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小白花后他成了大魔王》 第1页 [穿越重生] 《抛弃小白花后他成了大魔王》作者:抱竹子【完结】 文案:简渔身为时空局的后勤员工,007打工三四载,才换来了一个去界度假的福利。 阴差阳错将简渔投放在一座雪山的宫殿前。 偌大一个宫殿,只住着一个少年,少年一身白袍,皮肤白皙,样貌精緻,黑髮黑眸,眼尾一点硃砂痣,整个人透着不通世故的干净感。 简渔:懂了,被豢养的金丝雀。 充满正义感的简渔连哄带骗将人救(guai)下了山。 魔界三大长老耗费百年时间,才培育出一个魔子,眼瞅着魔子即将蜕骨,成为毁天灭地的大杀器,三个长老笑成满脸菊花样,登上圣山,准备恭迎魔子。 结果,宫殿空荡荡,魔子没了…… 简渔花着公费,带着少年吃喝玩乐,少年安静又听话,还十分能打架,简渔假期过得十分愉快。 不久后,简渔死遁回了时空局,继续打工人生活。 某一天,时空局多了一个sss级任务,攻略对象是某个修仙界的大魔王,无数御姐萌妹前仆后继,最后都折在了大魔王手里。 简渔好奇地凑上去一看:「什么大魔王这么难攻略?」 三维投影上的男子红眸黑髮,眼尾一点硃砂痣,容貌精緻,整个人妖异而危险。 简渔:感觉有点眼熟。 【阅读指南】1v1,he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 仙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简渔 ┃ 配角:墨纸 ┃ 其它:完结文《长公主的忠犬影卫》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小白花黑化了 立意:不要抛弃同伴,对待感情要有始有终 第1章 天白茫茫的一片,地白茫茫的一片,万径无人烟,天地间只有扑簌簌而落的雪。 简渔一身波西米亚风吊带裙,外套一件防晒衣,脚踩小凉跟,手提二十四寸行李箱,嘴唇打着哆嗦开口:「这就是公司给我安排的度假圣地,传说中灵气馥郁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098号修真界?」 「您好,时空局系统c17为您服务,稍等,让c17查看一下您的当前位置……您好,您的位置为098号修真界,魔域螭雪山,经查看,此次位面跳跃位置与预定位置出现了偏差,即将进行位置调整……非常抱歉,由于本次位面跳跃消耗了系统大量能量,剩余能量暂不支持转移,下一次空间转移将在24小时之后,在您等待的时间里,系统将为您开启恆温保护罩,感谢您的理解。」 「好吧。」简渔有些无奈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她不放心地问,「在这里呆24小时,会有危险吗?」 系统c17:「请往后看。」 简渔转过身一看:「哇!」 面前是一座由蓝色冰砖砌成的宫殿,整个宫殿散发着莹莹柔光,美轮美奂。 系统c17:「你进去……」 简渔兴奋地拖着行李箱沖了进去。 系统c17:「……就会有危险。」 「轰——」厚重的大门在简渔踏入后立刻自动关上。 简渔:「……」 简渔试着推了推大门,没有推动,她转过身警惕地环顾四周,殿内空荡荡的,冰雕的墙壁,冰雕的地砖,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装饰物,看上去毫无人气,不像有人居住。 简渔微微放松了警惕,下一刻,天花板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她抬头一看,原本雕刻在天花板上的盘蛇此刻忽然活了起来,这蛇腰身足有水桶粗,一边吐着信子一边沿墙壁往下,直冲着简渔而来。 「卧槽!」简渔拖着行李箱拔腿就跑。 身后的蛇紧追不捨,蛇身上的鳞片滑过冰地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简渔一直跑到尽头,前面出现一条冰砖砌成的楼梯,她毫不犹豫跑了上去。 跑到二楼楼梯口,简渔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蛇,却见它停在楼梯前不动了,它扁平的大脑袋往后缩了缩,似乎楼上有什么它害怕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它甩了甩尾巴,掉头回去了。 简渔在楼梯口停住,往里一看,二楼的布置与一楼完全不同,面前的走廊上覆盖了一层不知名的黑色叶子,两边墙壁上爬着扭曲的枯藤,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黑漆雕花沉木大门,整个二楼只有这一个房间。 简渔迟疑了一下,慢慢往那扇大门走近。 厚重的黑漆大门背后,一个少年垂眸立着,他一动不动,仿若只是个冰雕而成的精美人偶,随着门外人的靠近,空气里忽然凝结出无数根冰锥,尖口直对大门,只要门被推开,冰锥瞬间就能将来人刺出千百道窟窿。 简渔将手放在大门上,停顿了一下,又放下手,转身走回楼梯口。 算了,好奇心害死猫。 门内的少年依然一动不动,对着大门的冰锥却无形消融在了空气中。 半个时辰后,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奇怪的气味,混杂着辛辣和香料的食物味道,浓郁却不难闻,甚至莫名让人想顺着味道去看一看。 如冰雕一样的少年缓缓抬眼,看向大门,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偏过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简渔坐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中间,面前摆着一盒自热肥牛小火锅,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可乐,拧开后咕噜咕噜喝了一口,幸福地长嘆一声:「爽!」
第2页 简渔将可乐放一边,端起肥牛小火锅,正要拆开一次性筷子,突然间,她似有感应地抬起了头。 二楼的楼梯口静静地站着一个少年,他一身白如雪的长袍,长长的黑髮散在肩头,皮肤白皙如玉,容貌精緻,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整个人透着雪山冰水般的干净感。 简渔有被惊艷到,白皙的皮肤,黑色的头髮,难道这就是童话里说的白雪王子? 然后,简渔发现,白雪王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手里的小火锅。 简渔低头看着小火锅,又抬头,犹豫着问:「你吃饭了吗,一起吃点?」 少年像是反应奇慢的木偶,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向说话的简渔,再过了一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他缓缓走下一节楼梯,掀动的白袍下一闪而过一双赤足,还有脚腕处做工精细的银脚铐。 简渔眼神瞬间变了,心头闪过百般想法,再看这空阔的宫殿,她恍然,这莫不就是金屋啊不冰屋藏娇? 白雪王子一下子沦落成了金丝雀。 少年走到了简渔旁边,然后学着简渔的样子,坐在楼梯上,转头面向她,目光在小火锅上徘徊。 和少年面对面坐着,简渔这才发现,少年眼尾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衬着白皙的肤色和如墨的头髮,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妖异感,偏偏少年眼睛又澄澈,妖异和单纯矛盾地混合在他身上。 简渔把小火锅放他手上,又给他拆了一次性筷子,开口:「没事,你先吃,我行李箱还有一盒。」 少年一手抓着筷子,一边看着小火锅,眼里出现困惑。 简渔见他迟迟不动筷,再看他抓筷子的姿势,想到什么,惊讶道:「你是不会用筷子吗?」简渔立刻又拆了一双筷子,示范着夹了一筷子火锅粉,放下,又夹起,「像这样,筷子放这两个手指中间,用力夹起来。」简渔最后夹了一片鸭血放嘴里,嚼了嚼,跟少年道,「学会了吗?」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按照简渔拿筷子的姿势,动作笨拙地夹起一条火锅粉放嘴里,嚼了一下,然后眉头拧起。 简渔看着少年的表情,问:「是不好吃吗?还是你不能吃辣啊?」 少年皱眉严肃地看着小火锅,然后伸出筷子又夹了一块腐竹。 少年:唔……味道好怪……再吃一口。 少年不答话,简渔见他一筷又一筷,料想他应该是喜欢吃的,撑着下巴跟他聊天:「这里就你一个人吗,你在这住了多久了?」 少年不说话,一口一口吃着火锅粉,在简渔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语速缓慢:「嗯,久,一直。」 少年发音生涩,就像一个常年不开口沟通的人,几乎失去语言交流能力。 简渔明白了少年的意思,整个宫殿只有他一个人,他一直在住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 「我叫简渔,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似乎思考了一下,慢慢开口:「他们,叫我,魔子。」 简渔一愣,磨子,好怪的名字噢,须臾,她突然意识到少年说的是「他们」,这个「他们」应该就是把少年养在这的人,她试探着问道:「他们是谁?」 少年:「三个,老头。」 简渔心头大震,三个,还是老头!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金主金丝雀关系了,这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 简渔观察着少年表情,小心翼翼开口:「他们经常来看你吗,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少年:「一月,一次面,他们摸我骨头。」 简渔看少年单纯的语气,痛心疾首,傻孩子,什么叫摸你骨头,那是馋你身子,他们是在轻薄你! 简渔看着少年,语重心长道:「小磨啊,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不可以随便让人摸身子的。」 少年抬眸看了简渔一眼,似懂非懂。 「还有呢,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少年想了想,模仿某个老头阴恻恻的语气开口:「魔子即将长成,马上就可以上场使用了,桀桀桀嚯嚯嚯嘎嘎嘎。」 上场使用……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简渔瞪大眼睛,三个老变态,从小关着一个美少年,只待他成年之日,就对他这样那样…… 简渔低头看着对命运一无所觉依然还在认真往外挑辣椒的少年,不行,身为五好青年的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单纯天真的少年堕入深渊! 良久,简渔做了决定,跟脑海中的系统对话:「西么七,空间转移的时候能把他也带上吗?」 系统c17:「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系统c17:「他不属于系统的服务对象,而且多携带一个人对系统能量消耗很大。」 简渔:「时空跳跃出现了这么大的距离偏差,把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是你的失误吧,回去后我就差评投诉一条。」 系统c17:「抱歉,之前预估错误,可以带。」 简渔缓缓露出笑容,转向少年,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小磨啊,」等等,总觉得磨子这个名字太随便了,简渔想了想,开口,「要不我喊你小墨?不如你叫墨纸吧,笔墨纸砚的墨纸。」 少年没有意见,点了下头。 于是简渔继续和蔼可亲道:「小墨,姐姐明天就要离开了,你跟姐姐一起走好不好呀?」
第3页 墨纸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简渔,不说话。 「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带你去外面玩,外面的世界有花有草,风景又美,人又热闹,还有吃不完的。」 墨纸偏头,似乎是在思考。 简渔循循善诱:「小墨,你先跟姐姐出去看一看,如果不喜欢,姐姐再送你回来好不好呀?」笼中鸟不嚮往天空,是因为它从小受到束缚,等它体会到自由飞翔的快乐,它就不会想回牢笼中了! 墨纸想了想,觉得可以,点头。 简渔笑容满面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包薯片撕开递给少年,开口:「小墨真乖,姐姐给你吃零食。」 最后,简渔顺利将少年引上正道,二十四小时后,系统c17带两人进行空间转移。 第2章 一转眼,简渔跟墨纸站在一家装潢豪气的客栈前。 两边的房屋只有两层,这客栈突兀的盖了四层,门前放着两尊鎏金大狮子,高大的拱形木艺大门向里敞开,里面的地板是抛光过的大理石,乍一看,十分的高大上,再一看,又隐隐露出点夜总会风。 简渔仰头,念出客栈招牌上的字:「时空连锁客栈。」 哦,她们公司的产业。 守在门口的小二见到简渔,热情地招唿:「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啊,快里面请。」 「住店。」简渔一边开口,一边跟着小二进了客栈。 柜檯后的老爷子正打着算盘对帐,见有客人,暂停下动作,笑着问:「姑娘来住店的吗,要什么房间?」 简渔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铜制圆牌,放在柜檯上。 老爷子拿起圆牌仔细看了看,圆牌样式古朴,正面雕刻着一条河流,河流之下,日和月相併而立。 老爷子没有看反面,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圆牌递迴给简渔,开口道:「原来是大老闆的同僚,失敬,您是贵客,在本店的一切消费都免单。」 简渔将圆牌放回衣兜,她是时空局的后勤员工,这是她的员工铭牌,反面刻着她的名字。 时空局员工福利,四年一次界面旅游,吃住全包,真不错。 简渔翘起嘴角,对老爷子开口:「我要两间上房,谢谢。」 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的木牌,对着简渔歉意道:「客人,不好意思,上等房只有一间了。」 一旁的小二笑着开口:「客官,我们这的上等房是套房,有两个房间和一个茶间,如果只有您和这位公子,订一间上等房就可以了。」 「哦哦。」简渔点头,「那就一间上等房。」 老爷子从墙上取下一块用硃笔写了「甲等柒号」的木牌,递给简渔,开口:「客人,这是您的房间号牌,请收好。」 「谢谢。」简渔接过木牌。 「掌柜,来一间上等房。」一个少年大步跨进客栈,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老爷子看过去,来人一身蓝色锦衣,腰上繫着白玉带,银冠束髮,面容白净,唇红齿白,一看就知是富家少爷。 「这位小公子,上等房没有了。」 「没了?」少年皱起眉,语气不快。 「是,还请小公子见谅。」 「什么破客栈,连个上等房都没有。」少年骂骂咧咧地转身,余光看见简渔手里的木牌,又停住,沖她喊道,「喂,你手里的是不是最后一间上等房?」 好没礼貌,简渔不想理他。 少年拦在简渔面前,抬起下巴道:「我出三倍的价钱从你手里换这间上等房。」 简渔拒绝:「不换。」 「嫌钱少?那就五倍价。」少年说完,以一副便宜你了你别不知好歹的表情看着简渔。 简渔拉着墨纸,对小二开口:「麻烦带我们去房间。」 小二忙点头:「好的好的,这边请。」 被无视的少年气得跳脚,指着简渔的背影大喊:「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得罪我,你给我记住,你以后会后悔的!」 简渔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少年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朝两个小厮开口:「我们走。」 主僕三人出了门。 没多时,他们再次踏进了客栈。 少年臭着一张脸,对老爷子道:「来一间中等房。」 老爷子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小公子,中等房也没了。」 少年表情扭曲了一下。 老爷子嘆了口气:「三大宗门不日将在城外的西云山举行新秀弟子试炼大赛,这两天城内的客栈都爆满,您要再不抓紧,什么房都没了。」 少年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咬牙开口:「行,来一间下等房。」 「一间下等房,二十两银子。」 「下等房也要二十两银子?」虽然他不缺钱,但他一路过来,住过的最好的上等房都没这么贵。 「房源紧张,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娘的,黑店。」少年骂骂咧咧从小厮那里接过钱袋,数出二十两银子扔柜檯上。 小二带着简渔和墨纸上了四楼,走到一间房前他停下,笑着道:「客官,这就是您二位的房间,用膳的地方在二楼大堂,如果您需要我们将饭菜送上来,尽管吩咐。」 简渔点头,问:「可以送些热水上来吗,我想先洗个澡。」 「好的,我就这去和后房吩咐,热水马上给您提上来。」
第4页 等小二离开,简渔进了门,打量了一下房间,中间一块是茶间,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长榻,榻上放了一张茶几,茶几上煮茶用物一应俱全。左右各有一个房间,两边房间布置差不多,基础的床桌椅柜子等家具用物,几个花瓶装饰,还有一块屏风,隔了个角落泡澡用。 很快,后房就送了两大桶热水上来,还有两套干净的衣物。 简渔舒舒服服泡了澡,换了干净衣物,又让小二送饭菜上来。 饭菜是三菜一汤,翡翠白菜,红烧肉,八宝鸭,排骨莲子汤,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食慾。 小二摆好菜,盖上空食盒,正要离开,简渔拉住他的袖子,问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小二看了眼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开口:「城西有条夜行街,一到晚上就有各式各样的小贩出来摆摊,吃的玩的都有,不过最近城内多了许多修士,人多眼杂,客官出去玩的话多注意一下安全。」 简渔点点头:「好的,多谢了。」 小二一走,简渔立马拿起筷子,招唿对面坐着的墨纸:「小墨,来,快吃快吃,这菜看着真不错!」 简渔率先戳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红烧肉肥瘦适宜,香糯软烂,吃到嘴里唇齿留香,「小墨,尝尝这个红烧肉,呜呜呜,真好吃。」 又夹了一块八宝鸭,鸭肉酥烂,汤汁肥浓,鲜香无比,「哇,这个八宝鸭味道也好吃!」 墨纸看着简渔激动的样子,不怎么熟练地拿起筷子,跟着夹了红烧肉和八宝鸭放进嘴里。 「来,喝汤喝汤。」简渔给墨纸盛了一碗排骨汤,自己也盛了一碗。 你一筷我一筷,盘子很快清空。 简渔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开开心心地问墨纸:「好吃吗?」 墨纸低头看了一眼微微鼓起的肚子,心情不错,点头:「嗯。」 简渔往后一倒,靠着椅背,幸福地感嘆:「能吃能喝,生活真美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坐起来,拍了一下桌子,「走!我们去夜行街逛逛,消消食。」 城西的夜行街一到晚上就热闹无比,这几天外来的人多,街上更是人头攒动。 周围人太多,墨纸有些不自在,脚上亦步亦趋地跟着简渔,眼睛又好奇地往两边摊子上瞟。 摊子上摆什么的都有,零嘴小食、花虫鸟兽、美玉珠宝、字画古玩,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各种小手工玩具,便宜卖了,便宜卖了哈。」一个小贩热情吆喝,他手里举着一个竹节人偶,人偶的身子和四肢都是竹筒做成,之间用绳子串起,绳子从脚下伸出,人偶手上绑着一把长枪,小贩熟练地拽着下面的绳子,带动人偶跟着做出各种帅气的耍枪动作。 简渔凑近墨纸,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人偶,笑着问:「喜欢?」 不待他回答,简渔已经走到小贩摊前,开口问:「老闆,你手上的人偶多少钱啊?」 小贩乐呵呵道:「便宜,十文钱,怎么样姑娘,买一个回去给家里小辈玩?」 「行。」简渔付了钱,从小贩手里接过人偶。 走到墨纸面前,简渔将人偶放他手里,笑意盈盈地开口:「送你。」 简渔的长相属于邻家妹妹型,圆圆的苹果脸,一双杏眼,笑的时候两眼弯弯像月牙,脸颊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笑容很容易就能感染到人。 墨纸拿着人偶走了几步,他突然开口:「简渔。」 「嗯?」简渔回头。 墨纸喊了名字就不说话了,他低头玩人偶,简单操控它做动作。 没等到墨纸接下来的话,简渔笑了笑,回身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她想起来,这应该是小墨第一次喊她名字吧。 前面忽然响起一阵惊叫声,一个声音大吼:「闪开!都给老子闪开!」 接着是野兽的嘶鸣。 路人慌忙慌乱的往两边躲,一个老婆婆正想把自己的摊子往后挪一挪,突然被人撞倒在地,可能是撞倒骨头了,她痛苦地「哎哟」了一声,简渔见了,赶紧过去扶她。 墨纸抬脚要跟过去,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慌忙从他身旁走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他一时没抓住手里的人偶,人偶飞到了路中间。 女人忙说了句「对不起」,抱着小孩赶紧退到安全的地方。 墨纸看着人偶,刚要去捡,这时,一只独角狮一路蹿过来,厚重的掌子一下子踩在人偶上,人偶瞬间四分五裂。 墨纸看着被踩烂的人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接着往前疯跑的独角狮,眼底漫起血雾,黑色的眸子渐渐染红。 第3章 「嘭!」 正狂奔的独角狮毫无预兆的突然炸开,血肉横飞,吓得周围尖叫一片。 一个穿着紫色道袍的修士沖了出来,捂着脑袋惨然大叫:「啊!老子的角狮!」 他抬头看向四周,拔出腰间的剑,凶神恶煞地大吼:「是谁,是谁干的!」 周围的人纷纷后退,不少摊贩子已经开始收摊,许多路人也拉着自己伙伴赶紧离开,大家都唯恐祸及自己。 「小墨。」 墨纸神色微微一顿,眼眸中的血色迅速退散下去,他回头看向跑来的简渔。 简渔停在墨纸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你没事吧?」
第5页 墨纸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路中间被踩得四分五裂的人偶。 简渔跟着看去,「啊,玩偶被人踩烂了吗?」 墨纸唇抿成一条线,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听起来带着几分委屈,简渔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安慰他:「没关系,我再给你买。」 简渔左右看了看,想找到刚刚那家卖手工玩具的摊子,然而大家都开始收摊,那个小贩已经找不到了。 简渔只好安慰他:「那下次给你买。」 一旁的小贩挑起扁担,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嚎叫的修士,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低声开口:「该,这畜生一路撞伤了多少人,畜生的命是命,人命就不是命了?」 旁边一个路人小声开口:「这些修士,自觉高人一等,在他们眼里,凡人的性命比草芥还轻。」 大家都没了逛街的兴头,没多久,这条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就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人,简渔也拉着墨纸回了客栈。 第二天早上,简渔带着墨纸下楼吃早餐,两人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巧,他们对面桌子的人就是昨天要跟简渔换上等房的少年,少年也看到了简渔,表情十分傲慢地「哼」了一声,将筷子一扔,开口:「不吃了,吃饱了。」 简渔视线下移,看着少年桌子上的食物,这位少爷大早上的点了一桌子的大鱼大肉,点了这么多自然没吃完,很多菜才吃了一两口。 简渔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跑堂的小二拿着布巾走过来,擦了擦桌子,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两碗青菜瘦肉粥,一笼虾饺,一笼生煎包,一碟辣白菜。」 「好嘞。」小二记下菜单,转身去厨房。 等餐间隙,有三个穿青布衫的男子坐到了简渔后桌,三人喊来小二点了单,然后一边等着上菜一边聊天。 「听说,无涯派刘掌门的二公子花大价钱买的独角狮,昨晚在街头暴毙了。」 「这我知道,那独角狮是刘公子前两天刚买的,昨晚想骑出去显摆显摆,突然这独角狮发了疯,甩下刘公子自个跑了,一路跑到夜行街,不知是哪路高人动的手,这独角狮突然就爆炸了,炸成了一滩肉泥。」 「哎,独角狮可不好捕捉,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 「对了,李兄,再过两日西云山的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就要开始了,你觉得你能进多少场?」 「别提了,今年的大赛不许散修报名,我来也就是看个热闹。」 「为什么不许散修报名,这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十年举行一次,还有年龄限制,李兄这次要是参加不了,那不是再也不能参加了?」 「王兄,新秀弟子试炼大赛有什么好,大家都想去?我可听说了,这大赛比试死伤自负,万一碰上个心狠的,命都要送去。」 「这你就不懂了,三大宗门的长老会从试炼大赛中筛选出五十名新秀弟子,三个月后,这些弟子将进入玄虚境歷练,你知道玄虚境不,那可是仙人遗留在下界的洞府,里面奇珍异宝无数,现在这玄虚境就由三大宗门的长老联合监守。」 「几百年前,玄虚境被一个散修发现,之后许多修士涌入其中,玄虚境内险象丛生,进去后能出来的,千人里也只有一个,但只要能活着出来的,个个都获得了大机缘。」 「三六门知道吧,不知道正常,现在已经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了,但是当年,他们祖师爷从玄虚境中毫髮无损地走了出来,还带出了一块玄归镜,这块镜子,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收,即使是化神期的修士,被收进去了,也逃不出来,所以,有这么个宝贝镇着门派,就算他们门派日渐凋零,也没几个修士敢上门招惹。」 「娘嘞,这玄虚境这么好!」 「那也是以前,」被喊李兄的那个修士摇了摇头,「现在想从玄虚境里获得上等宝器已经是痴心妄想,几百年过去,里面的宝物早已被搜刮干净,里面一些危险的妖兽也被杀掉,现在的玄虚境就是个不错的歷练场地。」 「李兄此言差矣,凌云剑尊五十年前在玄虚境习得了一本秘籍,从此修为突飞勐进,不过百岁,便成了三大宗门之一千机门的五长老,要我说,这玄虚境暗藏机遇,只看人有没有这个气运了。」 小二将早餐端上桌,微微弯腰,「客官请慢用。」 简渔用勺子搅了搅,一边喝粥,一边继续听后桌人聊天。 「李兄,你为何不加个门派,找个大门派当靠山,出门在外谁敢欺负。」 「哎,我闲云野鹤惯了,不想受拘束。」 「以往各大门派都会在试炼大赛后招新弟子,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也招。」 「你不知道?各大门派今日就开始招收新弟子了,就在西云山。」 对面桌的少年一边揉着肚子消食,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几人聊天,当听到招收新弟子时,他整个人瞬间两眼冒光,「唰」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三个男子那桌,兴奋地开口:「,你说的是真的吗,各大门派今天就开始收徒了?」 「喊谁大叔呢!」一个男子拍桌,不满道。 被叫李兄的那个男子抬眼看了少年一样,语气淡淡道:「是不是,你自己去西云山看一眼就知道了。」
第6页 「发财,来福,我们走!」少年立刻兴沖沖地带着小厮下楼了。 简渔吃完最后一个生煎包,抬眼看着对面安安静静喝粥的墨纸,若有所思。 她把墨纸从雪山带下来,得给他安排一个去处,她总归要离开这个世界,不可能一直带着他。 「小墨,我们也去西云山看看吧。」 从昨晚的事,简渔就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修士就是特权阶级,普通人被修士欺辱了,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墨纸点头:「嗯。」他无所谓,简渔去哪他就去哪。 去西云山的路上,简渔碰见许多一手拎着鸡鸭一手牵着孩子的家长,大家都希望能借这次机会,将自己孩子送去修仙,从此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到了山上,这里热闹得像个大型菜市场,各大门派用着扩音符,不停维持秩序。 「排队,请排队,不要挤!这边过来测灵根。」 「不要送鸡,也不要送鸭,我们不走后门!」 「麻烦看清楚我们的收徒标准……大娘,您这个年纪修不了仙,赶紧回去吧,啊。」 简渔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所有门派展位面前都挤满了人,有三个展位面前,长龙更是排得见不到尾,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三大宗门了。 简渔拉着墨纸走向其中之一,这个宗门的展位位置宽阔,插在展位前的旗子上龙飞凤舞写着「逍遥宗」三个大字,展台后站着五个面容姣好的女修,她们穿着飘逸的白色道袍,衣领和衣袖处用银丝纹有祥云图案,两个弟子负责登记,两个弟子负责测灵根,一个负责维持秩序。 简渔走上前看了一眼台前牌子上写的招收弟子要求。 「五官端正,身体灵敏,熟读四书五经,资质最低为三灵根,年龄不超过十四岁。」 简渔扭头看墨纸,这看着明显超过十四岁了,好吧,去下一个展位。 一个一个展位看过去,年龄这一块始终卡得死死的,简渔想捶胸顿足,孩子入学晚了,书得没得读了啊! 逛了一大圈,最后她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不限制年龄的门派。 这个展位就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白鬍子老头,一张木桌,一块木牌,木牌上面写着「招收新弟子,无任何要求」。 一看就不是正规门派。 简渔看了一眼,就拉着墨纸离开。 白鬍子老头开口喊住两人:「姑娘,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三六门呀?」 三六门?简渔脚步顿住,回身看向老头子,偏头回忆了一下,问:「你们就是那个,呃,祖师爷从那个什么境里面带出什么镜的门派?」 白鬍子老头笑眯眯地点头:「是啊。」 简渔走到老头子面前,小声问:「你们那个宝物真的那么厉害吗?」 白鬍子老头捋了一下鬍子,道:「还行,守守山门没什么问题。」 哦,那还成,主要是安全,反正其它门派也进不了,不如去这个门派看看,简渔问墨纸:「小墨,你想不想加入三六门?」 墨纸看着简渔:「你去吗?」 简渔想了想,「去吧。」实地考察一下,看看住宿环境好不好,师门关系和不和谐,不好的话她就带着小墨跑路。 墨纸点头:「好。」 简渔对老头开口:「我们俩一起加入三六门,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白鬍子老头笑呵呵道。 另一头快步走过来一个少年,抬眼见到简渔,他脚步停了下来,「哼」了一声,嫌弃道:「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拜师。」 简渔看去,原来是客栈那个少年,也不知道这位小少爷在哪碰到了钉子,摆着一张臭脸。 少年余光看见桌子上的木牌,他又开口,「你们这门派招弟子没条件?」皱了皱眉,他狐疑道,「你们不会是因为招不到人才不设条件的吧?」 白鬍子老头倒也不生气,道:「相遇即是缘,我们三六门收人只讲究一个缘字。」 「三六门?」少年挠着下巴回忆了一下,「你们就是那个祖师爷得了玄归镜的门派?」 「是啊,小兄弟要来我们门派吗?」 少年问:「你们门派有什么厉害的功法吗?」 「功法是祖师爷创造的,凡是入我门派的,都由掌门亲授功法,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厉不厉害看就要看个人悟性和刻苦程度了。」 少年低头琢磨了一番,祖师爷能从秘境里夺得玄归镜,肯定是厉害的,他创造的功法自然也是厉害的,当其他门派的外门弟子,不如当个小门派掌门的亲传弟子,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 少年点了点头:「好,我加入三六门。」 白鬍子老头立刻乐呵呵道:「欢迎来三六门,我们三六门一下子多了三名弟子,不错不错。」 「师父!」一个穿着红裙抗着大锤的女子一路狂奔过来,停在白鬍子老头面前,大叫,「师父,不好了,阿宴他跑了,他跑了!」 「哎,不急,来来来,燕儿,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六师妹,这是七师弟,还有八师弟。」白鬍子老头一一指着简渔三人道,又指着抗大锤的女子开口,「这是你们的大师姐沉燕。」 少年摸着下巴理了理关系,开口:「凡是加入三六门的都是掌门带徒,你是掌门?掌门还亲自出来接客啊,等等,我是八师弟……」少年难以置信地开口,「三六门加上我们三个就八个弟子?」
第7页 第4章 「对啊。」白鬍子老头笑眯眯地回答少年的问题,「我叫沉颐,是三六门的掌门,以后也是你们的师父,进了三六门,从今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转眼多了三个师弟师妹,沉燕也很高兴,问道:「师弟师妹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简渔,」简渔说完,指了一下墨纸,「他叫墨纸。」 少年还在心里算着加入这个门派值不值,一时没有回答。 没听到少年的自我介绍,沉燕靠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背,热情地问:「八师弟,你呢?」 少年一个趔趄,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娘的,这一拍差点把他的早饭拍出来。 少年退后几步,远离怪力大师姐,开口:「顾锦明。」 沉燕点头,对着他们重复了一遍:「阿渔,阿墨,阿明,好的,我记住了。」 认识完新的师弟师妹,沉燕又想起自己火烧眉毛的事,扭头晃着师父的身子哭嚎:「师父,师父,阿宴他跑了,他跑回三六门了,我怎么办啊,我大后天上不了台了,师父,怎么办啊!」 沉颐被自己大徒弟晃得头昏眼花,连忙开口:「为师晓得了,晓得了,莫急。」他手晃晃抖抖地往旁边一指,「这不还有师弟师妹吗,你挑一个。」 「是哎。」沉燕松了手,开始打量几个师妹师弟。 沉颐理了理被大徒弟抓皱的衣服,对三个新徒儿露出和蔼的笑容,解释道:「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在大后天举行,你们大师姐和三师兄原本是要一起参加第一场筛选赛的,现在你们三师兄临阵脱逃……」说到一半,他又转头看大徒弟,「哎,阿宴为什么跑了?」 「还能为什么,只有唐柳门的掌门,能让阿宴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是说唐柳门的掌门闭关修行了吗?」 「谁知道他突然就出关了。」 沉颐嘆了口气,接着对简渔三人道:「新秀弟子试炼大赛第一场筛选赛,是以门派为队伍,两两比试,之后才是单人对决,现在你们三师兄跑了,大师姐缺个伴,你们谁愿意和她一起上场啊?」 顾锦明立即后退一步,开口:「我啥基础都没有,别指望我。」 于是沉燕的目光在简渔和墨纸身上打转。 简渔也开口:「我和小墨也都是普通人。」 沉颐捋了捋鬍子,阿渔和阿明他能一眼看出身上毫无灵力,都是凡人,而阿墨,初看时,身上没有灵气波动,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身上似乎有道屏障,让人无法探查他的真实修为。 如若不是他故意隐藏修为,便是他身上带着可以隔绝灵气的法宝。 沉燕看了一眼墨纸,这个七师弟太安静了,都没什么存在感,不会是性格怕生吧,那他是不适合上场了,于是她对简渔开口:「阿渔,你跟我一起上场,你放心,第一场难度小,我一个人就能对付,你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 简渔有些犹豫,毕竟刀剑无眼,而她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沉颐不愿勉强自己的新徒弟,对沉燕笑了笑:「燕儿,只是一次试炼,弃赛也无妨,我们这趟能收到三个弟子,已是最好的收穫。」 沉燕咬唇,眼神倔强:「可是,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十年一次,年纪还限制在三十岁以下,我若是错过这次,以后就没机会参加了,我还想给师父长点面子。」她努力修炼了这么久,就是想给门派争光,免得老是有人说他们门派就快倒闭了。 沉燕低头,扯了扯简渔的袖子,小声开口:「阿渔,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就和我上台,大师姐一定护你周全。」 简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很容易对人心软,看着沉燕这副样子,心里嘆了口气,点头。 沉燕看简渔点头,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虎抱了简渔一下,开心道:「谢谢阿渔!」 「没事。」简渔扶着腰退后一步,这大师姐力气好大啊。 沉颐摸着鬍子想,六徒弟是个心善的孩子。 沉燕开口:「阿渔,上午第一场筛选结束后,下午就是单人比试,到时候你弃赛就好了。」 简渔:「嗯。」 不多时,日头转到头顶,已经到了正午,其他门派都遣散了剩余排队的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下山吃午饭了。 简渔看着沉燕把桌子和木牌收入储物袋里,问:「大师姐,你们住哪啊?」 沉燕:「我们在半山腰搭了帐篷,你们有地方去吗,没有的话就跟我们一起住吧,阿宴走了,阿墨和阿明住阿宴的帐篷,阿渔你就和我一起睡。」 简渔连忙摆手:「不,不用了,我们都在城里的客栈住宿。」 顾锦明心里这会后悔极了,真的,这门派也太寒碜了,等他找好下家,就马上离开这个门派。 「是吗,那不错。」沉燕转头跟师父开口,「师父,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啊,师弟师妹刚入门,得请他们吃顿好的。」 「我看看,」沉颐从腰上取下钱袋,将里面的铜板倒在手心,一个一个数过去,「一共五十八文钱。」 「我知道城里有一家打滷饭做的特别好吃,」沉颐摸着鬍子乐呵呵道,「十三文钱一碗,你们四个可以一人吃一碗。」 「等等啊师父,」沉燕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出了十枚铜钱,她把铜钱放在沉颐手心里,开心道,「我有十文钱,师父你也可以吃一碗打滷饭了!」
第8页 顾锦明眼神古怪地看着这两个师徒,半响,他撇了撇嘴,开口:「本少爷有钱的很,不需要你们请客。」 说完,他招了招手,候在一边的两个小厮走过来,他大摇大摆地带着小厮离开了。 「阿明不喜欢打滷饭。」沉燕有些失望,顿了顿,她看向简渔。 简渔笑了笑,不想辜负这师徒俩的心意,点头:「我和小墨都可以。」 「嗯,那我们走吧。」 沉颐说的打滷饭店在一条巷子里,店是几十年的老店,由一对老夫妻经营,门面看上去有些旧,但是桌椅擦得很干净,这种环境没有修士会进店,经常来吃打滷饭的都是附近的老百姓。 沉颐带着三个徒弟进门,「老闆,四碗打滷饭。」 「好嘞,里面坐。」老闆招唿了一声,动作娴熟地盛饭,浇滷肉汤汁,打一勺滷肉,加两块滷豆腐,最后夹两片白菜。 很快,老闆娘就把四碗打滷饭端上了桌,笑容和蔼地开口:「那边台上有凉拌小菜,喜欢尽管打。」 「嗯,多谢。」沉颐拿了筷子分给几个徒弟,又去打了两碟凉拌黄瓜端过来。 这家的打滷饭确实好吃,卤香浓郁,肉烂入味,凉拌黄瓜也很下饭,四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沉燕放下碗,打了个饱嗝,问简渔和墨纸:「阿渔阿墨,有没有吃饱?」 「嗯!」简渔点头,墨纸也跟着点头。 沉颐招了招手:「老闆,结帐。」 正在门口洗菜的老闆娘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走过来看了一眼,笑道:「四碗打滷饭,一共六十文。」 「涨价了啊。」沉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钱袋。 在厨房的老闆探出个头,笑了:「客官好久没来了吧,两年前就涨价了。」 结完帐,师徒四人走出小店,沉燕问简渔:「你们是要回客栈了吗,要我送你们吗?」 简渔看着沉燕和沉颐,简单的一顿饭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师父和大师姐人都很好,小墨可以放心加入三六门,于是她主动邀请:「大师姐,师父,要不你们和我们一起回客栈住吧,大师姐和我住一间,小墨和师父住一间。」 「不要。」一路上都没说话的墨纸突然开口。 沉燕看着简渔,挠着脑袋开口:「阿墨不愿意的话就……」 墨纸接着开口:「我要和简渔住。」 「哎?」沉燕一愣,原来是不满意分配方式吗。 简渔也是一愣,转念一想,小墨应该是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只是想跟自己更熟悉的人住一间,她开口:「小墨,男女要避嫌的,不能共宿一室。」 墨纸抿嘴,不吭声了,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亦或者还是不乐意。 简渔只好对师父道:「师父,我订的房间还有一个茶室,要不你睡茶室吧,小墨一个人一间,我让小二送床被上来。」 沉颐笑眯眯开口:「行啊,师父有个睡的地就行。」他看出,七徒弟有几分稚儿心性,对六徒弟还有些依赖。 师徒几人回到客栈,走到二楼楼梯口,正好看见顾少爷在吃饭,依然点了一桌子好菜,一个人吃。 沉燕摇了摇头,不认同道:「这么多菜,一个人根本吃不完,阿明太浪费了。」 沉颐看过去,笑笑:「没事,回了三六门,为师再慢慢教他把这些坏习惯改掉。」 沉燕迟疑了一下,开口:「师父,我觉得阿明并不是很愿意加入我们三六门。」 沉颐摸了一把白鬍子,目光透过顾锦明,似乎看到了以后,他笑容慈祥地开口:「他与三六门有缘。」说完,他也看了简渔和墨纸一眼。 一转眼,两天过去,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开始了。 第5章 西云山山顶,试炼大赛的第一天,各大门派分区而坐,中间一片空阔的场地被分成九个赛台,每个赛台用木桩分隔开,一个赛台一个裁判。 在昨晚,三大宗门就已经将分组名单发到了各个门派的掌门手里,第一局筛选赛分到的都是和自己门派水平相当的对手。 沉燕在位置上松了松筋骨,问:「师父,和我们打的是哪个门派来着?」 沉颐回答:「石岩门。」 坐在旁边的顾锦明打了个哈欠,嘀咕道:「等了这么久了,比赛怎么还没开始?」 沉燕遥遥看了一眼北向高台上空着的三个座位,「负责监督比赛的三位长老还没来,每次试炼大赛三大宗门都会派出三位长老前来督赛,这次不知道来的是哪几位长老。」 话刚落,一人御剑行至高台之上,落坐在右首位置,他一身黑色劲装,衣服右肩到胸口有一株暗色梅花刺绣,五官深刻,剑眉星目,整个人自带一种如剑般的凌厉气质。 原本场上等得无聊的众修士顿时打起精神,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些女修远远看了一眼,又害羞地捂脸低头。 「他是谁啊?」顾锦明小声问。 「千机门的五长老,天才剑修,凌云剑尊。」 简渔和顾锦明不约而同露出一副「原来是他啊」的表情。 接着,又有一人踩着飞扇而来,落座在左位,她一身淡蓝色道袍,木簪束髮,面容沉静。 沉燕主动介绍:「这位是无尘宗的三长老,素云仙子。」 最后一位白髮老者乘坐灵鹄到场,缓缓坐到了中间的位置,他目光淡淡地看了一圈赛台,微一点头。
第9页 沉燕:「这是逍遥宗的大长老,长霄尊者。」 三位长老都已落座,一声锣响,试炼大赛正式开始,站在中间赛台的裁判用扩音符宣读了一遍比赛规则,随后,各个赛台的裁判按照名单依次宣读比试者上台。 台上比了一场又一场,终于到了三六门。 简渔跟着沉燕上台,对面站着石岩门的两个男弟子,他们使的是双锏。双方互相抱拳示敬,随后两边后退一步摆开架势。 沉燕举着大锤,对简渔开口:「阿渔,你去后面躲着,他俩我来对付。」 简渔忙点头,躲在赛台一角蹲下。 沉燕的大锤重约百斤,锤柄长约五尺,她打法就是抡锤狂砸,别人近不了她的身,这种毫无章法就跟流星雨砸坑一样的大锤攻击也不好躲,最后就是两个石岩门的弟子满台子乱蹿。 简渔缩在角落,眼看着一名石岩门的弟子避无可避,被一锤抡下了台,很快,后一名弟子也被抡在地上举手投降。 裁判敲了一下锣,宣布:「三六门对石岩门,三六门胜。」 「赢了!」沉燕欢欢喜喜地拉着简渔跑回座位。 沉颐摸了摸鬍子,笑着点头:「不错。」 「嗯。」被表扬的沉燕笑容又大了几分。 顾锦明摇了摇头,不太能理解,只是赢了第一场筛选赛,有什么好高兴的。 墨纸只觉得坐着无聊,周围又吵,他伸手拽了拽简渔的衣袖,仰头问:「我们能回去了吗?」 简渔不太清楚,转头看向沉燕,沉燕点了点头,「嗯,上午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下一场比赛就是下午的单人对决,名单应该是抽籤决定,我们可以先回客栈休息。」 于是几人就先回了客栈,中午吃饱喝足,睡个午觉,养足了精神,就开始下午的比赛了。 简渔知道墨纸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就把他留在客栈,让他自己玩昨晚上买的鲁班锁。 下午的比赛,沉燕抽到了第三场,对东阳门,简渔第九场,对黑虎门。 东阳门的弟子,用的是板斧,跟沉燕一起上台,就是硬碰硬,两人的兵器铿铿锵锵撞在一起,就跟打铁一样,最后还是沉燕更胜一分,压得对方弃斧投降。 轮到简渔上台,对手是个使双手弯刀的刀疤脸男子,看到简渔的时候,他鼻子里哼了一声。 简渔一站上台就举手开口:「我弃赛。」 裁判是个女修,她看了简渔一眼,皱眉道:「你弃赛为什么还要站上来,你没有听清楚规则吗,既然已经站到了台上就不能再弃赛。」 「啊?」简渔傻眼了。 观众席上的沉燕一拍脑袋,脸上满是自责,开口:「我忘了,这次试炼大赛规则进行了很多改动,那些改动后的规则我都没有认真听。」 裁判打量了简渔一眼,也看出了什么,开口:「上台后不能弃赛,但是开赛后可以认输。」 说完,裁判敲了一下锣,朗声开口:「三六门对黑虎门,比赛开始!」 裁判话音刚落,简渔就举手:「我认……」 「输」字刚落下,对方的弯刀就旋转着飞了过来,躲无可躲,简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台下传来一片惊唿,却不是为了简渔。 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发生,简渔睁开了眼睛,却见一个黑衣男子挡在了她面前,两把弯刀停在他面前一寸的距离,他手一挥,弯刀飞到台下,直直插入泥土中。 简渔认出,这个男子是凌云剑尊。 场下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凌云剑尊会出手,一时间台下骚动一片。 凌云剑尊一手背到身后,淡声对裁判开口:「根据试炼大赛规则第三十八条,当比试一方不具备攻击能力或丧失自保能力时,应判其为败,另一方不得再进行攻击,比赛结束。」 凌云剑尊回头看了简渔一眼,再次开口:「三六门弟子身上毫无修为,符合试炼大赛规则第三十八条,本场比赛黑虎门胜,此外,参加试炼大赛的标准为十五到三十岁筑基期以上修为且加入门派的修士,三六门的弟子不符合筑基期以上修为这一标准,此为违规参赛,按照处罚,三六门所有弟子取消参赛资格。」 此话有据可依,裁判敲了一下锣,宣布:「本场比赛黑虎门胜,三六门出现违规参赛情况,取消其所有弟子参赛资格。」 台下的沉颐拍了拍额头,语气自责:「我也忘了认真听改动的新规则了,以前没有筑基期以上修为这项要求的。」 顾锦明翻了个白眼,该说这俩不愧是一对师徒吗。 简渔走下台,回到座位,沉燕挨过来,表情满是愧疚,低声开口:「对不起阿渔,都是我没有看清楚规则,我不应该让你上台的。」刚刚那么危险,要不是凌云剑尊出手,阿渔怕是要去掉一条命。 越想越愧疚,沉燕一句接一句地道歉:「对不起,阿渔,对不起……」 刚刚确实兇险,但现在她身体毫髮无损,沉燕也不是故意的,简渔不想怪她,「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只是,三六门被取消了资格,接下来的比赛你也打不了了。」 沉燕使劲摇头:「打不了就打不了,我们不打了,阿渔,你不怪我就好,我们明天就回三六门。」 「哟,这不三六门吗?」腰上插着双弯刀的刀疤脸男子从另一边过道走过来,看了一眼座位上的简渔,发出一声嗤笑,「三六门竟然没落成这样,居然派一个毫无修为的弟子上台丢人现眼。」
第10页 沉燕一听这话,顿时炸毛,气沖沖站起来,大骂:「没落你老娘,关你屁事,有种你就和我单挑,看老娘不把你打的屁滚尿流。」 「呵,就凭你?」刀疤脸男子目露不屑,手放在刀柄上正要拔刀,这时,他旁边一个弟子拉了他一下,开口:「师兄,反正我们赢了,不要生事。」 刀疤脸男子把弯刀插回刀鞘,晲了沉燕一眼,开口:「行,我不和这种小门派计较,拉低我的身份。」 坐在一边的顾锦明突然站起来,点了点下巴,开口:「哪来的傻叉,看不起小门派你还跑过来找存在感,你贱不贱啊,怎么,修为高的打不过,只能靠欺负小门派获得成就感?能不能要点脸?」 正要迈步离开的刀疤脸男子顿时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阴森森开口:「你小子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说就说,」顾锦明抱着手臂,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讽刺,「你耳朵聋了?听不到别人开口说认输啊,那么急不可耐的就出刀,这辈子没赢过吗,垃圾玩意儿!」 刀疤脸男子脸色狰狞起来,一下拔出弯刀,刀尖指着顾锦明,「你找死!」 沉燕立刻挡在顾锦明面前,拎起大锤,「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两方剑拔弩张,周围人都往外避了避,一半事不关己的继续看比赛,一半准备看三六门和黑虎门的热闹。 高台上的三位长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素云仙子柳眉微蹙,薄唇吐出两个字:「麻烦。」 她出手弹出一道传音符。 就在刀疤脸男子和沉燕要干起来时,一道传音符停在两人中间,金光微闪,里面传出素云仙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凡事在赛场下私自斗殴、干扰赛事秩序行为,一律取消参赛资格。」 闻言,刀疤脸男子的师弟连忙拉住他,急急喊道:「师兄,别冲动,你一动手就要取消参赛资格,他们三六门已经不能继续比赛,咱们犯不着赔上自己。」 刀疤脸男子动作一顿,沉着脸后退一步,把弯刀插回腰间刀鞘,恶狠狠地开口:「行,这仇我记下了,师弟,我们走。」 刀疤脸男子走出几步,顾锦明在后面喊:「这仇我也记下了,咱们等着瞧。」 刀疤脸男子面容扭曲了一下,他师弟见了,连忙把人拉走。 第6章 沉燕放下大锤,一把抱住顾锦明,一边呜呜呜一边开口:「阿明,你居然会帮我骂人,没想到你这么好。」 顾锦明感觉自己像被大铁钳箍着,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挣扎地动了动,「放……先放手……」 沉燕放开顾锦明,顾锦明理了理衣服,慢条斯理道:「我可不是帮你,我只是看不惯那个傻逼。」 被取消比赛资格,几人提前回了客栈,准备收拾东西第二天回三六门。 到了第二天,简渔几人早早地起了,各人拿着自己东西出门。 简渔就一个行李箱,沉燕和沉颐一人背着一个包袱,墨纸见了,也有样学样,找了块布,把简渔给他买的几样小玩意儿卷巴卷巴起来,背到身上。 四人下楼去二楼吃早餐,顾锦明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了,见到他们,挥了挥手,喊:「大师姐。」 听到师弟喊自己,沉燕立马小跑过去,然后顾少爷将手里沉甸甸的包袱放到沉燕手里,开口:「大师姐,你力气大,就麻烦你了。」 简渔看了看顾锦明身周,他的两个小厮不知道去哪儿了,怪不得主动喊大师姐,原来是要人帮忙拿行李。 沉燕掂了掂手里沉重的包袱,好奇问:「阿明,你里面装的什么啊?」 顾锦明:「银子啊。」 等吃完了早餐,简渔和顾锦明拿着房牌去掌柜那退房,简渔问他:「你那两个随从呢?」 顾锦明:「我让他们回家了,之前雇他们是让他们保护我的安全,现在又不需要了。」 「阿明,你这大袋银子可以装一点在身上,其他的我帮你放储物袋里吧。」沉燕一只手拎着包袱,另一只手去摸腰间的储物袋,「我看看储物袋里还能放多少东西。」 顾锦明从包袱里取了两个银元宝装身上,他知道储物袋是一种空间法宝,可以容纳很多东西,不由问:「大师姐,你这储物袋容量是多大的啊,这个储物袋哪里可以买?」 沉燕用灵识探了一下储物袋的内部,一边开口:「我这储物袋的容量很小,大概只可以装一个房间那么多的东西,储物袋这种常见的法宝,各个宗门下的属城还有一些散修聚集的交易城都可以买,不过交易货币是灵石……我这储物袋还能装,阿明的包袱放进去,还有一点位置,阿渔,要不要把你的箱子也放我这?」 「好啊。」简渔把行李箱推过去。 一行人离开客栈,等出了城门,沉燕从储物袋里拿出两把普通的铁剑抛在空中,铁剑瞬间变大七八倍,宽度足够一个人踩上去,在沉燕的操控下,铁剑渐渐落到地面。 「我和师父御剑带你们回去,阿渔跟我,阿墨和阿明跟着师父。」 等简渔站上了沉燕的剑,沉燕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阿渔,我御剑术学得不太好,等下你要抓紧我。」 「好。」简渔两只手抓紧沉燕的衣服。 于是沉燕御剑上升。 下一刻,简渔见识到了沉燕不太好的御剑术,刚起飞就直接跟离弦的箭似的蹿了出去,猝不及防得差点把她甩下去。
第11页 简渔不得不将抓衣服改成抱腰,沉燕也意识到了速度太快,连忙操控着剑把速度放慢,在简渔正要松口气时,剑的方向突然变成蛇形,弯弯扭扭飞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个空中旋转三周半,吓得简渔心率直接飙到一百五。 还在地面上的师徒三人看着空中御剑御得跟表演杂耍一样的沉燕,墨纸揪了揪沉颐的衣服。 沉颐回头对七徒弟安慰道:「放心,师父的技术还不错。」 墨纸指着远去的两位师姐,开口:「我要学那个。」 沉颐:「……好。」 顾锦明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悠悠道:「这得靠天赋,你是学不来的。」 一路飞了两三个时辰,终于到了一座山脚下。 顾锦明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咽了咽口水,开口:「我们不会要走上去吧?」 「对啊。」沉燕收了剑,「我们这座山叫远水山,整座山被祖师爷布下了护山大阵,飞行法器是没办法飞上去的,所以我们只能走上去。」 沉颐笑了笑:「年轻人,多爬山对身体有好处。」 顾少爷苦着一张脸,老不乐意地跟在大家后面爬阶梯,走了没两刻钟,顾少爷喊着要喝水,歇了一会儿,又走了两刻钟,顾少爷嚷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就这样停停歇歇的走了一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山门前。 山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大大的「三六门」三个字,字迹力道遒劲,一笔一划自带风骨。 沉燕看着三六门的牌匾,对着师妹师弟们介绍道:「我们的祖师爷叫沉三六,他把自己创建的门派取名三六门,山门上第一块牌匾是祖师爷题的字,后面每接任一个掌门,就换一道牌匾,牌匾上的字都是由掌门亲自题写。」 顾锦明仰头欣赏了一下牌匾上的字体,想起自己的狗爬字,心想,不知歷代掌门中有没有字丑的,那写出来岂不尴尬。 沉燕指着牌匾下的一块圆形镜子,开口:「那就是玄归镜,祖师爷从玄虚境里带出来的,整个护山阵就是以此为阵眼布置,护山阵第一道为迷阵,第二道为杀阵,普通人或一般修士触发了迷阵,只是辨不清方向在山中打转,最后都回到山下,如果有修士强行破开迷阵,则会触发第二道杀阵,被玄归镜收入镜中,这么多年了,被收入镜中的修士无数,从来没有能出来的。」 简渔看向嵌在牌匾下的圆形镜子,巴掌大,形状普通,除开镜面是深海一样的蓝色,看上去与寻常镜子无异。 「那么厉害的法宝就长这个样子啊。」顾锦明有些失望。 过了山门,再走了一段阶梯,就是门派的大门。 沉颐上前敲了敲大门上的铜门环,没一会儿,大门被拉开,出现一个健壮憨厚的男人,年龄看上去三十岁左右。 见到沉颐,他立刻笑开:「师父,你回来啦。」说完,他看见沉燕,又喊了声「大师姐」,然后他的目光停在简渔三人身上。 「大椿。」沉燕走过去,开心地给他介绍,「师傅收了三名新弟子,这是六师妹简渔,七师弟墨纸,还有八师弟顾锦明。」 沉燕又指着男人对简渔几人开口:「这是你们的二师兄秦椿。」 简渔看向秦椿,笑道:「二师兄。」然后她碰了碰身旁的墨纸,小声开口,「要有礼貌,喊人。」 墨纸:「二师兄。」 「原来是师弟师妹。」秦椿又把大门拉开一些,热情道,「午饭吃过了吗,师兄去给你们做饭。」 顾锦明摸着飢肠辘辘的肚子,立刻亲热地喊:「二师兄!」 一行人进了大门,沉颐带着小徒弟们参观门派布局,秦椿先去了厨房做饭,沉燕去找三师弟阿宴。 大门往里直走,经过牌坊门,再往里走就是讲堂,讲堂正中挂着一副字,上书「浩然正气」四个字,出了讲堂,便是一片空阔的场地,场地左右两边各建了一座学舍。 沉颐摸着鬍子,开口:「以后我们练武便在这片场地,讲授通识课在右学舍。」 从右学舍旁边的侧门往外走,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沉颐开口:「这条路通往藏书阁。」 「日后你们有空可以去藏书阁看看。」沉颐没有带几个徒弟去藏书阁,转头往回走。 从左学舍往外是一条石板铺成的路,沉颐带着徒弟从这边一路走,道:「从这过去就是你们住的院子,这边收拾干净的院落有四个,燕儿住在梅花院,大椿和阿宴住绿竹院,还有一个兰花院和菊芳院,你们三个去看看,自己挑,我不住这边,若是你们想找我,去藏书阁后树林的木屋。」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沉颐点了点中间立的向标,向标箭头往右,箭头上画着一个白米饭的图案,「那边就是饭堂。」 简渔几人跟着沉颐把三六门都转了一遍,然后去饭堂吃饭。 沉燕已经在饭堂的圆桌前坐着了,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穿浅绿色荷叶裙的姑娘,这位姑娘面容清秀,气质文静。 沉燕招手,「师父,你们终于来了,快过来。」她又大声对里面的后厨喊道,「大椿,师父和师弟师妹们来了,可以上菜啦。」 「好。」里面大椿应道。 沉颐带着简渔几人走过去坐下,顾锦明拿着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沉燕又开始介绍了:「阿宴,这就是师父在西云山收的徒弟,她叫简渔,是六师妹,这是墨纸,七师弟,这是顾锦明,八师弟。」
第12页 介绍完,沉燕拍了拍身边姑娘的肩膀,看上去清秀文静的姑娘朝大家弯眼一笑,开口,声音是属于男性的清朗:「师弟师妹们好,我叫唐宴和,是你们的三师兄。」 「噗——」顾锦明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唐宴和拿出手绢,递给顾锦明,脸上微有歉意:「不好意思,吓着师弟了。」 「对了,」沉燕弯腰,从桌子底下抱出一对四不像的小兽,「这是你们的四师姐和五师兄,叮叮和咚咚。」 四师姐和五师兄还不会说话,甚至可能还没断奶,对着简渔几人张开嘴巴「嗷呜嗷呜」的喊了几声。 第7章 顾锦明拿着手绢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想,他不该来的,真的。 简渔打量了一下两只幼崽,它们全身天蓝色,脑袋像个小狮子,头上长着一对小角,小角刚冒尖尖,身子像只小鹿,全身覆盖鳞片,还有一条小尾巴。 简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问:「大师姐,它们是什么灵兽啊?」 沉燕将它们放桌子上,开口:「水麒麟。」 「开饭了!」秦椿从后厨出来,将菜端上了桌,五菜一汤,白菜炖土豆、猪肉炖粉条、炒豆角、炒胡萝蔔丝和西红柿鸡蛋汤。 唐宴和起身,帮忙将饭端上桌,秦椿拿了碗筷,一一分发,又转身去厨房端了一盆羊奶,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再将叮叮咚咚抱了过去。 「这菜看着真素。」顾锦明少爷病又犯了。 秦椿笑了笑:「八师弟,吃太多重油重盐的食物对身体不好。」 简渔扒了两口饭,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墨,他一口菜一口饭,完全不挑食,嗯,真乖。 顾少爷没吃几口就说饱了,撂下筷子走了。 等大家都吃完饭,沉燕开始收拾碗筷,简渔要帮忙,唐宴和笑道:「六师妹,我们洗碗是师兄弟姐妹轮着来的,这次到大师姐,你就坐着吧。」 「哦。」简渔坐回去,过了一会儿,她问,「那做饭是轮着来的吗?」 秦椿憨厚地笑了笑:「不,大家的饭都由我来做。」 唐宴和补充:「所以二师兄不用洗碗。」 顾锦明提前去挑了菊芳院,剩下的兰花院就是简渔住了,墨纸要跟简渔一起,于是一个人住西厢房,一个人住东厢房。 第二天一早,除了叮叮和咚咚,所有弟子都到了练武场准备修行。 沉颐站在练武场中央,抬了抬手,面前一块空地升起了梅花桩,沉燕、秦椿和唐宴和三个师姐师兄,主动跃上梅花桩,蹲起了马步。 沉颐回身给新徒弟做入门宣教,他从袖子里掏出三块玉简,分别递给简渔三人,开口:「这是我们三六门的玉简,正面刻有你们的名字,玉简里有我们门派的基础心法,等你们学会引气入体,就能用灵力查看玉简里面的心法了,除此之外,玉简里有我下的符令,派中弟子凭此玉简上山,才不会触发护山大阵,所以,这块玉简你们需好好保管。」 「是。」简渔点头,将玉简放入怀中。 「按我三六门的课程,每日辰时体能锻鍊,巳时上通识课,下午自修,徒弟们可依据自身兴趣在丹药、炼器、医术和符箓等方面进行专研,如有不懂的问题可前来问我,或去藏书阁查阅古籍,晚上打坐半个时辰,调理内息,修养心性。」 沉颐讲完,抚着鬍子问几个徒弟:「可听明白了。」 简渔几人一起应道:「明白。」 「好。」沉颐满意地点头,「那先去梅花桩上蹲半个时辰的马步。」 蹲马步是个很要命的事,简渔蹲不到一刻钟,就泪流满面地开口:「师父,我不行了。」 沉颐在练武场另一头打太极拳,闻言,和蔼道:「没事,乖徒儿,坚持不住可以站起来休息一会儿,再接着蹲。」 简渔赶紧站起来,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师姐师兄,他们马步扎得标准,面色平静,唿吸丝毫不乱,再看看师弟,顾锦明已经两腿发抖,身形不稳,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最后看向小墨。 简渔微微吃惊,小墨扎马步稳定的程度不亚于几个师兄师姐,他甚至一边扎着马步一边发起了呆,原来小墨身体素质这么好吗。 简渔顿时放下心来,小墨对三六门的生活很适应。 沉颐的太极拳打完最后一步,收势,并脚,开口:「六徒儿,休息好了,继续扎马步,修行不能偷懒。」 「好的师父。」简渔颤着身子又蹲了下去。 她明明是来度假的,不是来军训的!要不今晚就跑路吧,她现在已经考察过了,三六门环境优美,住宿条件不错,安保安全,师姐和师兄性格也都很友好,是个非常不错的教育机构,小墨住在这里她完全可以放心,她可以接着去游山玩水了。 即使是中途休息了好几次,这半个时辰的马步蹲下来,简渔整个人走路都打颤。 扎完马步,又跟着打了一套拳法,再不知所云地听了一节修仙通识课,终于可以去饭堂吃午饭了。 午饭依然是五菜一汤,除了一个木耳炒肉丝,其他都是素菜,这回顾少爷不再矫情了,一顿干了两大碗白米饭。 下午,大家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自修,勤奋的比如沉燕,就在自己院子里耍大锤,懒惰的比如顾锦明,睡了一下午的懒觉。
第13页 简渔对修仙没有兴趣,像咸鱼一样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 墨纸坐在树下的阴影里,无所事事。 简渔转头看他:「小墨,你有没有什么兴趣啊,像师父说的,什么炼器什么炼丹,你可以学一个。」 墨纸低头想了想,去房间里拿了一把小刀,又去外面找了块木头,回到树下盘腿坐起,掏出简渔给他买的木偶人,学起了木雕。 简渔失笑,小墨对木艺手工感兴趣。 其实也不错。 「嗷呜嗷呜!」两只小兽撞开门滚了进来,正好滚在简渔脚下。 「哎,叮叮咚咚。」简渔弯腰,抱起这两个师兄师姐。 这两个幼崽除了吃饭时间会自己跑去饭堂,其它时间都在各处疯玩。 简渔想起自己行李箱还有一袋大白兔奶糖,就把两只幼崽放在藤椅上,自己去房间抓了两把奶糖出来。 简渔给它两一人剥了一块奶糖,塞到它们嘴里。 两只水麒麟幼崽没吃过糖,吧唧了一下嘴,觉得甜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吃完了,它们开始打滚,然后用脑袋蹭简渔的手臂撒娇。 「还想吃?」简渔笑着又分别给两只水麒麟幼崽剥了一块。 一连吃了三块,它们还是不满足,简渔却不给了,摸了摸它俩的脑袋,开口:「乖,糖吃多了长蛀牙,不吃了哈。」 说着,简渔抱起两只幼崽,把它们放到门外,笑着推了推它们:「去玩吧,别打扰你们七师弟学木雕哦。」 晚上,秦椿煮了青菜面,还弄了一盘非常爽口的酸萝蔔。 简渔吃完饭,非常主动地要去刷碗,唐宴和争不过她,只好无奈的表示,他跟简渔换,下一次一定他来洗碗。 这大山上没有娱乐,大家打坐了半个时辰,就早早地睡了。 等到月上柳梢,简渔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提起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轻轻推开了门,看了一眼墨纸的房间,他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人应该是睡熟了。 蹑手蹑脚出了院子,再轻轻将门合上,趁着月光的照映,她提着行李箱,一步步往山下走。 怕声音大,一路上她都是手提着行李箱,也许是今天上午体力消耗过了头,她手臂酸的很,觉得这行李箱重了许多。 一直走到山门前,她忽然看见有个影子吊在牌匾上,那影子还在晃动。 草,简渔当场吓到尖叫。 那影子也被简渔的尖叫吓到了,从山门上掉了下来。 一道□□砸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一句痛苦的「哎呦」。 简渔第一反应是,这是活人,接着,她又从那声熟悉的哎呦中,认出了这人。 「顾锦明,你大半夜在这学吊死鬼呢?」简渔提着行李箱走过去。 顾锦明丢掉手里的绳子,摸着屁股爬起来,气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嘛!」 简渔也想问这个问题,下一刻,借着月光的反射,她看到了顾锦明手里的东西,玄归镜。 简渔心一惊:「顾锦明,你居然偷玄归镜!」 顾锦明反应过来,连忙把镜子藏到身后,解释道:「我不是偷,我只是想借用一下玄归镜,我用完我就还回来了。」 「你要玄归镜去做什么?」简渔皱眉问,问完,她又摇头,「不管你要拿着它去干什么,你都要先经过师父的同意,不问自取,就是偷。」 顾锦明深吸一口气,开口:「那就算偷吧。」玄归镜对三六门来说至关重要,他只是一个刚入门没几天的弟子,师父怎么可能会同意把玄归镜借给他,那就只能拿了再说了,他保证用完立马还回来,到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处罚他都接受。 简渔朝顾锦明伸出一只手,「还回来,我给师父送去,不然我喊人了!」 顾锦明摇头,揣着玄归镜就往山下跑。 玄归镜这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丢,简渔一着急,把手里的行李箱扔了出去,行李箱从阶梯滑下跟打保龄球似的将顾锦明带倒,简渔反应迅速地跑下去,伸手抢顾锦明手里的玄归镜。 在两人扭打之际,阶梯之上传来一道喊声。 「简渔。」 简渔扭头看去。 墨纸背着他的小包袱从阶梯上走下来,问:「简渔,你要去哪,为什么都不喊我?」 简渔有一瞬的心虚,手上动作慢了半拍,顾锦明趁着这个机会,抢回玄归镜。 顾锦明起身要跑,动作慌乱中,被简渔的鞋子绊了一脚,他又摔倒在地,手上的玄归镜也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玄归镜中发出刺眼的光芒,顾锦明和简渔包括走过来的墨纸,都被吸入镜中。 第8章 一阵天旋地转,三个人落在沙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 顾锦明往后躺在地上,直直望天:「好了,这下一起进玄归镜了,什么都别想了。」 简渔揉了揉脑壳,她的手边还躺着划掉漆的行李箱,瞥了一眼顾锦明,她站起来,打量了一下现在所处的环境,一眼看不到头的戈壁,黄沙漫天,寸草不生,天空中没有太阳,但皮肤却能感受到日光的暴晒。 墨纸慢吞吞站起来,跟在简渔身边。 简渔问:「我们要怎么出去?」 顾锦明嘀咕:「你问我我问谁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等师父早上起来,发现我们不在了,肯定会让师兄师姐来找我们,到时候他们发现我们被关进了玄归镜里,师父就会把我们放出来。」
第14页 简渔有些怀疑:「进了玄归镜就没有出来的,师父当真有能力把我们放出去?」 顾锦明说风凉话:「除了等还能怎么办,凭藉我们几个根本逃不出去。」 简渔不满地看着顾锦明,刚要开口,地面传来一阵震动。 顾锦明反应迅速地爬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下一刻,一只只黑色六脚爬虫从地底钻出,它们背部覆盖短刺,体型如犀牛,嘴部长着一对锋利的锯齿。 顾锦明当机立断开口:「跑!」 墨纸目光静静地看着这些爬虫,抬起手,刚要动作,手突然被顾锦明拉住。 「愣着干嘛,赶紧跑!」顾锦明拉着墨纸跑得飞快。 墨纸:「……」 他扭头看了看后面追的爬虫,再看看拔腿狂奔的简渔和顾锦明,沉默了一下,跟着一起跑。 要合群,简渔说的。 三人跑出一段路,地面还在震动,前方沙地里也开始钻出一只只黑色爬虫。 前后夹击,无路可逃。 眼看着爬虫越来越近,三人停下脚步,顾锦明脸上写满悲哀,十分难过道:「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我还有大仇未报。」 简渔在脑海里问许久都没吭过声的系统:「如果我现在死了,是不是休假就提前结束了?」 她来异世界是来度假的,时空局根据她的身体数据为她复制了一具躯体,再连结上她的意识,所以她的真实身体还在时空局,一旦她在异世界发生生命危险,旅游系统会开启紧急处置权,断开意识连结,所以不担心真的会死。 系统c17:「是的,因游客在异世界发生意外导致的意识提前回归,不再为游客重新安排旅游行程。」 简渔转头看向墨纸,心里有几分愧疚,要是不带他离开雪山,他也不会面临这样生死存亡的境地,终究是她多事了,「对不起啊,小……」 墨纸抬手,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升起,如半圆覆盖在三人周围,所有黑色爬虫被结界阻隔在外,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墨」字卡在嗓子眼,简渔目瞪狗呆。 顾锦明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吶吶开口:「啊,墨……不七师兄,原来您深藏不露啊。」 简渔心情复杂,小墨似乎跟她想像的有点不同。 墨纸低头看了一眼脚腕处逐渐发烫的银脚铐,抿了抿嘴,跟简渔开口:「这个用不了很久。」他的力量被脚铐限制了。 简渔明白了,对顾锦明道:「先离开这里。」 「嗯。」顾锦明点头,余光看了一眼简渔手里拉的行李箱,逃命还不忘带着行李,厉害! 三人往外走,结界随之移动,一些黑色爬虫试图撞击或啃咬结界,但结界始终坚固,它们跟了一段路,便失了兴致,慢慢钻回了地底。 走了半个时辰,周围已经没有危险,简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开口:「先歇一下吧。」 顾锦明已经口干舌燥,眼睛盯着简渔的行李箱,开口:「六师姐,你行李箱里面有没有水啊,我好渴。」 「还有几盒牛奶。」简渔也很渴,放倒行李箱,拉开拉链,然后,她愣住了。 行李箱里原来还有一袋大白兔奶糖,一袋夹心饼干,一包薯片,一排香草冰淇淋味牛奶,现在,奶糖和饼干被吃光了,只剩下一堆包装纸,薯片吃了一半剩了一半,薯片碎渣到处都是,还有牛奶,牛奶盒被爪子挠开了洞,里面的奶都喝空了。 而罪魁祸首抱成团睡在一片狼藉中,睡得很香,嘴角还留着口水。 简渔抚额:完了,八个徒弟一下子失踪了五个,本就人丁稀少的三六门从此更加雪上加霜。 顾锦明看看水麒麟幼崽,又看看简渔,又惊又怒:「原来你上三六门,是来偷灵兽的!」 简渔白了顾锦明一眼:「明明是这两个幼崽自己跑进行李箱偷吃零食的,还有,你这个偷玄归镜的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我们又怎么会进到这个鬼地方。」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要跟我抢玄归镜,那镜子才把我们吸进来的,」顾锦明想为自己辩解一下,「我也不是为了偷玄归镜才上山的,我原本是想跟着师父学点厉害的本事。」顿了顿,他有些泄气道,「后来我发现,我不是修仙那块料,我吃不得苦,又懒得要死,等我学好本领,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简渔:哟,对自己认识得还挺深刻。 顾锦明说了一堆,嗓子干得冒烟,目光转向墨纸身上的包袱,目光充满希冀地问:「七师兄,你包袱里面有水吗?」 墨纸解开自己的小包袱,抖了抖,掉出来一个木偶人,一把鲁班锁,一把小刀,还有一块雕到一半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木雕。 顾锦明瞬间绝望:「七师兄,你出门就带这个,你觉得合理吗?」 简渔蹲在行李箱旁,用手戳了戳睡得正香的水麒麟幼崽,这俩怎么这么能睡。 两只幼崽被戳得不舒服,抖了抖身子,简渔接着戳,它们拱着身子换了个地方,简渔还戳,它们终于怒了,睁开眼睛,龇牙咧嘴地冲着打搅它们美梦的人,结果看清了是简渔,它们瞬间软下身子,尾巴讨好似的摇了摇。 简渔拍了拍它们的脑袋:「偷吃鬼,知道心虚哈。」 顾锦明瘫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开口:「师姐,我渴。」
第15页 「嗷呜?」两只水麒麟跳出行李箱,走到顾锦明旁边,然后它们鼓起腮帮子,积攒了一包水,冲着顾锦明吐了出去。 顾锦明嫌弃地要伸手抹掉脸上的口水,顿了顿,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不对,微带清甜,像山泉水。 顾锦明立刻抱起一只幼崽:「师……」他低头瞟了一眼幼崽的屁股,「师兄,再来一口。」 说完,他张开了嘴巴。 「嗷!」幼崽又一口水喷了出去。 简渔舔了舔嘴唇,看向另一只,「师姐……」 …… 行李箱已经挂漆了,里面也没有食物了,简渔将它丢在了原地,三个人抱着两只水麒麟幼崽,在黄沙中行走。 走了不知道几个时辰,背后的衣服汗湿了又干,两只水麒麟也蔫蔫的,它们的身子从天蓝色变成了墨蓝色。 终于,他们看见了一片乱石林,这一片望过去都是一块块花岗岩,花岗岩高一丈,交错矗立,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简渔开口,嗓子哑得不行:「进去歇一下吧。」 这里似乎只有白日,日光始终强烈,这样晒下去,迟早将人晒成人干。 几人往乱石林里走,周围有了高大的花岗岩的遮挡,总算能找到有阴影的地方歇脚。 顾锦明靠着花岗岩坐下,有气无力地摸了摸怀里的水麒麟,水麒麟微微抬了抬眼皮,然后蜷缩着不动了。 若是玄归镜里外时间的消耗是对等的,一夜早该过去,师父他们也该发现自己几个徒弟不见了,但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师父真的没办法放他们出去。 顾锦明闭上眼睛:「我真的要死在这了。」 简渔转头看了看墨纸,他是几人中状态最好的,除了皮肤有些干燥,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还可以。 墨纸看简渔神色疲惫,伸手想帮她抱一下水麒麟,才接过手,这只水麒麟突然抬起脑袋,鼻子动了动,下一刻,它强打着精神,从墨纸手上跳了出去,颤颤巍巍地一路跑向了乱石林深处。 简渔连忙大喊:「叮叮!」 水麒麟没有回头,左拐右拐的一下子没了身影。 顾锦明怀里的水麒麟似乎也有了某种感应,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它姐姐跑去的方向。 简渔也打起精神,抱过顾锦明怀里的水麒麟,看了顾锦明一眼:「你在这里休息。」 接着,她对墨纸开口:「我们跟上去。」 简渔和墨纸顺着水麒麟叮叮跑到方向找去,她怀里的咚咚抬起尾巴,摇了摇,给他们指引方向。 往里走了一段路,咚咚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它撑着身子站起来,跳到了地上。 然后回头看着简渔和墨纸,似乎在说:「跟我来。」 再往前走了大约三里路的距离,叮叮的身影出现了,咚咚欢欣地跑过去,两只水麒麟蹭在一起。 然后简渔和墨纸看见了,一小片湛蓝色的湖泊。 第9章 叮叮和咚咚欢欢喜喜地跑到湖泊边,低头喝起了水,随着它们喝的水越多,它们身体的颜色逐渐由墨蓝色转为天蓝色。 对于水麒麟来说,天蓝色就是健康的颜色。 简渔走过去,弯下腰捧起一把水,喝了一口,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沁凉,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墨纸也跟着过去喝了点水。 简渔连喝了几捧水,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抹嘴,对墨纸开口:「小墨,你在这里,我去带顾锦明过来。」 话刚落,湖泊的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一只巨大的鱼头从湖底探了出来,随后,它整条鱼身浮出水面,它的身子是一截白色的鱼骨,只有脑袋和尾巴是正常的。 大头鱼甩了一下尾巴,掀起一股水柱袭向湖边的简渔。 墨纸身影一闪,挡到简渔身前,一抬手,水柱瞬间凝结成冰,他踩着冰柱而上,和大头鱼对视,周身散发阵阵寒气。 半晌,大头鱼微微后退,黑色的鱼珠子转了转,缓缓向下沉。 这时,两只水麒麟忽然焦急起来,嘴里「嗷呜嗷呜」一直叫,简渔感觉到异常,低头看了一眼湖面,随着大头鱼的下沉,水位也在往下降,她赶紧喊开口,「拦住它,别让它跑了。」 墨纸点头,走到湖泊边,将手放在水面,从他掌心开始向四周,水面迅速结冰,最后,这片湖泊变成了一片冰湖。 大头鱼没来得及完全沉入湖底,它的半个大脑袋被冻在了冰面上,圆形的鱼唇大张着,一双鱼珠子诡异地盯着湖边的几人。 两只水麒麟一路滑着冰熘到大头鱼面前,它们围着大头鱼嗅来嗅去,最后,停在大头鱼的鱼唇前。 简渔走过去,摸摸两只水麒麟的脑袋,问:「叮叮咚咚,发现了什么?」 一只水麒麟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简渔和墨纸,片刻,它鼓起勇气,跳进了大头鱼的鱼唇里。 过了不久,水麒麟出来了,嘴里还叼着一块圆圆的镜子。 简渔从水麒麟嘴里取出镜子,仔细看了看,镜子看上去形状普通,但镜面是像深海一样的蓝色。 玄归镜! 这世上竟有两块玄归镜,而一块是在另一块镜子里。 简渔拿着玄归镜,瞬间有了希望:「如果这两面镜子是互为通道门,我们就可以回三六门了,走,我们去找顾锦明。」
第16页 简渔抱起两只水麒麟,顺便让墨纸敲了块冰给顾锦明带去。 顾锦明靠着花岗岩,头晕眼花,感觉自己马上就能晕死过去,下一刻,一包水兜头淋下,惹得他一个激灵。 简渔把冰块搁顾锦明额头上,「来,降降温。」又举起一只水麒麟,笑着开口,「咚咚,给八师弟吐口水。」 把半死不活的顾锦明救回来之后,简渔拿出在大头鱼嘴里找到的镜子。 「这还有一块玄归镜,发动它,让它把我们吸到镜子里,我们就能回三六门了。」 顾锦明接过玄归镜,开口:「我记得,玄归镜是摔在地上之后,才把我们吸到了这里。」 说着,他抬起手,将玄归镜往地上摔。 霎时,玄归镜里发出一道亮眼光芒。 又是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再睁眼,几人浮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简渔愣住:这跟预想的不太一样。 简渔不由问顾锦明:「是不是你摔得太重了?」 顾锦明翻了个白眼。 叮叮咚咚这两只水麒麟倒是十分开心,划着名水游来游去。 简渔望着天,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点海水尝了尝,淡的,不由疑惑:「不对呀,这海水又不是死海,为什么能让我们浮起来呢?」 刚说完,简渔觉得有什么海草缠住了自己的脚腕,接着,一股大力拽着她往下,她整个人沉入海底,措不及防的灌了一大口海水,接着四面海水往她的耳朵鼻子里灌。 一直往下沉,到了某一瞬,简渔感觉身周的压力一轻,周围的海水不见了,她暴露在了空气中,下一刻,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痛!」简渔觉得自己屁股要开花了。 缓了缓,简渔爬起来,看了看四周,现在似乎是夜晚,这里是像是一座花园,她站的地方刚好是一条石子路,两边是花圃,往前有一座假山,每隔一段路就有一根矮矮的立柱,上面放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虽然柔和,却能将周围照得一清二楚。 简渔又抬头看向上面,天空呈一片黑蓝色,隐隐有波光荡漾。 这里是海底,她被一道怪力拉了下来,不知小墨他们是不是也掉了下来,简渔一边往前走,一边喊:「小墨,顾锦明,叮叮咚咚。」 绕过假山,前面是一个小池塘,池塘里开满了白色睡莲,简渔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影,便转过身往回走。 身后传来「哗啦」一道出水声,一个慵懒的女声响起:「走什么,过来。」 简渔动作迟疑地转过头,却见一女子赤着身从池塘里走上来。 简渔下意识地挡住眼睛。 那边传来一阵嗤笑,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女子开口:「行了,睁开眼睛。」 简渔手指挪开了一道缝,见女子确实好好穿着一身白衣,这才放下手。 女子虚影一闪,一下子来到简渔面前,她伸手去摸简渔的身子,简渔吓得连连后退。 女子不悦开口:「别动。」 话语一落,简渔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全身再也动不了,她木僵着身子打量了一眼女子。 女子一袭白衣翩若惊鸿,面容美而出尘,一双眼睛为通透明净的浅蓝色。 女子上上下下将简渔摸了一遍,半晌,她长嘆一口气:「居然是五行废灵根,资质差,根骨差。」 「算了,废灵根就废灵根吧,我等了几百年才等来一个弟子。」 女子拍了拍简渔的肩膀,松了她身上的束缚,开口:「吾乃沨海水神白汀,今日欲收你为徒。」 简渔对修仙无甚兴趣,她在这个世界只有一年的度假期,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修行打坐上,所以她摇了摇头,委婉拒绝:「我已经有师父了。」 白汀不在意:「你有多少个师父都可以。」 简渔只好道:「我对修仙没有兴趣。」 白汀看着简渔,神色冷了下来:「我想收你为徒,这是个陈述句,我并非徵求你的意愿。」 简渔忍不住问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为什么偏偏是我?」 白汀开口:「我在这待了几百年,第一个百年,我想,如果我能碰到一个面容姣好、根骨奇佳且聪慧过人的女子,我就将我的一身功法传于她,然而我并未等到,在第二个百年,我想,如果我能碰到一个资质尚可且心智正常的女子,我就将我的一生功法传于她,然而我依然未等到,在第三个百年,我想……」 「好了,我懂了。」简渔打断她的话,随后,不解地问,「如果你要去收徒的话,为什么不去外面呢,一大把人愿意,要多优秀的弟子都有。」 白汀晲了简渔一眼,开口:「我已经死了,这里是我的陵墓,现在的我,只是一具残魂。」 简渔:怪不得感觉这水神精神有点不正常,原来是魂魄不全。 简渔:「那为什么只收女子呢?如果你想收徒,我还有一个伙伴,只要你别把性别卡得这么死。」顾锦明不是想学厉害的功法吗,正好,这个水神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因为我传授的功法只适合女子修习。」 白汀说完,忽而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海面,似乎感觉出了什么,她右手甩出白绫,一条长长的白绫飞向上空,没多久,白绫缠着两只水麒麟幼崽飞了下来。 白汀看着两只水麒麟幼崽,神色有一瞬的怔忪,自言自语般开口:「那两枚水麒麟蛋不是死蛋么,还是说,他真的救活了?」
第17页 静了一下,白汀将两只幼崽甩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开口:「那又如何。」 两只幼崽摔到地上痛得「嗷呜」了一声,简渔连忙过去将它们抱起来,这个白汀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自己找个地方住,明日这个时辰,来这里,我教你独门心法。」白汀撂下这句话,抬步离开。 「等等,」简渔抱着水麒麟追上去问,「我那两个同伴是不是还在海面上啊,你能不能也把他们接下来。」 「你明天若是学得好,我可以考虑,但若是学得不好,我就把他们杀掉。」 白汀说完,整个人化成一道白烟,消失了。 简渔只好抱着叮叮咚咚去找住处,这两姐弟被水神吓到了,缩在简渔怀里一动不动。 这一片花园很大,绕得简渔险些迷路,最后她找到了一个院子,厢房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床上被褥也铺好了。 简渔躺上床,摸了摸两只水麒麟,开口:「睡吧,明天好好表现,争取把你们师弟给接下来。」 睡到半夜,简渔总感觉脸上痒痒的,迷迷煳煳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张放大的脸,和四散开的头髮。 「草!」简渔瞌睡全吓没了,抄起枕头就往那张脸上拍。 对方迅速退后,声音不满:「你居然一见我就拿枕头拍我。」 「你不应该是我的徒弟吗,我感觉我想收徒弟很久了,你为什么敢这么对我,难道我不会惩罚你吗?」 这人一开口就是一连串毫无逻辑的问题。 听到这个声音,简渔定了定心,看向来人,穿着白衣的女子已经退到了房间的另一角,她看着简渔,浅蓝色的眸子既是好奇又是疑惑。 简渔愣了一下,这是白汀?看上去容貌一样,但是气质截然不同,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人格分裂? 简渔试探地问:「你是?」 白衣女子歪着头:「我是白汀啊,我没跟你说过吗?」 「说过,但是我感觉你现在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简渔开口。 白汀「咯咯咯」地笑了,道:「当然不同啊,我是未出嫁的白汀,她是被前夫一刀捅对穿的白汀。」 白汀开口:「简单说,我的记忆被分成了两个时间段,这两个时间段的我交叉出现,我还是我,但我又不是我。」 简渔:这可给我整煳涂了。 简渔突然灵光一闪,看样子,两个性格的白汀记忆是不相通的,那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 简渔坐起来,对白汀开口:「师父啊,你之前说帮我把两个伙伴接下来,现在他们在哪儿啊?」 「哎,我说过吗?」白汀挠了挠脑袋,她抬头望向天花板,嘀嘀咕咕,「上面确实有两个男的,不过我不是很讲信用的吗,我应该把他们接下来了啊,难道是我出来的太早了,让我来不及接人吗?」 她这一堆我啊我的,听得简渔晕头转向,她建议道:「师父,要不这样,你说现在的你就自称我,对已经嫁人的白汀,你就直接叫白汀好吗?」 白汀想了想,点头:「行,我和她是有区别的,确实应该区分一下。」 简渔搓了搓手:「师父,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接人了。」 白汀点头:「可以。」 说完,她走出院子,抬手甩出一道白绫,不一会儿,白绫缠绕着墨纸和顾锦明摔了下来。 「哎呦。」顾锦明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来,怒道,「哪只水鬼敢绑你爷爷!」 简渔也出了院子,喊:「小墨,顾锦明。」 墨纸站起身子,几步走到简渔,开口问:「你有没有事?」 简渔摇头:「没事。」 顾锦明看到简渔,也是松了口气:「六师姐,你也在就太好了。」 随后,顾锦明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白汀,问:「六师姐,这是谁啊?」 白汀指着简渔开口:「我是她的师父。」 顾锦明皱眉道:「胡说,她师父明明是个老头。」 简渔咳了咳,开口:「这是我新拜的师父,叫白汀。」 顾锦明义愤填膺地开口:「简渔,一山不容二虎,正经人不拜二父。」 简渔:「可是她非要做我的师父,而且我们打不过她啊,她还说,如果我不好好跟她修行,她就把你杀掉。」 「噢。」顾锦明道,「多拜一个师父也没事,既然拜了师父,你就要好好学。」 顿了顿,顾锦明回头看白汀,试探着问:「您觉得我怎么样,可以拜您为师吗?」 白汀走过去,用神识探了探顾锦明的灵田,开口:「木系单灵根,资质不错,但我不收男弟子。」 顾锦明一怔,不太相信地开口:「我是单灵根?但我之前在西云山测的是四灵根啊。」 白汀随意拨了一下头髮:「是法器测的么,那些东西难免不准。」 第10章 「我是单灵根,我是单灵根。」顾锦明反覆念了好几遍,眼里迸发出光彩,「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不是废柴!」 白汀没再理顾锦明,对简渔开口:「我已经帮你接了人,现在换你帮我做事了。」 简渔:「你要我做什么?」 白汀对简渔勾了勾手指:「跟我来。」说着,她又略带警告地对顾锦明和墨纸开口:「你们不许跟着。」 简渔跟着白汀一路穿过花园,走过一片灌木丛,最后来到一片没有夜明珠照射的地方。
第18页 这里黑朦胧一片,脚下的路完全看不清,简渔停下脚步,正迟疑间,一只手拉住了她。 被白汀拉着在黑暗中行进了一段路,简渔忽然听到身边人问:「你会唱歌吗?」 「一般。」简渔回答。 「唱首来听听。」 简渔想了想,唱了首《茉莉花》,她的声音本就清脆,在这种黑暗且静谧的空间里,歌声更多了几分空灵悠扬的感觉。 白汀声音里透着轻松:「这不唱得挺好听,再来一首。」 简渔顺从地又唱了一首,这一首唱完,白汀开口:「到了,看到这些漂亮的彩织虫了吗?」 简渔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从一片漆黑中看出虫子的踪迹,半晌,她老实地回答:「没有。」 「看不到也没事。」白汀开口,「以后你的任务就是,每天来这里给这些彩织虫唱歌。」 简渔点头:「哦。」 白汀疑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给这些彩织虫唱歌?」 简渔顺着问:「为什么要给这些彩织虫唱歌?」 「因为只有动听的歌声才能让彩织虫吐出五彩丝。」 简渔:「哦。」 白汀对简渔这种敷衍的态度很是不满,但她还是好脾气的没和简渔计较,「行了,你唱歌吧。」 于是简渔对着黑暗,把一首《茉莉花》循环唱了十多遍。 简渔唱歌的时候,白汀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安静地听,天蓝色的眸子不知道在回忆什么,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直到简渔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她才拍了拍裙子站起来,开口:「行了,今天就到这,我们回去吧,你不许告诉白汀我带你来这里的事,也不许把彩织虫的秘密告诉她!」 简渔点头:「好。」 白汀带着简渔回到院子就离开了,院子里只有墨纸一个人,他还在继续雕那只看不出什么动物的木雕,看到简渔回来,他停下动作,喊了声「简渔」。 简渔走过去,问:「顾锦明呢?」 墨纸指着一间房间,开口:「去睡觉了。」 「你怎么不睡?」简渔声音里带笑,逗他,「在等我?」 墨纸点头:「嗯。」 简渔一愣,没想到墨纸真的在等她,半是感动半是好笑,揉了揉他的头髮,道:「等我干嘛,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大人在家才能睡得着,好了好了,快去睡吧。」 看着墨纸回房间睡觉了,简渔才回到自己房间,把两只水麒麟当抱枕一样抱着睡觉了。 简渔是被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爬下床,推开门一看,白汀甩出白绫将顾锦明整个人层层裹紧,顾锦明倒在地上,像一条蚕一样扭着身子挣扎,下一刻,白绫开始收紧,顾锦明瞬间脸色发白,似乎就要被勒断气了。 简渔立即清醒过来,忙跑出去,向白汀开口:「住手,住手,师父!」 白汀抬眼看了简渔一眼,寒声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一句话,简渔便确定了,这个白汀是被捅对穿的那个。 简渔满脸无辜地开口:「师父,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放他下来的吗,之前你说你想听人唱歌,我给你唱了,你一开心,就把我的伙伴给放下来了,你不记得了吗?」 白汀皱眉,似乎在辨别简渔话语的真假,半刻,她松开白绫,冷着脸对顾锦明开口:「滚,别在我面前出现。」 顾锦明躺在地上,缓过一口气后,大骂:「谁他娘的在你面前出现了,老子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你突然踹门进来,还把老子拖下床,你他娘的变态……」 白汀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掌心翻转,一把白色的剑出现在她手里,简渔连忙过去抱住白汀:「冷静,冷静啊师父,我这就让他滚,先别动手!」 这时,墨纸抱着一堆木头进了院子。 简渔连忙喊:「小墨,快,把你八师弟拖走,你们俩找地方藏一下。」 墨纸有些不明情况,但简渔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于是他放下木头,走过去抓起顾锦明的一只脚,字面意义上的将人拖走了。 等顾锦明的哀嚎声远去了,简渔看白汀脸色依旧差,转移话题道:「师父,你不是要教我独门功法吗?」 「是,今天教你最基本的引气入体。」白汀敛起情绪,将简渔推开,收了剑,正要开口,又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徒弟的名字,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简渔。」 「好,简渔,」白汀点头,开口,「你现在随我打坐,闭目,定心,意守丹田。」 简渔就地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又睁开,开口问:「师父,丹田在哪?」 白汀看了简渔一眼,抬指点了点她的眉心。 简渔感觉有一道流动的气息从眉心一路到肚脐眼下三指左右的位置,那气息在这处盘旋了一下,便散开了。 简渔恍然:「原来这就是丹田啊。」 「继续闭目,静心静气,聚气丹田。」 简渔再次闭上眼睛,她不知道怎么气沉丹田,便努力去感受自己肚子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肚子饿出的咕咕声。 简渔睁眼:「师父,我饿了。」 白汀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麻烦。」 简渔很是无奈:「我也不想啊,但我是凡人,要吃饭要睡觉,我也没办法。」
第19页 白汀站起来,去给简渔找了两只果子,丢给她,「吃完,继续学。」 简渔吃了果子,没那么饿,但还是想吃东西,可是白汀那个脸色,她又不敢开口。 「既然吃完了,现在,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感受身外灵气,将之引入丹田。」 学渣简渔:「啊?」你有教方法吗? 白汀又不耐烦了:「快点。」 简渔闭上眼睛,努力发动自己的五感去感受外界,最后发现感受不了,于是开始神游天外。 白汀仔细观察着简渔身周的灵气波动,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她周围的灵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没有被她吸引,甚至引入体内的意思。 白汀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你打坐了两个时辰,却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从未遇到过如此愚笨之人!」 简渔睁开眼睛,满脸无辜:「师父,我根骨差,资质差,这您是知道的啊。」 简渔劝道:「师父,要不你放弃了吧,鸡仔怎么教都不可能像老鹰一样翱翔九天的。」 白汀面容扭曲了一瞬,磨牙道:「我偏要勉强。」 说完,她直接一掌拍向了简渔额头。 简渔感觉一股汹涌澎湃的气息直冲天灵盖,她脑海里在短短瞬息闪过了无数招数变化,由于信息量太庞大,她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床上,简渔睁开眼睛,看见床尾坐着白汀,从她的神色中,简渔猜测这是那个记忆还停留在出嫁前的白汀。 白汀撑着下巴看着简渔,饶有趣味地开口:「你真厉害,你快要把白汀气死了,我醒的时候,房间里的能摔的东西都摔烂了,后面我发现自己身上内力少了一半,我就猜,是不是白汀把内力传了一半给你,然后我就来找你了,结果呢,哈哈哈哈,白汀白白浪费了一半的内力,因为你的丹田根本聚不了气哈哈哈哈。」 白汀笑得花枝乱颤,简渔却一脸懵。 白汀看简渔没听懂,又解释了一遍:「这样,我们可以把丹田比作一个容器,我们吸收的外界灵气都会存在丹田内,修为越高,其丹田容纳的灵气就越多,而你的丹田,就是一个破成筛子的桶,灵气灌进去,又会慢慢流出来,所以,你的丹田聚不了气,就算白汀把半数修为都传给你,灵气也立马从你的丹田流散了,你的身子天生就没办法修仙。」 简渔点了点头,听懂了。 白汀摇了摇头:「你没办法修炼就好了,白汀想收徒,是因为她想让人替她杀掉妖族公主花箐。」 简渔问:「花箐是谁?」 白汀:「跟白汀抢男人的人啰。」 简渔:「啊,你怎么知道,我其实有些好奇,你是处于未嫁时间段的白汀,那你有之后的记忆吗。」 白汀点头:「有一点,毕竟是同一个灵魂,偶尔我会想起一点记忆片段,但不是很清楚。」顿了顿,她嘀咕着开口,「我老是不能理解那时候白汀做的事。」 简渔问:「既然我没办法修炼,白汀收了我这个徒弟也没用,你能不能放我们离开?」 白汀想了想:「行啊。」 简渔眼睛一亮,没想到年轻时候的白汀这么好说话。 「不过得等彩织虫吐丝了,嗯,今天你还没唱歌,现在就走吧。」 「等等,彩织虫要多久才能吐丝?」 「嗯,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年两年都有,你放心,你唱歌不错,彩织虫会很快吐丝的。」白汀说完,又神秘一笑,「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一样宝贝,就当你唱歌的报酬吧。」 但愿如此吧,简渔一边想着,一边跟着白汀出了门。 院子里,两只水麒麟幼崽在打滚,墨纸在刻木雕,顾锦明在打拳。 简渔多看了顾锦明一眼,他打的拳正是三六门自创的拳法,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11章 白汀一出现在院子里,两只正打闹的水麒麟慢慢停了动作,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上次白汀摔它们明显把它们吓得不轻。 这个白汀对水麒麟倒没有什么反应,她拉着简渔刚要出门,墨纸身形一闪,拦在了两人面前。 墨纸眼睛看着简渔,开口:「我也去。」 「不!」白汀断然拒绝。 简渔想起白汀答应自己,只要彩织虫吐丝,她就放他们离开,所以这时候还是顺着她比较好,便对墨纸道:「小墨,你留在这里,无聊的话就和叮叮咚咚一起玩。」 墨纸抿了抿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转向白汀,白汀有些无语,开口:「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墨纸又看了简渔一眼,然后让开了路。 白汀带着简渔出了院子,一路上,简渔都在好奇白汀和水麒麟的关系,便忍不住问:「你认识这两只水麒麟幼崽?」 「嗯。」白汀应了声,又开口,「准确点说,是白汀认识。」 「这两只幼崽这么小,但是白汀应该死了有几百年了吧,她怎么会认识?」 「当年渣男为了讨白汀欢心,送了白汀一对水麒麟,后来渣男又为了妖族公主,剖了两只水麒麟的内丹炼药,那时的母水麒麟已经怀孕,快要生产了,结果两只蛋死在了腹中,这件事后,白汀和渣男就彻底决裂了,后来,渣男带走了两只死蛋。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那两只死蛋居然孵出了幼崽。」
第20页 简渔没想到两只水麒麟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狗血故事,转念又疑惑,为什么两只水麒麟幼崽会在三六门呢? 照例给彩织虫唱完歌,白汀将简渔送回院子门口,然后离开。 简渔走进院,两只水麒麟幼崽窝在一起睡着了,墨纸在对着自己的木雕发呆,而顾锦明还在院子里练功。 简渔着实对顾锦明刮目相看,走过去,调侃道:「八师弟,怎么变这么勤奋了?」 顾锦明擦了擦汗,眉眼间壮志踌躇,语速激昂道:「我现在是单灵根,只要我努力,我肯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我要亲自取我仇人狗命,我要把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简渔:「加油!」 顾锦明看了看院子大门,小声对简渔道:「那个女的走了吧?」 简渔:「嗯。」 顾锦明撇了撇嘴:「你干嘛要拜她为师呢,我感觉她跟个神经病一样,一会儿一个样子,她之前对你做什么了?你怎么晕在院子里了,幸好叮叮咚咚跑过来找我和七师兄,我们把你搬回了床上。」 停顿了一下,顾锦明看了一眼墨纸,接着开口:「你都不知道,后面那女的再来,七师兄和她打了一架。」 「是吗。」简渔也看了一眼墨纸,原来小墨这么关心她吗,感动。 简渔对顾锦明开口:「你说的没错,她确实有点精神问题,下次她再来,你们避着点。」 顾锦明「哼」了一声,开口:「凭什么要避啊,七师兄能和她打得五五开呢,最后还是她先喊停。」 「那是她失了一半内力,我们现在离开这个鬼地方只能靠她,你别去招惹她。」 顾锦明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行吧。」 简渔走向墨纸,在他旁边坐下,笑着开口:「小墨,你跟白汀打架了?她可是个水神,你能和她打得不相上下,真是厉害。」 被夸了,墨纸有点开心,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脚铐,开口:「我可以更厉害的。」这个脚铐,起码限制了他七成的力量。 简渔一直以为墨纸是个普通人,想来,她对墨纸还是不够了解,之前,她是本着路过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感,顺手救出墨纸,现在,她却是真心把墨纸当弟弟照顾,她问:「你的功法,是在雪山的时候那三个老头教的吗?」 墨纸摇头:「不知道,有记忆就会了。」 「那三个老头厉害吗?」 「不知道,没和他们打过。」 「那三个老头对你怎么样?」 这个问题墨纸不知道怎么回答,每次他们来看了他就走,偶尔会摸一下他的骨头,此外,就没有更多交流了。 简渔便换了个问题:「你喜欢那里吗,还想回去吗?」 墨纸摇头:「我跟着简渔。」简渔会带他吃好吃的,给他买好玩的,外面确实有趣很多,他暂时不想回去了。 简渔忍不住笑了,开口:「小墨,你刚跟我出来,对我更熟悉,所以有些依赖我,但你不能总跟着我,你要多跟人打交道,多交朋友,早点适应外面的世界。」 墨纸低头思考简渔的话,没再开口。 第二天,白汀再次来到简渔院子,她不死心,带了一些丹药,要简渔全部吞下,说这些是能修补丹田的灵药。 简渔苦着脸服了丹药,然后让白汀检查。 白汀抓着简渔的手腕往里注入了一小股灵气,那股灵气在丹田运转了一周后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丹药自然是毫无作用,白汀一脸寒霜地离开了。 简渔摇头嘆息,她的身体是这个世界外的产物,自然没办法按照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修炼。 但是白汀没有放弃,依然天天来,有时候是带来一些丹药,有时候是带来一些法宝,但是这些都对简渔起不了半点作用,白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时常摔打东西。 顾锦明和墨纸带着叮叮咚咚另寻了一处住的地方,只有晚上才会去简渔院子看看。 每到晚上,另一个白汀又来找简渔,带着简渔去给彩织虫唱歌。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 晚上,简渔跟着白汀去看彩织虫,习惯性的,她刚要开口唱歌,白汀突然大力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激动又惊喜:「看,吐丝了!彩织虫终于吐丝了,是五彩丝,很漂亮的颜色!」 简渔一愣,随即兴奋起来:「真的,太好了!」唱了这么久的歌,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们可以离开了! 白汀往前走了几步,在她眼中,面前是一片桑叶田,每一棵桑树上,都住着许许多多彩织虫,它们啃咬完桑叶,开始往身上吐丝,那些丝线五彩斑斓,漂亮极了。 白汀眉目舒展开来,笑着道:「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现在彩织虫开始吐丝,再过两天,它们将彩丝都吐完,我就可以来采丝了。」 简渔趁白汀心情好,问道:「那你什么时候送我们离开呢?」 白汀想了想:「后天我采完五彩丝,还需花一个星期时间织衣裳,最多十天,我就放你们离开。」 简渔:「好!」 白汀看着面前的彩织虫,目光柔软:「到时候,还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简渔:「可以,只要你守信放我们走。」 这次回去后,晚上的白汀再也没有出现,直到十天后,白汀穿着一身彩裙来到简渔的院子里。
第21页 白汀身上所穿彩裙,质地轻薄飘逸,如云如雾,又有着绚丽的颜色,如同天边霞光,灿烂夺目。 白汀捏着裙角转了一圈,问简渔:「漂亮吗?」 简渔笑着点头:「好看。」 白汀笑了,那一张出尘脱俗的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她开口:「我以前住在沨海,海底有许多鲛人,他们在成年之日前一个月,会用彩织虫吐出的丝,做一件最漂亮的衣裳,他们歌唱得动听,养出的彩织虫吐出的丝也是最好的,在成年之日,他们会穿上自己花了一个月用心织成的彩衣,在海底翩然起舞,那时候我好羡慕,我恳求他们也为我做一件,但是他们对我说,只有自己动手做出的彩衣,才是最好的成年礼物。」 「我准备了许久,养彩织虫,跟鲛人学织绣,打算为自己做一件漂亮的彩衣作成年礼物。」说着说着,白汀眼里的笑淡了几分,开口,「但是后来,我爱上了一个男子,便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成年那天,我没有穿上心心念念许久的彩衣,却在为别人学酿桃花酒。」 白汀将一块石头放在简渔手中,道:「这是录像石,你帮我把我现在的模样保存在录像石里吧。」 简渔点头:「好。」 等简渔按照白汀教的方法保存好了录像,白汀笑着道:「我回去了,明日你把这块石头拿给白汀看,到了晚上,我便送你们离开。」 简渔答应了。 第二日,白汀来到简渔院子,她白天的状态越来越接近一个疯子,尝尽各种方法都没有办法修补简渔的丹田后,她甚至想把简渔魂魄提出,炼成鬼灵,这样简渔修炼就不再受□□资质的限制。 当然,简渔还不知道白汀此时心里的想法,她按照约定,将那块石头拿出来,递给白汀,开口:「这是你昨天晚上给我的,让我白天再还给你,还让我告诉你,记得看石头里的录像。」 白汀皱眉拿过石头,她知道自己晚上经常找简渔,但只要不干扰她的计划,她都没心情去管。「你昨晚跟我都做了什么?」一边问着,她一边打开了录像石。 一道身影投射出现在白汀面前。 身穿五彩衣的白汀目光温柔,像是隔着一晚上的时间,与现在的白汀对视。 第12章 「白汀,你看,」影像白汀提着裙子转了个圈圈,眼角眉梢都挂着明媚动人的笑意,「我终于给自己做成一件五彩衣了,很漂亮吧。」 白汀看着面前的影像怔住。 五彩衣吗?记忆的匣子突然打开了一个角,流泄出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是沨海孕育的女儿,是自然而生的女神,她经常同鱼儿一起在海里自由自在地游泳,每晚坐在礁石上听鲛人对月唱歌,最喜欢捡拾海底漂亮的贝壳和珍珠给自己做装饰。 她很爱美,总是羡慕鲛人的心灵手巧,为了能有一件漂亮的彩衣当成年礼物,她送了一箱子珍珠和珊瑚给鲛人当学费,耐着性子认认真真地跟他们学了三个月的织工,但是最后,她没能在成年之日穿上五彩衣。 白汀静静看着影像,原来她晚上的另一面是这样么,依然保留着少时的纯真快乐,那么,她什么时候失去了这份快乐呢? 白汀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眉眼间的戾气慢慢褪去,良久,她的神色平和下来,低声道:「是挺漂亮的。」 影像白汀低头理了理裙子,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微笑,最后,她抬起头,似是嘆息般轻声开口:「白汀,要爱自己呀。」 须臾,影像消失在空气中。 影像白汀的话如当头棒喝,唤起白汀的一丝清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是了,我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呢?」 白汀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院子。 简渔摇了摇头,一阵唏嘘,因为爱情失去自我,实在不值得。 简渔出了院子,去找墨纸和顾锦明,不出意外,今晚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墨纸和顾锦明这几天都在假山旁的凉亭里打地铺,简渔走进凉亭时,墨纸和叮叮咚咚坐成一排,一人抱着一个果子在啃,而顾锦明还躺在地上唿唿大睡。 见到简渔,墨纸从兜里掏出一个果子,递给她。 简渔接过果子,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顾锦明旁边,弯腰拍了拍他的脸,「顾少爷,起床了。」 顾锦明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意识还未回笼。 简渔咬了一口果子,悠悠道:「八师弟不是要勤奋练功么,怎么还在睡觉呢?」 顾锦明一下子清醒过来,挠着脑袋看了看简渔,又看了看四周,掩饰地问:「啊,睡过头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简渔笑眯眯开口:「八师弟应该好些天没练功了吧?」 顾锦明立刻转移话题,看着墨纸开口:「七师兄,你又去摘果子了?给我一个。」 墨纸丢了一个果子过去。 简渔摇头,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简渔对两人两兽开口:「白汀答应过我,今天晚上就送我们离开。」 「真的?」听到这话的顾锦明立刻兴奋起来,「太好了,老子已经很久没晒过太阳了!」 叮叮咚咚也欢喜地原地蹦跶起来,它们很久没喝盆盆奶了! 于是一行人兴沖沖地回到了院子。 到了晚上,白汀如约而至,今夜的她一身水蓝长裙裊裊娉娉,眉间一点银色水滴花钿,散开的如海藻般的发间缀着珊瑚装饰。
第22页 白汀走到简渔面前,微微颔首,道:「我来遵守约定,送你们离开。」 简渔感到有些不对劲,问:「你是哪个白汀?」 白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温声开口:「白汀就是白汀,只不过我找回了从前的自己。」 简渔点了点头,挺好,不再为情所缚,女神范立刻就显了出来。 白汀开口:「之前逼你拜我为师这事,实在抱歉。」 简渔摆手,「你送我们走,我就不计较这事了。」 白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镜子,依然是平平无奇的样子,深蓝色的镜面。 简渔嘴角抽了抽,合着修仙界人人称奇的玄归镜其实是搞批发来的? 顾锦明咋舌:「你怎么也有玄归镜,这种空间系法宝还有多的吗,能不能也给我一块?」 「空间系法宝?」白汀微微诧异,「这不是空间系法器,更论不上法宝。」她将玄归镜抛到半空,轻念了几句咒语,玄归镜渐渐变大,立在地上,镜面波光粼粼。 白汀道:「这镜子是我所炼,它并非空间法宝,只是一道传送门。」 原来玄归镜是这么用的,简渔恍然,他们不是在镜子里,只是被镜子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白汀转向简渔,开口:「我之前答应过你,送你一件东西作为你唱歌的报酬。」她一拂衣袖,一道白绫飞出,在简渔手臂缠绕了几圈,最后变成了一只白玉镯,戴在了简渔手腕。 「此绫名白玉,送你作护身武器。」 简渔转了转白玉镯,白玉质地通透,戴在手腕很是好看,她弯眼笑了笑,跟白汀道谢。 白汀看着玄归镜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简渔抱起两只水麒麟幼崽,刚要走,忽然低头看着两只水麒麟,想起来,玄归镜是祖师爷带到三六门的,这两只水麒麟怕不也是祖师爷带来的,那个渣男……别不是他们祖师爷沉三六吧! 不要啊! 简渔问白汀:「汀姐,那个渣男叫什么名字啊?」 白汀被这声汀姐喊得一怔,道:「独阳剑传人独临竹。」 简渔松了口气,不是他们祖师爷。 简渔又多问了一句:「那他现在在哪?」 白汀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平静道:「死了,他捅了我一剑,我拉着他同归于尽。」 她对那个男人,极爱也极恨,所以即使是死,她也不能放过他。 但如今,爱也好,恨也罢,都不重要了,她不愿再受累于感情。 简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简渔抱着水麒麟走到玄归镜前,顾锦明伸手碰了碰镜面,感觉像是碰到水一样,他率先踏了进去,两只水麒麟见了,眼里满是新奇,迫不及待地从简渔怀里跳进镜中。 简渔回头,朝白汀挥了挥手:「汀姐,再见,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说完,她拉着墨纸一同走进镜中。 简渔等人离开后,玄归镜重新变回巴掌大小,掉落在地。 白汀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仰头看着深海,她一拂袖,那黑沉沉的大海如雾般消褪,露出星光点点的夜空。 她静静看着夜空,忽然无比想念沨海。 但她回不去了。 她是沨海的水神,也是沨海的守护神,但她为了一个男人离开了沨海,她成了罪人,再也不能踏足沨海。 白汀缓缓跪在地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底漫起水雾,良久,一滴泪落下,她哽咽道:「沨海娘娘,我忏悔,我不该渎职,不该抛弃沨海,求求您,请您让我回去,再看一眼沨海吧。」 白汀闭上眼睛,身体慢慢化成了水,最后如水汽般消失。 叶落归根,魂归故兮。 …… 简渔几人走进玄归镜,周围环境一瞬间改变,他们置身于一片森林中。 顾锦四周看了一眼,疑惑:「这是哪里,不是送我们回三六门吗?」 简渔突然意识过来,白汀只说送他们离开,却没说把他们送去哪里。 简渔只能道:「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附近有没有人家。」 几人一路往前走,走了半个时辰,墨纸忽然道:「前面有人。」 简渔停下脚步,「多少人?」 墨纸凝神探查了一下:「九个,六男三女,在往这边走。」 简渔想了想,道:「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我们先躲起来看看情况。」 于是几人分散躲在几处灌木丛中。 一刻钟后,前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声语气略显暴躁:「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三天了,仍然找不到出口,不如还是放出求救符,让人来救我们吧。」 简渔透过灌木枝叶中的缝隙,看向来人,九个人都穿着各式的道服,走在最中间的一人,白色道袍,衣领和衣袖处用银丝纹有祥云图案,简渔认出,这是逍遥宗的道服。 一个穿淡紫色道服的女子开口:「才三天就受不了了?你们广元门倒是比我们妙音门的姐妹都娇气。」 「这三天来,一路毒虫鸟兽不断,歷练归歷练,我可不想把命搭在这里。」 「机遇必然伴随危险,你既想安稳,又想得到玄虚境里的宝物,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玄虚境?简渔惊讶,白汀居然把他们送到了玄虚境。 一个男修士开口:「我们想退出,我师妹她受伤了。」
第23页 「退出?」一个刀疤脸男子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弯刀,「两个废物还敢来玄虚境,你要是敢发求救符,连累我们提前结束歷练,老子就砍了你。」 简渔一愣,这不是之前那个险些要了她小命的黑虎门弟子吗。 冤家路窄。 一个女子出来劝和:「好了好了,大家别吵了。」说完,她看向中间那名逍遥宗的弟子,「子鄞师兄,你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登时看向那位逍遥宗弟子,子鄞淡淡看了一圈众人,开口:「袁何说得对,机遇必然伴随危险,大家进入玄虚境,都是想歷练自我,半途而废对修道最是无益,至于安全,受伤的弟子站在最里,大家都是道友,要互相关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再开口。 简渔微微点头,看得出这个子鄞师兄在这个队伍中最具话语权。 「谁在那里!」妙音门的女弟子忽然大喝。 简渔看过去,那里是顾锦明藏身的地方。 「出来!」其他人如临大敌,纷纷祭出武器。 「不要动手,是道友!」顾锦明立刻举起手站直了身子,慢慢走出灌木丛。 一个弟子问:「他是谁?」 「三六门的,」刀疤脸男子勾起笑,两把弯刀在手里翻转,「真是巧啊。」 第13章 立刻有人提出质疑:「三六门的人为什么能进玄虚境歷练,他们根本没有通过新秀弟子试炼大赛。」 只有新秀弟子试炼大赛最后选拔出来的三十名弟子才有资格进入玄虚境歷练。 「哦,」刀疤脸男子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这个肯定是妖物变的,我们该立刻除了他才是。」 眼看着所有人再次举起武器,顾锦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艹,我妖你个奶奶!」 简渔见状不妙,赶紧走了出去,简渔一出,墨纸还有叮叮咚咚都走了出来。 「等等!」简渔掏出沉颐给的玉简,亮给所有人看,「我们是三六门弟子,不是妖物。」 其他人看了一眼玉简,半信半疑,「你们三六门的人怎么进的玄虚境?」 简渔还在想藉口,顾锦明却双手抱胸,一脸云淡风轻道:「当然是偷偷熘进来的啰。」说完,他还补充:「有三个长老看守玄虚境入口,我们能进来是我们的本事,你们要不服,下一次也可以在三个长老眼皮子底下熘进来哈。」 简渔:好一个装逼的回答,学到了。 顾锦明略有些欠揍的话十分有效的堵住了大家的嘴,但同时也拉了一批仇恨值。 这时,妙音门的那个女修士忽然指着叮叮咚咚开口:「你们哪抓住的这两只灵兽?」 众人注意力一下子从顾锦明转移到两只水麒麟幼崽身上。 「这是什么灵兽,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是稀有灵兽吧。」 「我看这几个三六门弟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稀有灵兽都能抓到。」 「我们在这森林迷路了三天,招了一身伤,这几个三六门弟子却抓到了两只珍稀灵兽,唉,气运这东西真是玄。」 「是啊,他们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真是令人羡慕啊。」 简渔心里一阵凉意,不动声色地抱起两只水麒麟幼崽,有些人嘴上说着羡慕运气,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两只水麒麟,脸上明晃晃写着「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轮不到我」。 墨纸皱眉,挡在了简渔面前,虽然他没看懂那些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某些人身上散发的恶意。 顾锦明脸色不悦:「呸,什么叫抓的灵兽,这是我的师姐和师兄,我们师姐师兄年纪小,没出过三六门,我们特地带他们出来锻鍊锻鍊。」 「不是玄虚境里的?」 「呵,忽悠谁呢。」 「你们三六门倒是来者不拒,畜生也能当弟子,啧,小门派就是小门派。」 顾锦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开口:「哪里,你们门派才是来者不拒,连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都照样收做弟子。」 「你……」那人额角青筋跳了跳,说不过就要拔刀。 「行了,」一身白色道袍的子鄞站了出来,开口,「大家都是正道弟子,说归说,不要伤了和气。」 逍遥宗的人出来说话了,想要动手的人不得不强行将火气压了下去。 「在下逍遥宗弟子徐子鄞,」徐子鄞对简渔几人简单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一脸温和道,「不知你们是不是也在这森林迷了方位,这森林危机四伏,你们可与我们同行,人多也有个照应。」 「不用了。」简渔想也没想就拒绝。 有些人眼红得滴血,不明目张胆抢水麒麟,无非是顾及着正道门派的面子,但他们肯定会暗地里动手脚,和他们同行,得时刻提防着有人背后插刀。 一个女修士开口:「子鄞师兄好心照应你们,你们真是不知好歹!」 「哦。」简渔不在意地点了下头,对墨纸和顾锦明道,「我们走吧。」 简渔抱着叮叮咚咚才走出十余步,身后传来一道喊声:「道友留步。」 简渔心里嘆了口气,好吧,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走得掉。 一名穿灰蓝色道服的男子扶着一名同样穿着的女子追上简渔,男子看着简渔,语气恳求道:「道友,可否让我们师兄妹跟着一起?」
第24页 简渔:哎? 后面有个修士不敢置信地开口:「陆长山,你要跟他们走,想跟他们找死吗?」 男子回身对那人开口,语气生硬:「我师妹受了伤,不敢拖累你们,我觉得跟着三六门的几位道友,也不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男子说完,又看向简渔,等待她的答覆。 简渔看向男子的师妹。 这位师妹脸色有些苍白,伤势应该不轻,见到有人看自己,她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简渔想了想,这俩师兄妹刚刚并未和其他人一起攻击他们三六门,看上去不像坏人,便应了:「可以。」 男子松了口气,道谢:「多谢道友,我叫陆长山,如风门弟子,这是我师妹,叫陆长荷。」 简渔点头:「我叫简渔,这是我两个师弟,墨纸和顾锦明。」 两边人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一起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简渔抱着叮叮咚咚有些累,便把它们放下来自己走,然后向陆长山打听情况:「你们几个门派是一起进入玄虚境的吗,怎么在森林迷路了呢?」 陆长山摇头:「不,我们几个门派一开始并没有在一起,我和师妹原本在河边行走,忽然见到远处森林里起了亮光,我们想过去一探究竟,可是没曾想,进去后没有发现亮光来源,却找不到出来的路了,我们一路上碰见了那些道友,便约着一起找寻出路。」 简渔问:「那些人也是被亮光吸引来的吗?」 陆长山点头。 简渔又问:「你师妹是怎么受伤的?」 「被妖藤所伤,」陆长山开口,眼里有几分怒气,「我师妹是医修,一路上,有人受伤都是我师妹在耗费灵力为他们疗伤,然而我师妹被妖藤缠走的时候,他们却无一人帮我救我师妹,若不最后关头,师妹引着了师父留给她的火符,她恐怕要命丧于此。」 简渔开口,「我之前听你们说,你们身上带有求救符?唉,别管什么歷练了,你师妹伤有些重,你现在就用了求救符吧,反正那些人也不在这,威胁不了你们。」 陆长山看了一眼师妹苍白的脸,被简渔说动了,点头道:「好。」 他拿出求救符,低声念了几句咒,那道求救符变成一只小鸟飞向空中,然而,飞到一半,那只小鸟突然燃烧起来,一下子化成了灰烬。 陆长山脸色一变:「求救符发不出去了。」 第14章 简渔静静看了一会儿天空,良久,嘆了口气:「我想,你们都中陷阱了。」 「什么?」陆长山不解。 「有人故意引你们来森林。」简渔道,「而且对方可能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 陆长山惊道:「什么人布的陷阱?」 简渔:「可能是玄虚境中的妖物,也可能是进入玄虚境歷练的三十名弟子中的人。」 陆长荷低咳了两声,脸色越发苍白,她紧张地问:「那怎么办?」 简渔看了一眼墨纸和顾锦明,摇头:「你们三天都走不出森林迷阵,我和我师弟更是对阵法一窍不通。」 顾锦明心倒是很大,「走一步看一步呗,大家一直这么耗着,最后幕后人肯定会出来的,到时候我们抓住他打一顿,就能出去了。」 简渔佩服地看了顾锦明一眼,顾少爷永远有着跟实力远不匹配的自信。 但是也没有其它办法,一行人只能一边在林子里转悠着寻找线索,一边寄希望于幕后黑手自己出现。 就这样走了两天,大家一路异常顺利,完全没有遇到半分危险。 顾锦明打了个哈欠:「不是说危机四伏吗,怎么走了两天了,连个蚊子都没碰到。」 简渔停下脚步,望了望周围,感觉确实奇怪。 陆长山扶着陆长荷慢慢靠着一棵树坐下,对简渔道:「先歇一歇吧,我去给大家找野果子填一下肚子。」 简渔刚点了下头,又摇头:「我和小墨去给大家找野果吧,你也歇一下。」这两天都是陆长山去找的食物,她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人去了。 陆长山笑了笑:「无妨,我与长荷结了同心契,不管我走多远,都能感应到她的位置,我怕你们若是离开了,受迷阵干扰,可能找不回来。」 既是这样,简渔只能同意:「那就麻烦你了。」 「嗯,长荷就拜託几位照顾了。」 陆长山将一把短匕留给陆长荷防身,就离开了。 简渔几人都围着陆长荷坐下,顾锦明坐得最近,看着陆长荷,眼里闪着八卦的光:「那个,我听说,同心契是道侣之间才会结的……」 陆长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点头:「嗯,我与师兄已经订了婚约。」 简渔问:「同心契有什么用,互相定位?」 顾锦明啧啧摇头:「六师姐,你真是孤陋寡闻,连这都不知道,定下同心契的道侣之间会产生心灵感应,从此两人生命线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简渔无情地打击他:「你知道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单身狗。」 顾锦明:「……」 一旁互相咬尾巴的叮叮咚咚忽然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看向一只飞过来的花蝴蝶。 陆长荷看着蝴蝶微微蹙眉,轻声道:「这是符蝶。」 简渔看了一眼,点头:「嗯,发福蝶。」 陆长荷被简渔的回答弄得愣了一下,半响,才道:「这是西霓门的信碟,以符纸折成,灵力驱动,用于传音。」
第25页 陆长荷伸出手,释放了一点灵力,蝴蝶扑动着翅膀飞到了她的手上,须臾,里面传出一个女子带哭腔的求救声:「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陆长荷扶着树慢慢站起来,担心道:「符碟的传信范围有限,西霓门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不知她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 陆长荷的话停顿了一下,看着简渔,有些犹豫:「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 「好。」简渔走过去扶着陆长荷。 「谢谢简道友,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救人真是太好了。」陆长荷松了一口气,笑了笑,开口,「我师兄总是跟我说,莫管闲事,但我是医修,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见死不救。」 陆长荷抬手放飞蝴蝶,蝴蝶扑着翅膀开始往来时的方向飞,简渔扶着陆长荷,几人跟在蝴蝶后面走。 走了一刻钟,他们看见前面灌木丛后蹲着一个男子,几人走近,那男子听到脚步声,立刻举起刀满脸防备地转身。 男子显然认识陆长荷,目光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全身的防备都卸了下来,他惊喜道:「陆姑娘,是你。」 陆长荷在见到男子面容的时候,皱起了眉头,开口:「原来是你们。」 男子几步走过来,满脸焦急地对陆长荷道:「陆姑娘,月月她被一只妖蛛缠住了,就挂在前面树上,那妖蛛一直守在她旁边,我不敢上前,我见月月脸色发紫,想来那蛛丝有毒,陆姑娘,你快救救她。」 陆长荷没有回答,脸色稍有犹豫。 男子见陆长荷不动,不敢相信,语气里掺上了几分指责:「陆姑娘,你不是医修吗,不应济世救人吗,月月她快不行了,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陆长荷深吸了口气,语气生硬道:「我救过你们一次。」 「所以呢?」男子看着陆长荷,脸色难看,「陆姑娘是觉得我们没有对你重金答谢,所以你不愿再救月月了,是吗?」 陆长荷睁大了眼睛,又怒又难以置信道:「我将你们从瘴气池里救出来,耗费大量灵力给你们清除体内瘴气,最后我因力竭晕倒,你们却自己离开,将我留在原地,如此作为,你们心里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男子看着陆长荷,无法理解地开口:「陆姑娘救了我和月月,当时我就已经说过谢谢了,但我和月月只想过二人空间,你大抵也是要找你师兄的,所以我们不同路,为何要带上你一起走?」 简渔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忘恩狗,开口:「陆长荷救了你们,你们却把她留在危险的处境中,这是玄虚境,到处都是危险,但凡是个有点良心的人,也不会把一个刚救过自己又昏迷的姑娘留在原地。」 男子一愣,看了看陆长荷,沉吟开口:「这位姑娘说的有理,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抱歉,陆姑娘你别生气。」 简渔心想,这男的自私又没脑子,但能好好认个错,也不是不能再给个机会。 然而,男子接着道:「但陆姑娘你既然平安无事,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个歉,这件事就翻过去吧,当务之急,是先救出月月。」 简渔:呵呵,你自己救去吧。 第15章 简渔对陆长荷道:「算了,我们走吧。」 顾锦明没什么精神地开口:「是啊,赶紧走。」他好饿,饿得没力气跟傻逼吵架。 陆长荷表情有点失望,她听得出男子话语中的敷衍,他道歉只是想要她救人,而不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 简渔瞥了一眼男子,扶着陆长荷转身离开。 男子见陆长荷要走,立刻往前几步,拦住陆长荷,急道:「陆姑娘,你为何不救月月,我已经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做,就因为一个无心之失,你就要等月月死了你才解气吗?」 简渔被这番话气到了:「又不是陆长荷害你月月被妖蛛抓的,怎么,陆长荷不拿命去救你的月月,她就成了想害死你月月的恶人了?」 男子看向简渔:「你这姑娘说话为何如此咄咄逼人,简直冷血至极,我只不过是想让陆姑娘帮我救月月,修道之人自当心存善念,见到别人身处危难更是应当主动伸出援手。」 说完,男子又对陆长荷开口:「陆姑娘,你是医修,你却因个人恩怨,对别人生死置之不理,你救人难道是想让人对你感恩戴德,而不是因为你的医者仁心吗?你对得起你的身份,你当得起大家对你的称赞吗,如风门掌门亲自教出来的弟子,难道是个只学医术不修医德的人吗?」 「好了,不要说了。」陆长荷捏着自己苍白的指骨,神色有些疲惫,「我救。」她只是想等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然而她没等到。 「救个屁,别管他的道德绑架。」简渔扶着陆长荷要绕过男子继续走。 陆长荷停住脚步,轻轻摇头:「我是医修。」 顾锦明看着陆长荷,无语道:「你是医修,不是菩萨,何况就算菩萨来了,也要说一句我佛不渡傻逼。」 男子皱眉看了一眼顾锦明,没理他,对陆长荷声音和缓道:「我就知陆姑娘不会见死不救,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 陆长荷转头对简渔道:「妖蛛危险,简道友,你带着你的师弟们离开吧。」 简渔见陆长荷心意已决,嘆了口气,她身上还有伤,还想去救别人,农夫与蛇的事已经发生过一次了,还要上当,也不知她是职业包袱太重,还是善良过了头。
第26页 眼看着陆长荷强撑着身子要和男子走,简渔无法,只能跟上去。 陆长荷:「简道友你……」 「你师兄离开之前还托我们照顾好你,你要是出事,我们没办法跟你师兄交代。」 陆长荷想到自己师兄,有些沮丧,师兄知道了,又要说她了。 男子带着几人穿过灌木丛,指着前面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树,开口:「月月就被妖蛛用蛛丝缚在了树上,那妖蛛就守在一边,这妖蛛是只母蛛,即将临产,月月被它用来当孩子的储备粮了。」 简渔顺着男子的方向看去,那棵树少说也有四丈高,枝繁叶茂,树杈间有一张蛛网,中间一个人被蛛丝包成了茧,只露出个脑袋,旁边一只黑白花纹的巨型蜘蛛在闭目养神。 男子想了想,对简渔几人道:「你们可以派一个人去引开妖蛛,另一个人上去救月月。」 顾锦明白了男子一眼:「你倒是会安排,我看你这也不残手残脚,你就光看着?脸大如盆啊你。」 男子没有半分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修为低微。」 「我和我师弟连修为都没有,你还想让我们上去救人,你和小墨去引开妖蛛,我和陆长荷救人,你要不干,我们就此离开。」简渔对陆长荷开口,「你别吭声,他要不同意,我们抗也要把你抗走。」 男子看着简渔,面露难色,犹豫好一会,才点头:「好吧。」 简渔点了点下巴:「行,那你先去吧,小墨,你跟在他后面。」 男子深唿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打头阵。 男子跟乌龟似的一步一挪到离树不远处,然后鼓起勇气说道:「月月,我来救你了,妖蛛,你,你有胆子就跟我来!」 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树上的妖蛛眼睛都没睁开。 墨纸瞥了男子一眼,抬手,一把冰刃飞了出去,正中妖蛛腹部。 妖蛛身体一震,勐地睁开眼睛,它的身体皮厚,冰刃只入了三分,但它即将临产,任何一点伤害都会严重刺激它。 妖蛛看向墨纸和男子方向,怒气冲天地吐出混杂着毒液的蛛丝。 墨纸向后一跃,避开蛛丝,男子早在墨纸出手时就跑远了,墨纸抬眼找了一下男子的身影,跟了上去,妖蛛见状,紧紧追着墨纸。 男子转头看见墨纸跟上来,脸色大变:「不,别跟着我!」 眼见着妖蛛被引开,简渔让顾锦明看好叮叮咚咚,她带着陆长荷走到树下。 简渔问:「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飞上去吗?」 陆长荷摇头:「不,这个森林有禁制,大家都没办法用灵力飞起来,藉助飞行武器也不行,否则也不会一直在这里打转了。」 简渔拧起眉头,抬眼打量了一下树的高度,开口:「我会爬树,我上去吧。」 陆长荷也想不出其它办法,将陆长山给她的短匕借给简渔,道:「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你可以用它割断那些蛛丝,救下月月后,你带着她直接跳下来,我用灵力在下面接住你们。」 简渔接过短匕,点头道:「好。」 简渔将短匕插在腰间,脱下鞋子,攀着树干动作麻利地开始往上爬。 不多时,简渔已经爬到树杈处,她踩着树枝站稳,试探着碰了碰蛛网,蛛网很是坚韧,还带点粘性,她从腰间拿出短匕,对着蛛丝用力划去,短匕的确锋利无比,很顺利将蛛丝割开,她一边割断蛛丝,一边朝蛛网中间的女子月月走去。 月月脸色发紫,正昏迷着,简渔走到她旁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唿吸均匀,看来生命体徵还平稳。 简渔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唤醒她:「喂,醒醒,听得到吗,醒醒。」 月月被晃得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眼看见简渔,神情立刻戒备起来,开口:「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来救你的。」简渔二话不多说,举起短匕将她身上的蛛丝都割断。 月月被缠了许久,手脚发麻,一被放开,就软绵绵地靠在简渔身上,她声音虚弱地开口:「快,快带我离开。」 简渔一手扶住月月的腰,一手拨开面前的枝叶,转头看着月月刚要开口,却见她瞳孔一缩,然后勐地将自己往一边推去。 简渔身子不受控地往一边倒,她扭过头看去,一只妖蛛挂在枝桠上,正朝这边吐丝。 这个混蛋竟然将自己推出去挡蛛丝!简渔心里一瞬闪过无数脏话,农夫与蛇竟是我自己! 在蛛丝就要缠上简渔时,她手腕上的白玉快如残影般地飞出,白绫层层叠叠如同屏障,将所有的蛛丝隔离在外。 有白玉的保护,简渔放下心来,接着,她憋着火气转头去找月月。 月月刚刚将简渔推出去时,自己也受了反作用力,从树上摔下,正好被守在下面的陆长荷接住。 由于枝叶遮挡,陆长荷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听到有人落下来的动静,她立刻用灵力撑起保护罩,接住落下来的人。 顾锦明抱着叮叮咚咚,看了一眼陆长荷接住的人,又仰头看向树冠,问:「怎么就你一个,我师姐呢?」 陆长荷将月月放在地上,去探她的脉象观察伤势。 月月按了按昏沉沉的脑袋,下一刻,反应过来,焦急地抓住陆长荷的手,开口:「上面有妖蛛,快跑,你快带我跑。」
第27页 「月月!」一团人影飞快地冲过来。 男子蹲在女子旁边,一把拉住月月的手,神色关心道:「月月,你没事吧?」 月月抬头,扑到他的怀里,声音带着委屈道:「永华哥哥,我好害怕。」 永华一脸心疼地抱紧怀中的人,开口:「别怕别怕,我在这,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顾锦明没兴趣看这对男女卿卿我我,重复问道:「我师姐呢?」 陆长荷也问道:「对啊,月月,简道友上去救你,她人呢?」 「我,她……」月月支支吾吾开口,「上面有一只妖蛛,她为了救我,她……」 「你说谁为了救你?」简渔抓着白绫从树上熘下来,冷着一张脸走到月月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没事?」月月看着简渔,目光里带着点惊讶,随即,她看见简渔满含怒火的眼神,身子抖了一下,缩进永华怀里。 永华抬头看向简渔,不悦道:「做什么你,吓到我家月月了。」 陆长荷看出点端倪,问:「怎么了,简道友?」 简渔看着月月,冷笑:「你自己说,你在树上的时候对我做过什么?」 陆长荷看向月月,等着她回答。 月月抓着永华的衣服,啜泣道:「我,我当时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头昏脑胀,然后,我看见了妖蛛,一时害怕,不小心撞到了那位姑娘,接着,我就掉下了树,我当时真的是因为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树上还有一只妖蛛,」永华用袖子小心地给月月擦眼泪,安慰她,「莫哭,这不怪你,你没事就好。」 「不小心撞到了我?」简渔都要被气笑了,「你看见了妖蛛不跟我说,然后把我推出去挡毒丝,这叫不小心撞到我?」 陆长荷看着月月,声音严厉了几分:「月月,你是不是故意推了简道友,你跟我说实话。」 月月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我真的是无心的,当时那么危险,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一不小心就……我现在也很后悔。」 永华不满道:「为什么要怀疑月月,月月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好啊,不承认是吧。」简渔将手里的白绫甩出,一把捆住月月,「这样的话,我就当没救过你,重新送你上去,那只妖蛛还在上面等你。」 月月大惊失色,使劲挣扎着身上的白绫,哭着开口:「不,不要,我认,我认,是我故意推的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简渔笑了,眼底却一片凉意,「我可不是陆长荷,我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 说完,简渔将人送回了树上。 第16章 永华惊慌道:「月月!」 他转头看向简渔,气愤不已,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恶毒的女子,月月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推你,也只不过是想活着罢了,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她这么做完全无可厚非,我想换做是你,你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简渔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试图说服蠢货,所以她直接问道:「你想救你的月月?」 永华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 简渔看着他,凉凉道:「那我把她接下来,把你换上去,怎么样?」 简渔现在使白绫使得得心应手,不待永华回答,她直接甩出白绫将他缠住,往树上抛去。 永华被白绫带上树,他一眼看见树上挂着的妖蛛,当场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抓紧身上的白绫惊恐地大喊:「不,我不换,我不想救人了,把我放下去。」 被丢在树上的月月听到这话,脸上满是愕然,喃喃道:「永华哥哥,你不是说会一直保护我吗,你怎么能这样呢……」 简渔没把人丢上树,也没将人放下来,就那样不上不下的挂着。 简渔蹙眉想到,永华回来了,小墨却还没回来,她不由担心,提高音量问上面的永华:「小墨呢,跟你一起去引开妖蛛的我的那个师弟呢?」 「我不知道,」永华对着地面的简渔大喊,「你先把我放下去。」 「你不知道?他跟着你一起跑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简渔想到什么,脸色变得难看,「难道你也背后给小墨插刀了。」 「没有,我没有,」永华连连否认,解释开口,「我其实没有跑远,我们门派有个独门绝技叫金蝉脱壳,我跑了几步就移形脱壳了,那一直跑的只是个假影子,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师弟去了哪里。」 「所以你让小墨一个人去引妖蛛。」简渔点头,好,很好。 你们这对男女就一起在树上锁死,别再来祸害人间了。 永华正等着简渔把自己放下去,结果一转眼他摔在了树枝上,眼看着妖蛛慢慢往这边爬来,他立即大喊大叫道:「陆姑娘,陆姑娘,救命啊!」 「我不会再救你们了,」陆长荷满心愧疚地看了简渔一眼,道,「救你们反而害了其他人,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陆长荷又对简渔道:「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简渔担心墨纸的安全,不再管树上的男女和陆长荷,朝墨纸离开的方向走去。 顾锦明跟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还在自责的陆长荷,摇了摇头,扶着人一起走了。 「我说,还好你只是傻,不是坏,你以后呢,别什么人都救,你是个医修,不是收破烂的,别啥垃圾都想回收。」
第28页 陆长荷默默听着,轻声道:「我知道了。」 顾锦明点了点头,还好,能劝明白就行。 「这件事能不能别和我师兄说啊,」陆长荷小声开口,「我刚进玄虚境的时候,和师兄分开了,我去找师兄途中碰到了月月两人,我救了那两人,后来我灵力耗尽一个人昏迷在原地,多亏了师兄及时找到我,但我害怕师兄责怪我,和师兄说我是因为碰到了妖兽,才昏迷过去的。」 走在前头的简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你和你师兄是吗?」 「啊,不是,我是掌门从小捡回去的弟子,师兄是师伯前两年在外云游四海时收的弟子。」 「你觉得你师兄与逍遥宗的徐子鄞比,哪个厉害?」 陆长荷如实回答:「自然是子鄞道友厉害。」 简渔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长荷,简道友!」 说曹操曹操到。 陆长山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堆野果子快步走过来,笑了笑,道:「你们怎么没在原地等我。」 「我们……」陆长荷刚开口,简渔便接过话头,「我师弟小墨追着一只蝴蝶跑远了,一直没回来,我们想来找找。」 陆长山看了一下,发现是那个过于安静的师弟不见了,他对简渔道:「先吃果子吧,吃完我们一起找。」 说着,将兜里的果子分给了众人。 简渔随意吃了几口果子,对陆长山开口:「你师妹身体虚弱,就让她和我师弟留在这里,你和我一起去找我师弟可以吗?」 陆长山还未回答,陆长荷过去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师兄,你帮简道友找她师弟吧,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陆长山摸了摸了师妹的脑袋,自然是应了。 简渔快速吃完两个果子,「我担心我师弟,我们现在就走吧。」 陆长山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出很远一段路,简渔回头看着陆长山,语气平静道:「这森林的迷阵是你布下的吧。」 陆长山一愣,表情惊讶:「简道友,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首先,你师妹受伤,你主动要和我们一起走,而大家都知道,我和我师弟刚入三六门,没什么本事,你若是真心为你师妹好,就应该留在原来的一行人中,单从实力来说,他们队伍确实更安全。」 「之后,我和你分析在这个森林布下迷阵的人可能是你们三十个试炼弟子中的人时,你认可了我的看法,但是,最可疑的其实是我们几个三六门的人不是吗,你不怀疑我们,不是源于信任,而是你知道,布下迷阵的人是谁。」 「还有,我们跟你和你师妹一同走了两天,这两天里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虽然带路的不是你,但是每次休息后,都是你先扶着你师妹起身第一个往前走,因为我们走的都是直线,你只要挑个方向,我们就能按照你规定的路线行走,避开所有的陷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之前你去找果子,给你师妹留了一把匕首防身,那把短匕虽然锋利,却不是灵器,根本不足以对付妖兽,但用来割断蛛丝却是很方便,这是你特地准备的,在离开后,我们收到了一只符蝶,陆长荷说,符蝶传音有距离限制,我们跟着符蝶没走多久就见到了永华,也就是说,符蝶刚放出不久,但那时月月还昏迷着,怎么可能放出符蝶呢?」 简渔下了定论:「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陆长山微微一笑,如此一条条证据列出来,他也不得不承认,点头道:「是我。」 简渔继续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陆长荷,你一开始便知道陆长荷救了月月两人,他们却扔下陆长荷走了,你想报復他们,便在森林里设下陷阱,用亮光将人吸引过来。」 陆长山忍不住鼓了鼓掌,赞许道:「简道友真是聪慧过人。」 「你已经找到了月月两人,你明明可以杀死他们,却没有这么做,你故意引导陆长荷第二次救月月。」 「是啊。」陆长山轻轻嘆了口气,表情里多了几分无奈,「长荷太过心软,我总是担心,我若不在她身边,她被人害了可怎么办,所以我想让长荷明白,有的人,根本不值得救。」 陆长山对着简渔笑道:「还得多谢你了,如不是你们,这次计划效果也没有这么好。」 「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这森林的迷阵可以撤去了吧?」 陆长山摇头:「不,其他人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们几个想离开,我可以放你们走。」 简渔想明白了,之前逍遥宗一行人,陆长山也不会放过,她问:「你师妹伤得不是很重?」 「我师妹的伤我已经暗中治疗过了,只是看上去严重,其实无碍。」 简渔:「你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为什么?」 陆长山静了静,笑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妖族少主花琰,四年前我歷劫时受了重伤,灵力尽失现出原形,后来被长荷所救,并得她细心照顾,所以我如今拜入如风门,不过是想报答长荷的恩情,护她这一世。」 「妖族少主?」简渔微微诧异,「你和妖族公主花箐是什么关系?」 陆长山一愣,道:「你认识我母亲?」 简渔:啊这,世界可真小。
第29页 「不认识,听别人说的,」简渔摇了摇头,白汀已经放下了,她们的恩怨与自己无关,「你和陆长荷的事情我不会多嘴,我只想你帮我找到我师弟。」 陆长山沉吟道:「迷阵虽是我布下的,但我并不能知晓阵中所有人的方位,我找西霓门那两个也花了五天功夫,如果你想尽快找到你的师弟,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个人,整个玄虚境是他的领域,找个人易如反掌。」 「好。」 陆长山走到简渔旁边,抓着她的肩膀,带人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到了。」陆长山开口。 周围环境变换,简渔站在一处石窟中,石窟内别有洞天,四周石壁上挂满了形状各异的剑,石窟正中是一座淬火炉,炉中的焰火熊熊燃烧着。 「阿琰,原来是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 简渔顺着声音看去。 一个一身黑色长袍,面容沉稳的中年男子从黑暗里走出来。 陆长山皱了皱眉,对着这个中年男子没有半分好脸色,他直接道:「你帮她找个人。」 说完,陆长山身影就消失了,一刻都不想多呆。 中年男子嘆了口气,转向简渔,开口道:「姑娘,你要我帮什么忙。」 简渔走近男子,开口:「我想你帮我找一下我的师弟,他叫墨纸。」 中年男子道:「可否说一下他的特徵。」 简渔想了想,道:「长得很漂亮一个男孩子,黑头髮黑眼睛,眼尾有一点红色的小痣,大概长这么高。」 简渔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中年男子眼神忽地一凛,伸手抓住简渔的手腕,语气不稳地问道:「你手上的玉镯哪来的?」 中年男子的手劲太大,简渔感觉自己差点被他抓骨折,倒吸一口气道:「你先放开我。」 中年男子也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手,道:「抱歉。」 简渔隐隐猜出一点什么,问:「你先说说你是什么人?」 「我叫独临竹。」 「独阳剑传人独临竹?」 「正是。」 简渔嘆了口气,果然啊。 第17章 墨纸将妖蛛引开了很远很远,估摸着时间,他觉得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墨纸看向妖蛛,想等着它回去的时候,他跟着一起回去,但是妖蛛显然被墨纸遛得没力气了,趴在树上完全不想动。 墨纸看了一圈四周,凭着感觉找了一个方向。 走了半个时辰,他什么人也没见到,于是他换了个方向,又走了半个小时,这回终于见着人了。 两个穿墨绿色衣服的修士陷在沼泽中动弹不得,见着墨纸,立刻激动地唿救:「小兄弟,快过来,救救我们。」 墨纸看了两人一眼,走到沼泽边上,问:「你们有见到简渔吗?」 「简渔是谁?」两个修士面面相觑。 没见到啊。 于是墨纸转身走了。 「哎,哎,小兄弟,能不能救一下我们,小……」 两个修士眼看着人走远,神情慢慢垮下来。 墨纸再次换了个方向走,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他又遇到了两个修士。 他走过去问:「你们有见到简渔吗?」 陷在沼泽里的两个修士:「……小兄弟,你不觉得我们有点眼熟吗?」 墨纸扭头看了看四周,哦,他来过。 于是墨纸再次转身离去。 「别走,别走,简渔是吧,我们没见过,但是我们可以帮你找,只要你救我们离开!」 墨纸脚步停住,转身看向两人,点头道:「好,我把你们弄出来,你们帮我找简渔。」 墨纸蹲下身将手放在地面上,须臾之间,这一片沼泽都冻成了冰层,他从冰面上走过,走到两人面前,拔萝蔔似的将两个人揪了出来。 其中一个修士活动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对墨纸夸道:「小兄弟你是冰灵根啊,好厉害。」 另一个修士道:「我们俩是唐柳门的弟子,我叫唐暮三,他叫唐暮四,小兄弟,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三六门,墨纸。」 「啊,三六门。」唐暮四回身对唐暮三道,「那不是唐宴和去的门派吗?」 「嗯,是这个门派。」唐暮三点头。 唐暮四笑得一脸灿烂:「嘿,墨小道友,那咱们挺有缘的啊,我和唐宴和是好朋友呢,他在你们门派呆得怎么样?」 墨纸并不爱和人聊天,他提醒他们:「帮我找简渔。」 「哦哦,找人,对,找人。」唐暮四点头,问墨纸,「你有你要找到那个简渔的随身之物吗,只要她用过的东西、沾染了她身上的气息都可以。」 墨纸想了想,摇头。 唐暮四一愣:「啊,那怎么办,我们门派的追寻术是要用物品追踪的。」 意思是找不了?墨纸抿嘴,有些生气:「你们说过能帮我找简渔。」 「墨小道友,别急,」唐暮三连忙道,「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复杂了些。」 …… 「你说,这玉镯是一个叫白汀对女子送你的?」 简渔点头:「是啊。」 「阿汀,她,她现在怎么样?」 简渔轻「啧」了一下,开口:「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第30页 独临竹看着简渔的反应,心里嘆了口气,道:「她还是怨我。」 在简渔眼里,面前这个人就是大写的渣男,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开口:「你能不能先帮我找人?」 独临竹没有答简渔的话,道:「我想你误会了,阿琰不是我的儿子,我与小箐是有过一段感情,但我现在爱的是阿汀。」 简渔奇怪:「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我又不是白汀。」 「我只是希望能解开我与阿汀之间的误会,这个剑冢包括整个玄虚境都是我的陵墓,我这个残魂如果离开了这里,不消多久就会烟消云散,所以有些事,我没办法亲自和阿汀解释。」 简渔:「哦,有话就快说,说完赶紧帮我找人。」至于转不转告给白汀就是另一回事了。 独临竹嘆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和阿汀走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天意弄人。」 「我当年的修为已入渡劫期,即将飞升上界,那时我与小箐已结道侣,我捨不得她,便压了修为,迟迟不肯渡那最后一次雷劫,后来一次闭关修炼中,我走火入魔,理智全失,也不知怎么到了沨海。」 「我在沨海遇见了阿汀,她帮我压制住了心魔,我虽然清醒过来,却失了记忆,我是纯阳之体,阿汀是纯阴之体,我们不自觉地互相吸引,相识相爱。」 「在沨海,我与阿汀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但是没了记忆,我总觉得心里缺失了一块,后来我想找回我的记忆,便离开了沨海,阿汀也随着我离开。」 「我与小箐结了同心契,沨海是灵海,有结界保护,所以我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小箐苦寻我未果,我离开沨海后,小箐感应到了我的下落,前来寻我,我们三人碰面了。」 简渔:好一个狗血修罗场。 「小箐告诉我我与她早已成婚,有同心契作证,我不得不信,但我已经爱上阿汀,我便想同小箐解除同心契,但小箐不愿,她去了三生川,想为我采一株还忆草,还忆草采来了,但她也被三生川的守护兽打成重伤。」 「她让人给我送来还忆草,我犹豫不决许久,最终还是服下了还忆草,我忆起了过往。」 「是我对不起小箐,她从来就没做错任何事,是我变了心,我愧疚万分,带着灵药前往妖界去看望小箐,并想藉此机会将事情和她说清楚,但我没想到她的伤势如此严重,危在旦夕。」 「我曾送过两只水麒麟给阿汀,这两只水麒麟是天地间仅剩的两只水麒麟,阿汀很喜欢,也很用心地养护着它们,同时,水麒麟的内丹也是天地间最为有效的治伤灵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能使其还魂。」 「我当时想,将小箐的伤治好,我也能少亏欠她几分,此后我便不会再与她联繫,所以,我取了其中一只水麒麟的内丹。」 「失去内丹对于灵兽来说,只是剥除了它们全身的灵力,只要用灵药好好温养,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当时未意料到,这只水麒麟已经有孕,它的身子承受不住剥离内丹的伤害,它死了,两只水麒麟蛋也死在了腹中,而另一只水麒麟也殉情了。」 「我带着两只水麒麟蛋离开,之后我用水麒麟的内丹炼了灵药,带去妖界送给小箐,这时,阿汀也追到了妖界,她觉得小箐是导致水麒麟死亡的根源,因为恨意,她对小箐出手,想杀了小箐,而我为了护着小箐,失手下伤了阿汀,最后,阿汀拼尽了全身修为,拉着我同归于尽。」 简渔:「……」这,这真是一段曲折狗血的故事。 「她是沨海孕育的神女,我是即将飞升的渡劫期修士,我们肉身虽死亡,但残魂依旧强大,死后因强大的灵力形成了陵墓空间,也称领域。」 「我无法离开我的陵墓,所以,我想你帮我同阿汀带几句话。」 简渔:「什么话?」 「你帮我对阿汀说,我对她从未变过心,亦无悔,但终究是我对不起她。」 简渔静一瞬,道:「可是我说了又如何呢,你现在都只是个残魂了,所有恩恩怨怨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白汀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独临竹似乎不能理解这句话。 「你知道白汀喜欢听人唱歌吗,你知道她一直想要一件五彩衣吗,为什么她会嫉恨花箐呢,你有给她安全感吗,从一开始便坚定不移地站在她那边了吗,你去妖界看花箐有跟白汀说过吗,你要取水麒麟的内丹,是非缘由有提前同白汀交代过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独临竹有些措手不及。 「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从来没有关心过白汀内心的想法,为什么会和她走到这一步,你还不明白吗?」 独临竹沉默半晌,闭了闭眼睛,开口:「是我的错。」 简渔道:「是非对错其实也没办法分太清,有些感情,若是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独临竹一怔,低声重复了一遍简渔的话:「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独临竹垂眸静静思索良久,半晌,他释然了:「我原想与阿汀道歉,同她解开误会和心结,但若是这段感情于她是负累,这些便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她能开心。」 独临竹对简渔道:「你不用帮我带话了。」 「好,」简渔点了点头,又想起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开口道,「独临竹,你认不认识沉三六?」
第31页 第18章 「你说沉先生啊,几百年前他来过我的剑冢,这几百年,除了你和阿琰,拢共就两人进过我的剑冢,一个是沉先生,另一个是个年轻人,好像叫什么凌云,我送了他一本剑谱,沉先生是个很特别的人,我原想送一把剑给他,但他拒绝了,后来他带走了那两只水麒麟死蛋,还跟我要了一面阿汀做的镜子,那镜子是一道传送门,我既然不能离开这里,镜子于我也是无用,便送他了。」 简渔心想,连独临竹这种即将成仙的人都对祖师爷一口一个先生的喊,他们祖师爷肯定非常牛逼。 独临竹问简渔:「你认识沉先生,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简渔:「我是他门下弟子,他是我祖师爷。」 「原是这样。」独临竹微微点头,他一招手,石窟中的某个角落飞出一柄飞剑。 这一柄剑一出,剑冢所有的剑都发出嗡鸣声,肃杀之气在整个剑冢迴荡。 「这是我生前最得意之作——弋夕剑,我不想它同我一样封印在这里蒙尘,之前我原想将它送给沉先生,但他不要,你是他弟子,那便送给你吧。」 独临竹话音刚落,那把剑就飞到了简渔面前。 简渔试探着伸了伸手,那把剑立刻乖乖地躺到她的手心,这把剑的剑柄是如山峦一般的黛青色,剑身是如同火烧云一样的橙红色,颜色带着几分清透,很是漂亮,整把剑质量轻盈,倒是很适合女子用。 简渔心想:祖师爷不想要这把剑,是不是因为它过于秀气了,不够威武? 简渔摸了摸剑身,问独临竹:「不是说越厉害的剑越有脾气吗,怎么它这么听话。」 独临竹看了一眼弋夕剑,眼里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开口:「它原本也是很挑剔的,但是被人嫌弃过一回,就收敛了,它从淬鍊而出起,便一直尘封在这里,巴不得赶紧有个人把自己带走。」 「谢谢,那我便把它带走了。」简渔收下剑,又犹豫地问道,「能再送我一个剑套吗?」 「不用。」独临竹隔空用手指点了点弋夕剑,弋夕剑就如一道光般没入了简渔的体内,「弋夕剑是至等灵剑,可收入体内,若是你以后有造诣,能学会人剑合一,那么你的身体就能化成剑,无坚不摧。」 简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弋夕剑没入她体内的时候她完全没感觉,「我要怎么把它放出来呢?」 独临竹道:「你唤它一声试试。」 简渔:「弋夕?小夕?」 「咻——」弋夕剑飞了出来,在空中转了个圈。 简渔笑了:「小夕,回来。」 弋夕剑顺从地回到了简渔体内。 简渔满意地点头,真不错,忽然,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对独临竹道,「现在你可以帮我找我师弟了吗?」 独临竹颔首,放出神识探查整个玄虚境,过一会儿,他回神,对简渔道:「从你对你师弟的描述中,我找到他的位置,现在我就可以把你送过去。」 「好,麻烦你了。」 独临竹微微点头,手一挥,简渔的身影消失在了剑冢中。 独临竹独自看着满壁的刀剑,轻嘆道:「我总是担忧阿汀心中仍有怨恨,想化解她心中不平,如今阿汀既已放下,我执念也消,我这把残魂也不必一直留守在这里了。」 说完,他的身影如一缕云雾,投入了洞窟中间的淬火炉中,霎时间,淬火炉内烈焰高涨,四周刀剑哀鸣不断。 …… 简渔再睁眼时,已经身处森林。 「哎,不行了,我好累啊,墨小兄弟,你也太能走了,瞧瞧你这脚印,绕来绕去,你怎么能在这一片打转这么久的,我都要绕晕了。」一个墨绿色的身影蹲在地上,唉声嘆气。 简渔的目光从地上的墨绿色影子上移到一边站着的人身上,笑着喊:「小墨!」 墨纸回头,看见是简渔,眼睛一亮:「简渔。」 「简渔?」地上的墨绿色人影扭过头,看着简渔,兴奋道,「太好了,你主动出现,我不用再看脚印了。」 另一个身穿墨绿色道袍的男子将地上的人拉起来。 简渔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眼墨纸,还好,小墨看上去无事。 简渔又看向那两个修士,问:「你们是?」 其中一个修士开口:「简渔你好,我叫唐暮四,他叫唐暮三,我们是唐柳门的弟子。」 唐柳门?简渔有些疑惑,她怎么听起来感觉有点熟悉呢。 唐暮三问:「简姑娘,你也是三六门的弟子吗?」 简渔点头:「嗯。」 唐暮四笑道:「你们门派的唐宴和,和我们是好朋友呢。」 简渔终于想起来她在哪听过这个门派了,当初新秀弟子试炼大赛,唐师兄不就是因为唐柳门的掌门来了,才连夜逃回三六门的吗,这感情怎么也不算好吧。 「是吗,可是我唐师兄见着你们掌门都躲着走,可不像是跟你们交好的样子。」 唐暮四连连摆手:「哎,那是他们俩兄弟的恩怨,跟我们可没关系。」 简渔对唐暮四的话半信半疑,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 「你们怎么会进到这个森林的?」 「看到一阵亮光进来的,结果就在这里一直打转了,几个时辰前我们碰到了一个妙音门的人,她被妖兽追赶,我们上前帮忙,结果她丢下我们跑了,我们打不过妖兽,匆忙逃离之间,困在了一片沼泽中,还多亏了墨小兄弟,将我们救出去。」
第32页 唐暮四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 「哦。」简渔点头,又想到,这两个唐柳门的人不在之前徐子鄞那队,应该与陆长山兄妹没有恩怨吧。 「你们路上遇到过如风门的弟子吗?」 唐暮四回忆了一下,不太肯定,转头去看唐暮三,得到了他的肯定,摇头道:「我们没有遇到过如风门的弟子。」 简渔点了点头:「那挺好,只要你们不随便救人,应该就不会遇上危险。」 唐暮四对简渔这番话一头雾水。 简渔看着墨纸,突然回过神来,她找到墨纸了是不错,但现在她又和顾锦明失散了! 简渔想起刚刚唐暮四的动作,问:「你刚刚蹲在地上做什么?」 「看脚印呢,我开了灵目,正在观察墨小兄弟一路走来的脚印,他不是要找你吗,我们就想着,跟着脚印往回走,就能碰见你了,哪知道墨小兄弟走法着实混乱,我快被绕晕了,不过你出现就好了。」 「哦,那你可能还要接着看脚印了,因为我们还要找人。」 唐暮四:「……」 在唐暮四和唐暮三两人的轮流观察下,简渔和墨纸终于在天黑前走回了之前那棵大树的位置。 顾锦明和叮叮咚咚还在,陆长荷和陆长山也在,简渔松了口气。 叮叮咚咚最先发现远远走来的简渔,两只幼崽迈着小短腿飞奔到简渔面前,蹭着她裤腿撒娇。 简渔一手抱起一只水麒麟幼崽,走向顾锦明几人。 顾锦明扭头看见来人,立刻激动地喊道:「六师姐,七师兄,你们回来了!」 「嗯。」简渔回应他。 顾锦明看向简渔身后,疑惑道:「怎么还带回来两个。」 「我们是唐柳门的弟子,我唐暮三,他是唐暮四。」 顾锦明皱眉,唐柳门,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呢? 简渔观察着陆长山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想来这两个唐柳门的人确实没有和陆长荷结过怨。 简渔给陆长山使眼色:说好了放我们几个离开的哈。 陆长山看着简渔,他嘴唇未动,简渔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嗯,走吧,我带你们一起离开,独临竹已经魂灭,整个玄虚境不久后就会分解。」 简渔有些惊讶,独临竹这就魂灭了? 陆长山扶着自己师妹,对众人开口道:「我看这玄虚境有不稳的趋势,想来这森林的迷阵也应该变弱了,跟着天上北斗的方向,我们赶紧离开吧。」 简渔抬头,这才发现,之前几夜都云层厚重的夜空,现在已经有了星星和月亮。 大家点了点头,都没意见,跟在陆长山身后走。 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终于到了森林边缘。 几人走出森林,顾锦明问:「接下来我们要怎么离开玄虚境呢?」 唐暮四挠了挠脑袋,开口:「我们进入玄虚境前,三位长老同我们说,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里面歷练,一个月后,他们会开启玄虚境的出入口,但是,三位长老没有说要怎么提前离开玄虚境。」 「等等,不是还有求救符吗,唐暮四,你们的求救符呢?」 唐暮四苦着一张脸道:「早用过了,我们在森林里打转的第三天就把求救符用了,但是求救符没飞出去。」 陆长山看了一眼简渔,道:「简道友,玄虚境开始不稳定,不如我和你到处看看,找找有没有哪里出现空间裂缝,通过裂缝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简渔瞭然,陆长山这是要她帮忙打掩护。 「好,我和你去周围看看,其他人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简渔跟着陆长山走出很长一段路,等回头看不见陆长荷几人的影子了,他俩才停下。 陆长山闭上眼睛,再睁眼时,身形样貌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他一袭红色长袍猎猎,一双眼睛眼尾上挑,容貌多了几分昳丽感。 陆长山抬手,一柄长刀出现在他手里,他手握长刀向着空气划去,空气中凭空出现一道口子,陆长山不费力气地用手将那道口子撕扯开,直到能通过一个正常人的大小。 简渔看陆长山轻轻松松就撕开了一道出口,忍不住道:「厉害,真是深藏不露啊。」 陆长山看了一眼简渔,道:「若说深藏不露,你身边那个师弟更厉害些,我完全看不透他的修为。」 「你说小墨?」简渔问。 陆长山没有回答,只是道:「回去带他们过来,早点离开这里。」 第19章 出了玄虚境,众人出现在一条峡谷中,唐暮三看了看周围,道:「怎么到这来了?」 简渔看了一圈,问:「你认识这里?」 唐暮三点头:「这片是逍遥宗的管辖区,往西二十里就是逍遥宗。」 陆长山辨了辨方位,召出飞剑,对几人微微颔首,道:「既然出来了,怕师门长辈担心,我和长荷先回去了,告辞。」 陆长荷对简渔笑了笑,温声开口:「一路多谢简道友照顾了,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来如风门找我们师兄妹。」 见状,唐暮四也拉了拉唐暮三,跟简渔几人道别:「我跟暮三也先走一步,改日有空上三六门找唐宴和玩。」 眼看着大家都走了,顾锦明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头,吞吞吐吐开口:「那个,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第33页 简渔唤出弋夕剑,随口道:「知道没脸回去见师父了?放心,你好好跟师父认个错,师父肯定会原谅你的。」 「说的容易,那毕竟是镇山宝……」顾锦明忽然睁大眼睛看着简渔,「等等,师姐,你这把剑哪来的?」 「哦,这把剑叫弋夕剑,玄虚境的主人送的。」 怕扯到陆长山的真实身份,简渔略过了独临竹,简单解释了一句。 顾锦明看着那把漂亮又独特的剑,心情复杂。 简渔敲了敲弋夕剑的剑柄,开口:「小夕,可以带我们御剑飞行吗?」 弋夕剑在空中转了一圈,剑身变大十余倍,然后缓缓落到简渔脚边。 简渔抱着两只水麒麟踩了上去,墨纸跟在后面,顾锦明犹豫了一下,慢慢吞吞跳了上去。 弋夕剑飞得又快又稳,顾锦明低头看着脚下掠过的风景,又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墨纸,几次欲言又止。 良久,他开口,声音小得跟个蚊子似的:「师姐,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帮什么?」 简渔一开口反而吓了顾锦明一跳,他没想到风这么大,她还能听到自己说话。 顾锦明静了一下,小声道:「帮我一起报仇。」 说完,顾锦明觉得自己的脸像火烧一样,有些难堪,他怎么能没用到这种地步,报仇都要求别人。 见到弋夕剑的一瞬间,他想,他这种气运比不过别人,又不如别人天赋异禀的人,是不是一辈子只能当个弱者了?情绪一上头,便自暴自弃说出了那句话。 可是话一说出口,他又后悔了,马上,顾锦明干笑了两声,尴尬道:「我开玩笑的。」 简渔皱眉,转头去看顾锦明,开口问他:「之前你说你偷玄虚镜是为了报仇?」 顾锦明低声应了:「嗯。」 简渔唤弋夕剑停了下来,对顾锦明开口:「好好说说,你和谁结了仇。」 顾锦明抠了抠手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半年前,我爹去外地经商,之后娶了一个伶人回来,那女人是为了我爹的钱才嫁给我爹的,她才来我家没一个月,就联合了一个修士,害死了我爹。」 简渔点头,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后妈谋财害命的故事,「我们先回三六门,你跟师父认个错,然后我们再计划你报仇的事,师父宽容,应该也会帮你的。」 顾锦明一脸苦相,不吭声了,偷人家门派的宝贝,还想着人家帮你报仇,他脸皮到底没厚到这种程度。 简渔看他那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嘆了口气,不太确定地开口:「那修士修为高不高?」 「不高吧,厉害的修士哪里看得上凡人的财产。」顾锦明说完,反应过来,这是愿意帮他的意思,一瞬间又是欣喜又是感动。 「好吧。」简渔想了想,她身上有两件挺厉害的法宝,再不济还有小墨,对付一个散修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开口,「你家在哪里?」 「景临城。」 …… 景临城在麓江以南,是只有凡人居住的一个都城,以瓷器闻名,城中顾家制瓷工艺最为精湛,拥有多个烧窑厂,通过世代经商累积,已是麓江一带数一数二的富豪大家。 顾锦明带简渔两人进了城,怕引人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简渔找了个竹篓,垫了干草,将两只水麒麟放进里面,再铺上干草盖好,两只水麒麟倒也听话,躺在里面不动不闹,没一会就自己睡着了,为了方便,顾锦明也戴了帷帽换了装束。 几人走在街上,一路稀稀落落只有三两行人,俱是神情淡漠,两边店铺也是无人光顾,生意惨澹。 顾锦明纳闷,对简渔耳语道:「今日初八,按以往逢双赶集的规矩,街上应该热热闹闹才对,难不成今日特殊原因休市?」 简渔左右看了看,有几家店铺大门紧闭,门槛上落了灰,明显有段时间没开张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锦明没有多想,长腿一迈,决定先解决第一件大事:「走,我带你们去吃饭。」 作为景临城游手好闲第一名的公子哥,城中哪处有好吃的好玩的,顾少爷都一清二楚。 顾锦明带着几人进了一家装修颇为雅致的酒楼。这座酒楼名叫醉仙居,招牌菜是片皮乳猪,烤好的乳猪片皮装盘,乳猪皮脆酥香,味道鲜美,再来一壶招牌竹叶青,酒香醇郁,回味无穷。 以往,醉仙居生意红火,从早到晚都座无空席,当然,顾少爷面子大,只要他去,必然优先安排包厢,现在——顾锦明看着空落落的大堂,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听到客人进门,柜檯后面的掌柜支起半个脑袋,没精打采地看了几人一眼,「几位来吃饭?」 原本打算抬脚离开的顾少爷停了下来,掌柜还是那个掌柜,那就没错,沉吟一下,他故意压着嗓子报了几道菜:「掌柜,来个片皮乳猪,松鼠鳜鱼,糖蒜虾仁,太白鱼头,挂炉山鸡,再要一壶竹叶青。」 掌柜抬起眼皮,打量了几人好一会,开口:「几位外地来的吧?」 简渔看着掌柜,问:「外地来的怎么了?」 「没怎么,」掌柜打了个哈欠,转头拿了张菜单摺子丢给简渔,「本店现在只有这些菜式。」 简渔翻开摺子看了看,念道:「小葱豆腐,辣椒炒肉,清蒸时蔬,蛋花肉沫汤……」
第34页 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 顾锦明皱眉,「掌柜,你家那些招牌菜呢?本少爷又不是付不起钱。」 「大厨跑了,新招的大娘只会这些。」 「为什么厨子跑了?」顾锦明问。 「去顾家烧瓷了。」掌柜答了一句,神色有些不耐烦,明显不想谈论这个,「几位吃不吃,不吃请离开。」 这是什么态度? 顾少爷刚要发脾气,就见楼梯口走下来一个少年。 少年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只是他神色冷淡,无视了柜檯边的几人,径直朝大门走去。 掌柜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沖沖地对着少年开口:「赵远,你又要去烧窑场是不是,不准去,你给我站住!」 少年恍若未闻,脚步不停。 掌柜气急败坏,指着少年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今天你要踏出这里,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少年表情未变分毫,抬脚跨出了大门。 「你……」掌柜怒急攻心,捂着胸口跌坐回椅子上,半晌,他脸上露出又是气又是哭的表情,「赵远啊,我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看的啊。」 顾锦明常年在这家酒楼吃饭,对赵远也有几分了解,赵远本是外乡人,前几年老家遭了洪灾,他爹在洪灾里不幸身亡,他娘带着他寡母走了千里来景临投奔远房亲戚,许是一路挨飢劳累,他娘在景临住了没几天就病逝了,毕竟是从小面都没见过的亲戚,那家人待赵远也不亲,他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 于是赵远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四处找活干,后来掌柜的夫人瞧他可怜,招了他当跑堂的,赵远干了一个月,扣掉饭钱,也就赚了十五文钱,他用这仅有的十五文钱给掌柜夫人买了根木簪子作谢礼,掌柜夫人当即感动得不行,掌柜看赵远这孩子踏实肯干,人也不错,就留下来做长工,还给他收拾了住处。 顾锦明看着这情形,有点疑惑,掌柜两夫妻对赵远确实不错,赵远在醉仙居呆了不到三个月,就从一个瘦猴子长得身上有肉了,人也变得开朗起来,现在这反目成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须臾,顾锦明又想起来,这掌柜的说厨子跑了是去顾家烧瓷了,大概赵远也是去的顾家烧窑场,而这景临有烧窑场的顾氏人家,也就他家。 顾锦明忍不住问掌柜:「好好的活不干,为什么要跑去烧瓷呢?」 「是啊,为什么都跑去烧瓷呢?」掌柜喃喃自语般重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沖顾锦明几人摆手,声音苍老了许多,「小店今日打烊了,各位走吧。」 简渔转身,注意到墨纸的目光一直跟着赵远,直到赵远的背影消失在街头,他才收回目光,她不由问道:「小墨,你在看什么?」 墨纸歪头,想了一下,回答:「会动的死人。」 第20章 几人出了醉仙居,顾锦明还在奇怪什么叫「会动的死人」,对简渔道:「那赵远去的是我家的烧窑场。」 简渔若想了想,朝着最近一家开门的成衣铺走去。 这家铺子的生意也冷清,老闆娘坐在柜檯后面绣荷包,见有人进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简渔慢悠悠在店里转了一圈,老闆娘才放下针线,走过来招唿客人:「姑娘要买什么样的衣服?」 简渔指了指墨纸:「给我弟弟买的,老闆娘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穿的。」 老闆娘上下打量了墨纸一眼,说了句「稍等」,便走去后房,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件靛蓝色长衫出来,递给墨纸,开口:「小公子试试,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改改。」 墨纸看了简渔一眼,见她点头,便接了衣服去试了。 等着墨纸试衣的间隙,简渔笑着跟老闆娘打听:「我们外地来的,听说这城里有家挺大的烧窑场,不知道还招不招人,我们想找个活干。」 听到烧窑场几个字,老闆娘神色一顿,抬眼见简渔笑盈盈的模样,默了默,到底是开口回答了:「招,不过我劝姑娘还是去别处寻活干。」 简渔面露诧异道:「为什么?」 老闆娘闭口不再回答了。 正好墨纸试衣出来,简渔看了一眼,道:「不错,正合适,穿着也好看,这套我要了,顾……小八,付钱。」 顾锦明撇了撇嘴,不给他买衣服,还要他付钱。 付了钱,简渔又拉着老闆娘,语气诚恳地问:「姐,你就和我说说,这烧窑场是怎么了,我是真想找活干,要是那里有问题,我就不去了。」 老闆娘看了简渔一眼,见这姑娘模样乖巧,也不忍心她走上歧路,半晌,嘆了口气,开口:「三个月前,顾家老爷自杀身亡,顾家小少爷又不明原因失踪,那刚踏进顾家家门的姚氏就成了当家主母,那姚氏看着柔弱,其实也是个厉害女子,她当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扩建窑场,招了一批人,当时开的月钱是十两,十两银子,普通人家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那些人才干了十天,月钱就提前发了,而且窑场管饭,活也不累,惹得不少人羡慕,没到一个月,顾家又开始招人,这回去的人就多了,这样一来,大家都去窑场干活,一些店招不到人,又没生意,也只能关门去烧瓷,到现在,城中十有八九的年轻人都去了烧窑场干活。」 简渔静静地听着,想到赵远的样子,这窑场要是没问题鬼都不信。
第35页 老闆娘看了一眼门外,见没人,才接着开口:「原本我也是想去窑场干活,但那时家里老母亲染了风寒,我只能先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再后来,我发现去窑场干活的人都变得有点奇怪,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去窑场,除了烧瓷,其它事情都不关心了。」 说到这,老闆娘顿了一下,找了一个贴切的形容:「就跟魔怔了一样。」 言尽于此,老闆娘看着简渔开口:「姑娘,我要说的就这些,你信就信,不信也罢。」 简渔朝老闆娘颔首,感激道:「多谢老闆娘提醒,这窑场听起来确实古怪得很,我们便不去了。」 简渔对着老闆娘又是感谢了几番,这才带着墨纸和顾锦明出门。 转过街角,简渔立刻对墨纸道:「小墨,我俩去窑场看看。」 顾锦明紧张地问:「那我呢?」 「另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简渔将背上的竹篓放下来,郑重地对顾锦明开口,「找个安全的住所,给师兄师姐准备好盆盆奶,然后,等我和小墨回来。」 顾锦明:「……」 「行吧,前面街头右拐有家来福客栈,我在那里等你们。」 对于想去窑场干活的人,顾家都来之不拒,简渔进了一家顾家门下的陶瓷铺说明来意后,立马有个伙计带着她去了窑场。 新窑场建在城外的西郊,规模颇大,一条条长道,两边是黏土垒起的窑室,每个窑室门洞口都有人干活,窑室内柴火烈烈燃烧,整个窑场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子燥热。 「这窑门上面那个大的门洞是用来加柴火的,底下那个小门洞是为了把木灰耙出来的,木灰多了柴就添不进去,所以要定期清一下木灰,木柴都放在外面的棚子里。」那名伙计带着简渔来到一处窑室旁,一边介绍一边开口,「你们就负责这个窑室,活很简单,柴烧完了就添柴,保证窑室内不断火就行。」 简渔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等伙计走后,简渔走去大棚抱柴,大棚外面挂了草帽,简渔顺手给自己和墨纸戴了一顶,一边观察周围。 搬柴、添柴、清灰……这里人干活井然有序,既不偷懒也不交流,看上去像是专心致志,实则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机械感。 简渔抱着柴回到窑室,一边往门洞里加柴,一边想,按理说,制陶场会跟烧窑场建在一处,方便制作好的陶胎运过来烧,但这里只有烧窑场,而且那名伙计说柴火不能断,那里面烧好的瓷器要何时取出来,下一批陶胎又怎么放进去?还是说,里面烧的根本不是陶胎…… 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窑室内的柴火热烈地燃烧着,火苗跳跃着,越来越近…… 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简渔一个激灵,勐然回神,不知不觉,她头已经探到了门洞边沿,滚滚热气扑面而来。 简渔一惊,连忙退后几步,头上草帽已经烧焦了大半——其实还起了一点小火苗,被墨纸冻灭了。 简渔看向身边的墨纸,心有余悸,若不是他抓住自己,刚刚那瞬间,她甚至想钻进窑室中,那上千温度的可以把她整个人烧成碳的地方。 简渔缓了缓神,心里的疑惑有了答案。 里面烧的确实不是陶胎。 不经意又看了一眼门洞,里面跃动的火光就像有吸引力般,让她忍不住想靠近,简渔连忙偏开头,定了定神,轻声对墨纸道:「小墨,我们先离开这里。」 墨纸点头:「好。」 其他人自顾自地干活,并没有注意到往外走的两人,可当简渔快靠近大门时,所有人手下的动作齐齐停住了,转头看向他们。 简渔当即开口:「跑!」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简渔就被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围住了,他们伸出一双双苍白的手,想要抓住简渔。 「小夕!」 弋夕剑横空而出,砍向那些手臂,然而锋利至极的弋夕剑,却没能斩下这些凡人的手,剑刃与皮骨相撞,发出清脆的叮鸣声。 墨纸抬手,一道道冰墙拔地而起,挡住所有人,然后他抱起简渔,一跃从人群中离开。 简渔回头,看着一座座窑室,若有所思。 …… 为了给两只水麒麟找奶喝,顾锦明跑了半个景临城,最后从一个老妪家里的母羊身上挤了一小盆羊奶。 顾锦明端着羊奶打开房间门,往床边的竹篓走去,「小师兄小师姐,起来喝盆盆奶了。」 掀开竹篓上的干草,顾锦明整个人僵住,脑子里闪过两个字:要完。 竹篓里空空如也。 顾锦明迅速看了一圈案发现场,干草丝毫不凌乱,家具摆放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 高手,偷水麒麟贼绝对是个高手! 顾锦明神色严肃,不行,他得立刻跟师姐汇报。 刚一转身,就见门口倚着一名高挑的绿裙姑娘,面容清秀,气质文静,俩只水麒麟躺在她怀里,爪子抱着一块米糖正欢乐地舔着。 顾锦明:「……三师兄。」 唐宴和微笑点头:「八师弟。」 片刻后,顾锦明和唐宴和坐在桌子前,看着两只水麒麟喝盆盆奶。 顾锦明率先开口问:「三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唐宴和摸了摸水麒麟的脑袋,笑了笑,跟顾锦明道:「寻着叮叮咚咚来的,这两只经常在山上乱跑,找不到影子,于是师父在它们身上下了一道追踪符。」
第36页 「哦。」顾锦明应了一声,沉默下来,其实他更想问,师父发现山门上的玄虚镜被抠下来了是什么反应,是不是很生气? 「八师弟来此处是有何事没解决的么?」唐宴和笑容浅浅,语气温和,「师父同我说,师弟师妹们恐是遇上了难题,所以想借玄虚镜一用,但护山大阵缺不了玄虚镜,故交代我下山帮忙。」 听了唐宴和的话,顾锦明怔了怔,轻轻「哦」了一声,心里酸楚,有些不是滋味,过了一会儿,他又红着眼开口,「谢谢师父。」 等简渔找到来福客栈,和顾锦明汇合时,顾锦明已经把城中的情况和唐宴和说得差不多了。 「三师兄,你怎么在这?」简渔看到唐宴和有些惊讶。 唐宴和朝简渔微微颔首,将来意又说了一遍。 简渔点头,随即,对着顾锦明正色道:「我觉得姚氏来景临并非贪图你家钱财,那窑场里烧的不是瓷器,是人,这城中百姓大半已经不是人了。」 第21章 窑场里烧的是人?顾锦明匪夷所思:「怎么可能?」 简渔没管顾锦明信不信,问他:「先前听老闆娘说,你爹是自杀身亡的,但是你和我说你爹是被姚氏和一个修士害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我爹他走南闯北经商那么多年,心态稳如老狗,又没灾没病,怎么可能想不开自尽。」顾锦明拧着眉开口,「当时我爹非要娶那个女人,我跟他闹了一顿,然后离家出走,我在外面住了几天,后来几个家丁找到我,说我爹跳河死了,我当然不信,还以为是我爹为了骗我回去用的手段,等我跟着家丁回去,就看到我爹的棺材摆在大厅中间,周围都是来弔唁的亲朋好友。」 说到这里,顾锦明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口:「后面就是给我爹办丧事,晚上我守灵堂,守到半夜,我突然想解手,就去了后院,然后就发现姚氏和一个男的在假山亭子里幽会,离得远,我没看清楚那男的长什么模样,就在我想偷偷靠近一点听听他们在聊什么的时候,那男的就凭空消失了,我经常听戏本,知道世外有修仙者,所以我猜,姚氏就是和那个修士联手,害死了我爹,然后他们就可以拿着我爹的财产做一对狗鸳鸯。」 「按道理,我爹死了,钱大部分归我,所以那对狗鸳鸯下一个对付的就是我,当然,我肯定斗不过他们,所以第二天我就卷了一笔钱跑路了。」 简渔点头,顾锦明虽然想的有点偏差,但也误打误撞捡了一条命,他如果不跑,结局不是死就是被制成瓷人。 「我娘在我出生没多久就意外去世了,我那老爹只知道在外做生意,没怎么管过我,连面都很少见,但我从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他都是给我最好的,所以他被人害死,我肯定要替他报仇,于是我四处打听,希望能加个门派学习厉害的术法,再后面,就遇见你们了。」 顾锦明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清楚。 简渔略一思忖,对顾锦明开口:「窑场那些瓷人难以对付,擒贼先擒王,今天晚上我们就潜进你家,看看这个姚氏是人是鬼。」 说完,简渔又想起什么,对唐宴和道:「三师兄,刚刚我和小墨从窑场逃出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每个窑室的大小、分布有些奇怪,它们并非横平竖直的排列,更像是一种图案组合。」 简渔倒了杯茶,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将图案画了出来。 看见图案,唐宴和神色严肃起来,良久,他轻轻点头:「六师妹心细,我对阵法略有研究,如果我没认错,这窑室的排列应该是一种傀儡阵。」 「难怪,」唐宴和恍然般自言自语,「初时我还疑惑,这么多人死于非命,被制成瓷人,这景临城上空该妖气笼罩才是,但我又感觉不到丝毫妖气,原来那些人已经是死物了,非鬼非妖,就像木偶之类的物件,行动全凭傀儡阵操控。」 顾锦明探头问:「三师兄,你会破这种阵么?」 唐宴和谨慎开口:「这种傀儡阵较为复杂,我需要去窑场看看。」 「晚上窑场没人,」简渔开口,「我们兵分两路,三师兄你去窑场破阵,我们仨个去顾家抓姚氏。」 说完,简渔心里又生了疑惑,按老闆娘所说,这些瓷人还会回家睡觉,姚氏为何会操控瓷人做出回这种无用的事,若是说掩人耳目,景临城住的都是凡人,姚氏和那名修士完全有能力在不知不觉中将剩下的老百姓也制成瓷人,那是掩谁的耳目? 夜深人静,一片乌云慢慢游移,将天边半轮弯月遮挡。 「从这面墙翻过去是马厩,不会被人发现。」顾锦明悄悄对旁边两人道,接着,他撸起袖子,表情有几分得意,他家里有宵禁,翻墙是家常便饭。 等顾锦明以最帅气的姿势爬上高墙,墨纸已经抱着简渔稳稳落地了。 顾锦明默默放下摆姿势的手,跳下墙,「我知道姚氏住哪间房,你们跟我来。」 三人放轻动作,一路穿过庭院,来到正房门前。 顾锦明凝神,谨慎地用小刀在纱窗上划了道缝,他戳开缝往里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 简渔:「?」 顾锦明老老实实转头,对简渔道:「师姐,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 简渔:「……」
第37页 墨纸伸手将顾锦明的脑袋拨开,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简渔跟着墨纸走到床边,屋内黑暗,她只能隐隐约约见到床上有个隆起的影子,她抬手,将白玉绫甩了出去,白绫飞出,将床上的人绑得结结实实。 「顾锦明,点个火。」 「哦。」顾锦明掏出火摺子。 火苗燃起,映出床上人惨白的面容,和那一双正直勾勾盯着他们的眼睛。 「草!」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顾锦明手里的火摺子差点掉地上。 「原来是你啊,好儿子,我说你跑哪去了呢。」姚氏眼珠子动了动,将三人都打量了一遍,低低笑了起来,「白日闯窑场的也是你么,真是的,你还找了救兵。」 这话语气说的,就像「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一样。 简渔直觉姚氏有诈,召出了弋夕剑。 果然,下一刻,姚氏身体骤然散成一滩泥沙,迅速从白绫缝隙间熘出,逃出房间,只留下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正好,让你们体验一下我的心血。」 同时,门外院子传来一道道沉重的脚步声。 简渔快步走到门边,看向外面,天边的乌云已经散开,清冷的月光映出一个个人影,他们面无表情,五指成爪,步步靠近房内的人。 简渔拉着墨纸和顾锦明退后,抛出白绫挡了一下扑过来的几个人。 弋夕剑破开房间屋顶,带着三人飞到高处。 简渔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瓷人因为失去目标又四散开。 这时,整个景临城开始有了动静。 不知哪处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在黑夜中尤为悽厉,接着,四处此起彼伏响起碰撞声、惊叫声、哭声,各处的屋子房门被推开,有人衣衫不齐,一边唿喊着救命,一边拼命往外跑,有人面无表情,拿着染血的砍刀,走向下一个目标。 顾锦明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结巴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简渔看着一瞬间变成炼狱的景临城,心头一紧。 忽然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一条小巷子里,她光着脚边哭边跑,几次三番摔倒在地,而拐角处,一个瓷人正拎着斧头,走向这边。 简渔立刻让弋夕剑飞过去,她跳下弋夕剑,冲过去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背后几道冰稜锥擦着她们而过,打向了几步外正要举起斧头的瓷人。 被简渔抱起的小姑娘一开始惊了一下,下意识挣扎起来,等抬眼看到抱着她的是个面容温柔的姐姐,她又抓着简渔的袖子,带着哭音哀求:「姐姐,你救救我娘,你快救救我娘,求求你,姐姐。」 简渔自然不忍心拒绝她,轻声开口:「好,你告诉我,你娘在哪里。」 小姑娘啜泣着指向身后的矮房屋。 等简渔抱着小姑娘来到她口中的家门外,屋内的情况一时让她唿吸一窒。 屋里一男一女,男人刚站直身子,他手里拿着菜刀,身上溅满血污,女人侧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睁着,胸部一道裂开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她没了一双手。 这情况,不难推测,小姑娘的娘拼死拦下了她的爹,才让她能逃出屋外,而她的娘,到死也没把抱住男人的腿松开,以至于男人杀了她后,又拿了菜刀砍断了她的双手。 小姑娘眼睛通红,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娘」,随后因为刺激过大,晕死过去。 第22章 男人转身看向门口,手里的菜刀举起,拖着步子朝简渔走去。 简渔抱着小姑娘掉头就跑,弋夕剑就飘在不远处,见状立刻飞过来,顾锦明连忙伸手将人拉了上来。 等飞到高处,简渔回头看了一眼,拿菜刀的男人没追上她,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拖着步子朝街上走了。 街道尽头有间房子亮了一点火光,下一刻,一声短促的尖叫响起,灯盏摔落在地,房屋重回黑暗。 黑夜里不间断传出求救声,绝望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城中没去窑场干活、没被炼成瓷人的百姓大多是老弱病残者,若是家里或附近出现瓷人,等待他们的结局只有一个死。 简渔沉默了一下,将怀中的小姑娘抱给顾锦明,嘱咐他:「你呆在上面,自己注意安全。」 顾锦明愣了一下,开口:「师姐,那你呢?」 简渔没有回答,问他:「城里哪处有酒庄?」 几刻钟后,简渔怀里抱着几坛酒,仰头看着面前的祈福塔,这塔高约九丈,是城中最高的建筑,接着,她将手中酒罈的盖子掀去,将酒倒在塔下,一连倒了七八坛酒。 倒完酒,简渔掏出火摺子点了,丢进去,火星一沾酒就燃了起来,趁火势还未扩大,墨纸抱起简渔,轻盈地跃上高塔,几个跳跃间,两人就站在了塔顶。 在烈酒的作用下,火势逐渐蔓延,大火开始顺着塔身往上烧。 熊熊燃烧的火焰再黑夜中尤为显眼,周围游荡的瓷人都被吸引过来,简渔看着它们靠近,将白绫甩了出去。 白绫宛若一条游龙,在瓷人中间穿梭,并时不时攻击一下它们,吸引它们的注意。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聚集在塔下的瓷人也越来越多。 简渔低头,眼里映着火光,心里想,只要把瓷人都吸引过来,这城中无辜的老百姓就能多几分活的生机。 …… 尘土扬起,一间窑室「轰」的一声倒塌,其它窑室内的火焰在一瞬间暴涨,燃至最盛时又迅速衰败下去,整个窑场最终恢復平静。
第38页 阵眼破。 唐宴和松了口气,摸了摸肩膀上蹲着两只水麒麟,破这个傀儡阵颇费了他一番心思。 解决完窑场的问题,唐宴和抱着两只水麒麟回城,还未进城,他就听到城中传出的杂乱哭叫的声音,他心里一跳,立刻加快速度赶往顾家同自己几个师弟师妹汇合。 刚一进城,唐宴和便注意到了远处火光映天的祈福塔,脚步一顿,想了想,他朝祈福塔而去。 等唐宴和靠近了 ,他才注意到塔顶站着的师弟师妹,视线转了一圈,他也发现了飞剑上的顾锦明,于是放心了。 塔底下聚集的瓷人无头苍蝇似的绕着塔转了几圈后,开始闯入火中,顺着烧焦的塔身往上爬,火焰除了烧焦它们的衣物,并没有给它们造成伤害。 火势在逐步蔓延,火焰裹挟着浓烟而上,这座塔撑不了多久。 唐宴和神色逐渐凝重起来,脑海中一瞬间转过几个念头,这些瓷人不怕火烧,刀枪不入,对付起来十分棘手,但死物傀儡行动限制颇多,或需傀儡师以某种联繫方式操控,或需阵法符咒驱使,既然窑场是阵法驱动,景临城内的瓷人十有八九也是靠阵法,破掉阵法才是解决这些瓷人的根本方法。 唐宴和环顾四周,试图窥察阵法所在,仔细探察一番后,他的目光沉了下来,这整个景临城,都是一个傀儡阵。 整个城建得恰到好处,天生适合养傀控傀。 真是不可思议,唐宴和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阵眼破阵。 东为震,北为坎,一伤一休,中间生门为阵眼。唐宴和飞快在心里演算着,一边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最后,唐宴和在一家古朴大气的院宅前停下,他抬头看去,门上牌匾笔走龙蛇地写着「顾府」两个大字。 唐宴和看着牌匾,恍然想,姚氏最先找上顾家,恐怕也是因为顾家就建在阵眼上。 唐宴和利落地翻上围墙,府里没有点灯笼,静悄悄的一片,但是他在黑暗中看得清楚,四周屋檐下,走廊下,树下,都立着几个穿灰布衣裳的僕人,他们像木桩一样,钉着一动不动。 唐宴和静了静,跳入院子中。 他脚刚一落地,那几个男人就像被触碰了什么开关,突然齐齐抬头转向他,接着,拿起手上的砍刀就沖了过来。 唐宴和蹙眉,反应迅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青色的长鞭,长鞭一甩,将冲过来的瓷人抽倒在地,不过很快,几个瓷人重新站起来,再次攻击唐宴和。 鞭子抽打在瓷人身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除了阻缓它们的动作,没有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唐宴和不想和它们过多纠缠,凌空一跃翻上屋顶。 唐宴和低头快速探查着府内每一处构造,哪处,破坏哪处才能破掉这个傀儡阵?等等,这些瓷人一直守在顾家,不像其他瓷人那样会出门猎杀活人,应该是为了护着阵眼,那么,从这些瓷人的排布来看,最重要的位置就是…… 水井! 唐宴和神色一肃,飞快掠至井边,同时掏出几张木系符咒抛向四周,符咒飞到空中化成条条缠绕的藤蔓,藤蔓枝叶繁茂,眨眼间便缠绕成一堵圆形屏障,将扑过来的瓷人都挡在外面。 唐宴和站在井边,朝底下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有何古怪。 他摸了摸一直乖乖缩在肩头上的两只水麒麟,问:「叮叮咚咚,看看底下有没有水。」 两只水麒麟探头往井里瞧了瞧,没什么兴趣的重新埋回了唐宴和肩窝。 看来井里是干的,唐宴和想了想,跳了进去。 第23章 夜里起了风,风长火势,大火烧得离塔顶只剩一截距离,简渔被滚滚浓烟燻得几乎要睁不开眼,正要喊墨纸带自己下去,忽然听见顾锦明急切的喊声。 「师姐,师姐!」 简渔朝顾锦明看去。 顾锦明手指向一处,大喊:「师姐,那里有个婴儿。」 简渔努力睁着眼睛看向顾锦明手指的方向,远处街上,一条黄黑色的大狼狗叼着襁褓包着的婴儿跑在街上,后面追着一个老婆婆,老婆婆披着头巾,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而那只狼狗似乎被打断了一条后腿,拖着断腿跑得十分不便,所以即便是腿脚不利索的老人,也没被它甩开。 前方墙边放了一辆木轮板车,大狼狗看准位置跳上了板车,再一借力跳上了旁边的屋顶,老婆婆身量瘦小,艰难爬上板车后,就怎么也够不上屋顶了。 简渔抓住墨纸的袖子,开口:「小墨我们过去。」 墨纸点了点头,抱起简渔,身姿轻盈地落到地面。 他这一动,犹如磁石吸铁,聚集在塔底和塔身的瓷人纷纷掉转方向,之前能够将瓷人吸引到塔下的不仅是火光,更是塔顶两人身上的活人气息。 简渔看了一眼涌过来的瓷人,让墨纸将自己放下,低声开口:「我去救婴儿,你在这里挡住瓷人,尽力挡一下,挡不住就跑。」 「好。」 简渔将白绫留下给墨纸帮忙,自己朝狼狗和老人方向跑去。 墨纸对冲过来的瓷人抬手,空气中冰霜凝结,温度瞬间降至零下,所有瓷人在转眼间凝成了冰雕。 极寒可以让人在瞬息间血液凝固,心跳骤停,不过这些瓷人并非血肉之躯,严寒对它们没有丝毫影响,在傀儡阵的操控和加持下,它们甚至能够破开身上的冰壳。
第39页 冰雕逐渐出现裂缝,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瓷人一个个破冰而出。 白绫飘浮在墨纸面前,将沖在最前的几十个瓷人牢牢捆住。 这些瓷人的爪子比刀锋利,若不是白绫是神器,恐怕也能被它们给撕碎了。 墨纸皱眉,轻轻唿出一口气,凝冰术太耗气力,何况这么多人,这些瓷人不畏攻击,冰稜锥打在身上不痛不痒,攻击无用,只能防御。 墨纸只好再凝出一道厚冰墙挡在中间,能拖一时是一时。 简渔转过两条街才看见老婆婆和屋顶那只大狼狗,她连忙跑过去,跳上板车,对还在费力想往上爬的老婆婆开口:「婆婆,你放心,我来帮你救孩子。」 简渔一只手附着屋檐,一边借力往上爬。 大狼狗一直警惕着墙边的动静,见状,叼着婴儿往后退了几步,又将婴儿放下,往自己肚皮下塞了塞,然后露出尖利的犬牙,喉咙里发出示威般的呜声。 刚攀着屋檐露出半个脑袋的简渔动作一顿,这大狗的姿态,似乎是在保护那个婴儿,忽的,她低下头去,瞳孔倏忽散大。 一只苍老的手穿过了她的腹部,鲜血瞬间喷薄而出。 简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腹部传来的剧痛,还未来得及思考什么,意识又在剧痛出现的下一瞬陷入了黑暗。 老婆婆抽回沾满鲜血的手,将简渔如同一具破布玩偶一样甩在一边,宽大头巾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毫无表情,接着,她又开始去够她够不着屋檐。 「师姐!」顾锦明没料到这种变故,一下子神色大变,他慌忙拍打身下的剑,「弋夕剑,快过去,快去救师姐。」 弋夕剑摆动了两下,立刻飞向简渔。 等飞到简渔旁边,顾锦明抱着昏迷的小姑娘跳下剑,赶紧去检查师姐的伤势,板车上的老太婆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状,弋夕剑迎了上去,将人拦下。 顾锦明将小姑娘先放下,蹲在简渔身边,她身上还在流血,腹部大片大片的红色,顾锦明颤抖着伸手压在简渔伤口上,想帮她止血,但是没什么用,鲜血依然不断渗出。 由于大量失血,简渔脸色苍白如纸,心跳也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 顾锦明慌了神,又想起隔了几条街还在战斗的墨纸,迅速抱起简渔跑去找他,小墨师兄看上去那么厉害,一定能救师姐。 墨纸还在跟瓷人缠斗,这些瓷人杀不了,打不破,让他十分不开心。 「墨师兄,你快来看看师姐!」顾锦明喘着气抱着简渔跑过来,由于跑得太急,他甚至不留神摔了一跤,倒地时他下意识护了一下怀里的人。 墨纸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初看到摔在地上的两人时,他还没反应来,直到看见简渔一身的血。 「简渔。」 墨纸刚抬腿要跑过去,这时,一个瓷人破开了冰墙,一只手伸出,抓住了墨纸的胳膊。 墨纸心里一急,用力甩了几下没甩开,眉眼间腾上不耐:「滚开!」 然而下一刻,越来越多的瓷人突破冰墙,朝墨纸身上扑去。 墨纸一边挣着身上的瓷人,又扭头去看躺在地上的简渔,渐渐的,他眼里底漫起了一层红雾。 某一刻,墨纸忽然不动了。 于是他的身影立刻被层层堆叠的瓷人淹没。 「墨……师兄……」顾锦明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心里又惊又怕,很快,他又顾不上为墨纸担心,马上爬起来抱起简渔就跑。 「咔嚓——」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顾锦明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一下。 瓷人堆里忽然溢出了一道道黑雾,这些黑雾瀰漫着,如潮水一般,将所有瓷人包裹,骤然间,黑雾像是变成了道道狰狞的锁链,扭曲着绞杀着所有瓷人,这些瓷人在一瞬间分崩离析,碎片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 在这些如同身体残肢的碎片中,站着一个满身骇人的墨纸。 他身上衣服被瓷人扯得破烂不堪,浑身上下黑雾缭绕,脸上表情在黑影下看不真切,唯独那双赤眸,红得欲滴血,像是地狱里爬出的妖邪。 顾锦明怔在原地,实在不敢将眼前的人将墨师兄联繫起来,对方身上煞气缠绕,甚至让他憷得发毛。 …… 水井下方是一个封闭的密室,密室空旷,地上铺了一层落进来的枯枝败叶,在密室北面有一个石质方台,这是整个密室唯一存在的建筑物。 唐宴和顺手点了一张火符照明,抬脚走了过去,方台上落满了灰,他抬手将厚厚的灰扫去,方台上的图案便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幅幅雕刻在石头上的小画,首先是一群小人,他们围着将一个长头髮的小人抬上了木头搭起的高台,下一幅画,那群小人不见了,木台旁出现了一个长角的奇形怪状的人,下一幅画面一转,长头髮的小人坐在草地上,身边趴着一个长角婴儿,再下一幅,缩小版的长角小人歪着头坐在地上,旁边是尸体堆成的小山。 唐宴和看完所有的画,对画中的故事有了大概的猜测,一群人将族中的女性献祭给了怪物,最后女性怀了怪物的孩子,接着,长大的小怪物屠杀了那个族群。 身后有了轻微的风声,唐宴和警觉地转身,一个女人顺着水井落了下来。 「居然能找到这里,」女人懒懒散散地站在空地上,啧啧了两下,笑道,「能破我主人傀儡阵的,你是第一个。」
第40页 唐宴和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没有说话。 之前唐宴和和简渔说他对阵法略有研究其实是谦虚了,唐柳门最擅长符咒阵法,当初他在唐柳门时,破阵布阵试炼赛从来都是第一名,连当时的掌门都说他是难得一遇的阵修天才。 「我主人不喜欢别人来这里。」女人话落,骤然出手,风沙卷着落叶袭向唐宴和。 唐宴和扬鞭挡开一下攻击,翻身退到一边。 「你就是姚氏?」 女人落在方台上,微微眯起眼睛,「是又如何?」 唐宴和慢慢后退一步,看着女人问道:「你和这景临城有何恩怨,为何要将这城中人赶尽杀绝。」 「恩怨,」女人念了一遍这个词,然后她笑了,「没有恩怨,我主人喜欢罢了,他喜欢把身边熟悉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虽然那种生活枯燥又无聊。」 女人想到什么,笑容里带了几分恶意:「如果不是你们引起主人的兴趣,这场转变应该是无声无息的,毕竟以我主人的身份,他不喜欢招惹修士注意。」 唐宴和皱眉,刚要开口问她你主人是谁?忽然,他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水井上空。 女人也在同一时间抬头,她无意识喃喃开口:「主人?」随后,她不再管唐宴和,化成一道风沙冲出了水井。 唐宴和脸上神色变得严肃,他感觉到了十分浓郁的——魔气。 第24章 简渔上一刻还觉得脑中一片黑暗, 下一刻意识就飘到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空间内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尊敬的时空旅游客户,您好,由于您的承载体受到严重创伤, 系统c17已自动为您断开感知连结, 经检测, 您的承载体受损程度已超过标准线, 判定为不可逆性重创,系统将在倒数一分钟后将您的意识送回时空局,感谢您的理解。」 送回时空局?简渔愣了一下,随后,她又反应过来,「等等,我拒绝,还没到期限, 我拒绝提前遣返。」 「非常抱歉, 根据时空旅游管理法第一百零六条条例规定,若发生各种因非官方服务质量问题造成承载体损伤度超出使用范围的情况, 系统需在第一时间中断并终止一切旅游项目和服务,并即刻将旅客传送回时空局,此项规定属于强制执行规则。」 简渔静了一下,她不愿意就这么走了,倒不是因为旅游假提前结束觉得可惜, 只是小墨和顾锦明还处在危险境地, 她放心不下。 「请旅客注意,传送倒计时开始, 十,九, 八……」 「等等,」简渔急忙开口,「我有异议,我对承载体损伤度判定标准存疑,c17,我要求再次检测!」 正倒数到二的系统闻言停了下来,停顿了三秒,它开口:「客户有权对处理结果进行一次申诉,稍等,系统将再次为您进行检测。」 十秒后,系统平板的机械音再次响起:「经再次检测,您的承载体损伤程度依旧被判定为不可逆性重创……」 「我觉得这个标准不合理,」简渔打断系统的话,开口,「所有位面是不是採用了同一个标准?我觉得这是不合理的,在不发达的农耕文明世界,一个指头的划伤就可能因为感染破伤风而死亡,而在高度文明的世界和玄幻的修仙界,即使手脚全断也能在短时间的治疗后恢復如初,所以,不同世界的承载体损伤程度根本不能同一而论,现在我处于修仙界,修仙界多的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这点伤,我觉得完全不到不可逆重创的程度。」 系统沉默片刻,最后,它接受了简渔的逻辑,开口:「你承载体的生命体徵正在逐步减弱,很快就会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那就等生命体徵全部消失再说。」反正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放弃。 系统再次沉默了。 又是十分钟后,系统那没有起伏的机械音开口:「承载体心跳停止,确认机体死亡,请旅客做好准备,倒计时十秒后传送回程。」 「等等,」简渔咬牙,「心跳停止跳动后还有四分钟黄金抢救时间。」 系统:「?」 系统面无表情开口:「十、九、八……」 简渔担忧地想,瓷人那么难对付,小墨他们要怎么办呢? 「三,二……」 简渔在心里嘆了口气,小墨,希望你们平安无事。 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系统报出最后一个数,简渔疑惑开口:「系统,你是能源又消耗完了么?」 又过了一会儿,简渔才等到系统的声音。 「心跳恢復……自主唿吸恢復……伤口癒合中……承载体生命体徵平和,强制状态解除。」 简渔一愣,怎么回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她再次陷入黑暗。 「师姐,师姐……」 简渔感觉身体上下每一块骨头都透着打碎重组的痛,她艰难地睁开眼睛。 顾锦明抱着她在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嚎:「师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让你帮我报仇,你也不会来景临城,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害你丢了性命,呜哇,呜哇……」 顾锦明哭得太过投入,没注意简渔已经醒了,旁边的唐宴和发现了,他伸手探了探简渔脉搏,松了口气,温声开口:「六师妹,你醒了。」 顾锦明哭声戛然而止,他怔怔低头,见简渔正看着自己,一下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吶吶开口:「师姐,你醒啦。」
第41页 简渔抬手按了按酸痛的额头,有气无力「嗯」了一声。 顾锦明见简渔确实无事了,惊喜地看着唐宴和,开口:「三师兄,你这药也太神奇了,真是起死回生了。」 他刚刚眼睁睁看着师姐渐渐没了心跳,接着,三师兄赶过来了,看到地上的师姐后先是迅速把脉,随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餵着师姐吞了下去。 「这药是师父给的,据说是药鬼王所炼,名叫阎王愁,全天下也就三颗,能救回师妹的命,倒不负它的盛名。」唐宴和道。 「谢谢师兄。」简渔跟唐宴和道谢完,眼睛转了一圈,没看见墨纸,不由问道,「小墨呢?」 顾锦明觑了一眼简渔,小声道:「师姐,墨师兄,可能走火入魔了,有些危险。」 唐宴和微微摇头,神色复杂,对简渔道:「不是走火入魔,墨师弟他,就是魔。」 说完,他脸色又带着几分难以相信,自言自语般道:「这世间,竟还有魔存在,千年前,魔不应全被封印了么。」 「他在哪?」简渔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不知道魔会不会很危险,她只担心小墨一个人是不是危险。 唐宴和看着简渔担心的神色,强调道:「他是魔。」 「我知道了,」简渔问,「他在哪?」 顾锦明不知道魔有什么可怕的,他和简渔墨纸相处的时间最长,心里明白他们都是好人,于是他将简渔扶起来,开口:「就在前面一条街。」 唐宴和看着简渔欲言又止,简渔却已经朝着顾锦明指的方向去了。 走到街头,简渔看见了墨纸。 瘦削的少年垂眸立着,他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控的境地,身上不断涌出黑雾,那些黑雾在天际遮挡月幕,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小墨。」简渔喊了一声,慢慢朝墨纸走近。 随着简渔的靠近,那些黑雾翻滚起来,它们沖向简渔,却在快碰到简渔时,擦着她的身影而过,黑雾想吞噬她,却在靠近她时又散开。 简渔走到了墨纸面前,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又轻轻喊了一声:「小墨?」 没有回应。 简渔看着面前的墨纸,他身上衣服破烂,手上脸上都有瓷人抓出的血痕,简渔顿时有些心疼,她伸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墨纸脸上的伤口,「小墨,你没事吧,疼不疼?」 这时,墨纸动了,他很轻微地偏了下头,目光从脸颊边的手,转到简渔身上。 良久,他眨了一下猩红色的眼眸,沙哑着嗓子开口:「简渔。」 「嗯。」简渔应了,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她笑着抱了一下墨纸,低声道,「你终于肯搭理我了,快把我吓坏了。」 墨纸阖了一下眼睛,眸底的猩红淡去了几分,他模煳不清地开口:「衣服破了。」 简渔没想到他这时还在担心衣服,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半裸不裸的样子害羞,安慰他:「没事,我们不会笑你的。」 墨纸扯了扯身上的破破衣服,声音低低的,有些不开心:「破了,你买的。」 简渔神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墨纸不开心的点在于,她送他的衣服被弄烂了。 简渔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像是塞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心都软了几分,于是又用力抱了一下墨纸,「没事,以后我再给你买。」 「嗯。」墨纸将下巴抵在简渔肩头。 简渔觉得肩头一沉,墨纸整个人的重量压了下来,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人。 墨纸晕了过去,漫天黑雾都像回潮的海水一样缩回了他的体内。 远处的唐宴和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轻轻皱了一下眉,他走向简渔。 「三师兄,小墨他……」简渔抱着突然失去意识到墨纸,不安地问。 唐宴和看着墨纸,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然后道:「体力透支,暂时晕了过去。」 到底是自己师弟,而且他也没在这次事故里伤到无辜的人,最后也算是控制住了自己,唐宴和心里嘆了口气,带回去交师父定夺吧。 唐宴和掏出张隐息符封在墨纸身上,对简渔开口:「这里魔气沖天,肯定有修士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墨师弟他,他身份最好不要暴露出去,各大宗门之人,对魔物最为忌惮,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顾锦明也跑了过来,听到唐宴和的话,他突然想起之前救的那个小姑娘,忙开口:「师兄等等,我们之前救了一个小姑娘,我马上带她过来。」 顾锦明转头跑去找那个小姑娘,等跑到那个地方,那里却空空如也。 整座城的瓷人都被墨纸的魔气绞杀得干干净净,按理说应该没危险了,这小姑娘怎么会不见呢? 顾锦明正奇怪,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锦明兄!锦明兄!」 顾锦明顺着声音抬头,发现旁边小酒馆二楼的窗户上冒出一个脑袋。 那个脑袋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这才推开了窗户,整个人从窗户口跳了下来。 着地的时候可能崴到脚了,那人痛得「哎呦了一声,接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顾锦明面前,跟顾锦明开口:「锦明兄,你怎么在这?」 顾锦明听着声音,借着一点幽暗的光,辨清了来人,他以前的狐朋狗友之一,也是个富家子弟,天天喝酒玩乐,不思进取,被他爹几次当反面教材批评,「徐常盛。」
第42页 「是我,」徐常盛点了点头,压着声音开口,「你不是失踪了吗?他们都说你死了。」 说完,徐常盛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你是鬼?」 「没有,我……」顾锦明刚想解释一下,又想到师兄师姐还在等自己,于是摆了摆手,「这话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解释,我得走了。」 顾锦明找不到那个小姑娘,只能作罢,先回去和师兄师姐们汇合。 徐常盛却在后面一瘸一拐地追着,「等等,你去哪啊,锦明兄,带我一个,这城里好多鬼,我害怕。」 于是,顾锦明带了徐常盛回去。 唐宴和看了徐常盛一眼,顾锦明开口,「这是我以前的朋友,他胆子小,想跟着我们一起离开。」 「是啊。」徐常盛苦着脸开口,「这一晚上可把我吓死了,你们要去哪,带我一起吧,我可不敢再呆在这里了。」 唐宴和顿了顿,不再开口,随手招来飞剑,让顾锦明和徐常盛上来。 简渔带着昏迷的墨纸上了弋夕剑。 飞剑起飞,徐常盛咋咋唿唿惊叫了好几声,过了一会儿,他见没人理他,又安静了下来,状似不经意间,他余光扫向旁边飞剑上简渔墨纸两人,目光在墨纸脚腕上裂缝横生的脚铐上停留了片刻。 须臾,徐常盛嘴角慢慢勾起。 第25章 飞了一夜, 几人落在一个小镇上暂停歇脚。 奔波了一晚上,大家早就肚子空空,简渔便提议先找个地方填肚子, 几人转了一圈, 进了一家客栈。 墨纸还没醒, 简渔带着他先去了楼上房间, 将墨纸安顿好,她才下楼吃饭。 顾锦明几人已经在大堂找了桌子坐下了,见简渔下楼,顾锦明朗声问她:「师姐,你想吃点什么?」 简渔走到唐宴和旁边落座,开口:「我都可以,没忌口。」 顾锦明点了点头,对旁边的小二道:「那就再加个青椒炒肉和蔬菜芋头汤。」 「好嘞。」小二将菜名记下, 「客官还要点些什么?」 顾锦明摆手:「不用了。」 「等等, 」徐常盛将正要走的小二喊住,「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 「招牌菜啊, 那可多了,板栗烧野鸡,赤枣乌鸡汤,酱猪蹄子东坡肉,桂花鱼条百合酥……」 「行行行, 都端上来, 」徐常盛一脸的豪气,转头对顾锦明道, 「那三四个菜哪够,锦明兄, 这顿我请,你们放开了吃。」 顾锦明皱眉:「菜要那么多做什么,够吃就行,不够吃再点,何必浪费。」 刚给自己倒了杯茶的简渔抬头多看了顾锦明一眼,不错啊,顾少爷有长进了。 「哎?」徐常盛面露惊讶,过了一会儿,他朝小二努嘴,「行,你先上锦明兄点的,不够我再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二就将菜端了上来。 早就飢肠辘辘的几人登时你一筷我一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二,来两壶酒,四斤滷牛肉,一碟花生米。」 两个穿青色道袍的修士走进来,在简渔他们旁边桌坐下。 两个修士一高一矮,矮个子修士看上去十七八岁,面容稚嫩,他打了个哈欠,嘀咕道,「师兄,早知道咱们就不跑这一趟了,什么都没遇见,你说会不会是师父他们感应错了?」 「少胡说,师父他们怎么可能感应错,」高个子师兄训斥了年轻修士一句,沉声开口,「连三大宗门都派弟子出来打探了,这事不可能有错。」 「好吧,」年轻修士撇了撇嘴,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可是师父以前不是说过,这世间已经没有魔了吗?」 听到魔这个字,简渔夹菜的动作一顿,抬眸时正好与唐宴和目光对上,两人神情都严肃了几分,竖起耳朵听墙角。 高个子师兄眉头皱起,开口:「理应是这样。」 「客官,您的菜来了。」小二端着菜上桌。 年轻修士抓了一把花生米塞嘴里,一边嚼一边发问:「这世间以前有魔的么,那魔又是如何消失的?」 「据记载,千年前,世间邪念慾念汇聚而形成了魔,所以魔代表恶,他们残暴嗜血,作乱人间,给人间带来极大灾难,天界上仙悲悯人间惨境,联同下界大能修士,花了三年时间,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将所有的魔封禁于魔域,从此魔再不能踏入三界之中。」 年轻修士听得入神,又问:「既然上仙他们将魔封禁在了魔域,又为何这次感知到了魔气?」 「有魔气,但不一定是纯血魔,有些魔物身上也会沾染魔气,魔族曾以血饲养过一批妖和妖兽,这些妖和妖兽被魔化,成了魔族的魔侍,魔族被封禁魔域时,一些魔侍侥倖逃脱,藏匿于人间,两百年前,有几只魔侍作恶时被发现,半个修仙界联合围剿,才将那几只魔侍斩除,」高个子师兄顿了一下,语气沉了下去,「仅仅只是几只魔侍,就逼得半数宗门门派联手对敌,而那次围剿,有许多优秀仙门子弟牺牲。」 年轻修士恍然:「怪不得此次师父如此重视,魔物出世,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简渔这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徐常盛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他靠得近,也听到了高个子修士的话,半开玩笑似地开口:「魔物就这么厉害,那魔要是出来了,岂不是灭世之灾?」
第43页 高个子修士闻言,脸色一黑,回头看向徐常盛,呵斥:「口无遮拦!」 徐常盛完全没有被高个子修士的黑脸吓到,笑嘻嘻开口:「凶什么,我就随口一说嘛。」 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碍眼,高个子修士刚要发火,门口走进来三个穿淡蓝色道袍的女子,见状,他立刻敛了神色。 唐宴和看向来人,目光动了动,是无尘宗的人。 三个女修士挑了靠窗的桌子坐下,只跟小二要了一壶龙井茶。 为首的那名中年女修士面容沉静,身上自带长者的气质,她对两名弟子吩咐:「那城中人经歷一夜屠杀,倖存下来的人多为可怜,有些失孤的孩子可以看着资质带回宗门。」 有个女修士嘆了口气:「谁能想到身边的亲人会突然对自己痛下杀手,这些孩子怕是要留下一生的阴影。」 另一个女修士问:「将人炼成瓷傀儡,这术法太过邪门,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凡人城镇?」 这事确实奇怪,几人都静了下来。 徐常盛听完,琢磨了一会儿,拉着旁边的顾锦明小声道:「锦明兄,她们说的,可是我们景临城?」 在场的修士都五感灵敏,徐常盛的声音自然听得一清二楚,闻言,她们立刻看向徐常盛这桌。 三名女修士动作迅速,转眼间就拔剑将简渔几人围了起来。 「你们是景临城中人?」 徐常盛被明晃晃的刀剑吓到了,整个人贴到了顾锦明身上,闭上眼大喊:「几位姑奶奶饶命,我们虽然从景临城出来,但我们没干坏事啊。」 顾锦明扭头看向徐常盛,一脸嫌弃,心里想道,他以前怎么会跟这人称兄道弟,掉面子。 唐宴和站起来,朝几位无尘宗的女修士颔首:「几位道友,我们确实是刚从景临城离开,在下唐宴和,是三六门弟子,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和师妹,这位是我师弟的友人,我师弟是景临人,前两天我们随他回家探望亲人,可在昨天晚上,景临城突然发生□□,我们就逃了出来。」 为首的女修士上上下下打量了唐宴和一眼,目光不善。 「师叔,我认得他,」一个女修士开口,「他以前是唐柳门的人,我在符修大赛上见过他。」男扮女装,所以她印象深刻。 「好,」为首的女修士暂时将剑收回剑中,目光紧紧盯着唐宴和,问,「这位道友,昨日景临城暴动时,你们尚在城中,我且问问你,在景临城,你可有感知到魔气,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物,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有,」唐宴和状似回忆了一下,慢慢回道,「昨晚我们在客栈休息,听到有人惨叫便出门看了一下,然后我们就遇到了几个瓷人,那些瓷人无坚不摧,我们打不过,便找了地方躲起来,后半夜,我感觉到了浓郁的魔气,但我们不敢出去,直到后面,我发现那些魔气收敛了,便出去看了看,然后我发现,所有瓷人都被消灭了,我们顾不得多看,赶紧趁机逃了出来。」 女修士微微蹙眉,似乎是在判断唐宴和话中的真假。 怕她们不信,徐常盛连忙补充:「我们躲起来了,都不敢出去,什么都不知道,那些瓷人可厉害了,锦明兄的师兄被打伤了,到现在还没醒。」 听了徐常盛的话,女修士目光在几人中间转了转,问:「你们还有个人?」 唐宴和顿了一下,开口:「是,我师弟受伤昏迷,现在在楼上躺着。」 女修士点头:「带我去看看。」她们赶到景临城时,所有瓷人都化成了碎片,她们尚不可得知这些瓷人是否为魔物所控,若是能见到被瓷人所伤的人,或许能从伤口中探知一二。 第26章 唐宴和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迎着女修士的目光,他静了一下,缓缓道: 「师妹, 带这几位道友上去看看墨师弟。」 简渔看了一眼唐宴和, 眉眼间有些犹豫。 「怎么, 不愿意?」中年女修士目光审视地看向简渔。 「没有。」简渔轻轻唿出一口气, 带着几位女修士上楼。 简渔推开房间的门,心里有些忐忑,虽说唐宴和给墨纸封了一张隐息符,但身后那名中年女修士似乎修为不低,万一被她看出来了…… 几人来到床边,床上的被子鼓起两个大包。 简渔面露诧异,伸手掀开被子。 两只水麒麟头凑在一起,一只水麒麟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乍一被掀开被子, 两只都被吓了一跳,就像偷吃东西被抓包, 那只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呸了出来,似乎是一条四脚蛇,另一只立刻将那东西划拉进枕头底下,然后它们摇着尾巴转头看向床边围着的人,一脸乖巧:「嗷呜?」 简渔翻了一圈床铺, 又弯腰找了一圈床底, 心里紧张起来,她抱起两只水麒麟, 问:「叮叮咚咚,小墨呢, 你们看见你们墨师弟了没?」 唐宴和第一时间查看了窗户边的痕迹,又翻开衣柜和屏风找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 「怎么回事?」中年女修士蹙眉看着简渔,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而且还是在这个特殊节点,她心里顿时生了怀疑,但看他们自己也十分意外的样子,那份怀疑又压了下去。 「他生辰八字多少,你们用搜查术找找。」一个女修士提议。 唐宴和看向简渔:「师妹,墨师弟他生辰八字……」
第44页 简渔摇头:「我也不知道。」 「贴身之物可有?沾了他气息的……」那个女修士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三个女修士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盘,玉盘闪着淡金色的光,里面传出一道沉厚的声音: 「逍遥宗即将召开仙门大会,兹事体大,所有内门弟子速速前来。」 三个女修士举着玉盘朝着北面拜了一拜,恭敬回答:「弟子收到。」 随后,她们也不再管简渔他们,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简渔面露担心,上前一步,对唐宴和开口:「三师兄,我离开时小墨还未醒,现在怎么会不见了呢?」 顾锦明也有些担忧,不确定开口:「难道是有人知道……」他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转而开口,「不会是有人将墨师兄抓走了吧?」 唐宴和摇了摇头,屋里还有个徐常盛,他没有多说,只是从简渔手里接过两只水麒麟,塞顾锦明怀里,对他道:「叮叮咚咚应该是饿了,你和徐公子带它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 「好。」顾锦明抱着两只水麒麟转身,见徐常盛愣愣地不动,空出一只手将人拽走了。 听见脚步声下了楼,唐宴和刚要和简渔说什么,他身上传来一阵「滴滴滴」的鸣叫声,唐宴和一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八角罗盘,八角罗盘呈古铜色,份量够重,八个角都炫着不同颜色的光。 唐宴和拿着罗盘对简渔解释:「这是师父给的通讯罗盘。」 简渔:看上去比刚刚那三个女修士手里的要酷哎。 下一刻,罗盘里传出沉颐的声音:「阿宴,我是师父啊,你能听到吗?」 唐宴和对着通讯罗盘道:「师父,我听得到。」 「阿宴,阿宴,你听得到为师说话吗?」 「师父,我听得到。」 「阿宴,你在吗,阿宴,你能不能听到为师说话?」 简渔:「……」 唐宴和沉默地看着通讯罗盘,转头对简渔道:「这是师父花了一块灵石从二手市集淘的,功能不太灵敏。」 那边传来几声「嘭嘭」声,似乎是沉颐对着罗盘拍了几下,「阿宴,你能听到……」 沉颐话还没说完,罗盘被沉燕抢了去,她大嗓门的声音传过来: 「阿宴,你有没有找到师弟师妹们,刚刚逍遥宗给师父发了仙门令,说是要开会,我们先过去了,你带着师弟师妹们赶紧过来哈!」 八角罗盘又「滴」了两声,五颜六色的光芒渐渐灭了下去,唐宴和神色如常地将罗盘收回了怀中。 屋子里静了下来,这时,床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渔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只小脑袋从枕头下钻了出来,然后是长长的身子,这是一条只有巴掌长度的白色小壁虎。 「叮叮咚咚喜欢吃这种四脚蛇?有白化病的蛇,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那条「四脚蛇」刚从枕头下爬出来,撑着细短的四肢才站稳,听到简渔的话,整个如遭雷噼般,扭过脑袋睁大了那双黑熘熘的眼睛看向简渔。 简渔居然觉得从那个小小的脑袋上感受到了震惊和受伤两种情绪。 唐宴和走过去,低头认真观察了一下床上的「四脚蛇」,开口:「师妹,这是螭龙,古书记载,无角龙为螭,是龙类的一种。」 简渔点头:「哦。」 「而且,」唐宴和看着螭龙的前肢的脚环,开口,「它是墨师弟。」 简渔:「?!」 墨小螭龙已经被打击到了,耷拉着脑袋钻回了枕头底下。 简渔忙把枕头掀起来,復又仔细地打量了一回小龙,白色的小龙身子细长,覆盖着细细的鳞片,四肢爪子锋利,尾巴尖上还有一小撮绒毛。 简渔找补道:「哎呀,刚没认真看,我就说没见过这么神气的蛇,哈哈,到底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墨小螭龙整个无精打采地趴着,脑袋埋进床单里。 简渔小心地把它拈起来,看着它黑漆漆的眼睛开口:「好了,我道歉,我不该那样说,认真看了,你这个样子挺可爱的,真的。」 墨小螭龙动了动脑袋,良久,它抬起脑袋在简渔手心里蹭了蹭。 简渔忍不住笑了,将它放回床上,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问唐宴和:「小墨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魔吗?」 唐宴和也想不通:「到时候问问师父吧。」 等顾锦明带着叮叮咚咚回来,几人便开始准备去逍遥宗。 徐常盛只是个凡人,不好参与仙门事,唐宴和便让他留在这里。 然而徐常盛不太愿意,堆起笑向唐宴和央求:「几位道长,你们就带我一起去吧,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们别把我一个人留这啊,要不我也加入你们门派?」 唐宴和委婉拒绝:「收弟子是只有掌门才能决定的事,我们做不了主,我们此行是去其他门派议事,不好带上你。」 徐常盛一脸沮丧:「我知道我没本事,你们不想带我这个拖累,我有时真羡慕锦明兄,他能有个门派当靠山,而我一介凡人,在这世道只有被欺负的份。」 「锦明兄,」徐常盛又转向顾锦明,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手,声泪俱下,「你我也算从小一起玩到大,你就帮帮我,我也想成为修士,昨晚我听着街坊邻居的哭喊,我才惊觉身为普通人是多么让人无助,你们去的地方有其他门派对不对,你们不愿收我,我就去求其他门派,如果没有门派愿意收我,到时候我自行离开,绝无二话。你们就带我去吧。」
第45页 「这……」顾锦明有些为难地看着徐常盛。 唐宴和看了徐常盛一眼,到底不想再和他过多拉扯:「好,我们带你过去,之后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徐常盛这类无门派的凡人,连逍遥宗的山门都进不去。 徐常盛立刻抹掉眼泪,谄媚笑道:「谢谢道长。」 几人加快速度飞了三四个时辰,才赶到逍遥宗。 逍遥宗共有七大峰,主峰为大干峰,住着掌门及门中弟子,其余六峰住着六位长老及各长老的亲传弟子,因为请了各门各派前来开仙门大会,为了安全,山道各处都有执剑弟子巡查,并且逍遥宗开启了护山结界,空中禁飞,任何修士御剑都只能停在山脚。 几人刚落地,立刻有穿白色道袍的逍遥宗弟子上前搜查。 「我们是三六门弟子。」唐宴和拿出刻着名字的门派玉简给逍遥宗弟子检查。 逍遥宗弟子仔细检查了唐宴和简渔顾锦明三人的玉简,对几人微微颔首:「几位进去吧。」 徐常盛见他们进去了,也马上跟在后头想进去,却被逍遥宗弟子用剑拦住。 「你是哪个门派的,出示一下证明。」 徐常盛赶紧指着前面的几人,道:「我和他们是一起的。」 简渔回头看徐常盛,「我们之前便同你说过,我们只把你带来,能不能进来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她又对逍遥宗弟子道,「他不是我们门派的人。」 说完,简渔几人不再管徐常盛,直接上了山。 大干峰顶有一个十分空阔的练武场,由于还有一些门派未到齐,其他门派只能先在练武场等着,逍遥宗是三大宗门之首,此次急召大家前来开仙门大会,原因大多数人都心中有数,也因于此,大家脸上神色凝重。 简渔几人跟着逍遥宗弟子的指引,找到自己门派的落座点。 沉颐沉燕早就到了,两人坐在椅子上啜着茶吃空了好盘糕点,在一众忧心忡忡的修士中,他俩过于悠闲了些。 沉燕站起身,正要端着空盘子去续盘糕点,一抬眼看到简渔,神情立刻欢快起来,扑过去给了简渔一个大大的熊抱,「阿渔,好久不见你了,我好想你呜呜。」 简渔笑着回抱了沉燕一下:「大师姐,好久不见。」 沉颐坐在椅子上,捋着鬍子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很好,都来齐了,一个没少……等等,是不是少了一个? 第27章 沉颐一个一个徒弟看过去, 终于发现少了的那个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七徒弟。 沉颐问简渔:「阿墨呢?」 听到有人喊自己,原本缠在简渔手腕上昏昏欲睡的墨纸一下子支楞起来,探着脑袋想钻出袖子看看, 然而它脑袋刚冒出来, 立刻被简渔用食指按了回去。 简渔像模像样理了一下袖子, 对沉颐开口:「师父, 小墨还在路上,要晚些到。」 「嗯。」 简渔没见着二师兄秦椿,便问了一句:「二师兄呢?」 「大椿留家里看家呢,他一直都不喜欢出门。」沉燕说完,拍了拍简渔的肩膀,「我去给你们装一些糕点。」然后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于是接下来,师徒几人围坐在一起,喝着下午茶, 吃着糕点, 脸上挂着淡淡又满足的笑容。 在吃空第十八盘糕点后,仙门大会终于开始了。 练武场中央一块画着太极的石台慢慢上升, 浮在空中,接着,三大宗门的掌门飞上高台,依次落座,坐在中间的就是逍遥宗的掌门——江仪亭。 逍遥宗掌门一头白髮, 面容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几, 五官线条深刻,一双眼睛锐利如锋, 环视一圈练武场后,他缓缓开口, 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内力震盪,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 「感谢各位掌门、道友前来参加大会,想必大家早已知晓昨夜魔物现身屠戮凡人城镇的事,此次匆忙召开仙门大会,就是想同各位商议除魔卫道一事。」 「魔物,什么魔物,师父你知道吗?」沉燕一脸懵逼。 「有魔物现身?」沉颐面露疑惑,他正襟危坐,神色严肃了几分,「这事有些严重,徒儿们认真听。」 简渔一脸复杂地看向自己师父,合着这两人那么悠闲自在,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这事啊! 顾锦明忍不住问:「师父,昨晚你就没感觉到什么吗?」 「哎,」沉颐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抓着鬍子开口,「昨晚为师睡前喝了一小壶酒,醉意上头,睡得有些沉。」 「各位同道,」高台上的江仪亭脸色染上几分薄怒,站起身子,开口,「一夜屠杀成百上千的无辜百姓,此魔物生性兇残,罪孽滔天,天道不容!我等正道之士,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其余两位掌门也站起来,高声附和道:「我等正道之士,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三位掌门一喊,群起唿应,人人脸上义愤填膺,振臂唿喊:「斩妖除魔,义不容辞!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周围人都在跟着喊,只有三六门的师徒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喝茶的喝茶,看风景的看风景,在一群情绪激昂的门派当中格格不入。 喊口号什么的,看上去略显傻逼。 大家口号喊了一刻钟,江仪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道:「魔物实力不容小觑,此次除魔一事,各门各派当齐心协力,团结一致……」
第46页 接下来江仪亭的演讲持续了一个时辰。 简渔打了个哈欠,总结了一下,意思大概就是,大家要互帮互助,见到魔头一定要知会一声,大家一起上,保险。 等大会结束,各门各派开始散场。 逍遥宗身为东道主,自然准备好了食宿,让那些离得远的门派可以休息好再回去。 修仙之人大多辟谷,但还是有不少修士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有些是单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有些则是为了食补,像逍遥宗这种大宗门,每日食堂用做食材的瓜果蔬菜都是用灵气浇养长大,做出来的食物不仅味道鲜美,还能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沉颐师徒几人这时候体现出了三六门一脉相承的干饭魂,在其余修士堪堪踏入食堂大门时,师徒几人就已经吃完一份饭菜,抹了抹嘴角,站起来准备去加饭了。 沉燕一边等着厨娘给自己打红烧肉,一边笑容灿烂地对简渔开口:「师父最喜欢来这些大门派开会了,每次开会都可以蹭吃蹭喝,脸皮厚一点,还能带点特产回去。」所以一接到仙门令说要开会,连开什么会都不知道,师徒俩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身后的沉颐咳了两下,面容严肃地开口:「莫胡说,回去路途遥远,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而且我什么时候要过特产。」 简渔弯起眼睛笑了笑,和师父师姐们一起,心情都放松许多。 「锦明兄,我没想到会跟你在这碰面。」 简渔笑容凝固了,回过头,果然见到徐常盛,唉,败心情。 顾锦明刚打完饭,听到徐常盛的声音,回头一看,眉头微微诧异挑起,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不过他也只是好奇了一小下,然后端着饭盘跟着师兄师姐往回走。 「你不想搭理我?也是,如今我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你自然看不起我,亏我一直将你看作挚友,对你信任万分,你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将我抛弃,把我自尊狠狠践踏!」徐常盛看着顾锦明的背影,捏紧拳头开口,「顾锦明,我徐常盛从此跟你一刀两断,再无情谊!」 顾锦明找到位置坐下,一边啃鸡腿,一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一个少年修士站出来,愤愤不平地开口:「太过分了你们!莫欺少年穷,呵,今日你们对他爱搭不理,总有一天他会让你们高攀不起!」 简渔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修士,然后往嘴里塞了一颗狮子头。 没有得到回应,少年修士在原地气愤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甩着袖子离开了,徐常盛跟在他后头,也离开了。 一直走出很远,少年修士脸上还挂着怒气。 「赵少主,刚刚谢谢你为我说话。」徐常盛满心感激地对少年修士道。 听了这话,少年修士当即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人太甚小人得志的模样,以后,你就由我罩了,我回去跟我爹说一声,让你加入我们流石门。」 「谢谢赵少主,谢谢赵少主。」徐常盛连连感谢,眼里甚至闪着泪光。 「不用谢。」少年修士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心里却是十分高兴,他又做了一件好事,「等着,我现在就去和我爹说。」 看着少年修士跑开,徐常盛脸上情绪淡去,他脚步一转,向鲜有人走的小道而去。 走到深处,周围静谧,再没有别的人影,他停下脚步,随手弹出一道结界,然后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 一阵风声刮过,一个人影出现,在徐常盛身侧跪下。 徐常盛睁开眼睛,淡声问道:「都布置好了?」 「是,主人,一切都已办妥。」那个人影抬起头来,赫然是姚氏。 徐常盛淡淡点头:「姚灵,你可以走了,这里倒有几个有点本事的老东西,把气息收好。」 「是。」姚灵恭敬应了,又化成一道风沙消失在空中。 徐常盛在原地静站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片黑色鸦羽,他以气劲划开手指,滴在那片鸦羽上。 汲取了徐常盛鲜血的鸦羽化成了一道黑雾,黑雾团成一团,就像一个黑洞。 远在三界外的魔域。 空荡荡的冰雕宫殿里,三个身披黑袍的老头垂手立着,他们周身低气压,手上青筋抽搐,似乎下一刻,他们就要出手砸了这宫殿。 「我手下把整个魔域都翻遍了,没有魔子的消息。」 「我在这宫殿周围布下过结界,只要魔子踏出这大门一步,我必然知晓,但此次,我丝毫未觉。」 「眼下正是魔子蜕骨的关键时期,为何偏偏这时出了差错!」 他们三个魔族长老,耗尽半生心血,花费数百年时间,才培育出一个魔力足以横扫三界的魔子,数百年来,他们将魔子安放在圣山宫殿,小心翼翼地照管,好不容易等来魔子即将蜕骨的时期,魔子,他不见了!!! 三个长老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时,一只乌鸦飞进来,停在大长老肩上,乌鸦鸦羽极黑,像浓墨一般。 大长老眼尾瞥了一眼乌鸦,哼了一声:「这个小畜生,几百年了,还敢来联繫我。」 「你孙子啊?」二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干哑。 「什么孙子,我那不肖子跟凡人生的小玩意罢了。」 乌鸦眼神空洞,忽然间,它眼中红色闪过,一道淡漠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来。
第47页 「老傢伙,你放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魔气那么浓郁,连禁锢环都克制不住。」 三位长老神色皆是一凛,「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放了个魔出来,还带着禁锢环。」 三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大长老立刻眉开眼笑,满脸褶子都堆在了一起,表情要多慈祥有多慈祥,「哎呦我的好乖孙,你快跟爷爷说说,你见到了什么魔,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十六七岁的少年,眼尾有颗痣,脚上戴着银白色脚铐,那脚铐是能压制魔气隐藏气息的禁锢环吧,啧,若不是我也有点魔族血脉,还感应不出来他的身份。」 这么一说,八九不离十,那就是他们苦寻良久的魔子了,三位长老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嚯嚯嚯,苍天不负有心人,万般没想到,魔子竟离开了魔域,那他们的大计,就更容易完成了,桀桀桀嘎嘎嘎。 大长老语气和蔼:「好乖孙,你可要好好替爷爷照顾他,他可是我们全族的希望。」 那道声音明显有了兴趣,问道:「哦?真是纯血魔,有趣,老傢伙,你是怎么做到通过封印,把人送出来的?」 第28章 这话倒把三个长老问住了。 当年天界几位联手将他们关进魔域, 还以生命为代价落下封印,每次他们试图冲撞封印,就会有九重天雷降下, 修为越高, 噼得越惨。 所以魔子怎么出去的…… 管他娘的怎么出去的, 反正人出去了就行, 桀桀桀。 大长老面容带笑地叮嘱孙子:「好乖孙,你得小心看顾魔子,魔子即将迎来蜕骨期,这段时间是关键时期,魔子体内魔气蕴蓄暴涨,状态容易不稳定。」所以他们一早就给魔子带上了禁锢环,就怕魔子失控,被魔气反噬。 「哦, 是吗?」从乌鸦口中传出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我会好好『照顾』的。」 「魔子蜕骨完成后就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到时破开这魔域封印易如反掌, 我们魔族即将重临三界,血洗前仇,将仙门弟子杀得一个不留,桀桀桀嘎嘎嘎嚯嚯嚯。」 三位长老仿佛已经看到了魔族称霸三界的情形,笑得邪气又张狂。 笑完了, 大长老再看向乌鸦, 发现对方早就关闭了通讯。 徐常盛看着黑雾凝聚回鸦羽,表情若有所思, 他倒是没想到几百年不联繫,魔族培育了一个秘密杀器出来, 毁天灭地么,那倒是有趣。 他身为人魔混血,是人是魔都将他视为异类,帮助魔族重回人间?呵,他只想看这三界腥风血雨,人世变成炼狱,所有人都痛不欲生。 …… 在逍遥宗蹭完一顿饭,沉颐师徒一行立马动身回三六门,几人御剑几个时辰,到三六门已是深夜。 山门前挂着暖融融的红灯笼,秦椿知道师父和师弟妹们晚上要回来,一直在山门前等着,这会儿看见大家都回来了,脸上挂上了笑容:「师父,你们都回来了,大家赶路一定都饿了吧,厨房还留了菜,等下我热热,再下一锅面给大家吃。」 「好啊。」沉燕蹦蹦跳跳进了门,开心地拍了拍秦椿的肩膀,「大椿辛苦你了。」 「谢谢二师兄。」简渔笑道。 顾锦明跟着开口:「谢谢二师兄。」师父和师姐师兄们都是很好的人,亲切又热心,回到三六门,他久违地体会到了归属感。 沉颐看着自己二徒弟,笑容慈祥:「大椿啊,以后太晚了就不用等了,饭堂留点饭菜,我们自己会热着吃。」 「没事师父,我左右睡不着,看着大家平安回来,我更放心些。」 于是一行人往饭堂走。 进了饭堂,大家围着八仙桌坐下,秦椿去后厨将菜热了端上来,又去厨房煮面。 等到将煮好的六碗面都端上桌,每人面前放一碗,还剩下一碗。 秦椿摸了摸鼻子,左右看了看,「好像煮多了一碗。」 大家盯着多出来的一碗面看了片刻,终于,有人想起来,开口问:「七师弟呢?」 简渔拿起的筷子停住,哎呀,差点把小墨忘了,她忙放下筷子,将宽大的袖子折起来。 小螭龙缠着她的手腕睡得正沉。 在逍遥宗的时候她不敢放它出来,一路上又只顾着赶路,再加上小墨实在太安静了,她都忘了他的存在。 沉燕看着简渔手腕上的东西:「阿渔,你养宠物啦?」 简渔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小螭龙的脑袋,看着它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才笑着开口:「它是小墨。」 「啊,」秦椿愣愣开口,「原来七师弟是蛇妖吗?」 「不是。」 还没等简渔解释,沉颐微微诧异开口:「螭龙?」 简渔:「师父你也认识啊。」 沉颐抚着长长的鬍子回忆了一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道:「你们师祖见识渊博,曾同我说过和龙相关的故事,天界有位上神就是白螭龙,但这位上神后来陨落了。」 「可是,」顾锦明看了一眼简渔手腕上的螭龙,开口,「墨师兄他是魔。」 沉颐被茶水呛住了。 唐宴和坐直了身子:「师父,我正准备同您交代,各个宗门昨夜察觉到的魔气,就是墨师弟身上的。」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沉颐颤着手放下茶杯:「那城中死去的无辜百姓……」
第48页 简渔立刻回答:「这不是小墨做的。」 唐宴和:「是,虽然魔气来源于墨师弟,但杀人的并不是他。」 唐宴和接着开口,将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沉颐听完,松了一口气,「所以阿墨最后还救了大家。」 唐宴和点头:「依徒弟猜测,背后布局的应该是那个姚氏的主人。」 在大家讨论的间隙,小螭龙迈着四条短腿慢慢走上了桌,旁边叮叮咚咚正唿噜唿噜喝着盆盆奶,小螭龙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简渔注意到了小螭龙渴望的眼神,连忙喊了一声秦椿:「二师兄,给小墨也打一碗奶吧。」 「好。」秦椿动作很快地去后厨倒了一碗奶出来,放在小螭龙面前。 小螭龙个头比叮叮咚咚小很多,但喝奶的速度却很快,一下子碗就见了底,它扭头巴巴地看着简渔。 「二师兄,再给小墨打一碗吧。」 「好。」这回换了大一些的盆。 过了一会儿。 「二师兄,再打一碗吧。」 「好。」这回换上了大锅。 喝完锅里的奶,小螭龙撑着圆滚滚的肚子,重新走回简渔手腕上趴着。 唐宴和看了一眼墨纸,面露担心,对沉颐开口:「师父,师弟他毕竟是魔,我们……」 当年各宗门和魔侍一战中伤亡惨重,给所有修士留下了阴影,直到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谈魔色变,对魔恨之入骨。 所谓魔,天生残暴嗜血,乃天道不容。 沉颐沉默了一下,看向自己七徒弟:「阿墨。」 小螭龙听到师父喊自己,撑起身子看过去。 沉颐少有的面容严厉,对墨纸开口:「接下来为师问你几句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闻言,小螭龙挺直了身子,严肃脸。 「你可害过无辜性命?」 小螭龙摇了摇脑袋。 「你可有将魔族身份告知过其他人?」 小螭龙想了想,摇头。 「你可能保证日后心存善念,绝不作恶?」 小螭龙不太能理解善恶,转头看简渔。 简渔摸了摸小螭龙脑袋,替它回答:「师父,我能保证它是个好龙。」 简渔说它是,它就是,于是小螭龙点头。 「好,没事了。」沉颐露出微笑,拿起筷子,招唿大家,「来来来,大家快吃,面要坨了。」 唐宴和看着大家神色放松地吃面,既然师父不在意,那他也只好放下了心中芥蒂。 须臾,他想起自己的怀疑点,问顾锦明:「小师弟,你对徐常盛有多少了解?」 听到师兄问自己,顾锦明吞下面条:「我以前跟徐常盛混过一段时间,除了我家,就他家里最有钱,景临城里大半的店铺都是他家的地产,他家不做生意,光收租就大赚特赚,他就是那种纨绔公子爷,一天到晚玩乐,我爹每次回家好歹会说我两句,他家里人从来不管他,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家人。」 「你觉得现在的徐常盛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么?」 「不同啊,大概他变神经质了许多?其实我也只跟他接触过一段日子,不算深交,好像他跟谁都是酒肉朋友,没有其他交情。」 听顾锦明的描述,也不能判断徐常盛一定有问题,唐宴和暂时作罢。 吃完宵夜,几人各自回院子歇息了。 简渔将墨纸送回他的房间,自己打了热水去浴房洗澡。 等她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发现自己的枕头上躺了条小龙,小龙听到脚步声,微微动了动。 明明它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晃了晃尾巴,往里侧了侧身子,就像在等着简渔上床睡觉。 简渔只觉得小龙形态的墨纸很可爱,找了条手绢给它盖了盖肚皮,然后灭了蜡烛,和它躺一起睡了。 由于赶路太累,简渔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简渔偏头看了一眼窗户晒进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然后她发现有些不对劲,她从自己颈窝揪出来一条小龙。 小螭龙被简渔拎着,也醒了,它抬了抬自己的短前肢,似乎想揉眼睛,往上伸了两遍,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龙形,够不着,然后愣愣地放下前肢。 简渔被它这个样子逗笑了,凑上去亲了亲它的脑袋,「早啊,小墨。」 小螭龙眨了眨眼睛,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 简渔发现变成小龙的墨纸,情绪更丰富了。 简渔把小螭龙放在枕头上,正要穿鞋下床,忽然她又发现什么,转头看向枕头,她伸手对着小螭龙比划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一夜之间,小墨长大了许多。 之前小螭龙身子只有她巴掌那么长,现在都有她二分之一小臂长了。 小墨现在是处于长身体的高速时期? 简渔抱着小螭龙去饭堂吃早餐,她起得晚,师兄师姐们都吃完去练武了,灶台的锅里隔热水保温着包子馒头,她抓了一个,然后从陶壶里给小墨倒了一碗奶。 吃完早餐,简渔又抱着小螭龙去练武场找师父。 师兄师姐们已经在梅花桩上练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了,简渔看了一眼,连顾锦明也在。 只有她一个睡懒觉,简渔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忙站上梅花桩,跟着大家一起扎马步。 墨纸也跳到一旁的梅花桩上,认认真真开始蹲马步,虽然它的短腿让人看不出它蹲没蹲的区别。
第49页 简渔一边蹲着马步,一边问旁边慢悠悠打拳的沉颐:「师父,小墨这个形态要维持多久啊,为什么他会变成小龙啊,他什么时候可以变回人形啊?」 沉颐打完一套拳,收势回脚,吐纳出一口气息,缓声道:「六徒儿,我们门派有个浩如烟海的藏书阁。」 意思是他也不知,徒弟你自己看书去吧。 第29章 练完功, 吃完午饭,简渔带着墨纸去藏书阁查资料。 藏书阁一共有八层,一到七层都是各种修炼心法、炼器秘籍、医理丹药、符箓阵法等, 八层就是一些史册典籍、趣闻怪谈、诗词字画…… 简渔一路上了八层, 这藏书阁确实书籍浩大繁多, 一排排高大厚重的书柜, 一眼所望全是书页,连空气里都泛着淡淡的书卷香。 简渔咋舌:「这要怎么找?」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哟!」一个活泼的音调响起。 简渔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是挂在墙上的一幅兰花水墨画,看到简渔靠近,画中的兰花抖了抖叶子,声音清脆地开口:「你想找什么类型的书都可以问我,说几个关键词就行哦。」 真不错, 这藏书阁还自带小嚮导, 简渔开口:「我想找和螭龙相关的书。」 「好的,请稍等。」兰花又抖了抖叶子。 须臾, 书架有了动静,一些书籍慢慢往外移了一寸。 「与螭龙有关的书籍已经为你找出来了,请慢慢查阅哟。」 「好,谢谢。」 简渔走到最近的一个书架,把突出的那本书拿了下来, 一看封面《龙生九子, 浅谈龙性本*》,简渔看了肩上的小螭龙一眼, 默默将书塞了回去。 小螭龙不识字,魔族长老只教了它魔文, 所以它不懂简渔为什么看了书后用那种深深的目光看它。 它暗自记下了书籍的位置,想着以后识字了,再回来看一下。 一路翻找过去,无视掉那些情啊爱啊甚至春那个宫十八式,简渔终于从《龙崽养育指南》里找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小龙的青春期在三百岁到五百岁期间,这段时间,小龙开始抽条生长,表现为食量变大,睡眠时间变长,情绪易感,此外,这段时间也是小龙力量增长的高速期,五百岁过后,小龙就是成年龙了……」 简渔念完这段话,轻轻摸了摸小螭龙脑袋,笑着道:「小墨在青春期啊,那要快高长大,努力变成强壮龙呀。」 小螭龙甩了一下尾巴,乖巧地点了点头。 接下去再翻,却没有找到为什么人形会变成龙以及怎么才能变回人的相关信息,看天色渐晚,简渔便带着小龙离开了藏书阁。 差不多是吃晚饭的点了,一人一龙接着去了饭堂。 秦椿在厨房炒菜,桌子前只坐了沉颐和顾锦明,等秦椿把菜都端上桌,唐宴和带着叮叮咚咚也到了。 简渔没见到沉燕,「大师姐呢?」 秦椿:「大师姐去山下取仙门快报了。」 「仙门快报是什么?」顾锦明好奇问。 唐宴和:「由晓生门编写的时事邸报,他们会将每周各门各派发生的重大事件、小道消息、秘闻八卦抄送上门,订购每月要六块灵石。」 话音刚落,一道风风火火的影子就闯进了门。 沉燕在简渔旁边的位置坐下,拿出自己刚领的仙门快报,饭都顾不得吃,津津有味地翻看起来。 简渔凑过去瞅了几眼。 惨!某门派朱某某与其师妹青梅竹马,却被某某峰峰主林某插足恋情,朱某某气愤不过,上门单挑,却因走错山头,打错了人,哭着赔了一千万灵石。 震惊!某门派周某因不满其师父总是对师弟青眼相待,夜闯师父房间,将衣衫不整的师父绑在床头,动作强硬地治好了师父的青光眼。 缺德!某某门派李某修炼期间走火入魔,赤身果体跑去山门前,跟正要去拉屎的守门犬干了一架,给守门犬吓出阴影,一个月没拉出屎! …… 简渔跟着沉燕,意犹未尽地看完了仙门快报的八卦板块。 看完八卦,沉燕翻到了反面的时事热点板块,这一块师父和师弟都很关注,沉燕便念了出来。 「本月初五,药玄堂少堂主叶禹南大婚,在婚礼进行到敬酒仪式时,新娘忽自爆内丹,当场死亡,少堂主叶禹南与其父药玄堂堂主叶霁,因与新娘距离太近被波及,叶霁重伤不治身亡,叶禹南经及时抢救后转危为安。」 「据悉,这几日修士自爆内丹自.杀事件频发,各宗门如逍遥宗、黑虎门、唐柳门等都出现过此类现象,此类事件是偶然还是有预谋,是自发性行为还是受人挑唆,目前各大宗门还在调查中,此事我们将跟进报导。」 听到唐柳门时,唐宴和眉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沉燕合上仙门快报,心里十分同情那个少堂主,婚事变丧事,爹和新娘一天之间都没了,这得多强大的心脏才能接受这种打击啊。 秦椿摇头嘆道:「最近仙门不太平。」 沉颐将沉燕手里的快报拿去又看了一遍,神色有些忧虑,沉吟片刻后开口:「药玄堂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参与仙门各派的打打杀杀,药玄堂的二堂主药鬼王与我是故交,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前去祭奠一番。」 沉燕想到自.杀事件频发几个大字,当即道:「师父,我去就行,外面危险,您就在家里带带师弟师妹。」
第50页 沉颐知道大徒弟担心自己,心里无比宽慰,考虑自己大徒弟还未独自下山闯荡过,便有心让她出去歷练歷练,「嗯,那燕儿你便代为师去药玄堂祭奠一下叶堂主,顺带帮我向药鬼王问个好。」 说到药鬼王,沉颐思索片刻,看向简渔道:「阿渔你也一起去。」 墨纸一听简渔也要去,一下子撑起了身子,黑熘熘的眼睛看向沉颐。 沉颐看了一眼支楞起来的小龙,心想七徒弟是不是过于黏着六徒弟了一点,摸了摸鬍子开口:「带阿墨一起去,药鬼王是我至交好友,他医术精湛,你可放心让他看看阿墨的情况。」 「好的师父。」 药玄堂堂主的出殡日在初十,简渔和沉燕提前一天便收拾好了行李,准备下山。 简渔看着面前背着小包袱的小龙,迟疑了一下。 几天过去,小螭龙又长大了不少,直立起来能到她肚子那么高,它颈侧鬃毛长了些,一双鹿形的眼睛又大又圆,背上的鳞片变得更加坚硬,四肢爪子胜鹰爪锋利,尾巴也坚实有力多了,除了没有角,完全能看出是条龙的模样了,昂首阔步的时候威风凛凛。 沉燕没想到螭龙个头会长得这么快,这体型明显无法藏在身上带出去,她开口:「阿墨,世间龙罕见,你这个样子出去要遭人围观的,到时候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就不好了。」 墨纸愣住。 简渔也在担心这个,想了半天,她摸了摸小螭龙脑袋,劝它:「小墨,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去帮你把药鬼王请来。」 墨纸自然不肯,爪子拽着简渔裙角不松手。 简渔与沉燕对视一眼,简渔出声安抚它:「没事,我们回去问问师父有什么方法能把你变小,然后明天再走。」 墨纸点了点脑袋,收回了爪子。 当夜,简渔和沉燕两个人提着包袱飞似地下了山。 第30章 第二天, 墨纸一个龙在床上醒来,它扭头没看见简渔,觉得她应该是先去吃早餐了, 跳下床, 朝着饭堂奔去。 进了饭堂, 墨纸还是没见到简渔, 它爬上椅子,用爪子拍了拍旁边顾锦明的肩膀,指了指简渔经常坐的位置,用眼神问他:简渔呢? 顾锦明看懂了墨纸的意思,吞下嘴里的肉包,开口:「你问六师姐啊,她不是跟大师姐下山了么?」 下山了,下山了, 下山了…… 小螭龙睁大了眼睛, 满脸的不敢置信,它偏头去看师父求证。 沉颐咳了两声, 安慰道:「阿墨,你六师姐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小螭龙如遭晴天霹雳,简渔明明说了会带它走的,她怎么能骗龙呢? 秦椿见小龙备受打击的模样,连忙将盆盆奶放到小螭龙面前, 「七师弟, 来,吃早餐。」 小螭龙看都没看盆盆奶一眼, 扭头跳下了椅子,一步一步走出了饭堂, 背影里全是落寞。 「看来是真伤心了,」顾锦明把碗底最后一点粥喝光,摇头嘆道,「之前墨师兄一顿能喝三锅奶的。」 …… 药玄堂建在药玄谷中,堂中弟子向来与世无争,专心种药草炼丹药,从未与其它门派生过矛盾,又因其出品的丹药成效上等,广受各门各派追捧,所以此次前来祭奠的修士十分的多。 简渔和沉燕进了大堂,大堂正前方写着斗大的奠字,两侧高挂輓联「圣手去沉疴;丹心济众生」,奠字下方摆了一张供桌,放着蜡烛香案祭品。 少堂主叶禹南就跪在供桌前,身穿白色丧服,可能身体还未痊癒,他脸色十分苍白,又因为经歷了丧父之痛,整个人神情憔悴,眼底满是红血丝。 简渔沉燕两人走到供桌旁上了柱香,烧了一叠纸钱,然后退到一边,准备礼节性坐几刻钟就出门去找二堂主药鬼王。 然而两人刚坐下,流石门的人就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刚入门的徐常盛。 徐常盛跟着烧完纸钱,转身正要离开,忽然他看见一旁坐着的简渔,抬脚的动作一顿,他目光在简渔身上停了一下,又在她身边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 简渔注意到他的目光,问他:「你在找顾锦明?」 徐常盛神色一怔,他自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在找魔子,于是点了点头,开口:「锦明兄没跟你们一起吗?」 沉燕不解:「你找他干什么,你不是说跟他恩断义绝了吗?」 徐常盛顿了顿,只能接着演下去,他垂下眼皮,有些伤心地开口:「我当时说的是气话,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对我丝毫不在意的态度。」 简渔和沉燕两人神色慢慢怪异起来。 简渔直截了当道:「我师弟不搞基,谢谢。」 徐常盛:「?」 「麻烦让让,谢谢。」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徐常盛转头,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翩翩手拿摺扇的公子站在自己身旁,那人桃花眼中含笑,面容俊雅,气质温文尔雅。 徐常盛侧了侧身说了句「不好意思」,又看了简渔一眼,便追上流石门的人,出了大堂。 沉燕看着白衣公子走到供桌前点了香,侧头悄悄对简渔道:「这位就是晓生门的掌门,白染。」 简渔顿时多看了白衣公子几眼,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她惊讶地小声对沉燕开口:「这么年轻就当掌门了?不会是面上看着年轻,其实是个老头子吧?」她之前见到的掌门,不是中年大叔就是白鬍子老头。
第51页 白染点完香转身,经过简渔两人时忽而停下,弯着桃花眼笑着对简渔道:「幸得家父死的早,得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门。」 白染说完就摇着扇子走了,留简渔半天回不过神,咋舌:「我头一次见死了爹还笑得这么开心的。」 尤其一旁还跪着一位刚丧父的人,这么说话你礼貌么。 又坐了一会儿,简渔和沉燕也起身走了。 两人问了药玄堂的弟子,得知药鬼王住在百草堂,立马去了百草堂。 敲开百草堂院子大门,简渔对着开门童子道:「我们是三六门弟子,代师父前来向药鬼王问好,不知药鬼王现在可方便,我们有一事相求。」 小童子听到是三六门弟子,神情放松了些,但还是挡着门,没有让两人进门的意思,他开口:「师父前些天闭关了,不见人。」 沉燕问:「那你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呢?」 童子回答:「不清楚,等他出关了,我会给你们捎个信的。」 简渔和沉燕互相看了一眼,没办法,只能先回去,「那便打扰了。」 两人再走到前堂时,灵堂已经被封了,各门派弟子围着关起来的灵堂,神色紧张,议论纷纷。 沉燕拉着旁边一位女修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女修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刚刚灵堂又有人自爆内丹,周围十余人受了重伤,少堂主还在抢救中。」 简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惨了,这个少堂主真是太惨了,被炸了两次。 「你们还聚这做什么?」 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身白衣的白染立在梨树上,俯身看着所有人,不解地开口:「你们这是想被人炸,还是想炸别人?」 众人一听,立刻恍然,这时候再有个人想不开自爆内丹,所有人都逃不过,于是纷纷作鸟兽散。 简渔也觉得这里鱼龙混杂,很不安全,拉着沉燕离开了。 两人一路走到谷口,出口处已经围了好些人,守着出口的药玄堂弟子朗声对所有人道:「三堂主有令,药玄堂封谷一天,待查出兇手是谁,再放大家离开,此乃无奈之举,怠慢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简渔和沉燕站在人群之外,听着他们嘈杂的议论,大概明白了药玄堂为何封谷,之前少堂主的新娘自爆内丹,害死了大堂主,但那是大堂主自己认定的儿媳妇,药玄堂只能自认家门不幸,而这次自爆内丹的人不是药玄堂弟子,那肯定是要追讨责任的。 进入药玄谷都要登记检查,那自爆内丹的人肯定是其他门派的弟子,至于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由于尸体血肉模煳,无法从外貌上来判断,这就只能拿着入谷登记表一个个去查,所以,三堂主下令封谷一天,好查清兇手的身份。 有些人还在不满地抱怨,药玄堂弟子听着这些抱怨,神情不变,提高声音提醒大家:「我们已经为各位收拾好了房间,还请各位道友回房休憩,人多危险,毕竟我们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第二个自爆内丹的人。」 这话一出,大家一脸警惕,纷纷与身边人隔开距离,看谁都觉得对方想炸自己。 简渔和沉燕跟着一名药玄堂的弟子来到一处院落,那名弟子微微欠身,对两人开口:「二位暂时先在此处歇息,饭点有人会送餐,不必担心,最迟明日中午就能放二位出谷。」 简渔点头:「好。」 两人进门没多久,隔壁院子门口传来人声。 「白掌门就在此处歇息,饭点有人会送餐,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同我们说,如有怠慢还请见谅。」 「嗯,无妨。」 沉燕开了道门缝看了一眼邻居,果真是白染。 接下来简渔和沉燕老老实实在房里坐了一天,到了晚上,两人吃过饭,觉得无事,便早早洗漱睡下了。 半夜,简渔起床如厕,刚一打开房门,就见隔壁屋顶上白染正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在打架。 也许有人在附近设了隔音结界,上面刀光剑影,下面却听不到一点声响。 简渔在出门上厕所和关门回去睡觉间犹豫了一下。 就这么一小下功夫,一个黑衣人发现了简渔,然后握着刀转向简渔冲来。 简渔一惊,连忙唤出弋夕剑。 弋夕剑挡在简渔面前,还未来得及出手,那名冲过来的黑衣人就被一柄摺扇割了喉。 白染接住转回来的摺扇,偏头传音给简渔道:「姑娘,无事,接着回去睡吧。」 简渔点头,正要关门,所有黑衣人却齐齐转向了她。 简渔眼看着他们抛下白染,转而攻击自己,心里骂了一句卧槽。 一炷香后,院子里躺满了黑衣人,死的死,残的残。 白染用手帕拭去摺扇上的血迹,再捏了一个净化诀,摺扇瞬间干净如新,他将摺扇收回袖中,低头看着一名还活着的黑衣人,道:「你们夜蝎子现在做生意都不讲原则了么,何必扯上无辜的人。」 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瞪着眼睛怒视白染,出口就是脏话:「我他妈艹你白染!我他妈艹你无辜!」 然后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指着简渔:「老子的目标是她!是她!」 他们几个接到生意,老闆说要绑架一个叫简渔的女子,他们看了画像,照着给的地址找了过来,结果刚落到院子四周埋伏好,旁边院子突然破窗而出一个白染,他们惊了一下,下意识就拔出了刀,然后双方就打了起来。
第52页 简渔诧异,她一个普通人哪里来的仇家,指错了吧,她往旁边挪了两步。 黑衣人的手指也跟着移了两寸。 白染和黑衣人冒火的眸子对视了一瞬,明白过来他可能误会了什么,于是十分真诚道歉:「不好意思,你们刺杀我太多次了,我条件反射便沖了出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身为晓生门掌门,知道太多各门各派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些人心里忌惮,总想派人来刺杀他灭口,而夜蝎子就专门接这种生意,所以他一感觉到夜蝎子的人在周围,下意识的就想动手。 黑衣人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谁他妈的不是条件反射呢,不然也不会一见到白染就拔刀。 第31章 闹了这一出乌龙, 简渔尿意早没了,她看着白染,想着要不要道个谢, 如果黑衣人真是沖她来的, 白染也算帮了她一把。 没等简渔开口, 白染便笑着对简渔道:「姑娘, 你的剑可否借在下一看?」 「可以。」简渔大方将剑拿给对方看了。 白染握着弋夕剑,细细打量了一番,剑身轻盈,是火烧云一样的橙红色,他曲起手指在剑身上敲了一下,剑身发出清越的铮鸣声,接着,他仅用了三分力, 挽剑划出一道剑气, 凛冽的剑气盪开,直接将院中的假山削成了两半, 切面平整。 「好剑。」白染赞赏。 白染将剑还给简渔,随手变出毛笔与纸,一边写一边道:「正好过几天要更新名剑谱,依在下鑑定,姑娘这把剑入得前十, 不过这剑未有实绩, 排名前十难以服众,那就排在第十二吧。」 白染写完, 将纸抛向空中,白纸化成了一只白鸽, 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白染看着简渔,问道:「姑娘如何称唿?」 简渔:「我叫简渔。」 白染想了想,道:「剑是好剑,但简姑娘只是个凡人,主人的修为决定了一把剑的上限,如今这剑尚未发挥出它十分之一的厉害。」 简渔:「哦。」这是说她暴殄天物的意思? 「既是这样,这剑主一栏我会隐去,以免给姑娘带来麻烦。」 简渔一愣,倒是没想到白染是这个意思。 白染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开口:「明早会有人来收拾,在下先回去休息了,告辞。」 说完,白染飞身回了自己院子。 简渔想了想,放出白绫,将所有黑衣人都捆在了一起,也放心回去睡觉了。 一觉到天亮,简渔洗漱好走出院子时,黑衣人都已经不见了,白绫也不知何时回到了她手上。 沉燕在院子里练功,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扭头对简渔道:「早啊,阿渔。」 「早,大师姐。」 」 沉燕指了指一边石桌上的食盒,开口:「药玄堂送来的早餐,我已经吃过了,阿渔你快去吃吧。」 「好。」 简渔在石桌前坐下,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八宝粥,一盘蒸米糕,一屉小笼包,和一碟凉拌菜。 看上去还不不错,简渔慢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餐。 隔壁院子门被推开,白染出了门,下一刻,简渔她们的院门被敲响。 简渔一脸疑惑地去开了门。 白染站在门外,对简渔微微点头致意:「简姑娘,能否请你帮个忙?」 沉燕停下了练功,朝这边看过来。 「什么忙?」简渔问。 白染朝院子里的沉燕点了下头,然后对简渔道:「借一步说话。」 简渔莫名其妙地跟着白染去了他的院子。 白染关上院门,设了一个结界,转身对简渔开口:「最近多有修士自爆内丹自.杀,连累无辜人,简姑娘可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不好奇是假的,简渔看着白染问:「为什么?」 「我有一些猜测,但还需简姑娘帮忙证实一下。」 说着,白染从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盘蒸米糕,桃花眼弯起,道:「我做了一些糕点,想请你尝一下。」 简渔盯着盘中的蒸米糕,半晌,开口:「你在药玄堂的厨房打工?」 白染的笑容更深了,轻轻摇着摺扇,开口:「这便是我要姑娘帮的忙。」 「我需要简姑娘拿着这盘糕点去测试其他修士的反应,因为姑娘是普通人,没有内丹,所以他们不会对姑娘有太多防备。」 说完,他取了一只金护腕扣在简渔手上:「此护腕会在关键时刻化为金刚罩,保护你的周全。」 …… 几刻钟后,简渔端着一盘蒸米糕,敲响了一间院子大门。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门后停了一下,确定外面的人没有危险,才慢慢将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名穿着短打的男子,他身材健硕,面容带着几分兇相。 简渔按照白染的交代开口:「你好,我做了一些糕点,想请你尝一下。」 男子低头看了看蒸米糕,又抬头看了看简渔,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然后二话不说关上了门。 于是简渔端着蒸米糕去了下一家院子。 这次开门的是一个穿蓝色道袍的少年。 简渔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你好,我做了一些糕点,想请你尝一下。」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房内还没吃完的蒸米糕,倚着门框翻了个白眼:「大姐,自己的早餐自己吃完好吧。」
第53页 简渔笑容逐渐僵硬。 下一家院子,开门的是两个穿淡黄长裙的姑娘。 简渔说出台词:「你好,我做了一些糕点,想请你们尝一下。」 两个姑娘看着蒸米糕,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委婉拒绝道:「谢谢,我们吃过了。」 再走到下一家,开门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一开门看到端着蒸米糕的简渔,笑容和蔼地点了点头:「哦哦,我知道了。」 说着,他转身进了房。 简渔:知道什么,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再出来时,中年修士左手几块蒸米糕右手几个小笼包,他将蒸米糕小笼包堆在简渔的盘子上面,声音温和:「来,拿着,不够再跟我说,不用客气。」 简渔:「……」 简渔一脸复杂地走向下一家。 这次院门刚开,还没看清人影,简渔便先发制人:「你好,我做了一些糕点……和小笼包,想请你尝一下。」 说完,简渔抬头,和徐常盛对上了眼。 徐常盛看到简渔,心里有些惊诧,这女人怎么还在这里? 他之前看这女子和魔子关系亲近,便想通过绑架她引出魔子,然后他找了刺客组织夜蝎子。 徐常盛看了一眼简渔,心里顿时对夜蝎子鄙视不已,没想到堂堂刺客大帮夜蝎子,连个普通女子都搞不定。 见是徐常盛,简渔立刻后退两步,「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撒腿就跑。 将所有修士住的院子都敲了个遍,回到白染院子,简渔已经腰酸腿软。 一直隐匿着身形的白染现出身来,看着简渔盘里五花八门的食物,忍不住笑出声来:「辛苦简姑娘了。」 简渔看着白染笑得肩膀都在抖的模样,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白染见简渔开始瞪自己,忙敛起了笑,清了清嗓子,开口:「刚刚所有修士的反应我都观察过了,简姑娘可听说过失魂症?」 「没听过。」 「失魂症,顾名思义,失了魂魄的人就会出现的症状,具体表现为目光无神,反应迟缓等,当然,他们反应迟缓的神态并不明显,如果不是观察细微者,很难看清失魂症和正常人的区别。」 「所以呢,你观察到有的修士有失魂症?」 「是,在下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还不错,昨日灵堂自爆的那名修士我之前见过一面,也是失魂症。」 白染开口:「有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丢了一魂半魄,这类灵魂不全的人最易受人摆布,被人操控。」 说起被人操控,简渔莫名联想到景临城的瓷人傀儡。 「你的意思是,自爆内丹的那些修士,都是被人操控的?」 白染点头:「从之前十余例自爆事件来看,这些修士都是受同一人指使,他们会选择在人多的时候自爆,将伤害最大化。」 若不是调查这事,白染也不会跑来药玄堂,这两天前来药玄堂祭奠的修士颇多,最易生事端。 「失魂症修士的名单我已记下,到时候会公布给各门派。」白染笑得桃花眼弯成月牙,「到时候报酬分姑娘四成。」 简渔没懂报酬是怎么一回事,等她回到自己院子,看沉燕对着一块传像石面容紧张又期待时,明白过来。 沉燕对简渔招了招手:「阿渔过来,晓生门又有大消息要公布了。」 这块传像石是订购仙门快报满一年送的,每次晓生门有劲爆消息都会在传像石上播放。 此刻,传像石上映射着一道白衣翩翩的人影,那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公子此时摇着扇子浅笑开口:「老规矩,众筹到一千万灵石时,我会公布一个消息,这次的消息,与近来修士不断自爆内丹.自杀有关。」 「晓生门这么快就把这事调查清楚了?」 沉燕惊嘆完,对简渔开口:「没事,我们听着就好,灵石有那些大门派会出。」 传像石映射出的白染偏了下头,似乎在听什么人汇报,须臾,他接过了一张纸条,低头念道:「逍遥宗出两百万灵石,无尘宗出一百万灵石,千机宗出一百万灵石,西霓门出五十万灵石,唐柳门出五十万灵石,如风门出二十万灵石……」 报完一长串名单,白染将纸条收入袖中,微微一笑:「感谢各位门派对晓生门的支持,接下来,我会将消息公开,而在刚刚,我给各位门派的掌门寄了一份名单,这份危险名单还请各位掌门多加留意。」 接下来,白染将修士自爆内丹一事的原因说了清楚。 第32章 晓生门公开的消息从未有假, 行动迅速的门派当即按着名单去抓人了。 那些名单上的修士还未察觉到自身的异样,如常一样吃饭睡觉,他们同门前来抓他们时, 他们还一脸疑惑, 等到同门说出灵魂不全的真相时, 他们瞳孔勐然扩大, 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下一刻就不可抑制地自爆了内丹。 来的同门早已有了防备,没有被波及,也有道行深一些同门,在那些灵魂不全的修士有自曝内丹的苗头时就制止住了他们,可这些被打断自爆的修士之后就成了一桩木头,目光呆滞地杵在原地,对外界再无反应了。 药王谷很快查明了先前自爆内丹的人, 再将其余潜在自爆分子控制住后, 药王谷立刻开放了出口。 简渔和沉燕在房间里收拾好随身物品,正要离开, 院子里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第54页 徐常盛坐在石桌前,见简渔两人出来,忙站起身。 「你来做什么?」简渔露出警惕之色。 徐常盛尴尬地摸了摸头髮,开口:「之前是我说话不过脑子,我想当面和锦明兄道歉。」 简渔拉着沉燕就往外走:「不用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等等。」 徐常盛挡在简渔两人面前, 心里快速计量着,魔子没跟着这个女子, 想必还留在三六门,他得上三六门探一探。 说到三六门, 两百年前的三六门还是一个声名远扬令所有妖邪都避其锋芒的存在,想不到如今竟凋零到这种地步。 不过到底根基还在,连他也不敢贸然闯山。 「两位姑娘,我……」徐常盛一边说着,一边抬脚靠近简渔,心想,既然她们这般不好说话,不如把她们炼成人偶。 「你拦着这两位姑娘做甚,莫不是想光天化日之下欺凌人弱女子?」 不知白染什么时候来了,倚着门框,语气不友好地打断徐常盛道。 徐常盛转头看着白染,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人,一时愣住。 白染瞥了徐常盛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只锦袋,对简渔温声道:「简姑娘,这是说好的给你的报酬。」 「什么报酬?」沉燕转向简渔,用眼神问她,说,你们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简渔也用眼神回她,回去再跟你说,然后走到白染面前,接下了锦袋,礼貌道谢:「谢谢。」 她现在确实需要灵石,金银珠宝这些只能买到凡人的货物,仙门之间的交易用的都是灵石,她想买个空间袋,能装宠物那种。 「简姑娘可是要出谷?」白染问。 简渔点头:「是,我和大师姐要回门派了。」 白染又看了徐常盛一眼,对简渔开口:「正好,我也要走了,顺路一起?」 求之不得,简渔觉得这个白染真是太贴心了,「好,一起一起。」 徐常盛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脸上恢復成面无表情。 白染带着简渔两人走到谷口,正要同她们告别,身后有几个修士追了上来。 「白掌门留步!」 白染回头,几个修士皆身穿深灰色道袍,是齐山门的人,为首的是一个方脸男子,如果他没记错,这人是齐山门掌门的大儿子,齐韬。 齐韬走到白染面前,「咚」地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他哑声开口:「求白掌门告知齐某操控众修士自.杀的幕后兇手是何人?」 白染握着摺扇微微一抬,一道气劲扶着齐韬站了起来,他将手背到身后,摇头道:「齐道友不用如此,背后兇手我也不知,我所知道的在传像石中都说了。」 齐韬咬牙道:「我知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白染嘆了口气:「我是真不知,晓生门只是个收集各路消息的情报站,不是探案的地方,我只是想抓取一点消息贩卖而已,并没有追查真兇的想法,更没有这个能力。」 齐韬慢慢攥紧拳头,眼底发红,他想起师妹在自己眼前自爆的那一幕。 白染将名单发给了各掌门,远在齐山门处理门中事务的掌门立即传讯给他,让他带着师兄弟去抓人。 当他看到名单上有师妹的名字时,他心里瞬间慌了,赶紧带人前往师妹的院子。 师妹在院子里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浇花,见到自己慌里慌张地闯进来,还笑着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被狗撵了。 师妹还是那个师妹,灵动又可爱,怎么可能是被人操纵灵魂不全的人呢,他想着,一边将事情经过跟师妹说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笑着的师妹忽然脸色苍白,她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可在下一瞬,她又自爆了,血肉横飞。 他的师兄弟早有准备,将他护在了结界里,而他眼睁睁看着,他最喜欢的人,成了一滩血泥。 齐韬闭上眼睛,将泪意遮掩下去,声音沙哑:「只要白掌门能告诉我幕后兇手,齐某愿付出任何代价。」 白染见齐韬这模样,猜到几分,心下有些不忍,道:「这操控之术,多少与凡人城镇那次有相同之处,其余的,我也看不出了。」 简渔微微点头,其实她也觉得是同一个兇手,不仅是相似的操控术,还有背后黑手露出的那种恶意,以看所有人陷入痛苦为趣,就像报社一样。 听到凡人城镇,齐韬一下子反应过来,恨声开口:「是那只魔物,那只魔物,我必除之!」 简渔一怔,脱口而出:「兇手也不一定是魔。」 看到几个修士转向自己,且目光不善,简渔咳了一下,开口:「我的意思是,这次操控修士自爆的和将凡人炼成瓷人的,可能是同一人,但是,这个人和泄露魔气的,又不一定是同一人。」 几个修士完全没听简渔这番绕口的说辞,冷声道:「如此罪大恶极的必然是魔,魔物必除!」 …… 现下,所有门派都知道灵魂不全的修士是潜在自爆分子,各个掌门开始大规模探查门下弟子灵魂状况,这次清查,虽除去了门中潜在威胁,但也折损了不少弟子。 大家完全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竟有这么多修士被抽走了一缕灵魂,受人操控。 仙门中人对魔物的恨意又上一个层次。 沉颐将手中纸条看完,看了一眼梅花桩上的几个徒弟,担心道:「我就你们几个徒弟,可经不起折腾,唉,我去给你们点几盏魂灯吧。」
第55页 唐宴和看着师父往藏书阁的地方走去,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神色间又有些犹豫。 他被唐柳门逐出师门,之后被师父捡回三六门,缘于此前种种恩怨,师父一直不许他再与唐柳门有往来。 等师父的背影看不见了,他从梅花桩上跳下来,对二师兄秦椿道:「我想去唐柳门看看。」 秦椿明白他是在担心唐柳门掌门,开口:「你想去便走吧,我会同师父说,早去早回,莫让师父担心。」 唐宴和松了口气,朝秦椿笑了笑:「多谢二师兄,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唐宴和转身正要离开,一道白影一晃,墨纸挡在他身前,尾巴一甩,仰起头看他,眼神里透露出一个意思。 带我一起走。 第33章 唐宴和跟墨纸大眼对小眼, 过了一会儿,他安慰道:「七师弟,六师妹很快就回来了。」 墨纸不说话, 原地转了个圈, 身形一下子变成了普通人半截手臂长, 它挺起胸脯看着唐宴和, 非常骄傲。 它现在可以灵活控制自己的体型大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能化形。 唐宴和有些无奈:「我只是去唐柳门一趟,马上就回来了,不去药王谷。」 闻言,墨纸神色蔫了下去。 一旁顾锦明见状,帮着说话:「三师兄,你就带墨师兄去吧,回来的时候绕去药王谷,正好把两个师姐一起接回来。」 唐宴和静了一下, 嘆道:「好吧。」 唐宴和带着墨纸下了山, 一路赶去唐柳门。 与其他门派隐于山隐于谷不同,唐柳门就建在繁华的都城中, 城中有修士也有普通百姓,每到赶集日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也因为有唐柳门坐镇,整个城都和谐有序。 唐宴和背着竹篓进了城, 看着熟悉的景物, 心里微微感慨,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到了街上, 声音就嘈杂了起来,墨纸顺着竹篓的孔洞往外看, 两边摊子上卖的都是稀奇古怪的灵器宝贝,会自己写字的毛笔,能够带人飞行的铁蝴蝶,能在里面种菜的贝壳…… 比凡人摆摊的要有趣。 墨纸缩回脑袋,趴在一堆草药中间,认真地想,简渔以前给他买过很多小玩物,看在小玩物的份上,他就不气简渔骗他了,他雕了一个木头小人想送简渔,雕了很多遍,这次回去就送给简渔,还有,简渔答应过给他买新衣服…… 唐宴和走到一座高大的府邸前停下,他抬头看了一眼青石牌匾上刻的唐柳门三个大字,举步不前,心里明明担心着那人,可临到门前,又踌躇起来。 正犹豫间,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正说笑的唐柳门弟子。 两个弟子互相推搡着跨过门槛,一抬眼,见到门口站着的唐宴和,两人脸上顿时浮出惊喜,几步跑到唐宴和跟前,「唐宴和,你怎么来了?」 看到熟人,唐宴和也露出笑意:「暮三暮四,好久不见。」 「你可算知道回来看我们了,」唐暮三勾上唐宴和肩膀,开心道,「走走走,喝酒去,暮四跟我打赌输了,他请客,我们去满江红酒楼喝最贵的桃仙酿哈哈哈。」 唐宴和被唐暮三带着往前走,心里有些好笑,这两兄弟一直没怎么变过。 到了满江红酒楼,唐暮三迫不及待地招来小二,首先要了两坛桃仙酿,然后开始点招牌菜,再是糕点,最后要点水果切盘的时候,唐暮四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磨着牙威胁他:「唐暮三,风水轮流转,下次也有你输的时候,你别太过分了。」 唐暮三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手划来划去地表示,好的,明白,知道了。 等唐暮四放开他,唐暮三立刻对小二笑出一口大白牙,道:「最后再来一份超大份冰镇水果切盘谢谢。」 唐暮四瞬间将唐暮三按在桌子底下揍。 唐宴和静静看着对面两兄弟打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等小二把酒和饭菜都端上来,三个老朋友一边饮酒,一边聊天。 唐暮三唐暮四两兄弟本就是话多的性子,一聊起来就跟开闸泄洪似的,没完没了,唐宴和一直静静听着,等两兄弟口干喝酒的间隙,他才迟疑着问出最关心的事:「我听说唐柳门这次有不少弟子自爆内丹,很多人都受了伤。我兄……掌门,掌门他这几天怎么样?」 说到这个,两兄弟嬉笑的神色敛去了,唐暮三嘆了口气:「原来你都记着啊,前天是掌门闭关的日子。」 唐宴和沉默,他当然记得,六年前,上一任掌门也就是他爹在房中服毒自杀身亡,接着,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唐烜继任掌门,三个月后,门中长老突然指控他弒父,理由是在前掌门房中发现一点符咒菸灰,菸灰上面残存着他的灵力。 当时唐烜正处于突破元婴的关键时期,闭关不理外事,唐暮三唐暮四眼看着长老等人要以火刑逼唐宴和认罪,赶紧去找掌门,唐烜因为他的事一时分心,导致经脉逆流,甚至顾不上调理内息,提前出关为他作证,后面虽然用各种灵药调养好了内伤,但也留下病根,之后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就要闭关调息两天。 唐暮四压低声音开口:「最近门中事务杂多,掌门一直分不开身,我们也劝过让掌门先闭关,他不肯。」 唐宴和皱眉,神色之中尽是担忧,轻声开口:「这样不行,你们再劝劝他。」
第56页 唐暮四认真看着唐宴和,开口:「唐宴和,你若担心掌门,就亲自去劝他。」 唐宴和一怔,苦笑摇头:「兄长他,不愿见我。」 唐暮三忍不住问:「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小时候,掌门天天护鸡仔似的护着你,你也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喊哥哥,怎么越长大越生疏,现在都跟互相有仇一样。」 唐宴和又沉默了,是啊,就是有仇。 话聊到这里,气氛就冷下来了,唐暮四摇了摇头,正要招手喊小二前来结帐,腰间的通讯符动了,他和唐暮三同时看向通讯符。 片刻后,两人脸色大变,「唰」的一下站起身子。 「掌门出事了。」 两人丢下这句话,匆匆起身离开。 唐宴和下意识也站起身,想追上去又生生停住,等看着的唐暮三两兄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追了上去。 唐柳门掌门书房内,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男子半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卷宗慢慢翻看着,旁边弟子将刚煎好的药碗端过去,低声开口:「掌门,趁热喝完,药效才好。」 唐烜目光依然停留在卷宗上,顺手接过药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药水苦涩非常,他微微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弟子见掌门接了药碗便先退了出去。 「掌门。」书房门被推开。 唐烜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有胆子不敲门直接进他书房的,除了暮三暮四那两缺心眼兄弟也没其他人了。 唐暮四几步跑到唐烜面前,紧张地问:「掌门,听小梅说,你又咯血了?」 唐烜脸色平静地开口,「大惊小怪什么,小毛病。」 唐暮三站在一边,小声道:「唐宴和也来了,就在外面。」 唐烜动作一顿,他仿佛没听清楚似的,问:「什么?」 唐暮三觑着掌门神色,重复了一遍:「唐宴和在外面。」 唐烜拿着卷宗的手微微用力了些,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他来做什么?」 不等唐暮三唐暮四回答,唐烜接着道:「让他进来。」 唐暮三出门将唐宴和带进了书房。 唐宴和进门,刚一看见榻上的人,心便提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声音里满是担忧:「哥。」 唐暮三一愣,心想,倒也不必这么紧张,等他抬头看向榻上的人时,整个人呆住了。 唐烜斜躺在榻上,半阖着眸子,右手边卷宗散落在榻上,左手轻按着额头,脸色发白,眉眼间尽显疲态。 仿佛整个人病气缠身,虚弱异常。 唐暮三惊疑不定地看向唐暮四:不是说小毛病吗? 唐暮四低头看着刚被塞在手上的药碗,脸色复杂。 「哥。」唐宴和半蹲在唐烜榻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担忧问,「哥,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唐烜睁开眼睛,淡淡看了唐宴和一眼,又闭上,「你还回来做什么。」 唐宴和动了动唇,不知道怎么开口,心想兄长果然还是不想看到自己,静了一下,余光看见唐暮四手里的药碗,他不由开口:「哥,药需尽快喝,凉了药效不好。」 唐烜微微偏过头,开口:「苦,不想喝。」 唐宴和从唐暮四手里拿过药碗,劝道:「哥,良药苦口,你先把药喝了吧。」 唐烜动了动,抬头看向唐暮三唐暮四。 唐暮三跟掌门四目相对,此刻,奇蹟般的,他常年缺根筋的脑子突然就开了窍。 唐暮三拉着唐暮四出了书房。 书房里就只剩下唐烜和唐宴和,唐烜看了一眼递到嘴边的药碗,表情甚是勉强地喝了几口。 看着兄长慢慢腾腾喝完了药,唐宴和松了口气,将药碗放在旁边茶几上。 左右无言,书房一下子静了下来。 许久,唐烜才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开口:「不是回回都躲着我,我还当你死了,怎么,现在敢凑到我跟前来了?」 唐宴和不知道说什么,低头去看榻上的卷宗,看着看着,他开口:「我知道兄长不想看见我,是我的错。」 唐烜冷哼一声:「兄长,你还当我是兄长?」 唐宴和轻声开口:「兄长永远是我兄长。」 这句话不知道触碰到了唐烜哪点,他突然将手边的卷宗甩在了地上,带着怒气地压低声音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兄长,那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爹,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唐宴和抬头看着怒气沖沖的唐烜,面前的一幕跟忽然当年重合。 当年,门中长老将唐宴和绑在练武堂的石柱上,举着手中装有符纸灰烬的木盒,厉声质问他,为什么会在前掌门房中发现沾有他灵力的符纸灰。 面对长老的质问,唐宴和只是垂眸静静看着地面,不辩解,不承认也不否认。 长老气急,扬言要以火刑拷问他。 因为唐暮三唐暮四的报信,本应还在闭关的唐烜出现了,力排众议,将唐宴和带走,说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时,也是在书房里,唐烜捏了捏眉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唐宴和当下就跪在了地上,直接承认自己弒父。 唐烜不可思议地看着唐宴和,只觉得十分荒谬,气极反笑,说,你知道那是你爹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57页 唐宴和仰头看着自己兄长,沉默片刻后,开口说,我知道。 唐烜看着唐宴和的眼睛,终于确定他不是在煳弄自己,怒极攻心,身形不稳,吐出了一口血。 唐宴和紧张地想去扶他,却被他甩开。 唐烜厉声责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我的爹啊! 唐宴和沉默地低下头。 唐烜离开了书房,罚唐宴和禁闭一个月。 等唐宴和解除禁闭后,门派中弟子再也不提有关前掌门死因一事,唐暮三跟他说,你放心,掌门已经查清了这件事。 唐宴和睫毛颤了颤,唐烜知道他弒父,却还是为他作了假证。 之后,每次碰面,唐烜都将他视若空气,无论他怎么补救,唐烜的态度始终十分冷漠。 唐宴和想,兄长大概是恨他了,于是,他离开了唐柳门。 「呵,还是不肯说。」 唐烜的声音将唐宴和从回忆里拉回来。 唐烜神色疲惫地转过身,背对着唐宴和,恹恹开口:「我不是你兄长,你走吧。」 …… 唐宴和在进书房前将竹篓留在了门口,墨纸窝在竹篓里的等了又等,唐宴和依然没有出来。 但是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之前去酒楼,唐宴和就只顾着自己吃饭,忘了给他也弄点吃的。 墨纸想了想,自己从竹篓里爬出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撒着四条小短腿找去厨房觅食了。 墨纸这副体型十分灵活,在庭院里穿梭完全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当然,也有人眼尖看到了。 「刚刚走廊上是不是有道白色的影子嗖一下过去了?」 「好像……是条四脚蛇吧。」 整个唐柳门院落层层绕绕,像个迷宫,墨纸转了许久,才找到厨房,此时已过了午饭点,厨房没什么人,墨纸东翻翻,西翻翻,最后找到一缸用麻布遮盖起来的,看上去乳白色还带点米香的液体。 墨纸探着脑袋试着喝了一点,有点甜,又有点辣喉咙。 把缸里的液体喝完,墨纸打了个嗝,头重脚轻似的摇摇晃晃走到墙角趴好。 墨纸想,可能是喝太多了,变重了,他带不动身子了,休息一下。 过了不知多久,晕晕乎乎的墨纸听到一个粗糙的声音响起。 「妈的,哪个混小子来厨房偷喝米酒!别让老子抓到。」 「哎,看,那里有条四脚蛇。」 一只扫把飞了过来。 即使是晕乎乎的状态,墨纸依然反应迅速地躲过了扫把。 「等等,这不像是四脚蛇。」 脚步走近,黑影遮下来,一只手要去抓墨纸。 墨纸站起身子,正要躲开,那道声音又开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不会是什么稀奇灵兽吧,卖去药王谷肯定能赚不少钱。」 药王谷,听到这三个字的墨纸一愣,下一刻,他就被一块沾了迷药水的抹布兜头盖住。 第34章 书房里, 唐烜两兄弟还在无声对峙。 唐宴和捏了捏泛白的指节,在唐烜榻前跪下,他想说些什么, 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怎么开头。 许久后, 他才开口, 声音很轻:「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年纪,我是住在一间四面都是铁皮墙的房间里,门是厚重的铁门,窗户是只有一只巴掌那么大的孔洞,每日有人会定期从那个小窗户中放食物进来,也每隔两日,有僕人进来收拾和整理房间。房间里家具很少, 只摆了桌椅柜子, 还有一张很大的床,我娘就被人用一根细锁链铐在床脚, 细锁链的长度刚好够我娘在房间里活动,锁链上面刻着符文,那是为了防止我娘自杀。」 唐烜不知道唐宴和为什么忽然提小时候,但听道他小时候过得不好,心还是提了起来。 「我总是缩在墙角, 离得我娘远远的, 因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疯虐打我。每个月有那么两三天,有个男人会开门进来, 他自称是我爹,但我娘一见他就很激烈, 骂他是畜生,那个男人毫不在意,把我娘扔在床上,开始强迫她,我就藏着桌子底下,听我娘的哭喊。」 「之后忽然有一天,我娘开始梳发打扮,她还对我笑,非常温柔地喊我梅儿,等那个男人再来时,她也不像往常那般抗拒怒骂,反而笑着迎上去,亲昵地喊他谢郎,那男人脸上先是惊疑,而后便是欣喜。」 「我娘她彻底被逼疯了。」唐宴和静静说着,眼底带着几分悲哀,「又过了几个月,那男人确信我娘疯了,便不再禁锢我们,将我们送去了一家院子,院子很大,栽了许多花花草草,那时我度过了一段虚假的时光,我娘对我越发宠爱,那男人再来时,也会给我娘和我带礼物,每日早上,我娘会喊我起床,给我梳头、扎麻花辫,还帮我穿裙子,把我打扮得很漂亮。后来我才知道,她把我当成了她死去的小女儿,而那个男人,则被她当成了死去的丈夫,而她的丈夫和女儿,皆是被那男人所害,我是那男人□□她的产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我原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梦总归是要醒的,那天,我在花圃里采了几朵牡丹花,很开心地拿着想去送给我娘,我走进她的房间,她正坐在梳妆镜前,听到声音,她从铜镜中看过来,她那样平静地看着我,目光里不带一丝感情,下一刻,她起身,关上了房间的门,她又取了桌上的灯盏,点燃,然后扔在了床被上,她的每个动作都很从容,却又带着一股决绝。」
第58页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接着,她朝我走来,我刚想把手中的花给她,她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地上,我看着她,恐惧地挣扎起来,她始终面色波澜不惊,掐着我脖子的力度一点点增加。」 听到这的唐烜神情动了动,忍不住回头看向唐宴和。 唐宴和慢慢开口,嗓音很低,「我剧烈地挣扎,手里的花砸到了她脸上,又掉在地上,她偏头看了一眼那几朵鲜艷欲滴的牡丹,垂下了眸子,在我窒息得眼前发黑的时候,她忽然又松了手,床铺已经起了大火,房间里烟雾缭绕,我咳了几下,头晕眼花地爬起来逃出了那个房间,火势越来越大,我站在远处,直到整间房子都烧尽,也没有看见我娘出来。」 「再之后,我被那个男人带走了,他给我取名唐宴和,带我进了唐柳门,在唐柳门,我第一次见那么多跟我一般年纪的孩子,看他们一起练功玩闹,我很羡慕,但是他们很不喜欢我,他们骂我私,骂我变态,因为我穿裙子。」 「他们排挤我,以各种方式羞辱我,我一度觉得,跟我娘一起死在那个房间,才应是我的归宿。他们越来越过分,再一次他们将我的裙子扒下来撕碎后,有个少年出现了,他将每个欺负我的人揍趴在地上,将衣服脱给我后扬长而去,因为少年的关系,欺负我的人渐渐少了,我很喜欢这个像保护神一样的少年,每日追着他跑,虽然他表现得很烦我,总是一副很兇的模样,但他是在唐柳门中对我最好的人……」 唐烜抬了下手,制止了唐宴和接下去的话:「好了,不用说了。」他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看着跪在面前的弟弟,心里倒是心疼多一些。 当年唐宴和刚入门时,唐烜接了任务在外除妖,等完成任务回到门派时,他身边几个狐朋狗友凑过来,说他爹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自己爹突然多出个私生子,他心里多少有些芥蒂,那几个狐朋狗友商量着要帮他出气,但是他还急着去找长老復命,没理那几个傢伙。 等唐烜復命完,经过练武场时,就看到角落里一个小姑娘在被一群人欺凌,看到小姑娘衣服被扒结果是个带把的时,他脑子还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的他立刻怒不可遏地冲过去,将那群人揍了个遍,在他唐柳门少主面前还敢搞霸凌,活的不耐烦了。 等他锄强扶弱完回到自己院子,他狐朋狗友来了,这时他才知道,他刚刚救的小姑娘……小男孩是那个私生子,他瞬间觉得面上无光,他唐柳门少主再怎么讨厌一个人,也不会指使人做这种以多欺少的卑劣事,当即他便警告那几个狐朋狗友不要再插手他的家事,那几个朋友当下就喊冤枉,说他们密谋了还没来得及实施呢,那个小变态在门中就是人人喊打,练武场的事与他们无关。 听到小变态这个称唿,唐烜想起那个在包围中朝他看过来的孤立无援的眼神,他莫名有些不舒服,随即,他又想,被欺负了不知道反抗吗,真是傻。 之后,唐烜再见到那个小傻子是在食堂,他刚端着食盒落座,那个小傻子打好饭,扭头一见到他,立刻眼睛发亮地跑过来,扭扭捏捏在他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在他旁边坐下。 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原本想赶人的唐烜将话吞了回去,算了,他大人有大量。 扒了两口饭,唐烜余光瞥见小傻子饭盒里除了饭,就只有几片菜叶子,他不由皱眉,转头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的小傻子,他拉下脸,这是什么意思,弄得这么可怜,是想让人以为他们唐柳门虐待弟子吗。 唐烜摆着一张臭脸,将饭盒里的红烧肉匀了大半给小傻子。 后来,也不知道小傻子听谁说的,知道自己是他哥哥,于是天天追在他屁股后头喊哥哥,听久了,唐烜竟也生出了几分做哥哥的自觉,会给他撑腰,会带他出门歷练,会教他一些制符摆阵的诀窍。 唐烜想起往事,再看唐宴和时,心里又软了几分,低声道:「起来。」 唐宴和不动。 唐烜看唐宴和没动静,奇怪道:「怎么,还要我抱你起来?」 唐宴和:「兄长不认我了。」 唐烜觉得有些好气,「没有不认,赶紧起来。」 唐宴和慢慢吞吞站起来,在榻边坐下。 唐烜缓和了神色,低声开口:「这些事以前怎么不说,非要我逼你,和你决裂?」 唐宴和静默片刻,开口:「哥哥一直将爹当成榜样,我不想破坏爹在哥哥心中的形象。」 「屁!」唐烜骂了一句,「你是觉得我不会信你?」 唐宴和低头,没有说话,他就是怕哥哥听了解释也不会信,所以他选择沉默,这样就可以安慰自己,哥哥什么都不知道,哥哥恨他是正常的。 唐烜感觉自己血压又上来了,压着怒气开口:「所以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要帮你脱罪?」 当初无论真相是什么,在爹和弟弟中,他选择了弟弟,这么多年,他只是想等一个解释。 「是你不信我,你怕我会站爹一边,怕我听了你的解释还怪你是不是?」 唐宴和抿唇,伸手轻轻扯了扯唐烜的袖角,「哥哥。」 唐烜冷哼:「别跟我装可怜。」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偏偏吃这一套,过了一会儿,唐烜拉着脸开口:「这事便就此翻过。」
第59页 唐宴和轻轻点了下头:「嗯。」 唐烜开口:「回来吧。」 唐宴和一愣,随即笑着摇头:「不用了,师父对我很好,师兄师姐们人也很好,我很喜欢三六门。」 唐烜偏头打量了一下唐宴和,多年不见,他面容和以前大致不差,身量长高了一点,性格沉静了些。 他弟弟还是长大了。 唐烜道:「也好,那就留下多呆几日。」 唐宴和点头,正要开口,忽然想起门外的墨纸,对唐烜道:「我师弟还在外面,我先带他去药王谷接我师姐和师妹。」 唐宴和出了门,将竹篓打开,当看到里面没有半个龙影时,他怔了一下。 唐宴和立刻转身看向屋内的唐烜,「哥哥,我师弟不见了。」 唐烜差人找了个把时辰,才有人前来禀报,说是厨房的人将那只小蛇卖去了药王谷。 第35章 简渔和沉燕两人走出药王谷没多远, 忽然沉燕身上的七彩炫酷罗盘亮了。 沉燕掏出罗盘。 唐宴和的声音从罗盘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师姐……师弟……药王谷……看一看……」 沉燕一头雾水,对着罗盘大声开口:「阿宴,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你说大声点!」 「我在唐……厨房……墨师弟……卖了……」 沉燕认真听完, 瞬间拧起一双柳眉, 对简渔开口:「坏了,因为阿墨在厨房里吃太多,养不起,阿宴把阿墨卖了。」 简渔:「啊?」 沉燕对着罗盘大吼:「阿宴,没钱咱们可以想办法,师弟不能卖啊,听到了没阿宴,咱们阿渔赚钱了, 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不是……师弟……到……药王谷……」 沉燕表情严肃地听完, 转头对简渔开口:「阿宴把阿墨卖来药王谷了。」 对面唐宴和:「……」 也行,就这样吧。 「滴滴」两声后罗盘光芒暗了下去。 沉燕收了罗盘, 赶紧拉着简渔往回走,得把阿墨赎回来。 简渔跟着沉燕一进药王谷,就碰上了熟人。 陆长山陆长荷两师兄妹和一个药王谷的弟子不知在说什么,见到简渔,陆长山微微点了点头, 陆长荷脸上露出惊喜, 道:「简道友,你也来药王谷了?」 简渔点头:「我们来找人。」 沉燕看了看对面两人, 问简渔:「阿渔,你们认识啊?」 「嗯, 之前见过,如风门的弟子。」 沉燕「哦」了一声,怎么感觉阿渔认识好多人的样子。 简渔走上前,正好问药王谷的弟子道:「你们药王谷是不是收灵兽?我一个师弟阴差阳错被人卖进了你们这,他长得像呃……四脚蛇,白色的,身上有鳞片,脚上带着一个银质脚铐,你们可否通融一下,我出双倍价钱赎回来。」 灵兽当师弟?药王谷的弟子满心不解,迟疑道:「这……」 陆长荷笑了笑,对药王谷的弟子道,「劳烦你们帮忙找一下,那只灵兽对简道友很重要。」 正所谓医药一家亲,擅长医术的如风门和擅长药理的药王谷一向往来甚密,有如风门掌门亲徒弟陆长荷帮着说话,药王谷的弟子不敢怠慢,当即道:「我这便向三堂主禀报。」 看着药王谷弟子离开,简渔立即向陆长荷道谢,顺便又问道:「你们是来祭奠药王谷大堂主的吗?」 陆长荷摇头:「不是,我是来找我师叔的,我师叔就是药王谷二堂主陆霄,也被人称药鬼王,不过我刚刚问了那名弟子,我师叔正在闭关,不见客。」 沉燕没明白这层关系:「你不是如风门弟子吗,药鬼王怎么是你师叔?」 陆长荷解释道:「我师叔原本是我师父的师弟,从小研习医术,后面忽然开始对丹药大感兴趣,于是改投了药王谷,他天赋极高,无论是医术还是炼丹,都有极高成就。」 「哦。」沉燕点头。 正说着,那名药王谷弟子回来了,对简渔道:「这几日收的灵兽都关在后山仓库中,道友可随我前去找一下。」 简渔:「好。」 所谓后山仓库,就是用钢铁打造的大型牢笼,牢笼内部一排排一列列叠放着大小不一的铁笼,每个铁笼内都关着一只灵兽。 简渔和沉燕走在牢笼内的过道中,药王谷弟子一边扫视着两边关着的灵兽,一边道:「我们收的灵兽一般是关上一周,然后再处理,若是近两天收的,应该就在这一列里,几位慢慢找一下。」 简渔点了点头,仔仔细细搜查着两边的灵兽,这些灵兽蜷伏在逼仄铁笼中,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她不由问道:「刚收的灵兽吗,为什么没有一点精神的样子?」 药王谷弟子道:「为了防止它们伤人和逃跑,我们会给它们注入强效镇静药。」 「你们收这些灵兽做什么?」 「自然是剥了内丹拿来炼药,炼出的丹药可助长修为。」 简渔静了一下,开口:「可它们都是开了灵智的灵兽,剥它们的内丹,不是造了杀孽么?修道之人最讲究因果,这种沾了杀孽的丹药,有碍修行才是吧?」 药王谷弟子闻言,皱眉道:「开了灵智又如何,也是畜生罢了,再者,我们只取内丹,取了内丹就放生,又不害它们性命,何来杀孽一说。」 简渔看了一眼缩在铁笼中病恹恹的灵兽,心想,好一个只取内丹,剥了内丹,把它们一扔,假惺惺说是放生,其实是让它们自生自灭,只要它们离开前还有一息唿吸,即使后面死了,那也不算他们杀的,只怪它们自己体弱挨不过去。
第60页 简渔心情沉重地找完一整座牢笼,没有见到小螭龙的影子。 药王谷弟子道:「道友也找过了,这里并没有你的师弟,想来是道友弄错了。」 「我再看一遍。」简渔重头开始搜找,她必须完完全全确保小墨不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药王谷弟子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耐,开口:「道友,你要找,我已经带你来看了,找不到便是找不到,我们药王谷没有,你去别处找吧。」 简渔没有理他,仔仔细细找了两遍,确定墨纸不在这里,她才拉着沉燕离开。 「大概是阿宴搞错了,我们回去再问问他。」沉燕看了一眼远远走在前面的药王谷弟子,放低声音开口,「以往一个丹药师要炼出上品灵丹,火候和时间缺一不可,如今为了追求速成,直接生挖灵兽内丹作药引,到底有些残忍了。」以前师父不让他们服用丹药辅助修行,她还不理解,仙门里嗑药修行的人一抓一大把,磕完药修为蹭蹭往上涨,现在看来,急功近利,多少会影响道心。 药王谷的地下牢笼。 墨纸睁开眼睛,入眼一片昏暗,过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铁笼子中,他一怔,撑着四条短腿想站起来,突然又感觉到自己全身软绵无力。 这时,过道尽头的铁门打开,一个药王谷弟子举着灯烛走了进来,他一拂袖子,灯烛上的火苗蹿起,将墙壁上的火把一一点燃,然后他躬着身子退到一边,恭敬开口:「三堂主。」 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一排排铁笼,沉声问:「那只灵兽在哪?」 弟子连忙道:「就在里面第七间铁笼,三堂主请随我来。」 弟子带着三堂主走到墨纸所在的牢笼前。 「三堂主,这便是李掌事所说的不知名灵兽,似蛇似龙,他也不知晓其是何种品种。」 普通灵兽他们直接关后山仓库,若是珍稀灵兽或者另有用途的灵兽,就藏在这里,供几位堂主慢慢炼药,这只灵兽被卖进来时,掌事看了半天也没能认出这是个什么灵兽,便先送来了这里,让三堂主亲自前来辨认。 三堂主目光看向墨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开口:「打开笼子。」 「是。」 弟子把笼子打开,为了让三堂主能看得更清楚,他将墨纸拎了出来。 墨纸下意识出手袭向那名弟子,虽然他气力不足,但爪子锋利,也将弟子抓出了三道血痕。 弟子怒火升了起来,想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畜生摔墙上,但三堂主还在这里,他又忍住了,心想等三堂主走了,就要这小畜生好看。 三堂主目光一寸寸看向墨纸脖子下的鳞片,那里有一枚倒生的鳞片,月牙形,也被称为逆鳞、护心龙鳞。 三堂主眉眼间浮上喜色:「龙若无角便为螭,这是条螭龙。」 「龙?」弟子瞧一眼墨纸,心里有些怀疑。 三堂主双眼放光:「神兽,这可是神兽啊。」 「三堂主。」一个女弟子匆匆走进来,垂首行了一礼道,「三六门有两个弟子来找灵兽,说那是她们门派的师弟,后山仓库未寻到,那三六门弟子不肯走,后来李掌事说今天还有个灵兽被关进了这里,让我来看看,三六门的说那个灵兽像四脚蛇,白色的,身上有鳞片,脚上带着一个银质……」 女弟子的话停住,她看了看自己师兄手里拎着的灵兽,这不就是了。 三堂主也瞥了一眼那条螭龙,沉声开口:「我们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把那两个三六门的弟子打发走。」 女弟子迟疑:「可是,那两名三六门弟子坚持……」 「他们找不到,又能如何?」三堂主不在意道,「退一步说,三六门这种小门派得罪了便得罪了,这种神兽,我是万万不会拱手相让的。」 拎着螭龙的弟子开口:「那,三堂主,这只神兽该如何处理呢?」 三堂主眸色渐深,这种神兽,自然全身都是宝,内丹剥出炼成的丹少说也能助长三百年修为,它的血、它的骨、身上的鳞片,皆可入药…… 不过,自己大哥刚死,侄子又还躺在病床昏迷不醒,眼下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 「先好生养着,过几日我再来处理它。」 第36章 墨纸在铁笼里被关了半天, 到了晚上,两名看守弟子推着小轮板车来给灵兽送晚饭了。 素食灵兽就发一篮青草蔬菜水果,肉食灵兽就是一只生鸡加几块猪血。 两个弟子推着板车到了墨纸铁笼前, 其中一名弟子哼了一声, 开口:「这个就不用给它发了, 这小畜生之前咬我。」 「可是师兄, 三堂主让我们重点看顾好这只神兽。」 「我说不用就不用,少吃两顿又饿不死,这畜生又不会说话,三堂主也看不出来。」 「……好吧。」 板车不停留的走向了下一个铁笼,车轮滚动的声音停停顿顿,不多时,食物都发放完毕,两名弟子推着板车离开了。 灵兽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响起, 它们中的大多数都被关了许久, 没了野性和攻击性,如同豢养的家禽。 「铛铛铛——」隔壁铁笼里的灵兽拿自己的铁锅敲起了栏杆。 墨纸耷拉着眼皮躺在地上, 他现在依然感觉全身乏力。 「铛铛铛——」敲盆声音不停,聒噪得很。
第61页 墨纸不悦地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威吓声,希望那位狱友安分一些。 狱友是一只红尾灵熊,它两只眼睛像黑色豆子一样, 身子圆圆滚滚, 覆盖着蓬松柔软的毛,屁股上长着一撮短短的大红色尾巴, 整个看上去憨态十足。 红尾灵熊在修仙界中被叫做血灵芝,这种叫法是因为红尾灵熊的血喝了之后能迅速补血益气, 之后再大战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红尾灵熊见墨纸看自己,情绪更兴奋了,傻乎乎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爬起来,将铁锅里的嫩草扒出来,从笼子之间的铁桿缝隙里推了过去。 墨纸没想到对方是想给自己送食物,更没想到这么一只笨重的熊居然吃草,整条龙愣住了。 红尾灵熊眨了眨豆豆眼,以为对方不喜欢吃草,又伸着爪子从铁盆里捧了一个梨子,从铁栏间扔了过去。 梨子咕噜咕噜正好滚到墨纸脑袋旁边,墨纸盯着梨子顿了顿,一扭头将梨子一口吞了。 梨子多汁,正好解了一点渴,墨纸缓了缓,觉得身上似乎恢復了一点力气,他挪着身子慢吞吞靠近红尾灵熊那边,伸出爪子拍了拍铁栏,然后爪心摊开,暗示意味十足。 红尾灵熊天性温顺憨厚,十分快乐地又叼了一个梨子给墨纸。 墨纸一口吞完,趴在地上慢慢恢復体力。 红尾灵熊低头吃起了自己铁盆里的草,草吃完了,它就开始舔手上的毛毛,舔完了它还想帮墨纸也舔一舔,一抬头,发现邻居身上根本没毛毛,犹犹豫豫了一番,它还是撅着嘴努力挤在铁栏中间。 红尾灵熊:没事,我不介意你身上没可爱的毛毛,你快靠近一点点,我给你舔舔更干净喔。 墨纸一爪子给它按了回去。 红尾灵熊就是个精神小伙,墨纸不理它,它就在地上自娱自乐打滚。 不一会儿,它自个折腾累了,趴在地上,隔着铁栏跟墨纸脑袋对脑袋。 它有些开心,因为它在这住了很久两边的笼子都是空的,今天终于来了一个小伙伴和它当邻居。 一龙一熊两只小兽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两只小兽被一阵训斥声吵醒了。 拿着大竹笼的看守弟子踹了踹两边的笼子门,粗着嗓子开口:「还睡,睡什么睡,起来干活了。」 一路抓了几只灵兽出来,看守弟子在墨纸铁笼面前停下,冷眼瞥了墨纸一眼,然后走到红尾灵熊铁笼前,打开了笼门。 红尾灵熊已经习惯了两天一次的放血,在看守弟子拉铁门的时候,就主动蹲在笼门口等他来抓,这样能少受点罪。 它还记得第一次被这个修士抓的时候,它反抗了两下,接着这个修士就掐着它的后颈往铁笼上撞,铁笼上冒出的铁刺划烂了它的皮肉,很疼很疼。 看守弟子将红尾灵熊也扔进了竹笼中,带着几只灵兽走了。 半个时辰后,两名女弟子将这几只灵兽送了回来。 女弟子将那些灵兽放回铁笼中,最后看了一眼嘴巴苍白紧闭双眼的红尾灵熊,对同伴开口:「今日抽血的量是往常的双倍,也不知这小兽受不受得住。」 「那有什么办法,昨日新签了一笔益血丹订单,大师兄一直催着让我们赶紧炼制呢。」 听到她们的话,墨纸立刻抬起脑袋,走到铁栏边去看红尾灵熊的情况。 红尾灵熊蜷缩在地上,眼睛一直闭着,身子还在轻微打颤。 墨纸拍了拍铁栏。 红尾灵熊微微动了一下,许久后,它艰难地撑开了眼皮,看向墨纸,又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最后闭上。 没事,我就是有些困,太困了,我先睡睡。 …… 简渔和沉燕打听了一下,去了药王谷的镇兽堂,外面卖进来的灵兽首先会被送去那里。 两人昨天在仓库没找到墨纸,正要回三六门,路上突然被唐柳门的弟子拦下,这个弟子原本是奉命来药王谷祭奠叶堂主的,中途接到掌门的讯息要给三六门弟子传话,这才一直在出谷路上等着。 听完唐柳门弟子的话,简渔反应过来,药王谷肯定是把小墨藏起来了,像龙这种灵兽,最为珍稀,药王谷想要灵兽内丹炼药,不会轻易交出来。 随即,简渔又担忧地想,该买几个新的通讯工具了。 药王谷弟子一口咬定这里没有她们要找的灵兽,那她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简渔在镇兽堂观察了半天,发现这里有十个掌事,他们对灵兽种类纲目十分了解,由他们筛选通过的灵兽会先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满了之后,由两名弟子一起送往后山仓库,运送灵兽用的是飞舟。 简渔等了几个钟,见运送弟子驶着飞舟回来后,和沉燕偷偷去了后山仓库。 沉燕不解地问简渔:「我们昨天不是在这找了吗,没有找到阿墨。」 简渔撑着下巴慢慢思索了一下,开口:「我问过了,他们每天运送灵兽的路线都一样,假设他们将房间里灵兽按珍贵程度分了类,那么后山仓库附近必然还藏了一处地方用来接收更重要的灵兽,所以他们只需要走一趟。」 沉燕听完简渔的话,觉得有道理,绕着仓库转了一圈,又望了望四周。 「这附近不是花草树木就是山丘石头,他们会把阿墨和其他灵兽藏哪里?」 「既是掩人耳目,那肯定不会建在明面上,我觉得……」
第62页 简渔环视一圈后,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缓缓道:「这里。」 沉燕跟着低头,看着泥土静了一下,懂了简渔的意思。 简渔开口:「之前那名弟子是灵兽送来要关上几天才处理,小墨暂时是安全的,我们晚上再动手。」 月黑风高夜,杀人偷兽天。 简渔和沉燕偷偷摸摸出了院子。 简渔一边走路,一边轻声对沉燕道:「后山仓库应该有什么密道通往地下,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话还没说完就被闷回了嗓子里。 沉燕一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直接揽起了她的腰,带着她迅速躲在了一边的梧桐树后面。 一个巡夜的药王谷弟子提着灯笼从拐角处走来,慢慢经过梧桐树,又提着灯笼渐渐走远。 直到看见那点灯笼光消失在道路尽头,沉燕才松了口气,正要放开简渔,又见两道黑色影子出现在拐角口。 定眼看去,却是之前遇见的陆长荷陆长山两师兄妹。 简渔和沉燕对视一眼,随即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因为这两师兄妹走的方向,也是后山。 跟着跟着,前面两道人影却不见了,还没等简渔反应过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简道友为何一直跟着我和师妹?」 简渔勐地回头,见陆长山和陆长荷就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幽幽。 简渔从短暂的惊吓中回过神,咳了一下,开口:「我没有跟着你们,我就是想去后山。」 「简道友去后山做什么?」陆长荷问。 简渔看了一眼陆长山,决定实话实说:「我找我师弟,我直觉他还在药王谷,就藏在后山。」 说完,简渔又问他们:「你们半夜出门,又是为什么?」 既然简渔说了实话,陆长荷也不隐瞒:「药王谷弟子告诉我,我师叔闭关不见客,但我去师叔住处时,他徒弟却暗自告诉我,师叔其实是被三堂主禁锢了,因为师叔和三堂主起了矛盾,我以师叔贴身物施追踪术,发现师叔就在后山,具体方位不知,也许是被他们设了结界。」 陆长荷看了一眼简渔和沉燕,道:「我知道师叔与贵掌门交情甚密,这事我也放心同你们说。」 简渔想了想,开口:「我猜测后山仓库地底下另有空间,我师弟与你师叔可能都被关在那里。」 陆长山点头:「好,那就一起去瞧瞧。」 四人来到后山仓库,陆长山看了一圈地形,半跪在地上,一只手贴着地面,探查起来。 陆长荷开口:「师兄是土木双灵根,这地下如果有什么,他一定能发现。」 片刻后,陆长山站起身子,朝简渔点头:「底下确实有密室。」 沉燕问:「怎么打开,机关在哪?」 陆长山看了简渔一眼。 简渔瞬间心领神会,妖族少主又要开大了。 「我们分开找找吧,会在仓库里面么?陆姑娘,我和你去仓库里面看看吧。」 「哦,好。」陆长荷跟着简渔进了仓库。 「那我们就在外面找找。」沉燕说完,扭头看向陆长山。 然后,她就看见面前这个如风门弟子凭空拿出一柄长刀,他长刀一划,地面轰隆一声裂开一丈,直接噼出了一条通往地下密室的道口。 沉燕瞬间目瞪狗呆。 听到声音,简渔和陆长荷赶忙跑出仓库,陆长荷吃惊地看着这条大裂缝:「这是?」 简渔转向沉燕,夸赞:「师姐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手撕地面哎!」 陆长山也看向沉燕,感嘆:「姑娘真厉害。」 沉燕:「???」 第37章 四人从地面裂口跳下去, 进入了一个密道。 简渔开口:「刚刚动静不小,药王谷的人马上就能发觉,我们快点找到人就走。」 几人沿着密道快速往前走, 须臾, 前方出现了岔路口, 陆长山当即道:「分头行动。」 于是简渔沉燕往左, 陆长山陆长荷往右。 简渔两人往左走到尽头,又是一个岔路口,于是简渔和沉燕又分开。 这次简渔才走出十余步,就听见前面传来脚步声,简渔屏下声息,一边放出白绫。 白绫从密道上方滑过,如无声无息的长蛇,不一会儿, 前面传来闷叫声和倒地声。 简渔走上去一看, 白绫将两名药王谷弟子的身子包括嘴巴都紧紧缠住,俩名弟子脸对着脸, 身子像条麻花似的扭来扭去挣扎,一见到简渔,他俩眼睛顿时瞪大,一脸愤愤。 药王谷说到底就是一群药商贩子,平日卖卖高价丹药和保健品, 从不参与修仙界的纷争, 当然也从不打架,所以底下弟子大多是花拳绣腿。 简渔跨过地上的麻花, 接着往前走,这里有弟子看守, 说明前面关着重要的东西,走了两步,简渔回过味来,等等,这个姿势,他们刚刚是在干什么! 这条道走到尽头就是一间密室,密室的大门曾古铜色,上面遍布钢刺,门前没有弟子值守。 没人看门,简渔反而更谨慎了,她先唤出弋夕剑,然后慢慢走到铜门前,用剑柄推开了大门,这铜门看上去厚重,其实不难推开。 密室就是一间普通卧房布置,桌椅床柜等一应俱全,一个白髮苍苍的老人坐在长桌前研磨药材,他头髮蓬乱披着,下巴上长长的鬍鬚被他编成了辫子。
第63页 简渔慢慢走上前,联想到陆长荷找她师叔一事,迟疑地问道:「您是?」 老人瞥了一眼简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髮,语气随意:「老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霄是也。」 陆霄,药鬼王! 简渔眼睛一亮,在陆霄跟前站住,道:「陆前辈,我是三六门弟子简渔,您放心,我是来救您的,您的师侄陆长荷就在外头。」 说完,简渔打量了陆霄一眼,见他身上没有铁铐链条一类的东西,又看了看他两侧:「前辈,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阵法困住了您,要怎么做才能解开,不行的话我叫陆长荷他们过……」 「不必,」陆霄取了只竹罐将研磨好的药粉倒入其中,站了起来,对简渔开口:「走吧,你带路。」 简渔愣了一下,道:「……前辈,你行动没受限啊?」 陆霄淡淡「嗯」了一声。 简渔困惑:「那您为什么不逃呢?」 「逃过。」 简渔:「然后呢,被抓回来了?」 这个小辈真是话多,陆霄瞪了简渔一眼,开口:「没找到出口,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所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你带路。」 路痴啊……难怪门口没人守着。 简渔静了一下,默默转过身子在前面带路。 「前辈,我师弟也被关这里了,我们先去找我师弟,然后一起离开。」 「嗯。」陆霄没意见,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简渔,闲聊开口,「你刚刚说你是三六门弟子?」 简渔点了点头:「是啊。」 陆霄摸了摸下巴的鬍子,开口:「我以前没见过你,沉颐新收的徒弟?嗯,我就是说,还是得多收些弟子,你师父那个老傢伙,总说什么看缘分收徒,我看他就是懒,你说,稀稀落落几个人哪里撑得起一个门派。」 简渔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她想起这次来药王谷的目的,回头对陆霄道:「前辈,我师弟身子出了一点问题,前些日子他突然化出原形,变不回人身了,您能不能帮他看看?」 「行啊。」陆霄倒是很好说话。 …… 今日送晚饭的药王谷弟子来得有些迟,墨纸神色恹恹地趴在地上,看着他们推着板车从自己笼子面前经过,依旧是扣掉了它的那份。 板车在红尾灵熊面前停顿了一下,一份水果扔了进去,接着车轮又往下一个笼子滚去。 墨纸偏了偏脑袋,看向邻居,红尾灵熊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即使食物来了也没有半点反应,它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一天了。墨纸有些担心,撑起四条小短腿挪了过去,用爪子拍了拍铁栏。 喂,你没事吧,有食物了,快起来吃! 拍了好一会儿,红尾灵熊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墨纸感觉不对劲,更大力地拍起了铁栏,整个笼子一阵晃啷乱响。 两个看守弟子已经派发完了食物,正推着板车往回走,一听到这动静,一名弟子快步走到墨纸这边,表情不耐地踢了一脚笼子。 「你这畜生发什么疯,给老子安分一点,再吵老子把你爪子剁掉。」 另一名女弟子也走了过来,她看了看墨纸,又看了看旁边的红尾灵熊,皱了皱眉头,开口:「罗师兄,那只红尾灵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畜生能有什么问题,一天天装模作样,你管它做什么,走了。」 女弟子犹豫了一瞬,到底怕失职,打开铁笼,探手将红尾灵熊抱出来检查了一下,下一刻,她脸色一变,惊慌道:「罗师兄,这红尾灵熊快死了。」 墨纸心里一跳,立刻扒着笼门去看红尾灵熊的情况。 罗师兄接过红尾灵熊看了一眼,这红尾灵熊进气多出气少,心跳微乎其微,确实快断气了,他拧了拧眉,道:「麻烦。」 女弟子开口:「许是炼药房弟子今日放血放得太多,它身子没受住。」 罗师兄目光在红尾灵熊身上转了转,对女弟子开口:「取个盆来,趁这畜生还有一口气在,把它血放个干净,免得浪费。」 墨纸一听这话,胸口腾起一股怒气,勐地撞了一下笼门。 「咚」的一下声响吓了罗师兄一跳,他咒骂了一句,一脚踹向笼边的墨纸,「娘的,又发疯,要死啊你。」 他那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墨纸被踹得撞向后面的铁栏。 罗师兄见女弟子没动,不耐烦地催她:「还不快去,等它死了,血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女弟子又看了一眼红尾灵熊,轻轻嘆了口气,从板车里找了一个干净的铁盆,递到罗师兄面前。 罗师兄上下扫了一眼红尾灵熊,直接用气劲在它脖子边的动脉上划了一道,血管破开,血液喷溅而出,女弟子愣了一下,连忙拿盆去接。 红尾灵熊每两天就要放一次血,今天更是放了两倍的量,它身上的血其实已经不多了,没几下,它血液流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最后开始滴答滴答一点一点滴入盆中。 墨纸躺在地上,听着血液滴入盆中的声音,眼底渐渐染红。 红尾灵熊脖子边的动脉血不流了,罗师兄就找其它地方割开放血,反正是要死的灵兽,一滴血也不能放过。 最后,罗师兄将血液干涸的红尾灵熊随手丢在板车上,就像丢一块没用了的破布,「等一下这只灵兽你扔去焚烧场处理了,我去跟师叔说一声。」
第64页 女弟子点了点头,推起板车往前走,罗师兄珍惜地端起装了红尾灵熊血的铁盆,得尽快送去炼药房,能炼出不少上等丹药呢。 走着走着,罗师兄忽然觉得背后发凉,余光瞥见身后浮出丝丝黑气,他惊疑地转过身子。 「轰」的一声,一处铁笼门炸开,森森黑气包裹着一道人影出现。 罗师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无声咽了咽口水,他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威压。 下一刻,那道人影掠至眼前,没等罗师兄看清楚那道人影长什么样,他就被眼前的人影拧断了脖子。 回头看见这一幕的女弟子「唰」一下吓的脸色苍白。 铁盆掉落在地,猩红色的血液溅了一地。 「啊啊啊!」女弟子尖叫了一声,整个人跌跌撞撞逃出了这间底下牢笼。 墨纸没管那名女弟子,他慢慢走到板车面前,抱起红尾灵熊,这只熊看上去胖乎乎的,其实只是身上的毛撑起来的假象,它抱起来全是骨头,轻飘飘的。 这是一只傻乎乎的红尾灵熊,能在地上打滚就是它最开心的事,它傻的单纯,见别的灵兽没食物还会把自己的食物分出去,这么瘦,其实它也不够吃吧。 墨纸轻轻摸了摸红尾灵熊的脑袋,垂眸静了片刻,他抬手,黑气倾泻而出,缠绕上每一道笼门。 笼门在黑气的缠绕下扭曲变形,最后,「轰隆」一声,所有笼门齐齐倒下。 所有灵兽看着大开的笼门,眼睛里透着疑惑和踌躇。 墨纸抱着红尾灵熊往外走。 有一只灵兽看着墨纸离开,它小心地往外探出了一只爪子,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等了等,没有见到有修士冒出来抽打它一顿,它便又小心探出了另一只爪子,又等了等,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它连忙跑出去,追着墨纸离开。 第一只灵兽走出笼门,就有第二只,第三只,它们中有些也逃跑过,换来的是狠辣至极的虐待和毒打,一次又一次的虐打,使它们内心深处留下了恐惧。 如今,一只只灵兽看着大家离开,也鼓起勇气迈出铁笼。 最终还是嚮往自由战胜了一切,它们纷纷外逃。 女弟子拼命往外逃,她心跳吓得加速,等跑出一条密道,才战战兢兢往后看了一眼,那人没追上来,她微微松了口气,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太过骇人,饶是她修为尚浅,也能感应得出,那是,魔气! 她颤抖着手掏出信号符引燃,声音不稳: 「堂主,不好了,底下牢里来了一个魔头!」 第38章 魔气一出, 整个药王谷的修士都似有所感,顷刻间,所有修士都拿起武器朝后山赶去。 简渔领着陆霄还在密道中摸索, 陆霄忽然神色一变, 开口:「有魔气!」 说着, 陆霄感应着魔气的方向, 大步跨过简渔,朝某个方向走去。 陆霄越走越快,简渔差点跟不上他的速度,最后,两人走出一层台阶,回到地上。 整个后山笼罩在一层黑雾当中,黑雾遮蔽月光,温度降至零下, 连空气都变得森寒。 黑雾的源头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 简渔看过去, 从一个侧影就认出了人,开口喊道:「小墨。」 简渔喊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抬脚往墨纸走去。 陆霄眼疾手快按住简渔肩膀,微怒道:「你这姑娘,想干什么, 知不知道前面的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时, 身穿各门派道袍的修士也御剑赶到了,他们原本是前来祭奠叶堂主的, 因为修士自爆一事就在药王谷多留了一晚,如今看来, 这事果然与魔头有关。 该死的魔头,众人心中怒气沖沖,但迫于那魔气渗人的威压,又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警惕地将底下那个魔头围起,静观其变。 简渔抬头看了一眼祭出武器的各路修士,着急地挣脱了陆霄,匆匆说了一句「他是我师弟」,快速地跑向墨纸。 等简渔跑到墨纸面前,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抱着一只毛髮蓬松模样像熊一样的灵兽,但是这只灵兽已经没了生命体徵,她眼里露出担心,轻声喊道:「小墨。」 墨纸紧绷着下颌线,看见简渔,他才放松了一点,他低下头,靠过去将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很低:「简渔,我新交的朋友,死了。」 声音很委屈。 简渔看着那只灵兽,蓬松毛髮下的伤口累累,还有未干血迹,应该受了很多苦吧,小墨也被关了两天,是不是也受了虐待? 想到这里,简渔顿时心疼得不行,双手抱住他,温声安慰:「没事的,你的小伙伴去下一世了,它以后都不会受人囚禁虐待了,没事的。」 墨纸闭上眼睛,在简渔肩膀上轻轻蹭了一下,抿了抿唇,开口:「你以后不要丢下我了。」他不喜欢这外面的人。 瞧把孩子委屈的,简渔又是一阵心疼,她可怜的小墨啊,她一没看住就让人欺负了,当即表示道:「不会不会,以后一定好好看着你,不会让你走丢了。」 在简渔眼里,墨纸是可怜兮兮的未成年小龙,在各路修士这边,那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祸害。 药王谷三堂主晚到了一步,他本来喝着药酒泡着药浴,那药浴可以洗髓固气,然而没等他泡出效果,就听见魔头来了的消息,他只能匆匆穿衣起身——实在可惜了那一池的奇珍药材,最近他们药王谷怎么总出事端,也不知这魔物怎么突然出现在他们后山,看样子,这后山的秘密也被发现了,想到这,他满心的烦躁。
第65页 「三堂主!三堂主!」 一名女弟子踉踉跄跄从藏身的树后跑出来,对着三堂主,满眼是泪地道:「三堂主,那只魔,那只魔他杀了罗师兄。」 听闻此言,众修士目光一紧,又想到自己被害的同门,心头怒火更甚,这魔物害人无数,实在该千刀万剐。 不知是哪个修士先出声,声音激愤:「这魔物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各位道友,今日我们一起替天行道,杀了这魔物!」 「杀了他!」 「对,我们一起上,除了这魔头!」 简渔听了这喊打喊杀的口号,立即将墨纸拉到自己身后,张开双臂,大声开口:「等等,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师弟绝不会乱杀人,大家先冷静一下,让我把事情解释清楚……」 在简渔还在说话的间隙,就有修士开始了攻击,几只泛着毒光的箭矢射向墨纸,墨纸冷冷抬眸,那几只箭矢瞬间被黑气绞得粉碎。 有了第一人攻击,大家也纷纷展开进攻,各种刀光剑影飞攻向墨纸和简渔,他们将简渔也算在内,直接下了死手。 这些攻击对墨纸来说不足为惧,那些刀剑甚至进不了他身周一尺的距离,他冷眼看了一圈周围,那些刀剑在顷刻间震开反向攻去它们主人。 修士们狼狈地躲开反弹回来的攻击,有几个还被自己的武器伤到了,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攻击很难伤到魔头,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轻举妄动。 这些人赤裸裸的敌意让墨纸很是厌恶,体内的魔气暴动着,让他既难受又生了些戾气,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想将这些人都杀光。 简渔察觉到了墨纸的意图,连忙抱住他,真要把这些人杀了,那就再也解释不清之前那些误会了,她不想小墨成为整个修仙界的公敌。 墨纸动了动手指,最后将手放下,虽然很不高兴,但简渔不让他杀人,他就不杀了。 墨纸抿了下嘴,闷闷道:「简渔,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 简渔正要说好,斜处飞来一把弯月镰,裹挟着狠辣的劲势,直冲墨纸后心处,有修士趁墨纸松懈时採取了偷袭。 简渔心跳停了一瞬,在她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墨纸挡下了这一击。 弯月镰刺入身体的时候,简渔痛得眼前黑了一瞬,整个人几乎要承受不住晕过去。 「简渔,」墨纸唿吸一窒,慌忙伸手将简渔抱住,想起要止血,又伸手慌里慌张地去捂她伤口,加了内劲压迫伤口止血,他声音带着几分害怕,「简渔,你怎么样,你不要有事。」 这会儿,沉燕和陆长山师兄妹也从地下密道里出来了,之前沉燕在密道里绕绕转转,最后又很巧的和陆长山陆长荷碰到了一起,几人感觉到魔气后,立刻往密道外跑,路上遇到一名受伤的药王谷弟子,陆长荷停下对那名弟子施救了一番,因此耽搁了一点时间,没想到一出来,沉燕就见到简渔中刀倒地的画面。 「阿渔!」沉燕脸色大变,跑向简渔。 「沉道友快停下。」陆长荷急急拉住沉燕,开口,「不要过去,危险!」 陆霄听到陆长荷的声音,转眼一看,见确实是她,几步走过来,唤道:「长荷。」 陆长荷见了陆霄,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师叔,太好了,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被药王谷的人抓起来了。」 「我确实被他们关起来了,但是三六门的一个弟子把我救了出来。」陆霄说完,看向了包围圈中心的简渔两人,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好是坏。 这时,陆长山看着不远处的墨纸,神色一肃,迅速开口:「后退。」 墨纸抱着简渔,眸中赤红一片,「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动,无人注意到,他脚腕上本就出现裂缝的银脚铐现在断成了两截。 剎那间,无尽杀意溢出,他身体里的魔气如潮水般翻涌而出,带着极其骇人的压力碾压向所有在场所有修士。 那些魔气如森森巨浪扑杀过来,有些修士当场五脏破碎,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即使是修为高的那几个修士,也承受不住这种魔气威压,一个个跪倒在地,口中吐出大量鲜血。 他们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体内的内丹也被这威压碾碎,恐惧淹没了他们的内心,这时他们才意识,这魔物对付他们就像对付蝼蚁,他们竟不自量力将他惹怒了。 陆长山反应迅速,在魔气扑过来时就撑起了结界,将陆长荷陆霄以及沉燕护在了结界中,不过,即使是他,要对抗这些魔气也有些艰难,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句一群蠢货修士,也不敢再留手,全力撑开结界。 由于伤口处强烈的痛苦,简渔感觉自己意识不上不下,但心里担心着小墨,不敢放任自己晕过去,同时她又分神想到,系统没有出声提醒,看来伤的地方不致命,于是她强撑着睁开眼皮,看向小墨,费力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没事……不要……不要和他们……动手……」 听到声音,墨纸微微低眸,赤红的眼里雾气沉沉,看不出多少理智。 简渔努力抬起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墨纸的脸颊,轻声安抚他:「我不会死,没事的……我们回去……找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 墨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赤色眸子里渐渐映出简渔的身影,声音模模煳煳:「不丢下我。」
第66页 「嗯,不丢下小墨,我们,回去。」 墨纸慢慢偏头,脸蹭了蹭简渔的手心,然后将简渔抱紧,「好。」 漫天的黑气收缩回墨纸体内,最后,黑气包裹着两人消失不见。 陆长山看着墨纸和简渔身影消失,将结界撤去,地上,各门派的修士躺的躺,跪的跪,死伤一片。 陆长荷自然没法看着这些人就那样死掉,不管怎样,这些人已经受到了教训,而且他们的门派和自己门派是同盟,她和陆霄开始给几个内伤严重的修士治疗。 沉燕瞥了一眼地上的不省人事的修士,冷哼道:「自作孽,不可活。」死了才好,还救什么救。 说完,她也不管陆长荷几人,抬脚离开,阿渔受伤严重,她得赶紧回三六门去看看。 沉燕出了药王谷谷口,这一路她没有遇上半个其他门派的弟子,想必一感觉到魔气就全去除魔了,如今这会都躺在后山半死不活。 召出飞剑,沉燕正要御剑离开,后颈部传来一下剧痛,她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失去意识前,她转眼看去,正对上徐常盛那双冷漠的眼睛。 第39章 简渔再次睁开眼睛, 自己已经回到了三六门,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莫名安神。 「吱呀」一声, 房间门被推开, 简渔望过去,看到顾锦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顾锦明见简渔醒了,惊喜道:「哎,师姐,你这么快就醒了,正好,二师兄刚熬好的汤,你趁热喝。」 简渔挪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 目光从顾锦明身上扫过,看向门口, 过了一会儿,问道:「小墨呢?」 顾锦明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简渔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支支吾吾开口:「额, 那个, 师姐,你先把药喝了。」 简渔没动。 顾锦明知道瞒不了, 索性开口:「小墨师兄被师父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简渔一愣, 随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药王谷那事不怪小墨,我去同师父说。」 顾锦明连忙伸手拦住简渔,急忙开口:「哎哎哎,不是,师父不是因为这个,师姐,你先把药喝了,药鬼王亲自抓的药,可贵了。」 简渔抓着顾锦明的手,问:「师父在哪?」 顾锦明无奈:「师姐,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简渔随手接过药一口闷完。 「藏书阁。」 简渔点了点头,把药碗搁桌上,披了件外衣,去藏书阁找师父了。 藏书阁,沉颐低头站在黑木书案前,执着毛笔正练字,一旁的陆霄看了一眼,摇头,评价道:「勾笔太软,拖泥带水。」 沉颐落笔的动作一顿,笔尖停在纸面上,晕染出黑点,心不静哪里练得好字,他干脆搁了笔,拉起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愁容。 陆霄见老友这模样,也嘆了一句:「我知道你护短,但你那徒弟,你护不住。」 沉颐不说话,脸上越发愁眉苦脸。 他还记得三天前,七徒弟抱着浑身带血的六徒弟出现在山门前,那沖天的魔气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 等他处理完六徒弟的伤势,各大门派掌门的密令跟泄洪似的一堆接一堆往他这里涌,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三六门出了个魔头,你赶紧把魔头交出来。 沉颐当时懵了一下,就听见对面一群人言之凿凿地开始往他徒弟身上泼脏水。 沉颐听了半天,只有一肚子气,什么操纵修士什么引导自爆,证据没有一个,空口白牙,你就想诬赖我徒弟?杀人,为什么杀,肯定不是我徒弟的问题,你看我六徒弟都那样了,你们又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我怎么相信你们? 总之,沉颐跟他们要证据,他们扯大道扯正义,就是拿不出证据,他们不是想要真相,他们只是想除魔。 那场隔空对线,最后不欢而散。 对面一群掌门挂线前还放出狠话:给你七天时间,交出魔物,否则,别怪我们大义无情(以多欺少)。 七天啊,沉颐摸了摸鬍子,唉声嘆气,现在就剩四天了。 简渔走进藏书阁,一眼过去就见到了师父,他坐在窗边的书案前不知在想什么,旁边还站着药鬼王陆霄。 「师父。」简渔走过去,又对着陆霄微微颔首,开口,「谢谢前辈的药。」 「不用,长荷说你救过她一命,我全当为她还个人情,」陆霄看着简渔,又道,「你也算幸运,那刀落在你肩胛骨旁一寸的位置,没有伤及心脉。」 沉颐知道简渔来做什么,摆了摆手,道:「你七师弟就在这藏书阁地下一层,你想看就去看吧。」 听到沉颐依然认小墨为徒弟,简渔放心了些,将药王谷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师父,小墨他没有故意杀人,他在药王谷后山被关那段时间认识一只灵兽朋友,后来那只灵兽死了。我猜是那名药王谷弟子对那只灵兽做了什么,小墨才会一气之下将人杀了,后来他会对那些修士出手,是因为我,他看我受了攻击,才一时控制不住,伤了人。」 沉颐点了点头,药王谷私囚珍稀灵兽炼药一事他已经听陆霄说过了,他也不认同这种炼药方法,这种法子急功近利,残害生灵,有损道心。 半晌,沉颐道:「为师明白。」
第67页 一旁的陆霄看了简渔一眼,摇了摇头,你师父听你解释,其它门派可不会。 沉颐将桌面上没写好的字画捲起来,搁在一边的书架上,回头看了一眼简渔,开口:「也罢,我带你去看看。」 简渔之前一直不知道藏书阁地下还有一层,她跟着沉颐走到第二间室倒数第二排书架,只见沉颐在书架上取出一本刻着「上经」的书,手摸到里面的木格,用力一按,这排书架缓缓往两边移开,露出地板上一个方形的空洞。 果然修仙界人人都喜欢搞点密道密洞,简渔跟在沉颐身后跳下地洞。 经过一个很短很窄的过道,沉颐推开了一道石门,石门后面,是一座水牢。 水牢四壁是切面不整的岩石,上面嵌着不知名的夜光石头,映着底下的水湖,泛着幽幽磷光,水湖的深度能没过人的胸膛,此时,水湖中心就锁着一个墨纸,三条条厚重的铁锁链从两侧石壁中伸出,牢牢束缚着他的脖颈、双手手腕,他双手被锁链牵拉悬空,下半身浸在水中,头微微垂着,无知无觉。 简渔一惊,没想到关起来是这种关法,她扯了扯沉颐的衣袖,忍不住开口:「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关小墨。」 沉颐目光看向水牢上方,简渔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从墨纸体内涌出的魔气充斥着整个水牢,那些魔气如可怖的触手般张牙舞爪,妄图冲破这一空间,而四周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上面一直流转着暗金色符文,将那些牢牢魔气镇压在这里。 沉颐想起三日前那晚,天边黑云滚滚,隐有闷雷作响,他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魔气,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鞋都未穿,又惊又急地召出武器赶去山门,然后便见到处在暴走边缘的七徒弟,和已经重伤昏迷的六徒弟,那时七徒弟满眼赤红,浑身暴虐的魔气压都压不住。 七徒弟看向自己,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就那样静静对视了一会,七徒弟脸上麻木的冷漠褪去,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他开口,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无助,「救简渔。」 沉颐也说不清楚他当时是什么心情,怎么他的徒弟们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六徒弟的伤耽搁不得,沉颐没问发生了什么,先带着六徒弟去了药房,他给六徒弟疗伤的时候,七徒弟就在门外等着。 等六徒弟的生命体徵稳定下来,沉颐打开了房间的门,「你六师姐没有生命危险」他是这样告诉七徒弟的。 紧接着,他骤然出手,内力凝成的锁链攻向魔气缠身的七徒弟。 七徒弟身上魔气暴涨了一瞬,反射性展开攻击,攻击到一半,魔气又勐然缩了回去,于是那条锁链顺利将人绑了起来。 沉颐看了一眼徒弟脚腕,那里本来戴着一只银脚铐,现在不见了。 现在看来,那只脚铐,压制了他的修为,也保护了他。 沉颐把人带去水牢关了起来,从始至终,七徒弟都异常安静,他克制着自己的魔气,既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疑问。 直到封印落成,四周石壁符文流转,他才微微抬头,目光看向自己的师父,神色间又流露出了那种茫然。 水牢封印大阵启动时,阵中人会渐渐陷入意识混沌的境地,沉颐看着徒弟慢慢阖上眼睛,然后嘆息一声,转身离开,在他即将要踏出水牢时,他听见七徒弟一声很轻的话。 「师父,我杀人了,对不起。」 沉颐脚步停住,他突然想起以前自己问过的话。 「你可害过无辜性命?」 「你可能保证日后心存善念,绝不作恶?」 沉颐心里一阵酸楚,看,他七徒弟一直记着他的话呢。 「为师信你。」最后,他是这么对七徒弟说的。 …… 「师父,放了小墨吧。」简渔见沉颐不说话,以为他还是气墨纸伤人一事,恳求道,「您要惩罚就惩罚我,是我没拦住他,这事责任在我。」 简渔忽然想,她把小墨带出那座冰宫殿到底是好是坏呢,外面的世界总是对他存了太大的恶意,在他还没好好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世界排斥了。 一直背手站在最后的陆霄开口了:「你师父关他,不是想惩罚他,恰恰相反,你师父是在保护他,他已经有被魔气反噬的徵象,体内魔气暴动不受控制,这样下去,他迟早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留有原始暴虐嗜血欲望的魔。」 简渔心跳勐地一紧:「什么?」 陆霄开口:「他的情况很特殊,药王谷三堂主对异兽颇有研究,我从他那里拿了几本古籍翻阅,依古籍记载,螭龙本是神兽,居于九天而神通广大,我也不明白为何你师弟原身是螭龙,最后竟成了一只魔。或许是他这种特殊体质,他体内的魔气并不能与他完全相融,而我也了解到,螭龙成年前有一段褪骨期,现在他就处于这一时期,状态和力量都不稳定,这一段时间更容易使他被体内魔气反噬。」 「这样吗?」简渔看着水中的墨纸,忧心忡忡,「现在他已经被魔气反噬了吗,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復呢?」 陆霄道:「你师父留我下来,也是想让我想个法子,但我确实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毕竟这世间几百年来都没出现过魔了。」 「不过,」陆霄停顿了一下,开口,「有些修士练功走火入魔也差不多是这般样子,被自己真气反噬,根脉受损,理智全无,我想,用治疗走火入魔的方法或许也可以用来治疗你师弟。」
第68页 「普通修士走火入魔不值得参考,我记得一百年前有位化神期修士闭关期间生了心魔,最后在心魔的影响下彻底走火入魔,大开杀戒,那时他的同门师兄弟为了唤回他的神志,去极地冰原采了一株千年冰莲,最后以冰莲的极阴寒气,稳定下了他□□的内息,让他渐渐清醒。」 简渔听完,立马问道:「前辈,极地冰原在哪里?」 沉颐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严肃道:「极地冰原是极寒之地,那里寒气入骨,无论是何人,进去之后都必须以内力护体才不致受寒气侵袭,那里还有各种凶兽,极为危险。何况千年冰莲一年当中只在六月六开花,即使去了,也寻不到开花的冰莲。冰莲不开花,那便毫无价值。救阿墨的法子可以再想,阿渔,你不许去那种地方。」 陆霄摇头,三大宗门不会留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慢慢想其他办法的。 第40章 是夜, 唐柳门。 唐烜站在烛台前,手里夹着一张纸条,火光跳跃, 映在他眼中明明暗暗, 良久, 他将纸条攥在手里, 碾成粉碎,对一旁候着的管家开口。 「去回逍遥宗掌门,此事唐柳门不参与。」 管家微微躬身,道:「是。」 静了一下,管家谨慎道:「二公子那边……」 「继续瞒着。」 「是。」管家再行了一礼,退出房间。 唐烜目光望向窗外,夜色沉沉,树枝摇动, 恐怕要来一场风雨。 忽然, 唐烜皱眉,拿出手帕低低咳了几声, 待唿吸平復时,帕子上染了一片暗红色血迹,他习以为常地将帕子烧了,手指抬了抬,窗户自动关上。 …… 秦椿一大早起来, 熬了芝麻粥, 蒸了馒头,还做了师父最爱吃的春卷, 他刚把小菜凉拌好,师父和师弟就前后脚进了食堂。 沉颐拉开凳子坐下, 见陆霄还没到,对顾锦明开口:「去,喊你陆伯伯过来吃早餐。」 「哦。」顾锦明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还有你六师姐。」沉颐补充。 顾锦明起身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色犹豫了一番,正要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 陆霄大步踏进食堂,神色凝重,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陆长荷。 两人一进门,废话不多说,开门见山道:「以逍遥宗为首的三大宗门带头,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号,集结了各门各派,正往三六门赶来。」 沉颐愕然,怔怔道:「不是说给七天时间吗?」 「估计三大宗门对你徒弟忌惮得很,想早点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沉颐嘆息一声,也罢,该来的总归要来,他对陆霄摆手道:「老伙计,我就不留你了,你跟你师侄回去吧。」他心里清楚,这弟子来不只是为了传消息,应该是奉了他们掌门命令来带陆霄离开。 陆霄深深皱眉,道:「那你呢?」 三大宗门牵头前来讨伐魔头,这种事,如风门不敢出手相帮,只能做到不参与。 沉颐静了静,只开口道:「我收了他们做徒弟,就该护着他们。」 陆霄道:「你三六门这稀稀拉拉几个弟子,想和三大宗门对抗,无异于蜉蝣撼大树。」 其实陆霄想说,要不你还是把你那个弟子交出去吧,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他深知他这老友的秉性,他有他的坚持,他的大道,他做他认为对的事,宁死不会屈服。 这时,顾锦明舔了一下嘴皮,小声插话:「师父,昨日夜里,师姐她下山去极地冰原采冰莲了。」 闻言,沉颐眼皮一跳,一只手捂住胸口,他感觉自己心脏病又要犯了。 陆霄看了顾锦明一眼,对沉颐开口:「不管千年冰莲对平息你徒弟的魔气有没有效,我先提醒一句,千年冰莲至阴至寒,服用者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冬眠期,少则三四月,长则几十年,这段冬眠期,正是他融合体内魔气的好时候,不可打扰。」 无法,沉颐点了点头:「好,我且记着。」 陆长荷看了一眼腰间垂着的通讯符,心知时间紧迫,她朝沉颐行了一礼,道:「那晚辈先带师叔离开了。」 看着陆霄两师侄离开,顾锦明有些坐立难安,问沉颐:「师父,那些大门派真打上门来怎么办?」 「慌什么,」沉颐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开口,「天塌下来有师父挡着。」 顾锦明「哦」了一声,心里还是不踏实,连早餐都觉得没滋没味,正胡思乱想着,余光瞥见盘里春卷只剩最后一个了,瞬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连忙抓起筷子,「师父,留一个给我。」 师徒几个饱饱地吃完了早餐,又去山门前转了一圈当做消食,在顾锦明薅秃第七根狗尾巴草的时候,各大宗派的人浩浩荡荡的赶来了。 三六门有护山大阵,所以各大宗门的人只是先在山脚下把整座山围了起来,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他们出了一个代表开始喊话。 「沉掌门,你门下弟子墨纸乃魔物,其害人无数,罪恶滔天,我劝你不要包庇魔头,尽快将人交出来,免得你我兵戈相见,伤了门派间的和气。」 这喊话用了几分内力,声音如洪钟一般,整座山都盪着迴响。 沉颐往山下瞧了一眼,底下人还挺多。 顾锦明也往下看了一眼,他问:「师父,怎么样,你能打得过吗?」
第69页 顾锦明这句话只是紧张下脱口而出的废话,其实他非常清楚,他师父都不够别人半个拳头打的。 沉颐回答得很诚实:「不太行,你瞧,三大宗门的扛把子都来了。」 说完,沉颐笑了笑,对秦椿开口:「阿椿,看照好师弟师妹,为师下去跟他们较量较量。」 秦椿是师兄弟中最听师父话的那个,闻言,立刻点头:「是,师父。」 「等等,师父,」顾锦明往前走了一步,满脸的不放心,他男子汉大丈夫,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老头子在前面挨揍,要挨揍就一起挨吧,不然他良心过不去,他当即开口,「师父,我跟你一起去。」 沉颐看着顾锦明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眼里多了一分笑意,点了点头,道:「也好,小徒弟,为师今天就带你长长见识。」 顾锦明心想,他倒也不是很想见识其他门派的厉害武功。 平时一直靠走路下山的沉颐,这回终于用了法术,顾锦明被他一抓肩膀,眨了一下眼的时间,就到了山下。 师徒两人站在草地上,身后两尺就是护山大阵的范围,对面,一群身穿各色道袍的各门派掌门和弟子,各个手持武器,来势汹汹。 「沉掌门,」站在最前的是逍遥宗掌门江仪亭,他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沉颐身后,沉着声音开口,「看来沉掌门是不打算好好将人交出来了。」 沉颐捋了捋鬍子,开口道:「不知我徒弟犯了何事,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前来问罪?你们想让我交人,总得给我一个解释。」 「犯了何事?」说话的是一个带着深色面纱的女子,这女子看上去年轻,却是无尘宗五长老烟如柳,已是元婴后期修为,她面纱上的一双凤眼不怒自威,语带嘲讽地开口,「你我心知肚明,沉掌门何必装傻。」 沉颐嘆了口气:「我是真不知。」 「既然沉掌门装傻充愣,那我再说一遍也无妨,」一个穿黑色道袍的男子站了出来,「沉掌门你收的好徒弟,一夜之间屠尽凡人城镇,在各门派弟子身上施展傀儡术,引人自爆,最后还在药王谷大开杀戒,残杀药王谷及其他修士数十名。」 沉颐语气很平静:「证据呢。」 「证据?」一个修士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开口,「大家都亲眼所见,这就是铁证!」 沉颐开口:「是吗,你们是亲眼看见了我徒儿是如何屠杀凡人的,还是亲眼看见了我徒弟往你们弟子身上种傀儡术?至于药王谷一事,当时我徒儿变回原形,被关在药王谷密室中,杀人只为自保,后面对众人出手,也是因为那些人对他和我另一个徒儿生命产生了威胁。」 「一派胡言!」一个黑虎门堂主冷笑,「你徒弟是魔,屠杀凡人的也是魔,不是你徒弟,还能有谁!」 有人附和:「就是,肯定都是那个魔头做的,那魔头一出现,整个修仙界就祸患不断。」 「什么自保不过是你单方面的说辞罢了,药王谷一向与世无争,与人为善,肯定是知道你徒弟是魔才会对你徒弟出手。」 「药王谷替天行道还要遭此大难,实在是惨,今天我们就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不用跟他废话,魔天性心狠手辣,不管如何必须除了他。」 江仪亭沉着面色听大家义愤填膺的开口,正要抬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这时一声长鸣响起,他神色立刻肃穆了几分,往后退了一步。 一只灵鹫在天上盘旋飞翔,发出清脆的长鸣。 众人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逍遥宗的广元尊上居然也来了。 广元尊上的修为深不可测,是目前修仙界唯一一位已入化神期的修士,虽然说他是逍遥宗的人,但其实是逍遥宗请了这位尊者去他们宗门修炼,近百年来,尊上从不理逍遥宗各种事物和修仙界的纷争,一直隐于洞府中修行。 这次连广元尊上都出关了,看来这魔头今日必死无疑。 灵鹫三声长鸣后,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天飘然而下,那人一头白色长髮,端着是仙风道骨的身姿,一双眉眼满含威压,令人不敢直视。 众人纷纷行礼:「见过广元尊上!」 广元尊上看向沉颐,淡然开口:「沉颐,你收魔物为徒,纵容他残害苍生,如今又将他藏匿起来,你可知,你此行此举,是在与所有正道人士为敌。」 沉颐面不改色:「我所作为,无愧于心。」 顾锦明站在沉颐身后,嘴角往下撇了撇,嘁,他还以为传闻中的广元尊上有多厉害呢,原来也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这哪里当得起尊者二字。 广元尊上再次开口,浑厚的声音带着威压扫向对面:「沉颐,你忘了两百年前,你的同门为除魔而牺牲,如今,你却护着一个魔头,你对得起你的师祖师尊吗。」 沉颐整个人沉默下来。 在场有些年长一些的掌门和长老对当年之事都有了解,听了这话,再一看沉颐,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唏嘘之色。 两百年前,三六门门丁旺盛,出了许多出类拔萃的弟子,那个时候,三大宗门加起来都不及一个三六门在凡人眼中有威望,不,应该说,那时候还没有三大宗门什么事,凡人一遇到妖邪为祸人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六门。 而三六门也不负百姓期望,一直有乱必出,有妖除妖,有邪灭邪,护着各方百姓。
第70页 直到有一天,有两只魔侍横空出世,他们在一夜之间将一座凡人和修士共处的贸易之城——琳琅城,变为了炼狱。 两只魔侍将城中人的生魂抽出,又留了一丝魂魄在躯壳体内,这样魂魄虽然离体,却依然对身体有感觉,他们将所有人的躯壳一排排挂在屋檐下,每日随意挑人折磨,毒打、炙烤、挖目,更甚者将那些身体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一边欣赏着生魂痛苦的面容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下去。他们还会在生魂面前折磨生魂亲友,以观看生魂为所爱所亲之人痛苦、愤怒、绝望的模样。 所有生魂被束缚在躯壳旁边,硬生生承受着各种痛苦,逃脱不了,挣扎不了,也死不了。 魔就是魔,简直是灭绝人性。 所有门派在听闻了两只魔侍的所作所为后,皆是怒不可遏,他们立刻联合起来,动身前去围剿那两只魔侍。 那次众门派围剿魔侍的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而沖在最前的、折损弟子最严重的,就是三六门。 据说,三六门派出弟子二百余人,仅有一人活着回去了。 那个人就是沉颐。 所有知情两百年前那件事的掌门长老都看着沉颐,目光中有惋惜又有几分怒其不争,三六门就是从当年那场战役开始,青黄不接,日渐衰落,最终变成现在这般籍籍无名。 沉颐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微微闭眼,再睁开,神情仿佛衰老许多。 没人比他更知道当年围剿魔侍一战,三六门付出了多大代价。 当年,沉颐还是还是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萝蔔头,同门师兄弟中最小的那个,听闻有魔侍祸乱人间,他立刻背着剑去找大师兄。 大师兄沉临是掌门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当时整个修仙界最负盛赞的青年翘楚,在外人眼中光风霁月,在同门师弟眼中却是个永远好脾气笑容温暖的大哥哥。 沉颐磨着大师兄,让他带着自己一起下山去斩妖除魔,那时沉临正在收拾对付魔侍需要的用物,耐不住沉颐蚊子似的嗡嗡说个没完没了,无奈地摸了一把沉颐的脑袋,嘱咐了一句「跟在师兄们背后,注意安全」,然后将人拎下了山。 除了掌门和一些体弱的弟子留守在三六门,师叔师伯们带着其余所有弟子赶赴琳琅城。 这次与魔侍一战,修仙界半数门派都赶来了,三六门联同其他门派,将魔侍引出琳琅城,在城外十里的山谷中,鏖战了两天两夜,最后两只魔侍重伤逃回琳琅城。 这场昏天黑地的打斗中,各门派都有弟子伤亡,许多弟子都已耗尽内息,力竭脱地。 但他们不敢稍加喘口气,立刻追去琳琅城,想将魔侍彻底斩杀。 等大家到了琳琅城外,才意识到不妙。 城中百姓早在多日的折磨中变成了怨念深重的煞,那些煞气于魔侍而言,是补料,可以让他们恢復力量,促进伤势快速癒合。 大家心里压力剧增,必须尽快消灭魔侍,否则前功尽弃,当即有人提出一个方法:集大家法力为一中心,以所有人身上的雷属性法宝为引,开启招雷阵,唤九天雷劫降临,将整个琳琅城噼个一干二净。 九天雷劫为世间至正至阳的力量,这一噼下,那城中几千余名化为煞的百姓,也将命丧于此,永世不得翻身。 思及此,有几个门派觉得不妥,其中明确表示反对的就是三六门。 城中那些百姓何其无辜,他们遭受了那么多的罪,最后还要落得一个灰飞烟灭永不超生的结果。 然而消灭魔侍迫在眉睫,再缓一分,他们的胜算就少一分,三六门的意见被其他门派驳回,所有修士开始着手布置招雷阵。 三六门的大师伯望向城内,那里的百姓,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中,是不是也期望过有人能拯救他们?为何要除魔,不就是为了保护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吗? 大师伯沉着冷静地开口,声音传到所有三六门弟子的玉简中:三六门弟子听令,随我进入城中,超度生魂。 能救多少救多少,至少,不是眼看着城中百姓死去。 此传讯一出,所有三六门弟子面容肃穆,毫无犹豫冲进城里,二百一十一名三六门弟子,无一人退缩。 其余门派见了那些冲进城的三六门弟子,脸上皆是惊愕,这些人疯了吗,现在进城不就等同于送死?不过,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加紧时间布置招雷阵。 所有三六门弟子进入琳琅城后,动作有序地散落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一半的弟子盘坐于地,点上安魂香,闭目开始念往生咒,另一半弟子围站四周,给他们护法。 大慈大悲的往生咒在法力加持下,一遍一遍迴荡在大街小巷中,有些生魂身上的煞气逐渐消失,在原地短暂茫然后,意识渐渐清醒,他们察觉到自己与躯壳之间的束缚已经消失,生魂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接着,他们魂魄化得透明,最后消失,投胎去了。 躲在城中的两只魔侍察觉到了自己豢养的肥料一点一点消失,怒气沖沖地现身,寻向三六门弟子处,展开狂化攻击。 护法弟子撑开结界,抵挡魔侍的攻击,即使他们被魔气震得五脏受损,经脉皆断,也没有往后退半步。 他们身后,盘腿坐在地上的弟子面容不动分毫,字音清晰地一遍又一遍将往生咒传诵到每一个生魂耳边。
第71页 琳琅城上空乌云滚滚,闪电忽明忽暗,闷雷像高山滚石一样响彻天际。 魔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停下攻击,飞身想要逃出琳琅城,然而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招雷阵落成,如今琳琅城就是一个牢笼,任何活物都逃不出去。 在一遍又一遍往生咒的超度下,最后一名生魂也恢復了清醒,那是一位孕妇,躯壳上变化也会体现在生魂身上,原本她的肚皮被破开,内脏肠子流了一地,一条浅杏色裙子被鲜血染成暗红,魔侍将她未成形的孩子生生剥离了出来,使她心中积蓄了太多怨念,煞气浓重,直到上百遍的往生咒,才消除了她的煞气。 也多亏了这上百遍的往生咒,她终于恢復了清醒,如今她的面容宁静,扶着腰朝远处三六门弟子深深欠了欠身,开口道:谢谢师父们超度。 他们在痛苦绝望后,终于等到了救赎。 最后一个生魂前往投胎,所有弟子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以两百多名弟子的命换城中几千名百姓的命,值吗,值。 沉颐舔了舔干得裂皮的嘴唇,从地上爬起来,忽然,他听到大师兄喊自己,忙转头看过去。 大师兄朝沉颐招了招手,笑着道:小颐,过来。 沉颐小跑过去,以往每次大师兄这样跟他招手,就是要给他糖吃,他翘了翘嘴,想说,大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 大师兄却拿出了一个法宝——金钟罩,佛门至宝,无坚不摧,可护人性命。这是当年大师兄护送佛子去鼠疫横行的普渡国救灾民时,佛子送他的,后来那位佛子功德圆满,飞升西天去了。 大师兄受了重伤,唇角还带着血,但他依然将身体最后一丝法力注入了法器内,其余师兄也围过来,将剩下不多的法力都灌注进去。 沉颐抬手,也想学师兄们一样做,大师兄却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 下一刻,沉颐被他收入了金钟罩中,沉颐满脸惊慌,最后一眼,只看到所有师兄含笑的眼眸,明亮又温暖。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沉颐在金钟罩中大喊:师兄,师兄,你们快进来啊! 直到最后,他的师兄们也没有躲进金钟罩中,沉颐满脸是泪,明白过来,那是九天雷劫啊,所有师兄们拼尽最后一分力,也只能护住一个人的性命,他们将生的希望,留给了他们最小的师弟。 …… 沉颐目光望向广元尊上,终于开口:「我的同门师伯师兄们,不是为了杀魔物而死,他们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而死,你们道是除魔,我三六门的道,是守护,护苍生,也护同门。」 冥顽不灵!广元尊上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显出愠怒之色,他动了动唇,冷冷道:「沉颐,你既执迷不悟,一定要包庇魔头,那就休怪我无情。」 说罢,他一拂长袖,一阵强劲的内力裹挟着罡气沖沉颐而去。 沉颐凝神,一边将顾锦明推回护山阵内,同时反手一挥,从容不迫地挡下了这一击。 广元尊上眉峰锁起,这沉颐,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挡下他这一击,于是他不再留手,全力而出。 修为高深之人对战都不需要其他招式,两股令人透不过气的威压在双方之间冲撞起来,一瞬间飞沙走石,罡风四起。 所有修士纷纷后退迴避这股气劲,同时他们心里惊讶无比,这沉颐竟有同广元尊上一较高下的实力,可怕。 这场较量不过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普通弟子眼里,广元尊上和沉颐不分上下,但在江仪亭这些有一定修为的掌门眼中,广元尊上气息已有些不稳,但再比下去,广元尊上必然处于下风。 江仪亭立刻开口:「魔头就在山上,现在他正处于虚弱时期,我们不必再浪费时间,直接攻上山去。」 关于魔头处于虚弱期这一消息,还是流石门下的一名徐姓弟子提供的,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原则,他立刻集结各门派前来三六门。 到如今都不见魔头下来帮沉颐,这消息想必八九不离十了。 无尘宗一名长老也应声开口:「对,大家一起上,早点解决魔头,以免后患无穷。」 说着,他走到广元尊上身后,将自己的内力传送过去。 「我也来助尊上一臂之力。」江仪亭也上前。 顾锦明站在护山大阵内,哪里看不出对面那群伪君子的意图,气的大骂:「不要脸,打不过就使坏,还说什么浪费时间,你们就是怕这个鬼尊上打不过我师父,有本事以多欺少,没胆子光明正大认输,还说什么正道,我呸,一群小人,伪君子!」 有几个掌门原本也想上前,听顾锦明在一边破口大骂,脸上有些挂不住,到底还是没过去。 沉颐额头出了薄汗,他使出十二分力推向对面,然后撤手,退到护山大阵范围内。 「师父!」顾锦明扶住沉颐身形。 沉颐咽下喉头的血腥气,回手拍了拍顾锦明的手背以示安慰。 「师父,」顾锦明低头看着沉颐布满茧子的老手,眼圈红了,他恨自己没本事,只能眼看着师父受人欺负,「师父,我们不打了,我们回山上去,就算再也不下山也没关系。」 沉颐失笑,摇了摇头,这护山阵只能拦得住他们一时。 「来,小徒儿,」沉颐语带轻松地开口,「为师再给你露一手。」
第72页 沉颐移出右脚,微微蹲身,做了一个太极起手势,他右手下划至左而起,脚下显露出黑白阴阳鱼图案。 沉颐脚下的黑白阴阳鱼旋转成太极图,里面灵气不断涌动,他回首,对顾锦明笑眯眯道:「小徒儿,我们三六门功法其实很厉害对吧?」 顾锦明想起自己刚拜师那会,还嫌弃三六门的功法不够厉害,想着想着,他忽然难过起来,哽咽着点头:「是,师父很厉害,我们三六门最厉害了。」 沉颐笑了,抓住顾锦明的肩,将他推开。 顾锦明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他感觉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玉印,他将玉印翻过来,只见底部刻着端端正正的「三六门」三个字。 掌门印。 顾锦明头脑一片空白,马上,恐惧从心里冒出来,他看向沉颐,声音不自觉发抖:「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不待他说完,一阵风温柔又强势地将他带离往山上而去。 「不要!」顾锦明大喊,「师父,不要!」 沉颐双手合十结印,脚下的太极图散出强烈的白光,护山大阵发出轰鸣,连带着整座山都在震动。 沉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三六门。 他的徒弟,个个都是好孩子,可惜,师父只能陪你们到这了。 小徒儿啊,以后你就是三六门的掌门了,你排行最小,这个担子却落到你身上,莫怪为师…… 沉颐的身影消失在白光中,同时,整座山的地面升起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太极往上延展,慢慢将整座山包裹。 广元尊上看着这一幕,心中明白这魔是除不了了。 沉颐以身祭护山大阵,护着那只魔。 各大门派掌门面面相觑,一个化神期修士祭的阵,无人能破的了,除非,也祭出一个化神期修士去破阵。 他们看向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的广元尊上,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沉颐能捨命护徒,广元尊上却不敢捨身卫他心中的道。 顾锦明被送回山门前,他跪在地上,泪水流了一脸,对着山下撕心裂肺大喊: 「师父!」 「师父!」 「师父!」 在太极图彻底包裹住整座山时,一把剑带着凛冽的气势从天而降,直直插入山门前的岩石中。 剑身是如火烧云一般的橙红色,剑柄上缠绕着一条白绫,白绫上绑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冰雪莲。 顾锦明怔了一下,随后,他勐地反应过来,拔起剑,疯了似的往师父住处赶,路上因为跑得太急,他摔了好几次。 最后,他撞开师父的房门,看向窗前的一张供桌。 师父以前担心他们在外遇到危险,便为他们每人点了一盏魂灯。 如今,从左往右数第六盏魂灯,灭了。 第41章 时空局下属联络部, 身穿银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神色严肃地加班加点赶制任务,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摞着高高的文件。 联络部是时空局最忙碌的部门,他们负责收集千千万万个位面世界的信息, 并将整理好的资料传送到中央系统和每个执行者手中。 八号服务窗口的面板被推开,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敲了敲玻璃台面, 开口:「谁负责098号位面世界?麻烦交接一下。」 「来了。」一位短髮女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 抬头看了眼窗口外的人,面前的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黑色装备服的女子。 工作人员微微吃惊了一下,那张明艷又冷傲的脸在整个时空局无人不知,正是执行部头号执行官,代号「处刑者」。 时空局承接了很多业务,其中就包括一项清除位面世界危险因子的业务,这项业务由执行部负责,本着爱与和平的原则, 执行部会派出执行者对这些危险因子进行攻略, 用爱感化他们,引导他们弃暗投明。当然, 实在攻略不了的危险因子,就由这位执行官进行抹杀。 虽然工作人员认识面前这位风云人物,但还是严谨地拿出仪器,进行了查对:「您好,请出示一下身份卡。」 执行官神色淡淡地拿出身份卡在仪器上刷了一下。 工作人员低头看了一眼仪器上的信息, 点了点头, 将微型球体形状的资料库递过去,开口:「这是098号修真界的全部信息, 请查收。」 执行官正要去接资料库,手上的智脑响起了声音, 她动作一顿,点开了通讯。 对面响起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姐姐,下班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天不回,临时有任务。」 少年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怎么还有任务,不是说好了今天回来陪我吗,不行,你现在就下班回来。」 执行官狭长的凤眼垂下,嗓音平淡:「不要无理取闹,在工作,挂了。」 「不要,」对面的少年大喊了一声,然后声音低了下去,恶声恶气道,「我都买好菜等你了,你天天说任务任务,我都大半月没见你了,你都不想我吗,姐姐,你一点都不爱我!分手!立刻分手!」 工作人员眼底放光,竖起耳朵,瞧瞧,她都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执行官看了一眼工作人员,关掉智脑的声音外放,抬脚往走廊深处走去。 工作人员探着脑袋看着执行官走远,内心涌动着一股八卦之力,传闻中执行官的男朋友竟然是只小狼狗,啧啧。
第73页 「小何,来交班了。」组长喊她。 「哎。」工作人员小何忙收起心,去跟来接班的同事交接。 看到来接班的同事,小何惊讶:「简渔,你回来了?」 「是呀。」简渔笑了笑,「吴医生说我可以提前两天出院。」 小何摇了摇头:「能多躺两天还不好,哪有你这样上赶着来工作的。」她这位同事在位面世界休假旅游的时候受了重伤,精神力严重受损,差点变成植物人,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年。 说完,她将半个人高的资料夹搬到简渔办公桌上,目光同情:「这是还未整理好的原始位面世界数据,都归你了。」 「对了,」她又将小球资料库放到简渔手里,「这是执行部那位处刑者要的098号资料,等一下她应该还会回来,记得交给她哦。」 「好。」 小何朝简渔挥了挥手,下班去了。 简渔望着小山般的资料,陷入沉思。她在医院躺尸的时候,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她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工作,身为打工人,失去了工作就如同失去了灵魂。 然而现在,她发现她一点都不想工作。 薛定鄂的打工人。 嘆了口气,简渔打开智脑,准备工作。 一个栗色头髮的男子抄着衣兜从旁走过,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靠在简渔的办公桌前,惊喜地开口:「嘿,小渔,你回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 「小晨,」简渔看到男子,也笑了,「我休了半年病假,哎,你不是调去执行部了吗?」 小晨:「我过来拿个资料,对了,098号世界的资料在谁手里?」 「098号?在我这,」简渔一愣,「等等,这不是那位执行官的任务吗?」 「唉,她把任务拒了,我听说这是她头一回拒接任务呢,不仅推了任务,还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处理家庭矛盾。」小晨愁眉苦脸地开口,「部长就把任务转给了我,我这能力,哪干得了处刑者的活,但部长又说,先不抹杀,让我尝试着最后攻略一次,你都不知道,那么多小姐姐包括王牌攻略者萧姐都攻不下来,我怎么可能成功,这不白费力气吗。」 简渔贊成地点头,能让处刑者出马的,至少也是sss难度的任务,根本不是小晨这种从后勤工半路调去执行部的人能解决的,她好奇开口:「什么危险因子这么难攻略?」 「是一个修仙界的魔王,」小晨一边说着,一边从智脑里调出影像,「喏,你看。」 简渔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智脑投影上出现了一个一袭黑袍的男子,男子红眸黑髮,眼尾一点硃砂痣,容貌精緻,整个人妖异而危险。 简渔看得一怔,不知为什么,她感觉有点眼熟。 见简渔看得出神,小晨更是嘆了一口气:「你也觉得这个危险因子长得很好看对不对,唉,那我就更不能去了,我怕我家那位生气。」 当初他费尽周折调去执行部,就是为了追执行部的冰山男神,俗话说,男追男,隔重山,好不容易追上的人,可不能气走了。 小晨半是抱怨半是炫耀地开口:「我家那位你是知道的,表面冰山其实粘人,又傲娇又爱吃醋,我们都约定好了绝不接攻略对象为雄性的任务。」 简渔:我不知道,谢谢。 对面办公桌不知谁小声骂了一句:「妈的,狗情侣。」 怎么骂人呢,小晨不悦地瞪过去,然后,他对上了一排排冷笑的目光,不是每个人都骂了,又似乎每个人都骂了。 作为时空局最忙碌的一个部门,联络部全是一群单身狗。 算了,不跟单身狗一般计较,小晨收回目光,眼珠子一转:「渔姐,要不这样,我帮你干活,你帮我去位面世界走一趟,任务完不成不要紧,就是走个过场,你觉得怎么样?」 「啊?」简渔面色踌躇,「可是我没经过执行部的训练,万一……」 「不熟悉不要紧,这不还有攻略系统吗,你跟着系统发布的任务走就行。」 「我……」 「渔姐,帮我这个忙吧,」小晨双手合十,恳求,「拜託了,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简渔沉默了一下,她想起刚刚那个投影,心底没来由的开始难过,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想了又想,只能归结为对卿本佳人奈何为贼的惋惜。 「……好。」 …… 简渔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内昏暗一片,空气潮湿,顶部石头一点一点往下滴着水。 简渔打量完周围的环境,正要站起身子,忽然感觉腿部一痛,她低下头掀开裙子,发现自己小腿处有两个深刻的尖牙印,看着像是毒蛇咬伤的,牙印周围有一大片黑色淤青。 这时,简渔脑中出现一个机械的电子音。 「尊敬的执行者您好,我是您这次任务的辅助攻略系统c17,这次攻略对象为……怎么是你?」 系统的声音没有起伏,本来是听不出感情的,简渔却觉得它最后几个字透露出了七分惊讶,两分疑惑,甚至还有一分嫌弃。 简渔紧张地问:「有问题吗?」难道是发现她不是执行部的人,要把她送走? 「没、没有。」系统机械的声音难得出现了一丝卡顿,它立刻将上一段话补充开口,「这次攻略对象为这个世界的魔尊——墨纸,由于攻略过程中需利用此间因果关系和天道规则,故借用了这个世界本土生物的躯壳,也就是您这具身体,身体主人为逍遥宗弟子温雨,特别强调,原主由于中毒生命垂危,系统暂时使其意识沉睡,但执行者回到时空局后,系统会用剩余能量帮助原主恢復生命健康以作补偿,希望执行者在攻略任务对象的同时,不要做出违背原主道德观和人设的事,以免影响原主的后续生活。」
第74页 简渔听懂了,点了点头。 于是系统c17便不再出声。 系统c17兼职去当旅游系统时,带的第一个游客就是简渔——之后就被吊销了系统导游执业证,因为它带的游客在旅游时出了事故。 当初简渔躯体死亡,意识从旅游世界回到时空局时,休眠仓检测到她身体的精神力波动极大且出现严重损伤,医疗部立刻将她带走进行紧急抢救,等她的生命体徵平稳后,便对她进行了记忆清除手术。 记忆清除手术,这是游客进入旅游世界前需签署协议里的重点项,目的是避免顾客回到现实世界后发生应激性创伤综合徵。游客在位面世界旅游时,有小概率会出现各种事故或经歷各种灾难,考虑到这些事故或灾难会对游客带来痛苦回忆和阴影,医疗部特殊心理小组会为游客清除旅游期间的一切记忆,如有需要,还会为游客替换一段和平美好的回忆。 游客进行过记忆清除手术后,其有关异世界旅游的经歷就成了机密文档,不得对外泄露,甚至对当事人都不可提及。 所以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系统c17虽然知道简渔在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是它不能说。 熟悉的世界,熟悉的宿主,再加它这个纯纯大冤种。 呵呵。 第42章 简渔缓了缓腿部的疼痛, 扶着岩壁慢慢站了起来,她正要往外走,洞口处传来脚步声。 一名男子扶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两人皆穿着白色道袍。 简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和他们一样的白色道袍, 警惕心散了大半。 男子扶着女子走近, 看见简渔, 忙招唿她开口:「阿雨,快来帮忙照顾一下茹茹,她扭到脚了。」 简渔看着男子的脸,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 是原主温雨的记忆。 男子叫赵鹏,跟温雨一同是逍遥宗三长老的关门弟子,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修炼。后来,温雨对这个师兄产生了男女之情, 然而怕影响师兄修行, 她一直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再后来,师父在山下新收了一个师妹李茹茹, 李茹茹身娇体弱,十分懂得讨巧撒娇,赵鹏对这个小师妹非常照顾,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温雨心里对此很不是滋味。 很快, 赵鹏就感觉到温雨的闷闷不乐, 问她怎么了,看着贴心的师兄, 温雨心中百转千回,几番犹豫挣扎, 她终于还是将心思说了出来,赵鹏听到温雨的表白,脸上一喜,说他也喜欢温雨已久。 两人表明心意,彼此都喜不自胜。 然而李茹茹丝毫不懂眼色,总是在两人相处的时候插进来,温雨感到不悦,但赵鹏觉得,李茹茹天真烂漫,只是单纯喜欢和他们两人亲近,况且李茹茹是师妹,得让着她,还劝温雨不要太小心眼。 两人因为这个师妹吵过无数回,最后都是温雨先妥协,在赵鹏每次嘆息般的劝导下,渐渐的,温雨也开始觉得是自己嫉妒心太重,一边伤心难过一边又产生自厌感。 就在两天前,师父让赵鹏和温雨下山给一户人家做法收妖,李茹茹见状,也要跟着下山,但她修为尚浅,在两人做法时帮了倒忙,使蛇妖逃走了。 三人追着蛇妖跑进了山林里,不料却遭了蛇妖埋伏,李茹茹被蛇妖抓走,温雨被蛇妖打了一掌,同时还被蛇妖咬伤了脚,赵鹏看李茹茹被抓走,只是将受伤的温雨送进一处山洞,便急匆匆去找李茹茹了,甚至没有看一眼温雨脚上的伤。 之后便是温雨毒发昏死在地。 这些记忆看似很长,但简渔仅是一瞬就看完了,她目光在赵鹏和李茹茹身上转了转,忽然脚一歪,整个人倒在地上,同时闭上眼睛,表情痛苦:「啊,我的脚好痛!」 赵鹏神色一慌,放开李茹茹,蹲下身子去看简渔:「阿雨,你怎么了。」 简渔颤巍巍伸手拉起一点裙角,让脚上的伤口暴露出来,声音难受开口:「师兄,你快看看,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感觉我身子快没知觉了。」 不是要死了,如果没有系统,原主怕是已经死透了。 赵鹏顺着简渔的动作看过去,脸色大变,「怎么会,阿雨,你怎么会被蛇妖咬伤,你中毒了。」 李茹茹看到那两道尖利的牙印,瑟缩了一下,表情无措地开口:「怎么办啊,师姐,这蛇毒要怎么解啊,师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们,我们快点回去找师父吧。」 简渔挣扎着看向李茹茹,开口:「是我不小心吗,我做法收那蛇妖的时候,可是谨慎又谨慎,是谁不小心放跑了那只蛇妖的?」 「我……你是在怪我吗师姐,」李茹茹听了这话,泪水在眼眶里打滚,抽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想帮师兄,都怪我太弱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赵鹏回头看见李茹茹梨花带雨的模样,又看向简渔,低声道:「你别怪茹茹了,茹茹她也是好心帮忙,出了这事,她自己心里也难受,我们都是同门师兄妹,互相该多包容才是。」 一听这话,简渔心就冷了下来,这番试探,她是想确认温雨的记忆会不会有误会,现在她确定了,赵鹏对温雨的根本算不上爱,他就是个中央空调渣男。 简渔不想在这两人身上浪费时间,也没了演下去的心思,索性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阿雨!」赵鹏见简渔昏过去,顿时紧张不已,慌忙将人抱了起来。毒素扩散的快,现在带她回宗门治疗恐怕来不及,附近凡人城镇的大夫又解不了妖毒。
第75页 赵鹏着急地想着,忽然灵光一闪,唐柳门就在三十里外的都城中,向他们求救或许来得及。 简渔装昏装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蓆上,房间内明净,瀰漫着一股药香。 「温姑娘醒了。」旁边一个声音笑着开口。 简渔扭头看去,见一个面容和蔼的妇女坐在床头。 妇女收拾着手里的药箱,笑着道:「温姑娘放心,你现在无甚大碍了,多亏你身上有一股力及时护住了心脉,让毒素不至于扩散到心脏,若是再晚一步,即使如风门医术最精湛的陆长老来了,也回天乏术。」 明白过来是对方救了自己,简渔连忙道谢:「多谢您救我了。」 「无事。」妇女站起身子,温声开口,「你好好休息,等下有下人送药来。」 简渔应了一声,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哪啊?」 「唐柳门。」 简渔点了点头,待妇女离开,她立刻下了床,走出了房间。 既然系统说不能破坏温雨的人设,那她只能离开熟悉温雨的人和环境,换一个身份和样貌出现,只要没人知道她是温雨,她就不算丢人设。 简渔一边想着,一边沿着走廊往外走,这里迴廊曲折,两边多假山奇石。这种布局大多容易丢失方向感,走着走着,简渔发现自己迷路了。 简渔停下脚步,正巧看见前面花圃里有人在洒扫,她跨过栏杆,想上前问个路,忽然间,平地飞沙走石,虚空中飞来几道利箭,简渔心里一惊,立刻转身躲开,下一瞬,四面八方的利箭袭来,犹如一张箭网。 简渔躲无可躲,心里忍不住可惜任务这么快就结束了,忽然,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带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她又重新站在了走廊上。 风沙利箭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 简渔偏头看向肩上放着的手的主人。 那是一名模样清隽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气质温和沉静。 男人看了一眼简渔身上的白色道袍,温声提醒道:「这里阵法繁多,姑娘不要乱跑。」 简渔有些歉意地点头:「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说完,简渔又开口问道:「我想出唐柳门,请问要怎么走。」 男人随手化出一道符纸,符纸飘浮在半空,他开口:「引路符,你跟着便可。」 说完,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简渔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对这人浮出几分好感,她忍不住大声问道:「道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脚步微顿,声音依然温和。 「唐宴和。」 简渔看着唐宴和走远,回过身,跟着面前漂浮的符纸出了唐柳门。 唐柳门出了就是一条热闹的大街,简渔倒是没想到这个门派会建在闹市中,她沿着大街往前走,两边都是吆喝叫卖的小摊贩。 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围了好几个小孩子,一个胖胖的小孩大叫道:「鬍子叔,我要听大魔龙的故事!」 卖糖人的是个留着八字鬍的瘦小男人,他笑眯眯开口:「你们每人买我一个糖人,我就给你们讲故事。」 几个小孩子答应了买糖人,又吵吵闹闹的要魔龙形状的糖人。 卖糖人的小贩子一边手法娴熟地画着糖人,一边开口:「十年前啊,魔龙现世,一条白色的龙直冲云霄,那时候天地变色,转眼电闪雷鸣,修仙的人看见了,纷纷围着魔龙。」 「魔龙就对着那些人喊,我魔龙就在此,各位想杀我的,尽管来北冰原找我。」 有个小孩子插话问:「北冰原在哪啊?」 小贩笑着开口:「北冰原当然是在北方啰,一直往北走,最北的地方就是北冰原。」 又有小孩子问:「那北冰原再往北呢?」 「那就是极地冰原了。」 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歪头问:「我们能去北冰原找魔龙吗?」 「不行,那里太冷了,你们都去不了。」小贩将做好的小糖龙递给那个小女孩,接着画下一个。 「后来,很多很多修仙的人都跑去北冰原找魔龙,魔龙是坏龙,他们要杀了魔龙,但是呢,魔龙太厉害了,他吹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变成了冰块,他又甩了甩尾巴,冰块又摔碎成了冰渣。」 「哇!」几个小孩子张大嘴巴,眼里都是惊奇,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是非善恶,只知道魔龙很厉害,心里对魔龙又怕又崇拜。 「魔龙实在太厉害了,没有人能打过魔龙,渐渐的,就没有人去北冰原杀魔龙了。」 小贩讲完最后一段,正要将小糖龙递给下一个孩子,一把剑鞘横过来,重重打在小贩手腕处,小贩痛得「哎呦」一声,手一松,小糖龙掉在了地上。 一个挽着高马尾的女子收回剑,一脚踩在摊子上,冷声开口:「再让我听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我就砍了你的手。」 「啊!」几个小孩子被突然出现的女子吓得大叫,原本站在一旁跟着几个小孩子听得津津有味的简渔也被这女子搞懵了。 小贩捂着自己作痛的手,看了一眼女子身上的蓝色道袍,嘟囔开口:「什么胡言乱语,我说的虽然夸张了些,但事实就是大致这样。」 女子脸色寒气重了一分,直接拔剑出鞘,指着小贩开口:「你找死。」
第76页 小贩吓得退后几步,连忙大喊:「欺负人啦,外来修士欺负人啦。」 这里离唐柳门近,随便一唿喊,立马就有两个唐柳门弟子跑了过来。 一个弟子问:「怎么回事?」 小贩立刻躲在唐柳门弟子身后,小声嚷嚷:「我好好摆着我的摊,这女修士蛮横地搅和了我的生意,还想杀我。」 两名唐柳门弟子看向女子,一下子便认出了她的身份,抱拳道:「道友前来便是客,还请和气相处,不要为难我们百姓。」 女子看向唐柳门弟子,冷哼:「我早听说你们代理掌门同那魔龙渊源甚深,原来你们城里的百姓也是这般正邪不分,抹黑仙门,净误人子弟。」 「什么误人子弟?」小贩也生气了,「我讲个故事就误人子弟了,我说什么了,你们修士跑去打魔龙,打不过,这不是事实么,怎么抹黑仙门了,你对魔龙有怨有气,你沖他去啊,欺负我们小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你!」女子提剑便要杀了那小贩。 两名唐柳门弟子立刻拦下这一剑,肃眉对女子开口:「道友再胡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周边小贩也不做生意了,都围了过来,指着女子开始窃窃私语,表情颇不友善。 唐柳门是城中百姓的守护神,给了这些百姓极大的安全感,唐柳门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因为唐柳门从未参与过对魔龙的围剿,所以他们即使知道魔龙是坏的,却也不会真情实感去恨什么魔龙,毕竟魔龙没有影响过他们的生活,那些修士同魔龙的打打杀杀,更多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八卦段子。 女子环顾四周,压下了心底的怒气,收了剑,冷着脸离开了。 简渔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忽然「叮」了一声,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响起: 「请执行者完成第一个任务:前往北冰原。」 第43章 三六门。 秦椿拿着菜刀, 盯着案板上的几样蔬菜,愁眉苦脸地思考着怎么开发新菜式,叮叮咚咚俩姐弟可能是到了叛逆期, 越来越挑食, 除了肉,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还没等他琢磨个所以然, 整个山头出现一阵浓烈的灵气波动。 秦椿脸上露出喜色,这是师弟顺利出关了,他立刻放下菜刀,手在衣摆上随意抹了抹,就跑去后山接人了。 后山有一处水潭,潭中央有一方平整的岩石,水潭四周青竹林环绕,幽谧清静, 很适合修行。 顾锦明慢慢睁开眼睛, 每次他觉得自己修为将要突破时,都会来这里闭关, 现在,他已经成功步入元婴后期。 顾锦明抬手撤掉结界,站起身子,他踏在潭水中,如履平地, 走动时, 长长的白色头髮从水面上掠过,他觉得这长发碍事, 手指一动,一截头髮轻飘飘落入了水中。 走出竹林, 秦椿已经在竹林外等着了,顾锦明朝他点了点头:「二师兄。」 秦椿看着面前一头白髮的师弟,心中很不是滋味。 师父和六师妹死后,师弟沉默寡言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他早餐做好刚端上桌,就能看到晨练回来的师弟走进饭堂,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吃饭,吃好后接着练功。 作为修道者,师弟那个年纪入门其实算晚了,从练气到筑基,他足足花了两年,甚至第一次筑基,他还失败了。 秦椿记得师弟因为筑基失败跪在地上崩溃大哭的样子,哭够了,他仰面躺在地上,一双浮肿的眼睛直直望着天空夜幕,良久,他哑着嗓音开口:师兄,师父的掌门印是不是给错了,其实师父不是想把掌门传给我,只是那个时候我刚好站在他身边对不对,我怎么这么差劲,眼睁睁看着师父牺牲却什么也做不了。 说着说着,他哽咽起来,眼里又有了泪水。 秦椿知道,掌门这个担子太重了,压得师弟喘不过气来,他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师弟,只会坐在师弟旁边,一下一下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师父不会看错人的,你要相信师父,更要相信你自己。 师弟闭上眼睛,转过头去,不再开口了。 事实上,师弟比他想像的要坚韧,第二日他便如往常一样早早的起来练功了,甚至,他练功更加刻苦,多数时候天不亮便起床,经常整晚整晚泡在藏书阁。 师弟就像一只幼虫,经歷过挫折和痛楚,便破茧成蝶,脱胎换骨。 一个月后,师弟筑基成功了,只是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时,一头青丝成了白髮。 筑基成功后,师弟修为进阶速度就快了,他其实是有天赋在身的,每日勤于修炼,加上刻苦研习藏书阁功典,他从筑基到元婴只花了二十年时间,资质好的修士到元婴都可能要花半辈子时间,而普通修士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元婴。 进阶越到后面越难,从元婴初期到元婴后期,师弟仅用了八年时间。 如今修仙界,元婴后期修为的修士屈指可数,唯一一个达化神期的广元尊上,也在几年前被七师弟打得半残不死,功力全散,成了废人。 想到这,秦椿又嘆息一声,或许不能叫七师弟了,十年前,七师弟从沉眠中醒来,冲破护山阵第一件事,便是宣布与三六门断绝关系。 收敛起回忆,秦椿看着面前比自己还高的师弟,笑了笑,开口:「我正要做饭呢,师弟你想吃什么,师兄给你做。」
第77页 顾锦明似乎想了一下,开口:「就韭菜炒蛋吧。」 他已经辟谷,对食物没有什么特殊需求和爱好,每日去饭堂和师兄以及叮叮咚咚一起吃饭,更像是联繫师门间感情的一种方式。 顾锦明没看到叮叮咚咚,问:「二师兄,叮叮咚咚呢?」 「那两姐弟成天在山林中疯玩,不用管,闻到饭菜的香味自然就回来了。」 等秦椿做好饭菜,叮叮咚咚果然回来了。 「师兄做了什么好菜?」 先踏进门的是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脸蛋圆圆的带点婴儿肥,一双眼睛跟猫似的十分灵动,穿着一身蓝裙子,腰上缠了几圈白绫,还绑了一个蝴蝶结。 少女后面慢吞吞跟着一个少年,两人身量容貌有九分相似。 「呀,掌门师弟出关了。」少女看着顾锦明笑嘻嘻开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用手去抓盘子里的肉丸子。 顾锦明拍开她的手,看了一眼她手上还粘着的草屑,不咸不淡的开口:「沉叮,饭前先洗手,吃饭用筷子。」 沉叮撇了撇嘴,朝顾锦明做了个鬼脸,跑去厨房洗手了,沉咚也慢腾腾跟了上去。 叮叮咚咚两只水麒麟在三年前化形成人,灵兽要吸收足了天地灵气才能化形,所以他们一化形就相当于人类的金丹修为。 秦椿师兄弟几个吃完饭,远在唐柳门的另一个师弟就发来了通讯。 传像石上投射出了唐宴和的身影,他环顾了一周,看到顾锦明,弯眼笑了:「几月不见,师弟修为又增进不少。」唐宴和每次都挑着饭后的时间发来通讯,因为这个时间大家都在。 顾锦明点头,静了一下,他问:「三师兄,有大师姐的消息了吗?」 唐宴和摇了摇头,开口:「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师姐的影子。」 当年药王谷一事后,师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所幸,师父房内对应着师姐的那盏魂灯尚未熄灭,师姐只是失踪了,人还活着。 顾锦明沉默半晌,开口:「我明日下山。」 听了这话,秦椿和唐宴和眼里都有一丝惊讶,随即又露出欣慰神色,师弟愿意下山是好事,从封山至今,他已经三十年没下过山了。 十年前七师弟甦醒,冲破了护山阵,也冲破了护山阵外的绞杀阵——各大宗门一齐布下的阵法,他们进不去,也不想里面的人出。 后来,七师弟离开三六门去了北冰原,各宗门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走了,也没有时不时来巡逻的宗门弟子。 秦椿自己偷偷带着叮叮咚咚下山过好几回,但师弟半次山门都没踏出过,他们一直担心师弟性格越来越自闭,不愿与外界交流。 唐宴和心里明白师弟是想下山找大师姐,想了想,道:「晓生门对仙门中的事最为灵通,师弟可以委託晓生门掌门白染查询师姐的下落。」 顾锦明点头:「好。」 一说到下山,叮叮咚咚非常高兴,起了大早收拾东西,连早餐都没吃完就急吼吼拎着包袱要下山。 顾锦明下山前先去师父院子里看了看,跪在师父房间前磕了个头,定定站了一会儿后,然后转身离去。 顾锦明没有进沉颐的房间,自然也没有看见,从左往右第六盏魂灯,又重新燃烧起来。 沉叮连着跳下好几个台阶,扭头对后面的秦椿开口:「我们去找三师兄吗?」 秦椿以前带着他们去唐柳门看过唐宴和。 「不是,我们去找大师姐。」秦椿开口。 「噢。」沉叮对师兄口中的大师姐没什么记忆点,她化形以后对以前的事只记得一些模煳的轮廓。 出了山门,顾锦明回头看了一眼山门上高悬的牌匾。 秦椿注意到顾锦明的动作,也跟着看了一眼,随后,他想起新掌门题字的传统,对顾锦明开口:「师弟,这山门上的牌匾每换一任掌门就要重新题字。」 顾锦明也想起这茬,沉默了,字丑的掌门竟是他自己。 「不用,就用师父的字。」 顾锦明说完,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也好。」秦椿点了点头,只当他是怀念师父才不肯换。 …… 简渔操控着飞剑颤颤巍巍往前飞,在系统的指导下,她勉强能调动身体里的灵力御剑飞行。 简渔被脚下的剑颠簸得有点晕剑,心里不由想,要是有会自动飞行不用主人操控的剑,她一定要买十把。 又飞了一段路,看见前面山上有座山神庙,她连忙放慢速度,一边慢慢下降。 先下去休息一下。 收了剑,简渔推开山神庙的大门,刚踏进去,只感觉一阵凉飕飕的冷风迎面扑来,正面一看去,就见高台之上供奉着一座巨大的山神像,山神像身形粗犷,青面獠牙,两只低垂的手里各握一把大斧。 简渔直觉不对劲,转身想离开,下一刻,大门「嘭」的一声自动合上,同时,身后高台上的山神像有了动静。 简渔回头,就见山神像举起了手里的大斧,抬脚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简渔心里一声卧槽,连忙召出剑往大门上噼,然而这大门坚固的很,怎么也噼不开。 身后的山神像越走越近,简渔只能先放弃,往一旁边跑边躲。 「快,攻击他喉咙!」 简渔躲闪间,突然听到一道凌厉的女声。
第78页 简渔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捨的山神像,来不及细想,将手里的剑掷了过去,剑尖堪堪刺进山神像喉咙一寸。 「没用,要刺穿。」那个女声又说话了。 这点攻击对山神像来说不痛不痒,他举着斧头向简渔噼了下去。 简渔眼睁睁看着斧头噼下来,电光石火间,她想起系统说这具身体是水木双灵根,危急时刻她爆发出了潜力,一条藤蔓从地底窜出,如利箭般直直刺穿了山神像的喉咙。 山神像「轰隆」倒下,碎成一摊石头。 简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好险,差点要被噼成两截了。 这时,碎石中传出一些窸窣动静。 简渔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作好了攻击的准备。 一个女子狼狈地扒开碎石头钻了出来,她身上蓝色道袍破破烂烂,头髮凌乱,脸上手上有多处伤口。 简渔一眼就认出这女子是之前砸糖人摊子的那个,心想真是巧。 女子看向简渔,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开口:「在下无尘宗弟子乔月,多谢道友相救。」 对方这么礼貌,倒是让简渔有些意外,她摆了摆手道:「没事,不是特意救你,我也是自保。」 乔月点了点头,望了望四周,开口:「不知道友要去哪里,这一片妖魔鬼怪横行,道友若是顺路,可以搭个伴。」 简渔想起乔月对魔龙的态度,谨慎开口:「往北走。」 乔月笑着道:「我也往北,那便一起吧。」 多个人多份安全,简渔同意了:「好。」 随即,简渔看了看乔月身上的伤,迟疑道:「我看你身上有伤,要不要先在这里休息一晚。」 乔月摇头:「不用,此处不安全,再往北十里路就是百花山庄,晓生门总舵就在那里,到了那里再疗伤不迟。」 简渔好奇问:「晓生门是做什么的?」 乔月惊讶地看着简渔:「你居然不知道晓生门?」 「呃……」简渔支支吾吾开口,「前几天中了毒,伤了脑子,记忆有些混乱,有些事忘了。」 本来她是有这个世界的资料库的,但里面密密麻麻的介绍太多了,她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眼花,马上又退了出去,反正她是来过任务的,跟着系统走就行,最后任务完不成惩罚也落不到她头上。 乔月勉强信了简渔的解释,开口:「晓生门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组织,这修仙界消息最灵通的就是晓生门,夸张一点说,晓生门掌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这次去晓生门,其实也是想请晓生门掌门帮忙找个人。」 简渔明白了:「哦。」听着这么厉害,跟着一起去看看。 第44章 百花山庄作为情报网的中心, 前去打听消息的人络绎不绝。 「白掌门一般会在问石楼会客,晓生门在修仙界各地都有分部,在各个分部点打听消息也可以, 但直接向白掌门求消息回復速度最快, 而且一些高级情报只能从白掌门手里得到答案, 当然, 应付报酬也最高。」 乔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简渔进了问石楼。 问石楼一楼高而空旷,四面墙壁就像四个大型储物柜,上面每行每列都嵌着格子,格子上标着序号,一个小童子飘在半空,手里拿着一串竹籤正顺着格子序号对数,听到有人进门, 他扭头看去, 见是两个女修士,他朗声开口:「两位来做什么的?」 乔月开口:「向白掌门打听点事。」 小童子从半空飘下来, 停在乔月面前,抱着竹籤筒开口道:「掌门在二楼,但是刚刚有几个客人上去了,你们得等一下。」 乔月点头:「好。」 小童子手一挥,旁边多了两把椅子和茶几, 茶几上摆着一壶茶和干净的杯子。 「两位请自便。」 说完, 小童子便不再管两人,继续忙上忙下地整理格子。 简渔和乔月等了大概一炷香时间, 小童子停下动作,开口:「二位可以上去了。」 才说完,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处有了动静。 简渔抬头,看见楼梯口下来一位穿月色锦服的青年,他穿着颇为讲究,袖口、领口都有银色云纹刺绣,腰上一条雕工精緻的白玉带,一头飘逸的白髮用银质发冠高高束起,面容俊美,气质矜贵。 紧跟在青年后面的是一对双胞胎,左边的少女扎双丸子头,模样灵动可爱,右边的少年低头自顾自走路,一张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走在最后的一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 乔月心里有事,随意扫了几人一眼,匆匆上了楼。 简渔的打量太过明显,那几人朝她看了一眼。 「咦!」少女小声惊嘆了一声,「她的髮型好酷哦!」 简渔担心碰到原主的熟人,提前给自己画了一个熊猫眼加烈焰红唇妆,还用植物颜料染了一个彩虹头。 中年男子很轻地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让她不要乱说话。 走在最前的青年冷淡开口:「沉叮,收起你的心思,你要敢把头髮整得跟鸡毛尾巴一样,我就把你丢下山。」 简渔:「……」 等几人出了门,简渔才回过神来,忙追上了二楼。 二楼隔间内,乔月盘腿坐在矮桌前,对面坐着一名男子,男子颜如冠玉,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握着一把摺扇,整个人透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第79页 男子注意到简渔进门,朝她微微颔首,然后弯起唇角,对乔月开口道:「请姑娘将想寻之人的外貌特徵写下。」 乔月点了点头,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将记忆中人的模样缓缓写在纸上,随后,她将纸折好,递给对面的男子,道:「麻烦白掌门了。」 白染伸出手,食指在纸上点了一下,那张纸便变成了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出了门。 白染将一块刻着拾玖的竹籤推到乔月面前,道:「我已让下属加急寻人,两日后你拿着这竹籤去楼下找童子领取回信。」 乔月看了一眼竹籤,没有去接,静了片刻后,摇头:「不需要回信,我不是想知道那人的消息,如果找到那人,只需帮我带几句话……」 乔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说合适,然后她弯了弯眼,眼里带着柔和的笑意:「跟她说,谢谢,谢谢她三十年前在景临城,救过一个小女孩,愿她长安宁,岁无忧。」 白染点头:「好,若寻着人,白某定当将话送到。」 乔月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袋厚重的荷包,递给白染,开口:「这是委託白掌门的报酬。」 白染接过,拿在手里掂了掂,就在简渔以为他要收起来时,白染打开荷包,将里面的灵石都倒了出来,然后一块一块认真数了起来。 那仔细数钱的模样委实把简渔震惊了,温润如玉的白衣掌门一下子幻灭成了市井老闆。 出了问石楼,乔月松了口气,她知道她将踏上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如今将陈年遗憾解决,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乔月对着简渔拱手微一行礼,道:「道友,我另有任务在身,就此别过了。」 「好。」简渔也学着乔月的样子回了一礼。 乔月离开后,简渔一个人在山庄里转了转,转着转着,她又碰到了之前那对少年双胞胎。 百花山庄有一个百榜场,场上立着一块块展示牌,上面是各式各样的排行榜,什么毒药排行榜,凶兽排行榜,暗器排行榜,功谱排行榜…… 那两个少年少女就站在名剑排行榜前看榜,原本跟他们一起的两个大人不知道去哪了,他们将那榜单认认真真看完,扎丸子头的少女拉着身边的少年兴奋开口:「沉咚你看,我们的弋夕剑排十二呢!」 这话一出,周围一圈看排名的修士都望了过去,目光停留在少年背后。 名剑排行榜有图有描述,这么一看,少年背后背的剑确实是名剑谱排行十二的弋夕剑。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就变了。 能进前二十的名剑,除了弋夕剑,无论哪一把挑出来都有令人称道的战绩,它们的剑主也都是修仙界鼎鼎有名的剑尊。 之前众人只听过这把剑,未见其真身,心里还有几分神秘感,想着这剑莫不是哪位高人的珍藏,现在一看,这剑竟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持有,神秘感打破,只有一肚子阴火。 凭什么? 有个修士抱着手臂走过去,阴阳怪气道:「哟,这种女里女气的剑也能排十二,啊,不对,一个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黄毛小子的剑也能排十二,真是稀奇,交了多少灵石让白掌门给你们徇私啊?」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少女听了这话,脸色一拉,不悦道:「什么白掌门,不认识,你们不要胡说。」 「不认识?」另一个修士面容带着讽刺道,「这其中没点猫腻我是真不信。」 少年皱眉,抬手取下剑,一张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带着坚毅:「不服,来战。」 他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凛冽的剑气朝四处荡漾开。 只是这一下,对剑懂些名堂的修士神色就变了,剑气纯正而锋芒毕露,这确实是把好剑。 「小兄弟,」一个长着三角眼的老头走过来,他眼睛盯着少年手里的剑,眼底暗藏贪婪,「你这剑从未跟人对战过,排进名剑谱完全不能服众,不如这样,我们来场决斗,赢了,我心服口服,承认你的剑名副其实,你也向大家证明了你的剑值得上榜,输了嘛,老头我正好缺把剑送我徒弟练手,你这剑就归我了。」 少年偏头,似乎在思考老头的建议,过了一会儿,他点头,正要应下,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慢着。」 少年和几个修士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打扮奇特的女子快步走了过来。 简渔挡在少年面前,她扫了眼老头的表情,一眼看穿他的龌龊心思,不客气地怼道:「你们质疑这排行榜有问题,不应该去找排榜的人么,在这里对着两个孩子冷嘲热讽算什么本事?既然觉得白掌门徇私,当面去问啊,也不远,两条街外,问石楼二楼,去啊,怎么都不动,还是说你们不敢,你们真的是质疑排行榜的不公平吗,还是看人家背了一把好剑,心里酸得不行,就不肯承认人家的剑好?」 简渔回头看了看少年,少年目光明净,一看就是个少经世事的单纯孩子,她心里更气了:「还决斗,以大欺小,为老不尊,要不要脸,怎么不明着抢啊?」 这一通话噼里啪啦说下来,几个修士当场色变,阴暗心思被揭穿,心头顿时怒火中烧。 老头阴沉沉地开口:「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不过,既然没人告诉你少管闲事,老夫来教教你。」 说完,他双手一抓,一对蛇形剑出现在他手中,他两手交叉持剑,朝简渔狠狠噼去。
第80页 少年眼疾手快,一手拉开简渔,一手用弋夕剑挡下攻势。 两方剑气相撞,余波震得周围人连连退了几步。 老头拿着剑,直勾勾看着少年手里的剑,开口:「你识相,就将剑乖乖交给我,否则,我就杀人夺剑了。」 简渔皱眉看着老头,真的撕破脸皮,直接开抢了,她看向周围人,大家神色如常,没有一个修士觉得这样不对,恃强凌弱在他们看来很正常,你弱,被欺负时就该受着。 少年心思单纯,却不笨,既然註定要打一场,不如给自己赚点筹码。 「我跟你决斗,但是,你若赢了,我的剑归你,你输了,你的剑就归我。」 老头一双三角眼看着少年,缓缓笑了:「好。」他还会打不过一个黄毛小子不成。 百榜场旁边刚好是一块空阔的空地,老头和少年走过去,隔了一段距离相对而站,出剑起势。 附近的修士都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简渔拉着少女站在一旁,眉头紧蹙。 少女看着简渔紧张的神色,「咯咯咯」笑了,开口:「姐姐,不用担心,沉咚使剑很厉害的。」 远处凉蓬下,顾锦明和秦椿也看着这场决斗,早在老头提出要决斗时,他们就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 那时秦椿本想上去帮忙,却被顾锦明抬手拦住,顾锦明淡声开口:「吃一堑长一智,不经歷一些恶意,他们日后只会吃更大的亏。」 秦椿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去看空地上沉咚的打斗。 顾锦明目光却落在围观人群中那个头髮五颜六色的人身上。 那人替沉咚出头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没来由想起了简渔师姐,简渔师姐性格也这般,热心肠又护短,总能给身边人带来安全感。 沉叮说得没错,沉咚的剑术技巧无比精湛,在他修为略低老头一筹的情况下,依然不落下风,他看似一招一式不紧不慢,实则游刃有余地拦下了老头每一招,甚至能预判老头的下一步招式,找出破绽反击。 很快,老头身上就多出几道伤口,对战也渐渐吃力起来。 十几个回合后,沉咚沉下心神,身形一转,一剑挑开老头的双剑,直指对方咽喉处。 老头当即瞳孔睁大,惊恐大喊:「我认输,我认输!」 沉咚看对方既然认输,当即收剑一个旋翻,退出几步远。 老头劫后余生般捂着喉咙大喘气,他打斗时每一招都下了死手,没想到对方最后竟然会放他一马。 简渔看着少年打得老头直接认输,兴奋得正要喝彩,脑海中忽然「叮」的一声,系统平板的声音响起了。 「请执行者完成支线任务:抢夺弋夕剑。」 简渔:「???」 老头丢了剑,狼狈地熘出了人群,沉咚看着地上的剑,想着要不要捡,其实他觉得这剑也没多好。 这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 「我也要决斗!」 看完热闹正要散去的修士听到声音,立刻停了脚步,转头去找声音来源,然后,他们就见刚刚义正言辞骂他们不要脸的彩虹头女子举起了手。 众人:「……」 呵,到底是谁更不要脸? 顾锦明跟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举手的简渔,眼皮一跳,随即又面无表情移开目光,他刚刚是猪油煳了脑子,才会觉得对方跟自己师姐像。 简渔顶着一众鄙夷的目光和此起彼伏吐口水「呸」声走上了场。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脸这么痛过。 少年看到简渔,显然也愣住了,不太确定地问:「姐姐,你要什么?」 简渔顶着火辣辣的脸,表情僵硬地开口:「我要跟你决斗,赢了,你的剑归我。」 少年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举起手中的剑,「好,那就来吧。」 简渔也拿起剑,心里却想着随便过几招就认输,只要走了流程,系统也拿她没办法。 然而在少年持剑冲过来时,简渔只觉得一道橙红色的光芒一闪,有什么东西没入了她体内,而对面的少年一下子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变故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怔了一瞬。 有人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开口:「那把弋夕剑,是自己认主了?」 「好像是,都直接遁入人家神识里了。」 远处的顾锦明看到这一幕,眉峰一凛,身形闪现在简渔面前。 简渔完全没反应过来,跟少年大眼瞪小眼时,面前忽然出现一个白髮青年。 第45章 顾锦明审视的目光将简渔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眉峰拧起,开口:「不好意思,这把剑对我们很重要, 不能给你。」 「噢。」 简渔也不是很想要别人的剑, 是系统要她抢的, 她只能在心里问系统能不能把剑还回去, 但是系统没说话,于是她只好开口:「我对你的剑没兴趣,但是它自己跑进我身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 这话对简渔是实话实说,但听在别人耳里,就是阴阳怪气了,没兴趣你还上场,得了剑还卖乖, 贱, 太贱了! 秦椿也追了过来,看向简渔, 剑是自己认的主,他们强行把剑夺回来也不占理,只能动之以情恳求道:「非常抱歉姑娘,这剑是我师妹的遗物,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还请你能归还, 我们可以给你寻一把更厉害的剑。」
第81页 「可是……」简渔表情为难,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把剑弄出来啊。 顾锦明微微蹙眉, 他也不知道怎么把认主的剥离出来,但师姐的剑就这么归了别人, 他心里还是不舒坦,想着想着,他忽然灵光一闪,看着面前的女子问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顾锦明是这样想的,肥剑不留外人田,倘若这女子没有师门,就把她收入三六门,嗯,就当自己的第一个弟子好了,虽然她看着寒碜了些。 简渔被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温雨是逍遥宗的弟子,但她不想用温雨的身份,自然也不能说自己属于逍遥宗。 这时,场下突然有人开口:「你们快看,那人腰上挂着的玉印,是不是三六门的掌门印。」 众人目光随着声音看向顾锦明腰间,那里挂着一枚四四方方的小玉印,玉印没有过多的修饰和花纹,古朴又纯粹。 「就是三六门的掌门印!」一个人接话。 其实这些修士十有八九都不知道三六门的掌门印长什么样,但有人说是,他们立刻信了,马上换了一副神色,表情激愤起来。 「三六门的人还敢下山!」 「邪门歪道,这里不欢迎你们,快滚吧。」 「该死的三六门,要不是当年三六门包庇魔头,那魔头早就被各宗门联手灭了,去死吧你们这些杂碎。」 「你们当初为了包庇魔头,死了一个掌门,到头来魔头却叛出了师门,你们什么都没得到,还成了修仙界人人喊打的老鼠,哈哈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 「不要废话,直接动手,惩奸除恶!」 说到最后,这些人纷纷召出了武器,露出杀气,俨然是想为修仙界除恶。 真是奇怪,简渔看着周围态度转进如风的修士,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正义感,有人欺凌弱小时不挺身而出,扯着一张除魔卫道的大旗,却人人同仇敌忾起来。 顾锦明冷冷瞥向周围的修士,威压排山倒海般释放出,刚刚还群情激奋准备彰显正义的一群人瞬间被镇压得面如土色,一动不能动。 顾锦明的威压没有针对简渔,但简渔离他离得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这时,脑海中属于系统的提示音又响起了。 「叮——恭喜执行者完成支线任务,奖励空间跳跃一次,此项奖励可以帮助完成任务一,请执行者确认是否需要使用空间跳跃能力到达北冰原,请答是或否,十秒后无应答则默认跳跃至北冰原。」 简渔瞅了一眼全身冒冷气的白髮青年,正好他抬眼看了过来,简渔被吓得一个激灵,当即回应:是。 于是顾锦明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消失在了空气中,一番收徒的话临到嘴边又生生掐住。 …… 简渔再睁开眼,面前是一望无际空茫茫的雪原,空气中簌簌落落飘着大雪,但这些雪花并非纯洁的白色,像是掺了杂质,颜色介于白与灰之间,抬头望去,连天上的云都带着阴霾的灰调。 简渔抬脚,刚往前踏出一步,系统的声音又出现了。 「恭喜执行者完成第一项任务,获得奖励[捏脸]一次,此项奖励有效期为一个月,请尽快使用。」 「建议执行者採用熟悉的脸部数据建模,有助于脸部表现更加真实自然。」系统在「真实」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了音调。 然而简渔心里满是惊喜,完全没听出系统的言外之意。 捏脸,这不是她正需要的嘛,哎呦,这么快就完成第一个任务了,sss级攻略任务其实也不难嘛! 简渔开玩笑似的问脑海里的系统:「c17,这任务也太简单了,你不会是放水了吧?」 却听系统冷笑一声。 「听。」系统开口。 简渔疑惑:「听什么?」 「海哭的声音。」系统冷漠说。 它放的不是水,是海,汪洋大海。 简渔:「……您还挺幽默。」 正当简渔想着怎么使用捏脸奖励时,就听到天边传来扑扑的振翅声,她抬头看去,见一群白毛大蝙蝠飞向自己。 简渔心生警觉,眼睛微微眯起,几乎同时间,手中多了一把弋夕剑,她低头看了一眼弋夕剑,无需用灵力召唤,剑随心念而动,实在灵性,怪不得能上名剑榜。 转眼间,那群白毛大蝙蝠就到了眼前。 飞在最前的那只白毛大蝙蝠落地,化形成了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女子一头浓密的银白色头髮如同斗篷一般遮掩住了半个裸.体,眼尾狭长,唇色嫣红,整张脸美而妖艷。 女子看了一眼简渔,轻轻吐字:「有趣,竟然还有修士敢来送死。」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如刀袭向简渔。 简渔握着弋夕剑,一剑噼开寒风流,同时身形翻转,躲开下一波攻击。 这群大蝙蝠明显不傻,人多自然是一起上,女子一抬手,所有大蝙蝠都扇着翅膀攻了上来。 眼看着自己要被群殴,简渔急中生智大喊:「等等!我是来找魔尊墨纸的!」 女子笑了一声,声音娇媚地开口:「来这里的修士,哪个不是来找魔尊大人的,不过你这种货色,还够不着大人出手。」 简渔一边左右闪躲,一边大声开口:「我不是来杀魔尊的,我是他的同门,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哦?」女子攻击动作慢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副玩味的表情,修士狡诈又怕死,为了活命什么话都编得出口,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拉大人出来挡箭的,「同门,你说是就是?」
第82页 「真的,你看这把剑,就是证明。」简渔握着弋夕剑,划开一道剑气,开口,「弋夕剑,三六门镇门之宝!」 镇门之宝什么的,她瞎说的,但剑是真的就行了。 女子听到三六门几个字,停下了攻击,其他大蝙蝠见状,也收手退到了她身后。 女子勾起自己的一缕头髮,悠闲开口:「你是又如何,我们大人早就退出了三六门,别以为你这么说……」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头微微偏着,似乎在听什么人说话。 须臾,女子瞥了简渔一眼,没有再开口说话,带着蝙蝠群离开了。 简渔一个人站在原地,直到蝙蝠群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风雪中,她才恍然开口:「该问一下她魔尊住哪的。」 简渔将弋夕剑抛到空中,跳了上去,现在她只能自己找了。 下一刻,简渔又发现了弋夕剑的另一个优点,不用她用灵力操控,这剑它自己会飞! 但雪原这么大,她上哪去找魔尊。 天色越暗,风雪越大,能见度越低,最后简渔扛不住风颳着雪渣子一直往脸上拍,慢慢降到了地上。 地上也没有一块岩石,连个遮挡风雪的歇脚处都没有,简渔不得不接着往前走,风雪太大,她撑着弋夕剑挡拐杖用。 艰难地走了不知多久,简渔累得气喘吁吁,把弋夕剑往地上一插,整个人脱力的靠了上去。一个人的重量压在弋夕剑身上,使弋夕剑插入雪地又深了几分。 这时,弋夕剑周围的地面震动了一下,随后整个下陷,简渔带着弋夕剑掉了下去。 重重落在冰面时,简渔痛得闷哼了一声,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爬了起来,仰头看着周围,她发现自己掉到了一处地宫里,头顶是厚厚的雪层,似乎是用灵力固定了,即使毫无支撑的情况下,雪层也没有掉下来。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冰面,四周有着高矮不一的岩石,上面挂着一串串冰棱,这里没有光源,却依然明亮。 简渔凭着感觉,在地宫里慢慢摸索着,停停歇歇走了许久,她终于看到了人。 一个冰玉砌成的长座上,斜躺着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青年,他一头黑色长髮铺散在冰玉之上,皮肤白皙得如同身下的冰玉,五官线条精緻,眉眼漂亮,长而密的睫毛如同鸦羽,眼尾一点硃砂痣动人心魄,整个人完美得如同艺术家手里的雕塑。 简渔放缓了唿吸,慢慢靠近,尽管她已经看过了传说中魔王的影像,但看到真人时,还是忍不住惊嘆,这位魔王,长得过于漂亮了。 简渔站在长座前,低头看着这位静静沉睡魔王,忍不住想用手戳一戳,看看是不是真的活人。 「叮——已接近任务对象,攻略进程开启,请执行者完成第一步:友谊的橄榄枝,牵手。」 系统乍一出声,把简渔吓了一跳,听到系统发布的任务,她目光缓缓移到魔王的手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也很漂亮。 简渔暗暗想,趁对方睡着,去摸人家的手,算不算完成任务,但是这样会不会有点变态。 想着想着,简渔感觉有点不对劲,她抬头看去,却见魔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赤红色的眸子就那样冷冷淡淡看着自己。 简渔惊了一下,往后蹦出几步远,下意识将弋夕剑挡在身前。 魔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看着简渔,目光在弋夕剑上停留了一瞬,开口,嗓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剑哪来的?」 之前简渔可以骗那个蝙蝠女子自己是魔尊同门,但她显然不能当着本尊的面这么开口,于是实话实说道:「我跟一个少年抢……决斗赢来的,呃,也不是赢,这剑自己认我当主人了。」 魔王垂下眸子,似是自言自语般道:「自己认主了么?」 须臾,他又抬眼,赤红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地掠过简渔,声音平淡: 「看在剑的份上,不杀你。」 简渔听完,好像知道系统为什么要自己抢剑了,这抢的不是剑,是免死金牌! 爱屋及乌,无论是三六门的那位青年掌门,还是这位魔王,肯定对弋夕剑原主人都十分在意。 简渔都有点好奇弋夕剑原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了。 第46章 「你有事和我说?」魔王又开口了。 简渔这才想起来自己忽悠蝙蝠群时找的藉口, 原来他都知道啊,那他刚刚睡在这里,其实是试探? 简渔想了想, 决定实话实说:「是, 我非常仰慕魔尊大人, 希望能跟随在大人身边。」你是我的攻略目标, 我必须近距离跟你接触。 魔王看了简渔一眼,神色不变,收回目光开口:「不用。」 似乎认定这个人没威胁,魔王不再浪费时间,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简渔对着空气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小声嘀咕:「这魔王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跟冰块一样,不好对付啊。」 这话像是在感嘆任务的难度,但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怅惘。 静静呆了一会儿, 简渔又想起捏脸奖励来, 问系统:「c17,捏脸奖励要怎么使用啊?」 系统:「在脑海里构思出你想捏造的脸型, 脸型需完整、立体,至少包含正面、侧面两个角度的视觉图。」 简渔点头,听说执行部的执行者各种美人计都用过了,攻略对象根本不为所动,所以脸蛋漂亮不漂亮根本不重要, 那她还是捏自己的脸吧, 用起来更舒服。
第83页 简渔问:「我用自己脸可以吗?」 系统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可以。」 于是简渔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模画出自己的样子,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好了。」 系统看了一眼简渔的脸, 大惊失色:「怎么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简渔没有镜子,只能弯腰低下头去看冰面上自己的倒影,左看右看,最后,她脸红道,「不好意思,我刻画完自己的样子后,习惯性修了一下图。」 于是就得到了一张美图后的脸,圆圆的苹果脸变瘦了一点点,眼睛变大了一点点,皮肤变白了一点点,关键性的髮际线也下移了亿点点! 不过跟原脸还是有八分像的。 系统:「……」淦。 简渔欣赏完自己的模样,站起身子思考下一步怎么做。 过了一会儿,她打了个寒战,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开口:「我怎么感觉这底下越来越冷了。」 呆的时间越久,身上的寒意越明显,那丝丝寒意跟虫子似的,直往骨头里钻。 简渔吸了吸鼻子,有些受不住,拿出弋夕剑往顶层上划开一道口,「太冷了,我还是先上去缓缓吧。」 她刚从雪地缝中冒出个头,就听到几声惊讶的尖叫。 「哦,我的天,她出来了,她自己上来的。」 「居然不是被魔尊大人丢出来的。」 「哟,有点本事啊。」 简渔一边跳出来,一边看向声音来源,三个女子围站成一排,看戏似的看着自己。 中间那个就是之前见过的蝙蝠女子,依旧赤果果的什么都没穿,一头银白色的头髮妖娆多姿,左边的女子化形还不完全,头上长着一对橙色狐耳,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半掩半开的披了一条狐裘外袍,右边女子的装扮是最正常的,髮带束髮,妆容清浅,一袭杏色长裙翩翩优雅。 最先开口的是蝙蝠女子,她盯着简渔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疑惑开口:「不对,你之前不长这样啊,你怎么换了个头?」 「没有,我妆卸了就长这样。」简渔淡定回答。 狐耳女子扭着腰走到简渔面前,凑上去,软声软语开口:「听羽羽说,你是大人的同门?」 简渔没有回答,看着几乎跟自己脸贴脸的狐耳女子,往后退了一步。 简渔退一步,狐耳女子就前一步,她一双狐狸眼水波流转,开口:「你对大人肯定很了解,你教教我,怎么讨大人欢心?」 「我不知道。」简渔连忙用手挡住女子贴上来的脸。 「哼,小气。」狐耳女子以为简渔是不想说,扭着腰又回去了。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杏色长裙的女子用一双眼睛仔细打量了简渔一遍,客客气气开口:「你好,我叫雪雁,她是胡娇,她叫羽羽。」 雪雁分别指了指狐耳女子和蝙蝠女子。 「你好,你们可以叫我小渔。」简渔说完,心想总算有个能正常聊天的了。 然后雪雁低头看了一眼,附在简渔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的目的。」 目的?简渔心里警惕起来,脸上却不动声色,顺着她的话开口:「哦,是吗?」 雪雁低声开口:「既然你也馋大人身子,不如我们合作吧。」 简渔表情渐渐凝固,什么,馋人家身子?不,她没有。 雪雁说完这句,声音又低了一个度:「这是我新调的药,你拿去用,放心,药量很足,一百头勐兽都不在话下。」 说完,她将一个小瓶子塞入简渔手里。 简渔看着手里的小药瓶,有种凌乱的感觉。 雪雁接着低声开口:「你吃干抹净之后,记得喊我,当然,我也不介意跟你们一起。」 简渔瞳孔地震: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怪不得自己说仰慕大魔王的时候,他表情一点都不意外,这是被多少虎狼之辈盯着啊! 「那个,」简渔故意岔开话题,开口,「你们有什么御寒的法子吗,我觉得有些冷。」 胡娇歪着头开口:「冷,不会呀,哦,你说魔尊大人的地宫呀,那确实冷,因为他在底下种了冰莲。」 「冷啊,吸血呗,多吸几个人的血就不冷了。」羽羽舔了舔牙齿。 对,食物可以补充热量御寒,简渔环顾一周,问:「这里有其它可以捕猎的小动物么?」 雪雁眼里冒出精光,幽幽开口:「没错,药下在食物里更隐秘!」 雪雁递给简渔一个眼神,说了一声「好,交给我」,然后变成一只雪白的大雁,飞向了高空。 简渔:「……」不,她没有这种暗示! 半个时辰后。 简渔手里举着两只烤好的大雁——雪雁的徒子徒孙,在雪雁炯炯目光中,跳下了地宫。 简渔一消失,几名女妖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看,她果然还能再下去,魔尊大人对她真的不一般。」 「当初我半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震了回来。」 「我从来没进去过。」 「我费尽力气下去过一次,还没找到魔尊大人在哪呢,就被丢了出来。」 …… 简渔对着空荡荡的地宫,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烤大雁,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先吃了再说。 这两只大雁应该是雪雁精挑细选过的,肉质肥嫩,烤的火候也很到位,外面的皮又焦又脆,里面的肉有嚼劲又不柴。
第84页 别说,味道真不错。 吃完一只,简渔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和嘴,余光瞥见那只白瓷小药瓶,她摇了摇头,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给魔尊下药。 饱腹之后,身子好像也暖和了一点,简渔举着剩下那只烤大雁准备去找魔尊,既然说了仰慕对方,那就得有追求者的样子。 地宫这么大,她也不知道魔尊在哪里,只能一边找,一边喊: 「魔尊大人,我给您送烤雁肉来了……」 「大人,魔尊大人,您在吗……」 「魔王大人,大魔王,魔王墨纸,小墨……」 喊到最后,简渔自己都没发现自己都喊了什么。 走着走着,简渔停下了脚步。 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旁边岩石上趴着一只白色的小壁虎,它身体细长,身上长着细小的鳞片,一双红色的眼睛滴熘熘的像两颗小玛瑙。 「啊,四脚蛇。」简渔颇感兴趣地走过去,弯腰打量了它一下,赞嘆,「是只漂亮的四脚蛇!」 原本被喊四脚蛇而眯起眼睛的小壁虎,听到被夸漂亮,眼睛又舒展开来。 在简渔低头观察小壁虎时,小壁虎也睁着一双红眼睛观察她。 忽然,小壁虎立起身子,两只爪子猝不及防地按向简渔的脸。 按了按,又拍了拍,然后慢慢揣着爪子缩了回去,蹲在岩石上,表情困惑。 简渔也不知道怎么从一只壁虎脸上看出困惑的表情的,它碰自己时动作不重,也有意收着爪子,她倒不觉得生气。 「哟,调戏我?」简渔来了兴致,伸出一只手指头去唿噜它的脑袋,「那我得还回来。」 才摸了一下,它就往后跳开,不让人碰了。 简渔笑了笑,也没有勉强,晃了晃手里的烤雁肉,开口:「我给你吃肉。」 「本来是留着给魔尊大人吃的,但是没事,我给你撕一小块。」 简渔挑了雁子腿下面一块劲瘦肉,撕下递到小壁虎面前:「吃吧,还热乎哦,我用灵力保着温呢。」 小壁虎眼睛转动着看了一眼雁肉,又无甚兴趣地挪开。 简渔表情真诚道:「真的好吃,不骗你,你快尝尝。」 小壁虎盯着递到面前的雁肉,对方倒是很有耐心,仿佛它如果不吃,她就一直这么举着,于是它纡尊降贵地叼住雁肉,浅尝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还行,将剩下的慢慢吃了。 简渔看着它慢条斯理地吃完,突然理解了以前同事一出门就特别喜欢餵流浪猫吃东西的习惯,投餵小动物,还挺有成就感。 简渔决定收它作宠物。 「小蛇蛇,这里冷冰冰的什么也没有,你跟着姐姐,以后姐姐带你去外面玩吧,外面的世界有花有草,风景又美,人又热闹,还有吃不完的美食……」 简渔说着说着忽然停下,这一番话说下来怎么这么熟悉,这突如其来的诱拐无知少年的心虚感又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小壁虎。 小壁虎呆呆立在原地,一双红玛瑙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随后露出一副又惊疑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简渔发现自己总是能从它小小的脑袋上感受到各种情绪。 她轻轻问:「怎么了?」 小壁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垂下脑袋,身上忽然蔓延出一种很难过的情绪。 简渔慌了,伸手轻轻去摸它的脑袋,轻声哄它:「怎么了,不开心了吗,我不骗你啊,我带你出去,我给你买好吃的,给你买小玩具,好不好?」 简渔此刻已经将魔尊什么的抛到脑后了,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这只看上去被人抛弃了似的可怜小壁虎哄顺,她朝小壁虎摊开手心,温柔开口:「来,你现在就可以跟我走。」 小壁虎静静看着面前的手心,眼神中掺杂着复杂情绪。 简渔等着它。 终于,它伸出了一只爪子,放到简渔手心里。 简渔松了口气,弯了弯眼睛,正要将它捧起来,下一刻,她的笑容僵住了。 因为系统的提示音出现了: 「恭喜执行者完成攻略进度——友谊的橄榄枝,牵手。」 第47章 「恭喜执行者完成攻略进度——友谊的橄榄枝, 牵手,请继续下一进度——情有独钟,亲吻。」 简渔忍不住跟系统吐槽:才伸出友谊的橄榄枝, 下一步就亲上了, 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系统无视了她。 小壁虎跳上了简渔的手心, 顺着她的手臂往上走, 然后在肩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下了。 简渔顿时有些棘手,她想收宠物,但是没想收魔尊啊。 不过魔尊已经在这了,她就不必再费力去找,抖了抖手里的烤雁肉,对小壁虎开口:「来,我们把这只烤肉分了吧。」 这次小壁虎没有拒绝, 给多少吃多少, 两边腮帮子嚼吧嚼吧,吃得很认真。 吃完烤肉, 简渔感受着身子因食物带来的暖意,长嘆了口气:「也不知道能抗多久,这底下太冷了。」 小壁虎歪了一下脑袋,站起来,身子往下探了探, 一只爪子按在她胸口。 简渔感觉一股暖流涌入心脏, 又随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全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身子不冷了, 简渔又有闲心跟小壁虎开玩笑了。 「哎,你又调戏我, 你好色色。」
第85页 小壁虎一整只愣住,回想起自己刚刚摸在哪里,它爪子不自在地缩起来,缩着缩着,尾巴也捲起来遮住整个脑袋,身子渐渐泛出粉色。 简渔感觉自己心脏被击中了,我滴妈呀,这个魔尊,有点纯情哎,还、还挺可爱。 …… 三只女妖蹲在雪面上,她们之前打赌,猜简渔多久被魔尊丢出来,然而等了又等,底下丝毫没动静。 忽然,羽羽神色一凛,迅速展开两只大翅膀,「有人闯进来了,我去一趟。」 羽羽带着蝙蝠群朝入侵者飞去,远远的,她看见一个一身锦衣的白髮青年立在风雪中。 羽羽眼睛一亮,舔了舔嫣红的嘴唇,喃喃:「样貌不差,身材也不错,可以先玩一玩再弄死。」 等她落了地,正想威逼利诱,让对方乖乖束手就擒时,对面那人先开口了。 「你们是墨纸师兄的手下?」 顾锦明看了一眼羽羽背后的翅膀,缓缓开口:「那劳烦你们带我去见他。」 「师兄?」羽羽眉头拧起,「怎么又来一个同门。」 又?顾锦明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 百花山庄出事后,他就让二师兄先带叮叮咚咚回三六门,出发来北冰原前,他还与远在唐柳门的三师兄通了讯息,哪里还有什么同门会来找墨师兄。 难道是失踪已久的大师姐…… 顾锦明上前一步,语速快了几分:「墨纸师兄在哪?」 羽羽:「魔尊大人他……」 一道黑雾出现,缓缓变成墨纸的模样。 「你找我什么事。」 顾锦明看向许久未见的墨纸,开口:「墨师兄。」 外人所传的墨师兄叛出师门,其实不然,他们私底下还是师兄弟,墨师兄与三六门割席,只是想把各宗门的仇恨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 喊完人,顾锦明迫不及待地问:「大师姐来找你了?」 墨纸微微偏头,似乎在奇怪顾锦明为什么这么问,「没有。」 「那她说在我之前还有个同门来找你。」顾锦明指向羽羽。 「嗯,」墨纸回答,「是简渔。」 说到简渔两个字,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点,但这个弧度太小太小了,其他人都没发现。 顾锦明对这个回答惊讶又不惊讶,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墨师兄执念太深了,他知道墨师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极地冰原找简渔师姐,但简渔师姐跟大师姐不一样,她的魂灯已经灭了,灯灭人消,无论如何找,也找不回来了。 顾锦明只当墨纸执念太重生了心障,他自知劝不了,于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另一件事:「师兄为何要派人去百花山庄掳走晓生门掌门?」 墨纸疑惑:「我没有。」 「不是师兄下的令?昨日在百花山庄,我向晓生门掌门白染打听大师姐的消息,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见有人在喊救命白掌门被魔物掳走了,因有一些修士纠缠,我未来得及追上去,最后我只看到那些魔物离开的影子。」 顾锦明转头看向羽羽,开口:「那些魔物,就是她这种白毛蝙蝠的样子,身上魔气浓郁。」 白毛蝙蝠是北冰原独有的物种,十年前墨纸在北冰原迎战修仙界各门派,那时他以一对抗上千修士,魔气铺天盖地,躲在各个角落的白毛蝙蝠暗自吸食了魔气,修为大涨,纷纷化出了人形,之后,白毛蝙蝠一族的族长羽羽就带领全族追随了墨纸,奉他为魔尊。 听了顾锦明的话,墨纸也转向羽羽:「你们为什么抓人?」 羽羽立刻摇头,否认:「大人,我们没有,好端端的,我们为何要去修士聚集地抓人。」 于是墨纸又看向顾锦明。 顾锦明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这种嫁祸于人的手法,太熟悉了。 他对着羽羽沉声开口:「把你的族群都喊出来,看是不是少了人。」 羽羽不理解这种做法,但看魔尊大人朝她点头,她当即发出声波将所有族人都召唤出来。 白毛蝙蝠从四面八方飞来,排成队形在天空低速飞行。 羽羽一眼扫过去,发现了确实少了族人,她朝飞在前面的几只白毛蝙蝠问话:「祐氏一支的族人呢?」 一只白毛蝙蝠落地,化成一个毛头少年,他大声开口:「报告族长,祐氏一族前几天去西边捕猎了,至今未归。」 羽羽:「能联繫上吗?」 毛头少年摇头。 顾锦明心想果然,「去百花山庄掳走白染的,就是那队人。」 羽羽立刻道:「不可能,没有我的命令,他们是不会擅作主张踏足修士领地的。」 顾锦明冷冷吐出几个字:「傀儡术。」 墨纸听到这三个字,赤红的眸子泛起一丝寒意。 顾锦明道:「景临城的瓷人,药王谷的失魂症,都与傀儡术有关,而这背后的主谋,就是徐常盛。」 顾锦明提到这个名字就是满心的怒火和恨意。 「当年景临城出事他在场,药王谷他也在场,各宗门围剿我们,也是他在推波助澜,而我们闭山之后,他就退出了流石门,不知所踪。」 「三师兄同我们分析过,他的身份不简单,可能是魔,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只要是他想做的,必然罪大恶极。」 而且他每次搞完事,都将锅推到墨师兄头上,实在可恨!
第86页 顾锦明深吸一口气,开口:「白染得救回来,我们还需要他帮忙找大师姐,至于徐常盛,新仇旧恨,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一声清越的鸣叫声在天空响起。 一只巨大的雪雁俯冲下来,在即将扎入雪面时又灵巧地拐了下弯,稳稳落地。 胡娇和简渔从雪雁背上跳了下来,雪雁化成了人形。 胡娇扭着腰走到墨纸身侧,抛了一个媚眼,娇滴滴开口:「魔尊大人,我们来帮您了。」 墨纸眼睛自动略过了胡娇,目光看向简渔。 简渔是来看打架的,原本她逗小壁虎逗得好好的,忽然间小壁虎从她肩头跳了下去,一下子蹿没了影,她感觉到不对劲,回到地面问了胡娇和雪雁才知道,有人闯入了北冰原。 简渔看向闯入者,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追剑都追到这里来了。 顾锦明也看到了简渔,神情恍惚了一下,喃喃:「师姐……」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不,这不是师姐,只是一个跟师姐长得像的假货而已。 「好吧,你的毅力打动了我。」简渔无奈地召出弋夕剑,「剑还给你了——不要误会,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把剑召出来,现在才使唤顺手了。」 顾锦明目光停在弋夕剑上,又看了一眼简渔,终于认出这人是昨天那个彩虹头女子,他脸上神色变了又变,随即厉声问道:「你抢走弋夕剑,又幻化成我师姐的模样,你究竟想做什么!」 「哈?」她师姐模样?简渔忍不住低头去看剑身上的倒影,没变啊,是她自己的模样啊。 「居心叵测。」顾锦明眼神一凛,手里化出一柄青竹箫,直袭向简渔命门。 墨纸身形更快,一只手将简渔护在怀里,另一手一挥,汹涌的魔气将顾锦明逼得后退几步。 墨纸眸子里染了愠色,「顾锦明!」 顾锦明攥紧手里的青竹箫,沖墨纸开口:「师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她不是师姐。」 墨纸护着简渔不让分毫:「她是。」 「哇!」一旁的胡娇张大了嘴巴,眼里掩不住的激动,「师兄弟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她好爱看这种狗血剧! 雪雁脸上却露出一种瞭然的神色,「替身文学。」 顾锦明咬牙:「墨师兄,你清醒一点,她肯定是徐常盛派来迷惑你的,师姐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还会復活。」 才说完,顾锦明身上的通讯符亮了。 接着,里面传来秦椿惊慌不定的声音:「师弟,六师妹的魂灯又燃起来了。」 顾锦明:「……」??? 第48章 「奇了怪了, 怎么会重新燃起来呢,是不是放久了,失灵了……」秦椿嘀嘀咕咕了几句, 突然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沉叮沉咚, 你们是不是跑师父房间里乱动东西了, 是不是沉叮,我知道是你,等掌门师弟回来就让他收拾你……」 对面传来沉叮气愤的大喊大叫:「我没有,你就知道冤枉我,坏师兄!我要离家出走!沉咚,我们走!」 「这孩子,半点都说不得,」秦椿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 想到通讯符还亮着, 转回正题,「师弟, 见到墨师弟了吗?」 顾锦明抬头对上墨纸敌视的眼神,模煳不清地「嗯」了一声。 「把墨师弟带回来吧,现在也没有修士敢欺负咱们了,咱也不憷别人说闲话。」 「过几天阿宴也会回来,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顾锦明依然是「嗯」了一声。 「那就先这样, 早点回来。」 通讯符上的光芒暗淡下去。 雪原上的风有些喧嚣, 顾锦明觉得自己大概是风吹多了,有些偏头痛。 思及弋夕剑和墨师兄的态度,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对面那个八成就是简渔师姐了, 然而,他没认出师姐也就罢,他还对师姐动手了。 顾锦明虚弱一笑:「墨师兄,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来。」 说完,他马上召出飞剑转身离开,背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人已经走远了。」胡娇看着魔尊大人依然抱着简渔不放的手,语气有些酸。 简渔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退出墨纸的怀抱。 魔尊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还以为身子也是冰冰冷冷的,其实胸膛还是温暖的,身上还带有一种雪后白莲的冷冽气息,干净好闻,被他按在怀里的时候,很有安全感…… 须臾,简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耳朵慢慢红了,她悲愤捂脸,完了,她好像被反攻略了。 联想到刚刚魔尊和他师弟的对话,简渔顿时悲伤地对系统开口:c17,我好伤心,我被人当替身玩弄感情。 系统翻了个白眼。 墨纸低头看着简渔,开口:「你要和我回三六门吗?」 简渔幽幽开口:「我去做什么,我既不想拆散这个家庭,也不想加入这个家庭……」 「我想加入这个家庭!我去我去!」胡娇兴奋地举手,「魔尊大人带我一起走,我会洗衣做饭还会暖床哦。」 「魔尊大人,」雪雁矜持着开口,「请让我跟在您身边保护您。」 羽羽也跃跃欲试:「魔尊大人,我也想加入这个家庭!」 简渔:「……」妈的,去吧去吧都去吧,狗屎魔王,看你受不受得了一百头勐兽都不在话下的药。
第87页 系统开始说风凉话:你的攻略对象如果跟别人跑了,你前面做的一切就白费力气了,哦,虽然也没费过什么力气。 简渔的戏精瘾一下子就好了,若无其事地对墨纸开口:「现在就走?行,走吧。」 两个时辰后,简渔坐在三六门饭堂里,和对面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秦椿紧紧看着简渔,表情半是惊讶半是激动,他嘴巴动了半天,终于发出声音:「师妹,原来你没死。」 说完,他眼睛慢慢湿润了。 简渔受不起这么厚重的感情,连忙起身摆手:「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个替身。」 坐在一旁的顾锦明表情僵住,以为简渔是在怪他,他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师姐,我错了。」 简渔扭头看向顾锦明,一脸迷惑:「嗯?」 墨纸目光停留在简渔脸上,开口:「简渔失忆了。」 「哦哦。」秦椿和顾锦明相继点头,原来是这样,随后,两人又不由感到心疼,师妹(姐)一定受了很多苦。 而简渔心里却是震惊万分,他刚刚是不是喊我名字了!我没透露过我的真实名字吧,没有吧?他怎么会知道? 在简渔晃神的功夫,秦椿拉过沉叮和沉咚,让他俩认人:「叮叮咚咚,这是你们六师妹,简渔。」 沉叮沉咚两人好奇地打量了简渔许久,沉叮想了想,解开腰上缠着的白绫,开口:「那白绫就还给六师妹吧。」 沉叮沉咚两人化形后,顾锦明看他们没有趁手的武器,就将简渔留下的白绫和弋夕剑分别给了他俩。 沉咚觑着简渔神色,小声道:「对不起六师妹,你的弋夕剑被一个怪姐姐抢走了。」 听到这个,简渔回过神,尴尬地咳了一声,召出弋夕剑拍在桌子上,「没有,我就是那个怪姐姐。」 看到沉叮沉咚大为震撼的眼神,她又补充:「其实我是故意的,我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相信陌生人。」 沉叮沉咚恍然,当即表示受教了:「是,我们记住了。」 顾锦明看到这,彻底放下心了,师姐还是那个师姐,睁眼忽悠人的本事一如既往。 晚上,秦椿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好饭好菜,沉叮沉咚争着去戳桌上的肉丸子,顾锦明一边低斥他们注意饭桌仪态,一边把盘子移到他们面前,墨纸默不作声地帮简渔夹菜,简渔盯着小山高的饭碗半天无从下口。 时隔三十年,这个饭堂第一次这么热闹。 秦椿笑呵呵开口:「等阿宴回来,再把大师姐找回来,这张八仙桌就坐齐咯。」 饭后,顾锦明带着墨纸和简渔回兰花院,他推开院子大门,对两人道:「下午一回来我就让沉叮沉咚两人打扫过了,布置还是老样子,没动过。」 简渔看向院子,轻轻「哦」了一声。 顾锦明说了两句就离开了,简渔转身看向另一位男性。 墨纸偏头回望她,开口:「我也住这。」 简渔:「哦。」这个院子有好几间房间,只要不住一个房间,那也没问题。 这里的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简渔洗漱完,早早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良久,她问系统:我来过这个世界对不对? 系统沉默,没有回答她。 简渔兀自发呆,对于三六门这些人,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好感,和他们的相处方式熟悉又自然,他们说她是他们中的一员,她一点都不想怀疑。 简渔又问系统:我什么时候到这个世界的,我为什么没有记忆? 系统依然沉默。 简渔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系统的回答,怀揣着不知名的心事,她渐渐睡了过去。 虽然心里有事,但这晚她还是睡得异常安心。 第二日,阳光从窗棂倾落而入,一寸寸爬到她枕边时,她才迷迷煳煳转醒。 简渔慢慢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打了一个哈欠。 「扣扣——」有人很轻地敲了两下窗框。 简渔转向窗户,带着晨起的慵懒嗓音开口:「谁啊?」 没有回应。 于是简渔掀开被子,趿拉着鞋子走到窗户边,窗户推开,外面却没有人的影子。 简渔低下头,看到窗台上安安稳稳摆着一个小型木雕。 巴掌大小,是一个木雕小人,雕工很好,小人挽起来的头髮髮丝分明,身上衣服的丝线绣花都清晰可见,小人盘腿坐在地上,以手支颐,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露出浅浅酒窝,模样看上去栩栩如生。 看着看着,简渔也笑了,露出和木雕小人脸上一模一样的酒窝。 「小学生才送这种东西。」 简渔嘴里嘀咕着,一边将木雕小心收起来,转身藏到床旁柜子里。 简单梳洗了一下,简渔出门去饭堂吃早餐。 等简渔出了院子,墨纸才走出房门,往对面空荡荡的窗台看了一眼,虽然没听懂简渔说的小学生是什么意思,但她收下了,那就表示喜欢。 饭堂没有人,简渔走进后厨,果不其然看见锅里隔水温着包子馒头,她叼着一个肉包子,又懒懒散散地去练武场找其他人了。 练武场上,顾锦明正在教沉叮拳法,秦椿拿着木剑给沉咚餵招。 此外,还有一个人,站在一旁微笑观望。 听到简渔的脚步声,他回过头,一张清隽的脸上笑意温柔:「六师妹,你起了。」
第88页 简渔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惊讶道:「是你啊,我在唐柳门见过你,呃,那时候我不长这个样子,我误闯了阵法,你救过我,你记得吗?」 「记得,」唐宴和点头,他已经听顾锦明说了简渔失忆的事,仔细端详了一下简渔的容貌,浅浅笑道,「六师妹越来越好看了。」 简渔老脸一红,心想,唐师兄这种温柔款,肯定很招小姑娘喜欢。 不过,这种想法在吃午饭时烟消云散了。 简渔看着身穿绿色长裙款款落座的唐师兄,惊得筷子掉到了桌上。 这……唐师兄还是个女装大佬?第一眼看过去有些吃惊,但越看越顺眼是怎么回事,说真的,唐师兄穿女装也很好看哎,温柔秀气款。 唐宴和注意到简渔的反应,温声解释:「师妹忘了,我以前一直是女装的,只是这些年在唐柳门帮我兄长处理门派事务,穿女装多有不便,就换了男装。」 「哦哦。」简渔捡起筷子。 沉叮敲着碗问:「三师兄,你还要回唐柳门吗?」 唐宴和:「暂时不回了。」 「好哦!」沉叮开心起来,她很喜欢唐宴和,因为唐宴和会给她买糖吃。 「那现在先说说白掌门的事吧。」顾锦明正色开口,「他是被徐常盛抓走的,他以傀儡术操控了墨师兄的手下,让所有修士都以为是墨师兄派人抓走了白掌门。」 唐宴和沉吟:「他为什么要抓走白染,只是嫁祸墨师弟的话,他大可抓其他更有声望的大能修士。」 简渔想了想,开口:「白染是晓生门掌门,有人想抓他,最大可能是他身上有那人想知道的情报。」 顾锦明皱眉,他不知道徐常盛想知道什么情报,他只知道,徐常盛又要作妖了。 第49章 唐宴和点头:「六师妹推测的有道理, 徐常盛绝非善类,他抓白掌门一定有更大的阴谋,我们需尽快找到白掌门。」 顾锦明问:「怎么找?」 唐宴和略一沉思, 开口:「晓生门之所以能成为修仙界最大的情报组织, 是因为他们有一种极其隐秘的消息传递方式, 无论是戒备森严的牢狱, 还是密不透风的结界,都无法阻止他们里外互通消息,所以我想,白掌门被抓走后,一定有能力在徐常盛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位置传递给他的下属。」 「晓生门除了百花山庄这个中心据点外,还有四大花坞,荷花坞, 红梅坞, 芍药坞,杜鹃坞, 这四大花坞的坞主,都是白掌门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若说白掌门会将自己的下落告诉谁,定是在她们四人之中选择。」 简渔点头,细细想了想, 开口:「四个坞主或许知道白掌门的下落, 但是她们不可能把位置告诉我们,在她们眼里, 三六门和劫走她们掌门的是同一伙人。」 唐宴和微微一笑:「没错,既然如此, 我们干脆认下这个罪名,给她们演一场戏。」 唐宴和所谓的演戏,就是把四个坞主一起打包劫走…… 荷花坞处在千湖荷花深处,正所谓接天莲碧无穷碧,上千亩的荷叶莲花互相交映,美不胜收。 坞主白湘荷,擅音律,被誉为仙界第一琴师,每月月中时,会在千荷亭中抚琴待客。 美景仙乐,所以来荷花坞交易的修士络绎不绝。 千荷亭中,白湘荷刚弹完一曲《鱼戏水间》,正准备离开休息,忽然天空灰濛濛一片,转瞬间,一群白毛蝙蝠飞来。 守在白湘荷四周的护卫立刻戒备起来,然而这群白毛蝙蝠来势汹汹,两三下就解决了几个护卫,将白湘荷抓到了半空。 白湘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善音律,修为却是几个姐妹中最低的,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长亭外的一众修士。 「怎么,期待他们会救你?」抓着白湘荷的白蝙蝠女开口了,语气带着嘲讽,「不,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白湘荷看向四周,目光中带着求助,那些原本在亭外聆听琴音的修士,那些她的爱慕者,此刻都噤若寒蝉,纷纷避开了视线。 白湘荷的心凉了下去。 白蝙蝠女轻笑一声。 十年前,众多修士集结前往北冰原,嚷嚷着要除魔卫道,然而不到一年,所有门派都被魔尊墨纸打服了,从此绝口不提除魔一事,甚至见了魔物,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本质上,这些修士,都是嵴梁骨一戳就断的窝囊废罢了。 白蝙蝠女一路将白湘荷抓到了北冰原,最后把人关在了冰冷异常的地牢中。 「我看她修为低微,威胁不大,懒得废她修为,把她给我看住了,我去请示魔尊,到时候把她魂魄吸出来,炼成丹药给大家补身子。」 白蝙蝠女叮嘱完手下,转身离开了。 白湘荷等白蝙蝠女走远,看了看守在牢门外的两只大蝙蝠,往后靠上冰冷的石墙,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凝神,指尖分出了一缕的灵力,这缕灵力太淡了,似乎转瞬即逝,然而,在她周围慢慢飘浮起许多肉眼不易察觉的「尘埃」,这是她一缕灵力分解成千百颗粒的结果,这些「尘埃」跟随流动的空气飘出了牢门。 将一缕轻微的灵力,分解成无数颗粒,四散在空气中,即使是再高深的大能修士都无法察觉到,这是晓生门的秘术,没有经过特殊修习的人,是无法像这般精确又细緻地操纵灵力。
第89页 白湘荷做完这一步,额头上起了薄汗,这种功法太过消耗精力了。 正当她要睁开眼睛时,只听「咣铛」两声响动,随后响起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 「白姑娘,快走!」 白湘荷睁开眼睛,见门外的女子十分眼熟,马上,她想起这女子是如风门弟子陆长荷,戒心顿时消了一半。 陆长荷将牢门打开,语气急迫:「白姑娘,你快跟我走,马上那些魔物就追过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湘荷连忙站起身来,几步走出牢门,跟着陆长荷往外跑。 两人走到过道转角处时,正好跟陆长荷的师兄陆长山碰头。 陆长山两只手各扶着一名花坞坞主,两位坞主都昏迷着。 「芍药,杜鹃。」白湘荷连忙上前帮忙。 「两位坞主都被废掉了修为。」陆长山开口,将人递给白湘荷和陆长荷,「你们快点离开,外面有师叔们接应,还有一处地牢我没查过,我要回去找找,也许白掌门就关在那里。」 陆长荷担心道:「师兄,回去太危险了。」 「不用管我,白掌门救过我全家,我不能见死不救。」陆长山心一横,就要往回走。 白湘荷小心扶着芍药,忍不住空出一分心神想,掌门居然救过陆道友全家,她都不知道。 这时,过道另一端传来蝙蝠兵的声音。 陆长荷死死拉住陆长山的袖子,哀求道:「师兄,太危险了,不要回去了,我们快走吧。」 陆长山一个一个掰开陆长荷的手指,摇头道:「师父常对我们说,要知恩图报,我必须回去救白掌门。」 陆长荷一脸哀伤:「师兄,可是,我不能失去你啊。」 陆长荷将扶着的杜鹃推给白湘荷,开口:「既然这样,师兄,要死一起死,我陪你回去找白掌门。」 白湘荷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扶住两位姐姐,看着这两人情意绵绵的一幕,满脑袋困惑,但背后又很快有魔物追上来,她来不及思考,连忙劝住陆长山,「我们掌门不在这里,不必再回去冒险了。」 陆长山坚决道:「不行,我要回去搜查了才放心,这群魔物丧尽天良,现在能废了你们的修为,下一刻就能杀了白掌门,如果我错过了这次救白掌门的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师兄,我理解你,」陆长荷听得热泪盈眶,对白湘荷开口,「你快走吧,我要陪我师兄。」 白湘荷:「……」这两人什么毛病。 白湘荷艰难地扶着两位姐姐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闭了闭眼。 她也想走啊,可是,你们两回去了,没人带路,她不知道走哪条路出去啊,接应的人又在哪里啊? 白湘荷扭头喊住往回走的师兄妹俩,开口:「真的不在这里,我们掌门在孤狼山,你们别回去了,大家快一起走吧。」 刚说完,白湘荷感觉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正往回走的两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易容术褪去,露出简渔和顾锦明的模样。 唐宴和从黑暗中走出来,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三位花坞坞主,「试到第三个才试出来。」 「那第四个就不用绑了,」简渔走过来,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剧情,觉得自己演技炸裂,「多亏我演技精湛。」 「还是我配合得好。」顾锦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甚至想伸手拍拍搭档的肩膀,表达一下对合作默契的愉快,谁知伸出手,拍到的是结实的手臂。 墨纸无声无息地出现,隔在了顾锦明和简渔中间。 既然已经知道白掌门在孤狼山,几人立刻赶了过去。 唐柳门的追踪术十分好用,只要有一个人的随身之物,就能顺着相同气息追踪到那个人,当然,这种追踪术有范围限制。 孤狼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刚好在追踪术的有效范围。 半个时辰后,几人跟着追引符找到了白染——的尸体。 素来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的白掌门,死得并不体面。 他双眼睁着,七窍流血,整个人泛着青白色。 谁都没料到这个结果,顾锦明张了张嘴,半天才道:「怎么就这样死了……」 唐宴和低头,认真打量了白染的尸体一番,他弯下身去,手探在白染腕间,细细探查了一下,沉吟着开口:「白掌门是自绝经脉而死。」 「自杀?」 「对。」唐宴和点头。 简渔满心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掌门为什么会自杀呢。」 唐宴和看了看周围,四周没有魔气的气息,徐常盛早已带人离开,附近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根本无从推测这里发生了什么。 唐宴和轻嘆了口气:「把白掌门的遗体送回晓生门吧。」 顾锦明掏出干坤袋将尸体收了进去,开口:「白掌门死了,也不知道晓生门还会不会帮我们找大师姐。」 简渔摇头:「应该是不会了,他们肯定是觉得白掌门是我们杀的。」 给白染收了尸,几人正要回去,简渔忽然听到系统开口。 系统:「检测到扇子里存在生命能量。」 生命能量?简渔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白掌门刚刚躺尸的地方,那块草丛堆里,还遗留了一把摺扇,是他的武器。 简渔几步走过去,捡起摺扇,喊住前面的唐宴和:「三师兄,你过来看看,这扇子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比如能藏人什么的,其实白掌门还没死?」
第90页 闻言,唐宴和走了过来,他接过摺扇,仔细查看了一番,摇头:「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简渔不太相信,系统不会出错的吧。 「没有。」唐宴和说完,心思一转,「也不一定,白掌门见闻广博,手上奇兵异器甚多,这摺扇或许确实能隐匿魂魄,甚至让徐常盛也发觉不了。」 至于这摺扇是不是真的藏了白染,拿去白湘荷眼前测验一下就知道了。 简渔和顾锦明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信心满满。 又到了考验灵魂演技的时候了! …… 白湘荷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居室里,她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刚坐起来,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白姑娘,你醒了吗?」是陆长荷的声音。 白湘荷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醒了,请进。」 陆长荷和陆长山推开门走了进来,走到白湘荷床前,两人脸上都带着沉痛。 白湘荷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长荷先开口道:「白姑娘,你被魔物偷袭,整整昏迷了一天。」 陆长山:「在你昏迷期间,我们去孤狼山找了白掌门。」 陆长荷深吸了一口气,悲伤道:「但是我们只看到了,白掌门的尸体。」 白湘荷半信半疑地看着陆长荷,没有说话。 「是真的。」陆长荷上前一步,拿出摺扇,「我们找到白掌门时,他已经死了,身子都僵硬了,只是他手里还死死抓着这把摺扇,我想,这肯定是他很重要的东西,我便给拿回来了。」 见到摺扇,白湘荷神色终于有了波动,她接过扇子,手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扇面,下一刻,她语气不稳,颤声开口:「掌门。」 「掌门。」 白湘荷又喊了一声,然后她闭上眼睛,手贴着摺扇,将灵力灌入其中。 随后,摺扇里飘出一缕半透明的魂魄。 是白染的模样,一身白衣,如生前那般,只是他脸色苍白,身影在空气中摇摇欲散。 白湘荷看着白染这副残魂的模样,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道:「掌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染看向白湘荷,淡淡笑了:「生死由命,不用为我伤心。」 白湘荷咬了咬下唇,开口:「掌门,那魔头害你性命,我发誓,今后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报仇!」 白染愣了一下,摇头:「不,这事与魔龙墨纸无关,包括之前景临城和药王谷那几桩事,都与他没关系。」 听了这话,在场的简渔和顾锦明都吃了一惊。 白染,是从徐常盛那里知道了什么? 第50章 门忽然被推开, 唐宴和踏入屋内。 「白掌门为什么这么说?」 白染回头看了一眼唐宴和,却不答话,又看向一旁陆长山和陆长荷。 白染记人记事过目不忘, 当年能凭眼力就分辨出有失魂症的人, 自然就能一眼看穿简渔和顾锦明的伪装。 简渔和顾锦明对视一眼, 撤去了易容, 既然白染知道一切都是徐常盛所为,假扮他人就没必要了。 唐宴和看着白染,又问了一遍:「白掌门怎么知道当年景临城和药王谷的事是徐常盛所做?」 「傀儡术,」白染缓缓开口,「这两件事的共同点就是傀儡术,而我,这次见识到了徐常盛的傀儡术。」 听了这话,唐宴和神色动了动, 轻声道:「白掌门高节大义。」 其他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不明白唐宴和怎么忽然就说白染高节大义。 简渔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以白染在修仙界的影响力,若他真成了徐常盛的傀儡,修仙界必然一阵大乱,白染不想成为徐常盛的刀,于是自绝经脉而死。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简渔不由问道:「白掌门, 徐常盛抓你只是为了将你炼成傀儡么,他将你炼成傀儡又是要做什么呢?」 白染没有直接回答, 开口:「两百多年前,修仙界还有大能修士飞升上界、得道成仙, 现在,不说飞升,在广元尊者被废后,修仙界连化神期修士都找不出一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化神期后还有一个渡劫期,修士在渡劫期后期能扛过天道雷劫,便可得道飞升,然而对于现在的修士,化神期是遥不可及的距离,渡劫期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在几百年前,那个时候的宗门都有几位渡劫期修士坐镇。 唐宴和目光沉了下去,开口:「修仙界灵气开始衰竭,修为进阶变得缓慢,而且越到后期越难提升。」 白染点头:「是,但修仙界灵气衰竭只是其一,最根本的原因,是有人关闭了引天梯,上界灵气馥郁,至臻至纯,通过引天梯,一部分灵气从上界流泻去了下修仙界,当引天梯关闭后,下修仙界的灵气只会内耗得越来越少。」 「引天梯是什么?」顾锦明问。 「接引得道修士前往上界的通道,天道雷劫后,引天梯便会出现,修士顺着引天梯,就能到达上界。」 唐宴和听到这里,便知道白染解释这一通的原因,「徐常盛抓你,是想找引天梯?」 白染颔首:「便是如此。」 简渔不能理解了,开口:「引天梯不是相当于天上放下来的梯子吗,天上的人把梯子收回去了,徐常盛要怎么找?」
第91页 「不,你可以把引天梯理解为一道支撑于天地间但是可移动的柱子,它会跟在天道雷劫后出现,所谓的关闭引天梯,其实是将引天梯封闭在了某处,无人可见,无人可及。」 简渔听懂了,心想,谁啊这么牛逼,还能囚禁引天梯。 唐宴和问:「那白掌门知道引天梯在哪?」 白染低低咳了两声,他本是残魂,话说了这么久,整个魂魄又虚弱了一分。 这时,一道黑雾出现,覆盖在白染魂魄周围,在他残魂没有躯壳支撑的情况下,这道黑雾仿若一道屏障,给了他一点保护。 墨纸的身影出现在简渔身侧。 白染一怔,而后微微一笑,朝着墨纸点头:「多谢。」 他接着开口:「不敢说知,只是略有点线索,引天梯也算天道法则的一部分,封闭引天梯,可以说是逆天而行,引天梯所在之处,会出现反常异象。」 「我爹在世时,通过一些古籍,得知了引天梯的存在,之后便费尽心思想找出引天梯的位置,他翻阅了各种书籍文献,最后,他从一篇游记里找到了一点端倪。」 「游记里记载了一个白头翁,他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地方游歷,有一次他在探索九幽海时,见到了一处岛屿,那岛上河水逆流,明明太阳高悬,岛上却黑暗如夜,白头翁十分感兴趣,当他要上岛时,却突如其来一阵妖风,他被捲入其中,再醒来,却是身处另一片海域了。」 「我爹觉得,那个岛屿就是引天梯位置所在,他隐秘地派了许多门人去九幽海寻找那个岛屿,但是没有一人看到过那处岛屿。」 白染说完这一大段话,嘆了口气,开口:「徐常盛问我引天梯的位置时,我并不想告诉他,但他对我用了搜魂术,我知道的东西,他也都知道了。」 唐宴和皱了下眉,开口:「若这条线索是正确的,凭徐常盛的本事,要找到那个岛屿不难,若他找到引天梯,他又想做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顾锦明抱着手臂,表情厌恶。 简渔开口:「他要找,我们也去找,跟着他的动作,总能知道他想做什么。」 「嗯。」唐宴和点头,想了想,道,「那大家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前往九幽海。」 接着,他又看向白染,面容有一瞬间迟疑,他想请白染向各门派公开当年的真相,但又担心白染一介残魂的模样,会招来不轨之人报復。 晓生门广罗修仙界情报,有多少人信服,就有多少人忌惮。 思及此,唐宴和在心里嘆了口气,将这个念头抛开,对白染道:「白掌门魂力微弱,还请自己保重。」 「多谢挂心,」白染温润一笑,目光在简渔脸上停留了一下,开口,「我还有话要单独跟简姑娘说。」 其他人听了,自觉离开了房间。 等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白染才开口:「有一位姑娘让我帮忙给她的恩人带句话,代她说一声谢谢,谢谢这位恩人三十年前在景临城,救过一个小女孩,愿她长安宁,岁无忧。」 白染阅人无数,每个人的体貌特徵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问石楼,他一看到乔月的纸条,就知道乔月要找的人是简渔。 听到如此熟悉的话,简渔一时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笑了,真是缘份,原来,乔月要找的人竟然是自己么,可惜她之前的记忆都忘了。 简渔点头:「好,这些话我记着了。」 白染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说完他便回扇子里养神去了。 简渔走出房间,发现唐宴和和顾锦明都离开了,只有墨纸一个人静静在台阶下等着。 简渔想了想,自己和他住一个院子,他应该是在等自己一起走,于是走到他旁边,招了招手,示意可以走了。 墨纸是个话少的性子,两个人一路上没有什么交流。 直到走到院门前,墨纸忽然停下,侧头问简渔:「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简渔正要推开院门,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说什么话?」 墨纸很轻地抿了一下嘴,开口:「你和顾锦明有话说,和白衣服有话说,但就是不和我说话。」 白衣服是指白染么,简渔感到有些好笑,这是在干嘛,小朋友被冷落了不高兴吗? 不是,等等,简渔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她看着墨纸的眼睛,试探着问:「墨纸,师弟,魔尊大人,请问你是在吃醋吗?」 墨纸没听过这个词,问:「什么是吃醋?」 「额,吃醋就是,我跟其他男性相处得比较好时,你感到不悦,或者嫉妒。」 听完简渔的解释,墨纸点头:「嗯,我在吃醋。」 草,这么直球吗,简渔脸颊慢慢发烫,吃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 简渔打住脑子里的想法,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眼神乱瞟,问:「所以呢,你是要我哄你吗?」 墨纸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简渔要怎么哄他,是给他买小玩意,买吃的,还是带他去买衣服。 没错,墨纸一直惦记着简渔承诺了却没给他买的那件衣服。 简渔等了一下,没等到墨纸回復,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墨纸,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凑过去,飞快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一碰即离。 「好了,哄完了。」
第92页 简渔快速丢下这句话,推开院门,飞奔进了房间。 等她关门落锁,坐在凳子上,一秒,两秒,三秒…… 简渔勐地捂住脸颊,后知后觉开始羞耻,等等,她刚刚都干了什么! 他们关系没到这个地步吧,简渔脸颊高速发烫,她会不会自作多情了,啊啊啊,妈的好羞耻,还是失忆吧!!! 院门外。 墨纸愣愣站在原地。 对他来说,看这个世界可以用眼睛,也可以用神识,他可以通过神识看到整个三六门的景象,甚至更远,区别只是他想不想看而已。 在简渔捂住他眼睛的时候,他其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简渔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墨纸垂下眼睫,伸手碰了碰简渔刚刚亲到的地方。 有点发麻,好奇怪的感觉。 …… 想到要出海,简渔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打着哈欠慢慢穿好衣服鞋子,简渔下床第一件事就是走到窗子边,推开窗户。 接着,她就和站在窗户外的墨纸对上了面。 简渔有点惊讶,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还没走?」 从简渔第一天回三六门开始,每天早上她打开窗户,都能看见窗台上放一个小木雕,从小动物到花草树木,各种花样应有尽有。 然而某人只管偷偷送,从来不出现。 想到这,简渔低下头,看看今天他送的是什么。 然后,简渔看到了一堆木雕,大大小小,铺满了整个窗台,有些是她的样子,各种表情和姿态,有些是山间小兽的样子,看上去可可爱爱。 简渔抬头看向墨纸:「你来我这窗台上摆摊呢?」 墨纸认真开口:「不是摆摊,都是给你的。」 简渔被这老实回答逗笑了,问:「什么时候雕的,这么多。」 「昨天晚上。」 「雕了一晚上?」 「嗯。」 「大晚上不去睡觉,雕这些东西做什么?」简渔随手拿起两个木雕,盘核桃似的在手里把玩。 「不想睡觉,」墨纸看着简渔的动作,轻声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简渔心里想着,嘴上却回答:「还行,明天我就拿去集市摆摊卖了。」 墨纸低低「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在简渔脸上一掠而过,又偏头去看地上的小草。 再过了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小声开口:「你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简渔忍不住笑了,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磨磨蹭蹭这么久,原来目的在这呢。 简渔关上门窗,扭头进了屋内。 墨纸听见窗户合上的那一声响,长长的眼睫垂下,心里数不清的失落。 下一刻,窗户又被打开。 在墨纸猝不及防中,简渔踮脚搂上了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早晨的风,又凉爽又温柔,连天边落下来的几缕阳光都是温温和和的。 两个人隔着窗户,笨拙又安静地接吻。 第51章 两个人都是新手, 亲亲就只知道你舔舔我,我舔舔你,最后两个人分开时, 心跳都有些快。 简渔撑在窗台上, 平復了一下唿吸, 这算是在恋爱了吧, 但她看墨纸一副单纯的样子,又怕他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你知道两个人亲亲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这是配偶间会做的事。」墨纸答得很快,在北冰原时,考虑到经常有修士来找死,他会把神识覆盖整个北冰原,监视每一寸地方, 有时候, 他会「看」见一对蝙蝠滚在角落里亲亲,那对蝙蝠就跟黏一起了似的, 同吃同睡,他们互相称对方为自己的配偶。 嗯,意思是现在他和简渔也是配偶了?以后也能一起吃一起睡经常亲亲了? 墨纸眼睛一亮。 「咳咳,也没到那个程度,而且人与人之间, 不叫配偶, 叫夫妻。」简渔开口,有点脸红, 「总之,我们现在就是确定了一种关系, 叫男女朋友关系,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以后不能再亲其他人了。」 「嗯,你也不能亲其他人。」墨纸眨了眨眼睛,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问,「男女朋友关系之后就是配……夫妻吗?」 怪了,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简渔一边吐槽,嘴上矜持道:「是的吧,也不一定,看你表现。」 说完,简渔自己都笑了,有点幼稚,怎么跟小学生似的。 「叮——」 系统声音响起了:「恭喜执行者完成攻略进度——情有独钟,亲吻,请再接再厉完成最后一步——至死不渝,誓言。」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就像浇了一盆冷水,简渔心头一跳,脸上的笑容慢慢压了下去。 这个世界,只是她的一个任务,任务完成,她要离开的,以后…… 简渔不敢去想什么以后,她站直身子,避开墨纸的视线,语气平淡开口:「走吧,我们去吃饭了。」 简渔和墨纸走进饭堂时,其他师兄弟早已经吃完早餐了。 秦椿给两人打了粥,招唿两人快点坐下吃早餐。 趁着简渔墨纸喝粥的间隙,唐宴和开口道:「二师兄,你和叮叮咚咚留在家,我和六师妹七师弟八师弟四人去九幽海。」 秦椿笑着开口:「好,我守着家,你们放心。」
第93页 等简渔墨纸吃完早餐,几人起身,正要回去准备行李出发,白湘荷忽然出现在饭堂门口。 白湘荷手里拿着摺扇,神情凝重,开口道:「不用大家费劲去找了,徐常盛已经将小岛位置告之所有门派了。」 简渔几人神情都有一瞬间空白,徐常盛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快太多,而且他居然会将消息发布给所有人。 实在奇怪。 「消息是今日凌晨发布出去的,徐常盛没能控制掌门,便控制了红梅姐姐,通过晓生门的急讯令,所有门派掌门、长老都收到了消息,到现在,已经有许多门派赶去九幽海了。」 简渔满心疑问:「把所有人都引过去,徐常盛到底怎么想的?人多眼杂,很多事都无法掌控,而且他这种恶事做尽的坏胚,不怕所有人联合起来一起揍他么?」 白湘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开口道:「从九幽海岸观星台出发,往南三千里,能看见一处礁石,以礁石为点,往东南向再行大约三千里,能遇见一场海上风暴,直接沖入风暴中心,之后就会被传送到小岛附近。」 唐宴和开口:「听起来,所谓小岛,更像是一个秘境,风暴眼就是入口。」 「是,」白湘荷点了点头,「徐常盛散播的消息就是说发现一处秘境,秘境内物华天宝,奇珍异兽,机缘众多,比之当年玄虚境还更胜一筹。」 顾锦明问:「徐常盛没有提到引天梯的事吗?」 「没有。」 唐宴和思考片刻,道:「玄虚境几十年前便已崩塌,如今又出现一处秘境,所有修士必然趋之若鹜,都想夺得先机。但机缘都伴随着危机,更不论这处秘境还藏着引天梯,里面肯定险象丛生,九死一生,徐常盛此举,是想让所有修士给他探路、试险。」 简渔迟疑了一下,问:「那我们是现在就赶过去,还是再等等?若是等一些人先进去,初步探清里面的形势,可以避免不少危险。」 唐宴和想了想,摇头:「徐常盛散布秘境的消息,让人琢磨不透,引天梯连接天地,事关重大,我有一种直觉,这次若不能阻止他,修仙界必将迎来一场大动盪。所以,我们必须立刻前往秘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徐常盛先一步找到引天梯。」 「我们掌门也是这么想的,」白湘荷正了神色,将手中的摺扇递上,开口,「他希望能同几位一起前往小岛秘境。」 唐宴和接过摺扇,又转手递给简渔,对白湘荷道:「白掌门见多识广,有他帮忙再好不过,白姑娘也请放心,我们会保护好白掌门。」 白湘荷浅浅点头,她修为尚浅,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如今晓生门一团乱麻,她还要先回去处理内务。 简渔几人快速收拾了一下东西,乘着白湘荷从晓生门调来的飞舟,动身前往小岛秘境。 秘境入口是海上风暴眼,在飞舟冲进去时,所有人感到眼前一黑,仿佛在一瞬间落入了黑暗深渊。 等简渔再次感知到光线,她已经不在飞舟上了,她脚下踩着厚重带着半腐树叶的土壤,四周是根系粗壮虬枝峥嵘的巨树,这些巨树拔天而起,高不可攀。 简渔仰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夜幕当空,满天星辰,但是她身周这片原始森林,光线明亮,却是白天的场景。 天生异象,看来这里就是藏着引天梯的小岛了。 简渔左右张望了一下,附近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其他人被传送到了哪里,只能边走边看了。 走了一段路,简渔发现,这片原始森林树木郁郁葱葱,看上去生机盎然,却见不到任何飞禽走兽的影子,仿佛这里不存在任何活物。 「真是奇怪。」简渔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过很快,她遇见了这片森林的第一个活人。 说是活人,也不太正确,这个人伏在地上,身下血水洇入土壤,整个人进气多,出气少,俨然半死不活了。 简渔走到他旁边,蹲下身子,伸手想查看他的伤势,忽然,这个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抓住了简渔的手腕。 他「呵呵」地喘气,声音像破碎的风箱,艰难开口:「休想……取我内丹……我死也不会……给你……」 最后一个音落下,他双眼一瞪,咽了气。 死后,他的身子在剎那间化成了一堆灰烬,被风一吹,消散在了原地。 简渔蹲在地上,呆愣愣开口:「什么情况?」 「他自焚了,死后尘归尘,土归土,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听到声音,简渔勐地抬头,发现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白染。 简渔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的摺扇,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白染微笑开口:「刚刚。」 简渔看着白染,发现他变得不一样了,之前他的魂魄是半透明色,看上去十分虚弱,现在他的魂魄凝实许多,如果不注意观察,都看不出他跟活人有什么区别。 简渔好奇问道:「你摺扇还有凝魂的效果?」 白染低头看了一眼凝实的身子,眉眼间也带着不解:「没有,按理说,魂魄若没有身体依附,会逐渐变得透明、消散,变成残魂后,我一直有种飘渺无力感,但来到这里我便没有这种感觉了。」 简渔站起身子,望向四周,开口:「之前我们都猜测,秘境里藏着引天梯,其内肯定危机四伏,但是我在这里转了这么久,没遇到半点危险。」
第94页 白染想起刚刚那人临死前说的话,浅浅勾了勾唇角,道:「最大的危险,恐怕是同类。」 他往前走了几步,从草丛中弯腰捡起一片叶子,那叶子上沾了几点血迹。 白染回头看简渔,徵询她的意见:「他受了重伤,一路逃到这里,沿途必然留下了不少痕迹,在这里打转也没有意义,不如去找找线索?」 「好。」简渔点头,跟着白染一起搜寻血迹。 顺着血迹一路慢慢往前走,他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剑服的男子,他仰面躺着,双目圆睁,表情痛苦,腹部破开了一个大窟窿,留出的大片血迹已经发暗凝固了。 白染眸底闪过一丝惊讶,开口:「高贺,凌云剑尊的亲传大弟子,剑法了得,修为已达元婴期。」 简渔看了一眼高贺颇为痛苦的死相,马上移开目光,开口:「听起来他似乎很厉害,什么人能杀他?」 白染摇头,目光落在高贺腹部,道:「他被挖了内丹。」 内丹,简渔听到这个词,联想到之前那人临死前说的话,沉吟着开口:「这里有人专门挖他人的内丹?之前那人一见我也说休想取他内丹。」 说到这,简渔看着白染问道:「白掌门,他人的内丹能够抢来自己用吗?」 「看何用法,」白染想了想,道,「把别人的内丹抢过来,换进自己身体里,这肯定不行,内丹一旦离体,丹田便会衰竭,这是不可逆的,即使换入他人内丹,也无法再修復丹田,可谓得不偿失。」 「若是将内丹炼化,就可直接吸取其中灵气,助长修为,但这种修炼方式极易导致根基不稳、走火入魔,鲜少有人尝试。」 简渔点头,也就是说,他人内丹对修炼有用,但是也有风险。 简渔摸着下巴,慢慢思考着开口:「既然在外面很少有人去抢内丹,那为什么一进小岛就接连出现杀人夺内丹的事呢,是因为与外界隔离脱离了道德束缚,还是说,在这里内丹另有用途?如果是后者,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内丹另有用处的,第一批进小岛的人最多比我们早三四个时辰,而我们转了这么久,一点发现也没有。」 白染微微皱眉,疑点太多,线索又太少。 这时,一道凛冽的寒气袭来。 即使还在思考,白染反应依旧敏捷,一个侧身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攻击,三枚透着寒气的骨钉从他耳边擦过,穿进后方的树木中。 简渔和白染同时看向来人。 一个穿着褐色短打服的矮个子男人慢慢向两人走近,他脸上挂着笑,神情满是自得,开口:「哟,这不是白掌门吗,旁边这位是?」 简渔没有理他,警惕地召出了弋夕剑。 白染看了一眼男子,知道简渔不认识,道:「赵来,沙河门的一个外门弟子。」 想了想,白染又补充:「资质平平,修为在你之下。」 白染没有刻意放低声音,赵来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被人说资质平平,他丝毫没有生气,相反,他脸上笑容扩大,眼底带着诡异的得意,随后,他动手了,他手腕弹出一双锋利的狼爪,整个人扑向白染。 见状,简渔立刻挡在白染面前,拦下赵来的攻击。 短短几招的交手,简渔额头就冒出了冷汗,她觉得身体状态有些不对,手上像是凭空多了几十斤的负重,使起剑来有种阻滞感,内息调理也不畅,无法运用灵力自如。 白染在一旁观战,目光沉思,他看出了简渔的状态不行,修为低微的赵来反而处于上风。 不对,电光石火间,白染忽然想通了什么。 简渔艰难地躲闪着赵来的攻击,眼看避无可避之时,白染挡在她身前,一掌震开了赵来。 赵来被这一掌震得重重撞在一旁的树上,又摔倒在地,他捂着胸口爬起来,吐出一大口血,然后抬头看向白染,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简渔也惊住了,没想到白染都成残魂了,还能这么牛逼。 白染将手背到身后,缓缓露出一个笑,道:「原来如此,天象颠倒,规则逆转,弱则强,强则弱。」 弱则强,强则弱,简渔思考着这句话,一下子明白过来,怪不得白染的残魂会变得凝实强大,这里的规则就是弱者压制强者。 简渔想到这,心里不由担心起来,那墨纸岂不是随便被人欺辱。 白染踱步到赵来面前,问:「高贺的内丹是你剖的?」 赵来往后退了一步,一边讪笑道:「白掌门,我也是刚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高贺躺那一动不动,还以为杀他的是您呢,这不才出手想替他报仇吗,误会,都是误会。」 「替他报仇,误会?」白染低声笑了,摇头道,「听惯了别人夸我见微知着多谋善虑,今天还是头一回听人把我当傻子骗。」 赵来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明白自己是煳弄不过去了,一边快速想着怎么逃跑,一边讨饶开口:「白掌门,是我不自量力冲撞了您,高贺的内丹确实是我剖的,您若要,我给您便是,您是高风亮节的大人物,小人贱命一条,不值得您脏了手。」 简渔「啧」了一声,开口:「都下死手了还能说是冲撞,脸皮够厚,你杀高贺的时候怎么不说饶他一命。」 白染目光扫过高贺的尸体,问赵来:「你何要取他的内丹,内丹于你有何用处?」
第95页 没想到白染会问这个问题,赵来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道:「你们不知道?」 「嗯?」白染直觉他们错过了什么重要提示。 赵来眼珠子转了转,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必须放了我。」 白染微微一笑,点头:「行。」 「来这处秘境的,都是为了寻找机缘,而这里的机缘,可让人一步登天,立马飞升成仙,」赵来眼底浮现出贪婪和渴望,显然他也妄想得到这种机缘,「这里藏着天道气运,只要找到它,就能被天道引渡为仙,而天道气运,只在灵气馥郁的地方出现。」 「内丹是灵气凝聚而成的实体,即使不能吸收,但只要身上有足够多的内丹,就能制造出一个灵气充沛的空间,吸引天道气运。」 听完赵来的话,白染和简渔都皱起了眉头,赵来描述的天道气运,与引天梯大致不差。 白染顿了一下,开口:「天道气运存不存在姑且不谈,吸引它的方法,听起来有些荒谬。」 简渔也是这么觉得,她问赵来:「关于天道气运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同门从观星台出发的时候,遇见一个女的,穿着红色长裙,绑着高马尾,眉眼长得还挺英气,她跟我们说的。」 简渔听了赵来的回答,只觉得好笑,开口道:「随便一个女的说的话你就信了,谁见过天道气运,谁又靠囤积内丹吸引过天道气运?毫无根据的事,你们也信。」 赵来一怔,似乎在思考简渔的话,随后,他使劲摇了摇头,表情渐渐癫乱:「不,是真的,是真的,我可以得道成仙,我马上就可以得道飞升,你们就是想阻拦我,不可能,我不会上你们的当,我要去找内丹,我现在就去找内丹。」 赵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突然扭头就跑,步态凌乱,两只手四处胡乱挥舞。 白染目光微敛,抬手一道灵气将赵来放倒。 简渔咋舌:「他怎么突然跟中邪一样。」 「他受过精神暗示,当他开始怀疑自我的时候,就容易产生精神分裂,」白染看向简渔,开口,「精神暗示,也属于傀儡术的一种。」 简渔瞬间明了,嘆了口气,又是徐常盛。 「有件事忘了和你们说,之前顾掌门托我寻找沉燕姑娘,」白染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我被徐常盛抓走搜魂时,余光看见他身后有个女子,跟沉燕姑娘身形有九分相似,只是当时我未看清她的容貌,并不敢确定她一定就是。」 沉燕,简渔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听顾锦明说过,沉燕是他们大师姐,虽然她已经忘了和大师姐相关的事。 白染接着开口:「刚刚听赵来描述,对他精神暗示的女子,应该就是沉燕姑娘,她大概被徐常盛控制了。」 简渔眉头一跳,他们遍寻不得的大师姐,其实是被徐常盛掳走了,他还控制了大师姐! 简渔只觉得心头怒火暴涨,恨不得立刻找到徐常盛,将他剁成烂泥。 正在简渔气愤间,天黑了,黑得让人措不及防,只是一个眨眼,整片森林就陷入黑暗。 原本天地景象昼夜相反,天上黑夜,林子里却白昼明亮,现在,天空和地面是一致夜象了。 面前白染的魂魄又变得透明飘渺。 第52章 顾锦明靠坐着一棵树, 低头处理着身上的伤口,他身上十余处刀伤,刀刀深入血肉, 甚至有一处刀痕只差分毫就伤及了心脉, 差点丢了性命。 一炷香时间前, 他被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单方面虐打, 在对方向他发出致命一击时,天突然间黑了,他感觉周身灵气勐然上涨,顷刻之间,局势扭转,他贯气于掌反杀了那名修士。 良久,顾锦明将空药瓶丢入草丛,往后靠在树上, 长长吁出一口气, 神色疲惫又虚弱。 没等他放松片刻,「唦唦——」一阵踩着枯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顾锦明立刻直起身子, 化出一把青竹剑,警戒地贴着树干望向来人。 墨纸原本自顾自地走着,察觉到一旁树后的动静,他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顾锦明, 脚步转而朝他走去。 顾锦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握紧了手中的青竹剑,这个秘境古怪之处颇多, 林子白昼时修为越高反而越弱势,他一路上遇到过好几次攻击, 每次都是侥倖逃生,十分狼狈,但眼前这个墨师兄毫髮无损,姿态悠闲,让他不由怀疑真假。 墨纸慢慢走近顾锦明,开口便是:「你看到简渔了吗?」 顾锦明:「……」瞬间就相信了这个墨师兄是真的。 「没有。」 墨纸「哦」了一声,转身接着刚刚的方向走了。 顾锦明看着墨纸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上去,「墨师兄,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都不关心一下吗?好歹同门师兄弟,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情。」 墨纸停下脚步,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师兄,确实有义务关心一下师弟,打量了一下顾锦明的伤势后开口:「没事,不会死。」 顾锦明:「……」行吧。 顾锦明亦步亦趋跟在墨纸旁边,过了一会儿,心里实在好奇,问他:「墨师兄,你白日的时候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吗?」 墨纸慢吞吞地摇头。 「那你真是幸运,不然以你的修为,碰到谁都只有挨打的份,你应该还不知道,在白日,修为越高越被压制,」顾锦明抬头看向夜空,开口,「到了晚上,一切又恢復正常。」
第96页 「在这里,任何空间类法术都使不了,传送阵法用不了,通讯符用不了,甚至连飞行术也用不了。」顾锦明嘆了口气,「所以,我们既无法跟外界联繫,也联繫不上一同进来的唐师兄和简渔师姐。」 墨纸听顾锦明说完最后一句话,眉头拧了起来。 这时,远处踉踉跄跄跑来一名少女,她满面惊恐,边跑边向四周大声哭喊求救:「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在她后面,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追着,他一双眼睛泛着黄绿色的光,危险又神秘莫测,透出一种捕食猎物的势在必得。 见状,顾锦明握紧手里的青竹剑,迟疑着要不要出手救人,但在不知少女是好是恶的情况下,他又不想贸然出手。 墨纸淡淡看了顾锦明一眼,脚步未停继续走,他不会主动杀人,但要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少女似乎跑得力竭,身形晃了一下,摔倒在地,男人趁着这个机会,凌空一跃,一双手在月下化成了一对锋利的狼爪,整个人扑向地上的少女。 顾锦明嘆了口气,也顾不得其他,将剑掷了出去,拦下了男人的一击。 自己的猎杀被打断,男人脸上透出一股烦躁,抬眼看向顾锦明的方向,目露杀意,然而,他的目光触及到顾锦明旁边的墨纸时,神情忽然滞住了。 须臾,男人略带忌惮的往后退了两步,又看了墨纸一眼后,快速转身离开。 对方跑得这么干脆,让顾锦明多少有点意外,他看向墨纸,转念一想,墨师兄恶名在外,打了这么多年早把修仙界各路修士打服了,对方一见到墨师兄就跑也能理解。 那边的少女已经缓过劲来,站起身子,慢慢走向顾锦明,小声跟他道谢:「谢谢道友相救。」 顾锦明看了一眼这名少女,她约莫十五六岁,打扮精緻,只是一路上的逃跑,让她的妆容有些凌乱,身上衣服是十分贵重的云锦绸,还带着防御法阵,全身上下的武器仅有腰间一把匕首,匕首由上好的玄铁打造,只是打得过于轻薄,且刻意雕了繁复花纹,反而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修为只到筑基。 顾锦明收回目光,降下几分戒心,或许是那个门派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连个自保能力都没有,就敢跑来这深浅不知的秘境探险了。 「不用谢。」 顾锦明说完,不再管少女,跟上已经走远的墨纸。 少女站在原地,看了看顾锦明,又看了看墨纸,咬着唇,神色有些犹豫,她再无知,修仙界的大魔龙还是认识的,可是眼下她孤身一人,修为又低,后面指不定还会遇上什么危险…… 少女深吸一口气,追上顾锦明:「道友,等等,等一下。」 顾锦明停下脚步,侧身看她。 少女眼巴巴地看着顾锦明开口:「道友,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走。」 顾锦明顿了一下,他愿意顺手救人,不代表他没有防人之心,现下他和师兄是处于强势的一方,等昼日到来,两方力量颠倒,他不敢保证对方不会恩将仇报。 顾锦明拒绝道:「抱歉,我师兄不喜与陌生人同行。」 少女下意识往墨纸那边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怕这位魔王的,她「噢」了一声,没有再开口央求。 顾锦明跟着墨纸继续往前走,墨纸有一种奇怪的固执,他认定了一个方向他就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尽管他都不知道简渔在哪里。 两个人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整个树林又变成白昼了。 「这里时间流速比外面快,我感觉才过去四个时辰,天就亮了。」顾锦明停住脚步,看向墨纸,建议道,「墨师兄,我们暂时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说是休息,其实就是找个地方藏一下,免得被人按在地上打,在晚上他们两个可以横着走,在白天就只能捲起尾巴做人了。 墨纸摇头,开口:「我想快点找到简渔。」 「墨师兄,我也担心简渔师姐,但我觉得这样盲目找也不是办法,」顾锦明抬眼看向四周,苦笑,「这里树木草丛都是一个样子,大概是个高级迷阵,阵法迷惑了我们的方向感,你以为自己走的直线,其实不然。我对阵法研究不多,何况这个秘境藏着引天梯,非同小可,即使是唐师兄,也不一定能破解,所以我们把找人的事先放一边,眼下还是先想想自保吧。」 墨纸沉默片刻,然后「噢」了一声。 顾锦明松了口气,虽然有时候墨师兄固执得跟头牛一样,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劝。 顾锦明和墨纸隐匿了身形,一人找了一棵树躲藏。 虽然藏在树上养神,顾锦明仍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现在他们灵力变弱,若有人离得近了,用灵力一扫便能发现他们。 半个时辰后,有人过来了。 顾锦明睁开眼睛,从枝叶间望向来人,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昨晚那名狼妖,女的穿着一身淡蓝色道袍,束着高马尾,看样子是无尘宗的人。 两个人目标明确,径直向墨纸所在的地方走去。 顾锦明心道不好,连忙跳下树去。 走到离墨纸藏身的树还有一段距离,狼妖便猝然出手,一道掌风裹挟着罡气噼向墨纸。 几乎在男子出手的同时,墨纸一个利落翻身退到了地上,他刚刚所在的那棵树被噼得四分五裂,木屑乱飞。
第97页 狼妖还要出手,却被旁边女子抬手拦住,她紧紧盯着墨纸,开口:「我的仇,我自己报。」 女子拔出剑,指向墨纸,目光里带着刻骨的仇恨,一字一句问道:「你就是,魔龙墨纸?」 墨纸没有开口,算是默认。 「很好,我本想去北冰原杀你,现在倒省了功夫,」女子双眼通红,冷声道,「为了杀你,我不惜以自己寿命为代价,苦练绝尘引,没想到苍天有眼,让我在如此奇特的秘境碰见你,即使我不用绝尘引,也能将你斩于剑下!」 在女子说话间,顾锦明握着剑走到了墨纸旁边,神色凝重,墨纸瞥了顾锦明一眼。 「魔头,你害我双亲,屠我乡邻,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女子偿字还没说出口,墨纸已变回原形,尾巴一扫,捲起顾锦明,整个人……不整条龙如满弦射出的箭一般,蹿出老远。 顾锦明:「?」 龙,腾云驾雾,身形敏捷而迅如闪电。 无关修为高低,种族优势如此。 跑了大概一刻钟,墨纸放下顾锦明,恢復人形,还很注重形象地理了理衣角。 顾锦明顶着一头凌乱的头髮,看着墨纸的动作,抽了抽嘴角,心想,墨师兄,在你撒着四条腿逃出残影的时候,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 怪不得之前他都没遇到危险,只要逃得够快,危险就追不上我? 顾锦明想了想,又感到几分欣慰,墨师兄也不是全无师兄弟情,至少他逃跑的时候知道带上自己了。 这样想着,顾锦明心中安定下来,打不过就逃,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然而一个时辰后,那对男女追了上来。 顾锦明皱眉,一边想着这两个人实在阴魂不散,一边又忍不住疑惑,整个秘境就是一座大型的迷阵,墨师兄又是拐着方向跑的,他们是怎么如此快捷又目标明确地追到自己的? 顾锦明疑惑间,注意到一旁的墨师兄目光正盯着狼妖的鼻子看。 顾锦明恍然大悟,这狼妖原来是一路用鼻子嗅着气味追过来的。 真是最原始又朴素的追击方式,眼睛会迷惑你的方向,嗅觉不会。 墨纸继续盯着狼妖的鼻子,若有所思,这只狼妖的鼻子不错,也许可以帮他找简渔。 顾锦明往墨纸身旁挪了两步,心想,追上又如何,他和师兄可以继续逃。 反正到了晚上,他干掉这对男女,就没人知道他顾锦明被人提剑撵得一路逃跑的事了。 墨纸没动。 顾锦明转头看了墨纸一眼,再往他跟前挪了一步。 墨纸伸手将顾锦明一下撇开,看向女子,开口:「我跟你打,不论胜负,他要帮我找简渔。」 墨纸手指向狼妖。 顾锦明一脸问号:「她跟你打什么,她是要你的命啊,不是,你跟她打什么,你肯定输啊。」 第53章 女子目光在顾锦明和墨纸之间转了一圈, 朝墨纸点了点下巴,开口:「你和我单打独斗,不许逃不许躲, 你做得到, 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墨纸「嗯」了一声。 狼妖退到一边, 女子提剑挽了个起手势, 眸光微眯,静静盯着墨纸,下一刻她脚尖一点,身形矫健沖向墨纸,剑气如虹如雨,悉数朝墨纸刺去。 墨纸面对眼前剑雨,表情未变分毫,在剑气即将刺入他身体一剎那, 他周身魔气溢出, 剑气被魔气抵挡,甚至因魔气的暴涨而反弹向四周。 女子被自己剑气反噬, 震得往后摔在地上,她难掩痛色地捂住胸口,半晌吐出一口血来。 「乔月!」狼妖大喊一声,冲到女子身旁,将她扶住。 墨纸慢慢走向女子, 脸上不带丝毫感情。 他对这些修士没有丝毫好感, 谁要杀他,他杀谁, 他是魔,不需要有慈悲心。 狼妖见墨纸靠近, 弯下腰将女子护在怀中,一双绿色的眼睛凶光毕露,獠牙现出,打算跟墨纸鱼死网破。 墨纸偏头看了狼妖一眼,这只狼妖暂时有用,不杀。 女子抬手按住狼妖肩膀,低声开口:「青莨,不用管我了,从我打算报仇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几十年,我总是遗憾,若我在当年那个夜晚,同我爹娘死在一块,是不是也算一种圆满,至少我不会再被噩梦缠身,夜夜梦到我爹性情大变面目狰狞,我娘在我面前惨死,耳边全是亲友邻居的哭喊惨叫。」 「乔月!」狼妖满目心疼地看着女子,俯下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顾锦明听着女子的话,眉头紧拧,脑子里有什么念头隐隐约约要冒出来,却又好像隔了一层水雾,一时想不清楚。 墨纸目光从女子身上淡淡扫过:「简渔救过你,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们要帮我找简渔。」 墨纸记得这个人,对于与简渔有关的事,他一向记得清楚。 顾锦明顿时反应过来,看向女子,尝试用家乡方言问道:「你是景临城人?」 女子说完话,闭上眼睛,正准备赴死,这时听到熟悉的方言,一时有些怔愣,睁眼看向顾锦明,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你是?」 「我也是景临城人,我爹是景临城首富,姓顾,你应该认识,东城到白柳巷那一整条街都是我家的商铺。」顾锦明道。 听到这,女子露出回忆的神情,点头:「是,我认识。」
第98页 随即,女子脸上出现怒容,斥责道:「既然你是景临人,为何还与这魔头厮混在一起!」 「魔头?」顾锦明笑了,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若不是我师兄和师姐救了你,你还能躺在这里说话?」 女子神情警惕开口:「你什么意思?」 「当年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跑到街上喊救命,是我师姐出现救了你,你求我师姐去救你父母,但是等我师姐到你家,你娘已经被你爹杀死了,是不是?」 女子听到「你娘已经被你爹杀死了」这句话,神色一痛,全身颤抖着没有开口。 良久,女子压下眼底的泪意,哑着嗓子开口:「这些全凭你空口一张嘴,你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据,等你见了我师姐,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而且,景临城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我墨师兄从未做过杀害无辜百姓的事,晓生门掌门白染也能作证。」 女子垂下头,神情犹疑。 顾锦明冷笑一声:「口口声声说要报仇,结果恩将仇报,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女子咬牙:「好,我就跟你们去看看,你们口中说的简渔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恩人。」 顾锦明点了点头,对狼妖道:「凡是我师姐走过的地方,总会留下气味,你先记着我师姐的气味,一直走一直闻就是了,虽说是费时费力了些,总归是能找到人的。」 顾锦明转头看向墨纸:「墨师兄,你身上有没有沾了师姐气味的东西?」 墨纸沉思了一下,指了指自己。 顾锦明:「???」 片刻后,顾锦明顶着一张表情混乱的脸,跟在几个人身后。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简渔师姐和墨师兄关系很好,但是他从没想过是这种关系……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是太突然……也不是太突然,之前好像也能看出点苗头……好吧,还是太突然了。 顾锦明乱七八糟地想着,没注意到旁边脚步缓慢的墨纸。 狼妖青莨为了方便搜寻气味,化回了原形,几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森林再次变黑了。 顾锦明看着黑下来的林子,心里多了些安全感。 青莨变回人形,不肯再走了,对顾锦明开口:「乔月身上还有伤,她必须休息。」 顾锦明看了乔月一眼,随意道:「那就先休息两刻钟。」 天已黑,他修为恢復,不怕两人耍花招。 想到这里,顾锦明忽然反应过来,墨师兄白日修为被压制,那他是怎么打赢乔月的? 顾锦明转头看向墨纸,却见他倚着树,头微微垂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顾锦明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几步走过去,开口询问:「墨师兄?」 墨纸抬头看了顾锦明一眼,这一抬眼,顾锦明才发现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得几乎撑不住了。 顾锦明急忙伸手去探查墨纸的脉象,乍碰到他的手腕,顾锦明被冻得条件反射性哆嗦了一下。 「你用了千年冰莲,用了多少?」顾锦明气笑了,几乎想破口大骂,「墨师兄,你脑子怎么想的,为了找简渔师姐,命都不要了?」 墨纸偏过头去,半分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之前墨纸经常去极地冰原找人,途中也采了一点千年冰莲,千年冰莲极阴极寒,对魔气有一定压制作用,墨纸用了很多方法,将千年冰莲浓缩提炼成了丹药,必要时服用,防止魔气暴动。 魔气被压制了,修为自然也降了下去。 顾锦明怒道:「墨师兄!」 见顾锦明是真的气到不行,墨纸低声解释了一句:「能恢復。」 一般修士用了过量的千年冰莲,最轻也是筋脉冻伤,从此成了废人,但是墨纸不同,或许是他的力量过于强大,千年冰莲对他的压制有时效性,药效过了,他就恢復了。 顾锦明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开口:「你就在这里休息,等你恢復好了,我们再去找简渔师姐。」 …… 经歷了几个昼夜,简渔身上已经带了不少伤,白天时还有白染帮忙,到了晚上,她就只能东躲西藏。 这期间,系统可能也怕她嗝屁了,勉强给她开了一个雷达金手指,当有人靠近时,会给她警报,让她赶紧逃。 简渔跑得腰酸背痛,实在没力气了,一下子瘫在地上,两眼望天,跟一条死鱼一样。 白染的残魂从摺扇中飘了出来,看着简渔这幅模样,不由笑了笑,在简渔旁边盘腿坐下,闲聊般开口:「布置这个秘境的人心思十分巧妙,没有人能在这个秘境里一直处于不败之地。从进入这个秘境开始,所有人註定要互相残杀。」 简渔偏头看向白染。 「人人都知秘境危险,为什么还会有一些修为低的弟子进来?自然是他们高高在上的师父、掌门想拿他们当探路的垫脚石,或许这些弟子平常也受尽了不公和屈辱,他们也不傻,进入秘境,突然得到力量,自然会反抗,甚至报私仇。 到了晚上,修为高的修士重新掌握力量,他们当中或许有人在白天被追杀过,或许见过其他修士的死状,担心下一个死的是自己,便先一步把周围的威胁杀掉,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循环,人人都怕死,人人都想先下手为强。 收集内丹就能召唤引天梯这种谣言或许在秘境主人意料之外,但这种谣言无疑激化了这种矛盾,因为野心与欲望,他们无差别杀人取丹,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杀戮会越来越惨重。」
第99页 简渔听着白染的话,贊同地点头:「这秘境主人真是用心险恶。」 「我一直在猜想秘境主人的身份,有能力困住引天梯的,只有上界几位仙君,但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 简渔觉得这种事很好理解:「修仙界灵气枯竭,封住引天梯,就能防止上界的灵气流泻到下界,这些神仙自私,不想凡人分走自己的灵气。」 白染摇头:「不,数百年前魔族祸乱人间,正是上界几位仙君捨生忘死,才将所有魔族封禁在了魔域,他们心念苍生,不会有这种私心。」 「可是弄出这个养蛊秘境的,怎么看也不会是什么好人。」简渔坐了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髮,有些无奈,「我们在这困了几天,一无所获,既找不到引天梯,也找不到徐常盛,这样下去,迟早被人砍死吧。」 白染沉默,确实,这个秘境自有一种空间阵法,他在这里做的每一次路线标记都莫名失效,他闯过不少奇异诡境,还是头一次这么被动。 「叮——」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响起,「执行者请注意,东南方向有三人正往这边靠近,系统检测到熟悉的能量波动。」 简渔一下子来了精神,熟悉的能量波动,熟人啊,不会是墨纸吧?走,去看看! 简渔一路飞奔过去,然而墨纸没看到,只看见一男一女在和一个老头打架。 不认识。 简渔耷拉下脸,瞬间变回有气无力的状态。 「啊!」 其中的女子一时不敌,被老头一掌拍到了树上。 男子一见女子被拍飞,满脸心痛,嘶声竭力地大喊:「茹茹!」 老头也不废话,迅速靠近女子,手中刀一扬起,就要了结了女子。 女子一边爬着往后退,一边哭着开口:「师兄!」 「茹茹!」男子飞扑过来,挡在女子身前,竟妄想用身体给女子挡刀。 简渔看得直摇头嘆气,好一对亡命鸳鸯,真是有情有义,可惜了,可惜了。 等等,这男的好像有点眼熟…… 简渔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晃,她的身体已经自动飞奔过去,挡在了男子面前。 简渔:草草草! 老头刀落下的那一刻,简渔心里拔凉拔凉的。 艹!是你们,李茹茹!赵鹏!妈的,温雨,你个恋爱脑没救了! 简渔眼睁睁看着老头的刀即将破开自己脑袋,下一瞬却擦着她额前的头髮而过,老头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去。 简渔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地上老头的尸体,却见他心口处破开了一个大洞,里面黑气丝丝缕缕散开,她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后面。 墨纸面无表情地站在三丈开外处,一双黑漆漆眼睛没有半点温度。 顾锦明抱手倚着树,啧啧摇头,瞧瞧这混乱的局面,他救她,她救他,他救她。 啧,师姐,你完了 第54章 简渔被墨纸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 一下子跳起来远离旁边的赵鹏。 简渔赶紧小跑到墨纸面前,同时扬起一个大笑脸,声音热烈道:「噢, 我亲爱的墨墨, 你来得好及时哦!」 墨纸静静看着她, 不说话。 看来是真生气了, 简渔尴尬地咳了两声,开口解释:「我不是要救他,只是突然之间,由于一种玄学,身体不受我的控制了,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我发誓!」 墨纸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我惜命得很, 怎么可能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简渔停了一下, 沖墨纸眨了眨眼睛,「不过, 如果是你,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墨纸眸光动了动,微微提起嘴角,道:「我不要你救,你也不能拿命救别人。」 笑了, 简渔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能哄好。 墨纸转瞬又收了那点浅淡的笑意, 冷淡开口:「否则,你救谁, 我杀谁。」 「咳咳……」简渔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化闪到了腰。 一边的赵鹏已经扶起了李茹茹,对她上上下下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只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见她神情还带着后怕,又对她好一阵安抚,最后,才想起要跟救自己的人道谢。 赵鹏小心地扶着李茹茹走向简渔和墨纸,正要开口,突然发觉面前的人就是修仙界人人惧之的魔头,话头一时顿住。 简渔看了赵鹏一眼,有些嫌弃地沖他摆了摆手,意思让他带着李茹茹赶紧走。温雨不在,看样子这两人已经彻底好上了。 赵鹏杵着不动,斜里立刻插过来一人。 乔月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简渔的手,欣喜道:「恩人!太好了,真的是你!」 简渔目光落到乔月脸上,记起了她,「乔月。」 同时,她也想起白染和她说的,乔月一直在找自己的事。 「嗯,恩人你知道我的名字?」 简渔点头,笑道:「白掌门已经和我说了你的事,你要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那时我剑术刚成,一心想报仇,所以才急切地找白掌门寻你,让白掌门帮我带了两句话。」乔月脸上浮出几分不好意思,「否则,我该当面跟你道谢的。」 顾锦明适时插话道:「师姐,你让白掌门出来跟她说说,当年害死景临城满城老百姓的兇手到底是谁,省得她还想找墨师兄报仇。」 听了顾锦明的话,简渔再看乔月,猜到他们几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便把白染从摺扇里喊了出来。
第100页 白染一到晚上魂魄便变得虚弱无力,需要经常回到摺扇中休养。 顾锦明朝白染微微颔首,道:「白掌门,你见识过徐常盛的傀儡术,麻烦你向这位姑娘解释一下,当年景临城一事,是不是我墨师兄所为。」 白染顺势看向乔月,点头:「乔姑娘,好久不见。」 「当年景临城一事确实不是墨纸所为,」白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当年那个晚上,魔气沖天,许多修士都有所察觉,晓生门派了许多门徒前去打探消息,包括我自己也前去寻找了线索,我检查了城郊瓷人烧窑场和城中一些瓷人的碎片,推测有人将城中百姓骗到烧窑场炼成瓷人,再以傀儡术控制,我问过城中几个倖存的百姓,那天晚上,城中许多人失控,对自己亲友刀斧相向,这正是被傀儡术控制了。」 「所以导致景临城一夜惨象的,是傀儡术的操纵者——徐常盛,此人之前掳过我,对我施展过傀儡术,所以我确定是他。」 「当初我们在瓷人碎片上发现了沾染的魔气,便以为罪魁祸首是魔气的主人,其实不然,如果不是他出手,恐怕整个景临城一个倖存者也不会有。」 白染说完,看向乔月,道:「是所有门派误会了墨道友。」 乔月听完白染的话,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真相,半晌,她转向墨纸,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深吸一口气,道歉:「是我记恨错了人,对不起。」 墨纸并不在乎这个道歉,没有回应。 简渔笑笑,揽过乔月肩膀,道:「既然误会解开了,如果以后还有人泼我家小墨脏水,还请你多帮我家小墨澄清一下。」 乔月自然是答应了。 在一旁从头听到尾的赵鹏李茹茹两人已经是目瞪口呆状态了,本来以为魔龙墨纸十恶不赦,没想到另有真相,晓生门掌门白染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何况刚刚确实是人家救了他们两个。 于是赵鹏和李茹茹也厚着脸皮不走了,跟着这些人,好歹能保命。 跟墨纸和顾锦明汇合,简渔算是松了一口气,唐师兄足智多谋,又善符咒阵法,他是最不用担心的。 现在,他们就要开始考虑怎么对付徐常盛了。 简渔生了一堆火,盘腿坐在火堆前,打算跟大家集思广益,墨纸在她左边坐下,顾锦明在简渔右边坐下,白染从容地坐在墨纸旁边,乔月拉着青莨在顾锦明旁边坐下,赵鹏和李茹茹也想围过来,被墨纸一个冷冷的眼神吓住了,两人只好退到一旁的灌木丛边休息。 简渔起了个头:「本来我以为我们进来以后,会遇到徐常盛的阻碍,没想到丝毫不见他的踪影,我和白染在这里转了许久,也跟几个修士打听过,除了那个取人内丹能吸引天道气运飞升的谣言,一无所获。」 乔月开口:「我和青莨来之前,也听人偷偷说过这个谣言,但杀人取丹一事过于残忍,我们便没有相信。」 「是吗?」顾锦明凉凉地看了青莨一眼,「我和墨师兄之前还见他妄图对一个人小姑娘出手,取人内丹呢。」 乔月怔愣一瞬,扭头看向青莨,问道:「真的吗?」 青莨避开乔月目光,苦笑着开口:「你练绝尘引,损了寿命,我只想帮你吸引天道气运,到时你飞升了,就不用受生老病死的折磨了。」 闻言,乔月眼底浮出几分感动,她想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但最终只轻声道:「青莨,你怎么这么傻。」 青莨凝视着乔月的眼睛,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乔月心里混杂着酸甜的情绪,到底按捺不住心底涌动的情绪,扑进青莨的怀中。 青莨先是一愣,随即伸手将乔月抱紧,眼里是得偿所愿的欣喜。 顾锦明没想到短短一两句话的时间,两个人就抱上了,他抖了抖手上的鸡皮疙瘩,看向墨纸,想跟拉师兄一起吐槽,结果却见墨师兄认真地看着两人,表情若有所思。 简渔「咳」了两声,言归正传道:「徐常盛到现在也没开始搞事,或许只是因为他一进来,也被这个空间阵法困住了呢?」 「有可能,不过以他的能力,识破这个空间阵法不会太久,」白染说话时语速比较慢,他边开口时也在思考,「在众人进入秘境之前,徐常盛让人散播谣言:只要身上有足够多的内丹,就能制造出一个灵气充沛的空间,吸引天道气运。对此,我倾向于这种方法是有用的,只是如何操作,恐怕就只有徐常盛知道了。徐常盛在进秘境之前,应该也不知道这里昼夜的奇诡之处,他散播谣言,目的是为了让高阶修士单方面屠杀低阶修士,积攒内丹,他好来个坐享其成。」 简渔开口:「如果真是这样,在这个秘境,人人都有可能翻盘,内丹反而聚不成一处,徐常盛的算盘落空了。」 顾锦明摸着下巴思考:「如果我们有足够多的内丹,是不是可以把徐常盛吸引过来?」 「不行,这个想法很危险,」简渔警告地看着顾锦明,「这种事情,我们绝不参与!」 顾锦明尴尬地笑了笑:「师姐,我随口说说的。」 火堆燃烧发出噼啪声,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开口,话说到这里,似乎束手无策了。 这时,向来沉默寡言的墨纸开口了:「只要引出引天梯就能找到徐常盛是不是?」 白染点头:「是。」
第101页 墨纸:「我可以引出引天梯。」 所有人顿时齐刷刷看向墨纸。 墨纸慢吞吞开口:「为什么要想得这么复杂,修为到了渡劫期,引天梯自然出现。」 顾锦明扯了扯嘴角,道:「是,修士到了渡劫期,经歷雷劫,然后飞升,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是因为没有渡劫期修士吗?」 顾锦明自顾自点头:「是的。」 墨纸瞥了顾锦明一眼:「我修为可以恢復到那个境界,但是需要时间。」 「恢復?」 所有人惊讶无比地看着墨纸,恢復是什么意思,就是他本来就有渡劫期修为! 墨纸估摸了一下:「大概需要两日时间。」 「墨师兄,你修为真的到渡劫期了?」顾锦明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墨师兄的实力最多到化神期后期。 「嗯。」 「恢復……」白染琢磨着这个词,问,「墨道友为什么要压制自己的修为呢?」 对于白染的问话,墨纸本不欲回答,但见简渔也一脸好奇地看向自己,到底动了动唇,道:「我身体里有几个魔族老头下的骨咒,当我修为到达渡劫期上限点时,天雷降下,骨咒发动,我将被迫撕开魔界与人间的空间结界,帮助魔族重返人间。」 顾锦明知道墨纸一直刻意压制着修为,但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对简渔道:「墨师兄一直用千年冰莲压制修为,他在北冰原的地底种了大量千年冰莲,甚至想了法子将千年冰莲炼成药,随身携带。」 简渔想起自己在北冰原见到墨纸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就想,魔王住的地方怎么那么冷,他已经是修仙界人人惧怕的大魔龙了,明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然而却一个人呆在北冰原的地下宫殿,歷经寒冷寂寞。 只是因为他不想魔族降临人间,带来更大灾难。 想到这里,简渔在心里哭得稀里哗啦,对系统道:「我家墨墨这么可能是大魔头,他真的,我哭死。」 系统:「……」 白染内心感触颇深,满目敬佩地看着墨纸,道:「世人对墨道友多有偏见,但墨道友不计前嫌,仍心怀苍生,实在令人敬重。」 「不。」墨纸语气很平淡,道,「我不做,只是因为简渔不喜欢。」 听到这的简渔一愣,抬眼与墨纸四目相对。 墨纸凝视着简渔,把自己刚刚学来的情话对简渔说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说完,墨纸蹙眉,觉得有些不符合语境,补充道:「也愿意为你不做一些事。」 简渔「噗呲」一声笑了,觉得认真说土味情话的墨纸实在可爱,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吧,比起什么为了你毁掉整个世界,她还是觉得为了你尽量不搞坏这个操蛋的世界更让人感动。 真的更心动了,完了,真栽进去了。 第55章 「可是, 」乔月皱起眉头,神色不解,「墨道友恢復修为, 引来天雷, 那人魔两界通道岂不是也打开了, 比起徐常盛, 魔族入侵人界的后果更严重吧。」 简渔弯了弯嘴角,道:「乔月,你忘了,这个秘境隔绝了外界,禁止了一切空间法术,墨墨身上的骨咒自然也失效了。」 白染思索片刻,担心另一件事,开口:「天雷与引天梯相随而生, 这秘境禁锢了引天梯, 天雷自然也在此处,墨道友修为一恢復, 引来雷劫,以他的实力,雷劫自然能度过去,但是修为也会大损,到时对付徐常盛恐怕没有胜算。」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道道无比兇险, 因渡劫期后期抗不过雷劫而陨落的修士不在少数。 一时间,简渔几个人面面相觑, 如果不能保证完全压制住徐常盛,那将他引出来怕是自寻死路。 顾锦明低头慢慢思索片刻, 道:「我们可以帮墨师兄挡下几道天雷,让他保存体力对付徐常盛。」 「哦,是。」乔月想起来,从干坤袋里掏出一套青白软甲,开口,「我师父给我留了一件防御软甲,应该能帮助到墨道友。」 简渔眼睛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开口:「趁着墨墨恢復修为的时间,我们去周围转转,打劫其他修士的防御法宝,多攒一些,就可以多撑几道天雷。」 虽然说简渔这个建议有点缺德,但目前也没有其它办法了。 顾锦明点头:「为了多收集一些法宝,我们兵分两路,简渔师姐、墨师兄、白掌门三人一组,我、乔月和青莨一组。两天后,我们这组找你们汇合。 顾锦明的分配很合理,大家都没有异议。 简渔更是满意极了,他们这一组,白染和墨纸的搭配,简直黑白通吃,再加上她的系统外挂,能扫描出方圆几里的生命体。 没有一个活人能揣着宝物离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系统的指引下,简渔找到了第一单生意,她眯眼看着远处在树下休息的一对男女,叉腰大喊:「前面的人听着,乖乖过来交出防御法宝,饶你们一命!」 那对男女闻言转头看向简渔,然后,他们起身,往这边来了。 这么顺利啊,简渔立刻喜笑颜开。 两人走近,其中的女子面容温婉,沖简渔笑道:「简渔姑娘,好久不见了。」 哎,简渔目光在面前男女身上转了一圈,看向墨纸,什么情况? 墨纸收到简渔的眼神,轻声开口:「如风门弟子陆长山陆长荷。」
第102页 他想了想,补充:「算是简渔的朋友。」 哦,友军啊,简渔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对陆长荷道:「不好意思,刚开玩笑呢。」 陆长山看向墨纸和白染两人,目光沉沉,道:「整个修仙界都在传魔龙墨纸掳走了白掌门,我看二位现下也不像敌对的关系,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就又要白染费嘴皮子解释了。 白染把徐常盛嫁祸墨纸一事同陆长山说了,又看向简渔,露出一个微笑,询问道:「陆兄是个助力,可否让他帮忙寻法宝?」 白染一句话,让简渔和陆长山同时皱起了眉。 简渔听出了白染的言外之意,他是在问,陆长山值不值得信任,此人作用很大,可让他入队,但简渔对陆长山没有半点印象,回答不了白染。 陆长山皱眉,则是因为白染看穿了他的身份,也是,白染毕竟是晓生门的掌门,整个修仙界情报网的中心。 简渔想来想去,与其猜对方值不值得信任,不如开诚布公:「陆道友,大家被骗进此处秘境都是徐常盛的诡计,他散布谣言,让进入到此处秘境的人互相残杀,如果不除了他,等他找到引天梯,整个修仙界都会大乱,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对付徐常盛?」 陆长山听完简渔的话,没有立刻回答,他不是什么正道人士,没什么惩奸除恶的想法,当初若不是如风门掌门听信小道传言,觉得秘境内奇珍药草无数,让弟子前来探查,长荷师命难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长荷踏入这个诡异难测的秘境,现下,他只想带长荷离开这里,不想掺和其他事。 简渔见陆长山神色犹疑,觉得拉他入伙希望不大。 「陆兄,恐怕以你之力,护不了陆姑娘周全,」白染一眼看穿陆长山的心思,转向陆长荷,语气诚恳道,「陆姑娘,还请你劝劝陆兄,敌在暗我在明,凭徐常盛操控人心的本事,整个秘境将会变成修罗场,不死不休,无人能独善其身。」 陆长荷想到那种场面,心下不忍,她看向自己的师兄,犹豫片刻后,却摇了摇头,转向白染开口:「白掌门,若是我有这个能力帮忙,我定义不容辞,但我不是我师兄,我不想干扰他的决定。」 说完,陆长荷又看向陆长山,伸手拉起他的手,轻声道:「无论师兄怎么选择,我都站在师兄这边。」 陆长山勾唇笑了,神色里带着几分满足,他的长荷,这是把他放在天下人前面了。 陆长山牵着陆长荷,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一边揉了揉陆长荷的头髮,一边懒洋洋道:「行,我心情好,就帮你们一把。」 陆长山这个决定,其实更是为了陆长荷,若是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只顾保全自己,表面上她说怎么做都可以,事实上她心里会十分内疚。 既然长荷已经偏向于他,他顺着她的心愿来又有何妨? 简渔看着陆长山两人的动作,恍然发觉这对师兄妹其实是对小情侣,她看了白染一眼,想到他刚刚劝陆长山的话,不由「啧啧」了两声,晓生门掌门还晓得这种事啊。 白染察觉到简渔的目光,朝她点头微微一笑,然后目光若有似无在墨纸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她,唇角笑容深了几分。 简渔瞬时扭过头去,脸颊发烫,白掌门,八卦不你啊? 陆长山抱了陆长荷一会儿,两人慢慢分开,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师兄抱在一起,陆长荷有些不好意思,朝几人笑了笑。 陆长山现在心情是真的好,有些事他也不再遮遮掩掩,开口道:「白掌门话说错了,我不保证能带长荷离开这个秘境,但在这个秘境里,我保她分毫不伤还是可以的。」 「是么,陆兄就这么自信?」白染看着陆长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陆长山不接白染的话,而是对着简渔开口:「还记得在玄虚境里的那个迷阵么?」 简渔一愣,老实摇头:「不记得了。」 陆长山一噎,他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对方还真忘了,这话还怎么接下去? 「那个迷阵是你设的。」墨纸开口了。 陆长山看了墨纸一眼,点头,接着开口:「是,想必你也看出我那个迷阵同这个秘境的空间阵法有相似之处了。」 同样的树林地形,以及对空间法术的限制。 「只不过我那个迷阵,与这个秘境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我的迷阵只能限制阵内人与外界的联繫,这个秘境直接禁止了任何空间法术,甚至还能压制和逆涨修为。」 白染听完陆长山的话,若有所思,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玄虚境发生过什么,但按你说的意思,你的迷阵,和这秘境的空间阵法源同一种规则?」 「是,只是我学到的只是皮毛,破解不了阵法,只能凭藉着对阵法的几分了解,在遇到危险时,迅速转移位置,躲避危险。」 简渔好奇道:「你跟谁学的这种阵法?」 陆长山:「独临竹。」 第56章 独临竹是谁?既然他懂这么厉害的空间阵法, 简渔摸着下巴猜测:「难道这个秘境是独临竹布置的?」 陆长山顿时露出古怪的眼神,看着简渔道:「独临竹早就灰飞烟灭了,死之前不是还送了你一把剑?」 「啊, 不好意思, 我忘了。」简渔有些尴尬, 摸了摸鼻子。
第103页 「简渔之前受过重伤, 忘了很多事。」墨纸开口帮简渔找补。 陆长山看了墨纸一眼,没有在这个事上多追究。 「独临竹,」白染在脑海里翻出这个名字,开口,「几百年前的剑道之首,差一步飞升成仙,可惜了,自他死后, 一剑惊九州的独阳剑再无传人, 不过,我记得文献上记载, 独临竹在剑法上天赋卓绝,却不擅长符阵。」 「你想的没错,这迷阵并非独临竹所创,也是他跟别人学的,」陆长山抱着手, 环视了一圈树林, 「就是因为他不擅长符阵,这么厉害的阵法, 他只学了五分,教给我, 又只剩了三分。」 「原是如此。」白染点了点头,略过独临竹的话题,对几人道,「时间紧迫,我们继续寻找防御法宝吧。」 有陆长山的加入,几个人的劫宝进程更加顺利。 两日后,满载而归的简渔小队和顾锦明汇合,此时恰逢晚上,墨纸实力大涨,已经到达飞升期修为。 白染已经躲回了扇子里,一到夜晚,他的魂魄就变得无比虚弱,经不起折腾。 「快点快点,防御法宝摆起来。」简渔一边喊顾锦明干活,一边给墨纸套上一层又一层的护身软甲,还有一些穿戴的法宝,头盔、项圈、护腕和戒指,反正一个都不能落下,最后再来几层防御披风,直接将人包成了一个蛹。 被武装好的墨纸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他现在或许只有眼皮能眨两下了。 树林里的风忽然变大了,夜空中乌云密布,其间夹杂着几丝闪电。 陆长山望着天空,神色凝重,道:「雷劫要来了。」 话音刚落,天边就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就如高山滚石,沉闷的雷声由远即近。 下一瞬,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犹如利剑,径直噼向躺在地上的墨纸。 与此同时,所有防御法宝共同组成的防御法阵打开,撑起一道半透明色的保护罩。 天雷与保护罩相撞,发出「咚隆」一声,随后天雷消散,而保护罩留下了一道裂缝。 站在阵法中的众人不由露出惊讶的脸色,只是第一道天雷,就已经将众多法宝组成的防御阵噼开了裂隙。 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下一道天雷又噼了下来,噼在保护罩上,让保护罩上的裂痕寸寸扩大,岌岌可危。 陆长荷面露担忧,开口:「这保护罩连三道天雷都撑不过。」 顾锦明眉头紧锁,脑中飞速思考,随后他上前一步,引出全身灵力灌注于保护罩上,藉此来巩固这道屏障。 见状,简渔也将身上灵力输给保护罩,陆长荷陆长山对视一眼,紧跟着输送灵力,乔月青莨也连忙上前帮忙。 转眼间,保护罩上的裂痕修復完整,表面漾着一层灵力波纹。 第三道天雷噼下,保护罩颤动几分,勉强支撑了下来。 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 第七道天雷降下,所有人灵力已被耗尽,保护罩被天雷噼碎,化成四分五裂的灵力碎片,飘散在空气中。 简渔几人被反冲力震得后退几步,陆长山和顾锦明修为最高,受到的反噬也最大,两人跌倒在地,咳出半口血。 「顾锦明!」 「师兄!」 简渔和陆长荷立刻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快走!」 陆长山顾不得自己,眼看着第八道天雷即将降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几人转移到几里开外的距离。 天雷精准地噼在墨纸身上,连带着他周围的草木都被噼成了焦土。 墨纸动了动手指,垂眼看了一下身上的情况,然后将自己身上化成菸灰的护甲拍掉,坐了起来。 身上的所有护甲法宝,只撑了一道天雷。 顾锦明抹去嘴角的血迹,望着远处的墨纸,低声开口:「这天雷一道比一道厉害。」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这才过去第八道。」简渔看着墨纸,眼底全是担心。 墨纸抬头看向夜空,化出了原形龙身,一身坚硬的泛着冷光的黑色龙鳞,锋利的四爪,赤红的竖瞳,模样极其威风凛凛。 黑龙转头看向简渔,周身漫起黑雾,将它整个身子包裹其中。 电闪雷鸣,紫色的闪电犹如尘世巨蟒在云中翻腾,电光映亮了半边天空,天雷带着万钧之力一道接一道噼向那团黑雾。 简渔紧张地看着落下来的天雷,一边在心中默数。 「……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简渔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黑雾遮住了墨纸的身影,她没办法辨认出墨纸有没有受伤,眼睛一眨不敢眨地盯着雷劫中心那团黑色的雾气。 青莨吸了吸鼻子,空气里的焦烟气息让他很是不适,同时,他还嗅到了远处飘来的浓重血腥气。 他小声嘀咕:「别说留余力对付徐常盛了,能不能活……」 乔月及时扯了青莨一下,让他停了嘴。 简渔脸色有点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白染说过,以小墨的修为,渡过雷劫不是问题。 徐常盛打不过就不打了,还有陆长山在,带他们逃跑总没问题。 终于,第八十道天雷噼下了,然而,最后一道天雷并未紧跟而至,天地间狂卷的罡风忽然停了下来。 黑云厚重,天空仿佛要压向地面,空气中瀰漫着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可怕威压。
第104页 陆长山抓着陆长荷的手腕,对着简渔几人,语气急迫地开口:「走,躲远一点。」 平静之下,是在积蓄更大的杀伤力,最后一道天雷,不是渡飞升,更像要灭世! 简渔一阵心悸,直觉这次雷劫凶多吉少,小墨他怎么办,这最后一道雷看起来十分兇险,他要怎么熬? 简渔快速在脑海中跟系统求帮助:「系统,你帮帮我,给小墨释放个能量罩吧,系统能量那么厉害,肯定能挡雷劫的,是不是?」 往日有问必回的系统这时却沉默了。 「系统,别装死,」简渔莫名恐慌起来,「你帮帮我,不是要完成任务吗,小墨要是……任务就完不成了,所以你就帮帮我吧,我保证很快就完成任务,能量你回去就可以补充了,系统,我求求你……」 「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攻略任务已经不重要了,」系统终于开口了,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冰冷感,「你可能忘了,你是最后一次攻略执行者,若是失败,之后时空局会派处刑者杀死任务对象,时空局本着爱与和平的原则,对任务对象多採取柔和手段,但时空局也具有强制和暴力性,你该明白,任务最终目的不是攻略,而是消除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 简渔全身血液仿佛一瞬间冷了下来,所以,系统不会帮忙,小墨消失对系统来说只有好处。 顾锦明本已经跑出老远,回头见简渔还望着远处的黑雾发怔,又赶紧跑回去拉她:「师姐,快走!」 「你先走,别管我。」简渔拍掉顾锦明的手,咬咬牙,冲着远处那团黑雾跑去。 「师姐!」顾锦明大惊失色,想拦住她。 简渔立刻唤出弋夕剑,弋夕剑以一化十,团团围住顾锦明。 「顾锦明,你若当我是师姐,就听我的话,别管我,跟陆长山他们一起走。」 简渔头也不回地跑向黑雾。 系统冷冰冰出声提醒:「执行者,望你明白,想消灭魔龙的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祂的意志你阻挡不了,不要做无用功。」 天道,即这个世界的位面之主,时空局的本质也是一个位面,最高指挥中心系统就是位面之主,因每个世界都有其生存法则,即使是位面之主也不能违背,所以当祂们推测出自己世界将出现灾难时,就会向时空局寻求帮助。 但是现在,飞升雷劫是天道可以利用的法则,祂决定自己动手消除祂认为的威胁。 「我知道,那又如何?」 简渔眼睛通红,沖系统咆哮:「但是为什么,凭什么,他被一群门派围杀,除了自保,没有报復过其他人,他为了不打开人魔两界的通道一直压制修为,孤零零呆在冰原底下,世上还有哪个魔头混得跟他一样憋屈,凭什么认定他就是世界不稳定因素!」 「这是这个世界的天道经过无数次演算得出的结果,自有祂的理由。」 「放屁!」 简渔加快速度,冲进了黑雾之中。 焦土之上,黑龙蜷缩身子伏着,他半阖着眼眸,唿吸微弱,身上原本坚硬漂亮的鳞片现在伤痕累累,暗淡无光,甚至有些鳞片带着血肉外翻,深红色粘稠的液体从中流出。 简渔唿吸一滞,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开口:「小墨。」 听到简渔的声音,原本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开,那双赤红一片的瞳孔让人分不清那是他原本的瞳色,还是血色。 黑龙看向简渔,眼神中带着几分慌乱,他用黑雾挡住自己,就是不想让她担心。 简渔走过去,用手去碰黑龙的脸颊,慢慢地,她泪水流了下来,声音哽咽开口:「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黑龙听见简渔哭,更加慌乱了,小心翼翼用脑袋去蹭她,想安慰她。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用脑袋轻轻推着简渔,让她赶紧离开。 简渔摇头,伸手抱住黑龙,贴着他的脸颊,闭上眼睛,道:「我就在这里,我陪你。」 黑龙安静了一瞬,目光变得温柔,随即,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伸出爪子将简渔拨到自己肚皮底下,尾巴卷过来,将简渔整个人牢牢包围住。 不论如何,他会努力保护简渔。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天地都在抖动,犹如山崩地裂。 即使顾锦明已经跑出相当长一段距离,还是被天雷余波震得心脉受损,他半跪在地,捂住胸口,死命压下喉间腥甜的液体。 又过了很久,雷劫后残余的天道威压散去,顾锦明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喘息,他稳了稳心神,撑着剑站起来,急切地想回去看看简渔师姐和墨师兄的情况。 这时,天空乌云散去,犹如拨云见日,一道圆柱形的金光照射下来,所落之地,正是远处雷劫中心点。 这是……引天梯! 顾锦明难掩心中喜悦,引天梯,只有成功渡过雷劫,引天梯才会降下!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墨师兄成功渡过了雷劫! 「引天梯被锁住了,它虽然出现,却不能渡墨纸飞升。」 顾锦明偏头,看向身旁的白染。 在顾锦明去拉简渔之时,简渔就顺手将白染的摺扇给了顾锦明,白染已是残魂,再被雷噼一下,可能连灰都不剩。 「锁住了?」顾锦明再看向那道金光柱时,发现那光柱表面好像浮着不知名的咒文。
第105页 「咒文锁住了引天梯,墨纸进不去金光中,自然无法飞升。」 白染嘆了一声:「原是打算通过引天梯引出徐常盛,如今,只有先避一避了。」 白染在扇中也感觉到了那威力异乎寻常的雷劫,知道现在墨纸实力大损,必然不是徐常盛的对手。 「这道连接天地的光柱,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徐常盛肯定马上会出现,不止如此,秘境内的其他修士也会赶过来。」 「届时,就是一场乱战。」 第57章 简渔在一阵眼黑耳鸣中恢復意识, 她第一时间去看墨纸的情况,这时她发现墨纸已经变回了人形,自己正被他护在怀里。 简渔连忙坐起身子, 扒着他的衣服去看伤势, 边问道:「你有没有事?」 「没有。」墨纸低头, 任她动作, 在简渔醒之前他便用法术掩饰了伤口。 怕简渔怀疑,墨纸又补充道:「我恢復能力很好。」 简渔认真检查完,发现只是一些浅表的伤痕,可能是受了内伤,但内伤她也探不出来,只好叮嘱道:「若是哪里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墨纸乖乖点头。 顿了顿,简渔又想到了系统,最后一刻, 系统还是帮了她。 天雷噼下那一瞬, 系统发出了警报声。 「检测到天雷能量高于阈值,对执行者精神体将造成不可逆伤害, 根据系统守则第四十八条规定,系统有义务在能力范围内维护执行者的生命安全。」 「嘀——能量保护罩已开启。」 「警报警报,系统能量耗损过大。」 「嘀——系统剩余能量不足百分之五,即将开启休眠模式,执行者剩余活动时间, 48小时, 届时系统能量耗尽,自动遣送执行者回时空局。」 简渔安静片刻, 在心里琢磨,天道向时空局求助, 所以时空局下达的任务是基于天道的要求,现在天道要自己动手,任务对于系统就没有执行的必要了。 但是,现在系统负责的执行者遇到危险了,它就需要出手了,这与任务无关,完全是基于系统守则。 然而,在她刚跑向墨纸时,系统本来可以阻止她,这样也省去了后面的麻烦,但它一开始只是开口警告。 仅是口头警告…… 简渔抓了抓头髮,微妙的,她似乎体会到了系统的一丝人情味。 没等简渔再想其它,一道金光圆柱从天上降下来,落在她和墨纸几步远距离。 简渔望着这道连接天地的光柱,瞬间猜出:「是引天梯!」 「嗯,它被封住了,进不去。」墨纸看着光柱上的咒文开口。 「师姐!墨师兄!」 顾锦明从远处一路快跑过来,来不及歇口气,便连忙道:「师姐,墨师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简渔看了一眼引天梯,心知这东西会招来各路鬼神争夺,到时候他们就是众矢之的。 「好。」简渔牵着墨纸站起来,刚要跟着顾锦明离开,这时,空气中传来一道震耳的声音。 「魔头,还想逃!」 简渔几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头狮虎兽往这边疾速奔来,狮虎兽上立着一名中年男子,他五官深刻,眼神凌厉,整个人透着一种强盛的气势。 顾锦明一见到这男子,脸色沉了下来,近乎咬牙切齿开口:「逍遥宗掌门,江仪亭。」 他可没有忘记,就是这人,当年带着众门派围攻三六门,逼死了师父。 逍遥宗掌门,听着就不好对付,简渔心情紧张起来,拉着墨纸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几个眨眼间,狮虎兽就带着江仪亭来到了简渔几人面前。 江仪亭略过简渔和顾锦明,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目光扫了一眼墨纸,确认墨纸如今修为大伤后,唤出本命武器绝断剑,直指墨纸道:「既然在这秘境遇见你这魔头,本尊今天就替天行道。」 「江掌门,且慢!」在江仪亭正要出手之际,白染从扇中出来了。 现下还是夜幕,白染的魂魄十分缥缈透明,让人感觉随处一阵风都能把他吹散了。 「江掌门,修仙界对墨纸多有误会,我……」 江仪亭打断白染的话,冷声开口:「想不到白掌门也跟魔头同流合污。」 说完,他抬手挥出一剑。 顾锦明闪身挡在白染面前,用青竹剑挡下这道凌厉的剑气。 「白掌门不必浪费口舌,这狗贼不会在乎真相如何,」顾锦明手持青竹剑,对白染开口,「回扇子去吧,别伤了你。」 江仪亭又是一声冷笑,不自量力,随即对顾锦明出手。 白染皱眉,瞬间明了江仪亭的心思,江仪亭也是个小人,是非善恶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眼下他想速战速决,趁着其他大能修士前来之前独占这引天梯。修仙之人多数伪善,即使是暴力强夺,还要挣个好面子,除掉了魔头,他江仪亭自是修仙界第一人,这引天梯当仁不让归他处置。 之前顾锦明为了维持保护罩,损耗太多内力,后来担心墨纸和简渔的安危,没有离开太远,又被天雷余力波及,受了内伤,眼下跟江仪亭交手完全处于下风。 江仪亭一心速战速决,下了狠手,一招独门破灭刃,将顾锦明半个胸膛刺得血痕淋淋。 「顾锦明!」简渔立刻唤出弋夕剑沖了过去。
第106页 江仪亭阅人无数,对这个三六门新掌门也有点印象,当年他还是个被沉颐护在身后的废物少年,想不到短短几十年,修为已进入元婴后期,假以时日,恐怕要超过自己。 此人不能留。 江仪亭眼神狠辣,举起剑噼向两人。 一张符纸飞过来,挡在简渔和顾锦明面前,化成一道火墙,化解了江仪亭的剑气。 唐宴和站在江仪亭身后,指间还夹几道符纸,他淡笑道:「江掌门何故欺负我师弟师妹?」 唐宴和脸上虽挂着笑,眼里却丝毫没有温度,他几步绕到江仪亭面前,将简渔和顾锦明挡在身后。 江仪亭沉声道:「唐宴和,你既是唐柳门的代掌门,就不要掺和这些事,免得唐柳门与我逍遥宗交恶。」 唐烜病重在床多时,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唐柳门下一代掌门应该就是唐宴和,唐柳门在修仙界也有些影响力,江仪亭暂时不想对唐宴和动手。 唐宴和取出长鞭,淡声道:「江掌门这话就说错了,我是三六门的弟子,自是与三六门休戚与共,并且我早已不是唐柳门代掌门,唐柳门如今与我无关。」 江仪亭嗤笑:「愚蠢。」 说罢,就持剑朝唐宴和攻去。 「江掌门且慢!」一道苍老的女声响起。 同时一把拂尘飞来,挡在江仪亭和唐宴和之间。 江仪亭看到拂尘便皱起眉,侧头看向来人。 无尘宗二长老何容香缓步走来,她身后施施然跟着四五名年轻女弟子,乔月也在其中。 何容香抬手,接回拂尘,对江仪亭道:「江掌门,魔龙墨纸与我爱徒乔月有血海深仇,请江掌门给个机会让我爱徒处理。」 江仪亭心有不快,都是千年老狐狸,他又怎么会不知何容香在打什么算盘,无非也想争这引天梯,只是不好明争,便扯爱徒当幌子。 当然,心里再不虞,江仪亭脸上也未显露,魔龙墨纸再怎么修为大损也不是那个小丫头能对付的,既然他已经失了先机,再丢了气度不值当,他朝何容香淡淡点头,道:「请便。」 唐宴和见何容香插手,心里松了口气,扶着顾锦明往后退了几步,给他疗伤。再拖点时间,等找过来的门派越多,就会形成一种制衡,人人都想争引天梯,反而人人心存顾忌,不会轻易出手。 简渔见到唐宴和,安心许多,小声道:「我就说唐师兄那么聪明,又精通阵法,在这秘境应该不会遇到危险,现在大家都在一起,太好了。」 墨纸看了一眼唐宴和,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唐宴和弯眼浅笑,适时开口道:「师妹自然是不需要担心我。」 墨纸抿了一下唇,看着唐宴和,没有开口。 唐宴和也被天雷余力伤到了。 最初几道天雷降下的时候,所有修士便被这方动静吸引了,但他们都不敢往这边靠近,这天雷威势汹汹,所有人都怕被殃及。饶是江仪亭,也是在天雷降完之后才往这边赶来,因是他有风驰电掣的狮虎兽,才最先出现。 而唐宴和猜到这动静可能与自己师弟师妹有关,或者说,他担心这动静与师弟师妹们有关,在天雷未完全散去便往这边赶来。 所以,他才能出现得这么及时。 乔月看了一眼元气大伤的简渔几人,对着何容香行了一礼,道:「师父,徒儿想等其他门派的人也来了,再与墨纸了结恩怨。」 何容香还不知道乔月已经跟墨纸解除了误会,对乔月的要求虽有不解,但也并未说什么。 不到半柱香时间,各大门派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之前还在互相厮杀,互夺内丹,即使是同门之间,也不乏猜忌和算计,现在引天梯一出现,大家有了共同目的,于是又开始抱团夺利了。 各门派各自成团站在一起,紧紧盯着中间的引天梯,以及引天梯前的墨纸几人。 唐宴和想的没错,利益牵一髮而动全身,各门派都不想当出头鸟,所以甫一开始,没有人提引天梯,也没有人对墨纸这位魔头出手。 乔月望了一圈人群,觉得时候正好,站出几步,对所有人行一拳礼,开口:「各位,在下乔月,无尘宗弟子,今日我一要事要向大家解释清楚,关于几十年前,景临城惨遭灭城一事。」 景临城一事,修仙界人尽皆知,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墨纸,神情或憎恶,或忌惮。 「我是当年景临城的倖存者之一,但如今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害死景临城千万无辜百姓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不是墨纸。」 此言一出,众人惊诧了一瞬。 何容香没想到乔月会说出一番为魔头墨纸开脱的话,斥道:「乔月,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乔月提高声音,对所有人道,「我父母亲人皆惨死于当年,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三六门弟子简渔相救,炼制瓷人、屠杀全城的操控者,是一个叫徐常盛的魔头。」 众人看着乔月,短暂惊诧后,多数人脸上恢復了冷漠的神情,很显然,她的话没有说服力,没有几个人相信,甚至还有人为乔月帮魔头开脱而感到气愤。 何容香已经动了怒气,对乔月喝道:「够了乔月,给我滚回来。」 乔月摇头,见大家都不信,急红了眼,指天发誓道:「我对天发誓,所言无半句谎话,我怎么会为害我全家的人说话,恩是恩,仇是仇,我乔月不会认敌为友,更不会恩将仇报。」
第107页 「我证明,乔月姑娘所言非虚。」 一道清朗的声音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白染白衣飘飘,负手而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微微颔首。 看着他若隐若现的残魂,有人惊讶:「白掌门这是?」 「我被徐常盛掳走,险遭他傀儡术控制,侥倖自绝,得以逃脱。」白染将死说得风轻云淡,开口道,「景临城和药王谷的祸端是傀儡术,我亲身见识过这一邪门法术,所以我敢确定,这两件事都是徐常盛所为,墨纸被他嫁祸,转移大家仇恨,他则在背后煽风搅浪,作恶不断,换而言之,若是大家继续将矛头指向墨纸,正好趁了徐常盛的意,等两败俱伤,他就能在幕后得利。」 晓生门掌门的话,份量可不轻,白染一番话让不少人开始怀疑动摇。 「白掌门这番话,谁信?恐怕白掌门已经被三六门的魔头控制了吧。」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哼了一声,表情阴阳怪气开口。 是啊,众人又觉这白面书生说的有理,白掌门已经被魔头墨纸控制了,所以才帮他说话。 「我信!」 陆长荷站了出来,抬头看向四周,坚定道:「三六门弟子简渔墨纸在药王谷时救过我师叔,我信他们不会伤害无辜。」 陆长荷说完,看向简渔和墨纸,向他们轻轻点了点头。 当初她带着师叔离开三六门,师叔一直心愧难安,如风门受人恩惠,却为明哲保身,不敢为公道说话,实在令人惭愧。 如今,也算弥补吧。 「我们也信!」人群里两个人踮脚抬手用力招了招。 唐宴和与那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笑了。 是暮三暮四。 唐宴和是三六门的人,但唐柳门从不避讳偏袒他,也不在乎是否会为此得罪其他门派。 「我信!」一名少女提着裙子站上前。 「芸儿?」她旁边的中年男子疑惑地看着她。 「爹,」林芸指着顾锦明和墨纸开口,「他们就是之前救我的人,在人人互杀抢丹、互相算计的时候,他们还肯救我,我不信他们是坏人。」 中年男子点头,声音浑厚的开口:「既是如此,那三六门就是我望海阁的恩人。」 望海阁,有名的杀手门派,原本就躲在人群最后的青莨又默默往后藏了藏,还好他没真的取走那名少女的内丹,感谢三六门。 「我信。」 「我也信。」 「我信。」 陆陆续续的,各个方向都有人站出来为三六门说话。 简渔有些意外有这么多人愿意相信他们,心里不由有几分感动。 白染仿佛知道简渔的想法,偏头对她微微一笑。 简渔一瞬间福至心灵,晓生门的信息网遍布修仙界,对各门各派的秘事都了如指掌,往深了想,那些门派当中,是不是插了晓生门的眼线呢? 所以有些人,是看在白染的面子上演的。 人都有从众心理,听着别人大喊相信,有些修士心里也不由开始动摇。 「我不信!」一个黄毛暴躁老哥大吼,「他们忒坏了,他们抢我法宝,他们抢我法宝你们知道吗?」 暴躁老哥旁边的青年咳了两声,开口:「只抢你法宝,没抢你内丹,你就偷着笑吧。」 他们本来有本事嘎你内丹,然而却只打劫了你的法宝,这还不算善良吗? 不算吗? 暴躁老哥沉默了。 「够了,魔就是魔,休要妖言惑众,蒙蔽大家。」说话的是黑虎门的掌门。 「没错,这只魔头杀了多少我们修士,你们都忘了,还帮他说话,着实可笑。」 「可是,若不是你们先去挑衅他,他又怎么会对付你们,人家在北冰原那么多年,几时主动踏入你们地盘杀戮你们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机宗堂主邱光旭站了出来,语气深沉,「大家莫要太天真,魔就是魔,魔不杀人,就像狼不吃羊,可能吗?今日将他洗白,明日所有人都是他手下亡魂。」 白染看了邱光旭一眼,唇角勾了勾。 有些人的不信,是心虑多疑,有些人的不信,却是装聋作哑,掩耳盗铃,毕竟他们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冤枉了无辜,围攻错了人。 「各位且静一下!」 一道带着雄厚内力的声音震盪在所有人耳中,大家一瞬间都安静下来,并看向声音主人,逍遥宗掌门江仪亭。 江仪亭内心只觉荒谬,他来这里是为了引天梯,谁想知道那些百姓那些蝼蚁是被谁杀的? 除魔卫道跟成仙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一群人放着引天梯不管,跟菜市场妇人一样争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江仪亭压下心底的阴郁,对所有人开口:「眼下,还是先讨论引天梯的问题吧。」 「江掌门说的是。」黑虎门掌门附和道,看向引天梯的目光贪婪,「这引天梯该如何处置?」 千机宗堂主邱光旭打量着引天梯,开口:「这引天梯被封住了。」 江仪亭在心里冷哼一声,若不是被封住了,他还会站在这里看一堆猪吵架? 何容香被自己徒弟摆了一道,没了虚与委蛇的兴致,冷着一张脸,直截了当道:「这引天梯只一道,大家直说吧,到底归谁所有。」 归谁所有?顾锦明听了这话简直要跳起来,这是他墨师兄成功渡劫后降下来的引天梯,你们说归谁所有?
第108页 「自然是归我所有。」 人群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听到这话的同时,有些人的身子不由自主往两边移动,让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 徐常盛站在大道一端,神色慵懒,在他身后,站着两名女子,一名身穿白纱,一名身穿红衣。 顾锦明和唐宴和的目光在触及红衣女子的一瞬,骤然紧缩。 「大师姐!」 第58章 「好大的口气, 」人群中站出一名蓄着八字鬍子的老头,他是岩浆门的掌教,对门下弟子十分严格, 尤为反感那些不知礼数狂妄自大的小辈, 「小子, 你是哪个门派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徐常盛一直独来独往, 之前加入的流石门又是个小门派,鲜少与其他门派有交集,所以在场的修士十之八九都不认识他。 徐常盛偏头看了老头一眼,嗤笑一声。 下一刻,岩浆门掌教两眼放空,一双苍老的手伸向自己的喉咙,用力收紧,没一会儿, 他竟自己将自己掐死了。 有人惊唿:「傀儡术!」 这下一出, 再回想晓生门掌门的话,哪里还有人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份。 「所以说, 白掌门说的是真的,那些事不是魔头墨纸做的?」有人小声开口。 没有人回答,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徐常盛对于自己身份暴露的事完全不在意,如今连魔子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何须惧谁? 徐常盛顺着众人让出来的路, 抬脚走向引天梯。 简渔几人离引天梯最近, 见徐常盛走过来,谨慎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几个都是残血状态, 还是不要跟徐常盛硬碰硬了,反正引天梯被封印了, 徐常盛也做不了什么。 徐常盛在引天梯前站定,抬头打量了引天梯一眼,随后抬手,手腕一翻,一把玄斧出现在他手心,他握紧玄斧,使上八分力砍向引天梯上的咒文。 一声铿锵声后,玄斧反震弹开,咒文丝毫未伤。 「果然。」徐常盛对这个结果早就有预料,他侧头看向墨纸,突然笑了笑,开口,「听说龙的护心鳞坚硬无比,魔子送我一片护心鳞如何?」 护心鳞,怎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送给你,简渔牵紧墨纸的手,沖徐常盛呵呵一笑:「想得美。」 徐常盛朝身后勾了勾手指,道:「我拿她换如何?」 沉燕从徐常盛身后走上前,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简渔心里一跳,看向顾锦明和唐宴和。 她没了之前的记忆,对大师姐没有什么印象,私心里,她不捨得小墨将性命攸关的东西交出去,但是顾锦明和唐师兄找了大师姐那么久,应该会选大师姐吧。 顾锦明和唐宴和看着沉燕,神色间有些许挣扎。 「怎么样?」徐常盛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几人,问道,「要不要换呢?」 「可以。」 墨纸开口,答应了徐常盛。 之前顾锦明认为,墨纸除了简渔,谁都不在乎,但其实也不是,墨纸在以简渔为先之余,也会去考虑同门的感受,比如现在,墨纸知道大师姐能回来,大家都会开心,所以他愿意把护心鳞交给徐常盛。 墨纸将手放在心口处,掌心凝起一道黑雾,临取护心鳞之前,他对徐常盛道:「你解开她的傀儡术,我就把护心鳞给你。」 徐常盛露出一个微笑:「好。」 「等等。」顾锦明抬手,将墨纸拦住,犹豫一番,道,「徐常盛阴险狡诈,不要信他。」 「嗯?」正要动手的徐常盛敛起了笑容,眯着眼睛看向顾锦明,「反悔了?」 顾锦明没有理徐常盛,手依然拦着墨纸。 唐宴和收回看向沉燕的目光,轻轻唿出一口气,看向墨纸,摇了摇头,于私,沉燕和墨纸都是他的同门,他无法取捨,于公,徐常盛得了护心鳞,必然是要得到引天梯为祸天下,所以,他应该阻止。 简渔见顾锦明和唐宴和都不想墨纸交出护心鳞,松了口气,赶紧将墨纸的手拉了下来。 「好,很好。」徐常盛抬手鼓了两下掌,语气古怪,「他害你们被其它门派围攻,害死你们师父,你们却还依然护着他,真是让人感动。」 「不用挑拨离间,给我三六门泼脏水,害我师父,掳我师姐的是谁,我们心里清楚。」唐宴和开口。 「是么,」徐常盛垂头低笑了两声,自言自语般开口,「你们真是坏我心情。」 再抬头,徐常盛脸上已经变得面无表情,他打了一个响指,动了动唇道:「那就都去死吧。」 徐常盛身后的白纱女子姚灵身形一动,化出两把短刀,沖墨纸袭去, 沉燕在姚灵之后也动了起来,同样使着两把短刀,朝顾锦明和唐宴和攻击而去。 一旁的乔月见状,正想过去帮忙,忽然身后一把剑刺了过来,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侧身躲过,并提剑反手刺了回去。 等身后人中剑倒地,乔月回身看过去,却见那人是自己师妹,乔月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开口:「师妹,你为什么……」 倏然,乔月发觉不对劲,抬眼看向四周。 人群中,一些修士脸上神情麻木,他们举起武器,毫不留情地刺向身边的同伴、亲友,他们的伙伴中,有些毫无防备,直到剑贯穿了他们的心脏,脸上才露出愕然的表情。
第109页 这一幕,与当年景临城一夜何其相似。 对于徐常盛和三六门的恩怨,江仪亭只打算袖手旁观,却不想徐常盛直接将这片空间变成了修罗场,他一边在心里暗骂徐常盛这个疯子,一边将攻过来的几名弟子的踢飞出去。 修罗场的中心,徐常盛旁观着这幅自相残杀的画面,心情逐渐愉悦起来。 这才对,人,就该这样,冷血自私,残杀同类。 就像当年,他母亲被族人献祭给魔,以换取族群的和平。在魔被封印后,他母亲逃回族群,却被族人排斥,没有人感念她的牺牲,他们认为她不洁、骯脏,视她为族群的耻辱,他母亲孤立无助,只能躲在远离族群的山林里生活,并在之后生下了身为半魔的他。 没几年,族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他们大骂母亲噁心、下贱,骂他是杂种、小畜生,他们将他和母亲绑在火堆上灼烧。他母亲被活活烧死,而他,因为一点魔族血脉,活了下来。 最后,他屠了整个族群。 …… 简渔和墨纸两人对一个姚灵还算轻松,顾锦明和唐宴和却有些应付无措,沉燕是他们师姐,他们不敢伤了她,招式中都留了余地,但沉燕却是不管不顾的打法。 「大师姐,」顾锦明抬剑架住沉燕噼下来的刀,看着她空洞无光的眼睛,大声开口,「大师姐,我是顾锦明啊,你醒一醒……」 沉燕神情依旧麻木,后退半分,再次抬刀砍向顾锦明,一旁唐宴和见准时机出手,长鞭一卷,将沉燕的刀夺去,顾锦明立刻收剑上前,一手抓住沉燕手臂反剪身后,然后顺势将人压在地上制住。 唐宴和立马过来帮忙,从衣服上扯下布条将沉燕双手缚住。 顾锦明看着挣扎不已的沉燕,心里酸涩万分,按着她的肩膀,低声开口:「大师姐,我是阿明,是你师弟,你清醒些,不要被徐常盛控制了。」 顾锦明的话对沉燕自然起不到作用。 「我真没用,我护不住三六门,护不住你,师父把三六门交给我,我……」顾锦明说到这,神情一下子难过起来,眼底漫起水汽,看着沉燕开口,「大师姐,你可能不知道,师父不在了。」 师父不在了。 顾锦明喃喃着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 他抬手,将脸上的湿意抹去,静默片刻,从干坤袋里取出掌门印,递到沉燕面前。 「大师姐,你跟师父感情最深,却没能见到师父最后一面,我本来想,找到你,就将掌门印给你。」 沉燕对面前的掌门印没有丝毫反应,她依旧挣扎着想挣开布条,布条在她手上勒出了青紫印子。 唐宴和怕她剧烈挣扎伤到了自己,伸手想将她的双手按住,沉燕却勐地直起身子,撞向唐宴和。 顾锦明手中的掌门印被这一撞连带,朝一边飞去,在地上摔了一下后,又滚了几步,正好滚进了引天梯中。 顾锦明一惊,站起身子看向引天梯。 唐宴和顾不得被沉燕撞疼的鼻子,也站起身,看向引天梯。 顾锦明有点疑惑道:「掌门印是玉制的,竟然没有摔碎。」之前他怕掌门印被天雷噼碎,特地收干坤袋里装着。 唐宴和侧头看了顾锦明一眼,觉得他的关注点有问题,开口:「引天梯被封住了,掌门印怎么能滚进去?」 人进不去,但是物品能? 顾锦明顺手捡了块石子,想往引天梯里扔扔看。 这时,引天梯的光柱泛起了粼粼波纹,一角衣袂从中露了出来。 顾锦明的动作顿住。 一个人影在光柱中浮现。 他长身玉立,面容俊美无尘,眼眸深邃,鼻樑高挺,如墨般的头髮用乌木簪松散挽起一半,另一半随性地散落肩头,整个人着一袭宽松白袍,手腕间简单绕了两圈黑色细绳,双袖无风自动,衣摆处墨染山水之画。 一眼看去,仙人之姿。 仙人从光柱中走出,随意扫了一眼周边打打杀杀的修士,轻轻动唇:「聒噪。」 一道真气如清风般向四周盪开,被控制的修士如同失了线的木偶,毫无生气地呆在原地。 被控制的修士没有再动作,其余人自然也停了手。 大家都直愣愣地看着这位自引天梯而出的仙人,不知其是何许人也。 简渔下意识偏头去找白染这个人形百科全书,或许是傀儡人只攻击活人,白染轻闲地飘在原地,没有受到半点攻击。 白染接收到简渔的目光,慢慢飘了过来。 简渔小声问他:「从引天梯出来的那位,是谁啊?」 白染抬头看了看那位仙人,目光在他手腕间黑色细绳上停住。 看似普通之物,却是神器天罚索,可抽仙之骨,除仙之格。 白染轻声道:「掌管天罚,众仙之首,岑枢仙君。」 简渔:哇!这么牛逼。 简渔和白染的对话声音虽小,但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所有人在听到「岑枢仙君」几个字时,眼神一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当初就是岑枢仙君带领上界几位仙人,将人界的魔族赶入魔域,封印起来。 众人心里想到这,不由感激涕零起来,所以,岑枢仙君如今又下凡来拯救他们了。 黑虎门掌门当即下跪叩首,对岑枢仙君哭嚎道:「仙君,您救救我们,我们被那两个魔头骗到这鬼地方受尽折磨,这鬼地方……」
第110页 岑枢仙君淡淡看了黑虎门掌门一眼:「此处是我领域。」 啊?啊啊? 黑虎门掌门的眼泪流到一半,满脸呆滞,后面的话都忘了怎么说。 其他人也懵了,这秘境主人原来是岑枢仙君,那这秘境规则也是岑枢仙君所制定的? 「仙君为何要制造出如此诡异的秘境,」何容香望着岑枢仙君,半是不解地开口,「这秘境扭转修为,颠倒干坤,害得我们许多修士互相残杀,最终陷入为求自保不得不杀人的矛盾境地。」 此话一出,有些修士目露哀痛,若不是这秘境残酷的规则,他们怎么会杀人,又怎么会被同伴暗算。 这么一想,有些人的哀痛变成了自我宽慰,我杀人是环境导致,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逼无奈。 简渔皱眉,觉得何容香这话有问题,互相残杀的原因是争夺内丹,是收集内丹就能吸引气运的谣言,是众多修士贪婪的内心,这秘境的规则只是往火上浇了一把油,加剧了矛盾。 若没有这秘境逆转修为的规则,结果就是强者单方面对弱者的屠戮,也好不到哪里去。 简渔正想开口纠正一下何容香的逻辑,却听到岑枢仙君冷淡地开口。 「我让你们进来了?」 我让你们进来了?这话问得所有修士一愣。 简渔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仙君说话真是直白又有重点,他的地盘,自然是他想怎么弄就这么弄,你们自己闯进人家的地方,还怪人家家里有陷阱。 江仪亭目光看着引岑枢仙君,却是想到,这秘境是岑枢仙君的领域,那封印了引天梯的人便是岑枢仙君,岑枢仙君为什么要这么做? 「岑枢仙君,」江仪亭上前合手作了一揖,直截了当问道,「仙君为何要封印引天梯?」 江仪亭抬眸,目光如炬,道:「引天梯封印,上界纯臻灵气不再流泻下界,人人修为停滞不前,修仙界已几百年未有人飞升。」 「这引天梯乃是天道给众生的福祉,非谁所有,在下相信岑枢仙君必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封印引天梯,但是不管仙君有何理由,此举都极为不妥,仙君已经成仙,不知人间疾苦,各门各派的弟子艰苦修行,就是为了能一朝得道成仙,脱离六道苦海。」 「岑枢仙君既是众仙之首,理应恪守仙道之规矩,以苍生为先。」江仪亭背对着所有修士,凛然道,「还请重视我们所有修士的请求,解开引天梯,让大家重获飞升的机会。」 江仪亭惯用的伎俩便是将自己置于道德高地,扯着仁义道德的大旗,然后号召各门各派帮自己冲锋陷阵。 黑虎门掌门是老狗腿了,当即附和江仪亭的话:「是啊……」 「啊」字还没落下,就听到「啪」地一声脆响。 黑虎门掌门扭头,就见江仪亭被一道掌风拍得原地旋转三周半,脸朝下栽进泥土里。 黑虎门掌门嘴巴张成「啊」字久久没合拢。 岑枢仙君放下手,面无表情:「教我做事,给你脸了?」 江仪亭趴在地上,觉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脸上火辣辣的痛,他从未被人打过脸,从不知被人扇巴掌能这么痛。 黑虎门掌门瞥了一眼江仪亭,怕真的得罪岑枢仙君,忙开口想让岑枢仙君消消气,「仙君,您误……」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黑虎门掌门被拍出一丈远,落地时脸还在地上摩擦滑行了一小段距离。 岑枢仙君淡淡道:「闭嘴,不想听。」 简渔目瞪狗呆,连旁边的墨纸也呆住了。 其他门派的修士更是满脸惊恐,大气不敢出一声。 救命,这岑枢仙君怎么比魔头还邪气? 岑枢仙君打完人,这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他摊开左手手心,里面躺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玉印,玉印底端方方正正刻着「三六门」三个字。 岑枢仙君拿着玉印问:「谁的?」 顾锦明心里一紧,感觉只要他一开口,下一刻岑枢仙君的巴掌就会唿过来了。 唐宴和也是怎么想的,所以他上前一步,想为师弟挡下这一巴掌:「仙君,是我的。」 顾锦明一惊,忙把唐宴和拉回去,提高音量开口:「是我的。」 「嗯?」岑枢仙君歪头,自言自语开口,「现在三六门可以同时有两个掌门了么?」 他走向顾锦明和唐宴和。 简渔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要面对面扇人了?顾锦明的小白脸还留得住吗。 岑枢仙君在顾锦明唐宴和面前停下,打量了他们片刻,忽然抬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露出一个浅笑:「不错,是好苗子。」 岑枢仙君一笑,就像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让人如见暖阳。 顾锦明被岑枢仙君的笑晃到了眼睛,脑子云里雾里混乱一片,岑枢仙君笑起来真好看啊,不对,岑枢仙君没有打他们,不对,岑枢仙君摸他们脑袋了,不对,岑枢仙君夸他们好苗子! 岑枢仙君见顾锦明唐宴和愣着都不说话,轻轻「唔」了一声,温和笑道:「忘了自我介绍,我行走人间时,化名沉三六。」 沉三六! 唐宴和当即跪地行大礼:「弟子唐宴和见过祖师爷!」 顾锦明勐然回神,跪地拜道:「弟子顾锦明见过祖师爷!」 简渔抛去满脑子的卧槽,拉着墨纸赶紧拜大腿:「弟子简渔,他是墨纸,见过祖师爷!」
第111页 第59章 岑枢仙君微微拂了拂袖子, 顾锦明几个人被一道气劲扶了起来,岑枢仙君温声道:「不必多礼。」 此时此刻,其他门派的修士内心狂掀波澜, 岑枢仙君, 众仙老大, 竟然是三六门的祖师爷, 我的老天,现在拜入三六门还来得及吗? 岑枢仙君将手中玉印递给离他最近的顾锦明,道:「收好,莫要丢了,这也算个防御法器,虽说作用不大,只能挡挡雷劫。」 作用不大,只能挡挡雷劫…… 顾锦明诚惶诚恐双手接过, 又小心翼翼发问:「祖师爷, 这玉印能挡多少道天雷?」 岑枢仙君「唔」了一下,开口:「不多, 八十一道吧。」 不多,八十一道…… 简渔瞳孔地震:雷劫总共也就八十一道吧。 顾锦明欲哭无泪,早知道这个玉印这么厉害,他们何必那样折腾,他还怕掌门印碎掉, 在雷劫之前就收进了干坤袋。 岑枢仙君道:「当初我带的第一个徒弟, 我见他天分极佳,不需多久就能突破渡劫期, 便给他做了这个玉印,让他能顺利渡过雷劫。」 给徒弟做渡劫法宝, 这什么神仙师父啊! 其他门派的修士:酸,太酸了。 岑枢仙君道:「但是后来他觉得靠法宝渡过雷劫毫无意义,没有使用,把这个当掌门印传了下去。」 顾锦明:「……」 简渔:「……」 强者的世界他们不懂。 说到这,岑枢仙君偏头看了一眼引天梯,问道:「刚刚是谁渡了雷劫,引得引天梯现形?」 墨纸举起了爪子。 岑枢仙君看向墨纸,嘆息一声:「我门下弟子果真箇个要强,都不愿用我的东西。」 倒也不是,简渔几人露出疲惫的笑容,歷任掌门是怎么回事,掌门印能扛雷劫这么重要的事都不交待一下吗? 岑枢仙君看着墨纸的目光忽然一顿,声音扬起一个度:「魔?」 简渔心里一个咯噔,才想起祖师爷是封印魔族的带头人,她忙开口:「祖师爷,小墨他虽然是魔,但是没干过坏事。」 岑枢仙君已经走到了墨纸面前,他抬手,伸向墨纸脑袋。 简渔顾锦明和唐宴和皆提起一口气。 墨纸抬头,只见岑枢仙君将手放在他额头上,随后他感觉一股纯正的真气进入体内,一点点帮他修復受损的经脉。 半刻钟后,岑枢仙君收回手,对墨纸道:「你伤势颇重,自己调理恢復慢。」 岑枢仙君偏头看向简渔几人:「要帮你们也治疗一下么?」 简渔几个眼睛一亮,疯狂点头。 岑枢仙君帮几人疗了伤,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开口:「还是小辈乖,以前我徒弟都不让我帮他疗伤,怪我妨碍他成长。」 简渔痛心疾首:师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他门派修士:酸,酸死我了。 岑枢仙君又转向墨纸,看着墨纸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知名的怀念,同时,他又面露困惑,问道:「你怎么会成魔呢?」 墨纸不知道岑枢仙君为什么会这么问,回答道:「我天生便是魔。」 岑枢仙君蹙眉:「你明明是螭龙,是神族。」 在场修士都被「神族」二字惊到,相剋,墨纸明明是条魔龙,怎么可能是神呢? 「不是神族,」墨纸认真道,「我是魔,是简渔从魔域带出来的魔。」 其他门派修士目光唰唰集向简渔。 开什么玩笑,魔域早封起来了,还能从魔域带个魔出来?而且,就凭她? 所有修士理所当然认为墨纸是未封入魔域的漏网之魔。 简渔自己也是奇怪,原来小墨是她从魔域带出来的么? 岑枢仙君转头,静静凝视着简渔。 简渔觉得祖师爷的目光像是有种穿击力,透过这具身体与她的灵魂对视般。 岑枢仙君缓缓开口:「天外之人?」 简渔瞬间睁大眼睛,祖师爷这都能看出来! 其他人没理解天外之人是什么意思,满脸问号。 岑枢仙君没有多问简渔的身份,只是扬了扬唇,淡笑道:「你们师父眼光很好,收了几个有趣的徒弟。」 说完,他目光回到墨纸身上,道:「如此,你应该是莘予的孩子。」 「莘予是上界仅存的神,也是当时天地间唯一的螭龙。莘予的神力是克制魔族最重要的力量,当初我们和魔族在魔域边缘对峙时,是她耗尽全身神力阻拦魔族,为我们落下封印争取了时间。」 「莘予力竭陨落,最后同魔族一起被封印在了魔域。那时莘予已有身孕,她的爱人,是我的同僚若槐仙者,当时同我一起在魔域外设置封印,在得知莘予陨落后,他自毁仙格,跟着陨落了。」 「想来是魔族长老找到了莘予的身躯,将还在胎中的你提前取了出来,把你神族血脉炼成了魔骨,想借你解开魔域封印。」 岑枢仙君看向墨纸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了几分怜惜,轻声道:「若是在你蜕骨前,我还能帮你重塑神格,可惜,你已经蜕骨完成,彻底是魔了。」 岑枢仙君一番话说完,在场修士皆是满脸惊愕。 所以墨纸是上神后代,他的父母为拯救苍生而亡,他自己也被魔族利用,一身神族血脉尽毁。 而他们还对墨纸喊打喊杀……
第112页 有些修士反应过来后,脸色忽青忽白,低下头去,难得产生了几分羞愧。 简渔已经心疼得泪水满眼眶打转了,一把扑过去将墨纸抱住,呜呜开口:「小墨,可怜的小墨,天道太不公了,它怎么能对你这么坏呢,呜呜呜……」 墨纸低头,伸手将简渔抱紧,弯起嘴角,眼底仿若藏着点点星光,轻声开口:「不坏,我遇到了简渔。」 埋在墨纸怀中呜呜哭泣的简渔声音一停,脸颊渐渐发烫,默默将脸埋得更深了。 顾锦明没脸看,将头转了方向。 然后,他看到了躺在地上跟咸鱼一样一动不动的大师姐。 顾锦明:! 他们居然把大师姐忘了! 顾锦明忙解开沉燕手上的布带,将人扶起来,对岑枢仙君道:「祖师爷,这是我大师姐沉燕,她被傀儡术控制了,您有办法解除她身上的傀儡术吗?」 岑枢仙君看向沉燕,上下扫了一眼,道:「牵魂术,谁做的?」 顾锦明这才想起徐常盛,放眼一看,他早不见了踪影。 唐宴和回道:「祖师爷,是徐常盛,他也是魔,现在不知道逃哪里去了。」 「无妨,」岑枢仙君淡声开口,「在我领域,他能逃哪里去。」 他阖上眼眸,神识如漫天蛛网,覆盖整个秘境不过一瞬之间,随后,他微微抬手,凭空撕开一道裂缝,徐常盛从裂缝中摔了下来。 徐常盛刚摔在地上时还有些不明情况,不过他反应很快,余光快速扫了一遍周围,然后拂了拂身上的灰,慢条斯理站起身子。 岑枢仙君看着徐常盛,开口:「牵魂术谁教你的,魔族大长老魔琰跟你什么关系?」 徐常盛看着神情高高在上的岑枢仙君,低低笑道:「你这么厉害,不如猜猜看。」 岑枢仙君抬手就是一巴掌:「不猜。」 徐常盛刚站起来又被重重拍回了地上,整个人跟倒栽葱一样,半个脑袋都陷进土里。 简渔忍不住在心里鼓了两下掌。 徐常盛脸埋在土里,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握紧拳头,铁青着脸再次爬了起来。 忽然一团黑气冲着面门袭来,徐常盛迅速侧头避过,眯起眼,看向站在对面的墨纸。 墨纸看着徐常盛,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害过简渔,害了师父,我要杀你。」 「杀我?」徐常盛笑了两声,耸耸肩,道,「好吧,我说,没错,我的牵魂术是魔琰教的,我是他的孙子,魔族被封住后,有两个魔侍找到我,通过他们,我知道了魔琰的存在,后来魔琰教我术法,想利用我帮他们收集外界的情报,为他们重回人间做准备。」 「后来,两个魔侍暴露了,被一群修士剿灭了,」徐常盛转头看向顾锦明,勾了勾唇,笑得阴阳怪气,「当时出力最多的就是三六门,那时候三六门多厉害啊,瞧瞧现在,只剩三瓜两枣了,可惜了。」 顾锦明看着徐常盛,怒火腾起,还是旁边的唐宴和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冷静几分。 徐常盛表情愉悦了几分,接着开口:「魔侍死后,修仙界戒严了好一段时间,担心还有其他魔物在世,许多门派派弟子去各处巡查,我怕暴露自己,跟魔琰断了联繫,找了个凡人城镇生活。」 「扮演凡人久了,我差点忘了自己是谁,若不是魔子大驾光临,让我清醒过来,并且想到了对付各派修士的计划,我也不会那么快就对那些凡人动手。」 徐常盛大笑两声,语气恶毒:「所以啊,这一切悲剧,都是因为魔子你啊,这一切罪恶的起源,都是你呢。」 墨纸静静看着徐常盛,没有说话。 有些修士看向墨纸,目光变了又变。 顾锦明气道:「徐常盛,不要再颠倒黑白了,早在我墨师兄进景临城之前,你就已经炼制了大量瓷人,你早就存了毁世的心,作恶是迟早的事。」 唐宴和眼尾扫了一眼其他门派的修士,冷漠道:「徐常盛,你扰乱人心的本事倒是厉害,不过也怪有些人愚蠢至极,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跟没长脑子一样。」 唐宴和说话一向客气,现在直接说人没长脑子,可见心里存了多少不快。 唐宴和冷静了一下,道:「墨师弟,无需与他多言,动手吧。」 墨纸点头。 忽地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墨纸化出原身,一条黑龙裹挟着汹涌魔气朝徐常盛冲去。 徐常盛敛起神色,周身同样涌起魔气,全力应对着墨纸的袭击。 魔气将一龙一人的身影淹没其中 虽然大家看不到他们的身形,但通过里面传来的利刃相击的声音,以及震盪而出的强劲真气,可见其对战的激烈程度。 一刻钟时间后,一徐常盛从魔气中飞了出来,重重砸在地面上。 黑龙从魔气中走出,缓步走向徐常盛,随后锋利无比的爪子扬起,正要了结了徐常盛。 徐常盛伸手擦掉嘴角的血,忽然仰头哈哈大笑,道:「修仙界半数修士都被我下了牵魂术,这牵魂术只有我能解开,我死了,这些人就是一堆活尸!」 岑枢仙君能阻隔他对傀儡的控制,却没办法解开傀儡身上的牵魂术,傀儡虽然不再受他控制,但也没了自我意识,从此一个个就是行尸走肉,直到死亡。 徐常盛表情自得,料定墨纸不敢将他怎么样。
第113页 这是他的后手,即使三六门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还有个沉燕他们绝不会不管。 在场修士一惊,转头看着身边呆立不动的同门兄弟,喉咙里的「别杀他」就要脱口而出。 「是么,」岑枢仙君开口,表情毫无波澜,「你知不知道,魔琰的牵魂术是谁教的?」 「什么?」徐常盛勐地看向岑枢仙君,瞳孔散大,不可置信喃喃,「你……不可能……怎么可能……」 墨纸不再有顾忌,一爪拍了下去,将徐常盛拍得心脉全碎,没了丝毫生机。 将整个修仙界搅得腥风血雨的罪魁祸首就这么死了。 简渔此刻看着祖师爷,眼神里的崇拜简直要溢出来。 不愧是祖师爷,简直无所不能。 简渔星星眼,捧哏似地开口:「是谁教的啊?」 岑枢仙君语气随意道:「没谁,他自创的。」 嗯?嗯嗯? 简渔扭头看了看沉燕师姐,又扭头看了看死不瞑目的徐常盛,脸上顿时露出天崩地裂的神色:「可是祖师爷啊,大师姐要怎么办啊?」 第60章 其他修士心里已经骂了几百句脏话, 但是他们不敢沖岑枢仙君闹,神色憋屈得不行。 墨纸已经变回了人形,呆呆看着血肉模煳的徐常盛, 怎么办, 简渔会不会怪他。 岑枢仙君朝墨纸招了招手:「小螭龙, 过来。」 墨纸走过去。 岑枢仙君问:「魔琰有没有教你牵魂术?」 墨纸:「没有。」 岑枢仙君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髮, 道:「回去让他教你。」 墨纸看着岑枢仙君的眼睛,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他问:「如果他不教我呢?」 岑枢仙君:「那就揍他。」 墨纸若有所思地点头。 其他人被岑枢仙君和墨纸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魔族长老人在魔域,怎么教,这是什么意思? 岑枢仙君抬眼,扫了一圈其他门派的修士, 皱眉, 他有些话要对几个小弟子说,这些人在这里委实碍事。 岑枢仙君:「你们还站这干什么, 滚吧。」 其他门派修士:「……」 顾锦明忽然上前,对着岑枢仙君行了一礼,开口:「祖师爷,弟子有一事,弟子要跟逍遥宗掌门江仪亭决斗!」 岑枢仙君:「嗯, 江仪亭是哪个?」 江仪亭顶着半边肿起来的脸走出人群, 看向顾锦明,道:「顾掌门, 我知道,你为你师父的事耿耿于怀, 然而,大家都是受徐常盛欺骗蒙蔽,才做出了那般不理智的事,归根结底,大家都是受害者,只是一颗想除魔卫道的心被利用了而已,我为当年误会了三六门道歉,此事不如就此揭过,以后我逍遥宗必定对你们三六门诸多照拂。」 「受徐常盛蒙蔽,」顾锦明紧紧攥着手中的青竹剑,心底怒火烧得五脏六腑生疼,道,「我师父的解释你们充耳不闻,毫无证据,强加罪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这就是你所谓的正道作风吗?」 「江掌门,」白染此时忽然插话,「你被引天梯吸引过来,我见到你,想向你解释墨纸之事,而你二话不说便要杀我灭口,你说你被徐常盛蒙蔽,可你真的在乎真相如何吗?」 一番话把江仪亭的脸皮扯了下来。 岑枢仙君听完这些话,猜到三六门发生过什么,神色冷了下来。 三六门的人都护短,他们祖师爷更是如此。 岑枢仙君抬手,他手上的黑绳一圈圈扩大,变成一条泛着幽幽寒光的索链,「你们害我弟子冤死。」 天罚索。 仙人被抽一鞭直接散了仙格,若是凡人,恐怕直接灰飞烟灭。 江仪亭眼底终于有了惧色,忙放低姿态开口:「是我是非不分,冤枉了顾掌门先师,错已犯下,江某定当尽力弥补,无论是上等功法、法宝、药材、灵石,只要顾掌门开口,江某一定悉数奉上,顾掌门若心中还有气,江某也任打任罚。」 岑枢仙君的那个「们」字就很有灵性,其他参与过围攻三六门的门派领头人心头一颤,纷纷下跪,哭天抢地。 「岑枢仙君恕罪,是我被猪油蒙了脑子,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我知错,以后三六门有事,我一定肝脑涂地,做牛做马,还请岑枢仙君大人大量,放小人一马。」 「岑枢仙君,小的只是带人去围观了一下,真的没有动手啊,我一个小门派,实在是不敢违抗三大宗门的意思,若是不听他们话,就要受他们排挤,我们小门派是夹缝中生存,被逼无奈啊,岑枢仙君饶命啊。」 「岑枢仙君,我知道错了,是我愚蠢至极,别人说什么我信什么,只知道盲目跟着那些大门派走,我没脑子,以后我一定长记性,求岑枢仙君放我一马。」 广元尊上被墨师兄废了修为,半身不遂,生不如死,其他乌合之众暂且不管,江仪亭这个主谋也必须清算。顾锦明拔出剑,直指江仪亭,眉眼透着凌厉,开口:「江仪亭,我不想跟你废话,今日你我,一战生死局!」 江仪亭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他原想着,让这小子打一顿,出出气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想跟他搏命,他自然是不可能答应。 「唰——」一道索链破空声响起。 岑枢仙君手指拂过天罚索,声音冷漠:「跟我打,或者跟他打,选吧。」
第114页 江仪亭眼皮跳了跳,立刻转向顾锦明,道:「好,我就跟你一战。」 江仪亭召出绝断剑,划出一道剑气,凝眉看向顾锦明。 两人对视一眼,提剑疾步沖向对方,随后两剑对砍,撞出强劲真气。 两人身影迅闪,出招奇快,普通人的肉眼难以捕捉,短短几个回合,双方对招已不下百道。 表面上看,顾锦明和江仪亭同是元婴后期修为,但江仪亭内力深厚,招式老练狠辣,顾锦明只胜在有一股年轻气盛的拼劲。 两人对招后再次分开时,顾锦明身上已带了几道深入血肉的伤口,他气息也渐渐不稳。 江仪亭抹去脸上的血痕,眼神阴鸷,顾锦明是真想杀他啊,不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两人再次冲上去,招式比先前更加兇勐了。 浑厚的剑气相撞,罡风四起。 最终,顾锦明不敌对方内力,被震开摔倒在地,捂着腹部吐出一口鲜血,他额头有伤,鲜血流了半边脸,身上衣服也被血染出大片红色。 「顾锦明!」简渔见顾锦明受重伤,满眼担心,下意识就想上前帮忙,却被唐宴和拦住。 唐宴和轻轻摇头,自师父死后,顾师弟一直活在悔恨中,后悔自己弱小无用,帮不了师父,只能看着师父被人联合欺凌。为师父报仇,是顾师弟的执念,甚至成了心魔。 岑枢仙君也明白这个小弟子的执念,先前没有对江仪亭动手,到现在也只是旁观。 江仪亭咽下喉头的腥甜,心情极差无比,其实他只差半步就能入化神期,没想到如今还会被一个毛头小子伤到。 先前还想卖岑枢仙君一个面子,只是逼这小子认输就收手,现在,他绝不会留这个人。 江仪亭杀意四起,全身真气涌动。 另一边的顾锦明撑着地慢慢爬了起来,他身形因为伤口撕扯而微微颤抖,血流进了眼中,让他难受至极,又影响了他的视线,他索性闭上眼。 顾锦明微微蹲身,做了一个太极起手势,他右手下划至左而起,脚下缓缓显露出黑白阴阳鱼图案。 江仪亭看着顾锦明的动作,瞳孔一缩。 其他修士也是唿吸一滞,满目惊惧。 这是当年,沉颐一人对抗广元尊上及各大门派大能修士时出的招式。 顾锦明闭着眼睛,脚下的黑白阴阳鱼旋转成太极图。 这一招,他只看过一遍。可是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他回忆了千百遍。 他一个人,一点点琢磨,一遍又一遍重复练习。 最后传承了他师父的绝招。 沉颐用这一招,聚天地之灵,化为护阵之力,顾锦明用这一招,却是集天地之灵,化修罗杀气。 顾锦明睁眼,对着江仪亭斩出一剑。 这一剑,映着太极图,又化成万千剑气。 漫天剑气如天罗地网而下,江仪亭被太极图威压死死镇住躲避不开,最终被万剑穿心而死。 剑气散去,尘土落地。 顾锦明力竭,身子向前倒去,然后,倒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中。 顾锦明抬眼,眼睛却被血液煳住,什么都看不清,他动了动了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不堪,发不出半点声音。 岑枢仙君揽着顾锦明,用手帮他擦去脸上的血,声音难得温柔:「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顾锦明听到这句「好孩子」,笑了笑,整个人放松地晕了过去。 师父也说过,他的徒弟都是好孩子。 岑枢仙君一手揽着顾锦明,微微侧头,目光扫向其余门派修士。 有些人身体一抖,怕岑枢仙君跟他们算帐,又马上哭喊求饶起来。 岑枢仙君神色冷漠,他长袖一拂,将这些碍事的人扫出了他的领域。 现在整个秘境,除了三六门的人,也只留了一个白染。 岑枢仙君将手覆在顾锦明额头,帮他治疗了内伤,然后将人交到唐宴和手上。 岑枢仙君回头望着引天梯,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将引天梯关在此处封起来吗?」 简渔摇了摇头,先前她还觉得这个秘境的主人封住引天梯是别有用心,现在嘛,他们祖师爷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啦。 白染沉思片刻,道:「之前大家都觉得封住引天梯是为了防止上界纯臻灵气流泻下界,然而依我所看,众仙君不是心胸狭隘之人,那么原因可能就是,上界已经没有纯臻灵气了,下界灵气枯竭,上界也是如此。」 岑枢仙君看向白染,目光带着点欣赏,开口:「你猜的不错。」 简渔还是没太懂,小声问:「为什么灵气衰竭,引天梯就要关闭呢?」 唐宴和想了想,明白过来其中道理,开口:「为了维持下界秩序稳定,以往天地间灵气充足,众人修行各凭本事,如今灵气变少,那便开始出现竞争,就像僧多粥少,贪婪之人为了抢夺一碗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灵气越稀薄,竞争便越激烈,如今关了引天梯,断了大家成仙的念头,就不至于让大家为了争夺灵气打得头破血流。」 简渔听了唐宴和这话,联想到大家为了抢夺内丹互相残杀的事,不禁打了个寒战。 墨纸想了想,问:「灵气越变越少,最后近无,修仙界会如何?」 白染轻声道:「会变得更好。」
第115页 「如今修仙界,许多修士自觉高人一等,视凡人生命如草芥,凡人为恶,牵连甚小,修士为恶,灭族屠城仅是覆手之间。」 简渔若有所悟地点头。 岑枢仙君淡淡一笑:「灵气枯竭,众仙陨落,万物平等,天道所趋。」 众仙陨落…… 简渔看着岑枢仙君,有些不能相信:「祖师爷您也要陨落吗?」 岑枢仙君道:「此世间,已无上仙。」 一旁的墨纸其实已经看出来了,祖师爷现在仅是一道灵魂,就像他以前见过的的白汀。 神魂强大者,即使肉身消亡,灵魂还能凝实如实体,在世间留存很长一段时间。 但最终,还是要消散在天地间的。 唐宴和心里有些苦涩,这个秘境,说通俗点,就是祖师爷的坟墓,祖师爷以后只能呆在这里,守着引天梯,直到魂魄消散。然而,他以前听师父讲祖师爷,师父说,祖师爷沉三六是个无拘无束,喜欢到处游歷,见识渊博的人。 简渔动了动唇,想说,上界仙君不都是心怀苍生的好人吗,不是说脱离六道轮迴,不死不灭么,怎么还会陨落呢? 白染忽道:「天道演变,无情,无义,万物平等。」 简渔怔了怔,抬头看向天空,忽然明白了。 天道推行的是一种规则,在它眼中,事物没有善恶黑白之分,凡是影响规则往前推进者,无论好坏,皆是需要清理之物。 「无需为我想太多。」岑枢仙君笑了笑,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挨个揉了揉简渔墨纸唐宴和的脑袋,顺手也摸了摸白染的脑袋。 白染被摸得有些懵,有种自己去小伙伴家做客,也小伙伴家长发零食一样的感觉。 岑枢仙君的目光在唐宴和背上的顾锦明身上停留片刻,道:「我创立三六门只是一时兴起,并未想过它要发展到何种程度,你们不必执着于三六门的兴衰,若真要说有何期望,我希望每一辈的弟子,能做他们认为对的事。」 「能再见到我三六门弟子我很开心,最后,我送你们出去罢。」 第61章 简渔几人离开秘境回到海上, 乘着飞舟重新飞回岸上时,发现早有乌泱泱一帮人等在那里,这些修士提前出了秘境, 却没有离开。 简渔拉着墨纸刚一落地, 一堆修士就围了上来, 满脸都是谄笑。 「神龙大人, 先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 「几位道友,在下是狐鱼阁掌门,望能跟三六门结交……」 「冒昧问一下,三六门收徒吗,我资质上佳,火系单灵根……」 「唐兄,你还记得我吗, 我啊, 黄强,当年我跟你一起符阵比试来着, 你还特地鼓励我……」 一堆人七嘴八舌,吵得跟菜市场一样。 墨纸皱眉,手一抬,一堆人跟下饺子似的全倒海里去了。 唐宴和摇头笑了笑,对自己师弟师妹开口:「走吧, 我们回家。」 回家! 怕秦椿担心, 唐宴和提前给秦椿发了讯息,秦椿知道师弟师妹们要回来了, 立马乐呵呵准备食材,杀鱼宰鸭, 打算晚上做一桌子好菜。 简渔和墨纸回三六门之前,去了一趟晓生门,将白染的扇子交给白湘荷。 白染知道自己残魂支撑不了多少时日,选择留在秘境,他对世间奇闻异事颇感兴趣,知道祖师爷见识远胜于他,便忍不住想讨教一番。 最后他拜託简渔将扇子交给白湘荷,日后晓生门的掌门也就是白湘荷了。 等简渔和墨纸回到三六门时,天色已近傍晚,其他人都已经在饭堂里等着了。 顾锦明昏睡了一天,这会儿已经醒了,精神尚好,坐在饭桌前,还有空跟秦椿问叮叮咚咚这些天的功课情况。 叮叮咚咚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围着沉燕,一边好奇地打量这位陌生的大师姐,一边叽叽喳喳问唐宴和问题。 「三师兄,大师姐怎么才能说话啊?」 「三师兄,大师姐能不能吃饭啊?」 「三师兄,大师姐脾气怎么样,她醒了不会也天天喊我们练功吧?」 唐宴和好脾气地一个一个回答,顺手将叮叮头髮上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苍耳拿掉。 当简渔和墨纸手牵手踏进饭堂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叮叮举手欢唿:「好咯!师弟师妹都回来了,开饭咯!」 秦椿笑着去后厨把菜端上来。 「来来来,这是掌门师弟喜欢吃的剁椒鱼头,叮叮咚咚的五花肉,唐师弟的清炒藕片,简渔师妹的辣子鸡丁,墨师弟糖醋排骨,哎,大师姐吃不了东西,给她煮了碗银耳莲子羹,后厨还炖着竹笋老鸭汤,等下吃完饭大家一人喝一碗。」 简渔站起来帮忙分筷子,看着一盘盘好菜端上桌,咽了咽口水。 「秦师兄手艺真好,道道菜色香味俱全。」 唐宴和边给新上的菜腾位置,道:「秦师兄,辛苦了,不用做这么多菜的,快坐下一起吃吧。」 顾锦明把旁边的凳子拉出来,开口:「是啊,秦师兄,怎么光做我们爱吃的,你都不顾及一下自己。」 秦椿坐下来,一脸笑意:「我自己做的菜,自然是都合我口味,一家人在一起,当然要做丰盛些,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叮叮咚咚狼吞虎咽地扒着饭,还不忘点头:「好吃好吃。」
第116页 秦椿笑意更深了。 如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处理完了,几个人心里再没什么可忧虑的,吃起饭来都格外的香。 餐后,所有人摸着肚子,心满意足。 顾锦明看着简渔给沉燕餵汤,对墨纸开口:「墨师兄,你要怎么清除大师姐身上的牵魂术?」 祖师爷那么放心让徐常盛死,他们自然相信墨纸有法子清除牵魂术。 墨纸慢吞吞开口:「过几天,我会去魔域。」 「墨师弟去魔域做什么,会不会很危险?」秦椿一听到魔域两个字,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不会,他们打不过我,」墨纸摇了摇头,道,「祖师爷的意思,便是让我去魔域。」 唐宴和道:「三界灵气枯竭,上仙都已陨落,魔族也应是日渐衰败,不再像以前那般难以对付。」 「哦哦。」秦椿点了点头。 顾锦明思考片刻,道:「魔域封印已有五六百年,这封印之力不可能永远持续,魔族已没了祸害人间的能力,堵不如疏,将他们敲打敲打之后,视情况放出来,也未尝不可。」 唐宴和点头:「这比以后封印突然解除、魔族在未预料的情况下侵袭人间要好,至少现在还有个墨师弟能压得住他们。」 祖师爷顾虑长远,应该是这么想的。 吃饱饭,聊完天,各人回各院准备休息了。 今晚月色很好,晚风轻拂,使人的心情都变轻快了。 顾锦明看着前面手拉手的简渔墨纸,撇了撇嘴,非常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走了几步,他干脆转向一边的小路,绕路回院子去。 简渔师姐和墨师兄越来越腻歪了,受不了。 简渔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对墨纸道:「小墨,我们不回院子了,去后山转转,顺便消食。」 「好。」 于是顾锦明白绕路了。 简渔拉着墨纸在后山散了一会儿步,最后挑了棵高大的树,两个人跳到树枝上排排坐看月亮。 简渔望着天边弯弯的月牙,享受着凉爽晚风,跟墨纸闲聊:「小墨,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呀。」 墨纸想起以前的事,弯了弯唇,开口:「我以前一直住在一个宫殿里,有一天,你突然跑了进来,给我吃的,还问我要不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后我就跟你走了。」 「是嘛,」简渔开口评价,「这初遇还挺简单。」听着甚至有点像拐卖。 墨纸侧头看简渔,问她:「过几天简渔要跟我去魔域看看吗?」 他很想简渔陪他一起去魔域,因为揍服魔族三个长老要花比较长的时间,他不想跟简渔分开太久。 「我……」简渔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去不了,事实上,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一个时辰后,系统能量耗尽,她就会被传送回时空局。 所以现在,是该跟墨纸分手吗,虽然他们不像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 好像,他们都没有互相表白过。 简渔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至少,她现在是真心喜欢小墨的,她不捨得跟他分开。 「小墨,」简渔喊了一声墨纸的名字,跟他目光相对,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含煳开口,「我喜欢你。」 墨纸一怔,然后弯眼笑了,此时夜空的星星仿佛落入了他眼底,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开心,他低头,与简渔额头相碰,声音清清楚楚开口:「简渔,我也喜欢你。」 简渔也笑了,顺势凑过去抱紧了他。 两人这样紧紧抱了一会儿,简渔下巴靠在墨纸肩头,想到自己走了,小墨以后一个人,被人欺负可怎么办啊? 简渔不放心地开口:「小墨,以后有人道德绑架你,你就学祖师爷,一巴掌打过去,宁可打残别人,也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吗?」 墨纸想到祖师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场,点头。 简渔暂时没话说了,她静了一会儿,脑子胡乱想了许多,最后又开口:「小墨,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我不想走,但是,如果我不回去,系统能量耗尽,我的精神体就会受到损伤,而且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不能一直霸占着。」 听到这话的墨纸一怔,刚刚还满心喜悦,现在却如一盆凉水浇下。 「等我回去以后,我就申请復原我的记忆,我会想起和你的所有事。当然,我们每年还是可以有很少的时间见面,节假日的时候,我会买旅游票来这个世界度假,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是只要我有时间,我就来见你。然后,我工作比较早,现在有十年工龄了,我再干二十年,就可以退休,等我退休后,我就可以根据时空局的退休福利选择一个世界定居,时空局的人寿命比较长,我们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能一起游山玩水的。」 简渔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往后退了一点,看着墨纸的眼睛,小声问:「那么,小墨,你愿意等我吗?」 她真的,不想跟他分手。 墨纸长长的睫毛垂下,不想接受简渔的离开,声音低落:「一定要走吗?」 简渔沉默地点头。 墨纸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他安静了许久,接受了这个事实,轻轻道:「我会等简渔,无论多久。」 简渔心里石头放下。
第117页 「我会等简渔,」墨纸很难过,但他还知道谈条件,「简渔要经常想我。」 「好。」 「一定要回来找我。」 「好。」 「离开以后,不能喜欢别人,不能抱其他人,不能亲其他人。」 「好,」简渔刚应下,就想起北冰原那几个对墨纸有意思的女妖,当即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不能喜欢别的人,不能亲不能抱,拉小手都不行!」 简渔目露警告:「我会问顾锦明的。」 「当然,」墨纸理所应当地开口,「除了简渔,我谁也不喜欢。」 「好,约法三章。」简渔伸出小拇指跟墨纸拉钩。 于是两个人十分孩子气地拉勾。 拉完勾,两人相拥而坐,看着月亮,谁都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享受这最后一点陪伴时间,即使苦涩的难捨之情已经翻江倒海。 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像流淌得很慢,又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 简渔听到脑海中发出「叮」的一声响。 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执行者完成最后一步:永恆的誓言。很遗憾,没有奖励。」 「请执行者做好准备,系统将在六十秒倒数后,将执行者精神体送回时空局。」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顺便一提,时空局前段时间刚修订了退休法,延迟了退休时间,亲爱的执行者,你还需再打工三十年呢。」 简渔:「???」我特么*** 「三、二、一……传送开始。」 第62章 紧赶慢赶敲完一份文件, 点击发送,简渔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啜了一口。 电脑旁摆着的倒数日立牌显示, 距离下一个假日还有五十一天。 简渔长长嘆出口气, 好难, 以前怎么没觉得上班的日子这么难熬呢。 一个圆脸微胖的阿姨搬着箱子走进办公室,将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对所有人笑着招手开口:「来来来,都来吃糖了。」 有的同事看到箱子上印着的囍字,笑着开口:「王姨,恭喜恭喜,马上要抱孙子了吧?」 「哈哈哈哈哈,哪有那么快。」王姨捂着嘴笑, 语气里是满是高兴, 「我儿子下周六结婚,有空的都来满福酒店吃顿饭哈。」 王姨是老员工了, 在联络部干了几十年,人事部考虑到她快退休了,才把她调去了清闲一点的位面移民部。联络部的年轻同事多少都受过王姨的照顾,这会儿听到她儿子结婚的消息,纷纷祝贺。 「王姨, 恭喜恭喜, 子孙满堂!」 「恭喜,祝小两口幸福美满!」 「恭喜恭喜, 长长久久!」 王姨听着这些祝贺,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挨个给大家发糖。 简渔接过王姨的糖,笑着祝福:「恭喜恭喜,祝新人百年好合!」 「哎,谢谢小渔,」王姨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就忍不住操心年轻同事,尤其简渔这孩子性格好有礼貌,她挺喜欢,「小渔二十好几了吧,都工作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谈个对象,要不王姨给你介绍介绍,我二堂哥家的三儿子也是你这个年纪,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在异能控制管理中心上班,性格好,人长得也不错,改天王姨喊他出来你们一起吃顿饭?」 若是以前,简渔对这种催婚话题要么装傻要不转移话题,现在嘛。 简渔脸上挂着迷之笑容,开口:「不用了王姨,我有对象了。」 「是吗?」王姨有点好奇,也有点怀疑,年轻人谈恋爱那是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可是简渔这孩子每天一个人上班下班,平时也没见有个电话简讯嘘寒问暖的,「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怎么没见他来找过你呢?」 骗人的吧,天天加班还有时间谈恋爱?周围几个同事表面上看着电脑,其实个个竖起了耳朵。 简渔「呃」了一下,开口:「异地恋。」 就是异得有点远,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王姨立马警惕起来:「异地恋啊,那可得注意了,你跟那人面对面见过吗,他工作是在哪啊,家里几口人啊,小渔啊,你别怪王姨问得多,这异地恋要小心,别被骗了。」 简渔又「呃」了一下,开口:「他人我见过,他家里人我也见过,放心吧王姨,我跟他相处过了,他人很好。」 简渔打开手机,把自己壁纸给王姨看:「王姨你看,这就是我对象。」 简渔把墨纸的照片设为了壁纸,照片是系统拍的。 不得不说系统还蛮贴心的,走之前还知道拍张照给她留念。 就是很可惜不能合照,因为系统的摄像功能是从宿主视线角度拍摄的。 王姨眯起眼睛,瞧了一眼,立马「哎哟」一声,开口说:「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旁边同事偷偷探着脑袋瞄了一眼:「哎哟卧槽,帅哥,大帅哥!」 其他同事闻言,按耐不住好奇,凑了过来。 「我来看看……哇,真的是,比明星还好看。」 「不会就是某个明星吧。」 「就凭这颜值,出道即巅峰。」 「这帅哥我感觉哪里见过,就是背景有点暗,不确定,再看一眼。」 「行了行了,再看就要收费了哈。」简渔秀了一波男朋友,见好就收,摆着手让同事回去干活。
第118页 他们这些联络部的每天收集整理的资料都能摞成人高,见过的资料人物基本上转头就忘了,她倒是不担心有同事认出墨纸来。 众多同事「切」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工位,呵,脱单了不起啊。 这时,窗口处的唿叫铃响了。 「执行部,368号世界谁负责,麻烦来交接一下资料。」 简渔立马拿起桌子上的球体资料库,开口:「来了来了。」 简渔走到窗口处,拿起仪器,正要照例查对一下对方身份,一抬头见是熟人,又放松起来:「是你啊小晨,又接任务了?身份卡我验一下。」 小晨把身份卡递过去,倚着玻璃窗,乐呵呵开口:「渔姐,上次你帮我做任务我还没谢你呢,要不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简渔验完身份,将身份卡和球体资料库一起递出去,笑了笑,开口:「不用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帮我干活了,算是抵消了。」 「那可不同,」小晨接过东西,低下头,跟简渔悄悄开口,「我跟你说,因为完成了那个sss难度任务,我上个月奖金分到了这个数——」 小晨表情兴奋,伸出五个手指头。 简渔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妈的,这小子光是奖金,就够她三个月工资了。 酸,好酸。 联络部没人权,干最繁琐的活,拿最少的工资。 「渔姐你这么牛逼,sss级难度的任务也能完成,要不转来执行部吧,你都不知道,联络部待遇跟执行部没法比,还天天加班加点。」 「不了,执行者我干不了。」简渔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要不是任务对象是她家小墨,她怎么可能成功。 关于小墨这个任务,她其实存在疑问,第一,小墨虽然是魔族长老培育出来魔子,但他本身并没有做过危害三界的事,相反,徐常盛才是那个掀起修仙界腥风血雨的人,为什么危险人物不是徐常盛?第二,执行者的任务是攻略任务对象,用爱感化他,让他弃恶从善,但小墨本来就没作过恶,以后也不会作恶,这个弃恶从善该怎么理解,要怎么判定任务完成呢? 当然,对于这两个问题,后来系统跟简渔解释了:按照天道的运算,简渔其实两次改变了098号修真界的运转轨迹。 第一次,简渔意外传送到魔域,带走了墨纸。若是没有这个意外,原歷史发展轨迹应该是,魔子在魔族圣殿呆到蜕骨,然后被魔族长老洗脑成人形杀器,之后打开魔域封印,带领魔族在人界大肆杀戮,其中徐常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他后来还会因为逆反大长老被魔子捏碎脑袋。 第二次,若简渔没有出现,墨纸会一直呆在北冰原,直到徐常盛找到引天梯——因为没有简渔参与,顾锦明几人没有进入秘境,岑枢仙君自然也不会因为感应到掌门印从沉睡中醒来。引天梯被徐常盛放出,所有修士为争夺引天梯互相残杀,而三六门也被迫捲入争斗,顾锦明甚至因为保护师兄师姐丧生,最后墨纸找到徐常盛并杀了他,但战斗状态下的墨纸无意中打开了魔域封印,魔族入侵人间,而墨纸因为同徐常盛一战消耗了大量修为,压制不住魔族,各门派修士因为内斗元气大伤,更是没有对抗魔族的能力,最终魔族祸乱人间,修仙界走向毁灭。 总之,经过天道无数次推演,墨纸,是那个促使修仙界走向毁灭的最终推手——无论他本人是否存在灭世的意愿。 所以判定任务完成与否的关键,是墨纸是否有影响修仙界发展走向的能力。 当墨纸主动打开魔域封印,放出魔族时,所有修士因为魔族出现产生了危机意识,各门派空前团结,有墨纸压制魔族作为缓冲,修士在和魔族的小范围冲突中积累了对抗经验,之后,即使墨纸不再插手,魔和修士两方也形成了一种抗衡。 于是,天道推断出墨纸不再是威胁,任务完成。 「渔姐,真的不宰我一顿饭吗?毕竟我捡了这么大便宜。」小晨朝简渔挤眉弄眼。 「不用了,」简渔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眼睛弯了弯,「我收穫也不小。」 小晨顺着简渔目光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这是……五位数奖金? 「好了,没别的事我就回去干活咯。」简渔跟小晨挥了挥手,转身回座位继续工作。 小晨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男朋友的通讯打过来。 小晨边往电梯口走,边接听了男朋友的通讯。 「任务难度怎么样,几天能回来?」男朋友开口就是问工作。 「比较简单啦,不出半个月吧,你呢?」 「a级,不出意外,两到三个月,我尽量快点。」 「怎么又接a级,老是要我等你。」小晨不满抱怨了一句,下一秒,他话题一转,「最近人事部不是在招人吗?」 「嗯?不太了解。」 「还想瞒我,」小晨露出不悦的表情,翻起了旧帐,「别以为我不知道,人事部赵主任是你亲姐,我说我当初转部门那么容易,申请一提交,半天不到就被通过了,原来是你打好了招唿,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却一直钓着我,让我一直追你!」 对方立刻否认:「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是我姐跟我说了我才……」 「哼,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我要跟你冷战一个月,除非让你姐给我走个后门,招个人……」
第119页 「……」合着跟他耍心机呢,行吧,不是真生气就好。 …… 六点,其他部门陆陆续续下班走人了,唯独联络部,所有人眼睛盯着电脑,屁股跟长椅子上似的,半分不带挪动的。 简渔桌子上的倒数日立牌已经走到了三十七,再过三十七天,她就能拥有一个七天小长假了。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人礼貌敲了两下,然后被推开。 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口,望了一圈办公室的所有人,然后目光在简渔身上停住,嘴角微不可察上扬,开口喊:「简渔。」 正在赶表格的简渔听到声音勐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随即呆住。 简渔怀疑自己连轴转忙出了幻觉,或者是因为太想念小墨导致出了幻觉。 墨纸现在换了一头清爽的黑色短髮,五官依旧俊美,只是因为装扮改变,少了几分妖异感,多了几分英气,身上穿着时空局特制的黑色作战服,作战服利落又修身,更显得他腰瘦腿长。 他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位置上不动的简渔,以及埋头办公对他这个外来者丝毫不理会的其他人,迟疑了一下,不确定问:「简渔,你没到下班时间吗?」 简渔终于回神,三秒内保存表格关闭电脑,然后飞快奔向门口,扑进日思夜想的人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