧，比你看到的精明。” 人家可知道大腿要挑粗壮的抱呢。 两口子一个赛一个地，不把天家父子当外人。 他和京都那头的皇帝老头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才修来的这么个“大炎福星”。 能让她不长命百岁么？ 那高香不白烧了？ 黎世熹似懂非懂，但他听得出来，欧阳思远的意思是，他姑姑没什么祸及性命的危险。 那他就不愁了，他脸上一下就笑开了。 欧阳思远看得好笑，他那皇帝亲爹也不是个暴君，若是个手段狠厉的，他那皇叔爱暗地里兴风作浪的好儿子至少都要被拉去守皇陵的，一辈子也别想踏出皇陵半步了。 黎长乐没有害人之心，就那怂样懒样，给她个女皇当，都不带想要的。 顾景宴么…… 天家若是真降不住区区一个臣子，那这大炎朝的天下改个姓也没什么稀奇的。 黎世熹又转回正屋练他的字去了，姑姑说开春天气回暖了，就送他去学堂。 欧阳思远坐在书桌旁发了好一会儿怔。 回了神按着自个儿脑门自我唾弃，“是该回去了，玩野了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他提起笔，沾了沾墨，带着略微烦乱的心境，继续未写完的家书。 如无意外，这将是今年最后一封写给他皇帝老子的信件了。 诶，这趟回去，是不是得狠狠敲那女子一笔才好？ 反正大腿不能被白抱是不是？ 他把无风喊进来，让他把信件送出去，顺便给影卫送句话，让他到跟前来听令。 第102像章 一户一两银 刘铁锤正带着刘大江兄弟俩给庄子里的住户发月银。 一户一两，不能说少，搁现代，也值它一千多块钱。换成铜板一千多个，能买不少东西的。 林嫂子和马婶领到了银钱，凑在一起嘀咕。 “还当遇到个不顾咱们死活的新主子了，如今看来，是我想错啦！”林嫂子笑眯眯地朝马婶道。 马婶轻拍了林嫂子肩头，“你别一天天咋咋呼呼的，咱们是奴才，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你挑理的份。” “看看铁锤家的，不声不响，就埋头干活，这才是主人家喜欢放在跟前使唤的人呢。” 林嫂子被说得没脸，她向来大嘴巴，自己也知道自家这个毛病，只是管不住自己就是。 “马婶说得是，日后改，日后改。” 马婶听了只摇头，要改得了也不会成天被她婆婆恨骂了。 几家都离得不是很远，嗓门一大，可不就连吵架骂什么都传到墙外头去咯。 “家里攒了些绢帕和络子，还有些别的物事，等开春了就问问主家收不收，不收就去县里换些银钱。” 马婶拿着银钱回家去，也不忘提醒林嫂子，“主家夫人说的那些话，我都给庄子里的媳妇子们说了的，都在家忙活了，你可也别到处窜了。” 这林家的小媳妇就爱走东家窜西家，一坐就是半晌。 人家赶也不是，不赶还要干活，听你在一旁嘚吧嘚吧的，也难受啊。 林嫂子等她走远了，才撇嘴，“自己还不是马后炮，不然主家能就只重用刘家？” …… 姜氏在屋里给她婆婆裁布料做衣裳。 “娘，您都几年没做新衣裳了，如今恰逢新主子是和善人，赏了这布匹，我让铁锤买了3斤棉花回来，先给您做件新棉袄，过年穿。” 姜氏的婆婆摸着榻上铺着的料子，“我都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了，做什么衣裳，留着给我们珠儿做。” “娘，您可别把珠儿宠得太没边儿了，咱得教她点儿别的。” 姜氏的婆婆听了只问，“主家那边说的？” 姜氏:“娘您什么都明白着呢，夫人找我说了话，问了咱们珠儿。” “夫人说，珠儿咱养多两年，到时候给让她去鱼儿小姐身边陪读……娘您怎么看？” 姜氏婆婆抚着重孙女的小脑袋，道: “咱家珠儿是个乖觉的，主家想让她去小主子跟前伺候，也是早早晚晚的事。” “只她说的是陪读，那便更好了。主家有来头，对女儿家的教养只有更看重的，日后珠儿跟着小主子，前途也差不到哪里去。” “好生教教，日后那皇城墙根下的高贵地儿，你和铁锤说不得也能跟着去见见世面。” 姜氏小心扶着婆婆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您先歇会，看了好一会儿珠儿了。珠儿还太小，我和铁锤都是不会教孩子的，那还得是您来。” 姜氏婆婆闭着眼，应了一声“嗯，老太婆活着的时候，珠儿归我管，等我埋土里了，你们也不准亏待了她。跟大江说啊，给珠儿找后娘要找那等心肠好，能容人的，咱们珠儿可不吃人家的黑面食。” 姜氏听着也沉默了。 那边庄子发了月银个个心生欢喜，这边绿水村里也有人欢喜着。 王大虎把菜送去了万家酒楼，回到村里先到黎家小院把结算的水果菜钱交给黎长乐，才回了王家小院。 新品种菜蔬不是原来几种的价钱，新增的茼蒿菜卖6文一斤，这菜在现代刚上市的季节也是死贵死贵的。 其他的还是原来的价钱。 只不过以后可没天天有的了。 苹果一斤2两，荔枝一斤4两。 王大虎这一趟带回来就是几十两。 王大虎回了王家院里。一家人都去屋里聚着。 他们兄弟是发了两个月的月银的，连腊月的月银也发了，说是赶着年前，让大家都去置办点年货。 四兄弟，共8两银。 最近兄弟几个吃喝大都在庄子里，偶尔还能带几个馒头回来，给孩子们改善改善。 好婆和桂花英子见着桌上的银锭子，都喜不自禁。 他们王家已经很久没见过银子了。 近来陆续存了点粮，前头好婆还得了黎娘子赠与的布匹，王大虎去庄子干活给带回来的。 如今又拿回了银两。 8两银对于一个月前还在吃黑面糊糊的人家来说，是一笔多大的财富自是不用说。 至少，大馒头现在是吃得起了。 村里有些人还指着陈粮或赈灾救济粮过这个冬天呢。 好婆感慨万千，“所以，与人为善总归不会有错。” 若不是当初三不五时把兄妹俩叫进屋吃个黑面饼子或喝碗糊糊的，如今也得不着这些好处。 这就是种善因，结善果吧。 桂花冲她婆婆道:“娘，您收起来！攒攒的，很快就能给石头三叔四叔说上媳妇儿啦！” 好婆点头，“对头，桂花说得在理，开春了我就找媒婆给你们俩说人家去。” 这话对着她三儿四儿说的。 “好好做事，这份差事可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 不用签身契，月银不低，雇主有背景在那里，包吃包住，年底还有得发什么什么福利。 好婆想着，就是儿子们不卖力做事，她都是不答应的。 而村正这头就更干脆了。 胡得贤用烟杆把两腚银钱给推回胡春山面前，“你自个儿收着，每月拿上三五百个铜板给你娘就行。 你年纪也不小了，回头就得叫你娘给你说媳妇了，到时候别连个彩礼钱拿不出来，你把银钱给你娘，她能让春杏那丫头都给你把银子嚯嚯完喽。” 胡春山没什么脾气，平日对这个妹妹也是迁就的，但老父亲说的话他也听得。 大不了妹妹出嫁，他再给添些嫁妆。 都皆大欢喜，只除了胡望家。 卫满城陪着亲娘喝了两碗鲜美的热鱼汤，胃中暖暖的。 等胡月娘消了食，困倦了，卫满城伺候着她盖了被子，给火盆里添了碳块，才带吉祥出了厢房。 他弹了弹衣袍里的碳灰，“走吧。账，总有结清的一天，有些人欠着欠着，就不当这笔账是一回事了。” 吉祥捞起斗篷给主子披上。 算账啊，他最在行了。 第103章 陈年旧事翻一翻 老族长胡望家的房屋在村中祠堂的边上。 族里还有几个年事已高的族老，如今将进腊月，早前就已经猫在屋里的炕上榻上，没事都不出家门了，或三三两两一块儿打叶子牌，喝小酒。 当然，这些都是家里条件尚可的。 有些老人家大冬天也猫在柴房杂物房做着手工活。 胡望属于后者。 家里虽不至于缺吃少喝，但却也没有富余的。 前阵去黎家小院想给小孙子个活计，结果被拒了。 后来胡望的孙子是去了胡得贤县里的大儿子胡春林夫妻俩的杂货铺帮忙去了。 卫满城和吉祥来到胡望家门口时，院墙里头还传来一阵妇人尖酸刻薄的骂声。 “一天不做什么，净吃喝。” “还有银钱补贴那谁，嫌钱多烫手给老娘花呀！” 伴着摔摔打打的声音，听着是厨房里的物什。 “怕不是那才是你亲生的？” “哐啷！”一声脆响，掷地有声，接着是胡望怒不可遏，“你这碎嘴的妇人，辱骂长辈，蛮不讲理！信不信我让胡贵休了你？” 妇人哼道:“休！你倒是让他休，今日你儿子要不休我，他就是龟儿子！” “你……粗鄙不堪！” “老娘本就是山野村妇，那你老胡家也不是什么城里的大户，叫唤什么呢！” 院墙内消停了会儿，可以想见胡望被气成什么样了。 吉祥上前去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胡望的儿媳周氏，从小周村嫁到绿水村来的，娘家就几步路的距离。 她一手插着腰，脸上还有未消退的怒气，上下打量了一番吉祥，自然也没错过吉祥身后的卫满城，心中有数。 这几天村中的话题风向从黎家小院偏向了竹林小屋了。 周氏也有所耳闻，回到家还挖苦丈夫胡贵，“等着吧，你这卖了族姐，还花了人卖身银的族弟，我看，逍遥的日子也过到头了。 看着那人，派头可不小。” 胡贵当时就怂了，这就是个窝里横。 周氏敞开了门，“进来吧。”朝厢房一指，“你们要找的人在那儿。”口气里的幸灾乐祸掩都掩不住。 卫满城今日是来找胡望和胡贵的，没有多理会周氏，径直朝厢房去。 胡望见他找来，并没有多么惊讶。 “你来了啊？从你到绿水村的头一天，老朽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要怪就怪我吧，当年之事，如今说也是说不清。”胡望两手不太灵活地编着一只笸箩，“我那败家的儿，赌输了银钱，趁你外祖母不备，把你娘卖给了一户人家做丫鬟。” “月娘……生的极好，原本都已经定了亲了的……后来，你外祖母病逝了，你娘赶了回来送了她一程，就再没回来了。” “直至……你出生那一年，有一日，你娘被送回了绿水村，送她回来的人说她生的女娃没保住，没了，你娘还……还……” 卫满城僵直了身子，默默听着。 为了不勾起胡月娘不好的回忆，他没细问她当年的事。 只知道，她是被莫名其妙卖了的，卖家还是族弟。 胡贵听说胡月娘的亲儿找来了，脚底抹油躲到县里去，已经几天没回家了。 胡望对此子，已是没有半点指望。 “当年老朽是绿水村村正，不能枉顾村中人的意愿，那逆子，也不愿把人接回家中，老朽便在竹林里划了块地，着人起了竹屋，让你娘在那儿住着。” “老朽无能啊……”胡望离开凳子，在一口木头箱子下方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旧钱袋子。 “那逆子花去了的，老朽给攒回来了，你把这些交给你娘。老朽没两年活头啦，就这个事一直搁心里不上不下。” 卫满城看着胡望递过来的钱袋，久久不语。 这就是买走他娘一生的几两碎银吗…… “我娘知道，这些年三不五时有人给她送吃食，大抵就是您托人做的。我可以不追究你儿子是如何对我娘的，但有个条件。” 竹屋一间，十几年不曾出过村子一步，没与人多来往，加上心中郁郁寡欢。 这能把人逼死。 卫满城心中被愧疚填满。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放置在桌面上，“今日过来，是有要事。” “我娘这一辈子，把该吃的苦都吃了，我不希望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搅她余生的清静。” 明明语气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 胡望颤着手拿起纸张。 “断……断亲书？” “是。” 趁机断干净，他向来也不是那优柔寡断的。 从请村正和几个族老到场做见证，到签好了字，文书一式两份。 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现场没一个人敢反对断亲的。 从他光鲜的衣着和不俗的气质里可以看出，胡月娘这个儿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富家子弟。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出声敢阻止这次两家断亲。 这条大腿可不好抱，该说不说，几位族老当年多多少少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卫满城从胡望家出来，就回了竹屋。 胡月娘坐在床榻上等着，她知道今日儿子要去胡望家里。 等卫满城回来，把断亲书放在她面前，她才牵了牵嘴角，“干得，真，漂亮……” 卫满城淡笑道:“总要让娘您舒心才好。日后不值得挂怀之人就不要再想，您只管每日里吃好喝好便是。” “好，娘等抱孙子。”胡月娘拍了拍儿子的手背。 卫满城:“ …… ” “你……去了黎娘子那里，看见孩子了吗？就，就按着那样生……” 卫满城回来路上一肚子都是对生母的心疼，此时都化为了满腔无奈。 “娘，儿媳都还没着落呢，哪里来的孩子？您快点把腿脚养好来是正经。” “好……” 胡月娘心中暗自惋惜，黎娘子要是个云英未嫁的，该多好啊。 第104章 顾景宴离开黎县 夜幕降临，黎家小院正在吃晚饭。 欧阳思远在饭桌上宣布了个消息。 “嫂嫂，我过几日就要启程回平安了。” “哦……什么？这么急呢？”黎长乐讶异。 欧阳思远还当人家想挽留他，刚一露出点笑脸，对面的人就接着说，“你种的红薯都还没采收呢，收完再回去呗。” 有头有尾嘛，教太子种田的贡献点奖励都还没到账，估计任务没完成好。 欧阳思远嘴角往下掉了下去，“嫂嫂，你真的很……” 黎长乐给黎世熹和鱼儿夹菜忙，顺嘴问:“很什么？有鱼有肉的，我给你伺候得多好，你问问无风，你近来是不是都长胖了。回去在圣上面前可得多帮我说说好话呀。” 欧阳思远没好气道:“你倒是精，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要拿好处。” 黎长乐不可置信地放下了筷子，“殿下诶，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的吗？” “我家果子你少吃了吗？” “我家娃的零嘴你吃少了吗？” “我家的好肉好菜你没吃好吗？” “我都不稀得说你。” “你还说我要好处？” 欧阳思远被怼得无言以对，良久才叹道:“哎，这一回去，就真的少吃了，嫂嫂给弄些好吃食，让我带走的吧？” “我指定帮你在圣上面前多说好话。” 哪里还用得着他说的，他老子自己都蹭着吃喝。 欧阳思远还没出发往平安赶，就已经觉得自己这以后没得口福了。 …… 下半夜时，黎家小院厢房，影卫垂头听着令。 黎世熹早已被点了睡穴。 欧阳思远围着棉被打着哈，“这三个人，一个都不许看差喽。” “是！” “这外头有几班人马？” “殿下的影卫，圣上的鹰卫。”目的一致，所以双方各看各的，互不干涉。 欧阳思远:“顾景宴呢？外头没放人？” 影卫:“殿下，除了冷一冷二，没见到顾家其他护卫。” 欧阳思远呵呵笑，“他顾景宴还真是……安若泰山啊。这么放心把妻女交到天家手上，就不怕……” 他朝影卫挥挥手，“去吧，记得给顾将军看好人，人伤了一根毫毛，不单将军，父皇那……也是不好交代的。” “属下领命！” 只见敞开的窗户闪过一道炫影，一息之间了无踪迹。 欧阳思远倒回床榻，“呵，正主都那么放心了，孤跟着瞎操什么闲心。” —— 冤枉正主了，顾景宴哪里能放心？ 他和林海已经出了黎县的地界，在邻县一家客栈里寄宿，随行的还有另外一人。 李隆走在林海身前，唉声叹气道:“你们顾将军真的太高估我了，兄长手下的高手都奈何不了你们，我能干什么？” “康王，这是将军交代的，您一刻都不能离了在下的视线。” 顾景宴白天离开黎县时，支使林海顺便去县衙里带走正在牢里关着的李隆。 他是万不能把这么个盯着粮食的人放在黎县的。 林海见到李隆时，对方正在牢里翘着二郎腿啃烧鸡。 …… 林海和李隆进了顾景宴所在的客房。 李隆一见顾景宴还有闲情逸致泡茶喝，就心态不平衡。 “顾将军，你们大炎就是这么招待邻国友人的啊？ 好歹咱们刚签了停战书，我也不算个敌军吧？再说，你跟我兄长有仇怨，跟我没有啊！ 你犯得着把我关在那牢房里啊，我又不是罪犯！你吭一声，我自己消失不就是了！” “康王自己也信不过自己说的这番话吧？” 顾景宴冲泡好了茶，端了一杯放在对方跟前。 “在下说过，要借粮，没有，北地近两年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也叫苦连天的，不单只有您的领地子民才难捱。” “那……” “至于康王早前碰巧看到的那点子粮食，也是有百姓无意间发现，试种出来的。” 听得李隆上身前倾，又想来两句“借点粮”的话。 顾景宴抬首制止他出口，“若您有兴趣，明年再过来看一看吧，如今确实是不能。 我北地边境诸多百姓的家园被你北蒙军连番骚扰，苦不堪言。 他们尚且还不能好好安抚，哪有空管你的子民生死。 康王不该去找你们北蒙君王，亦或频频挑起两国争端的北蒙太子要粮吗？” 李隆:“……” 好有道理，他竟无以反驳。 但关键是，他把太子狠揍了一顿，那黑衣女子指定要去跟他告黑状的。 他这会儿能不被人身攻击，暗杀报复就不错了，还敢想从他手中借到粮？ 至于他那父王…… 不用开口就知道是个什么结果，没粮。 “哎，那点封地我又不是非得要，给了我还得管着人。” “年景好了，就是人养着你了。” 李隆头疼，“要不……我用牛羊跟你们换？皮毛也可？” 顾景宴续茶的手一顿，“还有牛羊可换？” 大旱期间，还能有水草供养牛羊？ 李隆一脸肉痛的表情，“每年过冬，牧民都要杀一批年老过不了冬的牛羊，怕草料不足以饲养初生的羊羔牛犊。” “今年提前宰杀了。连草场都寸草不生，不宰杀也要饿死，确实也没多的牛羊可拿得出手的，备的越冬草料也所剩无几了，但得换啊，不换也没东西喂养了，换成吃用的总好过把牛羊饿死，一家子光吃肉吧？我寻思也吃不到开春去。或者你们有草料换点吗？” 顾景宴看他像看白痴一般，“你觉得有？” 李隆哑然。 你旱我也旱，大家都旱。 北地边境的情况跟他那块小封地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大炎百姓大多擅农耕，粮食储备丰足。 这边没有，南边有的是啊…… 李隆把凉了的茶水灌进肚里，打了个冷颤，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顾景宴食指敲着桌面，想着某种可能…… “康王可以让你封地的子民带着牛羊或皮毛到大炎与北蒙交界之地，试着可不可以互通一下有无。 至于借之一字，康王就不必再说了。” 边境城外的百姓苦不堪言，但城内或边境周边的百姓还是相对好一些。 皮草肉类大概能跟城内百姓换点粮或者别的。 北地也本就有游商带着布匹糖茶叶之类的到边境之地淘换皮草牛羊的。黎县前头就有商人赶往边境城外伺机活动。 仗照打，钱要赚。 只不过战争时期会卡得严，怕有敌国细作潜入。 如今签了停战协议，自然加强民生也就提上了日程。 城外的马市，可以再次启动了。 第105章 太子挥锄头，知县到来 打发走了李隆，顾景宴在桌前静坐了许久。 待茶水都喝了好几杯，他才摊开宣纸。 写了几封信件，命暗处待命的冷三冷四送出去。 揉了揉额际，终归也做不到对妻子那一手的本事视而不见。 他想着以后，但凡她要什么，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唯命是从就是。 …… 顾景宴的信是从临县送出去的。 隔天上午就被送到了冷一手上。 黎长乐接过信封时还讶异不已，“你们家将军是这么个长情的人吗？” 才出发一天时间，第一封信都到她手上了。 冷一:……他也想问，将军本不是这样的人。 欧阳思远扛着锄头从门外进了院子，瞅着她手里的信封，“嫂嫂，景宴这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啊。” 黎长乐嘴角挂着笑意，拆了信件开始浏览。 越往下看，越好笑。 是谁让她别有事没事往外掏金手指的？ 现在倒自己先找上门了。 要牧草种子啊？ 她按顾景宴说的，把信件交给欧阳思远，“您看看，他说这事得过您的眼，北蒙康王这会儿就在顾景宴手上。” 她自己把屋门一关，打开系统，查看种子购买列表。 草种草种…… 有了。 苜蓿草。 灰麦草。 黄竹草。 狼尾草。 菊苣。 顾长乐:“系统啊，这服务群体期甚至都跑到国外去了，这还能有贡献点奖励吗？” 系统及时回应:“宿主，没有，现阶段离开黎县地界的群体服务，即便他们享受了系统产品的福利，宿主也得不到奖励。” 黎长乐:“哦，这是要让我做个无名英雄嘛。” 系统: …… 宿主没贡献点它也没得好处，但是它高低是个圣母系统呢，要有格局。 “宿主，就当培训提升一下宿主的圣母指数……” 黎长乐:…… 她点开种子列表。 苜蓿草2个贡献点一亩。 灰麦草2个贡献点一亩。 黄竹草2个贡献点一亩。 价格倒是和之前的种子一个价钱。 她挑了这三种较为抗寒抗旱的草种，各下单50亩，三种就是150亩，300个贡献点。 均为多年生草料。 吃完一茬，三五七天后又长一茬的那种…… 一亩草料就顶三四亩草原的野地草料。 黎长乐打开屋门，心里是在盘算着，虽然不能有贡献点做奖励，但是，她到时候能不能趁机要几只羊羔牛仔呢？ 她的乐山生态农庄需要各种禽类啊。 刚踏出们就被欧阳思远扯住，“嫂嫂，行得通吗？” 黎长乐:“顾景宴不是说了吗？边境荒地多，但风沙也大，庄稼收成往年也是比不过别的地方的，不如种些草料跟北蒙换些牛犊羊羔回来自己养着，一年到头也能沾点荤腥，或养猪都行，到时候也能卖草种。 还有，咱们军队的马匹也需要草料呀，我这儿的草种简直了，它们能吃到天荒地老去。” 欧阳思远看她说得好像已经吃上新鲜的牛羊肉了，不禁哭笑不得。 “一天画一个饼。” 欧阳思远把信塞还给她，“去吧去吧，父皇估计也是支持的。” 冷一隔天就把几百斤草种运送出去了，争取尽早把草种送到顾景宴手上。 黎长乐开始了带娃做饭吃的日常模式，有时钻进大棚里看看红薯长势，有时带着兄妹俩去王家小石头玩。 黎长乐还发现了黎世熹当起了小老师。 天越来越冷，王大虎也不准两个儿子再出去溜达找柴禾了，有时黎长乐带孩子过去王家，会遇上他们。 这俩孩子不常见，不是去村里小小伙伴玩，就是在帮家里捡柴禾什么的。 这两次遇上了，黎长乐发现他们在跟黎世熹学认字。 黎长乐:“ …… ” 随便一个孩子，都是比她积极上进的。 她现在看大炎朝的话本信件，都看得眼花缭乱，必须东猜西揣的才能看懂大概，就别提写了。 …… 夜里下起了场雪。 黎长乐把门窗关好了，火盆加了碳扛进屋里。再提上一桶热水，进屋把两兄妹的脚都给泡了进去。 “冷死个人了，好在柴火炭条都备得足足的，不然得冷成傻狗。” “明年开春推了院子再重建，咱们屋里都不用床，盘炕，据说冬天睡坑比较暖和。” 又问，“教柱子和谷子认字是谁的主意？” 黎世熹用干布巾擦了脚再伸进被窝里，“是我的主意啦，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么写，也看不懂，姑姑，我把一份水写布送给柱子他们好吗，让他们别给其他人看见？” 黎世熹在黎长乐眼皮底下这一个多月，都是跟在鱼儿身后转，这会儿给自己找了点别的乐子，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水写布这东西，她是个废柴，也说不出来个什么原理，它省钱倒是真的，连墨水和纸张都不用。 “可以，你自己决定。” 泡好了脚，黎世熹蹭蹭蹭溜去厢房和欧阳思远睡了。 鱼儿是个喜欢睡觉的小丫头，白天午觉睡了两三个小时，这会儿脚一泡完，自己就窝在被窝里睡了。 屋外白雪纷飞，躺在被窝隔着土墙都能感觉到外头的寒风刺骨。 —— 天亮时，系统的语音播报传来任务已完成的提示。 领太子种田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除了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的10个贡献点，还有666个限时任务奖励。 昨天花了300贡献点买草种，今天就翻倍赚回来。 黎长乐看了系统首页，目前贡献点将近2500个。 乐山庄子的红薯小麦全部运走时，系统发放了百亩粮食限时任务的奖励，1000个贡献点。 穿到大炎朝有一个多月了，系统余额终于打破1000，冲上2000啦！ 华夏废柴黎长乐表示:真不容易啊！！ 继而记起欧阳思远说要回京都平安的话，所以早饭时，她就告知对方，红薯成熟了，可以开挖啦。 “咱们开春也不好突然就冒出来一种粮食作物，殿下命人去告知一声黎县的知县大人吧，也好让人知道，咱们太子殿下在这一片红薯地上蹲了个把月了。” 所以终于把红薯种出来啦！ 欧阳思远就着她的说法想象了一下，突然就有种，嗯……红薯真的是他千辛万苦种出来的感觉。 —— 知县来得很快。 听闻太子殿下在他管辖下的某个村子里发现了粮食新品种，并且看着它们成熟，如今可以采收了。 哪还能等得？ 这可是白得的业绩啊！ 一收到消息，他就火烧眉毛带了一干衙役往绿水村赶来了。 黎家小院里的欧阳思远摩拳擦掌提了锄头和筐，走向大棚，“终于能收了，虽说前头已经忙活了百来亩田地了，但还真没拿过锄头干活的。” 这片红薯大棚也算是他蹲得最勤快的了。 黎长乐笑，“你记得回平安时，带上些这大棚红薯回去给圣上他老人家，就说这是你千辛万苦种出来，费劲吧啦从北地带回去的孝敬他的。” 欧阳思远哈哈大笑，进了大棚，“你别说，这还真行！他年轻时就有那爱看农人劳作的怪癖好。” 黎长乐:“圣上推崇劳作，倡导耕织，是位务实的好皇帝，殿下实在不应把这当做笑谈。” 欧阳思远弯腰扎紧衣袍下摆的动作缓了缓，轻笑，“孤就当你在夸他了，会把你的话带到！” “就这点来说，我老子比我会当皇帝。” 黎世熹从小院跑出来，“欧阳叔叔，我也来帮你。” 细心的孩子，把身上的棉服和脚上的鞋子都换了旧的。 鱼儿穿着棉袄，裹成球了，也迈着小短腿追出来，“哥哥等，鱼儿也要帮，呃……” 冷二及时拦住了小主子将要往雪地上倒的圆滚身子，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黎长乐憋着笑，“帮什么帮，你越帮人家越忙。” 说着话把人拖到身边，“你就旁边待着看，就算帮忙了。” 她朝欧阳思远道:“你可仔细点，别锄头没挖着红薯，倒把脚锄伤了。” 欧阳思远:“……就不能盼我点好。” 无心:“主子，要不还是属下来？” 虽然都不是种田的好苗子，但他至少力气比主子大。 “去去，孤累了再换你来！” …… 今日的绿水村动静有点大。 冷一带着李知县李怀同和一干衙役到达绿水村时，村口都没看见什么人影。 到了黎家小院才发觉里三层外三层的，都跑大棚这里看稀奇了。 村正站在大棚前朝里头看，“哎呀，老头子这下心里踏实了，真的种出来喽！” 胡望在他旁边站着，指着大棚门口那一筐筐土疙瘩似的物事，“你说这是粮食？” 仿佛方才胡得贤告诉他的话是天方夜谭。 他也知道胡得贤守了一阵子这几个棚了，也不知里头有什么物事值当他帮着人家看守。 胡得贤眼角都笑出了褶子，“望叔，你不知道，我已经给村里的人争取到了来年开春要种的红薯秧苗了。” “咱们村后的山下那一片沙石地，明年可就能有出息了，黎娘子说这粮食就得种在沙石地上，味道才好，哈哈哈。” 黎县的情况算好的，一年到头忙耕种，缴了各项税收以后，也是勉强能扛过下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的。 但遇到像这两年的干旱期一样的天气，家里也无粮可造啊。 他们比广济县的百姓多扛了差不多一年，好在没怎么出现背井离乡的情况。 反而还接收了不少家乡旱灾严重的难民。 若再旱个一年半载的，他们黎县怕也得沦陷。 绿水村里每户人家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亩几分沙石地。 这要是每家都多收点粮食存着，来年的口粮就能有些富余的了。 手里有粮，心头不慌。 胡望听闻，看着那堆红薯，再不说话。 黎娘子啊…… 像要应和他心底的叹息般，围得密集，都在低声交谈的人群外，有一个声音穿过人群，传进了胡得贤两人的耳朵，也传进了大棚里。 “知县大人到！” 四下里一静，都转头往身后望去。 知县大人？ 那不是他们黎县的父母官吗？ 霎时，一个两个，从黎家小院到大棚的门前，跪了满地的人。 知县啊，大多人穷其一生，也见不到俩政府高官，尤其是一辈子只知道伺候那一亩三分地的庄稼人，连县城都很少赶去。 李怀同一手提着官袍，颠着脚越过一众村民，抬了抬手，“大伙不必拘礼，快起来快起来。” 行至大棚前，见胡得贤和胡望也跪在雪地上准备起身，李怀同忙虚扶了一把胡望: “本官无意来打搅各位。只是听闻绿水村里出现了新的粮食品种，这可是一桩大好事呀，可不得来瞅瞅的。” “确是大好事！知县大人您请……”胡得闲把人往大棚里引，转身时在李怀同跟前悄声道: “殿下在里头挥锄头挖粮食呢。” 李怀同脚步一滞，“？？” 胡得贤苦笑，“这个棚，殿下非得自己上手，旁的两个棚，村中已有几人在忙活了。” 他说的村中几人，即王家兄弟四个，和胡春山胡良木几人，外加一个李老大夫的儿子李泽。 李怀同眼角抽了抽，这活祖宗又做什么幺蛾子呢。 黎长乐听着外头的响动，带着鱼儿出了大棚，面前一人，身着官袍，头戴官帽，眼神正直，此时神情急切。 他看着带着幼童走出大棚的女子，一愣。 “这位是？” 胡得贤上前介绍，“知县大人，这两位便是顾将军的妻女，这是黎娘子。” 李怀同眉角一跳，“是……顾夫人啊……” 顾景宴昨日才把牢里那北蒙康王带走呢，前头也跟他打了招呼，言说他妻女还在黎县待着，若有找上门求到知县的，还往知县看顾一二。 他当时是满口应承，没有说不行的。 如今…… 李怀同目光闪烁，望着向他点头盈盈行礼的黎长乐，和她身后那隐隐约约露出红薯藤的地面。 他朝黎长乐拱手回礼，“顾夫人有礼，敢问，……可是在里头？” 身后众人都竖着耳朵呢，他没敢大声嚷出来欧阳思远的身份。 黎长乐向李怀同点头，给他让了让道:“大人请进。” 正逢欧阳思远一锄头下去又带出了不少大个子红薯，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李怀同，你赶紧的，把你的衙役喊过来，过秤过秤！” 哎呀，此次回京，定要跟他皇帝老子好好吹嘘吹嘘，此行不亏。 第106章 这是什么风水宝地 李怀同急匆匆赶来，哪里顾得上要带什么秤。 好在也不难找，大杆秤，村里的祠堂就放着一把。 胡得贤叫来胡春山，让他回家取了钥匙去开祠堂，把大杆秤拿过来。 欧阳思远一个人已经挖了一堆红薯了，都堆在大棚门口。 三个大棚，门口都堆了不少红薯。 黎世熹跟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在一旁把红薯捡到筐里去，方便冷一无风抬出去。 李怀同跟在欧阳思远身后，“殿下呀，您歇歇吧，这活让旁人来，您看着就好嘞。” “那不行，这几个大棚都是孤看着过来的，我不得也收一收啊？哈哈哈，你看，这一亩不到的地，产出可不老少啊。” 李怀同环顾头顶低矮的竹棚。 真就是个棚！ 有些地方还透出一丝丝光线来，这里头也没比外头暖和多少啊，这些……粮食，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粮食疙瘩看着还老大，一个得有一两斤上去，他一只手都握不稳一个大疙瘩。 这要都是粮食…… 李怀同都快把自己惊坏了。 这产出可不得比小麦还高啊？ 胡春山把秤取了来，顺便还摸了纸张和碳条过来用作记录，接过东西的衙役还夸人眼里有活。 村民们都一点点往前挤，伸长了脖子张望着。 村民甲:“好家伙！堆成小山了，这得有多少……” 村民乙:“这东西能吃！没听村正和老族长说的？这是粮食！” 村民丙:“我也听到了。” 村民甲:“咱能不能也种点啊，这黎家小院是啥风水宝地啊，前头有狼群送来许多肉，如今还……” “是不是风水宝地谁知道，我只知道前头这里住的可是个守寡的……” “……连知县都惊动了，这回黎娘子得得多少好处去……” 桂花站在人群中听这个那个地议论着。 这些属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左右她们也奈何不了黎家小院里的任何一个人。 桂花没有进大棚去帮忙，都是清一色的大男人，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横竖她家二牛几兄弟都在那里。 李怀同进去大棚后，桂花就朝黎长乐又去了的。 黎长乐把鱼儿交给她，“桂花嫂，你帮我看着她，你看看她那一身新衣，才刚上身！” 鱼儿扒拉着大棚的门，“不，帮哥哥，帮叔叔！” 黎长乐:“你可拉倒吧！”小丫头就差没整个人都扑到红薯堆去了。 难为平时大嗓门的桂花，好声好气地把鱼儿揽到身前，把人哄着到王家找小石头玩去了，冷二绷着脸紧随其后。 黎长乐看着好笑，但也没阻止冷二。 这是顾景宴交给他的主要任务。 好些妇人面带艳羡目送一大一小往小山坡那头去。 这家子不声不响地，就把人讨好上了，可见是有点手段的。 黎长乐对围着大棚门口的村民含蓄一笑，“外头冷，各位看会儿就家去吧，回头有空再来屋里坐。今日有些忙，就先不招待各位啦。” 她朝人群走去，众人自觉给让出一条道。 那身形单薄却腰背挺直的女子，步履轻盈地走出她们的视线。 大棚里的人还在挥着锄头挖红薯，衙役们在用杆秤计算产出。 有村正和欧阳思远在，黎长乐回了小院。 第107章 红薯亩产，太子回京 县里一趟去一趟来，路上就是二三个小时过去了。 这也快到中午时分了。 她想着是不是得做点午饭给外头忙活的人吃？ 到了这种时候，就想有个姜氏随身带着。 上百个人的吃食都难不倒人家的。 她眨眨眼，计上心头，朝门外的喊了声“冷一”。 冷一十秒内就到达厨房现场，“少夫人。” 闪现啊。 “你去大棚内拿俩红薯过来，我做顿午食招待知县和干活的人。你跟村正说一声，午食就在大棚里吃，吃红薯粥。” 做饭有什么难，一锅红薯粥就能解决一顿饭，学姜氏的风格来。 她忙忙叨叨地淘米熬粥，期间桂花又返回来了。 她挽起袖子，“我来我来，黎娘子你烧火吧。” 桂花是个急性子，看她瀛瀛弱弱的，干个活都不太利索的样子，把她赶下了灶台。 黎长乐可太感激了，屁颠颠退下了灶台，沦为了搭把手的那一个。 桂花那利索劲是真没得说的。 煮得稠稠的一锅糙米红薯粥，一大盆酸菜猪肉炖粉条，两屉一笼的玉米面加白面馒头，再用猪油炒一大盆大白菜，放了两条小米辣。 看着略粗糙的一顿饭，两个人却忙了半个上午。 过了午了，大棚里的红薯才收完了，有衙役们加入，称重的事宜也有条不紊地进行。 李怀同指着手里的纸张，震惊地问记录重量的衙役，“你可是没记错了？一亩地真有这么多产出？” 那衙役也受了不小的惊，“没记错，大人，属下再三核实过了，确实有这么多，而且，这还不足一亩地，得除去其中隔出去的半个棚……” 李怀同捂了捂心口处。 不足一亩地，将近八千斤的红薯！ 这怕不是要上天！ 年景好的时候，小麦一亩再多也就300来斤的产出。 八千斤是个什么概念？ 李怀同此时脑瓜子嗡嗡地，只觉这次赚大发了。 业绩业绩！ 这些都是妥妥的业绩啊。 欧阳思远见他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心中得意。尽管自己心里也震惊于亩产之高。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欧阳思远学了一句话，正好拿来用上。 李怀同愣愣的晗首，“这可是在大炎朝地界发现的粮食新品种，殿下，这可得是能载入史册的呀！” 接下来，欧阳思远和李怀同针对这个红薯的种植方面问题聊了起来。 外头看了半天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大伙都顶着一脑门的“亩产八千斤”回了自家。 直到黎长乐带着冷一扛着桌椅过来，交谈的两人才停了下来。 “大人，劳您亲自跑来一趟，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见时辰也不早了，就随意准备了一顿饭菜，大人和诸位将就着吃点。” 李怀同站起身直呼不敢，表示马上就招呼衙役们回县里了。 黎长乐看了一眼欧阳思远，示意他自己劝说，就笑着去布置桌椅了。 大棚入口处是有一小块空地的，放了桌椅，刚刚好。 黎长乐和桂花两人把饭菜从小院里端了出来，欧阳思远也带李怀同和胡得贤胡望一道在椅上坐了下来。。 黎长乐就把大棚这边交给了欧阳思远，自己带着黎世熹回了小院。 冷一也帮着把另一份留给衙役们和帮忙的几个人的饭食，用大竹篮提到另一个大棚里。 都布置完了，冷二也带着鱼儿回来了，打了热水洗洗擦擦，安排两个孩子吃上饭。 —— 饭后，李怀同向黎长乐告辞，带着衙役和送他的两大麻袋红薯。 并问，这些红薯能不能是否能留种？ 他本来问欧阳思远的，可人家表明了，这个得问顾夫人。 普通的红薯是可以育苗推广种植的，但黎长乐表示，她答应了绿水村的村正，先给一批给绿水村村民种植，剩下的才可以交给知县做安排。 绿水村的沙地面积有多少，他方才就跟胡得贤了解过，也要不了多少秧苗。 他听得黎长乐这么说，也放心地告辞了。 黎长乐来来回回忙活了一天，感觉整个人也到了极限了。 桂花精神头很好，留在小院里帮她洗了一大堆的碗筷，擦了灶台刷了锅的。 她直呼，不能比不能比，这体力悬殊也太大了，人家还是主要劳力呢，她只是个打下手的。 黎长乐给鱼儿换了一身的脏衣服，让黎世熹也换了，把两人都安排睡午觉去。 随后，她直接也躺平了。 —— 欧阳思远在收完大棚红薯的隔天就带着无风离开了。 应他的请求，黎长乐给他备了一份礼物，足有一车，也算回报一下他，帮着自己赚了不少贡献点。 虽然人家不知道个中因果。 不过礼物不单是给他的。 有大棚里的各种瓜菜，大缸里的鱼虾，柴房又结了果子的苹果和荔枝。 他自己收的红薯两麻袋红薯。 此外，干果一箱，饼干一箱，果脯蜜饯一箱。 两斤鱿鱼丝。 菌菇礼盒两个。 胡月娘同款保温杯4个。 散装酒心巧克力5斤。 别说她抠，买的散装。 她就是抠！ 散装的巧克力也是这个朝代到达不了的高度啊。 然后，口红两管，几十块一管的那种！ 购物车里躺着的几把刺绣团扇太精致了，黎长乐咬着牙花了100贡献点买了5支。 现代机绣的团扇到了她手中，就真是手工刺绣团扇了。 这要归功于产品标题吹嘘过头的好处。 标题是啥，买到的就是啥。 交代好了，口红团扇是给皇后备的。 保温杯他一家三口和太傅一人一个。 其他的他自己看着分。 至于顾家人，孙家其他人，还有皇室其他公主啥亲戚的，她一概选择性忽略，顾不了那么多！ 仓库有的，就先用上，就这样都花了她400来个贡献点，把她肉痛得不行。 再次吐槽，贡献点的购买力还不如大炎朝的铜板给力！ 只能自我催眠，这是在抱大腿抱大腿抱大腿…… 系统:每当宿主吐槽一个贡献点只等于华夏币一块钱时，它就心虚不已…… 小院门口送人出发时，黎长乐瞅着那辆专门载各种箱啊盒啊麻袋啊的马车车厢，各种可惜。 欧阳思远看着她那眼神，朝天翻白眼。 这要是给顾景宴的，多两个车厢她都不带心疼的吧？！ 不过是人家顾景宴嫌路上带着麻烦，不给装箱！ 人家个把月后还要回绿水村来的，不像他…… 欧阳思远带着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心绪，和无风踏上了回归的路程。 —— 黎长乐哪里会告诉他，顾景宴也带了三两样系统物件出发的。 大容量保温杯一个，这个可太实用了，老干部随身备用，特别是大冬天。 压缩饼干20小包。 牛肉干2斤。 托标题的福，正宗内蒙古特产手撕风干牛肉干，买一份发两份，才50贡献点。 衣食住行，林海备妥了，那比她这个女主人还麻溜的。 这些是顾景宴出发的头天晚上，她塞进林海准备的包裹里的。 主仆俩一人一个包袱，轻装上路。 …… 黎长乐翻出林海交给她的盒子。 里头有一叠银票和一小布袋银元宝银锭子，他声称这是将军从京都出来，带着的一些花用。 除了带去北定的小部分，其余都在这里了。 去了北定那里，将军也是有俸禄领的，所以大头都交给少夫人。 好家伙！ 看看人家将军出行，就是有排面啊。 兑银票的钱庄据说是全大炎都有分号的，方便兑现银。 大面额两万，五万。 小面额一千两千。 大小锭的银两凑凑也有几百两。 她怕是开两个农庄都绰绰有余的了。 …… 红薯都收了。除了欧阳思远和李怀同带走的那四麻袋，剩下还有几千斤。 黎长乐找了王家兄弟和胡春山，说了开始育红薯苗的事。 大棚里的沙壤土还在，一亩土壤2个贡献点，她买下来了，所以红薯收完，土壤没收回系统。 这么便宜的土壤啊，能重复利用，只要有棚，再冷的冬天都不怕土地冻结。 她当时是想到小周庄离得近，不然搞点土种点菜吧，反正王家都要搬过去的…… 后来又觉得自己还是别太周扒皮吧，给人过个清闲的年…… 这是个连系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细节bug…… 系统正默默祈祷宿主别想起这个事来cue自己。 因为这个原因，宿主可能错失了比2000个都多的贡献点都不止…… 胡得贤从胡春山这里得知了黎长乐马上要开始育苗的打算，欢喜得不行。 连不舍得抽的旱烟都抽上了。 王家是没任何意见的，不干活育苗，也要在家每天找点活干，就闲不下来。 几人说好了开始干活，黎长乐也把怎么打育苗的方法说给了几人听。 开始忙着育苗那一天，黎长乐和两个孩子还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时，几人就扛着锄头过来，不声不响地忙开了。 第108章 知县家的年礼，长乐回礼 育苗的工作忙完了，就进入了腊月。 王家和胡春山都领了年节福利。 每人领了2斤白面，一板猪油，一条五花，水萝卜两个，大白菜一棵。 胡春山领回去这些东西，她娘白氏乐得拍大腿，只说这都得留着过年吃。 已经领了二两月银，这会还有额外的吃食发放。 “春山啊，这份差事可得好生保住，你那取媳妇的彩礼和你妹子以后的嫁妆，就指望你这份出息了。” 胡得贤狠咳两声，“你是只有春山这一个儿子？” 白氏扭着肥臀去藏食材了。 而王家…… 8斤白面。 4板猪油。 4条五花。 8个水萝卜。 4棵大白菜。 一饭桌都堆不下的分量。 一家子围在桌子旁边使劲瞧。 比之前瞧那8两银还得劲。 虽陆续也得了黎长乐的一些赠与，但都不及这一次来的让全家振奋。 这是用勤劳换来雇主的肯定。 好婆搓着眼角的泪花，喃喃道:“熬过去啦，熬过去啦……” …… 进了腊月，天寒地冻。 人待在屋外，骨头缝隙都仿佛透着一股冰冷。。 中午的时辰了，黎长乐还猫在被窝里看话本，虽然情节老套，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尾，但是聊胜于无呀。 没别的娱乐节目可供消遣。 两个孩子在吃泡面，牛肉味的方便面，吃得倍香。 果然啊，她小时候也可爱吃泡面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那种。 冷一冷二一人两盒，自个儿烧个水，然后各自泡了两盒，蹲在门外的廊下吃。 黎长乐不忍大冷天让人在屋外蹲守，让白天院门紧锁的时候，他们也去屋里烤烤火盆。 可人家敬业啊，说什么也不肯，直接说不冷。 黎长乐想了很久，想起现代小区的保安室里，守夜的保安穿的那身厚得不行的军大衣…… 商城里一搜，60贡献点，真是比吃的实惠多了，还实用。 所以夜里轮到谁“值班”守夜，谁就裹上这大衣。 虽然冷一冷二内心拒绝，觉得它实在累赘，万一有个敌情，那手臂要活动起来都费劲许多，一股子傻劲。 但是碍于女主人的好意，还是接受了。 夜里披着也是挺暖和。 四周都是天家的眼线，大概也没几个不安好心的阿猫阿狗能越过警戒线到达黎家小院。 挂在树上，匿于山上的天家的眼线们:“……” 亏得他们是经历过魔鬼训练的杀手护卫，有点耐性和容忍心。 不然天天这么看着这俩货吃好的，穿暖的，还有厢房轮流睡，他们得呕死。 吃面条的几个人吃得心满意足。 这时，院门被敲响。 “请问，顾夫人可在？” 是男人的声音。 冷一冷二互相对视，然后都放下了面碗。其中一人靠近院门。 “来者何人？” 门外一静，似乎是没料到房子里头有男性。 “呃……奴乃知县大人家的管事，领了主家的吩咐，前来给顾夫人送年礼的。” 黎长乐没注意听门外的声音，等冷一来报，才匆匆披了斗篷出来见人。 一离开被窝就打冷战，妈耶，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活！ 冷二已经开门让院子外头的人进门了。 林管事一进院子就先是向黎长乐行礼，“想必您就是顾夫人吧？” “我是！你是知县家派来的？” “回夫人，正是。” 这位管事身后的门外停着一两马车，此时有两个家仆正往车厢外卸着东西。 黎长乐歉声道: “本该是妇人先去府上拜访知县夫人才是。” 管事忙给对方找台阶下，“天寒地冻的，知县夫人知晓您带着两个小童，多有不便，言说哪会儿天时好了，要和顾夫人煮茶言欢的。” 其实人家是将军夫人，按说还是自家夫人先到访才是。但私下打听着，也不像有几户人家知道她身份的，大致是没嚷嚷开来。 黎长乐:“那管事回去替我跟知县夫人说一声，谢她惦念了，到时一定赴约。” 林管事瞅着，这顾家夫人脾性倒是个好的，不拘小节，言语利落。 他连声应好，转身指挥李家仆动作麻溜点。 正屋是不开的，冷一冷二把厢房门打开，示意把礼盒放书桌上。 黎长乐趁他们忙着搬盒子，溜进正屋。 纯手工刺绣手帕4条，放在一只木盒里，这个不贵，但是好看啊，比卖去布衣坊的更精致。 系统仓库还有1罐桂花蜂蜜，拿出来。 酒心巧克力1斤也放一个盒子摆放好。 苹果6个，荔枝两三斤。 盒子和竹篮子抱了出来，她又去厨房收拾了几斤蔬菜，草棚下的大缸取了一条鱼。 凑够了一个小筐，两个提篮，两个礼盒。 她又问林管事，“府里有几位小公子和小小姐呀？” 林管事闻弦知雅意，“府里有一位12岁的小公子，两位6岁的双胞胎小小姐。” 黎长乐听了直赞，“知县大人和夫人好福气啊。” 林管事笑得开怀。 黎长乐又跑回屋里，系统里买了三个图样可爱的小荷包，里头各塞一对花生银锞子，就当作给孩子的红包利是。 放在手帕的盒子里。 管事三人各喝了一碗红糖水，便离开了。 临行前，冷一听黎长乐的吩咐，给林管事塞了串铜钱。 马车从村后方的路离开了绿水村。 黎长乐掐指一算，今天又花了4、50个贡献点。 “咱们打开他们的礼盒看看都有啥。” 开盲盒去。 结果证明，这帮子有钱人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好货。 布料3匹。 蜜饯果脯1盒。 四喜糕点4封。 猪腿一只。 胭脂2盒。 如意簪1支。 赤金缠珍珠耳坠子1对。 黎长乐笑道:“这知县夫人也是个玲珑心窍的。” 看看，猪腿都送过来了，这么实惠的。 她现在是不缺一只猪腿吃了，但是看见那么多肉，还是心生喜欢。 也就收红薯那天和知县李怀同见了一面，人家就把年礼都送上门了，是个有眼色的，毕竟顾景宴和欧阳思远身份都在那摆着。 这份年礼中规中矩，没太过夸张，也不至于寒酸。 簪子是银的，缠金耳坠子也是耐看的款式。 布料子倒有一匹摸起来丝丝滑滑的雪缎。 这么两相对比，会不会显得自己的回礼有些……额，小气？ 感慨完了古代人的人情往来，她就把东西收一收，布料子等开春天暖了，拿去庄子那里拜托姜氏给做几套大人小孩的春衫。 到时候，高低得去拜访下这位知县夫人，怎么个拜访法到时候再说吧。 都从被窝里起来了，她也不躺了，把晚上的饭食给做了，大家早点吃吃，泡泡脚就窝被窝吧。 哎，咋这么冷…… “系统啊，是不是能给点暖气……”她是不是听系统说过升级到一定等级，能开启电源？？ 王家人已经烧上土炕了，上次带两个孩子去，进了好婆睡的屋，才发现，他们睡房里都是砌的炕。 她好生眼热哟。 系统:“贡献点达到，系统将升级为a等级，届时系统会有电源供应，宿主只要在商城买相应的电器设备即可。” 黎长乐撇嘴，“你咋个朝令夕改，我貌似听你说过升到等级b就可以启动电器了？我听错啦？” 系统:“ ……宿主记错了！”这个时候记性就别太好了，规则也被升级了…… 黎长乐气哼哼，“肯定不是我记错了，出错的肯定是系统！” 系统卑微噤声:“ …… ” 黎长乐给灶膛起了火，烧水用的锅加满水，这天气，用冷水是不能干活了，手要冻废。 知县家送来的猪腿清洗干净。冷二在看着娃，她叫来冷一，“你力气大，把这猪腿砍成三四段。我把它给卤了，能吃上好多天了。” 天冷啊，每天焖一锅饭，或煮一锅挂面，切点青菜和卤肉，加热一下拌一拌。 喷香又方便。 她现代老妈经常吐槽她的懒人饭，说她做的饭菜没卖相。 但是她自己真的觉得好好吃的呀。 猪脚被冷二一砍为四，黎长乐在一边看得感慨，“当初跟你家主子要俩暗卫来帮我种菜，他可不肯，如今看来，是真有点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啊。” 冷二面上平静，心想，主子就是让咱去倒夜香，那他们不也得遵命吗？ 如今也算好了，头破血流的风险倒是没，外面围着几方护卫呢。 这身力气无处使啊，就剁剁猪腿有什么难的…… 黎长乐锅里炒了糖色，加足了水，放了卤料包，焯了水的猪腿和剥了壳的鸡蛋都放进去，慢慢卤着。 …… 另一边，从绿水村刚回到黎县县衙的林管事，正在跟知县夫人房如玉回话。 “……也不似那小家气的，小的看着……虽没多讲究，但也不失什么礼数，或者……如今屋里头没什么长辈管束着，山野之中，颇有些怡然自得之意。” 坐在上首听他说着话的房如玉眼中有些好奇，“你把她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倒令我现在就想见见人的。” 她看向林管事身后，“这些就是她的回礼？” 林管事称是，让捧着回礼的家仆上前，打开盒子，掀开干净的布盖。 “这些都是将军夫人亲手备下的回礼，夫人您请过目。” 几个家仆站成一排，把盒子竹篮和筐里的东西展露在主子面前。 “咦？”房如玉从椅上站起身，手里抱着的手炉被递给旁边伺候的丫鬟。 “我看着，这些倒都是少见的物事？” 林管事也道:“小的看着也是，夫人您也去县里万家酒楼用过饭食吧？ 寒冬腊月的还三不五时有那绿叶菜供应，且明文规定了，说不给外卖新鲜的菜蔬，酒楼里都还是食客们先到先得的。” “这两样果子也是，据说有些富户的女眷们见天派了家仆跟那儿守着，果子到货就抢光，不用一个时辰就没的……” 林管事指着苹果和荔枝，“哎哟，夫人，这看着都跟才从果树上摘下来的一般……” “确实……这是荔子果儿，尝过几个，这可是寻常有钱也买不到的果子。” 房如玉也越瞧越高兴，几个孩子也爱吃水果，带着孩子去万家酒楼用过一顿饭食，恰好就上了一盘子频婆果，过后一直就遇不上有。 主要是李怀同出身寒门，虽说家中小有资产，但他从小生活作风简朴，不喜铺张浪费。 嫁的人是这样，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是糖吧？”房如玉瞅着盒子里排列整齐的酒心巧克力，“看着黑不溜秋，外边糖纸亮亮晶晶的倒极好看……” 林管事也语塞了，“……将军夫人说这个是酒心巧克力，的确是能吃的糖……” 他讪讪地，“小的也不知这巧克力是为何物，那将军夫人也没列个礼单子啊……” 房如玉不置可否，又来到放置手帕的盒子面前。 现代的手工刺绣，别的不说，图样是要比古代要丰富多样的，这几方手帕，房玉如乍一看，就眼睛一亮。 花样子当真是新颖，意境也好。 她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对女红刺绣并不陌生。 她笑容放大，“这将军夫人可真是个妙人，女红针线一事属实被她做得烂熟了。” 帕子一边还有三个精致可爱的小荷包。 她伸手拿起翻看，林管事紧跟着解释，“……问了府中可有孩童，小的照实说了。” 还想到了府中的孩童，这明显取悦了房如玉的心。 接着她又被篮子里那条十几斤重的黑鱼吓一跳，方才没注意看这个篮子里的物事。 这时，李怀同进了屋里。 两手牵着玉雪娃娃般的双胞胎，旁边跟着还有位十岁出头的男孩，生得也极是俊秀。 见有家仆在，随口问一句，“怎地？夫人在忙何事？” 眼角瞥见家仆们手中的物事，一愣，看了几眼，心思一转就有了数，他是知道妻子今日派人去绿水村送年礼的。 指着几人手中之物，道: “黎娘子那边的回礼？” 房如玉奇道:“夫君倒是一猜就中。” 双胞胎见到母亲，都亲昵地围过来。 待见到水果篮，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 李怀同温和地噙着笑，他虽不注重吃穿多精细，但妻子想给孩子们吃好穿好的心，他也没阻拦过，不要太过分便是了。 矫枉过正，反倒不美。 第109章 天家父子相见，分外眼红 林管事带着家仆出去了，也带走了装着菜蔬的竹筐和大黑鱼。 有丫鬟把水果拿去洗了摆盘端上来。 双胞胎正在拆巧克力的糖纸。 房如玉自己先拆了一个试尝了一口，好一会儿说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嗯，就是，有一股子酒香？这难怪叫个酒心巧克力的名子了，里头真的有酒？” 李怀同听得稀奇，拿过双胞胎手上的，“既是有酒，那你们可不许吃……” 说着，塞进自己嘴里。 “……太甜了，但味道也是奇特，酒香有，但只有个酒味，宝儿能吃，能吃，哈哈哈。” 被抢了糖的双胞之一，宝儿，糗她父亲，“父亲羞羞，抢食。” 房如玉失笑，剥了个荔枝给她，“果子也好吃呢，宝儿要吃哪样？” 另一双胞胎:“都要！” 俊秀男孩给妹妹用绢帕擦了擦嘴角的巧克力泥，“说贪心还是贝儿贪心，仔细坏牙！” 房如玉把果然推向儿子，“阳儿也尝尝，别尽顾着你妹妹们。她们亏不着自个儿。” 李怀同也捻了一颗荔枝剥了，递给妻子，打趣道: “平日里我可没地儿给你们弄来这些个，还是得跟着你讨食。” 妻子和他不同，富户家的小姐出身，吃的用的，自是精细的。 孩子们吃得开心，特别是双胞胎，房如玉喊来跟前伺候的嬷嬷，带几位公子小小姐去净手，阻止她们继续吃。 巧克力是早就收了起来的，太甜，一天吃上一两个顶天了。 屋里只有夫妻俩了，李怀同才压低声音告诉房如玉: “夫人有所不知，那黎娘子在我眼皮底下可干了不少的事啊。 也不是坏事，就是大意了，因她住在黎县城外，近来衙门里事又多，才没注意到。 早前将军向我打听县里有无要出手的庄子，我帮着寻摸了一个，结果你猜怎么着？” 房如玉:“怎么着？” 李怀同看妻子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突然不想把之前顾景宴跟他要城门信物的事告诉她了。 这里头怕是也没那么简单，还是装着糊涂吧。 他舌尖转了个弯，“嗯，他转头就把那庄子记在他那夫人名下了。” 这也够房如玉惊讶的了，“顾将军对他夫人竟如此爱重？我怎么听说……将军夫人是以灾民的身份被安置在绿水村的？” 李怀同摇头，“这个中的弯弯绕绕，便是她们自家的事了。” 房如玉听着点头，但她注意的重点不在这里。 “她送的回礼虽说有几分潦草，但无一不是有银钱都无处买的物事。 就是那菜蔬和鱼，也不是平常人能买到的肥美啊。” “这倒是真的。你看那红薯，依我看，也是她……” 房如玉及时阻止他脱口而出的话，“夫君！太子殿下发现了新粮品种，功在社稷，日后百姓定会对他感念于心。” 当欧阳思远活祖宗般的李怀同，没好气道: “是！夫人提醒得是！”他按了按脑门，道: “好在把这尊大佛盼回平安去了，能让我过个安生点的年。” 房如玉笑着不说话。 为人臣子，还要当个好官的，多少身不由己，自有自己知道。 —— 京都平安。 欧阳思远甫一进了皇城宫门，太子回宫了的消息就满京都传开了。 刚踏进御书房，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只墨笔，墨水吸得饱饱的那种。 “逆子！还知道回来？” 书案后头的大炎皇帝欧阳勤，此时黑着脸，看向一脚迈进御书房门口的欧阳思远。 “怎不埋在外头算了？” 欧阳思远收回了脚，转身往外走:“……哦，君要臣死，臣不得……” 话音未落，又一只墨笔极速飞来。 “站住！给朕回来！” 好在欧阳思远闪得快，躲过了墨笔的攻击。 “啧！这才多久未见，父皇您的脾气可是见风就长……啊，或许是见孤就长？” 欧阳吊儿郎当摇着一把扇子，走近御书案，“儿臣拜见父皇。” 近前了，倒是规规矩矩弯下了膝盖，老老实实给他老子磕了个响头。 欧阳勤气恨，“你不把你老子气死就不甘心是不是？” 欧阳思远挺着腰板跪着，“父皇可要活得长久些……” 欧阳勤脸色稍缓，还算这逆子没丧心病狂到不顾他老子死活。 “儿臣还想多松快几年，等您颐养天年当了太上皇，儿臣可就得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 “真到那会儿……儿臣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欧阳勤:“ …… ” 皇帝抖着手，指着下首跪着的亲儿子，又在左右找墨笔…… 天家父子在御书房里你一言我一语，一如既往地鸡飞狗跳。 一众太监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敢吭。 皇帝丢笔，丢折子，他们默默捡起就是。 总归闹完就过去了，这些年都这么过来的，伺候的人也没大惊小怪的。 —— 欧阳思远跟着欧阳勤到坤宁宫去给皇后问安。 身后跟着一众手上抱着大小盒子的太监宫女。 “父皇，嫂嫂据说还要开什么农庄的，听着就新鲜，儿臣哪天在京里待烦了，就再去黎县待一待。” 欧阳勤火气已经在书房发xie完，这会儿能心平气和与儿子沟通了。 “回来没一个时辰，就算计着下次什么时候再出去，你这太子还当不当了？ 太傅可很是惦念你，稍晚些，去看看他老人家。” “父皇，当太子确是无甚好滋味，真不如当个闲散富贵人，四处去游历，就像……顾景宴他爹那般。” 前头背着手的欧阳勤“嗯”的一声: “当初朕也和你母后说好了，等你和你两个皇姐都成家了，就找个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还有几亩田地可供劳作的地方，带着她隐居去。” “如今国事繁忙，哪里还有那闲情逸致想这等美事。” 欧阳思远怜悯道:“属实是有点惨，所以儿臣如今能多逍遥几日，父皇不该心生慰藉么？” “您自操心您的国事去，待有空闲了，儿臣替您带母后出去走走，圆了您没带她兑现的隐居日子。” 这话实在有些欠打。 欧阳勤转身抬脚就给了他一下，“朕的事，要你个逆子操心！出去浪荡了那么久，你还是想想该如何应对太傅的考较吧。” 说到这，欧阳勤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和皇后收拾不了这逆子，也下不去手收拾，自有人愿意代他收拾的。 话说着就到了坤宁宫。 皇后孙氏已经在宫院外头等着接驾。 两人走到跟前时，她先是对着儿子瞪了一眼，然后盈盈下拜。 欧阳勤扶了她起身，“朕在御书房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皇后不跟他置气，翻篇了翻篇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欧阳思远看着欧阳勤拥着他的皇后进殿里去的身影，轻笑一声，提步跟上。 走到哪里都要被塞狗粮的欧阳思远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找个人成个亲算了。 迟些还是找太傅再谈谈他和秀莹的事吧…… 虽然可能会被砸书本，然后赶出太傅府去。 —— 帝后落了座。 欧阳思远正正经经给两人再次磕了头，“儿臣不孝，给父皇母后认错了。” 皇后已经习惯了他从小到大的做派，指着他脑门子低骂，“你堂堂一个太子，做事没个章程，要出行，人手也不带够。 也并非狠拘着你，可你总得保证自己个儿的性命安全吧，啊？ 要不是你父皇后边儿派出去鹰卫跟着，你可小心点你那皇堂叔的亲儿吧！！” 欧阳思远揉着脑门，浑不在意，“那头肥猪？母后您就等着的，儿臣早早晚晚收拾了他。” 欧阳勤抿了一口宫女呈上来的热茶，听了他这么说，轻哼了句，“差点就着了人家的道，断子绝孙了，还敢大言不惭。” 那边母子俩没听着他的吐槽，自顾说话。 欧阳思远嬉皮笑脸讨好皇后， “儿臣可给您从北地那边带了好物回来。”他命令那些捧着盒子的宫女太监把东西亮出来。 “太傅那份，儿臣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剩下这些都是给咱一家子的。” 皇后孙澜之白了他一眼，“你们父子俩整日蹭人吃喝，如今还往回拿了那么多物事，要脸不要？” 欧阳思远瞄了他那父皇一眼，道: “这些都是嫂嫂给您和父皇送的年礼，托我带回来的。” 孙澜之拿起盒子里的团扇，“哎哟，这个扇子可真好看，这是钉了金珠子？” “这又是什么？ 诶？胭脂？哟，这胭脂做得挺别致呀！还能转出来转回去……” “……保温杯啊，哎这个也是稀奇物件，这是个什么说法，一壶水它不座上炉子，还能一整天都是烫的？这听着怎地有点吹嘘过头了啊？” 欧阳思远让宫人烧壶水倒进去，晚间看看水还烫不。 孙澜之一样样看了遍，水果她是跟着欧阳勤吃了好些了，但味道好啊，这时节真没什么新鲜果子吃的，她让宫人收冷库去。 “你皇姐几个孩子也爱吃这果子，回头留点给她们。 那团扇看着可精美的，也给她们拿一支去，哎哟，天暖了，着了春衫配上一把美人扇，真是极赏心悦目的。” 欧阳思远:“母后自个儿安排吧。” “父皇，儿臣把自个种出来的红薯都带了两麻袋回来，都是孝敬您二位的。” 他从摘下腰间的一个香囊，递给欧阳勤，“这是嫂嫂托儿臣交给您的，里头还有一份红薯育苗法。 她言说，这红薯乃是天赐与大炎的，理应把这育苗法交于天家，再普及整个大炎。” “这红薯不挑地，沙石地也都能长，父皇，这不到一亩的沙石地就产出了七八千斤的红薯，属实是粮食的产量之最了。” “七八千斤？一亩地？”欧阳勤乍一听，震惊地站起身来。 他知道这东西必定会比小麦产量好，一个红薯疙瘩就有两斤来重，产量可见一斑。 但却没想到能上去几千斤。 欧阳勤捏着育苗法又急匆匆地返回御书房去了。 走时，也没忘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个保温杯。 一路交代陈和快去传那个大人进宫觐见，传这个大人进宫觐见。 孙澜之看他那火烧眉毛的样，知道皇帝这一下，又要错过饭点了，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小厨房备上点心。 —— 欧阳思远出了坤宁宫就见到了东宫的护卫无风和无心。 无风:“殿下，孙太傅求见。” 欧阳思远:“ ……来得也太快了。” 他父皇还说让自己晚点儿去看看太傅，他这刚回到宫里，没喘上口气呢，太傅自己就迫不及待找上门了。 他现在出宫去躲避一下还来得及吗？ “太子殿下！” 宫墙外有人高声呼叫。 无心:“殿下，太傅已在坤宁宫外等了好一阵。” 欧阳思远只好认命地出去见人。 实在是，太傅抓着你就是一通考较，不得满意就不放行。 到了外头，果真见到宫道上站着一脸肃然的孙礼，见到欧阳思远就行礼: “太子殿下。” 欧阳思远眼疾手快把手上的盒子一推，免得见面就说课业: “太傅，这是您外孙媳送您的物事，还有些瓜啊菜啊果子的，孤命人送府上去哈。” 孙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欧阳思远说的外孙媳是哪个。 他瞥了一眼心眼子堪比蜂窝的欧阳思远，抬手打开礼盒。 这阵子他院里的饭食，几乎顿顿都多多少少与这个外孙媳相关。 早食红薯粥，蒸红薯，红薯馒头。 点心红薯甜汤，红薯泥。 晚食红薯饭。 那个土豆，瓜菜，鱼虾…… 府里在吃食方面，是紧着两个老人家的，从黎县来的那些东西，除了硬口的果子，别的愣是没什么人敢动，留着给两个老人家打牙祭了。 生生让孙礼有种吃人嘴短之感。 眼前这款保温杯，黎长乐购买的时候，选的是竹丝烤丝款。 整个保温杯身是光滑的薄竹片编成的，只有杯口的地方是一圈不锈钢，还带有提手。 木塞一盖，水温保持一整天。 欧阳思远一脸“快来问我”的表情，笑得春风荡漾。 第110章 腊八粥，又又又见狼犬 哪知孙礼只观察了一会儿就盖上了礼盒。 “老臣许久不曾与太子殿下促膝长谈了，咱们一道去趟大书房吧。” 孙礼年事已高，走起来不似年轻行路时那般如风如松，但那礼盒也未有交给一旁随身的孙府护卫，一步一顿，亦走得稳稳当当。 欧阳思远以手扶额，“孤就知道会是这般光景……”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向孙礼，“太傅太傅，学生来帮您抱这礼盒吧。” “不必。太子一路风尘，也累了，喘口气，待会儿到了大书房，考较课业可不兴喊累的。” 欧阳思远:“ …… ” 从坤宁宫到东宫，能让他喘上几口气？？ ——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蜡八蜡九，冻死小狗，蜡九蜡十，冻死小人儿。 自从进入腊月，就真的天寒地冻。 地上的雪也比之前厚了。 黎长乐是真的怕冷。 也不管人家觉不觉得古怪了，反正这会儿是没什么人到小院来的。 直接套了她仓库里放着的现代长款大羽绒，里头穿加绒保暖内衣和薄袄中衣。 再从商城买条厚围巾围上，脚蹬雪地靴。 她在里屋原地站着跑了几下。 臃肿是真的臃肿。 但也是真的暖和。 两个孩子和她一样都全副武装了，但是小人儿好似比她耐冷一些，鱼儿穿多了还不乐意，耽误她到院里去滚雪球…… 厨房的锅里熬着腊八粥。 前天带小老师黎世熹给王大虎两儿子送去练字用的水写布，收到了王家一家的全体感恩，也意外收获了系统奖励的感恩之心10个贡献点。 听好婆提了两嘴腊月初八吃腊八粥的习俗。 所以，这不就安排上了。 今天的这锅粥可不止八样豆米，十几样都有。 红豆，芸豆，黑豆，花生，莲子，黑米，糙米，红米，糯米，小麦，花生，桂圆，红枣，小米，核桃仁…… 头天晚上就浸泡，天没亮就起来熬，已经熬了两个多时辰了。 黎长乐打开锅盖，整个灶台旁浓郁的粥香四溢，快好的时候放了红糖，撒了一把葡萄干。 她招来冷一冷二，“我专程熬了一大锅，待会儿你们帮着送些到王家和村正家，哦，还有小竹林的大婶家与李老大夫家。” “对了，外头那些……嗯，树上的，屋顶的，山边的，要不要也让他们吃上一碗？” 她听冷一说外头围得跟铁桶一般的时候，差点没吓死，以为自己被各方恶势力包围了。 结果听人一解释，是天家派来的…… 那就没啥好怕的了。 冷一冷二对大冬天隐在暗处被冻成冰棍的感觉，深有体会。 “少夫人，夜里把锅放在水井边上，让他们自己过来取。” 黎长乐一想，倒也是，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他们就能活动了。 各行有各行的行规。 院里必须有个人守着，所以冷一提着几个罐子去送粥了，回来时带了好几份回礼。 王家也回了一份腊八粥，粥里只有糯米红枣红豆，里头用的红枣和红糖还是黎长乐前头给的呢。 李老大夫家里也熬了豆粥，三两样豆子和糙米熬得烂烂的。 村正家的腊八粥的料就比较丰富一些了，毕竟县里有个开杂货铺的儿子，本来家里也过得比他人要好一些。 而胡月娘家回的腊八粥……怎么说呢，料是下得足足的，就是熬得还不够火候，红糖没熬入味。 黎长乐每样腊八粥都舀出来尝了几口。 人家的心意，不能辜负了呀。 吃腊八粥在古代好似还是挺重要的一个节日仪式。 她今天早上就蒸了两屉馒头。 中午就喝腊八粥配馒头了。 她和孩子们胃口不大，腊八粥里豆类也不少，怕不好消化。 她撇开豆子那些，给鱼儿舀了半碗，让她用馒头沾着吃。 黎世熹是半个大人胃了，喝一碗加半个馒头，也饱了。 冷一冷二照旧用大海碗舀了端外头吃，水井边的桌椅也行，廊下也行，反正哪里都能。 —— 小竹林的竹屋里。 厢房里的胡月娘母子，正在喝着……黎家小院送来的腊八粥。 卫满城搅动着碗中的汤子，嘴角溢着笑意，“娘，且不说黎娘子如何，这一手熬腊八粥的手艺，却是真的不赖。也不枉您天天惦念着，怕是惦记着一口吃的。” 胡月娘如今的精神状态良好，说话断句也少了。 她温声道: “她的手艺，自是比吉祥的要好，吉祥熬的粥，还欠火候，豆子没泡软，嗯，不过也熟了……” 卫满城低头喝粥，又开始听他娘每日一夸黎娘子。 连他这亲儿都没被她日日这么夸赞的。 在正厅喝着自个儿熬的腊八粥的吉祥，听了老夫人这么直白的点评，口中的粥霎时就更难以下咽了。 各种自我嫌弃中…… 卫满城慢条斯理喝完了粥，才道:“娘，咱们母子俩今年就在绿水村过个年，年后，娘可有什么想法……” 胡月娘静静地看着他，只一会儿，她就垂头继续喝粥。 “娘不想离开黎县，娘老了，不像我儿你，还有大把的前途要拼，你尽管去，娘还能等，等到能抱孙子那天……” “卫家那老太夫人也不会允许你把娘带回去，毕竟当初娘是被赶出的……” 卫满城攥紧了拳头，直直看着胡月娘，“娘，她们不敢把你如何。” “哼，还指望着儿子为他们卫家光宗耀祖呢！” 胡月娘只听他这么说，也能猜到是何意。 卫家虽说家大业大，富甲一方，但族里却鲜少有子弟挤进官场内部的。 即便斥了巨资，买了候补知县的缺，买了员外郎的虚衔，堪堪跻身“士绅”的行列。 作为野心勃勃的卫家当家人，自然是不想止步于前的。 卫家对于进学读书的后生们是很舍得花钱培养的，只不过富贵温柔乡，乱花迷人眼。 竟是贪图享受的子弟多于上进好学的。 在这种家族大环境下，卫满城这么一个专心攻读，勤学上进的白衣书生，就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学院里的夫子也实话给卫家家主交过底:“此子才器，非诸生所及，终当远志。”（1） 这回过来寻亲，卫满城也没刻意瞒着卫家人。 但凡谁敢阻止他认生母，那撕破脸断绝了关系，也是在所不惜的。 “嗯。”胡月娘低声应着，她也看开了。 蹉跎的岁月回不来，只能看着眼前了。 眼前有什么？ 不就是她和她的儿子？ 儿子自有他的天地要闯，那她怎么也不能是拖后腿的那个人。 “那娘……” 总归是儿子在哪，她就在哪，她缓缓开口，想着说随他安排。 卫满城却打断她的话，“儿子就跟您一起在绿水村里待着，此处民情尚可。若是您待着不自在，咱们去县里买座小院住着。” 他至今没遇到那个当年偷着把胡月娘卖了的胡贵，这人大抵是做贼心虚，刻意避着他。 胡月娘现在和绿水村胡姓一族没了牵扯，想留就留，没人敢赶，想走便走，更没人敢留。 胡月娘不忍，“莫要意气用事，娘知道你的心思。亏欠娘的是卫家，不是我儿你。 娘能再见到你，此生已无憾，至于那些离得很远的人事，娘早已不在乎。 但你本是卫家的子孙，又胸有抱负，才华过人。 便是你想离了卫家，卫家那位太夫人怕也是不甘放手的。” 被告知了不是卫家嫡子又如何？ 不是嫡子，影响她儿子一心向学的执着吗？ 不能。 这世间很多事都能有做选择的机会，但身世不可选。 那改变命运的，只有靠自身。 她看着卫满城，眼里有着歉意。 她在卫家待过，深知高门大户的嫡庶之分，差别之大。 她儿子若是投生在嫡母的肚里，如今的光景只会更明朗。 恰逢吃完了粥，卫满城收了母子俩的碗勺，安慰胡月娘，“娘只放宽了心，儿子再不会让您委屈度日的。日后，儿子还得带着您上京赶考去。” “诶，好……” 胡月娘双眼湿润，到底是苦尽甘来了吧。 —— 黎长乐做了口袋烙饼，巴掌大的两张面皮刷了油，然后擀在一起，用架在泥炉子碳火上的铸铁平底锅两面烙熟，就形成了口袋状。 这锅还是上次去县里买的，花了她几百个铜钱，但用是真好用，一点都不沾面皮。 前两天卤好了的猪腿肉热一下，切碎碎的，拌着烫熟切细的青菜，往烙饼里头塞。 一篮子口袋烙饼，得有几十张，这一顿真费菜肉！ 锅里的腊八粥没再动，留着给各位蒙面将过节了。 晚上另做了一锅不太稠的红薯粥，晚上就喝红薯粥配口袋饼。 这饼跟腊八粥一样，都是长乐牌的！ 她老妈做的口袋馅饼每个都像按着模子印出来的，面皮外酥里韧。 她做的……大小不一，就生怕馅料不够，使劲往里头塞菜肉。 面皮……就跟之前做卤肉饼那次一样，做成了发面面饼了。 唯一值得她吹嘘的就是:她做成了口袋状的饼胚，馅料也塞得比她老妈实在。 这点，吃的人最有发言权。 冷一冷二已经没有什么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了，他们这应该算吃香喝辣了吧？ …… 夜里，锅里的腊八粥重新再煮热，和碗勺一起扛到草棚下的桌子那里，还有部分馅饼。 屋里有了新桌子，前头那张桌子一直就没搬走，院子若来人，打算就在草棚下招待了。 让王鱼生编了一张竹席，沿着柴房续了半面竹墙，刚好遮挡住桌椅这一边。 这么扛啊搬啊的，应该不用她再暗示了吧？ 她向院外的方向环顾了一周，就跺着脚进屋里去了。 她想着，这也就是大冬天的，想一想，大家都挺不容易。 要是夏夜里，她估计就随他们去了。 最多友情赠送几盒蚊香。 鱼儿和黎世熹早睡了。 被窝太舒服，窝进去没几下就进入睡眠状态的。 黎世熹睡相好，一般不踢被子，黎长乐进屋前还是让夜里轮流守夜的二冷睡前给黎世熹盖好棉被，别冻着了。 欧阳思远离开了，黎世熹就自己霸占了厢房的一张床了，这张床还是欧阳思远派无风去县里买来的，被褥也厚实。 黎世熹刚一个人睡还不太好意思，想和冷一冷二换一张。 被二冷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了，他们有张床睡就够了。 太子睡过的床？ 他们无福消受。 黎世熹现在高低也是个小主子呢，将军离开前都说了，小主子也是顾家人！ 黎长乐睡得迷迷糊糊时，意识里隐约有系统语音播报的声音。 但被窝暖烘烘的，到底没清醒过来。 …… 凌晨三四点左右，大青山上久违的狼嚎又响起。 “呜呜……呜呜……” “呜……” 觉浅的村民听见了这动静，已经不像前几次那样惊慌恐惧了。 纷纷猜测，这些狼犬是不是又给黎娘子送野物来了？？ 村民是见过满院子野物的情景的，但匿于暗处的鹰卫和影卫没见过。 狼嚎声此起彼伏时，个个拔刃张弩，蓄势待发。 等狼嚎愈发逼近小院，有三两条人影轻点足尖，直奔小院而去。 只是等三个暗卫落在小院屋顶，定睛往院中看去，却都有些懵。 黎长乐也听到狼嚎了，就在她窗户底下。 她爬起身，套上大羽绒。 屋里的门开了一条缝，把头伸出去。 只见好一阵子不见的大小狼，此刻双双站在院子中间。 她像见了老友般，朝它们挥手，“嗨，你们来啦？别嚎了别嚎了，再嚎得把人给嚎过来啦！” 屋顶上的人:“ …… ”已经过来了。 当初受伤求救的那只狼，看见了黎长乐就屁颠颠地跑去院墙下，拖了一只傻孢子过来，扔在廊外。 黎长乐嘿嘿笑，身子闪出了屋。 “哎呀，你们真是太客气了，又给我送肉来了？” 她朝院墙那头看去，墙下好些兔子野鸡一类的野物。 “要过年啦，今日都腊八了，你们狼族过节不的？” 大狼在原地踱来踱去围着同伴转了两圈，又蹭了蹭它。 黎长乐囧，“到我跟前来就为了秀恩爱的吗？伦家也是有夫君的人诶。” 她进了厨房，把卤猪腿放了一大块到砂锅里，往里头倒了半碗热水，以免加热糊底。 “你们等着，我请你俩吃宵夜，你们整日生吞活剥吃腻了吧？让你们尝尝人类的美食。” “等着啊！”她钻进屋里，把砂锅给放碳盆里，凝结的油脂预热开始融化，肉也慢慢软化。 一屋子的卤肉味搞得她肚子又有点饿兮兮的…… 第111章 平价卖肉，不分肉了 院子里的两只，耸了耸鼻头，静静在原地等着。 已经从廊下退至厢房门前握剑把守的冷一冷二，都沉着眼盯着这两只莫名其妙闯进院子里的狼犬。 少夫人还要给人家吃肉，连他们吃着都觉得香迷糊了的肉。 黎长乐在屋里等砂锅里的猪腿肉热好了，才端出来。 “呜呜……” 小只狼围着她低声呜呜叫起来。 “你别‘呜’了呀，待会儿被人一刀剁了，这账可不算我头上的啊，你看那边一脸肃杀的壮士了没有？” “大狼快过来，吃肉了。”她把肉倒在一只木盆里，“吃完了早点回去，这天亮了估计就有人来打听动静的了。” 大小狼低头嗅了嗅，继而就啃食起来。 “香不？”黎长乐蹲在廊下看着俩货吃，“这份大猪腿是最大的那块了，报答一下你们给我送了那么多的野物。” “呜……”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叫你别呜……”黎长乐拍了拍小狼的头顶，那毛发油光水滑的，格外好摸。 “呜呜……” 呜声越来越低，好似听懂了黎长乐的话。 但它们能给的回应也就只有“嗷呜”和“呜”了。 吃完了肉，两只连盆都舔了一遍。 这么捧场，黎长乐极是开心。 吃好了，这肉的味道两只都很是喜欢。救命恩人也探望了，大小狼相携着往院墙下走去。。 黎长乐招呼他们:“我给你们开院门呀，老是跳墙成什么样！” 冷一:“少夫人，门外还有一堆物事。” 大小狼回头望了廊下的黎长乐一眼，双腿一蹬，就到院外去了。 黎长乐:“ …… ” 又激起了她要垒高院墙的心思。。 她让冷一去院外看看有什么。 冷一开了院子出去一趟回来，告诉她，“少夫人，院外有两头野猪……” 黎长乐挠了挠后脑勺，“受之有愧的感觉啊，就费了点膏药，换来人家那么多肉……” 冷一和冷二默默出去把两只野猪抬进院子，天亮再收拾。 “哟嚯，看着膘肥体壮的，这大青山深处应该挺多猎物啊，否则不能把它吃得这么肥。” 黎长乐朝两人摆摆手，“我得睡个回笼觉去，天都还没亮。你们谁守夜的，天亮了去王家那里和村正家叫人过来处理这些东西。” 冷一冷二应了，黎长乐就打着哈躺回被窝去了。 屋顶上的三人悄没声息地又匿回暗处。 只对这一幕人与狼的对话，啧啧称奇。 —— 天亮时，好些村民果然三三两两结伴过来打探狼犬的动静了。 但这回已经没人担心黎家小院里的人会遭遇什么不测了。 有那日日带着刀剑的两个壮士护着呢。 再一个，这绝对又是来送野物的。 果然，有这个猜测的村民见着院里的情景，后槽牙都酸倒了！ 野物竟然比前头两次还多，光野猪就有两头。 这膘肥得！ 院子里几个人已经在水井边上收拾着野物了。 他们赶过来时，顺道又把胡良木叫了过来，等野物收拾好了，就让他把皮毛收回去，慢慢鞣制。 这回桂花跟着几兄弟过来了，她一到院子里就进去厨房。 先是烧了两大锅水，等水开了就倒给院子里收拾野物的人，重新又烧一锅，另一个锅给那正蒙头大睡的一大两小做点早饭。 黎长乐醒来时，院子里已经忙成一团，黎世熹都比她早起，蹲在水井边看人干活。 她进了厨房，发现桂花也来了，高兴极了。 “桂花嫂嫂，真得亏你过来了，今日可有得忙活了啊。” 她挽着桂花的臂弯，才刚睡醒，身上带着一股子娇憨的味道，这么着活像跟她撒娇似的。 把个桂花给萌得一激灵。 她推着黎长乐去洗漱，“锅里给你们做了鸡肉粥，我手艺没你好，可不兴嫌弃的。” 黎长乐哪会，大冬天一觉起来能吃现成的，她就是一碗白粥，什么小菜都不配，也能对付一顿，多省心啊。 洗漱完，她端着一碗粥喝着，坐在灶前烤着火。 好安逸啊。 鸡肉是院子里早晨先收拾好的一只野鸡，剁小了在锅里炒干了水分，再加水和糙米一起煮的，有切得细细的姜丝和青蒜苗。 一碗下肚，整个人都舒服了。 “桂花嫂嫂，午食也给大家煮一锅这样的糙米粥吧，在蒸一笼馒头？” 她看着，野兔和野鸡有不少，给大伙也打打牙祭。 桂花把锅里开了的水倒木桶里，再次往锅里加水烧。 “黎娘子，咱们家现在是你家长工呢，该干什么活，你尽管吩咐的，吃啥都行，也不用每次都要吃得多好，黎娘子你就是太实在。” 黎长乐眨眨眼，还有人劝她别那么实在的。 她哭笑不得，对她们好点还不行了？ 最后还是决定做鸡肉粥，再蒸一锅馍馍，玉米加粗面馍馍。 让桂花说的话，给大家分俩馍馍吃，再灌两碗热水进肚，那都能顶半天了…… 黎长乐吃好了早饭，来到院门前。 外头站着不少人，见她出来，你一句黎娘子，我一句黎娘子，叫得黎长乐自己都恍惚。 好似自己和大伙很熟稔那般。 事实上是，她眼睛在人群里寻找，除了卫满城主仆，村正家的老妻白氏，和那日马车经过村里遇见的胡良木的嫂子，其他人，一概不认得…… 她是不是有些独…… 她回神，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认不认识有什么，人家也没过来找她认识。 “各位，如你们所见，狼犬兄弟又来给我送吃的啦。 是这样，两头野猪，我打算卖一头。 但如今天冷，路也不好走，我想着就在自己院里卖就好，大伙要是想吃肉的，就过来割两刀吧。 不挣大伙多少银钱，一斤8文钱，比着县里低上5文钱。” 这属实是半卖半送了。 再好不能了。 再好都成冤大头了。 “8文？的确比县里便宜。” “是，县里猪肉一斤可要13文钱，这还比往年便宜二文钱了的。” 人群一下就嘈杂起来，有嘴快的已经预定了，管他院儿里有多少肉，又不是自己个儿的，羡慕归羡慕，眼红就不对了。 “黎娘子，给我留两条。” “要肥肉多的。” “哎哎，8文钱一斤？给我也留两条。” “我也要，一条。” “……抠抠搜搜，8文一斤，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黎娘子给我家留个猪腿。” 这声音有些耳熟，黎长乐放眼望去…… 是跟随卫满城身边的那个小伙子。 吉祥跟着主子一路从南边过来，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家仆下人，他和顾景宴身边的林海一般，那都是全能型随从。 “好，都给你们留着。”黎长乐朝吉祥点头。 “按着排序来，等猪肉都收拾好的。” 白氏踮着脚向院子里望去，她儿子胡春山也是黎娘子家的长工，不知道买肉有得便宜不。 “黎娘子啊，老婆子也割……两条。” 她本意想说割一条，又怕周围的人笑话，毕竟她家老头子是绿水村的村正，脸面还是要点的。 方才那小伙都说了，割一条就是抠抠搜搜的…… 她是有些爱占小便宜，吝啬了些。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收敛些吧。 但有人不这么想。 “黎娘子这野猪可算白得的，这一斤8文钱也不算少，5文一斤你也是赚的呀，头先不还送给大伙儿吃。” 黎长乐本来都要回院里了，听了这话又转头看向人群中的那个妇人。 白氏张了张嘴。 谁呢？ 咋脸比她还大呢？ 这是想吃白食啊？ 她都没敢想呢，她要敢这么问出来，回去不得被老头子狠削一顿的？ 丢人…… 她在人群最后面找到了那个人。 “老族长家的儿媳啊，我说呢……” “你真是比我还……”她指着胡贵家的。 不要脸三个字及时吞回肚子里去了。 差点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胡贵家的杜氏瞟了一眼白氏，“老嫂子，你指着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 黎长乐不认识这个人，但那嚣张的态度可把她刺激了。 给你的，你就拿着。 不给你，你也受着。 她用比县里猪肉摊少了好几文钱的价钱卖给她们肉，她是问心无愧的。 她院里的人都爱吃肉呢，她存起来慢慢吃，也使得的。 不过是觉得绿水村村民是她系统任务的第一服务群体，平时也少有人过来这里作妖，所以才想着年关将至，让大伙儿都买两条肉回去，到时添个菜。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挺良善了啊。 系统都得多欣慰呢。 系统:“ …… ” 就真的挺欣慰的，宿主主动与人为善了啊！ 黎长乐眼珠子一转，看向白氏，一语双关道: “大娘，您就不用割肉了，您儿子春山兄弟和王家兄弟以后都是我这里的长工，这肉一人能分得两条，咱们就不花钱了哈。” 小院门前一静，而后嘈嚷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从割肉的话题一下子变成了黎娘子家的长工工钱有多少？ 为啥好好的村正家的儿子跑去给人当长工？ 有人问黎长乐，还要不要长工的？他也可以。 好家伙！ 这一下子王家一家就能分得8条猪肉…… 这真是…… 好些人眼中已经冒着光了。 要是黎娘子也雇了他们去做工…… 白氏已经乐歪嘴了，虽然总有那么些人爱说酸话，泼冷水，但见得到的实惠拿在手上，她可不管儿子是长工有什么不好的。 老头子和儿子他们自有考虑。 老头子倒是村官一个，可那实诚性子愣是一年到头地，都捞不到几个钱，实惠是没见着，有时还揽一堆事回来操心。 “黎娘子说得是，我儿青山如今就在小院里忙活呢…… 工钱啊？包吃包住一个月一两银，年节有吃食往回带，据说呀，明年开始，到年底了还有额外两个月的工钱奖励。” 两个月的工钱，那就是额外有二两银的奖励。 这份工属实是很好了，如今去县里找零工做，一天能带回二三十文钱都算很好了，一个月那也有几百上千文。 一两银左右了。 但得除去在县里吃顿午食，若是搬运工，不吃午食哪有力气搬运。 除去每天路上来回得花费两个多时辰赶路。 除去有时只能带回一二十文钱，甚至几文钱的窘迫。 大家都去抢活干，人工就不值钱了。 况且，听听白氏说的，还有吃食白得，包吃包住，2两银的奖励。 眼前不就没人能白得两条猪肉？ 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这份工怕是挤破头都抢不来的。 黎长乐直接看着杜氏道: “这野猪到了我手里，那就是我的，我给不给，或卖不卖，那都是我说了算。 这位大婶子就不必操这份闲心了，若嫌肉贵了，您就找便宜的买去。” 杜氏一口气堵到嗓子眼，差点没怄死。 本来是嘴碎叨叨两句，哪知对方直接让她别买肉了。 如今不单肉没脸买，还要眼红人白得了肉。。 她僵着脸扯着嘴角道: “我又没说不买，不过就那么一说，黎娘子这肚量也未免太小……” 冷一站在一边，实在没忍住，剑往身前一横，“滚！” 吓得杜氏一屁股跌坐在地，“你……你你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绿水村，你们这些外来人士，凭什么趾高气昂？” “大婶子，请问胡贵他今日可在家？” 有个声音穿过嘈嚷的人群传进杜氏的耳朵里。 她一愣，往后一瞧。 一俊雅的白衣男子站在她后面不远处，见她看过去，还朝她展颜一笑，道:“卫某有些个陈年旧事想与他分说分说……” “我，我不买肉了，不买了！” 杜氏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村里奔去。 今日胡贵那死男人刚好在家，虽说她看他各种嫌弃，但还不至于把自家男人送出去让人清算。 万一把人打残了可怎么好？ 到时不还得她伺候。。 不知是谁说了句:“我看见胡贵回来了，昨日回的。” 黎长乐不知所以，但杜氏自己狼狈跑掉，也省得她跟对方浪费唇舌了。 “大伙儿稍微等等，野物收拾好了就开始卖。” 她有意无意看向卫满城主仆，微微点头致意，就回了院子里头。 第112章 京都来了人。 先收拾好的一只野猪不消多久，就被村民们瓜分掉了。 卫满城和吉祥留到了最后，吉祥扛着猪腿，样子有些滑稽。 廊下的黎长乐笑道:“要叫个人帮你们送一趟吗？” 这条猪腿可是真不轻，吉祥看着十三四岁，和他主子一样，身形有些单薄。 除了买的猪腿，她还额外送了带肉的大棒骨两只，声称以形补形，熬些汤给大婶儿补补。 猪肝一块，补补血。 想着大棒骨头都给了，她又拿个竹篮装了些菜蔬，水萝卜，苹果荔枝都拿上一些。 “近来太冷了，我都没往外跑，这些你们拿回去，就当我给大婶儿的年礼。” 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些系统产出了。 卫满城提着竹篮忍俊不禁，谢过了她，“如今的时节，这些个物事可难得得很，卫某替我娘谢过黎娘子了。” 黎长乐抿嘴一笑，“无事，大婶儿吃着好，你们再来找我。” “ …… ”卫满城好笑地看着她，这女子对他娘倒是好，他统共来了两次，次次都没空手而回的。 和对方告了辞，就和吉祥离开黎家小院了。 吉祥对黎长乐颇有好感，“这黎娘子真是个好人啊。我还买过15文一斤的猪肉呢，8文是真的便宜了。” “嗯。”女子目光坦然，心慈面善。 “对了，主子。那个胡贵……” “ ……哼！” 当天夜里，胡贵从牌友家里出来，回到自家院墙下时，被从墙角闪出来的人敲晕。 吉祥挥着木棒蹲下来，“放过你？我们老夫人这些年的苦不都白受了？” “先打一顿再说！” 说着往手心吐了口水搓了搓，双手握拳，就往地上人的身上招呼，拳拳到肉。 站在一旁的卫满城神情漠然。 地上的人任吉祥揍得多重，都一动不动。 吉祥打得手累，换脚上，把胡贵从头到脚给狠揍了一顿。 “不躺上个把月就别想能好了。”他拾起地上的木棍，给胡贵的两边膝盖都来了那么一下。 “哼哼！！” 卫满城待吉祥打完了人就转身往回走，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 “把人拖门前去，敲门！” 若在雪地躺上一夜，胡望家明日估计就能办白事了。 —— 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通往黎县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赶着路。 前头领路的马车车厢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大哥，几时才能到黎县啊，都走了快个把月了，再走下去，年三十了都。” 孙大兴坐在车辕上，对这个妹妹一路催赶的猴急，不太认可。 他头也不回地道: “你和你嫂子侄儿好生在里头待着，前面就是黎县了。” “跟你说过，这一路舟车劳顿，得走挺久，让你留在庄子里帮看着，你还非得跟来。” 孙巧巧嘴角一撇，“大哥，我在庄子上待烦了，就想出来走走。” 车厢里另一个妇人抚着已经入睡的儿子的头，听到这，快速看了身边的小姑子一眼，继续低首不语。 当全家人都是傻的呢？ 她那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了。 “巧巧，你要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不该肖想的就别痴心妄想。” 身后另一辆马车传来另一个声音。 前头的妇人想着，小叔这话可真是不能再直白了，就差没说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 她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翘，若不是小姑子就在眼前，她都可能破功笑出来。 车座对面的孙巧巧此时脸涨得通红。 给气的。 她掀起车窗的的帘子，气道: “孙大盛！你成心的！” “嗯，你二哥我诚心诚意的！”后边的人一脸痞相，见孙巧巧生气了，他也不当回事。 “慢说你一年都没跟大少爷见上两面的，即便是见上了，人家可没个正眼给你，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美梦，想要入得主子的眼？” “孙府的老太太每年都想安排些个莺莺燕燕给大少爷当个nuan 床啊，通房丫头的，也没说要把你给安排上啊！” “索性这几年他都不在平安，老夫人拿他没辙。 否则，通房丫头的候选都从顾宅大门排到京都大街去了，轮得到你？” “听哥的，收了你那些乌七八糟的姨娘美梦。你看顾宅的后院有姨娘这种东西吗？” 孙巧巧被怼得眼眶通红，气得xiong脯一阵起伏。 “你还是不是我亲哥呀？有你这么埋汰自家亲妹妹的吗？” 孙巧巧绞着帕子，恨恨地朝车窗外大叫！ “你是我亲妹，哥才跟你这么直说了的，你还不爱听！死犟死犟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忠言逆耳啊！” 前头的孙大兴也补刀，“咱家往上三代都是孙府的家生奴仆，和大少爷的关系也是主仆关系。 大少爷和咱们并无多少情分在，只不过是看在咱娘与过世的前老夫人有主仆之义，才多加提携。” “巧巧别再固执了，到时让爹也跟着没脸。” 前后加攻，把个孙巧巧说得羞愤欲死。 她站起身，“大哥你怎么和孙大盛一样的？我，我就是喜欢大少爷怎么了？我就爱做梦不行？” 孙大兴拧紧眉，“等到了地头，你若再这么执迷不悟，年后就收拾收拾和你二哥回平安去。” 孙大兴沉着脸训斥。 孙巧巧咬着唇坐下来，一脸愤愤。 第113章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 孙大兴带着妻儿弟妹到达黎县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四。 两辆马车过了城门，行到了大街上。 孙巧巧撩开车厢的帘子往大街上看。 “还是京都大街的景致好。” 这里虽说也有小楼商铺，但街道两边大都是衣衫简朴甚至打着补丁的行人。 她目光随着那些人的身影转至西一街西二街。 “也不晓得大少……大少奶奶住的哪条街。” 她对面坐着的马氏温声提示，“我记得公爹拿着的信里说的是……黎县城外的绿水村？大少奶奶应该没住在城里。” 孙大兴点头，“的确说的绿水村。” 后边的孙大盛道:“找个路人问问不就行了。” 身边恰好有行人路过，孙大盛叫住了人。 “大兄弟啊，请问，你知道绿水村怎么走吗？” 大兄弟打量了一下孙大盛他们前后两辆车，问: “从外地赶来的吧？出了北城门一直沿着大路走，别拐弯，你们有马车，平日里个把时辰也就能到，如今路不好走，应该得一个多时辰那样。 平日里脚程快的都得走上一个半时辰呢。” “绿水村差不多在黎县最北面的村子了，就在大青山脚下。” 一行人就听这位大兄弟的话，赶着马车出了北城门。 孙巧巧不太乐意，“都住到山边去了呐，一个时辰，从京都大街到咱那庄子去，只半个时辰，都已经挺远了。” 孙大兴:“主子住哪儿，咱就往哪儿去，哪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我给你说，到了绿水村地头，你给我收了你这副嫌贫爱富的样儿，咱们家也不过是顾家的下人奴仆，不拘是哪个，只要是个主子，那你就得敬着人。” 孙巧巧不服，低声道:“都敢背着大少爷离家出走了，这样的大少夫人还要敬着……” 马氏瞅着这样的小姑子，心底叹气，全家真的就只这个小姑子是拎不清，另外一个嫁了人的小姑都要比她机灵懂事。 在顾家当门房的孙有福这回收到黎县这边的信，就急忙忙让老大孙有兴一家赶到黎县去。 让小儿子也跟着，一路照看着些，过了年再回京都庄子也不打紧。 孙有福辞了顾家门房的差事，回庄子去了。 大女儿嫁的就是庄子里一个老实的小管事，他也不怕过年了孤家寡人地过，叫上大女儿一家也热闹，外孙都有两个了。 只大家都没想到，孙巧巧会在出了京都城门老远外的道上等着，说什么都要跟着去黎县。 还言说，已经给家里人留了信。 孙大兴被缠得无奈，便带上了她。 一路上真是苦口婆心，两兄弟轮番打击她那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可成效甚微，就跟吃了大少爷那符水似的。 都寻思着，这莫非是他们爹娘当初从哪处抱回来养的小妹吧？ 这怎么看都不像他们孙家人的秉性。 死犟死犟的。 孙大盛咬着方才从街上买的肉包子，日常打击自家小妹，“别说离家出走了，她就是烧了整个顾宅，那她也是你主子。” “ …… ” 孙巧巧气恨，“二哥最讨厌了！” “小姑姑，二叔才不讨厌，他还给您肉包子吃呢。” 孙大兴那七岁大的儿子，坐在马氏一旁，为自家二叔说话。 “你这没出息的，一个包子就把你收买了。”孙巧巧白了侄子一眼。 马氏见状，颇为不喜。但碍于是自家小姑，她也没说什么，她惯来不爱生事端。 只是让儿子吃了包子就靠着她休息会儿。 这一路大人还好，小孩是真的快吃不消了。 好在终于到了目的地。 从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刚出发时还兴致勃勃地。 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就开始发恹了，有些路不好走的地方，一阵晃荡晃荡，还把孩子晃吐了。 能坚持到黎县还没生个病啥的，已经算可以了。 “还是侄儿知道好歹的，二叔以后还给你买好吃的。不像某些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又臭又硬！ 一路给洗脑，都洗不过来。 都到了黎县地头了，如果在主子面前还这幅死样子，那就自求多福了。 希望能安生地过完这个年，年后他要回京都了，到时候他绑也得把这妮子给绑回去，省得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几人都再没说话的意思。 路上也还好，虽然村子与村子间隔得挺远，但也不是杳无人迹，路面上有明显的车轮痕迹。 至于岔路子，他们谨记不拐进去，一直走着大路。 就这么着，一行人到达绿水村的时候，也快到人们埋锅造饭的点了。 两辆马车停在村口，孙大兴跳下马车，向村里走去。 腊月二十四，扫房子。 昨天刚送走灶神，今天开始就要“扫尘”了，也不怕冲撞了神明。 不时地有村民出来门口走动，离村口近的人家自然发现了这两辆车。 等孙大兴打听到黎长乐的住处在哪儿，便返回了马车上，往岔路上赶过去。 孙巧巧眼瞅着除了村前那片田地外，就都是大山围绕的绿水村，张了张嘴，想要吐槽的话没敢吐出来。 她知道一说出来，两个兄长定然又要言语削她一顿。 憋屈地忍了下来。 有些后悔一时脑袋发热跟到黎县来了。 大少爷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京都了的。 一路上颠得骨头散架不说，还要时不时被兄长劈头盖脸地怼。 现在看来，还得待在穷山恶水的小破村子里头伺候人。 她何苦来哉…… —— 托桂花给普及的腊月习俗，昨天祭了灶神，今日跟大伙一般，也开始了大扫除的工作。 黎世熹和鱼儿两人也蹲在草棚下给兔子换笼子里的干草。 这兔子被孩子喂得圆滚滚的，平时想起来了就逗弄一番，没想起来就放在柴房角落里待着。 这兔子也算放养了，但它伙食可不差。 乐山庄子那三亩蔬菜地种有胡萝卜和南瓜，回来时，就专门给兔子带回了些，萝卜叶子也搜罗了一筐。 黎长乐瞧着兄妹俩又玩起来了，她转移阵地，打算把屋里也收拾收拾。 第114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孙大兴一行人的到来，在黎长乐的意料之外。 本以为，顾景宴所说的人会在年后才到。 没想人家对主家的吩咐视若真言，收到信，就慌慌忙忙赶了过来。 黎长乐看着底下跪着的一行人有些头痛。 院子里两间房要怎么塞才塞得下这么多人…… 孙大兴一伙垂首跪着，给简单说了京都那边的状况。 比如，顾景宴离开京都后，圣上给顾宅赐了不少财物。 又比如，年后春上二月，顾三少爷就要迎娶孙家大小姐了。 再比如，今年庄子里田地的收成比往年少了四成。 再再比如…… 黎长乐静静听着。 她发现孙大兴这个人在语言组织方面颇有造诣。 嗯，擅于长话短说…… 一家人非要等打完了报告才起身，跪了好一会儿。 起身的时候，马氏旁边的男孩起到一半，直接又往地上摔去。 一家子手忙脚乱了起来，好在另一旁的孙大盛及时接住了侄儿，没让他直接磕地上。 黎长乐完全是懵了，等孩子被扶坐在地上，她蹭一下站起来。 “这是怎么了？孩子是不是病了？” 孙巧巧从看到这潦草的三两间屋开始，心里的落差感就已经爆满了。 此时，黎长乐一问，顿时憋不住，口气冲冲地，“怎么了？还不是长途跋涉累着了？” 屋外头的二冷听着这语气，眉头一冷。 屋里的黎长乐怪异地看了这位姑娘一眼，据说是孙大兴的妹子。 “孩子太小，远行的话，的确是要挑个合适的时候。 我以为，你们得到年后才会来。” “大少夫人这话说的，您的信都往京都送去了，咱家不听着还能怎地？” 说这话前，她已经站了起来。 说完这话就被一旁刚把侄子交还给大哥的孙大盛又扯回地上跪着，低声训斥，“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赶紧给黎长乐磕了个头，“大少奶奶，妹妹她脑子有些不清醒，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大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她这一次。” 黎长乐摸了摸方才有些被吓着了的鱼儿的发顶，道: “嗯，我不跟脑子不清楚的人计较，但你们把她带来我这是个什么意思？ 一来就冲我发脾气呢？ 我是你娘还是你爹？我要惯着你？” “还有个事，得跟姑娘你说清楚了，往京城送信的可不是我，是你们家大少爷。 我本没想要人，也想着路途太远，不需你们这样背井离乡专程过来这穷山恶水之地伺候我一个女主子。” “但你家大少爷拳拳心意，我也不好辜负啊。” “姑娘即是如此委屈，为何不留在京都那。那京都的庄子上，可没人敢给你委屈受了吧？” 说完这些话，叫过黎世熹，让他带着鱼儿去逗兔子玩。 鱼儿扯着黎长乐的袖子，小小声地问道: “娘，……死了？” 黎长乐气笑:“ 呸呸呸！不准说晦气话！人家好好的呢！去玩吧。” 等俩孩子都出去了，孙巧巧在孙大盛的瞪视下勉勉强强给黎长乐磕了三个头。 “奴……奴一时冲动，冒犯了大少奶奶，望您大人大量，饶了奴这一回，奴下回不敢了。” “我说过了，不跟脑子不清楚的人计较。你一边儿待着去。” 她走到那孩子身前蹲下，身上的保暖衣物倒没什么问题。 但脸上苍白，没什么血色。 “这一路，孩子吃得可还好？” 马氏眼眶红红的，“回大少夫人的话，刚开始时吃喝都挺好，就是后头这一段，经常食欲不振，有时一天就吃个包子或馒头，或者干脆吃完了没多久就吐了。” 黎长乐听着有些愠怒，“为着赶路？孩子的身体你们都不顾了？” “不是的，大少夫人，后头有时也停下来住店，熬着粥水给他改善下，但孩子还是不太能吃得下。” 马氏也是没辙了，以为到了地头，孩子慢慢就能缓过来。 谁知道这才第一天就出状况了。 黎长乐听来听去，反正这孩子多多少少是有点肠胃疾病。 头更疼了。 她招来冷一，让他跑一趟腿，去村里把李老大夫请过来。 随后让孙大兴把孩子抱到厢房的床上去，看着精神头，一路上也是没怎么能休息好。 孙大兴夫妇担心孩子的身体，这会儿也没推辞主子的好意，抱着孩子就出了屋里，往厢房去。 冷二领着几人到他和冷一睡的床边停下。 孙大兴他们也没多想，就把孩子放到了床上。 屋里还有张看起来和这间房子严重不搭噶的拔步大床。 孙巧巧一眼就先看到了，眼观六路的孙大盛也发现了，但他拧着妹子的手臂，严禁她再出声。 他这妹子完全就是有狗改不了吃屎的尿性。 冷二冷眼瞧着，这家子好彩只一个有毛病的。 他见孩子躺好了，就回正屋门前待着去了。 他领着人进来，就是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把孩子给放那张拔步大床去。 黎长乐可没管孩子躺哪一张床，她端着一碗红糖水递给冷二，“给孩子送去吧。” 要走远路，还在这种天气往北走，临行前就该把孩子可能会遇上的问题考虑到。 只能说，大人若不是心大，那就是抱有侥幸心理。 厢房里，马氏一勺一勺地，给孩子喂进去了大半碗红糖水，期间孩子已经恢复了意识。 孙大兴重新把孩子放平躺下时，李老大夫也赶过来了。 “是哪个身子不适啦？”李老大夫依旧是两手空空，只来了人。 黎长乐见怪不怪了，“是个家仆的孩子，今日刚到的绿水村，您老先给他看看。” 李老大夫边走向厢房，边说着:“老头子就只能给把把脉开开方子的，药材还是得你们自己弄去。” 黎长乐应着，“是，您能给开个方子，都是好的。” 她没有跟着进厢房，只是提了只篮子，收拾了两个水萝卜，一些蔬菜，两斤玉米面，两斤粗面，鸡蛋10来个，猪肉一条。 她知道李老大夫家中没有妇人持家，日子也过得清贫。 唯一一个儿子也是身体一时好一时坏的。 孙子又太小。 儿媳是在逃难路上没了的。 真是千人千样苦，没人苦相同。 第115章 李老大夫家的过往 孩子是有些伤了脾胃，还有点贫血症状。 一路上饥饱不均，孩子胃口又不好，营养跟不上太正常了。 李老大夫开了调理脾胃的方子交给了孙大兴，人就出了厢房。 孙大兴追出院子，刚好黎长乐也提着竹篮到了廊下。 孙大兴给李老大夫塞了一块碎银，“老大夫莫要走得这么急，咱们还没给诊银的。” 李老大夫要把银钱往回推，“就看一眼的事儿。” “不是……” 黎长乐适时开口，“您就收下吧，您今日若不来，咱还得赶着马车把孩子带去县里找大夫呢，收下这银钱也没亏着他。” 孙大兴连连点头，“大少夫人说得极是。” 话说到这份上，李老大夫便也收了银钱。 只看着黎长乐递过来的竹篮时，老大夫就说不出不要的话了。 一张老脸满是无奈，“黎娘子……” 这些东西可真是送到他心巴上了。 实在是家中的银钱不多，即便近来有几回收入，也不敢全花了去，儿子身子时好时坏，他自己虽是个大夫，可药材却是要花钱买的。 厢房里这孩子是路上饥饱不均了，可他家中的孙儿与他相差无几的年岁，看着比他还瘦弱。 都是逃难路上攒下的坏底子。 黎长乐看出面前这老人家脸上带着一丝窘迫之意。 她示意孙大兴回厢房去，而后站在廊下轻声问老大夫，“老大夫，长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老人家能不能应承。” 老大夫李南星愣了下，“除了能把把脉开开方子，老头子还能帮上什么忙的？” 黎长乐失笑，让冷一去给老人家倒杯热水，自己扶了老人家到草棚下落座。 “是这样，开春天暖了，我可能要到庄子上去弄几块药田。本来还想着，托夫君问问有无合适的人选，雇了来帮忙照顾那药田的。 但今日突然想起，您老人家也是大夫，擅开方抓药，平日里没少接触药材，采药之事更是不在话下，我何必舍近求远？所以才有此一问。” 李南星仓皇起身，“这，这……黎娘子此话当真？” “自然，您可以回去和家里头商量……” “不，不用商量，就是，老头子也有个不情之请，黎娘子听完，若是觉得可行，老头子便也无异议。” 黎长乐作洗耳恭听状。 “我儿子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几乎从小都是以药养着长成的。” “只是，无米还难倒巧妇之炊呢，更别提我儿需吃的那药。” 黎长乐好奇问了一嘴，“什么药？” “哎，是人参……” “ …… ”黎长乐闭上了嘴。 好家伙，这简直比现代富贵病还烧钱。 间而又摸了摸鼻子。 这个，人参她有啊。 三支呢。 原先想让顾景宴带走一支，可人家觉得他没病没灾，用不着，便又留下了。 她还寻思，哪天银子不够花，就卖掉一支去。 当然，如今银钱是有的。 “老头子没用，一直都只买得起那参须子……” 黎长乐默默起身，“老大夫，您先稍等片刻。” 她进了屋就翻出藏在木柜子里的三个盒子，选了支稍微小点的人参，其他收回柜子去。 说是说小一点，但也有两只大拇指那么cu的，带须子总共得有四五十厘米那么长。 她抱着盒子回到院子里，见李南星都准备起身走了。 她忙拦住，“等等等等，老大夫，我都还没说话呢，您怎么就要走？” 李南星苦笑，“是老头子糊涂了，怎可拿这事为难黎娘子。” 黎长乐把盒子推至他跟前，“老大夫先打开看看。” 李南星闻着从盒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混浊的双眼不由亮了起来。 他猛然抬头，“黎娘子，你这……” 黎长乐笑道:“各取所需啊。” 李南星颤着手缓缓打开了盒子，一见里头的物事，嘴里连声道，“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这么好的一支参，他儿能用上好几年了。 “使得，又不白给。”黎长乐笑盈盈地。 接下来，两人就着入职时间，待遇等事项商议了一番。 这一商议，连李南星的儿子李泽也一起被加入了进去。 主要是李泽入职。 他从小体弱，李南星深知他日后想要像其他人一般挑重担，搬重物，是不太可能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完全就是病歪歪的文弱书生体质，时不时还要吃上一段时间汤药。 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李南星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儿时的李泽，比如今更虚弱。 为了节省认字的时间，李泽跳过了三字经，千字文诸如此类的启蒙书。 他的幼童启蒙是从认草药书开始的。 李南星每次采回草药，都会仔细教他辨认，或是儿子从书上认得的药材，山上找不到，就去各大药堂找炮制好了的药材，买回去给他从味道等各方面去认识。 一来二去，认识了一位经验老药农。 李南星带着儿子去拜了老药农做师傅。 到了嫁娶的年纪，李泽娶了师傅的独生女儿。 带来的嫁妆里还有一支人参。 靠着那支人参，李泽那几年的身体一直都挺好，没像往年断断续续总有三五个月要卧床养病的。 妻子还怀了身孕。 李南星真是喜得老泪纵横。 李泽没有什么器官疾病，就是体弱，气虚。 人家非但没有嫌弃，知道人参这好东西能大补元气，补脾益肺，生津安神后，利用自身药农的人脉，从认识的大药堂里买来了一支人参，当做女儿的嫁妆带到了婆家去。 就这样，儿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 李泽跟着师傅学习药材种植，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中草药。 只是有一年，李泽师傅所在的药庄仓库失火，烧去了大批顾客预定的药材成品。 李泽的师傅当时人就在仓库旁的休息室里，药材烧没了，人也没了。 不单如此，最后李泽师傅家的全部家当都卖了，都还不上那批药材的钱款。 李南星掏了那几年攒的一些银子和老妻留下的一些金银首饰，才勉强对付。 人命钱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回来了。 因主家怕是对家来纵火行凶的，便让官府来调查，一查就查出来。 李泽师傅的休息室在仓库大门旁边，种种迹象表明，火是从休息室先烧起来的。 休息室的床榻上有生前正抽着旱烟的痕迹，烟丝袋也在床前搁着的…… 李泽为着这事跑东跑西，加上妻子伤心过度，他得两头忙活。 等妻子调整过来，他直接一头倒进床榻，足足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但身体状况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这让李南星有种命运弄人的悲凉感。 第116章 孙家住宿的烦恼 —— 等李南星神情恍惚出了院子，天色也暗了下来。 他胸口的布帕里，裹着几缕参须。 他怕自己保不住那人参，毕竟自家那屋子比之黎家小院，只有更破败的。 他只说放黎长乐那里寄存着，他留些用着就行，用完再来取些。 黎长乐让冷一把人好好送回家去。 冷二也这时才把厢房的门打开。 黎长乐:“……” 把这伙人忘了。 马氏先快步走出房门，到了黎长乐跟前就直接跪下磕头了。 “奴谢大少奶奶给我儿请了大夫来。” 哐哐哐就是三个响头，黎长乐听着都替她疼。 她扶起马氏，“不管之前你们在哪，如今是在我地盘上，那就归我管着，孩子醒过来了吗？” “醒了醒了，半碗糖水进肚就回神了。” 马氏喜极而泣。 黎长乐也送出了一口气，醒了就皆大欢喜了。 “孩子情况如何？如果实在急着喝药，现在就骑马去县里抓药去吧。就是回来都夜里了，路也不太好走啊。” 李大盛拿过李大兴手上的药方子，“大哥看着家里，我去县里抓药。” 他解开马车的车厢，如果骑马去，速度会更快一些。 刚从县里花了一两个时辰才到的绿水村，如今又得往县里跑。 来回一趟，孩子都睡着了。 孙大兴拦住了要连夜去抓药的弟弟，“明日起早些，我再去，不急在这一时。 方才大夫也说，孩子这身子就是吃食上亏了，也是我这当爹的想得少了，只想着在年前能赶过来，别在路上耽搁了。” 马氏返回厢房看了一眼孩子，见他手脚回温了，脸色不似方才那么难看，呼吸平稳又睡着了，她才再次出了院子。 孙巧巧跟着她身后出来，这下子是再不敢有什么话了，否则她大哥二哥能直接一掌劈晕了她去。 孙大兴都要骑上马了，听他大哥这么说，也犹豫。 马氏见这会儿连马车上的东西都还没卸下来，天都黑了。 刚来一会儿就生出了事端，心里有些惶恐。 她朝小叔点头，“孩子现在比在车上那会儿的脸色都好看些了，手脚也不冰凉，按大兴说的，明日再去吧。” 后忐忑地给黎长乐行礼，“大少夫人，奴能给孩子熬些粥水吃吗？” 黎长乐哪里会说不能，“晚食我早早做好了的，但是孩子吃的，你另外给做一份新鲜的吧，厨房有小泥炉子和砂锅。” 孙大兴兄弟拉上孙巧巧默默地去卸货了。 从京都来，自然有给主子带了东西的。 都在孙大兴赶的马车上。 黎长乐带马氏去了厨房。 小米红枣都现成的，菜筐里还有小南瓜。 “你熬些小米粥给孩子吃，他这左不过就是在路上折腾的，胃口都坏了，慢慢养起就是。” 马氏感激地应是，“大少奶奶，既是奴一家来了，那日后家里头的活儿，都交给咱们来做吧，这烧饭的活计，若是大少奶奶不嫌弃，奴也可以试试。” 正纠结怎么安排这群人的住房问题，冷不叮听到这话。 “……” 黎长乐眼睛都冒光了。 每天都得按时按点做饭，真的挺痛苦的，特别是在寒冬腊月里。 她最近都常做一锅熟的伙食了。 好在油盐酱醋放到位，也能吃得。 但是洗碗就很讨厌了啊。 她问系统:“统啊，可以吗？这不算不劳而获吧？我给工钱的！” 好久不曾出来刷存在感的系统:“可以的，宿主。” 黎长乐雀跃，再不可以，她这主子当得就没意思啦，哪有一位豪门大少奶奶还要自己做饭伺候一大家子包括护卫的。 她就想偷偷懒…… 那接着另一个难题来了。 今晚要怎么住呀？？ 她把马氏留在厨房里，出门小声跟二冷商量着。 “两间屋，怎么分配啊？” 冷一板着脸，“大少奶奶，您的床榻不能动。” 黎长乐知道他们的心理，无非就是她的卧榻之侧除了他们将军和小小姐，连个女的都不能过来和她挤呗。 冷二:“大少奶奶，属下的床先让他们一晚。冷一今晚先睡车厢去，我守夜。” “哪就至于，不然让马氏和那个孙巧巧到我房里打地铺……” 说着，黎长乐灵机一动，“咱们有露营帐篷啊，我屋里宽敞，让周氏和孙巧巧去我屋里打地铺吧。 你们一个人去和世熹睡，一人守夜，另一张床就给孙氏兄弟和那孩子。” “明日再想办法，看村里谁家有空房啊，租一间也行。” 安排好了，就没别的问题了。 正屋的床前在从乐山庄子回来后就挂了隔开里外的双层落地纱帐。 帐外一侧就是书桌。 此时，书桌被叠放着一摞的锦盒。 也有筐筐桶桶的，都搬进厨房。 马氏给她说了，放厨房里的都是庄子地里产出的，腌制的酸菜咸菜，还有腌笋之类的。 “虽然这里可能不缺什么，但公爹说，庄子里有的就带上一些。” 筐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 黎长乐心里受用，这家人大都还是知好歹的。 马氏给孩子做的小米粥也好了，黎长乐指挥着蒸了两个呗呗小南瓜，给几个孩子吃。 大人吃的杂粮粥和黎长乐蒸的大肉包子，懒人版的。 面依旧是二冷揉的。 馅依旧是二冷剁的。 她只调了个馅。 做的包子大小跟她的脸不差多少了。 如今掀开蒸笼，马氏看着也默默抿紧了嘴。 黎长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做得小了，他们大男人一个包子都不够两口塞的，这样多好。” 厨房挤了，黎长乐端着自己和两个孩子那份到屋里吃去，厨房留给孙家一家人。 二冷反正就没在厨房吃过饭。 鱼儿是有些困顿了，吃了半碗粥，两块蒸南瓜，就饱了。 黎世熹三两下把晚饭解决了，牵着鱼儿在屋里背着千字文来回走。 他也老佩服这个妹妹，吃着饭呢，就打瞌睡了。 黎长乐拿起掰成一半的包子咬了一口。 味道还是不错的诶。 就是丑了点。 但是包子包得大一些，速度就能快一些…… 第117章 来自京都平安的礼物 而已经坐在厨房里的孙大兴一家，此时正吃着女主子做的饭食。 黎长乐没在跟前，孙巧巧那点子莫名其妙的怨气又死灰复燃。 出声前还专门往外瞧了瞧，“呵，连饭食都做不好……” 孙大盛也不嬉皮笑脸了，他阴着脸道，“孙巧巧，你若想留着脸面回平安，那你就最好做几天哑巴。” “若你觉得脸面碍事，那你就可劲儿地作妖，我不拦着。” “你一个奴才，比主子的谱还大，谁给你的底气？” 孙巧巧看了一眼哥嫂三人，小声嘀咕，“本来就是，不是说大少夫人成亲前在娘家是个能干的吗？你们看看，这包子做得像个什么东西？” 孙大兴无风无浪地道:“好生待几天，就跟你二哥回平安，再口出不逊，你怕是连年都不能在这里过了。” 他掰了个肉包子，分了一半给妻子，“你可曾见过哪家主子会把自己做的饭食给下人吃？你真个不识好歹！” 他咬了一口，只觉鲜香得很。 马氏低着头喝粥，“大少奶奶是个好人。” 她也不说是小姑你自己行事不妥，但她对黎长乐的肯定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你们一个个地，刚到这个地方，就就被灌了迷魂汤，这破村子有什么好？” 京都的庄子虽说离着城里也不近，亦靠近山脚，可庄里可是住的青砖大瓦房，三间大瓦房都是他们孙家住的。 她就有独自一间的厢房。 反观现在，晚上住哪儿都还不知道。 马氏瞟了一眼孙巧巧，她也懒得提醒小姑，当初提议让孙大兴一家过来黎县，就是因为要过来帮着看管黎县这边庄子的。 孙有福说，大儿子各方面都稳妥，也当了庄头几年，有经验，过来这边也好快速适应。 拖家带口，婆娘也好给女主子当个身边人使唤。 绿水村该是暂时住着的。 不论如何，听主子安排不就是了。 这小姑真的就是事事多。 孙大兴眼皮一撩，冷笑，“给你能的，那你有什么？你连口饭都是主家给着吃的。” “就该把你扔平安城外的道上晾着，爱回不回。” 孙巧巧次次开腔都得被怼几句，都有些麻了。 “哼，你从小就爱欺负我，对姐姐你都好声好气。” “你还别说，大妹比你懂事多了，知好歹，懂进退。不像你，天天发白日梦！” “孙大盛！” “嗯！” “你真的很讨厌！” “你更讨厌。” 孙大兴脑门突突地，“大盛，你别与她废话了。” 这妹子反正是没救了，“你就看着她，别让她再冒犯了主子。” “赶紧吃好了，收拾收拾，待会把账本找出来交给大少奶奶。” “好。”孙大兴端起碗一口就囫囵吞下大口粥。 要他说，这一顿饭食可太实在了。 粥是稠的，里头还有不少豆米。 肉包子分量也是足足的。 这样的吃食还嫌弃？ 大少夫人自己也都吃呢。 马氏站起来，“我去屋里给收拾碗筷，小姑帮我看着孩子去吧。” 反正儿子已经吃过粥睡下了，把小姑支去，也算不让她祸害厨房的碗筷。 这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 小姐身，丫鬟命，偏偏还心比天高，想当那富贵后宅里的金丝雀。 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出身，那金丝笼也不是你想进，就进得的。 她在正屋门前敲了敲门，里头应了才推门进去。 黎长乐刚吃好，正收拾着。 马氏忙忙接过，黎长乐笑着住手了。 欧耶！ 从今天开始，貌似可以清闲下来了。 书桌腾出来吃饭用了，她把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搬到木柜上边摞起。 此时，马氏进了来，她便问: “这些是什么东西？” 马氏两眼一扫那木柜上，回道:“大少夫人，这些都是顾宅的老夫人和太傅府上命人送过来的，说是今年大少夫人不在平安，托咱们给您和小主子送些东西过来。” “诶？他们怎么知道你们要过来？莫非你们大少爷信里连这都给他们说了？” 马氏:“不知，大致是的。要出发前几天，东西就送到庄子上来，吩咐说得交到大少夫人手上的，那这些指定就是给您和小主子们的。” 黎长乐点头，对于马氏的说辞甚是满意。 说的如果不是小主子们，是小小姐，那味儿就变了。 如果是顾景宴去信提到的，那他肯定不会漏了黎世熹的。 马氏先把碗筷收了出去，再把书桌给擦了两遍，出去前跟她请示，“大少夫人，大兴说想跟您对一下账本……” 黎长乐按了按太阳穴，“你让他们先等等的，明后日再对也不迟，反正人都在这了。折腾了一路，先好好歇一晚。 你让他们兄弟俩先和孩子挤一晚，你和孙巧巧到我这里打一晚上地铺。 明日我问问村正，村里可有空屋子借一两间给你们住。年后庄子要忙活了，再去庄子上。” 她到墙边取下挂着的露营帐篷，从收纳袋里取出折叠收纳好的帐篷。 绳子一解开，整个帐篷就伸展开来。 周氏有被这凭空三两下就成了间小睡房的东西惊奇到。 “将就一晚吧，柜子里还有被褥，衣服穿厚点睡，到时候再多放个火盆在一旁。” 马氏除了疑惑这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以外，自然也不敢说不。 事实上，这已经很是为他们这些伺候的想了。 周氏自去厨房收拾碗筷了。 鱼儿被黎世熹拖着走了好一会儿，不愿再动。 看帐篷被拿出来放地上，鞋子一脱，一头又钻进去。 这小房子自从在庄子上玩了三两趟，就被她娘收起来了，她惦记了两天，就给忘了。 黎长乐看她这样，邀请两个孩子一起拆盒子。 “你外曾祖父和顾宅的……老夫人，给你们准备的礼物，过来拆拆。” 如今的顾老夫人按辈分说，鱼儿得喊一声祖母，但是也不知道顾景宴是个什么心思，毕竟他还有个仙逝的生母。 她决定这个问题还是扔还给顾景宴。 对于漂亮的盒子，鱼儿得兴致还是蛮高的，又跑出帐篷爬上书桌的凳子。 黎长乐从木柜上挑了个小巧的锦盒摇了摇，轻飘飘的，应该不是易碎物件，交给了鱼儿，“看看里头有什么宝贝？” 这一堆盒子大大小小有20来个，慢慢看也得看好一会儿。 第118章 新来的天选做饭人 黎世熹和鱼儿把木柜上头摞着的盒子一个个打开。 里头有玉器，金银首饰，文房四宝，看起来华丽丽的暖手炉子，胭脂水粉，京城有名的蜜饯盒子…… 还有一个盒子里放了十锭金元宝，一小袋金瓜子。 这个盒子有些沉，黎长乐自己打开的，差点就被晃瞎眼。 这是京都哪位送来的啊。 她拍了拍心口，“没出息，又不是没见过钱财。” 她重新把盒子盖上，打算明天问问孙家人。 文房四宝显见是给黎世熹的，她把盒子交给他，“也不知是哪位长辈赠与的，长者赐，不可辞，你就留着。” 鱼儿得了蜜饯一小捧。 黎长乐把贵重物品，比如金银首饰这类，收拾在一个大盒子里，放进木柜底下。 被褥拿出来给马氏她们用。 其他的盒子都收在靠墙的收纳木架上，王鱼生前头送过来的不止有一张床，饭桌书桌，还烦他打了个博古架子。 不至于有点什么东西都没处搁去。 马氏再次敲门的时候是提了热水来问需不需要洗漱的。 黎长乐给鱼儿洗了手脚擦了身子，再泡泡脚，把人塞进被窝了。 黎世熹已经不跟妹妹一道了，去了茅房洗漱。 等到马氏端着火盆和孙巧巧轻手轻脚进屋时，已经很晚。 鱼儿照常已呼呼大睡。 马氏示意小姑一起进帐篷给底下铺上一层棉褥。 孙巧巧摸着帐篷看着稀奇。刚到那会儿只顾着赌气，没怎么注意别的，如今再进来，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但是一双眼睛依旧四处乱转。 书桌椅和博古架看着都是新的。 书桌上的文房四宝笔筒镇纸一样不少，书籍摆得整齐，还有练了一半的字帖。 女主人的床她看不见，两层纱帐阻拦了她的视线。 要是黎长乐知道她有想要窥视她睡榻的想法，那她指定要笑死。 这小院里就她这张床最不像样了。 她在商城买了个粉色的帐子挂上，否则下方的床板都露出来了。 还有比她睡得更寒酸的女主子了吗？？ 也不是说不想换一张。 这不是开春就要重盖房子了吗？ 到时要砌炕，就不浪费买床那个银钱了。 一夜无话。 …… 第二日，天没亮呢，孙大兴和马氏就起来了。 孙巧巧本来还在帐篷里头睡，孙大兴让马氏去把人拖起来，省得主人家迟点起身看见那懒妮子还在睡大觉，惹人生气。 马氏听他话，当真去把小姑给推醒了。 孙巧巧不意大早有人来扰她春梦，就要扯着嗓子骂人，但马氏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嘴，朝她往纱帐那头歪了歪头。 孙巧巧这才咯噔一下，清醒了。 孙大兴今日要去县里给儿子抓药，走前叮嘱了孙巧巧，这两天别到黎长乐跟前晃悠去。 就昨日她那副德性，主子没当场责难，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孙巧巧心头微堵，全家都防她防得什么似的。 但兄长死盯着她，她也只好应承。 孙大兴骑着马赶去县里前，孙大盛也起来了，一家子都轻手轻脚地走动着。 马氏看着时辰，锅里加了水烧着，拿了和面盆开始揉面。 等黎长乐起来，马氏都把早饭做好了，孙巧巧给马氏打下手，干着干着就见不到人影了。 只要别到主子面前去闯祸，马氏也没时时管着她，说到底，她也看不来这小姑。 黎长乐捂着嘴打着哈欠到了厨房。 马氏给她打了热水，“大少夫人，您在屋里喊一声就行。” 黎长乐接热水，“哪里就那么娇气，你们没来时，都我自己忙这些事的，只不过起得没你早。诶我贪睡……” “孩子睡得可好？” 马氏点点头，她今天没那般心焦了。 “可能是沾着床榻，昨夜睡得很是踏实，大兴说孩子一个晚上就翻了个身。” 孩子那么小，看着瘦瘦弱弱的，黎长乐看着也不落忍。 “孩子若想吃什么，你就给他弄了吃，不用来问我，厨房下面有地窖，院子外头缸里也有鱼虾和不少野物。 平日做饭你就看着做，不用省着，但凡还缺什么，再和我说。” “哎，哎，奴晓得。大少奶奶快洗漱吧，水要凉了，。” 马氏被黎长乐几句话说的热泪盈眶，才来到绿水村的第二天，她就有种被主家信任着的喜悦。 “嗯。”黎长乐转身出了厨房。 洗漱好，黎长乐依旧给自己裹了件大羽绒。 天太冷，她顾不得这羽绒穿着在别人眼里奇不奇怪了。 如今有人来接受家务了，也不怕干活时，把白色的羽绒服弄脏。 马氏把早饭给她端了进来。 黎长乐打眼一瞧。 好家伙！ 这饭做得，哪里是试试的水平！ 完全可以去开馆子了好吗？ 一碗肉片粥，一碟四只灌汤小笼包，一盘子南瓜饼撒芝麻，一份酱黄瓜。 色香味都全了。 黎长乐搓了搓手坐了下来，“诶，这才是一个，咳……” 大少奶奶该有的待遇啊！ 马氏满眼期待。 她对自己的手艺是有些信心的。 特别是……看了黎长乐做的那大肉包子的造型以后。 她娘如今还在顾宅的大厨房里做事呢，只不过年纪大了，手脚不够麻利，已经不做主厨的活儿了。 她是从小就跟着她娘学厨艺的，只她娘是把什么都交给了她了，就是不让她去大厨房做事。 她娘说，大户人家的水深，厨子这份差事有时也凶险得很。 马氏是个听话的，年纪到了，就嫁给她娘的老姐妹的儿子，再没回过顾宅。 她娘的老姐妹就是孙有福去世的老妻。 马氏她老娘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孙大兴一家在家仆的行当中，也算是混到了天花板。 孙有福是前庄头，孙大兴是现任庄头。 年后，京郊庄子的庄头就是孙大盛了，孙大兴将成为黎县乐山庄子的庄头。 一家子都是庄头。 黎长乐用筷子夹起来一只灌汤小笼包，啧啧道:“现做的啊，真是有口福。” 嗷呜一口咬下去，肉质滑嫩嫩的，有淡淡的芝麻香。 真是要把她香迷糊了。 天选做饭人实锤了啊。 第119章 小夫子黎世熹 昨日扫尘，屋里还没收拾完，今天还得忙一阵。 旧被褥已经拆洗过了，新的刚用没几天，就不动它们了。 黎长乐正打算忙，马氏带着孩子进来了。 “孩子起那么早？多睡会儿不耽误什么，长身体呢。” 黎长乐瞅着被子里头撅着屁股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丫头，有些汗颜。 马氏松开了儿子的手，任他朝前面的黎长乐行了跪礼。 黎长乐不赞同地看向马氏，之后把孩子扶了起来。 “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能长高个儿。” “是！大少夫人！” 黎长乐怜惜他才七岁，却稳当当地跪在地上喊着她大少夫人。 她忍不住又撇了一眼被窝里的小丫头。 真心觉得，投胎真是一项技术活啊。 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锦绣堆里千娇百宠。 而有些人，出生便低人一等，日后连正常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她有心想做点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不能随意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制度。 等她能力足够的时候再想其他吧。 “孩子还太小，平日里让他和鱼儿世熹他们一起待着吧。” 马氏没得说的，能跟着小主子们，自然是好的。 孙家的家境不说很好，但是绝对也不差。 孩子虽被折腾得瘦弱了些，但从衣着上看得出来，是个不缺吃穿的。 黎长乐安抚了孩子几句，给他一把果丹皮，让他等世熹鱼儿起来了就一道玩。 她让马氏带着去吃早饭，“给孩子吃点热乎的去。” 马氏带着儿子出去了，没一会儿黎世熹也进来。 “姑姑，今日还要扫尘吗？” “嗯，你帮着姑姑一起好不？今日半天就能打扫完，明日咱们就开始做吃的，包子馒头饺子丸子，还给你们做炸果子，炸鸡块，炸鱼块！” “好！姑姑，姑父要赶回来过年吗？”黎世熹趴床边看鱼儿。 “嗯，应该要吧。” 再忙得让人过个年不？ “哦……”黎世熹又问:“那我今日午食以后可以去好婆家吗？” 黎长乐好笑，道:“这会儿连知县大人估计都放年假了，你这小老师还坚守岗位呢？” 黎世熹害羞地低头，“说好啦，要考试。考考柱子他们学过的字记得几个。” 黎长乐赞许道: “世熹真是棒棒的。这样，姑姑要是再给你找个小学生，你接不接收？” 黎世熹惊讶抬头，小脑瓜一转就知道自家姑姑说的小学生是哪个。 “是……孙小宝吗？” “哎呀，这么聪明的，一猜就中。” 黎长乐笑着捏他的脸颊，“他以后就和你跟鱼儿一起待着，等大点儿给你当个书童行不行？” “给我啊？会不会麻烦人家了呀？” “总要习惯的。” 黎长乐把他叫去吃早饭，完了再过来一起打扫。 她把手伸进去被窝拍了拍小丫头的屁股，“全家就你最能睡。” 马氏给黎世熹也准备了一份黎长乐同款早餐，然后提了热水进屋里。 “大少夫人，我来帮您。” 黎长乐头发用头巾包起，身上穿上长袖围裙，手里拿着一支鸡毛掸子在博古架上一通扫。 她乐得有人帮忙，“哎，昨日上边的蛛网灰尘什么的都清理了，今日把架子柜子一遍，还要换一下新的窗纸。” “小丫头这么着还睡，等醒了，我再把账子拆了洗洗，就算完事了。” “好的，这些活儿，奴都干得。” 两人一起忙，等黎世熹过来帮忙，只剩窗纸没换和帐子没拆了。 黎长乐感慨，屋里的东西实在也不算多。 屋里一直有着动静，鱼儿也醒了。 黎世熹照往常那样把鱼儿的穿衣洗漱都照顾妥了，再端了小半碗粥和小笼包过来给她，在旁边看着她吃。 马氏看着两个小主子这么乖巧，夸赞不已，“大少夫人把孩子带得极好。” 黎长乐哈哈一笑，“是挺省心。” 又对马氏道:“你家小宝也是个乖孩子，看着也不是个闹人的。” 马氏听了抿嘴一笑。 黎长乐按着窗户的尺寸裁着窗纸，“我跟世熹说了，带着你们家小宝认认字，不知道小宝愿不愿意。 他如今在家，没几个伴，先前跟着我爹在自家学堂里认了不少的字，最近可爱当小夫子了。” “王家的两个孩子也在跟着他学着玩呢。” 黎世熹听到黎长乐这么说不乐意，“姑姑，可不是学着玩的呢，柱子谷子都能认不少字了。” 黎长乐:“嗯，那你教了他们几个字？” “一天认俩字，已经教他们认了四十来个了。”黎世熹挺着小胸脯，自豪地道。 “哇，这真不少了啊。”黎长乐这回可真讶异了，“你自己才认得几个字哟？” 她还觉得他只是好为人师，就跟现代的小学生学会了几个生字，就喜欢回来考幼儿园的弟弟妹妹那样的。 “总之，教他们的，我都认识。” 马氏在一旁听着艳羡不已，“小主子很是聪慧。” 黎世熹羞涩地又把视线投回干饭人鱼儿身上，“也没有……是因为柱子他们乐意学。” 这孩子也才八九岁吧？ 自己的小宝也都七岁了，也还不认得几个字呢。 马氏对上黎长乐的眼睛，“大少夫人方才说的话，奴也觉得可行。” “只是怕耽误小主子功课的。” “无妨的，我教小宝就是。”黎世熹揽下了孙小宝的启蒙大任。 马氏满脸喜悦，“奴谢谢过小公子了。” 黎世熹笑着摆手。 “开春便要让他去学堂读书去。到时若有需要，我给你们另想办法，王家兄弟也是这里的长工，开春跟你们一样都要忙活计，总得让你们做事时能心无旁骛才好。” 两个庄子的人手肯定不够，到时少不了要从绿水村或者小周村里招人，或者直接去县里招都可能。 王家要去小周庄。 孙家要去乐山庄子。 自己虽然几个地方换着跑，但身边的确也得买一房人可以分担一下家务活计的。 庄子上人一多，孩子也会多起来。 这些孩子是要放养，还是圈起来，找个人管理者？ 是不是得找个识文断字的来兼管着？ 马氏听着，发现在京都的孙家顾家时，主家也从没过问他们孩子的情况的，家仆的孩子认不认得字更不在主家关心的范围。 第120章 去村正家借宿 两个女人在屋里忙碌时， 村正胡得贤正裹着旧袄子，两手插着袖子往小院走来，身后跟着冷一。 “冷大兄弟啊，年边儿了，黎娘子还有什么事要吩咐的？” 冷一冷着脸，只道:“少夫人自会跟你说。” 胡得贤摇头晃脑，行吧行吧，问了也白问。 黎长乐见了胡得贤也不客套，直接问人，村里有没空房子租用个把月。 胡得贤到了院子就看见院里的陌生面孔了，对于她问这个倒也不很意外。 他沉吟片刻，“倒是有一间，就是除了堂屋厢房能住人，厨房和柴房给屋后的大树给砸倒了。” “屋子就在王家屋子边上。” “年头那会，两个老人被女婿接走去城里了，这破房子就没人住了，只不过没卖掉。也是前两个月，旁边那棵树被虫蚁掏空了，突然就砸下来……” 黎长乐听着这屋有点太破烂啊。 过几天就大年三十了，现在还要去收拾破屋吗？ 她看了眼冷一冷二，犹豫道: “……不然，让她们去庄子上住？那里倒座房屋子多的是。” 马氏想着不久前才说的话，马上就泡汤了…… 村正见这情形，突然又说: “黎娘子这里还需几间房？老头子家中有四间房。 我和老婆子一间，闺女一间，大儿小儿各一间。 大儿成亲了，他那间房是婚房，老头子不能做主，但是小儿的那间倒是可以借来给你们应急一下，他去跟王家老三老四挤一挤，呵呵。” 近来一起给黎长乐做事，来来去去的，胡春山跟王家兄弟也混熟了。 王家也没有未婚女眷，所以胡得贤才敢这么安排。 “若还有女眷，也可以挪一位和我闺女一间将就一下。” …… 最后是，孙大兴一家三口去村正家借住胡春山的房间，孙大盛依然在小院厢房住着。 孙巧巧去和胡春杏睡一屋。 胡得贤跟他们说好了便回去和家里人打招呼去了。 黎长乐说了，等孙大兴从县里回来再让他带妻儿过村正家认认门。 白天过小院来干活，吃饭，就晚上回去睡个觉，这样不会打扰到别人家。 住宿的问题解决了，就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黎长乐掏了串银钱给马氏，揶揄着说道: “这是五百文，给村正家的借宿费，你把它交给村正，他指定说不要。” 她再低声道:“所以你把它交给村正的婆娘，她定会收的。” 人家给了方便，得了方便的也不能视作理所应当。 而能用银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马氏听得一愣一愣，但银钱她说什么都不收。 “大少夫人，银钱咱们有的，大少爷给管理庄子的庄头们工钱都不少的，而且出门前，公爹也给了银钱傍身。” 黎长乐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是实诚，给你你就拿着，你们如今可是来给我做事，包吃包住也给工钱！” 说着还是把钱串子塞马氏手上了。 “拆帐子洗了，下午咱发面做馒头包子。” “孙大盛呢？让他剁包子馅！” 冷一冷二: 有人替他们的活了。 “小叔见草棚下的柴火没多少，拿了砍刀出去了。” 黎长乐眨眨眼，“你们家的都是勤快人。” 嗯，除了那个她起床到现在都没见到人的孙巧巧。 马氏也想到了这茬。 心底也是又气又无奈。 两人边到屋里拆帐子一边说着话。 黎世熹已经领着两个小的在书桌那里玩起来了，鱼儿正给孙小宝卡卡壳壳介绍着她的一堆积木。。 黎长乐拆着帐子，边提醒马氏，“你们大少爷可能年前一两天会赶回来过年。 你们跟那个谁，孙巧巧是吧？可得跟她说，到时管好那双嘴，仔细人家嫌她烦把她扔出去。” 马氏头大，如果您知道小姑她的心思，估计您现在就想把她扔出去呢。 …… 孙大兴回来时快到正午时分了。 孙巧巧也从外头不知哪儿回来，在厨房里打下手了。 马氏得知黎长乐他们有吃午食的习惯，先做了一锅鸡蛋菠菜面片汤。 孙大兴兄弟端了碗和冷一冷二一样，蹲在廊下唏哩呼噜地扒拉。 厨房里的几人先吃过的，已经忙上了。 黎世熹吃完已经迫不及待带着鱼儿和孙小宝过去王家了，冷二照例跟着。 冷一被分配到一个和面盆。 “这盆面和好了，就搁一边放着，然后再把剩下这些也和了。” 冷一只能应是。 一袋面10斤，要全和了，还只是做馒头。 孙大兴也有10斤面要和，做包子。 孙大盛已经在草棚下一手一把刀，剁着肉了。 家里留着一只处理好了的野猪肉呢，足有一缸。拿出来解冻就能用。 孙巧巧帮她嫂子给侄儿煎药，时不时用眼角瞄一下黎长乐。 黎长乐不是没发觉，但她懒得和这人说话。 马氏也看到了，用手肘撞了撞小姑子，让她收起那小家子气的样儿。 各自安静地做着手上的事。 黎长乐想着，满院子的人，都在为他们娘仨服务。 那究竟还缺什么？ 总觉得还少了点啥？ 不够热闹？？ 肉馅剁好了，黎长乐把调料都找出来让马氏拌馅，就要早上吃的灌汤小笼包那样的馅。 马氏高兴主子能喜欢自己的手艺，自然是当仁不让。 …… “黎娘子在吗？”小院门外有人喊。 冷一冷二听着这声音，已经先皱上眉了。 这家人怎么有事没事总上门来。 吉祥等了好一会儿，黎家小院门才被打开。 冷一上下打量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才放他进来。 吉祥挠着后脑勺莫名其妙，好像被针对了…… 他一进院就撒欢喊叫: “黎娘子！我家主子让我给你送对联来啦！” 黎长乐听出像是吉祥的声音，“吉祥吗？” “是我是我。今日我家主子给绿水村的村民写对联，老夫人让先写两幅送来给黎娘子家。” 这卫满城蛮会做人，这是直接赚一波好感度啊。 第121章 黎掌柜上门送分红 冷一拿过吉祥手中的对联，“谢过卫少爷了，今日院中忙碌，就不招待了，慢走。” 冷一速度太快，吉祥还没反应过来，对联就被拿走了。 他啧了声，“好歹给黎娘子看一眼呢，你这护卫真多事。” 冷一被怼得冷笑连连，“你家主子的字，为何我家大少夫人要看一眼？ 等对联挂上了，怎么看不行？我瞧你这小厮才屁事很多。” 吉祥袖子一撸:“嘿！你敢说我屁……” 冷一上前一步，只亮出剑柄，吉祥就怂了。 “嗯，你有剑，你了不起。” 他频频后退，朝厨房的方向伸长了脖子，“黎娘子，对联你记得看哈，我家少爷专门给你家写的！” 黎长乐探身出来， 他人都跑了。 …… 忙了一下午，蒸了一堆馒头包子。 也炸了油果子，费了5斤糯米粉。 还有一些炸货，明天做。 都是马氏掰着手指数给她听。 她一南方姑娘，只知道过年了，她老妈每年都要蒸年糕，炸牛角酥和开口笑。 她嫂子在家，就要包饺子。 把家里有什么囤货都跟马氏说了一遍，其他让马氏自己安排。 她就待在屋里看着三个小孩。 腊月二十六这天，黎平带着儿子黎海川来到黎家小院。。 黎平最近俩月是挣得盆满钵满，天天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他喝过一碗马氏端的热茶，就从怀里掏出账本和算盘。 “早就该给黎娘子送账本过来的，只是酒楼一直忙着，这就拖到现在才来。” 黎长乐看他掏出来的算盘巴掌大，金色的，也忒精致了。 “无妨无妨，知道掌柜贵人事忙，年尾了嘛，大年三十还做生意吗？” “做！哪能不做！酒楼来了位厨子，素食也做得极好，黎娘子有空过来尝尝，黎某请客，哈哈！” “自然……” 黎海川站在老爹一旁，对于黎长乐在草棚下接待他们父子一事倒没什么异议。 就是眼睛一直瞟着四周。 “黎娘子呀，你家那菜地在哪儿呢？在下一直好奇怎么种出来的菜？” 黎平瞪了儿子一眼。 黎长乐手一指指到院子隔壁的大棚: “那儿，最近天冷，长得慢呢，下一茬得年后，前两天都才给你们送去，那是年前最后一趟给你们送的菜了。” 黎海川就跃跃欲试，“我能去看看吧？” 黎长乐让冷一带他去大棚。 都一指头高的菜苗苗，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黎平把账目翻给她看，又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递给她。 黎长乐接过一看。 嚯！ “掌柜，这个卤水可真没少给你挣钱啊。” 这银票上的金额虽说一共才6千两。 但这只是一家酒楼两个月的分红，那万家酒楼至少挣了一万四千两，而且是只会多，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黎平笑得脸疼，这等吹风人脸都开裂了哟，“黎娘子也挣了不少，哈哈哈哈！” 两个月，6000两。 就算没有顾景宴上交的家用。 那她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 从身无分文，到月入3000两。 要不是系统束缚了她的脚步，她都能到县里的中心地段买两套房子住去啦！ 诶？？ 买房！！ 她眼儿晶亮。 “黎掌柜，托您个事儿。” 黎平也自个儿乐呢，年后就要扩大卤水的项目规模了，把卤料包从北地卖到南边儿去。。 “什么事儿？但凡黎某能办到的，定帮黎娘子给办好！” 黎长乐:“县里好些的地段，有房子买两间吗？带院子的那种。” 开春了，黎世熹得上学，附近就没听有哪个村子有夫子开学堂的，除了小周村近些，其他村庄还隔得老远。 她少不得得在县里找找夫子。 县里有套房子，到时候刮风下雨赶不回来就暂住在县里，多方便。 黎平问她，“黎娘子县郊乐山下不是有个庄子？那离县里也没几步远的。” “黎娘子还不如多买点地，多种些菜蔬瓜果。” 该说不说啊，即便大家都能种上菜了，他也还想继续买黎娘子家种的菜。 买地？ 她有上百亩了呀！ 她就想县里也有房！ 乐山庄子在计划中很快就要成为景点了，庄子里那座宅子也会成为招待贵客的主要地点。 等脱离第一服务群体了，她就想买个大房子给自家人住啊。 县里的群众是他的第二服务群体，那她在县里为啥不买个房。 黎平答应了回去给她打听打听。 黎海川一头问号地回来了。 “就……就这啊？那大棚里头，跟外头一样冷啊。” “黎娘子是怎么让菜还能长出来的？” “这个地……这个地……” 它又松又软，为啥没冻上？ 他大爷爷家的地呀，冻得锄头都挖不开了。 他小眼睛瞅着黎长乐，欲言又止。 黎长乐无辜地道，“就这么着啊，可能，或许，我家的菜和地都认人……” 黎海川:“ …… ” 我信你个鬼！这也太诡异了好吗？ 黎平赶着他把马车上的礼物都搬下来。 光顾着数钱了。 最近属实收到不少礼物。 黎长乐看着今日这一波，有布匹，茶叶，点心铺的糕点，蜜饯干果，言明送给小丫头的头花一盒，文房四宝一套，小银锁两个。 还带了卤煮腿一条。 黎世熹也有礼物，看来黎平这份礼也是下了点功夫的。 黎长乐少不得又得备份回礼的。 曲奇饼干一盒。 果汁两盒。 菌菇礼盒两盒。 蛋黄酥一箱。 言明给掌柜家老娘的一条天然棉暗红福字纹围巾。 养生粥一箱子。 里头是两人份小包装，总共50包。 后两种系统商城现买的。 好了，这下仓库里囤的年货也送得差不多了。 黎平父子俩走了，走前还塞了两个红封给黎世熹和鱼儿。 黎长乐把糕点分给众人吃，让马氏她们晚上回村正家休息时，也带一封回去。 鉴于孙巧巧这两天没再出幺蛾子，黎长乐倒也没特殊对待。 只大家伙都不知道，孙巧巧已经和胡春杏混到一起了，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交换信息，互做军师，并且很快就搞出了事情…… 第122章 春杏搞事，卫满城大怒 腊月二十七，小院子照例在为年三十做准备。 王家也没再过来，毕竟正经会伺候人的来了。 只是王家兄弟每隔两天都会挑两担柴火过来。 刚开始黎长乐还怕王家自己不够烧的，结果人家说小周庄的那排房子里，有两间柴房里面都是现成劈好的，摞得整齐的干柴。 这些柴不烧，年后王家搬到小周庄，还得把柴火挑过去，不如现在都用了，也不算用别人的。 黎长乐听着便笑纳了。 ——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马氏有一手漂亮的剪窗花的手艺。 屋里的窗户都贴上了她头天剪好的窗花。 只是贴着贴着，黎长乐在笸箩里翻出了鸳鸯xi水的的花样…… 她拿出来递给马氏，以为这是剪来贴他们自己屋里的。 只是马氏也皱着眉，“这不是我剪的……” “昨晚小姑和胡家的姑娘也在一边看着的……” 因为院里休息得早，昨晚她把红纸带回胡家剪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院子的门被拍得山响。 “黎娘子！黎娘子诶！你们在家不，出事啦！” 这话喊得…… 屋里两人对视了一番，都想起来去王家玩的三个孩子。 可是有冷二随身跟着的呀，还能有什么事的…… 不管如何，两人都跑出门外打开了院门。 “出了什么事？” 门一开，外头的妇人差点一头扑到院子地上去，马氏手脚快，扶住了人，“小嫂子，怎么回事？” 报信的妇人稳住了摔落的身体，“春杏，春杏姑娘，丢大人啦！” 两人莫名，“春杏？那不是村正家姑娘吗？你得找村正家去啊……” 妇人摇头，手指着小山坡的竹林那头，“春杏丢大人了，可是，那个，巧巧姑娘也没得好！” “ …… ” 黎长乐一脚迈出院子，走在前头，“去看看，巧巧姑娘怎么了？劳烦这位小嫂子给咱说说吧。” 才觉得孙巧巧那厮老实两天了呢，还以为真的学乖了。 好家伙！ 这会儿就不知在哪儿丢人了，还跟胡春杏那只桃花精一起！！ 妇人平日里估计就是个爱扯东家长西家短的，就巴拉巴拉地，八卦气味也顺带飘出来了…… “要不常说美色误人呢，古人诚不欺我……” 黎长乐:“ …… ” 现在是随便哪句话都能说是古人说的嘛…… “哎哟，村正家的春杏姑娘可真是会挑人。” “头先那个难怪黄了，人家眼光可高着呢。 那是谁哟，人家可是胡月娘的儿子！据说那可是个富家少爷，比黎县的大户还有钱的那种。” “黎娘子啊，这春杏姑娘自来就不大安分，今儿看着这个好，明儿瞅着那个妙。 你家前头来的那个姑娘叫……巧巧是吧？” 黎长乐心不在焉地应着，想着，这还跟卫满城扯上关系了，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啊…… “哎哟，那姑娘也不是个省心的！这俩大姑娘约着，跑人家屋里偷看男人洗澡呢，你说，这是人干事？？” “什么？！？！” 黎长乐好悬没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个狗吃屎。 “不是，孙巧巧看谁洗……洗澡啦？” “胡月娘家那个卫少爷啊！” 黎长乐听完简直目瞪狗呆了。 原来这孙巧巧不单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还是个狗胆包天的！！ 身后的马氏也惊呆了。 她小姑这是……疯魔了吧？ 三人加快了脚步往竹林里的竹屋去，那篱笆外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黎长乐捂着脸想着，那风光霁月的白衣公子呀，这回可真得气死去了的。 …… 黎长乐想得也没差了。 竹屋厢房外的厅堂正中，坐着胡月娘，她紧抿着嘴唇，盯着眼前低着头躲避着眼神的胡春杏和孙巧巧。 卫满城已经穿戴整齐，在吉祥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吉祥一看厅前的两人，当即就气得火冒三丈，口吐芬芳。 “好看吧？好看吧？是不是馋坏啦？” 门外一些看热闹的“哄”一下笑开了。 有些老嫂子眼神暧昧往那刚沐浴完的神仙般的男子身上看去。 的确好看啊。 “吉祥！！”卫满城不愉地呵斥吉祥。 吉祥哼了一声: “馋死你们活该！家教呢？你们爹娘只管生不管教的吗？” “男子沐浴也敢偷看，要脸不要？” 卫满城行至胡月娘身边，“娘，这里交给儿子解决，您休息去。” 胡月娘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该如何，就，如何。”说完，当真被吉祥搀扶着进了厢房。 卫满城背着两个姑娘站着，内心是真的愤怒。 “你们是真没什么羞耻心啊。” “村正和胡望老族长大概正在赶来的路上，希望他们知道你们的行径，不会被气吐血。” 胡春杏迷恋地盯着卫满城的背影，“我，我愿意以身相……” “想得美，你配吗？” 吉祥从厢房出来，听到胡春杏未说完的话，立刻打断。 “都跟你这般，要对我家少爷以身相许的可轮不到你，伤风败俗的女子！” …… 黎长乐和胡得贤在门外撞上了。 胡得贤哑口无言，有心想问黎长乐里头什么情况，可看着她也是混迹在人群里，刚到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先推开篱笆门。 今日他这张老脸是别想再要了，连老妻白氏都不来捞自家闺女，觉得丢人丢大发了。 孙巧巧倒是光棍，反正看人洗澡的人又不是她。 前头她腰背直挺地站着，没有半点羞耻之感。 但她往后一看，瞅见篱笆门外黎长乐幽幽凉凉看着她的眼神，浑身就一抖…… 马氏重重叹了口气，“这小姑真是，还要不要嫁人了以后？” 黎长乐嘿嘿笑，“你们家最好还是早点给她找个人成个亲，否则哪天她也效仿胡春杏偷看人洗澡，名声都没了，当时候就到庵里当姑子去吧。” 马氏偷偷撇了一眼大少夫人，默默低头。 自家小姑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她也不可能偷看成功就是了。 大少爷那是个能近得了身的男子吗？ 但凡小姑敢有这心思，就做好被大少爷生掐死的准备吧。 第123章 胡春杏挨亲爹揍 黎长乐侧头问旁边把她叫来的妇人，“嗯，姑娘们得逞了吗？” 妇人一噎，“该是没的，被那伺候的小伙抓到了。” 咋觉得黎娘子问的这话有些怪…… “哦……”黎长乐点头。 她拉开篱笆门，也走了进去。 吉祥第一个看见她进屋，跟她气冲冲地告状: “黎娘子，你们家下人可得好好调教调教哈，不说知书达理，也得晓得循规蹈矩。” “否则去到哪儿，丢人丢到哪儿。” “还有这位……这位春杏姑娘，村正快些领回家去给她行行家法吧，再不管管，你家这闺女就废了。” “连男子沐浴都敢趴着窗偷看！她有脸干得出来，我都没脸说！” 胡得贤一句话都反驳不了，他瞧着对着男人个背影都一脸迷糊了的闺女，恨不能给她两拐杖，打残了事。 可如今是在别人家里，当务之急是要把人带走，别在这里碍人眼。 黎长乐义愤填膺，“吉祥说得对！你嗓门大，帮我教训教训这脑子不清楚的丫头！我今日嗓子眼有些疼，就拜托你了。” 卫满城听见黎长乐进来，转过了身。 不知怎地，黎长乐竟在他脸上看到了叫做委屈的情绪。 一定是她幻觉了…… 她提着裙角溜进了胡月娘的厢房，“大婶儿，我来看你啦！” 这个孙巧巧，就让她多丢一会儿脸吧。 吉祥听了黎长乐的话，当真不客气地把孙巧巧和胡春杏一通劈头盖脸喷。 胡月娘见了黎长乐也不关注别的了。 拍了拍身边的床沿，“来，坐……” 黎长乐从善如流坐到她身边去。 “大婶，如今瞧着你可好太多了。” “嗯，好多了。” 黎长乐:“您看，我说过您必有后福的，说了才多久，这不就来了？” 胡月娘笑起来。 可不是么，曾经以为就要死去了。 哪里能想象得到，还有再见到儿子的一日。 她心里感激，“是你……你救了我。” 黎长乐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倒了杯水给胡月娘，“不说这话。从现在起，您就是人人艳羡的老夫人了，以后，您的儿子可能还会给您挣回诰命的荣耀。” “黎娘子可真看得起卫某。”卫满城站在厢房门口，没有进来。 黎长乐站起来，笑道: “大婶儿心性坚韧，她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 外头的胡春杏被胡得贤拧着耳朵带走了。 篱笆院外的一群人对着屋里头两个姑娘家指指点点的，最近一段时间包括过年互相窜门时，这群人都不愁没话题唠嗑了。 黎长乐不好在竹屋待太久，和胡月娘寒暄了一阵，就出了竹屋。 离开前还一再和卫满城保证，再没有下次了，再有下次就让孙巧巧给他洗一辈子的袜子。 这个下次，自然说的是趴窗偷看洗澡一事。 卫满城满脸不自在，“大可不必，黎娘子只要让她别靠近竹屋这片地方便是。” 是视这两个姑娘如洪水猛兽了。 孙巧巧和马氏并排走在黎长乐身后，饶是她平时脸皮厚如城墙，这回也知道得罪人了。 回到黎家小院都不用马氏示意，自己双膝一跪，就承认了错误。 黎长乐气恨: “跪得倒挺快，你不是觉得自己没错吗？ 一个姑娘家，没羞没臊地去偷看人家……沐浴！ 我看你家里其他人也不似你这般离谱的！” 马氏可是委屈极了。 自从婆婆去世，就没人管得住这小姑了。 可这人在外头做了什么妖，连累的可是家里一屋子的人。 私底下巴不得马上就把年给过了，孩子小叔回平安时也好就把这不省心的小姑子捆上带回去。 还是让公爹自己看着他闺女吧。 孙巧巧虽然认错了，但锅也没想全背。 “大少夫人，卫家是胡春杏要去的，我不过跟着去凑热闹。再说，原先也没……没偷看人……” “春杏说她想给那卫少爷送几张自己剪的窗花……自己个儿不好前往，所以约了我一起……” 窗花…… 难怪屋里有那种春意盎然的窗花图样…… 黎长乐接道:“结果，你们去到人家家里，发现人家在……在沐浴，所以就色胆包天顺便偷看了是吧？！” 黎长乐按了按脑门，她也管不着人家卫满城为啥大下午地就泡澡去了，晚上不能洗？还恰好被人家撞上了。 可你们偷看了就不对了啊！ 好变态啊这两个姑娘…… 孙大兴兄弟俩一起到小周庄去挑柴禾了，还没回来。 若是在场，高低是要给上两巴掌妥妥的。 …… 另一头的胡得贤，带着胡春杏回到家，院门一关，直接就上拐杖。 “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姑娘家！要不要脸？我胡得贤这辈子老老实实，清白做人！ 你娘便是有些小家子气，那也没你这样脸面都不要了的。” “一天到晚净爱攀比！你是长得天仙儿似的，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亦或是勤快能干了？ 那满大炎的公子哥儿是眼瘸了还是怎地，人家就非你不可了啊？” 胡春杏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挨上打了，跪在地上抱着脑袋任她爹的细拐杖往身上招呼，哭得哇啦哇啦的，连她娘白氏都不拦着胡得贤了。 胡春山也是恨铁不成钢，甩着袖子出门去了。 就这么个妹子，家里头都是宠着的，也没指望她嫁个富贵人家，能就近找个老实妹婿，以后若过得不如意，回娘家也能方便些。 但架不住妹子自己心气高啊。 家境好些的，说人长得矮挫挫。 人长得好些的，说人穷得只剩一口饭吃。 卫满城的条件摆在那里，简直就是直戳胡春杏的心肝脾肺肾了。 家境优渥的俊秀书生。 过了这村还有那店吗？ 胡春杏被打得浑身疼，“爹，你是想打死我吗？打死了你就没闺女了，是我想豁出去脸的吗？” “嗷~好痛！还不是你和娘，尽是找那矮穷矬的男子让我相看！谁稀罕！我就喜欢卫满城那样的！” “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 白氏指着胡春杏，手指直抖抖，“你爹说的对！老娘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长成这么好高骛远的性子！” “我给你找的哪个不行？？都是老实勤快的小伙子！” “矮啥矮！！哪个都比你爹的个子高！！” 胡春杏:…… 胡得贤:…… 第124章 顾景宴归来 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门前都贴好了对联。 也不是家家户户，黎家小院就还没贴。 黎世熹和鱼儿给米缸贴了“满”字，给厨房门贴了“福”字，这是黎世熹自己写的。 黎长乐夸着孩子，“世熹的字是越练越好看了呢，明年的对联也让你来写，好不好？” 黎世熹被夸得脸儿红红的，“那我平日里一定多加练习，明年写得更好看些。” “嗯，今年院门前的对联先用卫少爷写的那副吧……诶，对联放哪儿了？” 黎长乐找半天没找着，问了冷一冷二。 结果冷一说，拿去引火用了。 引火，用了…… 黎长乐运了运气，“冷一，你和冷二对卫满城主仆敌意有点子大啊……” 冷一:“大少夫人，没有。” “还说没有，你问问冷二，你有没有！” 冷二:“ …… ”有也不能承认啊。 他也不能说，他们兄弟俩在替大少爷吃醋吧…… 黎长乐正想说算了，让黎世熹再写一幅贴上，院子外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卫满城是哪位？” 黎长乐蓦地转身。 只见顾景宴一脸胡茬，背着手站在院门口，两眼灼灼地看着她。 风尘仆仆，却依然是那个帅呆了的顾美男。 “顾景宴！” 她惊喜地撒欢飞奔过院子。 顾景宴一个箭步迎上去，把人抱了个满怀。 “长乐……” “你这得有多赶啊，满鬓风霜，胡子拉碴的。”黎长乐捧着男人的脸左瞧右瞧。 顾景宴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赶了回来，你还嫌弃我不好看？” 黎长乐挽着人臂弯，拖着往里走，“哪里，你就是落魄成乞丐，那也是我的乞丐啊。” “还以为你不能赶回来陪我们娘仨守岁了呢。” 林海牵着马匹还在院外。 见状直摇头，他家将军的确落魄了。 天知道为了能赶回来陪大少夫人过个年，他家将军在北定总督府里的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生生把两个月的公务压缩至一个月，就是为了回黎县过个年…… 孙大兴一家正在廊下聚集。 顾景宴走到跟前时还讶异孙家来得那么快。 “大少爷，咱们家跟了主子们多年了，毕竟知根知底，我们来了，我爹他也放心。。” 顾景宴点头，“福叔有心了。” 站在兄长身后的孙巧巧已经魔怔了。 她跟着兄长跋山涉水，车马劳顿，就为了能见到大少爷呢。 她盯着已经从她眼前一晃而过的墨色背影，魂都已经不知飘去了哪里。 孙家兄弟和马氏都把她挤在身后，不让她上前行礼。 就她这个痴样，让她到主子跟前去都是冒犯了。 让她看看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两人，刺激刺激就差不多了。 聪明的，就赶紧收收心吧。 顾景宴压根连眼角的光都没瞟到这姑娘的，直接领着黎长乐进了屋里了。 鱼儿对亲爹又陌生了，牵着黎世熹的手躲在哥哥身后。 这个叔叔看起来很凶的样子。 黎长乐好笑地把顾景宴叫去收拾收拾头脸，再来跟小丫头解释。 孙大兴给顾景宴提了两大桶热水到茅房，供他清洗。 顾景宴收拾好了自个儿，就在屋里用上了午饭。 马氏给屋里端了几人的饭食，就退了下去。 她进来的时候是看见小小姐坐在顾景宴腿上用饭的。 她退出去时想着，这样的情形，她小姑是有多瞎才看不见？ 非得主子一手给她扔出去才晓得厉害？？ …… 夜里，二人温存了过后，躲在被窝里聊天。 二人互相交换这段时间身边发生的事。 黎长乐这边大多是吃吃喝喝，还有就是院里多了孙家一家子。 而顾景宴那边反而事多而杂，北定总督府的前任总督留下了不少烂摊子，有些公务刚上手也是一筹莫展。 为了摸清底细，裁掉之前余留下来的班底毒瘤，也颇费一番功夫。 “那么忙就不用赶回来了呗，什么时候忙完就什么时候回来嘛。” “小没良心的。”顾景宴恨恨咬了一口怀里人的香肩。 “我这是为了谁？” “唔，知道知道。你属狗的吗？到处咬……” 顾景宴嗤笑一声，凑近怀里人，“不单咬，我还……” 黎长乐抱着暖炉一般的男人，一声叹息由口而出。 别的不说，这男人的体温比电热毯安全舒适倒是真的…… 怕冷的南方姑娘黎长乐和自家男人亲热后有感而发…… …… 今年这个年，过得比过去两年要多了几分喜气。 瑞雪兆丰年么。 村里的老人都说，来年地里定会有出息。 胡得贤虽说年前把闺女打了，这两天胡春杏正气得不和老爹说话。 但也不耽误他跟旁人说起这个时，高兴得脸上绽开老菊花。 毕竟，他手上已经有了黎长乐承诺的红薯苗。 胡望看他一脸嘚瑟，不以为意。 那天竹屋闹出那事，他没出现。 他怕脸疼。 更怕去了，卫满城反问他，昔日他娘只是被遣送回娘家村里，他们就把他娘孤立起来，十年如一日地漠视。 如今，他们村里又要怎么对待这种不知廉耻的人？ 再一个，他儿子胡贵已经躺在炕上哎哟哎哟好多天了，腿骨被打裂，身上淤青臃肿的地方都数不过来。。 他心知肚明这是谁下的手，但他知道也没用。 还用找上门去打回来？ 他没那个脸。 所以，这会儿绿水村里几乎人人脸上挂着过大年的喜悦。 只胡望一家，略有惨淡。 胡贵的媳妇杜氏已经收拾收拾，包袱款款回娘家过年去了，临走前还顺走了一半家中备下的年货。 美其名曰，就当年初二走娘家亲戚的年礼了。 胡望生生被气了个倒仰，指着她道:“你走了，谁来伺候胡贵？” 杜氏头也不回，“家里又不是没人了，不还有您老人家？实在不行，让您孙子给您搭把手。” 胡望瞧着凄凄凉凉的家，已觉余生了无生趣了。 第125章 黎家小院年夜饭 大年三十，顾景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被黎长乐允许鱼儿把他闹起来。 林海说他家将军赶路心切，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卫满城是哪个，顾景宴是已经知道了。 昨夜里非逼着shen下的女子说，是那姓卫的长得俏，还是自个生的好。 把个黎长乐给整得莫名其妙。 家里的对联，自然是要贴上自己写的。 他带着黎世熹鱼儿在屋里练字写对联，黎长乐就和马氏准备年夜饭。 马氏防着小姑子作妖呢。 她昨晚和孙大兴商量好了，今日在主家这里吃了团年饭，就早早回村正家自己屋里去守岁。 白天务必看着小姑子才好。 年夜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几样。 无非就是鸡鸭鱼肉。 黎掌柜带来的卤肉。 陶罐子煲了猪肚鸡汤。 清蒸大虾。 梅菜扣肉。 红烧鱼。 清炒菠菜。 清汤茼蒿加丸子。 青蒜焖腊肉。 孙家从京都带来的腊肉，放上小撮干辣椒，切一把青蒜苗，妥妥的北方饭桌上的下饭好菜。 马氏没见过辣椒，下到锅里炒时呛出了两行泪。 主食米饭加饺子。 南北主食都上。 黎长乐从仓库里拿出最后两盒橙汁，热水里烫了一下。 厨房的饭桌也放了一盒。 菜肉也一式两份，主家屋里一份，厨房孙家和二冷一份。 两个孩子都换上了新衣裳，戴上了小红帽子。 孙小宝也收到一顶红帽子，喜得他跑去厨房跟马氏炫耀。 孩子高兴，马氏就更高兴可了。 孙巧巧蹲在灶炉前烧火，时不时支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今日给自己收拾得比较齐整，头饰都加了两支银簪子。 马氏哪能没看见，只是含沙射影说些告诫的话，却是进不到人家心里去的。 你总也叫不醒喜欢装睡的人不是？ 只能注意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也是烦闷的。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若真是有心，怎么也防不了。 她这小姑子就不像是会死心的样子。 可是村正那里毕竟不是自家，把人关在屋里不现实。 叫她嚷个半天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兄嫂亏待了她呢。 天还没暗下来，年夜饭就开始了。 说实话，黎家小院离着村里比较偏，隔着竹林和小山坡，若不是院子里最近人多了起来，也是冷冷清清的。 现在院里吃饭的总共有十个人不止，显得就热闹了。 屋里一桌，厨房一桌。 这是黎长乐在大炎朝过的第一个年。 她举着果汁跟孩子和顾景宴碰了杯。 “希望来年，我们都平安顺遂！将军官运亨通！孩子们平安喜乐！我嘛，财源滚滚，一夜暴富！” 顾景宴看着她的目光柔软，“定会如你所愿！” 黎长乐:“托你吉言，开吃吧，哈哈。” 马氏烧饭的手艺是好的，饺子就包得比她包的好看，馅调得好，炒菜的火候也拿捏得刚刚好。 黎长乐照顾着鱼儿，顾景宴也时不时给黎世熹夹夹菜。 心里暗戳戳地计划着，姜氏和马氏，二者得有一个留下来给黎家小院做饭才好。 而厨房这边，冷一冷二依然扒拉了一海碗饭菜，蹲到廊下解决他们的年夜饭。 倒也不是不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 就是不耐烦桌上有个孙巧巧。 屋里屋外都是吃饭的人，桌上是美味佳肴。 整个绿水村，黎家小院的年夜饭大致是吃得最好的了。 黎世熹和鱼儿胃口很好，但人小胃也小的鱼儿，每样菜吃两口也饱了。 第126章 孙巧巧心思被看破 而厨房这边，冷一冷二依然扒拉了一海碗饭菜，蹲到廊下解决他们的年夜饭。 倒也不是不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 就是不耐烦桌上有个孙巧巧。 屋里屋外都是吃饭的人，桌上是美味佳肴。 整个绿水村，黎家小院的年夜饭大致是吃得最好的了。 黎世熹和鱼儿胃口很好，但人小胃也小的鱼儿，每样菜吃两口也饱了。 饭后，顾景宴被鱼儿缠着到榻上玩翻花绳。 黎长乐对这项又被小丫头捡起来的娱乐活动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但顾景宴的耐心非常好，盘着腿就坐在榻上跟闺女玩起来。 连黎世熹现在都不怎么爱玩的这个游戏，父女俩你来我往玩得溜。 马氏手脚麻利先到屋里收拾了碗筷，孙巧巧跟在马氏身后也进来了。 那双眼就控制不住地往纱帐的方向瞟。 黎长乐捕捉到了她的眼神，挑着眉道，“你也想跟孩子玩翻花绳？” 孙巧巧被抓包，忙摇头。 但是，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纱帐里头，很难再专心地干活了。 马氏给她眼神，她都没瞧见。 黎长乐算是看出来了，孙巧巧这姑娘是有她自己的心思的。 什么心思呢？ 她看向帐里的方向。 原来，这姑娘的心思在这呢啊。 想到这可是个能伙同胡春杏去偷看男人洗澡的货。 那她不得提防起来？ 马氏见她似笑非笑在小姑子和纱帐两边来回看，心道:坏了，被看破了？ 最后，孙家一家收拾好，给主家磕了头，就回村正家待着守岁。 今日是大年三十，村中有些人家门廊下挂着红灯笼，很是应景。 孙大兴手上就提着一盏灯笼照亮。 马氏牵着孙小宝的手走在前头。 她琢磨着开口，“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感情挺好。” “嗯，爹前头还说大少爷或不太欢喜大少夫人。 看来……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孙大兴的亲爹先前在顾宅当门房，对于顾景宴十天半个月才回一趟顾宅是清楚的。 马氏道:“反正如今看着亲香得很。” “他小姑，你的那心思，家里头没人不知道的，你也不用想瞒过主子们去。” 她不赞同地道，“我看你今日神思恍惚的，好几次差点打翻碗筷，何至于此啊……” “至于！”孙巧巧猛然抬起一直低着的头，“你懂什么？你就懂三餐吃饱，埋头干活，主子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我想过的不是这种日子，不是。” 马氏张着嘴，想问她要过的什么日子。 但转念一想，人明明白白就是冲着大少爷而去的啊。 连孙大兴听了都直摇头。 没救了的。 “巧巧啊，如果还想好好活着，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爹娘一生本分，也是这么教咱们的。” “富贵人家的后宅，水深得很，你心思浅，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利用，掉进坑里，爬都爬不起来。” 头氏也苦口相劝，“若你愿意，咱们就求到主子跟前去给你销了籍，嫁去平民百姓家做个正头娘子，这不比做人那妾室要好多了？” 就算是顾家千般富贵，那都是嫡系子孙的。 作为妾室，若非真的拿捏得住男人，能为子女挣得些好处，也就活得和为奴为俾没什么差别。 而自家小姑，就没这个本事。 孙巧巧再次低头，也不接兄嫂的话头了。 第127章 在大炎朝的第一个年 马氏见她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说。 明日一早还要过小院去伺候，一行人到了村正家，给打了招呼拜了早年，便到自个儿屋里待着守岁了。 而小院这头，黎长乐花了些贡献点买了些仙女棒之类的喜庆烟花给黎世熹和鱼儿在院子里玩。 顾景宴在廊檐下看着一旁的孩子玩得尽兴，心也不由软了下来。 恰好黎长乐披着斗篷出来，满眼是笑地看着孩子被烟火映得愈发灿烂的笑容。 她穿越前后都不曾经历生育，但却体会了养孩子的快乐。 或许是穿越带系统的优势，令得她养起孩子来没有原身那般艰难。 但是孩子和她之间的这种互相陪伴，却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顾景宴见自己就在她眼前，她却一颗心都在孩子身上，忍不住捏了捏她凉凉的耳垂，入手软绵。 “若是在平安，世熹可以去傅家的族学上课，大点就进平安书院，大舅舅是学院的院长……世熹会拥有最好的教学……” 他的指尖像是冰块儿，黎长乐缩着脖子躲着他的触碰，“黎掌柜已经给我推荐了一家不错的学堂，就在县里头，年后学堂开了，我就带世熹去找学堂夫子。” “听闻这家学堂在黎县小有名气，夫子从年少时期就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只是运道不好，考了几次都未曾上榜，才休了再考的心思。” 听了她的话，他继续往下说:“若是你觉得黎县这边的学堂夫子尚可，就让世熹先学着，若有什么不妥，我给外祖送个信，让他在京都帮着找两位夫子过来也是可行的。” 黎长乐从地上捡起一支仙女棒，就着鱼儿手上的仙女棒最后的火花点着了，再交给鱼儿。 “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又不是要在黎县待到老死。况且，世熹的学识基础还是片面，打基础在哪儿都能打得。 等再大一点，或许我们已经离开黎县，到了更为富饶的另一处了。” “先学着看看。” 黎世熹才8岁多，其实底子不差的。 黎父自家开学堂，黎世熹启蒙早，只不过这几年至亲去世，学堂也关闭了，一路逃难，温饱都是问题，哪有精力再投入到书本中去。 如今条件好点了，之前不得已丢了的，自然是要慢慢捡起来。 顾景宴没有异议，又说了另外一件事，“他想学武，你怎么看？我说过，想学什么，我都能给他找好师父。” 黎世熹带着鱼儿在院子里摇着手上的仙女棒，鱼儿欢喜得哇哇叫喊，指挥黎世熹，“哥哥点，哥哥点，灭了灭了！” 黎世熹便跑回廊檐下拿了新的仙女棒，还朝黎长乐两人抿嘴笑了笑。 黎长乐对顾景宴要给黎世熹找武学师父没意见。 这对他来说，应该比找夫子更容易些。 毕竟，他自己就是擅长这行的。 她调侃道: “不如……就你嘛。你是大炎朝的征虏大将军。你的手上功夫会差？” “若他日常和我待一处，倒也不是不行。 但他要读书，所以学武一事还是要量力而为。” 黎长乐点头，“大概是从广济县到这儿，一路经历得多了，才有了这念头。” 孩子年纪还太小，专注做一件事都不一定能尽善尽美。所以她也没觉得黎世熹一定要有多么厉害的身手，但是学武能强身健体啊。 有好的体格，跑路的时候都能跑快人家好多。 “你觉得冷一冷二怎么样？” 黎长乐突然问起这话，顾景宴也一怔。 黎长乐:“他们俩日日看着我们娘仨，正好方便当个武学师父啊，也免得费心去另找师父了，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顾景宴沉默着，似在考虑这个意见的可行性。 二冷是高手，这是不用怀疑的。 并且还是暗卫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不然顾景宴也不放心把二人留下来护着他们娘仨。 孩子也不知能坚持多久，毕竟练武也是件累极之事。 顾景宴看了一眼厢房门口的二冷，“嗯，可。” 回头他交代一下二人，黎世熹还是个孩子，悠着点教。 鱼儿终于玩累了，扑进了黎长乐怀里，拖着小奶音撒娇道“娘，要睡。” 黎长乐好笑地捏了她小鼻子，这孩子午觉没睡，晚上就困得特别早。 黎世熹追上前来，“姑姑，我带鱼儿去睡，等鱼儿睡着了，我也陪您和姑父守岁。” 黎长乐就把怀里的小丫头推给黎世熹了，“去吧。” 小丫头瞌睡虫上来，被哥哥拉着手就往里走。 顾景宴看着两个小人儿不知在想什么，黎长乐勾了勾嘴角，“是不是很乖？” “嗯。” “世熹颇有他祖父的风采，小小年纪，性子就很温煦。 鱼儿……大概是像她那个亲娘，反正一点也不像你。” 顾景宴眉一粥，“像我不好？” 黎长乐了翻了白眼:“你自己想象一下，鱼儿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好？” 顾景宴:“ …… ” 女儿像他这样的性子，确实是不太好。 黎长乐捂着嘴打了两个喷嚏，“进去吧，真冷。” 顾景宴握着她的手进了屋。 这女子是真的怕冷到了极点，榻上换了更厚重的棉被，和毛毯一起盖。 夜里还得穿得暖和才能睡得安稳，炭火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环顾屋子四周，简陋至极。 京都顾宅里的马房看起来都比这牢固。 但，这屋里有她，和孩子。 鱼儿是已经在棉被里头睡得喷香了。黎世熹已经体贴地给小丫头脱了袄子和鞋袜，编的小发辫也拆了。 黎长乐摸了摸他的头，“咱们一起守岁。” 绿水村离着城里远，离着别的村庄也不近，在村里，黎家小院更是偏僻独一处。 说是年三十，若非肉菜丰富了，对联窗花贴上了，能嗅到一点年味，不然真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纱帐已经卷了起来，屋里放了两个炭盆，一个在书桌一旁，一个在床榻一旁。 顾景宴在书桌那头看书，黎长乐在榻上卷着棉被和黎世熹下棋。 别误会，不是围棋那种高端烧脑的游戏。 是最简单的现代游戏棋。 扔一次骰子，点数多少，棋子就走几步的那种…… 三人交谈不多，真就守着岁末过了这个年三十。 第128章 你别扒拉我! 子时一过，不知是哪个方向隐约传来烟花升空爆炸的声音。 黎世熹快撑不住眼皮子了，黎长乐看着让他赶紧去休息，他跟姑姑姑父拜了年，就揣着压岁钱回厢房睡觉去了。 年夜饭吃得早，黎长乐问还在看书翻公文的人饿不饿，年前包了有饺子。 顾景宴看了榻上一眼，随即就朝她走来。 “不饿，歇了吧。” 他一手握着最近才得来的兵书，另一只手臂垫在黎长乐后颈，半揽着人往自己身上靠。 黎长乐却不想睡了，方才有黎世熹在，有些事不好问出口。现在孩子去睡了，她聊天的兴致就上来了。 “那个孙巧巧，你可知道啊？” “嗯，福叔之女。”顾景宴瞥了一眼怀里的人，不知她问起一个家仆有什么意图。 “她也是你从京都叫来的？” 关于到来的孙家人，她并没有多问其他，对方跟她交涉的也大都是关于庄子出息方面的问题。 顾景宴否认了。 “并无。”他要的是在庄子里有能力，会管事的。 “我不喜欢这个姑娘，年后孙大盛要回平安时，让他带回去吧。” “为何？”据他所知，孙大兴一家才来了没几天，那孙巧巧日后放在她身边当个伺候丫头也可。 干了什么了，就招她不喜了？ 黎长乐侧身撑着他胸口坐起来，研究了一番男人的脸色。 “你没察觉出来啊？” 顾景宴皱眉把人搂回身侧，免得被窝灌进来凉气，“什么？” 黎长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躺下，“那姑娘可不是专门来伺候人的哟。” “若是用着不顺手……” “不，我是看人不顺眼，哼！” 这下顾景宴就看不进去什么兵书了，他把书搁在床头，把人掰回来抱着，揉着她后腰，道: “看着不顺眼，就别让她到跟前来伺候，年后就打发她回平安去。”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家小妻子。 至于孙巧巧，他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孙有福的女儿，至于这个人有着怎样的一张脸，他是没记忆的。 后腰被抚得有些发痒，她按住他的大手，“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对她不喜？” 顾景宴垂眸看她，“在你身边伺候的，总归要合你心意才好，不喜就不用勉强自个儿。” 黎长乐这会儿不别扭了，好笑地扯了扯顾景宴腮帮子肉，“难为人家瞅着你春心荡漾呢，你都没瞧见。” 那直勾勾盯着纱帐的眼神不要太明显了。 顾景宴轻掐了下身旁人细腰上的软肉，哼了哼，“那就更得把人打发走了。” 存了觊觎的心思，还留在身边做何？ 被窝里的温度仿佛陡然间下降。 好家伙！ 她都还没对他发难，招了烂桃花回来的他，看起来倒是比自己还生气，一张脸黑得…… 她又翻了个身，贴着小火炉般的鱼儿，轻声道:“你说的，到时候孙家人不满，你自己跟他们解释去。” 到底是从傅家老爷子那辈就已经在的家生奴仆，如果不是可靠的，也留不到现在。 本来也想着，手上没几个能用的人，若有管理才能，就留着，也不会叫人吃亏，毕竟从京都到这里，心理落差多少会有。 但如果是孙巧巧这样的情形，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真不想看见人，直接把孙家一行人全打发回去，她也做得出来。 当然，最好就不要自己动手吧。 顾景宴把事揽过去了，也就不用她费心了。 顾景宴面不改色地又把人扯回怀里，“嗯，到时你只管打发了，余下的，我会处理。” 他不会解释。 费那唇舌做何？ 这并非多棘手的问题。 连顾家老夫人和傅家老太爷都做不得他的主，一个家仆还能左右他？ 黎长乐满意了，调整了睡姿，“睡吧！明早我得带世熹鱼儿去给好婆和大婶儿拜个年呢。” 尽管王家兄弟成了她庄子上的长工，但彼此间是雇佣关系，而不是把人卖给了她。 对于好婆和胡月娘，她是当成长辈敬着的。 顾景宴翻身附上，亲着她脖子，“不做点什么？” 黎长乐瞬间乱了呼吸，瞪他，“不来了啊，昨晚已经……” 顾景宴的唇就贴上了她的。 温香软玉在怀，他又不是柳下惠，一晚怎够？ 黎长乐气急，她揪住自己的睡袍带子，“你别扒拉我！很冷你知不知道？” 顾景宴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两手边四处点火，嘴上也不闲着。 黎长乐从气哼哼到被招惹得只剩浅浅的chuan息声，最后连护住衣袍带子的劲都消散了去。 “乖，抱紧了就不冷了。” “……留氓。”黎长乐哼唧唧。 “是，只对你留氓。” 屋外寒意袭人。 屋里的被窝春意盎然。 黎长乐晕晕乎乎地想着，好在这人一上榻，她就屏蔽了意识里的系统…… —— 大年初一，开门即迎来新岁。 小山坡那边传来一阵一阵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马氏一家都早早到了黎家小院，给黎长乐和顾景宴磕了头。 不太自在地接受了这种形式的跪拜，黎长乐一一发了红包就让人起来。 她多看了两眼孙家兄嫂身后低着头的孙巧巧，见她只是捏着红包和兄嫂们往屋外退。 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 吃了早饭，黎长乐带着黎世熹往村里去，鱼儿昨晚那么早就睡，今天也没能早起。 两人先去王家拜年，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然后去了村正家和胡月娘家。 往回走时，黎世熹胸前鼓鼓的，里头塞着他和鱼儿双份的压岁钱。 再回到院子时，鱼儿已经醒了，披散着头发坐在书桌前，顾景宴在这边喂她吃早饭。 饭后，黎世熹拿了小梳子给她梳头扎小辫子。 鱼儿看他肚子鼓囔囔的，好奇之下，小手就伸进他衣襟里去。 顾景宴见了，黑着脸抓了小闺女的手，“不可无礼。” 鱼儿小嘴一瘪，眼眶都红了。 黎世熹在她哭之前迅速把压岁钱一股脑拿了出来，拉着鱼儿去榻上数铜板。 鱼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把亲爹的黑脸忘到后脑勺去了。 黎长乐笑他:“闺女还小，你这么敏感做什么？他们是兄妹。” “表兄妹。” 黎长乐:“……那也是兄妹，你多虑了，鱼儿才两岁多。” 虽说古代有很多表兄妹结亲，意图亲上加亲。 但她来自现代社会，知道近亲结婚的弊端，就不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至少自己的孩子就得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顾景宴又回头瞧了一眼小脑袋凑在一起数铜板的两个孩子，抿着嘴没再就这个事发言。 只是摸着妻子的发顶，木木地想着，他当年也差点成了表妹的夫婿。 表兄妹和兄妹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第129章 冬去春来，赶回北定 仅有的几家熟人互相拜了年以后，黎长乐就窝在屋里不出去了。 吃着零嘴看话本，陪孩子玩各种游戏。 顾景宴自有他自己的事做，大半时间都在书桌那头。 有时会抱着鱼儿，握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在纸上写写画画，小丫头虽然看不懂写的什么，但很是喜欢这种亲子活动。 黎世熹已经认了不少字，《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基础启蒙书籍基本能无障碍阅读了。 每天也都练几张毛笔字。 孙家人每日里一早就过来伺候主子吃吃喝喝，晚间就回村正家待着，孙大兴兄弟俩时常跟着冷一冷二照看着大棚里的菜蔬和育着秧苗的红薯。 最初进到棚里，兄弟俩都很吃惊。 京都的庄子里不是没有暖棚种植蔬菜，顾家和傅家的庄子里，那都是有专人伺候着庄子里的暖棚的。 但那是贵族富户的庄园里才有的产物。 普通百姓家，特别是偏北的地区，一到冬季，田地就到了休眠期，种不了什么作物。 像这样，棚里没有适宜的温度，大冬天，棚外的土地冻得梆ying，棚里的土地却蓬松湿润。 这太匪夷所思了。 孙大兴还特意用锄头锄了下棚外的地。 结果想破脑袋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一棚之隔，土质哪里就差了那么多。 孙大盛让自家大哥做好差事便好，别多问，也别太好奇。 孙大兴到底也不是爱找事的。 看院子里的人都没把这当一回事，也没见有人要跟他解释一通的，就放下了这事。 妹妹孙巧巧已经被勒令别到屋里去伺候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是为什么，主子没明挑着说出来已经是给他们脸面了。 只盼年一过，孙大兴能顺利把人送回京都亲爹那里去。 官员的年假休沐时间是有限的，顾景宴年初十就结束假期，要到北定总督府打卡上班去了。 所以年一过，准备初六就出发赶去北定。 这一回去，估计就不能隔一个月就回一趟了。 毕竟，除了大年大节的，平时没有长假可以休。 黎长乐许久不曾浏览系统页面，自从把红薯育苗的事一忙完，系统也像冬眠去了一样。 一打开首页，看着目前贡献点。 1405。 2000多的贡献点缩水了一大截。 过一两个月，就得为开农庄各种买种子，买种苗，买劳动力了。 希望到时候贡献点已经翻倍……甚至更多。 但是最近都没什么任务。 她问了下系统怎么回事，没回应。 故障？ 升级？ 不会真的休眠吧？ 她仔细检查了页面半天。 结果是…… 刚被黎长乐解除屏蔽放出来的系统幽幽地道:“宿主，本系统说过，屏蔽过后，请记得解除屏蔽。” 从大年三十就被屏蔽了，系统被关在小黑屋里过了个年。 黎长乐干笑着道歉:“以后一定记得。” 她又问了它方才的问题。 “宿主，你屏蔽了系统，小黑屋里接收不到系统指派的任务，所以你也接不到任务消息。” “ …… ”好吧，是她自己的问题。 —— 她冥思苦想，也没想好要给顾景宴带点什么东西去北定。 最后干脆问本人，“你缺什么吗？” “不缺，你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 顾景宴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着她和孩子能跟着去北定最好。 但也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她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没说透。 他就当她真有等功德圆满才能离开绿水村那回事了。 黎长乐除了努力工作偶尔划水之外，最擅长的就是宅。 没学过揣摩人心。 但凡顾景宴跟欧阳思远一般跟她明说要什么，她怎么也得给他准备一番。 你说没缺的？ 好吧，都不缺，那就什么都不用准备了。 反正他啥都有，还随身携带万能林海一只。 给林海塞多两张银票备用就是了。 大炎土着们还是用银钱花着方便。 临到出发前一晚，顾景宴从她身上讨回了不少。 黎长乐把刚放出的系统又关禁闭去了。 她攀着男人的肩，狠咬了他一口，换来对方更热烈的回应。 哎，马上要相隔两地了，迁就一下人家吧。 任其予取予求的结果是，第二天她全身骨头散架，瘫在榻上还没醒来时，顾景宴和林海就已经骑马离开了。 …… 冬去春来，大地虽然依然一片银白，但过了个年，人们的盼头也多了起来。 祈求今年能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元宵节过后，孙大盛带着孙巧巧架着马车也离开了黎县，踏上回平安的路程。 到底是不敢拿一家人的前程当筹码，把自己那点自以为的爱慕之心摆到台面上来。 限制了孙巧巧到正屋晃荡这一命令，已经足以让孙巧巧认知到，她口中的大少爷，不会看在她爹娘的面上，对她有什么另眼相待的想法了。 她要是闹将起来，全家都落不着好，没准大少爷为了大少夫人，把她们一家都打发了也未可知。 那她爹能把她好一顿削。 她一半不敢，一半不甘，垂头丧气地坐上马车，和孙大盛回平安去了。 出发时，胡春杏还赶来送行，帕子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这就走了，咱们何时才能再见啊？” 孙巧巧送了对方一个自己绣的香囊，“这阵子多有打扰，等什么时候有机缘，咱们京都见。” 临走了也要向旁人炫一番她家住在天子脚下的优越感。 胡春杏咬唇:“ …… ” 连黎县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呢，还要在京都见？ 这小姐妹会不会聊天？ 孙巧巧只跟胡春杏摇了摇手，马车就开走了。 出了绿水村，孙大盛就吐槽亲妹，“你跟这胡姑娘看着还处得不错，走挺近？” 孙巧巧随口道:“我夜里和她睡一个炕呢，能走得不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转念一想，他自己这妹妹也是个祸害人的，还什么近墨者黑。 这俩姑娘应该算臭味相投才是。 他想起那姑娘是个敢偷窥男子沐浴的，没由来地，他又对着车厢里的亲妹说起教来。 第130章 长乐买地，世熹上学。 正月后，黎长乐托胡得贤在绿水村弄了两亩地，因为住得就远，所以没要近水源那边的田地，只要了小山坡下方的两亩。 也算沙石地，但石块比较少，因为大青山下有条小溪流经小山坡，又经过这块田，所以一直有人种些大豆之类的作物。 虽收成也是差，但聊胜于无。 胡得贤放出消息说有人要买地，等了两天，就有人上门问价了。 最后那户人家以一亩一两银的价钱把两亩地卖给了黎长乐。 她站在山坡往胡得贤指给她看的那片田地望去。 两亩啊，好大一块田！ 她马上就要带娃种田了！ 好婆一家子过了正月，也在打包屋里东西，准备搬去小周庄。 穷家值万贯，哪怕是一根线，那都是自家攒来的财富。 小周庄那边的房舍需要打理清洗一番，毕竟久没住人，最近王大虎几兄弟和桂花两妯娌就过去收拾着了。 自顾景宴去了北定，黎世熹又开始了隔几天去王家小院教石头两个堂哥认字。 回到家给孙小宝当小夫子。 自己还要坚持练字认字。 每天完成二冷交给他的基本功作业，比如:蹲马步，围着院子跑…… 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 这是一天都不得懈怠，没得偷懒了。 黎世熹就忙的不要不要的。 趁着王家人还在村里，黎长乐把鱼儿带到王家小院，托好婆看着，冷二守着。 回自家收拾了一份看着体体面面的礼物。 让冷一赶着马车送她和黎世熹去一趟县里。 年前黎平告诉她，县里学堂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了。 现在都二月初了，她要带黎世熹去报个名。 …… 到了县里，问了街上的人，得到学堂的确切位置，马车便往城东的方向赶去。 相较于城西那边的街市，城东这片区域就比较安静了。 城东东一街就是黎县的县衙所在。 城里很多富户也都在东街后头的街巷住着。 所以，城东的治安还是很有保障的。 慕山学堂就在城东二街四巷巷尾的一处宅子里。 三人在巷子入口，就听得一阵孩童整齐的读书声，在幽静的巷道里，隐隐传到了巷子口。 朗朗书声，清脆悦耳。 黎世熹一双眼睛在那一瞬都亮极了，侧头看向自家姑姑。 黎长乐笑道:“环境不错，从今日起，世熹可能每日都要早起赶路到学堂来上课，你做好准备了吗？” 黎世熹点头，“嗯！做好准备了！” “那我们就去见见学堂的夫子。” 马车拐入巷子，慢慢朝巷尾行去。 离学堂越近，学堂里的书声越清亮。 有围墙阻拦了所有视线，但院子里几丛绿竹的枝叶伸出了墙外来，给宅院平添了几分君子意气。 宅子大门的匾额书写着“慕山学堂”四字，书法庄重飘逸并存。 黎长乐提了礼物，领着黎世熹上前，轻扣了几下门环。 等了一会儿，便有门房老伯开了门，问清来意，就领着他们到了学堂接待外客的厅堂里。 “两位稍坐片刻，老汉去给莫夫子知会一声。” “老伯请便。” 黎长乐把礼物放在一边，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 书堂书堂，清一色的红木家具，墙上挂的画都是山水花鸟，大都是水墨画，一屋子书香卷浓的气息。 老伯出去了，没多久有个十二三的姑娘进来上茶，上完也无声退了出去。 黎世熹有些紧张，整理了下衣衫，以免衣冠不正，冒犯了夫子。 黎长乐抿了口茶，见他这样，也不由挺直了腰背。 怎么有种要见教导主任的紧迫感…… 坐了会，厅堂外便有来人。 再坐着就失礼了，黎长乐站起身和黎世熹迎上前去。 这是位面目从容，气质儒雅的老夫子，离了课堂手里还攥着一本书，待走近了，鼻翼间还隐约绕着一股墨香。 “夫子好，打扰您授课了。” 两人规规矩矩向莫夫子行了礼。 “不不不，小友既是来求学的，老夫欢迎之至，又何来打扰一说？” 对方言语之间轻松随意，视线在黎世熹身上停留了片刻。 接着双方便坐下来互相沟通。 莫正德问了黎世熹几个问题，无非就是会不会认字，读了什么启蒙读物。 而黎世熹的回答令他很是满意，听说孩子还每日勤练字帖，更是抚着灰白的胡子笑得欣慰。 慕山学堂虽说是个人开办的私塾，但它是有一定名气的。 城里城外这块儿家有孩童要上学的，都是知道这家学堂的。 学堂现有20几名学生，这些学生也不完全是城里的孩子，好些是像黎世熹一样，从各个村子里去求学的。 只不过，入学第一关，莫正德自有一番考较。 但凡他来者不拒，那就不止20几名学生这么少了。 莫正德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黎世熹，“今日就入学，可行？” 黎世熹挺了挺小胸脯，行至夫子面前，“是，夫子。” 莫正德给黎世熹理了理衣冠，古人认为:“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而后，他朝黎长乐温言道:“此子，老夫就收作学生了。” 黎长乐顿时心生雀跃，向莫正德行了一礼，“有劳夫子费心教导。” 夫子捻着胡子笑得和煦:“放心便是。” 黎长乐跟黎世熹简单交代了几句，说好放学时间到了，冷一就来接他，如果没来接，就别擅自离开学堂。 黎世熹应了，“我会好好听夫子讲课，姑姑和鱼儿说，我很快就回去陪她……” “玩”字刚要说出口，意识到一旁还有夫子看着，随即改了口，“陪她画画儿。” 黎长乐憋着笑，“好，姑姑帮你转达。” 于是，黎长乐放心离开了慕山学堂。 学堂一个月的束修900文，中午能加餐一顿。 上10天学，放一天假，农忙和节假日除外。 普通农户人家一天只吃两顿，学堂是考虑到好些学生是起大早步行赶路到县里上学的，要上一天课，难免腹中饥饿，没精神听讲，所以加了一顿午饭，不另外收银钱。 县里好些学堂不管饭，束修也没少收。 当然，学堂做什么，就吃什么，没得挑。 有家境优渥的学生，住得近的，都是回自家去吃的，束修也一律900文。 …… 新入学的学生要行拜师礼，莫正德见黎长乐走了，便带上还有些局促的黎世熹走出小厅堂，往上课的讲堂去。 伺候茶水的丫鬟进来收茶碗时，发现客人落座的椅子旁的边桌上放着一只提篮。 她掀开盖布看了看，忙又盖了回去。 老太太今早去了惠济寺上香还没回，她先把这些物事收去后院吧。 第131章 万家酒楼，长乐看宅子 门房老伯把黎长乐送出了学堂，等马车离开学堂门口，才又关上了大门。 马车出了巷子口，便往西二街那边去。 她要把一筐苹果一筐荔枝给送到酒楼，最近没来县里，家里的苹果荔枝都攒了两三茬了。 所以这次就直接给送了两大筐过来，又能有二三百两进账啦。 万家酒楼的雅间，黎长乐心情愉快地收下黎平付给她的银子。 她想着:不干别的，光靠那两棵果树，她早早晚晚也能发家致富。 实在是古代的水果种类真的很匮乏，除了野生果子或家种的酸枣柿子这些，市面其他的水果种类很少。 毕竟就算平常人能吃上，也是要花不少银钱去买，还得有这个购买渠道。 苹果虽说是生长于北方，但还是很少流于市面，更别说太空果树长出来的果实，品相委实要比野果子般的频婆果要优质得多。 荔枝就更不用说了，它属于南方水果，一般人尝不到那份香甜。 黎平已经指挥着后厨的人手把两筐水果收好了。 然后令小二泡壶好茶，端些糕点送到雅间。 “黎娘子，近来可有空闲了？” 银子谁不爱？ 眼前的黎娘子还是个将军夫人，人家可不缺银子花的，不照样挣得欢快。 “近来还好，等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黎掌柜大致是想问小料包的事吧？” 这事她可是放在心上了的，小周庄现在要入住的第一户人家，是她信得过的。 她已经交代了王大虎，去了小周庄第一件事就是先搭几个棚起来，尽量靠近人烟少至的山脚下。 人手不够把孙大兴也叫去帮忙，村里手脚利落的青壮，也由他去联系，工钱按上次去乐山庄子帮忙那回算。 配料中的几味大料和药材，她得多种些备着，还有辣椒。 两个月才能收成也无所谓，多种些。 黎平呵呵一笑，不好说自己年一过就开始想着这个事了。 只道:“大儿年一过就出门去了，临行前也问这事呢，说下次再出门，就想能带点货四处去走走。” 黎长乐想着准备工作什么的，现在还没到耕地播种的时候，倒是能把乐山庄子里那些闲着的人用起来，毕竟都得张嘴吃饭的，都闲着等发月银算怎么回事？ 乐山庄子的粮仓里还堆着好些药行批发回来的配料，还有年前乐山庄子另辟三亩地种菜蔬瓜果时，她种了不少药行里没有的几味配料。 全部跟系统置换成干货囤起来了。 倒也是能先赶一批货出来，带去黎县以外的地方找找销路。。 “掌柜，这小料包一旦开卖，对你这卤水生意多少有影响吧？” 黎平倒也心平气和，笑道: “我这万家酒楼也不是靠着单一个菜谱就能几代经营长盛不衰的，中间也有不景气的时候，但都熬了过去。 如今的万家酒楼口碑在黎县称第二，就没哪家敢称第一的。” “近两三个月真是托了黎娘子的福啊，确是这几年里境况最好的几个月了。” “但咱酒楼里的食客，五成以上都是先冲着口碑来的。” “酒楼里其他菜品也都做得很地道，也难怪回头客多，单一个菜谱的确撑不起偌大个酒楼的场子，卤水应该算是……锦上添花吧？” 黎长乐不居功，本来人家也没说错，卖卤水前，万家酒楼的日常生意就已经是县里首屈一指的。 马屁浅拍，黎平听得舒坦，摆摆手道: “黎娘子也不必太过谦虚，这个卤料方子的确是个宝贝，如今咱们合作，大小料包都经由我手卖出，就算酒楼生意没之前好，那就从小料包这头补回来。。” 这人算盘打得真响。 这是卤水生意和料包生意两手抓，做两手准备。 “行，等有货我就通知掌柜，你等我消息。” 黎平朝她拱手致谢，“黎娘子多多辛苦了，有银子大家一起赚，到时还烦黎娘子拟个章程。” 这次自己是不能拿大头了。 配料人家出，人工也是对方的。 还是得供着这女财神。 黎长乐:“好说好说，掌柜也没闲着。” 黎平哈哈大笑，“黎娘子真是个妙人。上次说的酒楼后厨请来了个师傅，专做素菜，手艺不赖，黎娘子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还有这位……壮士。”黎平瞥了一眼一直立在黎长乐身后当背景板，面无表情的冷一。 “掌柜的不必客气了。其实还有一事想问问掌柜……” “年前托你打听的，那个房子的事儿……没有合适的吗？城西没有，城东那边也可以，最好离慕山学堂近点的。” 她分红就分到6000两，别说一处房子，两处三处应该也是没负担的！ 买一套放着先，也方便黎世熹时常落一下脚。 偶尔她和鱼儿也能来住几天陪陪黎世熹。 黎平蓦地拍了下前额，“诶，看我这脑子，有两处的。 一处就在我这酒楼后头两条街的巷子里。 另一处就在城东，还是我这酒楼里的老食客家的宅子，在东三街二巷，挺大的一处庭院，黎娘子应该会喜欢。” “这几天才听他说的，还想着这两天让人给你送信去，一下就忙忘了。” 黎长乐听说有城东的宅子，心思一下活跃了。 学堂就在东二街，宅子在东三街。 单从位置上看，属实是太满意了。 反正现在让冷一送她回去，他还得赶回来接黎世熹放学，一来一回半天过去了，不够颠簸的，今天干脆接了黎世熹放学，再一起回绿水村。 家里鱼儿有好婆和石头陪着，冷二看着，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周围还藏着另外一帮暗卫啥的。。 不如先去看看宅子。 第132章 城东看房，一千八百两 黎长乐向黎平提出去看房子的想法，黎平年前多招了跑堂小伙和账房，自己稍微解放了双手。 他去了后厨交代小儿子黎海川前堂也照看着，就要带黎长乐去找那位食客。 黎长乐不好要他放下手中的事陪她闲逛去，耽误人家的功夫。 看房子可不就是闲逛么。 黎平摆摆手，说无妨。 黎长乐就没再拒绝人家好意。 黎平和冷一并排坐在车辕上，和车厢里的黎长乐说着这座宅子主人家的事。 原来，这位食客姓方，早年外出跑商挣了钱，再跑不动的时候给三个儿子分了家，其他儿子各有各的发展，只老大一心要走科举之路。 要说老大也是有才学的，县试府试院试都过了，有了秀才功名。之后参加了三年一次的秋闱，成了举人老爷。 方家为了老大，是真花了不少银钱进去，不论老二老三，多少也都支持这个兄长读书上进的。 毕竟兄长出息，他们都能得着实惠。 家里田产挂在兄长名下，能免了大部分赋税和徭役。 家中的孩子说亲也能攀上个好亲。走出去说句话也有人捧着。 但问题是，前头多顺利，后头就有多坎坷。 中了举人就有了参加春闱的资格。 老大带着妻儿奔赴平安京都赶考时，全家都觉得前途在望，光明就在眼前了，毕竟先前的考试都挺顺利。 哪知老大一路赶去平安，刚到目的地就患上了痢疾，差点丢了小命，人生生瘦成皮包骨。 这下别说考试了，命都快保不住了。 也就是在京都皇城底下，及时托人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吃了不少汤药，调养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银子花去不少，春闱也完美错过了。 下一次考，还得再等三年。 怕三年后重蹈这一次的覆辙，老大决定就在京都住下来，为下次的春闱备战。 决心是有的，勤勉也是有的。 但大概是少了些运气。 第二次春闱的前几个月，他的亲娘去世。 他得为母守孝三年，这回是真的把老大给打击得够够的。 一面是心痛亲娘骤然发病，最后一面未能见到，一面是默哀自己的科举之路，道阻且长。 三年又三年啊。 去年才结束守孝期。 今年年一过，老大就说要卖了分家时分给他的一处庭院，等天暖和了，就要再次带着妻儿赶去平安。 这边的宅子卖了，去京都买一处小院子住着，边赚点抄书代写书信的外快，边安心为明年二月的春闱备考。 黎平说到这的时候，唏嘘不已: “是个有才学的，难得还有股子不认命的心气。 但凡我也有这么个一路考到京都去的儿子，不计哪个，我也得供着。 可惜我那大儿只过了县试府试，院试都不愿去了，就爱鼓捣这生意之道。” 黎长乐不觉得这有什么，都去考科举了，那国民经济谁来搞？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不做犯法违纪之事，干干净净挣来的银钱就怎么都是香的。 谁说只有当官才能做得富贵人？当官的人就不爱银子了吗？金堆银砌的，不也富贵得迷人眼？” 钟鸣鼎食之家，祖上不定也是个精神小伙穷光蛋呢。 官也不都是好官清官，多的是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奔着银子去的贪官污吏。 “黎掌柜如今也是家境优渥，比之方家，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然何至于去京都买个小院都要卖了这边的大宅子？大概方家兄弟今时今日对他的信心也不比从前，不愿意继续赞助兄长了。 “至于科举当官这个事，来日方长嘛，儿子没能做到的，培养孙子，重孙子，侄孙啥的，科举要从娃娃抓起！ 全族撒网，重点捞鱼，尤未晚矣。” 黎平听完忍不住捧腹大笑，“有道理有道理，黎某受教了，回头就让小儿也快些成亲，多生几个娃娃儿，哈哈哈。” 黎长乐:“ …… ”不是，她没这个意思啊。 马车出了西二街，过了南北大街，再往东走就是城东区域。 县衙衙门附近也有大宅子，五进院七进院，有高高的围墙围着，住的就不是一般有钱的富豪，还兼有权。 黎平指着路，马车在东四街四巷一处宅院停下。 黎平上前叩门，并没有进去宅子里，只向开门的说明了来意，就在门口等着。 黎长乐和冷一在马车旁边站着，不多一会儿，黎平就带着一位老人走过来。 “这就是方叔，那宅子离他家这里也不远。” 黎平的叔辈，黎长乐就称人家一声方老，彼此认识以后，就往要出售的宅子所在的三巷去。 宅子在东街三巷的中间地段，这条巷子就只有三四户，都是大宅。 他们要看的是第三座宅子。 方老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宅子大门。 和县郊乐山庄子里的宅子一样，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影壁。 几人花了快半个时辰才大致把整座宅子看完。 宅子有三进，占地面积比较大。 二进院子里有两棵高大的柿子树，大冬天里，光秃秃的树梢上还挂着好些红艳艳的柿子。 宅子里种了不少树木，有些如今只剩枝条，有些还生长着泛黄的叶子。 阶前的花圃疏于打理，只剩些被风雪雨水摧残过后痕迹。 三进院子和二进差不离，但靠近围墙边上还有一架秋千，目测三进院原先应该有女眷或孩童住着。 有多少间屋，她就没数了，单从数量上衡量，大概四世同堂也能住得。 总之双腿一直在走，不是在走着抄手游廊就是在观摩着何处屋子，等逛完了，差不多也到正午时分了。 方老腿脚倒是抗走，等几人返回外院，他还有精力和黎长乐谈房价的。 “宅子要卖的消息我才说给了几人听，外面还不知我要卖这宅子呢，不然，今日说卖，明日这宅主就要换人喽。” “黎娘子若诚心想要买了去，就不要与老朽讨价还价。哎，没人来买倒也好了，省得老朽心疼。” 若不是老大说要卖了宅子，他哪里舍得？ 今日也恰好老大不在家，出去访友了，才由他带着黎长乐几人过来。 黎长乐:“ …… ” 好家伙！ 她就喘口气缓一缓的功夫，连价都不能砍一砍？ 你说多少就多少啊？ 第133章 城里有大房子的黎长乐 她微抽着嘴角，“方老说个价，看看我能接受不能……” 方老一挥手，心肝肉疼地说了个数，“一千八百两！先别说贵，你问问黎掌柜就知道，老朽没讹你！” 一千八百两啊！ 黎长乐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宅子贵不贵的。 她是感叹，卤料包真是个大宝贝啊。 两个月6000两的分红。 也就是说两个月她赚了三座这样的三进大宅子！ 看向翻倍赚的黎平，她突然也肉痛了。 黎平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正nnd，见她看过来，只点了下头，“方叔倒也真没讹你的，城东的房价一向都比城北那边的要高。” “而且城东少有人卖宅子的，黎娘子看好了就下手，省得别人知道了惦记上。” 黎长乐瞪大了眼睛，很想吐槽黎平，他是站哪边的呀！？ 黎平这回看懂了眼色，走到一边，小声道:“黎娘子，你再讲价，老头子脾气上来怕就不想卖了，他跟我提起卖宅子这事时，就差捶胸顿足的……” 说完更小声道:“他说大不了卖现在住的那座宅子，再四处凑凑……” “可他大儿说现在住的卖不上价，一进的院落，还住了多年，顶多卖个四五百两，所以才起了卖这座宅子的心思。” 黎长乐默默地瞅了他一眼，“我不擅讲价，但是你可以，你去讲讲，哪有人这样买宅子的，对方说多少就多少啊？” 连自己都觉得这样很冤大头！ 黎平无奈，只好到另一边去和方老说。 怎么说的，不知道。反正最后谈妥了价钱，减了一百两，宅子以一千七百两的价格卖给了黎长乐。 价钱说好了，付了钱就得去衙门给房契备案，办理红契，也就是走一下房子过户的流程手续。 黎长乐怕夜长梦多，万一方老一夜睡醒反悔了不卖了，那到手的宅子就得飞了。 她身上只有今天收的三百两左右，不够的只能先问黎平借了，明天再还上。 这宅子她是十分满意的，除了有点太大了，其他方面没挑的。 最主要的是，它离慕山书院近啊。 黎平也说城东的宅子人家一般很少卖出去的。遇上了就买了吧。 几人又赶去县衙找衙门里的司户，赶上司户恰好在，今日看起来心情也良好，两人交了契税后，就爽快地给契纸上盖了章，一式三份，买方卖方和衙门各执一份。 契税花了一笔银子，出了县衙大门方老就咧着嘴心疼起来了。 黎长乐却心花怒放的，把契纸小心收好。 如今她也是在城里有大房子的人了，手里有两个庄子，酒楼还有分红。 美滋滋呀。 找一天带着人过来收拾收拾宅子，就能入住了。 以后刮风下雨接送不便，就让黎世熹和冷一或冷二在宅子里住着，围墙够高，离着学堂近，城东治安也好，再放心不过了。 方老卖了宅子得了银子，心情复杂地回自家了，连黎平约着去万家酒楼吃一顿的邀请都只是摆手称不用了。 “方老对这宅子还真是不舍呀。”看着老人家离开时落寞的背影，黎长乐也觉不忍。 当然，银货两讫，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已经过了正午，黎平再次邀请黎长乐去万家酒楼吃饭，她就没再拒绝，走饿了。 万家酒楼的前堂还热闹得紧。 刚踏进酒楼大门就听到一阵热烈的拍掌声，“好！好！真真是大快人心！” 黎长乐脚步一顿，视线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原来是大堂边上半人高的小平台上，有位老者正绘声绘色地说着书，说到高朝之处，肢体动作相配合，更是令故事里的人物形象饱满起来，赢得满堂喝彩。 “黎掌柜的经营手段了得呀，你这酒楼一天里是不是就没个冷清的时候。” 之前几次到酒楼来倒是没见到这个场面。 黎平依然带她去了楼上的雅间，冷一紧跟着。 “哈哈，黎娘子过奖了，酒楼里一直也有唱曲儿的节目，只年前那唱曲儿的姑娘家中老父病重，需要人照看，就没能来，酒楼生意也过得去，就没再找别个来唱。 说书还是从茶楼那里学来的招儿，拾人牙慧罢了。正月里应应年节的景儿，没想到大伙儿都那么捧场呢。” 黎平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黎长乐边往那头看，边接话:“掌柜不妨继续留着这个节目，说书的营生又不是只茶楼能做，县里爱听说书的人貌似也挺多的。不说跟茶楼抢生意，你就能维持着现在的客流量都是不错的。” 只是每月多给说书先生一份银钱的事，黎平不缺这点钱。 但是卤水小料包要推广，就怕多少会影响到酒楼的卤水生意，这才是大头。 多个受人欢迎追捧的节目，也算是为揽客留客做努力了。 黎平正着脸色点头，“黎娘子说得是，黎某也是这么想的。” 看出黎长乐对听书也有些兴趣，黎平把二人带到二楼的隔断雅间。 楼上四面，除了两面是封闭性雅间，其他两面都用红木雕花隔断隔开好几间，坐在那里除了能吃吃喝喝，还能听听小曲，现在多了项听书。 黎长乐让黎平忙自己的去，她逛了一圈宅子，先喝口茶静静。 黎平走开了，他让小二送了茶水点心上来，让把刚点的菜单做好了尽快送到雅间上来，就忙自己的事去。 平台上的说书先生又在继续下一段的故事。 黎长乐听着听着，发觉故事里出现了熟人的名字。 她侧头，看向冷一，“这说的是你家大少爷吧？” 什么“大将军智取敌军首领的首级”、“那北蒙太子终被大将军俘虏”、“大将军威武”…… 冷一这一刻的脸不太冷，甚至神情激昂，目光如炬，盯着楼下的那老者: “回大少夫人，他说的就是咱们将军！大炎朝的征虏大将军！”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黎长乐又把目光投回了那老者身上。 嗯，这个故事她也爱听。 台下都是鼓掌叫好的民众，大多是有些年纪的，这个点，正经来吃顿饭就走的，都已经离开了，底下这些人都是老熟客，家里境况大都也不差的。 耗半天用来和老友喝喝酒聊聊天，听个小曲儿说书都不是什么事。 第134章 荔枝果茶，乐山庄子的库存 上菜的速度挺快。 除了招牌肉菜，还有几道素食味道也是色味俱佳。 看来黎平没过度吹嘘那位素食大厨的手艺。 她不是厨师，可她是现代吃货啊，虽然做饭技术普普就是了，但她吃得可不少，她老妈就南北菜谱都能做得，吃多了，舌头也聪明了。 冷一依旧扒拉了一海碗米饭肉菜，到隔壁没人的雅间快速解决了午饭。让他坐下一起吃，他也不干。 黎长乐奉行人家不愿意就不勉强的宗旨，随他去了。 她边吃边观望楼下黎平忙进忙出的身影。 哟嚯！ 那一果篮子苹果不知道买几两银。 那一篮子荔枝不晓得也卖多少两银。 有些人家一样买一篮子，就带走了两篮子。 每个来拿走果篮的，都是各家的丫鬟或男仆。 黎长乐吃完一顿饭的功夫，黎平目测已经把早上带来的两筐水果卖出去大半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直观地看到，人家的上门生意是真的好做。客源可观。 她提起桌上红泥小炉座着的小铜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然后看着小泥炉就突然想起现代她老爸煮过的一道网红茶——荔枝红茶。 她来了兴致，让立在隔断旁的冷一去找黎平要些荔枝和红茶。 冷一见黎平就在楼下前堂，黎长乐没离了他视线，也就快速下了楼，跟黎平说了一声。 黎平朝楼上她这里看了一眼，马上就去了后厨。 等东西拿上来，黎长乐发现这人除了荔枝和茶叶，还带了一套茶具过来。 黎长乐求知欲满满，把东西放到桌上就笑道:“黎娘子可是又有什么新点子？这是一位好友相赠的红茶，” 卤水带来的收益实在是香。 商人本性，既窥见了商机，那不得紧紧抓住啊？ 黎长乐也是心血来潮，她老爸好茶，曾说广东老一辈的，很多都喜欢喝这茶。 那会有网友把这款茶的煮法拍了视频发到网上，无意间掀起了一阵煮茶的热潮，荔枝红茶因此而火了一段时间。 黎长乐也跟着视频和她老爸在家里鼓捣过。 平时不怎么喝茶的她，当时也被这款茶惊艳了的。 新拿上来的小铜壶里已经加了水，她把铜壶架上小泥炉，然后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剥着荔枝壳。 “这款果茶我也是只见过我爹他老人家煮过，味道尚可，黎掌柜也品尝一下。” 黎掌柜“哎，哎”地应着，“令尊定然是个精通茶事的风雅之人……” 黎长乐回忆了一下记忆中黎父的性情。 气质儒然，性子温和，见人自带三分笑意，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与信任。 她取了小撮红茶，放进烧开了水的铜壶里闷着。 “这果茶有去油腻，助消化，清热解毒，理气活血的功效，掌柜可以适时给众位雅间里的女眷们推荐一下。”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把茶叶捞了出来，把剥好的几颗几颗荔枝放进铜壶里一起煮。 片刻， 黎掌柜耸了耸鼻子，瞪大眼盯着泥炉上的那壶茶。 他自问自己也算是爱茶之人，喝过南北两地各种茶，包括那花茶，也是品尝过的。 但没人和他说过，水果也能煮茶啊。 待他回神，黎长乐已经提起铜壶往茶盘里的瓷白茶碗倒入茶水，茶汤红艳透亮。 她用木勺捞了两颗荔枝置于茶碗，针形的红茶叶也飘着两根在茶碗里头。 看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而红茶本就自带一股淡淡玫瑰花香，那混着鲜花水果茶叶香的味儿，让黎平立刻仿佛闻到了银子的味道。 这是什么神仙茶饮啊。 得有不少夫人们喜欢这款香甜的茶水吧？ 不是，他闻着也口齿生津呢。 忙小心端起茶碗凑近嘴边，抿了小口，眯起眼睛感受了一下口腔里四散的茶汤味道。 有种……方才才吃进嘴里的卤猪肘子味儿被茶汤冲了个干净的感觉。 嘴里只剩下清冽的茶果香。 名副其实的去油腻啊…… 黎长乐却对这套茶具不太满意。 当初，他老爸喜欢用功夫茶具煮茶，但她毕竟年轻人的审美，搞了一套玻璃茶具和玻璃养生壶来煮这款果茶。 看着荔枝在壶里煮着翻滚，茶汤由浅变得红亮，真是种视觉享受。 她瞥了一眼不知是为尝了一口茶汤而惊艳，还是为了银子而感动的黎平。 嗯，有些建议不用说得太多，她开了农庄再搞起。 “黎掌柜可看清我方才煮茶怎么煮的了？” 黎平点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黎娘子，令尊和你一般，都是会钻研的。” 并且钻研的东西都是能换银子的！ “黎娘子你看，这个煮茶法，黎某买了？”黎平征求着意见。 黎长乐一怔，“买？” 黎平见状，不由也多想了会，“还是？分红？” 内心无语至极，他是想从黎长乐这里获取些新鲜的经营点子，也乐意大家一起挣银子。 但是两个儿子包括自己在内，三个大男人还顶不过一个小妇人的脑瓜子有主意，每每出手，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这事实实在令他有些悲伤。 他又有想去后厨揍一顿小儿的冲动了…… 黎长乐指着荔枝道:“这荔子果，不是你从我这儿买的吗？茶叶也是你的，怎么分红？ 这煮茶法子是送掌柜的。 酒楼里有抓人眼球的几样物事，生意就不会差哪儿去。” 酒楼的生意不差，她的分红就不会少…… 这一顿饭，黎平又说什么都不收她银钱了，还道以后她上酒楼来吃饭都不收钱！！ 黎长乐知道他得了荔枝果茶的好处，想回馈她。 但她没想过这茬，今天这顿就算了，以后吃饭还是要给钱的，不缺那顿饭钱。 但是，没必要现在就跟他拉扯推让起来。 离开万家酒楼时，楼下说书的还在继续，前堂里都是人，小儿来来回回不知道给客人端了几趟花生米、卤猪耳朵，上了几壶茶水。 才下午一两点的光景，黎长乐让冷一把她带到乐山庄子去，她去看看料包库存，做一下制作小料包的准备工作。 明天起，她又得忙起来啦。 第135章 赚外快，各凭手艺 远山连绵，间有突起的山峰轮廓和棱角暴露在视线里。 黎长乐站在乐山庄子门外，抬头就能见着连绵起伏，被白雪覆盖的乐山。 像孕育着浩荡的生命力，就等着蓬勃爆发，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虽然现在看着萧索。 门房老伯听见动静，出来开门。 马车进了庄子大门就向宅子赶去，刘铁锤夫妇也从自家屋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小珠儿。 “夫人来了。” 等马车停下，姜氏就上前问候。这时，庄子里好些住户也出来到宅子旁凑作堆，跟主家行礼，只是没到跟前去，其中就有见过面的林嫂子和马婶。 黎长乐知道，这是年前的一户一两银起的作用。 庄子里的人除了刘铁锤家，就没人知道新来的主子什么来历。 反正就是有钱的大户就是了。 黎长乐年前在这待了一段时间，除了那在自家门前鬼鬼祟祟张望的三两个，也没什么人自觉过来表态，除了那三个到宅子里来问差事的。 但好歹人家还惦记着有差事没呢。 也就是回了绿水村了，她才让刘铁锤给庄子里发些银钱过年。 这是轻松就刷到好感度了，有些大娘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就伸着脖子试着问黎长乐: “夫人啊，听说，您收手工活儿啊？” 黎长乐见有自觉来询问的，也愿意和她们解释，“是的，但凡手艺到位，能做得精细就更好了，你们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活儿，成品都拿到刘家来换铜板，就按市价换。” 她要开生态农庄，需要不少的东西。 先不说别的，各种地里的产出要摆上柜台去卖，做包装，就需要不少果篮笸箩和大大小小的筐。 接着有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媳妇拿出几个藤制品。 “夫人，这是孩子的爷爷在家自己胡乱编的一些成品，您看这样的，可以吗？” 黎长乐在看见东西的那一刻，便迈开腿走到妇人面前了，她蹲下身子仔细看这些手工成品。 越看越惊喜，没想到乐山庄子里还藏有这么个宝藏手艺人呢。 地上摆着有五个成品，两个藤编制品，三个竹编制品。 两张竹凳，一顶竹笠，一个带盖子的藤编针线笸箩，一只带双耳的藤编果篮。 成品表面都打磨得很光滑，触手没有毛刺。 这位妇人的公公看来是个中行家。 黎长乐笑道: “倒真是好手艺呢。” 虽然款式比较单一，但是基本功扎实，编得很是结实，这手艺功夫都能开个藤编工作室了。 姜氏靠近来轻声告诉她，“这是铁锤他侄媳妇，她公公是铁锤的兄弟。” 黎长乐惊讶地看她，“你倒是沉得住气，现在才跟我提起你家这门亲戚。” 她知道姜氏不是个愚笨的，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有机会得主子看重，放在跟前伺候的，看准时机提携一下自家人也无可厚非。 但她之前天天在宅子里忙活，也没跟自己提起刘家有什么亲戚也在庄子里。 姜氏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侄媳妇，道:“婆婆说，地里很快该就有活计要忙了，就让先等着，别到您跟前去叨扰了。” 黎长乐不由对姜氏婆婆又多了些好感，这是个充满生活智慧的老人。 虽说即便姜氏跟她提了，她也不一定就听取了对方的建议，但由此也看出这家人是本本分分在做着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事。 她把东西放下，朝刘铁锤道:“这几个成品工艺不错，比市价多给五文吧。以后收上来的各种成品，刘叔就掂量着，像这样做得精细，费手工的，价钱可以多几文，太过潦草的……就当柴火收了吧。” 刘铁锤点头应是。 那藤编的针线笸箩和果篮，看着就工艺复杂，比杂货铺里看到的都编得齐整匀称，有厚度。 多五文，其实没很多，但刘铁锤的侄媳妇已经很是满意了。 “谢谢夫人！公公说，若是夫人看得上他的手艺，那他日后就多编些。” 黎长乐鼓励她，“有多少成品尽管带到刘叔这里来。” 她转身面向陆续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对于自己手艺的好赖程度，大伙儿要有个清楚认知，过于粗糙的残次品不收哟。” “其次，如今我是庄子的主人，你们是我家的下人，我不做那苛待下人之事，也请大家自觉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开农庄要划分的区域有不少，甚至还想在小乐山上做一番动作。 现在的人手还不够，必要时，绿水村的青壮能雇来干几天活，但长期下去也不现实。 她是不是得去牙行看看，买多几个能干活的回来？ 或者……招人？ 像现代的公司招聘员工那样？ 黎长乐心里盘算着，转身进了宅子，姜氏跟在身后也进去了。 方才那番话打断了好些家中男人会点皮毛的想钻空子之人的幻想。 有些大婶小娘子瞅着刘铁树的儿媳，有些眼红。 姜氏婆婆是个不爱拘着儿媳磋磨的，她早早给刘铁锤兄弟分了家，她跟着老大住，刘铁树之前被前主家分派了别的活计，也没和亲娘大哥住到一起。家中一向就挺和谐。 刘铁树家只有四口人，除了刘铁树以外，就是儿子儿媳和一个小孙子。 家里的银钱据说都是儿媳管着的。 大伙儿看着地上几件物事，在心里加加减减大概算了一下，然后交头接耳。 “诶哟，这少说得有个六七十文吧？” “可不是，有门手艺就是好啊……” “大山媳妇是个有福气的，进门就管着全家人的钱袋子呢。”说这话的人语气发酸。 谁家没有个十年媳妇熬成婆的婆婆？好或孬的，钱袋子那都是婆婆管着的，除分了家的。 但也没几个婆婆跟姜氏婆婆一般开明通透。 所以刘铁树的儿媳站在宅子空地上，接收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刘铁锤收好了东西提在手上，往刘家的院子去，“大山家的，进来算银钱。” 洪氏有点怵这不苟言笑的黑脸大伯，但还是亦步亦趋进了院子去。 刘铁锤让大伙手里攒了东西的，晚点送过来给他过眼。 现在怕主家随时叫人。 外头这才散去不少人，留下几个还想蹲刘铁树那几个成品究竟换了多少银钱的妇人。 第136章 小料包的准备工作 过了一会儿，刘铁树的儿媳梅氏揣着换来的七十五文钱喜滋滋地从刘铁锤家出来了。 几个妇人一哄而上，“大山家的，怎么样，有多少？” 梅氏没什么心眼子，老实告诉几人，“七十五文……” “……这么值钱啊。”几人酸得嘴巴都要歪了。 被一群眼睛冒绿光的大娘们围着盘问的梅氏，身子一矮，钻出人群往家跑去了。 过了一会儿，刘铁树的儿媳梅氏揣着换来的七十五文钱喜滋滋地从刘铁锤家出来。 几个妇人一哄而上，“大山家的，怎样？有多少？” 梅氏没什么心眼子，老实告诉几人，“七十五文……” “……这么值钱啊。”几人酸得嘴巴都要歪了。 被一群眼睛冒绿光的大娘们围着盘问的梅氏，身子一矮，钻出人群往家跑去了。 …… 黎长乐进了宅子就让姜氏通知刘铁锤去地窖里把菜蔬鱼肉收拾点出来带回绿水村，黎家小院先前的库存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庄子里的地窖有。 黎长乐说什么，姜氏就应着，等刘铁锤进来宅子，她把下地窖的事给说了，然后才站到一边去。 “夫人，这是往酒楼送鱼收回来的银钱。” 刘铁锤把沉甸甸的布兜往桌上一放，银锭和铜板的声音相互碰撞。 “不过庄子里的鱼也不多了，还要继续往酒楼送吗？” 黎长乐从布兜里拿出二两银交给姜氏，“这是给你们的，拿着。” “另外，过几天刘叔去酒楼和黎掌柜说一声，鱼断货了，等以后有货了再继续送。”等到她搬到庄子上来的。 姜氏被吓了一跳，“夫人年前已经给咱们都发过银钱了，现在大伙儿也都闲着呢，这……” “马上就没得闲了，你们俩一直为我忙前忙后的，这点奖赏是你们该得的。” 姜氏抬头看了一眼刘铁锤，才收了起来。 自从换了新主子，在短短的时间里，他们家已经沾着主家的光得了不少实惠了，新主子也好伺候，没有一不高兴就拿下人当出气筒的脾性。 姜氏心里热乎乎的，会体恤下人的主子自然是个好主子。 夫妇俩谢过了黎长乐，就等着她问话。 庄子里的杂物房和粮食仓库都在宅子后面的一排房屋里，都是厚砖砌成的墙壁，仓库的防潮和通风都做得好。 宅子里的地窖都是吃用的东西，黎长乐年前从药行购买的药材都放在了仓库，要拿出来用也方便。 还有太空种子种出来的好几种配料，和辣椒。 刘铁锤夫妇不知道这些麻袋里装的是什么，只闻出有些是药材，还有些像是香料的样子…… 黎长乐让他把麻袋都打开，自己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翻开配料表，一袋一袋对过去，看还缺不缺什么。 原先自己种的几样配料，就是县里都找不到的。 先不说这小料包的配料会不会被有心人查出原料是什么，就是查出来了，她也不怕的，就不可能都查出来。 县里最大的药行掌柜都没听说过，除非他们去海外淘货，或者再往前活个几百年…… 辣椒这东西她没打算那么早普及大众种植，还有那几味配料，继续在自己庄子里种，小周庄的几亩大棚她不打算拆，专门种几样配料。 她跟系统确定一件事，“系统，太空种子能在大炎的土地上留种吗？” “宿主，不能！为了防止太空产物在位面世界泛滥成灾，系统升级后，已经修复了这个bug，杜绝暴露系统的可能。” 那就谁也偷不了太空种子，这真是个好消息。 虽说不好堂而皇之地种植各种太空种子。但是暗箱操作一下还是可以的，反正王家兄弟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年前她是比对着配料表去收集购买的这些材料，就是准备开春忙起来了的，都齐全着。 “庄子里有石舂吧？”像桂皮，老长的一段树皮，得敲小块装在料包里，还有另外几样。 小料包的分量会比较少，她是打算把材料捣成粗颗粒状再包装，这样节省原料，相对来说也比较出味，一份卤一斤肉的量。 刘铁锤:“有的，外头院子角落里。” 庄子里本来就是种粮食的，各种家伙什都有。 黎长乐让他拿了杆秤过来，按配料表的分量称了几种需要捣的配料出来，几人到了仓库外头的院子找到石舂。 刘铁锤掀开上面盖着的大竹笠，清理了一下里头的灰尘。 挺大一个石舂，能捣不小的分量。 黎长乐把称好的配料一股脑倒进去。 “刘叔试试，不能捣得太细，差不多黄豆大小就行。” 三人在仓库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黎长乐把那兜银钱又交回给刘铁锤，“庄子里收上来的各种成品，你们二位给把把关，银子从这里出。” “不拘什么手艺，饲养的，种地的，种花的，厨艺或账房什么的，都可以招揽了来，就算不是卖了身契的，到时候雇来庄子做事也是可以的。 明日我还会过来，到时候再详细说。” 黎长乐还跟他提起了孙大兴一家已经到了黎县的事。 按原计划，孙大兴是要到乐山庄子当庄头的。她先给刘铁锤知会一声。 刘铁锤听了表示，等孙大兴一家到了庄子，自己一定帮人快点适应庄子事宜。 黎长乐觉得自己自从穿到大炎，碰到的好似都是些性情不错的，运气不孬。 回绿水村一路得不少时间，她不能在庄子里待太久，待会儿还得去县里学堂接黎世熹。 吩咐刘铁锤到地窖收拾两筐鱼肉菜蔬放到庄子的门房那里，等她和冷一接了黎世熹回来路过庄子，直接把东西抬上马车。 慕山书堂里，散学时辰已经到了，学生们跟夫子告别，各自归家。 早上莫夫子带黎世熹进讲堂，就让他郑重行了拜师礼。 第一天上课，环境陌生，拘束了些，但他并没有紧张惧怕，学堂里有比他年龄小的，也有比他大些的。 但都循规蹈地端坐着。 往前他家里就是开学堂的呢。 这样的学习环境，多少有些令他触景生情，偶有恍惚。 第137章 来自师娘的青睐 这会儿散学了，黎世熹也收拾好自己的书具，等着家里人来接他回家。 莫正德要走出讲堂时，转头出声让他随自己到小厅堂去。 在学堂里，夫子的话是要听的。 黎世熹乖乖跟着莫夫子往小厅堂去了。 一路上，莫夫子日常聊天一般问起他第一天上课有什么感想，课堂的节奏跟不跟得上这些小问题。 黎世熹仿如见到了当年的祖父，伏在书案上温声给他讲解三字经时的情景，好似永远没有脾气。 他不知不觉就对莫夫子道出心中所想: “我祖父生前也像您这般好性子，讲堂里的学生都不怕他，年节还把家中的吃食带到学堂来给祖父。” “夫子，我祖父若在世，您和他一定会是彼此的友人。” 莫夫子讶异于身侧的孩子竟来自书香人家。 “哦？世熹家中原先也是开学堂的？” “嗯，祖父是秀才，爹爹说，祖父不喜做官，就回了我们广济县那里开学堂。” 莫夫子突然有了和一个孩童聊天的兴致，但他想起黎世熹今天在课堂上的几次恍惚，又打住了。 小厅堂里有饭厅，师生二人到了没多久，就有丫鬟端进来两碗热梨汤。 去上香回来的花氏，莫夫子的老妻也扶着丫鬟跟了进来。 人未到，语先至。 “听说，今日学堂新来了个小友，在哪里，让老婆子瞧瞧。” 她主要是想看看孩子长得什么个模样，老两口只得一个闺女，已经出嫁了，女婿在南边做官，离得太远，一年都回不到两次。 无人膝下承欢，到底心中落寞。特别是莫夫子整天和一群孩子打交道，能抵消大半寂寥的时光，而花氏的日常就单调多了。 稀罕不到自家外孙，这老两口就稀罕着学堂里的孩子了。 能被莫夫子收作学生的，品行一般不会太差。 再一个，后院里的那一提篮礼物她也看了，说起来，那一篮子物事，能抵了孩子一整年束修还有多的。 不过给孩子办入学，一般都是送条子肉。 这是什么大户人家呀，这么大手笔，怪好奇的。 花氏年轻时也是个性格活泼的，老了也不是个被规矩束缚了的老太太。 她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未语先笑。 …… 等黎长乐的马车到了学堂，黎世熹已经吃完一碗梨汤，坐在饭桌旁被对面的师娘好一番关切。 门房老伯把黎长乐和冷一领进了小厅堂。 黎世熹看到自家姑姑来接了，什么惆怅都没了。 “姑姑！” 黎长乐先向厅里的两位长者行了礼，才笑着对黎世熹道: “姑姑去了一趟庄子，耽误了些功夫才来晚了。” “无妨，我在学堂等姑姑就是，夫子和师娘都在这里的。” 花氏见孩子家长来了，又是一番热情招呼，黎长乐都吃惊，学堂里的师娘，竟然如此活泼的吗？ “黎娘子别介意，这老婆子就是稀罕你们家世熹，跟你套着近乎呢。”莫夫子毫不留情地戳破老妻的心思。 惹得花氏瞪他，“你不稀罕？” “嗯哼！”莫夫子默默捋着胡须。 黎长乐见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是和谐，俨然一对从年轻恩爱到老的夫妻。 她又郑重行了一礼，“世熹能得二位青睐，是他的福气，孩子还年少，望二位日后多多提点他。” 花氏虚扶了她一把，“你们家里把孩子教得很好，尊敬师长，待人谦和有礼，虽说世人追逐名与利，都自有立场，但不论在哪行哪处，都是要先学会做人之道。” 看来，这孩子在学堂只待了一天，就凭实力收获得了他夫子和师娘的好感。 黎长乐带着黎世熹辞别，离开学堂。 花氏目光还留在拐出大门去的廊檐下，莫正德摇着头哭笑不得，“收敛着些，我看黎世熹那孩子都被你吓着了。” “我看是第一天入学，被你吓着了才是。”花氏不甘示弱。 莫正德想起先前那孩子说的话，看得出来，孩子对学堂并不畏惧，也没怕他这个夫子。 莫正德背着手要去歇会儿。 花氏想着那个提篮，也跟着后头去了后院。 “老头子啊，那黎娘子送来的礼，你看了吗？” “没看，怎么？” 花氏拖着他的衣袖，“那你赶紧去看看。” “哎哎，你别扯，都这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 . 黎长乐和黎世熹坐在车厢里，问他今天和同学相处可好之类的，给他拿了零嘴吃。 经过乐山庄子时，庄子大门开着，两筐东西已经在门房外搁着了，刘铁锤就等在那里。 把东西抬上马车后便急急忙忙往绿水村赶。 回到村里估计差不多要天黑了。 去趟城里实在是太远，来回都去了大半天时间。 明天带着鱼儿吧，冷二也好出来放放风…… 黎世熹头天上学，还是有不少话和黎长乐分享地。 关于拜师礼的庄重，午饭的糙米粥。 莫夫子在课堂上叫了他两次起来诵读，都是他会的，夫子夸了他。 再就是散学后的梨汤和师娘的关切了。 包括他觉得莫夫子有些像自己故去的祖父这些话。 黎长乐觉得，孩子大点了，就是得放他出去融合群体， 坦然地面对新环境，开阔眼界，提高自信心。 这孩子刚好在记事的年纪遭遇了接二连三失去至亲的打击，黎长乐还担心他心里有阴影，走不出来。 他现在能心平气和地提起旧事，黎长乐也真的是放心了。 总归以后生活在一起，在黎长乐心里，自己既是他姑姑也是他的妈了。 “姑姑，学堂里的李亦阳是知县家的小孩。” 黎长乐有点讶异，竟然连知县家的公子也去慕山学堂上学。 但想起慕山学堂的位置所在和名气，也能理解，大概也是慕名而至。 黎长乐却不知，李怀同让长子在慕山学堂上学，纯粹就是因为自己日常公务太忙，兼顾不到孩子的学业。 慕山学堂是县衙里的师爷推荐的。 他打听了一番，就提着礼物直接去敲了学堂的门去。 第138章 又见生态农庄规划图 过了一个年，鱼儿也像长高了一截，说话也流利了很多。 像现在这样，黎长乐来王家小院接她回去，她冲过来滚进黎长乐怀里，委屈地控诉亲娘: “娘去那么久，鱼儿生气了！” 跟出院子来的桂花也笑着状告:“午食吃了一小碗的肉粥，睡了个把时辰，醒来就找娘了，小丫头不太高兴呢，有个石头也不管用了，哈哈。” 这是亲娘离开视线太久，孩子不乐意了，黎长乐赶紧哄娃: “娘不是跟你说了，今日要送你哥哥去学堂吗？嗯……顺便买了个房，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明日娘带鱼儿一起去看房子好不好？” 是考虑到要送黎世熹去学堂，又要去万家酒楼一趟，马车上来来去去怕折腾，才没带上小丫头。 明天看情况也是要来回一整天，还是把孩子带上吧。 一旁的冷二微松了口气，小小姐一下午跑几趟出来院外找大少夫人了，再不回来，这都要打开嗓门哭嚎了吧。 鱼儿对看房子还没有什么概念，但她听懂了明天她不用被留在家了，遂情绪一下就被安抚好了，“要拉钩哦。” 真是好哄，黎长乐笑眯眯地跟小丫头拉钩。 好婆和大儿媳从屋里走出来，“外头冷，进来烤烤火盆。” 黎长乐笑着婉拒，“天色不早了，家里应该是做好晚食了，就不进去叨扰了。今日还要多谢大娘你们帮我看着小丫头。” “这有什么，鱼儿还是很乖的，就是孩子小，时间长了就心焦想娘呢。” 她瞅了几眼背着书袋站在黎长乐身侧地黎世熹，“世熹今日在学堂那待得可好？” 黎世熹抿嘴笑，“好婆，学堂里一切都好，夫子和师娘也待人宽和。” “好好好，那好婆就放心了。” 黎世熹如今看着比两三个月前更像个小大人。 即便家中有了长辈撑起一片天，他眼中的神色也比之前更多了些坚毅。 那会儿，他常带着鱼儿立在王家门外，一双眼睛里既有着灰心丧志，也有倔强不甘，唯独没有怨怼和不耐。 好婆是很心疼这个孩子的，鱼儿太小，再怎么样，她饿了还能找哥哥要吃的，还能哭一场。 而黎世熹，心中纵有万般委屈和哀伤，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姑姑和妹妹找一口吃的。 这对于一个8岁孩童来说并不容易，甚至是艰难的，他每天都在拼尽全力。 如今，生活稳定下来了，又有将军姑父撑腰。 佛祖要保佑这孩子日后有个锦绣前程！ 黎长乐几个趁着还没黑透的天色，往黎家小院赶。 好婆被桂花搀着回了屋里，去小周庄忙活的儿子和大孙子们大概也快回家来了，能赶上吃一顿热乎的晚食。 …… 黎长乐几人回到家里，马氏一家三口还在，并且烧好了热水，做好了饭食等着几人。 黎长乐对这样的现状是满意的。 送走孙巧巧这个奇葩梦女，环境多和谐啊。 马氏提了热水给黎长乐和鱼儿擦洗手脸。 黎世熹就是孙大兴给伺候了，他要自己来，孙大兴都不给。 “小公子，您读了一天书，到家了手脚就歇歇吧，今儿入学第一天我给伺候，下次你再自己来。” 黎世熹只好乖乖交出小手给他擦洗。 二冷把马车上的筐抬进了厨房。 马氏前两天夜里躺下休息时还和孙大兴说，地窖里的菜肉不多了，是不是得去一趟县里采买一番？ 当时孙大兴还说要找大少夫人说一说这事。 她看着角落里两大筐冒尖了的鱼虾瓜菜，有片刻的愣怔。 这些东西，在黎县城里是随便都能买到的吗…… 京都的集市街上，如今这天气，要找条绿菜叶子都是难的。 只是脑海里这么闪现过去的疑惑，大伙儿收拾了一下，就开饭了。 马氏蒸了两笼甜馒头，给两个孩子做了蒸蛋，腊肉炒土豆丝，一锅稠稠的野鸡粥，分量是足足的。 蒸的馒头也是很实在的，白白胖胖很大一个，黎长乐给两个孩子都分了半个馒头，掰个口子，往里头夹两筷子土豆丝，孩子吃得很香。 晚间洗漱过后了，马氏过来说一声，一家子就要回村正家去了。 黎长乐留她说了会儿话。 “马嫂子，明日我得带着鱼儿去县里，你们也一道去吧。” “……在县里学堂附近置办了一间宅子，得去收拾几间屋子出来，偶尔县里来回不便的，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还得去一趟庄子，这个月计划计划，下个月月底可能就很忙了，你们去和原庄头刘叔碰个面认识一下。” 马氏一一应下了。 他们一家过来黎县一个月有余了，还没去庄子里看看呢。 孙大兴带着妻儿休息去了，黎世熹陪了一会儿鱼儿，就到书桌那边去，完成今日份“家庭作业”。 黎长乐好奇今天他学了什么，凑过去一看…… 好家伙！ 是《论语》啊！ “世熹，这书你能看懂？” 黎世熹道:“夫子说，浅显的蒙学书我差不多都学完了，能尝试读读四书，看不懂的，次日夫子会给我讲解。” 好吧。 黎长乐干笑着离开书桌。 砸了一把干核桃仁盛在小碟子里，和一杯热水一起给他放在书桌一角，“世熹补补脑哈。” “谢谢姑姑！”黎世熹抬头给了黎长乐一抹微笑，复又垂头，把目光集中在书本上。 黎长乐进了帐子里头，鱼儿已经趴在被窝里，撅着屁股睡着了。 给小丫头调整好睡姿，让她好好睡，自己把乐山庄子的规划图拿了出来。 这图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修修改改了，一直没拿出来。图明天要带去庄子，让刘铁锤和孙大兴都看看，了解一下日后乐山庄子要走的经营模式。 哪块业务需要怎样的专业管理人员也要提前寻找。 这些都是要交代刘铁锤和孙大兴去办的。 人手还是不够，黎长乐终究也是走到了买人的这一步。 乐山庄子那里还有十来处空房屋，暂时不用愁住房的事。 她掏出小本本，开始一件一件记下明天的主要行程。 第139章 哥哥，站住! 次日。 黎长乐在马氏到小院忙早饭时，就起来了。 好长时间没早起，她起得艰难。 在被窝里和思想奋战了好一会儿才下榻。 她推开房门，正好看见黎世熹在院子里来回跑步。 所以她还不如一个孩子来得自律…… 小小的身躯，哪来那么大的意志力啊，天都还没亮的，也不知道起来多久了。 “姑姑早！” “世熹早！真能干，继续跑！” 她进厨房去看马氏做了什么早饭。 孙小宝被裹得球一样，坐在灶前烧火，见了黎长乐还站起来喊“夫人”。 “你坐着烤火……” 那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起大早也是遭罪。她有心说他们一家可以晚半个时辰过来的，早饭她自己也能应付。 就是做一锅面条的事。 昨晚晚饭还多蒸了馒头。 不过想想她起床困难户的尿性，还是闭嘴不说了，黎世熹还每天都要这么早呢。 她待会儿也要去把鱼儿摇醒的。 她有罪哟。 马氏拿木盆打了热水递给黎长乐，“他跟着我起早惯了，下午让他睡会儿就好。” 黎长乐点头。 早饭时，黎长乐给孩子泡了牛奶。 孙小宝也分得一碗。 大人还好说，黎长乐是真怜悯孩子，孙小宝又是那么乖一孩子。 鱼儿的性格都比他外向一些。 家庭装的奶粉，之前只囤了两罐，她看了商城价格，一罐200多个贡献点。 放以前，200多块她不嫌贵。 但是200多个贡献点就真的死贵。 等着！ 等她这波红薯秧苗分到黎县各个村庄里的时候，就是她每天听系统播报贡献点收益的时候！ 马氏一家在厨房用早饭，她看着儿子碗中带着浓郁香味的牛奶，心中感念，大少奶奶真是个心软良善之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只身带着幼女离家出走的事？ 定然是那顾宅里头的人做了什么委屈大少奶奶的事了。 临出发前，黎长乐才把还在睡的小鱼儿从被窝里挖出来，衣服鞋帽武装好，用小毯子一裹，就能抱上马车去继续睡。 用保温杯装了合适温度的开水，醒了饿了就冲杯奶粉给她喝，系统仓库还有即食小面包。 黎世熹也有自己的小号保温杯，黎长乐昨晚才从商城里购买的，藤编包裹在外头，往里面灌了一杯热水，渴了就把水倒出杯盖喝。 黎长乐还在他书袋里放了一把牛轧糖和小面包，荔枝几颗。 “……姑姑，学堂有备午食的。”黎世熹瞧着鼓鼓囔囔的书袋，里头的水杯零嘴比他的书具还多，还重。 “无妨，吃不完带回来，给学长学弟分享也可。”包装被系统体贴地换成了防水防油的牛皮纸，不会太显眼。 总有个下课休息的时候吧，孩子也会有自己的社交圈啊。 黎世熹接受了自家姑姑的说法。端坐在马车座位上，开始默背昨晚自学的论语。 “ …… ”黎长乐抱着睡得跟小猪似的鱼儿，噤声了。 生字认完直接就啃四书的节奏啊。 . 还没走到县里，鱼儿就醒了。鱼儿一醒，黎世熹就不得清静了。 黎世熹一上学，鱼儿就少了个玩伴，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是真的。 在学堂外头下马车的时候，小丫头直接就跟着要下去了。 “鱼儿也要读书去。” 黎长乐:“ …… ” 她提着鱼儿的后领子，好笑道: “你话都还说不清楚，你还读书！等哥哥回来再教你，行吧？” “不！要和哥哥一起！” “嘿，你怎么耍赖皮的。” 黎长乐气笑了，她先下了马车，把小丫头抱怀里，朝黎世熹使眼色，让他快进学堂。 黎世熹面带忧心，“鱼儿，哥哥散学了给你带好吃的回家，你乖乖的，不闹姑姑哦。” 鱼儿嘴一扁，“不要糖！要哥哥！” 黎长乐头疼起来，好声好气地商量，“晚点娘带你去找珠儿玩？” 本以为，这招对小丫头有用。 可没想到，才隔了没俩月，小丫头对珠儿这个人也有点模糊了，不买账…… 就抱着黎世熹的腰身不给走。 陆陆续续有学生到达学堂门口，都对黎世熹腰上圆滚滚的挂件投以好奇的目光。 黎世熹哭笑不得，从书袋掏出糖给她，也摇头不接。 黎长乐正准备抱起人强制性离开，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黎世熹？” 黎世熹和鱼儿的视线一同转向身后。 “亦阳师兄？” 这名字有点耳熟，黎长乐也多看了两眼眼前这位已经走近他们的小少年。 神清气朗，眉目俊秀。 身披镶边灰毛领的斗篷，身边跟着位提着书箱的小厮。 “亦阳师兄，你也这个时辰到。” “嗯，要一起进去吗？这两位……是令慈和令妹？” “这位是我姑姑，这是姑姑的女儿，我妹妹。”虽说是表兄妹，但一直都以兄妹相称惯了。 李亦阳朝黎长乐行礼问好，黎长乐也笑着打了招呼。 总算想起来是哪位了，这大概就是李怀同李知县家的公子了。 这么一打岔，鱼儿也闹不起来了，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眼前比哥哥还要高的大哥哥。 黎世熹蹲下继续哄妹妹。 这回鱼儿变得很好哄，黎世熹说什么，她都点头应好。 只是在黎世熹和李怀同已经步入学堂大门时，她跟黎长乐要了一颗糖。 黎长乐还因为她后头的乖巧听话而欣慰呢，奖了她一颗牛轧糖。 但是—— 这小丫头转头就捏着糖，迈着小短腿追到学堂里去。 “哥哥！” “哥哥，站住！” “ …… ”黎长乐无语极了，忙忙追过去。 黎世熹和李亦阳正因为鱼儿的叫喊而止住了脚步。 黎世熹歉然地对李亦阳:“师兄先进讲堂吧，我哄哄家妹。” 李亦阳瞥了一眼刚坐着跨过门槛的小不点儿，眼里溢出笑意，“世熹随意。” 刚要从影壁拐入学堂前院，斗篷被从后面扯住。 “哥哥……” 这小奶音…… 追进来的黎长乐:“ …… ” 忘了小丫头也是个小颜狗，失策！ 正准备哄人的黎世熹已经懵了:“ …… ” 李亦阳挑眉回转身，小丫头正拽着他的斗篷仰着头看他，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愉悦。 第140章 不喜吃糖的少年 “哥哥……给你吃糖。”鱼儿抬起手，把掌心打开。 果然…… 黎长乐扶额。 黎世熹这下也都没眼看了， 他突然想起姑父刚找到绿水村那会，开始那几天鱼儿可不就是这副样子的？ 他几步走过去，掰开她揪着斗篷的小手，捏了捏她最近长了些肉的小脸:“怎么不把糖给我？” 鱼儿拍了拍黎世熹的书袋，“哥哥有！” 黎世熹失笑，“鱼儿乖，这是学堂，不可大声喧哗。哥哥要进讲堂了，你乖乖和姑姑去庄子里等我好不好。” 大门有学生进来，几人让了让。 “嗯，好。”鱼儿情绪有点低，失落得把玩着手里送不出去的糖。 李亦阳一直在旁观，这会儿好整以暇问她，“糖不送了？” 鱼儿直接扔回一句:“你不要！” 李亦阳一噎，“我没有不要！” 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不太喜欢甜食。” 总不能当着孩子的家人面说，自己是故意逗她不接她的糖吧。 鱼儿倒是被说服了，不喜欢吃糖就不接她的糖，小朋友逻辑到位。 “哦，不喜欢吃就不给你了。”她把那颗糖塞进黎世熹的书袋里头，“哥哥给学堂其他哥哥吃。” 然后朝后头的黎长乐伸长了手:“娘……” 李亦阳:“ …… ”现在说自己要她的糖了，会不会显得有些反复无常…… 看够了戏的黎长乐从黎世熹手上接过小丫头，没好气道:“小捣蛋鬼！” 她赶着两人快进学堂去，别耽误了上课时间，从门外进来的学生已经越来越少了。 黎世熹两人应了，朝学堂里头疾走而去。 李亦阳走前还给黎长乐致歉，“方才是起了逗小妹妹的心思，害得她不欢喜了，是晚辈的错。” 黎长乐安慰他:“小丫头不记事，一阵子没见就不记得这事了，你别放心上。” 少年脸上并没有恶意的表情，更多的是觉得小丫头有趣吧。 不过，最后小丫头反倒表现得让他生了负疚感罢了。 李亦阳匆匆瞥了一眼黎长乐怀里的小丫头，便和黎世熹走开了。 只是，拐进学堂前院后，他不着痕迹的望了黎世熹的书袋一眼…… 黎长乐带着鱼儿上了马车，吩咐二冷先把马车赶到东三街四巷，去收拾一下新到手的大宅子。 冷二踌躇着，“大少夫人，属下在这儿守着小公子吧？” 黎长乐摆摆手，“不用，知县家的公子都在学堂里读书呢。” “而且里头有护院，没事。” 黎长乐昨天过来时，就看见讲堂外有两位身量魁梧的壮汉立在院墙下守着。 更何况，过犹不及。 教育废材她嫂子都知道专家说过，过度保护是孩子成长的绊脚石。 在成长的路上，他不应该一直处于大人可控制范围，他应该去“四处碰壁”，学会适应这千奇百怪，甚至可能带着危险的社会环境。 她担心吗？ 担心的。 自从穿越，两个孩子都不曾离开她身边太久，更何况是一直守着的二冷也不在孩子身边的情况下。 孙大兴一家三口已经在巷子口等着，几人汇合以后，就一起往大宅子去。 . 讲堂里的黎世熹在位置上坐下来，刚把书本掏出来，就发现李亦阳在他书桌前面站着，微拧着眉，欲言又止。 黎世熹问道:“亦阳师兄有事？” 李亦阳目光第二次瞥向他书袋…… 黎世熹捕捉到了这个眼神，他指着书袋，笑道:“这书袋是姑姑给准备的，好几个口袋，能装得很。” 他从袋里掏出两颗荔枝来，“给，师兄！这也是姑姑准备的，你尝尝，很甜……呃，好似你不喜甜食……” 李亦阳看着躺在对方手里的荔枝，眼皮跳了跳，这果子？ 再想想黎世熹姓的黎。 和他听过的黎娘子的黎是同一家？ 他状若无意地开口:“是黎娘子……” 黎世熹把荔枝塞进他手里，没发现他语气里的试探，只语气轻松，“是啊，姑姑还往书袋里塞糖塞糕点。哎，怕我在书堂里饿着一般。这果子甜中带点果酸，师兄可以试试的，不够我这儿还有几个。” 李亦阳听出来了，这小子怕是心里欢喜着呢。 再三往书袋瞅，他记得方才那小丫头把那颗糖塞书袋一侧的小口袋里了的。 他把荔枝递还给黎世熹，“世熹啊，我突然想尝尝你书袋里的那个糖……” 虽然说出来内心羞耻，但说都说了，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希望他把那颗糖送还给他。 黎世熹愣了小会儿，反应过来李亦阳说的是要糖。 倒也没纠结他前后矛盾的言语，只当人家真的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把手伸进书袋取糖，李亦阳却纠正他，“不是在那个口袋，是旁的那个。” 黎世熹:“ …… ” 怎么觉得，这个今日刚说上话的师兄有些怪，事还挺多，吃个糖还分从哪个口袋拿的。 李亦阳的座位在讲堂另一侧，他捏着如愿以偿获得的牛轧糖回到了自个儿座位，留黎世熹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亦阳一走开，黎世熹身后的同学凑了过来。 “黎世熹？你方才拿给亦阳师兄的是不是那个……荔子果儿？” 黎世熹测头一看，是一张白白净净胖乎乎的脸蛋，咧嘴时，脸颊的一边还有个小酒窝。 昨天中午，他家小厮是带着两个肉饼过来接他回去吃饭的，还说让先垫垫肚子…… 黎世熹想起这个事，觉得这同窗也挺有趣。 “姑姑说这是荔枝，应该就是你说的荔子果儿吧？” 小胖子咂咂嘴，“你也给我两个吧？等我家去用午食，我拿我家的饼来给你吃，我家的肉饼也可好吃了。” 这是打算要换食了。 “万家酒楼里的荔子果儿贵极了，又不好蹲到，我爹本来就抠，我得好久才吃上一次。”小胖子接着巴拉巴拉。 说完苦着脸叹了口气。 黎长乐今早就给黎世熹塞了一把荔枝在书袋里，这会儿，他抓出几颗来递给小胖子，“你快收起来，夫子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莫正德果然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几本书进了讲堂。 第141章 收拾宅子 莫正德刚踏进讲堂，就往黎世熹的座位看去，见这学生腰背挺直端坐在位置上，视线才扫向讲堂别处。 想起老妻昨日拉着他看的那一提篮礼物，心情复杂。 东西往回退吧……不舍得。 就这么收了吧，又有点占人家便宜的嫌疑。 没忍住，已经用人家送的茶叶泡了两壶茶呢…… 罢了，今年就不再收他家束修了吧。 莫正德在上首的太师椅上老神在在地坐下，开始讲课。 黎长乐一行人的马车在新买的宅子外头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就让冷一把门开了一起进去。 一进宅子，还没仔细看看宅子，马氏两口子就忙活开了。 院子的草木枯萎，一地败叶，还有几颗从树上落下来不久，砸得稀碎的柿子。 黎长乐几人昨日走的是抄手游廊，现在也带着大家往内院走。 孙大兴已经拿了大扫帚在前面的院子打扫了起来，不扫一下都无处下脚。 其余的人到了内院，就直奔正房去。 这宅子买得不便宜，倒也不是花的冤枉钱。 里头三进院子的家具都还在着，基本不用她再花银钱重新购买了，擦洗擦洗就能继续用。 不过是守孝期间大儿为着伺候老父，一家子也都住在方老现在住的房子里。 大儿说这大宅子住着清冷，没人气儿。 黎长乐听方老这么说的时候还暗自嘀咕，这方大儿是真孝顺啊。 有现成装修好，买好了家具的新宅子住，还嫌冷清，宁愿陪着老父窝在一进四合院里。 她现在就是和黎世熹鱼儿三人住着这间大宅子，也只会觉得，大房子真香！ 不过，如今倒便宜了她就是。 马氏已经在屋里收拾起来。 黎长乐也没闲着，让鱼儿和孙小宝一处玩着，她卷起袖子，避开马氏从系统商城买了两双手套，回头给了一双让马氏也带上干活。 还没到厨房去收拾，热水都没得用。冷一冷二去后厨院子那里提了井水过来的，好在刚从井里提上来的水不那么冷。 但戴手套还是必要的。 这边在收拾，冷一冷二那边一人被黎长乐叫去把昨天买房黎平垫付的钱还给人家去，顺便在酒楼里打包几人的午饭回来。 另一人拿着银钱去购买两套床上用品回来，不拘什么款式，她也不挑，棉被毛毯什么的够暖和就行。 她和马氏就开始收拾清洗正房这里。 穿越几个月了，黎家小院睡得是木板床，乐山庄子里的是拔步大床，终于在新买的这间宅子里看到传说中的炕了。 她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手还敲了敲，大宅子里的炕，砌得很是漂亮，王家小院里的土炕没法比。 马氏见她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就笑，“大少夫人，您不是说小院迟些要重建？到时屋里也砌炕吧，冬天烧炕，能睡上一夜好觉。” “嗯，就这么办的。”那小院的木板床睡着真的冷，翻个身被窝就降温。 黎长乐长在南方，睡了二十几年落地床，看着这北地的睡炕，真的是新鲜。 第142章 久违的系统任务出没 花了快两个小时才把宅子的前院和后院正房清理好，后厨的家伙什也齐全，只是没开过伙的迹象。 期间被褥棉被买回来了，午饭也带回来了两个大食盒。 黎平不肯收她饭钱，以二冷的独性，直接把银钱留在结账的柜台上，冷着脸道了声谢，提着饭盒就走。 爱收不收。 黎长乐吃着可口的饭菜咧着嘴笑乐，“你这两位冷叔，惯来做不了那推来让去的事。有时就是不想占了人家便宜，最后反而弄得自己更像个恶霸似的。” “他们脾性如此，可是两位叔叔都是好人。”黎世熹现在跟着二冷学武，对于教导自己的武师傅还是很护着的。 如果不是二位死活不让，他还想改口喊大师父二师父。 吃午饭的时候黎长乐让冷一去学堂外等着，什么时候到饭点了，有学生家里来接人回去吃的，就进去把黎世熹也接到宅子来吃午饭。 对于新宅子离学堂那么近这件事，黎世熹很是高兴，以后要是搬到县里来了，他就不用每天都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了，能多陪陪姑姑和妹妹。 黎长乐给两个孩子都夹了菜，“世熹多吃点，读书费脑子，吃完了到院子里消消食，再去学堂。” “嗯嗯。” 黎世熹又说起早上小胖子要用肉饼换他荔枝的事，李亦阳进讲堂后，又跟他要了糖这件事也没漏。 还有今日和夫子问答和讲解的内容。 仿佛怕遗漏了点什么。 孩子分享欲那么强烈，黎长乐都耐心听着，间或表现出讶异、认同，或者稍微说说自己的想法。 “姑姑，学堂里都好着，您放心就是。以后就不用专门接我回来用午食啦！” 黎长乐同意了，本来也是因为今天刚好就收拾宅子来了，黎世熹又是新生入学第二天，想着能一起待会儿，孩子也高兴。 鱼儿吃饱就已经拉着黎世熹去院子里跑抄手游廊，黎长乐忙了一上午，吃完午饭是动也不想动了。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限时任务，请接收！” 久违的系统语音播报声在意识里响起时，黎长乐有一瞬间的迷茫…… “我以为系统任务栏休眠中……” 系统:“……宿主，我一直在，实在是绿水村的村民们生命力顽强，没系统的用武之地。。” 它也很无奈，最近系统也划水呢。 “那现在这个限时任务怎么回事？” “限60分钟内完成！任务地址:黎县城西牙行。” 一个小时内救一个人啊？ 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 那云南白药消毒水又不是灵丹妙药，还能用来治百病？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城西牙行她是知道在哪儿的，西一街那里，第一次上县里来，她就溜达到牙行门前过。 马氏进来收拾了一番，黎长乐交代她们一家前院收拾完后，去城门外等她汇合，再一起去庄子那里。 黎长乐的马车先把黎世熹送去学堂，然后急急赶去城西牙行。 第143章 牙行救人与买人 西一街街尾的一处院子，就是牙行所在。 此时，牙行门口两辆带车厢的牛车刚停下来，片刻后，前面车厢下来一群男的，后面车厢下来一群女的，还有若干脸上脏兮兮的孩童。 这些男男女女无疑都有着同一种特征。 面色苍白，衣着潦草，神情无一不是落魄颓丧，带着些许茫然的。 一位体态丰满，衣着艳丽，发髻上插朵大红绒花的妇人跨出牙行大门，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伙计。 她甩着手中的帕子捂着口鼻，粗略打量了好一会儿刚从牛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才问:“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 她问的是从前面一辆牛车车辕下来的大胡子壮汉。 “没有！据说……知县派去的人剿灭了几伙盗匪，这条路现在太平了不少。 咱这回从广济县一路过来的，路上的难民也没之前那般多了，应该都被地方官府登记收容了。” 大胡子壮汉背着一把刀，大步进了牙行，“给弄点吃的吧，大早上赶路到现在都没进食。” 妇人朝身旁的一个伙计使了眼色，“去给你们爷烫壶酒，弄点下酒菜去。” 自己站在牛车旁，一个个看过去，像是待价而沽，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我虽没那等菩萨心肠，但也不是那里子全坏了的，但凡从我这院子里出去的，都能攀上不错的主家，总之再差也不能比现在还差了。” “不是我埋汰你们，今日若是城北那谁把你们收了去，指不定你们哪天啊……被坑进了那腌臜地儿，进得去出不来了就。” “都跟着这俩丫头进去里头，给自己收拾收拾吧，休整几天。” 两个丫鬟领着两马车人进牙行，有那孩童吃着手指头跟大人喊饿，让大人给捂了嘴，“赶紧闭嘴吧，再胡咧咧，惹得人不高兴了，咱晚上睡大街去啊。” 妇人还没怎么的，牙行又有人火急火燎跑出来，在妇人面前大喘着气，“掌柜，死了死了！” “呸呸呸！老娘好得很，死什么死，会不会说话！？” 妇人斜了一眼伙计，“什么事？火烧眉毛的。” 伙计急道:“掌柜，那孩子又发热了……” 妇人听了两手叉腰，眼一瞪，吐出一口恶气，“买来七八日了，这倒霉孩子就发热了几次，打量我饭钱药钱大风刮来的？” 那伙计张了张嘴，艰难地继续道: “掌柜，这回还……还不止孩子发热，孩子那亲娘也发热了……” 妇人:“……可严重？” 伙计垂头，极怕继续说会惹来一顿骂，“瞧着挺严重……” “去去去去，到医馆去把大夫找来给那娘俩看看。” “真是造孽哦，人还没出手，就先花了我不少银钱……” 伙计听命去了，也是摇着头直叹气。 掌柜虽说嘴巴不饶人，但对来了好多天又状况频发的这一家子，已经格外宽松了。 牙行进进出出的，这几天也送走两三波人了。 这一家子五口人，到目前为止一个也没少。 第144章 那位小兄弟，请留步! 黎长乐一行人到达牙行时，正遇上牙行伙计送大夫从里头出来，两人后边还跟着一位十二三岁衣着打了不少补丁的少年。 “大夫，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求您了！求您了！” 说着，少年跪了下来，对着大夫把头磕得砰砰直响，“我妹妹不能死呀，我娘会受不了的，求求您救救我妹妹！” 大夫背着药箱没有回头，迈出牙行门槛，手向后边直摆，“老夫已是尽力了，令妹汤药没少吃，病情却还这般反反复复，哎，前日开的药方子继续吃吧，若还继续发热……” 大夫脚步匆匆往外走，摇着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少年看着大夫疾去的身影，眼眶发红，神色凄凉。 牙行伙计立在门边轻叹，这年头，家境贫苦的多了去了，若非境遇实在不好，也不会兜转到牙行这种地方来。 只那和家中亲妹子同岁的五岁幼童，一条性命却是快要没了。 “小兄弟快去照看好你娘吧，可别……”可别妹子妹子没保住，回头亲娘也折了去。 牙行伙计倒也不是铁石心肠，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女，感同身受是有。 但在牙行待久了，看得多了，也就没有太大的感触了。 少年猛地抬头，“妹妹还活着！我娘也会好好的！” 他倔着一张脸从地上起来，就要往住的地方去。 “等一下！”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人出声喊着话。 少年没有停下脚步来，脑子已混沌。 伙计却迈出牙行张望，发现在牙行另一边的院墙外有辆马车停在那里。 一位衣着讲究的夫人牵着一位孩童向牙行的方向走来。 身后还跟着两位比他们爷还像杀人不眨眼的壮汉。 黎长乐的眼穿过牙行伙计直望他身后，“那位小兄弟，请留步！” 上一分钟系统还提醒她，任务目标就在10米内。 没走几步，牙行外头的对话就被走近的几人听见了。 . 黎长乐看着被牙行伙计扯回门口的少年，他眼神里都是戒备，眼眶发红，嘴唇紧抿。 黎长乐对着闻讯而来的牙行掌柜颔首问好，“掌柜好。” 牙行掌柜钱丽娘咧着红唇，笑得格外妖娆。 “哎哟，真是位俏生生的夫人？请问到咱们牙行来有何贵干？” 上门来买人看人的大都是些管事或管事大娘比较多，鲜少有主子亲自上门看人的。 黎长乐瞥了一眼垂首的少年，才笑言:“确实是有事要劳烦掌柜，我今日是来买人的。” 钱丽娘眼珠子转了转，“夫人买人有什么讲究？要男的女的？丑的俏的？” 黎长乐:“……皆可，但是有一条，得能吃苦耐劳的。” 她指着少年，“还有，他一家几口人？都跟我家去吧。” 钱丽娘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少年就抢在前头道:“夫人，我不卖！” 钱丽娘恨恨地瞪一眼少年:“老娘还没说话呢，你个小崽子还能做我牙行的主？” “她定是不想买下我妹妹的，我们一家人不分开，掌柜，当初您说好了的，不管跟的主家是好是孬，都不会拆散我们一家人。” “你个小崽子，好歹不分。你妹妹之前没病着，我自然那般说，可你也不看看，你妹妹现在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半死不活的，试问哪个主家愿意买这么个小拖油瓶回去啊？你说……” “我买！”黎长乐截了话头道。没时间闲磨牙，时间不等人，这可是个限时任务。 第145章 限时任务完成，林苗苗获救 她们口中的那个妹妹大概就是任务目标。 她对上少年愕然的双眼，道:“你妹妹我也一起买下，除此之外，我还请好大夫给她看病。如此，你还有什么顾虑？” 钱丽娘可不管少年有没有什么顾虑了，这一家人在牙行待了那么多天，除了花钱就是花钱，再不出手，她可是受不住了。 “哎哟，这位夫人可真是菩萨心肠呀，说实话，那丫头再这么病歪歪下去的，我也是不敢再留着这一家子了。我牙行也不是善堂呀。” 少年再次双膝跪地，给黎长乐磕了个头，“夫人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之后，钱丽娘打发伙计去牙行里头把这一家子都带出来。 这家子有五口人。 一对父母和三兄妹。 病得奄奄一息的是最小的妹妹，孩子半睁着眼，但面呈菜色，没几分生气的样子。 黎长乐见着心里也直犯嘀咕，“赶紧把这孩子抱马车上去。” 她把冷二留在牙行办一下身契银钱事宜，就跟钱丽娘辞别。 钱丽娘解决了这烫手山芋，心里高兴，直嚷着她牙行里还有身体康健，能挑能扛的妇人汉子，有需要回头再来。 黎长乐表示一定会再来。 她今天急着救人，回头让刘铁锤来物色物色一批干活的人手。 也没来得及询问这家人的具体情况，一上马车，她就借车厢的点心抽屉作为掩饰，从系统仓库拿出了一布兜药，里面有好几种儿童退热消炎抗病毒的药水和口服液。 这孩子正在发热，小手冰凉，额头却很烫。 跟着上马车的孩子亲娘正抱着孩子无助啜泣。 “娘……”鱼儿紧贴着黎长乐坐着，悄声问她:“这个姐姐生病了吗？” 黎长乐摸摸鱼儿的发顶，温声道:“对，她着了风寒，发着热呢。” “那要给姐姐找大夫吗？” “要的，娘先给她吃点退热的药水，鱼儿乖乖的。” 黎长乐拿了退烧药水凑近小孩，对犹疑着的孩子娘道:“这是退热的药水，这孩子都烧迷糊了，你若是信我的话，我就喂她吃点儿？” 孩子娘一听是退热的药，直朝黎长乐点头，一只手比划着，让她把药喂给怀里的孩子。 黎长乐不由多看了这妇人两眼，她这样子让她想到了好婆的大儿媳英子。 竟也是个口不能言的妇人。 虽半昏睡着，但好歹还知道吞咽，黎长乐喂孩子喝了退热药，又耐着性子给喂了些热水。 “你隔会儿就给她喂些水，等出了汗，高热就会退下去了。” 哑妇抱着孩子又想给她跪了，黎长乐忙把人按回座位。 她掀开车厢的窗帘往外看，孩子的父兄正跟着马车走着，感觉车厢里有人看过来，三人都低下头，没敢朝车厢里望。 她看向明显是孩子爹的汉子，“你们是从哪儿被带到黎县来的？” “夫人，咱们一家本是从白云县那里跟着前个主家一起往京都去的，但是……小女半道上疾病缠身，一直没见好，主家就把我们……” 接下来的话，他不用讲，黎长乐也能猜到个大概。 无非就是他们这家子遭前主子嫌弃，把人发卖了。 “贵姓？” “夫人，小的姓林，林守，孩子她娘云氏，大儿庆阳，小儿庆和，小女苗苗。” 黎长乐略点头，“先带孩子看大夫去吧。”虽然孩子被前面那大夫下了“病危通知”，但她还是觉得，系统任务应该不是白白发布的。 限时任务，她都没超时呢。 西二街回春堂里有黎县口碑最好的大夫，冷二离开牙行赶上马车时，冷一已经把马车赶到回春堂门口了。 黎长乐牵着鱼儿和林守一家进了回春堂。 一行十来人，引来好些好奇打探的目光。 柜台上正抓着药的学徒忙得只冲几人打了个招呼，让一旁排队等着，就自个儿忙碌去了。 坐堂大夫刚给一位病人把了脉开了方子，抬头望了一眼排队的队伍。 这一望，恰好就看见了刚走进回春堂的黎长乐等人。 “诶？那不是……” 大夫“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 大概半个小时后，黎长乐等人步出了回春堂。 这时，系统奖励也刚好到账。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限时任务，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系统奖励贡献点+66。 目前贡献点:1471。” 黎长乐长嘘了口气，真是踩着点挣来的贡献点啊。 林守抱着闺女林苗苗，手上提着一大串的药包。兄弟俩也一左一右搀扶着脸色不大好看的白氏。出了回春堂都一致看向黎长乐。 回春堂的大夫是黎长乐穿来之前给原主多次看诊的老大夫。 方才就是认出了黎长乐。 后而就边询问之前的病情，边把黎长乐拉去诊脉。 对于黎长乐居然还能活到现在，并且面色更滋润，表示非常不解。 反正问什么，黎长乐就照常回答，脉象就在那里，总不会骗人。 给黎长乐把过了脉，自然林苗苗就有插队的好处了。 …… 马车往城外驶去，车厢里的林苗苗在灌了不少热水后，终于出汗了。 白氏惊喜地比划着手势，拿着帕子给孩子擦额头和脖子上的细汗。 黎长乐笑着对白氏道:“出汗了是好事，孩子退热了，等到了庄子上，给她做点粥水喝，记得多让她喝热水。” “夜里还会发热也说不定，我给你留点应急退热的药物，一旦发高热就记得给她吃下去。大夫开的药，白天也记得煎了给她吃。” 白氏又笑又哭，双手合十感谢她。 马车出了城门，没走多远就见到等在路边的孙大兴一家三口了。 孙大兴见了林守一家，也没多少惊讶。 两辆车便一同往乐山庄子去。 买人，看大夫，这么一耽误，又是半下午了。 等到了庄子，黎长乐交代冷二，到了散学时间记得去学堂接一下黎世熹。 今晚估计又得在乐山庄子住一晚。 刘铁锤和姜氏又是一通忙碌。 先是让两个儿子领着林守一家到下人房去安置，又是跟着黎长乐到内院正房去回话。 床铺什么的都是干净的，鱼儿一爬上床，翻来覆去玩一会儿就顶不住睡意，会周公去了。 第146章 乐山生态农庄规划图 黎长乐知会姜氏，孙大兴一家，以后会在乐山庄子住下来，和刘铁锤一家共同管理庄子事宜。 林守一家，会分配一处庄子里的房屋给他们住，和现在住在庄子里的下人们一样的待遇。 姜氏和黎长乐说了会儿话，就出了内院。 主家要在宅子里住一晚，少不得她要准备埋锅造饭烧水的事宜了。 黎长乐给睡着的鱼儿盖好被子，自己出了卧房。 冷一就在正房堂屋外头守着，孩子睡着，她吩咐他去前院把刘铁锤和孙大兴叫到堂屋。 黎长乐把庄子的规划图在堂屋正中的圆桌上铺展开来。 她天生是个没有美术细胞的，画笔拙略。 这份图纸，她只用了水笔勾线笔做了基础的构图，并没填上颜色。 但就这么清汤寡水地看着，也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在古代，农庄还没以观光旅游的形式对外开放营业的吧，更遑论在农庄里面经营各种店铺了。 综合观光，体验，休闲，娱乐，消费为一体的经营模式。 展开住农家屋，吃农家饭，干农家活，采摘农家果实，享农家乐等各种项目活动。 她有把握，乐山生态农庄一旦开放，将和万家酒楼的卤水生意一般，成为黎县的热门话题。 生意比卤水生意会更火爆。 黎县不穷，看看大旱三年广济县什么境况，黎县什么境况就知道了。 黎县临近的县，只要不往北面去的，比黎县情况还好。 也就是旱情过后需要缓一缓，放前头几年，那是一片繁荣热闹的。 黎长乐就没担心过有没有消费者的问题，再不济，农庄各种产出也足以让她挣得盆满钵满。 人大都有猎奇心态，生态农庄的消费人群本来也是主要针对着中产阶级以上的消费者去的，设计好吸引大众眼球的营销活动方案，总有那么些人跑在前头花钱开道。 . 刘铁锤和孙大兴来得很快，毕竟都在宅子里，随叫随到。 黎长乐让他们好好把图纸看一遍，然后问他们能不能在乐山庄子这一块地里，把图纸画的事物都复制出来。 刘铁锤和孙大兴两人围着圆桌弯着腰盯着图纸看，每根线条都没放过。 “……夫人，这图，是您画的？” 孙大兴震惊，这图纸上的布局设计，他闻所未闻啊。 即便富贵人家的大庄子，收拾得再齐整，作物种得再好，也没能把一个庄子的某处当成景致去欣赏的。 哪家主子有闲心去看今年的庄稼长得多好多好，鸡鸭养得多肥壮？ 再好的庄子，它就是个黄土泥石和草木组成的庄园。 还能当成景致引人入胜？ 刘铁锤也看呆了，他门一家在乐山庄子也待了几年了，每天抬头低头间，入目皆是乐山的田地和庄稼，图纸上所描绘的地形他一眼就认出是哪里了。 “这是咱乐山庄子吧？”这说是某处富贵人家的后花园也有人相信啊。 黎长乐手里还握着勾线笔勾勾画画的，她点着头，“是呀，你们看看，还能添些什么？” 最初的震惊过后，孙大兴又再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图纸，暗叹着大少夫人真是有着一颗玲珑心。 但是，他毕竟有管理过好些年大庄子的经验，估摸着图纸上的庄子规模，有些不太确定地道: “夫人，这份图纸真的是令小的叹为观止，若真建成了，漫说是在黎县，这在大炎朝，也是独一份的。 但是，这庄子是不是有些不够大啊……” 瞅瞅那图纸上圈的田字形地块都标注着什么？ 荔枝园，草莓园，葡萄园，桃园，菜园，鱼虾塘，藕塘，火锅店，烧烤店，乐山饭店，药田，野生动物园…… 还有什么生态农庄特产大超市…… 最大的一处紧临着山脚溪水的田字形地块，标着“稻香村”，从字面上可以猜到，是种庄稼的田地。 更甚者，边上的一座小山都标上了各种字眼。 乐山客栈，乐山名花园，茶园…… 孙大兴看着这好些“园”啊“店”啊“塘”啊的，陷入了沉思。 所以，区区一个60来亩地的庄子，能盛得下大少夫人这张包罗万象的图纸吗？ 刘铁锤也和孙大兴想到一处去了。 他斟酌着问黎长乐:“夫人既作了这图纸，该是心里有了成算？” 黎长乐用笔帽那头戳了戳额际，干笑着对二人道: “这不是让你们都来提提意见嘛……” 她能说最初下笔画图的时候，她的确没考虑过这块地的面积大小吗？ 刘铁锤和孙大兴对视了几眼，都默了。 “夫人，如果图纸画的这些都不想删减，那就只有……只有扩大庄子了。” 刘铁锤指着纸上某个方位，“夫人把那几处果园都挪到这座山头来吧，只是这座山需要夫人先把它买下来，归为乐山庄子的地盘。 桃园可以挪到小乐山上，虽说咱主要是奔着摘果子去的，但每到桃花盛开之时也是一处好景致，和这个乐山名花园放一起，也算相得益彰。” 黎长乐瞅着刘铁锤指着的哪一处山头。 那不就是小乐山相对面的那座山头？ 和小乐山差不多高低的一坐山，但要比小乐山大些，有两个小乐山那么宽。 但是它处在乐山庄子范围以外。 如果买下来，各种果树倒真不愁没地方栽种去了。 如果果树不占庄子的地，那庄子的布局就不会那么拥挤了。 那她再开家奶茶店啊，什么体验馆啊的都行…… 三人先把买山头的事放着，就着各种区域管理人员，建筑建设等进行了一番交流。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刘孙二人都是有多年的庄园管理经验的，就算这个规划图是头一遭见着，多研究几遍，摸索着去进行建设，也不会毫无头绪。 你一句我一句，鱼儿醒来被姜氏带去跟珠儿玩去了，黎世熹也被冷二接了回来，跟在黎长乐身边旁听。 夜幕降临，晚饭摆上了桌。 刘铁锤孙大兴都各自摩拳擦掌到前院去吃晚饭了，讨论了半个下午，感觉这什么生态农庄的建设已经胜券在握了一般。 姜氏在正房堂屋给三位主子摆着饭，边给她说着庄子里的琐事。 从黎长乐昨天离开庄子到现在，短短一天时间，各种手工活成品收了不少回来，银子都换出去了好几两。 有竹制品，藤制品，动物皮毛，手帕荷包等。 黎长乐喝着南瓜小米粥听着姜氏娓娓道来。 搁她眼前有碟子送粥的小菜，她尝了一口，脆爽可口，不禁赞了几句。 姜氏听了便道:“这也是昨日庄子里收上来的，腌水萝卜，那位大娘是个中好手，腌制的水萝卜能放上许久。 据说也是想腌制好了去城里问问杂货铺收不收的，赶上夫人昨日说的那话，她就提了过来问。 铁锤夹了一筷子尝过，觉得夫人或许能稀罕这物事，就做主收了。” 黎长乐又舀了两勺子拌进粥里，还问两个孩子要不要。 “脆生生甜丝丝的，怪爽口。姜婶回头问问她，赚不赚手工费，水萝卜庄子上提供，她就负责腌制。” 搞噱头的同时，保证产品的质量也是重要的一个环节。 不然特产大超市就没存在的必要，都上县里的杂货铺去消费不就是了。 第147章 束修，山头，卤料包 对于黎长乐交代的事，姜氏都是应着的。 又跟她说今日捣了百来斤的药材。 刘铁锤把两个儿子和侄子刘大山都喊去帮忙。 仓库的库存总共也才几百斤材料，照这么个速度，几天就能把这一小批材料捣好。 然后就是做小包装了，把配料按一定的分量混合均匀，再用包装纸或料包袋包装起来。 “姜婶可以找些干活麻利，信得过的，以后就一起做这个活儿。等庄子里忙起来了，这活儿也不能停了人手的，告诉她们，不白干，有工钱领。” 除了月例，还有额外的收入，谁会不乐意？ 姜婶也是有点私心，但不告知一声心里也过不去，“夫人，我想把铁锤的侄媳妇，就是大山家的，叫来帮忙，她人不碎嘴，干活儿也精细……” 黎长乐知道姜氏惯来是个谨慎的，不会随便把哪个人推到她面前来。 既然这回她开口替侄媳妇向自己讨了这差事，黎长乐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只管叫谁来都行，我信得过姜婶，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主家信任自己，姜婶自然是心里感激。 夜了，两个孩子洗了手脸泡了脚，就去了书房。 鱼儿被黎世熹带着在书房里认字，小小的身子坐在凳子上活像屁股长了刺，一会儿跪坐，一会儿盘坐，就找不着一种觉得舒坦的坐姿。 黎世熹正伏案抄书，抄的正是论语。 见对面的鱼儿时不时就扭着身子各种小动作，便指着她身前的三张纸道:“鱼儿可认得了这三个字？” 鱼儿笑嘻嘻地，近段时间被养得性子活泼了不少。 “认得！” “你指着跟我说，都什么字？” 鱼儿指着“水”字，读得很大声:“小！” 指着“白”字读:“日！” 指着“天”字继续读:“大！” “ …… ”黎世熹满是希冀的表情渐渐平静。 黎长乐看得直翻白眼，过去一把抱起她，“娘来教你，哥哥还要练字，你就别跟这儿瞎捣乱了。” “世熹别学得那么晚，明早还要去学堂的。”黎长乐叮嘱了黎世熹几句，就想带嘟着嘴的鱼儿出去。 黎世熹想起夫子今日跟他说的话，忙叫住了她。 “姑姑，夫子今日跟我说让我今年都不用再交束修了。” 黎长乐愣了，“为何？” 黎世熹想着自己当时第一反应也是问夫子为何，夫子只瞥着他，宽大的衣袖一甩，直说:“过了过了，下不为例。” 他不明就理，课间对后桌的胖子同窗旁敲侧击，打探他家的束修礼是怎么给的。 他瞅着自家姑姑，“……您那日带去的束修礼都有什么？” 当天他也没在意黎长乐带了什么礼物过去，书袋里有黎长乐给他准备的九百文束修，在讲堂行拜师礼时交给的夫子。 黎长乐眨眨眼，“有两罐子茶叶，腊肉五条，都是年前京都那边稍来的年礼，应该不差的呀。 两块墨，还有咱家里有的各种果子也收拾了点……要不是提篮装不了太多太杂的，我还想放一匹布料进去的，鱼啊虾的也可……” 她略担忧，“……咱没失礼吧？”她知道文人都注重礼数。 黎世熹张了张嘴，“没……没吧？夫子应该是觉得，咱家礼太重了。撇开束修不说，祖父当年只收一条肉的拜师礼……” 他眼瞧着这个姑姑大致是不知晓这些的。 京都那边的东西，不是贵重的物事哪里会当成年礼送来。 黎长乐恍然，这是夫子嫌礼太重，以此来抵些许束修的意思嘛？ 她当时想着第一次见夫子，不得博个好印象啊？所以，礼物就往体面了准备。 她甚至还想学现代人送礼，腐败一下，用荷包装两锭银元宝放提篮里呢。 后面还是克制了一下自己，未免让这份礼物沾染了暴发户的气息，她就挑了些文人可能会喜欢的礼，比如茶叶和墨。 看来还是自己想太多了，真要那么准备，那夫子心里不定怎么吐槽自己呢。 她抱着鱼儿离开书房了，想着虽说夫子不收今年束修了，自己也不能真的就当捡到便宜了。 不如年节送点菜肉水果去？ 人情世故她也没懂很多，边走边看吧。 黎世熹望着书案上明亮的灯盏出了神，好一会儿才重新握起笔。 次日。 黎长乐起了个大早，她站在宅子大门口，往小乐山对面那座山看去。 天灰蒙蒙，看不太清，但是目测山体的轮廓确实大了小乐山一半左右。 姜氏向来起早，她站在黎长乐手边，给她指了指那座山，道: “那是笔架山，因山形极像一座笔架而起的名。山下还有一片湖，就在庄子的南面。” “这座山有主吗？” 黎长乐捏了捏腰间的荷包，不知道买座山要多少银子。 姜氏只说不知道那山有没主的，但是好几年也没见对面那山头有过什么动静，能不能买卖也不清楚。 黎长乐就想去衙门问问了。 真是出息啊，在现代还是实习新人打工族的她，到了古代都能买房买地买山头了。 黎世熹得起来蹲马步，在庄子里跑够小半个小时。二冷下的任务，先这样坚持一段，改善一下体质。 孙大兴一大早也跟着刘铁锤熟悉庄子去了。 等黎世熹坐下来吃早饭时，黎长乐在前院见了林守一家。 五岁的林苗苗也被带了过来。 孩子羞羞怯怯的，有些怕生，但也老老实实地跟着家里人一起跪下磕头。 黎长乐把几人交给了刘铁锤，安排他们在庄子住下来。 从现在开始，庄子里有部分人要开始忙起来了。 趁着还有阵子清闲，卤料包的生意得慢慢铺开去。 她让姜氏帮看着还呼呼大睡的鱼儿，自己和转了一圈回来的刘铁锤和孙大兴去了仓库。 油纸裁小，包了二十来包小份的卤料，大概卤一两斤肉的量。 从仓库回到宅子，托了马氏姜氏照看鱼儿，醒了吃完早饭带去和珠儿玩。 有冷二护着，安全问题她不担心。 然后怀里揣了大额银票，带上小卤料包，坐上冷一赶的马车，和黎世熹一起进县城去。 …… 今日来得比较早，学堂外的巷子里稍显冷清。 但和他们一起到的还有另一辆马车，尾随在他们后面。 马车上的人跳下来时，圆滚滚的身子就朝他们颠颠跑过来。 “黎世熹，等等我！” 黎长乐瞅着这孩子一身的肥肉连连咋舌，这得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孩啊，伙食定是杠杠的，这年头，能胖成这样的孩子可不多见。 “吴承宇，你也来那么早。”黎世熹在台阶处等着。 小胖子到了跟前，手一挥，生无可恋，“甭提了，我爹大清早就把我喊醒了，他自己个儿没得饱觉睡，就不乐意我多睡会儿。” 转脸看见一旁站着的黎长乐，知道是家长，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颇有礼貌给她行了个礼。 黎长乐笑意盈盈地点头回应，小胖子长得喜气洋洋的，听黎世熹喊名字就知道，这是昨天馋他荔枝，扬言要用肉饼换荔枝的同窗。 黎世熹自然没要他的饼。 二人结伴进了学堂，黎长乐也坐上马车往县衙赶去。 好巧不巧，衙役告诉她，衙门里的司户外出了。 黎长乐郁闷着，刚想着先去万家酒楼会会黎平，谈谈小料包的生意，回头再来县衙问问。 还没上马车，身后就有人打招呼。 “……黎娘子？” . 黎长乐认得这张脸，这不就是年前给黎家小院送年礼去的知县家的管事嘛？ “是林管事啊。” 林管事想不到对方还记得只见过一面的自己，言语间又热络了不少，“黎娘子到县衙来可有要事？” “是有点事，不过司户人不在，我晚点再过来吧。” 林管事望县衙门口看了两眼守在衙门门口的衙役。 “大人应该是在衙门里头的，黎娘子有什么急事？需要帮您通报一声吗？” “……合适吗？”黎长乐寻思自己也不是来击鼓鸣冤报案的，能直接求见知县？ 林管事让她等在这里，自己熟门熟路地进了县衙。 内衙里处理着公务的李怀同以袖掩口打了个哈。 手上是年前才从北边来的，还没真正获得理想安置的登记名单。 当初安置难民时，县里的富户乡绅被逼无奈收留了些人，与难民建立了雇佣关系。 各村庄也被陆续塞进去了不少。 城里善堂如今也人满为患了，连义庄都有乞丐敢在夜里去留宿。 城北城西一带多了不少乞丐。 离着北城门外不远的山脚下，搭建着不少屋棚，安置着就是后边才逃难至此的难民，年前几场雪下来，死了好些个老人。 昨夜里北面城门外，好几个汉子高声喧哗，要进城来寻大夫，家里的幼童发了高热。 好在李怀同先前就遇见过这种情况，言明城门关闭以后，遇到类似紧急的情况，鉴别真伪便可以放人进城，或有大夫愿意出诊也可。 不然，在他管辖的地盘出了人命，他也落不着好。 那些个富人被他上门哭穷哭到怕。左右大旱三年已经过去，人家如今可再不想搭理他了，想着法儿地回避他。 他也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李怀同捏了捏鼻梁，有些烦躁，虽说这会儿形势已经不像去年前年那般紧张，但手上这几十户人家，也是真找不到愿意接过手去的了。 大都是老弱病残，或者带着幼童的妇孺。 . 有衙役来报，林管事求见。 知县和家眷住的官邸离县衙并不远，林恩是官邸负责大情小事人情来往的管事，偶尔会出现在县衙里。 “何事？” 李怀同有随从使唤，平常林恩很少到县衙来找。 林恩并非专门为了黎长乐才进来县衙的。 “老爷，今早您离开官邸后，夫人就收到了平安那边的来信。” 一听是京都那头的事，李怀同正了脸色，“怎的了？” “不知。”林恩掏出信封递给李怀同，“夫人让小的把信带给您，您看看便知晓了。” 李怀同接过信封打开，浏览完信件内容后…… “啪！” 信被李怀同一掌拍在书案上，火冒三丈，道:“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那不是他亲爹？竟然使这样的阴险手段！” 他这么一发火，林恩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平时温和宽厚的人发起火来也吓人得很。 片刻后，李怀同背着林恩朝他挥挥手，“……先下去吧。” 林恩忙躬身应是，退到门边时，又蓦地想起正在衙门外头等候的黎长乐。 “老爷，还有一事……” 李怀同微敛了心火，视线投向门边的林恩，“还有何事？” “就是，小的方才在衙门外头见着黎娘子了，就是顾夫人，貌似是来县衙找司户办事的……” “黎娘子？”李怀同从书案那头走出来，“她来找司户做何？” 找司户办事，无非就是和各种契书有关。 “司户不在衙门，小的自作主张让她等在外头，帮她进来问下老爷，要不要见她？兴许有什么是老爷能帮上一二的，顾将军走前不是……” 李怀同瞥了他这成精的管家一眼，只默了默，便让门外的衙役出去把人带到会客的花厅。 林管事退了出去，遇到被带进县衙的黎长乐也只矮身行了礼。 黎长乐和冷一跟着衙役一路到了花厅，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李怀同。 顾景宴离开黎县前，的确有过两次言语上的委托，让自己对其家眷看顾一二，若有上门求助时，也让自己尽量帮着点。 当时李怀同可真觉得稀奇，就如房如玉听他说顾景宴送了座庄子给黎长乐，还把人护得什么似的时，一样讶异。 冷面将军也会疼人了吗？ 平安京都里人人都知道，顾景宴新婚没多久就率领大军奔赴前线。 这些年除了类似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乃沙场常胜将军的美名外，还兼有将军不近人情，软硬不吃，冷漠狠厉的名声…… 而顾景宴这位妻子，真就如同被世人遗忘了一般。 虽说和顾景宴一样都是平安京都人士，但李怀同自小家住皇城外，位处京郊，和顾景宴几乎没什么交集。 也就后来考中了进世，才搬进在城内置办了房产。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声音么。 顾家的事迹，他也是常有耳闻的。 说到底，还是高门显贵，低调不了。 第148章 还得是大少夫人啊 眼前的妇人，面容姣好，气质清灵。 有着翩然之姿，却无视自身清丽，只着一身普通的裙袍。 从头至脚，亦不见有一件金银玉饰。 双眸彷如看不见这世间的肮脏丑陋，极其澄澈。 他忽然就理解了，顾景宴那样一个不苟言笑，清冷孤僻的人，对着这么双不谙世事一般的眼，大致也不忍对她说出个“不”字来。 李怀同并不觉得顾景宴的妻子需要他一介知县去护着，她所在的方圆一里内，大概比自己待在县衙里还安全。 他也想能帮到人家啊，将军可是许了他一个大人情呢，这好处打着灯笼都难找。 想到这，他不由放轻了语调，生怕把人唬着了，“顾夫人，听林管事说，你要找司户？” 他这般姿态，惹得一旁的冷一斜着眼瞅他。 黎长乐倒是没什么感觉，她腼腆一笑，也不知道这样妥不妥，但是知县要是能帮她把事情办好，那她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她完全没想到人情这回事，只不过是日后有什么好事好物，都会想着给知县夫人留一份罢了。 黎长乐没把事情想得太杂，更不会延伸到顾景宴的身上去。 那太远了，她脑子不够用。 “希望没耽误到大人你忙公务的时间，今日来的确是有事要咨询一下司户。” 李怀同:“不妨说来听听？”他让黎长乐落座，“或许在下能帮上顾夫人也未可知。” “如果大人能帮忙办成这个事，妇人自是感激不尽。”她眼儿亮亮的，“我就直话直说了，我想问问，乐山庄子南面的那座笔架山，我能买下吗？或……”承包两个字就要说出口时，堪堪闭嘴了。 但就这话一问出来，李怀同嘴角就隐隐抽动了。 买山头？ 一个庄子还不够，还要买山头？ 这妇人，要在黎县安营扎寨呢？ 如今土地还没回温化冻呢，她买山头做什么？ 笔架山？ 他看着满眼是期许的黎长乐，到底是叫来了衙役，低头交代了几句，那衙役便匆匆出了花厅。 没多会儿，衙门师爷就过来了。 师爷听说有人要买笔架山，也露出讶异的表情。 “那座山，当年原本是要圈进乐山庄子的范围被买下的，但是……后来又被搁下了。” 他手指飞快翻着书籍，指着其中一页，“山的位置有些特殊，正好是黎县与当归县一处交界之地，未曾有人去开垦过，也不知道能种植哪些作物，这位夫人确定要买？” 黎长乐凑近去看，师爷手里翻着的是一本类似古代的县志地图。 页面停留在黎县这一块的地形图上。 虽然纸张不大，但她还是一目了然。 这地图真是画得太清楚明了了。 她指着县郊那座山字形的山头，“笔架山就是这座吧，还怪好认。” 李怀同忍不住问她，“买山头做什么？莫非顾夫人要去山上种红薯？” 黎长乐摇头:“不种红薯，我要种果子。” “……果子？”李怀同疑惑地和师爷面面相觑。 师爷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夫人要种什么果子？这山未曾开垦，还得实地去勘察一下土质才是。” 黎长乐顾左右而言他:“就是说，那山我能把它买下了？” 她下意识地捏着荷包，“就不知，什么价钱呀？” 师爷看向李怀同，又低头看地图，“夫人，山脚下的那片小湖要买吗？恰好横在庄子和笔架山之间，也就鱼塘大小……” 黎长乐:“ …… ” 好家伙！ 山头还没谈好价钱，这会儿又问买湖了…… “ 叮！系统有特殊任务，宿主请接收！” “十里荷塘，藕田成片！请宿主于60天内，完成10亩藕田栽种任务，贡献点奖励丰厚，宿主加油！” 这神出鬼没的大圣母系统…… 所以这湖她是不想买，也得买呗。 腹诽归腹诽，事情该办还得办。 “……买吧？不过大人……”黎长乐抿嘴笑得没心没肺，“价格可得实惠点儿，这处地儿一看就知是个只长野草的荒山，我买了来也不知会不会就砸在手上了。还有这个湖，能干什么呀？留着湖水灌溉农田嘛……” 这湖她不买，湖水还能不给她用咋滴。 见李怀同眼神尽是探究，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在庄子上大动干戈了，在李怀同的眼皮底下，哪里能瞒得了多久，也不必刻意遮掩。 双方说好了价钱，师爷到办公的地方准备山契去了。 黎长乐在感慨又砸出去上千两的同时，掏出了她那张农庄规划图图纸。 “我来都来了，顺便多麻烦麻烦大人吧，大人人脉比较广，能不能再帮我几个忙？” “顾夫人不用客气，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在下能帮的自然不会推脱，帮不上的，不还有顾将军嘛。” 李怀同这会儿暂时把先前来自京都那封信的火气给搁置了。 他走到铺了纸张的桌前，想看这妇人要做什么。 “大人先看看这图纸。” 黎长乐想着，她当然知道找皇帝，找顾景宴，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们的。 但是抱大腿是一回事，她就真做不出来千里迢迢去讨人这个事，麻烦。 她现在是在黎县的地界，农庄的若是能声势浩大地开起来，对于身为知县的李怀同来说，也不是全没好处。 所以麻烦麻烦他，黎长乐完全没心理负担。 这知县至少也是个为民做事的好官。 “乐山生态农庄，生态农庄……” 李怀同逐个逐个地念完几个体形别扭的大字，视线就扫向整张图纸，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整个人脸都快贴上图纸去了。 “荔枝园……草莓……烧烤店……” “……大超市？” “嘶……” 黎长乐看他自顾自喃喃自语，也没打断他，耐心地坐着等他看完。 李怀同心中翻腾着巨浪，他抬头注视正端坐着，神情恬静的妇人，眼里闪烁着令人难以忽略的炽热。 黎长乐见状吓一跳，哪至于就这样了？ “大，大人？” 李怀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移开视线。 “在下失礼了。” 此时的他，眼神已经恢复清明，他言语恳切，“顾夫人，你这图纸可得收好了。” 黎长乐无所顾忌，“如果大人是替我担心有人剽窃图纸创意的话，就请放心吧，谅他们都复制不来。” 她能源源不断弄来的各种种子，别人不一定能手到擒来。 即便真有人有样学样，她也是没在怕的。 吃了头一锅螃蟹，炒出热度，做出品牌效应，让她的生态农庄成为一个标志，一个名牌。 来体验一次就印象深刻，提起农庄二字，就能想起她的乐山生态农庄来。 成为山寨版撼动不了的存在。 黎长乐现代没自主创过业，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摸着石头过河。 想象中的一切，即便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但只要不是高科技技术工程，靠劳力能做成的事，她还是不怕多花些精力去完成的。 她不是单打独斗。 她有系统啊。 她还有银子。 嗯，还有顾景宴这个颇有背景与能力的便宜老公，和皇帝这根cu壮的大腿。 简直越想心情越轻快。 她是很认真地在创业呢。 她就着眼前的图纸，为李怀同解释着各种疑惑。 “草莓是种果子，樱桃也是，还有频婆果荔枝果葡萄……” 李怀同:“ …… ” 好似有些果子没听过，他回头跟自家夫人打听打听，都是哪里的什么果子…… “名花啊？什么花名贵我就种什么花呗。” 李怀同:“ …… ” 说得“名贵的花”就跟那路边疯长的野草一般…… “这是茶园，大人知道大炎人士都比较爱喝什么茶嘛？我回头就种去……” 李怀同:“ …… ” 呵呵，茶叶那死贵死贵的物事，你说种就种？ “这小片湖我要种藕，荷花开满藕湖的时候，大人带夫人过来约个会也可……” 李怀同:“ …… ” 藕他知道，京都那边的大酒楼一小盘子清炒藕片就要三十文，顶得上两斤猪肉了，贵得令人咋舌。 寻常人家是断没机会，也不舍得花这个银钱的。 可这妇人说她要种！ 这藕可是南边那里产出的菜蔬…… “野生动物园啊？搞几只鹿啊兔子啊羊啊猴啊的，哄哄小公子小小姐们？” 李怀同:“ …… ” 确定不会吓跑孩子吗？ “大超市？就是大型杂货铺嘛，不过是专门售卖庄子里的产出……” “果树是可以自己体验采摘的，而后论斤买走……” “就跟稻香村这块一般，可以由客人自己体验播种……” 李怀同神情怪异地瞥了她一眼，“人花钱来帮你种田？你会不会想得太美了？” 黎长乐无辜道: “不让人吃亏，种子我出啊，他们种的地块，粮食成熟以后，我折半价卖给他们，他们不要的话……他们花钱当买体验，粮食我就笑纳了。” 说得真真的，李怀同也像被感染了一般， 他回忆着纸上的各种房屋建筑和田地布局，心下暗叹，赞道: “顾夫人真是妙笔生花！这份玲珑心窍，旁人恐难以企及……” 不久的将来，他管辖的黎县地界上，或许将迎来空前盛况，争先恐后来给这位将军夫人送银钱的那种。 他注视着这份图纸，晃了晃心神，好似已经看见了黎县更胜从前的繁荣，还有……满钵金银。 他心服口服，手放在图中另一处屋子，问:“这又是？？何为扫盲班？” “庄子里有不少孩子，他们的父母都忙着为我做事，无暇管教他们。 我就想请个教书先生给孩子们扫扫盲，他们因奴籍身份而与科考无缘，若能认得些浅显的字，学学打算盘数数什么的也好。 不论男女老少或青壮，只要有心向学，都可以来学。” “那我家的下一代家仆，就不会都是睁眼瞎了嘛……” 黎长乐说得随意，李怀同却听得心中颇为震动。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家学渊源，还是生性如此？ 不说别人，一旁木着脸的冷一，心中也佩服不已。 还得是大少夫人啊，不愧是他家大少爷心系之人。 . 黎长乐看李怀同对她的农庄改造计划很是赞赏有加，打铁趁热，她提出了想请他帮忙挖掘寻找各项专业能人的请求。 种花要花农，种茶要茶农，果园要果农，还有各种管理人员，跑腿的，收银的，算账的，采购的等…… 她需要不少人手。 待遇指定不会低，只要能把人招揽了来。 李怀同爽快地应承下来，以他自己加上自家夫人的人脉关系，要办成这事倒也不是很难。 李怀同为她解决了这些烦恼，介于礼尚往来，黎长乐离开县衙时，除了刚盖好了印章的山契，还带走了北城门外的十户共二十八名难民的名单。 坐上马车，黎长乐长嘘了口气，这趟进城，买了山买了湖，领回了28名工人。 说了她缺人的啊。 这28人里，不说全部，就有小半人能干活的，她也算没当冤大头了。 嗯，知县大人真是急人之所急，人民好公仆啊。 此时的她没深究这其中的细节。 待得第二日，刘铁锤与孙大兴进城与两位衙役汇合，被领着到北城门外头拉回挨挨挤挤两车人时，黎长乐瞪着那一群的老弱病残才惊觉，自己竟糊里糊涂着了李怀同的道了。 此乃后话，现下的黎长乐只觉得自己春风得意地，连寒风偶尔掠过车帘，钻进几丝冷意，都被她选择性忽略了。 小心翼翼地把图纸和契纸放好，然后又拍拍身边散着卤料香味的小包袱，扬着嘴角，喃喃道:“又给黎掌柜送钱去了，我可真是个好人啊。” 她在车厢里小声给自己发着好人卡，车厢外头的冷一听见了心里颇为认同。 大少奶奶确是个好的。 马车差不多到南北大街时，恰好遇上一队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从城北那头往南面的城门去。 冷一把马车停在了路边，等着队伍过去。 队伍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位身着红袍的新郎官，浑身上下散发着喜庆的气息，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 第149章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百姓喜凑热闹，路面两边聚着不少从各条街巷涌出来的人，对着仪仗队恭贺新郎。 黎长乐还没实地见过古人的结婚场面呢，好奇心驱使，也掀了帘子观望。 “新郎官长得真俊，不知是哪家的少年郎……”一大娘啧啧地八卦。 “你不知道哇？这位可不是咱黎县人士，是隔壁县的，据说迎娶的是城南外柳庄人家的闺女。”二大婶明显是听过这桩八卦的。 另一婶子不甘示弱，透露的消息内容更加硬核，“你们都不晓得，我来给你们说点儿，我那表姨的儿媳的堂兄弟的舅母家的侄子就在隔壁当归县的县城里做事，这新郎官是那城中的富户少爷，年纪轻轻还考中了秀才的，这门亲可谓是一波三折，最终能成也是奇事。” 先别管这婶子说的事奇不奇，就光那什么表姨什么堂兄弟一大串的亲戚链，也够身边几个八卦婶娘们捋它好一会儿的。 仪仗队过去了，只留下喜乐还由近及远响在耳边。 黎长乐听得不尽兴，身子探向马车外头，“婶子，一波三折是什么样的波折啊，方便展开说说吗？” “嚯！这谁家的小娘子啊？悄没声息的，可真真吓死个人了。” 几个凑在一起的婶娘们只顾着八卦了，没注意到静静停在一旁的马车，这会儿被结实地唬了一跳。 只定睛一看，又被这眉目清标的小娘子那一脸旺盛的求知欲给惹得忍俊不禁。 自诩知道点内幕的婶子就在路边小声给几人说了个简短的故事。 “……那袁家的少爷哪里能从？只留了一封书信给双亲，言道:盲婚哑嫁，实难从命。 这一离家，就是三年。 把他爹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甩手不管，任他在外边游荡去了。 第四年，这袁少爷终于归家了。 他自认了错，在他爹娘面前把头都磕肿了，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 “……后来呢？” 这剧情发展真是狗血淋头啊，但是黎长乐听得津津有味，托着脸颊巴巴地问下文。 这竟然是真人真事，不是话本子。 就是，桥段有些熟悉…… 冷一微侧了身，看了这几个妇人一眼，认命地继续僵坐在车辕边上。 他尽量让自己别释放冷气，吓走了这群大娘，令得大少夫人听不成才子佳人的故事，扫了兴。 “后来？要说这少爷也真是个倔的，他人虽回了家中，魂却丢在了外头。” “哎？莫非少爷得了失心疯？”黎长乐不由张嘴插话。 “诶不是，你这小娘子，咋瞎说。要得了失心疯，今日这新郎官还能好端端地骑马迎亲去啊？” “哈哈哈……”旁边三五个大娘推搡着也哄笑起来。 黎长乐干笑着催她，“那婶子快接着说。” “他爹娘说，既是回来尽孝的，就先把前头那婚约履行了吧。” “少爷一听，肝胆俱裂……” 黎长乐噗嗤一声笑起来，这婶子学得活灵活现的，似在现场观摩了整个过程一般。 “诶小娘子先别笑……” “少爷对他爹娘和盘托出，离家的第三年， 他在乐水之畔遇着了一女子，并且与之相知相惜……” 好嘛，话本同款…… “……他言说这辈子除了那女子，谁都不娶。他就守着爹娘过了。” “哎，做人爹娘的，虽说气苦，又哪里拗得过孩子？ 只说找个时间去女方家好生说道一番，必得取得女方家的谅解。 毕竟若真的强行让两人成亲，极有可能最后成为一对怨偶。 但解了婚约，就不代表二老就同意让他去娶那什么乐水之畔的女子， 他们勒令儿子，解除了这门婚约，下一次说亲就等他至少考取了秀才公再说。” 虽说故事情节老套，但这是有血有肉真实发生的事，听着倒比看话本子多了些真情实感。 黎长乐感慨道: “所以接下来就是，少爷头悬梁，锥刺股，卯足了劲发奋苦读，终于考上了秀才，爹娘应了少爷心中所想，他马不停蹄地去了乐水之畔向那女子提亲了是不是？” 黎长乐深深地觉得，古代才子佳人的故事套路，在通往“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路上，踢到的大都是同一块铁板——父母的反对；用的都是同一款承诺——待我金榜题名之时，就来娶你。 最后无非就是父母棒打鸳鸯，或者最终妥协。 无非就是金榜题名被榜下捉婿成了负心汉，抛弃了糟糠之妻。 眼前这款，其实男方还挺争气就是了。 黎长乐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打算跟几位大娘分道扬镳，自往城西去。 但好似情况非她所说的那般，婶子扯住了她的衣袖，“我说你这小娘子，咋这么性急？我还没说完呢，今日新郎官迎娶新娘，就是履行当年父辈定下的婚约呢。” 黎长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不是，书生是渣男啊？是不是后来见了有婚约的姑娘，见她美若天仙，心动了？还是女方家世背景厉害，他想少奋斗二十年，背叛了乐水之畔的那个姑娘？墙头草嘛这不是？” 黎长乐无端端地想起一句还珠语录: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第150章 狗血，又不狗血 婶子无奈吐了一口浊气，再不卖关子了。 “不是……那少爷的爹娘答应了他，要上门去解除婚约，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去，女方那边的人便先上了门，说自愿解除婚约。” “之后，那少爷的爹娘心里过不去，总觉得自家的做法太不地道，对不住人家，毕竟当年是两家一起订下的婚事，人家只是履行约定，并没逼迫自家。 儿子该亲自上门去给女方好好认个错，毕竟两家是世交，从此交恶就不美了。” 黎长乐奇道:“既然是世交，双方应该是知根知底的啊，怎会是盲婚哑嫁？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对吧？ 若是不想履行婚约，应该在年纪尚小之时就解除，这样也不会伤了两家的交情……” “小娘子不知，那姑娘打一出生就被一师太带走，也不知是个什么说法，好似是从娘胎带出来了什么病症，师太说孩子治好了，15岁之前会把人送回来，若是15岁还等不到人回来，就是人没了。” “……” 黎长乐微愣，竟然还有这样的病！ 一旁的大娘大婶们直催婶子快继续，别大喘气，她们还要家去忙活的。 “……这姑娘在她十五岁生辰那日回来了，一家子生离了十几年，一番痛哭流涕自是少不了，但紧随而来的就是那两家从未宣之于口的一纸婚约。 那袁少爷那会在书院读书，正意气风发，乍一听要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病秧女子成亲，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就离家去了。” 故事越说越长了，黎长乐从车厢里取出了一碟瓜子，让每人都抓上一把。 一位后来才加入的听众大婶插话: “你说的柳庄这位姑娘我认识，她经常在城北的善堂里头待着，有时在那教乞儿们念书，有时去给善堂里的老人熬一锅粥汤，还给善堂里的人讲古，是个腼腆的小姑娘…… 我那孙子常跑那条巷子里去，蹲善堂门外听。” 黎长乐大感兴趣，这位姑娘莫不是个女先生？ 讲故事的婶子拍着大掌，“大姐，你讲的这个柳姑娘就是柳庄那位！ 两家解除了婚约，袁少爷真心实意上门去跟柳家爹娘磕头认了错，道是任性的人是自己，与爹娘无关。” “当时啊，这柳姑娘就站在那屏风后面，看清楚了袁少爷那张脸。” “此后，两家交情依旧，时常往来。柳姑娘养在深闺无人识，鲜少露面于人前。” “你道她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 并非啊……你们看，这位大姐方才就说她常在城北善堂看见她。” 黎长乐心里隐隐有种猜测，但她没打断婶子。 听众瓜子磕得“咔咔”响，但也没人出声，都听入神了。 “……袁少爷考中了秀才，但乐水河畔却不见了佳人的身影，袁少爷四处找寻也杳无音讯，让他好生颓丧。” “……旱情波及黎县的时候，柳家三口搬到了城里来住，柳姑娘被那师太养得一副慈善心肠，自打进了城，哪里有难民，她就往哪里钻。 会给难民熬些草药汤，黑面糊糊，去布坊花银钱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们一人买一身御寒的棉衣。” “柳家爹娘没有多加阻拦自家姑娘散财的举动，他们一致认为，姑娘能活到现在，大约就是一直在行着类似的善举，积了德。他们二老也跟在自家姑娘后头打着下手。” 黎长乐听得正入迷，意识里的系统突然长叹了一声: “为什么绑定不了这样的宿主……” 黎长乐白眼一翻，“别打岔。” “袁少爷奉爹娘的命，到黎县看看柳家的境况，难民太多，柳家又住在县郊的村庄，袁家爹娘怕柳家遇上什么难事。” 黎长乐知道故事快到大结局了。 “……那一日，柳姑娘穿着袁少爷眼熟的裙裳，梳着他眼熟的发髻，腰间挂着一只他眼熟的玉葫芦。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乐水河畔的那女子。” 这下子追妻火葬场了吧？ 黎长乐心里嘎嘎笑。 乐水河畔的姑娘和柳庄的姑娘，是同一个人。 狗血，又不狗血。 狗血是因为，依旧是话本老套路。 不狗血是因为，这世间真的有这种阴差阳错的狗血情事啊。 “哦哟，柳家父母一出现在柳姑娘身边时，袁少爷登时就傻了。” 婶子边说，也是边幸灾乐祸，大腿拍得啪啪响，难为她还穿着厚厚的大棉裤。 住城北的婶子笑道:“原来，今日是柳姑娘成亲的日子啊，怪道那么多人都出来看热闹。 去岁秋，柳姑娘一家就回到柳庄去了，此后便鲜少在县里见到她，大概是去了别的地儿做善事了。” 众人唏嘘不已，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原来那个人。 讲故事的婶子:“谁说不是呢，柳姑娘是个心善的，虽说气恼他拒婚的行为，令得自己父母颜面无光，可到底是心上人，也没舍得太过为难他。 袁少爷留在黎县，鞍前马后，痴痴缠缠的，又是道歉又是哄着，终究把人柳姑娘给打动了。 娶了这么个姑娘回家，袁少爷可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黎长乐深以为然。 这柳姑娘就是个真圣母啊。 系统吐槽得也没错，要是它绑定的是柳姑娘这样的宿主，估计能把系统带飞，等级升得咔咔快。 大街上人群已经散去，几位八卦婶娘也嘀嘀咕咕地走开了，只是走前上下打量了一遍黎长乐和她的马车。 黎长乐拉了一把走在后头那个分享故事的婶子，塞给她一把牛轧糖，“婶子，带回去给你家孩子吃。” 婶子登时眉开眼笑，掏出袖兜里的手帕，把糖包在里面，“小娘子真是个可人儿，婶子我这里还有不少趣事儿，真真的事儿，我家在西街那边儿开了间茶寮，就街口那儿，小娘子想听啥的，就闲时过来座座，婶子请你喝碗热茶。” “好。”城西一街的集市口那里的确有家草棚茶寮。 日头已上中天，马车往城西二街的万家酒楼而去。 第151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万家酒楼的人流依然可观。 不同的是，黎长乐刚走进酒楼前堂，鼻翼间就飘过一阵阵荔枝茶的香气。 放眼望去，大堂里竟有不少桌面上都摆了一只小泥炉子，炉子上落了茶壶。 荔枝，茶叶，三两只茶碗。 北地二月的春头，还一如既往地冷，一壶水果茶能给身子带去些许暖意，干燥的嗓子也能得到滋润。 秀眉轻挑，黎长乐为黎平的执行力暗暗点赞。 这是今日能捞起来的铜板，绝不等到明日再捞了。 这壶茶收费指定是便宜不了，茶叶和荔枝不是大路货。 跑堂小二见了黎长乐忙忙迎上来，“黎娘子来了，小的给您备个雅间？” 黎长乐点头，“跟你们黎掌柜说一声，我有事找他，顺便帮我也上一壶荔枝茶吧。” “哎，好嘞。” 小二把黎长乐带上二楼的雅间，就径自下楼去了后厨。 黎平刚从后厨出来，遇到下楼来的小二，才知拜神爷到了。 摆手让小二麻利地上茶和点心，自己快步上了二楼。 雅间外的楼道上迎面走来了一家三口，男子文质彬彬，妇人亦神情怡然，还有一个几岁小儿。 万家酒楼在县里是老招牌了，来的客人是十有八九都是熟面孔。 黎平站定打了招呼，后询问男子，“立仁啊，方叔这两日怎不见过来听说书了？” 被称立仁的男子苦笑，“爹他这两日跟我呕着气呢，去我二弟那住了，说是……眼不见为净。” 黎平哑然，方老这牛脾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劝慰了男子两句，“京都的物价可贵着，若没个营生撑着，日子久了就等着坐吃山空，老叔也是怕你……”两头空。 这男子正是把城东的三进大宅子卖给黎长乐的方老他大儿方立仁。 对方正准备前往京都，等待来年春闱。出发在即，黎平也不好说些败人兴头的话。 “……老叔可说过，待你高中，就来我酒楼里大摆宴席，我可等着你好消息了。” “承老哥吉言。若我爹来了老哥这儿，还请帮我哄哄他，别把气都攒在心里，憋坏了。” 两人说了几句，方立仁就带着妻儿离开了万家酒楼。 黎长乐要的茶已上，黎平敲门进去之时，她正素手剥着荔枝。 方才门外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房子卖都卖了，方老回去还呕气呢？” 黎平在她对面位置坐下，“老叔儿子几个，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大儿，指着他光宗耀祖呢。 可谁也不能保证，他老大就一定能高中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就是愁老大万一落榜，回乡来了连间像样的房子都没得住。” 说着都替方老心累的样子。 “黎掌柜忧心也没用，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此人真胸有成竹，这回或者就排除万难，一举成名了也未可知……” “黎娘子说得也对……” 炉子的茶水裹着碧玉一般的荔枝肉争先恐后翻滚着，一阵阵的荔枝茶香填满了雅间。 黎平一晃神，话题就转了个弯，拐到了茶上面，“嘿，这壶荔枝红茶，可真是了不得。” 大家对新事物的接受度还挺高，不论此前的卤味或者如今的荔枝茶。 总有乐于尝试的人群去认识和接纳它们。 “好叫黎娘子知道，酒楼里的果子又要没啦，我才和老于头说起，看下午他得空了，能不能去一趟绿水村，问问黎娘子，还有果子不的。前两日送来的荔枝我都没敢卖出去，留着煮茶用了。” 那些个守着等买果子的各家下人们，这两日都空手而归。 黎长乐无声地笑，“好在你们还没去。我这两日在庄子上呢，明日应该能回去了。” 黎平本能地觉得，她在庄子上定是在忙什么挣钱活计。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见黎长乐从身边的凳子上提起个包袱，“今日来，是为了这里头的东西。” 她示意黎平拆开包袱看看。 “我存货不多，人手是一方面，到底还是材料欠缺。” 庄子上的仓库里几百斤材料还是她年前跑了几间药店药行攒起来的，里头还有一些是临时从系统商城里买的，毕竟药行都找不到有。 总共就几百斤，这点量估计都不用几天就能加工完了的。 她把一张纸推到黎平面前。 “这是我列出来的小部分材料，虽说药行里有，但他们库存也不足以应付我的需求。 我想，黎掌柜家的大少常往外跑的，认不认识一些大的药材商？若能以低价购入这些材料，就能节省不少银钱。” 黎平正把包袱里头小包的卤料包，根据包装的差别分成了三小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眼问:“这是三种卤味？” 一语道破。 要不说黎平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呢，有着灵敏的商业嗅觉。 这些卤料包分为三种风味，浓香，淡香，麻香。 浓淡就是卤料搭配的成分用量有差别，麻香这一味，多了干辣椒。 万家酒楼用的卤料包一直就只有一种，后来才在里头添加了少许辣椒。 但卤料材料种类可太多了，这回的小料包用的是另外三种料包配方，不管是材料的种类或是分量，都经过了改动。 系统商城里类似商品就有详情配料表。 黎平三种料包都凑近去闻了闻，“……明明都是药材，药罐子里熬出来的都是能苦死个人的。 稀罕，和肉煮了却能散发出各种奇香。 这几种味儿好似和酒楼里卖的卤味都不大一样……” 他一脸的想不通。 黎长乐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爱好，她明确地告诉黎平，“这的确是三种卤料包，三种不同的配方。” “掌柜的，我可是费尽心思把这三份卤料的风味和你酒楼里的这种卤料风味区分开来了。” “小卤料包的钱要挣，您酒楼里的卤料分红我也还想继续拿着。哎，最近真花了不少银钱啊，不挣钱怎么行？” 她那肉疼的语气跟她那“不缺钱花”的身份，着实不太相配。 不过，既然大家都喜欢银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能把钱挣到口袋，大家都有份。 第152章 五五分的生意 黎平拿起桌上的材料单子，粗略地扫了一遍。 他不是药堂大夫，单子上有些药材他是听都没听过。 他把材料单子好生收起，道: “黎娘子放心，只要是大炎地界上有的物事，一定尽力给你搜罗回来，行商多年，这点路子还是有的。” 黎长乐听了又默默掏出另一张单子，“还有这几样，县里的药行找不到，我问了好几家药行的掌柜，他们都说未曾见过……” 黎平不明所以，“你都写在配料方子上了，怎么会没这东西？” 他指着桌上的料包，“若没有，能有这些料包？” 黎长乐把三种料包都拆了出来，挑出几种来。 “喏，就这几种。” 黎平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了，他看了也白看，又不认识。 “黎娘子你……是否有什么进货途径？”黎平不确定地问。 毕竟料包的样本她都带来了，这不就表明了她手上是有的？ 黎长乐莞尔一笑，远山含黛的眉调皮地挑了挑，“有！黎掌柜，不怕和你说，这部分银钱是注定要让我来挣了！” 这副十足财迷的模样惹得黎平无奈摇头。 “黎娘子手上若有货源，那这些就交给你来吧，到时候进了多少货，做个账本子，也好计算。” 他这么好说话，黎长乐不免也多说了几句，“是这样，我庄子里留了好几亩地，专门种这几样配料，等以后若是场子铺大了，我就再买点地扩大种植也不迟。” “ …… ” 黎平已经无话可说了，对面这妇人唇角勾起，眸色发亮，彰显着她此时的心情是极美的。 他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黎长乐倒了一碗荔枝茶，水汽升腾间，双方都心平气和，气氛实在是很适合谈……银钱。 在黎长乐抿了两口茶水后，黎平清了清嗓子，事先开口:“那……这小料包的生意，咱们怎么个合作法？” 黎长乐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嘛，对于小料包的生意分成，她早已打好了腹稿。不过，也要尊重一下合作伙伴的想法…… “掌柜有什么想法吗？” 黎平眉头一跳，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摇了摇头。 他这回无心要价，毕竟合作愉快才最为要紧。 在他看来，她身后有顾将军做依仗，万事都要稳妥很多。 他都决定以后但凡黎长乐有什么生意找他合作，怎么分成，都由着这姑奶奶去。 毕竟对方一出手，除了找销路售卖这一环节，其余那都是他眼巴巴瞅着，大多帮不上忙的。 能吃着肉就不要嫌肉少了。 要说，人家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他朝黎长乐拱了拱手，“承蒙黎娘子信任，还是由你拿出个章程来吧。我这里只负责售卖事宜，其他的，还得烦黎娘子多劳累了。” “还有这单子上材料的采购，也交由我来。日后所有这方面的难处，黎娘子也尽可直说。” 黎长乐汗颜，没想到黎平这么直接，把这事的决定权交给了自己，这倒让她有些不太好把握那个度…… …… 谢绝了黎平的挽留，黎长乐在午饭饭点前就和冷一离开了万家酒楼。 料包生意说好了分成，产品定价，人工，包装，能想到的都算上了，最后拟了一份协议，双方摁了手指签了字。。 黎长乐到底还是顾着交情的，不论投入还是利润，双方五五开。 所以就不存在谁多了谁亏了。 一方负责找销路铺摊子，一方负责生产。 黎长乐还兼赚部分材料钱…… 怀里揣着一座山，一片湖，还有来钱的生意，黎长乐心思都飘飘忽忽的了。 …… 马车路过西二街边的永和斋时，黎长乐进去买了几样糕点，打算带回去哄孩子，一出来又是半天的，她都能预见鱼儿那张控诉的小脸了。 出了永和斋要上马车时，眼角瞥见隔了两家店那边，有一家店铺，横匾上明晃晃的四个烫金大字——金玉银楼。 她像是记起了什么，问车辕上的冷一，“顾家是不是二月要办喜事啦？” 冷一:“孙大兴是说过，二月底。” 黎长乐想了想，把糕点放在车厢里，人往银楼走去。 这婚事是顾景宴先向孙家提起的，多少还有因为她的缘故在那里。 虽说顾景宴说过，这事她不用出面，反正离得远，顾宅里一屋子的大人，随便哪个都能出手，让黎长乐放心忙自己的事便是。 她虽说乐得清闲，但若真一副万事不理的态度，就显得太淡漠亲情了。 顾家她可以不予理会，反那里没两个好的。 但是孙家是顾景宴的外家，顾景宴之前往京都送去的东西，都是给孙家备了一份的。 那她多少表达个心意总要的吧？ 顾景宴那头也不知道有什么安排没有，但她给新娘子备份添妆，还是不过分的。 毕竟，这新娘子进了顾家门，就得替她执掌中馈。 “冷一啊，往京都捎物件麻烦吗？” 冷一从马车下来紧跟着她，那张脸绷得真像谁欠了他万八千似的。 “不麻烦，大少夫人要往京都或是往北定捎东西，跟属下们说一声就是。” 听这话就知道，又在给他家将军要好处，黎长乐思索了几秒，貌似真的好一阵子没顾景宴的消息了…… “等这几天把庄子里的事安排好了，我就给你家将军去个信？” “是，大少夫人！” 或是来的时间不对，银楼里除了掌柜，还有一名长相粗矿的大汉，正在用鸡毛掸子仔细打扫博古架上的灰尘。 这把鸡毛掸子，凡开店必备啊。 大概方才就有了客人来过，银楼掌柜正在把客人看过的首饰收好，放回柜台后方的博古架上。 银楼只有一层，除了柜台就是博古架，墙上还挂了三五幅古装美人图，画上的美人披金戴银，珠光宝气，很是富贵逼人。 黎长乐往柜台那边走去，掌柜此时也看见了她，颇有眼力见地打招呼，“夫人好，随便瞧，瞧中什么，老朽给您取了来。” “掌柜好。” 黎长乐抬眼巡望了一眼店里，包括眼前的长方形柜台，老掌柜注意着她的神色，眼疾手快地把柜台盖子打开，里头竟是一排排的金饰，金光闪闪，差点就闪瞎了她的狗眼…… “夫人请看，这是小部分样品，咱们银楼的金子成色高，样款也新颖，大都为行内有名的金匠师傅所做，可是很受各位夫人小姐喜爱的。” 她低了头，往柜里看。 金子好不好不知道，但光泽度上佳，和她老妈去某港金店买回的金饰差不多的既视感，应该都是不差的。 她一口气让掌柜把最新的手镯项链耳环头饰都拿出来，她要好好挑。 老掌柜自然无不可的。 这妇人衣着朴素，素面朝天，耳垂上连一对银耳珰都没带。 但老掌柜见过的人多了，也懂得人不可貌相之理。 衣着虽不光鲜，但那张从容不迫的脸却不像落魄的。 瞧瞧，只要是时下最新颖的首饰，都拿出来。 这分明是个大客户。 第153章 金玉银楼里挑首饰 挑挑拣拣地，黎长乐挑了一对金耳铛，一对珍珠耳环，梅花颤枝金步摇一支，牡丹金簪一支，都是简单大方的款。 买了……给自己的。 她是挑着挑着，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素了点。 家里除了京都孙家年礼里送来的几套头面外，就只有知县夫人送的一根簪子了。 那几套头面太过惹眼，给压了箱底。 好说歹说，她现在也是个小有资产的大少夫人，出门不说要排面，也要有几件看得过去的首饰撑撑场面才是…… 所以，给自己先备了几样。 她把这几样放在一边，继续一样一样看过去。 “掌柜，我买了来当添妆的，要贵气些的。” 老掌柜听了，眼中一亮，“夫人买来要送人的？您稍等，我这有几件前两日刚到店的货。” 只见他转过身在博古架上搬下来两只木匣子，小心放在另一边的柜台。 “什么好东西啊，掌柜还藏着……”黎长乐伸了脖子看向老掌柜已经打开的木匣子。 掌柜从大号的匣子里的取出一件件饰品放在柜台垫了红绸的托盘上，“夫人请看，这是一整套的宝石头面。 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簪，金镶红蓝宝石手镯，金累丝嵌白玉葫芦耳环，花丝镶嵌多宝璎珞，还有一对金镶红玉戒子。” “统共六件，夫人您好生看看。这些宝石得来不易，金匠老师傅废了不少时日才把它们打出来的，仅此一套。” “送礼指定是备有面儿。” “ …… ” 黎长乐盯着这六件套的头面，只心头颤颤。 漂亮是漂亮，送礼也足够体面了，她就是去给皇帝的闺女送添妆，这份礼都不会显得太寒酸。 金玉满堂，看起来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但是…… 她抬头，视死如归地问:“掌柜，这套头面什么价？” “呵呵……”老掌柜搓了搓两手，生怕吓走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妇人。 “夫人若是喜欢，就买了去吧。您今日不买，过两日再来，可能就没了。” “掌柜还没说价钱几何呢……”黎长乐又盯着另一个匣子，“这个匣子里装的什么？” 掌柜自然是把小匣子打开了。 里头是一对工艺复杂嵌着一排小珍珠的插梳，插梳一头还垂着细细的流苏，精致小巧。 “夫人，这是一对插梳，工艺也是顶好的，您别看这才是两个小物件，但它来路可不小，这珍珠可是南边海里的货，稀罕得紧。” 黎长乐“嗯”了一声，“价钱也稀罕得紧吧？什么价？” “ ……”老掌柜哑然，好货能便宜吗？ “夫人，这套宝石头面九百两银，插梳一对四百两。” 黎长乐:“ …… 呵呵。” 好家伙！ 敢情那笔架山和那片湖花了一千来两银子，还买便宜了？ 老掌柜瞟了一眼黎长乐，观她这一脸肉痛，就知道这位大致是不想买了。 他开始一件一件把托盘上的首饰往大匣子放回去，“夫人啊，奇货可居听过吗？ 光是上头的宝石和珍珠就不得便宜，这还是镶金啊累丝啊的，老师傅的工艺也值不少银钱啊。 咱这地儿也不是南边或京都那儿，什么贵重物件都好找，只要有银子。 往常我这儿银楼有点什么稀罕首饰头面的，那都留不了几天。夫人若是要就趁早下手喽。 不是我说，也就是在黎县，若放京都那儿，这几件首饰可就不止这个价了，翻两番都是抢手的。” 黎长乐忍不住朝屋顶翻了个白眼，这老掌柜咋这么能吹，她插个话都难。 眼见匣子都关上了，黎长乐眼明手快迅速把手压在匣子盖上。 要把匣子搬回博古架的老师傅:“ …… ” 黎长乐:“……掌柜那么急做什么，我又没说不买。” 老掌柜心下一喜，“夫人要哪件？” 黎长乐指了指大匣子，直言:“这里头的都要，掌柜给个合适的价。” “那……夫人觉得什么价合适？” “五百两！” 老掌柜褶皱的面皮不住抽动，“夫人说笑了，这生意没法儿做……” 黎长乐想着她老妈说过的，买东西砍价要对半砍，可她难为情，向来不会讲价。 城西那套宅子她都是让黎平出面讲价的，花了不到两千两。 九百两买几件首饰…… 她勉为其难砍一砍吧。 她觉得如果直接就付钱，看起来多少有点傻帽。 “……六百两？” 老掌柜双手一抬匣子就要转身，黎长乐又把匣子给扒拉回柜台。 “那七百两？” 老掌柜眯着眼，默了会儿，没好气地道:“八百五十两，再少了不行！或者夫人去别处看看也可！” 黎长乐吸了吸气…… 算了，少五十两也不错了……？ 前头买一千多两的宅子，也只少了一百两。 “买了买了，掌柜也太不好说话了，谁买东西不讲讲价呀。” 一言不合就收走东西。 老掌柜下巴骇处的胡须一抖一抖:“谁砍价一砍砍一半儿？咱这珠宝金玉又不是假货的，夫人当玩儿呢？” 黎长乐讪讪地，看老掌柜改搬小匣子，又一手把匣子压下了，“等一下！” “……插梳您也要？”老掌柜嘴角抿得紧，如果不是方才才怼过黎长乐，这会儿都要笑出来了。 “不单这插梳，还有方才挑出来的一对耳珰，两支步摇。掌柜还是要给个合适的价。”说最后一句时，黎长乐笑得甜美可亲。 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能少一点是一点。 “放心，我这金玉银楼跟边上那万家酒楼一般，都是黎县老字号了，向来童叟无欺。当然，夫人也是慧眼识货的。” 老掌柜取货算盘，埋头给计算银钱，说话间也没抬头。 他怕一抬头让这妇人看见他已经藏不住笑意的嘴角。 真是出手阔绰哟。 这架势，也就城东那头几户的夫人小姐有了吧！ 可是，城东那几户的夫人小姐们，哪回出行不是前呼后拥的…… 最后，黎长乐花了一千五百两买下了总共十一件的首饰！ 大匣子里的宝石头面六件套，小匣子里两只流苏款的珍珠插梳，耳珰一对算一件，金步摇两支。 给孙家大孙女的添妆有了，自己也添了首饰。 又是山头，又是珠宝，今日依然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第154章 刘家院里接鱼儿 老掌柜叫来他儿子，那个在打扫博古架的大汉。让他把几个匣子帮忙送到客人府上去。 黎长乐客气地拒绝了，说了自己不住在城中，她喊了冷一进来搬匣子。 冷一一进来，老掌柜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等两股战战地看着黎长乐的马车远去，老掌柜才把提着的心放落下来。 这位壮士比他家儿子看起来还凶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把他给唬得。 …… 踩着饭点回到了庄子。 姜氏给她把饭菜送到了正房堂屋里，黎长乐一个人吃了午饭，鱼儿的饭菜已经被送到姜氏家里和姜氏婆婆珠儿一起吃去了。 姜氏跟她说，鱼儿一早上都没哭闹，庄子上和鱼儿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多少能玩到一起。 “有冷护卫呢，夫人就放心吧。我忙的时候也让大山家的时时看着点。庄子里有些个人虽说免不了有点小心思，但那是小小姐，哪个敢不上心着。” 黎长乐听着就笑开了，“姜婶，孩子在庄子里我放心呢，就是怕那小丫头哭着要娘。” 她不在鱼儿身边的情况下，冷二是不会让鱼儿离开他的可控范围的。 姜氏边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黎长乐又招了冷一进来。 “你估摸着东西到京都得几天，然后到绿水村小院儿，瓜果菜蔬都装上两筐，这边庄子上有的也可。” 她借书房遮掩，进去提出一桶的虾苗鱼苗，“你夜里提着到水坑那边倒进去，两天后去捞些起来，一份给皇帝送去，一份给孙府。婚宴要办宴席的嘛，就当我和你家大少爷孝敬他外祖的了。” 她对孙家没什么记忆，只记得当初原身和顾景宴成了亲那会，去过一次孙家。 顾景宴带着去的，让他外祖外祖母见见新妇的意思。 从太傅和老太夫人，到孙家大老爷大夫人，都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甚至在外地任职的二老爷夫妇也托了老太夫人带了份礼给她。 对她这个外孙媳妇，他们或许有不满意的地方，但是也没给过她难堪，新人该有的体面，她都有。 这样就够了，突如其来太过热络的亲戚关系，黎长乐觉得自己会招架不住。 离得远了，三不五时捎些东西回去刷刷存在感，这个倒不难。 以后的事又等以后再说。 冷一只接过桶，应下了她交代的事。 早上起得早，又坐了半天马车，黎长乐是有些困乏了。 她走出宅子，慢腾腾地往刘家的房屋走去。 刘铁锤家就住在仓库边上，几步路的距离。 院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其实是和绿水村她那个黎家小院差不多新旧的房屋，只不过这边的房屋看起来还是比较结实些。 屋里头有几个不同的声音。 “哎呀，小小姐，这一步错了，拆了拆了，重新来。” “又错？” “是呀，你看这里，这里，这两处是不是不一样？这里错啦！” “哦……” “我帮你拆，等会儿小小姐你自己重新编一遍哦？” “好！” 黎长乐咧嘴笑，鱼儿这小丫头在这边倒能找到点乐子的，和珠儿很是合得来。 “小小姐还太小，手指头软和，能编成这般，已经很不错了。歇一会儿再编吧，做多了手指头疼。” 姜氏婆婆已经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怕自己粗嘎的嗓音吓到在家中玩耍的小主子。 小丫头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刘家玩了，没有半分拘束，“太婆，鱼儿困……” “哎哎，小小姐到太婆这里来躺着，被窝暖和，珠儿也一起过来。” 黎长乐举起的手连忙敲响厢房的门。 这小丫头可真是不认生也不认床啊，她不带走这孩子，姜氏婆婆今天下午就甭想休息了。 她听姜氏说过，老人家每天都有歇个一两次，时间不久，就是养养神。 姜氏婆婆:“大山家的？没事，你自忙你的去，不用总来瞧，孩子都乖着呢，你带好蛋蛋就行。” 黎长乐:“……老人家，我是鱼儿的娘。”厢房门没关，她应了以后就走进去了。 里头光线还好，靠里墙有一铺炕，炕上此时正坐着祖孙俩和……已经自觉在姜氏婆婆身旁躺下的鱼儿。 这时黎长乐第一次到刘家院里来，姜氏婆婆反应过来来人是谁时，半眯着的眼也睁开了，“是夫人啊？” “是！老人家安好！我是来接鱼儿回去午睡的，这小丫头闹着，怕您也不得清静。” “小小姐很是乖巧，并不累人。”姜氏婆婆掀了搭在腿上的被子要下床，黎长乐急忙阻止了她。 开玩笑！她能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给她行礼吗？ 就算刘家一家都已经算是她的奴仆，对着这么高龄的一个老人家，她也做不到理所当然。 “娘！我困！” 被窝里的鱼儿朝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来两条手臂，跟她求抱抱。 黎长乐顺势把小丫头从被窝里捞出来，温声对姜氏婆婆道了谢，“老人家先歇着吧，待鱼儿睡醒了，再给她过来玩。珠儿看好你阿太哦。” “嗯，夫人慢走。” “珠儿乖。” 鱼儿趴在她肩头，还没到等回到卧室，已经睡着了。 …… 黎长乐陪着鱼儿睡了个把时辰午觉。 她醒来时，鱼儿还撅着屁股睡得沉。 堂屋里，姜氏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纳鞋底。 黎长乐出来见着，好奇地站在一旁瞅了好一会儿。 这门手艺，原身好像也是会的…… 但是，她不会啊！ 暗自感慨，古时的平常百姓会的手艺活真多。 这几天收上来的手艺成品都堆了不少了。 她一个废材，可不好和人挑起这个话题，因为她啥也不会，怕被打脸…… . 明天黎平就会派人过来取货，然后再赶去绿水村取菜蔬水果。 只要原材料跟上，日后庄子里和黎平那边会频繁来往。 王家和顾春山在小周庄那边也不知忙成什么样，棚搭了多少。 等天回暖了，绿水村新建房子的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还有刚买的两亩地，她要种水稻。 村民的红薯秧苗，要提前让胡得闲统计一下总共要种几亩红薯，她好悄咪咪从系统购买，一亩地秧苗只要一个贡献点，还是不贵的。 买它二三百亩的量…… 反正等红薯能收获了，一亩红薯苗能换10个贡献点回来…… 黎县地界能种多少就种多少。 积少成多么。 至于小周庄那准备种的地瓜，都是准备种出红薯和育苗法一起送出去的，从黎县一路到北地边疆。 嗯，超过黎县地界，没有贡献点奖励的那种…… 系统摊上她这么个宿主，她也替它心塞。 升级之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是，她是真没有马上就风风火火一路火花带闪电，成为一代大圣母的打算。 系统陪她慢慢打熬吧。 她的农庄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张呢。 一年两年的，大概是没能离开黎县这个地方了。 第155章 平安京都有喜事 二月下旬的平安京都，天儿虽然还是冷，街上来往去留的人们，依然穿着厚厚的冬衣。 但比起过年那会，已经回温不少，白日里的阳光明媚，照得人身上暖烘烘地，令人心生惬意。 平安大街的中轴线贯穿皇城内外。 正南门外的街道，平坦且宽敞，其中还有胡同街巷不计其数。 大街两边工匠作坊，布庄粮市银楼肉市车马店货栈等店铺林立，一片车马塞门的热闹景象。 有两辆低调朴素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缓缓进了正南门，打头的是骑马的华衣男子，马车外边还跟了不少家仆，和同样骑着马的护卫。 后头的马车上还能隐约看到箱子包袱的影子。 很明显，这队伍是从远道而来的。 有那消息灵通的，从一家书铺里头出来掂起脚张望，对身旁的同窗道:“那前头骑着大马的，看着好像是太傅府上的那位二少爷？” 同窗回这人道:“孙太傅家的长孙女婚期就在这几日，这是孙府二房的人回来了吧。” 经同窗这么一说，这人哼地一声笑出来。 “差点就忘了，平安京都有名的高岭之花，就要出嫁了，还是嫁给了那等无名之辈。” 同窗听完皱了眉，把他拉回了书铺里。 “这话也是能乱说的？那顾家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风兄小心祸从口出。况且，那孙家大小姐嫁给什么人，与你我，都无甚关系。” “哼！顾景瀚那草包，不就仗着有个好继兄……唔唔唔……” 话没说完便被同窗捂住了口，“你发的什么疯！” “唔唔唔……” …… 太傅府。老太太大樊氏居住的如意院。 孙秀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哈着气，看着炕桌上摆着的小匣子。 匣子打开着，里头是厚厚一叠纸张。 “祖母，您有好多银票啊，都是给大姐姐的吗？大姐姐日后可就是个钱袋子了！” 大樊氏腿上搭着皮毛毯子，坐在另一头的炕上。 听小孙女这般天真烂漫的言语，宠溺地笑骂，“你大姐姐要是听你这么埋汰她，不得敲打你啊。” 大孙女秀端和眼前这没心没肺的小孙女不一样。 那是孙家嫡出的长孙女。 不说在大樊氏这里，孙秀端在她祖父孙礼面前，那都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也没圈着教养，但她自小就是个稳重自持的性子，在京都名门闺秀的圈子里，她的蕙质兰心都是有口皆碑的。 孙秀莹比较活泼，有了姐姐珠玉在前，家里头就也没拘着她的性子，养成了如今这般跳脱，却也常惹得大樊氏欢喜不已，心肝肉疼的。 她伏在老太太膝头，轻声道:“祖母，大姐姐嫁去顾家以后，我还可以去找大姐姐玩吗？” 大樊氏叹了口气，“可不能像在家中这样随意了，你大姐姐进了顾家门，日后便是顾家妇，看着还要执掌中馈事宜，比起如今，更是不得空闲的。” 说起这个，老太太也是敛了笑意。 孙秀莹瘪着嘴，内心吐槽顾家定的婚期太早，连半年的准备的时间都不给。 好在她母亲孙大夫人在两姐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她们攒嫁妆了，如今才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第156章 如意院里送添妆 门外有大丫鬟掀了门帘子进来。 “老太夫人！二夫人和二少爷回来了，正往这边儿来呢。” 大樊氏听了立时舒展开了满脸褶皱，“回来了？哎呦，回来就好！好久没见你二叔二婶一家子了，也不知你那二哥哥如今长多高了，还有你弟弟。” 后面一句是对着已经站规矩了的孙秀莹说的。 说着，门外就有了动静，“祖母，我回来啦！” “是奉安！”大樊氏撑着炕沿欲站起来，孙秀莹忙上前扶着，“二哥哥人都到跟前了，祖母您就老实待在炕上吧。” 门帘后一下涌进来了几个人。 大夫人小樊氏，二夫人宗氏，大小姐孙秀端，二少爷孙奉安。 宗氏行至炕前，身子矮了下去，“娘，儿媳带着孩子来给您磕头了，儿媳不孝，这几年都没曾在您和爹跟前尽孝。老爷政务繁忙回不到，让儿媳回来后代他给您二老多磕几个头！” 提起二儿，老太太险些老泪纵横，待儿媳磕了俩头就赶紧让大儿媳把人馋起来。 孙奉安见状，便跪着自觉给老太太多磕了几个头，惹得老太太又是一番心疼。 丫鬟给众人上了茶，宗氏赶了这么久的路，这会儿终于能坐下来缓缓了。 “涛哥儿本来也是要跟回来的，只是前头刚风寒了一场，清瘦了不少，这回回京都有些儿赶，就说让他留在那儿，也好跟老爷做个伴儿了。” 孙奉涛是二老爷和宗氏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孙家最小的孙辈。 太傅孙礼夫妇生有二儿一女，大老爷夫妇生了一子二女，二老爷夫妇生了两个儿子。 大女儿早逝，只留下顾景宴这个外孙。 孙家的后院也是清静的，只除了二夫人为着掐断二老爷上峰给二老爷送美妾的念头，给他抬了两个姨娘，挑了大丫鬟抬上来的。 话说着，老太太也没什么顾忌的，“你怀着他时也难，跟着老二长路奔波，险些…… 我和你爹都知道，他们父子三人如今在外能安安生生体体面面地，你的功劳最大。娶妻娶贤，娘给老大老二讨了你和你大嫂当儿媳，又生了孝顺聪敏的孙子孙女，也算对得起孙家的列祖列宗了。” “那两个姨娘，她们若是真心要留在你们夫妻身边儿伺候的，你就由着她们去。若是老实的，孙家也不缺她们这份养老银子。若是有那别的心思……你就看着打发了。” 屋里能听懂的都懂这话中的意思。 宗氏感念于大樊氏为她说话，眼眶微红。看这屋里小一辈的都在，不好再说这些，她忙岔开话题。 几人落了座互相关怀了一番，二夫人宗氏便叫来门外她的丫鬟们，把东西拿进来。 她拉过孙秀端的手轻拍了拍，怜爱道:“我托人在南边那儿寻摸了几件好物件，给我们秀端添妆的。” 孙秀端垂首言谢，“谢谢二婶惦记着秀端，您人回来了，我就很欢喜了呢。” 小樊氏也直说是这个理。这个弟妹一直跟着小叔子奔波在任上，逢年过节还常有捎节礼回来，小樊氏心里对宗氏还是很有好感的。 宗氏又把一张两千两的银票递上，“你二叔说了，亏了谁都不能亏了咱家两个娇娇女儿。” 宗氏又从头到脚打量了孙秀端一番，又瞅瞅老太太身边亭亭玉立的孙秀莹，转身对小樊氏无不眼红地道: “大嫂，秀端秀莹这俩姐妹出落得可真是好，我看着都可眼热。 奉安这泼猴，一天到晚地气我，到底不如女娃娃娇娇软软的好玩，涛哥儿小小年纪的，那性子又十足地跟二老爷有得一拼，古板得很……” “我的亲娘诶，你要这么说的话，不如把我换给大伯母吧，省得一天天尽嫌弃我。大妹妹要出嫁了，把二妹妹换过来。” 说得屋里头的人都笑起来。老太太指着他，“我看你娘说得没错，你就是只泼猴儿。” 小樊氏虽说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但事到如今，婚事已成定局，也算是勉强接受了。 大女儿秀外慧中，小女儿生得灵动，还有个尚在书院发奋读书的儿子孙奉英，她哪有不春风得意的。 听着宗氏这般羡慕的口吻，自然是得意，但出于矜持，只是回了宗氏一个满是自豪的笑，稍稍谦虚道: “哪里就有弟妹说的这般好，气人的时候你没见着罢了。 你们真个破费了，秀端可得记得你二叔二婶的好儿。”她对着孙秀端道。 心中依然还是有些起伏，她这自小在锦绣堆里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子了。 之前对顾家纵有再多不满，如今也只希望女儿嫁过去，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丫鬟们捧着两个匣子在众人面前打开，宗氏眉眼愉悦，指着小匣子，道: “这匣子里头有六颗珍珠，就是托人从南边儿找来的，秀端用来打什么首饰都使得。” 而大匣子里的是金子打造的头面，流苏金步摇一支，金插梳一支，编织花纹金手镯一只，金项圈一只。工艺自是不用多说的。 宗氏一出手，就知道她对这个侄女有多喜爱。珍珠，金头面，银票，合起来怕是有万两出头了。 孙秀端咬着唇看向她祖母大樊氏，只见老太太笑眯眯地瞧着她，好似看透了她的局促不安，“既是你二叔二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孙秀莹这边看看，那边瞄瞄，对宗氏眨眨大眼睛，“二婶，日后轮到我出嫁了，二婶也会给我银票和头面做添妆吗？” 宗氏被问得一愣，继而用帕子捂着嘴，笑得不可自抑，“哈哈，大嫂，你快把这活宝换给我吧，我稀罕得紧……” 孙奉安假意不快，他凑近小樊氏，幽幽道:“大伯母快应了我娘吧……哎，我在我娘手底下讨生活，真个不好过……” 一屋子人笑成了一团。 孙秀莹舔了舔嘴皮子，“二哥哥，我在我娘手底下也没得好过过啊……” 又盯着宗氏，“二婶……” 小樊氏揉着脑门子，“秀莹不许胡闹，哪有小姑娘家家把出嫁挂在嘴边儿的，还讨起了嫁妆……” 她无奈地对大樊氏道:“娘，您看她，还是佛经抄得少了……” 老太太用帕子沾了沾笑出泪花的眼角:“……无妨无妨，她二婶断然不会短了她的。” 宗氏笑着接过话头，“那是自然。”她好笑地看向小侄女，“你那份，二婶也备着呢，指定是不能厚此薄彼的。” 饶是孙秀莹惯来自称脸皮子比她大姐姐还厚，这回被调侃得也羞得低下了头。 离晚饭还久着，小樊氏算着宗氏一行到家的时辰，早早让人备了垫肚子的吃食，说了一会儿话，如意院的丫鬟们便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给每个主子都分了一小盅银耳莲子红枣羹。 第157章 千里迢迢送好菜 吃好了点心，大樊氏只留了孙秀端姐妹俩，其余的都打发了休息或忙去。 小樊氏和宗氏并肩出了如意院，两妯娌也有些小话交流。 小樊氏是攒了一肚子话的，但是跟家里哪个都不能说。 好不容易常年在外的妯娌回来了，还是个不碎嘴的妯娌，她是想去宗氏的院里倒倒苦水的。 只是在往二夫人的院里去的时候，迎面遇上了背着手正往如意院去的孙礼。 身后跟着两天前就从书院回来的儿子孙奉英，再就是两个随从。 孙礼摆着手让宗氏去歇着，今晚一家子在饭桌上聚聚。 “这有份礼单，有宴席上可用的，老大家的先跟我去院里一趟。” “奉英和奉安到书房去，我随后就到。” 宗氏应声，在小樊氏巴巴的眼神中回院子歇息去了。 孙奉安搭着孙奉英的肩头去了书房，走前还跟自家祖父做了心理建设，“祖父，您考较功课，对我可得手下留情，我学问做得，上比不得大哥，下比不过涛哥儿，并非白丁而已，但绝非天纵之才。” 孙礼朝他瞪眼，孙奉英赶忙捂着脑袋拽着大哥在祖父骂人之前开溜了。 宗氏小心跟在孙礼身后回了如意院，撞见屋里的祖孙三人正在数着银票…… 孙礼瞥了一眼炕桌上的银票匣子和炕上的首饰匣，默了。 招了随从进来，把一只大包袱放在茶桌上。 孙秀莹已经从炕上下来，给她祖父让了位，孙礼就势坐下。 大樊氏看儿媳跟着孙礼去而复返，知道是有事要说。 果然，孙礼从宽大的袖兜里掏出了一只信封交给小樊氏，“老大家的念出来听听。” 小樊氏不明所以，但她不敢不听孙礼的吩咐。 拆了信封抽出一张纸，粗粗看了一遍，讶异地抬头看向孙礼和大樊氏，“这……” 老太太:“谁来的信？” 孙礼端起丫鬟及时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景宴家的媳妇，黎氏。” 大樊氏听了也奇怪，催道:“老大家的，信里说了什么？快念念！” 关于这位外孙媳妇的各种事迹，她是没少从孙礼口里听说的，还陆陆续续吃了人家不少东西，但每次都是以顾景宴的名义寄回京都的。 小樊氏看着手中这份别致的“礼单”，全篇没有一个名字，且行文还是横向书写的。 她看了几人一眼，开始读: “祝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以下内容为今次送至平安京都给新娘的添妆，与新鲜吃食三五样。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添妆有三: 妆奁盒一只。 插梳两只。 头面一套。 以下吃食可择样用于宴席。 大白海虾两筐。 石斑鱼两箱。 鲜鱿鱼两筐。 小卤料包50份。 苹婆果一筐。 荔枝一筐。 樱桃两箱。 草莓两箱。 各种菜蔬共三筐。 （信封里内附吃食做法）” 小樊氏读完信，松了口气。 这里头的吃食好些没听过，还想着是不是让公爹去跟宫里的御厨打听打听呢。 好在写信的人细心…… 她把信递给大樊氏，“这份礼单倒也是别出心裁。” 孙秀莹拉着孙秀端到茶桌边上围着那个包袱看，“大姐姐，表嫂给你寄了添妆回来呢。” 孙秀端也对于黎长乐千里迢迢给她送添妆一事很是意外。 她与这位表嫂不曾会过面，如今内心也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 她们很快将成为妯娌，就像她娘和二婶那样的关系。 可她，不知道能不能像娘与二婶一样和这位既是表嫂又是大嫂的女子相处融洽。 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能与那个男人相守百年。 她恍惚着，眼前不由得浮起另一张憨憨的俊脸。 笑着伸手拆开了包袱，“既是表嫂特特送了回来的，定然也是好东西，咱们打开看看。” 孙女的笑意坦然，孙礼与大樊氏对视一眼，心下都明朗了。 这份礼单里的东西可不平常。 每次皇帝得了黎县那边的孝敬，都少不了孙礼这边的。 这份礼单里的物事，有之前没见过的。 “大姐姐，这只妆奁盒也太精巧了，比娘让银楼打的还好看…… 头面首饰都在里面的格子里。 这东西得海外才有吧，宝石头面诶，插梳上的都是珍珠…… 娘，表嫂送的比二婶送的那些头面也不差啊……” “你这口没遮拦的丫头，别乱说话。”小樊氏头疼的轻拍了下小女儿后背，这丫头说她聪敏吧，有时不该说的话溜嘴就出。 说她呆笨吧，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那一手佛经抄得可漂亮。 孙秀莹抱起妆奁盒放到炕上，方便大樊氏观看。 “是精巧……” 要是黎长乐在这里，指定一脸纠结，这可是花了她80个贡献点从系统商城买来的…… 又是奇巧的吃食，又有珠宝头面。 大樊氏和小樊氏一时间也相对无言。 孙礼:“……老大家的，日后备节礼，给黎县那头也备一份吧。” “本来也该这么着，景宴那孩子信中说过，就算日后带着妻儿回平安，大多也不会在顾宅常住了。” “……是。”小樊氏心中微堵，她往孙秀端那边看去，却见她神色平静不似作伪。 之后，小樊氏揣着礼单，带着孙秀端姐妹俩离开了，一起带走的还有黎长乐与宗氏送的添妆。 老太太抚着老寒腿直叹气，心疼自家大孙女。 也不知与顾家那孙女婿的结合，在孙女眼中是否一桩合适的姻缘。 孙礼闭目养神了会，把老妻的腿扶上炕，让她也歇歇，别费那多心神了，大孙女自小聪慧，知道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第158章 孝敬与家宴 晚间，孙家的大小主子都聚在了如意院。 丫鬟们有条不紊伺候着众主子落座。 大老爷孙开益今日外出，刚回到府上不久，并不知黎县边送了什么物事。 他指着桌上好几道菜，温声笑道，“这些个菜式，往日没见过。” 刚从自个儿院里直奔如意院的宗氏也吃惊于饭桌上的菜，她附和道:“这刚一回来就能饱个口福了，这可是大海虾呀，还有这尾什么海鱼…… 早年间老爷外放到南边当知县，临近的县离着海近的，就有不少渔村，鱼虾没少见。 不过这个头看着可比平常的鱼虾大上许多，这时节，哪儿弄来的呀。” 太傅孙礼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凡从黎县来的东西，就没平常过的，何止是不容易得，那简直是得不着的。 再过几天，他被皇帝宣去御书房，看到那张临摹版的生态庄园图后，这种觉悟就更为高涨了。 那会儿，他突然有种把景宴媳妇的来路深究到底的想法，虽然可能依然什么都查不到…… 但皇帝明言，需要查探的大家都已经查过，其他的不可再过分追究，鹰卫都查不出来的东西，天下间也没几个人能查出来了。 顾景宴来往信件中对这方面也避而不谈，言辞之间多有维护。 那他这个作为外祖父和臣子的，还能说甚？ 最该急的两位都不急。 他听着孙开益和宗氏的话，忽而轻笑，那妇人到底给了他台阶下，脸面也乐意维持，那他还端着做什么，没得让人觉得他在摆架子。 小樊氏斟酌着措辞:“这些……都是你外甥媳妇大老远让人运送回京都孝敬二老的，还有多备的，说是宴席也能用上。说来，大家都是沾了爹娘的光呢，近几个月咱可没少蹭吃的。 今日正好弟妹和奉安回来了，我让厨下按着那烹饪方子做了几道新菜，咱们一家子先尝尝鲜。” 小樊氏对黎长乐的偏见来源于她嫁给了顾景宴。 在她心里，顾景宴与自家长女才是天作之合，亲上加亲。 毕竟，这个外甥和外祖家的感情还是挺深厚的，自小也对两个表妹多有维护。顾家的门楣在平安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顾景宴又是正经外甥，能做自家女婿就太理想了。 只不过也正是这大外甥，亲口拒绝了她。 她如今是庆幸自己当初是避开了人，隐晦跟他提的，自家三两个长辈心里也有数，除此之外再没旁的人知晓。 不然，长女的脸面可要往哪儿放哟！她知道她的秀端，心里是有这个大外甥的。 虽说顾景宴和黎长乐履行婚约是在这事很久以后，但大樊氏理所当然地对黎长乐无甚好感。 如今她的长女也要出嫁了，还与那外甥媳妇做了妯娌。 小樊氏想着，就算为着这，也不该再对以往耿耿于怀了，倒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孙开益听得这一番话，对外甥媳妇倒有些刮目相看，向来可没听过她和孙家有过什么三言两语的来往。都是外甥顾景宴在维持孙顾两家的情谊。 就那顾宅里的其他顾家人，一年到头也没几番交集的。 由两位长者先提了筷，众人才开始用饭。 水煮大白虾蘸汁，只是简单烹饪一下，肉质弹牙，就十分鲜美，连海腥味都没有。 爆炒鱿鱼，搭配着太空青红椒一起，也是鲜香无比。 清蒸石斑鱼，入口即化，清甜细嫩。这个菜老太太极为喜爱。 卤香肘子，软烂入味，香而不腻。这个肉菜太傅孙礼吃得最欢。 爽脆可口的三两样菜蔬。 再有几个府上厨子的拿手菜式。 一顿晚饭吃得众人心满意足。 饭后，丫鬟又给喝茶消食闲聊家常的主子们端上果盘。 孙家人早见过也尝过了苹婆果和荔枝，这回又多了樱桃和草莓。 贪嘴的孙秀莹偎在老太太身边过足了嘴瘾，惹得小樊氏直瞪小女儿。 宗氏跟着二老爷孙开维在任上，这年头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平时没有要紧事也没有过多的信件往来。 她最后一次收到来自家中的消息，是一封告知大侄女婚期的信。 至于顾景宴和黎长乐那边的事宜，她是不知道的。 这会儿她握着小樊氏的手，悄声询问: “大嫂，我是不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她惯是个心思细腻的，一顿饭的功夫就被她瞧出了某些端倪。 小樊氏偷眼扫了一遍老太太屋里乌压压的一群主子下人们，低声道:“晚点去你院里说。” “好。”宗氏点头。 果然是有故事的。 她就说大侄女的婚期也太仓促了点，且她怎么猜，也万万猜不到，最终大侄女这朵娇花依然是落在了顾家。 只不过不是那一位罢了。 但只这一点，就天差地别了去。 图的什么呢。 满京都的世家公子哥儿，怎么就挑不出一个出类拔萃，比那位顾三少合适的了？ 水足饭饱，孙礼压着两个孙子，连带着孙开益，一起又去了书房，一路走出如意院，屋里头的众人听着孙奉安那哀嚎不已的叫声，都忍俊不禁。 “爹他老人家精神头真好。”宗氏感慨。 “谁说不是，这人就是一辈子折腾的命。太子见了他都躲着走的。” 老太太接过孙秀端递来的茶碗，手指点着身边的孙秀莹，“要不是我三天两头把你叫来抄佛经，你指定也要被你祖父安排功课去！你瞅瞅你大姐姐，也就是她乐意，否则得天天到我跟前来哭鼻子！” 孙秀莹:“大姐姐不会哭鼻子的，不过这事我在行！” 老太太佯装气怒，“你这姑娘家怎一点都不知羞。” 说完没憋住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留两个姑娘陪老太太在屋里逗乐，小樊氏和宗氏结伴往二房的院里去。 一路上有丫鬟打着灯笼照亮，小樊氏就忍不住跟宗氏说起来近几个月的大情小事。 “……漫说你了，满京都的贵夫人们哪个不觉得奇怪？ 可她们哪能知道我当时心里怎样的难受？” “哎，前头我是真气她，气她一声不吭，就应下了婚事。 但凡她在咱爹跟前说句不的……我就是去她爹那书院闭着眼随手抓来一个书生当女婿，都比那顾三好的……” “……大嫂可别这样说的，过几天就要嫁女儿了，带着一肚子气，到时候对着姑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让人笑话。 既是秀端亲口应下的，那顾三……定然是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好。” 小樊氏随着宗氏进了二房的院子，因着二老爷没回来，也没什么要避嫌的。 两妯娌就坐下好生交谈了起来。 “……我也认了，只是跟你唠叨几句而已。 往前，奉英带他到家里来做客，我仔细瞅着，也是个俊逸的公子哥儿，性子也老实，待人有礼。于相貌上，倒也没什么好挑的，毕竟顾家老爷当年也是名满京都的美男子。 但是吧，那日恰好咱爹也在家中……” 说到这，小樊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抽搐。 宗氏看她这样，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屋里也没别人，宗氏笑意掩盖不住，问道: “爹把人押去书房考较功课了吧？哎哟，咱爹就这样招待孙女婿的，把人吓够呛吧？” 小樊氏瞧着妯娌笑得花枝乱颤，支着额头无奈道:“确实，连饭都不敢留在咱家吃，火烧眉毛地就溜了。” 宗氏听着有趣，“大嫂日后就把姑爷当成自家小辈一般看待，就觉着他再不好也是自个儿孩子了。” “嗯，过后秀端还找她祖父说理去了……” 小樊氏说到这，语气又平和了，“都到这份上了，这亲是结定了。只望日后，他们小两口能好好地过日子。” …… 太傅府上，亲人久别重逢，相聚一堂。 宫里的皇帝一家也刚放下碗筷。 黎长乐的“孝敬”一进宫，就照例被挑了样品送到欧阳勤跟前去了。 恰巧皇后今日得闲来了兴致，数着时辰等大臣们议完事都离开御书房了，她才带着点心送过来。 前脚刚一踏进御书房，后脚就有太监总管陈和进来报，说是黎县那头有孝敬运送进京。 于是，皇后直接使人去把出嫁的两位公主都叫进宫来，一起吃个饭。 有了好东西，自然不会落下自家闺女的份。 两位公主没客气，带着孩子们二话不说就来了。 席间只见得都在保持风度的基础上，埋头苦吃了，谁也没废话一句。 欧阳思远这些日子被老太傅盯得心力交瘁，生生憔悴了不少。 皇帝欧阳勤阻止了宫人要为他剥虾的举动，自己捏着一尾大白虾剥好，放进了欧阳思远的碗里，“过几日太傅家办喜事，你和朕一起去一趟，好歹是朕赐的婚。” 欧阳思远嗯了一声，“儿臣知道了。”他最近是连话都不想和自家父皇多说了，天天在御书房听他和老太傅轮番轰炸。 欧阳勤自己也剥了只虾，捏着大虾肉看了两眼，喟叹一声，才吃了嘴里。。 作为皇帝，什么珍馐美味没尝过？ 宫中的御厨，那是各大菜系都手到擒来的。 可这席面上一道水煮大虾，就让他觉得自己往常吃的海味都差了那么点意思？ 皇后孙澜之给外孙子擦擦嘴角的汤汁，听得他吃个饭都要大喘气，不由笑他，“怎么着，皇上吃着这些个菜，亏心？” 欧阳勤扒了一口红薯饭，“非也……朕是吃得舒心。” 大公主欧阳思佳和欧阳思远是一个脾性，直来直往的，“父皇，我也吃得舒心，还有吗？晚些我带些回去孝敬下公公婆婆。” 欧阳思远:“……大皇姐，你又吃又拿的，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是人家孝敬父皇的。” “父皇疼我和皇妹啊。” 这话戳中了欧阳思远的痛点，他“哼”了一声又低头扒饭去了。 有些人是真不把儿子当儿啊。 太傅没日没夜压榨他，非得把他修炼成一名旷世明君，也不想想他是不是那料子！ 他父皇是一个心疼的眼神也没有，貌似还觉得太傅应该再加大力度！ 有点什么好，就想着两个闺女！ 他父皇是，他母后也是！ 欧阳思远恨恨地嚼着亲爹给剥的虾。 帝后二人感受到了来自儿子的莫大怨念，都默了。 两位公主陪着闲聊了会儿，大公主就带着孩子出了宫，风风火火回夫家去了。当然，还带了不少鱼虾水果回去。 二公主欧阳思琪本来也是要回去的，但生性温柔，胆子也不大，皇帝在给她选婿的时候可是和皇后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这会儿皇后不舍地挽留她住一晚，她心软软地，就答应了。 欧阳思远送大公主出去坐马车回来，就抱起欧阳思琪的闺女逗弄。 皇后正和小女儿说起，明日她也带些东西回去，二公主忙说不用，家中没有老人，只她和夫君孩子。 “皇兄近日都清瘦了，留给皇兄多补补吧。” 欧阳思远一噎，知道皇妹是被他方才在饭桌上怼大公主的话吓到了。 心下无奈，这个皇妹胆子也太小了。一口吃的他还不至于吝啬。 她就是从小和欧阳思佳打嘴仗打惯了。 “宫里哪里就短了我吃喝了？这些海货和果子可不多见，给我外甥女多拿着些回去。” 他还送欧阳思琪母女俩去了二公主出嫁前的殿里去安置。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颇有欣慰之感。 儿子虽然不太着调，成天想着往外跑，但心是良善的。 至于以后能不能做个明君，如今恶补一下，其余的听天由命吧。 “皇后啊……朕已经许久没走出过平安京都了。” 孙澜之讶异地转头看着说这话的欧阳勤，“皇上，如今思远羽翼未丰，能力尚不足以治国。您可不能扔下他呀！” 欧阳勤冷笑，“我不扔下他，你看他见天地想往外跑，想过不能扔下你跟朕了不？” “那怎么一样？思远连个太子妃都没娶回来，性子也还不够稳重，你放心撂手让他监国啊？” 孙澜之算是听明白了，这位就是不甘心看着儿子到处玩去。不平衡了。 第159章 春风送新绿，怒赚它三千 二月二十八日。 宜嫁娶。 宜安葬。 这一日，皇城根下的平安京都极是热闹。 顾孙两家结亲，话题有，热闹有。 顾家的迎亲花轿吹吹打打穿过平安大街时，街面上的男女老少都来看热闹。 好些朝中官员老少爷们，今日是既要吃孙家宴席，又要到顾家去，有些索性父子一人去一家。 顾孙两家在京都都是有头有脸的，都下了请帖的，哪家不去都不好。 接了新娘子，花轿绕了半个平安城，才回到顾家。 顾景宴如今说是皇帝的心腹也不过分。 他虽远在北定回不来，但也没人敢小瞧了这门婚事。 毕竟，太傅孙礼的长孙女，寻常人能娶得着？ 不过，顾景宴没回，顾家老爷顾重光倒是在三天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在得知亲事是谁开头说起时，他也颇为讶异。 但岳家既是应了婚事，他也没有多加询问。 那样的人家养出来的闺女，能差到哪儿去，能娶了进来，都是自家幺儿的福气了。更何况是长子的意思。 他这长子虽生了一副不近人情的面孔，但却有着比自己更柔软的心肠，像极了他那早逝的原配发妻。 又听纪氏说了二儿媳的所作所为，气恼的同时也把顾二话里话外削了一顿，扣了夫妻俩半年的月银，让纪氏去跟账房先生通个气，一个铜板都不给这俩支去。 言说好在黎长乐和孩子现今都无事，若有事，别说那是顾景宴的妻儿，出了事，吴氏那条命都不够赔给他的。 那孙家老太爷的怒气，两人也得承受得了！ 纪氏本来这两个月慢慢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他这一番话拱起了火气来。 个搅家精，就不该把人给娶进门来！ 早两天，皇帝就御赐了新人玉如意，皇后也特特招了小樊氏和孙秀端母女俩进宫，给新娘子送添妆。 十里红妆，喜乐喧天。 皇帝和太子也来走了个过场，体面非常。 大伙儿酒足饭饱，有被家中下人架着回家的，也有半醉半醒间和同僚勾肩搭背说着迷糊话的。 不少老吃货一路上还打着饱嗝咂着嘴，回味孙家宴席上的菜色。 不愧是皇亲国戚外加太子太傅啊，真真大手笔，这一场宴席得砸进去多少银子。 都是现下难以寻摸的吃食…… 这随份子银也算是不白往外拿了。 谏议大夫古温双手互相插在袖兜里，微驼着背独自走在路上，身边没有其他人与之同行。 突然，一只小巧的物事从他怀里掉出来，骨碌骨碌滚到了另一边也从孙家出来往家赶的人脚下。 古温一顿，眼看那双大脚就要抬起踩下，忙高声叫道:“高台贵脚！高台贵脚！” 微驼着背的身子蹭蹭地朝那边跑去，“两位大人站住先！” 被叫住的人抬着脚愣怔着，路上好些马车里的人听了动静也掀了轿帘观望。 见是古温这个“瘟神”，大都摆着手招呼车夫，“走走走，离这糟老头子远点儿。” 马车嘚嘚远去，古温从地上捡起一只小圆形物事，吹了吹又塞进胸口捂着。 “打扰两位大人了。”古温朝高台贵脚的两位朝中同僚点头致谢后，又独自到边上独自行走去。 除了捂紧胸口，还又摸了摸洗晒得发白的灰布钱袋子，指头触到荷包角落里的一小节物事，惯来有些刻薄的脸色难得的软和些。 两位同僚面面相觑，如果没看错的话，方才古大人从地上捡起的……是一颗果子吧？ 就孙家宴席上摆出来的果盘里，红艳艳的那种小果子。 不得不说，确是稀罕，席间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那果子的名来。 吃个酒席，众人脸色各异，但唯一相同的是，不论是菜色还是果盘，都是一扫而光的。 两位中的其中一位中年男人吸了吸空气中凉嗖嗖的雾气，和同僚无声结伴而行。 他晓得古温家中只有一个孙辈，那小孙女极得古温宠爱。 那果子，大致是带回去给小孙女甜嘴的吧。 古温早年丧子，早逝的儿子只留了个孙女给老两口。 古温白发热人送黑发人，悲痛之余脾气也变得古怪，加之他那谏议大夫的属性，整日里怼天怼地弹劾朝中官员，令得他古家向来门庭冷落，没有几个人愿意跟他交好。 靠着一份俸禄养着一家子，老妻还有病在身，日子过得清贫。 可这人，今日竟来了孙家吃酒席。 那不得掏份子钱啊？ 古温可没少盯着这些名门世家，但凡被抓了小辫子，一本弹劾奏折就递上去了。 这些人本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享受各种高端的资源，嫉恶如仇的古温，最爱藏在角落里冷不丁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 如今看来，还是孙太傅入得了这人的眼，否则要他古温掏银子吃酒席？ 想都别想！ …… 酒终人散，宾客纷纷告辞。 孙礼年纪毕竟大，这一天迎来送往，到了这会儿脚步也有些发飘。 孙奉英和孙奉安两人搀着他回了如意院，留小樊氏妯娌二人在前院收拾残局。 净了手脸，喝了醒酒茶后，孙礼盘坐在热炕上盯着炕桌上的长条形木盒子发愣。 大樊氏和他相对坐着。 承欢膝下的大孙女今日出了门子，最快也要等三朝回门才能再见到，心里多少不好受。 “哎，咱们的长女，到底是福薄啊……”孙礼突然长出了一口气，无不遗憾地道。 老太太顿时双目含泪，“这种日子，你提我那命苦的姑娘作甚？！” 孙礼回过神，苦笑，“不过是妄想罢了。” 老太太看向炕桌上盒子里的人参，已经被切了大半。 “你把这参切了给谁去了？”这支参，白天从如意院取出去时还是完整的，这会儿拿回来，就剩一半儿了。 孙礼把人参盒子盖上，下了炕把东西放好。 “这东西可不好寻摸，圣上那儿早前都没得着这么好的参。我让老二家的带点儿到任上去，孩子们离得远了，关键时刻也帮不上他们什么。用不上最好，需要的时候也不至于一筹莫展。” “还给了古温那老东西一点。” 给了儿子还好说，给一个人人避而远之的谏议大夫，你是怕他抓不到你的小辫子吗？ 老太太不解地问，“给他作甚？你让他抓了什么错处了？行贿赂去了？” 孙礼瞪老妻，“我行得正，坐得端，能有什么错处？” “是他那病泱泱的老妻……先前无意间听说他托人往黎县老家稍了两回银钱，这头又有老妻孙子要养着……” “圣上对他还是看重的，只那人脾气古怪，谁的账都不买，圣上便吩咐我，有合适的机会帮上一把。” 老太太恍然大悟:“你给银钱他不收是吧？” “嗯。” 何止不收，人家还非得塞五十两银子给他，说是吃酒席的份子银。 孙礼突然想起，这位谏议大夫的老家，不正是那外孙媳妇现在正待着的地方？真个巧！ 孙礼却不知，他给古温送人参这一举动，让黎长乐直接与间接完成了三个系统任务，大捞了一笔，狠赚3000贡献点！ …… 静寂的深夜，孙府大门前，只有大红灯笼在夜风中凌乱摇摆。 今日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忙了整一天。 这会儿，整座府上已慢慢安静了下来。 后半夜，如意院屋里再次掌起了灯。 大老爷孙开益在院里的书房和孙礼相对而立。 “父亲，您看……王爷薨了，是不是……” “莫要枉议！宫里和王府可都还没传出消息来。” 才刚入睡不久，就有暗卫来报，欧阳勤的皇侄子欧阳思行，死了。 就死在自己的大床上。 死的前一刻，还缠绵床褥，颠鸾倒凤。 据说，直到断了气，那趴在他身上的女子还下不来…… 孙礼对王府中的那对父子向来厌恶。 为达目的，什么恶心手段都使得出来，面上还端得像个弥勒佛，仿佛自己一无所求。 这位王爷欧阳冕，当年就是这般表面无欲无求，拿捏着先皇，靠着生母极得先皇爱宠的势，生生把先皇的目光招揽到了身上。 如今的皇帝，当年登基前，不过是位喜爱在自个儿皇庄里卷着泥裤腿游走于田埂间的皇子，虽然有着太子之名，却委实没有一国太子的尊荣。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好在先皇去得早，否则等欧阳冕在朝中羽翼丰满，就更有恃无恐了。 孙礼坐在书案前，嘴角微勾，“自食恶果。” 其子尽得其父真传，为人两面三刀。 只在欧阳思行好色一事上，是全京都上下都知晓的。 而纸包不住火，皇帝不会去替他王府遮羞，他巴不得你臭名昭着。 欧阳冕的儿子死于春风一度，对欧阳冕来说，打击程度大约是不亚于当年先皇死时，趴在先皇身上的人是他生母。 孙礼恨恨地想，皇后侄女当年怀着太子时，差点儿就着了欧阳冕的道。多年后的如今，欧阳思行依葫芦画瓢，又想对欧阳思远下手。 这下可好，老天都看不下去，帮着收拾了。 遗憾的是没把欧阳冕也一道收拾了。 孙礼差点忍不住朝天大笑三声！ 今日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孙开益无奈地看着他，想着，父亲怕是今夜无眠了。 …… 顾孙两家大办宴席的第二天，就传出其王府的世子欧阳思行突然死亡的消息，在京都上下又掀起了一小波议论热潮。 但此人给大众的印象除了喜欢在京都各大花楼里流连以外，就只剩下那晃晃荡荡的一身肥肉了。 所以王府的丧事过后，很快又被别的话题盖过去。 只某些不堪污秽的传言其实已经在贵圈里传遍了。 比如，那前儿突然暴毙的王府世子，你道他是怎么暴毙的？ …… 顾家娶进了新妇。 婚礼第二日，二儿媳吴氏又被送进了祠堂，这回行罚的是公爹大人，吴氏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 纪氏也终于可以把中馈交出去了，三朝回门以后就开始带着孙秀端熟悉家中内外事宜。 顾二被顾重光托人弄进了军营，领了个差事。 顾三回书院读书去了，三不五时能回来一趟家里。 有一点比较痛苦，顾三他的岳父大人，就是他的老师！！ 梳了妇人发髻的孙秀端，对于他的哀嚎视而不见，只笑盈盈地给他打理包袱，替他系上为他绣的新荷包。 美人一笑，吾甚心喜啊。 顾三对孙秀端那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的。 他包袱款款回书院去了，颇有一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毕竟，天天要在岳父大人眼皮底下生存…… 顾重光在家中待了个把月，在冰雪消融，草长莺飞的时节，收拾好行囊，开始了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160章 山寺桃花已盛开。 四月里的黎县阳光和煦，绿意盎然。 西郊惠济寺山上的桃花开得正好。 趁着到了学堂放一天假的机会，黎长乐带着两个孩子赴了知县夫人的邀约，去惠济寺赏桃花，吃斋饭。 惠济寺的斋饭价格亲民，一顿斋饭比万家酒楼大厨的一桌素宴都便宜。 因为知县夫人的身份特殊，所以低调出行，只带了几个会武的护院。 黎长乐这边依然是马车一辆，二冷随行。 惠济寺所在的山，山势平缓，爬起来不会太过狼狈。 后方的二亩桃花林开得热闹，里头搭建了好几处赏花亭子，人影攒动，美轮美奂。 黎世熹牵着鱼儿和李亦阳走在一处，李亦阳的另一侧也跟着他的双胞胎妹妹。 为着今天的出游，黎长乐是给两个孩子打扮了一番的。 天气暖和了，斗篷已经收了起来，黎长乐又给两个孩子添了不少漂亮的衣袍。 北方这个时节乍暖还寒，早晚迎面吹来的风偶尔还能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黎世熹穿的是一身宝蓝色暗纹夹袄，用的年前京都那边捎来的料子，姜氏的手艺做出来的长袍比县里成衣铺子卖的也不差什么了。 孩子肤色白皙，读了一阵子书，身上还多了股子书卷气息，衣裳刚换上时，看得黎长乐直啧啧，这等风姿，以后得引得多少貌美少女伤心落泪啊。 鱼儿身上就丰富多了。 浅绿色的裙袍，月白色中袖短袄子。 头上扎了左右两个辫子包包头，别了从系统商城买的一对毛茸茸的兔子发卡。 脚上踩着一双鹿皮软靴。 本就生得宣软包子一般软萌萌的，这么一收拾，黎世熹是从上了马车至爬上了半山腰的惠济寺，都放不开妹妹的手。 一同穿行于桃林的李亦阳想要蹲下哄她两句，奈何鱼儿这只小颜狗的注意力被双胞胎小姐姐吸引去了，长得一模一样啊，还那么好看。 她进了桃林就甩开哥哥的手，自来熟混进双胞胎的小队伍去。 黎世熹和李亦阳二人并肩而立，各自都有看好妹妹的任务在身。 黎长乐和房如玉在桃林的亭子里坐下。 冷一及时地把两个大食盒摆上石桌。 把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上，再面无表情退到亭子以外，继续看护两位小主子。 房如玉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精致吃食，哭笑不得。 “还是你有心思，我就只当是上山来吃现成的了。” 黎长乐从食盒里拿出一只竹杯，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花茶递给她，笑道: “瞧您说的，家里有的就备点，孩子们应该都爱吃，也不是荤物，在这儿食用应该可以吧？” 连茶水都从家里冲泡好带来了，抿一口，还是热的。 房如玉一时间语塞…… 再细看桌上的吃食，有好些她没见过的“新面孔”。 其实就是: 一盘樱桃。 一盘草莓。 一盘夹了蓝莓酱的米糕。 一盘红薯炸素丸子。 一盘瓜子。 一罐子山楂汉堡糖。 一盘子炸薯条。 一盘素馅荠菜馅饼。 都装在藤编的深口盘里，看起来很有一番野趣。 只有薯条是黎长乐炸的，水果是她洗的，其余三两样，都是马氏做的。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真的光爬个山看个花，黎长乐觉得可惜了这大好的时节。 玩了这一回，下一回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毕竟她如今真的……很忙。 所以她搞了个简易版的野餐，让孩子们高兴一下。 房如玉生养了三个孩子，身段依然窈窕，脸上保养也得宜，但或者有意无意想着彰显官夫人身份的与众不同，不论穿衣亦或佩戴的首饰，多少有些刻意的成分。 她看着对面笑意清浅的女子。 梳了妇人发髻，只插了一支素金簪子。 一身和鱼儿同色系的绿色春衫裙袍，上身一件银白的齐腰短袄子，阳光扫过她身上，袄子的缎面隐隐泛着银光。 面若桃李，眼中带笑。 真是这桃花林中一抹靓丽的色彩。 爬了一小段台阶，大部分的山路是由轿夫抬着上来的，但中间也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口中干涩。 她喝完了整杯的花茶，觉得唇齿留香的，回味了下，问道: “这是什么茶汤？味道酸酸甜甜，还有股花的香气。” 黎长乐就给她普及了，“夫人，这是我放了桑葚果、洛神花和玫瑰花干一起泡的花茶，这茶汤常喝，气色好，有养颜的功效呢。” “竟这么神奇？这什么花的倒是没听过……” 房如玉有些奇怪，她出身于京都那富贵地儿，家中的后花园里也是养了不少名花儿的，却也没听过这什么洛神花玫瑰花…… 黎长乐就不觉得奇怪了，现代有的很多物种，古代大多还没发掘，或者说还没引进。 她直接就找个借口，“海外那边的花种，能泡了喝，也能做果酱，据说还能入药。” 她吹嘘半天，不过是为了下面一句，“等我那庄子修好，我就种上它百八十种花，夫人到时候来看。” “ 自然，听得我家大人说，你这庄子可是要建成大炎朝头一家集买卖，游玩，实践，住宿，种植为一体的大庄子…… ” 房如玉捏了一只樱桃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爆了一嘴。 她紧闭着嘴巴，直到吐出了小粒果核才继续道:“光是听着，就觉得值。这庄子就在咱们眼皮底下，我哪能不来瞅瞅？” 黎长乐又给她倒了一杯花茶，茶汤艳红发亮的，看着心喜，能让人愿意多喝两杯水。 第161章 表哥表妹什么的 鱼儿第一个跑来亭子讨吃的。 但她还记得亲娘说过的话，从进了亭子就收敛了在外头叽叽喳喳的样儿，向两位长辈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就眨着萌萌的大眼睛试探地问黎长乐，“娘，我可以拿果子跟哥哥姐姐一起吃吗？” 小丫头快三岁了，口齿言辞又更清晰了些，能用比较长的句子表达想法了。 黎长乐放眼看去，黎世熹正朝着亭子里走过来，明显是跟着疯跑的妹妹来的。 她端了一盘樱桃给鱼儿，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去吧，都擦了手再吃。” 鱼儿达到目的，欢呼一声跑开了，于是，黎世熹追到半道又跟了回去。 黎长乐转头见房如玉看过来，笑道:“这丫头是个小吃货！” 房如玉目光追着鱼儿的身影，“她和宝儿贝儿倒是能玩到一起。” 黎长乐毫无保留地掀闺女的老底，“夫人，她就是喜欢好看的，漂亮的，您家里这对儿双胞胎她估计稀罕得不行！” 房如玉听了就朝自家儿子看去，心想，她儿子生得也不差啊。 像是应了她的心思一般，黎长乐下一句就是:“上一回在学堂门口见到令公子，她也这副模样，一见面就想把糖送给漂亮哥哥吃。” “……原来如此。”房如玉恍然大悟。 她就说，他向来不爱吃甜食的儿子，书房的书案屉里哪来的一颗糖。 她无意间发现的，过后好几次有意去打开抽屉，发现糖还原封不动在那里。两天前，她不信邪地又去看了，反正就是还在…… 她瞟了一眼对面一无所觉的女子…… 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她是当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玩了好一会儿，两个男孩带着妹妹们都聚到了亭子里。小丫头们头顶着三两片桃花瓣，大概追赶着玩嗨了，脸儿都红扑扑的。 鱼儿任黎世熹给她擦了手，就开始给两个小姐姐分享她娘带来的吃食，还一边巴拉巴拉地做介绍，生怕小姐姐不领情，不知道她家吃食的好。 “宝儿姐姐，这是马大娘做的糕点，里头有果酱哦。” “这是土豆炸的，可脆了。” “贝儿姐姐也吃，这个丸子沾这个红酱，我就爱吃……”红酱就是番茄酱。 递了个荠菜饼子给黎世熹:“哥哥，你吃饼子……” 手抓到了山楂汉堡糖时顿了下，犹疑地放开，换个果盘拿了个草莓举到李亦阳面前，“这个哥哥你不吃糖嘛？那你吃果子！” 李亦阳一愣，都隔了那么久了，她小丫头还记得他当初那句不吃甜食？？ 太精怪了吧？ 他还以为她忘了。 不说他了，连黎长乐都哑然。 她揽过小丫头，“鱼儿记得他是谁？” “哥哥呀！不吃糖的哥哥！哎，娘诶，怎么会有不吃糖的哥哥呢？” 黎长乐顿时哭笑不得，她的记忆点在“不吃糖”上面。 “她大致是觉得世间少有不吃糖的人，所以记住了你这张‘不吃糖’的脸？”黎长乐好笑道。 李亦阳眼神闪了闪，只一会儿就低下身子和鱼儿面对面，“哥哥是不爱甜食，吃果子正好。” 他取了小丫头手里的草莓果就站起来，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房如玉被双胞胎闺女簇拥着，还能分神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从明日开始，那抽屉里会不会又多了个果子…… 一行人吃了水果点心便去了寺里上香，捐香油钱，求平安符，还去寺里的古树下祈福，系了红绳。 过了午才结伴去吃了一顿斋饭。 下山的时候，鱼儿有些困顿了。 黎世熹要背着她睡，黎长乐没让，他自己也都才八九岁，下山要走台阶，哪能让他来，一个不小心，兄妹俩就滚下山去了。 她自己也不行。 来时，山势往上，视野倒也还好。 现在要下山了，她那恐高的症状就临时冒出来了，虽说山势平缓，她这会儿往山下看去，也不至于头晕目眩，但是会脚底发痒。 她把鱼儿交给冷二，“你来抱着她下山，到山下了再让她睡马车上。” “不要！”鱼儿小手环着亲娘，皱了皱小鼻子嘴里嘟囔:“冷臭臭！” 刚伸出手来的冷二更板着脸了:“ …… ” 黎长乐又说让冷一来，小丫头摇头控诉，“凶凶臭臭！” 冷一:“ …… ” 黎长乐嘴角抽了抽，横了二冷一眼，这俩壮士是几天没洗澡了啊？天都回暖了。 看一旁李家几位主子都等着他们，讪讪地笑道: “这丫头吃饱了就要睡，得人带着下山，她还不肯让两位护卫抱。我是抱不动了的。”差不多得抱一个小时左右，她两条细胳膊会断掉，这丫头最近又长肉了，抱着压手。 她环顾一番寺庙外头，上午来的时候还有好几台竹轿子在门口两边等着，这会儿一台都找不着。 这是过午不候？ “姑姑，我能背得稳的。”黎世熹要接过鱼儿。 “要不，咱们俩换着来？”一人背一段儿，“路上若遇到有空轿子，就把她扔轿子上去。” 房如玉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让我这儿几个护院试试？” 李亦阳眉头跳了跳。 小丫头已经耷拉着眼皮子在她娘肩窝子里哼唧着要睡着了。 “要不……我来试试？” 再不走，等回到县里都要天黑了，下山要花不少时间，黎长乐没多想，“那你来试试，不行的话我和世熹换着背她。” 李亦阳比黎世熹高出一个头不止，抱着个小孩还是稳当的。 鱼儿被换了个怀抱，意识里也不乐意，淡眉皱着，“臭臭，不要嘛……” 李亦阳背一僵，他也臭？ 好在，怀里糯米团子般的丫头嘟囔了句，鼻子又耸了耸，就把小手圈紧了他脖颈，睡着了。 李亦阳缓缓松了口气。 他身上应该不臭才对…… 跟着松口气的还有黎长乐，“这下好了……” 真怕得在惠济寺大门口等着她醒过来再下山。 小丫头越来越有主意了，小毛病还多，嫌人臭？惯的她。 房如玉带着双胞胎过来，觑了眼儿子，轻笑道:“我们走吧。” 黎长乐搭着黎世熹的肩，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这妹妹都是你给惯的，多矫情！” 黎世熹不认同她的说法，“姑姑，不能这么说鱼儿，她只是爱干净了些。” “嗯，是哦，也不知道是谁，跳进土沟差点埋了自己。”黎长乐哼哼道。 黎世熹无语地看自家姑姑，她能不能帮忙在外人面前捂着点啊，“她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气候回温，土地化冻，庄子里的人在整地翻地，这小丫头看着好玩，就和珠儿小宝也去凑热闹，结果小丫头失足滑进了跟她身高一样深的土沟里去，摔了个灰头土脸。 好在冷二就在几米开外跟着，几乎是立时就把人给提了起来。 此后两天，黎长乐每天提溜着她到田埂边上走一趟，吓得个小丫头坠在她大腿上嚎哭，黎长乐再作罢了。 那土沟是挖了来蓄水排水的，也就是刚收拾好，水还没排进来，万一里头有水，就不能只是身上沾点土的事了。 好笑归好笑，黎长乐也是真不敢掉以轻心。 吃一堑长一智，小丫头不敢再往田边去了，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娘身边乖乖待了好几日。 孙大兴马氏带着小宝，刘铁锤姜氏带着珠儿，都来磕头道歉。 冷二就更狠了，上身脱得只剩薄薄的单衣，让冷一执着鞭子，往背上狠抽了二十鞭。 那啪啪做响的鞭子声听得黎长乐牙根都疼。 但她阻止不了。 不管是孙刘两家还是二冷。 这些人在黎县这个地方，跟着她跑上跑下，是她最初也是最得力的帮手。 孩子只是摔了个屁股蹲，掌心磨破了点皮，这放在现代，父母着重口头教育一番是必要的，但孩童爱玩是天性，不至于连累到旁人，甚至体罚。 冷一挥鞭子的时候可没有手下留情的，她当时捂着鱼儿的眼睛不敢让她看，但捂得不及时，头两鞭还是让她瞧去了。 小丫头过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直要去给她的冷叔吹呼呼去。 黎长乐并没有要杀鸡儆猴的心，但他们领罚的觉悟空前地高，她也很无奈。 她指着跪在地上领罚的几个人对她说: “顾鱼儿，他们都是属于顾家的人。 这些人里，有的人是要一直护着你的，有的人是以后要跟着你，伺候你的，还有人长大以后也会是帮你跑腿办事的。他们的命，可以说都在你的手上了。” “虽然你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得听令于你，但正因为是这样，你的所作所为，不管好与坏，都会令你身边的他们深受影响。 你得了好，他们就能更好，你若是闯了祸，受了伤，那他们也会受伤，甚至替你背锅。” “你现在告诉娘，你想他们好好的，还是像这样，每个都来打一顿鞭子？” 小丫头哇哇大哭，“不要不要，鱼儿不敢了哇。娘不要打小宝珠儿姐姐。” 到这里，已经可以鸣金收兵了，孩子都吓着了。 事后黎长乐拿了云南白药让冷一给冷二上药去，“这可是你的革命战友，你也舍得下手那么重！” 都皮开肉绽了。 珠儿和小宝却都还小着，只让姜氏马氏好生说，别再打骂孩子。 彼时，黎世熹在学堂，没有在现场，只是回来后听鱼儿打着哭嗝儿东拼西凑描述的。 此时，黎世熹依然还护着妹妹，“鱼儿那会儿都吓坏了，夜里睡觉都哭，姑姑下次要干什么，别当着她面儿。” “我干什么了呀？这丫头最近都玩野了。不管管，哪天跑出庄子去都不晓得。” “她才不会！” “你这太没原则了哈！不能让你这么着下去！她要啥你给啥，她干什么，你帮着干！你得对她多点要求……” “姑姑，她还小呢……” “等姑娘十八了，你依然也觉得她小啊。你不能老这样。” “姑姑，鱼儿十八了我就娶她做妻子，我继续惯着，我乐意。” 正迈着脚底发麻的腿下着台阶的黎长乐，头皮也跟着一麻，脚下一个跄踉差点滚下山去。 等站定了脚步，她才惊魂未定抖着嘴唇问黎世熹，“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黎世熹毫无所觉，“姑姑怎么了？” “你说，你娶……娶鱼儿？” 黎世熹往身后望了望，李亦阳抱着鱼儿正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山，已经行至姑侄俩身前。 黎世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声道:“姑姑，我说……待我长大以后，我就娶……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黎长乐一巴掌捂住了。 天咯…… 表哥表妹什么的，不要太吓人好吗？ 她突然想起顾景宴之前的顾虑。 她还说在她眼皮底下，不会有这种可能。 现在，她头都大了…… 她朝李亦阳摇摇手，示意他走前头。 她得给这想娶表妹的侄儿洗洗脑。 李亦阳也心头怪异，掂了掂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丫头，赶到了房如玉身后。 距离不远的姑侄俩，又开始了谈话。 山风徐徐，那些话语像长了翅膀一般，被风一吹，就到了房如玉母子二人耳中。 黎长乐问黎世熹，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你不知道鱼儿才三岁不到？你自己还是个小屁孩！还娶什么娶！ 黎世熹捂着被拧了的耳朵，“姑姑，从……从您病好了以后我就这么想过了。等我长大了，鱼儿就当我妻子，那姑姑也是我娘了，我们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处，不分开，让我来护着你们。” 黎长乐听得心酸，但表哥娶表妹的苗头依然要掐断。现在不掐，等以后想法根深蒂固了，更难搞。 “姑姑和你说过，以后姑姑在哪，你们就在哪儿。” “不是一定要……成亲才能当一家人啊，只要你足够强大，到哪儿都能护着我和你妹妹。” 黎世熹抿着嘴不应，似乎就认定了以后的路要那样走。 黎长乐决定用重磅炸弹炸一下这脆弱又坚强的小心灵。 第162章 姑姑养不起的话还有你姑父 房如玉侧头看向儿子怀里的小丫头，“嗯哼，你这是也像人家表哥一样，惦记上了？” 正注意着后边黎长乐二人的李亦阳一愣，“母亲说什么呢？我……我待鱼儿妹妹就跟宝儿贝儿一般。” 房如玉给他一个“你看老娘信吗？”的眼神。 双胞胎也玩累了，这会儿在女护院手上。母子俩也凑一起说几句话。 房如玉时不时回头跟黎长乐对上一眼，示意后面的姑侄俩跟上。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我儿你是没指望的，别折腾了。 再者，你今年都十二了，差了这宝贝疙瘩快十岁。这要是换我，我可不愿意把宝儿贝儿嫁个老男人。” 这还没怎么的，自家母亲就先乱箭射杀了，李亦阳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心情，只沉默着下山的脚步。 房如玉看他这情形，不由悄声问他:“阳儿……要不，娘给物色两个通房放在你屋里伺候？” 李亦阳喉头一梗，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母亲，“母亲……” 房如玉自顾自地下台阶，“我是不想那么快给你安排的，再过个两年还不晚。你还得读书写文章，那尽是熬人的。要是再给你安排通房，怕你……” “母亲！”李亦阳听得满脸通红，虽说和山上其他游人距离不近，前后都有护院看着不让路人靠近，但听自家母亲这么说出来，到底羞恼，后面跟着还有俩呢。 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怀里的鱼儿，侧过身子对房如玉轻声道:“儿子不用那些个，您不用费心了。” 房如玉待要再说什么，身后的姑侄俩又传来了奇葩对话。 “……近亲成婚，你知道有什么弊端吗？” “ …… ” “姑姑在一本游记里看过，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在一起，生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天残地缺……” 黎世熹:“ ？？？” “嗯，就是生的孩子可能会天生带着缺陷，或是自娘胎里带的病弱体质，或面目丑陋，也或许会是个痴傻儿。” 黎世熹:“！！！” 房如玉:“？？？” 不是，哪有这么跟孩子说话的？ 房如玉想扭头插句嘴，却被儿子扯着往前下了俩台阶。 黎世熹从震惊中回神，开始反驳黎长乐，“姑姑，您看的是哪一本游记？那些杂七杂八随意杜撰的话本儿您以后不要看了！” 他鼻子里哼着气，“我和鱼儿只是表亲，这世间亲上加亲的姻亲人家多的是，怎么到我和鱼儿这里就不行了？” 房如玉在前头听了默默点头，就是么！ 她犹疑着朝女护院背上的双胞胎闺女看去…… 她还想着把自己一个闺女往京都娘家嫁过去的。 这话要是真的…… 后边儿的黎长乐还在再接再厉，“姑姑可不会胡说八道的，这是有事实依据的，那写游记的作者生前走遍了大江南北，在海上迷路，误入一座小岛。 他发现啊，岛上的居民十个里头有二三个都生得面貌怪异。 头小而圆，脖子短而粗，眼距宽，舌厚，耳小，鼻根扁平，最重要的是，都是天生痴傻，张口就流口水的。” “他于岛上住了些时日，才从那些正常存活的长者口中得知，岛上的人从不与外界接触，他们不分亲戚血缘关系的远近，只要不是亲兄妹，男女双方便可成亲生子。那些痴傻儿便是他们的后代。” “世熹，这事不说它的真实性有多高，但空穴不来风，话本故事往往也来源于现实，不过是下笔多有夸大其词的嫌疑罢了。” 现实里没有狗血吗？ 有！ 只有更狗血的！ 短视频平台里刷一天，什么奇葩人事都能刷到，能看上一整天不重样的。 “你看，姑姑和你爹是不是同一父母所生？” 黎世熹闷闷应道:“……嗯。” “那姑姑和你爹身上就流着至少一半相同的血液。” “与此类推，你和鱼儿身上也流血至少一半的相同血液。” “但凡是一表三千里的那种，姑姑也觉得你长大后不如就娶了鱼儿算了，省得姑姑不舍得把她嫁出去，怕她遭人欺负，你不同，自小就宠着她。 但恰恰你和鱼儿的血缘关系无比亲近，就算是有千八百个人里只有那么一个，姑姑也不能让这一个的概率发生在你和鱼儿身上。” 养成系女婿也很香啊，天天在眼皮底下看着的，想养成什么样的就养成什么样的，他以为她不想吗？ 在男人三妻四妾的古代里，要找个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多难啊，那简直就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黎世熹抓到了重点:“姑姑真这么想的？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和鱼儿一起，才说这种话诓我的？” 黎长乐扯了扯他脸颊上的肉，“姑姑怎么不喜欢你了？你说姑姑对你哪点不好？姑姑跟你姓的可是同一个黎！目前来看，还没哪个人对鱼儿像你对鱼儿那么周到细致的，姑姑能不喜欢你？” 黎世熹恹恹地低头，“她是我妹妹，我对她好不是应该的吗？” 黎长乐摸摸他的头顶，缓声道:“是啊，你也知道他是你妹妹。她才那么小一只，姑姑可不信你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天天只会疯玩，找吃的，就是一只小屁娃，要搁那没时间带着的人家，说不定如今还在尿着裤子呢。 你对着一只小屁娃说嫁娶，你看她理你吗？你不如让她嫁给一块麦芽糖！”连巧克力都用不着拿出来作饵的。 黎长乐也心累，大的才八九岁，小的三岁不到，她就在和他说嫁娶的事，多玄幻！ 她都怀疑，这个八岁的，也没搞懂娶个老婆对他来说代表着什么。 就比如现在，黎世熹抬头，认真地问她:“那以后鱼儿是不是要和别的男的成亲？” 这话没毛病，黎长乐点头，“随她，她想嫁就嫁，不嫁就养家里。姑姑养得起，姑姑养不起的话还有你姑父！！” 听得魔幻的房如玉默了。 李亦阳也默了。 你家有钱了不起！ 黎世熹:“那姑姑记得，以后那个男的要能养得起鱼儿的，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要容得她撒娇的，要不能打骂她的，后院不能养妾室的，银钱要上交的，她想去哪儿，都能陪着的。 咱家里能办到的，他若办不到的，就不能给她嫁过去，咱们自己养着！” 好家伙！ 黎长乐都惊呆了，这比她这做娘的想得还全乎啊！ 第163章 磨人的起床气 这妥妥的就是娘家人的心态嘛。 在黎世熹的心里，大概妻子就等同于家人。 不懂什么是爱人。 心动啊，爱意啊，非卿不娶啊，目前没有！ 才八岁呢。 但就是妹控！ 为了响应他的振振有词，黎长乐煞有其事地附和他，“必须的哈！姑姑现在不正在努力挣银子了么？ 黎掌柜前儿才给送了今年第一季度的红利过来，还有那小料包的生意分红。不久的将来，咱家的农庄也定能财源滚滚，这些都是姑姑为你和鱼儿打下的江山呀！咱家不缺钱！” 稍微有些忘形了，这豪气干云的口吻，把房如玉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姑姑负责赚钱养家，你就负责读书考试，你妹妹负责貌美如花！” 黎世熹已成功被黎长乐带沟里了去:“……那姑父干什么？” 黎长乐一时卡了壳，想了想，还是给顾景宴刷了下高大上的印象分。 “嗯，他不是负责保家卫国，为百姓服务嘛。” 黎世熹顿时肃然起敬，“姑父是个大英雄！” 继而，他就盯着李亦阳的后脑勺，眼神不善。 噔噔噔跑过去，迟疑了两秒，道:“亦阳师兄，你累了吗？我来抱会儿吧。” 黎长乐捂着半张脸不忍直视，这是无缝衔接换了个状态吗？ 现在开始就觉得妹妹搁谁手里，那谁就碍眼了。 她老爸以前就是这样，整个小学中学时期都是盯她盯得很紧的，大学就换她同个学校的哥盯着。 以至于，整个求学生涯，她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当然，她也没想就是。 恋爱这种东西就适合看别人谈，自己谈容易谈稀碎。 她现在是捡现成的，不用谈，也挺好。 李亦阳回忆着方才这段路上所接收到的信息，想着黎世熹此时此刻应该不大好受。 他目光闪了闪，心中浮起一丝无名窃喜的同时，对这学弟也产生了一些同情之意。 他动了动手臂，“也好，你若是觉得抱不动了，就再与我说，这丫头着实沉手。”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惹得黎世熹不高兴了，只见他微微皱眉，打量了一番平日里清风朗月般的学长，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稳重，竹竿似的，还没自己来得稳当。 “亦阳学长回家得多练练腿脚，多吃点饭食，养得壮实些。” 无辜躺枪的李亦阳:“ …… ” 他一脸迷茫，不知自己为什么遭了对方嫌弃。 黎世熹却不再说什么，伸了手要去接鱼儿。 然而…… 这丫头即便睡熟了，手臂也圈紧了人脖子，手抓紧了李亦阳后颈的领子就不撒手。 再扯了扯她手臂，眼看这丫头拧了小眉头就要扁嘴，李亦阳忙把她往肩上捞回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继续睡。 “还是让她好好睡吧。”李亦阳说完就领先走下台阶，他的衣袍有股在桃林沾染上的淡淡桃花香，人走远了，香气还在原地打转。 黎世熹这下真有点想哭的冲动了。 黎长乐忍着笑，忙过来安慰他，“你知道鱼儿有起床气的，不喜欢睡一半被喊醒，等她睡醒了，你还是她最最喜欢的哥哥。” 黎世熹一言不发追上前去，打算等妹妹一醒，就把人抱过来。身后的冷二自觉跟上。 房如玉和黎长乐并肩走着，看着前头几个小儿女，心里头软乎乎的。 两人就近亲结婚的话题聊了起来。说到最后，房如玉当真是信了七八成。 剩下的，回去让人查查，做做统计，也能得出个大概结论。 看来，和娘家结亲这事，还是得放放。 谁都不想有个万一。 下到半道上的一小片空地时，果真有两台空轿子在那里等着。 经过推让，房如玉坐了一台，黎长乐坐了一台。 双胞胎依然是女护卫背着，黎长乐要抱着鱼儿坐，但鱼儿扒不下来，又怕弄醒了她哭闹，李亦阳就包圆了鱼儿整个下山的行程。 让李亦阳抱着孩子坐轿，人家小辈也不敢。 一行人就这么慢腾腾地，从来时的旭日东升，直至回到县里时，已是日暮西山了。 在官邸门口告别了房如玉一家，鱼儿也从人家的马车出来了，还依依不舍地跟李亦阳摆摆手，“大哥哥再见哦。” 然后投入在马车下伸着手等着抱走人的黎世熹怀里。 黎世熹像房如玉几人行礼告辞，就把鱼儿往自己家马车抱。 鱼儿还扭着身子挥着小手，“哥哥姐姐，鱼儿还会来找你们玩哒。” “好。”李亦阳笑着点头，掠过黎世熹朝掀着较帘子往外瞧的黎长乐拱手，“黎婶婶慢走。” 黎长乐对这位知县家的长子印象也颇好，“今日有劳你哄着鱼儿了。” “举手之劳。”对于这件事，李亦阳是小有成就感的。 再好带的娃娃，也有一样拿捏你的本事。鱼儿这个起床气就挺磨人，特别是最近她醒来时，经常没看到亲娘，会闹腾。 孩子大了，有脾气了。 但是今日她是在知县家的马车里醒来的，醒来时看到李亦阳还不哭不闹。 最令黎世熹生气的是，这个喜新厌旧的坏丫头还一直窝在李亦阳怀里和双胞胎玩翻花绳。 黎世熹下马车去，没要回醒来的鱼儿，当时是气到失语了。 回到自家马车上就直接问黎长乐，“姑姑，我长得不好看吗？” 黎长乐左右端详这张小正太脸，一本正经道:“哪个说你不好看？好看得很！” “不是我脸的错，那就是鱼儿的错了！” 黎长乐能怎么说，自然和稀泥去了。她自己都喜欢看美男，总不能连自己都吐槽。 这会儿黎世熹咬牙切齿瞪着鱼儿，“总有一日，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铜板。” 鱼儿还从没见过来自哥哥的怒气，这会儿眨巴着大眼，大声学嘴:“数铜板！” 黎世熹:“ …… ” 黎长乐让二冷赶车回庄子去，天都快黑了。为了跟进庄子改造事宜，这几天她是又住到庄子里了。 但明天得往回赶，小周庄里大棚的卤料和辣椒又能采收了，她要去把新鲜的置换成干货入库。 第164章 乐山庄子的建设 回到庄子时，庄上的地里还有不少忙活的人。 几人也顾不上别的，回了宅子就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换了常服，吃上了姜氏给他们准备的晚饭。 黎世熹吃完就要到书房学习去了，鱼儿溜下椅子尾随。 到底是宠着的妹妹，怎么可能真与她生气，几乎是鱼儿跟到了屁股后头，他就转身把小丫头抱起了。 “下次不准跑别的哥哥怀里去，你是个姑娘家懂不懂？姑娘家要矜持！要淑女！要远离外男！！” “嗯……”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头。 还没吃饱的黎长乐从饭桌上抬起头，无奈地看着两兄妹进了书房。 人鱼儿还是个小宝宝啊，知道什么是外男？ 不过，终于解除了表哥表妹什么的危机，这点还是值得高兴的。 吃好了，姜氏说刘铁锤和孙大兴来找。 近日，不单庄子里开始大动干戈，整个黎县的百姓们也都动起来了。 各家各户都在整弄田地，之前把地卖了的，也就近佃了田地来整弄。 这是旱情结束，土地休眠了一个冬季以后要种的第一茬作物，荒芜了许久的田地自然要好好侍弄一番。 而要种什么，知县大人已经为他们做了决定。 一种称之为红薯的粮食。 他们不知红薯是什么，但县衙的告示上说的是一亩地的秧苗只要上交3文钱购买。领回去两天内栽种最佳。每户限购1亩。 这是黎长乐最大限度上能给到的秧苗量了。 若不是系统莫名其妙凭空多了3000个贡献点，这会儿她也不能这么利索地向知县李怀同许诺给出那么多系统的普通秧苗。 系统说这是她送出去的太空人参，完成了系统随机的特殊任务，救了一条性命，又间接完成了衍生任务，为大炎朝保住一位清官，也改变了这位官员将来辞官回乡途中郁郁而终的命运。 这位官员是黎县人，在京都为官。 难怪任务目标人物离她那么远，奖励还能拿到手。 原来还是距离范围内的服务人群啊。 听起来，圣母属性杠杠的，难怪奖励那么多贡献点。 连续完成几个任务，3000贡献点的奖励。 一度让她有种骤然间发了横财的感觉。 不知知县大人为何意的县衙师爷连夜算出了黎县辖下19个村子，共有1080户人家。 次日把具体数据报给李怀同的时候，李怀同就立刻让衙役把低价购买红薯秧苗的消息贴到告示处去。 师爷都懵了，一脑门子的问号。 上哪儿去找这一千来亩地的秧苗卖给黎县的百姓们啊？？？ 李怀同只让他别嚷嚷，会有人送来。 黎家小院外的大棚，里头的红薯秧已经窜得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黎长乐已经告知胡得闲，村里的田地能栽种的时候，让胡春山带几个青壮进棚里剪秧苗，剪了以后及时栽种，也就这几天了。 还有小周村那边，前段时间王大虎找了她说话，说是小周村的村正周万里找他问说，村民能不能佃小周庄里的地种。 小周庄也就二三十来亩的地，黎长乐没想佃出去的。她考虑了一番，提议雇佣村里的人但小周庄里伺候田地，种什么由她说，他们只管干活，领工钱。 庄子里今年的收成都不会动，都是要兑现年前许了出去的北面县城和边疆百姓的。 后续如果想佃出去，再通知他们。 绿水村今年的沙地红薯也被黎长乐替顾景宴包圆了，剪过的红薯秧苗需要尽快栽种，不好往外带。 反正育苗法已经送出去，能把红薯运送出去就算是帮忙了。 可能杯水车薪，但是两三个月一次采收，已经解决了后续秧苗的问题。 一年以内，红薯应该能在北地小面积地扩散种植。 而胡得贤统计过，绿水村总共有六十来户人家，大都住在大青山脚下，山边零零总总有不少沙石地，大棚里一亩的秧苗一时怕也是不够，系统多少得出点血。。 她还想着，她年后在小竹林下边买的两亩地，也能种了。胡春山前儿带了人帮着把地所剩不多的石头过了一遍，现在是平平整整的。 思想着，姜氏已经把刘铁锤和孙大兴带到了正房堂屋。 刘铁锤和孙大兴近来忙成了陀螺了。 一天天就在田地、县城与绿水村小周庄来回转。 刘铁锤把一本账簿递给她，“夫人，这是料包材料的入库出库记录，黎掌柜下午派了人来说，当归县有个订单数量大，问咱们多久能赶出货来？庄子里仓库的材料又快没了。” 黎长乐翻了翻账簿，“嗯，你明日让大江大河去小周庄取材料，那边的仓库里有……石臼不够用，就去石匠那边多订几个回来，小料包这边的出货进度别落下了，以后的订单怕是会更多。。” 是不是另外建个作坊比较好啊…… 她明天也要回绿水村，路过小周庄顺便去置换一下干湿材料。 “好的，夫人。”他又递过来一本账簿，“这是庄里收上来的手艺活，堆了一个库房了。” 随后孙大兴也开始递账本。 “夫人，这是买的各种建房材料的支出账目，木材，砖瓦，庄里马车添了两辆，牛车添了四辆。 “这一份是庄里请来的各位师傅和雇佣的长工短工工钱支出，还有庄里下人们的月例都在这里了。” “这一份……” 孙大兴搓了搓手，讪讪笑道:“夫人，庄子这边，暂时都是支出，还未有收入……” 繁体字虽然看得她眼花，但黎长乐还是坚持粗粗掠了一遍。 放下账簿的时候笑了笑，“这都是前期投入，正常的，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账簿，“账倒是做得漂亮。” 数据一目了然。除了没阿拉伯数字那么浅显易懂，别的方面倒能看出是老账房的手笔了。 孙大兴中肯地道:“我爹在前老夫人的嫁妆铺子做过账房，后来才去的庄子。我算账做账都是老人家手把手教的。咱也没什么才识，也只会这么点东西了。” “学不在多而在精，这也是门吃饭手艺呢。”黎长乐不吝于夸奖。 转而笑眯眯道，“明儿我带鱼儿回趟绿水村，那边建新房子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要拆房子前，房子里有些东西也要清理一下，比如柴房里那三棵“摇钱树”——苹果樱桃和荔枝。 “刘叔，你进县里找找黎掌柜，问他认不认识建房子的工匠师傅。也告诉他一声，从明日起，果蔬先不送了，等过段时间的。” 庄子里倒有两个建房班子，知县帮忙找来的，但是人家要在庄子里忙。 她总不能自己拖庄子建设的后腿吧。 …… 次日一早，黎长乐目送冷二赶着马车带黎世熹出发去学堂后，自己便去庄子里的工地巡视去。 身边跟着监工的孙大兴。 李怀同答应了的事情，真就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介绍来的两班建房子的工匠，妙在一班以木工师傅为首，一般以泥瓦匠师傅为首。都是口碑好的工匠师傅。 大清早已经在开工干活了。 木工师傅带领的一班人马正在建一座茶室，泥瓦匠师傅一伙建的是乐庄超市。 留出的各个篱笆区域也已经有人在翻晒土壤。 田间地头都是干活的人。 有妇人从田埂上下来，头上包了灰布头巾，手里握了把锄头，见到黎长乐在，忙局促地行了礼。然后往留出来种菜蔬的地头去。 “这位是从北城外带回来的，家中只有一个五岁的幼子，送到庄里的扫盲班了，她自己就在地里找活干。” 孙大兴负责的是整个庄子的人事，最近每个新进来的帮工和师傅来历都热乎着呢。 前段时间从北城外接回来的难民，已经被安排到小乐山这头的空房子里安置。 当初原以为是自己赚了，买了一座山头，新添了28个人头，她能少雇点短工。 结果竟然老弱病残占了一半有多。 但凡是青壮少年，身后都拖着病弱老母或者年幼的弟妹。 她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 默默告诉自己，就当是做了一趟系统任务。没有贡献点的那种…… 带回来的人，好些病歪歪的，黎长乐当即就让冷一把绿水村的老大夫李南星一家给带回庄子了，宅子外头这一排收拾了一间房屋给他们一家子住。 以后庄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不用去县里看病了。 一家三口，老子儿子孙子。 李南星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儿子李泽最近几个月因有着黎长乐预支的人参养着，精气神都好了很多，如今一气儿走个二三里路也不带大喘气的。 感激黎长乐的同时，也有些不安，年都过去不少时日了，黎长乐说的药田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下子也就放心了，遇到好东家了，老本行也没丢。 已经进入四月，地里能种植农作物了。 庄子里的青壮和利索的妇人们举着锄头在田间地头躬身劳作。 工匠在或敲或打或锯，为着庄子的改建忙碌着。 花农果农茶农也已到位。 “孩子们，咱们一起来读一遍。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小山风一吹，继夫子的领读以后，孩童们稀稀拉拉并不齐整的读书声也传了过来。 扫盲班的夫子也是李怀同帮着找来的，一位一边腿脚有点瘸的中年秀才。 又是一位有才学，没运道的。但此人态度乐观积极，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和希望。 妻子跟着他一起到了庄子里，白天去仓库那边做料包，单子多的时候，晚上偶尔也加加班，但早晚的饭食，妻子都会给他准备好。 孙小宝也在扫盲班里，孙大兴对于庄子里开的这个扫盲班很是认可，他笑呵呵地道: “……小宝现在都认得自己的名字了，回来还说夫子夸他学得快。小宝没好意思说他在小公子跟前学过呢。” 黎世熹开始去学堂后是没多少空闲了，每天早早起来练会儿功，然后吃了早饭出门去学堂，下午回来梳洗吃晚饭后就开始完成夫子布置的任务。 要不是黎长乐不肯他熬太晚，他能半夜才去睡。 头先说的让小宝跟着他这个小老师学认字的事，也半途而废。 好在现在有另外一个学习认字的好地方，其实这样也比较合适。 预备书童这么给力讨喜，黎长乐也口头给他加加油，“让小宝多多努力，等过两年就让他到世熹身边跟着吧。不说干什么活，帮我看着他，去学堂的路上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 二冷可不会赶着马车跟小主子聊天说笑的，黎长乐就吐槽，孩子每日求学的路上可真寂寞，车上坐着两个哑巴一般。 这可是松快的活计，也能日日跟在小主子面前伺候着，长大了情分可比一般的下人奴才要深。 孙大兴自然连连应是。 巡视了一番庄子，黎长乐就往回走，得回宅子把懒虫鱼儿叫醒，收拾收拾就回绿水村去。顺便拐去小周庄转一圈。 小周庄如今是好婆一家在那里看着，有王家四个大男人镇着，倒也还稳妥。 就是人手还是不够，所以雇佣小周村的村民正好补上这一块儿。 大棚以外的田地，都是要种红薯的，管理起来比较集中。大家都是庄稼汉，栽种庄稼那是把好手，活儿干起来也利索。 东家给的工钱高，不佃地种，也无妨，得了银钱去买粮食也一样。 有双手双脚在，左右也不能饿死。 再糟还能比灾年更糟？ 宅子里的姜氏已经把醒了的鱼儿打理好了。 小辫子包包头扎好了，早饭吃好了。 黎长乐牵起她的手，幽幽感叹，“鱼儿啊，你这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为娘我好生羡慕。” 姜氏提了个食盒给她，“夫人，这里头有猪肉荠菜馅的包子，芝麻糖饼子，午食能垫垫肚子。” 黎长乐接过，交给了冷二。 这时马氏快步走过来，“大少夫人，要不我还是跟着您回绿水村去吧，每日里给您做做饭食。” 黎长乐没让，“哪里就少我一口吃的了。没你们在的时候，我也能做饭的。再说，过个几天的，我又回来啦。那边小院要拆了，又不能住人，我留春山兄弟在那里看着起房就好。” 绿水村的房子，她也花了点时间画了图纸的。 第165章 黎家小院推到重建 在原来的基础面积上往小山坡的方向扩了一间房的宽度，往后方也扩了一进院，整座房子的面积就大了不少。 总归山坡这面也只有她这一座房子，要怎么扩，跟村正说一声，就没不肯的。 两进的青砖黛瓦房，有高高的院墙。 这回，她看那狼犬们该怎么跳墙进院墙里去。 在一晃一晃的马车里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也好久不曾见到狼犬大兄弟们了。 一路上，往县里去的路上多了不少行人，都与马车错身而过。 有那提着一篮子鸡蛋赶路的妇人，被掀了窗帘子往外看的黎长乐瞅见，就直接叫住妇人的脚步，买下了。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有那三两个看起来是灾民的孤独老人，拄着木头拐杖走着，手里端着豁口的碗。 这是上县城去讨饭？ 也不知道从哪个村里出来的，应该都是安置好了的难民吧？ 她又喊停冷一，当起了散财童子。 碗里都给放了一个饼一个包子，再给他们手里塞了十个铜板。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系统木然的语音播报声叮叮叮地响着，黎长乐甚至能感受到它有异于平日的反常，好似那种心无波澜的状态。 嗯，暴富过的圣母系统，是不是也被养大了胃口，看不起一个一个的贡献点啦？ “聊胜于无，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哇。小统你觉悟咋还降低了？莫以善小而不为嘛。亏得你还是个圣母系统。” 系统:“……系统的错，恭喜宿主已经成功进入了圣母状态，请再接再厉！” 黎长乐:“ …… ”这状态也不知道好是不好。 你已经成功进入了圣母状态…… 总觉得怪怪的。 看见一位和黎世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挑着一小担柴火往城里赶去，她又用二十个铜板买下了的柴火。 孩子说不用不用，用不了那么多，十个铜板就好。 然后又低声愧疚地道:“其实五个铜板就够了的。” 多实诚的孩子啊。 黎长乐知道柴火的价格很低，但她没再拿回铜板，只让他帮忙把柴火挑到前头不远的乐山庄子那里去，只说是他们夫人买下的。 乐山山上的柴火大把的是，并不需要购买柴火。 但看到了，就不免心生怜悯，在那段饥寒交迫且无助的日子里，黎世熹也曾这么窘迫过吧。 反正都进入圣母状态了，适时助人为乐一下，也不是不行。 “叮！宿主与人为善，收获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等终于到了小周庄，她的荷包已经散去了二百来个铜板了。 食盒里的包子和饼子也少了一半。 但是也换回贡献点十几个。 黎长乐心中愉悦，和鱼儿两人分吃了个芝麻白糖饼子，又给了赶车的冷二两个包子。 姜婶的好意，也不能辜负啊。 进了小周庄，马车里的小鱼儿学着她的样子，给村头玩耍的几个孩童发了包子饼子。 食盒空了，黎长乐好笑地看小丫头。 她这算言传身教吧？ 村正周万里站在自家门口朝她拱了拱手礼。 小周村的好些村民已经去了庄子里当短工了。 他心里也为着大伙有份不错的收入而感激黎长乐。 庄子离着家近，说好了不管饭，但每月一人多三十文的午食补贴。 这么好的事，把村民们高兴坏了，本来大伙一天也就只吃早晚两顿，这三十文算是白得的了。 这座笼罩在密林中的小村落，只有三四十户人家，却有二十几个村民进入到了庄子里去干活。 黎长乐在马车上与那村正点头致意，直接去了庄子。 桂花带着小石头走了好几趟大门口了，清早刘大江兄弟过来取货，就告知了他们黎长乐今日要过来。 鱼儿已经掀了帘子朝桂花母子俩兴奋地挥手。 “桂花婶婶，小石头，我和娘来啦！” 桂花稀罕地抱过车上的鱼儿，“小鱼儿长高了诶，哎哟，这把嗓子也亮堂得很。” 不愧是桂花，夸人的角度都是这么……与众不同的。 连鱼儿都听出来了，“桂花婶婶怎么不夸鱼儿漂亮哒？” 桂花赶紧多夸两句，还道:“……黎娘子，鱼儿如今口齿可伶俐得很了。” 黎长乐给王家带了两匹棉布料子，说让给孩子做几套春衫。 “她如今也臭美得很，姜婶跟我说，今日的衣裙还是她自己个儿挑的。” “这有甚，咱鱼儿又不是没那家世。”王家一家是为数不多知道顾景宴身份的人。 庄子里好些地已经翻晒好了，听桂花说，这两日就能栽种的，就是秧苗还没着落。 黎长乐也在庄子门口下了马车，牵了小石头的小手，慢慢步行到他们住的那排房屋去。 离得近的地头，有小周村村民也瞧见了她，都好奇地看过来。 比起乐山庄子那里的忙乱，小周庄的劳作氛围就比较宁静。 王家几兄弟都到田间忙去了，连王大虎两个儿子都不见人影，家里只有好婆和两个儿媳并小石头在。 小鱼儿玩心重，到地儿就和小石头蹲在院子里逗刚养起来的小黄鸡玩去了。 黎长乐还听得小丫头唉声叹气地和小石头状告。 “哎，爹爹送给我的兔子，被黄鼠狼叼走了~” 黎长乐汗颜，上回出发去庄子，把草棚下的兔子忘了，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没关好笼子的缘故，回来以后，兔去笼空，害得小丫头眼眶红了两天。 平时也没见她多宝贝啊，养一回，忘一回…… 小石头和鱼儿同龄，但他内向，话少，不像他娘桂花大咧咧的外向性子，倒是像极了他爹王二牛的老实巴交。 这会儿也只跟着唉声叹气，“那好可惜……” 这点共鸣就已经足够了，鱼儿开始就着这个话题叽叽喳喳地和小石头讨论起来。 好婆看着两个小娃，心满意足地轻拍了拍黎长乐膝盖上的手背，“如今的日子是我原先再想不到的了，这都是黎娘子给我王家带的好。老婆子都不知该怎么谢你。” “说什么谢呢大娘，这也是咱们两家的缘分。我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王家这里也需要这样的一份活计，干个几年的，到时你们若想找个什么营生做，我也会一力支持。” 到底是雇佣关系，对方还是有着一定的人身自由的。 “好好好，老婆子记得黎娘子待咱王家的好。如今外头的活计那有那么好找的，好找的也不一定轮得到咱们，轮得到咱们的那都已经是别人干不来的活计了，还得日日起早贪黑来回折腾。” “如今在这庄子上，干的都是咱们熟悉的活儿，男人们都能顾着妻儿老小，老婆子已经别无所求了。” 一个月家中就有4两银钱的收入，包吃包住的。 若家人平安顺遂，除去零零碎碎的花用一年到头他们家就能剩个四十来两银子。 这可是一大笔钱。 好婆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妻，孙子将来也不止只有如今的三个。 好婆想着，若是每年都有四十两银子剩下，这些都不是大难题了。 黎长乐安慰她，“您那两个大孙子也是不孬的，不若我也给他们算一份工钱？” 好婆及时阻止，“这可使不得了，那两个小子每日里也就是随处去转悠，这里帮着干点儿，那里帮着干点儿。 大虎说，别闲着就好，闲着容易养出懒性子。等再大点儿，能干重点的活儿了，再问问他们要在庄子里干不。” 方才来的路上她还遇到八九岁的孩子挑着担走一二个时辰的路，去县里卖柴火的呢。 王大虎的两个儿子都不止这个岁数了，家里的大人都没有特别安排孩子每天要干多少活。 家中轻省的活，兄弟俩都会自己拿起干。 连桂花这种大嘴巴的直性子都不免要夸一夸她两个大侄子懂事。 黎长乐也不说别的了，只跟她提了一句，“那边庄子上最近来了个夫子，我让庄上的孩子都去了扫盲班认认字……你们若是愿意，把柱子谷子送过去跟着学点也好。” “……有个木匠据说是个老师傅，手艺极好，我听桂花嫂子说鱼生兄弟跟过木工师傅，好似没能学到后边？” “您可以和鱼生兄弟商量一下，他若有心继续这门手艺的，可以过去那边打打下手，剩下的，就看缘分了。 这边的事儿，除了那几亩大棚要自己盯着，其他的可以在小周村的村民里挑几个稳妥的帮看着，左右种的都是庄稼，大家都是熟手。” 黎长乐说着，那边桂花就端了两碗豆花出来，上面还撒了红糖。 “今早磨了点豆子，大嫂做了豆腐和豆花，黎娘子赶着巧了，和孩子吃一碗来。” 吃了豆花没多久，王大虎他们从大棚那边赶回来了。 黎长乐跟着去仓库转了一圈，不经意间就把这几天刚收上来没晒好的材料置换了成了干货。 王大虎帮着刘大江他们搬上马车时，该是有所察觉的，但想不出所以然，自然不会多嘴。 毕竟她每次过来连碰都没碰一次装材料的麻袋。 和鱼儿离开小周庄时，她让王大虎以后采收了材料，在晒谷场略翻晒一下，或装麻袋里堆在晒谷场晒也可以。 反正在太阳底下走个过场。 王大虎听了吩咐只应好。 大概是这些个东西不用狠晒，自己能阴干？ 想不通，照常就不想了。 他娘说，人有时就得糊涂一点，知道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 虽然，他觉得，他知道的也不算少，换个东家，他已经尸骨无存了也说不定。 黎长乐和王大虎说好，让他明天带几个小周村的人过去黎家小院运秧苗过来栽种。 黎长乐的马车出了小周村以后，便朝着绿水村而去。 王大虎趁三个弟弟没注意，独自又去了一遍仓库，两手逐个扛起麻袋都掂了一下…… 再回到屋里时正赶上好婆找他，跟他说了黎长乐建议孩子去那什么扫盲班的事…… “……这个什么班应该就是学堂吧？有夫子，听说那夫子还是个秀才。” 王大虎沉吟片刻，道:“问问两个孩子吧，若他们想认真做学问，咱们就去镇上找个学堂让他们上吧。若不是，就让三弟带着两个孩子去黎娘子说的那个班，多认些字，对孩子以后也是有好处。” 然，他心里清楚，自己两个儿子的心思。 哪是有什么做学问的报负，就是一个想当账房先生，一个想去当卖货郎。 出了门去，认得几个字的和睁眼瞎之间，到底是有区别的。 —— 黎长乐到达黎家小院时，胡春山正带着胡良木等人正在大棚里剪着红薯秧苗。 大棚外头用草绳扎好的秧苗排得齐整。 胡得贤正咧着嘴，笑得眼角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他的眼前，队伍从大棚门口快排到了小山坡，都是来领红薯秧苗的村民。 胡得贤手里捏着两张纸，上头是村里每户大家长的姓名，他甩着纸张，对边上的老族长胡望道:“这茬粮食栽种下去，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等这红薯一收，地里又能种小麦了。” “听得县里也是有这秧苗了，要花铜板买，这回，得贤你倒是抢到头里了，为乡亲们省了些银钱，绿水村也是比其他人都先栽种上了这秧苗。” 胡得贤听着，难得哈哈地笑出声来，“乡亲们，大家排好队来，一户一户地领，根据你们前头报上来的多少沙石地，就领多少秧苗，咱可不能浪费喽。” 喊完话，趁空又对胡望讲:“望叔，便是如今要大家用几个铜板去换一亩粮食，那也是个占便宜的事啊。” 他回忆着年前时，就是在这座大棚里，他们帮着挖出了将近8000斤的红薯！！ 8000斤啊！！ 从古至今，他就没听过有什么作物，亩产量能达到这么个高度的。 他回到家中，当晚是整夜整夜未能合眼！ “是占了便宜。”胡望过了个年，肉眼可见地更显老态了。 他那儿子腿脚养好了，却也瘸了，路都走不利索。 儿媳妇年前回了娘家就一直没再回来，儿子能走动就奔着儿媳的娘家去了。 他如今是“躺平”心态。 身边就只有个大孙子跟着了。 第166章 村上二三事 黎长乐从村后的路回到的黎家小院。 院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大棚外是码得整齐的秧苗。 胡得贤见她回来，向她招了招手，“黎娘子你回来啦？乡亲们都跟这儿等着领秧苗呢。” 黎长乐牵着鱼儿过来，冷一在前头领着路。 “村正，老族长好。你们先忙着，这秧苗剪了就得尽快栽种。” 胡得贤点头，“都在地里等着呢。大家都领了黎娘子的情。” 黎长乐:“好说好说。” 黎长乐让他在大家领完秧苗后，到小院来一趟，有点事说。 胡得贤忙就让大家赶紧上前来，各家把自己个儿的份领到地里去。 黎长乐带着鱼儿回了黎家小院。 冷一在有妇人伸着脖子想扒院门的时候，冷着脸“嘭”地一声把门砸上了，差点把妇人的鼻梁砸歪。 “见不得人咋的，瞅瞅都不行。”她嘀咕。 “胡老七家的，你这是干什么？快来领你家的秧苗回去。”胡得贤朝妇人瞪眼，“不想得好了？没见着人手里有剑呢？你咋不上天？” 妇人被一瞪眼，噤了声。 村正老妻白氏也在队伍中，朝妇人白了个眼，“这座院子，我都不曾进去过，你当自个儿是谁？” …… 门外的动静，黎长乐惯来是不理的。 左右是嘚吧嘚吧几句就闭嘴了，她越理人家越来劲。 大门一闭，诸事都与她无关。 先是让冷一把柴房里三棵果树上的果子摘下来，这可是最后一茬了，摘完就把树锯了。 房子重建，新房子里不种太空果树。 然后就到屋里等着村正忙完。 大棚的那一小块菜地，早已不是太空蔬菜，还有新长出来的一茬，黎长乐留着了，给建房的人做午饭时用。 她洗了一盘子樱桃，母女俩分着吃。 鱼儿摇着她，要她陪着搭积木。 这总比让她陪翻花绳来得好……黎长乐勉为其难陪着玩了会儿。 后来，小丫头不要她陪了，“娘笨，鱼儿自己来！” 黎长乐:……不就搭个积木，需要活动什么脑子吗？还嫌弃她…… 不过她不让陪玩，自己倒还乐得清闲，她就不是个会玩耍的，在一旁看着就好…… 院墙不时传来胡得贤点名与呵斥的声音，无非就是有村民想多拿秧苗，救济一下娘家或者旁的亲戚，省几个铜板，或多种些的。 贪小便宜的人哪里都有，黎长乐不惯着人，胡得贤亦然。 这些人是真不用吃午饭的。黎长乐塞了颗樱桃进嘴巴里，她吃惯了一日三顿，这会儿揉了揉肚子。 她去院子里打了桶水，到厨房里刷锅烧水去。 摘了把菠菜和蒜苗洗了切了，几个鸡蛋，火腿肠，再取出仓库里的为数不多的挂面出来，准备做一锅汤面。 等院外嘈嚷的人群散去，小院的门被敲响时，鱼儿已经伏在草棚下的桌子吃上汤面了。 来人正是忙完了的胡得贤和胡春山父子俩。 黎长乐问两人吃不吃面，胡得贤摇着头，“黎娘子无需客气了。你叫老头子来，是有什么事要说？” 黎长乐让他落了座，才道:“是这样，前头我与您说了，要重新起院子的事，您还记得吧？” 胡得贤自然记得，才不久的事，“黎娘子是要令人拆这院子了吗？” 黎长乐:“差不多就这几日，等大伙儿把秧苗都栽种下地了，我还是想请您在村里找几个能干活的，春山兄弟领着一起，每日帮着监一下工，别让那偷懒耍滑的光领工钱，不干活。” “等拆房屋了，这里不能住人，我就到庄子上住去了，天天来回跑，太远了也不方便，到时候就得辛苦春山兄弟了。” 胡春山憨厚地咧嘴一笑，“黎娘子放心的，我定给你好好看着。” 他没去乐山庄子，也没去小周庄，上个月拉着两车的小料包和刘大河跟着黎平的大儿子出去跑了一个月。 回来后，胡春山跟他爹胡得贤两个人点着油灯一顿沉默一顿私语待到了后半夜。 孙大兴是庄子的总管事，手上管着一个庄子的大小事宜，这种长时间外出的活计是轮不到他的。 刘铁锤自诩不善与外人打交道，放弃了外出。 二月上好婆染了一场病，王大虎也不敢离家太远。 所以最后跟着出去跑的，就选定了胡春山和刘铁锤的二儿子刘大河。 如今这俩说好了以后每在家休息几天，就往外跑一跑。 刘大河嘴巴伶俐，脑子灵活。 胡春山手脚勤快，能听得进去意见。 两人出去，多少总会带些订单回来。 最近忙村里和庄子都忙着，这俩才暂时留下来帮忙。 儿子有机会走出去见世面，不用日日窝在穷山沟里刨食，胡得贤心里是老怀大慰，对黎长乐说的事也陪着胸脯打包票，“村民不敢乱来，黎娘子家那俩壮士护卫，绿水村的人可是有目共睹的，哪个嫌命长的要来找不痛快？” 黎长乐被说得哭笑不得，感情这么久以来，她这里门庭冷清，是托了冷一冷二的那生人勿近的气场的福了。 “村正言重了，冷一冷二性情如此，他们并不会随意伤人。”她稍微帮着二冷澄清一下。 二位生来面瘫，也不知道是不是暗卫当久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表情管理。 “还得劳烦您帮着找位大娘婶婶的，每日里给工匠师傅和帮工们烧锅水，做顿简单的午食，馒头粥水都可以，大棚里的菜地还有些菜，用着吧。” 肚子有货，手才有劲，干活就利索。 干活的人一日才吃两顿，她还是有点亏待了人家的感觉。 “这个黎娘子就放心便是，随便做个午食，这活计哪家的妇人都会点，找个干活不埋汰的，每日蒸几锅粗面馒头，你看可还行？” “村正觉得可行便好。” 以后谈了待遇方面的，这边村里的就按往常去庄子里帮忙时算的那般。 工匠师傅另算。 又说了等这阵子过去了，庄子里还会招些短工，绿水村的乡亲若有意愿，可以找胡得贤父子俩说，到时候，人品性情依然还要村正把把关的。 胡得贤父子俩要走的时候，黎长乐到柴房拎了一小提篮苹果樱桃出来，交给胡春山，“刘大河也有，拿着。” 又往提篮放了一小油纸包茶叶，是先前在县里采购的。 “村正拿着，不值几个钱。” 父子俩被送出了院子。 一路往山坡那头去的时候，胡春山无不感叹。 “别看好几个月了，这黎娘子与乡亲们还是不甚热络，可以说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 “但有好处的时候，还是想着乡亲们的。” 胡春山点头，手上的提篮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他忽地想起一个事。 “黎娘子说，竹林下边儿那两亩地，她要种水稻和……和苞谷，爹您听过苞谷这东西吗？” “苞什么谷？！！” “不是，是苞谷。” 胡得贤懵的一批。 红薯这东西他不知道就罢了。 现在你听听…… 又来了一个！ 莫非天外飞谷？ 听着苞谷俩字，还能不晓得，这是个能吃的东西？ 第167章 旱什么稻，苞什么谷 胡春山带着他爹去了山坡下方那两亩地里。 他指着田埂下边的两块平整的地，“爹，石子都清理了，黎娘子说这一块儿临近暗沟的种水稻。”想了想，补充道:“应该叫……旱稻。” “那边一块地就种苞谷，具体苞谷长什么样，我也还没见过……” 他们脚下就是竹林最边沿的地方，有细细的水流沿着山坡边沿的小暗沟流经这两块地。 山上流经绿水村的水流也有限，山脚的沙石地存不住水，只有这两块漏网之地常是湿润的。 山上的水哪去了？ 绕了个弯流往另个方向——乐水河的方向去了。 “这两块地都这样了，还能种水稻？麦种播下去，收成都没得好的。” 胡得贤在田埂上踱着步子，也不知在想什么，“我当她买了这两块地是要种红薯菜蔬什么的，搞半天是要种稻子，还有那劳什子苞谷。” “她还能在这薄瘦的地里种出花来？” 胡春山挠了挠后脑勺，“……能吧？红薯她都种出来了。” 胡得贤一噎，“稻子又不是那红薯。红薯喜沙地，稻子可不是，乐水边的柳庄那儿知道吧？你道那整一片的水稻哪来的？不都得水源充沛才能有好收成的？” “爹，黎娘子说这是旱稻，不是水稻。” “旱……旱稻还能干着土长呗？” 胡春山不跟他爹对吵，蹲下身子到暗沟出水口那里，把引水的竹筒挪了挪位置。 “应该是可以了，既然黎娘子回村来了，这几日应该就能播种。” 胡得贤张了张口，干脆手一背，往村里走，“到时候老头子非得过来瞅瞅，旱稻长的什么样，那苞什么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胡春山望着他爹的背影，想着，到时他爹估计又该打着别的主意了。 但是，若真能…… 村里人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吧。 就是怕黎娘子不乐意，人也算给了不少好处了，总不能就盯着一个人薅了。 黎长乐若是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只会说你尽情来薅吧，只要能薅得到，你好我好系统好。 本来就是想带给村民们的福利，就是想试试水罢了。 她与绿水村民真的算不上有多少深厚的情谊，穿越过来一整个冬天除了必要的外出，其他时间都是窝在屋里烤着火盆过的，不管是在黎家小院还是在庄子上。 但大概是设身处地，即便是一墙之隔，也多少能嗅到属于这个时代的热闹。 冷的时候是真的冷，日子也是真不好过。 这时候能够填饱肚子，是何其重要，是连寒冷都能忽略三分的那种。 大旱过去了，大家都应该缓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搞钱花，搞吃的。养精蓄锐，等待下一个冬天。 或者说，等待下一场博弈。 黎长乐提着果篮到了竹屋门前时，胡月娘正在篱笆墙内伺候着鸡笼里的几只小黄鸡。 这是天暖和了，大家都养起了家畜嘛？ “咕咕咕咕……你们别躲啊，都不饿吗？”胡月娘背对着门口，嘴里咕咕叫喊。 “娘……我也要养鸡！”鱼儿咬着食指，仰着头看黎长乐眼里都是恳求。 这是鱼儿今天看到的第二群鸡崽子了，目测，养一群鸡崽子应该能弥补一下兔子被失踪的遗憾。 她正想开口答应，胡月娘回过身来了。 这几个月养得好，胡月娘的气色和精神状态比刚开始好得太多了，完全就是个富家老太太的既视感。 她拄着拐杖要过来开篱笆门，“长乐和鱼儿，来了。” 黎长乐一只手抄进篱笆里面，几瞬就把门开了，“大婶儿，你家的门我单手就能开开，你站住别急着走了，看等会摔地上去。” 胡月娘在原地笑着等她们母子俩进来。 进了篱笆院，黎长乐东西张望了一番，“您那风华绝代的儿子呢？走啦？” 篱笆外木头人一般立着的冷一冷笑。 哼！ 风华绝代？ 那大少爷就倾国倾城了吧？ “满城他和吉祥去地里栽种红薯去了。”胡月娘笑眯眯地道，“这红薯真是个好东西。” 黎长乐听到人去了地里，先是松了口气，把提篮往院里的木桌一放，“我是来给您送果子的，这茬果子吃了应该要再等一阵子才有啦。” 她日后就在庄子上种普通种子的水果，虽然成熟的日期依然很快，但相比起太空种子，感觉就相对正常了。 回头看看老人家又是一脸可惜欲言又止的神情，黎长乐不止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表情，不过人家没要说什么，她也不问。 她真没有那么好奇。 和胡月娘，她甚至做不到像姜氏那样的对待。 毕竟，尽管第一次见面就是做了半天好事，但那只是对于孤寡老人的怜悯之心。 当时还有着抱大腿的心态。 用系统的话概括她，那就是—— 有善心，但不多。 她可以有点好吃的就想着老人家，却不会和她有过多的交心 牵挂过多，就成了羁绊。 这样来去自如，多轻省。 第168章 无题无题无题 胡月娘收了提篮里的水果，回送了小鱼儿三只小黄鸡。 鱼儿兴高采烈地跟胡月娘道谢，不顾小黄鸡脏不脏的，直抱到怀里去，就差“啵一口”亲上去了。 黎长乐瞅瞅小丫头早上自己精挑细选才上身的衣裙，撇开了眼。 陪胡月娘聊了会儿，母女俩就要回去了。 已经是半下午，小丫头没有午睡，晚上得早早给她洗漱睡觉。 小黄鸡被放在小竹笼里，连鸡带笼都送给了鱼儿。 她右手牵着娘，左手提着鸡，开心坏了，一直嚷着要带回去给她哥哥看。都忘了，黎世熹没跟着回来，这几天都会住在庄子上，方便每天上下学。 只是人刚出了篱笆门，卫满城主仆俩就碰巧提着家伙什回来了。 黎长乐脚步顿住，朝对方福了福礼，“我来看看大婶。” “有劳黎娘子惦记着家母了。” 男子行动间步履平缓，身形如竹，一身粗布短打穿在身上，也难掩其熠熠风华。 “没有没有，是来送点果子，大婶貌似挺爱吃的。” 眼前这位可是大炎朝未来的状元郎。 好像明年二月就得到京赴考了。 会是那一届的新科状元吗？ “多谢。”卫满城温声应着，鬓间因田间劳作而有些散乱的青丝被风带起扬了扬。 他抬起眼，眸里盛了清浅的笑意，“黎娘子好似对田园农耕颇有兴致，方才路过竹林外头那两块地，听得春山兄弟说，你要在那种……旱稻？” 村民对于黎长乐的乐山庄子和小周庄也不是毫不知情的，村里的好些青壮被胡春山带去庄子里干过活，小周庄更是十有八九户人家都有劳力被雇去了庄子做事。 天气暖和下来，各家各户的亲友也恢复了日常走动，小周庄与绿水村离得近，两个村里爱聊天打屁唠闲嗑的妇人们，早就私底下就黎长乐家里的话题聊得飞起了。 卫满城不是那爱听他人闲话家常的，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个心眼子活泛又爱打听的吉祥。 吉祥甚至都知道黎长乐和黎平的所有合作事项。 虽然意识到黎家小院有猫腻，但是卫满城喝止了他一探究竟的想法。 卫满城年后也经了胡得贤的手，在绿水村买了两亩地。 临近水源的，哪怕是灌溉不易的高地，都难找到卖家，所以他等了好一阵，胡得贤才给他匀来两亩沙土地。比起底下都是大小石头土块的沙石地，已经算好的了。 即便他明年就要上京都赶考，胡月娘却也没催着他日夜做学问。 他要在绿水村住着，她也由着他，他想买地耕种，便买了，自个儿半点不急。 说什么“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闲时翻翻土种种地，也不耽误他读书上进。 胡月娘如今是有儿万事足，对于儿子想要做什么，将来走什么路，她都是一副你自己做主的姿态。 所以卫满城的日常悠哉悠哉起来，不似在卫家老太太眼皮底下过的那些年一般，丁点举动都受人约束。 他眉眼间的愉悦连得黎长乐也能窥见一二。 “试试罢了。也不知道那地能不能种出谷子来。”太过笃定的话不免引人怀疑，这人可不是个笨蛋。 “那……苞谷又是？”卫满城乘胜追击。 “那个啊……自然也是能食用之物……”说着怕他又再问些自己不想说的，抢在前头道:“你若感兴趣，待过几日我家那地里播种了，可以过来看看。” 卫满城站在篱笆院外若有所思地朝已经下到半山坡的母女俩看去，提着竹笼子的小丫头还不时地回头瞧瞧好看的叔叔，奈何她娘总是把她脸掰回前头来。 卫满城轻勾了唇，笑。 吉祥凑过来，道:“少爷，那院里的两个护卫可都是高手。” 就冷一冷二那身暗卫肃杀的气场，再怎么压，有心观察的人也能轻易捕捉到。 “看出来了。”卫满城走进院子去，从缸里舀了水洗手，“顾景宴的家眷，没护卫跟着才不正常吧。” “咱不套套近乎去吗？赶明儿进了京都……”这位黎娘子跟傅家顾家都关系匪浅。 不一般的沾亲带故啊。 卫满城拿着空水瓢轻敲了下吉祥，“你让我去攀附权贵？” 吉祥挠挠头，“也不算吧？多个朋友多条道不是，咱又不是去问试题，嗷……”脑壳又吃了一记水瓢。 “若真是机缘，不用你说，我也断不会放过。但……如今这，却是不合时宜。你莫要起什么歪心思，她那两个护卫看着可不是什么善茬。”说着就进了竹屋去。 天边的霞光渐暗，太阳马上就要躲进西山。 黎长乐一回到小院就开始烧水了，把鱼儿放在草棚下玩她的小黄鸡。 并且提醒她，天黑洗了澡就不准再碰它们。 小丫头点头，继而问她要哥哥。 黎长乐直接转个身回厨房了。 小丫头又巴望着一旁的冷一，“娘不给我哥哥。” 冷一:“ …… ”找他告状有个屁用啊。 有三只小黄鸡玩着，嘟嘟囔囔一会儿哥哥，倒也马马虎虎忽悠过去了。 地窖里还有些存货，让冷一下去取了些上来，黎长乐做了顿晚饭。 就炒个腊肉土豆丝，大白菜炖粉条，一碗水蒸蛋，紫菜蛋花汤。 真的就很家常的一顿饭。院里的肉吃没了，天气回暖，肉类不好再存放，除了腊肉这种。 不过有鸡蛋，猪油，腊肉，倒也能应付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她让冷一多吃些，省得明早还要吃隔夜菜。 冷一便一言不发敞开了肚皮吃。 主食是她蒸的一锅用酵母发面的白馒头，做起来比较快。 鱼儿已经会自己拿勺子吃饭了，黎长乐给她穿了件系统商城买的防水防油带袖子的饭兜。 随便造，嘴巴漏饭也没关系，过后洗个饭兜就好。 吃了饭玩了会儿，给鱼儿洗漱一番就扔到床上去。 果不其然，小丫头沾上被窝就打上瞌睡了。 黎长乐对这小丫头到点就睡的本事也是无话可说了。 忙完了孩子的事，她进了柴房。 角落里放着两筐苹果，两筐樱桃，两筐荔枝。 屋里三棵果树已经被冷一放倒，还体贴地砍成一段一段的柴火，堆到院子的草棚里去了。 现在，柴房里除了几筐水果，就没别的物事了。 她计算了下将要购买的红薯秧苗，默默打开意识里的圣母系统，查看目前贡献点。 第169章 前景颇好的万个系统奖励 年后除了买几件零零碎碎的，就没怎么用过贡献点，不过，贡献点也没怎么涨就是了。 今天下午开始，系统陆陆续续来了语音播报，收到绿水村民感恩之心总共50来个贡献点。 绿水村村民的感恩之心是这个数据景况，她倒是不意外的，十个人里能有七八个感恩之心，她就觉得人性大抵是良善的多了，现实中白眼狼她又不是没见过。 加上从庄子一路过来收到感恩之心12个贡献点。 还有上次的一笔飞来横财——3000个贡献点。 圣母系统首页，目前贡献点: 4272。 是迄今为止，数目累积最高的一笔贡献点了。 小周庄料包材料干湿置换是扣取药材当置换费用的方式，一百斤湿的换取90斤干的那种。没用到贡献点，不然，贡献点也没能有4000之多。 还是值得高兴一下，至少前景美好嘛。 “小统，我很争气吧？”黎长乐不免有些得意。 “虽然贡献点马上又要花去不少，但是，两个月后，咱们就是暴发户啦！” 除了绿水村是免费提供的，她还即将花出去1000来个贡献点购买秧苗，提供给黎县上下其他的百姓人家。 等两个月后，红薯成熟了。 按田园生活耕种任务来算，一亩地10个贡献点的耕种进度奖励，1000亩乘以10，她将会有来个耕种进度奖励的进账！！ 还有黎县百姓家差不多1000来个感恩之心的贡献点奖励！ 所以最后她还净挣来个贡献点！ 都是钱啊！ 好大一笔钱！ 能在系统商城使用购买的钱啊！ 系统的语音幽幽传来:“宿主戒骄戒躁，继续搞事业！圣母系统升级到a等级，需要达到10万目前贡献点。” 黎长乐这会儿正飘飘然，哪里理会它的a不a，“老远的事儿咱们先不要提。1万都还没拿到手呢，你跟我说10万的，扫兴不扫兴？” 她估算了下柴房大小，屯了一屋子的红薯秧苗。 又去了院子草棚里头，囤了一棚。 若不够了，后续再填上，也不过瞬息之间。 另外，她还是低估了系统出品了，院子外头的大棚秧苗已经足够绿水村里的沙石地栽种，薯种出苗率杠杠的。 毕竟每家也就一亩或几分沙石地。 明天一早，王大虎几兄弟就会来拉走小周庄的20来亩红薯秧苗。 等丰收了，又是200个耕种任务贡献点的奖励。 她啧啧欢喜。 而后，下单了一亩旱稻种子，一亩玉米种子，这只花了2个贡献点。 她嘀咕，“种子单价倒是便宜……” 系统默了，真就差没免费了好吗？ 次日，黎长乐起得很早。 但是有人比她更早。 她大概早上六点起，就被冷一告知柴房和草棚底下的秧苗都被装车拉走了。 小周村和绿水村离得不远，牛车跑半个小时就能到，王大虎四兄弟并着桂花五更天的时候就赶着两辆牛车到了黎家小院，还有长扁担一头挑着一大捆草绳过来的。 这是打算牛车不够载，就用肩膀挑着回去。 因为太早，天还没亮，院里值夜的冷一自动自觉没叫醒屋里酣睡的黎长乐。 王大虎兄弟一到，冷一就让他们把秧苗都拉走。按黎长乐交代的，让回去就栽种下去，明早就这个点，继续来取秧苗。 所以，黎长乐起床后，冷一把秧苗已经被拉走了的事一说，黎长乐也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家和刘铁锤一家都是务实的田地农人，即便生活条件已经有所改善，但刻在骨子里的勤劳本分不曾减少一分。 她到厨房去烧水，做早饭。 今天起得早，也没有什么别的行程要赶，手脚就温温吞吞地忙开了。 用一小勺食用碱和了两斤白面。 擀面的时候却苦恼水放少了，面团死硬死硬的擀不开，手腕都擀得酸痛，又实在想吃一口筋道不软烂的碱面条。 最后，冷一面无表情，默默地接过黎长乐递过来的擀面杖。 终究是大把力气的黑面护卫扛下了所有。 黎长乐讪讪地去了菜地，摘了一把青菜。 大不了，今天的早饭给这位壮士的面碗多卧俩荷包蛋呗。 除了面条，她还蒸了咸香的葱花卷。 等葱花卷下锅蒸时，已经是天光大亮的光景。 黎家小院向来清静，置身其中，常令她有种一村一户的感觉。 竹林山坡实在是一道妙不可言的屏障，挡去了不少嘈杂和议论。 她这种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有过多纠结的性子，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反而比较心安理得。 只除了有一点不喜——离大山太近了，仿若野兽随时能破门而入一样。 当然，她也知道，就算现在她夜不闭户，也没歹人猛兽进得来搞破坏。 十面有埋伏呢。 也不知道那些人天天窝在各处是怎么过的。 她胡思乱想着，想打开院门出去走走。 “大少夫人！门外有人。”冷一冷不丁出声。 黎长乐一顿，继而打开了门。 秀眉扬了扬，看着眼前有几分面熟的妇人。 来人是村里胡良木家的二嫂，她本是提着一只竹篮，站在黎家小院门口踌躇不已。 举起的手几番想敲响木门，却又再三放下。 正想抬脚离开此地，却听“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宋二嫂有些自行惭秽地垂头看自己的鞋面。 门里的小娘子可真是好看，虽不施粉黛，没有华服加身，却一眼就让人被她那秀美的面容吸引住。 黎长乐认得她，因为在村里走动得少，熟悉的人脸也是廖廖。所以到院里露过面打过交道的少部分人脸，她倒是能记得住几个。 这位宋二嫂就是属于后一种。 “宋二嫂早，你这是？” 黎长乐猜不着对方来意，但是对方也不算生人，又是女性村民，她就把人请进了院里，“进来再说话吧。” 她这院子少有请人进来坐下好好说句话的。 一来，这屋子布局奇特，连个堂屋都没有，前头住的，大概是个比她还独的屋主。 二来，前面几个月有大部分时间都在猫冬，地处偏僻的村尾，就更少有人来窜门了。加上她去了庄子待了小一阵，每次回村都像又生疏了几分。 更何况，两座冷门神杵在这儿，哪个人能在院子里待得住啊。 黎长乐把宋二嫂带到棚下，倒了杯热水给她。 宋二嫂屁股刚沾着椅子，又站了起来接过水杯，呐呐道:“黎娘子不必客气，我……我只是来……” 她放下水杯，把地上篮子提到桌子上，“这会儿野苋山葱这些个山野菜还好吃着，我起早去大青山下边儿挖的，黎娘子若不嫌弃的话……” 黎长乐没等人说完，就自然地接过话，“不嫌弃，我自个儿还认不得这些呢，想吃也没法去挖，挖来些杂草就贻笑大方了。倒要谢谢宋二嫂。” 姜氏前儿倒是和她家侄媳常往庄子后边的乐山跑，各种野菜春笋，都弄到饭桌上尝过鲜了。 这会儿，黎长乐只是不忍去拒绝这位看起来并无害的拘谨妇人。 果然，宋二嫂眼神亮了亮，“黎娘子吃完了若还想吃，我再去给你挖些。” 黎娘子笑着说不能耽误宋二嫂家里的活计，反正过几天她又住到庄子上去了。 宋二嫂便又息了声，黎长乐见不得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儿，只好主动问她:“宋二嫂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总不会是专门过来送一篮子野菜的吧？她和这位宋二嫂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除了有几次帮胡良木把鞣制好的动物皮毛送到小院，黎长乐和这位宋二嫂说过的话也是屈指可数。 是见面问个好，可以乡邻一般和谐相处的程度。 宋二嫂咬了咬下唇，“黎娘子，我……我是想问问，你那，有妇人能做的活儿吗？” 说完，她松了一大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本来，这事可以托小叔子问问黎娘子或者王家兄弟的，但是……毕竟是叔嫂，不好太过随意……所以，我还是自己来问问你的好。” “宋二嫂会做什么？有什么擅长的手艺吗？”黎长乐问她，“倒也不是没活，庄子上迟些就要招工了，女工也招的。就是，庄子离村里挺远，每天来回不方便，你介意吗？” 自宋二嫂出现在门外时，她就预想到，这大概是什么有求于人的桥段之类的。 但是，对方是守寡之人，好似家中还有寡嫂和婆婆，胡良木的两个兄长和亲爹，当年都是命丧大青山深处的。 胡良木是他们家现下唯一的成人男丁，再有就是他大嫂家的一位小侄儿。 古代对女子妇人的束缚到底是严苛的，何况对方还有婆婆在，黎长乐不知道这家人通透与否，愿不愿意接受儿媳外出做工的举动。 但总归，她没想要打破这个时代墨守的生存规则。 果然，宋二嫂面色犹疑。 “若是离得远，可能得住在庄子上，否则，日日起早贪黑，我怕你吃不消。” 从绿水村到乐山庄子，走路一趟得两三个钟，早上还好说，天越走越亮，傍晚可就不行了，越走天色越黑，回头路上出点什么事，赖谁身上？ 而且一天的时间尽在赶路了。 她为看着踌躇为难的宋二嫂，“要不，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我这里活计是有的，也能和你保证安全和住宿问题，工钱待遇比对着县里，也不算太差。 但是，其他的问题，你要自己先解决好。” 宋二嫂垂首默了一会儿，才抬头，面色似有坚定。 “我今日就是抱着侥幸的心，来问问黎娘子的。如今你这么说，我怎么着也得争取争取。” “就算不为我自己，也得为着我那小女存些嫁妆银子，好让她以后能体体面面地嫁人……” 黎长乐听完多嘴问了一句:“闺女多大啦？” 说道女儿，宋二嫂面色柔和，“虚岁8岁了。” 也就是六七周岁的年纪，就愁嫁妆了。 这条攒嫁妆的路还真是长啊。 不过，也是未雨筹谋。 她年少守寡，身为小叔的胡良木虽说对两位嫂子也尊着敬着，但到底年轻，他自己都还没娶亲呢，家中银钱方面是真的不富裕。 也就年前开始，胡良木突然开了窍，一改往日独来独往的性子，有意跟着王家和胡春山身后，捡些活儿做。 却没想，跟着捡到了不少实惠。 宋二嫂郑重给黎长乐行了谢礼，就挽着空竹篮离开小院了。 系统及时播报: “叮！宿主收获绿水村村民的感恩之心，系统奖励贡献点+1。 目前贡献点:4251。” 人家也还没决定来不来上工呢，奖励就到账了…… 炉灶熄火了，蒸好的花卷宣软好看，虽然大小不太一致。黎长乐又烫了盘野苋菜，放了蒜末麻油，做了个凉拌苋菜，早饭就做好了。 鱼儿昨晚早睡，睡到这会儿12个小时都估计不止了，黎长乐进了屋里就挠人痒痒，把人弄醒了。 “小懒虫快起来，娘带你玩儿去。” 亲娘喊起床，比旁人喊的效果要好多了，起床气稍有减缓。 洗漱好了，手残党给小丫头梳头发，就梳了个高马尾，扎条辫子捆成了包包头，再拿条小碎花发带绑个蝴蝶结。 黎长乐自己看着喜滋滋。手艺不够，发饰来凑。 让小丫头自己吃早饭，她给母女俩的保温水杯都灌满了水，水果洗了装盘和小零嘴也备上，都放在提篮上。 等小丫头吃好了，黎长乐给了一张小马扎让她提溜着。 母女一人一顶素色遮阳帽，换上旧鞋子和方便下地的裤裙，扛了把小锄头在肩上，就一起往竹林山坡下的那两块地里去。 吃饱了睡，睡饱了玩，她都有点看不惯小丫头天天过着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作为哥哥的黎世熹，已经走上了勤勉苦读的道路，小丫头也得找点事给她忙一忙，体会体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 她自动忽略自己为闺女提供的小马扎和零食的快乐。 冷一一手种子，一手吃食提篮，跟在她们后头走。 内心无语吐槽，这是要带他家小小姐去地里劳作的节奏？ 第170章 带着闺女去种田 卫满城主仆和胡春山父子到了竹林下边时，见到的不是妇人勤劳耕作的现场，而是…… “娘，这里脏……”小丫头抬起粘了一脚底的湿土，眨眨眼。 黎长乐吐了一口浊气，“娘给你用竹片刮一刮。” “还有这里……”小丫头十根手指头伸出来，每根都裹上了土。 黎长乐:“……你是怎么把每个手指头都裹上这么……均匀的土的。” 她仔细掰了掰小丫头的手，巧克力手指饼干的既视感…… “还有……”一个不查，小丫头那脏兮兮的小手就抓上了她自己裤子的一处脏污，指着膝盖，“娘，这里也脏。” 黎长乐嘴角抽了抽，刚下地没半个小时，小丫头就已经滚成了脏孩儿了。 “娘给你说啊，别指望我放过你，娘干嘛，你就干嘛。整得再埋汰，你也得干。” 她给小丫头把鞋底的土刮完了，手的土就不管它了。 她把小丫头提到地头，“来，娘挖一个坑，你就往坑里放两颗种子，然后小铲子铲点土盖上，拍一拍。会不会？” “会！” “来试试。” 小丫头吭哧吭哧抓了一把种子，挑了两颗放坑里，直接用手捧了两抔土盖上浅坑，然后拍一拍。 想了想，还意犹未尽，站起来两只脚在上面结结实实又跳又踩了一番。 “ 娘？ ”小丫头两眼希冀望着亲娘，一副“快夸夸我”的神情。 黎长乐盯着她那使了劲踩过的地儿，“……应该可以了吧。” 兴头上的小丫头有被鼓励到，“娘快挖，快点，还要种！” “……好，鱼儿真棒。”她有些担心地回头问另一头抡着锄头随意垄地的冷一，“你种过地吗，这会不会踩得太结实了，能出苗嘛？” 冷一瞥了一眼布袋的玉米种子，这东西他也没见过，“不知。不过小小姐就那点力气……应该无碍。” 这么一说，黎长乐也觉得无碍了。 自己觉得的，总不太自信，旁人一说，就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继续在前头挖坑，后头小丫头撅着小屁股埋玉米种子，兼蹦着跳着踩上几脚。 田间地头也有不少劳作的村民，这一排过去的地里大多是种上了红薯的。 往外逐渐延伸的，也有人家在翻地锄地，准备种别的时令作物。扎着头巾低头伺弄地里的农人，偶尔会站直了身子往黎长乐这边眺望。 黎长乐挖完长长一行浅坑，就一屁股坐上了小马扎，喝了几口水。 “累死了。”她扶着腰龇牙咧嘴。 农民伯伯威武。 她才弯了那么会儿腰身，就不想再动了，难为大半生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苦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雨无阻。 边上的卫满城等人正朝母女俩走来。 胡得贤被儿子搀着下到地里，已经迫不及待想扒开那两个种子布袋，看看里头是个什么粮食种子了。 黎长乐屁股一沾到小马扎就不想起来，鱼儿到了眼前，见没坑埋种子了，已经自己动起小手挖起坑来了。 黎长乐看得欣慰，从提篮里捏了颗樱桃，提溜着果杆，示意小丫头张嘴，“吃个果子甜甜嘴，加油干！等这玉米能掰了，煮的第一只玉米，娘指定留给你吃。” “累不累？累了歇歇，不累继续挖坑玩儿哈。”这块地先前翻过，挖坑这活也不废力气。 这情景，看得不远处的吉祥也忍不住朝天翻白眼，“这是亲娘吗？孩子多大才，就使唤上了。” 卫满城眼神掠过那母女俩，在冷一身上一顿，又若无其事转向了脚下的地。 他脚下的地正是先前播了玉米种子的。他矮下身，用手抓了抓上边被踩实的土，只两下，几粒小小的玉米粒混在土里被挖了出来。 “你可认得此物？”他捻着手中的种子问吉祥。 他并非死读书的迂腐书生，民生之事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手中的物事，真就超出了他认知的范围。 吉祥观察了好一会儿，皱着眉摇头，“不认得。儿时阿爹带着我四处跑，田庄也没少待，可这物事，我还真没见过。” 他们这边疑惑着，那头的胡得贤此时脑门也是飘着一排超大的问号。 抓一把玉米种子从指尖漏下，“黎娘子，这就是你说的……苞谷？粮食？” 黎长乐又开始了挖坑事业，一边回答他，“村正，这东西不止晒干能磨成粉做饼子，窝窝头，蒸馒头，还能做菜，煲汤。吃法可多了，吃起来也是甜甜的。” 胡春山把他爹带到地儿，就自发加入了播种玉米的行列，取过冷一手上的锄头，给小丫头挖坑去了。 锄头轻轻一过，就是一个浅坑，小丫头玩得更来劲了，种子埋得飞快，脚上踩得飞起。 胡得贤看了一会儿播种，又伸手捞了一把旱稻种子。 “稻子不是……不是得长在水田里的？”自个儿伺候了一辈子的庄稼田地，突然觉得他还是孤陋寡闻了。 “老村正，这是旱稻！旱地直播的稻种。”黎长乐怕被胡得贤抓包做详情讲解，补充道:“我也不知能不能种好，这就是……就是一块试验田，咱们先种着看。” 哪能种不好？ 系统商城的普通种子放在现实里，生命力也牛掰多了。 胡得贤听得这话，一双老眼放出精光。 他绿水村除了大青山脚下的沙石地，其余最多的庄稼地就是旱地了。 放眼望去，大片的耕地，除了离那条浅水河近的小部分田地，其余就都是旱地。 一般年景下，收成去了税，就刚好能养活一家老小，多的也没得多少，要存也存不上几个银钱。 遇上天灾人祸，也要比其他村庄境况艰难。 绿水村的地势比较高，土质也不太好，在黎县地界，算是比较穷的村子了。 就连隔着几步远那拳头大的小周村，田地的亩产收成也要比绿水村的好上一些。 同样都是大青山脚下的村落，乐水河却厚此薄彼，土壤也有差异。你说气人不气人。 胡得贤心里有着一番计较，脚下的地干不干，湿不湿的，“这稻子就这么播下去？能成活？会出苗？” 黎长乐多少听出了他话语间的急切，“这个……我不是正在试种嘛，应该能吧。” “不知这苞谷和稻种……黎娘子可还有多出的，卫某也想试着种一点。” 是卫满城的声音，他和吉祥也凑过来了。 胡得贤脸皮抽了抽，这小子嘴倒挺快。 他不甘示弱，“若有，黎娘子也匀点给老头子……我也不能白拿，用银钱买，可否？” 黎长乐不忍心说不行，反正稻子对于大炎朝百姓来说也不是陌生农作物。 种就种吧。 不过，丑话她也说在前头，“我可不保证收成的哦，我都说了我是试种的。保不齐我到时颗粒无收……” 胡得贤不甚在意，摆了摆手，“再糟心还能比得上这两年的旱灾？我也不要多，四亩的种子，两亩稻种，两亩苞谷种。”他不至于老糊涂到把家里的地都种上这些新种。 他们这边说着话，周边整地的几个老农也围了过来。 听村正这么说，又打量起这两块翻得疏松的地，有被说得起了心思的老农也跟着胡得贤后头道:“黎娘子啊，咱们的地一年就种一季麦子，你看，其他时候，有啥是咱们能种的？” 他们是打算整好了地，种种瓜啊豆啊的，还有应季的菜蔬。 这会儿听说还有不用灌水就能收粮食的粮种，除了开口的老农，其他几个也不无心向神往。 粮食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 能多收一捧，娃就能多吃两口。 卫满城听着老农的话也是好笑，这女子看着就不像是个懂耕种的，这些伺候了一辈子庄稼老把式竟然还向她问起了这种问题。 这女子身上有着不少谜团，那接二连三从小院里带出来的瓜果菜蔬，能供得起一家大酒楼每日需求量，这一点就很令人疑惑。 二三间屋的破败房子里头，看起来藏着不少秘密。 最奇怪的还属……这些瓜果菜蔬还都是优质品种，甚至有南边北地都不曾出现过的。 黎长乐这会儿想着，乐山庄子里还有不少的土豆，但当时都是在大棚里种的太空种子，果实不能留种。 所以，比之红薯，土豆反而还汲汲无名，只有去过万家酒楼点过土豆菜谱的人吃过，和前期去庄子上帮忙的人。他们大致还以为这只是一种做菜的食材。 现在…… 让他们种种系统普通种子的土豆，也不是不可以啊。 她让冷一回院子里去，地窖里就有土豆，拿着出来做个样本，让这些人瞅瞅。 这东西也饱肚，比红薯也不差什么。 冷一虽不太情愿离了眼前，但也知一会儿功夫，这边出不了什么事，只好听话快速往山坡那头去，回小院取土豆。 黎长乐回过头来跟几个老农普及，她指着布袋里的玉米种子和稻种，道: “各位老伯，这两样我才在试种期间，也是刚得的，本也想着收成好，大家想种，就给你们要多些种子来。 如果你们现在真要，也可以，也像我一般先试着种。 我让冷一回去拿另一样物事，你们等会看看，种那个，不比这两样差。” “诶？说不定你们家的儿子孙子还在我家吃过那东西了……” 可不是，好几次召集村中青壮帮忙时，做的午饭或点心，少不得都要炒上一大盆酸辣土豆丝招待的。 胡得贤隐约猜到是什么，他开口让几个老农在边上坐着等，别耽误人黎娘子挖坑埋种子。。 鱼儿和胡春山已经挖到这块田的另一边了，每埋万一行种子，小丫头就兴奋地召唤亲娘，让她看看她的劳动成果。 黎长乐自然是彩虹屁不要钱一般地吹。 小丫头能有什么复杂心思，她只不过是要两句夸奖而已。 夸一夸，她能高兴好一会儿。 冷一的速度是很快的，不一会儿他就从坡上下到地里，手上提了半麻袋土豆。 他刚把麻袋搁几人面前，几位老农就迫不及待凑近来，胡得贤也不例外。 他家屋旁可还有几分菜地空着呢…… 黎长乐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土豆。 这个土豆着实是大，一个得有一斤左右。 太空种子种出来的粮食作物质量真不是吹的。 她拿了好几个出来，让几人上手拿着，感受一下土豆的重量，“这叫土豆，能炒着吃，烤着吃，吃起来粉粉糯糯的，能饱腹。可比粗面饼子能入口。 据说，种这东西的地也不需要常浇水，耐旱。” 这会儿的粗面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粗面，连谷壳子都没筛干净的那种，吃起来拉嗓子地很。 老农们连烟杆子都顾不上拿好了，纷纷接过土豆翻来覆去地研究起来。 “这疙瘩块头这大……” “压手得紧……” “……咱咋都没见过，你们见过？” “莫非南边那头来的？” “嘿……我那大儿好似带过这玩意儿回来，还说是庄子上的管事发下来的。吃着软绵绵的，倒真是比粗面好……” 黎长乐也记起来了，当初那百亩良田的系统任务，连着好几天叫了村里的青壮去帮着收红薯。 红薯和土豆，她都让刘铁锤当成点心发过的。 胡得贤又问，这个亩产能有多少。 黎长乐说了个保守的数字。 但就是这么个保守数字，也让几位老农激动的老脸发红，差点撅过去。 有那胡子发白的老人家小心翼翼的抚着手中的土豆，颤抖着嘴唇，“二三千斤……二三千斤，儿啊，我可不是在做梦吧？” “诶，诶，若真能得着种苗，咱就种！” “对对！种苗咱们买！黎娘子大善啊！” 粮食的诱惑实在是大，黎长乐没想几人就地便和她定了种子种苗。 五位老农，共订下五亩旱稻，十亩土豆。 卫满城一亩旱稻，一亩苞谷。 胡得贤放飞自我，一亩旱稻，一亩苞谷，土豆要了三亩。 黎长乐让几人过两天再来取种子种苗，现下没有。 开玩笑，谁随时随地备着粮食种苗在家里的。说有就有，说卖就卖啊？ 老农们各自往自家地里去了，离去时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漫说二三千，能有个一千八百斤的，老头子都乐呵了。” 黎长乐想着，到时候要是一亩挖出个三五千斤的，这位老伯你可得挺住啊。 第171章 返家途里论恩情 卫满城朝黎长乐作了个揖，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吉祥走了。 黎长乐知道这人是个聪明人，一定已经察觉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若察觉不出，她倒还觉得状元的标签贴他身上名不副实呢。 不过那又怎样，左右他是只能揣着怀疑了。 胡得贤还坐在边上，悠哉悠哉等着胡春山。 一直到黎长乐几人把一块玉米地播种完，又到隔壁一块地播完了旱稻，地头的活才算干完了。 期间过了午，黎长乐又让冷一回去把早上蒸的花卷，和灶膛里埋着烤好的红薯带出来当午饭吃。 胡得贤吃着甜呼呼的红薯，笑眯眯地和鱼儿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 鱼儿投喂的小樱桃他也吃得津津有味。 “娃娃这么小，田间地头的活儿可不能使唤她干。”他轻轻拍拍鱼儿的小脑袋，“玩玩儿就好了。” 黎长乐撇嘴，可不是玩玩儿么，播了两三行玉米，终于蹦累了，就四处撒野去了。她也不管，左右都是旱地，地头没有什么水沟。 等到播旱稻，小丫头那就是天女散花一样撒播了。 孩子是真玩得嗨。 后头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都是听了先前回去的几个老农在地头间歇息时提了几嘴，走过来询问的。 然后又订走十亩稻种，五亩玉米种，地少的人家就两三家凑一起订一亩土豆，土豆也订走了六亩。 总共订走四十三亩种子种苗。 来日又是430贡献点耕种奖励。 真是惠民又惠已。 何乐而不为啊。 回去的路上，胡得贤指着胡春山对黎长乐说道:“我这儿子你就看着使唤，虽说字认得不多，但也不是个目不识丁的。拳脚功夫不会，可力气有的是，抡只斧头棍棒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黎娘子能不计前嫌，有好处也愿想着绿水村，老头子心里感激不尽。原本也不好舔着脸向你开这个口，但……我是村正，维持整个村的安稳是我的责任。” “可老头子心里始终是觉得有些亏欠于黎娘子的，往前总觉得，人别没了，就好，最好是别在绿水村里没的。。” “到底是失了本心，老头子有愧啊。” 这可是追溯到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了。 黎长乐恍神了。 到大炎朝已经半年左右了，不说起来，她也想不到那会儿去。 穿过来后，有了系统加持，除了房子破点，孩子和她就没那么难熬了。 她是带着原主记忆的，虽然是穿来以后断断续续才把记忆补全的。 这姑娘成亲前是真的娴静贞雅，乃至成亲以后，待在顾宅后院里，也能用练字刺绣或养花养草来娱乐自己，丰富自己毫无趣味的生活。 但自从出走以后，也真的是多灾多难。 希望这位姑娘已经转世投胎，投去好人家，下一世能遇到个意趣相投，心心相印的好郎君。 而顾景宴，在原主心里，真就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她能回忆起来的，原主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内心都是平静如斯的。 无怨无恨，亦无男女情爱。 只有着对两个孩子的深深不舍和牵挂。 她紧了紧手中软若无骨的小手。 鱼儿似有感应，抬起头看她，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头发散乱，扎的包包头都没法约束那些有想法的毛发。 她无端地记起穿来第一天，小丫头就差不多这么个形象，伤心着喊娘，扑进自己怀里哭得嗷嗷叫，无比委屈的样子。 她不禁想，若是当初村里众人能对她们多些关照，原主是不是就能多活一阵子……虽然那会她已然是病体难愈。 面对胡得贤的歉意，她不说接受，也不能说拒绝。 她没这个权利。 而有这个权利的人，已经香消玉殒。 她不想再去思量人性的善恶。 村正固然有自己的私心，但他没有害人之心。 她看着胡得贤惭愧的神色，只说:“村正别再挂怀这事了，过去了。” 过不去又怎的？人又回不来。 她想起黎世熹向她提起过的，“再说了，世熹跟我说，在您家里人看不见的地方，春山兄弟接济过我们娘仨，这孩子现在都还记得这份情呢。” 要不怎么说，黎世熹心里装了太多事呢。 这孩子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总会在某一瞬间让人觉得心疼不已。 他把绿水村上所有给过他们吃食，接济过他们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在黎长乐身体好了以后，再一一回忆给黎长乐听，她把名字都记了起来。 她对他说，有能力的时候，她会力所能及地帮人一把。 以此多少能减轻孩子内心的负担，不然他会觉得是他欠了人家的，不能释怀。 胡春山亲娘把着家里的银钱，胡春山怕亲娘多话，当初是偷偷挑了两担柴火放在小院门口，敲门让黎世熹拖进去的。 还有两次，他爹心疼他去镇上做事，怕他饿着肚子扛重物，每日让白氏多做了两个粗面饼让他揣怀里带去。 黎世熹在村口不远的地方遇见过他两次，两次他都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饼。那饼足有两个成人巴掌大，虽然少油无盐，但是胜在大张。 一张饼，撕吧撕吧泡在滚水里煮烂了，够让三人吃一顿的。 但那以后，黎世熹避开了那个时间点，就没再遇到过胡春山。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好再要。他知道村正的老妻白氏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万一有一天被发现，不单自己要被骂，还会连累胡春山吃好一顿排头。 胡得贤愣了半响，随即心下松了口气，稍微亮堂了些。 他这小儿，还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到底不是那市侩的大儿。 胡春山扶着胡得贤的手臂有些僵，他没想到这事黎世熹还说给黎长乐听过。 眼下亲爹也知道了。 他应该，不会挨骂吧？ 当初是因为两个孩子上门寻求帮助，自己娘把人说走了，他觉得他娘不厚道，太过冷血无情，对于孩童没有怜悯之心。 恰好那阵子他爹娘天天给他开小灶，他就想着每日里接济孩子一张饼子，总归能让他们一大两小吃一顿，填得二三分饱。 第172章 业务扩展奖励来 他是知道黎世熹经常会带妹妹去王家，才故意那个点去蹲孩子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黎世熹每日里都不舍得早早喊醒熟睡的鱼儿，都是等日上三竿才带鱼儿去王家烤火盆的，把妹妹放在王家和石头玩，好婆回替他看着妹妹，他才能放心出去找吃的。 所以胡春山蹲不到人。没见到人，他就得赶路去县里做事了。 蹲到的那两次还是黎世熹独自早早出门，才把饼子送了出去。 柴火也都是每次多打的一些，攒到一担了就给黎世熹送去。 黎世熹也是头两次接受了，之后都说王家二牛叔给他家送了，让他别送了。 如今想起来，这孩子也太……太知事了些。 胡春山羞愧，“就两个饼子的事，不值当世熹记它这么久。” 黎长乐没再多说，和父子俩在山坡上分别，各回各家。 怎么会不值当呢，每接受一份赠与，心里就多一份感激，对生活就多了几分期许。 这顿有着落了，那下一顿还会远吗？ 就这么熬着，不就等来了她么，她若是不来，两个孩子这会儿真就孤苦无依了。 所以，她现在是怎么都不愿委屈了孩子们的胃的。 而胡得贤父子俩，正慢吞吞下了山坡出了竹林，谁也没说话。 村道较为平坦，胡得贤不让儿子搀着，握着一把旱烟杆，背着手，在村里转了一圈才进了自家屋，胡春山也亦步亦趋紧跟着，像是生怕亲爹晃神跌跤。。 不过，才进了屋没多久，住在他家屋后的老族长胡望就带着他的孙子找过来了。 …… 午饭随便对付了一顿，黎长乐回到家里就先淘米做饭。 锅里烧水很快，饭还没熟时，她就给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洗好了澡，用的沐浴露，头发身上都一股子清新的果香。 头发擦干了水，让小丫头自己在书案上玩会儿画画，免得瞌睡虫找上门。毛笔就算了，孩子还是玩玩现代马克笔吧，不然刚上身的衣裤一会儿就能换了。 她返回厨房忙活。 虾皮冬瓜汤，木耳炒鸡蛋，拍黄瓜，腊肉焖蒜苗，清炒小油菜，还开了一罐午餐肉切片煎了下。 量足足的。 差不多开饭的时候，天色暗淡了。 但院子的门又一次被拍响了，来人是胡春山。 原是今日订了种子的农户们回了家，跟左邻右舍碰面时，提了几句这个事。 有这等好事，谁不上赶着要来问问。 结果就是，大伙在村正家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地，最后，胡得贤让胡春山把要买种子的数量一一做了登记。 胡春山把登记了多少亩的纸张递给黎长乐，把他爹的口信带到，“我爹说了，黎娘子这边若为难，尽管拒了，不必太过迁就大伙儿，他自会去跟村民们说。” 黎长乐浏览了一遍登记的亩数。 好家伙！ 这是把村里的地都拿来登记了吗？ 旱稻种子30亩，苞谷30亩，土豆70亩。 土豆种多了一倍不止。 总共130亩份的订单，加上之前的43亩，今天一共订去143亩。 日后可是1430个贡献点的奖励。 她有什么理由不要？ 垂涎三尺。 感动的泪水都从嘴角流下来了。 胡春山得了有种子的话，咧了嘴高兴地挠头。 道了谢就要走了，却被黎长乐叫住。 “春山兄弟，你回去和村正说一下，我这里还能给大伙争取到一百亩的种子份额，只要在黎县地界，不拘是你们哪个村子的亲朋好友家，都能买上些种子回去种种，这些粮种都不太挑地，好出苗。” “一亩就照着县衙给大伙的红薯苗价，三文。” “村正要卖或赠与人，都可，就当我把粮种卖与了村正。” 她是笑着说出来的一番话，可是胡春山却是两眼放光，一溜烟跑远了。 黎长乐看他火烧眉毛的样，估摸着这许出去的百亩种子，明天就会有去向了。 又是1000个贡献点的耕种奖励。 她这是扩展业务范围了。 也算是行个小善举吧，土地贫瘠的村落又不止一个绿水村，绿水村谁家没几个跟自家一样穷的亲戚呢。 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晚饭吃得倍儿香，就是小丫头不太争气，边吃边点着头打瞌睡。 在地里疯玩了大半天，也是累坏了。 黎长乐拿过碗给她喂了几口饭菜，喝了半碗汤，又带着在院子里转了转，在小丫头无聊问了几句哥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塞被窝里去了。 她坐在床沿边看着脸颊红润的人儿，心头软软的，凑近小脸去嘬了两口。 四月的天虽夜里还是冷，但比起钻骨头缝里的冷已经好太多了，夜里睡着还是安逸的。 黎长乐安排好第二天王大虎他们要来取的红薯秧苗，也洗漱一番，抱着香软的小闺女睡去了。 回村的第三天，刘铁锤刘大河父子俩就带着几个陌生男人到了黎家小院，还带了新鲜的猪肉和宰杀好的鸡，兼从水坑里捞起的几斤活海虾。 更有一笸箩早上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和卤肉馅饼。 “大江他娘说这边怕是没什么存肉了，让带些过来。夫人看着还欠什么，回头咱再去采买，馒头和饼是大江他娘和大兴家的一起起早做的。” 姜氏和马氏真是大炎好厨娘啊。 她今天午饭又不用做了。 你来我往不过几句话，刘铁锤说完就把带来的人介绍给黎长乐了。 “这是余师傅和他三个徒弟，修房造屋的能手，是黎县最好的瓦匠师傅了。” 瓦匠师傅今天是来看看宅子的方位地形，兼了解屋主要修什么样的房子的。 在院子四处走了走，房前屋后用工具量了一番，才在草棚下坐下来谈。 黎长乐给几人端了茶水，又把自己画过的图纸拿出来。 两进的院子，白墙黛瓦，地面贴青砖。 房屋结构其实和大炎朝的房屋风格没相差多少，入乡随俗嘛，内里要怎么安排装修家具摆设又是另一回事，但是围墙就得又厚又高。 她画图纸之前可是去县里转了一圈的。 最后简化了一下，比对着她在城东买的那套宅子画的。 第一进的院子大些，倒座房一整排好几间屋子，再来几个冷护卫或者拖家带口的，都有地方住。 除了有待客的堂屋，东西厢各两间客房兼书房。院里的抄手游廊就省略了。 第二进的院子没留得太大，主人家的主卧次卧书房浴房什么的都在二进院。 图纸用铅笔画的，擦擦画画也是费了几天功夫。 就自己那蹩脚的画技，等图纸画完了，黎长乐感觉自己画功都见长了。 第173章 救命任务，又见北蒙皇子 瓦匠余师傅只根据黎长乐画的图稍做了点修改，就敲定了最终的图稿。 拆房盖房的日子是花银子请风水先生算的，拆房是在四天后。 余师傅和黎长乐确定了日子，说好了工钱，就带着几个徒弟回县里了，黎长乐留饭，人家摆摆手，今日还没干活呢，吃什么饭。 黎长乐就提了个竹篮，往里头放了几个苹果，几捧樱桃荔枝，让冷一交给余师傅。 冷一出手，那必须是连推搡也不用的。 刘铁锤是赶着马车带几人过来的，还得将人送回县里去。 走前和黎长乐说，知县派人到庄子上来问，红薯秧苗几时能给到。 黎长乐让刘铁锤带话，五天后就能陆续把秧苗带到，让李怀同准备好置放秧苗的仓库。 等这边拆房的日子到了，她参与一下，就回县里。 刘铁锤等人走了，胡春山随后又赶到，昨晚到今早，又有十七户村民订走十七亩旱稻种，六亩玉米种，六亩土豆。 总计29亩。 目前为止，差不多绿水村里每户都订了三两亩种子了。 下半年再种一季麦子。 这要是收成都能好…… 今年绿水村的每户人家都能有不少余粮了。 她脑子灵光一闪，稻种玉米种她都能卖得，这个小麦种子，她是不是也能搞搞事，赚赚贡献点啊？ 一般来说，农户们都会自留粮种，旱灾期间，也不会舍得吃。但绿水村毕竟穷山僻壤，每年本就没什么余粮，旱灾年间，早早断粮了的人家也不是没有，粮种也在饿极之时煮了吃下肚了。 不止绿水村，其他村里应该也有这种情况。 还有逃难而来，落户在黎县的灾民。 诶？这个业务可以让刘大河胡春山出去跑一跑…… 她要不要问知县求一份落户灾民的名单住址？ 免得“业务员”得大费周章一个村一个村去扒拉寻人。 这还帮李怀同省了一部分粮种呢，本来经过旱灾，官府的粮仓也是亏空得厉害。 若是到了该播种的时节，百姓们没有粮种，到时候还不是得官府衙门接济？或是去跟大户地主借。 这个借就不是一般的借了，收成后用多少粮食去还，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这事有搞头。 别自己搞，目标有些大。 跑业务什么的，也让李怀同派县衙的衙役们去跑就是。 她就坐等收获贡献点。 李怀同出马，到时候又是一千来户人家的贡献点也说不定，而且不限制购买亩数。 那些大户人家的田地庄子动辄几十上百亩…… 黎长乐皓腕托腮，伏在书案上越想越远，越想越美。 系统出声了:“宿主，请发挥你最大的潜能，把业务版图继续扩大。系统的种子仓库是取之不尽的，加油！” 黎长乐哼哼笑:“那不是得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贡献点来支撑嘛。” 不过，在耕种任务里，一个贡献点还蛮值钱的，用1个，换回10个，净赚9个。 不像在商城超市区，花了就花了，还一花几十个贡献点。 莫得情感的系统友情提醒: “宿主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贡献点可直接买不了大炎朝的房子车子，别只看贡献点。你如今有房有车，存款破万，可算是大炎朝女富婆一个了。” 好吧，系统也机灵起来了。 一旁的鱼儿在投喂她的三只小黄鸡，抓着一把切碎了的红薯叶子“咕咕咕”的地叫唤着。 结果几只小鸡都窝在笼子角落里瑟缩着，一动不动，和小丫头大眼对小眼。 小丫头不解，问她娘:“娘，咕咕鸡不饿吗？鱼儿饿了也要吃饭的哦。” 黎长乐同情的目光扫向鸡笼，现在要担心的怕不是饿不饿的问题，而是这几只小家伙，不知能不能熬到她们娘儿俩上县里去的那天。 她就说鸡宝宝身上脏，鸡笼也脏，一瓢冷水直接就泼进笼子里去了，发现一瓢冲不干净，再泼第二瓢。 等黎长乐发现，几只鸡都憔悴得不成鸡样了，毛发湿淋淋的，耷拉着小脑袋，站都站不稳，像随时要气绝身亡一样。 这会儿看着精神点了，但是几只鸡好似对眼前的小人类有了阴影，食欲一蹶不振，但小丫头对于投喂一事，特别热衷。 “……它们都害怕人的呢，你别靠那么近，菜叶丢进去，它们自己会吃。”黎长乐不忍打击她的热情。 “鱼儿长得不好看吗？咕咕鸡为什么怕鱼儿？” 黎长乐:“ …… ”小丫头眼里的咕咕鸡竟然是有审美的。 眼见鸡宝宝们拒绝进食，小丫头陷入了苦恼。 “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有特殊任务，请尽快接收！” 久违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犹如魔音穿脑般响起。 “又是救命的任务！这回是谁？” 不是，她又不是大夫，总让她干大夫的事，她心里真的没谱。 人？ 第174章 救命任务，又见北蒙皇子(2) “宿主！这回的任务完成了，估计也会触发系统的衍生任务。” “你要救的是北蒙二皇子康王，大名李隆，若没意外，他就是北蒙下一任国君。” “哇喔，又来一个太子嘛？” 系统道:“北蒙太子另有其人。” “那任务目标是好是坏？如果是个恶人，我可以放弃任务吗？” 不然把人救了，不是助纣为虐嘛？ “宿主不缺放弃任务被扣的区区几个贡献点，但是放弃这个任务，会令你失去更多贡献点奖励。” 黎长乐:“ …… ”被拿捏得死死的。 “宿主别多虑，系统的救命任务都不是无的放矢，你看，就连你救过的狼，也是个懂得感恩的。” 潜台词，这回的任务，也能接。 “目标在哪个位置？还是已经到门外了？” 黎长乐走出院子，环顾四周，并没见到任何的可疑人影。 系统幽幽地播报:“小院左侧过去的大青山里，山脚下往里头走，一条山间溪流旁。” “再不救回来，任务目标就得失血过多而死了。” 黎长乐折回院子，招来冷一。 “冷一啊，有件事想拜托一下你。 我这两条腿不争气，走不快，你能不能去大青山里帮我带个人回来？” 冷一觉得奇怪，她怎么知道大青山里有她要带回来的人？ 黎长乐没解释，反正解释不了的事情又不止这一件。 她只想着任务目标快要死翘翘了，得尽快把人带回来。 她自己就不去拖后腿了。 就算她自己能赶过去，万一人家已经晕过去了，她也扛不回来一个大男人。 她给冷一提供了目标人物的基本信息。 第一，男性。 第二，受伤。 第三，溪流旁。 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梦见的，刚想起来，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找到就带回来，找不到就算了。” 系统定位都这么精准了，应该就是一找一个准。 她连连催着，冷一无法，只得听令，他让黎长乐没他跟着，别离开院子，门要从里头闩上。 黎长乐满头黑线，大白天的，谁这么傻缺，入室抢劫啊？ 不过为了安他的心，还是当着冷一的面把门闩上了。 冷一看了一眼屋顶后方的位置，才提着剑快步往山脚下走去。 黎长乐返回屋里做准备工作。 消毒水，云南白药，消炎药，退烧药，纱布绷带。 真是神了，这些都是现代每个家庭常备款的看门药物，到了这里，就成了能救命的东西。 救的可都是重症病人。 嗯，还有一只狼兄。 草棚下的鱼儿再三“咕咕咕咕”地劝食，三只鸡宝宝大概是听麻了，微颤着小身子，终于哆哆嗦嗦的啄起了笼子里的菜叶子。 小丫头恶喘一口气，“娘说了，挑食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不吃饭的孩子也是小坏蛋。” “你们也太不听话啦！下次可不许这样哦！” “哎……”小丫头还一副特别上愁的模样。 就这么个折腾法，鸡宝宝们也不知还有几趟下次。 黎长乐看着鸡笼里已经换了干草垫着，但几只小东西依然看着可可怜怜无依无靠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到饭点了，她煮好一锅小米粥，热了些刘铁锤带过来的馒头和肉饼，叫小丫头洗手吃午饭。 吃到一半时，孩子就又问起哥哥什么时候能来的问题。 到底是粘惯了她哥哥，两三天没见着，心焦焦了。 黎长乐好声好气地哄着，“哥哥每天要早起去学堂念书，下学又来不及赶回来，太晚了。 鱼儿就心疼心疼你哥哥，别让他来回折腾了，你先陪娘在这儿待几天，然后再去找哥哥，好吧？ 到时候咱得去县里住好一段时间呢，哥哥也一起。” 甭管听懂了多少，反正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点头应承了，乖乖地握着勺子干饭。 …… 冷一带着一身是血的人回来时，差点把开门的黎长乐吓得当场魂掉。 她蒙住小丫头的眼睛把她哄进屋里头，让她用彩线打络子玩。 再出来时，冷一已经把人带到厢房放在榻上了。 黎长乐抱着笸箩跟过来。 “他还有气儿吗？”她抖着手指指着床榻上“躺尸”的人问冷一。 这完全就是个“血人”，从头脸到手脚，都覆盖了暗红的血污。 就是胸口处，也看不出来有喘气起伏的动静。 衣服脏污不堪，看不清原来的纹样。 全身上下整个就是灾难现场。 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没来得及等到她出手相救，就先一步嘎了啊？ 他躺在那里，感觉就没几分生息了。 就算还剩口气，她手上这些东西能把人命给留住？ 不太科学吧…… “活的。” 冷一皱着眉看着榻上这张脸。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大青山？ 被暗杀？ 还是另有隐情？ “大少夫人，可是要用药？您说怎么做，让属下来。” 让黎长乐去扒拉顾景宴之外的男人，冷一觉得，若是他家大少爷日后知道了，自己便可以自挂东南枝去了。 “我给你打盆热水过来，你找身衣服给他换上，没伤口的地方给他擦擦。” 满身都是血，伤口在哪都看不出来。 看情形，身上受的伤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期间还可能曾与他人缠斗过。 冷一满脸都是不情不愿的。 他北蒙的皇子死到大炎朝来做什么？ 他要不是顾虑着这人是大少夫人交代要带回来的，但凡他看见这人，能不上去再刺两剑，已经是他心慈手软了。 北蒙皇庭之人，军中哪个将士兄弟看见了，不恨得牙痒？ 可此时，他认命地翻起自己的包袱。 心里计较着，过后必须得给他家大少爷去个信才好。 不管是北蒙的二皇子康王又出现在黎县地界并且身受重伤的事，还是大少夫人把人带了回来这件事。 黎长乐把一桶热水提进来后就退了出去。 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过了好久，久到黎长乐哄着鱼儿午睡，若不是冷一过来喊，她差点也睡了过去。 厢房正敞开着，男子盖着被子，歪头躺着，看不见面容。 冷一在身后跟她汇报:“大少夫人，此人后背肩胛处被利箭射穿了，左臂，右腿，还有头部，都有伤口。” 黎长乐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莫不是遇上了不死不休的仇家？ 对方分明就是想置之死地的节奏。 她靠近床榻边，想掀开被子看看伤口，却不意看见这人的脸……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冷一“嗯哼”一声，才把她拉回神。 黎长乐惊叹于眼前妖艳邪魅还带着病弱气质的盛世美颜，一时失语。 默默抚上自己这张还算过得去的芙蓉脸蛋，突然就意会了自惭形秽四个字。 这男子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一般的美女佳人站在他身边，都会霎时间失去了颜色吧…… “大少夫人……”冷一拧着眉头，欲言又止，手臂横在榻前，“……此人是外男。” 他扫了一眼笸箩里的东西，“您只要跟属下说，这些药怎么用就好。” 暗卫也是经过训练营里的魔鬼训练考核过来的，谁没个受伤的时候，对他们来说，包扎上药也不是多为难的事。 黎长乐眨了眨眼，心想，都让你干了，她的系统任务怎么办？ 两人僵持不下，各有各的坚持。 冷一都快忍不住想搬出顾景宴来了。 黎长乐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但被他这么提防着，就好像自己真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一般。 “我是对着个好看的就昏头的人嘛？他这都快不行了，你再耽误下去，他小命不保。” 冷一硬声道:“不保就不保，死了才好。” 黎长乐一愣，侧头看向冷一，“你认识这人？” 听听这口气，活像榻上的人多么罪大恶极，巴不得人立马就断气。。 第175章 绝美皇子，鱼儿生病 诶？ 黎长乐突然想起，人家是北蒙皇子诶。 顾景宴带兵在边疆和北蒙对抗周旋了好几年，对于北蒙政权中心的人事，必然是了如指掌，他身边的暗卫认识敌国皇庭的人，也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她没说破，若是道破了这人的身份，她就更没立场去救了。 “他在这里死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她问冷一，“这是不是哪位大人的心头肉，哪个世家的少爷？” 然而内心os:皇室的人，死了不可能就这么撒手算了，当没这个人吧？ 人家还是北蒙未来的国君呢。 早早晚晚会有北蒙人寻迹调查到黎县。 所以这人还是不能死。 把他救了，她就是北蒙国君的救命恩人了。 自动四舍五入，嗯，所以她也是北蒙百姓的恩人。 圣母的光辉，普照苍生…… 系统 :“宿主一直在成长，真是孺子可教。” 黎长乐:“彼此彼此，共同进步。” 她就当系统在夸她了。 虽然偶尔有种话题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感觉，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但是努力赚取贡献点的心，总是一致的。 再不愿，冷一也不能不承认，这位北蒙二皇子，确实不能就这么死在大炎。 不然，北蒙皇庭又有一百零八个借口寻衅，挑起各种争端。 虽然这个二皇子，历来是被北蒙现任国君放养的，远不及北蒙太子得宠。 冷一壮士也是有些无奈的，他当然知道黎长乐没有旁的心思。 她就是喜爱看美人，男的女的，都爱看。 不单大少夫人，连小小姐也肖了亲娘，容易被眼前的好皮相迷花了眼去。 但是男女之大防，世人皆守之。 今日就算是大少爷在这，也未必愿意看见此情此景。 现在是…… 李隆这人，死了挺麻烦的。 不死，那也挺烦。 …… 傍晚时分，终于忙停了。 院子里“唧唧唧”“咕咕咕”地齐齐叫唤着，间或夹杂着鱼儿气急败坏的小奶音，“你跑什么呀，看吧，摔了吧……呃……” 黎长乐收拾好了瓶瓶罐罐，放回笸箩。 小半天的时间，两人磕磕绊绊地鼓捣，伤口腐烂的肉挖了，清创上药包扎，消炎止血药也给费了些周折喂下。 总算是给整明白了。 接下来就看这人命不命大了。 毕竟这么一通折腾，也没什么反应，系统也没提示任务完成，说不定最后还是保不住性命。 虽说冷一表明此人还是活的，有脉象，也有气儿，虽然气息有点弱了。 好吧。 男人还是抗造。 换她，伤成这样，这会儿估计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床榻边上一地狼藉，男人换下的脏污破烂的衣物和桶里脏污的血水，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黎长乐把退烧药留在屋里，以防榻上的人夜里发热。 屋里交给冷一收拾，她抱着笸箩离开了厢房。 这脑门子绕了一圈纱布的男子，此时看着更像个病娇美人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张脸的美貌是能打个九十分的，这下让她情何以堪哟。 不能再看了，再看，冷一光用眼神就能把榻上的人给凌迟了。 没错，冷一不敢对她撂脸子。 所以，他情绪转移，李隆躺枪。 …… “呜呜呜，哇……娘……” 这厢刚踏出房门，一偏头，黎长乐差点就一个跄踉拌倒自己。 她就说，这几只可怜的小鸡仔在小丫头手上，怕是命悬一线。 瞅瞅，那脚下踩着的一只，不就英勇就义了么…… 小丫头哭得不行，“娘快来……”竟是抖着小腿，连抬一下脚都不敢的。 她赶紧过去把人抱起来，安抚着。 恰好冷一收拾好了，提着桶要出去倒污水，他默不作声把被踩没了的鸡顺便一起带了出去。 其余两只小鸡仔在草棚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看着越发地可怜无助。 黎长乐抱着伤心愧疚的小丫头进了屋，试图和她提个建议。 “……咱们把剩下的两只咕咕鸡送回去胡奶奶那儿养好不好？” “呜呜，不好……” 黎长乐扶额。 不好？ 再给这么折腾下去，一天没一只，两天后就没得玩啦，到时候岂不是更伤心？ 她继续哄，“咕咕鸡认生呀，你看它们，在这儿都待得不高兴。它们想它们娘亲了呀。” “那把它们的娘亲带过来陪着咕咕鸡好嘛？” 黎长乐语塞，她还得去找只鸡妈妈回来带鸡宝宝呗？ 她是打算说服了小丫头，把两只憔憔悴悴的小鸡仔送回胡月娘那里养去，混在鸡群里养着，或许还能养得精神起来。 呃，虽然养肥以后，少不了也是落得个待宰的下场，但毕竟性质不同。 刚出壳没几天就委委屈屈地被玩嘎了，她都看不过眼去。毕竟是两条小生命么。 好说歹说，还答应日后会常带她去胡月娘家看鸡宝宝，小丫头才勉勉强强答应了。 就是直到晚上睡着之前，小丫头整个人都恹恹的，兴致不太高，迷迷糊糊间还抓着她娘的衣襟呓语，“鱼儿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哦……” 黎长乐心疼得不行，哼着不知名的催眠曲，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入睡。 …… 黎长乐以为半夜时分，厢房里的那人高低得发个烧什么的，毕竟那样严重的伤，就算做了清创，上过药，细菌入侵感染伤口引起发热，是轻而易举的。 但那人被冷一强行灌了碗小米清粥，呼吸比之前平缓了些，中间竟还睁开过眼，醒了一会会儿，继而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而深夜，黎长乐从院子外边的大棚里回来，刚在棚里安排了旱稻种和玉米种子的订单，明天就能通知胡得贤，给村民发放回去播种了。 先是安排冷一去一趟村正家，让胡春山明天架着马车早点去庄子上，把李老大夫低调地带回小院，帮厢房这位看看。 她知道冷一必定不愿擅离看护岗位，还是为着个北蒙皇子。 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让胡春山去。 回了正房准备休息时，发现被窝里的小丫头正闭着眼哼哼唧唧，脸颊还发红着。 第176章 好大的一个金主 黎长乐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她伸出手去探了一下鱼儿的额头，触手额温滚烫，再摸摸手脚，冰凉凉的。 大约是感觉到她在身边，小丫头扁着嘴，小手盲抓扯着她的袖子，小声啜泣，声音犹如猫咪一般，令闻者心生怜惜。 “娘……娘……哥哥……” “不要咕咕鸡了，不要了……” 黎长乐差点飙泪，心下懊悔不已，是自己大意了，小丫头大概是被她自己踩死小鸡仔那一幕惊吓到了。 她穿来几个月，即使大冬天里冷得人脑袋麻痹，一家子三人除了偶尔流流鼻水，打打喷嚏，就没怎么生过病了。 事事有人替代了做，黎长乐连手上的冻疮都养好了，身子骨都轻便了不少。 所以，关于生病这件事，她已经很久没刻意提防过了。 没想到，今天会因为一只小鸡仔的死，让小丫头受了惊，半夜还发起高热。 她感受着孩子在被子里的体温，已经不是低烧的程度了。 急忙系统商城里购买了一只体温枪。 一测，高烧了。 黎长乐急急忙忙把系统仓库里先前囤的儿童退烧药取出来，喂小丫头吃了些。 又从厨房兑了一盆温水回房，准备给她擦擦身子，做物理降温。 “夫人，属下去把李老大夫带过来。” 门外，冷一知会一声后，外头便一阵马蹄声渐去渐远。 黎长乐都来不及说什么，闻声打开房门时，平日夜里杵在院子各处守夜的冷一已经不在了。 除了有些担心李老大夫那副老骨头经不经得起马上颠簸之外，倒也不反对连夜请大夫这个举动。 第一次当人家妈，也是第一次遇见自家娃娃生病，她心里是有点慌的。 这会儿她也想不起来隔壁厢房那人生啊死的了，就守在小丫头床前，不时给擦擦身，探下体温，不时地喂点水。 现代的退烧药见效还是快的，半个小时左右，小丫头脖颈和后背就出了层细汗，体温也慢慢降了下来。 黎长乐给她换了好几条纱布垫在后背吸汗。 小丫头停止了哼唧，安静地睡着了。 等冷一架着马车把李老大夫接到小院，已经是下半夜了。 李南星扶着老腰从下来，龇着牙道:“差点就把我这身老骨头颠散架了。” 冷一沉着脸，“老大夫原谅则个，我家小小姐发着高热，耽误不得，是以，马车赶得急了些。” 黎长乐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冷一还算知道分寸，骑马去的，赶着马车回来的。 李南星站在原地缓了缓，就朝黎长乐在的屋里去，路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直奔主题。 一通望闻问切，把了脉以后，李南星把鱼儿的手腕塞回被窝里去。 “…………黎娘子手上的退热方子药效甚好，娃娃高热已经退下来了。老头子再开几剂安神汤，喝上三两日便可，养几日，精神头就好了。” 黎长乐大大松了口气，连连谢过。 “大半夜里把您折腾过来，真是过意不去，不过，鱼儿这边看好了，厢房那儿，还有个人需要您去给瞧瞧……” 在老大夫讶异的神情里，冷一把人带去了厢房。 这一进去，天亮前都没出来了。看过病人之后，李南星便在厢房另一张床眯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系统语音播报: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特殊任务，成功救助北蒙未来国君，令北蒙百姓免受昏君的残暴不仁和横征暴敛。 系统奖励贡献点+666。 目前贡献点: 4723。” “叮！恭喜宿主完成系统衍生任务，宿主为未来大炎朝与北蒙的友好关系，北蒙与西诏国的友好关系，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系统奖励贡献点+。 目前贡献点: 。” 下半夜睡得不太安稳的黎长乐:“ …… 雾草！！！（一种植物）” 巨大贡献就是救了这位北蒙的绝色皇子吗？ 这货比大炎朝太子，欧阳思远这货，还要值钱啊！ 当初救欧阳思远的那个系统任务，几百个贡献点来着？ 反正没比这回多！ 这真真是个超级大金主！ 历时半年，她终于是系统万元户啦！ “小统，这个营救北蒙皇子的任务，最好是救命的那种啊，以后多来点。” 她也不想这么缺德，可是系统它给得太多了！！！ 系统:“ …… ” 它该夸一夸宿主急于扩展业务的积极性吗？ 是不是有哪儿不太对劲…… 李南星在小院用过了早饭，便和黎长乐告辞。 胡春山赶着马车送他回庄子去，顺便拿着方子去县里的回春堂抓几副安神汤。 院门外有路过的村民见着李大夫问了两句，李大夫只说，小院里的鱼儿娃娃半夜发高热，他是被连夜喊来看诊的。 村民们恍然，原是这样。 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金贵。 绿水村的所有村民都知道，村里的黎娘子，有两个大庄子，有一个就在小周村。庄子里头有很多家仆和长工短工。 别看黎娘子先前在村里头住得不咋样，可人家现在不就要盖新房了嘛。 大伙儿都没忘了那阵子出现的顾景宴和欧阳思远，虽然两人离开了，但黎长乐给人的感觉已经不是那个软软弱弱的形象了。 人家有背景着呢，高低得是个大户少奶奶的身份。 这是村里大多数人的共识。私底下没少各种议论。 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呀，是能随便诟病随便招惹的？ 那必须不能！ 连向来眼高手低的白氏如今见着黎长乐都是上赶着说好话的。 无他，她小儿子胡春山就在人家手底下做事呢。 而已经得到粮种已到位消息的胡得贤，已经在大棚里头，看着地上敞开的众多麻袋，笑得心满意足。 这满满的，都是粮食种子啊。 老族长胡望也双手叠握在身前的拐杖头上，长嘘一口气，“得贤啊，今年咱绿水村，可真的是连一寸土地都没浪费了。” 他家也订下了一亩红薯，二亩土豆，一亩旱稻，一亩苞谷的种子种苗。 他那逆子依然还躲在儿媳娘家没回来，红薯秧苗是自家孙子和村里几个后生帮衬着栽种的。 他估摸着，有卫满城在的一天，那俩货就不会回来。 接下来家里的这几亩粮食，他也打算花几个银钱请村里的后生帮着一起播下去。 至于那逆子，他哪天回来，他就当天把人另一只没跛的脚也打折吧，就老实了。 “望叔，何止是没浪费啊，简直就是赚了的。” 胡得贤压低了声音对胡望道:“黎娘子还另许了一百亩粮种，到时望叔也拿一两斤去接济一下哪家穷亲戚，富足的人家就算了，人不缺这口粮。 这些粮食都是咱们绿水村先种上了，每年留上些种子，以后年年都能多种上几亩粮食了。” “黎娘子真是菩萨心肠啊。” 胡望听了深以为然。不止为着村民能填饱肚子，还能惠及村民家中的三二户穷亲戚。 知县大人都没能管得这般面面俱到的，毕竟一个县有那么大。 顾春山送李大夫回去庄子了，胡得贤就让胡良木等几个村里的青壮到大棚里帮忙，又开始了前几日领红薯秧苗那会的热闹情景。 “大伙儿记得领回去就能播种了，明日一早记得过来多领一次土豆的种苗。订多少，取多少，我这里记着的，都别想耍滑头哈。 播种的注意事项，方才说过，还不太清楚的，大伙都互相告知一下。 一亩粮种三文钱，铜板记得交！不交就不给粮种！” 胡得贤越说越带劲，就差给他来一个大喇叭扬声器了。 黎长乐在小院里头都能听出，那话音里带着掩盖不去的雀跃。 就是头顶上飞过的鸟雀，都能感知到胡得贤此时内心的喜悦。 外头人声吵嚷，黎长乐听了会儿就进了屋里，把声音隔绝在外。 鱼儿状态还好，就是折腾了大半夜，没睡够，把她叫起来吃了点瘦肉青菜粥，就又睡着了。 熬了半宿，还早起煮粥，她也要去补觉，醒了恰好能给鱼儿熬汤药了。 第177章 实惨的李隆 通往乐山庄子的道上。 前后两辆马车咕噜咕噜地均速前行。 “十三叔叔，你不能再吃了哇！鱼儿的！这是鱼儿的！” 后头一辆马车上，鱼儿气急的小奶音传出来。 “哎……陪你玩了那么久，连个糖都不舍得给我吃……”这把声音就多少带点委屈色彩。 “……你都吃了二，三，嗯，四个了。” 马车里掰着手指越数越糊涂的鱼儿，干脆放下手放弃数数，护着怀里仅有的两个果丹皮，“不给不给。” “好吧，可怜啊……我从来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拆了包装纸，正要往嘴里塞糖的鱼儿顿了顿:“ …… ” 算了，她吃完了还可以找娘要！ 于是，她把拆了糖衣的果丹皮默默递给了坐对面的她十三叔叔。 片刻后…… “小鱼儿待我真是好，你手上那颗糖，就自己吃吧，虽然我也很想吃……” 于是，小丫头红着眼眶，把手上最后一颗糖也给了出去。 马车外头的车辕上，冷一忍了又忍，一张脸满是肃杀之气。 要不是怕吓到小小姐，他早就破帘而入，掐死这位总是装可怜卖色相，迷惑小小姐的无耻之徒了。 果然，就算失忆了，人的秉性也还在那里，一如既往地恶劣。 黎长乐在前面一辆马车，赶车的是刘大江。 车上还有若干包袱和两筐水果，另几筐被刘铁锤先运去庄子上了。 前天开始拆房，刘铁锤那天出动了两架牛车，和刘大河把瓦匠余师傅和他的徒弟跟帮工们拉到了绿水村。 回去时带走了几筐水果回庄子上。 拆房盖房，她把监督的工作交给了胡春山和王大虎。 王大虎在小周村，离得近，一天过来看个半天的，不会耽误小周庄的活。 胡春山身后有胡得贤帮着，也稳妥。 所有种苗种子都安排完毕，可以说，她在绿水村的形象，现下是极好的。 她要盖房，好些村里的表示地里播种完，也让家中的男人过来帮帮忙。 小院里的米面油，搬去了村里之前王大虎一家住的院子。 县里到绿水村一路往返，太远了，为了方便干活，她把这座院子租了下来，给余师傅等人住，屋里都是盘的炕，都是大男人，挤挤能睡下不少人。 等到房子盖好，完工了，再把院子退还村子里。 胡得贤找了族里两位老大娘每日都到院子里去，给盖房的人做一顿午食。 林林总总安排好了，她才能放心地回庄子去。 只是这一趟，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就是这个总喜欢坑鱼儿零嘴的冷十三。 人家北蒙皇子有姓名，但他醒来就失忆了。又不好挑明了身份。 所以姓名是黎长乐给的。 她不愿意对外说是亲戚，想了想就把冷系护卫的姓借给他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护卫的兄弟。 十三俩字就是随便叫的。 对于北蒙皇子失忆了的这件事，黎长乐也挺无语。 失忆的桥段也被她遇上了。 端着那张妖艳的脸，摆着无辜无助无忧无虑的表情，饶是哪个挨千刀的见了，也难以拒绝他的任何求助吧。 看看，连她的鱼儿也深受其害，但这好似也是意料中的结果。 这小丫头，日后妥妥地就是颜狗一只，比自己还要过分的那种。 她老妈也没说自己小时候有这个爱好啊。她这是后天形成的。 小丫头才三岁不到，就有了审美意识…… 十颗果丹皮，竟然只有一颗进了小丫头自己的肚子，其他九颗，都便宜了冷十三。 从她抱着糖非得去坐冷十三在的那辆马车时，她就预见了现在的场面。 这几日里，坑与被坑的节目在小院里就没消停过。 这都什么恶趣味。 “该！臭丫头，不长记性！色令智昏！”黎长乐吐槽完了，继续看她的话本子。 到了庄上的宅子，姜氏和马氏迎了出来。 刘铁锤上次从绿水村回来说了一嘴，鱼儿夜里发烧的事。。 被马氏不小心听到了，和孙大兴说起，满心担忧。 早知道，她怎么着都得跟着回去才好。 鱼儿下得马车来，被马氏拉着好一顿打量。 还是养得好，有底子，气色倒也还红润的。 她看着黎长乐在另辆马车下来，说道:“下回要出门，还是让我跟着伺候吧，别的不说，一日三顿，抛洒庭院，我干了，大少夫人就能轻省点。” 黎长乐笑着道:“干不来的事，我也不会勉强自己。马嫂子别这样，必要的时候指定不会让你躲清闲。” 就小山坡下那两块地，都还是胡春山干得比较多，她也没出什么力。 黎长乐在鱼儿这辆车旁站定，敲了敲车身，“不打算下车？” 马氏和姜氏都讶异地看向马车，里头还有人？ “你搀我一把，我这腿伤还未好全。” 李隆整个人痞痞地瘫在车座上，浑身像没长骨头一般。 黎长乐抱起车辕边上的鱼儿，掉头就往宅子里去。 她还能听他使唤？ 哪来的自信！ “哎哎，你就这么走了啊，我这腿真动不了啊，呃这……” 车内，李隆垂着眼帘，瞥着横抵在自己脖子的长剑，怀疑自己再出声，这剑马上就出鞘了…… 冷一冷哼一声，嘴脸毫无温度地勾起，“不想变成哑巴，你最好闭嘴！” “……壮士！！好汉！！别这么冲动！”李隆慢慢推开冷一执剑的手，“好不容易把我救回来，再把我送走，不白救了嘛……” 冷一:“大少夫人救你，只是凑巧。” 至于梦里梦到此人在大青山里头这种话，别说是对眼前的人，就是对他家主子，他都不打算说，说了凭白惹主子瞎吃醋。 “你若不老老实实待着，我不介意再把你送回山里去喂狼！” 李隆怂怂地小声道:“已经很老实了……” 他从昏天黑地里醒过来，就把前尘往事都忘光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不单如此，手脚还各瘸了一边，身上有个对穿的大窟窿。众多的皮外伤就不说了。 谁有他惨！？ 听说他人是在山里被捡回来的，那若是没遇上救命恩人，他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他躺在榻上好几天了，睡梦里也没能梦见一丁点，被谁人追杀或抢劫的蛛丝马迹，反而每次入睡都沉得像头死猪，次日不到日上三竿起不来。 冷着脸地转身，冷一朝刘大江兄弟俩道:“把他架下来，送到客房里去。” 命都救下了，虽说他很想把这人踹回他们北蒙去，但是大少夫人没发话，他不敢。 刘大江朝刘大河使了个眼色，上去把车厢里的李隆给扶了下来。 马氏已经尾随着黎长乐进了宅子，姜氏在门前看着俩儿子搀着一个男子下了马车，也径直往宅子里去。 她前头多看了几眼这男子。 只见这男子生得唇红齿白，五官极其精致，眼角处的一点红色泪痣，更为其添了一丝魅惑的神采。 此时被刘大江两人架着胳膊，自觉样子难堪，嘴里正喋喋不休，“你们轻着点儿，我这手上也有伤口呢。小爷也就是手脚不便利，否则也不用这么狼狈。” 姜氏想道，这男子美则美矣，就是看着有些个憨气。 第178章 招牌不保否? 一月时间又过去了。 庄子上的改造工程如火如荼，绿水村盖房每日进度也蹭蹭蹭的。 黎长乐回庄子的第二天就去了一趟县衙，被衙役带着她到城中准备置放红薯秧苗的仓库里看了一眼，要了仓库钥匙就回去了。 三天后，仓库门口排起了长龙，队伍壮观，一水儿全是提着箩筐过来的，个个伸长了脖子，做交头接耳状。 百姓都隐隐抱着希望，希望这三文钱一亩的粮食种苗，能带给他们意想不到的惊喜。 特别是落户以后新开荒了田地的灾民们，他们急切地需要有粮食收成来作为生存的底气。 一群衙役在仓库门口就地卖起了红薯秧苗。知县李怀同带着另一帮子衙役过来巡视，顺便收到一大波百姓的赞誉。 虽然不知道黎长乐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红薯秧苗，但实惠是妥妥的地攥在了手里，令他对黎长乐又多添了几分感激之心。 这都是政绩啊。 一年前，他还在为着一县百姓的温饱，厚着脸皮四处筹措钱粮，明知亏空粮仓，会连累自己来年任满考评的结果，也还是义无反顾，在上面的指令没到之前，就开仓放粮。 总不能守着粮仓，看着百姓饿死吧。 心中对于升迁之事，直觉希望渺茫，也已经做好了继续连任或被降罪的心理准备了，能保得一县百姓和灾民们太平，不滋事生乱，已是对得起这身官服了。 只不过，他运道好。 从广济县一路逃难过来，黎长乐就偏往他黎县来了，所以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 她怎么不去当归县？ 怎么不去大同县？ 合该就是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李怀同满怀激荡回县衙里时，一路还想着那日黎长乐和他说的另一件事。 她说她有麦种！且还是优质的麦种！ 亩产比往年播种的麦种收成都能翻一番！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粮仓都没多少存粮了。 不单百姓需要口粮养活，他这个知县也心虚着呢，手里没粮心发慌。 再说，粮食种子又不用衙门花钱买！ 他已经派了衙役去统计需要麦种的住户了，这回不限制要几亩，大户们要是开口要百亩粮种，那也许了他们就是。 夜里，他和妻子房如玉感慨，“这可不是天助我，这是黎娘子助我啊！” 几年旱情，令他有种老天作弄人的无奈。 官场上瞬息万变，离得京都又远，不定就被上头给忘了也说不好。 便是离得近又如何，他出身平常，没有后台，若是有后台，也不至于在黎县一待就是五年，朝中没有人帮着走动，他向来又不耻于蝇营狗苟，所以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在黎县扎根了。 连他那老父亲，也常说他为人固执，不思变通。 房如玉顺着他的话说，“倒也真是，近来听的好消息，大都是跟黎娘子有关的。那许多的粮种……也不知打哪儿来。” “我总觉得这人，有点子仙里仙气儿的。”说着被自己逗笑了，“看我说的……先别说这个，这有另个事儿，你得拿拿主意才好，我是不想管了的。” 李怀同注意力被转移，奇道:“何事？”顿了顿，脸略沉，“可是京都那头又有什么事？” “不是，京都那头前儿不给你来信了？但凡公爹身体康健，你那庶弟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李怀同听了好一阵没说话，后边儿回神了又问妻子:“那你说的是何事？” “是你儿子的事！”房如玉轻哼一声，“你再不管管，他那书案的抽屉里就该一股子糖味儿了。” 完了她把李亦阳在书案抽屉藏了一颗糖的事，还有多天前去西郊惠济寺一路上的事，都简单说给了李怀同听。 “你说吧，即便是鱼儿那丫头与世熹不可能，那跟咱家阳儿就可能了？京都顾家和孙家的门楣，咱家还是有些高攀不上的吧？若真的上了心，日后怕是要伤怀。” 李怀同听到后面就嗤笑一声，“倒是不知，他有这心思。”他脑海里回忆了下小丫头的面貌身影，却也不怎么有印象，到底是个奶娃娃，他没认真注意过。 他拍拍妻子的手背，“夫人莫要操心，阳儿的性子坚韧，寻常人事轻易不能击垮他。你道是那顾家孙家的门槛之高，寻常人跨越不过，可你怎么就确定，我的阳儿是那寻常之人？” “放宽了心吧，该如何便如何。孩子自己心里有数，分寸着呢。况且，人小丫头才二三岁吧？你怎么就认定阳儿对她是这个心意？不定就是当妹妹疼着的。” 说着说着，李怀同真乐上了。 自家儿子可都虚岁十三了，那丫头满打满算虚岁才四五吧？ 这除了兄妹情，还会有什么情谊啊？ 房如玉看自家夫君不当这是一回事，无趣地停止了讨论。 她就不该指望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 乐山庄子。 黎长乐和黎平并他的长子黎海波站在宅子门口略高的平地上，从这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具是各种忙碌的身影。 生态农庄已有大致的轮廓。 各个区域或篱笆，或土墙，或栽了种树，或是修了沙石路子作为隔离线。 整个乐山庄子的地，被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块儿。 临近小乐山边缘的地块是麦地和稻田的体验田区域。 与之相临隔着一条田沟的是一片已经被收拾得齐整的菜地，菜地留得足够大，一垄一垄的，被竹篱笆闱了起来，里边各种菜好些已经可以掐来吃了，豆角茄子和丝瓜等……静挂在篱笆架上，嫩生生的。 黎平视线扫到这里时，嘴角抽搐，庄子还在建设中，里头的产品却已经长成可以售卖了。 小树林的那两个水坑，已经不是隐蔽的了，遮挡视线的两排树被砍了去，水坑也被扩大了好几倍，改造得与地面一个水平线，几乎能称为一处鱼虾塘了。 山上有涓涓细流流经此处，再和小乐山下的那股溪流交汇，一直往庄子外的地方去。最后都会流入乐水河。 水坑里用细密的竹编围网隔开两边，一边养鱼，一边养虾。 水坑四周修了矮木栅栏， 东西南北边上已经修了几排可以遮挡日头的竹廊，廊下是靠座长椅，提供给钓鱼钓虾的人坐。 水坑对面的巨石旁，就是一座院子，院子门口挂着一只木牌，上书“乐山烧烤”四个大字。 乐山烧烤往外延伸，有“乐山火锅”、两层小楼的“茶”、“乐山生态大超市”、“葡萄园”、“草莓园”、“乐山农家乐”…… 小乐山的部分区域整理成了梯田，交给了李南星父子俩打理，种药材。 小乐山的另一边，正在打造“乐山秘密花园”，在山间四处栽种花木，还有几处客栈院落。 更远处的笔架山上，已经分了几块果园，种了果树。 茶农告诉黎长乐，茶树喜阴，所以笔架山上用的是果树间套种茶树的种植方式。 山下的那片小湖种上了藕。 湖边是几排山楂果树。 一条能供一辆马车行驶的平坦土道，从庄子大门一直到庄子尽头，鱼虾坑处，贯穿整个乐山庄子。 黎平父子俩坐着牛车看了一圈回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们万家酒楼的招牌是不是要不保啦？ 第179章 订单订单，银子银子 黎平苦笑着跟黎长乐道:“黎娘子，你这一出手，真是不同凡响啊。” 往后，万家酒楼怕是做不了这果子的买卖了，这满山的果树，还不止一二种，在黎县还能有人来买他那一斤几两银的果子？。 至少在黎县是不能了。 黎长乐:“好说好说，就是不知以后收益如何。” 黎海波心情复杂看了父亲一眼，转头笑着问黎长乐:“前期投入了不少银钱吧？” 他一年到头四处地跑，眼界不窄。亲爹那句发问包含的几重意思，他最是清楚。 黎长乐正瞧着乐呵着呢，冷不防黎海波来这么一句，她不好跟这父子俩说，预算真的还好，万家酒楼送来的一个季度的分红她都用不完。 其他的果树花苗菜种子，都是一亩一个贡献点，实惠得很呐。。 “可不是么，费了我不少银钱。”主要是人工和盖房材料费钱，后续还要让师傅们继续给她打不少家具。 庄子里除了家仆，现在可有着不少进来拿工钱干活的。 绿水村的，小周村的，还有附近几个经常来往县里的村落，都有人过来询问活计。 乐山庄子里头的动静是不小的，毕竟大门口天天车来人往进进出出，运送木材砖头盖房材料的，药材商往庄子里料包原料的，没个停歇。 离城中热闹的南城门又近，一来二去的，连县里闲着的男女也都跑来问。 为了加快庄子完工的进度，黎长乐多请了几位盖瓦匠师傅带着一帮子徒弟工匠们到庄子里忙活。 如今眼看着她勾画的生态农庄图，慢慢地在眼皮底下建成，心里头说没有点自豪感是不可能的。 赚不赚钱是一回事了，关键这是她从现代到古代，头一次这么大动干戈地去做一件事，还马上就大功告成了。 简直不要太酷了好嘛！ 端午将近，黎海波这次回来也是注意到了城中的话题风向，乐山庄子已经引起了黎县城里很多人的注意。 还没和黎长乐正面打过交道的他，早已对亲爹口中的黎娘子有好奇之心，所以今日搭了他爹的便车，来走这一遭。 家中近半年赚的银子部分是得益于后来的新菜单，和小料包在何处揽来的订单，而这些，也都仰仗了眼前这位明眸善睐的年轻夫人。 黎长乐只跟黎平囫囵说了几句什么是代理营销模式，没多久，黎海波就搞起了代理授权的业务。 跑业务这活，黎海波可太会了。 不是刘大河胡春山一般在附近的县城集市小打小闹那种，黎海波是真的往更远更热闹更繁华的府城那边跑去了，还带走了不少家族里得用的人手，分散行动。 连京都那边也有酒楼给他们下了订单。 黎平父子俩这回是来送订单，也是带着原料商人过来送料包原料的。 更是来送银子的。 刘铁锤和刘大兴带着牛车队到仓库那边卸货去了，黎长乐带着黎平父子进了宅子，在前院落座。 姜氏进来上了茶水和糕点果盘。 黎长乐让两人先用茶水，她翻着两人带来的账本。 这边原料的出入账，她是早几天就让刘铁锤送到酒楼去给黎平了，好让他能一起统计。 如今半年的盈利出来了，所有收入减去成本，再五五分账。 她翻到后面，看了眼最终到手的数额，嘴角是怎么也拉不下来，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黎娘子对这个结果可能满意？”黎平试探着问。 他自己对这结果是再满意不过了，虽说眼前的妇人在家躺着就有银子进账，可是谁让这生意最根本的底气也是来自于她。 他心服口服。深谙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哪有不满意的。黎掌柜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真是可喜可贺。海波兄弟真是这个！”她对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黎海波掏出几张单子，一份一份说明，“这是京都的一份大单子，这是南边的，到时候改走水路运过去，单子也不小。” 他斟酌着商讨，“黎娘子，咱们这个卤料包的制作，是不是另盖个大作坊，比较正式？然后起个名儿？” 乐山庄子的仓库虽然大，石臼工具也增加了不少，但总归还是不太方便。 她这生态农庄都快开业盈利了，到处整得跟个花园子似的，到时候离宅子不远的仓库外头来来往往进进出出都在搬运麻袋箩筐，就不太美观了。 黎长乐听到这儿，看了父子俩好一会儿，“你们觉得起什么名儿好啊？” 是她拖穿越者后腿了，想一出是一处，后头还得缝缝补补。 这会儿她想起来了，她的卤料包一直都是没名牌的啊。 不过…… “你们出去跟人介绍这物事之时，不会带个万家俩字吗？” “这还要我说呀？” 黎平:“ …… ” 黎海波:“ …… ” 父子俩都默了。 “这会不会占了黎娘子你便宜了？这料包本来就是从你这儿来……” 黎平觉得自己真是个老实让人放心的合伙人，连这个都避讳开了。 黎长乐有些了悟，敢情人家不是不想，是不敢贸然这样做。 她想了想，对两人说道:“五五分账，我已经拿了我所能拿的。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该做的都做好，至于东西在外面怎么卖，怎么包装，都看你们。” 毕竟，她只想银货两讫，复杂麻烦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完成。 不过是在料包上冠个名，不管哪个名，银钱记得一分不少送到她手上就好。 黎海波站起来作了个揖，“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海波兄弟是个实诚人，也不枉我对你们的一番信任啦！料包就叫万家卤料包吧，黎掌柜，你看，这名儿可漂亮？” 黎平能说什么，这比让他做什么金果子的生意还要令他感恩戴德了。 卤料包的风靡，已经逐渐向大炎朝的各地蔓延开去。有朝一日，定会成为餐饮界不可忽视的存在，更甚于走近千家万户。 如此产品，冠上他万家酒楼的老牌子。 这实在是，千金难买的大好处了。 “黎某……谢过黎娘子这般助我黎家。” “好说好说，你们看，我把这大好处都让出去了，你们是不是也帮着我分担下？” “义不容辞！”黎海波铿锵有力道。 “开大作坊的事，你们来吧。我这边原班人手可以都带去，不够的，你们自己招去啊……” “只一条，管理要跟上，别跟上回一般，招来个搅屎棍，那就不美了。” 黎平父子在庄子里待了大半个上午，黎长乐收了一大沓银票。 快到正午时，才和卸完货的牛车队伍离开了庄子。 走时，黎长乐送了两份端午节粽子礼盒给父子俩带回去。 第180章 端午节礼(1) 为了应节日的景，黎长乐集合了姜氏马氏，桂花两妯娌，姜氏的侄媳妇，胡二嫂，还有先前在牙行救回来的林苗苗她娘云氏。 胡良木的二嫂还是排除万难，到了庄子上做活来了，她和云氏一样，都在小料包仓库那边，做妇人们专做的活计。 黎长乐和姜氏马氏准备了好几种口味的粽子，红豆沙馅的，绿豆沙馅的，卤肉板栗口味的，鲜肉蛋黄的，蜜枣的，八宝粽，几个妇人在宅子里又是包粽子，又是熬粽子，直忙活了两三天，才忙完。 先是问了二冷，有没冰块可以买，有的话，她就给京都送几份节礼去了，冰块能给粽子保鲜。 主子要的东西哪能没有，没有就想办法让它有！ 冷一直接找知县去了。 最后知县夫人房如玉给黎长乐送来了一大木箱冰块。 黎长乐把各种口味的粽子分好，总共放了近二百个粽子在冰堆里。 随着粽子一起送去的还有一盒丝帕棉帕，一盒一团扇折扇。 太空水果这回是没有了，但是宅子内院的花圃里，葡萄藤上已经结了串串阳光玫瑰葡萄，果皮青绿青绿地泛着光，果肉紧实，咬一口脆甜无籽，还有一股玫瑰花香。 还有一棵也已经挂了果的樱桃树，此时树上的果子鲜红欲滴，令人垂涎。 庄子里的果树种下才一个多月，要挂果还早着，有些也来不及准备。 只有内院里这两架葡萄藤和一棵樱桃，为了孩子每天能有口鲜果吃，早两个月就在花圃里栽上了葡萄苗，和一棵樱桃树。 所以，黎长乐稍微有些肉疼地用剪刀剪了十来串葡萄，一篮子樱桃，用泡沫箱仔细装好，放在节礼里头。 水坑里的鱼虾是不愁吃的，捞了两大桶，用水养着，也带走。 零零碎碎收了两大车，庄子菜蔬区域里刚长成的鲜嫩鲜嫩的蔬菜，她收割起来也毫不手软。 还有一只盒子，黎长乐特意吩咐是给孙秀端带去的。 二冷觉得京都顾家那也是主子说了算的，有些必要让黎长乐知道的事，多少还是会告知黎长乐，比如，孙秀端有好消息了。 免得日后黎长乐被顾景宴的外祖家诟病，说作为长嫂，对家中诸事不闻不问。 主要还是，孙秀端是顾景宴外祖的孙女。 有些事做得好看些，日后回京相见，彼此也能得个好看脸。 顾景宴能为着让妻子躲清闲，把表妹都拉来顶上主持中馈的位置了。 那表面功夫总该做好吧。 冷一告诉她这事时，黎长乐也觉得，自己的确该表示表示，彼此又没什么过节，交好一下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 孙秀端成亲时，她给添过妆。 如今人家又怀孕了，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样富贵的人家出来的女儿，会特别稀罕什么东西。 所以她懒得思想，就挑了个盒子，往里头装了一根人参。 听说女人生孩子就跟一脚踏进棺材板一般，要挣命生，就怕出个什么意外的。 她这里最好的一样药材，应该就是人参了。 怎么说，那都是顾景宴的本家和外祖家，先前看着顾景宴和孙家的信件来往还挺频繁。 反正暂时还不用她去到跟前尽孝。送点东西表表心意，有车马代劳，多省心。 听说走水路比较快，这一趟应该比年前送年礼要好走些。 只是，她的节礼才送出去没两天，京都那边的节礼就先到她这里了，据领头的人说，都是三少夫人备的节礼。 还说太傅府上也捎了些物事过来。 顾家三少夫人，那就是孙秀端了。 黎长乐当时就觉得，这个妯娌还挺懂事的，还想着她这个顾家大嫂呢。 瞬间觉得自己前两日送出去的两车节礼，也算值了。 京都来的节礼，又是那样的人家，自然不会寒酸到哪里去。 粽子也有，但跟黎县这里的人一样，包的是甜口的馅。 多是蜜饯或红枣馅，或是八宝粽，各种豆子和糯米混在一起包的。 吃起来又粘又甜，大概是很多女性都爱的口味吧。 但是黎长乐在现代吃惯了大肉粽。所以才有后面好几种馅料的操作场面。 别人不知道，她的端午礼盒可是得了知县夫人好评的。 一个盒子里五种馅料共十个的粽子，全家人的口味都被照顾到了。 卤肉粽和鲜肉粽是进了李怀同和李亦阳两个不喜爱吃甜食的肚里。 …… 黎长乐送走黎平父子俩，喜滋滋地回到内院存放她的银票去了。 刚才给送礼盒时，也是想到自己那两车端午节礼，不知到了平安京都没有，三天后就是端午节了。那些粽子可别坏掉去，二百来个呢。 冷一跟她保证过，路上若冰块融了，就找休息的地方寻新的冰块续上。 其实黎长乐嘀咕的这会儿，她的两车节礼已经在昨日到达平安京都了。 冰块在途中换了一波，她的粽子还好好的。 节礼是先送到顾宅去的。 当时听门房来报，说是黎长乐令人送了东西回来，顾老夫人纪氏和三儿媳忙到花厅见了人。 来人是皇帝先前派去黎县护着黎家小院的鹰卫之一。 递上了节礼礼单，简单说了几句黎长乐吩咐转告的几句场面话，然后把一只木盒子交给孙秀端。 “将军夫人说，这物事，是给您备着的。马车上的，您二位看着给圣上那里和顾孙两家都分一分。” 这位护送两车节礼回京的鹰卫大人心里是有些微不服的。 他们圣上不配得到独立一份的节礼吗？ 都沦落到要和别个分着拿取了。 不过，晾她们也不敢随意敷衍圣上就是。 这位鹰卫大人把东西和话带到，就离开顾家了，好容易趁空子回一趟京都，他得去皇宫跟主子交个差。 这几个月里，天天蹲在蚊虫聚集的暗处看着那位将军夫人三天两头村里城里换着地儿各种折腾。 吃喝不着，坐卧不宁，可把他个鹰卫蹲得都快没脾气了。 第181章 端午节礼(2) 孙秀端和老夫人在花厅里面面相觑。 “秀端啊，这……你和长乐平日里有往来？” 孙秀端美目微微闪了闪，对着婆婆轻摇了摇头，“没有。” “那她对你这弟妹倒是有些不同的。”她好奇地瞅着孙秀端手中的长条形木盒，“还额外给你带了物事。” 连她这个做为婆婆的，都没呢。 她自然不是埋怨，见儿媳端坐着认真听她说话，不由叹了口气，“那孩子许是气着呢，是我不着紧，被你那不着调的二嫂坏了事。” “好在如今人也找着了，我也放下了心，不然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稚儿……光想着我就觉得亏心。” 孙秀端垂眼抚了抚光滑的木盒，手指头划过金属搭扣，在纪氏的眼皮底下把盒子打开。 “这是……老山参吧？”纪氏犹疑。 “……娘，这是人参，年份应该不浅了。” 这真是好大一份礼，孙秀端咬唇，有些惊异。 方才来人说是特意给自己的，她心下微动，一只手掌微贴着腹部。 莫非，那女子，已经知道她有孕的消息了？不然，怎么会突然送了一支人参回来给她？ 她是见过好东西的，这参的品相，可是千金都难求。 纪氏此时也是愣愣地，盯着儿媳手上的人参，好一阵没说话。 孙秀端看她这样，轻轻把盖子盖回去，“母亲，这人参太贵重了，要不……您收着？” 纪氏闻言差点跳起来，“不！你收着！”察觉自己语气或许生硬，反应过来忙软和道:“我这上了年纪，记性就不太好，秀端你自个儿收好这参。” 孙秀端顺着梯子就下来了，她笑了笑，“那我就听娘的，先收起来。” 纪氏点头，“既是你大嫂一番心意，你就好好收着。日后她回来了，也要和人好好相处。” 有些话，她不好说的太明白。 她自个儿不是个掐尖要强的，想着有顾景宴在外头顶着，为顾家挣前程，她和儿子们在后头跟着，这辈子总不会太落魄。 但三儿媳出身高贵，嫁给她家老三，自己都觉得委屈了人家。 难得人家温驯贤良，自从进了门就接了掌家的担子，里里外外，管得人服服帖帖的。 她又怎么舍得说这话去戳儿媳心窝子，说你夫君再怎么挣，也挣不过自己那大儿顾景宴？ 儿媳虽性情温婉，听着这话，心情能好去？ 老三近来收了散漫的心，在书院好生攻读着，儿媳又三天两口使了家仆去书院那儿送温暖，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精。 希望老三莫辜负了这一番情谊才是，别说一进三甲，自家人知自家事，能博个同进士名头也都是好的。 老二去了军中做事，二儿媳近来看着也学乖了些。 纪氏如今是没什么的可上愁的了。 她拍了拍孙秀端的手背，“你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莫要太过劳累，但凡有什么事，让丫鬟去佛堂找娘。” “好，秀端会的。” 她让伺候的丫鬟拿好人参盒子，婆媳俩一同出了花厅，然后在花厅外头分了手。 纪氏回了后院佛堂，孙秀端由管事妈妈搀着，去了那两车节礼置放的后厨院子。 顾家该送出去的节礼都送出去了，所以这两车东西，就分成了三份。 最富裕的一份留给皇宫里头的那位主子，收拾好就令人把东西送往皇宫里去。 其余的顾家孙家各分一份。 粽子之多，不止数量多，口味也多。 果子汁水甜，孙秀端也忍不住吃了好些樱桃和葡萄。 夜里，她又打开人参盒子，思想了一番。 次日，她知会过纪氏，带着给孙家的那一份节礼，坐着马车到娘家去了。 孙府的大小姐回娘家，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具是高兴的。 如意院的堂屋里。 孙礼今日下朝就回了自己府上。 他是猜到了今日大孙女或许会过来一趟的。 今早在皇帝的御书房，可没少看那天家父子俩秀。 话里话外，他们比自己这个外祖先吃上孝敬了。 他不跟他们计较。 反正不会少了他的。 孙礼看着孙秀端把带来的人参盒子打开放在炕桌上，心想:这不就来了么。 心中也是大为惊叹，这北地的人参竟然是这么好得的吗？ 他不是没见过人参这物事，只不过年份高品相好的人参，是真的可遇而不可求。 这是外孙媳往京都送来的第四支人参了吧？ 接下来听了孙秀端的一番解说后，他便让她把参带回去好好收着。 他可没忘记上上个月古温那老头子，带着他那小孙女上门道谢的事。 就小指头大小的一块人参，硬是把古温那老妻的命从阎王爷那里讨回来了。 古温那浑浊泛着水光的双眼，在他脑海里直晃了好几日。 皇帝欧阳勤得知古温家老妻病愈的消息时，和孙礼两人相对无言。 抓心挠肝啊，想问个明白。 却想起了欧阳思远曾经说的，让他们别多嘴多舌，知道越多，对寿元不利…… 孙礼已经把剩下那节人参，小心地收起来。谁知道哪天，家里的谁也需要这么个物事…… “祖父这里也有着呢，年前得的，也是她从北地带回来孝敬的。” 孙秀端先前没听过孙礼说起，转眼一想，也明了，当初是怕她多想吧。 她默默收好盒子。 这人参本来也是说给她的，她便想着自己有权怎么处置。 都给了祖父祖母，她也不亏心，左右她将来需要，娘家也不会不取来给她用。 不过如今听说祖父手里有了，她倒也不推脱着了。 孙礼见她这样，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温言道:“景宴把冷一冷二两个暗卫留在黎县，京都里的消息半点瞒不过暗卫的。” 他目光扫过长孙女沉静的面容，想起了故去的长女，心里涩然。 那是他和老妻的第一个孩子，捧在手心里长成的长女…… 这以后，家中这两个孙女儿可得看好了，不能让她们步了她们姑姑的后尘。 “可要收好了，北地那边的参……”他张了张口，“你也说了是特意让带给你的，应是知道了你如今有了身子。这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参，能看家门。” 他心中安慰，外孙子身边的人都是想着他们主子的。 说一千道一万，就算顾家分家了，只要两方没有分歧，能和睦共处，那和没分家也是无二致了。 毕竟分不分家，顾景宴对顾宅是不能不管不顾的，那是顾老将军留给顾氏后人的底气，先人的牌位还在顾宅呢。 大家也心知肚明，这桩婚事，中间若没有个顾景宴牵连着，满京都里，哪家的王孙公子上门求娶太傅长孙女，都没可能是顾家三少！ 第182章 端午踏柳之约 孙秀端在孙家待到了午饭后才坐着马车回顾家。 夏季白日里，京都的阳光也已经带着暑日的热烈，但马车帘子摆动间，吹进徐徐的微风，倒吹散了她心头些许的躁热。 丫鬟在一边小心瞄着她，轻声问:“大小姐……要做了吃食给姑爷送去书院吗？” “不必。再过两日他就回了，也刚好回来过个节。” 孙秀端想着那憨包一般的夫君，唇角随即漾开好看的弧度。 这样也好，也好。 她手心贴着腹部，另一个手的大拇指摩挲着膝上的人参盒子，微微出神。 最初知道顾景宴提议让祖父考虑这桩婚事时，她内心是有些愤然的。 说不清在气愤什么。 但也绝对不是她娘小樊氏认为的爱而不得。 如今想来，大概是自小到大，顶着京都名门闺秀的名头，从没跌过什么跟头的她，在这件事上大跌了一跤的缘故。 譬如还会愤愤，你当初拒了我，如今却来左右我的婚事，你真当我是没脾气的吗？ 只不过是年少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自己应该嫁给这么个前途明朗之人的理所当然。 但是，拒绝就拒绝了。 失落是有的，毕竟她先前还信誓旦旦地以为，他会一口就应下来。 到底是她太过自信。 但再多的情绪，没有。 她及时接受了这个结果。 所以，并非有她娘认为的用情至深。 何至于此？ 她有她的骄傲。 至于，她的夫君，也自有他的可爱之处。 孙秀端捻起小茶几上的樱桃送进嘴里，清甜的汁水立时充满了口腔。 祖父说，那当是个好女子，她得学着好好经营妯娌之间的情谊，就像她娘和二婶一般，莫要纠结其他。 人参多贵重的物事，对方都郑重其事托人带了回来，想来，是有互相交好之意的。 …… 端午节这日，黎长乐给庄子里所有人都放了一天假，各自回家过节去。 黎世熹和鱼儿一早起来就发现手腕被缠上了五彩绳。 是马氏给几人准备的，说是能驱凶辟邪，纳吉祈福。 宅子里的门上也插上了艾叶。 黎长乐自己不懂这些风俗细节，晃着手腕上的丝绳谢了马氏。 黎世熹带着鱼儿携手出了卧房，用早饭的时候问起了李隆。 “姑姑，十三叔叔呢？好几日不曾看见他了。” 黎长乐正喝着肉沫粥，最近的天气挺热了，白天艳阳高照的，无奈不敢穿短袖短裤，成天裹着长袖衣裙，只把她快热惨了。 她的这份粥还是马氏晾了好一会儿才端上桌的。 再一看俩孩子，同样衣着，人家就看起来清爽得很，一点都没热的感觉。 “他跟刘大河出去了。” 要说，这北蒙国君也是个狠人。 李隆人还在她这里呢，北蒙皇庭就传出他们的康王殿下在封地抱病而亡的消息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操作，这是亲生的儿子吧？ 人活得好好的，但是已经被死亡了，黎长乐一度很是同情这位失忆的美少年。 但是自从冷一告诉她，这位美少年的记忆已经恢复，且还想死皮赖脸继续装疯卖傻下去以后，她转头就咬牙把人踹出庄子去了。 那后面怎么还留在庄子里的？ 因为系统说，把这个人放出去，万一真被仇家杀了，那+666的贡献点就会被系统回收了。 这都吃到嘴里的肉了，哪有舍得吐出来的道理。 舍不得呀…… 李隆在庄子大门口赖了两天，黎长乐就装装样子，勉为其难让他继续借住了，但条件是不能白吃白住，就干活抵工钱吧。 李隆心里也苦逼，他好好地在封地呆着，谁想到会被追杀到大炎的地界来啊。 他那太子皇兄是真不做人，他都退避三舍，被他父王赶到边境来了，还不能放过他。 他父王可不止一个两个儿子，要祸害，有的是让他练手陪玩的，何必逮着他一个杀。 他父王不管管的吗？ 是儿子多了不值钱？ 虎毒还不食子呢。 李隆不知道的是，北蒙皇庭已经生了内乱，北蒙太子暗地里派了不少人马，四处寻找李隆的下落，声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会儿的李隆和刘大河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张脸。 原本那张脸辨识度太高，打眼，怕被认出来。 他进到宅子里的时候，恰好黎长乐吃了早饭带着黎世熹和鱼儿从内院出来。 “小鱼儿，我回来啦~”李隆一把抱起小丫头，“想我了没？” 他动作太快，鱼儿没来得及反应，等近距离看清楚他的脸，一下子就“哇”地哭起来。 “呃……你怎么哭了？”李隆讪讪地抽动着脸皮。 黎长乐揉了揉额头，把小丫头抱过来，“被你丑哭了。” 李隆下意识地抬手抚上眼角那粒红痣的位置，此时多了一道狞狰的刀疤。 脸皮一动，刀疤上外翻的肉瘤一抖一抖的，刹是唬人。 “ …… ” 光是回忆把这东西弄脸上去的那会，李隆又一次把自己恶心到了。 他低头见着黎世熹面色平平，奇道:“你认出来十三叔了？” 黎世熹点头，指了指他腰间，“这儿，鱼儿送的络子。” 李隆低头，恍然，“原是这样。” 这络子是鱼儿亲自给他挂上的，荷包的形状，编得歪歪扭扭，勉强能兜住几个铜板，走起路来叮咣响。 李隆觉得有童趣，把腰间的玉佩换成了这个，但这会儿也是不免嘀咕，“这还是她送给我的呢，怎么自己就认不出来？” “乍一看我也以为家里进了盗匪呢，何况小丫头。”黎长乐翻了个白眼。 李隆一把揭了脸上的疤，袖子一抹，就来跟黎长乐抢人，“来吧，十三叔回来了，快给我稀罕稀罕！” 鱼儿大眼睛里还盛着两泡泪，就开始扯起了他的脸皮，一脸怪叫，活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黎长乐接过马氏递过来的食盒，拉着黎世熹先出了宅子。 食盒里是饼干糕点和水果之类的小零食，还有灌满了整一保温杯的酸梅汤。 就算今天学堂不管饭了，只食“诗词歌赋”，黎世熹也不会饿着肚子了。 今天端午，学堂夫子要带着一干学生去乐水河畔“踏柳”。 就是一帮子或熟悉或生疏的读书人聚集在一起，宴饮赋诗，互相交友。 真就是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了。 冷二赶着马车带着黎世熹去赴约，临行前还被提醒别让黎世熹沾酒。 这帮读书人，惯会附庸风雅。 孩子才九岁不到呢，稍微去见见世面就好。 而此时，离乐水河畔不远的道上，一身风尘仆仆，面容有些苍白的儒雅老人，正带着身边的护卫信步往已经人头攒动的河畔而去。 今日的黎县内外，一片欣喜。 庄户人家有了盼头，田间地头的蔬菜粮食，生机盎然，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欢喜？ 而少年们志得意满，奔赴乐水河畔的陶然亭，在那里相邀对饮，吟诗作画，好不风雅。 惠济寺里的香火气息也更加浓郁了，姑娘媳妇子们都来给家人祈福，添香油钱。 来回路过陶然亭时，姑娘们的帕子纷纷捂着脸，脸颊绯红。 黎长乐今天也当了孩子王，带着鱼儿和小宝珠儿几个孩子到鱼虾坑，打算钓鱼钓虾玩。 冷一和姜氏马氏分别拿着工具提着食盒跟在后头。 到了目的地，看到坑里溅着水花往水面跳跃的鱼虾们，孩子们都新奇极了。 这个水坑在庄子的最里端，平时孩子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也是庄子在施工期间，各家父母勒令自家孩子不准四处乱跑，免得被这个那个东西碰到砸到的。 所以这个鱼虾坑，是孩子们第一次看到，惊呼声此起彼伏。 鱼儿平时鱼虾没少吃，但是活着在坑里翻跳的也是头一次看，拍着小手和珠儿小宝叽叽咕咕激动得不行。 姜氏马氏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虽然各自的男人都跟自己提起过，这个庄子里的东西都不是平常人家能得见的。 但两个妇人平日里都是只顾着身前一亩三分地的，心里想的只有伺候好主家，看好家里老人孩子这些事，哪里会去琢磨庄子里的东西多好。 只知道，主家吃的用的，无一不是好的。 但是顾景宴那样的家世背景，他的妻儿吃用的都是顶好的，这不是正常的吗？ 马氏的男人孙大兴，他父母是京都孙家的家生子，他自己也是时常在孙家顾家宅子里进出的，这两个家族都是团花锦簇的人家，在京都不说是顶级世家，那富贵程度也是京都圈里屈指可数的。 但孙大兴看了小乐山上的花园客栈后，就觉得，大少夫人身上怕是有个仙人才有得乾坤袋。 小乐山上参与建造客栈小庭院的人足有百来人，鹅卵石小路蜿蜒曲折，小路两边有养有草坪，有大石凿了做假山，有不经意转角里的小鱼池，里头漂亮的小锦鲤游得好不快活。 各种名贵的花，种在青砖垒起的花圃或栽在陶盆里。 一步一二个景，一景二三种花。 每座小庭院为一处景观，或用青竹密实地竖起做墙，或用青砖垒实造院。 院中无一不是有着名花贵树，流水小游廊作景。 庭院外头连着院与院的鹅卵石曲径通幽，四处延伸，两边地面上都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花儿。 小乐山顶上俨然一幅空中花园的景象。 有些花儿还没开好，连是什么花都不知道。待到百花齐放，难以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壮观场面。 孙大兴不是没上去过小乐山，庄子的工匠们开工之时他就经常上去监工。 但是前期到处一片乱糟糟的，真没什么看头。 直到最近，现场做了部分清理，干净多了。 最奇特的是，盆栽里的花陆续开了，红黄粉紫的，端得是好看。花圃里好些还是花苞或是一片葱绿。 鱼池里有鱼了，睡莲也栽了，开的花颜色不一。鱼戏莲叶间，这小景致实在是美妙。鹅卵石铺就的一个连着一个的小水池，活水流动，整个花园透着一股子不似人间的仙气。 这可是在山上啊。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造了一座漂亮的花园子。 孙大兴当晚就回去和马氏唠叨了一个晚上，怎么也想不透，也就半拉月没怎么上山监工，怎的山上就变了个样儿呢。 马氏当时只说，主子请的工匠师傅是能人，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人怎就不能做到？ 而且说得跟仙景一般，马氏只当自家男人到底是家生子出身，眼界还是窄了些，有些世面没见过也实属正常。 可如今瞅着这一池子挨挨挤挤的鱼虾，她觉得眼界窄的怕是自己。 鱼先不说，这虾……不是河虾吧？ . 鱼太大，黎长乐怕鱼吃钩了，孩子提不上来，所以几个人到了虾坑那一边的竹廊找位置坐下。 马氏跟姜氏把钓具拿上，分别把虾钩穿上饵，交给黎长乐几人。 坑里的大虾很多，饵放下去，瞬间就没了，孩子连鱼竿都还没握好呢，虾钩那里就空空如也了。 几个孩子都这样，好一会儿，没人钓上来一只虾。 连冷一都不忍直视。 一坑的大虾，空手一捞都能捞上半桶，几个小蠢货大半个时辰一直在喂虾。 谁信这伙人是来钓虾的！？ 鱼儿气得瞪圆了眼睛，直朝坑里的虾们吐槽，说它们光会吃，不上钩。 大概是虾们也看不过去了，后边终于让几个孩子陆陆续续钓上来了几尾虾，可把几个孩子给高兴得。 鱼儿指着桶里的战利品，舔着嘴巴道:“娘！要烤香香！” 黎长乐已经承诺了，今天掉的鱼虾，傍晚就在宅子门外的大空地上做烧烤吃了。 把庄子里扫盲班的小伙伴和夫子都请过来吃一顿。 她自然附和着小丫头，点头，“烤！咱们还让你冷叔抓几条大鱼回去，做烤鱼吃！” 孩子继续玩着，她和姜氏马氏说着晚上的烧烤聚会。 要杀几只鸡，到空地边上垒个土窑，做叫花鸡。 五花肉片薄了串成串，红薯土豆也能烤，还有烧烤摊上的火腿肠，也少不了。 各种烧烤料也备上。这得香死个人去。 很久没炫烧烤了，黎长乐也馋了。 这时候，她就有点想起远在北定府的顾景宴了。 已经快半年没见着他人影啦！ 第183章 不速之客 半下午，宅子门前正忙着的时候，黎世熹就赶了回来。 除了他自己，还带回来了另一个人。 忙碌中的孙大兴和马氏看见此人，立马上前跪下行礼。 “见过老爷！” 黎长乐才从宅子里出来，手里牵着鱼儿。见到孙大兴夫妇这模样，顿时惊于来人的身份。 眼前身着普通棉布长衫，脚踩有些破旧了的千层底黑布鞋，面容有些老态的老爷，竟是顾景宴的亲爹，鱼儿的爷爷？ 倒是有着一身宠辱不惊的儒雅，面色沉稳，看起来比他儿子顾景宴多了几分人情味。 他此时脸上噙着淡淡的笑，目光扫过黎长乐母女俩，在黎长乐面上停了两秒，继而转到鱼儿身上。 “这位……可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小孙女儿？” 黎长乐不由感叹，这可是她穿越过来以后，见到的顾景宴家的第一个血亲。 从来都是从身边这个那个的人嘴里听闻顾家的事迹，可如今，顾家的家主，她名义上的公公，是说来就来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到的这儿。 她带着鱼儿上前，规规矩矩给人行了礼，“父亲万福。” 顾重光虚扶了一把，“自家人，不必多礼。”又把地上跪着的孙大兴夫妇叫起，想着这大儿媳所受的委屈，不忍道:“孩子，你受委屈了，是顾家有愧于亲家当年的托付啊。” 黎长乐眼里有些泛酸，为着这句迟来的“有愧”，只可惜，有的人已然再听不见。 “都过去了，长乐如今好好的，孩子们也都好好的，便是幸事。父亲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也乏了吧？先进屋去喝碗茶水歇歇气儿？” 顾重光点头，转身揽过一起回来的黎世熹，又朝一直老实站在黎长乐身边鱼儿招手，“丫头过来祖父这里。” 大概长辈们身上都会散发一股子血脉压制般的气息，鱼儿这回不像往常一般，见着好看的人就自来熟。 她抬头看她亲娘，有些畏惧这位陌生长者。 黎长乐轻声道:“这是爹爹的爹爹，鱼儿要叫祖父。” 鱼儿睁着大眼睛看顾重光:“……祖父。” 小奶音软萌软萌的，顾重光心也软软的，笑着应了孙女，牵着俩孩子进了宅子。 黎长乐示意孙大兴继续还没垒完的土窑，自己跟着进去了。 主家宅子里又来了个主子，日常在宅子里忙活的刘铁锤一家也来磕头见礼。 黎长乐已经见怪不怪了，双方都觉得理所应当的事，她渐渐就习惯了。 互相刷了脸，又给主子们上了茶和点心果盘，伺候的人就退了出去。 顾重光身后也跟着一位执剑的黑衣男，也不知是不是同为冷系护卫之一，一直目不斜视地站着。 颇有冷一冷二“弃暗投明”之前的冷冽气质。 顾重光和几个儿媳也没什么交集，除了仅有的几次游历归家后的家宴，可以说连脸具体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 此时虽说言语温和，气氛也不至于尴尬，但也实在没什么话题可热场。 顾重光简单说了为什么会出现在黎县的缘故。 原来是乘船从北定府那里往乐水的方向一路游玩着过来的。 经了船上同游的人告知，黎县就在乐水河畔一带。他是听纪氏说过的，大儿媳就在北地黎县待着的。 可巧，恰逢今天乐水河畔举行“踏柳”盛事，很巧地，路过时，顾重光身边的护卫冷七眼尖地发现了人群中的冷二。 听完了整个过程的黎长乐，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好巧……” 这都不用打听打听的，直接就被带到家里来了。 据说她这位公公打小就是书生体质，书读得好，很是擅长书画丹青，大半生游戏山水间，悠然自在。 顾家祖孙俩都是武将里的的佼佼者，家中却出了个文弱书生，温室里的花一般那种。 有才有德也有貌，但就是不堪折腾。 科考也只走到了秀才这一步，便没再继续。 不是人家考不好，而是家里不给考。 顾老将军当年见过孙家的孩子，考了三天后，昏倒在考场外头，被家仆架着回府的场面。 那以后，老将军就绝口不提要自家儿子去科考了，也不许妻子提。 统共就生了这么个儿子，好生养大了，别回头折在了考案上头。 万一这样了，他找谁哭去？ 他都做好了儿子若是以后生养不易，就替儿子从军中挑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收做养子的准备了。 只要人能好好地活着，当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行的。 好在顾重光知道自己斤两，也没坚持要去考，只是依然勤学好读，又醉心于书画，便四处去采风，看山听水。 倒是比他的父亲顾老将军和他大儿顾景宴要逍遥得多。 也难得的是没有怀才不遇的颓丧，能认清自身的处境。 这么多年来，他游遍大炎，也作画无数。画过飞流直下的高山流水，也有水墨江南的蒙蒙烟雨。 他自称自己乃“清闲居士”，这个雅号早已在大炎朝传开了，和他的书画一齐在文人的圈子里被追捧膜拜。 黎长乐闲时听马氏说起顾家上一辈的事，听到这里时，没忍住，哈哈笑了一番。 直言道:“这位顾老爷真是位奇人。” 可不是一位清闲之人么，这雅号倒是和他本人的性情相得益彰。 马氏道:“我家婆婆说，大少爷的母亲，当年就是被老爷子的一身风采所折服，要孙太傅亲自来和老将军说的亲。” “二人都是年纪不小了才成的亲，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极是合拍。只是前老夫人生了大少爷以后，身体每况愈下，竟是比看着文文弱弱的老爷还去得早，老爷当年很是伤怀。” 黎长乐:“这话说的……”活像顾重光天生就要英年早逝似的。 “这话也没说错啊，当年孙太傅可着劲儿地劝说长女，说顾家那小爷……嗯，怕活不长久，让长女另择佳婿。” “可您看看如今，谁是这有福之人，又是谁早早地撒手人寰啊？” 可不是么，这人像天生就是享福命，看着像一两清风就能把人压折了的，但内里有锦绣山河，连老天爷都不忍折腾他，连要寻个人，都不费吹灰之力。 看看人家北蒙太子，要找个康王，连地毯式搜索，都不一定能找到她这里。 顾重光微微一笑，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纹路也隐约可见，他意有所指，“也不全是巧合，前阵子，在北定府见到了景宴，他与我说，他久没见着妻儿了，甚是挂怀，也不知孩子是不是又忘了他长的什么模样。” 黎长乐憋着笑，敢情是被他儿子打着亲情牌忽悠过来的呗。 不过…… “鱼儿可能真把她爹的样貌给忘了……” 才二三周岁的娃娃，半年没见到的人脸，能记得？ 又不是现代那会儿，就算相隔千里之外，一天也能互相打十好几个视频通话，天天网上见面。 …… 宅子只两进，内院有她和孩子住着，孙大兴便把前院连着书房的一间卧房收拾好了，让顾重光住。 两个孩子也都被带去了前院书房，黎长乐乐得有人给她看孩子，只交代鱼儿和黎世熹别闹他们祖父。 她和姜氏刘氏交代了晚上接风宴的准备，鱼虾鸡肉都是现成的。 去庄子里的菜地摘些新鲜的蔬菜凑两个。 水果摆盘。 宅子门外的烧烤也上几样。 马氏犹豫着，“咱们要不改天再做那烧烤？今日是老爷第一天到庄子上，会不会……” 黎长乐摆摆手，“无妨，我看父亲是个随和之人，不会计较这些个，又不是在京都那地儿。何况，烧烤真的很美味啊……让孩子们都尽尽兴吧，都答应了他们的，哪有食言之理。” “对了，你们找个人把扫盲班的夫子也请过来吧，他们俩应该能聊几句。” 黎长乐想着自己肚子里没几点墨水，和人拉拉家常还可以，文学这一领域她是真的渣。 所以陪文人聊天的事还是得合适的人来，毕竟术业有专攻。 扫盲班的夫子，要不是因为腿脚有缺陷，那是妥妥走科，举的料子，人还不拘小节，落落大方。 办事的各自忙活去了，黎长乐又进了内院去，把衣橱里仅剩的三套男装拿了出来。 先前在县里逛成衣坊时，买来给顾景宴备着的。 顾重光的身量倒是和顾景宴差不多，只是顾重光看起来比较文弱。 都是黑灰色系，应该能穿吧。 明天再去县里给置办几套衣裳吧。 心中感慨，这样的体质还能游遍大江南北，还硬是靠自己一双手混出了名堂，这也是个不简单的。 . 前院书房中，顾重光接过冷七递过来的衣物，手指轻捻了布料子，眼里有明显的笑意，“景宴是怕我不来还是怎么？还把吕放给我换走了，看，连换洗衣物你都给我落船上了，你说说，这一路你除了手里那把剑还在，都丢了我多少物事了？” 冷七已经端着大半日了，被顾重光这么一说，瞬间就端不住了，哭丧着脸，“老爷，属下就这记性，好不了，老爷不还在吗？大少爷说了，只要不把老爷看丢了就好。” 饶是向来神色不惊的顾重光，也不禁多看了冷七两眼，“你家大少爷真这么说？” 转而思索了会儿，又道:“怕不是他自己嫌弃你蠢，所以把吕放换了去？” 吕放是他的护卫，和顾景宴身边的林海一样，同属于内外一把抓的随身护卫兼生活管事。 冷七恰恰相反，是冷系护卫里的异类，除了武功顶好，指哪打哪，其他方面一塌糊涂。所以一开始就没把他培养成暗卫。 冷七不服气，“老爷，属下不蠢，若不然，大少爷能让我一路护送您？” 顾重光进了浴房梳洗去，头也不回地回他:“嗯，都让你只看着人，若连这都办不好，你可以找你家大少爷领了遣散银两，回乡养老了。” 冷七默了，而后抻着脖子问:“老爷，可要属下给您搓背？” “不必！”顾重光僵硬着口气拒绝。 这冷七手劲是真大，搓个背能把背上搓掉一层皮，搓完了，热水一泡，火辣辣地疼。 他心里是越发坚信，景宴那小子就是想把这傻大个远远打发了，才把他使唤惯了的吕放换走。 …… 黎长乐从冷七那里得了一封信，顾景宴捎来的。 她接过信封时，问了一句:“顾景宴就那么肯定，父亲会找来这里？” 冷七:“若是老爷不找来，这信，飞鸽也能给大少夫人送来。” 黎长乐笑眯眯地到内院拆信去了。 她和顾景宴这鸿雁传书，清奇且实惠，啥都省了，就是挺费鸽子的。 平时来信都问问她和孩子的情况，庄子的情况，最后结尾处才来一句“吾念卿”什么的。 冷面美男也会说情话了，虽然别别扭扭，但也值得表扬。 而她回信都是记流水账一般，孩子的事，庄子的事，村里的事，只要想得到的，她都能写写。 但这回的信里，特意提了几句顾重光的身体状况，说若留得住，就把人留在黎县，好生养着就是。 这几句话她盯着看了几遍，才放下信。 京都那些富贵人家，不都讲究每月请个平安脉么？ 她决定，找个借口约了李老大夫来给顾重光把把脉，做个体检。 再看看要怎么个“养”法。 傍晚时分，门外的烧烤架已经忙起来了，各种食材轮番摆上烧烤架。 土窑里也已经埋了货。 庄子里上了扫盲班的孩子不少，有二十几个，还有扫盲班的大人没算进去的。 夫子一家和李老大夫一家也来了。 黎长乐遗憾，独独王家一家在小周庄里，参与不了这番热闹。 好在，王家老三带着两个侄儿在这边，做活的做活，上课的上课，昨天就让他们带了两条十几斤重的鱼回去，今天端午加菜，一条是给胡春山带去的。 烧烤宴来了不少人，孩子们嘻嘻哈哈围在烧烤架旁边看黎长乐示范烧烤流程，大点的孩子学着自己动手烤。 黎世熹和鱼儿一直在书房陪着顾重光，直到掌灯时分，顾重光才一手牵着一个，出来前院。 第184章 接风洗尘烧烤宴 鱼儿贪玩心性，已经听到宅子外头孩童欢呼的声音，挣脱了她祖父的手掌，撒丫子就往外头跑去。 顾重光要踏进前厅的脚步一转，也跟了出去。 黎世熹瞟了一眼被握着的小手，抿了抿嘴，到底没挣脱，乖乖被牵着出了宅子。 “哇，娘，我要！” “这个也要！” “哇哇哇，我也要玩！” “鱼儿，这个给你，你别过来，小心烫。” 小丫头是庄子里头的大孩子们护着的，小娃们爱黏着的。 鱼儿欢脱的叫声响起，大门处也隐隐有阵阵食物的香味被夜风送进来。 “祖父快来，哥哥快来！” 门外点了两堆柴火，照亮了整片烧烤空地。 刘大江兄弟俩蹲在土窑旁，正扒拉着烫手的土坷垃，挖里头的东西。 空地中间摆了几张大小不一的桌子，都是从旁边孩子们家里搬过来的，围了一圈的小椅子，桌上已经有几盘烤好的烤虾、考土豆、考五花肉，考火腿肠…… 都用竹签子串着，刷了油和烧烤酱料，考得喷香。 鱼儿快乐得像只小仓鼠，样样都想吃。 手上正在烤制食物的几个大人都小心避着满场飞的小主子，生怕油花溅到了她。 黎长乐花了200个贡献点买了两个烧烤炉架，一次就能烤不少，日后能放在庄子上的烧烤店里用。 她这会儿正翻着青椒串和茄子，昏黄的火光映着她雀跃的光洁小脸，额迹沁出了点点薄汗。 “乖鱼儿过来，给娘擦擦汗。” “好。”小丫头跑过去，扯了她娘腰间的帕子，就着她娘半蹲的身子，给擦干净了汗。 小丫头嘴里一鼓一鼓地，满口生香。 顾重光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看衣着，这些大都是在庄子里做事的人，但看忙得眉开眼笑的，是大儿媳没错吧？ 正好黎长乐把一盘烤茄子端上桌，看见顾重光出来，忙问他，“父亲要在外头用晚食，还是给您在里头摆一桌？我和俩孩子给您接个风。前儿应了孩子们，给他们办个烧烤聚会，可巧您今日来了，父亲也尝尝不同的吃食风味。” 顾重光伸手拿了根竹签，是一串土豆块。 柴火堆不在眼前，视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他左右看了一眼，尝试着咬了一块进嘴里。 绵绵软软，还有奇特的香料充斥着口腔。 “这是土豆。父亲再尝尝这大虾，咱们庄子里养的呢，在别处可是吃不着这么鲜甜的大虾肉。” 这一坑鱼虾还是购买的太空苗子，味道不要太鲜。 顾重光又被蛊惑着吃了只烤虾。 肉质紧实，滑脆甜甜。 口腹之欲被大大地满足。 这会儿鱼儿和黎世熹已经坐在他旁边了。 “祖父，是不是很好吃？”小丫头嗷呜一下啃了一口虾。 顾重光心想，这都不好吃，那你得吃龙肉去。 这吃法新颖，食材和香料颇为少见。 纵是南边近海的渔民，网上来的海虾，也少有成人巴掌那么长的个儿，还整一盘一样大小的。 庄子里养的？ 这可是海虾，别忽悠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顾重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一桌子的食材。 第185章 喊一声祖父怎的了? 他抬起眼，对黎长乐道:“孩子们喜欢，就在这儿用吧。”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晚风裹挟着烟火香料的气味里，他硬是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花香。 白天刚进庄子，他就看出了这和他见过的诸多庄园不一般的景致。 庄稼地里盖了不少处精致的小庭院，围着一圈圈竹篱笆或木栅栏，看不到院里头。周围是各种块状分明，颜色不一的菜园子，分划齐整。再往远了去，就有些看不太清楚。 这大儿媳如今连京都顾宅都不愿回去了，也不见她在北定总督府儿子那儿。 他听儿子说，儿媳正在鼓捣什么农庄。 原是这样鼓捣的…… 黎长乐听顾重光不介意在宅子门前聚餐，也不搞特殊对待了，让姜氏马氏把厨房备好的接风席面也摆出来。 左右庄子里的孩子们拿了烤好的食物都回去与家人分享了，最后，也只剩了李南星一家和管夫子一家留下。 这两家都不是庄子里的家仆身份，和黎长乐只是雇佣关系，到底是不一样的。也不算太过怠慢顾重光。 虽然她自己无所谓，不代表别人也毫无芥蒂。毕竟身份上的差异，是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叫花鸡入口酥烂肥嫩，烤虾烤鱼也美味无比，奇的是韭菜鲜菇也能烤着吃，前所未有的味蕾享受，令顾重光平日饮食节制的习惯都打破了。最后还喝了一碗鱼片粥。 冷七站在光亮到不了的暗处，手里举着一把竹签，都是火腿肠烤虾烤鱼烤肉，吃得嘴皮子冒着油光。 他眼睛盯着桌席，一根筋地想着，老爷这一餐吃得，顶平日里两三餐了。 嗯，大少夫人这边的伙食真好，冷一冷二真是享福了。 冷七对遭顾景宴“厌弃”的怨念，突然也淡去了不少。 军营里可只有粗面馒头和咸菜疙瘩吃吃。这还算好的，好歹能混个六七成饱了。 上两年连馒头都少见，日日清汤寡水，米粥稀可见底，一顿两个硬邦邦的野菜饼子，合起来还没一个巴掌大。 如今好些了，也只是吃得干一些，大鱼大肉是别想了，隔三差五能闻者点油腥味儿，吃上一两片肥肉，已是不错了。 算了算了。无匪可剿，无敌可杀，无兵可练之时，平日里找冷一冷二干几仗也好，免得手痒痒。肉吃进肚里还是真实惠！ 冷一冷二隔会儿就往冷七那看，老七依然还是这熊样…… “丫头莫要挑挑拣拣，荤菜素菜都要适当吃些。”顾重光给鱼儿的碗里夹了两筷子青菜，又给黎世熹夹了鸡肉，“都吃呢，别拘谨，长乐安排这桌席面可费了不少时辰吧，不吃可对不住她的这片心意。” 鱼儿小脸皱成一团，“祖父，不吃菜。” 顾重光不赞同地朝她缓缓摇头，“不可。” 这说一不二的神情，连黎世熹都不敢给她说情。 黎长乐默默啃着大虾肉，她才不同情小丫头。 这孩子毛病不算多，起床气是一个。 最近不吃青菜的毛病也显出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家里天天青菜不断，吃腻了还是怎的…… “娘……”鱼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黎长乐。 黎长乐不跟她对视，“你祖父说得没错，挑食的习惯不好，我总说，你不听，你还好意思喊娘？” “ …… ”可可怜怜地看了一圈人，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把两筷子青菜吃了。 “乖。”黎长乐给她倒了一杯葡萄汁，“奖你的。”桌上两家的孩子也给倒了杯 夏天到了，快乐肥宅水这类东西她得克制着自己，才能忍住没囤它几箱当水喝。 果汁还是可以有的，俩孩子喜欢，哪个孩子会不爱喝饮料？ 李南星和儿子孙子坐在一侧，顾重光知道对方拘谨，隔会儿就会跟这边说两句，不至于让人觉得尴尬。 倒是管夫子，毕竟是读书人，腿脚好的时候，也是外出游学过的优秀书生，又同为秀才。聊起文人之间的话题，就很有些志趣相投。 顾重光边应对着管夫子，边照顾着李老大夫一家的情绪，时不时让大家吃菜。 就这样，也没落下偶尔用公筷给孙女儿夹一筷子菜。自己还没少吃。 看得黎长乐叹为观止。 这真是个富贵人家的主子吗？ 也太会了。方方面面都照顾得令旁人感觉到舒适，还不显得太过刻意。 把顾景宴放在这，那就能冻死一大片人了。 这父子俩，于性情上，差别太大了。 鱼儿第一个下了桌，她不想再被投喂青菜了。 这个新来的祖父，好似特别喜欢看她吃菜菜。 她受不了，想要溜之大吉。 黎长乐见势带着小丫头先告退了，吩咐姜氏马氏好生伺候着。 黎世熹从头到尾坐在顾重光手边上，安静得吃着，和鱼儿一般，时不时收获来自顾重光的照顾。 顾重光嘴角微扬，这孩子，小小年纪性子倒是不错，比自己那三子景瀚都沉得住气，是个好苗子。 黎长乐今晚给几人备的是糯米甜酒，口感微甜，几个大人推杯换盏，倒是结结实实喝了不少。 直到吃好了，管李两家人辞别了顾重光，各自回去了，他带着黎世熹进宅子时，除了面色有些红，人精神还是尚可的。 “……您吃些醒酒汤再歇息？”黎世熹跟着跨进书房院子时，犹疑着问。 顾重光低下头，好整以暇地看他，“你不跟着鱼儿丫头喊老夫祖父？” 黎世熹哑然: “ …… ” 祖父是可以随便喊的嘛？ “喊一声祖父怎的了？” 顾重光进了书房，人一沾到太师椅，眼就闭上了。 “可有上学堂去？”闭目养神的人温声出言。 黎世熹知道他问的不是庄子里的扫盲班，他直了直身板子，“有的，晚辈在县里的慕山学堂念书。” “哦……学堂的夫子是？” “是莫正德莫夫子。” 好一会儿，太师椅上的人才缓缓道:“是他啊……倒是个有才学的。” 顾重光睁开眼，“你也知道你的夫子是走过科举之路的，这条路并不好走，能安稳走到最后的人，毕竟寥寥。 你的学堂夫子，管夫子，嗯，包括老夫在内，都是那时运不济的。还有十年寒窗苦读，换来一朝名落孙山的，这类人也只多不少。” “晚辈知道，尽我所能而已。” “你可是想好了？” 这孩子浑身一股子书卷气息，可想而知，应是自小就有与书香沾染的。 他知道黎家的家学渊源。 第186章 看个黄道吉日能开张啦 乐水河畔那群文人雅士齐聚之地，不说都是当世大儒，那也是黎县当地文人圈子里有些名头的读书人。 可就算黎世熹淹没其中，也很容易就被一眼寻到。 那一身不管不顾他人死活的淡然镇定，在人群中颇为引人瞩目。 顾重光注视着孩子，“你并无非它莫属之意。” 黎世熹张了张嘴，许久，才在顾重光压迫的眼神里微垂了头颅，“是，晚辈还有姑姑和妹妹要顾着，科举之路若是顺利，自然是好，那晚辈就能更好地照拂她们。 若是不顺利，也无妨，晚辈已经会打算盘了，也会看账本，到时候就替姑姑四处开店铺赚银钱去，有足够的银钱支撑，姑姑妹妹的日子也能过得极好的。” 顾重光原本听着还算满意，这孩子生来通透，没有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打算，随时能调整自身的状态。 读书能使人寡过，不独明理。 此心日与道俱，邪念自不得乘之。 读书不单只是为了科考，更为了修身进德，减少邪念，少犯过错，少走弯路。 可越听到后边，顾重光越是哭笑不得。 “凭什么你姑姑和鱼儿要你来照拂，我顾家又不是没人了。” 鱼儿在顾家那也是顶娇贵的小小姐，日后能过得不好？ 再说了，这棵好苗子跑去为着金银之物，成日敲打算盘，未免暴殄天物。 黎世熹有些来了气，都忘了自称晚辈了，“我愿意！” 顿了顿，又道:“姑姑也愿意！” 顾重光气笑了，这里头怕是还有不少说法。 他揉着有些晕沉的头，想着大儿媳或许心里还是有些儿怨顾家的，但那也怪不得人家。 如今这样，大人和孩子都平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以后的事，还得景宴那小子来。 “也罢，我不与你争这个，我只问你，你当不当你姑父是家人？” 说到顾景宴，黎世熹神情打恹，“……是。” “那你不也是顾家人？都是一家的。” “ …… ” 黎世熹岔开话题:“我给您端水来，您泡泡脚再睡吧，会舒服些。” 顾重光半眯着眼，瞥见孩子耳尖微红，轻笑一声，“乖孩子。” 这孩子真是像极了他亲祖父，极是护短，又极是好说话。 到底是个孩子啊…… 孙大兴在散了席后，就快速提着水到书房门外侯着。 黎世熹出来见着了，刚好让提进去。 孙大兴把水放下就识相地退了。 他也没偷听，但书房里的对话就那么传出来了，由不得他不听啊。 黎小公子这是入了老爷的眼呢，往后也不知是个什么好前程。 前不前程还两说，此时的黎世熹看着已经呼吸平稳，睡过去了的顾重光，陷入了为难。 把人叫醒吧，不太忍心，看起来已经很是困顿的样子。 不叫醒吧，这水怎么办？ 脚不泡了呗？ 哎…… 黎世熹折了折袖子，蹲下身子，小心把顾重光的脚抬上膝头，脱了鞋袜，再轻轻放进泡脚桶。 算了，伺候一回吧。 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 看在他是鱼儿的祖父份上。 . 内院正房，鱼儿早已入睡了。 黎长乐正和马氏小声说着话。 “大少夫人，大兴来说，小公子就睡在书房那院儿了。” “ …… 世熹明日要起早，到时会不会惊扰了老人家？”一老一小的，竟然这么快就混熟了嘛？ “不会，老爷自己说了，让小公子之后都跟着他在前院书房那儿睡。”马氏笑着道:“那院里本就有两间客房，不碍的。” “而且，大户人家家里规矩也多，八岁上，就自个儿住一个院子了。大少爷少时也是八岁就搬到了清心苑另住。咱们小公子也到年岁了，您不说，晚些时候我也想着和您说说呢。” 黎长乐瞥了一眼马氏，心里也大概知道她的计较。 更多的是觉得黎世熹和鱼儿是表亲，该避嫌了。 鱼儿才多小一人，想得也太远了。 罢了，住一个院就住一个院吧，孩子平日还能向顾重光讨教讨教功课，人家可是有一肚子学问的。 “庄子里明日要开工，大兴兄弟得忙着监工，你让姜婶跟刘叔说一声，在庄里挑两个机灵点的，到书房的院子里当差。他在庄里待得久，知道哪些人靠谱。” “好，我记着了。” “对了，十三呢？今晚没见他出来。” “咱们去水坑那边儿之前，他就背着一袋料包又出门去了，说要出去一段时间，让不用担心他。” 马氏语气平平，真就以为这个人是冷一冷二一般的存在。 黎长乐却听得发怔，这货不会跑回北蒙去吧？ 这会儿要是回北蒙，不是给北蒙太子送人头去么？ “系统啊……” “宿主，系统没有接收到任务数据。” “还真的有1万贡献点的后续任务啊？奖励还是1万吗？” 系统:“ …… 没有。只是贡献点回收前，会有任务失败警示。” 黎长乐捂着心口处:“ ……所以，这一趟，没生命危险？ ” “没有。” 那她就放心了。 贡献点是一回事，她救回来的人，都收留一个多月了，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吧。 再丢了性命，她还是会难受的。 马氏也下去休息了。 黎长乐还在翻着书案上的账本。 小料包走俏，南边的大订单这两天又来了俩。 前两天，黎平派人来说，已经把西郊一座自家的庄子用来做卤料作坊。 以后若有客商过来，就直接带到那里取货了。 王大虎兄弟以后也把卤料的原料运到作坊去。 乐山庄子里仓库干活的，愿意过去的都可以直接过去继续干，作坊里，男女分开干活，男女工间各设管事两名。 作坊庄子也有住宿的地方，可以申请房屋住宿，一个月从工钱里扣除30文住宿费。 这一条纯纯是为了照顾原先在庄子上做事的好些帮工了，住宿费也是意思意思收点。 比如胡良木的二嫂这样住得远的人。 这样的妇人，乐山庄子里有好几个，黎平也算照顾到黎长乐的心坎上了，不然搬个作坊，就要辞掉好几个女工呢，都指着这份工钱补贴家用，她也不忍心。 最近庄子里开始恢复给万家酒楼提供鱼类了，酒楼的车夫老于每天都会赶着牛车过来运走一大木桶鱼，用水养着带走。 不近海的地方，大多吃的是河鲜，但是像乐山庄子提供的河鱼，动不动十几斤，肉质又鲜美，吃起来没有土腥味，很是难得。 去酒楼吃过的，都能感受到口感的区别。 酒楼后厨不一定每天都得用去一大桶的鱼，但是一桶确实是不够卖。 大户们的下人排着队呢。 无奈，庄子里只限定每天提供一桶。 所以也就抢手得很。 也不是说人家不知道鱼的来源是哪里，只不过…… 他们都近不得那个庄子。 每每有人试图进庄子，都会被飞来石子拦住，然后整条腿钻心地痛。 有下人回去禀告了家主，那家主觉得蹊跷，派人去查了，也没费多少时间就查到了顾景宴身上。 顾景宴指定是不在黎县的，但是庄子里头的人，必定和顾景宴关系匪浅。 其实也没藏着掖着，有心的人早就发现黎长乐在乐山庄子里频繁出入，并且，不少人见过黎平送黎长乐出酒楼的大门，那态度跟捧着一位财神爷似的。 而且老于那架牛车每日里都从乐山庄子里运出来一大桶物事，直直往后厨的院门那里进去。 不用说，大家都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注意到这些以后，乐山庄子的存在就更为人津津乐道了。 更有人想到了卤料包，早前的菜蔬，还有现在还不时有人打听着的果子…… 都是从那庄子里出来的吧？ 一直到近段时间，乐山庄子里几乎没什么秘密了。 进去做工的人或许心不坏，但是人都有分享欲，见着了什么，听说了什么，一出了庄子就跟被风一阵阵吹开了一样。 毕竟帮工的人，又不能蒙着眼睛做事，防也防不着。 以万家酒楼旗下产业作为招牌的卤料包作坊一开，黎平这个卤料包的生意日后估计就火起来了。 黎长乐看完账本，又把山庄的图纸拿出来。 把目前已经完工的部分打个勾，勾完了就发现，庄子改造工程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了。 最近的山下的工匠们都在赶着最后的收尾工作，庄子里几个会木匠活的也都全部帮忙去了。 小乐山上的工匠师傅们已经在做最后的室内装潢。 从山下走到山上的那条坡道，也被修得平坦好走。 看这情形，收尾工作一完，找个下个月的黄道吉日就可以开张了，下个月，好些农产品也趋于成熟，庄子里的产品品种就显得热闹了。 系统出品的普通种子，那都是两个月以后就能采收的，收完再过俩月继续收…… 不管这符合不符合常理，实实在在的东西在那儿，欢迎来研究。 能研究出来算他们赢。 庄子里目前能开放的有:鱼虾塘，烧烤店，草莓园，葡萄园，茶室，生态超市，稻乡村，小乐山上的秘密花园（客栈）…… 下个月荷塘那边和笔架山也能开放了。 火锅店也能开起~ 黎长乐铺开信笺，握着她的笔开始给顾景宴回信。 她只会写大白话，指望她咬文嚼字，文采飞扬，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修炼不到那个境界。 洋洋洒洒写了二三篇，折好了装进信封里，明天一早就交给冷一送出去。 次日早起，黎世熹已经被冷二带着跑庄子去了。 每天早上的例行锻炼，每每都累成狗子一般，浑身湿透，得冲个澡再吃早餐，然后赶去学堂。 最近跑圈，腿上又开始绑上沙袋了。 黎长乐吃了早餐，看着黎世熹坐上去学堂的马车后，把昨晚写的信交给冷一，好奇地瞅着他问: “你们俩这是在教他什么功夫啊？都跑了好几个月了，怕不是在教他什么闻风而逃的绝学？” 冷一认真回答:“大少夫人英明，小公子学的正是流云步。其步法轻若流风回雪，来去无痕。” 黎长乐:“ …… ” 好家伙！ 果然是逃之夭夭大法啊！ 羡慕！ 她双眼亮亮地，“能在水上漂的轻功？我能学吗？” 水上漂…… 果然看多了话本子，连里头的虚实都分不清了…… 冷一暗自吐槽，却也没直接扎人心窝子，学着迂回婉转:“ …… 夫人想学也未尝不可，只是，练流云步法，基本功尤为重要，所以……” 黎长乐及时阻止他说下去，“算了算了，此等功法我无福消受，还是留给世熹独享吧。” 让她每天和黎世熹那样扎马步跑庄子？ 她还是指望马车代步吧。 她有那么勤快？ 不存在的。 她就算是早起，也不是起来干活的。 就是最近有点生物钟作祟。 加之，昨晚跟马氏说过招呼李老大过来的事，心里惦记着了。 “他练得怎么样了？”跑了几个月了，也该有点成绩了吧？ 冷一只告诉她:“小公子很是刻苦。假以时日，定能把流云步练成。” 好么，看来，练成之路漫漫其修远兮，跑庄子还只是道开胃小菜，后头估计还有更狠的。 “你们悠着点啊，人家还是个孩子，正长身体呢，别可着劲地折腾。” “……是，大少夫人。” 黎长乐去了前院，李南星已经等在厅里。 “黎娘子可是有哪里不适？” 黎长乐一怔，忙道:“不是我。是鱼儿他祖父。” 李南星恍然，“老夫就说，黎娘子近来精气神十足，身子该是养好了的。” 如今的黎长乐和去年今日的黎长乐，除了面容，其他方面简直判若两人。 不怪李南星会这么说。 实在是黎长乐打一穿越过来，就没想过要刻意去模仿原主，还原她。 她不是个温柔贤淑的古代仕女。 她觉得如今周遭的人，都是接受了她现在这个状态的。 毕竟，在绿水村缠绵病榻之前，也没几个人真的了解过原主。 所以转变真就没那么明显。除了那段日子里比较亲近的好婆。 第187章 请个平安脉 她跟李南星说了顾重光大致的情形，大多是从马氏口中听来的。 “还是得老大夫给把把脉象，看平日里吃什么好，有什么忌口的。” 李南星听着黎长乐说了一会儿，那症状越听越像他儿子李泽一般。 “……昨日里老夫观那顾老爷，气色倒还可以，只中气尚有不足，想是远路跋涉，导致的疲累。 听黎娘子这么一说，倒也实属正常了，身有体弱之症，本就容易疲累，更忌染风寒。 到底是富贵出身，应是随时有名医看诊，自小名贵药材养着，有些底子撑着的。” 他儿李泽，是生了一副少爷身子，却落在了平常人家里，一场风寒就能去掉他半条命。 好在有黎娘子给的那根人参，如今他儿子甚少气喘了。 虽然身子骨还没养回来，不够强壮，没能有大把力气可以使唤，但是，他已不用再卧榻养病了。 而自己，也不用担心突然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南星想到这里，眸光微闪。 “待老夫先给顾老爷把个脉看看，再言其他吧。不过黎娘子手中若还有那人参，说不定，这回也能派上用场……” 黎长乐听着这话，乍然想到顾景宴信上提到把顾重光“好生养着”的说法。 莫非顾景宴觉得，她手上的人参能“养”好顾重光的天生体弱之症？ 那倒是好办，她还藏着一支呢。 这是顾景宴的亲爹，给人吃用，她倒是一点不心疼的。 不够的话，她还可以偷偷再种几棵。 想是夜里吃了不少米酒的缘故，顾重光这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庄子里各处都已经热闹地干起活来了，他才慢悠悠地起来。 只他还没下榻，刘铁锤就进来通报，说大少夫人喊了李南星过来给他请个平安脉。 顾重光嘴巴动了动，半响，才应了刘铁锤，让请人进来。 李南星出诊一贯不多废话，打了招呼就直接进入望闻问切的流程。 号脉时，顾重光掀了眼皮子，语气略伴着寂寥，“李大夫可是诊出了什么病症？” 李南星隔了会才挪开号脉的手，摇头言道:“顾老爷昨日夜里可见到了我儿？” 顾重光不明就里，但李泽他昨晚是见过的，是个内向的男子，且待人彬彬有礼。 他点头，“是个稳妥的孩子。” 李南星皱纹横生的脸上漾出笑意，“一年前，我还道自己有生之年怕要看着他走在我前头呢。” “李大夫何出此言？”顾重光听出了蹊跷。 “顾老爷，您身上的病弱之症乃娘胎带出，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实不容易养好。我儿啊，恰恰也是被这病症折磨了二三十年……” 李南星回忆起那些日子，眼前都模糊了。 顾重光怔怔地看着对方，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您可是……有什么治病良方？” 李南星收拾好药箱子，感慨一般地道:“您这身子，本也就这二三年间的事了。 但如今你只管好好养着，养个一两年，就可与常人一般，不像我儿，身子亏空多年，得慢慢养个三年五载。” 顾重光听得云里雾里，轻笑一声，仰躺着，以手盖着额头，无奈道:“我也算是遍访名医了，去到哪个地方，吕放就寻哪个地方的名医给我看诊。” “不过千篇一律，都说是要养着。至于怎么养……也真舒服过一阵子，只不过身子不争气，但凡冷着热着，病得还更快些……” “李大夫不必安慰我，自家事，自家知。能活到如今，都已是我赚了。” 他长叹着，想起三子的婚宴以后，他去了一趟孙府，给孙礼夫妇磕头，并在府上陪孙礼夫妇用了午食。 孙礼虽气长女嫁进顾家，没过几年好日子就丢下老父母和夫君儿子，撒手人寰。 但孙礼对这个女婿的喜爱也不是假的。 之前不喜他一副病歪歪的病弱书生样，不愿把长女许给他。但长女既然铁了心嫁了他，那他就是自己的半个儿。 此子又文采斐然，胸中有丘壑。作为乃科举出身的老太傅，就是喜欢读书读得好的后生。 站在哪个立场上，他都无法不喜爱这个女婿。 顾重光无法忘怀，在他离开孙府前，孙礼对他说的那些话。 “重光啊，老夫对你没有别的请求。只望你多保重自己的身子。老夫那长女不争气，已经令得景宴没了亲娘，没娘的孩子心中到底少了温情，这些年整个人面上冷冰冰地，你万不可再让他没了亲爹。 老夫一想到这个，心头就难受。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要能好好活着，让孩子有个念想。” 顾重光想，他怎么不想好好活着？ 他的大儿才是个稚童之时，就和他的老父亲一起，站在顾宅的门前，目送他远行。 老父亲虎目含泪，他哪里不知？ 稚儿尚幼，他也知道。 只是，他得活着，他活着，父亲就不必痛失爱子。 他活着，他的孩子就是有父亲的人。 只是，于别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于他来说，却是件要拼尽一生运气的事。 运气是什么呢？ 大概他是遇见过。 得过几张调养良方。 访过几位隐士大夫。 交得不少良师益友。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如今。 前儿他去见了他的景宴。 大儿景宴如今都二十有八了。 自己竟然，活了那么久啊。 这些年来来回回，转眼间，儿子们都已娶妻，有了家室了。 那一瞬，顾重光觉得，自己心上的石头都卸下来了。 只如今，他又想起了岳父孙礼那些话。 想起鱼儿软软的小手儿，昨夜里，世熹小儿那倔强的小眼神儿。 他想着，他得活到哪年哪月，他的大儿才肯放过他？ 如今他这心里，更是不落忍了啊。 . 李南星默默退出了卧房，他并未说什么定能治好之类的话。 这病如今都不用狠治，只需按着调理方子来吃便可。 这中间自然是不能少了最重要的一味药材——人参。 李南星边开方子，边庆幸着自家儿子能遇着今生最大的贵人，一支参，救了他儿，也救了他老李家。 如今，这顾家老爷也未尝不是？ 等顾重光从卧房出来，黎长乐已经坐着牛车到庄子里转悠去了。 她得到各处去瞅瞅，缺啥少啥，记在小本本上，回头花银钱也罢，贡献点也罢，都得购置回来。 书房小院里，刘铁锤安排了林守的两个儿子过来伺候。 此时，林庆阳端了水进来，伺候着顾重光洗漱，又给他套上干净的黑布长衫。 顾重光认出这是昨天黎长乐令人送过来的另一件衣物。 这一看就是原本给他大儿景宴准备的。 穿好了衣物，林庆阳又给他腰间系了一只玉色荷包。 “大少夫人说，庄子里多蚊虫叮咬，这荷包里放的是驱虫的草药。” “嗯。你们小主子可在庄子里？” “回老爷，小公子去县里学堂了，小小姐还未起。” 顾重光嘴角略扬起，“都日上三杆了，丫头还好睡呢？” 林庆阳拿了一只水杯递过去给他，“大少夫人巡庄子去了，出去之前让把这个交给您。” 林庆阳出去了，顾重光在桌边坐了下来，桌上已经摆了早食。 小米南瓜粥，肉沫水蒸蛋，清炒菠菜，一小笼六个灌汤小笼包，一小盘子樱桃。 顾重光捏起一只樱桃，盯着看了会儿，再送入口中。 再缓缓握起勺子喝粥，每盘菜也都吃了大半。 期间冷七窜了进来，又被他赶了出去，言说让他自己找事做去，不必跟着他。 冷七没走远，就在外头院子里待着。 顾景宴让他跟着顾重光，他哪能只顾自己快活。 要是早早被遣回乡养老就坏了。 顾重光吃了早饭，又研究起了手上的保温杯。 依旧是藤编表面，里头不锈钢。 杯里已经泡有参芪茶。大枣，北芪，党参用水煮开，倒进保温杯里泡着。 黎长乐的现代老妈每天都要煲了喝的养生茶。 黎长乐把被子灌满茶交给林庆阳时，觉得自己真有在认真揣摩“好生养着”是要怎么养的。 顾重光翻看了好一会儿。 嗯，这庄子里到处透着新鲜。 莫非，这是海外之物？ “祖父！鱼儿来啦！去找娘！祖父陪鱼儿找娘！” 正困惑时，小孙女那把小奶音闯了进来。 . 遛弯一圈，太阳都升到了头顶，黎长乐抬头看了一眼处在山顶的花园，这是最后一处了。 赶牛车的是孙大兴，他提议坐着牛车上山去，反正是缓坡，不陡。 “娘！！” 正想着是一鼓作气爬上去，还是坐车上去，闺女找来了。 冷七也赶了一辆牛车，载着顾重光和鱼儿到了山脚下。 鱼儿被顾重光抱下来后，就扑向黎长乐，差点把人扑到田埂上去。 她咬牙点了点闺女额头，“你个小炮弹！” 而后跟站在牛车旁的人打招呼，“父亲。” 顾重光笑着点头。他环顾四周，颇有好奇的意味。 “庄子改得倒不错，有几分野趣。” 虽说自己觉得哪儿哪儿都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黄道吉日一算，庄子就可以开张营业了，但到底还没走到最后一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到现在，连宣传都还没做呢。 外人只知道乐山庄子里头在盖院子，种菜蔬，种果子，四处修竹廊栈道闱篱笆墙，也不知道在鼓捣个什么东西。 她得谦虚，“让父亲见笑了。” 顾重光摆摆手，不知想到什么，笑道:“昔日我去过那温泉庄子，里头亦修有庭院几座，山间风景秀丽，清静怡人，和你这里，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黎长乐猜测他说的应该是那些权贵富豪家里的私人庄园，温泉这种景致，平常人家去哪里拥有。 见顾重光都走到山脚下了，也正在兴头上，她顺便提出邀请，“父亲，这山上也建有几处院子，虽肯定不及那温泉庄子风光好，但也别有一番景致，不若，您也上去转转？” 顾重光本也是循着一股子陌生的花香，坐着牛车慢悠悠地到了这山脚下，又是鱼儿怂恿着，听她这么说，也多少来了兴致，便颔首同意。 黎长乐牵着鱼儿在前头带路，顾重光不远不近地在后头，尾随上坡。 没走几步，就见坡道两边尽是长得密密层层的重瓣太阳花，鹅黄杏粉大红雪青洁白……多种颜色混在一起。 黎长乐:……硬核买家秀了，有没有！！ 当时这条坡道刚修好，两边光秃秃的，黎长乐便搜了商城里的花种子，发现这太阳花生长速度堪比野草，给点阳光就灿烂，有点雨露就野蛮生长。 太阳升起就绽放，太阳西落就闭合。 生命力强，粗生易养。 花朵还五颜六色的，怪好看。 黎长乐就毫不犹豫购买了种子，从山下一直撒遍通往山顶的坡道两边。 如今走在这条道上，真有种脚下路过的皆是一片繁花似锦。 就问她机不机灵！机不机灵！ 也就2个贡献点的事，都不用俩月，一个月就给她开出一条浪漫到极致的花路。 这景致连自己看了都觉得震撼视野。 她家闺女看了都要欢喜哭了好吗？ 都欢脱地甩了亲娘的手，上前辣手摧花去了。 顾重光也蹲下身子，细细观察了这些圆整饱满，花瓣重叠呈绣球状，形似牡丹，颜色各异的花朵，心中也难掩惊奇。 植株低矮，从远处看，并不能发觉地上这些花儿。近看，才被这满地锦绣惊艳到了。 “祖父……”鱼儿拉着顾重光的手，指着山顶的方向，“去那里。” 顾重光:“……好，咱们去看看，山上还有什么好景致。” 黎长乐见顾重光很是上道地什么也没问，也是松了一口气。 一天天地，信口胡诌也是种负担。 这会儿变成了祖孙俩走在前头，黎长乐跟在后头了。 冷七赶着牛车跟着，孙大兴被打发走了，自去忙别的事。 看着坡不陡，可走起来，离山顶还是很有段距离。 他们在山腰处看到了李南星父子，两人正蹲在药田间忙活。 “这一片种的是铁皮石斛，是药材，据说开花时也可好看，石斛花还能泡茶水喝。父亲听过吗？” 顾重光点头，“确实听过，这药材可不是寻常药材，极难得，还是贡药。你竟让李大夫种它？这不是山林土壤里野长之物？” 黎长乐打哈哈，“既是土长的，哪儿的土不能长呀，是吧……” 顾重光也不反驳她，只和善地笑着，眼里往石斛药田多望了两眼。 第188章 花园里，篱笆下 一路还走过另两处药田，黎长乐说，庄子里别的东西种出来能卖，但是药材都不卖。 像石斛这种药材，都是自家留着，或给庄子里的店铺做食材用。 顾重光若有所思，“你这道石斛菜谱，到时可得让人抢破头去，京都那头的大酒楼都不敢这么做买卖的。这石斛不好得，不然也不会成为贡品，哪里轮得到在酒楼里肆意买卖。” 也就是说，她的农庄以后有贡药熬制的药膳售卖，这一项能画个圈圈圈起来？ 黎长乐觉得，她是不是该做个宣传薄主动一点到各位大户门口去发一发啊？ 她庄子里头有的是好东西啊，没有的她也能给整出来！ 给庄子各处景观做个宣传相册？ 她边走边算计。 朝前头祖孙俩瞥了一眼，突然灵机一动。 貌似，她这便宜公公是大炎朝有名的大画家？ 相册是没有了，那请他给庄子画个画册可不可以？ 黎长乐眼冒青光。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的全不费功夫。 先不说石斛不石斛了，石斛现在还没长好呢。 先画画别处的风景啊，比如山上的秘密花园，亭台客栈。 山下的葡萄园啊，草莓园啊，烧烤店啊…… 她越想越觉得能行。 还能把人暂时给留下，“好生养着”，不负顾景宴一番拳拳之心的委托。 半月前上去，小乐山上就已经在搞室内装修了，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毕竟也就只有那六座小庭院。 据孙大兴说，山上做活的人只剩下一半不到，不需要太多人上去浑水摸鱼了。 循着一路两边开着太阳花的坡道向上走，走得额头沁汗，在山腰处拐了几道弯，才到达山顶。 鱼儿搁半道上就走累了，和顾重光坐在牛车上，晃着小短腿喊着她娘也来坐车。 黎长乐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坐着，车上一个病弱弱的，一个小矮人。 尊老爱幼，她还是腿着上来了。 清凉的风裹着一阵阵浓郁的茉莉花香飘过来，黎长乐狠狠吸了一口气。 太香了。 小乐山的山顶闱着高高的双重木栅栏。 此时她们就在木栅栏的门外头，有几棵开满白色小花的茉莉花枝丫，从木栅栏里伸出来。 “长这么快的吗，先前只有栅栏一半高……”黎长乐嘟囔着，拍了拍木门。 有在里头干活的人听到响动出来开门。 牛车绑在外头的树干上，几人进去了花园里。 顾重光从一踏进这个地方，就失声了。 这园子里无一处没有花。 或盆栽，或苗圃栽，或在假山旁木栅栏围起的地上，或飘在水缸中的一晃一晃的睡莲。或在园子的庭院墙外随意栽种着。 牡丹，兰花，海棠，芍药，玫瑰，铃兰，郁金香，百合花，绣球花，蔷薇，菊花……等等。 黎长乐满眼都是花的名字，但是，她只认出其中比较熟悉常见的几种…… 她买的花种子，有些是花苗，种下去没开花时她都转头就忘了，更别说开了花要对号入座了。 反正仙的，娇的，美的，艳的，高贵的，清新的，亭亭玉立的……应有尽有。 她这花园真的是名副其实，各色花朵开得分外热闹。 顾重光已经把眼瞪直了。 这莫非是梦境里的一处仙景？ 他一言不发，生怕出声就梦醒一般。 文人雅致，爱赏花赏月赏秋香，顾重光本身就是个搞艺术的，审美眼光较高。 这一园子的花，已经令他的眼睛忙不过来了。 太美了，每一种花都自有它的芬芳馥郁。 鹅卵石水池里的小金鱼儿一忽儿躲进莲叶下，一忽儿游出来，地面间隔着翠绿的草坪，延伸的长条青砖一直铺到各座庭院门前去。 每座庭院的门口都种有一棵爬满墙的花，或是三角梅，或是蔷薇月季。庭院的木栅栏上半壁江山都是密密麻麻的花朵。 这盛景，黎长乐今天也是头一回得见。 可不吗？ 谁能一出手就拿出一个花园子的鲜花来？ 还是名贵少见的花卉。 品种多得连她自己都数不清楚…… 顾重光正围着一盆牡丹花啧啧有声，“‘只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果真是……果真是……国色天香啊。” 碗口那么大的紫色花朵，花瓣重叠高耸，状如皇冠，开在枝头间，雍容华贵。 “长乐，这可是牡丹花中的极品——魏紫？” 黎长乐:“ …… ” 她知道那是牡丹花，但她不知道是不是“魏紫”啊。 这院子里的牡丹也不知道有几棵…… 为了防止泛滥成灾，导致名花不贵，一种花她只种一棵。 但是同一种花，也有好几款呢，要不就是颜色不一样，要不就是别名不同。 然后，她不小心就种了一园子。 顾重光没听见她回答，已经小心翼翼在花丛中各种翻找起来。 黎长乐牵着鱼儿到园子一侧，把她放到秋千架上玩。 “在这！姚黄！真有姚黄！诶？豆绿？” 顾重光指着被他寻到的两株名牌牡丹，不可思议地看向黎长乐，再看看这满园子关不住的颜色，幽幽地道:“你可知，牡丹有多受世人追捧喜爱？这里单取出哪一株，都能抵得上你这一整座庄子。” 顾长乐大惊，这么值钱？ 她还想说，一棵牡丹能卖上几十两顶天了吧？ 这棵卖完，再种下一棵…… 捂脸。 是她孤陋寡闻了。 “还有这芍药花，这几株兰花，都是稀有的品种。这园子里，就没一株花是廉价的。你倒是和老夫说说，打哪儿收集来的花种？老夫也去收一收。” 顾重光目光灼灼，他是真准备收集种子去的。 “呵呵……”黎长乐眼神都飘忽了，“就是……从一位海外商人那里搜罗来的。” 为了及时转移话题，她赶紧把方才一路打着的算盘摆出来，“父亲，有件事要麻烦您一下。” 顾重光的视线从花丛中移开，瞥了一眼儿媳，“何事？” “儿媳听闻，您是大炎朝最厉害的丹青大师。” “大师不敢当，尚能入目而已。”顾景宴背手朝观景亭那走去，边低头看路过的花丛。 浮在水池上面的睡莲，冰清玉洁，也极为好看。 “父亲指定是谦虚了的。是这样的，儿媳不是整了这么个庄子嘛，咱可不是做白工的，银子都花去我不老少呢，哪能只让自己看来着，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给大家知道啊。” “所以？” “所以，嘿嘿，父亲能帮忙在庄子里挑几处好看的景致，给画起来吗？” “儿媳方才思想了下，宣传画册是不可能实现了，太费手了，得画多少本去？但是把庄子的景致都画在一处，儿媳再找个合适的地方张贴，宣传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跟在后边亦步亦趋，连商量的口气都多了几分讨好。 有求于人，可不得摆低姿态么。 “就是帮你画一幅画的意思？” “对对对！不知可否？” 顾重光在观景亭的石凳坐下，黎长乐忙把冷七手上的保温杯取来，用杯盖当杯子，倒了一杯芪参红枣茶递给他。 “父亲，您以后走到哪儿，这保温水杯就记得跟到哪儿。里头灌满茶水，够喝上半日的，倒进去多热，倒出来就多热，能保持水温一整日，您喜欢出行游玩，路上多有不便，也不怕没口热水喝。” 老干部必备的保温杯啊。 “你哪里寻来的这物事？” “买的呀。” “海外商人？” “那可不？呃……” 顾重光轻笑一声，抿一口茶水，嘴里是北芪党参的甘甜味。 黎长乐惊觉人设是不是有点要塌了的嫌疑…… 她昨天可是表现得很好的。 顾重光已经五十出头，当祖父的年纪了。 他只是性格温和，并不是看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妥。 只是儿媳事事周到，其他的细节就不必去计较了。 顾景宴就对他说，:“父亲见到她，只管信她，不必过问太多。” 想来，儿媳真有什么事是不能言说的。 也不忍拒绝儿媳，就应了黎长乐的请求。 答应得太快了，她还以为文人清高，大多视金钱为粪土，对她这种宣传手段会不耻。 她都准备了的一肚子说辞，从文人也需要吃喝拉撒，吃喝拉撒也需要他们口中的“粪土”来支撑，到你读个书也需要“粪土”来交束修，笔墨纸砚样样离不开“粪土”，赶考路上没“粪土”，有可能还走不到考场去……等等等等。 粪土怎么了，粪土也是有尊严的…… 可人家啥也没说，爽快得很。 黎长乐殷勤地又给顾重光倒了杯茶水，“就知道父亲会答应，您比景宴那人可好商量多了。” “哦？怎么说？” “之前和他借匹马去趟县里，他还与我要租银！” 顾重光:“ …… ” 大儿这多少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从观景亭的位置能看到小庭院那里有人进进出出，忙着干活。 黎长乐想去看看施工进度，就让祖孙俩在园子里待着，她自己往小院里走去。 虽说每座庭院的面积都不大，但设计也差不远。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庭院外头是姹紫嫣红的世界，院里头却绿意占了大半。 除了栅栏围墙攀长着的一墙花，围墙里还都栽了几丛紫竹，院景装饰利用的是鹅卵石，长条青砖，草坪。 院中还挖了水池，养了鱼，水缸里卧了睡莲。 黎长乐进的是离花园最近的一处庭院。 这座庭院是已经完工的，里头没有工匠。她直接向里头走，院子过了就是住宅区域。 四室一厅二卫一厨，中式宅院装修。 可供一家人居住，也可分租。 卧室里都盘了炕，夏天铺凉席，冬天铺棉垫子或毯子。 虽说不确定有没有顾客会在大冬天光顾她的这座园子，但是既然是客栈，各方面的设施还是要到位的。 客厅的茶桌椅凳也打好了，摆在靠墙的一侧。室内摆了几盆绿植，两张高脚凳上有两盆蝴蝶兰。兰花盛开如蝴蝶，层层蕊蕊，为这一室的清静添了一抹独特的俏丽。 黎长乐里外参观了一遍，确定这院子已经完工了，才离开这座庭院。 隔壁一座院子也没人，大致也是布置好了。再往里头几座就有钉钉框框的声响。 回到观景亭的时候，顾重光和鱼儿待在一起，祖孙俩背对着黎长乐，老的正和小的科普各种品类的花。 就是旁边的听众年纪有点小，心不在焉，小脑袋左右扫描。怕是在对牛弹琴了。 “……这是一株红山茶，丫头看，花姿丰盈，天生丽质……” “此乃菊花。花中四君子之一。这有……四盆花色不一的菊。” 只听他语气略奇，“那海外商人指定是位爱花之人，这园子里的花，可谓是品种齐全了。” “这是芍药花，别名又为‘余容’。” “你那亲祖母，当年最喜爱的，就是这芍药。顾宅清心苑的院子，就是你祖母当年养芍药的地方。那院里如今还存活着两株她留下的芍药花。” 清心苑就是顾景宴和黎长乐在顾宅居住的院落。 顾重光说起了前妻，后面就沉默了。 几人在园子里停留了好一会儿，又去花房转了转，花房里都是青砖砌起的层层平台，冬季到时，不耐寒的花都可以搬进去。靠墙两边有两条火炕，用于冬季里给花房增温。 顾重光对于这一处很是赞成，这才配得上名花的身份。 还是工匠师傅有经验啊，在富户的庄园干过活的工匠师傅提醒她，盖个花房好过年。她这一园子的宝贝疙瘩，娇贵得很，别到冬天全给风雪嚯嚯了。 几人从山顶下来，到半山腰时，遇到来接人的刘铁锤。 “老爷！大少夫人！庄里有客人到访。” 这都大中午了，吃午饭的时间诶，谁这么缺心眼儿踩着饭点做客啊？ “是谁来了？” 刘铁锤:“回夫人，是绿水村的卫少爷和知县大人，还有樊老爷。” 哟嚯，李怀同来了。 是给她送锦旗来了吗？ 算算时间，再多半个月，黎县那1000来亩的红薯就丰收了呀。 到时候，黎县百姓吃的粮食有了，还能卖点种薯赚几个铜板。 嗯，还有她的个贡献点啊~~ 第189章 来访 不过卫满城来干嘛？ 绿水村的旱稻和土豆也应该快了…… 莫非是为了这事？ 还有…… “这樊老爷又是什么来头啊？” 刘铁锤给她解惑:“大少夫人，樊老爷，是乐山庄子的前主人。” “跟知县大人和卫少爷一样，都是来拜访老爷的，他们在宅里等了半个时辰之久了，还不让打扰您和老爷巡庄子，说他们等着就是。我看着时辰，想着还是过来寻寻您二位。” 两架牛车从山脚下往回赶，冷七那辆坐着祖孙俩，刘铁锤这辆坐着黎长乐。 车上的黎长乐默默地想着，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顾重光昨天下午才到，人今早就追上门来了。 . 前院花厅里，李怀同和刘铁锤口中的樊老爷樊信端坐在椅上相谈甚欢，卫满城是后来的，虽然和樊信李怀同不熟，但因前来拜访的目的一致，多少能接上一些话茬。 茶水喝了，果子也吃了，三人虽说都是坐得住的主，也忍不住频频往花厅门口看去。 昨天在乐水河畔那场“踏柳”盛会，不少人看见顾重光在慕山学堂的一群人中带走了一个学生。 也有些人认出顾重光。 李怀同和卫满城就是其中两个。 大多读书人都有游学这种经验，特别是家境尚可的，带着书童和计划好的路线，一去经年。 也是由此，结识了不少圈子里的同类。 文人极会附庸风雅，一年到头除了读书，就是聚会，什么诗会，雅宴，棋艺会，同乡会…… 有些就是在玩。 但有些也是真在办雅宴，互相切磋交流心得。 李怀同和卫满城就是在类似这种雅宴上认识的顾重光。 在大炎，还有人不知道“清闲居士”的名号吗？ 至少在文人圈子里，没有。 “清闲居士”四个字比顾重光的名字曝光率还高。 就像他大儿顾景宴，百姓都知道他们大炎的征虏大将军骁勇善战，是大英雄，他们就认定征虏大将军的名号。 所以，顾重光老神在在地牵着小孙女的手一脚踏进花厅时，三人都骤然起身。 李怀同:“顾老爷！” 卫满城:“老师！” 樊信:“重光兄。” 三人一齐行礼作揖。 顾重光微笑着回礼，让座。 “招待不周，劳几位久等。” 双方便坐下来攀谈。 黎长乐这里就忙得多了。 早上吃得早，此时肚子里已经唱起了空城计。 但她不好先吃为上。 前院花厅还有几个人空着肚子聊天呢。 好在午饭是现成的。 饭是红薯饭。 汤是猪肚鸡汤。 肉是白斩鸡和梅菜扣肉，蒜蓉蒸大虾。 一个宫保鸡丁。 一盘清炒蔬菜。 一盘酸辣土豆丝。 一盘糖醋鱼片。 果盘两个，葡萄，樱桃。 在花厅里置了席面，饭菜都摆上了。 不知道几人喝不喝酒，黎长乐让马氏她们上了两样饮品，葡萄汁和甜酒。 李怀同三人不意蹭了顿饭，宾主尽欢地吃了一顿。 席间，樊信对桌上的菜色赞不绝口，吃了几杯酒，既是不醉，也是脸膛发红，话也多了起来。 “怀同这小子不地道啊，庄子我是爽快出手了，但他连里头住的什么人，都吝啬告知于我。重光兄你说说，这人不是防着我呢嘛？” 李怀同午后还要回衙门，不宜饮酒，所以他只以果汁代酒，不想这鲜果汁滋味也沁凉可口。 “樊老爷，不是我不与您说，实在是顾将军临行前再三叮嘱，将军夫人养病期间，莫让人去扰了她清静，我便是与您说了，又有什么用？” 他自动忽略自家夫人约黎长乐去了一趟惠济寺的事。 “别说是您了，在下今日也是头一次进得庄子里来啊，也是才见着了将军夫人。” 樊信:“哼。” 他可以挤兑挤兑李怀同，早两年，李怀同从他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没少登他家门募筹赈灾钱粮。 如今说他两句出出气，晾他不敢和自己黑脸。 但是，顾景宴他是不能随意编排的。 俗话说，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 樊信就是樊氏旁支的旁支又旁支那种，就是家中死了个人，消息也到不了本家去的那种。也算是本家的穷亲戚了。 离得又远，也就挂了个樊姓，不然樊信都几乎找不到自己和樊家本家有什么联系。 顾景宴外祖母大樊氏和大舅母小樊氏都是樊氏本家第嫡系的女儿，本家和京都孙府的交情匪浅，系多年的姻亲。 但樊信这一支已经离本家有些远了，本家的资源到他这里，几乎没有。少时性倔，弯不下腰，拉不下脸去向本家诉求。 多年后娶了大富商家的嫡女，那嫡女几乎是带了大半家财做嫁妆。 生的儿子也争气，从小就聪慧，妻族富有，人脉资源也丰富。 到如今，黎县樊家已经是改换门庭，一路从穷家破户到官宦人家。 好几年前，偶然的一次机会，樊信结识了顾重光，带着儿子在他面前露了次面，顾重光考教了一番他儿，过后便给了他一封书信，让他儿拿着这封书信到京都孙家拜访孙大老爷孙开益，他自有安排。 后面，樊信的儿子便进了京都的安平书院。 那可是孙家祖上开办的学院，可追溯至孙礼的祖父那一代。 孙家祖上，历经了两次改朝换代，是名副其实的钟鸣鼎食之家。 其开创的安平书院，更是为朝廷科举做出了不少贡献。 难得的是，举族在任的子弟皆为皇党。 就……谁是皇帝就忠于哪任皇帝。 这样有能力又衷心的臣子，哪个皇帝能不爱？ 这样被皇帝青睐的世家，朝廷里哪个高门大户不想沾个边？ 樊信也想。 所以他沾上了。 儿子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了。 虽然没进入朝廷权利机构的核心，还在外放阶段。 但是他已经知足了，他儿子官职比李怀同还高上一品呢。 所以，胡重光对儿子的提拔之举，令他常有无以为报的遗憾。 年前李怀同找上他，说要找个百亩的庄子时，他还不乐意，以为这厮又在憋什么坏水，说什么都不理睬。 他这两年可是被这知县扒拉惨了，可气的是，人家还是个实干家，分文没贪，钱粮都花百姓身上了，他能能说什么？大家一样惨。 憋屈着呢，要庄子？没有的！ 结果还是李怀同透露了消息，是顾将军在寻庄子，问到他这儿的。 那什么的…… 樊信一下子就机灵了。 谁来都能没有，顾家的人来，那指定不能没有的！ 他本想分文不取，把庄子双手奉上。 李怀同说不行，说他这有逼着顾将军搜刮民脂民膏之嫌。 当时他差点就给李怀同干上架。 他樊信想报个恩咋这么困难？ 李怀同好说歹说，甚至都嘲讽上了，说你儿子的前程就只值一个庄子？未免也太降格逼了。 报恩改天再报，现在行个方便就好。 结果，就意思意思收了百两银。 他不知道京都顾家的大少夫人离家出走，但他知道乐山庄子里住进了女人孩子。且身份不明。 查？ 跟其他大户派去查探的人一般，吃石子或挨袖剑，任选一样。 他猜测是顾景宴班师回京路上，在黎县买个金屋藏个娇什么的。 哪里知道，里头住的是他那正头夫人和长女？还有个妻族的侄儿就在县里的慕山学堂就读。 这都是李怀同早上和他一起来庄子的路上说给他听的。 就是怕他在顾重光面前失礼，说出令人不愉快的话。 顾重光一直笑着听着樊信各种感恩戴德，直道不必言谢，他顾家和孙家一样，行的是忠君之事，适时为圣上分忧解难，本就为臣子该做之事。 他自己未进官场，却也见不得有才之士泯然于众人。 他只是有那么条捷径，自己走不了，就让能者居之。 而樊信的儿子，恰好才情出众，品格优良，他才起了推荐的心思。 所以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啊。 没点能力，想沾人家的边，也得看人家给不给你沾。 席上的几人一时也心有感悟。 顾重光眼神温和地看向一直默默听着的卫满城，“卫家的风雨可停歇了？” “老师放心，卫家的风雨如今已和满城无关。满城只望明年春闱，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顾重光听着，眸光一闪，“可是……寻得令慈了？” 卫满城脸上有了抹笑，点头，“是的。” 顾重光语气安慰，“实乃幸事。” 李怀同和樊信看这情形，知道这俩是熟人了。 饭毕，几人又移步书房畅聊。 鱼儿吃了午饭没一会儿，就被珠儿带着说要去扫盲班上课。 黎长乐摆了摆手，“带走带走，记得别往水沟旁走，也不准往乐山那儿去。” 庄子是依着乐山而建的，山上树木丛生，庄里不少半大孩子整日往那里钻，拾柴火，找小猎物，摘野果子，或者就是去胡转什么的。 姜氏进来收拾碗筷，说胡春山过来庄子了。 黎长乐拿了团扇扇着风，听了道:“我去见见吧。” 绿水村的房子盖了一个多月了，她去看了几次。 有王大虎和胡春山看着，她还是挺省心的。 顾重光几人去了书房，她便在花厅见了胡春山。 这壮汉比上次她回村里看见时，更黑了。 最近太阳晒，要干活，又要监工，索性大多村里壮汉都是这么过来的，黎长乐想着就没那么大的罪恶感。 想着房子盖好后，高低得给他发笔加班费，为他以后娶媳妇的彩礼银添砖加瓦。 姜氏给胡春山端来一海碗酸梅汤，井水湃过，酸酸甜甜的，沁人心脾。 胡春山背过身，几口就灌完了。 “老村正近来可好？” 胡春山端坐好，开始回话。 “我爹他老好了，清早起来去地里转转，回来又绕盖房子那儿去看看，然后大虎他们之前住的那院里厨房瞅一眼，他这一天就过得差不离了。” 这一番地主老财的形容，把黎长乐听得直笑。 胡春山又道:“黎娘子，马上要上梁了，您这里要回去一趟的。我爹说这可是大事，怕您忘了，让我再来说一声。” 黎长乐点头，“记得，是二十六那日对吧？我让几个人都帮忙记着呢。” 胡春山:“我爹还说……上梁那日需得男主人到场敬香叩拜……” 意思不言而喻。 但是黎长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女人不行？” 一贯老实憨厚的胡春山识相地闭嘴:“……” 黎长乐看他那样，放弃理论。 没好气道:“要是鱼儿的祖父去，可不可以？” “这是可以的。大多人盖房上梁也都这样行事……” 说了上梁事宜，胡春山又说了几句地里旱稻土豆和红薯的长势。 这汉子说起庄稼粮食，激动得眼睛发红。 “您不知道，前两日，有人去地里挖了红薯和土豆，距您说的收获日子还有半个月，可您猜怎么着，那红薯小的都有我拳头那么大，一根藤上结了好多个，土豆也是，都是一窝一窝挂在一起长的。 我爹说，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能长的粮食。” 黎长乐:“ …… ” 你爹要是见过，哪里还轮得到我来！ “那旱稻……”说到这里一反方才的滔滔不绝，“旱稻……” 黎长乐正听得高兴呢，见他吞吐起来，也急了，“旱稻怎么了？我前儿回绿水村，见地里的稻子长得可挺好呢。” 她每次回村，也是要到竹林子下边的田埂上望一望村前的那一大片田地的。 “是……是挺好。”胡春山一脸求解状，“柳庄的水稻要四个多月才能收割，咱们旱稻这才一个多月吧？黎娘子，我爹说咱绿水村那地里的旱稻，过半个月，也能收了，这也太……” 玄幻两个字胡春山不懂得，只是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 黎长乐都不忍心看他的表情。 只好忽悠道:“太好了是不是？总算没白干！你们就放心地去种，记得留种。这旱稻种子是我从一位海外商人那里得来的……” “嗯哼，咳咳……” 说得正来劲，花厅外传来一阵干咳声。 黎长乐心里一跳，往外瞧去。 只见她那便宜公公顾重光正以拳捂口，一阵猛咳。 他身后的几人正提着耳朵，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特别是李怀同，眼里的光，亮度堪比探照灯！ 第190章 蝴蝶兰，牡丹图 几人是带着礼物上门的，或茶叶，或孤本，或一方砚台。 且无一不是精品，且都讲究一个投其所好。 顾重光本不好收下，他如今身上已无什么可回礼的。 冷七把他两个包袱都陆续落船上了，不然还能回人一副字画什么的。 可几人说什么也不收回去，纷纷告辞，登上了马车。 樊信还自顾自地约茶:“重光兄没那么快离开黎县吧？没吧？过几日樊某还要来的……” 几人催着车夫就要走。 黎长乐:“父亲且收下他们的礼物就是，儿媳已经给备了回礼了。” 就见冷一和冷七从门房那儿搬了三个花盆出来。 姜氏马氏也提了三只大竹篮出来。 三盆蝴蝶兰，花朵分别是粉色，红色，黄色。 大竹篮里都装了樱桃两斤，阳光玫瑰葡萄一串，大虾两斤，大黑鱼一条。 顾重光:“ …… ”有点子心疼，如何是好？ 吃的就不说了，那蝴蝶兰…… 他今日只来得及看上那么两眼，这马上就要被端走了？ 他略微不赞成地瞅了眼儿媳。 如果说方才让三人把礼物带回去，心中还有些不舍。但这会儿他倒不觉得三人带来的礼物多稀罕了，全都带回去才好！ 听听大儿媳还在这说什么？ “略备薄礼，还望不要嫌弃。几位慢走啊。” 还薄礼？ 这三盆娇花儿，都可以独立开个赏花会了。 她还觉得是薄礼！ 顾重光站在门前目送两辆马车远去，有些担忧地想着，他再待几天，再来几个拜访的，那花园子里的花是不是又要少几盆？ 他已经开始肉疼了。 默默地回身进了宅子。 黎长乐回过头没看见人，找进门去。 “父亲，你看，这回礼是否还是寒酸了点啊？用不用再……” 顾重光刚走进花厅，皱着眉回头，“还寒酸？老夫看，不比他们寒酸！”顿了顿:“不可再用园子里的花当回礼送人了。” 那三人，现在指不定在那车上偷笑着呢。 这儿媳妇真是，把珍珠当作了鱼目。 顾重光恨铁不成钢地……去欣赏李怀同三人赠送的礼物了。 黎长乐听出了个中情绪:“父亲！咱家园子里的花可太多了，送个一盆两盆不心疼哈！倒是那些个孤本什么的，儿媳给您弄不来啊。” 这倒是黎长乐的真心话了，能用钱买的，或用贡献点买的，那都不是事。 但是有时千金难买心头好。 她不知道人家好的啥，但不妨碍有人知道啊。 送上门的好处，傻子才拒绝，虽然不是给她的。 四舍五入一下，就当是给她的了。 先才觉得自己备的回礼是不是不够大气上档次。 现在看顾重光这样，反而觉得还好花花值点钱。 顾重光听着儿媳这般说道，心里也极是受用。 算了，后边儿要是还有谁到访，他千万拦着儿媳嚯嚯那些花就是。 他不喜收礼，因送礼之人无非都是求字画，求荐信，或者想和顾家孙家搭上边的。 今日来的，也就是已经搭上了边的，和熟识之人。 . 黎长乐回到内院，把京都那头送来的笔墨纸砚什么的找出来，都送到前院书房去，反正黎世熹也都待那儿了，平时一起用着吧。 接着她交代马氏，等孙大兴回来了，就让他来找她回话。 不是喜欢赏花嘛？ 不是喜欢画画嘛？ 那小乐山上的环境真是太合适了。 够他待上好一段时间都不觉得了了无趣的。 等过一阵子，荷塘月色那里也能画一画。 在乐山庄子门前分道扬镳的两辆马车上，的确有人在笑。 樊信盯着怀里抱着的黄色蝴蝶兰花盆，笑容满面，“知县大人，这花有三盆啊，随手就送人了。顾家出手也是……太阔绰了。” 李怀同手指轻碰了碰粉色花瓣，它一抖一抖地，像是要展翅起飞。 “您也不惶多让啊，那孤本，打哪儿淘来的？” “嘿，一位友人所赠。本是留给我儿的，不过，除了这，我也没别的拿得出手了，送银票？有辱斯文了！我怕重光兄把我扫地出门。” 李怀同:“ …… ” 樊信这幅想给人送银，又害怕污了人眼的德性，让李怀同想起了先前自己每次登樊家门时，对方那副你别跟我提钱，提钱伤感情的模样，他气结。 黎世熹傍晚回来时，带回了一人，学堂夫子家的下人，过来向顾重光递了一张拜帖。 “这么正式啊，早上来的那三位，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来了诶，做夫子的，就是规矩多。”黎长乐瞧着那拜帖，一阵新鲜。 拜帖是慕山学堂的夫子莫正德下的。顾重光看着也没多惊讶。 让莫家下人给莫夫子递话，长途旅行，人略有疲惫，三天后，自己再登门拜访。 他跟黎长乐解释:“知县和满城昨日在乐水河畔遇着，事先说过会来访。只不知，竟来得这么急。” 生怕他今日就跑了一般。 “原是这样……” 黎长乐问他:“父亲可知，还会有其他人来吗？要不，咱们找一日，一并招待了？” 顾重光微微摇首，“个个都要招待一番，着实是累人。” 黎长乐:“父亲尽管叫人过来，儿媳给您办个别开生面的见面会！” 顾重光哭笑不得:“哪里就至于了？” “至于至于，到时，就在烧烤店里招待他们，吃完了饭就转去茶室，是吟诗作对也好，拉闲散闷也罢，里头摆了棋盘和文房四宝，人多就热闹点，还不用父亲您专门招待。” “儿媳叫人从园子里头搬几盆花下来……” 顾重光一听搬花，急了，“搬什么花！老夫可不收人家礼了，你再不许往外搬花盆。” “父亲稍安勿躁，咱放茶室里头，又不给他们，就让他们看几眼。”黎长乐坏笑道。 意识到这是在顾重光面前呢，急忙收敛了笑？ 顾重光:“……你这是钓人胃口呢？” 黎长乐打着哈哈:“咱们开这庄子，呃……可不就是要赚银子的嘛……” “父亲放心，儿媳一次就卖仨，不，卖两盆。” 不卖咋行，韭菜能割一茬是一茬。这么值钱，让光看着，不把它们变现，她会难受得不行。 不能那么轻易就卖出去倒是真的。 顾重光都哽住了，挥了挥手就想把人赶出书房去。 真是败家儿媳。 关键他还不能阻止。 谁叫那一园子的花都是她的。 “父亲，这还有个事儿。儿媳在绿水村那儿盖了座房子，很快就要上大梁了，儿媳想请您去参与一下……” 顾重光:“绿水村？怎的？你还想在黎县长久待下去了？不回平安了？” 回去干什么？ 黎长乐暗暗撇嘴。 顾景宴还在北定府呢，去了京都平安，那离他就更远了。 到时候跟便宜夫君鸿雁传个书都没那么快。 再说，回了平安，哪有在黎县这儿自在。 那可是皇城根，整日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她还能愉快地玩耍吗？ 何况系统还没提示下个服务群体地图，万一地图划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她想回也没法儿呀。 “儿媳当初带着两个孩子逃荒，幸得有黎县这么个地方能让我们安定下来，而且李知县治下，民风淳朴，儿媳和孩子们也待得甚是舒心，盖个房子搁这，以后回平安了，也能时时有个念想。” 她的第一桶金也是在黎县赚到的呢。到底是穿越第一站，是有点革命情感在这里的。 顾重光听了便也没说什么，再说下去，他怕人当着他面痛诉他顾家放任二儿媳道听途说，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从而导致大儿媳带着孙女气愤离家。 在这事上，顾家本来就理亏，经不起分辨。 “嗯，知道了。”他闷闷地应下。心里还在计较那些即将被出卖的花。 黎长乐见他答应了，便离开了书房。 顾重光摆弄着手里的精品砚台，眼角扫向一直没出声，默默抄写书籍的黎世熹。 他忍不住吭声:“你姑姑要卖了那些花……” 黎世熹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奋笔疾书:“您放心的，那些花她卖不完。” “这是何意？” 黎世熹不语。 他姑姑是个仙女啊，仙女是什么道行知道不？ 要多少有多少。 “老夫得把着关，别让你姑姑给卖便宜了。”顾重光哼道。 “ …… ”黎世熹心想，我姑姑能谢谢你。 晚上马氏把孙大兴叫了来，黎长乐这样那样地交代一番，就开始琢磨“关于怎么招待古代文人墨客”这个问题。 果然，顾重光到黎县的第三天开始，就频频有人递帖子上门。 黎长乐请示了顾重光以后，交代了庄子里的门房大爷，一致和那些递帖子的人说，五日后，也就是顾重光到黎县的第八，庄子里会设宴，款待有心到访的各位，届时大家记得千万别带礼物，人到就好。 得到消息的各位都激动不已，还以为会被拒之门外呢，毕竟有些人，顾重光连见都未曾见过。这类的人就是慕名到访，不很抱希望的那种。 如今能进去瞻仰一下大炎有名的书画大师，还被告知，不用绞尽脑汁捎带什么礼物过去，这无异于中了什么头彩大奖，赚大了。 毕竟囊中羞涩的秀才文人也不在少数。 五日后？ 得到消息的李怀同也默默掰了掰手指头。 这不是学堂休沐的日子嘛？ 到时候带大儿去顾重光面前刷刷脸？ 这个师兄的虽说自称“清闲居士”，人可一直没闲下来，字画功夫炉火纯青，文学造诣也颇高。 带儿子去刷刷存在感，说不定能得些提点。 . 顾重光先是去了慕山学堂拜访了莫正德，两人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学术交流，再讨论了一下黎世熹的学习进度，顾重光就告辞了，走前向对方发出了几天后的宴会邀请。 他也是无奈，儿媳太执着了，说机会难得，既能会友，又能给农庄开张做宣传预热，一举两得啊。 别人这么说，顾重光可能会嗤之以鼻，但大儿媳这么说，他就嗤鼻不起来。 他自觉，应是近几日那带了参味的汤水令他沉默下来的，毕竟吃人嘴短啊。 顾重光的名字被黎长乐放出来营业了，庄子大门口的灰白围墙挂了一幅“清闲居士”的真迹。 两朵大红牡丹交错绽放于绿叶间，向世人展现着它们的国色芳华，美得令人惊叹。 精湛的画技把牡丹绽放的神态画得逼真无比，每片花瓣隐约的纹路仿佛都能看得见。 顾重光画好这画后，就被黎长乐送到县里的装裱店去，装裱装框了以后带回来，挂到了庄子门口。 怕被偷了，还派了个家仆和门房大爷一起守着，一直挂到宴会那日再摘下来。 那日后，庄子门口挂了副清闲居士真迹的消息就传出去了。 连带着传出去的还有一条坑爹的消息:这幅画会于宴会的当日，进行拍卖。 价高者得。 啊呸不是……有缘者得。 黎县的文人圈子里气氛一度燃了起来，这幅画的落款，真的是清闲居士亲题。 连隔壁县同个圈子里的都闻声赶来，在县里的酒楼住下了，白天还聚过来盯画。 就怕错过了这个盛会。 其话题一点不比端午“踏柳”那日的热度低。 黎长乐也是继庄子门口持续被拥堵的第三天后，才真正领悟到古人对于名家名作名花的热情高到了什么程度。 顾重光此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坐在百花丛中，“老夫早说行不通，你不信，如今怕是当日来的人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老夫就看你怎么招待。” 言罢，他默默把今早到现在刚画好的鱼戏莲叶图移到她跟前，故意挖苦，“银子可够使？老夫的包袱还尚未找回，你带这幅画到书画店估个价，卖了吧，那么多人，不得吃穷你。” 黎长乐接过画，幽幽地道，“父亲莫急，再来个二百八，儿媳也能应对。” 不就吃吃喝喝那点银钱？ 她用庄子大门前那一副牡丹图就能翻几倍赚回来。 她现在是画要赚钱，花要赚钱。 这个宴席的食物上也要搞出点名堂出来。 她都想好了，宴席就用自助餐的模式开启。 指定要让大伙—— 饭吃得舒心。 花赏得开心。 钱花得甘心。 第191章 备宴席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呀，因为有这场宴会，连庄子的宣传画都不用刻意画了。 宴会当天，吃吃喝喝再四处逛逛，大家出了这个庄子大门，消息不都就传出去了？ 人肉传声筒啊。 递帖子的，不是文人墨客就是豪门大户家，这是雅俗共赏了，人是，景也是。 “父亲您多画两幅，到时候和庄子门口那幅一起给挂到茶室去，拍卖一幅，挂两幅。那个茶室今后都不愁没人光顾啦……” “还有，这小院子里还缺什么不？缺什么就让庆阳兄弟俩带话给宅子那头，儿媳马上令人去置办了送来。” 这几天顾重光白天都到小乐山来逛园子，兴起时画一画哪盆花或哪处景。 上回来看过以后，黎长乐就交代孙大兴采买了些被褥日用品上来布置，搞了大清洁。 书房也摆了两张大书案，预备日后一老一小一人一张，闲时就上来住几日都是可以的。 现在是白天上来画画逛园子躲清静，晚上回去吃饭睡觉，检查黎世熹的功课，还要应付小孙女偶尔的撒娇。 顾重光这个祖父当得还是可以，虽然新手上路，但贵在性情温和，经得起孩子闹腾，现下就带着鱼儿在小乐山上耍呢。 黎长乐提了个食盒上山来，里头装了姜氏做的小肉饼子和银耳绿豆汤，零嘴点心和水果，给这祖孙俩当午饭。 儿媳妇心有成算，顾重光自然是无话可说，他过去秋千那头把鱼儿给抱下来，牵着到了观景亭这里。 黎长乐刚好给一人盛了一碗绿豆汤，“父亲，那你们俩在这耍着啊，儿媳这两日得忙。山下招待客人的店，我得看着布置去，还有食材……” 顾重光:“你忙去忙去。”顿了顿，又说:“你可悠着点，老夫就剩这点子脸面了，别给嚯嚯光了。” 黎长乐噗嗤一笑，“知道了。” 她就也只敢拿他那些画做做文章了，毕竟顾重光实力在那，不会翻车。 哪里能明目张胆把他那顾老将军之子的身份搬出来。 大家识相的不说出来，就都只是为着字画，为着清闲居士而来。 若来攀扯别的，不用她出头，顾重光都会让冷七把人扔出去。 山下的工匠师傅收尾的工作还在继续，庄子里的家仆也在做清洁工作了。 黎长乐下了山直奔烧烤店。 里面的桌椅已经摆好，两张六米长一米宽的餐桌摆在靠墙两边。 用餐的桌椅已经从店里摆到院里了。 好在店里足够宽敞，院子本来也是备着可以摆桌子用餐的，屋顶搭了竹架，已经爬上了牵牛花。 黎长乐长嘘了一口气，就剩当天的菜单要备了。 别以为烧烤店里吃烧烤呢，她要办的是自助餐会！！ 这些个文人都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呢，自己动手烧菜不合适。 她就想到了自助餐，也就自己动动手把食物舀盘里了，抬抬手的事，总不会说有辱斯文了吧？还省得各种摆盘上菜了。 黎长乐晚上哄睡了的白天玩累了的鱼儿，就开始列菜单。 菜单菜色不单要色香味俱全，还要量管够。 掌勺的人…… 她得去找黎掌柜商量一下啊。 姜氏马氏搞不定这种场合，当天厨房两个人也实在不够用。 第二天她就找上黎平了。 黎平这几天正心痒痒呢，他也想去瞻仰一下清闲居士的风采啊。 虽然家里两个儿子没一个是正经读书人，但不耽误他骨子里对做学问的人抱有的尊敬。 何况是顾重光这种名满大炎朝的居士。 黎长乐找他一说借大厨，他二话不说就把万家酒楼两个主厨给借过去了。 黎长乐本想借一个使使就好，也不能让人酒楼不做生意是吧？ 黎平是直接给了俩，并且给自己和儿子黎海川讨要了当天进庄子的“通行证”，言明自己也想去见见传说中的清闲居士，儿子就到厨房去打打下手吧。 人家都贡献了一整天的酒楼营业额了，还把儿子送来做苦力，这满满的诚意，黎长乐就没有不识好歹地拒绝。 本来也是合作伙伴，于情于理都该表个好态度。 她提出让厨师列个菜单给她参考一下，确定菜单以后再采购食材。 按着上门送了拜帖的人数来看，这还真的是一次颇为热闹的聚餐。 并且来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所以菜谱也不能随便了，这可是关乎顾重光这位顾家大家长脸面的大事。 当然，也是不想砸了烧烤店的招牌。 黎平表示，明天他就带着两个大厨去庄子里跟她对菜单，选菜品。 两人又说了些题外话，关于小料包的订单，京都那边也铺开摊子了。 南边那里也越来越多的商家追加订单。 黎长乐只觉得银子都长着翅膀扑啦啦飞进了她的腰包。 不免对黎平又进行了一番彩虹屁的夸赞，她这合作人选得真不错，一直没让她失望。 她是傻瓜式发家模式。 放在别的穿越者身上，带个系统穿来，大概短时间内就已经利用系统赚得盆满钵满了。 她这小趴菜，已经大半年过去，近段时间才看出点成绩。 她都不好意思和她的圣母系统称说自己是个好宿主。 回去的路上，黎长乐心血来潮找系统聊天解闷。 “你最近有点子安静啊小统。” “咦？怎么不出声？” “小统？” 莫非没在了？ 黎长乐惊得急忙打开意识，发现系统页面还在，心里松了口气。 也没屏蔽系统关小黑屋啊…… 又升级去了？ 动不动就启动升级模式，事先说一声都没有，好傲娇啊。 …… 黎平带着酒楼里两个主厨和黎海川风风火火赶到了庄子。 贵人要办的事，他可不敢耽搁。 黎长乐在前院花厅招待他们，姜氏给几人上了茶果点心。 和大厨商议一番，定了菜单。 庄子里的鱼虾坑里有的是鱼虾，到时捞新鲜的用上。 鸡鸭去附近各村子里收些上来。 汤有两个，老鸭汤和母鸡炖菌菇汤。 鱼香肉丝。 孜然土豆片。 拍黄瓜。 蒜香排骨。 卤猪肘肉。 手撕窑鸡。 香辣炸鱼块。 炸花生米。 东坡豆腐。 油焖大虾。 青菜两个。 擅做素菜的大厨也添了两个菜单。 林林总总总共二三十个菜，到时候做好了都用大陶盆装。 都可着庄子里有的食材来安排，庄子里没有的，她败家点，花些贡献点买也行。 水果是庄子里自产的的葡萄和草莓。 饭后糕点，马氏和姜氏就能做，虽然可能没县里永和斋做的口味经典，但也胜在独一家。 一个甜口的梨汤银耳羹。 酒就上糯米酒。 饭后在茶室放上几个小泥炉，煮上茶水，配上糕点，任你要谈天说地吹牛逼都是可以的。 黎长乐带着黎平父子和大厨去了烧烤店和茶室。 几人一路上不停地发出暗叹，各种景致令他们目不暇接。 黎平:“一向只知平常的庄子就是用来种庄稼养牲口的，黎娘子却把个庄子修得如此别具一格，黎某自愧不如啊。” 黎海川比他爹直接，“庄子里还缺人干活吗？黎娘子您看我行不行？” 黎平给他后脑勺来了一掌，“还惦记着种地种田呢？臭小子你就别嚯嚯庄稼了，给我老实待在酒楼里。” 黎长乐看着黎海川笑道:“你可是酒楼少东家，我可不敢要你来我庄子里做事，都是些粗活。” 黎海川想说他现在在酒楼里也干的粗活呢，还天天被他老子盯着，实不好过。 但是他老子现在就在一旁盯着，他怂怂地闭紧了嘴。 “黎掌柜知道的，那些个权贵人家的庄园也是修得极好的。” 不过是少有人在庄园里做买卖罢了。权贵富豪的私人庄园一般都不会对外开放。 冷一给推开烧烤店的门，黎长乐让了几人进去。 烧烤店的后厨是有灶炉的，即便以后做的是烧烤生意，那也有煎炸类的菜单。 两个厨子看了后厨和大堂的摆设，心里也有数了。 等出了茶室，几人往回走，黎平带着三人告辞，说好后天一早就赶过来做准备工作。一些要采买的食材，也被他包揽在身上。说是自己开酒楼的，好些食材有固定供货的卖家，宴席当日再一起带过来。 黎长乐自然是一番感激，就算是自己让人去采买，也都没那么合适的。 只鸡和鸭这些，她知道附近村子里不少人有饲养，乐得让底下的人去走一番，给人挣几个铜板。给刘铁锤说一声，他自会安排刘大河那些人去做这个事。 庄子里的人都是刘铁锤给分了工的，最近庄子里搞建设，人力大都投进这件事里，直到这几天有些收尾工作也结束了，才被孙大兴抓丁，有一个算一个，都根据会干什么活，分配到有关的地块或活计上头，不会的不懂的，就学着。 这么一分配，感觉庄子里也没那么多可使唤的人手了，毕竟迟些日子，庄子一开张，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 就这样陆陆续续准备着，每日里，庄子大门口的都聚集了一群人，好些没递帖子的书生对着围墙上挂着的牡丹图大起诗兴，就地和相伴而来友人赋起了诗。 黎长乐感慨于这些文人的高雅无处不在。 学问不分高低，阶层身份却贵贱分明。 但世俗的偏见本就是每个时代都有的产物，她现如今的身份，也算是和很多人处在对立分明的位置。 五月十三这日，庄子里的大门口从早上十点左右开始，就络绎不绝。 都没敢太早过来打扰，都是知道顾重光的自幼就身体状况不佳的。 马车牛车相继到了庄子大门口，门房拿着记录了这些天递了帖子的名单，一一对照着来访者上报的名讳。 马车牛车都停在庄子门前，到场的人都互相拱手见礼，多是青衫白衣秀士，三三两两交谈着进了庄里去。 偶有蓄了美须的老者，都是被刘大河引到宅子前院书房去的。 围墙上挂了好些天，守了好些天的牡丹图也被摘下，挂到茶室去了。 黎长乐使人从小乐山搬花盆的时候，没像和顾重光说时那样，只抱个三两盆下来，她直接让人把顾重光最看中的几盆牡丹都搬了下来，一起搬下来的还有几盆蝴蝶兰，和几色菊花。 姚黄豆绿和一盆蝴蝶兰搬到宅子里顾重光住的书房小院，其他都摆去了茶室那头。 茶室早有人把小泥炉点上，架上铜壶，只待客人一到，就煮茶待客。 而宅子书房这里比较清静，顾重光还在逗弄小孙女。 鱼儿对她祖父画画的技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对各色的颜料爱不释手，一天就嚯嚯这个了，一张脸被颜料沾染得简直不能看。。 顾重光也不气恼，语气平常地说:“今日学不好，明日继续学，明日学不会，就日日学一学。学无止境，读书如此，学画亦如此。” 还很是清风拂面搬温柔地帮他孙女擦脸洗手。 黎长乐都没忍心告诉他，你孙女就是个三分钟热度。经验之谈而已。 就让他抱着这种乐观的想法，慢慢见证这小丫头的善变吧。 书房门口有了人声，莫正德被刘庆阳带了进来。 老先生一进来，就胡须抖擞，指着院子里的角落。 “重光啊，这可是，可是……” “诶，正德兄来了。”顾重光从书案后头站起来迎上去。 虽说儿媳把花搬书房院里时，他言说不必什么好物都摆出来，无端惹人眼红。 但这会儿看莫正德这番情态，顾重光心里到底泛起了一丝丝自得。 哎，他家园子里，百花争奇斗艳啊，罪过罪过。 嘴边的笑却抑制不住，他扶着莫正德到太师椅上坐下。 “正德兄莫激动，我让人把花盆搬进来，咱们慢慢儿赏。” 莫正德闻言点头，“就是姚黄吧？哎哟，最后一次赏的牡丹还是在罗阳那里……这一眼就是过了七八年去啊。” “想不到北地这地方，还有人能把牡丹养得这么好。” 介于某种心理，顾重光挪开身形，把书案手边的一盆蝴蝶兰也露了出来，还若无其事地从小泥炉上提起铜壶，给莫正德倒了一杯茶水。 第192章 上峰知府的幕僚 顾重光感慨，“确是如此，整个平安京都，也就圣上的御花园里养着有两株姚黄，这时节也应是开花了。” 莫正德正想接着说什么，眼角瞥见了顾重光后头几抹丽色。 “你让开点的……”莫正德屁股刚沾椅，又站了起来，他凑近蝴蝶兰的花盆，片刻后语出艳羡之意。 “……谁养的？你这是故意搁这招人的吧？？” 顾重光温声笑着，“儿媳养的。非要放我院里，说别辱没了它的颜色，任其孤芳自赏，这花就没了盛开之意义。” 黎长乐的原话是:“花开得这么好，不给人看，怎么会有人来买，别浪费了花的一番好颜色。” 他怎么听怎么无语，自然也不能这么说给莫正德听，有些个丢脸…… 莫正德看了左右端详着眼前的蝴蝶兰，“黎娘子会养花啊……看不出来。” “想是在家当姑娘时，亲家对她的教养也颇为全面。” “……哎呀，你家那大儿倒是娶了个金疙瘩回来。” 顾重光颇为赞同莫正德的说法。 可不是个金疙瘩么？ 那一园子的花，都把他小孙女的嫁妆攒得七七八八了。 又替儿媳说话，“正德兄莫怪她们不跟你言明身份，他们也不知我与你的交情。” 正说着，刘庆阳兄弟俩搬着花盆进来了。 莫正德这下眼都直了。 “天爷啊，黎娘子养出豆绿牡丹来了？” 花盆被摆在书案上，莫正德已经快把脸都贴上去盯着了。 不得了，这宅子里有两株名贵品种的牡丹，今日这一趟真没白来。 盛世牡丹乱世梅，牡丹高贵端庄、雍容典雅，一直被世人视为富贵、吉祥、幸福的象征。文人向来也对牡丹的赞美不吝文笔，挥毫泼墨。 顾重光摸摸鼻头，觉得自己还是别卖关子了。 “今日本就是邀请各位来聚一聚，刚好庄子里养的花都开得热闹，儿媳便说，搬下来几盆让各位观赏观赏，尽尽兴。” 莫正德直接拖了木椅在花旁坐下，手捋美须，“尽尽兴也是没错，更多是让各位眼红眼红也是真。搬下来几盆，莫非还有其他的？” 顾重光把日前从樊信那儿得来的孤本递给他翻阅，“等会儿正德兄与我去庄子的茶室走走吧，那里还有别的好花供各位观赏。正好，午食就在那里用。” 莫正德被诱得想立时就去看看，还有什么好花可赏，但此时，书房外头又进来了几人。 众位赴宴的都踩着点进了庄子，然后都被带去烧烤店和茶室那里。 李怀同父子和樊信到了庄子，就被带往书房带去。跟着一起的还有一名着黑灰长袍的中年男人。 李怀同给几位引见了以后，顾重光莫正德都起身拱手行礼。 此人是宜昌知府身边的幕僚，被派来黎县巡视农户们栽种的红薯生长情况的。 黎县百姓作为握着第一手秧苗的栽种者，收成早有上边的人盯着了。 除了绿水村和小周庄这小部分的收成，黎县那1000亩出头的红薯，应能给农户们换得一些好处。 大部分收成会转运至宜昌府各县，先种植，剪苗，下半年再向周边府县往外推广种植。 百姓们很快便能在小麦水稻的基础上，又多了一种能饱腹的粮食。 这不单单是李怀同这个黎县知县惦记的业绩，也是其上峰关注的焦点。 互相认识以后，各自落座。 这位幕僚姓裴，意外地很是健谈。 书房这里不是来客聚集之地，所以话题也不限于书画文章。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红薯，本来也是为着这个而奔赴黎县，听着倒也和和气气，感言黎县人杰地灵，出了不少新鲜事物。 接着就着红薯，又说到了料包，土豆，旱稻，苞谷…… “这位黎娘子真是妙手生花啊。也合该是黎县百姓的运道好。” 这话咋说的，你能不能分开说嘛？ 那红薯都上报天听，说第一个发现的是太子殿下了。 你这样推到一个妇人身上，合适吗？ 你这不是说太子，乃至天家在撒谎？ 李怀同不着痕迹地向顾重光露出个歉意的笑。 这位知府的裴姓幕僚，是在李怀同带着李亦阳出发前，在官邸门口遇上的。 明显就等着他出发，顺道拦着一起来的。 一路也没和他谈起这些，如今突然提起，李怀同也觉得有些些尴尬，好似这些信息都是他说给这位听的一般。 绿水村的情况他派手下去寻访了，发田间地头是真的种上了稻子，和……苞谷。那一根根直长的绿杆上都结了好几个结实的大棒子，里头都是黄色的粒子，指甲一掐，全是汁水…… 连一直以为是菜蔬一类的土豆，村民也种了不少。 好家伙，马上就采收了，绿水村这一次，可是大获丰收，一块地都没浪费的，连田埂边上都满是一棵棵窜高了的苞谷。 开的荒地和沙石地，都能收上不少粮食。 他也疑惑，黎长乐一个弱女子，手里握了不止一种的粮食新物种，到底是从何而来？ 天家委派下来试种的？？ 那为何是顾景宴的妻子？怪不怪…… 皇家不有的是皇庄？那是有司农管着的。 便是叫个经验老农试种，都比她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要来得合适。 黎长乐可是逃荒而来的，曾经是快要饿死去的节奏。 但每次略一提起，妻子总让他三缄其口，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查的别查，业绩总是实实在在的，做好分内事便罢。 . 顾重光垂眸，抿了口茶水，抬头的时候就已恢复了温和的面容。 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方才有那么一阵，这人是动了怒气的。 只是在座的几位，只有莫正德知道他这个秉性。 莫正德皱眉看向今日这位不速之客，对方怕是来意不善。 明明笑眯眯的，好言好语，一派亲和。 但说出来的话怎的，就令人不适得很？ “先生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书房门口一道清亮的女子声音响起。 书房众人都循声望去。 不知何时，书房外的院子中央，有一秀美妇人，牵了一孩童。她长身玉立，见众人看过来，只略顿了顿，又莲步轻移，跨进书房的门槛。 今天这个场合，黎长乐猜测，她可能会有需要露露面的时候，所以今早梳洗打扮时，她特意挑了一套比较正式的衣裙穿上。 上身是妃色交领长衫，配水色宽袖褙子，下身是手绣花鸟百褶裙，头上挽个堕马髻，别了金步摇，脸还上了淡淡的妆。 等穿戴一新，马氏对着她赞道:“大少夫人真是生得一副清丽的好样貌，这么一捯饬，就好看得紧。就是平日里太过随意了些。” 黎长乐想，大热天的，平时要是这么给她层层叠叠地套穿，那她是一刻都不想迈出卧房的门去了。 . 在众人三米开外的地方，黎长乐微微放开鱼儿的手，屈身行礼，“各位安好。” 顾重光讶异，“怎的到书房来，有事让下人来说一声便是。” 放在以往，书房这种地方，女眷是轻易不会让进的。 只不过如今庄子里头，也就只他们四个大小主子，身边都是有护卫跟着的，人物关系分明，就随意了些。 黎长乐把鱼儿轻轻往前一推，“是这小丫头说要找祖父。” 说完又侧头看向刚才洋洋洒洒发表言论的裴幕僚。 “父亲，这位先生是？” “在下裴义，乃宜昌知府门下的幕僚。裴某见过总督夫人。” 啊，这人原是查完她底细的了。 顾重光也不出声了，这事如果没儿媳出面说明，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回复人家。 毕竟，连顾宅里的纪氏，若非家里有什么大事急事，也不会捎信给他，免得打扰了他游山玩水。 更何况黎县这里的事，从来都是直接对接顾景宴的，顾景宴就更不会和他亲爹说这些了。 虽然不喜这不请自来自说自话的裴义，但顾重光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只向小孙女招了招手，让她上前来。 但鱼儿看了看祖父，却转头扑向李怀同身后的方向，“亦阳哥哥！” 小丫头看到熟人啦。 顾重光:“ …… ” 黎长乐觉得，今天不管怎样，也要把“欧阳思远是发现红薯的第一人”这件事给坐实了。 这是她当初做出要抱皇家大腿的决定时，给出的诚意。 现如今，朝堂上都知道，这即将风靡大炎的粮食新品种，都是来自他们当朝太子的发现。 这会儿又冒出一个妇人说，不单红薯，还有苞谷，土豆，旱稻，都是出自她手，她培育出来的或者发现的…… 那她抱皇家大腿这条路也就要半路夭折了，她余生的大半辈子还能好好种田吗？ 哎……只好赌一赌了。 “裴先生，好叫您知道，不管是红薯，还是旱稻，亦或是苞谷，种子都是从天家那里得来的，太子亲手把种子种苗交于我手的。。” “您如今这般说话，叫人听了去，倒是想置妇人于何地啊？” 裴义不可置信地发出疑问，“总督夫人莫怪，裴某只是无意间听来的，说那些粮食种子种苗可都是只总督夫人才有的，连知县都得从您那儿讨要。” 这专揭人短啊，每句话都在试探，每句话都透得这么彻底。 她叹气，道:“并非如此，您听哪个嘴碎的跟您说的呢？” 裴义摆出愿闻其详的神情，一屋子人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人不单是来考察的，也是还另有目的的。 黎长乐回头向书房外望了望，又对裴义道:“其实您有什么话，还是自己去问圣上比较合适。但凡妇人说什么，您怕都是不信的。” 说完，她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手掌，“请诸位现身，出来一见吧。” 屋里众人:“ …… ” 黎长乐:“ …… ”二冷说她周遭有暗卫环绕，应该不是说假的吧？ 下一刻，她就确认，的确不假了。 院子里有利剑出鞘的动静破空而来，继而，耳边有冰冷冰冷的声音，“总督夫人有何差遣？” 院子站着的是两位黑衣男，全身上下都蒙得严实，只露出了两只冷冽无情的眼睛。 手里的剑指着地面，只等着命令一下，就大开杀戒一般…… 黎长乐抿了抿嘴，才道:“两位壮士向这位先生告知一下你们的主子是谁吧。” “大内鹰卫。”两位黑衣人亮出了象征身份的玉牌，也不说废话。 屋里有片刻的静寂…… 裴义冷汗热汗齐冒，这会儿是再不敢出声了。 他暗自后怕，好在自己没有语出不敬，不然，那利剑怕是已经架上了脖子。 没想到，这庄子里还有大内的鹰卫看护着。 本以为就是顾家的暗卫拦着，他们才不得靠近这庄子。 如今看来，他们还是想差了。 幸好大人还未动作。 京都那边的人也太不把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当回事了。白瞎了知府大人每年上贡的那些个金银票子。 这次回了宜昌，定要说服大人弃暗投明，早日撇清了与那方的来往才好，左右，那人已是明日黄花，西风落叶了。 “裴某失敬，望总督夫人莫要见怪。” 黎长乐朝那两位鹰卫大人点了点头，众人就见一个眨眼间，院子里哪里还有人影？ 黎长乐微叹着气，看向裴义，“总要让您眼见为实，才方便您给上峰一个交代。” 樊信没忍住噗嗤一声喷笑出来，即刻又自己捂住了嘴。 裴义讪讪地应着，“总督夫人说笑了，裴某就是听人说得出奇，便询问几句，谁知那也是个不知前情乱传谣言的。圣上日夜都挂心着大炎百姓的生计艰难，皇恩浩荡啊。” 自顾自描补着，仿佛前头那些含沙射影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黎长乐不耐烦虚与委蛇，便跟顾重光道:“父亲，茶室那头可都在寻“清闲居士”呢，您也去露露面吧，省得大家惦记着。” “嗯，这就去。” 黎长乐福了福礼，手伸向猴在李亦阳身上的小丫头，“鱼儿？” 真是头疼，这小丫头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在李亦阳这里貌似失了效一般。 每次见着李亦阳，那都是彷如第一次在慕山学堂外初见时一般。 黎长乐觉得，自己能在一个三岁不到的孩童眼里捕捉到了惊艳，自己也是疯了。 第193章 他可真敢想! 黎长乐把小丫头带走了，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一直往李亦阳那边张望。 惹得顾重光也多看了李亦阳几眼。小孙女这才稀罕了他这祖父没几天呢，这就喜新厌旧了？ 李怀同好笑，但他憋着。 这顾家的小宝贝疙瘩好似真的很喜欢自家儿子啊。虽然可能就是因了那张俊脸的缘故，但那也是优势了罢？ 樊信注视着李怀同若有所思，这姓李的，心机太重了啊…… 京都顾家的小千金…… 他可真敢想！！！ 裴义在庄子里待不下去了，匆匆和顾重光告辞，说要到四处去巡视一番。 作为知县的李怀同，自然没能留下来他得陪同裴义一起巡视，今天的宴席他就参与不了了。 但是他把儿子李亦阳留下了。 书房几人待李怀同和裴义走了，也一齐到茶室去汇合。 顾重光把李亦阳招来跟前一起走，仔细把少年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一忽而点头，一忽儿又摇头，一会儿皱眉弃嫌，一会儿又展眉赞许，各种几不可见的表情动作把个李亦阳整得心里格外紧张。 莫正德抚着胡须呵呵直笑，“重光啊，这可是老夫的学生，你做这样子是为何？” 顾重光哼哼道:“可下场了？” 莫正德:“明年，过童生试倒是难不倒这孩子的。” “你是为人夫子的，莫要教得学生自大狂妄。” “亦阳这孩子惯来谦虚有礼，张弛有度，倒也不怕他学坏了去，至于下场，童生试乃入学考试，若是他连这都过不去，老夫这慕山学堂怕是要砸了招牌喽。” “夫子言重了，若是不过，那也是学生自身学习的不足，火候未到，怎能说是学堂的过错。”李亦阳躬身为学堂正名。 “亦阳莫要急，老夫向来直言不讳，你也当对自己有信心。” “是！” 顾重光:“正德兄如此看重此子。” 莫正德:“你别说，老夫还很是喜欢世熹这孩子。” “学堂里的学生，你该都是喜爱的。” “那倒也是，不然老夫哪能收进学堂来。” 李亦阳已经默默退至二人身后了，掌心握了握，胸中偷偷出了口气。 方才被点名上前，他是真紧张。 也说不上来为何紧张。 这会儿心下才松了口气。 他想，大概是顾重光的大师气场太盛，他被镇住了。他哪里懂得顾重光心里的计较。 人家既是赞许少年人翩翩风采，精神可嘉，又是嫌弃这少年年纪差了小孙女不止一截，当孙女婿怕是不行，自家小孙女被占了大便宜了。 心中一半可惜，一半观望。 樊信在一旁确是看出来了，总会有人有过同样的心路历程的。 自家闺女被哪家臭小子惦记上的时候，自己也就是这个嫌弃脸了吧。 一路由顾重光和莫正德两位走在前头引着路，左右观望间也领略了一番庄子的布局。 在靠近茶室的时候，几人就听得一阵嘤嘤嗡嗡的嘈杂声，间有赞美喝彩的。 顾重光心知这大约是几盆名花引起的喧闹。 仔细听着，竟是里头已经开始了以花为主题的诗词接龙。 几人在茶室院门外顿了顿，木栅栏外头看不见院子的景象，几丛紫竹摇曳，只闻得几许茶香扑鼻，却隔开了里头热闹的场面。 “丰兄，你来接！”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着花。刘兄来！” “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 翟兄！” “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关兄！” 栅栏外的几人嘴边也多了丝笑，饶过栅栏，跨进院门大敞的茶室院里。 …… 隔壁茶室在狂欢，围着几盆开得娇艳的花朵，展开各种以花为主题的活动。 黎长乐在隔壁烧烤店了，已经感觉耳膜鼓噪，脑门突突跳了。 虽说书生斯文，言语温善，但架不住人多不，一会儿就跟菜市场一般。 主要是起哄喝彩的嗓门略大。 店里后厨已经动作起来了。 大堂里的长桌上也已经上了好几道菜，用大笸箩盖住。 每道菜都是大分量的，装在干净的大陶盆里，那陶盆得有脸盆那么大。 备了两担干净的盘子碗筷，盖着布巾。 黎世熹中间过来喘口气，才八岁的孩子，就被派去招待这些大他不止一轮的文人墨客们，把他紧张得够呛。 黎长乐给他倒了杯水，黎世熹接过就直接灌了。 “姑姑，鱼儿你可别让她过去那里，要被挤坏。” “嗯，我让苗苗和珠儿带着她去草莓园摘草莓了。” 她哪敢让个小不点过去凑热闹，一不小心就把她个小矮子踩踏了。 “老爷子他们来啦，我冷静一下先，脑子嗡嗡的。” 黎长乐好笑，“改不了口了是不是？喊老爷子，人应不应你？” “……”黎世熹眸光微闪，“我还没想好。” “姑姑不掺和你和鱼儿祖父之间的事，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左不过一个称呼，姑姑知道你有顾虑，也莫要勉强自己。不过咱们还是要敬着人家的，毕竟人对你也不错，日日给你指点功课。” 虽然凭着顾重光那羸弱之质，也生了三个儿子，但是小的这一辈子也就只有鱼儿和顾二吴氏的一个女儿，那女娃比鱼儿还大一岁。 男娃的，暂时还没有男娃。 虽说顾重光看着应该不是太过迂腐的人，从他对小丫头的疼宠中就能看出，对于孙子孙女，他都是着紧的。 可古人都看重香火传承，加上他本身又是独子，所以对于家中还没有男丁出生，大概是有些失落的。 对于世熹，他可谓是像待孙辈一样疼爱了，虽黎世熹有时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但长者赐，不可辞，他都生生受着了。 “世熹懂。” 本就早早知事的他，哪里能不懂顾重光的意思，不就是两个选择。 一者，拜为师。 二者，认为祖父。 姑姑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但是，他如今暂时还成不了大事呢。 嗯，他还有黎家要撑起来。 . 隔壁茶室因为顾重光和莫正德的到来，呼声有所收敛。 黎长乐这里忙派了伺候的人过去给铜壶添水，给各位续茶。 黎平把大厨带来之后就逛庄子去了，顾重光来了以后，也和黎海川也过去溜了一圈，再回来就一脸憧憬。 “总算是见过了传说中的清闲居士，这辈子有这么一回，也算是知足了。” 他已经参考黎长乐说过的，全族撒网，重点捞鱼。 族里穷的富的，嫡系的旁支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筛了个遍。 但凡有点勤学苗头的娃娃，都抓了来放族学里重点培养。 没钱？ 那他就全款资助！ 他就不信，有生之年，他黎氏族里还出不了一个能干的读书人！ 他家祖坟可是找大师看过的，也没说祖祖辈辈出不了一个做官的子弟啊。 黎海波兄弟俩不能苟同他们亲爹仿佛跟读书一事死磕到底的想法，但是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万一族中出了神童什么的，那于他们也没什么坏处。 何况，他爹这也算行善举了，毕竟穷亲戚们有了资助，生活好过多了。 另一个，也不用想起来就叨叨自己俩儿子几句。 黎长乐理解不了这种文人科举情怀，但是她尊重这种想法。 有人把学问一事做到了极致，成就了功与名。 有人把行商一事做到了极致，成就了大富豪。 她要做大富婆，但她也支持黎世熹要读书做学问的志向。 . 差不多午饭的时间点，烧烤店大堂陆续一盆一盆地上菜。 主食是米饭和白面馒头。馒头摞得高高的两大笸箩，自行拿取。 米饭由两人负责添，压得实实的一碗米饭倒扣在盘子里，然后由他们自己去往盘子里装菜。 这是黎长乐能想到的最方便，也最新颖独特的用餐方式了。 嗯，现代食堂打饭的既视感。 两个大厨在后厨忙得热火朝天，马氏姜氏打下手，大堂忙碌的是刘铁锤的侄子和庄子里另外几个小伙子。 毕竟招待的都是书生，一水儿的男性，不好让庄子里的妇人们跟在这里挤着。 各方面查看了一遍，放刘铁锤和孙大兴在这里看着，她就拎上食盒带着鱼儿回宅子去了。 顾重光带着黎世熹游走于茶室各个角落，互相谈笑风生间让旁人对他身边的黎世熹也多了几分注意。 莫正德笑着揶揄自己的学生，“这次来的可是有县学府学那边几个名师老夫子老先生，你不跟上前去认认人？” 李亦阳玉面淡定如水，“夫子自会带学生认人。” 他自觉倒也不必上赶着去讨好顾重光他老人家，自己平日里就不喜欢这种刻意的接近，何况他人。 对着顾重光会紧张的情绪已经淡下来了，他只是想到了鱼儿那小丫头…… 视线里没有那小丫头的身影。 他对自己这种……惦记着人家三岁小娃的奇怪心理也是相当无语。 莫正德背着手:“走吧，老夫带你会会金老头他们，县学里出了名的老夫子。” 茶室里茶香袅袅，几盆花竞相开放，每个花盆都围着一群人，艳羡有之，眼红有之。 少有人能养好这些娇花，特别是名贵稀有的品种。 所以才有“只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种诗句被流传开来。 就是放在京都那里，谁家养有几盆开得如此美艳娇贵的花，那指定是要广邀好友亲戚，过来府上品茗赏花，炫耀炫耀一番的。 更有一些爱好书画的上前询问墙上挂着的牡丹图，是否真如外头消息所说的，要拍卖？ 顾重光是带着业务出来的。 不光要卖画，还要卖花！！ 他属实有些头疼，跟人说买卖，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被问得多了，他直接摆摆手，“你们自己想买的，自己商量着，谁买得起就谁买！” 买家们:“ …… ”这话说得，简直粗暴。 也就是说，囊中羞涩的就别硬凑这个热闹了。 恰好这关头上，隔壁有下人过来请大家过去吃饭。 他就直接挥手让大家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买卖。 众多来客便被请到了隔壁店里去，哗啦啦流水一般都跟着来人出了院子，只留了主家和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夫子们在茶室里头，单独开了两桌，有下人把饭菜端了进来。 众人落座，县学里任教的金夫子指着饭菜，笑了，“今日也算过来改善改善饭食了，重光也太过客气了些。” 顾重光不甚在意，“都是大儿媳为大家备的饭食，各位莫要嫌弃才好。” “就这还嫌弃，要天打雷劈了啊。”老头子夹了一块卤猪肘肉，“人生得意事，无非书与肉。这口肉，老夫先食为敬，各位随意。”随即一口把肘子肉闷进嘴里。 旁边的夫子们都纷纷笑他无肉不欢，莫正德更是嗤笑出声，“你就这点子出息，活像八百年没吃上口肉。” 顾重光乘兴举起酒杯，“承蒙各位还记得顾某，今日还专程赶过来相见，顾某甚为感怀，这杯酒某先干了，各位也随意。” “你如今是比咱们这些老头活得还肆意潇洒，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甚是甚是……” 举筷前，两桌的人都灌了几杯酒下了肚。 黎世熹扯了扯顾重光的衣袖，“您莫要喝太急，姑姑让看着，不给您多喝，你且别再喝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你姑姑的那双眼珠子。” 都知道他身子骨不行，不宜多饮，倒也没起哄强求，配合着举筷用饭。 对顾重光的这个儿媳妇也多有赞誉，从隔壁热火朝天的用饭情形来看，这顿饭食，是下了心思准备的。 吃着吃着，饭桌上也问起了那些个花的售卖。 “重光老弟，那可是魏紫，是真的能卖？” 顾重光:“卖！” “那你也不用拍什么卖了，把这株魏紫给我留着，说个价。” 顾重光侧目。 嗯，这一户有钱。待宰。 “凭什么留给你？是老夫给不起银两还是岁数不及你，这株牡丹是老夫先看上的。” 顾重光转向另一头…… 这一位家里也不差。 咳……也待宰。 “都莫要争抢了，这株魏紫，重光都应了留给老夫了，你们看看其他花，这不还有这幅画嘛……” 顾重光默默看向莫正德。 他几时应了这老头了？ 第194章 这个狗东西!畜生! 莫正德怕他翻脸无情，义正言辞道:“重光可莫要出尔反尔，先才来的路上就应了老夫，你可别见钱眼开啊。” 注视了他片刻，顾重光才“嗯”了一声，举起筷子开始吃饭，“正德兄说得是，各位看看别株花罢，今日只限卖两株，魏紫出了，剩下还有一株……” “我养不来花花草草，但重光那画得留给我。你近两年是越来越少有画作流出来了，真真是看一幅便少一幅。” “嘿，老头子还道无人与我抢画……” 一时席面吃到一半，就着花儿和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开始捋袖子互怼起来。 一顿饭吃到结束，除了魏紫的归宿，其他的画和花儿得去向都没个结论。 等烧烤店里吃好喝好一顿满足的书生们返回来，就更是争得面红耳赤了。 顾重光喝了两杯小酒，此时是耳边嗡嗡作响。 最后还是孙大兴上前解围，说明今天只拍卖两株花儿和一幅画。 牡丹魏紫已花落莫家，剩下的就只一幅画和一株花儿。 “各位，我家夫人说了，等庄子开张以后，每十日咱庄里就开一次花市，每次只卖三盆花儿。” “但是牡丹难养，数量不多，今日这株魏紫卖完就得等下个月了。茶室里头还有菊花和蝴蝶兰，众位只能选一株买。” 这么多人抢一幅画一盆花。 场面多激烈，可想而知。 最后牡丹图依然还是被先前说自己不会养花草的老夫子买了。 临县的一位书生抱走了茶室里的一盆丝状菊，花瓣尖而长，整朵团成了球状，花色呈紫，又是从未见过的花种。 要搁黎长乐那里，指定不觉得稀罕，在现代，奇花异草们都一代二代n代的被培育出来了。 但古代的菊花多为黄与白色，后来才培育出其他品种。 所以，这盆紫菊就显得分外新奇。 顾重光见这些人眼里都是一片与之失之交臂的失落，不由得想带他们上小乐山去见见世面。 那园子里的花，十有八九都是罕有的。 不过，还是让他们眼红着吧。 午饭后不久，还三五成群约着到庄子各处去游逛。 这一逛，就逛出了兴致。 一直到半下午，顾重光已经收获不少询问，问他庄子哪日开张。 顾重光告诉他们，还未定。 钓足了胃口。 . 茶室气氛活跃，今天这次见面会办得还是挺成功的，一箭好几雕。 但黎长乐在宅子这里却受了点小惊吓。 才把食盒里的饭菜摆上，和小丫头凑一起吃个午饭。 还没吃上几口呢，被姜氏安排到宅子帮忙的侄媳妇洪氏慌里慌张地跑到跟前，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夫人，十，十，十三护卫他……” 黎长乐手中汤勺子一顿，“十三？十三回庄里了？” 多天前，说是要出去一阵，去哪儿也没说，她还怕他不自量力跑回北蒙那张天罗地网去呢。 洪氏摇摇头，“夫人，十三护卫……受伤了，好大的血窟窿……” 雾草（一种植物）！ 又受伤了？ 黎长乐筷子一搁，“看着鱼儿。” 人就往前院去了。 前院的影壁后头，李隆正仰面躺在地上，胸口血糊糊的，和上次一样，看起来像没气了一样。 冷一冰着脸，看着地上的人极不乐意，“找死。” 黎长乐疾步走近，却被冷一横臂拦住，“大少夫人。” “他怎样了？” “没伤到心脉，还有气。”冷一朝她道，“这回就不用大少夫人动手了，属下就能救。” “那就好。” 她就说，系统也没提示任务失败回收她的贡献点。 无言地瞅着地上的人，“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嘛，这才好了几天，又上赶着送人头去了。” “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然后老大夫叫来给他把把脉吧。” “是。”冷一把人从地上捞起，往客房拖去，看得黎长乐嘴角直抽抽。 二冷对李隆一直就不太友好，也就是李隆这厮没脸没皮要硬赖在庄子里，换个人，怕是受不了二冷那两张扑克脸。 处理伤口没那么快，黎长乐回到内院，看着一桌饭菜也没了胃口，鱼儿倒是吃饱喝足，去院子里荡秋千了。 李南星过来时，冷一早把李隆伤口包扎好，人也醒过来了。 把了脉开了药，老大夫背着药箱子要出去时，又转过头来告诫几人，“可不能再受伤了，还跟上回伤在一处，下次再是这么严重的伤，也不用叫老头子过来了，就是县里回春堂的大夫来都没用。” 李隆煞白的脸挂着虚弱的笑，“小爷死不了，命大着呢，谢谢您了！” 李南星叹了口气，离开了。 黎长乐靠近床榻边，手指头用力戳人脑袋，“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呢？老实交代，是不是回北蒙了？又被你那好皇兄追杀了吧？” 冷一抱着剑冷笑:“大少夫人莫要再多费唇舌了，他想死，最好死得干脆些，别尽往大炎的地界跑！” “他抓了我母妃。”李隆突然幽幽地道，“他把我母妃关在地牢里。” 屋里安静极了，只听他显得无力的声音。 “你那父王呢？他不管管他的好大儿吗？” “该管时不管，如今翅膀硬了，他管不了了。”李隆侧过头，直直望着黎长乐，“我那好皇兄，他竟让马夫……让马夫……” 他眼里迅速充血，黎长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冒犯了她。”李隆胸口忽然极速起伏，“这个狗东西！畜生！” “十三！十三！你醒醒，醒醒！”黎长乐眼见这人就要发作，忙握住他的肩死命摇晃，“你可别疯了，你母妃正等着你去救她呢！” “没有母妃了！没有了……我亲手杀了她！我杀了她！” 黎长乐心下一紧:“ …… ” “……她是大炎人家的女儿，最重一身清白。” 竟然有这么个身世。 李隆身体里流着一半大炎人的血液。 在一旁听他失神地说了不少话，才知道，李隆的生母是被北蒙国君当年从大炎带回去的女子，几度春风有了身子，才生了下李隆。 之后这位李隆的生母就被锁在了高高的宫墙之内，既没能得到君主的宠爱，也没能跳出那高墙去。 李隆恨道:“她心悦他，心甘情愿留在那里。” 这样的女子，受了其他男人的玷污，只怕是信仰崩塌，了无生意。 第195章 给你了，就是你的 说着说着，李隆昏睡了过去。 黎长乐长长叹了口气，为着李隆生母的遭遇而感到悲哀，遇到渣男，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你好好睡吧，养好以后，想办法把你母妃的仇给报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 她可不劝人当圣父。 提步离开的时候发现衣袖被李隆的一只手拽住了，她扯了扯，没扯出来。 冷一上前，用力一掰，李隆闭着眼皱眉，随即手一松，袖子垂落下来。 “大少夫人回吧。” “你晚点安排个人来看着他。” 冷一颔首，“是。” 马氏姜氏陆续先回来了，听说李隆又受了伤回来，惊讶之余，也没敢问这是被安排了什么外出任务了，一次两次都受了这么厉害的伤回来。 倒是茶室那边拍卖的情况，两人说得格外详细。 “……您是没瞧见，整个茶室里头为着那幅画和一盆花儿，都磨拳擦掌的，谁也不让谁。” “这些个文人书生，平日里看着文质彬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这哄抢起来也是各不相让。” “还有咱们今儿招待的饭菜，可是得了不少夸赞，吃得都美得很。” 黎长乐听着，反响不错，也放了心。 “大少夫人，您猜今日那幅画和两株花儿卖了多少两银子？”马氏稍卖了个关子。 说到收益，黎长乐也来了兴趣，“多少？” “那株牡丹二千两，另一株五百两，老爷子那幅画儿卖了三千两。” 黎长乐:“……这么多？” 五千零五百两！ 黎长乐都惊呆了！ 顾重光那幅画卖三千两，黎长乐觉得是正常操作，毕竟是名师画作，怎么可能便宜？ 买回来，以后还能升值。 但是两盆花卖了两千五百两？ 这在县里能拿下两套二三进的宅子了吧？ 她两眼瞪得溜圆，小乐山上可还有一园子的花儿呢，这得能换多少银子多少宅子啊？ 这群文人墨客，为着个雅兴，花钱真不手软。 姜氏笑着说:“您忘了今日是拍卖价，都抢着要呢，价就喊上去了。” 黎长乐想着也是，平时能卖到今天一半的价钱，都是了不起的。 如今这样就已经很令她满意啦。 庄子里很多活动还没开启呢。 下月，那片湖里的荷花就要开满了…… . 这一天的“偶像粉丝见面会”真是宾主尽欢。 既参与了一场大型文化交流会，又见了自己仰慕已久的书画大师，还好吃好喝免费赏了花赏了画，难能有这么个好事遇上。 花了钱的，也都是抱着买到心头好的想法离开的。 顾重光黎世熹在庄子大门口送走尽了兴的各位，才和黎世熹慢悠悠地踱回宅子。 孙大兴怀里揣着银票尾随这两人，脑子里和黎长乐想的是同一件事，想着园子里的花，那园子里仿佛栽着的都是金子。 顾重光背着手，用好似不经意想起才问的语气道:“李亦阳那小子……人品如何？” 黎世熹:“亦阳师兄？他为人谦和有礼，性情沉稳，很受夫子看重……您问他做什么？” 顾重光“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你这小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我不能换个小子试试？” 黎世熹镇定自若，“那您怕是打错算盘了。” “怎的？” “师兄的祖父还康健着呢。” 顾重光:“……老夫收作徒弟不行？” 黎世熹这下子倒是认真考虑了一番，才直视顾重光，道:“这倒是可以，师兄好学，夫子也说过，只要师兄勤下苦力，于书画一途，也能有所成绩。” 顾重光听了不禁哭笑不得，这孩子是真豁达啊。 这么大一个资源在这里，他就这么拱手让人，半点不在意。 讨了个没趣，顾重光哼哼两句，自顾回宅子了。 他是缺徒弟吗？ 他是见小丫头极爱黏着那小子，心中不太痛快，随口问问，顺便逗逗孩子。 黎世熹默不作声跟在身后。 . 顾重光让孙大兴把银钱交给黎长乐时，心里是傲娇的。 “莫正德那老头使诈，不然那株牡丹老夫至少能再多卖几百两。” 黎长乐摇摇头，“君子有成人之美。父亲不必太过计较。”她压住往上翘的嘴脸，“一株花儿能卖得这个价儿……已经顶好了。” 顾重光深深觉得，这个儿媳是真的光会养花，却不懂行情。 或者，人家养得多，见得多了，就不觉得稀罕了？ 黎长乐高兴归高兴，但还是把那幅画卖的三千两银票数出来，交给顾重光。 “父亲拿着，这是您卖字画得来的。”老人家包袱都在路上丢了，身上怕是没几两零花。 顾重光招待了一天的来客，也有点累，此时听她这么说，不耐烦地挥手，“收着收着，给你了就是你的。给老夫，回头冷七那大老粗，又能给丢了。” 一旁无言以怼的冷七:“ …… ” 黎长乐默默收起了票子:“……那父亲有什么少的缺的，记得和儿媳说，我使人给您置办去。” “嗯……”顾重光任务完成，就去找榻，躺上一躺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近几日精神头貌似比以往好多了，今日应付了这么些人，也没什么勉强之感，只陪着观望了两圈庄子景致，腿脚略有酸软而已。 黎长乐交代住在宅子里的马氏，“……记得在父亲睡前把安神汤送去给他喝下，今日不炖参汤了。”想来招待了一天的来客，晚上能有个质量优良的睡眠。 好东西也不能日日补，补得频繁反而不美。 另外，她种几棵人参备用才好。 不单顾重光自己发觉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黎长乐也是发现了，这几天，顾重光的脸色有了些微的光泽。 听冷七说，他一路随顾重光走水路过来，就是在船上无所事事之时，顾重光每天也雷打不动，午睡至少一个时辰的，多的时候一个半时辰。 也就是三个小时了。 刚到庄子那两三天，黎长乐还当是旅途劳顿，累着了。谁知他平时就是这样的习惯，她还特意找了冷七来问。 毕竟这以后的饮食起居，都是她来管着，她不得搞搞清楚。 第196章 你倒会找地方藏 顾重光是第二天听了宅里伺候的人说起，才发现庄子里有伤员的。 顾家暗卫的人员他是清楚的，无端多出来一个冷十三，他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傻大个冷七一问三不知，顾重光就问跟在黎世熹身边的冷二。 所以，李隆的身份不用多问，冷二就交代清楚了。 黎长乐原也没逼着他们起誓要守口如瓶。 “把北蒙皇子藏在这里，合适吗？北蒙太子如今可是在大肆追捕他，万一暴露了庄子……” 顾重光一脸的不赞成，“衙门多近啊，你们不会让李怀同来接手？” 冷二也深有同感，但是…… “大少夫人收留的，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顾重光:“ …… ”儿媳这么宽厚仁善的吗？ 冷二:“大少爷也知道，并说都听大少夫人吩咐。”他觉得，大少爷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少爷了。 不单收留了人家，黎长乐还表现得很是关心其人身安全，二冷表示这就有点过了，人家自己上赶着找死，那他们何必在意。 顾重光:“哦……那你们就听着办事吧。” 大儿都这么说了，他一个老头子瞎操个什么心。 他这儿子从小就能干得很，读书有他外祖父带着，练武有他亲祖父。 能独当一面的时候，还把游历在外的亲爹都顾得好好的。 顾重光丢开手去，管他北蒙皇子还是北蒙太子，都不是他管得了的。 他还是带着小孙女上小乐山赏花作画去吧。 鱼儿对李隆倒是很友好的，要和祖父出去玩的时候还要专门去和李隆说一声。 “十三叔叔，生病要好好吃药哦，鱼儿给你糖吃，嘴巴就不苦啦！鱼儿要和祖父出去玩咯！” 她从兜里掏出两颗水果糖塞给李隆，“哎，你怎么总是生病，都没人带我骑马马。” 李隆苦笑，“小丫头要去玩，你就去，还要来挖苦一下你十三叔叔，真是白疼你了。” 眼角瞥见门口负手立着的顾重光，神情一愣。 对方面色淡定，只朝他微点了头，“北蒙的……康王殿下？” 李隆:“正是在下，顾老爷有礼。” “嗯……你倒会找地方藏。” 李隆咧了咧嘴，那张覆盖了假皮子的脸看起来竟也颇为生动，笑得人畜无害，“无法，只有这里……我那皇兄才不敢擅自闯进来。” 北蒙太子性子乖戾，心胸狭隘的名声，顾重光是有所耳闻的。 他皱着眉，“康王殿下莫要有恃无恐，若是北蒙太子知道了你在此地，也未必不会找上门来，届时，你们兄弟二人的争斗，我顾家可没兴致掺和。” “顾老爷放心，我与他鱼死网破之日，定会离鱼儿她们远远的，纵是真要血溅三尺，也不能惊吓了她们母女俩。” 顾重光:“……还算有良心，也不枉鱼儿她娘救你一场。” 李隆摸了摸鱼儿的小后脑勺，“是吧。小乐乐是个极良善的姑娘，就像我母……” 话音未落，他止住了继续往下说，只把手上的水果糖剥了糖衣，塞进小丫头嘴里，“去耍吧，记得回来了再过来陪十三叔叔说话。” “嗯！”小丫头含着糖，鼓着小嘴，牵了她祖父往宅子外头去。 祖孙俩走了后，冷一过来给他换药。 “还请康王殿下记住自己的身份。” “知道知道，寄人篱下嘛。”李隆吊儿郎当道。 换药的动作略随意，惹得李隆嗷嗷直叫，“要不你干脆给我来一刀？你这叫换药啊？嗷……” 冷一对他的嚷叫置若罔闻，“不想这般受罪，日后再想找死的时候，要死得干净些。” “哇，你好无情啊，竟然盼着我去死。” 冷一给他换完药就走了，并不理会这位北蒙康王的咋咋呼呼。 而冷一离开李隆榻前之后，屋里就静了下来。 李隆握着拳，指关节咔咔作响，一改方才的作怪情态，双目森冷。 他向来都是一味退让。 只是向往广阔天地，不想把自己困在那高高在上的方寸之地。 如今却是……就算他不要，也绝不能让畜生不如的人坐上那位子。 第197章 贡献点持续到账…… 孩子被顾重光领走了，黎长乐也没闲着。 她去了一趟西郊的卤料作坊，黎平黎海波恰好也在现场，在库房里装载大货。 作坊的占地面积竟然也不比她的乐山庄子小多少，有五十来亩的样子。有不少现成的房屋仓库提供使用。 果然，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种大型生产行动，还是得专业人来。 黎县黎氏家族也不是单只酒楼经营一个项目，只不过酒楼经营得好，还是老牌酒楼，所以名气大些。 黎家还拿下了官方授权，可以酿制酒水售卖，所以万家酒楼的酒水不单自家卖，小型饭馆，脚店，小酒铺之类的，不少也是从万家酒楼进酒去卖的。 黎长乐不禁感慨，同样姓黎，广济县黎家，如今却是支离破碎，人心不齐，甚至堂亲不做人，关键时刻想卖了黎世熹换粮食。 黎世熹可是嫡系子孙，纵然黎父去世了，但黎父在世时，对族里的帮助可是实打的。 却是不想，人走茶凉，那些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或者，黎父心中早已通过表象看到了本质，当初出嫁的时候，只对族里言说，女儿许的是京都人士，小富之家，怕的就是这些占惯了便宜的亲戚们，搅了女儿在婆家的安稳生活。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黎父多么随性宽和的一个人，也会为了子女而对他人做隐瞒。 黎平父子带着黎长乐看了一圈作坊，有些地块正盖着砖房，未完工。 黎平说那是工坊仓库，只等这些盖好，他就继续招工进来，加大料包的生产量。 所以，原料也得跟得上。 原料供应商如今是三天两头排队上门，小周庄那边也是，两天一收的辣椒和几味原料，已经让整个王家忙得脚打后脑勺了，最近都少见王大虎一家到庄子上来说话。 小周庄有王家人管着，她不用费再多的心思。 那里有二三十来亩地，等这茬红薯都收了，那些地就全部用来种料包原料。 两个月才能采收的普通种子，总要多种些，免得断了作坊这边的供应。 离开作坊以后，黎长乐去县里逛了逛，在成衣铺子里给孩子和自己都添了新夏衫。有做好现卖的男装长衫锦袍，给顾景宴和顾重光也都打包了几套。 打底衣裤都是姜氏和马氏给亲手缝制的。 端午后的天气热，她不耐烦四处奔走，打算就窝在庄子里过了。 反正等庄子开放，也有得让她忙的。 五月下旬，庄子里的建设工作彻底告一段落。 黎长乐一一验收完毕，回头就让公公顾重光看一下黄历，找个好日子，准备开张。 顾重光也不含糊，翻了半天黄历，定了六月二十这个日子。 不早不晚，有足够的时间给各个小庭院和店铺做一下布置，也安排一下服务人员的培训。 也就是在五月下旬那一阵，系统的语音播报突然频繁起来。 从这一天开始，黎长乐就把系统的语音播报当成下饭菜了。 连吃饭时，都是在一阵阵久违了的“叮叮叮”声中度过的。 痛并快乐着。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叮！恭喜宿主收获感恩之心+1……”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 系统的语音在持续播报。 一般收粮食时，那几乎都是整个村子的集体活动，有一户收，就户户跟着收了。 所以类似的语音播报持续了好多天，简直是魔音穿耳。 “所以，万一以后有来自全县一万户两万户的贡献点奖励，我是不是要听一万次两万次叮叮？” 黎长乐泪流满面，脑袋嗡嗡响。 这次统共能进账一万多个贡献点，系统有被安慰到了，但冷不丁收到来自宿主的吐槽，它又无言以对。 良久，系统才回应:“收到宿主使用反馈，系统会继续努力升级，让系统使用越来越流畅。” 黎长乐服了。 她这个圣母系统，自从和她绑定以后，就一直在偷偷升级，都半年多过去了，还在升级。 不愧是星际新手村出来的选手。 不过，她知足常乐，至少绑定以后，她小命还在，还能持续创造收益。 “行吧，你慢慢升级更新，不急哈，等你升级完毕，咱们再去搞事情，做大圣母。”黎长乐调侃。 不然能怎滴？ 系统 :“ …… ” 于是，庄子里的人发现，她们大少夫人近来几乎都不出宅子了。 宅子里伺候的人也觉得怪，大少夫人连内院都不踏出来。 客房里伤口愈合大半的李隆都不由拉过鱼儿，“你娘这几日怎么了，生病呢？” 小丫头点头，“我娘说看到我就头疼，看到哥哥也头疼，她说看到人就头疼，她说她要精神衰弱啦！” 李隆:确定这不是在说，她很烦你们兄妹俩吗？ 鱼儿苦恼地去找她祖父玩了，跟她祖父说了同样的话。 顾重光就真的以为儿媳近来忙庄子里的事，累着了，主动带起了两个娃。 白天让人把睡醒的鱼儿带到书房，由他带着四处去玩。 小乐山，钓鱼虾，摘果子，还赤着脚下田，到水稻体验田去插秧。 夜里监督黎世熹的洗漱和功课。 五月二十六这日，黎长乐打起精神，和黎世熹鱼儿还有顾重光一起，天还没亮，就坐上马车直奔绿水村去了。 上梁是大事，马氏姜氏也是早早就起来忙活祭拜的东西了，在这之前，孙大兴早就去县里置办好了上梁当日所需的物品。。 绿水村的村民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着黎长乐了，虽说房子日日在盖着，但主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又走了。 这次新房子上梁，来了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围观，这实在是绿水村里，头一座青砖黛瓦的两进宅子。 从开始盖房那日，这宅子就已经成了村里热议的话题了。 第198章 上大梁，吃席了 顾重光即便是上了年纪，老态明显了，也掩盖不了年轻时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的风姿。 自从下了马车，村里不少人的眼神就随着这位陌生的老人走。 这人又是个什么来头？ 看着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看看连黎娘子母子仨都亦步亦趋跟在人后头就知道…… 直到听黎长乐喊一句“父亲”，鱼儿这丫头喊一声“祖父”，才恍然大悟。 是人家家里的长辈呢。 这仙风道骨的，啥样家庭啊，一家子就没一个是难看的。 上大梁仪式很是讲究。 圆木绑着红绸，贴着“上梁大吉”的红纸了字样，前方摆着果盘生礼，顾重光执香祭梁，工匠师傅唱起了上梁文，过程照着习俗来。 胡春山是被安排在绿水村监工的，王大虎也是，两人今天都在场，王家还来了好婆和桂花。 看到黎长乐回来，都拉着她说话，并一道去之前王家住的小院看中午的宴席准备得如何。 时人盖房，上大梁的日子都会宴请亲友和乡亲吃一顿宴席。 黎长乐提前让人拿银钱回来，托了胡春山请村里熟悉的人帮着操办一下。 小院里好几个妇人正忙着切切剁剁的，炉灶上也在翻炒。 总共开二十来桌席，桌椅不够，各家搬来凑，地方不够，就摆到隔壁家门前空地去。 请大家搓一顿，主打就是一个量够。 村民们早把红薯土豆旱稻和苞谷都收了，红薯比县里其他住户栽种得早，收的时候也比人早收几天。 至于土豆苞谷旱稻这些，县里其他村里的住户可没有这个福利，除了当初承诺给村正胡得贤的百亩额外能接济穷亲戚们的那些。 黎长乐那两块地的玉米和水稻也收好了。 再次夸一下胡春山这个勤快实诚的汉子。 托他办的事，都办得漂漂亮亮的，没来得及托他办的，也给她办好了。 今天席上准备的主食，就是地里刚收起来的新粮，做的米饭，玉米红薯也煮了不少，验收一下丰收的喜悦。 几位大娘看见她们三个，都纷纷奉承了几句。都知道，现在跟着黎长乐混的，都没一个混得不好的。 村里有两个妇人还去那什么料包作坊做工去了，那里还管吃住，一个月大几百文的进账呢。 那料包作坊虽说是万家酒楼的东家产业，可之前的料包工坊可是在黎娘子的庄子上的。 倒也不是不想去，可家中的活没人做，去不得，只能干看着眼红了。 黎长乐和几个帮忙的大娘们交流了一通邻里和谐的话题，在厨房转了一圈就出来了。 大娘们艳羡地瞅着好婆桂花和黎长乐关系友好地出了院子，到底是露出了些村妇本性。 “巴着就不放了，是个有算计的。” “谁说不是，现下谁人不知，跟着黎娘子有肉吃？” “人慧眼识珠，所以姜还是老的辣。”说这话的是来给大娘们打下手的小媳妇。 大娘笑骂，“你这小妇人，你看老娘我，就长了一双狗眼珠子。” “听说，小周村那个庄子里好多人进小周庄干活呢……” “哎，黎娘子啥时候也在咱绿水村里整个庄子啥的呀，好彩咱也去捡个事做做。” “大娘们就想着吧，如今也不算难过了，咱村上这回收的粮食可比往年多多了，这都是托谁的福气哦？” 大娘小媳妇几人，一人一句地唠着磕，手上动作也没停，毕竟离开饭时间不早了。 村里人家做席面都是粗席多，猪肉白萝卜放了调料包一起炖。 庄子里捞的鱼，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剁块焖黄酱和蒜苗，酸辣土豆丝，猪油渣炒小白菜，韭菜炒鸡蛋，鱼头豆腐炖汤，小鸡炖蘑菇…… 这席面放在哪个村中都不会寒酸了，主食还给吃白米饭呢。 有一说一，那米饭端上桌的时候，令众人都吃惊不少。 黎长乐也以为旱稻不比水稻，脱壳以后的稻米应该比不上精米漂亮，味道也要差上一些。 但是饭桌上米香浓郁，雪白油亮的米饭，比她现代吃的一斤五块钱的大米，也没差哪儿去啊。 因为时间关系，米饭是托了好几户村民在家做好了，再搬过王家小院的，过后再折算银钱给人。 都是这次种了旱稻的人家，胡春山找上门拜托时，都二话不说应了的。 没种旱稻的村民，瞅着眼前香喷喷的大白米饭，已经悔青肠子了。 红薯再好吃，也比不过米饭香软顶饿啊。 收了旱稻的人家喜滋滋的，自家都还来不及做一顿新稻米尝尝鲜的，如今瞅着席上的饭菜，心花怒放。 一亩旱稻收了七八百斤谷子，谁懂他们的心情？ 听说南边盛产水稻，丰年时期，一亩水田能收四五百斤的稻子。 所以，黎娘子一文卖给她们的旱稻种子，简直逆天好嘛。 收了旱稻的人家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吃席的村民就更不消说了，田间地头劳作的农户，眼睛能做称，打眼一瞧那压弯了稻杆的谷穗，光估算一下，都知道亩产大概多少。 如今被这米饭香一薰，当即懊悔不已。 旱地种稻，当初他们觉得没谱，都愿意种土豆苞谷这类，在他们眼里，稻子就是需要水源充沛的地方，才能有好收成。 哪里能预见，旱稻的亩产比正经水稻田传说中的亩产四五百斤还要多？ 县里的粮店里，一斤上等精米就要十几文，这一亩的收成要换成银钱，都够几口之家一年的日常花用了啊。 吃进嘴里的米饭是香滑可口的，不用肉菜光吃米饭都能炫它两三大碗，何况桌上的肉菜丰富。 一顿席吃得众人心满意足，村民们拍着撑得鼓鼓的肚皮暗叹，自家过年都不敢这么吃的，黎娘子家是真舍得。 得知消息提了礼物来凑个热闹的，有知县的儿子林亦阳带着林管事，黎平带着黎海川也来了。 和黎长乐一家同在一张席面上。 一顿粗席吃得黎平眼睛又亮了几分。 他们自家吃的米饭，都没这么香浓的米味儿呢。 做为餐饮业的大佬，总有一条比常人敏感的舌头。 第199章 村民们都有余粮了 经了黎长乐介绍，黎平饭后找了村里几户人家，高价买了人家几麻袋稻谷，带着儿子乘马车回县里了。 老母亲就爱吃口宣软的米饭，这也是撞上了好货，哪能放过。 卖稻子的村民可乐开花了，带壳谷子一斤都卖出九文钱去了，一麻袋一百斤多一点，整整一两银！ 李亦阳一直在一旁看着，回去前，也学着黎平找了另外几家村民买了几麻袋，用同样的价钱。 之后告别了黎长乐一家，带着谷子和兜里鱼儿给的水果糖走了。 林管事笑眯眯地，在马车上有意无意地说起:“顾将军家的小小姐，真是个小可人儿。” 李亦阳微微侧目，只笑着点头。 他这会儿，就觉得，小丫头可爱可亲，隔段时间就想看看她那张小脸，多的想法就没有了。 这在他眼里，就跟宠自家五岁的双胞胎妹妹没什么两样。 唔，细节什么的，就忽略吧。 比如，小鱼儿交代要分给宝姐姐贝姐姐的糖果，他回家后就不客气地收进书案的抽屉里，私吞了。 几麻袋谷子让送去他爹李怀同那里去，估计他爹会十分感兴趣。 送走上峰幕僚以后，李怀同最近都闲下来了，加之县里各个村子都进入了收红薯的热潮，他在县衙里坐着，心情也是颇好。 他知道妻子今天派遣了儿子代她去一趟绿水村，也是鉴于她们私底下的交情不错，才有的这一趟。 林管事带着衙役进来，往地上放了几个大麻袋。 “何物？”李怀同看向林管事。 林恩献宝一般，道:“老爷，这是大公子孝敬您和夫人的。” 李怀同示意衙役把麻袋打开。 就见麻袋开了口，哗啦啦从麻袋一口漏出来一堆谷子。 “咦？这是……稻谷？”电光火石之间，李怀同便有了猜测。 之后林恩的话证实了他内心的猜测，“老爷，那绿水村都吃上了新稻米啦！小的瞅着，那米比之南边那鱼米之乡产出的稻米都不差多少。” “小的今日在席上吃了两大碗米饭，咱们大公子也再添了小半碗……” 李怀同走出书案，蹲下来捧了一手的稻谷细看，粒大饱满，颗颗匀称，看着就是优质稻米。 “真是奇了啊，竟有两个月就成熟的稻子。” 有些话他不能对着林恩说，只能心里想想。 上次黎长乐在乐山庄子里宴客，当着书房好几人承认了，她是奉旨耕种的。 可是李怀同不大相信黎长乐说的这番话。实在是难以令他信服。 加之，两个月就成熟的作物，好似在她手中，就不止一种两种。 太反常了，事有反常即为妖。 他都快怀疑，这人是九天之上的仙女儿了。 虽然自小就不信鬼神之说，只信孔孟之道。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送去官邸那。”他儿自掏腰包买了孝敬双亲的，自然也要送去孩子母亲面前，让她高兴高兴。 . 而绿水村里，村民们都吃好了席，各自帮着收好残羹碗筷，各扛各桌，各回各家。 不少村民还招呼黎长乐，“黎娘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把手的，吱一声，咱们都能给你办好来哈。” 一顿饭，吃得不少人摸起了良心说话。 黎长乐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说这话的人多少是有出于真性情的，毕竟饭菜还在五脏庙里热乎着呢。 她朝村民们点头致谢，“定不会跟诸位乡亲客气。” 给盖房的几位师傅另外发了红封，以示诚意。 房子还要进行最后的工序，才能全部完工。 顾重光和胡得贤卫满城说着话。对比顾景宴，胡得贤觉得这位顾家大家长好说话多了。 人家慈眉善目，说话风趣，也不像好些大户，门缝里看人，瞧不上他们这些地里刨食得农人。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叮！恭……” 语音播报突然中止…… “宿主！系统已经针对你的反馈，进行又一次升级，这是最新系统版本。宿主能自主开启系统的语音播报隐藏功能。” 黎长乐:“……真是谢谢你了。” 但凡语音播报没那么频繁扰人，她也不至于烦恼它。 之前偶尔来次播报的，就还好。 系统:“不客气，欢迎宿主踊跃反馈，系统才能不断完善各项功能。” 每次自觉功能挺完善的时候，回头很快就拍拍打脸…… 没了一脑门子“叮叮叮”的官司，黎长乐脑子都清明了很多。 天知道，最近几天，她忍得都快原地爆炸了。她以为得熬过这一万多个贡献点全部到账，才能好受点。 没想到，这系统bug多，修复的速度倒也快。 真是孺子可教也！ 黎长乐带着鱼儿和黎世熹去看了胡月娘。 胡月娘腿脚经过卫满城寻访来的名医医治，已经能正常行走了，就是拄惯了拐仗，现在走路也暂时还习惯手里摸着根拐杖，才有安全感。 她看见黎长乐三人很是高兴。 “满城还说带我过去见见你，可老婆子不太习惯往人多的地方扎堆。看，你这不就来了？” 鱼儿欢呼着喊婆婆，然后拉着黎世熹去看她的小黄鸭去了。 难为小丫头还记得小黄鸭的事。 自从兔子养没了，鸡崽子养死了，她是再也不敢让小丫头养什么宠物了。 估计在养宠这方面，那丫头就是个手残党，养啥没啥那种。 她拍拍胡月娘的手背，“大婶近来气色瞧着愈发的好了。” 胡月娘笑得眼角堆起皱纹，道:“长乐也是啊，听满城说，你那庄子修得可漂亮了，你如今啊……也不是先前那柔弱不能自理的黎娘子了。” 黎长乐知道她说的是这幅身子缠绵病榻的时候。 自从换了她的芯子，自己可没委屈过自己。 “大婶莫要再提过去的事了，我们都要往前看。我那庄子过很快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我给您下请帖，您务必过来坐一坐，长乐给您做好吃的。” 胡月娘点头应好。 如果不是儿子找到了自个儿，余生寂寞，她曾经动过收黎长乐为义女的想法。 但后来，她和儿子团聚，又知道黎长乐乃富贵人家的少奶奶，就歇了心思。 有些遗憾，可如今这般，也不能说不好。 至少，这孩子但凡离得近点，都紧着来看她呢。 两人又聊起近日村里收粮食的事。 胡月娘指着桌上的苞谷，“这苞谷，稻种，还有那红薯，土豆，你一下给得太多，可收着了，要知道，人心不古，贪心不足。” 她活了这么些年，清楚人心总是变化无常，凡事不涉及自身时，总能多少为他人设身处地想一想，但若损坏了自身利益，翻脸可能就是转瞬间。 黎长乐心里感动，安慰她，“大婶为我着想的心，长乐知道了，会注意的。” 胡月娘好像不知道她抱着整个大炎最肥的一条金大腿。卫满城是知道的，那天他也在书房里。不过大概他觉得这些没必要跟老母亲说得太明白吧。 聊了好一会儿，黎长乐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 在竹林外头遇见刚从村子里回来的卫满城和吉祥。 黎长乐福了福礼，“顾……顾少爷。”一直没哪个称呼让她觉得合适自己称呼对方的。 满城兄弟？ 喊了一次，就觉得这个称呼自来熟了点。 兄台？ 好像也这样称呼过，怪怪的，这是两个大男人见面相称的吧？ 卫满城眼里擒笑，“下回见面，黎娘子要称在下什么？” 黎长乐叹气，“称什么都不太合适的样子……”顾少爷这个，就有点太过于疏离了，毕竟她有空就来探望胡月娘，这样生疏反而不太好的感觉。 卫满城忍不住轻笑，道，“黎娘子若不嫌弃，称一声兄长也可。只怕是在下高攀了。”说着又假意懊恼，”哎，母亲时常与我抱怨，说若是我不找来，她早与你认作母女了。” 黎长乐听前半句时就觉得对方提的建议不错，等听到后半句时，就觉得，何止不错，就胡月娘待她的心意，她称卫满城一声“兄长”也不算过分。 她盈盈笑道:“那我叫你一声顾大哥吧，也算全了我与大婶之间的缘分。” 卫满城点头，看向两个孩子，“母亲常念叨你与两个孩子。” 黎长乐想，胡月娘独身一人过了这么些年，难免寂寞无聊。 以后卫满城成亲生子了，家里有了小孩的声响，便能好些了。 卫满城心中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但他自诩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便也忽略了过去。 说了几句，便目送一大二小往村里走去。 王家小院里，胡得贤还在，他俨然把顾重光当成了热衷攀谈的老哥，也不知道顾重光说了什么，惹得胡得贤连连点头发笑。 顾重光这人常年在外，是真历练到家了，在待人接物方面的功夫上，简直是炉火纯青。 胡得贤见她回来了，又和她唠起来，仿佛今天变了个人似的，跟谁都话挺多。 “黎娘子啊，老头子得正经与你说声多谢啊！你给的那些个种子，全都大丰收啦！” “可真是惊煞老头子了！两个月啊，才两个月，老头子家里的粮仓和杂物房，如今都不够堆放了。哎哟……”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哪能想到不过好几亩土质参差不齐的田地，收成能好成这样？ 往前年景较好的时候，家里也没有过这么多的余粮。 胡得贤家算是村里家境比较优渥的了，住的砖房，虽然比较旧了，也比土砖和茅草盖的房子住得舒服。 即便如此，家中吃用也是勤俭节约的。 闺女爱俏，换季就要做新衣裙。大儿成亲时又花去了不少银两做彩礼，娶的是镇上的杂货铺独女，彩礼也不能潦草。 老两口自己扣扣搜搜了大半辈子，大部分积蓄都填进了两个大的身上，等意识到小儿胡春山也到了婚配年纪时，兜里都没剩几两银了，每年的粮食还得卖掉一些，换点银钱做日常花用。 所以家里的粮食从来只是够吃，余粮不多。 就这，都已经是比大多数村民好的了。 如今这样，家里粮仓堆得冒尖儿的情况，真是让人心里踏实放心。 不单他家，村里但凡买了种子的，如今家中都不缺粮食了。 还有好些得了种子的村外二三穷亲戚，如今也不用勒紧裤腰带了…… 实在是，一亩顶二三亩地的收成，成倍增啊。 不单稻子，还有苞谷，更有一亩就收了三四千斤的土豆…… 虽说红薯迟些会被收走大半，但有其他粮食屯着，他们今年是不会挨饿了。 因为旱情关系，去年朝廷下旨，遭灾地区的百姓，免除三年赋税。 今年是第二年，所以这些粮食是不用上缴的。 怎能叫人不心喜？ 黎长乐想到胡月娘说的，到底也听进去了，对胡得贤道:“村正莫言谢了，也是我与绿水村有些个缘分，不然怎的衙门把我安置在了这里，而不在别处？ 且，种子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这般已是我力所能及的了，之后，村正记得和大伙儿说，粮食每年都要留些种。可能头年收成好些，后边儿就看天意了。这毕竟我也是试着种呢，还不知道后边的情况。” 胡得贤“诶诶诶”地应着，“都是庄稼老把式，都懂得。黎娘子这就已经是做了大好事了，后边儿的事，都看咱们自己个儿的，哪能时时指望着黎娘子，谁又想做冤大头来着。” 胡得贤真算得上是个好村正了，也是个拎得清，有边界感的。 黎长乐只是不相信所有村民都能像他一样拎得清，所以把话说在前头。 她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说道:“我倒也没这么想，但凡我做不到的，也会明摆着说，就希望村正到时莫要怪我。” 胡得贤摆手，“黎娘子说的什么话，这就是恩将仇报了，老头子可不做那等事。” 又说了一会儿话，胡得贤才离开王家院子。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黎长乐跟胡春山王大虎交代了一番，才带着一老两小坐着马车离开了。 第200章 惊变第三站服务群体地图 回了庄子，黎长乐就打点了三车东西并一封信，让二冷往京都皇宫里送。 她们都吃上系统出品的香软白米饭了，抱的金大腿——皇帝大佬，还没吃上。 那怎么行呐！ 还有苞谷这磨面煲汤做菜皆可行的新品种，她都给让收拾了一些。 庄子里的水果蔬菜鱼虾，依然用大木桶装了不少，养着送到京都去，皇帝大佬那必须吃的是新鲜的啊。 连藕塘里长到七八成大的藕，她都使人挖了一筐搬上马车。 顾重光第一次看她这样那样安排得周全，也是终于明白，这儿媳和他大儿一般，都是为着皇帝做事的人。 东西送出的第三天，系统自动解除语音隐藏界面。 “叮！恭喜宿主完成田园生活耕种任务进度奖励，系统奖励贡献点+10…… 截至上一秒，宿主此次千亩耕种任务进度已完成100％。 系统奖励贡献点+。 另收获感恩之心+750，奖励贡献点+750。 目前贡献点: 。” “叮！恭喜宿主完成第二站服务群体地图任务！系统奖励贡献点+1000。 目前贡献点: 。” “叮！宿主已解锁地图限制，系统已开启第三站服务群体地图，宿主请接收！” “叮！第三服务群体地图:北定府。 任务贡献点为，限时18个月。 宿主加油！” 黎长乐眼里已经冒着亮晶晶的星星了，一万多个贡献点啊。 地图解锁了！她是不是可以闲时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任务地图是哪里？ 北定府？ 咦？顾景宴的地盘嘛？ 她眨眨眼，“小统，你是不是放水啦？”她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见自家便宜夫君去了？ 系统:“……北定府离这里还是挺远的。别高兴太早。” 黎长乐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个，距离不是问题，她有马车！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攒够八万个贡献点啊，她要做多少个任务才能攒够？ “这个就有点太狠了，我折腾了这半年多了，才攒到两万多呢。” “难道下个任务地图的贡献点比黎县好赚？” 系统:“宿主，黎县它就是个县。北定府有六个县。任务肯定是比现在多的。” “时间还充裕，建议宿主做好出行攻略。” 出行攻略？ 这也没条件上个网，查找地图路线啥的呀。 攻略怎么做？ 那不是直接包袱收一收，坐上马车就能走了吗？ 系统:“北定有些地方临着北蒙，情况不比黎县，宿主还是要多做防范。” 这样…… 黎长乐:“是不是那边的灾民更多？” 该不会是……她在黎县的动作，要去北定复制一遍吧？ 倒也不难…… 系统的种子库存多得是。 就是，有些师出无名…… 她这是要撒丫子一路过去搞农业生产的，那总得有个说法吧？ 刚完成了一项大任务，得了一笔丰厚的酬劳，心里正得意着，她就先不去想那些摸不着边际的事了。 她把鱼儿扔给顾重光看着，让他们祖孙俩去小乐山上待着。 冷七嫌院子里的鲜花味道太过浓郁，站那里直打喷嚏，被顾重光赶下了山，留冷一在山上看着。 黎长乐要进城，冷七自告奋勇赶着马车就带着去了。 她兜里有票票，系统有贡献点，不买买买一把，心痒痒。 进了城，往城西的集市去。 如今天气炎热，日头晒人，黎长乐梳了髻，没带帽，但是带了把遮阳的油纸伞，冷七个大老粗跟在她后边给她各种左右换手撑着伞。 “大少夫人啊，你需要啥，叫下人去采买不就是了，这大热天儿，你还往外跑啥？” 傻大个儿只知道打架吃饭，守着他家顾老爷，别的都不专注。 黎长乐看他举着伞，又要和她保持点距离，干脆自己拿过伞举着，“跟你说你也不懂。” 该怎么和他说，买买买是女人的天性？ 让别人帮着花钱，哪里能体会到买买买的快乐！ 女人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剩下的九十分看银行卡余额。 她现在有余额啊。 连自己都不禁要感慨，她真是既能赚钱养家，又能貌美如花。 锦绣布艺坊的李掌柜看她来了，极是热情，把人请到里面喝茶去。 寒暄几句，黎长乐直奔主题。 最近庄子里的人都忙坏了，她这个主子多少得表示一点。 所以，李掌柜仓库里耐磨耐脏的布料一下就被黎长乐差不多给清空了，并且让李掌柜把所有布匹派人送乐山庄子去。 李掌柜自然点头称好。 把人送出店，看到了门外等候的冷七那张络腮胡子脸，被唬了一跳。 她捂着心口看着那主仆离开。 她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黎长乐先前就从她这里购了一批好料子。 窗帘床褥被套挂帘什么的，庄子里新盖的房屋客栈，总要布置一番。 李掌柜亲自把那批货送庄子上来的。 “不能比不能比……”她摇着头兀自回了店。 原先她还想着，凭这黎娘子那几方帕子的绣工，她能把人招揽了过来，发点小财呢。 如今，她是提都不敢提起了。 离开布衣坊，又去了猪肉档，定了三头猪，明天送到庄子去。 主子吃肉，总要让下边的人也喝点肉汤嘛。 县里每个村的村户都从她这里得了好处，每家都至少收了三两千斤红薯。 庄子里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们，可是光听着都眼红的。 她又到粮店去，给每户下人都订了十斤白面，二斤红糖。 宅子里什么都有了，她也想不到缺啥。绿水村新盖的房子，家具都让木工师傅承包了。 她估计房子盖好，也不会那么快住进去。 有可能住不上也说不定。 她还有新的系统任务要去完成。 走了大半天，已经转到了西二街。冷七已经热得一身臭汗了，黎长乐不忍心，让找个茶寮歇歇，她自己在街上走走便是。 “这可不行，大少夫人尽管走着，冷七不热。”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这就是了。 黎长乐拐进一家茶寮，跟店主要了一壶凉茶。 冷七站定，呼出一口热气。 娘咧，终于等到这位祖宗肯坐下来歇歇了。 可把他热惨了。 搁北定那里，他早早扯了身上捂汗的这层布料，光着膀子去了。 都是一群臭男人，谁也不说谁丢人。 一连灌了两碗茶，冷七才大舒了口气。 “走累了，你也坐下来歇歇吧。跟我说说北定府那边的情况呗？” 也是刚刚想起，要做攻略，冷七不就是最好的参考人选？刚从北定过来，对那里的现状肯定很清楚。 冷七:“属下站着就好。” 可不敢跟大少夫人平起平坐。 不过北定府的情况，他是能说一说的。 “北定的情况复杂，原来的北定总督与下边的官员内外勾结，狼狈为奸，为中饱私囊，连粮库里的粮食也动了手脚。” 各地放粮赈灾，北定府那边的粮仓取出来却都是蛀了霉了的陈米。 本来就要瞒天过海被糊弄过去了，毕竟陈米霉米煮一煮，吃到肚里，谁知道。 却是有几户人家吃了赈灾粥棚里的粥水，当天就开始拉肚子，拉得厉害，人夜里就没了。 吃口稀粥，把人给吃没了。 本就因了灾情，家中没余粮，都饿得心烦气躁，这下家人死在面前，就更崩溃了。 群情激愤，几家人闹上了粥棚去讨要说法，却被打得遍体鳞伤出来。 同样的情况连续几天在发生，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结果，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半，粮仓失火了。 守粮仓的人被打晕了，火从仓库里头烧出来的，等人发现，火势也很大了。 “……这会儿烧啥都行，粮仓烧了可就不得了了，本就缺粮。 上头来查，发现了仓库的存粮有蹊跷，抽丝剥茧，最后查到了前总督和几位官员身上。” “总之，圣上盛怒之下，撸了人好几顶官帽，还都是品阶不低的。” 黎长乐:“所以顾景宴这是被赶鸭子上架吗？这不一直都是当的将军呢。” 冷七瞪眼，不服，“大少夫人说的什么话，总督是从一品高官呢。” 黎长乐一副惹不起的样子，“好好好，真棒棒！” 顾景宴进过科举考场？ 还是一枚文武双全的便宜夫君啊。 冷七继续道: “大少爷这半年可不少忙，河道要修，民生要盯，最重要的是，缺粮啊，整个北定府都遭灾了，好些百姓之前就背井离开了那里。。” “最糟糕的还属北宁城和丽阳县，都遭受了好多伙山匪的洗劫。” 原来，年前那百亩粮食是往北定运去的。 她只听顾景宴说过的，什么城什么县，环境恶劣，土质差，还是边疆地区，战事一起，命都要丢了，还管什么田地。 “那按你这么说，北定府真个惨兮兮的……” 也就是说，到时，她的系统任务将会翻倍得长。 毕竟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她这个“大圣母”终于有了大展拳脚之地…… “好在将军年前不知从哪儿弄来不少粮食，给这两个地方的百姓都多少发了些粮，一顿饥饿一顿半饱地熬过来了。” “两个县的百姓如今合在一起还没往前一个县的人多，不然那粮食也撑不过一冬。” 黎长乐点头，她有了大致印象了。 冷七正说得顺口呢，“大少爷这半年还把北定府各个山头的匪盗都肃清了，缴获了不少东西，都分发给了困难的百姓。 所以说，咱大少爷也不是无端就得圣上宠信，都是用本事换来的！” 活捉顾景宴的小迷弟……啊不，大迷弟一枚！ 冷七身长八尺，面圆耳大，满脸壮观的络腮胡子，太具特色了，让她不由想起了李逵、鲁智深这些络腮胡的代言人。 “此去北定，路可好走？” 冷七:“水路挺好走，也快。半道上转旱路，马车再走三两天就到北定了。”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大少夫人问这作甚？您要去找大少爷吗？” “近段时间不可能啦，庄子要开张，我总要盯俩月。”然后把诸多事情安排好，才上路。 “哦……大少夫人，年前那些粮食，是从黎县运过去的，是不是……就是您的手笔？” 黎长乐惊讶地看他，没想到五大三粗的冷七，能一语中的。 “你怎么不猜那是李怀同给的？” 冷七一脸“你是不是当我傻”的表情，“黎县也被旱情波及了，人家不哭穷就不错了，哪里有那么多粮救济他县，又不是三家两户的。” 黎长乐摸摸鼻子，“那你又知道是我。” 冷七幽幽道:“绿水村里的村民都说了，他们两个月就种出亩产翻倍的粮食，而粮种就出自大少夫人之手，那这事也就只有大少夫人能做到了。” 黎长乐无言以对，竟然这么容易就猜到。 黎长乐正招呼店家过来收茶钱，却忽闻茶寮外头传来一阵嘈嚷。 “救，救命……帮我……”女子奄奄一息的声音，像随时要没命。 “救你？谁敢？老子看谁敢来救你！”是男人粗嘎的声音，其中貌似还带着几分醉意。 “……别踢了，别……孩子，我的孩子……” “让你去跟你兄弟要银子，你不去，你这没安好心的妇人，你是要老子被那些人剁了手吗？” “兄长他，没银钱了……” 黎长乐蓦地起身掀开茶寮垂下的席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位梳着妇人头的女子，正双臂抱着自己，护着腹部，哀叫连连，泣不成声。 而在她身上拳打脚踢，口出谩骂的是着一身粗布短打的邋遢男人。 此时，他换了姿势，半压在妇人身上，左右开弓，往妇人脸上扇去，嘴里污言秽语。 “没银钱？你不会让他去借？” “蛇蝎妇人！你怕是有了外心，盼我早死，你好去找相好的罢？” 围观的众人皆是不忍，对着他指指点点。 “造孽哟，又去赌！没几两家财，倒喜欢往那吃钱的地方钻！” “哎哟，李三啊，快别打了，你快要把你婆娘打死了喂！” “天老爷哟，血，血啊……李三你快住手！” “都上去拉住他，李三家的有了身子的……” 黎长乐都看呆了，心“砰砰”直跳的。 那妇人双腿间流出了一股红色的液体。 这是？？？ 第201章 封官，正四品大司农 “天啊……冷七！冷七！”她朝身旁大喊。 只是她嘴巴还是稍慢了一步，冷七在她出声前，就一阵风似的从茶寮闪出去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冷七在一旁早看得青筋直跳，拳头握得咔咔响。 对着妇人挥拳的男人，都是畜生。 就见冷七拎小鸡崽似的，一把揪住男人的后衣领，把他从妇人身上提了起来，扔到了一边，后一脚半跪在地，一脚压住想要跳起的男人，铁锤一般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往男人脸上身上招呼。 “老子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要本事没本事，要家世没家世，脾气倒是比人公子哥儿还要大，只会拿妇人出气的畜生！” “你咋不上天？” “你还知道她是你婆娘不？” “老子打死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周围有大娘大婶纷纷闱上前去查看妇人伤势，没人去阻拦冷七这边。 冷七只拳头劈里啪啦不要钱一般落在男人身上，男人起初还大骂出口，渐渐地，皮肉之痛令他尚存的几分醉意慢慢苏醒，开始抱头求饶。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呀！” 冷七:“还打不打你婆娘了？打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再也不打了！”男人死命摇头。 “我这暴脾气！”冷七气不过又给了他一拳。 男人没骨气地眼泪鼻涕横飞，“要打死了啊！好汉手下留情啊……” 冷七终于停手，脚下朝男子一踢，“滚！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打妇人，就把你捶得亲娘都不认得你！” “是是是！不敢了，再不敢了！”男人在地上蜷缩着，略一动，浑身就痛得他龇牙咧嘴，愤愤地想，如今他亲娘也未见得能认得他，脸都肿老高了。 妇人早被一群大娘抬着，到附近的医馆去了，男人爬起来一瘸一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生怕这暴力汉子又追上来给他几拳。 “哼！！”冷七鼻孔出气，拍了拍手，“老子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这搁以前，身上不断几根骨头你不算完的！” 旁人纷纷散去，看着他一脸凶相也不敢上前搭话。 冷七三步并作两步回茶寮，撩起席帘子，正要对黎长乐吐槽几句那男人。 却见，茶寮里原先黎长乐待着的座位上，现下空空如也。 放眼茶寮，也只有两个客人在歇脚吃茶。 冷七脑瓜子“嗡”地一声，暗叫不好。 他扯过走近来收茶碗的店家老板，瞪眼问道:“我家大少夫人呢？” 店家方才是见过这大汉狂揍李三的架势的，这会儿吓得语无伦次，只摆手，“不不，不知道啊，小的方才在外边儿……” 他也被外面的热闹引出去了，进来也没注意黎长乐在不在的。 冷七把他推开，自己跑出茶寮外头，开始沿着街边找。 找了半天，越找，他预感越糟，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乐山庄子。 他是傻大个儿，却不是真傻。能在顾景宴手底下做事的，哪有真蠢人？他只是一根筋，容易被钻空子。 庄子里有那么些暗卫护卫盯着这几个主子，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但他不知道的是，鹰卫和影卫这回也被拖住了手脚，并且交手中被毒箭射死了两名暗卫。 本也不算被占了上风，只不过对方并没有缠斗之意，半道上就趁势撤了。 冷七一阵风刮回庄子，心里侥幸地想着，最好是，人已经回到庄子了。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 他进庄子时，叫过门房，“大少夫人可曾回了？” 门房疑惑，“大少夫人不是和冷护卫你一道出的门吗？怎的就你一人回来？” “不过大少夫人还没回，庄子里倒是来了几位贵客……” 冷七没等他说完，就闪人了。 满心都是懊悔。 热血侠士好当，却把大少夫人给丢了。 这下子可怎么好？ 二冷得扒了他这身粗皮不可。 冷七踏进宅子时，心瑟缩了一下。但他不得不赶紧扯了嗓子高喊: “冷一！冷二！你们快点找找大少夫人！她不见了！” 话音刚落，二冷就从花厅里窜出来了。 冷一眉头皱得死紧，看了看冷七身后，阴着脸问:“说清楚！” 冷七哭丧着脸，把前因后果快速说了一通。 冷二恨铁不成钢，“你这二楞子！让你看个人都看不好！中了他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还不自知！” 冷七张口结舌。 后悔没把那男人活活打死了！ 花厅门口站了几个人，为首的顾重光看着影壁这里，向来温和没脾气的人，此时冷着脸:“ 找！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到！” “冷一去找知县李大人，让他务必派人一起寻人。” 人是在他地盘上丢的。 冷一冷二领命去了。 冷七像霜打了的茄子，焉哒哒的。 顾重光也不像平日待他那样随意，只跟他说:“鱼儿她娘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自己去你家大少爷跟前领罚吧。” 冷七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转身追着冷一冷二去了。 要是大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他真的可以以死谢罪了。 顾重光背着手在花厅前默不作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头朝一直在身后的几个人拱手致歉，“大人，今日大儿媳怕是不能前来领旨了，老夫替她在这里向大人赔罪了。” 眼前身着官服，手里捧着明黄圣旨的人，是大炎皇帝委派来的天使，为了宣旨而来。 而这道圣旨，点名是要黎长乐前来接领的。 如今人都不见了，这位天使也是有些懵。 和身后几个陪同来的护卫互望了几眼。 他沉思片刻，对顾重光好声好气地道：“顾老爷，不妨与您说，如无意外，这道旨意这两日就要昭告天下了，您看看，是不是先替顾黎氏代为领一下圣旨？” 顾重光顶着顾老将军和顾景宴的功勋光环，虽不在朝为官，也没几个人敢看轻了他的。 顾重光扫了一眼对方手里的圣旨，只一会儿，就点头，“可。” 他略正了正衣袍，端正规矩地跪地垂首，聆听圣旨。 天使松了口气，好在这位顾家老爷能听得进建议。 他打开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黎氏长乐，宅心仁厚，返朴还淳………… ” “朝廷之本，在于黎民。黎氏所为，实乃大善之举……” “……特封为——正四品大司农，钦此！” “顾老爷，接旨吧。” 顾重光还在恍惚着，被天使一叫，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替黎长乐接了这道令他不可思议的圣旨。 天使带着人告辞了。 不得了，顾家大少夫人不见了。 这可是大炎朝第一个封了女官的女子，还是正四品的官阶。 这旨意刚下达之时，百官震惊。 平地闷雷，把人炸的神思恍惚。 突然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内宅妇人封了个四品官！ 还是个大司农！ 大司农是什么官？ 是负责劝课农桑，掌管监督百姓的躬耕事宜。 你跟百官们说，一个娇滴滴，深陷于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会这个？ 玩呢？ 还是顾景宴的妻子！ 圣上这是千方百计又在拐着弯给顾家捞好处呢！ 第202章 搜寻 他们的圣上日日上个早朝都烦不胜烦，被一群老臣轮番炮轰，说这样不合礼法，要皇帝收回成命。 甚至近段时间因为老妻旧病得愈，对孙礼礼遇有加的谏议大夫古温，这回又恢复了往日的铁面无私，不近人情。 不用人挑拨，他一封折子毫不费力就被递到了御书房的御案。 说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大致意思就是，专人干专事，妇人就只管顾好内宅，相夫教子，别来掺和男人们的事。 还暗暗内涵，皇帝对于顾家的宠信实在太过，该适可而止，满朝的忠臣又不止那一两个。 不单皇帝气笑了，御书房里回话的老太傅孙礼也垂首抽了抽嘴角。 那节救命人参的情分，也就让古温这老东西给了他三两个月的好脸色。 真是个老顽固…… 他作为顾景宴的外祖，对于外孙媳能入得皇家的眼，而得以封官，心中隐隐也是自豪的。 为了避嫌，他把自己摘了出去，不参与整个流程。甚至还意思意思地婉拒了皇帝。 但皇帝说出的话，哪有收回去的。 皇帝等众位朝臣都发难完了，才当着朝臣的面，把黎长乐令人带回来的粮食作物都抬上金銮殿，并让太监总管陈和当着他们的面把去年以来，黎长乐所作所为一并列了出来。 “朕的众位爱卿啊，你等食君之禄，得为君分忧啊。 能为朕办实事的人，朕宠信些怎的了？前有顾景宴赴战场，以全力指挥战事，保全北地疆土，逼得北蒙如今只能偃旗息鼓。 今有他妻为我大炎种得丰沃粮食，令灾民有口果腹之食，于情于理，朕都该嘉奖于她。 这两口子，都在为朕卖命做事。 怎么？朕给他们点好处，你们就个个受不住了？眼热了？ 那你们倒是拿出点本事来啊？朕也保你全家三代富贵尊荣！ 别成天无事尽盯着朕给了谁好处！” 底下有大臣弱弱地回话：“圣上体恤，西疆的归德将军也劳苦功高……” 皇帝打手一挥，豪气干云道：“爱卿说的在理！回头朕得重重地赏！朕的将军，哪能不给排面！” 群臣忧伤地闭了嘴，生怕一出口又给他人做了嫁衣去…… … 天使悻悻地想着，想当初，自己也是对给女子封官这事持反对态度的，只是碍于老太傅曾是自己的授课先生，不好公开言明。 幸而自己没有当那出头鸟，看看，该封还封。 圣上想要做成的事，几时是做不成的？ 只不过，现下情况是有点微妙。 新鲜出炉的大炎女司农，竟然青天白日地，就失踪了。 说不准，这妇人就是压不住天降大司农的这番福运…… 天使怎么腹诽，他人不得而知。宅子里的顾重光此时却头大如斗，气急败坏。 头大，是因为兄妹俩问起来他们娘和姑姑哪儿去了，他要怎么跟孩子交代？ 急的是儿媳妇凭空丢了的事。 他一介老弱病残，如今只能在宅子里等消息，怎一个气急了得。 最近县里一片和谐，风平浪静。 李怀同还计算着这几天就找个合适的时间登门再拜访一下顾重光，再借机和黎长乐谈一谈旱稻的事情。 需要小麦种子的住户统计早已经出来了，就等着到时候黎长乐给安排麦种了。 可是旱稻也不能放过啊，他黎县治下可是有不少荒地还没开垦的。 免赋税啊，你说百姓们会不稀罕？ 粮食收了都是自个儿的。 哎哎哎，业绩都是他的。 就在他想着躺赢的这会儿，冷一就直接找上门了。 那阵仗，活像来寻仇的。 唬得他一下就从书案边站起来，“冷，冷护卫，有何贵干啊？” 他下意识地想了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了乐山庄子里的哪位…… 就听冷一用半带请求，半带命令的语气道：“大人！我家大少夫人半个时辰之前于县里的集市失去了踪迹，还望大人即刻派人搜查城内各个角落。” “冷二已持了您之前落在大少爷手上的令牌，速去出城的各出口命人关闭城门。” 这枚令牌是顾景宴当初从李怀同这借去用的，后来顾景宴把他交给了冷一，交代日后若有用处，再拿出来，用完便交还李怀同，如果用不到，哪天黎长乐和两个孩子离开黎县了，也再把这东西还给李怀同。 冷一一直没用上。只方才出庄子前突然想到这块令牌，才匆匆揣进怀里带出来。 李怀同却只愣怔道：“……你说谁不见了？你家大少夫人？黎娘子？！” 冷一：“是！还请大人借人一用！” “走走走走走！本官立马令捕快带人随你去各处搜人！” 是什么人这么想不开！ 顾景宴的人也敢动？ 他可是知道乐山庄子被护得跟个铁桶也差不多了，里头但凡哪个主子出行，身边必定带着高级护卫。 这都能让人钻到空子？ 他气恼着，后槽牙紧咬，痛恨把人掳走藏起的“拐子”。 这黎娘子可千万别有事！ 否则，顾景宴那厮能给他好果子吃？ 否则，他全县好几千亩的优质麦种，上哪儿找去？ 冷一绷着一张脸，本就冷若冰霜的脸色，此时更带了一股肃杀之气。 很快，整个城内的大小街巷店铺，通通被捕头带着衙差搜查了过去。 都问官爷怎么回事，来人只说县里出了盗匪，要大伙儿出入注意随身的银钱物事，别被扒拉走了。 一时，大伙儿都战战兢兢地应付着上门搜查的衙差，一边互相交换着彼此的猜测。 街道上分成好几队的衙差四处搜寻，惊动了不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县里藏了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第203章 被软禁 黎长乐在哪儿？ 连黎长乐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一醒过来，就已经在眼前这座小跨院里了。 屋子外头有人把守着，窗户她也偷偷打开瞄了一眼，亦有人防着。 所以她大概是被软禁了。 特喵的，是哪个人和她过不去？ 她自诩自从穿越到这里，就很少与人交恶。 不说真圣母吧，也算是乐于助人的那一挂。 她没有和谁结下这么大仇，让谁这么千方百计趁虚而入掳走人的吧？ 她这是得罪了哪位大神啊？ 她都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被人从后面敲晕带走了，现在后脑勺还有个不小的肿包。 她用手伸过去按了按，痛呼一声，“雾草，这是要把老娘头打爆的节奏嘛？” 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只是发型微微有点乱。 还好还好，此人虽然奸诈，但不至于银贱。 不然，她高低都不想再玩这个种田游戏了。 这座小跨院应该是在一个园子的角落里，离着主宅区有点距离，旁边是叮点的人声都听不见。 只有院中一座假山上哗啦啦倾泻着水流的声音，还蛮精致的一个院落。 “系统，你能把我收进系统仓库里带走吗？”黎长乐开始天方夜谭。 “不能！你属于非d星际本土物种，不能进行系统储藏。” 黎长乐暗暗吐槽，只会吐种子和捞贡献点的鸡肋系统！ 系统不服：“……说得宿主像没捞到好处似的。” 黎长乐：“ …… ” 正郁闷间，院里那扇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两位手里端着托盘的丫鬟。 这俩是来送吃的，进来就直奔院中黎长乐所在的石桌，把东西一放，话都不给留一句，就噔噔噔地跑了，活像被恶狗撵着一样。 黎长乐目瞪口呆，朝着两人的身影大叫：“喂！好歹告诉我，你们家主子是谁啊？花这么大力气掳了我来做客，就这么把人晾在这里啊？公德心呢？” 回答她的是消失在门边的丫鬟裙摆。 她丧气地放弃叫喊，估计再怎么喊也不会有人搭理。 此时应该是过了正午了，给她送了饭菜来，能看出，这人是没打算整死她的。 除了一顿早饭，她已经大半天没进食了，反正饿着也没人来可怜她，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大概也许可能或者，饭菜不会下毒吧？ 想要她死，直接把她就地解决了，还让她有机会醒来干什么？ “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庄子里应该急坏了这会儿，这里离县里多远距离啊？我还在县里吗？” 系统：“宿主，你被打昏过去了，意识是休眠状态。” 好吧，她也不能真把系统当万能的，人家就是个种子仓库。 黎长乐叹着气握起筷子。 嗯，菜色还挺好，蛮合胃口。 没人在跟前看着，她风卷残云吃了两碗大米饭，菜也扫了大半进肚子。 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 就为着这顿饭菜，等她见到了把她掳来的人，好歹也劝劝人家洗心革面，不要做偷鸡摸狗之事。 就这么等着，这跨院里的每一处她都绕了个遍，也没发现有能……钻出去的狗洞。 失望地撇嘴，又回到院子里去。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黎长乐等得心浮气躁，脸色也越发不好。 从白天关到即将黑天，这人是想干什么？ 鱼儿该和她祖父从小乐山回到宅子了，黎世熹也该散学了。 孩子看不见她，得多急？ 她跑到跨院门口，对着从外面锁上的门猛拍，“外面还有人吗？有没有人？把你们主子找过来说话！” “你们要什么，只管说出来，使这样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暗处盯着院子的人：这妇人莫不是个傻子，英雄好汉会干掳拐之事？ 手拍得生疼，外头却连个回应都没有，气得黎长乐抬脚就踢门，换来脚指头一顿钻心的痛。 嘴一瘪，正想不管不顾地哭嚎几句，宝宝心里委屈。 突然，门外一阵呼声传来，由远及近。 “哎哎，壮士，那是花姨娘的院子，您这带着人不由分说地闯进来，不合适。” “壮士！壮士！” “哎哟，木捕头，你们这样做，我们老爷回来，不得削了小的呀！这是内院！外男不得进入！” 继而，黎长乐就听见了冷一熟悉的声音，“我们是持令牌行事，你们老爷回来，有事让他去县衙找李大人说话，现在，请别阻碍衙差办公，耽误事情。” “这……这……” 这是救兵来了！！ 黎长乐大喜，她就知道，二冷是靠谱的！ 这不就找来了？ 她把溢出的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张嘴就想向冷一呼救。 却是，脑后一阵凉风扫过，脖颈被人用手刀一敲。 黎长乐再次晕过去之前，心里十万八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是要给她换个地方醒来吃晚饭吗？ 冷一喂，你打草惊蛇了！ …… 是夜，乐山庄子的宅子里。 “祖父，我要娘……” 鱼儿一已经困得眼睛半眯了，脸上的泪痕未干，夜晚临睡这一趟，鱼儿是一定会找亲娘的。 找不到，可真就是一场灾难性的折磨了。 顾重光心疼孙女，但是又变不出黎长乐给她，只能各种好言相哄，和黎世熹轮流哄。 等终于把小丫头哄睡了，他自己也快遭不住了。 大儿媳若还不找回来，别的不说，小孙女这里就难搞。 黎世熹眼眶红红的，守在鱼儿床前不言不语。 顾重光看了不是滋味，“洗漱好了就去休息，明儿一早还要去学堂。” 黎世熹想明天在家陪鱼儿，不去学堂，被顾重光否决了，“听话，鱼儿有祖父在家陪着，你姑姑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去学堂知会你。” 冷一冷二都还没回来，扔在搜寻，冷七被叫回来守着庄子。 顾重光看了眼供在香案上的那道圣旨，出了神。 庄子大门有道火红的身影掠进来，直冲向宅子。 在书房门口被冷七一把拦住，“大胆！来者何人？谁准你进来的？” 李隆不予理会，挣脱冷七，眼睛直直注视着顾重光，“还没找到？” 顾重光敛眉，看着门外一身红衣似火，容颜过人的李隆，眼里闪过几分猜度。 第204章 北蒙烟城 “是的……北蒙康王有何指教？”顾重光紧盯他。 李隆目若剑光，嘴角溢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顾老爷子，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带走小乐乐的……” 顾重光眼神一凛，“康王何出此言？” 李隆：“此事归根究底，与顾景宴，与在下，都有些干系。 但是，有些人，他更该死！” 他翩然离开，惹眼的红衣锦袍被风鼓起，背影有种毅然决绝的美。 本也只是贪图清静，赖在庄子不想走。 只是，未做完的事，他终究还是要继续下去。 已经连累到庄子里的人，他是不该颓废下去了，任由那个人的毒爪伸向他身边。 那女子，如今也不知惧怕否。 他那好王兄，向来是个暴戾狭隘之人，耐心几乎没有。他不似自己这般，那女子有的没的琐碎一堆，自己也乐意听着。 李隆越想越焦急，忽地把手凑近嘴里，吹出尖锐的哨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那矫健的高大黑骑从黑夜中飞奔而来。待马靠近李隆，他飞身上马，一夹马肚，连人带马极速消失在夜色中。 …… 黎长乐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之前蒙住眼睛的黑布被解开拿走了，人正躺在马车车厢的软榻上，双手被反绑着。 “美丽的姑娘，欢迎来到北蒙烟城做客。” 黎长乐脑子一激灵…… 北蒙烟城？ 她到了北蒙地界？ 烟城是什么地方？ 被蒙着眼睛赶路，她只记得马车停下了好几回，有人上来送吃食，并把馒头饼子之类的塞她手上。 她可是个半点拳脚功夫都没有的弱女子啊，这么防着，当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就是四门八敞的，外头只要有人看着，她都不会心生退意。 她跑不动诶。 虽说现在身体素质养起来了，但是让让她快速跑个上百米的，也是狗喘得不行，更别提逃跑了，她估计还跑不过如今的黎世熹呢。 马车里有点昏暗，外头应该是接近黄昏的天了。 黎长乐眯着眼适应了车里的光线，才向车厢一侧看去。 方才出声这人，黑袍加身，头顶金冠，脸掩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看不真切。 但是，黎长乐能从方才那略带轻浮的语调中猜出，这不是个良善之辈。 这时候能和她出现在同一辆马车上，黎长乐也大致猜出，他就是这件掳拐事件的主谋。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浑身酸痛得很，她挪了挪身子，端坐好。 “你是谁？把我掳来有什么目的？”黎长乐的心高高提起。 “放心，你目前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靠在车壁上的男人微侧过头，一直掩着的五官因为这个角度而清晰起来。 这是个单眼皮男人，面色有种病态的白，像生了什么疾病。 黎长乐突然就浑身汗毛竖起，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下意识地，生理性不适…… 妈妈，我今天是遇到变态了吗？ 这人嘴角勾着阴测测的笑，微眯的眼里闪着计谋得逞的恶意。 他伸出食指，挑起黎长乐的下巴，“因为……他们还没来。” 他们？ 谁？ 所以，她是饵？ 黎长乐嫌恶地移开自己的脸，把下巴从他手中解救出来，“谁没来？谁没来你找谁去啊，抓我干嘛？” 李兴见状又把她整个人拖过眼前来：“你知道为了今天这一趟，我费了多大劲吗？” “顾景宴养的那些护卫，当真都不是吃素的，真不好下手啊。” 他的指间缓缓划过她的腰线，犹如一条毒蛇嘶嘶吐着信子一般，“你莫要害怕，李隆那厮惯是会怜香惜玉，本殿也不舍得委屈小美人啊。” 五感被放大，黎长乐瞬间炸毛，“你想干什么？你离我远点儿！” 是了。 这人是谁，黎长乐这下子是知道了。 他提起了李隆，又一口一个本殿本殿的，这人是北蒙的太子？ 莫非是查到了李隆在庄子上的事？ 他把李隆逼得亲手杀了自己的生母，又追杀到大炎。这穷追不舍，势必要把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赶尽杀绝的架势，活像兄弟俩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此人挟持自己，是想引李隆现身？ 好阴损啊。 他又知道李隆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把自己陷进危险境地？ 第205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她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但顾及自己小命还在人手上攥着，只好假笑着应付，“什么李龙李猪的，我听不懂，你到底想干嘛？” 她腰肢被掐着动弹不得，头往后仰，“咱好好说话成吗？你先把手拿开？” 李兴正觉趣味，哪里会随了她的心意，“不成！跟本殿装蒜是吧？你不知道李隆是谁？” 他另一只手轻轻刮了刮黎长乐的脸皮子，半真半假地叹息道：“他是真的走到哪儿，就浪到哪儿，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啧啧啧，你男人顾景宴知道了会是怎么个想法？ 只可惜，李隆的一举一动，皆在本殿掌握之中。他想躲？那也得看看本殿让不让……” 黎长乐都快崩溃了，这么张面容阴损的脸，都快怼到自己脸上了。 她退无可退，终于爆了粗口：“李隆浪不浪，关老娘屁事？你们兄弟俩互相残杀就算了，反正与我何干？你倒是抓了我来干什么？” “果然还是认得李隆的，虽说他耍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但那张脸，他怎么舍得藏起来，尤其……在心仪的美人面前……” 特么的！ 黎长乐越听越离谱，气得用头直接磕上对方的额头，反正都快贴脸上了，她先给这猥琐的登徒子来一下。 就是这“嘭”一下，差点把自己给干回华夏去，痛得她龇牙咧嘴，感觉脑花晃荡，不晓得是不是撞出脑震荡来了。 而李兴捂着额头，神情扭曲。他阴狠地盯着黎长乐，骤然伸手掐上黎长乐的脖子，狞笑道：“你别以为本殿不杀女人，惹怒了本殿，照杀不误！” “或者，给你来点不一样的……” 黎长乐双手捆着不得自由，脖子被掐着，呼吸紊乱，几乎要窒息过去了。 她听着李兴这话，浑身发冷，突然想起了李隆的生母是因为什么而死。 黎长乐直眉瞪眼。 这个死变态！他该不是要…… “你……你不能……”她从嗓子眼憋出几个字。 真快把她掐死了…… 李兴手劲松了松，“我能，不要怀疑！这会儿四野荒凉，我就是把你给杀了，抛尸荒野，山上的野兽也会给我善后，更别说……” 说得实在是惊悚，黎长乐被吓着了，所幸脖子被松开，呼吸逐渐平缓。 她不敢再有什么言语动作了。 只是想着，先前在那个跨院里，冷一差点都找到她了。 没想，她周遭还是有人盯着，见势不对又把她劈晕带走了。 这回，换了个更远的地方，都到北蒙来了，也不知道冷一他们还能不能找到她。 这个死变态，有他在身边待着，时刻都有被嘎的危险。 “不想自讨苦吃的，就老实待着。” 李兴又合上了眼，把脸埋回昏暗的角落。 黎长乐盲猜，这位也是赶了好几天的路，眼下困顿着，不想和自己这个弱鸡废话。 在烟城的一家客栈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李兴跳下马车，朝车边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神，“看好她。” “是。” 有一路跟着马车走的丫鬟上了马车，把黎长乐搀下来。 黎长乐瞅了两眼丫鬟，这就是小跨院里给她送饭食的两个丫鬟之一吧？ 主要是认出那身丫鬟衣裙。 丫鬟两手扶着她，衣袖相贴，黎长乐趁机扯了扯她的袖子，企图引起对方的关注。 可这丫鬟一把扯过自己的衣服，眼神也不给她一个，微低着头，手上用了巧劲把黎长乐生拉硬拽进了客栈。 哎，原来连个丫鬟都是练家子，连条退路都不给…… 她还想策反收买一下，帮她送个信捎个话什么的……看来还是自己天真了。 进了客栈，几人也不给她接触客栈掌柜或小二，直接把她送到二楼的客房关起来，和那丫鬟一起。 晚饭是店小二送上来的，丫鬟连门都没让人进，在门口接过托盘，自己送到她跟前。 黎长乐转过身，让丫鬟看自己被绑的双手，“你看嘛，我怎么用饭食？” 丫鬟顿了几秒，继而给她松了绑，让她能用手好好吃个饭。 接下来，丫鬟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吃完了，又如影随形随跟着她去了恭房解决了三急。 再然后，客房服务有小二提了两桶水上来。隔着薄纱屏风，黎长乐给自己擦洗了身子，换了一套丫鬟递给她的细棉布裙。 已经摆烂了，放弃挣扎。 这人不知是哑的，还是不想搭理自己，反正大半天都板着个脸，吱一声都不曾，简直比二冷还要少言寡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欠了她几万两银，被跟在后头讨债呢。 是夜，黎长乐侧身躺在床上。 手又被绑了，只不过换绑在了前面，这样，她能好好睡一觉。 丫鬟拉了张凳子，放在黎长乐床头边上的位置，她就坐在凳子上，靠着床眯上眼。 黎长乐生无可恋地睁眼盯着帐子。 “你是真哑巴啊？不是的话陪我聊聊天呗？” “我睡不着啊，我想两个孩子了。” “你们要把我带哪儿去？孩子见不着我，会哭死的。” “烟城离边境远吗？” “你哪里人士啊？看长相五官，像是大炎那边的，可是你主子是北蒙人士诶……” “你是自愿追随那个大变……你家主子的吗？” “你一个月能领多少银两啊？” “要不来我身边当丫鬟吧，我给你双倍，不，三倍工钱，好不好嘛？” “你主子是个危险人物，指不定哪天他一个不高兴，你小命就交代喽。” “你跟着我，能吃香的喝辣的。”这个她可不吹牛的，“我还能给你找个……呃……” 给你找个夫君，生儿育女，你爱抡刀就抡刀，爱带娃就带娃…… 黎长乐话都没说完，脖子就突然被横了一把刀…… “聒噪。”黑暗中一把清冷的嗓音飘出来。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黎长乐想，这也就是衣裙一样吧，这个丫鬟绝对不是那天给她送饭的两个丫鬟，多怂啊那俩。 这位酷死了好吗…… 感觉脖子上的刀又压了压，黎长乐识相地闭嘴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谁来救救她啊！！ 第206章 顾景宴追来 黎长乐睁眼熬得很晚才昏沉入梦。 白天热闹非凡的街面上也静了下来。 只是暗夜里，在这家客栈的屋顶，有两伙人互相厮杀了起来。 李兴听着下属报上的情况，呵了一声，“大司农？大炎的皇帝，给一个女子封官？” 下属称是。 “殿下，现下撤退还是……” 李兴拿起茶碗就向下属砸去，茶碗摔落地面，应声而碎，茶水溅了对方一头脸，“狗屁！就因外头那几个杀手，你让本殿退？” 下属低头，“他们不是普通的杀手，是大内鹰卫。属下是担心殿下的安危，毕竟，烟城距大炎边城，并不太远。” “大炎皇帝，怕是已经知道了司农官被掳至北蒙之事。殿下，停战书……” “滚！还跟本殿提这劳什子停战书！”这于他来讲，不异于耻辱，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 “他们有人，本殿也不是赤手空拳而来的。” 与此同时，客栈外头的搏斗厮杀已然进入了焦灼状态。 李兴率先出了客房。 “去把那妇人带出来。好戏要上场了。” 所以，黎长乐没睡多久，又被丫鬟从床上提溜起来了。 她打着哈欠跟着丫鬟出房门，边走边吐槽，“哪有人大半夜赶路的，这是有多急啊？赶着去投胎吗？” “美人儿……哦不，司农大人！咱们一起出去会会老熟人吧。” 李兴靠在楼梯口的柱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就往楼下去。 黎长乐本来就睡得不清不醒地，这会儿更晕乎了，“司农大人？这是什么大人？大半夜见什么老熟人呢！” 她扶着栏杆下楼梯，“我和这死变态会有什么共同的老熟人？” 咦？ 顾景宴算不算？ 李隆算不算？ 黎长乐清醒了几分。 突然耳边又隐约听见有刀剑相击的声音。 瞌睡虫瞬间被打跑！ 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往门外跑去。 救兵来了？ 是不是有人来救她了？ 虽然一下到大堂，身边就闱过来一圈的护卫跟着，身后的丫鬟也一步不落。 她来不及去想客栈里头为什么突然多了那么多护卫，她只想着，她得快点回黎县去。 她心焦。 说好了，她在哪儿，孩子在哪儿。 但是她已经离开孩子好多天了。 也就是知道孩子身边还有个顾重光照应着，要不然她得疯。 “冷一冷二，是你们吗？” 黎长乐站在客栈牌匾下，看不到屋顶上杀得激烈的战况，更看不见对面的屋顶上，立着个黑影，在她出现的一瞬，黑影就紧紧盯着她。 连日来的焦躁惶惶，在看到她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缓解。 一身墨色窄袖劲装的顾景宴，翩然而下，落在客栈门前。 黎长乐好半响不敢认。 “顾景宴？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是在北定嘛？”她惊喜，拔腿想跑过去，奈何被那丫鬟一手拦住。 李兴嚣张地笑，肩头抖得糠筛一般。 “哈哈哈，不枉我千方百计把人弄到北蒙来，倒先把顾将军给引来了。” “北蒙太子如今是生冷不忌，什么手段都使得啊。我妻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做什么掳了她来？” 收到飞鸽传书时，顾景宴正在军营里与将士们讨论练兵事宜。 正所谓居安思危，边疆战事看似暂时消停了，但近来北蒙皇庭动荡不安，大炎这边也是轻而易举就能收到消息的。 日后继承王位的这个，可不是个善茬，指不定一上位，就想撕了那停战书，开火宣战。 毕竟，停战书当初还是被迫答应签下的。 所以，练兵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懈怠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顾景宴视察一番，具体事宜和实地演练自有将军们带领。 他连总督府都不曾回，心急如焚，带上林海和冷三冷四就直往北蒙的方向而去。 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地赶路，终于在烟城堵到了人。 顾景宴已经是半年没见黎长乐人了，只靠时常来往的信件一解念想。 此时，终于见着了黎长乐，见她人毫发无损，心便放了下来。 自己终究是栽进去了吧。 顾景宴勾了勾唇，看向黎长乐的目光软了软，“长乐莫怕，为夫今日便是来带你回去的。” 李兴咬牙，“顾将军说笑了，人既已在我手上，可没有轻而易举就让你带走的道理。” 顾景宴：“容顾某提醒阁下一句，我妻乃大炎皇帝亲封的大司农，眼下已不止一方知晓，她被请到了北蒙来做客。” 他“请”字咬得重，李兴听了也只是挑眉哼笑： “那又如何？本殿不过请大司农到北蒙来，指教指教农桑之事，将军不必担忧，不日我便将她送回。” 顾景宴哪里听不出，这是随便扯个理由，不想交人的意思。 他眼神冷了下来，“如此盗匪行径，就是你北蒙的待客之道？阁下就明说了吧，你待如何？” 连他的妻子都敢抓，已经是明目张胆地挑衅了。 当他顾景宴是死的？还是视大炎于无物？ 顾景宴知道，现在代理北蒙朝政的，是北蒙国君的堂兄和国君的几个心腹大臣。 却是没有太子什么事了。 北蒙国君如今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威慑力也逐渐衰弱，往日的猛虎已成了病猫。 李兴在北蒙国君面前，原本是颇为受宠的，养病时本也要把国事都让他暂代料理。 问题就出在李隆的生母这里。 能被国君看上，宠幸并生下皇子，李隆的生母，毫无疑问是个美人。 只是皇庭里的美人何其多，她终究只是其中一个，后边还有源源不断的美人送进来。 宠幸了就丢在一边，是国君后宫的常态。 因为她生下了国君的孩子，所以她在他面前便有了姓名，也有了妃子的名号。 只可惜，李隆如果换个性别，是个公主，在北蒙国君眼里，大概还好过是个男儿。 李隆长得太美，性格又懒散，但凡收拾得齐整一些，便比他生母还要美上三分。 国君虽说酷爱美人，但他受不了自己的儿子长成那副美人样儿。 用他的话说，毫无男儿勇猛之气。 送他去军营里，让他和士兵们混在一起摔摔打打，滚成泥状，回来洗洗竟还比不摔不打还要过分几分，那简直就是……病娇美人，夺人心魄。 北蒙国君闹心得很，过后便不再理睬他。 李隆是野蛮生长的。 就这样，成人了，颜色也没有减少几分，反而愈发俊美。 北蒙国君对李隆这个儿子还是有几分上心的，毕竟，比起李隆，其他儿子更废。 这是他一生的硬伤，他堂堂北蒙国君，英明神武，威风八面。后宫佳丽三千，儿子没少生，但除了太子和李隆这两个儿子稍微拿得出手，其他儿子却一概被他列为了废物点心。 吃喝嫖赌，聚众斗殴，样样得心应手，就是没个能提溜出来顶事的。 第207章 对峙 前脚刚结束战事，李兴转头就派了杀手追到北蒙，企图干掉大炎的那位征掳大将军。 你要是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做了也就罢了，总归是为北蒙除去一位战场上的劲敌，谁知却反而被对方抓了包，修理了一番送回来，差点小命都葬送在人手里。 国君知道这个事差点没背过气去。 丢人都丢到隔壁去了，他还不能吭一声知道了他也只能装作不知情。 否则不给大炎皇帝一个合理的说法都说不过去。 但就算没背过气去，也差不多了。国君几天没睡好，没吃好，怄气怄得不行。 深深觉得，又养废了个儿子！ 好不容易吃了一段时间汤药，精神养好了些，在这当口又爆出李兴令人对自己的庶母做的那些不堪之事。 这位年轻时在战场上厮杀无数的国君，当时就一口老血呕出来了。 一贯觉得李兴这个儿子，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此刻却觉得，这个儿子连逆子两个字都不配称，简直孽畜！ 那是他国君的女人，她生下的李隆是皇子。那也是太子的庶母。 便是李隆的生母犯了什么滔天罪行，自有他这个国君去处置，哪里轮得到李兴这个儿子插手。更遑论，李隆生母自来就老实安分，不争不抢，自过自的日子。 堪称北蒙后宫最省心的妃子了。 李兴这大逆不道的行为，当真是把国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吐血晕厥。 当然，这些事大部分没传出来。 只是都知道国君病情加剧，又开始养病了，国事有国君堂兄和心腹大臣代理，太子是被国君晾在了一边。 就在国君命人拟诏召回李隆回皇庭侍疾时，李隆却失踪了。 看透了李兴本性做派的国君，派了不少心腹在北蒙各地搜寻李隆的消息，就怕李兴赶在前头对李隆赶尽杀绝。 但心腹每每都无功而返。 而李兴已经顺着上回李隆偷回北蒙封地意图接走生母的痕迹，查出了李隆的藏身之处，并且一直没有什么行动，生怕北蒙国君察觉，把人带回皇庭。 那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就真岌岌可危了。 也是那次，李隆亲手杀了其生母。 风声不那么紧了，皇庭那里也消停了些，李兴就派了人秘密摸到了黎县。 只不过，那个庄子铁桶一般，周遭有不止的暗卫在盯着，所以别说下手，连靠近都不敢大意。 李隆出入庄子都是易了容的，有时还混在牛车马车里，一出去就是好一阵，神不知鬼不觉。 这些人不敢打草惊蛇，只好死盯着庄子。 改抓黎长乐，也不过是无计可施，破罐子破摔罢了。 这几日为躲避对方搜查，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顺利带回北蒙，李兴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下手中的人质，才不枉他这番费尽心思。 “顾将军，本殿此举也没甚恶意，不信你问问尊夫人，一路上我可有亏待于她，好吃好喝伺候着呢。” 黎长乐瞪眼过去，“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还不算亏待？” 李兴“啧”地一声，讥笑，“若我真想‘亏待’你，你如今可不能好好站在你夫君面前了，少说也得缺条胳膊断个腿的……” 顾景宴阴下脸，“如此说来，顾某还得谢太子。” “好说好说。顾将军也莫要动怒，本殿也只不过是初一十五，礼尚往来。近段时间本殿可忙得很，三弟李隆……哦，就是北蒙的康王，已失踪多时，父王思子心切，以至病情加重，如今还卧病在床，想必顾将军也有所耳闻。” 李兴看着这两口子，神色莫名，“日前，本殿方知，原来三弟一直都在黎县，尊夫人的庄子上，只不知，尊夫人藏着三弟多时，是何居心？是什么令得他乐不思蜀，连病重的父王，都不想回去探望。” 黎长乐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激得一时上头，脑门的火都窜起来了。 “你自己对他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还来倒打一耙。你恶不恶心！” 明明是李兴在暗地里对李隆下了诛杀令，不死不休，他现在还能当没这回事。 怎么会有这种人渣？这还是兄弟呢。 顾景宴对黎长乐摇头，示意她别激怒对方，她此时还在对方的阵营。 “脚长在康王身上，他要去要留，谁能左右？现下大炎与北蒙不是已结束战事了？来者皆是客，我妻作为东道主，有客上门，岂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窝藏一词更是无稽之谈。” 顾景宴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李隆待在乐山庄子这事，再正常不过了。 李兴却是气笑了，后槽牙都快咬断，“尊夫人倒是深谙待客之道。” 顾景宴：“自然，我妻贤良，我心甚慰。” 黎长乐：“ …… ” 这么闭眼夸，真的好吗？有点飘了怎么回事…… 李兴脸颊的肉抽了抽，也失去了耐心，“顾将军与尊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顾将军若真想把尊夫人领回去，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李兴顿了顿，又道：“就请顾将军把李隆交出来，届时，本殿自然会把尊夫人还你。” 黎长乐愤愤，“你卑鄙！无耻！我救李隆的时候，他就只剩那半口气吊着了，但凡差点运气，他如今坟头上的草不知已经长多高了。他怎么沦落至此的，阁下心里不是比谁都清楚？如今还来要人！怎的？想斩草除根啊？” 李兴自然是清楚的，李隆先是弑母，后摸到他的寝室里想杀了他。 但一人怎敌得过他东宫上下的明枪暗箭？ 若不是被他侥幸逃脱出来，还利用易容术改头换面东藏西躲，这会儿李隆早已死透了。 他也不用忌惮他父王的想法。再怎么气，除了他李兴，再没拿得出手能继承他王位的儿子了，还能宰了他不成？ 所以，这妇人还真就说对了。 他诡笑着，没说话。只目不转睛盯着顾景宴，要他做取舍。 这时，屋顶上的两方人马相继落了地，提着刀剑在客栈门前对峙着。 黎长乐看见前排并没有冷一冷二的身影，但是林海却是随着顾景宴一道来了的。 显然这是收到消息，直接从北定那边追过来的。 第208章 李隆赶到 顾景宴不是个爱管他人闲事的，不论李兴还是李隆，死活都与他无关。 如果李隆在他手上，要他交出来换回妻子，他不用做选择，直接把李隆推出去就是。 一个是与他无甚干系的邻国皇子，一个是心仪的妻子。 选择哪个，毫无悬念。 但就如今的局势而言，把李隆交出去，无疑是送羊入虎口，凭白让李兴离北蒙王位又近了一步。 对于大炎来说，这并不是件好事。北地军民需要时间休整，近期不宜再起战事。 李隆比起性情暴厉的李兴虽为人浪荡不羁，生性肆意，却还是有可取之处。 至少，他为了自己封地百姓的生计，甘于放下身段求助于他，到底是个有格局的皇子。 秉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宗旨，他也不该轻易把人交出去，助纣为虐。 何况，说一千道一万，他不会变戏法，做不出大变活人的事。 人是黎长乐救的，要不要交出去，也不是他说了算。 他把目光投向黎长乐，黎长乐秒懂。 她回头向李兴龇了龇牙，“你别想了，你说交出来就交出来？我救了他两次，他的命，如今是我的。”这话说出来有点虚，就是要交，她也委实交不出来。 李兴哼道：“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啊，大炎的大司农官竟不比一个敌国皇子的性命来得重要。” 已经不止一次听这人说起什么司农官了，黎长乐敏感地意识到，蒙眼赶路的这几天里，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还是有关于自己的。 眼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脱身要紧。 可是对方要李隆，这就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了…… 人是她救的没错，但她有不是他的谁，做不了人家的主。 况且，她现在远在北蒙烟城，谁知道李隆那厮在哪个角落里浪，这人惯来就没个正形，躲在庄子里也不过是个障眼法。 顾景宴紧了紧拳头，“北蒙皇庭内里的纷争，顾某没兴致参与其中，但凡太子寻回康王，要杀要剐，也由得阁下高兴。” “但阁下实不该把手伸得太长，连累我妻。” 李兴听不进去，反正人质已经到手，见不到李隆他就绝不松口。 “已经给你们机会了，将李隆带来，我就把尊夫人还你，其他就免谈了。” 林海气不过，“岂有此理，明着打不过，就使阴招。卑鄙小人！” 黎长乐深有同感，就真的很没品，很暴君。 这种人当了一国之君，对他的子民能有几分仁慈之心？ 简直是灾难好吗！ 李兴朝地上啐了一口，撩着眼皮，“不要逞口舌之快，对你们没有好处，烟城可不是你们大炎的地盘。” 他向来睚眦必报，谁惹他不快，他是必定要让对方更加不愉快的。 顾景宴背在身后的手握着拳，视线掠过黎长乐身边钳制着的人，眼神里尽是肃杀之气。 林海微偏了头向他打了眼色，客栈对面的一处银楼铺子屋顶上的隐蔽处，暗藏了几个射手，夜色掩盖下，无人发觉，目标直指黎长乐身边一圈的北蒙护卫。 软的不吃，那就硬来。 “大皇兄！” 正当两方僵持不下之际，街道另一边传来熟悉的语音。 夜幕之下，有人踏着懒散的步子而来，“皇兄当真是性急啊，你要找的是弟弟我，又何故为难区区一弱女子。” 场上之人除了顾景宴神色冷硬，依然锁定黎长乐以外，都扭头望向来人。 李兴咬紧后槽牙，看着踏着月色款款而来的人，苍白的脸色蒙上了一层阴狠，“皇弟终于舍得出现了？到底还是……不舍得小美人受苦？” 李兴说着，邪恶的手伸向身旁黎长乐的脸，眼神确是盯着站定的李隆，“这张脸，确是清水出芙蓉。” 下一瞬，手腕处一阵的痛意传来，李兴转头便见顾景宴一双黑眸似有万千怒意上涌。 顾景宴看他就跟看个死人一般，拳头已硬，另一只手上的剑柄微动。 但李兴还不及开口幸灾乐祸，李隆的声音又传来，“皇兄……弟弟奉劝你一句，凡事别太过，你已经不止一次把手伸到了大炎，你逾越了。” 他的身后有侍卫压着一大一小上前：“殿下，人已带到。” 街上两边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李隆身后那一大一小两人惊恐的脸，瞪大的眼，在昏黄的光影下犹如鬼魅。 那两人看见客栈前的李兴，开始拼命挣扎，嘴里被堵着破布，“呜呜”叫着想奔向他，但奈何双手反剪，被身后的侍卫们捉着，寸步难移。 李隆让出视线，撇了一眼正担忧地朝他摇首的黎长乐，转而对李兴咧嘴笑得开心，“皇兄……还认得这二人吗？” 看清被挟持两人面目的李兴，怒目圆瞪。 “李隆！！！” “是！皇兄有何吩咐……”轻飘飘的语气道出，李兴已经被激得火冒三丈。 “马上放了他们！” 李隆又笑，眼角的泪痣血红欲滴：“好的。不过要皇兄先放人才好。” 四下里，静寂无声。 许久，李兴才凉声道：“我若不放，你待如何？” 李隆像早知道会有这一问，他无所顾忌走向李兴，“不如何。杀了这二人便是，反正也无人在意。” 他在李兴跟前几步的距离站住，“皇兄做事惯来瞻前不顾后，战场上如此，情场上亦如此。 既是要赶尽杀绝，好歹也先把自己的身后收拾干净些啊…… 不过，也好在你死性不改，才让弟弟我……捡了漏子。” 被挟持的二人，是一对母子，李兴胸前剧烈起伏，显然对李隆挟持这二人的行径异常愤怒，言辞间的挑衅也激得他濒临爆发，脸上的肉猛烈抽动着。 林海瞅着这阵仗，偏头看向自家主义，用眼神示意：“将军……” 趁着两方交涉，注意力分散，不如…… 李兴蓦地推开护卫，扯着李隆胸前的衣襟，面目狰狞，“你就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身体流有大炎那肮脏的血，养不熟的狗崽子！” 黎长乐拧着眉听着，心里不愉，反唇相讥道：“北蒙太子倒是纯种狗，可你阴险狡诈，枉顾人伦，背信弃义，残害血亲，可见是你北蒙的血，才养不出仁善的君子。” 顾景宴给妻子喝彩：“……夫人说得很是。” 李隆朝黎长乐眨眼：“还是将军夫人会说话，多说点。” 无他，就是爱听。 第209章 北地的需求 对着近在咫尺的李兴，李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我母妃求你放过她的时候，你想过放了她吗？” “她大半生无欲无求，只偏安一隅，就因为她看到了你……” “闭嘴！闭嘴！”李兴突然暴起，夺过护卫手上的剑架在李隆的脖颈，“我让你闭嘴听见没有！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李隆哼笑，“来啊，杀了我呀！我如今孤家寡人，烂命一条，死就死了。 就不知，你舍得你的心上人与亲骨肉陪我走这一遭么？” 李兴：“……” 如果眼神能刀人，李隆已经被李兴千刀万剐了。 “滚！！”李兴朝顾景宴一行人的方向怒喝一声，“在本殿反悔以前，立马滚！” 几乎是话音刚落，顾景宴便一个箭步上前，破开北蒙护卫的阻碍，揽过黎长乐，迅速退回。 “有没有伤着哪儿？”顾景宴抿紧了嘴，从她的头发丝开始查看。 黎长乐拉下他的手，摇头，“没事儿，我没受伤。” 头上磕的包这几天都慢慢消肿了。 她看向李隆，扯着顾景宴的衣袖，急道：“能不能把十三也带走？北蒙太子会不会真的把他杀了呀？” “别担心。”顾景宴确认她无恙，才放心把人拉到身后护着，目光转至李隆两兄弟，轻声对她道：“康王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隆带来的护卫正上前与李兴的护卫对峙着，他朝着顾景宴大喊：“快带她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我没死，小乐乐，我们会再见的！” “快走！离开北蒙！” 黎长乐对这种场面还是犯怵，个个手提刀剑，动辄你死我活的，好血腥！ 顾景宴拉着她跟林海等人开始快速撤退，在黑夜里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多谢康王殿下相助！后会有期！” —— 连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敢耽误，一行人骑马连夜赶路，在天色灰蒙蒙，即将天亮时，终于离开了北蒙地界，到达大炎边境。 顾景宴下了马，把黎长乐从马背上抱下来，“赶了一夜的路，先歇歇脚。” 黎长乐一下马就差点软倒在地，连续跑了几个小时啊，大腿两侧跟燎了火一般，火辣辣地疼，估计磨红了。 顾景宴给她安置在一块略微平坦的石面上，从包袱里抖出一件披风给她屁股下面垫了一层。 林海和护卫们都走远了，把马赶到别处去吃草。 黎长乐接过顾景宴递过来的保温杯盖，抿了几口热茶汤。 “吓到你了吧？” 好几个小时，这人一直不言不语，搞得她无端有些心虚。 明明，被绑架的人是自己啊。 顾景宴垂首看她，“是。” 此时此刻，面上平静，心却还跳得飞快。 所幸，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黎长乐下意识攒紧了他的衣袖，回想这一路，心中愤愤，开始告状： “也把我吓死了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地，就把我敲晕掳走，这强盗举动，放在华夏治安界，也是相当炸裂的。” “他们一路上还蒙着我的眼睛。” “睡觉还绑着我的手。” 看着男人，努力挤出两滴泪，“鱼儿世熹找不着我，一定哭死了。” 她每说一句，顾景宴脸就黑一层，最后忍不住把人带入怀里，深叹了口气，“别回黎县了，我安排冷一冷二把两个孩子都送到北定来，你们都待在我身边。” 不然，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黎长乐不意他说起这事，顿时卡壳。 她只是想要卖卖惨，博一下怜爱而已啊，并没有立时三刻就要离开黎县的想法。 “不……不是，都到北定来啊？那我的农庄还没开业呢！世熹的学业也不好说中断就中断！” 她比划着手指头，“功德就差那么一丢丢了！得攒够啊。” 顾景宴盯着面前的妻子，依旧分不清她说的劳什子功德是真是假。 “还要多久？” 黎长乐看着这张俊脸撒不去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应道：“入冬前吧，等黎县下一季的麦子收上来就好了。那会儿我就带着鱼儿和世熹过来找你，咱们一家子今年在北定过个年好吧？” “当真？” “比珍珠还真！”指天立誓地。 顾景宴捏着她软软的耳垂，妥协了，“好。” 黎长乐就笑弯了眼。 黎长乐靠在顾景宴怀里眯了个把小时以后，上了林海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牛车，牛车有车厢，里头的坐垫也是垫得厚厚的。 不愧内外一把手的林海，想得太周到了。 几人要进入边境城内休整一番。 北宁城与北蒙草原接壤，属于边防重镇，战争爆发时，最先可能受战火洗礼的，也是这座城。 北宁城十几米高的城墙修得很是厚重坚固，城墙上的了望塔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都有士兵把守着。 黎长乐掀开帘子，和外头骑马的顾景宴有一句没一句地打听。 城外大片的地荒着，杂草丛生，目之所及，连个人影都难以寻到。 黎长乐：“黎县的红薯已经收上来了，李怀同应该派人到各个村里协商买了不少红薯，回头应该会在临近几个县逐渐扩大育苗种植的范围。 小周庄那儿的，我给你留着呢，近期忙着，也忘了问你，要怎么安排啊。” 她指着四下里无人耕种的荒地，“小周庄收了几十万斤的红薯，要是能运到边城这儿来，加紧育苗栽种，今冬这边儿的百姓，就都能吃上了。” “或者……顾景宴，北地这边应该有旱地吧？”她两眼放光，头都伸出窗外去了，“小麦！让他们种小麦！小麦耐寒也耐旱！” 顾景宴静静地听着她说，没有打岔。 袖子又被扯上了时，才回神。 他给黎长乐科普边境百姓的现状，“城中的百姓们是有田地的，且八成都是旱地，这里的土质比黎县绿水村的旱地都要差些，收上来的粮食，还不够糊口的。” “农人靠天吃饭，老天到底也会施舍几场雨，只不过收成也看天意就是了。” “自家手上的地，都伺候不出什么出息，城外这些无主的荒地，就更没人浪费精力过来垦荒了。往前，北蒙敌营常搞突袭，连城外的马市也都停了。” “小庄周的红薯，会有人负责去运送出来，直接运到北地几个灾情严重的县城，就地育苗栽种，那里都多少受了战事影响，等不及慢慢扩展种植了。” 黎长乐很认真地听着，“几个县城都在北定府吗？” “是，北宁城这里还是边防重镇，有驻兵，都在北定府管制范围。” “啊……是这样。” 黎长乐听完老实放下帘子，坐在车厢里想了好一会儿。 她的新地图任务已经开启了。 虽然她人要是不能在北地久待，但她是不是能先在这边撒下任务的种子，两个月后丰收，直接在系统收取贡献点啦？ 系统适时冒头：“宿主，理论上是可以的，用的是系统的种子，服务群体在任务划定的范围内。” 黎长乐：“嘿，那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北地的百姓刚重建好家园，他们今冬的粮食大都还没着落呢，饱受天灾人祸的人们，此时最需要的不就是她身上这个大圣母系统？ 第210章 住店 比起黎县县城，北宁城中的街道就显得萧条多了。 路两边到处是古朴的土砖房建筑，不论是路面还是房子，满眼是黄土的底色，一眼看去，连高点的绿植都鲜少见。 远处倒是看得见有二三层的小楼楼顶，但是总体也不及黎县里的热闹。 街面上的人不多，大概是时辰还早着，有低矮的屋顶升起的炊烟也是慢腾腾的。 黎长乐眼尖地发现不远处倒塌了大半的破房子墙根下，聚集着好些蓬头垢面的半大孩子。 有的无声卧躺在地上的破草席，有些大孩子牵着小的，两眼木然的望着来回的行人，没有一丝光彩。 “那些都是城中的乞儿。”顾景宴也察觉了她的视线。 太平年间的市井中都不缺乞儿这样的群体，更别说灾年了。 当了几个月的娘亲姑姑，黎长乐这会儿母爱有点泛滥，不太能见得这种场面。 她收回目光，“城中没有能安置这些孩子的善堂吗？给个片瓦遮身之地也好啊。” 顾景宴拧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善堂里也人满为患了。” 黎长乐：“ …… ” 牛车在一家二层小客栈前停了下来。 林海先一步进去店里订好客房。 顾景宴把黎长乐抱下牛车，“歇两日，到时候转水路回黎县，比走旱路要快不少。” 黎长乐倒是没有异议，能节省时间早点回去，她也高兴。 想孩子了。 小客栈冷冷清清的，大堂的座位上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位掌柜和一位跑堂的店小二在忙活着。 黎长乐要上楼梳洗一番，顺便给大腿内测涂涂膏药，便招来一旁的店小二。 “小二，劳烦你帮我烧两桶热水提到客房来。还有，给咱们都备一些简单的早食，量大管饱的那种。” 店小二领着吩咐去了后厨。 顾景宴把黎长乐抱上二楼客房，让她稍作休息，自己径直下楼出了小客栈。 等黎长乐吃完了早饭，就见顾景宴提着一只木桶和一个包袱回来了。 他在隔间把店小二提上来的热水倒进新的木桶，布巾搭在桶沿，装着干净衣物的包袱也放在置衣架上，方便她换洗。 “洗漱好了，就先睡一觉。晚点带你去城中找大夫看看。” “我好着呢，看什么大夫，能吃能睡的，那汤药苦死个人，没事能不喝就不喝，不如多吃两碗米饭下肚。” 黎长乐扶着顾景宴的手挪着脚步走去隔间。 顾景宴不赞同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这里还疼不疼？” “不疼了。咦？这也被你发现啦？” 掩在发髻里的肿包，都给他发觉了，真是心细如发。 顾景宴把她带到隔间，“听话，只是给大夫瞧瞧，没什么问题就不吃苦汤药。” “行吧。” 过了好一会儿。 黎长乐怪异地瞥一眼男人，“你怎么还不出去？” 顾景宴默了下，又迟疑地靠近她些许，“自己能不能洗？不若我来……” 黎长乐听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下一刻就把人往外头赶。 “你在说什么东西？我手又没有残废！你个登徒子！” 虽说床单都滚过了，可大白天在对方面前暴露裸体这种事，想想就脸上发烧啊，即便对方是自己的正牌配偶。 顾景宴生怕她摔着，自己自觉往隔间外退，“那我在外头守着，你慢着洗。” 等人洗漱的时间，顾景宴在客房里解决了早饭。 黎长乐换了衣裳，擦了膏药，出来就被顾景宴按到床上躺着了。 给她盖好了薄被，嘱咐道：“林海就在外头守着，你安心睡，睡好了，晚点带你去看看晚间的北宁城。” “那你呢？”黎长乐扯着他袖子问，“你不躺下来休息会儿吗？赶了一个晚上的夜路。” “找城守说点公事。” 北蒙烟城有个李兴在那里，才从他手里带走黎长乐，就李兴那半点亏都不愿意吃的尿性，得防着他追到边城来兴风作浪。 上两个月他就在北宁办公，手下就抓到好几波在两国交界处暗地里作恶的北蒙探子。 连日奔波，黎长乐精神也正处于疲惫状态，不知不觉间也就睡着了。 第211章 随机奉献爱心 顾景宴出了客房，林海自觉上前汇报。 “将……总督大人，查清了，那些孩童好些是从临县乞讨过来的，有些是底下村子里，灾年时父母逃荒，被卖了换粮的女童，牙行的掌柜去岁被山匪杀害，牙行里没了掌事的，好些孩童便自己跑出来四处奔走要饭。” “本来在城外一处破庙里待着的，如今破庙被另一群难民所占，这些孩子便没有了去处，只能在土墙下将就。” “陈度是死了吗？” 林海：“ ……许是城守大人还是还未留意到。 ” 林海在心里先给城守大人点了个蜡。 主子这几天正憋着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呢。 对大少夫人舍不得冷着一张脸，对他人可没这好耐心。 这会儿哪个撞枪口上来的，都少不了要吃一顿排头。 “他现在在哪？” “就在城守府上。” 好险，幸好趁主子忙着给大少夫人鞍前马后时，多了个心眼派了护卫先去打听好了。 “看好夫人。” “是。”整间小客栈都被护卫们看守了起来，可不敢松懈了。 顾景宴独自出了客栈，林海瞅着，这就是去兴师问罪的。 黎长乐这一觉直接睡到天边的日头西沉，晚霞满天，才睁眼。 随后给自己编了条麻花辫子，整理了一下衣裙，就打开房门出去。 林海正靠在二楼栏杆边上，听到声响，呼出一口气。 大少夫人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 “顾景宴呢？还没回来？”黎长乐朝楼下看，大堂里不复清早那会儿的冷清，坐着不少客人，甚至有吆五喝六猜拳斗酒的。 林海：“大人去见边防将军了。” 黎长乐：可真够忙的，见完城守，又见将军。 睡了大半天，肚子唱空城计了，她慢悠悠地下楼，“那边城将军应该有管饭吧？咱们先去填饱自己的肚子吧。” 林海急急追上，“夫人，属下让店小二把饭食送到客房去？这大堂里……” 鱼龙混杂…… 黎长乐打断他：“吃顿饭而已，别防得跟什么似的，我就坐边儿上，离他们远远儿的，可以吧？”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招呼着店小二：“小二，这边儿！” 林海只好认命地站在边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打扰女主子用饭。 这里的姑娘和妇人们，都是头上系着头巾或戴着帷帽出行的，天色暗下来的街面上基本就看不到妇人姑娘出来溜达了。 像黎长乐这样一副清新面孔，混在客栈大堂里，更是招人眼球。 不过，林海腰间明晃晃地挂着剑，一双眼珠子横扫各个角落，有谁瞅过来，他就狠瞪人一眼。 有那心思不正的，碍于武力震慑，有贼心也没了贼胆，只在心里暗暗可惜，好不容易遇着个周正的小娇娘，却是个不好招惹的。 北宁几个月没下雨了，地表干燥，北宁的风，一阵阵吹起来都像裹着一层细沙。 黎长乐眯着眼看向客栈外头。 斜对面是一家茶水铺子，兼卖早点的那种。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刚结束老板娘给他安排的杂货，从铺子里出来。 衣衫破旧，裤脚短至小腿肚。凌乱的短发打着结，脸上有类似沾了锅灰的痕迹。 茶水铺子老板娘追出来，递给了他一个窝窝头。 男孩无言地给人躬身行礼道谢。 而后转了身，把窝窝头揣进了胸口，再向城门口的地方跑去。 黎长乐的视线追着他，一直到再看不见。 街角有两个七八岁的光脚乞儿，高的带着瘦小的，徘徊在人家的墙外头。 “叮！系统有随机任务，宿主请接收！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大炎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任务不限时，没门槛。宿主可以随机奉献爱心，前方三百米右拐再走两百米，有急需。 宿主冲啊！！！” 黎长乐：“ …… ” 周扒皮。 黎长乐默默翻了个白眼。 但是，这回倒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在任务发布之前。 林海瞅一眼她。 又再瞅一眼她。 店小二都在一边哆嗦了好一会儿腿了，还不见这位女客官给个反应。 “夫人，点菜了。” 林海走近提醒了一句。 黎长乐回神，接过菜单，向小二报以歉意一笑。 “咦？你们店里还有这个，卤猪肘子啊？”菜单里有她熟悉的菜谱。 黎海波的手脚那么快，把摊子铺到北宁城来了？ 店小二陪着小心道： “对，这是上个月刚推出的新菜。 客人可以点一份尝尝，凡吃过这道卤水肘子肉的，就没说不好的。” 黎长乐欣慰地点头，这就是说，好评如潮了。 继续查看，发现还有好几道卤水菜，且价钱也实惠，卖得比黎县的万家酒楼便宜。 装作随口问起：“这卤水菜只有你家店里卖吗？” 店小二挠着后脑勺，憨声道：“倒也不是，城东的酒楼里，卤水菜式更多，但人家卖得也贵些，咱们这头的食客就爱往我们店里来。” 真是个实诚的店小二。 她随手点了几个菜和米饭，又问林海：“你和他们都吃了吗？” 他们说的是那些护卫。 林海：“夫人，咱们都吃过了。” 他就靠在二楼的护栏边上啃了几个馒头，灌了两大碗水。 要是顾景宴在，黎长乐有人守着，他能溜个号叫几个肉菜祭下五脏庙。 等菜上桌，黎长乐结结实实干了两碗米饭，水足饭饱，脑子都清明许多。 让林海结了账，她又叫住店小二。 “你们后厨有多的馒头饼子吗？” “客人是有什么需要？如有需要，可为您另外做些。” 服务还蛮周到。 她预估了一下白天那群孩童的人数，向店小二订了100个馒头，一锅糙米粥。 天刚黑没一会儿，大概一个多小时能把东西都做好。 黎长乐交代了店小二，等东西都准备好了，给送到那边的塌墙处，给那些孩童分了。 连熬粥的锅和勺，人工跑腿费，她都让林海给付了银钱。 林海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城中这样的乞儿孤儿，远不止这些。 接济不过来的。 还有，今天有得吃了，明天怎么办？ “拿钱办事儿，可不能偷工减料哦。” 黎长乐交代完，就要走。 林海：“夫人去哪儿？不等大人回来？” “近处先走走，消消食，晚点儿咱们也去看看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你家大人见完了边城将军，说不定还要见一下别的什么官儿。不等他了。” 说着她打头出了客栈。 第212章 民生一条街 客栈外头是条街。 除了客栈，街两边还有脚店，车马行，粮食店，香烛店，杂货铺，已经收了摊的猪肉铺等…… 都是比较朴实的店面装潢，此时店门口都亮着昏黄的灯火。 忙于生计的人们这会儿大致都在家中歇了下来。 “夫人，城东那头比较热闹些。” 黎长乐了然，“城东是富人区吧？” 那自然就得有烧钱的销金窟产业链，势必是热闹的啊。 林海：“……夫人英明。” 也在意料之中，这里周边的建筑面貌和浓郁的生活气息，无一不体现着，这是一条普通劳苦民众日常光顾的街市，这里有各种平价商品，能满足普通大众的生活需求。 前边十几步开外，猪肉摊的那户人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有一个包着灰色头巾，体态壮硕的妇人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擀面杖，朝前头某个方向气势汹汹呼啸而去。 嘴里口吐芬芳：“个挨千刀老不死的，老娘这回不打你个半身不遂我就跟你姓！” “都要当祖父的人了，还见天去那种地儿找窑姐儿，也不怕一个马上风把自己作没了！！” “老娘当年眼珠子被屎糊了才会觉得他老实巴交好过日子！知人知面不知心！” “哎哟喂，不过了，老娘不过了……” 骂声渐渐远去，有一两邻居悄悄开了门，出来瞧热闹。 “咦，这是又拆人家台子去了啊？” “这两口子，三天两头闹腾的……” “要说这老不修的，也是真真不知耻，白日里自家摊子上卖的猪肉，夜里上赶着去贴那窑姐儿皮肉。” “……就尽想着裤裆子里那点事儿了。” “哎哟，这都第几个喽。” “年轻时把男人管得狠了，如今是管不住了。” “据说那些窑姐儿榻上的功夫好，都是行家调教出来的，男人但凡尝到了甜头……” “别说了别说了，歇了吧。” 互相碎嘴几句，又关上了家门。 好家伙，都给你说完了，才道别说了。 站在暗处的黎长乐咂咂嘴，这还现场提供免费收听市井小黄文的啊。 林海尴尬得，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 这些碎嘴的大娘大婶们，真的是百无禁忌啊，啥都拿来唠。 “她们说的窑姐儿……”黎长乐回头，一脸兴致勃勃。 林海哭丧着脸，“夫人，您放过属下吧。” 他哪敢在夫人面前提这些腌臜事啊。 给主子知道了，吃挂落的就是自己了。 黎长乐无情嘲笑，“跟了你家大人那么久，胆子还没被练大啊？” 林海不服气，嘀咕道：“夫人，上阵杀敌，属下可从未手软过！” 黎长乐对这个倒没怀疑。 毕竟顾景宴的手下，都不是草包。 在茶水铺那里看到的男孩，是往眼前这条黑漆漆的暗巷跑的。 巷子里的情况看不太清楚，连丁点人声都听不见，也不见有照明的光线。 黎长乐仗着身边有个武力担当，抬脚就想进入巷子里。 “长乐！” 她回头，见是顾景宴追了过来。 于是收回了脚。 “人都见完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北地的事务，是把这个男人都熬瘦了，这才几个月啊，看得她心里怪不落忍。 顾景宴只点头应是，也并没有瞒着行程，“我离开北宁城时，新的城守大人陈度才刚到任没几天，如今也是堪堪才上手，有些事务还兼顾不到。” 黎长乐挽过人手臂，“要管理好那么大一个城池的子民，也不是件易事，只希望，这位大人是个能为北宁百姓谋福利的好官。” “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拿了朝廷的俸禄，就该做点对得起那份俸禄的事。” 顾景宴并没有给陈度找借口推脱责任。 刚到任不久，手生是真，业务不纯熟。 到任俩月，没干几件漂亮事，也是真。 好在边城将军是个靠谱的。 顾景宴想着这些，心里也埋怨皇帝欧阳勤，边防重镇，你就派这么个新手来？ 练手吗？ 边防将军的担子都加重了。 皇帝是真不心疼他的将军们。 就比如，他这征虏大将军被赶鸭子上架，架上总督的位子，到北地来任劳任怨给卖命。 顾景宴低头看她，又看向身边的小巷子。 “先去找大夫？” 黎长乐这会儿不依他，她扯着顾景宴的手臂，“先不急，大夫又不会跑了的。咱们先到这里头看看。” 顾景宴不知所以，“这里头有什么好看？若记得没错，这条巷子走过水，烧掉了不少房屋，也……死了不少人。” 黎长乐兴冲冲的脚步霎时停了下来。 “……” 想回头跑路怎么办？ 第213章 各有各的落魄 咬咬牙，还是拖着顾景宴进入了巷子。 有什么好怕的，先前那孩子都不怕。 “我看见个孩子跑这儿来了，就想看看，里头是不是也有一帮子孤儿在这儿。” 顾景宴若有所思：“听客栈的小二说，你给那些孩子们送吃的？” “对，看着太可怜了。帮她们先熬过了这几日的光景，指不定过几日她们就迎来了新生，生计有了转机也未可知啊。” “但凡有个能帮衬的亲人在，她们也不至于无处安身吧。” 黎长乐说着，情绪就低落下来。 顾景宴握紧了身边女子的手，“不会一直这么下去。” “善堂那边有个粥棚，一直都有定时施粥。都会妥善安排的。” 只不过，要想活着，想好好地生存下去，到底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获得。 “你们……你们是谁？” 斜刺里，有个小身影窜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只烧火棍。 虽说稚嫩的童声，杀伤力等同于无，但仍然把黎长乐吓了一跳。 顾景宴及时把人拽到身后，眼神不善地盯着前面的小身影。 林海上前单手把人拎起，“吓唬谁呢？信不信顺手一扔，就把你扔墙外的沟里去？” “啊啊啊啊，坏人，放我下来，我们今天没讨着东西，你打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吃的。” 林海：“……闭嘴！老实点！” 咱长得像惦记你家那口吃的人吗？ 黎长乐：孩子，我都看到你得着个窝窝头了。 适应了眼前的昏暗，借着夜色和孩子大概的身形轮廓，她认出了他。 她戳戳顾景宴的肩头，低声道：“他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个，看来，有人时常过来抢他们的口粮。” 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有人过来抢食，不怪这孩子见到人就防备得紧。 她用意识查看了下系统仓库里的存货。 双十一的订单，即食的都吃完了，就剩点干货和几个小家电。 这大半年，她可真能挥霍。 在系统商城下单了一箱手撕面包。 背着手从系统偷拿出来，手上立刻就多了个包袱。 系统依旧这么体贴。 小孩被拎着，正警惕地看着几人，脏兮兮的脸上满上倔强。 黎长乐示意林海把人放下，自己掏出两个小面包，包袱递给顾景宴提着。 然后走到孩子面前，把面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有吃的，犯不着要你的，你别急。” 孩子没注意听她说话，但是眼珠子却是随着她的手来回动了动。 还很形象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想要嘛？” 孩子眼神终于正视过来，但是眼神更警惕了。 黎长乐：“ …… ” 是她语气还不够温柔？ 她把一个面包递到他跟前，“敢不敢吃？” 她还是小看这孩子了，肚里空空，赶上没得吃的时候，树皮都能啃，这么香软的包子，谁能抵抗？ 孩子只沉默了一小会儿，就丢了手上的烧火棍，小脏手拿过面包，就囫囵吞枣一顿硬塞。 看得黎长乐都替他噎得慌。 但她默默又递给了他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够了。” 当她手再摸进包袱，打算掏第五个的时候，孩子吃好了。 她看向两个男人，“有水吗？” 林海忙从腰间摘下来一只牛皮水囊给她，“夫人，有的。” 他向来备有一只葫芦装酒，一只水囊灌水。 孩子就着水囊喝了几口水，就还给了黎长乐。 黎长乐蹲下身子，“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一下？完了我把包袱里的包子都给你。” 吃人嘴软。 她觉得自己已经向对方释放了善意。 孩子瞄了一眼顾景宴手里的包袱，有掀了眼皮子看她，没多考虑就点了头。 “您问。” 黎长乐：这不是挺有礼貌的？ “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 ……好名字。 “……可还有其他家人？” 狗儿抿了抿嘴，“一个妹妹。” “你得来的窝窝头给了你妹妹对吧。” 狗儿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但也只是无措地绞着手指，应道：“是，妹妹一天没吃东西了。” 黎长乐叹息，就方才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儿，这孩子估计不止一天没吃了。 她朝他身后的拐角巷子看去，“就你和妹妹在里头？” “隔壁还有明丫姐她们。” “总共多少人？” “十三人。” “都是从哪儿来的？” “她们本是戏班里打杂的，打哪儿来的，不晓得。” 黎长乐：还真是各有各的落魄啊。 第214章 今日吃顿饱的 顾景宴提醒狗儿，“城中的各处善堂皆有定时施粥，你们知不知道？” 狗儿头低了下去，“知道，每次都有去领，可是领的粥有时会被抢走……” 连带他和妹妹仅存的两只破碗都被顺手带走了。 饥肠辘辘，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更要直面人性的恶意。 这孩子心性是不一般的坚韧。 “几岁啦？” “十一。” 黎长乐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狗儿。 身体瘦瘦小小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还算清亮，其他地方一片潦草的脏。 从个子上看，实在不像已经有十一岁了。 黎世熹八岁多，身量都不差他多少，还更结实点儿。 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和白日里看到的那群乞儿一般破烂。 好在如今已经进入了夏季，这要是搁冬天里，不饿死，这孩子也要被活活冻死。 他口中的妹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她都不敢想，年前那个冬天，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着这些，她不忍再盘问。 “离城门不远那头有一群乞儿你知道吗？” “知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在街上窜来窜去的，总能遇到。 “那里马上会有人去送吃的，你赶紧带你妹妹去等着吧，去晚了可能就没了，叫上你隔壁的姐姐她们一起。” 让店小二备的吃食是按大人的食量备的，多十几个孩子，大家也还是能分得一些。 狗儿疑惑脸。 他记得清楚，今天不是粥棚施粥的日子，而且都这时辰了，谁会在大晚上干这事？ “去吧。”黎长乐把包袱交给他，“这些也是你的了。” 狗儿眼眶红红，喏喏地低头，“多谢您。” 他无法拒绝。 三天两头忍着饥饿，有时忍到腹痛，那日子着实难熬。 因为城中有粥棚施粥，狗儿才没带着妹妹跟着那些逃难的人一起走。 狗儿爷爷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北宁有将军守城，上边儿不会不管他们。 他跟妹妹两个人太过弱小，说是跟着千里逃难，只要出了北宁城，小命随时都可能丢了。 黎长乐看着他拐进了暗巷里，无边的黑暗把他小小的身影都吞噬了。 “顾景宴，我真的庆幸，她当初千里迢迢从平安赶到广济县，把世熹从那里带了出来。” 黎长乐怔怔地。 如果原主来不及赶到广济县，把他从族中解救出来，免去被卖的厄运。 那么后来黎世熹的遭遇大概会比她穿过来那天看到的，还要糟糕。 也或许，她没能再看见这个侄儿了。 顾景宴心下发紧，那一段的事，那个女子的死，已经成了他这一世的罪孽。 以后每每想起，势必也会愧疚难安。 但，她牵挂的人和他心上的人，都将是他余生最爱重看重之人。 这已经是他所能给到的及至。 他靠近她身后，“……长乐。” 动了动唇，竟不知要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黎长乐摆摆手，“不过一时感慨罢啦，两个小屁孩现在有我养着呢，比其他人家的孩子可过得幸福多了。” “长乐说得极是。” 若是没她，两个孩子如今大概就似狗儿兄妹一般的光景了。 顾景宴光是想像，就已经心中惶然。 三人没再往里走，一起回到了街面上。 巷子外头是街尾处，三人刚走出来没一会儿，后头就有急促的脚步声紧追而来。 黎长乐回头，正是一群大小萝卜头，手里拿着各自的碗或其他用来当碗的容器，朝巷子外头跑。 狗儿怀里抱着一只破口的海碗，另一只手牵着矮他一个头的孩子，一群人面带希冀，往城门口的方向去。 狗儿眼尖，看见了掩在街角暗处的黎长乐三人。 他脚步停了停，回望了一眼。 虽然看不清那位夫人的面容表情，但狗儿却隐隐约约地感觉，那位夫人正看着他。 哗啦啦一阵风似的，孩子们都跑远了，黎长乐那微微难受的心也像被洗涤了一般。 . 客栈的店小二正在一辆牛车上，车是赶往城门口附近的。 他后厨前堂两头跑，忙得脚打后脑勺，东西准备好又叫了牛车到店里把吃食装车。 为着店里的良好信誉，也不敢假手于人，客栈掌柜派了他亲自走一趟，人免得别人昧下东西。 那夫人可是给足了银钱的，那他们不得把事办好了啊。 “狗儿你看，车上面的箩筐和锅里装的，都是吃的吧？” 狗儿一行人跑到半路，就遇到这辆散发面食香味儿的牛车了，一路急急忙忙跟过来，就怕跟丢了。 狗儿喃喃道：“原来，那位夫人说的是真的。” 他拉紧了妹妹的手，没有回应身边一起的临时小伙伴，只埋头赶路。 叫上他们，只是顺便，他虽不至于不近人情，但也本没那么好心。 有口吃的，指定是要先扒拉到妹妹和自己嘴里的。 可是那位夫人说，叫上隔壁的人一起，他便叫了。 到目前为止，他们这十几个小伙伴，相处还算和睦，却也没有和睦到可以互赠口粮的程度。 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光景。 大家管着自己的肚子，不去算计对方一口吃的，就已经是善良的了。 . 塌墙处。 这几乎就是露天的住处了。 夜里，铺在角落地面的草席上横七竖八躺着大小孩子十几个，她们抬头就能看到茅草顶外，夜空中稀稀落落的星点。 其中两个握着两根木棍，现在破墙根下。 他们要守夜。 里头有几个女娃，作为大几岁的哥哥们，不放心，所以轮流守夜。 小二和车夫赶到时，着实把守夜的两个半大小子给吓了一跳。 以为拐子要趁着月黑风高好办事，把这里的孩子都装车运走了。 唬得两人在牛车还没开到近前时，把刚躺下的大大小小都给叫醒了。 等小二把牛车停下时，就见一个个叫花子脸样的孩子，齐刷刷站在破墙根下。 孩子们的一脸戒备，小二是看不见的。 只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他跳下车，三两步到了墙根下，跟孩子们一顿招呼。 “听好了，我是来给你们分派吃食的，你们今日能吃顿饱的啦。 我们店里有位食客，吩咐我们给大家蒸了大馒头和稠稠的糙米粥。” “拿上你们的碗，一个个上前来领。” 墙根下的孩子们都懵了。 本来就饿得七荤八素，指望自己睡着了，就会忘记饿了。 这会儿却怀疑自己在做梦。 梦见有善心人送自己大馒头吃了。 第215章 日常出差大司农 大伙一个个恍恍惚惚，倒也没忘了自觉排好队。 小二点着人头一数，貌似比方才目测的数量多那么些。 不过，转念一想，多或少的，反正都是这处的乞儿总不会错。 小二开始颠颠地给孩子们发大馒头，一人三个，孩子手短的，三个馒头得用臂弯圈着。 狗儿一行人追过来后静悄悄地往队伍后面去，店小二数人头的时候，他们甭提多紧张了。 好在，三个大馒头都领到了。 最后，箩筐里剩了几个馒头，小二把它们分给大些的孩子，总归他们不舍得独吃，会分给自己的弟弟妹妹。 牛车上的大铁锅也被抬到破墙里头去，搁在了地上。 “这锅粥，你们要先吃，天热，别放坏了。那位食客夫人把这口锅也送与你们了，以后烧水做饭，都能用上。” 任务完成了，店小二就招呼车夫往回赶。 只剩一群手抱大馒头的孩子，立在原地，惊喜有之，莫名有之。 倒是本来守夜的两个小子，此时守在铁锅旁。 他俩对视一眼，打开了锅盖。 一股子浓郁的粮食味道钻进了锅旁的孩子们鼻腔。 大伙都回神去看。 人群里渐渐七嘴八舌起来。 “方才，那位小哥儿说不要把粥放坏了……” “有得吃了……” “我好饿呀……” “吃馒头啊，我都已经吃了一个了，可真好吃。” “可锅里有这么多粥呢……” 只要是吃的，现在都馋。 狗儿的妹妹舔了舔嘴唇。 她也饿了…… 一个窝窝头，她只舍得吃半个。 留了一半儿藏起来，要说服哥哥吃下去的。 现在自己和哥哥手上都有大馒头了，可是，她也好想喝粥啊…… “你过来一下！” 守夜的其中一个小子招呼狗儿，“我知道你们是街尾那边儿的，你们大晚上怎么会跑这儿来？” 狗儿牵着妹妹上前，在大哥哥面前老实交代，“是一位夫人告诉我，这里有人送吃的，让我们过来等着。” 另一个小子听了，想起小二说的话，和同伴对视一眼，心里基本确定他嘴里的夫人应该和店小二说食客夫人，是同一个人。 狗儿的海碗被接了过去，给舀了一大勺粥，“大家都吃点，这锅粥有多的，馒头留着明日吃。” 见兄妹俩只有一个碗，又对狗儿说：“你吃得快些，先吃完，我再匀一碗给你妹妹。” 说完，给大家分粥去了。 狗儿却是把碗凑近妹妹的嘴边，让她先吃上几口。 一时间，没人再多说废话，一个个唏哩呼噜，迫不及待把粥往嘴里倒。 这地儿，平日都没多少人注意，夜里也只有城墙上了望塔的士兵能隐约瞧见点动静。 两名城门站岗的士兵过来查探，却在塌墙一侧看到了他们的总督大人。 士兵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被顾景宴无声阻止，遣走了人。 黎长乐三人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北地要多久才能解决温饱问题啊。” 她知道干旱过后，有些地方缓一缓，就能陆续回血。 可是有些地方却没那么快。 北定府本就不像南边盛产鱼米。 耕地还多为山地和旱地。 北宁城的地大多就是旱地，属于旱情重灾区。 顾景宴默了会儿，才幽幽道：“这事儿还得问问你啊，大炎朝的大司农……” 因为被掳一事，都快忘了她已被封官一事。 如今高低也是个正四品大司农了。 黎长乐缓缓抬头。 求解答。 这个“大司农”，她在李兴嘴里听到过。 是个什么东西？ 顾景宴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笑意，“长乐如今也是拿朝廷俸禄的人了，就是总督，也得让你三分。” 皇帝也算煞费苦心了，朝堂上那些老顽固们，没少上折子抗议。 在朝臣眼里，女性是男人的附庸品，繁衍后代的载体，后宅才是她们的主场。 给女子封官，让男子和女子同朝共事，被男子引以为耻。 所以，黎长乐这道封官的圣旨能顺利颁下来，皇帝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黎长乐：“皇帝这么有诚意，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嘴里说得惶恐，脸上却风平浪静。 顾景宴也老神在在，“你应得的。” 黎长乐认同地点点头，继而问：“不用日日打卡……点卯的那种吗？” “……不用。” 顾景宴也没说得太明白。 平安京都的司农司里，还有一位和她同级官阶，且每日必须按时到司农司点卯的大司农。 那位才是忙到脚打后脑勺的主儿。 而且，整个司农司，就没一个不忙的。 皇帝给她安排这么个官阶，地位给足了。 光是一个正品官阶，两人同级，就已经强硬地打破了先例。 嗯，作为司农司高层，还是日常在外地出差的领导，即便天天摸鱼也没人知道，干活也压根不用她。 顾景宴对皇帝的安排，非常满意。 黎长乐也没挑剔的。 不过，“大司农官至几品？” “正四品。” 真不小了。 看看黎县的知县李怀同就知道，对于某些朝廷官员来说，要想往上爬一级官阶，若朝中无人为其走动，那都是顶难的。 黎长乐上来就是正四品，谁不说一声皇帝偏心眼儿。 “总督几品？”黎长乐逮着顾景宴问。 “……总督怎的？总督要吃饭，总督治下的百姓也要吃饭。” 黎长乐：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手握“粮仓”。 这人可不得有理无理都要让她三分。 . 回到客栈时，大堂里的食客们已经走光了。 摆放桌椅的店小二见了他们回来，又是一通忙碌，热水，点心，茶水，一应俱全。 黎长乐对这个店小二很有好感，真的是只要银钱给到位，什么事都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黎长乐摸了个碎银子赏他，小二便拿着赏钱喜滋滋地离开了。 这位夫人出手阔绰，真是位好人呐。 夜里，顾景宴搂着娇妻。 明明已经两夜没合眼了，但他此时毫无睡意。 圈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久违的温香软玉，手指无意识地隔着黎长乐的睡袍摩挲着她的肩头，眼睛仔细地描绘她的眉眼。 第216章 不是不能丢一回人 稍嫌闷热的黎长乐第三次挣开男人火炉一般的怀。 “你这人，已经二十几个时辰没合眼了吧？再不睡一觉，我怕你要熬成秃头了。” 她两手撑着男人的胸膛，微恼道：“……热！” 北宁的天气好似比黎县的要热一些。 顾景宴继续把人拉进怀里，面不改色，并三下五除二把人的睡袍扯掉了。 反正就要搂着。 “如此，便不热了。” 黎长乐深吸了一口气。 她身上就只有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了。 睡得这么贴…… 何止是热？ “就不怕丢人的哈？” 顾景宴：“……？？” “待会儿你要叫店小二给备水吗？”她咬牙。 顾景宴晦暗如墨的眼，一瞬间怔住。 而后，黎长乐便淹没在了缠绵悱恻的亲吻里。 黎长乐：不是，你这么叛逆的吗？ 好在系统在她上塌前就已经被关小黑屋去了。 不然，这会儿能看到现场直播了。 顾景宴觉得心头有团火在燃烧，几日来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像要突破心门，炸裂开来。 在黎长乐觉得，自己今晚估计在劫难逃之时，顾景宴却又停了下来。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碰。 “不来。你睡。” 他就想看着她。 “你……还好吗？” 声音都沙哑了。 她明显感觉到对方小景宴都立正了。 就……硌得慌。 “快睡，乖。” 黎长乐无语地看着男人。 本来想着，也不是不能丢一回人。 看在美色的份上。 不过，现在……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为着对方的健康着想，她也觉得，这个时候睡觉最为妥当。 她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秀气的后脑勺。 顾景宴依旧圈着她，女子软滑的身子抱在怀里，尤其地娇。 . 一大早，黎长乐先醒了。 睁眼入目就是顾景宴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她窝在人怀里静静瞅了好一会儿。 睡眠状态中的顾景宴，气场照旧两米八。 怀抱有如火炉般的热度，却生来一副寒凉貌。 睡着了也微拧着两道剑眉，仿佛梦里也有着兵荒马乱。 男人两条健臂收紧，未曾放松，她整晚都枕在他的臂弯熟睡的。 好在心静自然凉，下半夜温度比上半夜凉爽，也不至于热得人睡不着。 “可睡好了。”紧闭双目的男人突然出声。 黎长乐随口接道：“我昨日就睡了大半日的，哪能不好。才要问你，我已经找着了的消息传回黎县去了吗？” 顾景宴深吸了口气，微微放开黎长乐，让她一个翻身就往床里头滚过去了。 顾景宴紧贴过去，答非所问，“睡好了？那就陪我做点儿别的事……” 黎长乐不可思议。 “这可是大白天，白天，总督大人，白日不可那个啥。” 白天干事，实在是有些挑战她的羞耻心。 顾景宴恍若未闻，嘴唇从黎长乐脖颈处开始一寸一寸攻城略地。 肚兜那细细的系带被轻而易举用牙齿挑开。 两只大手四处游离，到处点huo，皮肤又麻又痒。 黎长乐有些招架不住。 “晚……晚上好不好？” 她呼吸不稳，声音也有些抖。 才哼唧上，顾景宴的唇已经吮上了她的。 肌肤相贴，十指紧扣，这样的亲密无间，让顾景宴心底都不由震颤。 “长乐，我等不了。你给我，好不好？” 黎长乐恨恨想着：好不好的，你不都已经吃上了？ 她情动间，仰着脖颈，承受着狂风暴雨的摧残。 第217章 生活不易，系统叹气 一番肢体沟通，亲密交流，导致黎长乐的早饭都延迟了，是和午饭一起吃的。 顾景宴闹了她一顿，又早早出去了。 离开前，依然派林海在客房外面站岗。 黎长乐吃着林海从城东万家酒楼买回来的早点，听着他各种回话。 “夫人，消息已经传回黎县了，小小姐和小公子有冷一冷二看着，夫人不必太忧心。” 冷七那憨货，他自动忽略了。 这才到黎县几天，差点就把主子心尖尖上的人给看没了。 这回少不得要受些重罚，也好多长长记性。 冷一冷二在黎县，守着那娘仨大半年时间了，还身兼数职，种田看娃当武师傅，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要是搁主子跟前，冷七这会儿不单要被结结实实罚一顿，提早遣其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也未尝不可能。 黎长乐咬了一口卤水鸡蛋，喷香的。 想不到，北宁城还有万家酒楼的分店。 那就难怪小客栈这里也做起了卤水生意了。 大概，客栈店小二口中那家卤水菜卖得贵些的城东酒楼就是万家酒楼吧。 手边还有一碗小米粥，一盘鸡蛋面饼，一碟蒜苗炒卤猪耳朵。 黎长乐吃得挺美，就是边吃边上愁：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近些天如何了，特别是鱼儿，闹将起来，父亲大人怕也是搞不定的。” 不过，黎世熹那孩子收到这边的消息，应该稍微能放下心。 林海在边上轻咂嘴：“……老爷那边的消息说，知县家的公子近几日都在庄子上做客。” 黎长乐舀粥的动作一顿，“……什么？” 林海想着信上的内容，斟酌着回话，“就……每日和小公子一道去学堂，散学又一道回庄子上。” 黎长乐：“哦，该是方便向父亲请教学问什么的。” 顾重光毕竟是个高知分子，还是颇有名气那种，提点一二，对这些个后辈，还是很有助益的。 孩子们有慕强心态，也能激励他们更努力地上进。 李亦阳求学若渴，也怪正常。 近水楼台嘛。 他和黎世熹日常交情也好，邀请回来一起学习，小住一段也算有个伴。 就是，这个时间有点巧，偏是她不在家的这几天。 林海看了她一秒，心知这位没反应过来。 又忍不住地提醒她：“小小姐每日都是老爷亲自带在身边的，知县家的小公子每日也会顺手帮着哄哄……” 冷七那货还说，好在有个知县家的小公子过来帮着哄，否则就算有两个顾老爷和世熹小公子，也未必能把这位小祖宗给哄好去。 冷一冷二对着小主子的哭闹，向来都是一个头两个大，宁愿去找点活忙，都不想哄娃的。 冷七那个粗线条的，传个信也不懂得稍微润润色，讲究下遣词造句，有什么说什么，直白得像他那个人一样样。 结果就是，自家主子看完消息，立刻就对冷七下达了重罚命令。 本来能拖个一阵子，等夫人回去再行惩罚的。 兴许夫人还能替那货求求情，酌情减轻一二…… 黎长乐愣怔：“ …… ” 这是她万万也想不到的。 李亦阳对鱼儿的影响还能这么大。 那丫头要起亲娘来，是连黎世熹也哄不好的那种。 林海说着又想起一个事，“夫人，大人上个月去了一趟广济县。” 广济县…… “去祭拜我爹娘兄嫂他们？” 黎长乐讶异，顾景宴公务这么繁忙，还能抽出时间到广济县去。 “是。” 他就在墓地不远等着，听不到主子对墓里已作古的人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一趟上山祭拜，自家主子态度格外郑重。 黎长乐搅着碗里的粥，“也好，这也是他该的……” 虽说人死万事空，可是古人讲究这个，对鬼神之事多是敬畏，还是要和岳父岳母交个底的。 人家好好的闺女交到你手上，结果人没了，躯体还被一缕孤魂野鬼给占去，继续延用着闺女的名分。 你不得好好给人一个交代啊。 换是黎长乐自己，这女婿不要也罢。 所以，这个事，还得顾景宴去。 等她忙完黎县那摊事，把农庄开起来，经营上了轨道，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广济县祭拜爹娘兄嫂。 如今占了人家的身份，原身的亲人也是自己的亲人了吧。 如果对方不嫌弃不介意的话。 三月里清明节那天，黎世熹还朝着广济县的方向跪下，狠磕了几个头。 所以她知道，这趟故里，是一定要带孩子们回去一趟的。 顾景宴有顾景宴的责任，她也自有她的交代。 “你家大人又去哪儿了？” 林海告知，“主子去见营田使了。” “营田使是个什么官？管着北宁城田地的官吗？” 就听着，像是字面上的意思。 林海给她普及：“营田使乃北宁城掌管屯田的。” “北定有设屯田？” 林海点头，“有，戍边战事一直以来就没间断。粮草运输不易，费时费力，耗损也大，所以军队粮草时常会有短缺。” “偌大的军队，没有粮草，如何打仗？” “从先帝那会儿开始，便有就地开垦，实行戍边屯田的举措。” 听到这，黎长乐：“大旱三年，田地颗粒无收，怎么过来的？” 军队人数动辄几万几十万的，饿着肚子上战场，肚里没粮食油水顶着，跑都跑不动吧？ “上了年纪的，十有七八没有熬过去。也有逃难去的。那北蒙敌军还时常趁虚而入，抢掠边城百姓家的口粮物资。” 敌人太不要脸，打走打残打死了都灭不了他们要过来抢掠的心思。 所以李隆之前说要跟顾景宴借粮，二冷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谁比北蒙这些强盗土匪更不要脸的吗？ “有一支往这边运送粮草的运粮队伍，路上还几次遇上了南迁的灾民和流匪……” 黎长乐：可想而知，饿狠了的灾民流匪看到粮食，指定是两眼冒青光的。 那场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反正粮草就算最后能到达边城，那也和最初的数量不可同日而语了。 “真的惨。”黎长乐不禁心下戚戚。为灾民，也为戍边的百姓和士兵们。 “可不是！北宁城的地，本来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高兴了下一场雨水，不高兴了直接几个月都下不来一滴水。” “那三年，就靠就近的府城拼拼凑凑对付着。可是，天灾之下，田地没有出息，民生艰难，百姓更苦。” “叮！友情提醒，未来三天内，共有两场雨。” “今日有雨，大概下午一点钟左右。” “后日下午三点左右，也有雨。” “之后的四个月内，北宁城将不再降雨。” 黎长乐：你真是小可爱。 竟然还有天气预报这个外挂？ 之前怎么没有？ 系统嘁嘁道：“宿主，系统任务新地图的耕种条件比绿水村还差。 这个天气预告功能是系统最近一次升级时，检测到新地图田地的耕种难度而随机产生的新功能。” 生活不易，系统也叹气。 第218章 粮食，袄子，和房屋 北宁城就在她的系统任务新地图的服务群体范围。 下午一点左右有雨，现在是快到到正午的时间。 那如果想要做点什么…… 她问林海:“你家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林海:“不知，夫人找大人有什么事？若是急的话，属下令人去知会大人一声。” 黎长乐望着客栈外的天空，今天的阳光不太烈，轻轻薄薄地。 已经习惯了这种风里带尘干燥天气的北宁城百姓，并没发觉，马上将有雨水降临。 “说急不急，说不急也急。”毕竟她还得赶回黎县，也不能耽误顾景宴的公务。 “北宁城里的田地情况如何？” 林海见她对田地起了兴致，也认真回话，“边境战事向来就多，每年要耗费大量军粮物资，前朝皇帝就颁发了戍边屯田的规制，不打仗时，军队也会下地务农的。” “咱们就沿用了前朝的这条规制。” “光靠每年长途跋涉往北地运送的粮草，实在不足以支撑军队的正常消耗。” “北宁城的屯田不少，荒地也多，天气不好，百姓自家几亩田地都伺候得艰难，根本无心开荒。” 林海跟着顾景宴这段时间跑了不少地方，对北地各个县城的情况都多少有些了解。 他口气颇为悲悯，“去年前年，庄稼几乎都绝收了。夫人，北地军民都不易。 近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北地遭灾的县城都有百姓拖家带口逃难去了的，先不说那些人活没活下来，成片成片抛荒的田地却是数不胜数。” “如今百废待兴，田地多得是，可天不下雨，粮食接不上……” 黎长乐戴上了顶帷帽，走出了客栈。 “这么难啊……”她仰头瞅了瞅头顶的天。 林海跟在后头叹气，“天公再不作美，北地的百姓依然会难过，天高皇帝远，圣上有心也无力。” 毕竟光有人还不够，也得有天时和地利。 客栈斜对面，狗儿又在茶水铺里打杂。 真是个勤快的孩子。 他似乎感到身后有注视的目光，往客栈这边看来。 黎长乐隔着帷帽，隐约看到孩子朝这边拱了拱手。 她突然想起城外那大片大片无人开垦的荒地。 旱灾过后有三年能免去赋税。 如果能在这片土地上播种创收，攒些粮，百姓心里也会有活着的底气吧。 北宁城里还有好些衣食无着的难民，要不她就先在这待几天？ 不论是为着系统的圣母属性，还是为着这一片土地上迷茫饥饿的难民，广播爱心总没错吧。 只要有地有水。 黎长乐招过林海，跟他这样那样吩咐了一通。 林海惊异，“大少夫人？” 黎长乐:“你就这么跟他说，我可不能蒙骗你们大人的，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不是。” 林海默了几瞬，终究是理智战胜了疑虑。 他吩咐两个护卫跟着黎长乐，自己离开了。 等林海离开，黎长乐带着两个护卫朝城门口走去。 顺带在边上的杂货铺里买走了几把大油纸伞。 这场雨下了，城外的荒地垦起来，该就省力许多了吧？ 路过茶水铺子的时候，黎长乐又停了下来，对狗儿摇了摇手。 等孩子到了跟前，才问他:“你妹妹呢？白天她自己待着？” 昨晚就着夜色看的，狗儿手里牵的女童也不过六七岁。 狗儿微微低头，嗡声道:“今早她去明丫姐姐她们那边待着了。” 拜昨晚他通知明丫她们去领吃的情分上，今早还是明丫自己提出会帮他看着妹妹的建议。 黎长乐点头，“我要去一趟城外，你要跟着我去吗？” 狗儿抬头，“去……去那里干什么？” 黎长乐边抬脚边抛出诱饵，说出来的话一字不差传进了狗儿的耳朵。 “你想不想要今冬有吃不完的粮食？想不想和妹妹都有棉袄子穿？想不想要有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住？想要的话，就跟来吧。” 狗儿瞪着眼，看着那位夫人和两个护卫越走越远。 他觉得自己的两耳可能出现了幻听。 粮食，棉袄，屋子。 哪样不是他没有的啊？ 黎长乐的身影越来越远，狗儿咬咬牙，放下手中的抹布，撒丫子朝她跑去。 “夫人！我都要！我跟你去！” 爷爷说了，让他好好留在北宁城里，好好看着妹妹长大。 有一度，他觉得自己都饿得快死掉了，他曾想着，如果有谁能大发善心，替他看顾妹妹，这鬼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下去的。 可如今，这位夫人说—— 有过冬的粮食。 有保暖的棉袄。 还有能住人的房屋。 这叫他怎么能不心动啊！！！ 第219章 降雨，开荒，营田使 离城门外头不远的道上。 道两边随处是稀稀拉拉半人高的，发了黄的野草，来把镰刀割了回去，直接可以进灶蹚。 地皮去年冬天以前大概被人扒拉过，如今雪化了，土层反而依稀显露了出来，杂草覆盖的厚度比较小。 这一大片的荒芜，若是能种出粮食，城里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们就能好好活下去。 人要有活下去的动力，心志才会坚强起来。 对于现阶段的大多数灾民来说，能吃饱穿暖，有片瓦遮身，就是他们的人生目标。 天边似有乌云翻腾，黎长乐抬起手，指着眼前的萋萋荒草，对狗儿道:“你自己挑块地，种粮食。” 又指着临着城门外头的那个方向，“我会让人在那一片盖些房屋，到时你和你妹妹可以住到那里去。这三年，你就用你地里每次收上来的一成粮食当做买房屋的银钱，上交予我，可行？” 狗儿楞楞地，“夫人，您是说，这片荒地，能种粮食吗？您还给我和妹妹住的地儿？” 这副神情，令得黎长乐心里的不落忍，成倍放大。 实在是这副穷困潦倒的模样，总是会令她联想到黎世熹那个孩子。 “是，虽是荒地，垦一垦还是能种的……但你想好了，虽然朝廷给你们免了三年赋税，可是房子我不白给你住的哦。” “至于地，荒着也是荒着，上边本来也是鼓励百姓们勤劳垦荒的。。” 只是苦于耕种条件恶劣罢了。 “我不过是给你们提供些便利。活儿，还得你们自己卖力干。” 庄稼俩月一熟，很大的便利，很实惠的便宜了。 狗儿迷茫的双眼掠过一片萧条惨淡的荒草地，“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怎么种？” 田地表面都晒硬了，晒裂了。 北地好些地方去年都多少见过雨水了，虽然也是稀稀拉拉的。 可北宁城一直不见降下一滴雨水，这样的境况，怎么种粮食？ 何况，狗儿沮丧地低头。 他连一把农具都没有。 用手刨地吗？ 刨得动？ 黎长乐笑了笑，指着远处正疾步走来的几人，“你没有，可他们有啊。” 那群小乞丐，就算是白给他们一块地，让他们去开荒，也得有工具和种子给到才是。 她和这些人萍水相逢，不比黎县那头使唤惯了的几家人一样，可以付出适当的信任。 顾景宴一直也不赞同她在外头随意利用隔空取物这个技能。 生怕她太过惹眼，反而招来觊觎的目光，对人身安全不友好，尽管身边都是高手。 看这次，不就被钻了空子？ 这世间没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高手。 世道不太平，出门在外总要多几个心眼。 所以，抱了多时的“大腿”，要适时拿出来用用啦。 不然，白瞎了她上交给欧阳父子俩那么多的好东西。 她笑眯眯地看着顾景宴走近，朝他后边几人善意地颔首，才扯了他手臂贴着，小声道:“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你忙完了吗？” 顾景宴扫了一眼她长至腰身的帷帽帘，“你让林海过来说了那样一番话，谁还坐得住？” 又错身指了指一同过来的人，“给你把营田使带来了，关浒关大人。” 身后的关浒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袍，是个胡子拉碴的黑面大汉，和几个手下朝黎长乐行礼，“不知司农官大人到此，未曾远迎，实是不该，还望忘莫要见怪。” 咦？ 黎长乐偷眼瞧边上事不关己一般的顾景宴。 他们俩这是想到一处去啦？ “好说好说……关大人不必见外，皇恩浩荡，你我都是为朝廷办事，为圣上解忧之人……” 打官腔她是真不会。 她这个司农官的官衔怎么来的，她心里有数，如今还在适应中。 听听，有人喊她大人诶，这可真新鲜。 她废话不多说，直切主题，“关大人，时间紧迫，咱们说点正事吧。” 关浒和一旁的营田副使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瞧了瞧另一边背手而立，面容稍显冷峻的顾景宴，忙作洗耳恭听状，“大人请说！” 林海的传话，他们也是听到了。 近日，朝廷昭告天下，把个妇人封作了四品大司农官，他们都知晓。 底下的人，想法和朝上大多数官员的说法差不离。 一介后宅妇人，竟然要和他们一群大男人共事，同朝为官。 圣上对顾氏一门的荣宠，未免也太过了。 羡慕有之，眼红有之，愤然不耻亦有之。 但他们如今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 圣上对朝臣各种日常敲敲打打的，下头各人也渐渐偃旗息鼓。 抗议无效，没啥搞头。 等谕告一出，上头罗列了这位妇人的众多事迹，许多人才恍然大悟。 这里头还有太子二三事呢。 连颇得圣上信任的谏议大夫，这回递上去的弹劾折子，也不好使了。 关浒也没想到，这消息才传到北地没几天，他这么快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女大司农。 他一日日地，忙得很，向来就不关心什么京中传闻或那些内宅龌龊之事。 他只知道这位大司农是替圣上太子办事的，还替发现新品粮食的太子种出了亩产七八千斤的粮食。 一亩地的产量啊，上万斤…… 他也算是常年和田地打交道的人了，乍然一听这，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魔怔了。 这是什么个神仙粮食…… 直到他在丽阳县那里看到红薯这种作物，尝过红薯的香甜，才感叹上天有好生之德，有了高产作物，百姓才能绝处逢生。 如今，大司农亲临他们北宁城，顾景宴没避着他们，还把他们带到此处，肯定是有什么缘由。 方才，顾景宴的随从可是说了，今明两天有雨水。 雨水…… 黎长乐的“正事”还没开始说，关浒虎目熠熠，里头的期望，显而易见。 北地苦粮食久已。 这位大司农，既然深谙农事之道，莫非…… —— 黎长乐“嗯哼”一声，“关大人，您是掌管北地军屯民屯之事的，你看看，能否做个主，让北宁城这些难民们都来这里划一块地，开荒播种？” 她手指着眼前这一片无主荒地，叹着气对关浒道:“难民们实在可怜，给他们分一块地折腾，种点粮食，今冬好过活啊，不然，日子没点盼头……” 关浒张了张嘴，“ …… ” 开什么玩笑，现下那些难民们，还有力气开荒种地吗？ 别说是城外这些无主荒地，就是临近几条河边的田地，如今河水干涸，庄稼无望，都耽搁在那儿了。 她竟然说要在这块荒地上种粮？ 关浒苦笑着作揖，“好叫大人知道，北宁城的地，今年都还没翻动，别说难民们今冬的口粮，城里的百姓也捉襟见肘啊。” 黎长乐默了默。 这人还朝她卖起惨来了。 虽说确实也是实情。 说话的功夫，天边的云层厚重了起来，层层叠叠往头顶这边翻涌。 黎长乐感受到了拂面而来的些许凉风。 她指着头顶，嘴角微掀，“关大人，马上就要下雨了。” 顾景宴盯着黎长乐，看了几瞬，才挪开视线。 他这小妻子，竟是连钦天监的活儿都能干得…… 身后的关浒几人已经愕然抬头。 真的要下雨了？ 黎长乐趁火打劫…… 啊呸，见机行事。 “关大人，明日可还有一场雨，如今还是快快把锄地播种的活儿安排下去吧。” “对了，能不能腾出些农具给这边儿的孩子？”黎长乐打着哈哈，“他们能自给自足的话，城守大人也不用为着他们的生计犯愁了不是？” 关浒有点意动，城守大人今早才被顾景宴训斥了一通，正头大呢:“ …… ” 黎长乐再接再厉，“这边的粮种，不用大人安排。” “此后三年，他们但凡丰收，收上来的用以抵房屋的一成粮食，捐给北地军营，充做军粮。” 关浒虎目青光亮起，“此话当真？” 百姓免三年赋税，军营也不富裕。 也幸好战事消停了，不然士兵们还得继续束着裤腰带上战场拼杀。 黎长乐见对方动摇了，自然是乘胜追击，也是有意放水，“自是真的，粮种有多，大人带些人过来，找林海拉粮种。” 顿了顿，“此乃……圣上给边防将士们开的小灶，新粮种品质优良，亩产高，短期成熟，可缓解北地粮食紧缺的困境。” “也望大人也给些方便，城外这片地就便宜了我吧，左右我也不是为着自个儿……” 关浒已经虎目含泪，几人向平安京都的方向，跪地磕头，“属下替北地军民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黎长乐扯了扯脸皮。 她这是在替天家狂刷好感度呢。 皇帝空手套白狼！！ 他拉过默默在一边装鹌鹑的狗儿，小声交代，“要下雨了，赶紧回城里避避雨，顺便告诉昨晚那孩子们，还有你隔壁的那些，让他们雨停了以后到这边来，把我给你说过的话，都说给他们听。” “愿意干的，就找……找这位叔叔说。”黎长乐指着边上的林海，“他会给你们安排，种子我给你们出，农具我替你们借，房子我也帮你们先盖上。如果这还活不下去，就说不过去了啊。” 狗儿眼眶湿润，蓦地朝黎长乐磕了几个头，爬起来就撒丫子朝城门的方向跑去。 头顶的云层渐渐聚集，空气里有着带了水汽的土腥味。 不多会儿，关浒带着营田副使几人也匆匆离开了。 雨水来了。 老天爷想起来要给饭吃了。 他们得争分夺秒，安排人下地干活去了。 条件再恶劣，那也不能真的摆烂，等着吃西北风。 北宁城的西北风，混着沙土，就他娘地不好吃。 顾景宴撑着伞，和黎长返回城中。 雨已经大点大点降落，打在油纸伞上。 城里的街道上，百姓欢呼雀跃，喜上眉梢。 终于天降甘霖了。 有些百姓不顾正下着雨，扛起锄头就和家人一起往地里头赶。 黎长乐抱着顾景宴的臂弯，“真好呀，今天锄地，播种，明天再下一场雨，然后就等着丰收啦！” 顾景宴紧了紧臂弯里的手，轻笑:“嗯，黎大司农的功劳。” 黎长乐眯着眼跟着嘿嘿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收获的不单是劳作的农人，还有她那可观的贡献点呀！！ 两人撑着一把大伞往回走。 林海已经先进了城，往城守府附近找房子去了。 粮种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总得有个大院子仓库什么的。 至少得做做样子么。 顾景宴带她去找城里口碑好的大夫那里把了把脉，确定身体状况良好，又带她去万家酒楼吃些茶水点心，稍作休息。 林海办事迅速，房子找好了就到酒楼来回话。 由林海领着，顾景宴和黎长乐在雨中穿过了几条街，期间路过了城守府，租来的院子就在城守府附近。 是一处三进院落，面积挺大，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像是里头还住着人家。 黎长乐夸林海，“办事效率高，不怪你家大人喜欢把你带身边。” 林海抓抓脸，“大人说，属下也就这点好了。” 黎长乐就转头看顾景宴。 要求多高啊。 豆大的雨，在城外时就开始往下落，现下雨势是越发大了起来。 三人进了院子，收了伞，鞋子打湿了，裙角也没避免。 不过北宁城的天气本就闷热，这点湿意倒不算什么。 有护卫给两人递上干帕子，落座的桌边摆了茶水，黎长乐擦拭着被雨水溅湿的发鬓，笑称，这些护卫真是十项全能。 房子才刚租到手，热水这都已经烧开了。 林海适时解释，“这是找城中牙行租赁的院子，说是主人家前几日才搬走的。” 所以院子还齐整着。 顾景宴牵着人，往院子里头走:“忙完这两日，就让林海护送你回黎县，北地很多事务还没处理好，我也不能常陪你左右。” 黎县那里有她喜欢做的事，有她熟悉的人，待着比较自在。 迟些日子过来，他大抵也没现在这般忙碌了。 “好，听你的。我的生态农庄还没开张呢，等开张了，庄子里的经营上了轨道，我就带着一家老小过来投奔总督大人你。” 顾景宴捏了捏她温热的手心，“父亲若是喜欢待在那里，就让他多待些日子，无妨的。” 黎长乐:“那我到时问问父亲，看他老人家自己的意愿，嗯，回去还要偷偷种些人参备用……” 顾景宴:“……辛苦长乐了。” “嗨，你父亲不就是我父亲嘛，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专程把人引到黎县去，还写了信让她帮忙调理老人家的身体，很明显，顾重光是顾景宴很是在意的亲人。 那她不得帮着点啊，最好把人调养好了，能长命百岁。 顾景宴只觉像有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令他通体舒坦，心情都分外愉悦了起来。 第220章 种下希望，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两人在宅子里溜达，空置的屋子倒是有，但是家具也占着地方。 等再回到前院，又去倒座房转了一圈，决定把麦种都囤在几间倒座房和杂物间里。 囤了1000亩份额的普通麦种，花了1000个贡献点。 前后院比较大的厅堂和通往后院的两条抄手游廊里，也满满囤了800亩份额的红薯种藤，也花去800个贡献点。 顾景宴阻止了她继续往外囤的举动，黎长乐也就适可而止了。 种藤比较节省存放空间，也省去不少红薯育苗的时间，今天雨停，锄好的地就能赶紧种下去。 系统优势，活都不用干得太细致了。 一座宅子里头，硬是被她塞了一千多亩地的粮种。 心有疑虑，她把系统唤出来，“统啊，我记得当初，种田任务得我自己上手的？” 系统语气有点嘚瑟，“宿主，任务地图范围扩大了，功能也跟着升级啦，只要是系统出品的种子，出多少，都算宿主的，系统不会亏了宿主一个贡献点。” 黎长乐大松了口气，这样才人性化嘛。 那可是几千亩的地。 又把守在宅子门口的林海叫进来，一番这样那样的交代。 城外建房的安排，这些粮种的去向等等，让林海找两个可靠的人交接一下。 毕竟，顾景宴也不会在这里多待。 “千万找个信得过的。这也是城守大人的业绩吧？最好让城守大人派几个得力的心腹过来接管。” 又从荷包里抽出几张银票，“你俩身上没多少银钱吧？这是两万两，城外建房需要的材料人工都从这儿出吧。” 顾景宴让林海把身上的大多银票都交给她了。 这会儿有点肉痛。 她这是散财大圣母呢。 好在以后收获的翻倍贡献点，多少能安慰到她，想想也就甘心了。 这场雨噼里啪啦一直下到了半下午，才停了下来。 林海领了营田使收下的人过来宅子取粮种的时候，黎长乐已经和顾景宴在回客栈的路上了。 街上有衙里的人提着大铜锣大街小巷“咚咚咚”死命地敲。 “干活干活！快点出来干活喽！” “没有麦种的，一个时辰以内到城门口排队领粮种喽！” “圣上给北地送来了高产粮种，今冬的粮食有望啦！！” 黎长乐听着这阵仗，有些汗颜。 还真是—— 出门靠走，通讯靠吼。 街上满是人来人往的身影，有向着各家的田地去的，也有人往城门口打探虚实的。 随着一场雨的到来，百姓们也忙碌了起来。 回到客栈，林海还没回来，顾景宴就没再离开。 黎长乐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和顾景宴聊起了北定府各个县的情况。 顾景宴察觉到了异样，问她:“怎么突然打听起北定的境况了？” 黎长乐提溜着眼珠子，觉得这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仙女儿下一个广散福音的地儿就是北定府啊。 我这是先打听打听，从你这里拿得一手资料，好心里有个底儿。” 顾景宴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摩挲着她的指腹，“……嗯。” 之后，他便就着北定民生这块，都摊开揉开了和黎长乐进行陈述。 “……会慢慢好起来的。” “并非要事事周全，连官府都做不到事无巨细地满足百姓的需求，百姓们也自有他们一套生存的法则。” “长乐一定要把自身安危放在首位。” 黎长乐看这人又开始患得患失，便笑道:“我始终觉得，既然我有缘来到了大炎朝，上天就不会让我莫名其妙地英年早逝。” “高低得让我功成名就，子孙满堂，再寿终正寝啊。” 顾景宴听着哑然失笑。 他还不如一个女子来得豁达。 黎长乐捧起这人的脸，“你得多笑笑，你晓得你笑起来多好看吧？ 父亲看着多温和的一个人，听马氏说，母亲也是个温婉的大家小姐，他们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这么个大冰库？成天不苟言笑的。” 顾景宴就软和着语气:“ ……天生如此。” 黎长乐听了叹息，“谁生来就是张冷漠脸的呀？我看你是军营待惯了，将军当久了，整个人都和那身铠甲一般冷硬啦！” 可她也知道，他是顾家的小将军，家学渊源，从小到大就在军营与战场上摸爬滚打，刀枪剑眼中与死神无数次擦肩。 他要撑起顾氏一门的荣耀，哪有一天能过得轻松的。 黎长乐窝进这人怀里，“哎”了一声，“不过，我家夫君人长得好，就算面瘫也还是俊的啦。” 顾景宴搂紧了怀里的人，轻哼道:“那我还得庆幸自己长了张好脸。” 女人听得哈哈笑起来。 这夜，北宁城内外的地头，好多百姓和士兵们都点着火把，彻夜劳作，军民忙成一片。 林海回客栈，告诉黎长乐，城里那几处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被他安排到已经清空了粮种的宅子里去了。 三进院子，总共住下了五六十名半大不小的孩子。 等到城外的房屋盖好，孩子们搬出去了，那处宅子再退租。 建房的工匠师父找好了，两天后就开工。 农具也借到了，营田使让人给送到了那片荒地里的，如今那片地正边开垦边播种。 “粮种由衙门保管着，属下跟关大人说了，城外那些开荒的难民，按人头分粮种，每人至少要分得一亩麦种和一亩红薯种藤，余下的，就让关大人看着。自行安排。” 黎长乐细细听着，等他说完了就日常夸夸，“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有这两亩地的收成，今年这个冬天就能熬过去了。” 这会儿到年底猫冬前，还能收个两茬庄稼，也就是每人有四亩地的粮食入仓。 便是下一茬雨水来得不及时，系统出品的庄稼需要的水不用太多，到远些的地方挑运些水，打湿地头，还是不会太难的。 这么想着，心里好过多了。 狗儿兄妹俩，今年总共就能收得八亩地的粮食，除了吃的，还能匀出一些去换点银钱买棉袄，买鱼肉。 自打当了便宜娘以后，就见不得有孩子受罪。 希望她这点善意的举动，能让孩子们感受到生存的希望。 夜里，黎长乐枕着顾景宴的手臂，翻来覆去，终是入不得眠。 顾景宴把她的小脑袋按到胸口，“想鱼儿和世熹了是吧？” “嗯，自从到了大炎朝，我还没和两个孩子分开这么长时间过，怪想的。等回去了，鱼儿不定得怎么讨伐我。” 顾景宴想起自家闺女那成天要娘的性子，嘴角也弯起些微弧度。 “睡吧，明日带你去城外看看。”免得她在客栈里胡思乱想，心焦难过。 两口子这边相依相偎，北宁城却彻夜无眠。 官爷说了，明日还有一场雨。 新粮种播下，就得浇一遍水。 如果赶不上明日那场雨，就得自己到好几里地以外的山下去，接水挑回来浇了。 人多水寡，接不接得上趟，还得看运气。 昨夜一同分得馒头和粥的一群孩子们，聚在城外的地头上，手里有关浒派人送来的农具。 刨得，挖的，锄的，但凡能撼动地里的硬土块的工具，齐齐上阵。 半大小子有不少，但因为林海特意点明过，关浒另外又派了十几名士兵过来帮他们开荒。 士兵们都装扮成难民的模样，以免旁的人问起来，说衙门给这边的孩子们开小灶。 狗儿今天没饿肚子了，手上也有劲儿，他举着一把有些生锈了的锄头，使劲锄地。 白天的雨下得大，这会儿的土地湿润，一锄头下去，土层就松动了。 一起锄地的孩子们脸上一样都是泥巴尘土混着雨水的痕迹，狼狈至极。 可人人眼睛发亮，眼里都盈着喜悦。 狗儿七岁的妹妹，跟在哥哥旁边，有杂乱横陈的树枝杂草，她就收拾到一边搁着，等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当柴火烧。 然后从篮子里抓一把麦种，撒到松过的地里，再抬脚把土回填。 其他人也这么带着弟弟妹妹分工合作。 一夜繁忙，好些人抗不过睡意的时候，都睡在了地里的杂草堆或石子堆边上，胡乱对付了一晚。 天亮的时候，赶在雨落前，大伙儿又开始忙起来。 黎长乐和顾景宴又一次赶到城外的时候，昨天还杳无人烟的荒地里，此时人头攒动。 一锄头下去，就带出大块的湿土，可见昨天的降雨量有多可观了。 关浒今天也到田间地头巡逻了，正碰上了顾景宴两人，忙行礼，“二位大人也来了。” 黎长乐办成了件惠人惠己的美事，此刻看着这虎背熊腰的黑脸大汉也有些眉清目秀起来。 “关大人风里雨里，着力为百姓办实事，真是位尽心务实的好大人呐。” 关浒不敢揽功劳，“大人言重，都是下官得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圣上爱民如子，您千里奔波，才是辛苦了。” 商业互吹告一段落，关浒便告辞了，他忙着查看播种进度。 今天的雨也不知什么时辰落下来。 大伙儿边干着活，边等。 黎长乐吹着雨后颇具凉意的风，身前的帷帽帘子一晃一晃的。 她低头勾着顾景宴的手指，摇晃着，“我明天就启程回黎县，顾景宴，你等我俩月的！” “好，我等你。” —— 黎县，乐山庄子。 近几日，顾重光过得有些惨淡。 “祖父，我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娘不要鱼儿了吗？她到底去哪儿了？” “祖父，你带我去找娘吧……” “我要娘嘛，呜呜……” 顾重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又怪心疼自家孙女。 一大早，送走载着黎世熹去学堂的马车，回头还没洗漱，他那磨人的孙女就散着头发摸进前院书房找人了。 各种找娘，各种要娘。 生气了，急了，还错手揪下他几根美须，痛得他顾不上仪态，龇牙咧嘴的。 他接过马氏递过来的梳子，给鱼儿梳头。 “你娘很快就回来了，鱼儿要乖点儿，今天不闹啊。祖父带你去山上画花儿？” 为了看好这两个娃，他已经好些天没去小乐山了，也谢绝了奔着清闲居而来的一切访客。 鱼儿小闹了一阵，正把双手伸出去给马氏，让她给自己擦洗。 听了顾重光的话，不大乐意地埋头扁嘴，“不要！祖父骗人！” 天天说她娘快回来了快回来了，都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还没见着她娘的影儿。 顾重光:“ …… ” 孩子已经听不得哄了。 鱼儿又哼哼唧唧:“世上只有娘亲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举着木梳的人:“ …… ” 顾重光哭笑不得，“你不哭闹，晚些时候李亦阳那小子就和你哥哥一道来家里。” 小丫头一下转过头来，唬得顾重光握着梳子的手一松，“莫要乱动，头发要扯掉了。” 小丫头眼里的水珠子要掉不掉，“要亦阳哥哥，也要娘啦……” 顾重光捏了捏鼻梁。 儿媳妇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 生态农庄的工程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清洁工作由孙大兴带着庄子里的人陆续在忙。 小乐山上面余下的房子是要留着给黎长乐布置的，孙大兴不敢随意动作。 还有那一园子姹紫嫣红的花儿，美得令人窒息，孙大兴怕庄子里的人手上没轻没重，破坏了哪一处，或碰到了哪盆花，顾重光得和他拼命。 所以他干脆只带着人收拾山下的各处店铺院子。 女主子没在，可是工作不能停。 绿水村的事有胡春山和王大虎看着。 万家酒楼的卤料供货有王家跟进。 刘铁锤夫妇就专门在宅子里伺候几位主子的衣食住行。 除了庄子还没开张营业，一切都在逐渐步入稳妥的状态。 只除了黎县的知县大老爷李怀同。 李怀同近来是连白头发都冒出来了不老少。 先是黎长乐在他管辖的地界凭空失踪了。 这事整的，简直和太子当初在他黎县待着一样，吓得他日日夜不能寐，就怕人生出什么不测来，令他项上的脑袋搬家。 那是谁啊？ 是大炎朝征虏大将军的妻子，名士清闲居士的儿媳，京都孙太傅的外孙媳。 更是圣上刚昭告天下，新鲜出炉的大司农官！ 即便儿子李亦阳前两日带回消息，顾景宴那边飞鸽传书，说人已找到，毫发无伤。 但他依然有些犯愁。 黎娘子不会就此待在大将军那里，不回黎县了吧？ 哎哟，他还指着她手里的优质粮种呐。 两月一熟啊。 想起受灾更为严重的北定府，他心中即是感怀，又是忐忑。 望黎娘子多少给他黎县留点…… 第221章 回到黎县，三万六千贡献点 六月初十，在离生态农庄开张只有十天的时候，黎长乐回到了黎县。 跟着回来的，除了林海，还有另一名女护卫，冷五。 三人风尘仆仆，乘着水路赶回来。 庄子里知道她被掳消息的，只有宅子里的人，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不敢把消息往宅子外头传，连鱼儿都不给她出去了，有顾重光亲自带着。 外头的下人对庄里的主子去向也没过于关注，只是黎长乐好一阵没出现在人前，他们也就自己脑补，大抵是出了远门了。 左右有个老爷子镇宅，其他主子们偶尔外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是有时会从宅子里传出鱼儿的哭闹声，当了娘那些人总会暗自嘀咕两句，说这当人爹娘的，未免心太大，孩子还小呢，就舍得出远门。 黎长乐一回到庄子，就抱着鱼儿一顿稀罕，小丫头一头扎进她怀里委委屈屈哭成个小花猫，鼻涕眼泪糊了她一身，还一边哭一边痛斥亲娘不告而别的恶劣行径。 黎长乐好声好气地哄着，自我检讨，保证没有下次。 顾重光抚着近日稀疏了不少的美须，心头长出一口气。 儿媳再不回来，他都得修书一封，让顾景宴赶紧放人了。 他自是不知道黎长乐在北宁城干了什么，只以为他那铁树开花的好大儿扣着儿媳不愿让回了。 “父亲，这些日子可辛苦您照看着俩孩子了。” 顾重光摇头，呵呵道:“还好还好，世熹都不用怎么管，那孩子小大人一般，省心得很，何况，宅子里一堆人伺候着呢，没什么辛苦的。 就是，鱼儿这个小丫头啊……” 顾重光作苦恼状，“乖巧时，倒是分外乖巧，可使起性子来，着实也难哄得紧。” 黎长乐笑了笑，哪有不明白的，这小丫头就是粘她。 她又仔细瞅了几眼顾重光的面色，“父亲看起来气色比先前好多了，神清气爽的。” 儿媳回来了，小孙女再也不用天天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了。 顾重光心里高兴，听闻她这么说，也附和着点头，“确实，想来……是黎县的水土养人？” “那父亲就待在这儿多养养。” 顾重光话里有话，“累鱼儿娘你多费心了。” “父亲言重了，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个。”黎长乐抿嘴一笑，个中缘由，彼此间心知肚明。 和老爷子寒暄了一会儿，黎长乐就带着鱼儿回内院去。 马氏一路跟着，事无巨细，把最近庄子里的事都汇报了一通。 “知县家的小少爷晚些时候会和咱们家小少爷一道回来，来了好几趟了。” “……都在书房，凡他来了，小小姐那会儿定然不哭不闹的。” 黎长乐对自家小丫头有些无语:“ …… ” “……绿水村的新房已经完工了，春山那孩子过来说，您不在，刘管事就自个儿去瞅了瞅，如今师傅们正给打着大件儿。” 孙大兴现在是庄头的身份，大家就都喊刘铁锤作管事。 反正都是管事，就是大管事二管事的区别。 “王家几兄弟也都隔三差五去看看的。” 黎长乐听得安慰，终于是带起来一帮人了，嘴里也不忘发一波夸夸卡:“你和姜婶都是周到人，行事妥当，有你们两家人在宅里照看着，我也能放心。” 突如其来的肯定，马氏受宠若惊。 “咱们是家生奴才，给主子们尽心办事，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夫人体恤咱们，信任咱们，就是咱们的福气了。” 主家满意，他们当下人的，日子就好过。 黎长乐自觉不是个周扒皮，自然不会亏待实心实意跟着自己的人。 回到后院，黎长乐陪鱼儿腻歪了一阵，姜氏就端了份鸡汤面和点心水果进来。 已经过了午，肚子早已饿意满满。 黎长乐就撂开了小丫头，先把胃安抚了再说。 姜氏和马氏都是干的宅子里的活儿，她知道马氏应该把大小事都说了的，就老实去里间整理床铺。 宅里的活也分内外，姜氏在庄子里待的时日久，也是黎长乐最早接触的贴身伺候人。 缝制衣裳鞋袜，整理床铺这些，一般都是姜氏干的活计。 马氏识做，就自觉接过内院洒扫清洗的活儿。 一般情况下，外院男士都止步内院。 就算是冷一冷二，平时也只是隐在暗处，不会太过接近正房。 不过，如今又来了个冷五。 马氏走出正房的时候，冷五就抱着一把剑立在廊下围栏边上，靠着圆柱微眯着眼。 和冷一冷二不同，这位虽然也一身黑衣，但人家一头水滑的黑长马尾，五官气质也比男人要温软些，这样看着，比二冷多点人气儿。 不过人家正养神呢，马氏还是放轻了脚步，从抄手游廊那边出去了。 几乎是她转身的瞬间，冷五就撩起眼皮，神色间有几分困意。 朝马氏的背影瞥了一眼，又合上了双目。 林海在抵达庄子后，就自觉消失，找个屋子补觉去了。 可冷五是顾景宴重新安排给黎长乐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么，得贴身保护主子。 离主子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屋里屋外，有必要的时候，主子卧榻而眠，她还得在床沿边上待着。 黎长乐对顾景宴给的这个贴身护卫，十分满意。 身手极佳，脸蛋好看，是一张萌萌的圆脸。 虽然暗卫们被训练得冷情冷脸，但毕竟是个姑娘，看着还是比几个冷男能亲近些的。 庄子里是挺安全的，冷一冷二随时都在，黎长乐让她不放心的话，晚上再来守着。 夜里顶不住了，屋里头还有张罗汉床。 不过，人冷五姑娘自有个性，倚着柱子也能进入睡眠，自己就撒开手不管她了。 心下微哂，顾景宴的暗卫组织，已经有三个“弃暗投明”了。 啊不，如果算上冷七的话，得是四个。 黎长乐搂着鱼儿睡了个午觉，直睡到快要掌灯的时辰。 还是家里好啊，有睡惯的被窝，带熟的娃。 黎世熹已经放学回来，和李亦阳一道在前院书房顾重光那里。 马氏在厨房忙活，姜氏端了热水到内院伺候两位大小主子梳洗的时候，顺道揶揄地提了两嘴。 黎长乐笑了起来，捏着小丫头软滑的小脸，“家里已经有个哥哥了，你还看不够，是自家哥哥不够好看，还是别人家的哥哥更好看？” “哥哥好看的。亦阳哥哥一样好看。” 小丫头能有什么坏心思啊，人就是喜欢看漂亮的事物罢了。 黎长乐啧啧称奇，“这话被你哥哥听见了，高低得和你冷战一天一夜。” 鱼儿挣脱亲娘的魔爪，滑下凳子，自觉把脸凑近姜氏，洗了把脸就拉着亲娘，要去前院。 “去找祖父，找哥哥，还要找亦阳哥哥。” 黎长乐不紧不慢地走着，任由她急去。 祖父和哥哥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就让她这么火急火燎的了。 屁大点儿孩子，老惦记别人家哥哥做什么？ 到了前院书房，不待林庆阳兄弟通报，小丫头松开黎长的手，就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朝里头叫人，“祖父，哥哥，亦阳哥哥~” 黎长乐在门外，眼睁睁看着这小丫头嘴里喊着祖父哥哥，最后一声亦阳哥哥叫出口时，人已经手脚并用爬上人家的膝盖了。 黎长乐:“ …… ” 这小丫头属壁虎的吗？ 顾重光和黎世熹却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黎世熹放学回来时，黎长乐正在睡着，他不忍吵醒他姑姑，即便心里急着想见到人，也忍住了，在顾重光书房里待到了现在。 此时，见到黎长乐本人，孩子破防了，喊的一句姑姑，都带着哽咽的气音。 李亦阳把腿上的小丫头轻放下来，起身朝黎长乐行了礼。 黎长乐揽着黎世熹的肩头，无声安慰。 朝李亦阳笑着点头，“李小少爷不必多礼，晚些回去替我向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问个好，这段日子，怕也劳他们担着心了。” 李亦阳自是没有不应的。 心里苦笑连连。 他爹这段时日，确实是吃喝不香，一头怕出人命，另一头，怕错失粮种。 心头微叹，转眼见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愉悦地盯着他，又不自觉展颜。 黎长乐亲眼见到这番情景，不禁再次感叹，这真是她亲闺女啊。 顾重光“嗯哼”一声，“鱼儿过来祖父这里。” 小丫头不敢不听长辈的，又瞅着那张好看的脸多瞧了几眼，才哒哒哒跑到她祖父那里去。 “天色还尚早，李小少爷在家里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黎长乐都没眼瞅那小丫头了。 她小时候也没这么离谱啊…… 晚上一家子在前院的客厅用的晚饭。 中间还有被留下来一起的李亦阳。 吃过晚饭不多久，李亦阳就被知县家派来的人接回去了。 小丫头那个依依不舍的劲儿啊，黎长乐看着都牙酸。 一朵花再好看，看多了也会腻了吧。 顾重光大概是被这种情形虐过不少次，他虚空点着他小孙女，“你啊你啊……” 说说笑笑间，几人又回到书房。 被掳走一路上的情形，黎长乐已经挑挑拣拣给顾重光说过了一遍，这会儿聊的是庄子的开张事宜。 无他，就是吃饱撑着了，下午又睡够了，过来陪老爷子吹吹水。 明天开始，她又要忙起来啦。 顾重光朝她摆手，“除了能写写画画，老夫也帮不了你什么，不过，看看孩子还是不难的，你尽管忙你的去，鱼儿我带去山上。” 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知道你在家了，就不闹腾了。” 黎长乐忍着笑，可见这些日子，老爷子也不是没吃到苦头，一个鱼儿就够他头疼了。 次日，黎长乐起了个大早，收拾收拾自己，把正在熟睡的鱼儿交给姜氏看着，她带着冷五出了门。 庄子里的布局和景致，和几个月前比起来，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了。 一间间漂亮的房子点缀在田间地头，篱笆围着，围墙围着。 或自成绿墙的一块块菜地，挂满累累硕果的葡萄草莓。 处处都是美景，没有一处是多余浪费的。 只等着人来采摘观赏了。 远处的笔架山上，隐约也见到了水果树上结了果子的影子。 由于距离太远，黎长乐看不到那边山下的一片荷塘。 但光想象也能想象得出来，到时候的满池荷花的潋滟景致会有多好看。 那可是她的系统任务——十里荷塘。 荷塘里头的藕，他们都已经吃了好几趟了，清甜脆爽。 任务也快能验收了。 一路看过去，她对自己规划的这片农庄还是挺满意的。 虽然项目全凭喜好，但有系统做背书，她规划起来也没手软。 冷五对这个庄子的布局也颇有些意外，听着黎长乐时不时给她介绍这样那样，也让她对这新主子有了新的认知。 最后，牛车被赶到了小乐山上。 这座山上的花香，已经越发浓郁了，藏都藏不住。 站在山下，轻易就闻到阵阵芳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系统出品有关。 冷五不愧为暗卫之一，乍然见到满园关不住的颜色，也只是面上聊表讶异。 黎长乐要去看看后来装修好的几处客栈院子。 修的几座院子都是二进的，盘了炕，院子里还修了小池子，引了山上的活水进来。 几处院子的水池里有的养了鱼，有的养了花。 屋里头多多少少被她添了些系统商城的物件，多是复古的款，比如复古壁灯什么的。 家居用品和家具，孙大兴已经采购回来了，都可着本土土着的喜好来，只是还没布置。 黎长乐在小乐山上转了一圈，差不多了就带着冷五下山了。 回去的时候，鱼儿已经起了床吃了早饭。 黎世熹这个点已经在上着课了。 她今天要去一趟绿水村，一趟万家酒楼卤料包的加工坊，就当视察工作一般。 这边她正哄着小丫头，让她乖乖跟着她祖父去山上玩，另一边的马氏就来报，李怀同到访了。 黎长乐到客厅接待他，一见面，李怀同就笑得一脸真诚，“黎娘子，多有打扰。” 黎长乐心知他的来意，等马氏给对方上了茶，寒暄两句就进入主题，“李大人，统计好要多少麦种了？” 李怀同搁下茶碗，面上带着几分讪笑，“黎娘子蕙质兰心。” 黎长乐挑眉，“大人不必见外。” 李怀同幽幽报了个数，“……三千六百亩。” 黎长乐顿了顿，“……夺少？” 心里一秒换算出相应的贡献点奖励。 三万六千个贡献点！！ 太香了有没有！！ 第222章 原料告急 扩大种植 李怀同离开庄子的时候，脚步比来时要轻快许多。 他来得早，走得也快。 来的时候，顾重光早起到庄子里兜圈去了，走的时候，顾重光都还没兜回来。 麦种肯定不能说有，立刻就有的，那真的是没法解释了。 毕竟还在人家眼皮底下，作弊也要讲点道理。 黎长乐允了他两天后可以给到，就和上次的红薯种藤一样，安排一个仓库，把钥匙给她，她装好了货，他们再去安排收货。 老爷子回来听了这事，也没多问一句，只道:“如今师出有名，你是圣上亲封的大司农官，做什么事，自有圣上替你撑腰，顾家与太傅府也是与你现在一边的，能做你的靠山。” “莫要置气，把自己当外人，你是我儿顾景宴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入了顾家族谱的。” 说着，重重叹气，“老夫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朝堂之上，我帮不了你和景宴任何，你们夫妻俩，遇事要有商有量，不要意气用事。” “景宴那孩子……” 黎长乐听他越说越远，忙拦住他，“父亲，您如今是该享清福的年纪了，平日里就写写画画，闲时会会老友，再逗逗孙女的，哪里就需要您操心别个了。” “忧思太过，伤身体。” “儿媳与夫君……如今挺好的。 嗯……皇帝太子那边的大腿也抱得稳着呢，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咱们都能过得清清爽爽的。” “您就放宽了心吧，该吃吃，该喝喝，万事有您儿子们在前头顶着呢。” 顾宅里还有他另外俩儿子呢，真有事，也得出来顶顶缸，别想躲在父兄后头，继续理所应当享受别人的红利。 顾重光牵着已经吃好喝好的孙女走向书房，“好好好……听人话，吃饱饭。祖父向来乖觉，鱼儿要多跟祖父学学……” 后面一句是说给孙女听的。 鱼儿仰头，天真脸，“学画花花吗？鱼儿会啦！” “ …… ” 顾重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嘿”一声笑出来，“行，你会！那今天咱们就画你会的。” “好的呀~祖父，我们要带点糕糕和果果去，还要甜甜水，鱼儿要荡秋千~” 甜甜水是果汁。 好家伙，画画是个幌子，上山去吃喝玩乐才是重点。 老爷子哪里舍得对小孙女说个不字，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一句话吩咐下去，姜氏就在厨房里一通忙去了。 —— 爷孙俩有事做，黎长乐今天的行程也排满了。 孙大兴昨天没来得及给她做汇报，这会儿就到了跟前。 听了一会儿，除了像烧烤店或火锅店这样的店铺少了大厨，其他的，都大抵安排好了。 至于员工，孙大兴把庄子里现有的人都统计整合了一遍，把能做事的都挑选了出来，不拘男女，农庄开业前进行调教培训。 只是人手还是欠缺，他打算和黎长乐汇报以后，就去附近的村里或者县里头招人去。 黎长乐点头，让他放手去干。 农庄的员工，其实不需要会什么技术，只要形容得体，嘴巴巧，眼里有活儿，和酒楼里的店小二干的活也差不多，人机灵就好。 招回来以后让他们把各种项目熟悉熟悉，学怎么导购，陪玩。 大厨的事，她去找黎平帮忙。 账房先生也要招几个。 又交代了孙大兴带几个人去山上收拾一下客栈，等开业了，客栈也会投入使用。 林林总总，孙大兴记在心里头，出了宅子就奔着庄子外头去了。 黎长乐后脚也出了庄子，要去一趟绿水村，冷五赶的马车。 路过小周庄的时候，到庄子里的王家人那里坐了会儿。 庄子里的红薯收了以后，都被县衙的人拉走了，是承诺了北地其他县的。 平整好的地，正在搭竹棚。 是准备种几种卤味原料的。 以后，小周庄庄子里的地，都用来种卤味原料，不种庄稼了，这样便于管理。 黎长乐坐下来没多久，王大虎夫妇就从辣椒棚里回来了。 两天收一茬，然后晾晒，再送去万家酒楼的卤料加工坊。 王家人真的忙得不行，连乐山庄子都去得少。 好在王家人手够多，连内向腼腆的王大虎媳妇英子，也是干活的好手。 现在除了年老干不动的好婆和说话刚利索的小石头，王家一家子都是领月薪的人了，连过了年就八岁的柱子谷子，都拿着500文一个月的补贴。 实在是很勤快的一家人。 “黎娘子，您再不来，我就得到庄子里去找人了。” 黎长乐:“……怎么了？是酒楼那边有什么问题？还是？” 王大虎摇头，“不是，是这些原料都快供应不上了，几种都是。黎掌柜说，京城和南边的订单多了不少，以后每次送货得加量。” “棚里什么个情况，您也知道。实不相瞒，我试过用辣椒里头的种子去育苗，想着能不能多种些出来……”毕竟当初这个棚里的辣椒，只用几天就长辣椒了。 “可……” 黎长乐心觉好笑:“……种不出来吧？” 太空种子要是能留种，大炎朝就遍地是富家翁啦！ 那还有她这个“大圣母”什么事儿！ 天天没事就升级升级升级……的系统，怎么可能会让系统出现这种大漏洞。 小周庄里产出的原料之所以能供得起卤料加工坊每天所需的量，都是因为两天一熟这个优势。 现在卤料订单一多，原料供不应求，两天一熟也扛不住了。 王大虎有些羞惭:“本不该这般行事的，只是实在好奇……” 每天守着大棚，和辣椒打交道，两天就收一茬。 对于他这个纯庄稼人来说，属实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他一时好奇，就留了小把辣椒种子起来，也没想要怎么的，就想看看这些种子在棚里的土壤里能不能长出苗来。 结果可想而知。 黎长乐没太当回事，就算真的被他种出来了，他也会报到她跟前来。 看，这不就憋不住了么？？ 退一万步说，王家真有异心，自己也能随时收回对对方的信任。 没什么可纠结的。 况且，她也没有要一直吃这份独食的打算。 只这事她不好说得太直白。 不久以后，普通种子种出来的原料面世了，留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时候，王大虎自然就知道，大棚里的，和大棚外头的，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如今…… 她指着外头正在盖的竹棚，那本来是要种普通种子的。 如今，也只好先忽略顾景宴耳提面命的交代。 “搭好的棚，都用来种这几味原料吧，先接住这波加量。往后……也不用等太久，后面自会有人给他们续上的，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王大虎即便是不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多加追问。 他按照吩咐办事就是了。 黎长乐去了一趟仓库，不论是辣椒，还是其他几种卤料，都还有不少存货。 只是下次去送货，就得搬走大部分了。 也怪不得王大虎着急上火。 小周庄里有来庄子里做事的村民，王大虎还临时到绿水村找来之前去乐山庄子帮工的那帮人过来帮忙搭竹棚。 最近地里的粮食都收完了，能缓缓再忙。 庄子里除了那几亩搭好了正在产出的棚，还有小二十来亩的地没搭好，工程也是不小的。 如今也快着了。 最近王家兄弟都在各大村子里跑来跑去，跟人低价购买竹子木材。 毕竟在别人家地盘上，可不能白砍。 近几个月绿水村的大动作频出，属于话题热点，附近的村子都是耳熟能详的。 各村村正存着点儿这样那样的小心思，暗戳戳地卖着好儿。 你猜怎么着？ 大青山下附近，有些村子占着大片的竹林，资源充沛。 往年地里的粮食比之绿水村，也是好上许多的。 可再富裕的地儿也有三五落魄户。 其中好些落魄户往年日子差村里人家一大截的，只能刨三两亩孬地，吭哧吭哧勉强过活。 而今年地里的收成，比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要好上几倍。 后来，村里人才知道，这是沾了绿水村的光。 再落魄，人家也是有人惦记着的。 绿水村那个来路神秘的黎娘子，和那村正胡得贤，就慢慢被各大村正记住了。 好婆带着小石头去地里看人搭棚，才回来，看见黎长乐从屋里头出来要走，便一道和她说着话到了庄子门口。 有马车做伪装，黎长乐上去把刚从系统下单的几麻袋种子拖下来，交给王大虎。 六天长成，收第一茬，之后也是每隔两天收一回。 这下能顶一阵子了吧。 有些原料也只是作为辅料，调个味儿，不是卤味的主角，比如辣椒。 好婆望着远去的马车，无不感叹世事变迁，人事无常。 这赶车的又换个人了哟。 这看起来也是个不好惹的。 看起来，黎娘子很得夫家重视。 这就好，这就好。 她带着小石头往屋里回，边敲打着大儿子。 “以后啊，你若有什么想法，就如实告诉人家，好不好的，直接得个准话。 你看如今经你手的物事，哪样是平常的？你再不可随心所欲的。 黎娘子不是那等小家气的人，老婆子自认看人还是有些准头的。” “咱两家那点情分，孰轻孰重，你我都清楚。也不过是她心善，哪怕他人的相助只是举手之劳，她也对人存了回报的心思，比待旁人多了点宽容。” “你们兄弟几个，不是木讷憨实，就是直肠子。好在都像了你们那死鬼爹，性子还算好的。 可一旦遇上脑子活泛，精于算计的，随时都被一锅端了。” “咱可不能把这点子情分轻易消磨了哟，与良善之人为伍，比与虎狼同行，到底安稳多了。” 这样，就算她百年归老可，也不会为这一群憨批儿孙发愁。 遇上了事，总会有人看顾着。 王大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突然笨嘴拙舌起来。 他没那意思。 他还是很老实本分的。 他娘是有多怕他行差踏错啊？ 不过，老人家说什么，他不反驳，反正都应下来就对了。 老人家年后病了一场，虽然养回来不少，但到底上了年纪，灾年里又折腾了一路，现在是干不了什么活了，容易头昏眼花。 人么，对自己身体好坏的变化，心里都会有个大概的数。 就难免就想得远，想得多了。 —— 绿水村的宅子建设已经完工。 黎长乐刚下马车，就被眼前快二人高的围墙炫了一通。 哇喔，梦中情墙。 她再也不怕半夜有野兽闯进家门啦。 虽然她对狼兄们已经无所畏惧。 两进的院子修得很是漂亮，青砖黛瓦，一副……嗯，有钱人的派头。 红漆大门，青砖铺地，园里有绿植几株，鱼池精致，总体看起来大气美观。 工匠师傅们在打着家具，都是按她画的图纸改良过的。 木工师傅手巧，一张功夫茶桌做得，简直跟个古代手工艺术品似的。 看得她啧啧称奇。 不怪人工费用那么高。 她这钱花得不冤，值了。 胡春山是负责监工的，他每天都会过来看着。房子完工了以后，自己拿着家伙就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好了。 这会儿，胡春山正苦恼着，打大件儿都是细活，师傅们都用不着他监督。 他闲下来了。 前几天去乐山庄子找黎长乐，向她汇报工作，结果人外出了。 这会儿他憨笑着，“黎娘子，我闲着把那两亩地都整好了，迟些又要忙活起来了，你要种点啥？” 黎长乐夸道:“村正没夸大，春山兄弟是个勤快人啊。” 那两亩地，大都是胡春山在伺弄的，从播种到收割，现在又整上了。 “种麦子。”黎县的下一季，有好几千亩地要种麦子呢。 “今天就把麦种给你取来了。” “还有，等这里的活计差不多了，你就过乐山庄子那边去，那边很快就要忙起来了的。” “对了，你会算账吗？” 胡春山是黎长乐说一句，他就点个头。 等听她问起算账的事，他又一愣，继而习惯性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会吧？简单点的，不用做账本那种，我会的。” 黎长乐点头，“没事，不会的，你过去也可以慢慢学，你，我是信得过的。” 这人眼里有活儿，不拘活计大小多少，上手就干，责任心也强。 想想，她庄子里的刘铁锤和孙大兴两家人，小周村那边有王大虎一家。 绿水村还有村正父子俩胡顾着。 连“大腿”都抱住了二三个。 她的“圣母”事业，少不了这些人的添砖加瓦。 极品有，但无伤大雅，可以忽略不计。 她这波穿越过来，身边还是好人多啊。 第223章 把日进斗金写在脸上 她留给胡春山一些麦种，然后和他说了，县里衙门会出售粮种的事，“那是优质粮种，也两月一熟，记得提醒村正，叫村里人都去买，别省那几文铜板。” 事关地里的庄稼，顾春山自然紧记着，想着回头就和他爹每家每户都去说一声。 黎长乐没有收种子的钱了，毕竟现在身份不同，是替皇帝办事的大司农。 这些麦种，明面上说了，是皇帝给的。 那就是皇帝让她送来的。 说到底，贡献点能十倍赚回来，她不亏。 她也没有要时时计算百姓们那一文两文的。 兜里也不缺银两花用。 花了的，能在别处赚回来。 不过，除了灾年，县衙就惯来不做让人吃白食的举动。 李怀同一亩麦种是要收个两文的。 虽然对县里的账目来说，杯水车薪…… 但聊胜于无么，能给衙役们发点补贴都是好的。 百姓不容易，灾年的衙门也难。 三年没得税收啊，衙门众人也得紧着裤腰带过日子。 好在朝廷对灾情地区尽职的官员们都宽容，因灾情属人力不可抗因素，朝廷没有对地方官员进行过分斥责，也不会对考绩有很大的影响。 当然，灾情之下，贪官污吏与不作为的官员，就不是斥责这样轻拿轻放的惩治了。 像李怀同这样的，已经列入明年升迁的预备名单。 谁叫他管辖的地界，今年出了亩产上万斤的新品农作物。 去年还端了几窝流匪。 灾情期间，收容外来的不少难民，都给了妥善安排。 这都是经了太子和顾景宴的手，直接或间接上达天听了的。 和那些发国难财，中饱私囊的贪官一比，高下立现。 这还不给升迁，都说不过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如今，也是当初他跑各位大户家里哭穷，跑得太过勤快，确实把人大半粮食库存给薅来救急了。 如今给些甜头，也算了结了那段。 若不然，那些个大户，李怀同还想小宰他们一笔的，填一填衙门里亏空的粮库。 动辄买几十亩、上百亩的麦种，要不是他压着，说没那么多麦种可以订，他们指定还想买个千八百亩的种子。 大户手里的田地庄子那是真的多，家族于官场上还各有各的关系，田地有不少是挂在有功名的人名下的，就算不是灾年，也能省交不少的赋税。 便宜是占尽了。 李怀同想着这三年免的赋税，想得心窝子疼。 免百姓三年赋税，能让百姓得以喘息，安慰天灾带来的各种不幸。 但要是他放手让这些大户可劲造。 先不说黎长乐那里有没有那么多粮种，光是皇帝那里，他想着就一脑门子冷汗。 北地还有比黎县更需要这些麦种的地方。 那些大户收了粮，谷仓爆满，也只是饱了自家的腰包。 他这放任大户养大胃口的行径却是要吃大排头的。 所幸，黎县百姓，今年每家都已经收了不少红薯，接下来再种一两季麦子，今年就都能过个好年了。 李怀同此时正和师爷谈起麦种的事。 对于黎县近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两人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有种躺赚的荒唐感。 咳，虽说衙门还是穷。 可账也不能这么算。 最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只要百姓好过起来，衙门穷不穷都不打紧。 左右他李怀同又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钱财。 但是黎县这一番出头，他也得了大大的好处。 这次大抵是不用在黎县继续连任了。 他现在也算是……朝中有人了吧？ 师爷是跟了李怀同多年的心腹，他唏嘘片刻，带着些许后怕:“……好在那时，大人您顶住了那位的施压，没有顺从他的意思，对乐山庄子做什么……” 说到那位，李怀同嘴一抽，“……本官脑子又没被驴踢过，凡事还有个先来后到呢。那是人顾大将军的地盘，我活够了我头铁啊我就撞上去？” “不是，就算没顾大将军这个事，我也不能就……就不分青红皂白替他偷偷……” 掳人俩字还没说出来，师爷就嗯哼一声，“大人！” 李怀同一梗，“哼！打量我不知道他和京都里头那位有什么猫腻呢。” 都落日的老黄花了，还在瞎蹦跶。 他是那种利欲熏心，阴奉阳违的人吗？ 自己要有那曲意逢迎，须溜拍马的意愿，宜昌知府那位置，如今指不定是谁在坐呐。 师爷暗叹，也不知该说他家大人墨守成规，不知变通，还是该庆幸，他家大人终究还是有点运气，临了临了，有波贵人相助。 连小少爷都与顾家有了点交情。 —— 黎长乐不知道李怀同的心思万千，她整一天连轴转，下午二三点的光景，她已经从卤料加工坊出来，人正坐在万家酒楼的雅间里。 天热，她刚从工坊出来，鬓边的头发被汗湿，贴着头皮，黎平给她安排了冰盆，冷五在冰盆边上给她打着扇子。 黎长乐端起小二上的茶碗，连灌两碗祛暑茶，才解了渴。 她让冷五自个儿也歇歇，真的不用太贴身的伺候。 热啊。 这姑娘，话跟冷一冷二一样少，只应了声:“属下不热。” 黎长乐:“ ……行，你自便吧。 ” 裹了一身黑衣黑裤，陪她进进出出大半天，连头发丝儿都没湿一缕。 好好好，就她自己热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黎平让小二带她上楼，等她坐下来缓了会儿，他才捧着账本过来。 酒楼这几个月的火热生意，还有如今卤料订单越来越多的能量加持，令黎平整个人越发斗志昂扬。 仿佛成为大炎首富，就是眼前的事了。 大儿黎海波的脚步已经迈向更远的府城。 族里得用的人都整合起来，加强管理调教，黎平要让整个家族的人都动起来，不能守着祖业肆意享乐。 否则，以后子孙后代还得费心扒拉去追赶别人。 黎长乐看他这副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由笑道:“黎掌柜，你这都把日进斗金四个字儿都写在脸上了。” 黎平下意识摸了把老脸，“这么明显？哈哈哈！” “掌柜悠着点，财不露白……” 黎平无谓地摆手，一副不怕事的模样。 挣到了巨款的愉悦，属实是掩盖不了一点。 黎长乐不好说，他这会儿出个门露个脸，就这春风得意的架势，街上有多少店铺掌柜想套他麻袋。 自家的店铺萧条冷清固然可气，对手的门庭若市才更令人破防，破了大防。 黎平把账本摊开，翻着一页页的记录，“黎娘子，你看看，这都是最近刚揽回来的订单。” 翻到后头那个总结数目，“直到昨天，订单数额已经有这么多了。” 黎长乐亲眼见到偌大的加工坊里，每个人忙到飞起的情景，不禁对黎平竖起大拇指，“黎掌柜，这银子，合该给你来赚。” 她扪心自问，让她自己来做这门卤料生意，她也没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生产加工和销售渠道结合，让产品以最快的速度走入大炎朝各地百姓的视野。 即便换个人合作，也未必能和自己配合得这么默契。 黎平是放弃了不少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好处的机会的。 黎长乐不傻，知道人家不单看重她手上的挣钱家伙，也更看重她身后的“大腿们”。 既然如此，那就互惠互利。 黎平呵呵笑着，“黎娘子也不少赚，哈哈哈。 您等着的，我那大儿读书没甚耐性，但若论做生意，他比我这老子还要强上几分，定会为咱揽回更多订单。” 黎平最近天天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眼角都添了几条细纹。 家中老妻都说他，莫要乐癫了。 黎长乐针对他说的原料加量的事，讨论了一番。 最后，采购的那部分原料，加量采购。 她手上握着的原料，已经扩大生产。 以免订单越来越多，导致供货不及时，小卤料包的原料暂时做一些调整。 华夏的卤料方子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黎长乐到系统商城一搜，在详情介绍里查看一下，挑几个小料包方子，里头都是采购得到的原料就行。 等以后货源稳定了，可以把所有的方子整理一下，生产出来，供百姓自己个儿挑选购买。 黎平听了也表示认同。 人家都说了，货源暂时不太充足，没有一口咬定说没货。 还得劳人家调整卤料方子，称味道定不输先前的。 黎平自我安慰，人家还是有自觉性的，都用不着他提出来，把后顾之忧都省了。 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于最后黎长乐提出来的事，想托他帮忙找两三个能下厨掌勺的师傅。 听了她的聘请要求，黎平觉得这事都不能叫什么难事。 他让店小二把黎海川叫上来。 “黎娘子，你瞅瞅，我家老二可还行？” 黎长乐诧异:“ …… ” 这哪有替别人挖自家墙角的？ 生怕她嘴快把人给否了，黎平语速飞快，“这小子虽说细活干得不咋滴，但做个菜，炖个肉，味道还是不错的。” 黎海川被叫上楼，还不知道干什么来的，他爹平时没事就爱叨叨他，这不行，那不行，哪样都没他哥行。 什么时候像这样夸过他呀！ 虽然前面半句也不咋好听，但黎海川是个会顺杆往上爬的，“黎娘子庄子里缺厨子吗？我行的！我都在酒楼跟了大厨好多年啦！” 虽然大多时候在厨房也是当个帮工，但跟了大厨身后那么久，多少练了几手，也算半个厨子。 黎平横他一眼，“别瞎叨叨，就那几下子，好意思说！” 黎长乐倒也不是真的要招什么名厨坐镇。 农庄的烧烤店和火锅店，都是这个时代所罕见的。招进来的厨子也要重新学过。 所以有点厨房活计的底子在，也不难学会。 黎平又给黎长乐提了俩人选。 都是从族里挑出来培养的勤快孩子。 “若黎娘子要的是大厨子，有好手艺的，那我怎么也得给你好好找找。但如果是半个厨子也能胜任，那这人就好找多了。” 半个厨子的手艺确实够用了，黎长乐谢过黎平的帮忙，让三个人明天去庄子里找她。 出来一天了，黎长乐跟黎平说了大半天，也准备离开了。 趁着送人下楼的时候，嘴里又没闲着，问起荔枝的事。 酒楼里好一阵没卖水果了，那帮子大户的夫人小姐隔三差五使人来问，都空手而归。 荔枝果茶也煮不得了，黎平肉痛得很，这失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黎长乐想着笔架山上的果园，倒也没真的绝了人家念想，“别的果子，掌柜的是不适合再卖了，你卖不过我那庄子的，不过荔枝倒是可以继续提供，就是得等等，还没熟好。” 黎平能说什么，只朝人作揖答谢。 那庄子马上就要开张了，黎平也不是不知道，届时，对他这酒楼的生意是肯定有些影响的。 就他自己个儿的，也跃跃欲试想去搓一顿，体验体验里头的趣味。 但他也想得开，每个行当，都有竞争，一个人吃不下偌大的市场。 只要是良性的竞争，就要允许其存在。 最多，日后万家酒楼的位置，从第一挪至第二？ 黎平心里稳得很，他和黎长乐是合作共赢的关系。 儿子如今又从自家酒楼被他送到乐山庄子学习去了。 接下来，他或者还要更忙碌。 订单太多了，加工坊那里得看紧着点。 两头忙，他黎家真正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黎长乐在冷五的护送下，上了马车就催着快点家去。 外头太热了。 要不是听说，前两天黎县也刚下过一场雨，她都要怀疑大旱是不是还没过去了。 这地方是夏天热死人，冬天冷死狗么。 回到庄子，老爷子带着鱼儿在小乐山上嗨皮，还没回来，日头西斜了，看样子也差不多了。 黎长乐到了内院，先是给自己洗了个温水澡，祛祛暑气。 从浴房出来，就直接瘫在铺了席子的罗汉床上。 意识打开系统商城。 一顿搜索、下单，框框又花去了上千个贡献点。 等身上凉快些了，她才转战书案，趴在那里用钢笔给顾景宴写信。 黎县百姓的日子本来就比重灾区好过些，现在更是渐渐恢复了日常生产。 只是更往北去，那里的百姓才更难过。 第224章 送麦种，开业前夕 好在贡献点还富裕着，不然开启新地图任务都没什么本钱。 等离开黎县的时候，这三千六百亩麦子的系统奖励也该到账了吧。 足以让她放开手脚在北定府干一番“圣母事业”了。 在黎县练了手，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强！ 钢笔字还是比软趴趴的毛笔字好写，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吹干墨水，折好收进信封里去。 天色暗了下来，她出了内院，跟刘铁锤要了庄子的大仓库，没让别人跟着，只和冷五前往。 年前年后那段时间存放原料的仓库，现在还空着。 黎长乐让冷五守着仓库门口，自己进去就把下了单的一干原料种子放出来。 没一会儿，仓库里就堆了一大堆的麻袋。 晚上，等黎世熹和鱼儿都睡下了，她把写好的信交给冷一，“仓库里的种子，你安排人运到北定府去，交给顾景宴，连着这封信。” “可得仔细操作啊，我的分红，还有你们大少爷今年在总督任上的业绩，可就靠它们了。” 她还是想得不够远，早知道这样波折，就算不能转道去一趟北定府，也可以在北宁城把这些订单下了，让顾景宴自己安排运送到北定府去。 反正他有的是下属。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马后炮的事，她干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冷一接过信件就迅速离开。 他们护卫组织的各种能力，对黎长乐来说，一直是个迷。 就像夜以继日潜伏在她周围的眼线们一样，他们不用吃喝拉撒睡的？ 黎长乐是搞不懂的。 第二天，黎海川和两个族兄到庄子来见黎长乐。 到底是黎平亲口推荐的，再怎么也不会差去哪里。 黎长乐让他们每人各做了两个菜。 针对于时下的普通大众习惯的口味来说，味道还是可以的。 各种炖菜是他们的强项。 但是调料比较单调。 黎海川说，酒楼里现在还有卤水炖菜。 顾名思义，就是卤汁当酱料用。 那确实机智啊。 盖浇饭里浇的都是酱肉汁，香得她能吃掉米饭两大碗。 三个小伙子都是手脚利索的。 黎长乐就跟他们解释了一下火锅店和烧烤店的经营和食材卖点。 这俩店开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里。 现在六月天气，暑气正盛，火锅店会迟些再开放。 但是烧烤店是要在庄子开张那天开起来的。 兄弟三人刚好先在烧烤店里先做着。 至于烧烤是个什么食物，黎长乐让姜氏马氏把端午节用了的那套装备搬出来。 “也就是个碳炉子，食材用竹签子串了，摆在上头烤熟，两面刷一刷蘸料。烧烤最主要的，还属咱们的灵魂蘸料。” 那是蘸鞋底垫都香。 黎海川和两个族兄围着烧烤炉架看新鲜，他们倒是干过在山上捉着野麻雀，收拾干净后穿在棍子上，架在火堆里烤，但没见过这么精巧的烤火架子。 先普及一翻，黎长乐让他们开张前两日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庄子里的所有人都去烧烤店那里开个会，顺便先试吃一下庄子里开业时，所有要出售的产品。 竟然还有开业前的聚餐，三兄弟连声应好。 黎海川是和黎平来过一趟的，他征求过黎长乐，便带着两个族兄去熟悉一下庄子。 别人家的庄子铺子不比自家酒楼，以后言行举止可是不能太过随意。 这里还有他老爹嘴里常念叨的清闲居士镇场子。 他要是闹出什么笑话，他爹铁定会削他。 孙大兴紧锣密鼓准备着人手事宜，回到庄子还要给每个人安排固定的工作岗位，然后针对岗位进行开业前的培训。 刘铁锤夫妇和大江兄弟俩都被安排了培训的工作。 主要就是培训怎么接待玩各个项目的客人。 葡萄园草莓园这些岗位比较容易，进园先付银钱，一人多少钱，有木牌提示。 只是参观，不二次收费。带了篮子剪刀进去体验采摘的，水果一律要论斤收费。 这种接待方式和收费，庄子里的果子和菜地，还有笔架山上的果园，都同时实行。 其他项目，其实都大同小异，每个项目都会设置价目表，立在项目区比较明显的位置，让客人一目了然。 庄子里会设置几个收费点，这两天陆续就把账房先生给落实。 开张头几天会比较热闹，毕竟前段才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文人自助餐见面会。 如今风头还在，清闲居士也还待在庄子里没离开。 一来二去，打铁趁热啦！ 一开张，访客和顾客都会络绎不绝。 她还没算上小乐山的空中花园。 那满庭花簇，一旦落入那群文人眼里，客栈估计就要日日爆满啦。 庄子里各有各的忙，两天后的夜里，由冷五和冷一护着，黎长乐去了县衙准备好的一处大仓库。 去到仓库就把两个护卫关在外头，把门关紧，再打开系统，开始下单。 一边和近来比清闲居士还清闲的系统聊天。 她最近这么勤快地输出，系统也是看在眼里的。 各种表扬，夸赞。 反正彩虹屁不要钱。 然后就是……再接再厉。 好吧。 系统本身存在的意义，就是升级升级升级，朝着最高级系统的标准晋升。 而她再接再厉，要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只要她献出一份爱，大炎将变成美好滴人间~ 黎长乐把麦种都从订单里放出来，仓库顿时整齐堆满了大麻袋。 一个仓库不够放，她就连续放了两个仓库。 进来出去的，冷五不免也从门里看出了点门道。 在庄子里的仓库投放原料种子的时候，她就想去问问二冷了。 至于怎么不提冷七？ 冷七被冷一安排去给顾景宴送信了，顺便当那批原料种子的运送大使。 这回，冷一交代了，要是再把信和东西看丢了，让他直接打道回乡种田去。 黎长乐倒没什么，先前还问过冷一，怎么这几天不见大胡子冷七了，前院书房那里也没见人。 冷一只答她: 冷七没脸见大少夫人。 而仓库门外收到冷五问号脸的冷一，则给冷五演示着——怎么当个合格的“睁眼瞎”。 他们大少奶奶那一身诡异的本事，他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自己长着眼，自己看领会吧。 看完就烂在肚子里。 他是习惯了，再经历这样的事，只道是平常。 第225 爆满的仓库 月朗星稀，明天许是大晴天。 回去的路上，黎长乐为了犒劳自己这番披星戴月的奔波，从系统商场里买了三杯哈根达斯。 给冷一冷五也分了一份，“辛苦二位了嗷，小小奢侈一下！” 小小一纸杯，25个贡献点呢！ 虽然她现在系统余额数字勉强上了一个高度，足有2万个出头。 但她谨记，在艰难时期，一个贡献点都能是救命的稻草。 黎长乐一口一口吃着，口感爽滑，奶香浓郁，入口即化。 真是消暑圣品。 冷五鼻子轻耸，手上这牛皮纸杯托在掌心里，凉沁沁的，一股香甜奶味窜入鼻腔，令人口齿生津。 黎长乐瞥了冷五一眼。 她就不信，哪有女孩子拒绝得了冰激凌的诱惑啊？ 果然，大抵是在女主子面前不太放得开，冷五眼皮掀了掀，马车帘子一撩，到外面跟赶车的冷一并排坐一道去了，捻着木片勺子犹疑地伸进嘴里。 黎长乐眨眨眼，舔着木片勺子:“ …… ” 大家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难道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吃东西，会比在她面前吃自在些？ 至于冷一么，三两口塞完，后果就是，冷气上头了，脑子被冻结了一般。 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差点就以为这是个什么迷惑人麻痹人脑壳神经的大杀器。 次日，李怀同领着一群衙役慌慌忙忙赶到大仓库。 他还以为能在仓库里和黎长乐的运粮队伍碰上呢。 今早赶到衙门的时候，还没到点卯的时辰。 匆匆赶到仓库，门外却是一片静悄悄地，负责守仓库门的人到跟前回话的时候，眼角还沾着可疑的黄色分泌物。 “大人，您来得这么早。” “……麦种还没来？”李怀同推了推身前的仓库门。 结果，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守门人瞪大了眼，“这……这这……” 虽然仓库是个空壳仓库，里头的红薯刚被临县的人运走。 但是仓库门他是锁了的呀。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的，胆敢过来撬县衙的墙角？ 这要是里头有东西被偷了，他百口莫辩地好吗？ 李怀同扫了他一眼，手用力一推。 好家伙，门一开，面前堪堪只有几步距离的空地，前面有一堵麻袋墙挡着道。 身后的衙役眼疾手快从这堵墙里扒拉下一个大麻袋。 李怀同忙示意把麻袋打开瞧瞧。 衙役举刀割了麻袋口，哗啦啦一水儿都是颗颗饱满的金色麦粒流出。 “大人？真的是麦子！” 衙役接住往外流出的麦子，两眼冒光。 李怀同压住心里的激动，嘴角微咧着，直点头。 一打眼就能瞧出来的，这麦子长得极其地饱满，麦香一阵一阵。 这麦种上哪弄来的！ 这么个悄无声息地，就进了仓库了。 黎娘子说了—— 这是抗寒耐旱，两月一熟的麦种！ 听起来多么离谱！ 从古到今就没听过有什么品种的谷子麦子是俩月一熟的！ 可是，绿水村收获了不止一种这样两月熟的作物！！ 这都是出自黎长乐的手笔啊！ 李怀同越发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 只是不知，这是个什么神仙大司农啊。 哪里有突然间无缘无故封一名妇人做官的，还是大司农这样与田地庄稼打交道的官员！ 一定是圣上发觉了什么！ 村民愚昧，说是良种就信了是良种。 说是天家御赐，那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那些庄稼，出现得太过离奇，从播种到丰收，时间短得离奇，哪里就符合四时八节，春耕秋收的季节定律。 也只有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才真信了优质粮种那个邪！ 李怀同现如今像是发现了个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内心七上八下，又激动万分。 这要是能说出来，这些个见闻都能让他吹上一辈子的了。 只是现在—— 隔壁仓库的大门也被推开。 李怀同运了运气，招来衙役，“那几个大户家，让他们自己派了人来，赶紧把他们那份儿带走！” 衙役领了命，李怀同又令几个平日里办事机灵的去底下的村子通知各个村正，让他们有意的，都过来买一两亩回去种上。 还务必得把粮种的品质和两月一熟的好处悉数告知，一个字都不许省了。 至于不信邪的，对此嗤之以鼻的，以后让他们悔青肠子去。 绿水村那些没种上旱稻的，如今想起自己当初的质疑，都还要对着自己大腿狠狠拍上两下的呢。 就这样，黎县地界上，继上一股红薯土豆潮之后，又热闹起来，田间地头陆续有人播下据说是优质的麦种。 而附近的县城，有些才堪堪育上红薯苗。 不少人都在到处打听，这麦种是打哪儿来的。 若是上头官府的手笔，那他们县里咋没有这样的好事呀？？ —— 六月十八中午，乐山庄子开业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做好。 黎平又给黎长乐推荐来了两个账房先生，和一名大厨，有手艺的那种。 黎长乐照收不误，还请了黎平过来参加开业前的聚餐。 锦绣布衣坊的李掌柜，今天带着店里的伙计，来给乐山庄子送一批定制的工作服。 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的第二次过来了。 由庄子里的半大小子带着到了烧烤店另一边的茶室院子里。 一身清雅的雪青色罗裙，乌发绾起，发间别了支牡丹金簪。 峨眉轻扫，淡妆宜人。 这怎生一个清水出芙蓉的娇娇娘子啊。 这周身气质，和大半年前那个落魄的妇人，哪里有一丁半点的相像？ 啊，也不是，脸还是那张脸。 看，见着自己来了，会扬起嘴角，称她一声掌柜娘子，还让她坐着说话。 黎长乐给李掌柜倒了杯酸梅汤，这是马氏大早起来做好，吊在井里头湃过的，喝着解暑。 李掌柜接过，抿了两口，酸酸甜甜，端的是生津止渴。 黎长乐叫来隔壁火锅店里帮忙的服务员，让他们把衣裳围裙都发下去，换上身，看看效果。 虽然样式是她定的，可是单子和尺寸是让刘铁锤统计了拿去布衣坊让定做的，成品效果，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李掌柜说，今天试试，不合适还能紧着改改，过两天庄子开业，别耽误了使用。 整个庄子都被各个项目包围，统一着装，整体看起来比较整洁有序，彰显整体氛围感，树立良好的专业形象。 第226章 烧烤聚餐 衣裳用的是透气的棉布料子，叶绿色，男士墨绿的衣裤套装，女士浅绿的上杉下裤裙。 上工时，男女身前还要统一系条米白围裙。 一人两套，便于换洗，每天都得穿着上工。 李掌柜在边上咋舌道:“百多套的衣裳，黎娘子你是肯下血本的。” 光是这一人两套衣裳和围裙这块儿，就砸了百多两银子进去了。 黎长乐看着她:“这些衣裳好看吧？” 李掌柜:“……这还不好看啊？好看。” 不光衣裳，这庄子里，一步一景儿，都好看得紧，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地头上的物事，多的是她从没见识过的。 李掌柜不敢想象主人家究竟往这里头砸了多少银两。 总归是令人咋舌的。 马氏跟着出去了一趟，不多会儿就回了来，“大少夫人，大伙儿都说合身的，您瞧瞧上身的模样。” 她往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跟进来的两个年轻男女，顿时让黎长乐眼睛一亮。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吧。 收拾收拾头脸，套上新衣裳，整个人一下子都精神了。 要把围裙解了，走出去都像哪户殷实人家的姑娘小子，谁知道你是哪家下人或是难民啊？ 毕竟，这年头，就算是家中不愁温饱的平民百姓，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几天能穿上新衣裳的。 黎长乐让试穿的两人出去忙，随后笑眯眯看向李掌柜，“还是掌柜娘子办事稳妥，铺子里有老手艺人吧？这衣裳做得极是好看。” 李掌柜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这么多衣裳，真不合适的话，改起来费事又费时，主要还得耽误了大顾客的好事。 听说满意，她就放下心了。 “夫人觉得行，那就最好的了。咱这布衣坊的绣工工艺虽不能算顶顶好，但也是做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耐穿抗造，穿着干活，那该是够用了的。” 李掌柜嘴上这么说，心里可是另一番唠叨的。 哎呀，寻常人家谁穿这么好的棉布料子做的衣裳去干活呀，弄脏了，勾坏了，那不得心疼死哟。 得是收在箱子里等逢年过节走亲戚才取出来穿穿的。 黎长乐看着李掌柜，噗嗤一声笑出来，“掌柜娘子，你平常不这么拘谨的。” 铺子里头待着的李掌柜，那介绍起自家的产品来，是没有一处的不满意，都是好的，实惠的，没有瑕疵的。 哪像眼前这么的，嗯，谦虚有度。 李掌柜怔了怔，随即端放的两手略松开，嘴角咧开的弧度大了些，“那不是……那不是看如今您这般……咱不好胡来的呀！” 瞅瞅她身边杵着的人，不是冷面护卫就是大胡子瞪眼，如今又站了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姑娘，怀里抱着柄剑，甭提多吓人了。 黎长乐好笑，揶揄她:“如今哪般？咱可是有几方手帕交情在的呀！”当初就是和布衣坊做了一次手帕交易，才置办上第一床新棉被的。 她摸着手里的衣裳样板，这棉布确实不错，是穿起来吸汗透气的那种面料。 毕竟这会儿大夏天的，员工们有不少要在各个区域的地头上接待伺候客人。 黎长乐光是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都已觉汗流浃背了。 对员工好点，于她来说，传出去得个主家大方的名声，多少也是好听的。 李掌柜心中感慨，嘴里不自觉就叹息出声，“是呀，那会儿，你除了面上干净，身上哪儿哪儿都显着一股子落魄劲儿，脚上的鞋子还破了俩洞，活像……” “三天饿了九顿的？”黎长乐嘿笑一声，接住对方的话。 那会儿出个门，行头确实还潦草着。 李掌柜不意她这么形容自己个儿，还认真回想了下:“……还真是。” 两人对视一瞬，皆都忍俊不禁。 那会儿几百文钱都是咬牙花出去的，如今上百两，说散就散。 还得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消费啊。 事办妥了，李掌柜就跟她告辞。 隔壁黎海川一群人在鼓捣烧烤，黎长乐让马氏过去打包了一份过来让李掌柜带回去尝尝。 黎海川兄弟三人大早就过来，如今都把烧烤流程都摸熟了，成品味道也好。 “庄子开张前，给大伙儿聚个餐，我就不留掌柜娘子了，你铺子里头也要忙的。等开张了，你得闲就带家里人过来玩玩，到时我请掌柜娘子吃果子。” 李掌柜哪有拒绝的，她这单挣了不少银钱，还得了香喷喷的吃食，走的时候乐呵呵的。 今天是黎世熹学堂放假的日子，大早就背着书袋陪着她到茶室这边来了，在里头的茶桌上按着她给的名单，写邀请函。 天天练字练字，孩子现在的毛笔字挺能见人了。 用老爷子的话说，端正。 若要论字的风骨，那还得练着。 远着呢。 鱼儿依旧跟着老爷子上了小乐山嗨去了。 已经跟老爷子混熟了的鱼儿，现在嘴里是日日祖父长祖父短地嚷着。 大早一起床梳洗好了，就自觉迈着小短腿到前院书房去找她祖父。 因为她知道，她娘最近忙死了，都没空搭理她，更别说陪她玩了。 过两天农庄开张，黎世熹已经向莫夫子申请了一天假。 黎长乐给孩子倒了杯酸梅汤，“等下次休沐，你可以约你的同窗来庄子里玩玩。开张那天，人多事杂，学堂又要上课，就算了。” 莫夫子的邀请函是昨天就送去了的，顾重光亲自写的邀请，人家也都说那天来不了。 不好为了自己一时之快，耽误学生的功课。 说改天老哥俩再单独喝一壶。 黎世熹刚好写完一张邀请函，停下来说话，“就按姑姑说的好了。除了吴师兄和亦阳师兄，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咱家庄子呢。” “没事儿，你自己安排。若是有什么想法，就和姑姑说。” 黎世熹本也不是个十分外向热络的人，和同窗之间的往来，交情程度和李亦阳这样的，应该也没几个。 —— 下午三四点左右的光景，庄子里的人都聚集到了烧烤店和火锅店的院子。 两个店铺里的桌子都摆出来院子，拼凑到一起，上面摆了庄子里的产出，葡萄，草莓，苹果，荔枝等好几种水果。 两架烧烤炉上正整齐摆满了各种食材，五花肉串，青椒排骨串，鸡翅，鸡肉粒，羊肉，土豆片，藕片，韭菜，玉米，茄子，大虾等…… 切片大馒头都安排上了，晚上都免了做主食。 还有黎长乐还从系统买了两箱淀粉肠，她的心头好。 一锅酸梅汤，一锅绿豆汤，都吊在水井里头湃过，清热解毒，润喉消暑。 顾重光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图清静，黎长乐让冷二提了些吃的，送去宅里，让那小丫头陪她祖父吃晚饭去。 反正小丫头看见吃的，心情就美。 一顿聚餐，大伙儿吃了一个多钟才结束，都吃得满嘴流油。 夏天日头落得较晚些，好些住县里的或附近村庄的，都踩着落日的晚霞回的家。 有住得远些的员工，比绿水村里的，今天就在庄子里找先熟悉的同伴凑合一晚了。 招来的员工，家住得远的，黎长乐让所大兴安排他们上白班，早上8点前要到庄子上工，下午3点那个时间可以赶回去，免得黑天路上不安全。 住得近的，比如庄子里的下人，一般都起得早，七点左右忙活开，负责各店铺的开门事宜，是每天第一批上工的人。 住在附近村子或者县里头，离庄子近的，就早上10点上工到下午5点。 庄子每天营业时间: 上午7点至下午5点。 一天营业结束，庄子大门就关闭，再不接待客人。 除了住在小乐山客栈的客人。 庄子里的下人们的活儿会比较杂，上工的时间比外头雇来的要长些，他们要负责收尾。 虽然这样，但是下人们的福利要比雇来的好。 四时衣裳和工服。 月银稳定，年底和几个长工一样，有奖金。 孩子能上扫盲班。 手艺可以另算钱。 四时八节有粮食肉菜补贴。 他们本来也是身契握在主家手里的，如今这样，主家也算格外宽厚了。 第227 诸事皆宜 六月二十，诸事皆宜。 顾重光是给翻了黄历的，开业吉时定在上午巳时，10点左右。 开张第一天，不论住的远还是近的，都早早到达庄子来集合了。 宅子外头齐齐站着六七十名员工，工服一水儿的郁郁葱葱，分外惹眼。 个个神情激动，跃跃欲试。 黎长乐恍然，这个庄子陆陆续续叮叮咣咣折腾了几个月，终于可以营业了！ 朝边上的黎世熹望去一眼，小少年正站在老爷子身边，对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孩子真是把人俊了一脸。 地上的草叶子还沾着水珠，天色也还没大亮。 黎长乐今天也是起得早，仔细地挑了一身衣裙换上，让马氏给她绾了个正式点的发髻，京都那边送来的头面，挑了两支宝石金簪戴上。 面上略施薄粉，口红一涂，整个人都富贵了起来。 “各位，咱们乐山生态农庄，从今天起，就要营业了！” 接着就是一番真情实感的发言，从庄子建设，到工匠的认真负责，再到员工们的勤劳，一通夸。 发言照顾到了参与庄子建设的每个付出劳动的人。 听得黎世熹身旁的顾重光哭笑不得。 如此直白的言辞，没有之乎者也的晦涩难懂，令下面站着的一帮人听得面庞发红，脊背挺直，仿佛有种——不给主家卖力干活，就对不住主家的这番掏心掏肺的样子。 他顾及儿子顾景宴远在北定府，公务缠身，不能陪妻子一道见证这个时刻。 作为公爹，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别的做不了，站在一旁替她充充门面还是行的。 毕竟他这清闲居士，多少是有点名堂的嘛。 这庄子从设计到施工，布置，再到建成，是费了她不少心思和精力。 黎长乐对前方投来的道道热切目光，报以绝对信任的态度。 真诚才是必杀技么。 大家在宅子外头开了个早会，鼓鼓士气，把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 告知大家巳时在庄子大门口举行开业仪式，然后就各自散开，去刘铁锤的兄弟刘铁树家——临时饭堂，领了早饭，一路啃着香甜的红薯馒头去各自的岗位做准备，互相检查还有什么没注意到的纰漏。 黎长乐重重喘了一口气，拍拍脸颊，尬尬地问角落里站着的一老一小，“……看起来不像大忽悠吧？” “你忽悠谁了吗？”顾重光反问。 黎长乐正色道:“没有！儿媳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个朝代尊卑有别，嫡庶有分。 甚至她手上也握着某些人命运的契纸。 但除了这层关系，自己与他们更像是正常的雇佣关系。 只要做到互相尊重，互惠互利，大家就能和谐共处。 当然，她是老板。 老板和打工人的地位，还是要分清的。 她是发工资的那个，自然不会去跟他们抢活干。 顾重光背着手，说要去兜圈了，“时辰还早着，我去山下转转。小丫头还好睡着，那边着人看好啊，宅子里人别都走光了。” 黎长乐:“知道了父亲，冷一专门儿守着她呢。” 老爷子瞥向她身后杵着，存在感极低的冷五，“啧”了一声，摇头走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顾景宴那小子，自己是个冷面疙瘩，带出来的护卫，也没几分热乎气儿。 这么一想，顾景重光倒是想到了冷七那个稍微接点地气的大老粗。 嘶…… 想着又摇起头来。 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还有个冷二亦步亦趋呢。 几个护卫，分工明确。 —— 太阳跳出东边山顶时，微光洒向庄子地头的风景。 王家和胡月娘的车到了。 后头胡春山也带着胡得贤到了场。 黎长乐一一见了他们，然后寒暄几句，把人接到了宅子里，马氏忙着上茶上点心。 全家都外出，王大虎不大放心那些大棚，里头都是大宝贝。 英子本来就“社恐”，便陪着王大虎待在庄子里看着。 黎长乐把黎世熹从书房叫来给大伙儿陪聊，反正都是熟悉的人。 顺便等到宅子里寻人的客人。 她也要去庄子里头转转，她停不下来。 大伙儿都让她忙去，他们自己会找乐子。 黎长乐就带着冷五赶着马车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看过去。 清晨的空气分外干净，背靠乐山，鼻腔每吸一口，都是天然氧气。 真是个养生的好地方。 黎长乐眼神飘向小乐山的方向。 第228章 开业大吉 荔枝园和桃园、苹果园，在笔架山上，有经验的果农看着，庄子里专门有安排接送顾客上山体验采摘的马车牛车。 草莓园、葡萄园、菜园、鱼虾塘、稻香村这些项目都是预备了辅助工具的，都设置了工作岗位，帮助指导顾客，提高体验乐趣。 烧烤店、乐山生态超市、茶室、饭馆、供顾客闲逛消费或休息。 笔架山下的湖也有美不胜收的景致，荷花满湖了，十里荷塘，莲叶相接。 湖底下就是荷花肥美的地下根茎——莲藕。 庄子的主干道，从庄子前头，直通小乐山后头的鱼虾塘那块，庄子被这条主干道分为左右两边。 马车驾驶在道上，也没有太过摇晃的感觉，都是夯实了的土路。 菜地那一片，长得很是热闹，各种大炎这边没见过的菜蔬，如今在地里都长势奇好。 员工大都是农人出身，对地里产出的作物向来熟识。 但庄子里很多菜蔬，莫说见过，听也没听过，菜地和葡萄园草莓园离得近，几个员工挎着提篮现在田埂边上指着对方负责的地块，纷纷啧啧称奇。 每天看，还是觉得看不够，越看越新鲜。 黎长乐过来，几人都忙忙给见了礼。 临着山下小溪流另一边的是稻香村，刘大江负责看着，他此时挽着裤腿在稻田里踩着土坷垃块头。 田沟里放了水进来，把土坷垃踩散了，才能插秧。 稻田的田埂边，已经堆了不少一捆捆扎好的秧苗。 刘大江最近就负责水稻育秧这事，如今秧苗正好可以赶上使用了。 刘大河被分去了鱼虾塘，管所有钓具和场地需求。 乐山饭馆今天也开店，黎平介绍的大厨就在这里上工，庄子里分配了两个帮手在这里打杂，林嫂子就在这里。 洗菜择菜的活儿还是妇人来得仔细，其他一个就负责跑堂上菜。 大厨佟师傅在饭馆大堂里验收食材。 黎长乐在院外瞄了一眼桌上的食材，是石斛。 李南星父子俩把那些铁皮石斛伺候得跟大宝贝似的，每天都一颗颗巡视过去。 老爷子说什么来着，这可是贡药，皇家特供啊。 佟师傅那满脸见了好货的喜悦都没掩盖住。 黎长乐抿嘴笑，进去打扰几人，“这药材据说是贡品，佟师傅可得好好收拾。” 佟师傅来得迟，她只来得及整理一份现代汤汤水水的部分食谱和菜园里现有的菜蔬吃法交给他，其他只能任由大厨自我发挥了。 毕竟有大厨底子在，做的就算是新菜品，应该也是信手拈来的。 石斛属于药材，常用于煲汤或入药，大炎好似不流行用药材熬汤。 所以她先前已经和他简单交流过。 这会儿佟师傅也稍有迟疑地点头，“这山上还种出来这么名贵的药材。” “今天开业，也不知有多少人来吃饭，我先把这个汤先熬上，黎娘子您随意看看。” 黎长乐看着两个帮工提着一堆食材到饭馆后院的水井边收拾，便带着冷五离开了。 乐山超市，也就是乐山杂货铺。 里面已经摆上了不少庄子产出，田间地头的、手工艺产品，总的来说，产出开发得还不多，因为产出大多还在地里，以后再慢慢把种类发展起来。 比如各种零食果干，薯片、产出加工的红薯土豆粉条等等…… 一路查看，各个区域都过了一遍，员工都已经齐整地在地方守着。 小乐山下延伸出来的一小段路旁，各种颜色的太阳花铺满，一片姹紫嫣红。 再过去一段路就是林子里头的鱼虾塘了。 顾重光每天早上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从宅子另一头兜起，一路从山边小溪溜达着，就到这花团锦簇的山脚下。 最近老爷子调养得好，睡眠时间也规范了，不会一躺下，就睡它个昏天黑地起不来。 李南星隔三差五就给他把个平安脉，调整方子。 睡前一个小时喝碗安神汤，一觉天亮。 如今看起来，精神头比熬了几个大夜的黎长乐还好些。 黎长乐和冷五并排坐在车辕上，领略着清早空气里带着幽幽花香的干净惬意。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啦！” 冷五镇定自若赶着马车。 黎长乐长舒一口气，“小五，你们主子带你们学本事的时候，是不是给你们下了禁言指令啊？” 冷五眉角微动，“……并未。” “……你们已经不是暗卫了，由暗转明啦，平日里也不用三缄其口，有事就说，有问题就问。” 小姑娘看着还是刚脱离青涩稚嫩的年纪，性子却稳得很。 “大少夫人，属下并没有任何疑问。”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勉强她当个话痨。 黎长乐抽了抽嘴角，这么有温度的小嘴，怎么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语言？ 马车慢悠悠地在庄子里兜了一圈，和所有员工进行了真诚的三两对话。 然后，预料中的东风就来了。 李怀同虽公务加身，但这几天辖下的地头都忙着农耕事宜，衙门一时之间，官司纠纷也大大减少。 点卯前，他就带着夫人房如玉和一对双胞胎女儿赶到庄子来了。 李怀同一到，樊信踩着脚后跟也携了家眷到场。 清浅的阳光铺满庄子各处时，庄子热闹了起来。 上次来的那几个老头学究也来了俩，个个或多或少都带了亲属来的。 还有县里和临县的不少富户，拖家带口过来了。 黎长乐还没回到宅子时，女眷孩童们由姜氏带到了内院的花厅，上了茶水点心，安排了侄媳妇儿洪氏和林庆阳的娘云氏一起来帮忙伺候。 房如玉看黎长乐进了内院，就把她拉至一旁，悄声道:“东城那几户也来人了，你注意着，有户古姓人家……” “……有个族叔在朝中任谏议大夫的官职。” “那可是怼天怼地怼神明的主儿，朝中就没哪个见了他不头疼的。” “……古家原本在村里待着的，也没什么厚家底儿，有个老娘是个药罐子，据说还要京都那位三不五时地补贴着。 如今在黎县东城那边住着，连宅子也是那位给置办的，家里也就出了这么位能人儿，平日里，他们家几乎从不往人前凑的，低调得紧。” “这回也不知是转了什么性子……” 黎长乐被拿着手臂，听了的这一番话，心下有感于这位认真给她做前情提要。 京都做官的？ 谏议大夫？ 古家？ 她用更低的声音问房如玉，“知县夫人和大人在黎县待了这么些年了，知道黎县这里出了几位京官？” 房如玉听了，脸上颇有些无语地……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就俩！樊家有一位。” “另一位，就是古家那位了。”房如玉说着，自己也觉得奇异，“这地方也怪，老些年了，回回有人进京赶考，却是榜上无名的多，宜昌府也就数黎县出仕的家族寥寥。” “不过，县里的富户倒是有不少的。” 樊家的那位，黎长乐倒是知道，樊信的儿子，顾重光亲自给他递帖子帮忙打通关系，进了京都高等书院深造的。 古家这位么…… 黎长乐眸子一闪，轻拍了拍房如玉的手背，“多谢夫人提醒，没你说，我对这些个，真是两眼一抹黑，今天还得劳您多带我熟悉熟悉了。” 在黎县待了半年多，她的圈子其实很小，一直围着几个庄子和县里两条街来回转。 其实黎县很大，辖下涵盖了19个村子，1000多户人家。 她这才见了几个人？ 连东城新买的宅院，收拾了以后，她都没去住过两天呢。 两人这就结束了咬耳朵，房如玉牵了她手腕，给她逐个逐个介绍了位置上的女客人。 樊信的夫人金氏。 据说这位娘家富有，进门时带了娘家一半家产进樊家的。 真没辜负了她这个姓氏，名不虚传，全身金光闪闪的，都是金钗步摇金首饰，连衣裙上的图样都是以金线刺绣的。 简直闪瞎黎长乐一对钛合金狗眼！ 她友好地和人互相见了礼，艰难地移开自己的脸。 这位两鬓已经泛灰的贵夫人，显然很知道自己的优势，扶了扶鬓边的金钗，客客气气地，“黎娘子贵人事忙，咱们是带着伺候的人来的，没事儿，您忙您的，我们自便。” 她家老头说了，在别的地儿，她怎么得意都行。 就是今儿要来的这地儿，要她收着点性子。 否则，逞了口舌之强，说不得她那宝贝儿子在京都都要被她连累到。 庄子里可有她们樊家的恩人在的。 谁知道自家庄子突然转手到了恩人家人手上啊，里头还大变样了。 方才招待她们进院的姜氏，还是她们樊家先前的下人。 嗯哼，她今天可得管着点自己个儿。 黎长乐楞了一瞬，倒对这位浑身金堆玉砌的主儿有了点好感。 直来直往的人，打起交道来，也容易。 她朝对方笑着点了点头，继而跟着房如玉继续一个个认过去。 都是城东或隔壁县里有些名头的人家。 带他们来的，都是各家的丈夫或儿子。 此时都在前院客厅，由老爷子招待着，黎世熹怕老爷子一个人忙不过来，也过去帮忙应付，鱼儿也在那里。 老爷子现在是一会儿看不见小丫头，都要使人来问一嘴的，黎长乐索性把人扔给他看着了。 反正她忙。 最先赶到的王家人，在宅子里待得不自在，已经各自找活儿忙去了，好婆和石头被姜氏带到自家，和太婆一起在院子里乘凉说话。 黎长乐认到了最后，确是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这位是古家的老太太，旁边的是她大儿媳。” “老太太是谏议大夫的大嫂。”这句是房如玉在黎长乐后边用气音发出来的。 这位是长辈级别了，在座的各位夫人里，就数这位年纪最长了吧。 黎长乐退了一步，朝这位老人家福了一礼。 她是尊老爱幼的好姑娘啦。 老妇人双眼有些浑浊，面上老态毕现，但她神情自然，在黎长乐朝她福礼时，扶着儿媳的手站了起来，不敢受礼的样子。 竟是不卑不亢，谦逊有礼。 不愧是族里出了京都高官的人家，这家风很稳啊。 ……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马氏从外头进来，说前院的老爷子那边提醒，别误了吉时。 黎长乐就顺着她的话，出了内院，这些个夫人们就交代了姜氏和马氏伺候着。 一脚踏出宅子，她真心觉得，应付这种茶话会，不是她的强项。 赶紧进入主题，到时候把这群夫人们引到庄子里去，到处转悠起来，自然就有话题了。 顾重光一手抱着小孙女儿，身边跟着黎世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已经朝着庄子门口走去了。 黎长乐赶到庄子门口的时候，除了跟着顾重光从前院过来的一群访客，庄子门口还有挨挨挤挤的另一群人。 庄子什么日子开张，黎县的人传人宣传已经很到位了，又是在离县里不远的地盘上，人来人往，路过的都会扭头看看，讨论一番。 县里谁和庄子之间有什么联系关系，大都也都被有心人摸得七七八八了。 今天庄子外头很多来看热闹的。 国人爱扎堆八卦看热闹的“传统”古来有之。 “折折腾腾几个月了，这是终于要开张了……” “可不是咋的，我娘家侄女儿，在万家酒楼那个加工坊做事，她说这庄子里头大有那个乾坤……” “有啥有啥？” “……吃的，喝的，玩儿的，里面那个山头上据说还有客栈！” “……城里头客栈还少啊？谁费劲吧啦爬到山上去住店啊？夜里摘星子去吗？” “……哎哟你这人，跟你说不明白。” “咦？你看那个前头抱着个女娃娃的，长得跟个老仙人儿似的，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个啥居士哟？哎呀别挤，踩到老娘脚了……” “咱们都能进去瞧新鲜不？” 黎长乐:“ …… ” 好亲切的画面啊。 可是等她们知道进去玩儿的门槛是每人交五百文的时候，她们还会想进去瞧吗？ 黎长乐被门口的嘈嚷声闹得脑袋嗡嗡的。 顾重光的大宽袖子抬起，手掌向下压了压，温声止住门口的交谈声，再感谢了大家热情打听的一番厚爱，然后…… 然后让黎长乐自己主持接下来的仪式。 今天的主角是儿媳。 黎长乐也没推辞，这是她的事业，自然也该由她来牵头。 说了一番共同勉励，愉快玩耍的致辞以后，黎长乐宣布，庄子今日正式开业！ 庄子大门牌匾蒙着的红布被一把扯了下来，露出字体流畅，大气稳重的六个字——乐山生态农庄。 接着，人群外的空地上，准备好的鞭炮劈里啪啦响了起来。 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儿，热闹的鞭炮声才停下来。 客人们个个又对着老爷子和黎长乐再三道贺，门外的人群里也再次沸腾起来。 第229章 黎县风光好 七月。 农庄外头。 一辆马车正停在庄子门口，车夫和庄子的看门老伯交涉着。 不一会儿，车夫回到车上，把马车往庄子里头赶。 车里幽幽传出一阵瓮声瓮气的声音，“要老夫一阵好等啊……” 车夫附和着里头的人，深以为然，“……着实难等，咱这都……那怎么说的？预约，对对，三天前就预约的了，这才等到有人退了房。” 车里的人哼一声，又忍不住气笑出来。 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种和他争抢一张睡榻之人，不可谓不出奇。 住个客栈还要预什么约的…… 等马车往里走了一阵，庄子门口又来了一辆。 看门的老伯才把视线收回来，继续接待客人。 哎哟，凡上过小乐山的那些个老匹夫，就没有不稀罕那方神仙世界的。 那六座小庭院，已经人满为患，排队预约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方才马车上的那般抱怨，门房老伯几乎天天都能听见。 庄子自从上个月开张，门口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的。 是顾客，凡进庄子，每人交500文入场费。 至于要参与里头各种项目和住店吃喝，得另外花钱。 是访客，凡进庄子，都要提前一两天递拜帖，好让主人家斟酌安排是否见面。 有些不住店，奔着饭馆来的也有，庄子里的饭馆，食材稀罕，味道也好，还有养生那个套餐。 约上友人三五个，坐在鱼虾塘边，一坐就是一整天的也有。 荷塘那边也很热闹啦！ 一群书生就地取景，作画有之，吟诗有之。 最热闹的，还属菜地和各处果子园。 那简直是各位妇人和娃娃们心中的玩乐圣地。 谁家的娃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种水果，漂亮地挂在枝头，或在植株上长得密密麻麻的。 提着篮子的大人小孩，剪刀舞到飞起，没两下，篮子就压手得很了。 此时，葡萄园里一位体态丰满的妇人，她眼皮微跳，嘴里嘶嘶抽着气，拉着身旁几岁小姑娘的手，夺下她手里的小剪刀。 “闺女哟，这两串儿果子，就得好几两银子了呀！你还剪！还剪！剪着玩儿呢？回去看你老子不削了你！”她家那位，平日最是抠门儿的。 小姑娘嘴一嘟，哒哒哒跑去隔壁草莓园，跟员工要了另一个篮子和剪刀，“那边剪够了，那我剪这边儿的果子。” 妇人:“ …… ” 旁边同是来了兴致带着娃来体验的，笑言:“小姑娘都这般，就爱玩儿。” “你知道不，那山头上的桃子也熟了，那么大一只，汁水丰沛，我家老太太可爱吃，我们前儿才来摘过，那里还安排了梯子，有人给看着扶着，我那儿子蹭蹭蹭爬上去就摘，走时还意犹未尽……”旁的妇人指着小乐山上，“这庄子真的是……哪哪都令人稀罕。” 后头菜园里的一位妇人插话进来，“甭说了，这庄子，我们来了三趟，已经挣了我家上百两银了。” “几位姐妹等会儿去饭馆吃个便饭不？完了再回去。” 旁的妇人应道:“去去去！我还要给我们老太太带一份儿石斛鸡汤回去。” …… 小乐山上，顾重光，莫正德和卫满城正在观景阁里品茗。 他们身处高处，放眼遥望，身后的山峦起伏，绿树成荫，山前的景致如画，阡陌交通，一切尽收眼底。 眼角再一转，身前就是百花争艳的世界。 鱼儿吃着她娘给的棒棒糖，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快乐得像只花蝴蝶。 冷一木着脸在一旁给小主子推秋千。 卫满城是带着胡月娘住在这山上的客栈里的。 顾重光抿了一口茶水，往孙女儿的方向扫了一眼，才看向卫满城，“卫家那头还有什么纠葛？” 什么纠葛？ 卫满城摇头，言语中没有波澜动荡，“左不过是要拿晚辈挡在前头，与族里挣个高低罢了。” 那样一个大家族，财富无数。 家主没了以后，族里的内斗纷争就没有停止过。 老太太膝下，子嗣单薄，这辈子只生得一个儿子。 结果，这个儿子子嗣也一样艰难，满后院的女人，只有买来的一个妾室怀了种，生了个带把的。 其余的，连个女娃都生不下来。 倒是族里其他房头，个个儿孙绕膝，人丁兴旺。 可把老太太怄得。 偏生，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孙子，一朝得知当年的阴司，为着他那个生母，竟与她翻了脸，生了嫌隙，说要去寻回生母，弥补卫家对她前半生的亏欠。 当初卫满城带着吉祥离开卫家的时候，老太太是眼睁睁看着他走的。 但这并不代表，老太太放弃了这个孙子。 整个家族里，除了她嫡房养出的这个孙子，还有哪个老东西屋里能养得出这么出息的孩子？ 她怎么甘心放手让卫满城独善其身。 卫家的财富人脉，除了她嫡房子孙，谁也别贪得无厌，肖想霸占。 卫满城正是知道这一点，并不怕他寻母之路会被多加阻拦。 那只会令他与老太太的嫌隙越来越大。 最近，卫家的人已经找到了绿水村，企图说服胡月娘劝儿子回卫家，专心备考。 甚至表明了能让胡月娘一道回去的态度。 为了胡月娘能得个清静，不被无谓之人打扰，卫满城便带了胡月娘到小乐山这里住了下来。 小乐山客栈周遭的环境清幽，鲜花环绕，闲来还能到田间地头转两圈，陶冶陶冶性情。 “既是送到你手上的，也不必推拒，你确实是卫家嫡房子孙。即便是记在嫡母名下，那也只此一个，是你的，就拿着。” 古正德看这两人你来我往，大概也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起自己被外放做官的女婿，有些经验之谈，“嗯，钱财虽乃身外之物……可没有这黄白之物，诸多事情办起来也是……嗯哼，不大便利。” 世人皆爱财。 官场上爱敛财之人亦多，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触及圣上容忍的底线，或一朝势颓被清算，大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财富于仕途之上，也是大有助益的。 “你卫家那泼天的财富，你不要，总有人抢着要。你要了，却也是理所应当。” “只你们自己仔细思量。 顾重光显然也认同古正德的说法，“刚极易折。知变通，路才好走得多。” 空有一身学识，满腔抱负，却不懂投石问路之窍，为官之道，于官场上走能走多久？ 傲慢执拗如谏议大夫古温，你以为那老匹夫就真的是独行侠？ 不过是皇帝需要这么个隔三差五四处敲敲打打的锤子罢了。 满朝文武，也只有这么个谏议大夫。 第230章 十里荷塘月色美 乐山农庄的开业，令黎县城里城外的官道愈发热闹。 奔着庄子里的光景来的。 奔着清闲居士来的。 更有奔着大炎女司农官来瞧稀罕的。 人来人往，带动得城里本来业绩平平的各家酒楼客栈生意也好了起来。 万家酒楼前后几条街是客栈酒楼的聚集地，近来可谓是车马喧嚣，人流如织。 农庄里倒是有客栈啊，可人家预约名额都排到下个月去了，住不到。 这些到黎县瞧新鲜的，只好在城里找地方入住。 左右白天进庄子里玩耍便是。 可喜坏了这大半年里看着万家酒楼挣得盆满钵满的店家掌柜们了。 吃不着肉，也该让喝点汤了吧？ 他们心里默默念叨，那个农庄里的客栈最好天天爆满，来黎县寻开心的人，住不到庄子的客栈，就会退而求其次，住到城里来了。 小本生意，再不挣钱，就要倒闭去了。 偏生那庄子背景强，主人来头大，他们想背地里搞点阴司手段，都不得要领。 别没把人整到，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实力不允许他们随意搞事情。 有远方商人恰巧路过黎县，听了人谈论农庄里的事，也住去了万家酒楼，接着，莫名其妙就和酒楼掌柜侃上了，隔天就被拉去卤料加工坊外头参观了一番，转头就糊里糊涂和黎平签下了长期合作的大订单。 乐山庄子的开业，也算间接拉动了黎县今年的gpd。 …… 黎长乐才从绿水村回来，歇了会儿喝碗凉茶，就又忙开了。 绿水村的房子建好时，请村人吃了一天流水席，里头的大件家具也打好了，工匠师傅们几天前结算了全部工钱，已经离开绿水村。 庄子里的事多，一家子到现在都还没回去住过。 过两天是七月半，大炎朝各地大多有过中元节的习俗。 黎长乐边翻账本，边和孙大兴说起这个事。 笔架山下的湖里，荷花已经大朵大朵地盛开，景致美极。 孙大兴和黎长乐商议着，农庄要不要举办一次放河灯的活动。 据说，乐水河畔每年都有举办中元节的节目，非常热闹。 “办吧，湖和景儿都是现成的。” 孙大兴忙应是。 合上账本，黎长乐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庄子挣钱了啊。” 孙大兴的账本做得真好，数据盈亏，一目了然。 才开张没一个月，如果不计系统出品的账，她改造庄子花出去的银两，很快就能回到兜里了。 孙大兴是庄子建设各项事宜的主要负责人。 几个月时间，就在田间地头跑，腿都跑细了，人也黑瘦了许多。 但得了主家的肯定，他心中也不是没有得意的。 他这是专业对口，他老爹从小带在身边耳濡目染，顺带手把手教了的。 打发了孙大兴自去忙，黎长乐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给顾景宴写信。 原先让运去的原料种子，种下地，两个月就能长成。 如今过去了快一个月，也不知道北定府那边如何了。 冷七东西送到，人也被留在了那里。 顾景宴上个月底来信说，反正北定府事物繁多，冷七被他派去剿匪了。 有冷一冷二和冷五在，黎县这边现在还是安全的。 也好，冷七在这儿，她还怕自己这个庄子委屈了那铁塔一般的铮铮汉子。 黎长乐咬着钢笔头。 冷一告诉她，京都那边，孙太傅的六十大寿在即。 还告诉她，孙太傅的大寿过完，圣上的寿辰也要到了。 好家伙，扎堆过生日？ 那她这不得用心备好两份生辰礼啊？ 她也只有用银钱砸啦！ 这个好像就不太难了。 第231章 奔赴。(大结局) 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县里的学堂都放了假。 乐山农庄里人满为患。 从早上农庄开门，到晚上放河灯的时间段，庄子里的条条小路上，都有来回的身影。 天黑下来的时候，庄子里依然灯火通明。 饭馆、茶室、烧烤店里，都是玩耍够了，找食物填饱肚子的人们。 彼此见了面都会口头相约，晚饭后，一道去笔架山下的藕湖里放河灯。 顾重光带着两个孩子也去了湖边，陪着两个孩子郑重地放了几盏荷花灯。 愿逝者安息，祈求家人安康。 中元节后，乐山庄子这处游山玩水的好地儿更是广为人知了。 八月初，京都太傅府孙太傅的寿辰当天，太傅府收到来自黎长乐的寿礼。 府里众人被那一车车日夜兼程经水路运回京都的寿礼唬得一愣一愣的。 还真是…… 简单粗暴。 格调是没有的。 满目都是……吃的。 对于黎长乐来说，她那一庄子的物事，全是京都人没咋见过的，吃过的。 但对于她来说，送得毫无负担，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于是—— 她带着孙大兴和一干下人，把庄里有的食材大肆收拾了一通。 瓜果蔬菜，大鱼大虾。 人参献上两支。 干铁皮石斛装了三斤。 这回的寿宴食材，她又差不多包圆了。 最后，她还觉得能再装点儿。 豪横地到银楼里打了个纯金的寿桃，一道捎去。 至此，不论是庄子里的人，还是京都一干人等，都是服气的。 皇宫里得知了消息的皇帝欧阳勤无语凝噎。 天子寿诞也将至。 他已经能预想到，那个财大气粗的大炎大司农，会有什么动作了。 只是，他还是想太多。 …… 八月，是个丰收的季节。 黎县城外的官道上，牛马成队，车轱辘轧过路面的声响连续不断。 队伍打头开路的是个汉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副邋遢的样子。 冷七望着近在眼前的黎县城门，大有扬眉吐气之感。 他在北定府剿匪剿了一个多月，端了好几个山头的贼窝。 才一消停下来，主子又把他给打发过来跟车队了。 看在他这般一刻不停，辛苦劳累的份上，能在大少夫人那里捞得一顿好饭吧？ 冷七挥着手让后边儿的车跟上，朝城门口去。 此时的田间地头上全是挥着镰刀在地里割麦的农人。 还有点卯过后，带着一群衙役奔赴麦地，体会丰收喜悦，与民同乐的李怀同一干人等。 他抬着手，眯着眼，看向城西道上的牛马车队，对师爷感慨连连:“黎娘子这一年里，为百姓谋的福利，比本官十年里做的都多，真是惭愧啊。” 师爷摇头，“百姓都是眼明心亮的，您一心为民，他们心中自有公断，圣上也自有裁决。实不必与黎娘子做比对。” 那位夫人，如果说是众星捧月都不为过。 身后有大炎朝最高权利裁决者的维护，有一心庇护她的两大家族。 她想要做什么，直达天听，自有一群人拥护着，比他家大人单打独斗容易得多。 李怀同轻笑:“……确是，本官无愧于心便是。” 田地里一片丰收景象，麦穗飘香。 他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 黎长乐在庄子外头送别胡月娘母子俩。 经过母子俩的沟通，胡月娘同意了和卫满城一起赴京都的决定。 她年纪大，不经折腾，赶路急不得。 卫满城明年二月参加春闱，现在出发，才有足够的时间在入冬前赶到京都。 否则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路都走不动，胡月娘身体也吃不消。 黎长乐给胡月娘的马车塞了些吃用的东西。 “路上走着，眼看就要添衣的光景了，大婶可要当心天气变化。” 胡月娘不舍地拉着她的手，“也不知何时能再见着你和孩子们。” 黎长乐倒没多少伤感的情绪，这回他们母子俩赶往京都，下次再见面，说不定卫满城就是状元郎啦！ “大婶，您忘了？长乐夫家也在京都呢，指不定哪天我就回京了，到时候想见个面不要太容易哦。” 卫满城也安慰亲娘，“黎娘子说的有道理，母亲就别再郁郁寡欢了，显得你儿子我多不值钱的样子。” 胡月娘总算被安慰好了。 在绿水村困了这么多年，一朝要远行，确是心中惆怅，感触颇多的。 卫满城安置好亲娘，才对黎长乐感激道别，“再见有期，珍重。” “顾大哥也是！顺风顺水，未来可期！” 白衣淡然一笑，翩然而去，马车也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 八月中秋，黎长乐收到来自京都的三份节礼。 孙家，顾家，和天家。 黎长乐给回礼的时候，还另外给皇帝备去了一份寿礼。 费脑子的事，她已经不愿意做了。 她现在有钱。 系统才刚进账挣了3万多个贡献点呢。 腰包也是挣得鼓鼓的。 嗯，去银楼打一小捆麦子大小的“金麦子”的银票，也不是出不起…… 今年的麦子，大家都已经留了种，至于是不是两月一熟，系统给了她回复。 优质麦种2.0版以后，成熟时间会慢慢调整至正常月份，但品质一直会是优质的，比平常的麦子抗寒抗旱，而且高产！ 那这样还要什么自行车！ 庄子的经营也上了轨道。 安排好了庄子以后的负责人和各位管事，跟黎平结算了近三个月的分红，八月中秋以后，黎长乐收拾好行囊，一家老小由冷一冷二冷五冷七护着，直奔北定府。 她要去找她的便宜夫君啦！ 系统新地图任务也正在召唤她！！ 黎县人民风调雨顺！ 大炎百姓幸福安康！ 她和亲友长命百岁！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