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风云》 第1章 祁东阳兵败相州 唐小凤携刀入伍 长河落日圆。 断戈残旗,尸横遍野,燃烧殆尽的战车,劈啪作响。 狂风卷积黄沙飞雪,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风扯碎了火焰。 须发皆白的老将,筋疲力尽,倚丘而坐,满面沧桑。 “你们回去,禀报大司马,相州丢了。” “将军,您呢?” 祁东阳已经走不动了,老将军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最后再握一次画戟,“我要留在这片土地上。” 烽火连三月,大梁朝都城洛阳,战报频传,忧大于喜。神策将军祁东阳战死后,北方再无名将,男贾人十五万铁骑,长驱直入。河北大地陈尸狼藉,叠股枕臂,血尸凝结在土里。 这个冬天格外冷。 —— 大梁盛德三年,惊蛰。 登州府,栖霞县,扈家庄。 名叫泥瓦巷的偏僻巷弄里,天还没亮,孤苦伶仃的唐姓少年早已起床,坐在板凳上磨刀。少年贫穷,家里农具不全,可是砍柴的刀还是有的。今天要给三家人送柴禾,必须早点出发。赚不到这三文钱,瓮里剩下薄薄一层存粮就要彻底盖不住瓮底了。 “唐渊在家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是亭长扈大贵。原本是街头泼皮,后来不知怎的就出息了,混成了亭长,从此成了吃国家俸禄的胥吏,据说是因为他三姑姘上了县太爷。 官迷扈大贵终于当了官,虽然并不是很多的俸禄,已经能让他走路的时候仰起头,脸上泛起红光,腰也变得越发粗了,走路呼哧带喘。 见屋里烛光晃动,门没锁,扈大贵推门进来,一笑道:“新兵总督马不方下令,每个镇最少出一百名青壮去参军。”他挠了挠头坐在炕沿儿上,“现在已经有九十八个了。” “咱们是庄,又不是镇。” 唐渊抬眼看了看院子,影影绰绰有几颗脑袋藏在院墙外面,好像不时还翘着脚,忽高忽低的。 少年心里清楚,扈大贵一心想让扈家庄升级为镇,所以每次朝廷颁布法令,他都按照小镇的规格承办。 其实,扈大贵并不是痴人说梦,早在前朝,扈家庄本来就是一个小镇,只不过扈家庄里保卫前朝的将士比较多,尤其是出现过几个名将,杀了不少大梁将士,因此大梁推翻大唐之后,敕令小镇降级,还请来玄道封印城门,镇压此地气数。 现在小镇里空空荡荡,住户都搬到了城外。 “观察使大人答应我,只要凑够一百个人,就给咱们小镇解开封印。”扈大贵有些为难地说,说完搓了搓手。 如今大梁朝封疆二百多年,前朝往事早已有些暗淡,扈家庄人心中又燃起了恢复成镇的心火。——好多人想回到城里,寻找祖产。 “就算我答应了,还差一个。”唐渊放下柴刀:“你打算找谁?” “陈豹和唐虎其中一个。”说起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扈大贵有些头疼。 “他们两个都是家中独生子,按照征兵的规矩,不是不强迫独生子参军吗?”唐渊盯着扈大贵的眼睛说。 大梁朝有一个陋俗,女儿不算自家人,未出嫁之前,算寄养在家。因此出嫁的时候,会理所应当索要娶聘之礼。就算给人家当小妾,也要纳妾之资。所以,虽然唐虎有一个妹妹,可他也被算作是独子。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亭长大人为了完成任务,非让你参军,你也是没辙。否则他就会使出各种手段。扈大贵这人阳谋阴谋满肚子坏水,坐你家炕头三天不挪窝,背地里使坏,什么他都干得出来。可谓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唐渊心想,自己也是独子,而且独得不能再独了。全家就剩下他这一口人,他扈大贵之所以能来找自己,或许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让你去参军,只要你一个人同意,就不用去做家长的工作了。 扈大贵没回答唐渊的问题,而是四下看了看,这个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你小子穷成这副德行,不去参军,你打算饿死?”扈大贵磕了磕脚底的泥,抬眼见少年面无表情,加强语气道:“去年大旱,你就没什么农活做,兜里没钱,瓮里没米,今年你打算吃树皮啊?” 吃树皮也比死了强。少年不想为大梁卖命,唐家祖祖辈辈都不想。 “招募兵的名额还有吗?”唐渊低着头问。 “没有了,只剩下招役兵。”扈大贵正色说。 “真的没有了?” 扈大贵摇头。 “那我不去。” 扈大贵瞪眼,指着唐渊的鼻子骂道:“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 咔吧一声,唐渊伸手掐住了扈大贵的脖子,把扈大贵的后背紧紧压在墙上。 少年手上的力气大得出奇,扈大贵想喊都喊不出来。 扈大贵感觉呼吸困难,而且脖子的关节处甚至能听到“嘎嘣”的脆响,真担心少年再加把劲儿,他的脖子就断了。 少年表情淡漠,眼神冰冷:“我们唐家人,不愿意给梁朝当兵。不过看在同胞被外族屠戮的份儿上,我可以上战场杀敌。但是,你想欺负我,尽快死了这条心。我知道你手段多,不过我唐渊什么性子,我想你也清楚。我是光棍一条,而你却大家大业,如果你不在乎,咱们可以试试看。” 主动入伍是为“兵”;被强征入伍是为“勇”。 虽然一字之差,性质却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据说在部队里,招役兵还会受人白眼,将来同样军功,提拔时,首先考虑招募兵。 扈大贵被唐渊掐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服软地摆了摆手。 唐渊松手。 扈大贵立刻猛咳了几声,说:“名额确实没有了,我只能考虑给你改一个。不过这不能明着改,我会跟招兵的李都尉说好,进军营之前,先不要暴露,你名义上还是招役兵,等进了军营,再宣布真实情况。我想这个时候,那个被我改掉的人,一定会恨死我。不过他已经进了军营,也不能再出来了。” “我希望被骗人的不是我。” “你小子够狠,我不想遭殃。” 少年拿起柴刀,道:“我答应你了,你可以走了。” 感觉少年答应得轻飘飘的,扈大贵揉了揉脖子,转变神情,扭回头笑道:“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好样的,老唐家世世代代出好汉。将来镇门解开封印,我会在城里给你预留一间大房子。等打退了男贾人,荣归故里的时候,叔给你做媒娶最漂亮的媳妇。” 扈大贵这个人,向来如此,态度转变比翻书还快。 唐渊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真的?”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真的……”扈大贵有些心虚。 “我早就看好你闺女了,我可不可以提前叫您一声岳父?”少年正色道。 “这个……”面对唐渊的这副表情和口气,扈大贵冒汗了,突然摆了摆手道:“别忘了,有先决条件,我等你‘荣归故里’!” 扈大贵火烧屁股似的走了,几乎是小跑。 跑到大门外,扯嗓子喊了一声:“卯时,村口大槐树下集合!要先选一个临时百夫长。” “知道了。”少年没好气地回应道。 少年家里也没个计时的物件,不想耽误时辰,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与男贾人的战争打了三年,每年都征召士兵,少年早已知道了征召的规矩。当兵,许多物件其实都是自己准备的,比如被褥,干粮,甚至是武器。 铠甲肯定是没有,那东西不允许私藏,否则被发现,罪名可是不小。 他没有像样的武器,只能带着一把柴刀,一杆?头出行。家里没有菜刀,那把柴刀又砍柴又切菜。这些东西到了军营,可以去找军营装备库置换同等重量的兵器。当然,只计算铁的重量,木头不算。 少年随身之物很少,只是一套削薄的破棉被褥,和一些粮食,家里还有一只成天到处瞎溜达的老母鸡,老母鸡已经半年没下蛋了,他也舍不得杀,临走,送给了邻居。 “小米,大红送给你了。你不是早就说想吃鸡。” “真的呀!”小姑娘蹦蹦跳跳走过来,抓住老母鸡就跑。 邻居家也姓唐,其实二百年前,他们可是一家人。如今虽然早已出了五伏,可邻里之间,相照应多年,临走,不好不说一声。 结果家里好像没别大人,小姑娘把老母鸡丢进屋里,又跑了出来。 “你哥唐虎呢?”唐渊抻着脖子看了看,没看到唐虎的健硕身影。 那小子身高八尺六寸(秦尺23.1厘米),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膂力惊人,耕地可当牛使。唐渊身高七尺九寸(182.5厘米),已经算大个子了,可在唐虎面前,矮了大半个头。 可奇怪的是,平时疯闹玩耍,唐虎却总被唐渊制服。唐渊打小跟爷爷练武,腕力惊人,被他抓住一处骨缝,一拧,疼得人大汗淋漓。据说他修炼的是一种什么真气,可具体内容爷爷也不说,只是让他多加修炼,能强身健体。 虽然唐渊十二岁成孤儿,可在乡里,没人敢欺负他,往往都是他欺负别人,猫三狗四的外乡人来挑事,扈家庄人同仇敌忾。 唐渊、陈豹、唐虎三个拜把子兄弟,必须是冲在最前面的人。 可唐渊比陈豹和唐虎更有心计,不会像他们俩一样傻不愣登往前冲,他总喜欢先观察一下形势。 用他的话说,这叫知己知彼。 他们这支唐家,有一本古书,据说是当年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可惜后来被不知道哪个爷爷给烧了,只是口传心授留下来一些口诀。 “我哥让我妈给藏起来了。”唐小米人小鬼大,神秘兮兮地说。 “藏哪儿去了?”唐渊压低声音。 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的可爱小姑娘,凑近了,伸出一根手指,郑重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你整得那么神秘干什么?”唐渊伸手拍打小姑娘的脑袋,最后爱抚地揉了揉:“算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只是可怜我唐虎老弟,练就一身好武艺,整日嚷嚷要当大将军,看来宁不过老娘扯耳朵。” 少年孤零零一个人,来到村口大槐树下。 好多人聚集在这里,其中有一百名青壮,在军方代表的引领下站成几排。 虽然大家没受过正规训练,而且这一批新兵看起来是这几年来最差劲的一批,可汉子们的脸上,却是极严肃的。 精忠报国保卫家园的神圣时刻,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的人,也都气血喷涌。 不得不说,最是鱼龙混杂的汉人,每到关键时刻,总能冒出一些有骨气的人,他们铁骨铮铮。 可是… “他奶奶的,张二彪子怎么跑了?”军方代表是一名都尉,姓李,刚才点过一次名,再次点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 有人说,彪子顺着乡道向南边跑了,那条路,直通淮河,最后能通到长江,过了长江,就到南国了。 南国,是长江以南的一个国家,北方人喜欢叫南晋。以前,晋与梁两个王朝共享中原,后来被大梁打跑到江南。 那时候的梁慧王(后称梁高祖),英明雄武,可他死得太早,没能完成统一大业。而他的子孙,虽然如今被称为皇帝,可任何一个也远不如他。 看看如今大梁朝的版图,真是腹背受敌。那些开国元勋还在的时候,外族最多是来抢些东西,然后就跑,可现在他们的目的变了。 现在他们要的是土地。 最近不到一百年,大梁王朝割让不少土地,嫁出去不少公主,向外族纳贡不少金银布匹。 真是窝囊透顶。 如果梁慧王泉下有知,不得气得从墓里爬出来? 不过呢,皇帝的苟且确实换来了一些窝囊的和平。 但是这种情况在上一任皇帝登基以后,发生了改变,他仿佛有些梁慧王的脾气,不让土地,不嫁公主,断了以前所有的纳贡。还声称,要夺回燕云十六州和河西走廊,打通与安西都护府的联系。 这时蛮夷们急了,疯狂进攻大梁边境。 桑腊人从河西走廊发兵,男贾人从幽州发兵,夹击大梁。 皇帝不惧,御驾亲征。 中原将士,奋勇抗敌。 一开始,大梁王朝以一敌二,打得很是辛苦。拆东墙补西墙,勉强打了八年。可后来形势突然转变。 因为男贾人后院起火,男贾王回老家平叛,放弃进攻大梁。 这时大梁全力攻打桑腊,用了两年时间,把桑腊打得元气大伤,节节败退,可就在这时,有志统一华夏的皇帝不幸驾崩了。 或许,这是梁王朝的宿命?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帝十三岁登基,年号盛德。 在三大门阀的“扶持”下,想重启和谈,可这时蛮夷们不同意了。 男贾人平叛结束,二次邀请桑腊共同伐梁。桑腊很快做出回应,二夷一拍即合。不过这次,桑腊人只是叫嚣,并未出兵,可男贾人却是真刀真枪杀了进来。 这个时候,门阀与皇权之间的矛盾被激化,以曹太后为主的皇权势力,开始调控大局。 盛德皇帝年纪虽小,却跟先帝一个脾气,朝堂之上大发雷霆,拍案而起。 就这样,二次战争,一打又是三年。 可惜战况不妙,听说前一阵,驻守相州的名将祁东阳战死,这个消息,让闻者垂泪。 “哎?唐小凤,你怎么来了?平时,你不是总说好男不当兵吗?”王二愣子躲过一劫,没被征召入伍,站在人群里,满脸欠揍表情。 唐渊,字小凤。 一般情况下,都是有钱人家、有人身份的人才有字,可唐渊却是一个特例,虽然家里很穷,可唐家总是有这个规矩。 “我来了,就可以替别人去死。这样你和你哥就不用选一个人去死了,对不对?”少年仰起头,“你哥藏在张寡妇家草垛子里,你当我不知道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 有人把怀疑目光投送到王二愣子的脸上。 其实乡里乡亲都知道他哥是真的死了,死在张寡妇家的炕头,那是一桩因争风吃醋引发的血案。 可那些军方代表并不了解情况,尤其是李都尉,一瞪眼,就要去询问情况。 第2章 辕门射戟 春分,乍暖还寒。 方圆十里平坦地面上,一颗颗削尖了的木桩,被从土里拔出来,又重新夯进土里。 建设营寨是士兵的基本功之一,在一些临时任命的卅夫长带领下,三十个人一伙,挥汗如雨反复练习扎营基本功。 一名年长的陇右外调军官,一手掐腰,一手不停晃悠着手中的诫鞭,高声呵叱那些做工不符合标准的人。 其实刚走进营寨不久,兵丁们就被分成了几档。 身体强壮的,精神头足的,被分入精兵营,整日操练战场技法; 身材瘦弱的,脑子犯浑的,被分到辎重营、工兵营;更差劲的就分配到马厩、伙房、洁卫、杂务等; 还有更惨的,这些人几乎不能被称作兵,简直就是军营里的仆役,伺候长官生活。别说高高在上的将校,就连区区卅夫长,也总要欺负一个两个,洗衣服袜子叠被刷鞋,蹭铠甲磨刀上油打蜡,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 —— 一日傍晚。 新兵训练营里,众目睽睽下,英俊少年拉满强弓,“砰”的一声,箭矢划出一道白线,正中百步外铁戟小枝。 众人一片哗然,高声叫好。 虽然新兵训练很苦,训练结束都累得像死狗一般,可总有一些精力旺盛的人,时常闹出一些活动来。比如方才,几十号人聚集到一起,要模仿当年吕温侯“辕门射戟”。结果他们一个人也没射中,唯独那名来自登州栖霞县的少年完成壮举。 “你叫什么名字?”人群中走出一人,大伙儿立刻都闭了嘴。 魔鬼教官白恪,据说是战国名将白起的后人,大家都说,跟他训练一天,仿佛被扒一层皮。 “唐渊。”少年掩饰不住刚才成功射戟的喜悦,见教官专门为自己走过来,估计是要被表扬吧。 很开心。 白恪背手走出人群,表情淡漠,道:“以后,你每天跟我加练两个时辰。” 少年木然。 白恪说了一句话,扭头便走了。 少年心中讷然道:“这算不算乐极生悲?” 这时一个黑大汉走了过来:“嘿嘿,小凤啊,以后你有事干了,叫你总嚷嚷不累,这回好了,跟着白扒皮加练两个时辰!哎呀,吃完饭两个时辰,那时候天都黑了呀。” 唐虎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伸出两根手指,他的两根手指,仿佛两根棒槌。 “你见大哥我被单练,你觉得很过瘾是不?”唐渊捏了捏拳头:“你怎么知道白教官不是单独给我开小灶,私下传授我一些高超武艺呢,到时候大哥我有马骑!” “别臭美了。”唐虎憨憨一笑,一脸欠揍表情。 唐渊一瞪眼,抡拳头便打,“臭小子,我治不住你了是不?哎?你小子还敢反抗?你再动弹一下我看看!你再动,再动,再动!” 论力气,唐渊不是唐虎的对手,如果被唐虎一把抓住,后果不堪设想,可唐渊的特点是灵活,从小练就擒拿术,挫骨缝的功力不浅,利用这个特点,没少给唐虎苦头吃。 他曾经说过:街头厮混,拜把子大哥没两下真本事,怎么管理虎背熊腰的小弟? 唐渊打小儿还从爷爷那里学来几招棒法和修炼气息的法门,当时爷爷也没说什么,他也不觉得这棒法和吐纳之术有什么高妙之处,平时他也很少用棒子打人,只是农闲时节,没事的时候在院子里舒展舒展筋骨,倒也练得纯熟。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少年的臂力和手力极大。摔跤摔不过唐虎,完全是因为体重的原因。腰腹力量和腿力,实在没法跟这个狗熊比。 唐虎打小儿个子就高,管唐渊的爷爷叫一声大爷爷,于是跟着唐渊一起练习过几天,不过后来他又觉得没劲,便放弃不学了。可是长大以后,他却总说自己是一个“练就一身好武艺”的人。其实在唐渊看来,他就是力气大,一力降十会,霸道王八拳。 说来真是可笑,倒霉蛋唐虎,竟然被狡猾的扈大贵在地窖里发现了,这下问题可严重了。 本来扈大贵是理亏的,可这时他有了理由,以逃脱朝廷征调为由,逼着唐家独子参军。而且还是招役兵,不算招募兵。虽然唐虎他娘跪地求饶,也没用,世情就是如此冷酷。 当唐虎被带出家门的时候,母亲惨叫一声,倒在了门口。这也就是大伙在大槐树下听到的那一声惨叫。 而陈豹,抗拒招募更为直接,还给了扈大贵一个耳光,打掉了扈大贵两颗牙。结果又被扈大贵找到了理由,让陈豹填补张二彪子逃跑留下的空缺。 就这样,唐渊的两名体格彪悍的好兄弟,都以招役兵的身份参了军。 其实扈大贵也有苦衷,因为他手里的名额实在有限。老小子为了这次招兵,没少动心思。连他亲侄子都被招了进来,他的心估计也在滴血。而且老小子办事也算讲究,他真的给唐渊改成了招募兵。而那个被改成招役兵的倒霉蛋,刚一听说这件事,就闹翻了。结果被李都尉一顿胖揍,现在老实了,蹲在禁闭室里反省呢。 这种事怎么他吗反省? 可是没办法,在军队里,长官让你反省,你就得反省,而且出来以后,还要去找李都尉作报告。说得不深刻,甚至不说得声泪俱下,李都尉都不能轻饶了你。 扈大贵很懂世情,为了给侄子弄个好差事,给李都尉塞了不少钱,也算是对堂兄一家补救一下感情。 可惜他侄子扈庸是一个瘪茄子,没有他叔叔那个脑瓜,也不如他堂妹的精气神,扈家三姑娘那火爆脾气,和精湛武艺,十里八乡谁敢惹? 平时也就唐渊敢撩一撩,那也是要掌握分寸的,否则大刀片子真能竖在你家门口。 “陈豹,干什么呢,怎闷闷不乐的?” 来到帐篷里,看到二弟陈豹情绪不高地坐在地铺上,一语不发。 陈豹,个子与唐虎还要高,足有九尺,宽额长面,威风凛凛。 他没有唐虎那么壮,却比唐虎灵活许多,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跟他单打独斗,唐渊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打小儿他俩就互相敬重,后来拜了把子,就更打消了较量一番的心结。 “我去找李都尉了,可李都尉说,招募兵的名额早就满了,根本不可能给我改。” “哦。”唐渊坐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一掰两半,给陈豹一半,给唐虎一半,自己手里却空了。“既然改不了,就别为这事闹心了。反正咱们这些泥腿子,也当不上大官。” 陈豹唐虎不说话,陈豹手里握着拇指大小一块肉干,没胃口吃。 唐虎嚼了嚼自己嘴里的那块,伸手推了推陈豹,示意陈豹:如果你不吃,干脆给我。 陈豹白了他一眼,把肉干塞进自己口中,吃了。 这两个兄弟了解唐渊,他送出去的东西,坚决不往回要,所以也没推让。 屋里空气沉闷。 唐渊没话找话说:“我问问你们。你们说,咱们打仗第一要紧的事是什么事?” 陈豹想了想,说:“咱们的条件,照比那些人强许多,既然参军,当然要出人头地。” 唐虎长叹一声道:“我觉得吧,首先是能吃饱饭,然后是有钱,最后是娶媳妇。哎,我就羡慕那些小白脸儿啊,有女人倒搭,你看李二狗子,人家的媳妇就是自己扛着铺盖找上门来的。” 唐渊想骂唐虎一顿,不过这活儿被陈豹抢了先,骂他没出息。 等陈豹骂完了,唐渊道:“你们说得是最好的情况,可我觉得,咱们首先考虑的,却应该是最坏的情况——如何生存。战场上什么兵最惨、最累、最容易死?一定是步兵,别说打仗,就是一次长途奔行,路上都能把你累个半死,这要是再得个什么小病小灾,走不动路,就被丢在荒山野岭,死了都没人埋。暴尸荒野,白骨露天,想一想都觉得惨。所以,首先咱们应该弄到马,要当骑兵。当了骑兵,生存率比步兵高许多,就算最后打败了,跑也跑得快。” 陈豹点头。 唐虎想了想,说:“我想当伙夫。” 唐虎的这句话刚说出口,就被忍无可忍的唐渊和陈豹胖揍了一顿。 当然,兄弟三人平时也经常这样闹,倒霉的通常是灰熊一般的唐虎。偶尔也有被唐虎反制的时候,情况较少。 “唐渊,你怎么还不去白教官那里报到?” 临时百夫长扈庸,满脸不痛快。看样子,好像刚被人臭骂了一顿似的。目光一扫,对陈豹和唐虎说: “还有你们两个,别呲牙笑了,跟我一起走!” 扈大贵买通李都尉,让自己侄子来当这个临时百夫长。其实这个官儿并不是官方任命的,一旦进入部队序列,就会被免职。不过通常来说,在新兵训练营里当过临时百夫长的,到了部队里,都会安排一个伍长当当,甚至还有直接被提拔为什长的。 不过什长也没什么了不起。 战争年代,如果是一个骑兵,给他一个步兵卅夫长,都不一定愿意换。这与和平年代不同,如果是和平年代,有幸分到镇所,一个卅夫长也能作威作福一个城门。榨取一些过路费用,生活还是相当过得去。 可战争年代,卅夫长往往都是冲锋陷阵的第一人,一个不留神,小命就没了。有的时候,就算留神,也白扯,因为给他的任务压根就是一个送死的任务,那就更别提飞来的冷箭,更是防不胜防。千锤百炼,历经生死,立下战功,才能再登一步,成为百夫长。 可以这样说,战场上熬打出来的百夫长,各个都是精英。几乎没有孬种。 而这种情况,在超过都尉以后,又变味了,因为稍微高级一点儿的军官,多是门阀子弟和能与门阀子弟扯上关系的人。是从上面往下派遣,而不是从下面往上提拔。泥腿子出身,想当大官,很难。除非像祁东阳那样,异常凶悍,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最终被门阀看中,收为门客。 步兵很惨,骑兵相对好一些。与胡人交战时,一个成熟的、训练有素的骑兵,各个都是宝贝。无论是头脑,还是身体素质,还是武艺,都必须是精挑细选的人才,因为战马资源是宝贵的,不舍得给蠢人驾驭。 但凡是当过三年以上的骑兵,任意一个人拉出来,当个都尉都能胜任。 “前方战况吃紧,据说朝廷正在紧急集结兵力,要夺回相州,就算夺不回来,也要把男贾人挡在黄河的北岸!所以,我们原本计划的三个月的训练时间,要被压缩。压缩成一个月。咱们山东训练营送出去的士兵,不允许给山东丢脸。因此,我和白教官商量,要紧急选拔十个人,进行特殊训练。” 李都尉目光一转,看了站在队伍最右边的唐渊一眼,“你是第十一个,本来我不看好你,可白教官却说你行。” 说完这句话,李都尉目光玩味,瞥了白教官一眼。 白恪一如往常,眼神冷漠,面无表情。 李都尉的这一眼,好像带有一丝挑衅的意味,被眼力不错的唐渊一下子就逮住了。心道:“李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怎的,你和白教官之间,不和睦吗?你是挑衅白教官,还是挑衅我?” “报——!都尉长大人到!” 门口小校高声喊道。 “敬礼!唐都尉长好!” 李都尉连忙小跑到门口,扯嗓子喊道。 众星捧月一般,一条虬髯大汉,雄赳赳气昂昂,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唐渊等新兵都以为,这条大汉一定就是唐都尉长! 他体格健硕,膀大腰圆,背插两柄短铁戟,杀气森森。 可大汉突然一转身,给身后一名相貌俊朗的戎装少年让开道路,手一摆,示意少年上坐。 那名少年很年轻,长得不高,身材瘦削。脸长得却很不错,典型的小白脸,精气神十足,万人迷的那种。 刚才走路的时候,被前面大汉挡住了视线,所以大家才误以为众星捧月的“月”是前面大汉,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看了一眼少年,细胳膊细腿。 那手仿佛女人的手,白皙修长,唐渊心道:“果然传言不假,都尉以上的军官,轮不到泥腿子来做。只是他也姓唐,这倒是让人感觉有些亲切。” “请都尉长大人训话!”李都尉吼道。 这一嗓子来得太突然,似乎是有些吓到唐都尉长了。 小白脸都尉长眉头微蹙,目光蜻蜓点水般瞥了李都尉一眼,收回视线,审视目光看着面前的十一个新兵。 从登州招来的一千名新兵里,选拔出的一十一人,看起来果然不差。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本人已经不再是山东新兵训练营的都尉长了。” 闻言,李都尉一愣,刚才一直紧缩着的肩膀,仿佛变得略高了一些。 第3章 垂帘参政 唐朝灭亡,梁朝建起。(架空历史,非朱温建立) 梁朝的制度,类似前朝三省六部制,但不完全相同,诸多改革,很是新颖。还修改和增加了许多地名,比如山东道,在前朝的时候就没有这个说法。 当初为了权衡五大门阀利益,特设大司马之职。前朝有左右两个宰相,如今却只设立一个相府。这也是门阀利益分配导致的异形结果。 但是,无论是大司马还是丞相,他们的权力都被制度限制、分割。 比如大司马,面对京都十二卫,他就没辙。 十二卫本身是皇帝赵氏一脉的亲兵,大司马调不动。而大司马手下的门阀势力,是驻扎在汉中和陇右的神策军。表面上听皇帝调遣,实际只听大司马的话。就连军内任职,除非部队监察官以外,都是大司马一人做主。所谓呈报兵部,只是给皇帝老儿一点面子罢了。 虽然权力极大,但是,神策军过不了潼关。没有皇帝命令,胆敢硬闯,那就是造反。将军造反,留在皇城里的家眷,一个也别想好,整个门阀也将受到牵连。 门阀势力家属,必须留在皇城里,每日有内史省官员登记清点,少一个人也不行。如果少了,就满城翻找,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 “虽然这次折了祁老将军,可在哀家看来,神策军里,还是有很多名将的。先帝在时,神策军也是攻打桑腊的主力,那时先帝常对哀家说,这次战争,唐家贡献最大,那么就借他们一万匹战马,五千挂铁甲。”珠帘之后,曹太后凤眼眯了眯,一笑道:“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战后,那些装备和马匹,可都没回收呢。” 皇太后曹氏,垂帘参政,帘幕对面坐着三名辅政大臣。虽然隔着帘幕,可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珠,遮挡不住曹太后的敏睿心智。 同样,三位大臣抬眉侧目之间,也能窥到曹太后不时瞥来的锋锐目光。 这道帘子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太后的一席话说完,殿内安静了下来,似乎只能听到呼吸声。 她言外之意,这次神策军贡献了一个祁东阳,还不足以“报答”先帝的恩赐。那么,再战男贾,你们神策军,还是要出出力的。 闻言,大司马唐振略做思考,道:“先帝驾崩,从桑腊撤军时,神策军伤亡惨重,损失得可不仅仅是一万匹战马,而五千挂铁甲,都被祁东阳带去河北了。” 唐振言外之意,你们皇室赵家的好处,我们唐家早就还完了,而且还多搭进去一个名将。这次再打男贾,你还是让另外两家门阀出出力吧。 曹太后表面看来情绪毫无变化,只是目光对准了另外两家。 丞相孟丹青一笑道:“太后千岁不必慌张,现在他们男贾人其实也是腹背受敌。十年前,扶余人在山海关外闹腾得挺厉害,而那时,男贾人的主力就已经迁移到了燕云十六州。男贾人与右律人联盟,把扶余人赶到了鱼羊半岛,从此一蹶不振。可此时,右律人却撕毁了盟约,二十万大军囤在山海关,对燕云十六州虎视眈眈。” 说罢,孟丹青瞅了身旁御史大夫西门真森一眼。 西门真森目光玩味,略作停顿,道:“老臣早就说过,男贾人之所以要呼应桑腊攻打大梁,其实也是形势所迫。男贾王的目的,是占据河北,这样就有资本和右律人抗衡。如今他们已经得到了相州,控制了黄河北岸,就不再渡河南下了。这也印证了老臣先前的推测。其实我觉得,这样的情况并不坏,只要男贾人控制河北,就可以替我们挡住势头正劲的右律人,否则我们拿下了男贾,还要面对右律。到时候,咱们已经打得人困马乏、国库空虚,别说对抗右律,就是面对江南晋朝,我们恐怕也控制不住了。所以现在‘求和’才是上策。” 曹太后笑容殆尽,眼帘低垂,继续听着。 大司马唐振一言不发。 丞相孟丹青泰然笑道:“这一点,连桑腊王也看得清楚,所以他们只是口头呼应男贾人,而并没有真正发兵。” 御史大夫西门真森点头道:“只要男贾人一与我们开战,他桑腊就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谈判似乎是陷入了僵局。 可曹太后手里的牌还没打完,就在她准备再说话时,一个身穿玄黄锦衣的少年闯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宫装少女,和十二名体格健硕的武士。 少年横眉冷目,怒道:“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河北大地被胡人霸占吗?从朕还是弘农王时起,整天看往年朝政,总能看到‘求和’字样,可是求了二百年,割出去多少河山,嫁出去多少公主,送出去多少金银绢匹,结果又如何?先帝把你们三个留给我当辅政大臣,可你们是在帮忙,还是在拆台?朕要打,你们还敢说求和,你们是想造反吗?” 梁朝的军队,分为皇帝亲属部队、门阀部队、和地方武装。 以前地方武装,指的是节度使镇所部队,比较强盛,后来梁高祖和几大门阀合作,解除了地方节度使的招兵权。因此次大规模撤藩,还曾经引发“康杜之乱”,范阳节度使康歆贤和登州节度使杜效忠,联合反叛,从范阳和登州发兵,直逼洛阳八关。 那次战争,朝廷折损两大门阀,但也彻底消灭了各地节度使反叛的心火,纷纷同意撤藩,降低部队规模,增加各镇所的朝廷特派官员的权力。从此节度使部队的规模,被压制得死死的,不允许超过两个营,一个营最多六百人,否则就是叛逆,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大罪,同时他们的家眷,也都被“请”进洛阳城里。 有的人说,这次战争使大梁朝受了内伤;也有人说,这其实是皇帝的阴谋,借此机会,彻底控制住地方武装,也削去了两个大门阀。 以前,赵氏家族本身就是一大门阀,依靠其它门阀势力帮助,建立大梁政权,可后来,各门阀拥兵自重,威胁皇权。 虽然高祖采取了一些手段,可直到他死,也没能彻底解除门阀势力,二百年过去,现在再想消灭,就更是积重难返。 维持住平衡,已经实属不易。 或许这多年来,三大门阀已经和皇权找到了平衡点。尤其是在面对有外族侵略的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至于何时打破平衡,这个难题,还是交给没有外族侵扰的年代去解决吧。 可大梁建国二百年,就没消停过。内忧外患不断。 各大门阀之间虽然暗流涌动,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互相下手。 赵氏皇权几次摇摇欲坠,竟然都挺了过来,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奇迹。 看着十六岁的小皇帝,凝眉瞪眼,曹太后一阵心酸,可这次,小皇帝却底气十足,因为他培养的十二名武艺高超的护卫,足可以把面前三个老头重拳锤死。 但小皇帝并没有这么做,在得到三个老头的肯定答复后,便让他们走了,让他们回家想好作战计划,下午再来谈。 御花园。 “皇妹,你看皇兄今日表现如何?”眉眼灵动的少年皇帝,溜溜达达,忽而站定,掐住一朵梅花。 长安公主赵雅乖巧站立在皇兄身旁,一笑道:“皇兄今日好大的脾气,赵雅都不认识了呐。” 少年一笑,掐掉梅花,送给长安公主,“这三个老不死的,以为我还是刚登基时的十三岁小孩,欺我太甚。我迟早要主政,他们手里的权力,应该适当收一收了。” 长安公主含颦带笑,“皇兄不可操之过急,时候还早着呢。” “都火烧眉毛了,还早?”小皇帝赵策一摔袖子,仰头,伸手,一副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概,道:“我要三年之内收复河北,五年打通河西走廊,十年拿下辽东,十五年消灭南晋,二十年平定神州,五湖四海皆称臣!” 皇兄又开始说大话了,长安公主不好直接反驳,而是婉转道:“如今安西都护府的问题还没解决呢,闵悦将军二十岁出征,六十岁还没能回来,人家都拿这事儿写诗了。” “我要打通河西走廊,不就是为了让他能回来吗?到时候,我还要出兵西域,跨过不周山,倒要看看那些宵小能奈我何!”赵策突然一皱眉:“哎,皇妹,听你口气,好像对皇兄的宏图大志不是很乐观呀,怎么着,你也不看好皇兄?” “怎么敢呢。皇兄雄才伟略,必然是高祖一样的英明之主。”长安公主手拈梅花,“不过呀,现在咱们可是腹背受敌,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眼高于顶,如今北方草原两个势力崛起,他们之所以没来侵扰中原,只是因为他们还在互相争夺地盘,等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呀,大同一带需要增兵才是。” “你是说外新人和扶悍人?嗯,皇妹不愧是朕的伴读,倒是学了不少知识。”赵策看起来有些得意,好像是说,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赵家和唐家,都是少子家族,家丁不旺。唐家男儿少,与连年战争有关系,而皇族赵家,却不是那么回事。最近一百年,皇帝几乎都是一脉单传。危危险险的,真不知哪一代就断了香火。到了赵策这一代,可算生了两个儿子,可太子死得比他爹还早三年。 实在是皇家之不幸。 虽然也有许多姓赵的皇亲,可亲属关系已经有些远了。还多是一些不学无术之辈。否则选拔皇帝陪读,也不至于选了个公主来。这些年,小公主没少替太子挨打手板。 皇帝家的老师很严厉,可他不能打太子,太子犯错,只能让陪读替太子挨打。 公主眨了眨眼,察言观色,觉得应该给皇兄泼一泼冷水了,斟酌一番,道:“前一阵听说蜀汉伪皇死了(当着皇兄的面,不能管蜀汉的皇帝叫皇帝,死了也不能说驾崩),儿子刘洵登基,厉兵秣马,正要去打大理国。如果消灭了大理,我猜他也要来搅乱时局。咱们在汉中和陇右的驻军,应该再加强一些才是。” 赵策皱眉,道:“这些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不过等他消灭了大理,我也消灭男贾人了,到时候我不发兵打他,就已经是他的造化了,他还敢来搅乱中原形势?哼!想得美!” 见皇帝有了些脾气,公主笑道:“我猜太后娘娘和三位辅政大臣一会儿就能定下反攻的计划,如果不出意料,可能四家各出一支部队。如果是这个结果,到时候谁来指挥这四支部队,却是一个大难题了。四支部队属于四大门阀,很容易出现各自为战、互不接应的局面。” “如若真是那样,朕!要御驾亲征!”赵策满脸怒气:“还有,以后你不要再跟我提什么门阀不门阀的,哪有什么门阀部队?都是朕的部队!” 闻言,公主目光呆滞。 公主以为,皇兄真不应该这么着急,三个辅政大臣年事已高,最年轻的都七十二岁了,而你才多大年纪呢。他们后人要继承他们的位置,到时候你再树威也不迟。而那时他们手中的辅政大臣的权力,就不取自消了。 如今面对男贾人,虽然丞相和御史大夫嘴上说求和,可他们其实是在找借口,这样就可以少出兵,保留自己的实力。 但是,他们不会眼瞅着大梁王朝被消灭,他们都深深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第4章 长安公主 “皇妹,果然让你猜对了。喏,这对玉镯赐给你。” 看着皇兄送来的玉镯,长安公主略感鼻酸。 大梁国已经好多年没收到外国上贡的贡品了,这对镯子,还是十五年前,西夏国送来的。自从西夏国被桑腊吞并之后,就再也没有哪个国家给大梁上贡了。 —— 一个时辰之前,大殿里气氛紧张。 太后娘娘和三大门阀首领,最终敲定,每个家族派出一支部队。 大司马唐振从汉中神策军抽调一支三万人的部队,部队番号神策第三军。 丞相孟丹青从荆州撤走飞虎军三万人; 御史大夫西门真森从淮南撤走虎贲军三万人,参与北伐。值得一提的是,还派出了虎贲军头号战将,大梁朝十大战将之一,九品战将萧寒。这个九品不是官阶九品,而是战力的标准,数字越大,能力越强。其人官职,可是正三品云麾将军。 最后,太后娘娘从京都十二卫中拉出三支部队,合称玄甲军,也是三万人。 “面对外族侵扰,虽然我大梁将士能做到同仇敌忾,可问题是,这四支部队从来没合作过,这样一来,各主将之间,难免心生嫌隙。要想同时控制这四支部队,一定要选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帅,才能掌控全局。”丞相孟丹青面色铁青。再也没有先前谈笑风生的泰然神色。 曹太后点头道:“哀家认为也是如此,可是选谁为帅,还需要三位卿家好生斟酌举荐。” 唐振闷头不语。 孟丹青斜了西门真森一眼。 御史大夫西门真森道:“老臣举荐大司马的儿子,神策将军唐潇。” 孟丹青立刻道:“嗯,老臣以为,唐潇必然能胜任大帅之职。先帝在时,攻打桑腊,唐潇就是前部正印先锋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西门真森道:“唐潇二十岁时,首次参加武科场,便一举夺魁。参军以后,无往不利,与桑腊王祁连山一战,八千破五万,一战成名。先帝驾崩,大军撤离的时候,也是唐潇殿后。才保住大部分主力撤回陇右,实乃良将也。” 一听到唐潇的名字,曹太后表面欢喜,心中却老大不痛快。 明知这二人是在落井下石。唐家男儿,桑腊一战,死了五个。眼下只剩下两个。上次与男贾对敌,他二人就举荐唐潇,后来被太后否决,以祁东阳老家是相州为由,才启用唐氏家将祁东阳为帅。 四大家族一共才给老帅五万兵,面对男贾人十五万大军,虽浴血奋战,却未能力挽狂澜。 唐振摇了摇头,道:“国难当头,老臣倒是不在乎几个儿子,只是唐潇年纪尚轻,而且心高气傲,威望不足,难领三军。如若再战败,老臣一家死不足惜,只怕有损大梁国祚。我倒是觉得,相州一战中,副帅霍子珍表现不俗。我看过所有战报,不得不说,如果祁东阳能听从霍子珍的建议,放弃相州,而绕到敌后,偷袭大都,未必能输。” 孟丹青脸色一沉,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太了解霍子珍了,他那人每次打了败仗,就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否则容易心浮气躁。” 霍子珍是孟丹青的心腹爱将,也是飞虎军中名将,号称飞虎将军。孟丹青之所以当着大家的面诋毁爱将,只是不想让霍子珍再赴战场。因为一旦选霍子珍为帅,孟家要派遣更多家将随行。与萧寒不同,萧寒骁勇无敌,打不赢,大不了自己跑回来,而主帅要是打输了,大梁朝容不下他。 孟丹青目光再次扫向西门真森。 他本以为西门真森这时候能帮着自己,却没想到,御史大夫今天却突然“翻脸”说道:“依老臣看,还是应该照顾一下大司马家里的情况。唐家功勋卓着,能人辈出,但也不能涸泽而渔啊。呵呵呵。” —— “西门真森,你怎么搞的?咱们不是事先说好的?” 走出大殿,孟丹青白眉倒竖。 西门真森连忙赔笑道:“方才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黄公公说,太后娘娘已经把长安公主指给了唐潇。” 孟丹青陷入沉思。 西门真森诡谲一笑,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 养心殿,香雾缭绕。 贵妃榻上徐娘半老美娇娘。 曹太后斜身靠在绣龙隐囊上,姿态惬意,玩味目光看着小皇帝赵策。 赵策把一对玉镯送给了长安公主,满脸都是隐藏不住的得意,“旁敲侧击”说自己今天表现出色。 曹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大家族各出三万人,三万人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不知唐家主将是谁呢?”长安公主不敢对视太后,有些目光不定,“唐家五哥唐溯驻军陇右,肯定是回不来的。” 老唐家手下能打的人,就剩下老五唐溯和老七唐潇了,那么神策三军谁来统领呢? 曹太后盯着长安公主,没说话。 赵策突然坏笑挖苦道:“这还没嫁过去呢,就五哥五哥地叫着,也不嫌丢人!” 闻言,公主一脸娇憨,憋了半天,说道:“如若我不是生在皇家,我也要像祁琪那样。女扮男装去参军!” “祁琪从小儿舞枪弄棒,你怎么跟她比?”皇帝哥哥抬杠道。 公主跺脚,“将军的主要任务是运筹帷幄,而不是冲锋陷阵!” 曹太后摆了摆手,止住两个孩子的无谓争吵,道:“孟相后来又提出一个要求,他说,如果让霍子珍挂帅,最起码要把部队扩大到二十万才有胜算。哀家同意了。” “啊?”赵策皱眉道:“哪里有那么多兵,现在一下子撤走那么多部队,南晋、蜀汉、桑腊会不会趁虚而入?” 曹太后笑了,“我儿莫慌,后来的八万不是从原来部队里抽调的,而是从全国各地新招的新兵。孟相说,为了增加霍子珍的威慑力,这八万兵都要算在飞虎军名下。” 曹太后突然笑而不语。 赵策急了,“皇娘,您同意了?” “如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曹太后笑问道。 —— “爹爹,这次您打算派谁去?”唐潇,剑眉微蹙。 唐振苦笑一声道:“带领三万人,谈何容易。没有那个才能,带多了反而是添乱。我思来想去,如今我们唐家的八大家将,林崇阳能力最强,可他现在驻守汉中,是不可能撤回来的。而张潘、李亮、倪天鼎,又各个都是莽夫,让他们带三万人,简直是胡闹。带一万人刚刚好。” 唐潇看着越发苍老的父亲,眉头更紧了,道:“其他四位家将都在五哥手下,五哥驻守陇右,时刻提防桑腊反扑,也很需要人呀。” “老五手下的人不能动。”唐振揉了揉额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儿子,笑道:“那就赶鸭子上架,把这三万人分开,分别让三个人带领。我手下还有三个老不死的,虽然是三个老莽夫,可到底是经验丰富。让他们去吧。” “啊?”唐潇一惊:“三位叔叔年年逾花甲,能成吗?” 三位叔叔只是尊称,并非真的叔叔。而真正的几位唐家叔叔,很不成才,有的享受祖上荫庇不求上进,有的通过唐家势力,当了文官。他们的后代,也实在找不出几个像样的,有几个想混军功的,结果打桑腊的时候,大半都殉国了。不过好歹也混了个好名声,就是代价有点儿大。 “祁东阳也六十多了,不一样挂帅?”唐振不慌不忙,道:“虽然这次他战败了,却不要小看了祁东阳啊。哦对了,咱家还要新增一万新兵,让谁来带这一万人,也是个难题啊。” 大司马还没想好人选,不过他看起来并不着急。 唐潇却是一个急脾气,急问道:“要不,让我去带?” 唐振一瞪眼:“你怎么能说出这句话来?如果我想让你去,为什么会推掉大帅不当呢?” “我不是想替父亲分忧么。再说,我也没说挂名去,我只是隐藏身份去管理。到时候,形势不妙,我就溜了。”唐潇挠头笑了笑。 唐振伸出手指点了点儿子,虚惊一场,又恢复泰然模样,“祁东阳厉害了一辈子,他的大儿子也很不错,可惜啊,都牺牲了。其他儿子又不成才,培养不起来。不过他的小闺女却是很不错。她是我从小儿看着长大的,我还是很相信自己眼光的。” 唐潇目光一滞,苦着脸道:“父亲,您不是想让她带新兵吧?” “怎么呢?”唐振正色道:“她跑去山东新兵训练营当都尉长,这事儿还是你安排的?你当我不知道?” 唐潇无语,觉得一阵头疼。 唐潇今年也才二十七岁,二十岁成名,跟随先帝打过几场硬仗,是讨伐桑腊战争后期的正印先锋。 祁琪比他小七岁,出生于军营,祁东阳宠爱小女儿,就一直把她留在军营里,驻军监察官见是个女儿,也没太在意,没催促祁东阳非把女儿送回京城。 唐潇从小儿拜祁东阳为师,膝下学习武功多年,祁琪三岁时他们就认识,平时见到唐潇,就七哥七哥地叫着,唐潇对她也十分宠爱。一群十岁的男孩子们在一起练武,小家伙也拎着根竹竿,跟着舞枪弄棒,可爱至极,连监察官都喜欢得不行,不时就抓过来,揉一揉小脸。 一开始大家只当个笑话看。 可后来发现,大伙儿活生生把一个漂亮女孩,给培养成了男孩。 让她换女装,她都不换。 “不行,我也要当将军,你是我七哥,你必须给我想办法。”祁琪瞪视道。 这下麻烦了,祁琪不去找父亲,准知道碰钉子,却来找唐潇。那时候唐潇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祁琪还认识了太子赵策和长安公主赵雅。据说赵雅也跟皇帝提过这件事。不过当时皇帝并没同意,但也没一口否决,只是说,再等一等。 唐潇认为,皇帝陛下这样说话,其实就是否决了。 可两个姑娘认为,这是机会。 —— “我喜欢新人,一万个新人里,总能冒出几个出彩的。派祁琪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打多么漂亮的仗,而是给我们唐氏寻找幕僚家将。打完仗之后,朝廷养不起这么多兵,那些招募兵都会打回原籍。可这些家将,却都是我们的财富了。” 大司马信心满满。 第5章 中郎将唐琪 山东道新兵训练营,神清气爽的小白脸唐都尉长,说:“他”现在不再是都尉长了,而是神策三军第四中郎将,她要组建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带领一万新兵,奔赴战场。 值得一提的是,这身材稍显瘦削的小白脸,还是七品战将。这个七品,并不是他的官阶,而是他武力的等级。衡量一个人的武力,与官阶恰恰相反,官阶一品最高,而武力则是九品最高,如果超过九品,就是一代宗师了。当世只有五个大宗师,梁国里有两个,其它三个分布在南晋、蜀汉、右律。 “他”放出豪言,要在一年之内,去掉“暂时”和“新兵”四个字,把部队番号变成神策三军第四师。 方才肩膀刚提起一寸的李都尉,一听说唐都尉长高升了,立刻矮了两寸。 “今天第一次见到大家,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唐名琪,字伯约,毫不掩饰地说,我是唐氏家族的人。所以大家不要背后再去议论什么,也不必怀疑什么,唐家没有孬种! 另外,暂四师里的军官任免,也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只要你们好好表现,我都会看在眼里。我这次从汉中和陇右带来几十名军官,但我不会任人唯亲。虽然我与他们相对熟悉一些,但我更重视人才。在我的部队里…” 唐中郎将滔滔不绝,唐渊规规矩矩站在下面听着,并品味着这名气度不凡的将军。 他虽然身材并不出彩,可声音却很清脆,也不知他到底多大年纪,感觉没过变声期呢? 语气铿锵,越说兴致越高,后来绕着这些新兵转起圈来,挨个端详。 新兵们很懂规矩,每个人都目光坚定,目不斜视瞪视前方。大伙儿心里都飙着一股劲儿,不能在精气神儿上给将军留下不好的印象,恨不得把身旁的人都比到地底下去。唐渊也瞪大了眼睛,站得笔直。可恨身后陈豹唐虎个子太高,恐怕要影响将军对自己的观感。 他心里还在想:“这小白脸,刚一见面,就从都尉长变成了中郎将,看来唐氏门阀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俺也姓唐,可惜没听说跟门阀唐家有什么亲戚。” 唐渊看在眼中,羡慕在心里。 可是… 看这位唐中郎将细胳膊细腿的,他能有什么本事呢?看他的手,像个女人似的,不过她的手却比普通女子大了不少,再仔细看,手上有老茧。 “果然是个练家子。不过,就这小身板儿…”唐渊心里瞎心思。 “哎,小凤,我怎么感觉,咱们哥们的机会来了?”唐虎掐着嗓子说。 你个该死的唐虎,别不是耳朵聋了? 你那破锣嗓子,怎么掐能掐出小声来? 平时你声如洪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唐渊气得一扭头,一瞪眼! 说巧不巧,他这个动作,正好被唐中郎将看了个正着。唐将军滔滔不绝的训话,突然中断了。 坏了,唐将军走过来了。站到唐渊身前,仰头看着唐渊。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将军虎目下,新兵唐渊感觉有些局促。 “怎么,你对我说的话,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唐琪问道。 唐渊立正,身子一挺,大声道:“报告唐将军,没有!” “那你为什么心不在焉,还冲着我瞪眼睛?”唐将军虽然口气平淡,可傻子也能听得出,将军好像要发火。 真是倒霉催的。 唐将军这是要拿我立威吗? 唐渊心里敲鼓。 同时也恨透了唐虎。 可他却不会出卖兄弟,只是说:“刚才,唐将军正在慷慨激昂演讲,小兵我听得血脉偾张啊。不过就在这时候,听到身后有人放屁,我觉得十分不雅,这是对将军的不敬,所以,我回头看了一眼。我想瞪那王八羔子一眼。” 屋里不仅有十一名新兵,还有几个将领,尤其是那个背负双戟的战将,听了唐渊的话,嘴唇一鼓。不过很快,大伙儿都板起脸。大伙心里都清楚,这可是唐中郎将立威的时候。你个小兔崽子口无遮拦,肯定要倒霉。 而且有心细的人还会察觉到他的口误,你说你想瞪那王八羔子一眼,结果你却瞪到了将军眼里。这个问题,如何解释? 唐将军果然一瞪眼,刚要说话。 “屁是我放的!”陈豹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果断。 “不,是我放的!”唐虎声如洪钟,说得好大声,好像这屁如果不是他放的,他要跟随发火一样。 唐渊头好疼。 这事儿你们争个什么劲儿呢? 一个人承认不就行了吗? 不过唐渊心里还是蛮高兴的,最起码兄弟们讲义气,关键时刻,没把大哥撂在前面。 唐渊没敢低头,只是眼珠向下扫了扫,唐将军个子约么在七尺三寸左右(168.6厘米),距离太近,不使劲转眼珠,看不清唐将军的目光。 唐将军脸色铁青。 “算了唐将军,你惩罚我吧。我知道,当将军的人,都是有度量的人。正所谓‘将军额头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关于屁的事儿,您肯定不会怪罪他们两个。而我的行为,则是触犯了军规。罚我鞭笞还是杖刑,都没有怨言。” —— “唐渊,我发现你这人的运气不错啊。” 中郎将大人并没有惩罚唐渊,更没有因为屁的事儿惩罚陈豹和唐虎。 又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之后,就离开了。 唐渊认为,这位唐将军虽然身材不高大,可气度还是很不错的,身上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正规军的作风。很带劲。“没两三年的熏陶,很难有这种气质吧?”唐新兵心里疑惑道:“他这么年轻,是怎么做到的呢?”不由得心中敬佩。 唐将军虽然放过了他,可李都尉却把他留了下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发现你这人运气不错。说这句话的时候,李都尉的脸看起来像一个鞋底子,又或者像一根黄瓜。 “我早就发现你是个刺儿头,我第一天认识你,你小子就把老子给耍了,害得我跟那刁蛮婆娘争论了半天。” 那日,新兵们在大槐树下集结,王二愣子说了一句欠揍的话,唐渊回头就说了二愣子一句。结果那句话被李都尉当真了,随后非要看王二愣子他哥王大愣子的死亡证明。后来王二愣子他娘跑家里去找,结果没找到,因此跟李都尉犯起口舌之争。 二愣子他娘,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臭婆娘,骂人骂得血淋淋的,让李都尉觉得没有立锥之地,狗血淋头。 后来扈家庄亭长扈大贵跑来证明,这事儿才算结束。 这事是由唐渊的一句话引起的,李都尉记恨在心,可当时他并没对唐渊发作,只是等待寻找机会,狠狠挊他一下。 结果,上级要求李都尉在一千名登州新兵里寻找十个膂力上乘的人,准备着重培养,这时候,他就故意漏掉了膂力极佳的唐渊。 却没想到,唐渊“命不该绝”,在大院里跟一群人玩射箭,来了一次“辕门射戟”,惊艳全场,恰巧被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白教官看到了。 白教官平时训练的不是扈家庄这伙儿新兵,所以他对唐渊的训练情况并不了解。只是“辕门射戟”太过惹眼,白教官当时就是一惊,心道,十人名单里,怎么会没有他呢? 白教官到底是什么出身,唐渊也不清楚,只是发现李都尉好像有些怕他。平时用鼻孔眼看人的李都尉,面对普通教官的时候,都是颐指气使,唯独见到白教官,脑袋立刻搬正了。 否则白教官也不可能轻易加进来一个人。 “小子,你给我好好练,刚才唐将军走的时候,又派人回来跟我说了一句让我听不太懂的话,现在我原原本本转述给你,你听好了,他说,‘让你小子半个月之后,与他真刀真枪比试一场’。” 说完,李都尉满脸得逞坏笑,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唐渊一头雾水,忽而脊背发凉,心道:原来这唐将军如此记仇,这是要找个借口,直接挊死我呀… 不对,如果他想挊死我,何必这么麻烦呢,直接把我拉出去砍了,不就行了? ……或许,这样会让人觉得他太小气,影响将军的气度? 嗯,有这种可能,难怪他如此大度地放过了我。 现在好了,如果比武的时候,人家说“不小心”把我打死了,既能显得他武功高强,还不影响他的气度。真是一举两得。 呵,将军就是将军,头脑果然与普通人不一样。 “哎,我真是命苦啊,难怪算命的看到我都被气得骂娘。” 第6章 双耳方天戟 九凤朝阳刀 一把超大号九凤朝阳乌金宝刀,刀头朝上,单独摆在一个木架子上,烈日下,熠熠生辉。 这刀漂亮极了。 “大家都排好队!哎,唐渊,你瞎瞅啥呢,你懂什么是刀吗。在那瞎钻研,你能看出什么门道?”李都尉破口嚷嚷。 山东道6府89镇县,总共送来8900壮丁,从这里再挑出90个人,进行特殊训练。 给这些人配战马,配武器。跟几大主力部队一样的精良装备,据说都是那名小白脸中郎将从大梁朝军备总仓里硬要出来的。 6个府,相对应的是6名招兵都尉。 李都尉和另外几名都尉互相让了一下,最后还是李都尉站了出来,高声大喊: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你们随便选。这些武器,都是咱们白教官的拿手武器。咱们白教官马上步下的功夫样样精通。” 李都尉掐腰昂首,颇显自豪地大声喊道,看他那副神情,仿佛刚才那些话是在说他自己。 “大家开始选吧。” 90个人乱哄哄,跑到武器架前,胡乱端详一番,还没等看清楚,就被人直接摘走了。 有的人或许得到了自己中意的武器,有的人只能感叹自己下手晚了。不过这里武器并不是每样只有一个,只不过大伙儿好像都更喜欢大刀、长枪、槊。而其它武器,却极少有人去抢。 只有唐虎蹲在一对短铁戟面前发呆,闷闷道:“哎,唐渊,你看人家这钢口,好啊,这要是拿去犁地,两年不用补铁。” 这对铁戟可是够沉的,队伍里除了唐虎,恐怕别人都耍不动它。就算费力拿起来,用来打架也是不灵活。 唐渊四下看了看,这时陈豹拎着一把丈长木杆砍山刀走了过来,看起来不甚满意,道:“太轻,太短,跟个朴刀差不多,没什么意思。” 唐渊苦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去找武器。 唐虎扯脖子看了看,对陈豹道:“那边单独立着一把刀,你怎么不去那拿?” “那个让拿吗?”陈豹斜了一眼。 “不让拿他摆在那干什么?展览啊?”唐虎揉了揉手腕,“你甭管了,我去试试,不让拿我再放回去呗。” 虎背熊腰的八尺六寸大汉,大踏步走了过去,在六位都尉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扯住那刀,拎起来就走。 “哎!唐虎,你干什么呢你?”李都尉咆哮道。 “报告李都尉,遵您的令,拿武器!”唐虎大刀一挥,看似轻松的一个动作,竟然划出破空之声。 “你脑子让驴踢了是不是?”李都尉气得鼻孔生烟:“你也不想一想,你是什么身份,这武器,你配得上拿吗?” “那我就不拿了!”唐虎又走了回来。 “去去去,给我滚蛋!” 唐虎一甩手,把武器丢了回去,结果没掌握好力度,把刀飞到了架子外面去了。 噗一声,大头朝下插进了土里。 李都尉一惊,小跑过去,拔出刀,满脸惊愕地看了看,赶紧用袖子蹭了蹭刀刃,还好刀刃没有损伤。可这时其它几名都尉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心事重重的样子说,你的兵把中郎将大人的九凤朝阳乌金宝刀给怼地上去了,这要是传进他的耳朵里,呵呵…。话说了半截,大事不妙的样子摇了摇头。 李都尉愤怒站起,指着唐虎骂道:“混账东西,你给我过来!” 李都尉本来懊恼,再加上旁边人煽风点火,他火了,要打唐虎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能把人活活打死。 这时唐渊跑了过来,替唐虎说情。 李都尉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的面子值几斤几两?你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打!” “行,那就连我一起打,我替他抗五十!”唐渊敲了敲自己的胸膛。 李都尉怪眼一翻,“你想得美,我的意思是,每人一百军棍!” 闻言,唐渊没说什么,陈豹火了。细长眼一眯,手中长刀一握,怒道:“李都尉,区区小事,何必大动干戈,倒是显得李都尉气度太小,难免让人耻笑。” “你奶奶的,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辱骂我?你知道军队里辱骂上官是什么罪?”李都尉疯了,挥舞手臂,“来人呀!给我拉下去,砍了!” “李都尉好大的官威。” 一个清瘦少年突然出现在大家视线当中,今日小白脸中郎将没穿官服,只是披着一套再寻常不过的士兵软甲,在大院里好似漫无目的地瞎转悠。而他身后,跟着一个人,就是那名背着双戟的壮汉。这条大汉,虽然没有唐虎那般魁梧,可一身的腱子肉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膂力不凡。 不冲着中郎将的名头,就凭借身后这位保镖,一般人不敢对少年不敬。 “哎呦,李将军驾到,我等瞎了眼的,竟然没看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李都尉突然矮了一个头。 “时间紧迫,还是赶紧训练才是。”少年将军扭过头来看了看唐渊、陈豹、唐虎,面无表情道:“不过顶撞上司这个毛病也不能惯着,那就惩罚你们每日加练两个时辰。胆敢偷懒,罪加一等!” 随后少年将军一摆手,示意六名都尉撤退,让教官白恪尽快训练起来。 六名都尉,排成一队,齐刷刷地走开了。 —— “唐将军,这可不是您一贯的作风,您常说,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顶撞上司,绝不留情。” 二人走到大院门口,双戟大汉见周围无人,小声说道。 少年将军一笑道:“规矩是死的,是用来控制普通人的。而这三个人有点意思,我需要好好观察观察,总不能眼瞅着他们被那个蠢货砍了吧?用人也有用人之道,很多强人,天生不服管教,可一旦用心收服,却对你忠心耿耿。面对这等人才,怎么能拘泥于军法呢?” “那陈豹唐虎,看着就是人才,可那唐渊看起来普普通通,您是怎么看出他是人才的?” “我穿着这套小兵铠甲在军营里观察几天了,竟然发现,那陈豹唐虎围着他转,这能说明什么?”少年慧黠一笑。 双戟战将没说话,聆听教诲的样子等待少年将军继续说下去。 少年一笑道:“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 白恪教官,一句废话也没有。 “刚才李都尉说话的时候,我没插嘴,不过现在,我要求大伙把武器放回去,从哪拿的,放回到哪里去。” 锋利目光扫了扫:“如果有人觉得你得到的武器十分趁手,你也可以不放回去。不过我不会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大家对视一眼,纷纷把武器放回。 白恪面无表情,继续道:“武器,不是随便选的。” “首先要懂得各种武器的特点,和你自己的特点,与其说是你选武器,不如说是为了选武器而重新审视自己。” “了解自己,这一点很重要。” “另外,你们不要把武器单纯看成一块铁和一条木头的组合。” “很多战将一辈子只用一把武器,哪怕用坏了,也不舍得扔,补一补,继续用。退役之后,那武器已经破败斑驳,伤痕累累,还要摆在家里的案头上,烧香供奉。” “为什么?” “因为有感情,将军手里的武器,已经成了他的战友,同生死,共进退。” 白教官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却把大伙儿听得血脉翻涌,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这与他的眼神有关,用一个字总结最为精确,“狠”,好像狼王一样的眼睛。 “我用的这个武器,叫方天画戟,主体是一条枪,枪头两侧有两把月牙儿。月牙可以砍,可以刺,可以钩。由于功能多,因此要熟悉使用方天画戟,就需要极大的力量和精湛的技巧。如果使用者能将方天画戟的能力发挥出来,它将是一把集轻兵器和重兵器功能于一身的超强利器。等你能完全发挥方天画戟的威力,就能和骨朵、锤、镗等重武器对抗而不落下风,也可以和矛、枪、刀等轻武器比拼招式技巧。但如果你力量不足,戟法粗糙,那么它的缺陷也很明显,一旦你掌握不好,很容易被敌人锁住。战场上丢失武器,是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去想。” 搞了半天,这杆画戟竟然是他的武器,那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把白教练的画戟插在了大院门口,鼓动大家拿箭去射。 难怪性格孤僻的白教官那日会在人群里看热闹。 “首先我要告诉大家,方天画戟不是新人能驾驭的。新人要想练习,首先要从单牙青龙戟开始练起,练到纯属,才能用双牙方天戟。而且,就算你练熟了,也未必就适合你。” “没有最好的武器,只有最合适的武器。人永远比武器重要。” “武器只是让这个人发挥他最大的能力,放大他的特点,这甚至与一个人的性格密切相关。比如有的人,只用一杆枪,就可以大杀四方,这就说明了一切。这种人一定很灵活,而枪则正是最灵的武器。尤其是藤条枪和双枪,这些武器有很强的弱点,却也是最诡谲的武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人,要格外小心。” “可有的人,只适合拿重武器,我观唐虎,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白恪走到唐虎面前,伸手捶了捶唐虎的胸膛,“我希望你和唐家那名家将一样,修炼双戟,而这里的一对双戟,也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另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长武器,是一柄开山大斧,根据战场情况,伺机选择用什么武器。” 唐虎立刻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大斧。 白恪道:“别找了,还在锻造当中。” 第7章 少女飞大刀 烈日当头。士兵们累得大汗淋漓,唐虎的衣服已经贴在了身上,汗珠透过衣服滚落。 无论干什么,必须都抓着武器,一开始还觉得手上的水泡隐隐作痛,可后来已经有些麻木。 上午骑马,训练长兵器、射术、阵型; 下午马匹休息了,地面上的训练项目更多,除了各种基本武器的搏杀训练,还有阵型、射箭、跳高、爬竿、举重,末尾还有最熬人的项目,长跑。 一群人保持着一个阵型,没有终点地跑下去,直到有人力竭掉队,否则跑步不停。 简直让人绝望。 超重的训练任务,把90个人累得东倒西歪。 “我算是看明白了,白扒皮训练不按照套路来呀,他非要练趴下几个人,才肯宣布训练结束。” 身边传来唐虎气喘吁吁的抱怨声。 唐渊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胖子有可能突然倒在地上装死。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跑了。 这90人各个都是精英,累趴下其中几个,其他人也快坚持不住了。 唐渊、陈豹综合能力强,几乎没什么短板,长项上能做到出类拔萃,弱项也能做到不掉队。可唐虎属于偏科选手,举重时别人累得龇牙咧嘴,他却好像是在玩竹竿,还眯缝眼斜瞥着嘴嘲笑别人。但当他面对长跑和爬杆这样的短板时,他也实在是没辙。 这也难怪,他那体格实在是太大,简直是一头大狗熊跟着一群羚羊比耐力,他怎么可能跟得上呢。还有那爬杆,他爬杆的时候,就是大伙儿捧腹大笑的时候。 狗熊爬树。 “哎呀我的妈妈呀,累死老子了。训练期赶紧结束把,要不然俺就要从唐胖胖变成唐瘦瘦了。这些年俺娘给俺辛辛苦苦养得这身膘,都白送给老天爷了呀。” “别抱怨了,赶紧准备夜练!”唐渊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耍赖的唐虎,“别忘了,咱们三个还要加练两个时辰呢。” 唐虎一翻白眼,装死。 这个白恪不简单,虽然他嘴上说,自己并不是什么武器都精通,可每拿起一样,都耍得有模有样。 两天过去以后,大伙儿基本上都确定下来自己的武器,有的人对这种批量生产的武器不满,就去找教官提出要求。白恪用笔记录下来,让军备处尽量按照要求锻造。 有的人并没有很快确定自己的武器,这两天,每样武器都拿着试验一番,白恪也不催促他们,只是暗中观察。 又过了一天,大伙儿都确定下来武器,唯独唐渊迟迟定不下来,他也觉得有些苦恼。那日,白恪把所有武器都介绍了一遍,都像介绍方天画戟那样细致。 一开始听方天画戟的时候,觉得画戟就是十八般兵器当中最好的一个,可当他说起其它兵器的时候,又觉得其它兵器也很不错。 “唐渊,你想选什么兵器?”白恪不苟言笑,他把唐渊喊过来,问了问。 唐渊想了想,道:“钩连枪吧。” “几钩?”白恪掏出笔和竹简,准备做记录。 “一钩就行。”唐渊好像有些犹豫。 白教官难得地笑了笑,道:“我也觉得钩连枪挺适合你。两头有刺,枪头有钩,多了不少变化,但又不十分复杂。比画戟更隐蔽,比单枪更诡谲。” 唐渊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笑道:“我想要的是前后两头都有一个钩。” “两头钩?”白恪一愣。 “对。”唐渊目光热烈。 白恪盯着唐渊半晌,没说话,走的时候,在竹简上默默加了两个字“后钩”。 —— 登州府,栖霞县。 扈家庄最大的院落里,一个少女正挥舞手中大刀,追赶一名面色惊恐的青年男子,男子宽袍大袖,逃得狼狈。 逃过两个月门,还是被持刀少女追上了。 少女手里大刀举了举,最终还是放弃劈砍,转而飞起一脚,正踢在男子的脸颊和脖颈上。 男子在地上滚了三圈,爬了起来,脸上多了一道鞋印。——少女的鞋面儿很柔软,而下脚又特别狠,男子白皙脸颊上的鞋印,竟然能清晰分辨出五道脚趾印。 “哎,三姑娘,只是开个玩笑,你看你,怎么说急眼就急眼了呢?” 从小体弱多病,时而抽风,怕是中了邪病,找了个算命先生来看。先生说孩子大名“李成龙”太横,小儿八字根骨不全,怕是压了福寿,不如起个贱名好养,于是改成了李二狗子。 二狗子被踢了一脚,打了几个滚,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面红耳赤道:“孙巧儿扛着被褥来我家找我,可我家压根就没同意这门亲事,你能怪我把她撵走吗?” “你少跟我装清白!”少女的大刀指向李二狗的鼻尖,相貌英俊的李二狗立刻木头一般不敢动了。 这个被唤做三姑娘的持刀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亭长扈大贵家里的三小姐,由于性格彪悍,刀法精湛,被大家送上绰号“一丈青扈三娘”。 可她年纪并不大,比唐渊还小了一岁,才十七。 她仿佛很喜欢这个称号,因此还改变了穿衣的习惯,每每穿着一套青色劲装,到处“行侠仗义”,其实扰得四邻不安,谁家有事,她都要过去“劈头盖脸、长枪短刀”地管一管。 头两天,王二愣子在家打媳妇,被她听说,拎着大刀就去了,把二愣子打得鼻孔穿血跪地求饶。后来王二愣子他娘过来说,是因为她家媳妇不正经,跑去外面偷人,所以才打,怎的,这事儿还惯着她,不能打吗? “李二狗子,你和孙巧儿的事我已经了解得详详细细,如果你不打算娶人家,你为何钻她被窝?今天你就给我说个明白,否则三姑奶奶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听到吵嚷声,李家老老小小都跑了过来,一见是扈家三姑娘,都觉得一阵头疼。 这位小姑奶奶可是出了名地浑,十里八村咒骂少年不成器,都说,如果你再这样颓废下去,将来媒婆只能给你介绍扈家三姑娘了。 这算是一种诅咒。 别说婆家,就是娘家亲爹,拿三姑娘都没什么办法,要不是碍于礼教,三姑娘连她爹都想打。 拎着刀捣毁青楼的事,她已经干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她家风韵犹存的扈大贵他三姑私下里给县太爷当了十几年的二房,这丫头犯过的事,够判刑两次的了。 “哎呦,三姑娘,这事儿没得通融,咱李家可不能要那么不要脸的女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儿,我看三姑娘不要管才好,省得惹得一身脏。”李二狗的母亲仗着胆子说。 三姑娘一瞪眼,一刀飞出,刀尖正插在二狗母亲的鞋面上,一毫不差。再向前一点,二狗母亲的脚就要受伤,再往后一点,就碰不到鞋面了。 三姑娘怒道:“孙巧儿求到我,我岂能不管,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没完!” 后来,李家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来,跟三姑娘攀了半天亲戚,说,三姑娘的二舅姥爷与他们李家的姑奶奶还是一对夫妻呢,冲着这份儿亲戚,你也不能跑到咱家来撒野不是? 再后来,亭长扈大贵气急败坏跑了来。 众人一番商议,最后决定让孙巧儿来李家当个小,不过呢,这事儿不能对外宣扬,将来呀,还要先娶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闺女当正房,隔上几年,再举办纳妾礼。 经过三姑娘这么一折腾,水葱般水灵的大姑娘孙巧儿,可算走进了李家,现在名义上,还只是少爷的贴身丫鬟。 不过孙巧儿对三姑娘还是千恩万谢。 三姑娘说了,如果他们家人对你不好,你还来找我,看我不把欺负你的人打出屁来! “爹,我也要参军!” “你给我老实点!”扈大贵气得鼻孔生烟:“如果你是个小子,我早就把你送军队去了,还留着你在家给我惹祸!丢人现眼!” “大梁朝不是颁发诏令,说女子也可以参军?” 大梁朝连年战火,兵源紧缺,也不知是哪个心术不正的混蛋想出的主意,鼓动皇帝,号召会武功的女子参军。 不过世风如此,谁家也没让女儿去参军。 地方官府也没强制要求,包括各地招兵都尉,也不愿意招收女兵。因为曾经有人送女兵去战场,被镇北大将军祁东阳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还把那些女兵都遣返原籍。祁东阳说:上阵杀敌,这是男人的事,除非大梁的男人都死光了,否则老子绝不同意! “那你看哪家闺女去参军了?”扈大贵苦口婆心无奈至极。 “如果我去了,一定能当上将军,将来光宗耀祖,而且你还可以跟登州府说,扈家庄超额完成征兵任务。这样改庄为镇的事儿,更有可能实现。” 扈大贵有些动心了,但他想了想,还是没同意。 父女二人都是井底之蛙,脑子里想的都是“想当然”,嘴里说的如同痴人说梦。 别说区区登州府,就是山东道也不敢解开小镇的封印。 这件事是门阀孟家的杰作,孟家祖宗说:封印了小镇,就封印了那些大将的亡灵,也封印了他们子孙后代的福祉。 想当年,唐廷大将唐延寿,差点把他们孟家给杀绝了,这个仇,要让他的子孙后代世世偿还。 —— “咱们的训练还剩下十二天,这十二天里,我要求他们每天进步一个台阶,完不成任务,达不到我的要求,就给我滚蛋!” 少年将军面沉似水,语气铿锵,“他”面前只站了一个人,是教官白恪。 “军队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士气,否则必败无疑。那么如何才能有士气呢?我认为,团结是士气的第一要素。从今天开始,给我培养团结精神。有必要的话,可以怄他们的火气,让他们干一架。我的亲兵卫队,必须是铁打的卫队。一个孬种也不要。” “是。”白恪颔首。 当天下午,唐虎就和几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打了起来。 赤手空拳,唐虎一人打七八个,吃了亏。 “干他!”唐渊带着陈豹冲了过去。 唐渊抓住一人的胳膊,一捏一扯一拽,咔吧一声,胳膊脱臼。刚废掉一个,脑袋上就被重重一击,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陈豹一脚飞来,那人横飞出去一丈三尺,可同时,陈豹后背被人猛捶一拳。 一群人打得好不激烈。 不知道是谁的牙飞到了白恪教官的脚下。 可白教官却视而不见,扭头走了。 这90个人,是从8900个壮丁中选出来的,各个都是精壮的汉子。 其中有登州府的11个人。 见唐渊他们三个人少,其它几个对视一眼,决定帮助登州老乡。其中一黄脸汉子喊道:“他们欺负咱胶东人少,岂能咽下这口气!” 这时又有东昌府的人喊:“不能让胶东人比咱们横,济宁府、兖州府的兄弟们,咱们一起干他们!” “奶奶的,这么狂吗?”青州人吴匡振臂一挥,“青州、莱州的兄弟们,帮着登州干!” 也不知白教官往大伙儿的心里撒了些什么胡椒面,惹得一群人莫名其妙打了起来。 从镇县规模打到州郡规模,又从州郡规模打到东部西部规模,结果打架的人越来越多,一大群人打乱套了,场面失去控制。 “打得好,把那些参与斗殴的人留下,开始传授他们上乘武功,并尽快配上专属马匹;把看热闹甚至叫好的人,发回普通训练营;把那些看到打架就逃跑的人,送去砍柴、做饭、挖战壕、喂马。” “是。”白恪得令,下去安排。 “把那些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的人也给我聚集起来,我另有他用。”少年将军嘴角噙着一丝自信微笑。 “是!”双戟将颔首道。 —— “哎呀,他奶奶的,那几个东昌府的小子下手挺黑呀,哎呀,我的腰,哎呀呀,我的排骨是不是断了?” 唐虎倒在军营医务处的床上,鼻青脸肿。 这种打群架,谁个子高,谁体格大,谁倒霉,因为他格外惹眼。一旦体格最大的人被打倒,对方士气将严重受损,就好像战场上死了将军差不多的道理。 将旗一倒,军心不稳。 “别嚷嚷。”精神矍铄的王老军医呵叱道:“你这点儿小伤算什么,战场上皮开肉绽的伤我见多了。” “哎,老头儿,你可别瞧不起俺,俺自己干倒七八个人,牙都让咱给打飞了!” “少跟我吹牛*,战场上当了三十年军医,什么牛人我没见过,再吹牛,我让你更疼。” “哎哎哎,轻点,轻点!” 军医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者,看起来经验丰富,据说是一个接骨的高手,还能给人肉皮缝针。 这一幕,把抱着肩膀来看热闹的唐渊看得龇牙咧嘴。 唐虎皮糙肉厚,没多大事,可有几个倒霉蛋,脑袋上都被缝了针,大白线缝在肉皮上,看着就那么瘆人。 第8章 杀手 这几日,中郎将唐琪去黄河边儿上转了一圈,据说是去考察地形。“他”去的时候,带了一车工匠,可回来的时候,那辆车却是空的。 回来之后,就命人把白恪叫来,而她却站在大帐里,让扈兰花给他打开一个卷轴。 “这些天观察得怎么样,有几个能成才的?” 白恪道:“五个。” “给他们五个安排专门教官,分开培养。”唐琪双手背负身后,看着一副山水丹青。 “是!”白恪颔首退下。 白恪走后,少年将军转过身来,看着白恪的背影,对身旁双戟将典梼[táo]道:“我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 唐渊一边吃饭,一边斜瞥着对面:“哎,胖子,昨天我还没问你,你因为什么跟那伙人打起来了?” 那几个东昌府的小子被打得挺惨,有几个脑袋上还缝了针。 唐虎也看到那几个人,冲着他们一瞪眼,然后才对唐渊说:“白教官让我揍他们,我就揍呗。” 唐渊盯着唐虎,没好气道:“你说清楚点。” 唐虎停下筷子,“白教官跟我说,那帮小子背后骂我们登州人差劲,白教官问我,你敢不敢一个人去单挑他们七个。哎,我唐虎是什么人,这一身膘儿是白长的吗?我告诉你小凤,要不是那个叫岳普的小子给我下黑绊儿,我自己能干倒他们七个,你信不信?” 唐渊不吃了,“那还说啥呢,咱胖爷是什么人,别说才七个,就是七十个还能怎的?谁叫咱皮糙肉厚呢。抗揍。” 听唐渊的话不是味,唐虎翻了翻眼皮。 上次打群架之后,开除了十几个人,开除的理由简直是莫名其妙,长官训令里说:那些人缺乏成为良将的基本品质。 面对这个解释,大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虎问唐渊为什么会这样,唐渊说:可能是因为那些人长得丑。 听着唐渊的解释,唐虎很高兴,说:看来咱唐胖子长得还算不错,最起码小白脸将军看好咱,否则为什么不开除俺这罪魁祸首呢。 这哥俩没个正行,可陈豹却觉得:那些参与斗殴的人没受到惩罚,反而是“乖”小子们被开除了,这是一件不合理的事。他因为猜不透主将的心思,而闷闷不乐。 还有十几个人,他们即没参与斗殴,也没被开除,只是被中郎将叫去训了一番话。 唐将军具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回来之后也不说。 后来,他们被单独训练,不与唐渊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整日骑着马跑来跑去,在马背上练习射箭,有时还射那种带响哨的箭,十分刺耳,能传出去很远。 除此之外,还开始看书学习,一到晚上就捧着书本,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不是汉字,更像是一种符号。也不知道那些符号都代表着什么意思。 唐渊这伙人的训练课继续进行,一天比一天苦,后来白教官又开始实行末位淘汰制,使训练就变成了竞争。 这个时候卖力气训练,不能再美其名曰“训练热情”,干脆就叫“玩命”。 训练了一白天,最后一项又是长跑,唐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要断气。不能看着哥们被落下,唐渊和陈豹一人架着他一只胳膊,拖死猪一样托过门线。 唐渊陈豹同时撒手,咣当往地上一扔。 “奶奶的,你小子怎么这么沉!”唐渊最大的优点就是耐力好,可现在也累得不轻。 “哎呀……我的个奶奶,太奶,太太奶,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让你孙孙瘦下来吧,胖爷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呀。”唐虎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爬不起来了。 唐渊恨道:“你到底是求人,还是骂人?一会当孙子,一会当爷爷的,我看你这是不想好了。” 跑完四十里路,陈豹也累得站不直腰,扶着木栅栏大口喘气,九尺的大个子,能坚持下来,实属不易。 “这不是显得我累么,累糊涂了都。”唐虎费力地说。 铁轴汉子实在太累,黏涎滴到络腮胡子上,都懒得用手擦了。 唐渊歇了一会,望见前些日帮忙打群架的几名登州府的老乡,互相搀扶着,跑了回来。跑得龇牙咧嘴。 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就是几个来自东昌府的人。 他们距离大寨门口还有不到一里地,如果谁跑在最后,就会被淘汰。被淘汰的滋味可不好受,将会被发回到普通部队。一旦回到普通部队,军旅生涯刚刚闪耀的一丝希望之光,就彻底泯灭了。 大伙儿心知肚明,这是玩命的时候。 那些体力几近透支的人,使出最后一丝力气。 有的人像游泳一般,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有的人两臂脱臼似的垂着,行尸走肉般前行;有的人已经趴在地上,抓草根,挠地皮,也要匍匐前进。 一个黄脸汉子,突然被人下了一个脚绊,噗通一下趴到地上,再想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了。踉跄两步,又一头栽倒,好不狼狈。 最后的一百步,是冲刺的时候。 一众人累得腿脚发软,呼吸声大过脚步声。 “咱们几个登州老乡后劲不足啊。”陈豹皱眉道。 唐渊一直盯着那黄脸汉子,道:“看到那个趴在地上的黄脸的汉子没有,前几日咱们打架,是他带头来帮咱们的。” 陈豹与唐渊对视一眼,一起冲了过去,架着那名黄脸汉子往回跑。紧赶慢赶,超过了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也就是这次被淘汰的人。 黄脸汉子侥幸逃过一劫,抱了抱拳道:“大恩不言谢,黄县人刘湛[zhàn],给两位磕个头!” “礼过了,礼过了。”唐渊一把扯住刘湛,没让他跪下,说,大家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不兴那套礼法,要感谢,将来当兄弟,有的是机会感谢。 —— 距离他们开拔的日子还有七天。 又淘汰了一批人,这其中不包括那些看奇怪符号的人,而唐渊这伙儿人,最后只剩下五十个了。 这些天来,唐渊马上步下都进步很快,无论是冲锋,缠斗,马上射术,都有显着提高。 除了这些,白教官最重视的是摆阵。 几个人就能摆成一个小阵,一群人摆成中阵,如果人再多一点,据说还能摆成大阵。 阵型可是不少,训练强度和精细度越来越高。 “唐虎,你怎么总跟不上节奏?”白恪怒道:“下次再站错位置,就淘汰你!” “哎呀,白教官,这不能怪我啊。我倒霉啊,我的马跑得慢,它不听使唤呀。” 唐虎的马跑得并不慢,与其说唐虎倒霉,还不如说这匹马倒霉,它分到了一个体重超大的人,而且那人还背背双戟,马鞍桥上还要挂着一柄几十斤重的开山大斧。 别的马,马背上是一个人,这匹马感觉自己托着三个人。 “唐虎,以后你不用参加阵型训练了。”这时,那名双戟战将走了过来:“你以后单独跟我训练。” “哎,这就对了呗。”唐虎看起来还挺高兴,再也不用训练这些破阵法了。 结果当天晚上,唐虎是鼻青脸肿回来的。 唐渊一看,就是一惊:“你小子让谁给揍了?” “别提了。”唐虎气馁地坐到地上,“那个双戟将名叫典梼[táo],我的个神仙,他力气怎么那么大?个子没我高,可力气一点儿不比我小啊,咱俩掰手腕,把桌子都掰塌了。” “最后谁赢了?”陈豹问。 “我右手赢了,他左手赢了。”唐虎说:“他说他是左撇子。” “我问你让谁打了,你跟我扯什么里根楞?谁问你那人力气有多大了?”唐渊没好气地道。 “就让他给打了。怎的,你还想去找他比划比划?”唐虎坏笑。 “他多长一颗脑袋吗?”陈豹一瞪眼:“打仗的时候,靠的是手里的家伙,我就不信他的脑袋比我手里的刀硬。” 陈豹看起来很不服气。 唐渊想了想,道:“唐虎,你还别激我,我现在才训练几天?你给我两个月时间,等我把这套枪法练熟了,我去会一会他。” 现在唐渊的枪法是部队里最常见的枪法,很简练,很实用。 唐渊的枪法进步神速。 其实大家进步都很快,这与白教官的教导是分不开的,不过别人练习到时候,白教官经常在一旁怒骂两句,唯独来到唐渊身边,他骂得最少。 有的时候,他还要问唐渊,为什么要这样用枪? 唐渊的回答,往往都让白教官很满意。 白教官说:“练枪有三个境界,第一是人在用枪,第二是人枪合一,第三是枪在用人。刻苦,决定枪法的熟练程度;天分,决定枪法的最终高度。” —— 吃罢晚饭,白教官把五十个人喊到一起,大声训话: “七天后,你们五十个人,要进行一场比武,真刀真枪捉对厮杀。确定你们的战力品级。” “为了防止作弊,我会把一些熟悉要好的人分开,把你们分成五组,每一组最后两名,直接淘汰。” “每一组的前两名,参与最后的决赛,获得冠军者,唐将军赠送他一把刀,就是这把九凤朝阳乌金宝刀。从此,这个人就是你们的头领。亚军和季军,就是左右副头领。唐将军说了,冠军直接封授一级都尉。这要是在步兵队伍里,就可以带三百个兵。” “咱们军里的建制,我要简单跟你们说一下。以神策军为例,林崇阳是正三品汉中将军,统领三个军,神策一军,神策二军,神策三军,一个军标配是三万人。再以神策三军为例,最高将领是王操天,王老将军是从三品云麾将军,同时兼任三军第一师中郎将;甄霸道是二师中郎将;史进冲是三师中郎将。再往下是校尉、都尉长、都尉、百夫长、卅夫长、什长、伍长、列兵。” “其中,校尉和都尉又分一级,二级,三级,三级级别最高。” 说完这些,白恪话锋一转,道:“唐渊、陈豹、唐虎、吴匡、岳普五个人留下,其他人回营休息去吧。” 大伙都走出去了,白恪继续道: “这批特训兵里,你们五个天赋最高,不过陈豹唐虎属于那种天生的战将,稍微掌握一些武艺,就能驰骋疆场。而你们三个则需要苦练武艺,才能有机会达到或者赶超他们的水平。不过你们不要灰心,大梁十位九品战将,只有两个是超强力量型的,其它八人,则是以武艺见长。毕竟骨头再硬,也硬不过刀枪。” “只要你握得住刀枪,你的马也算你的体格。你们算没算过,一匹马跑起来之后,能给你增加多少力量?” “七天后的比武,我会把你们五个分开,希望你们能获得各个组的第一名,不小心失误也应该是第二,如果连小组前两名都拿不下来,就太让我失望了。” “我想最后的冠军,也会在你们五个当中产生,到时候还要和将军比武,这是你们莫大的荣耀。” 听到这里,唐渊心里犯糊涂,不知道白教官说的将军是那个小白脸唐琪,还是那个双戟将典梼,如果是后者,还说得过去;如果是前者,就那小体格,他能握得住武器吗?突然来一个硬碰硬,他的武器不脱手?他是七品功力的战将,是怎么评测的?别不是花钱买的吧? “为了更好地训练你们,给你们每个人都安排了单独的教练。好了,唐渊留下,其他人都走吧。”白恪面无表情盯着唐渊。 唐虎嘿嘿一笑,临走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唐渊肩膀,一副交代后事的表情说:“小凤啊,你可能要倒霉。” 或许唐虎在典梼哪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要不然,他为什么说我要倒霉呢? 白恪背着手走过来,一反常态压低声音,道:“跟我出去走走。” 白恪和唐渊的体型很像,身高相同,胖瘦相当,还都是宽肩膀窄腰身,如果不看脸只看背影,说他俩是兄弟都有人信。 “以后每天晚上,你来找我,我要单独传授你一套枪法。”白恪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明人不说暗话,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是这批学员里品级最高的。至于最后与唐琪的比武,我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你们训练的时间太短。” 唐渊问:“为什么不找陈豹唐虎,他们两个资质比我好。” 白恪道:“就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是最好的,所以我才选择你。” 看来白恪说的是关于真气的事,而所谓的战力品级,也是衡量真气的等级。 唐渊从小修炼,所以在这方面优势明显。以前只是富有真气,可他除了分筋错骨手,和砍柴,基本没什么用处。如今走进军营才发现,拿起各种武器,真气在身都是大有裨益。 唐渊听懂了白恪的意思,闷头想了想,又问:“如果我是最高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恪坦然道:“我要让将军知道,我的眼力不俗。从你们走进军营那天,就已经开始训练兵家真气。可大部分人不得其法,根本炼不出来。而第一次选拔精英的时候,你们十一个人,就是炼出真气的人,基本上是一百个人里出一个。而我发现你身上的真气,并不是兵家的真气。” “那是什么?” “墨家的。” “与兵家有什么区别?” 白恪没直接回答,而是说:“如今杀手界最出名的,全是墨家的。” 第9章 皇帝左右为难 孟相老奸巨猾 半年前… 长安公主身穿特制公主朝服,手持布告,带着两名持刀女扈从,急匆匆大步流星向皇宫走去。路过宫门口时,卸下武器,扈从换成宫装。 公主听闻兵部联合京兆尹,突然张贴布告,称,即日起,广大妇女可以参军。号召天下会武术,体格强壮的女子,踊跃报名。 听到这个消息,大街小巷一片哗然。 遂谣言四起,说大梁朝气数已尽。 街边童谣唱起:“阴将升,阳将浸;遣雌代雄好个计,实乃亡国灭族策。” 长安公主赵雅一听便知童谣改至《国语·郑语》,“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赵雅在家坐不住,来见皇帝。 “皇兄,这法令是三位辅政大臣逼着您颁布的吗?”长安公主面带急色。 “哼。”皇帝赵策轻哼一声,怄气道:“倒不是三个大臣一起逼着我,只是那孟相,非要让朕给他一万兵马。可母后却说,宁愿相州战败,也不能轻动京都十二卫。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后来我对孟相说,实在不成,你就去招兵。他却说,大梁连年战争,兵员短缺,根本招不到兵,除非把独生男子招入部队,可那样的话,国家劳力大损,土地荒芜,如同杀鸡取卵焚林而猎。我说,那就扩大年龄限制。他又说,连老叟孩童也招进军队,连个女子也不如。我气急,说,那你就去招女子当兵!” 说到这里,少年皇帝突然不说话了,梗着脖子,腮帮子鼓起老高。 公主木然,试探口气道:“这事就这样坐实了?” “我只当他不能这样做。”少年皇帝面露尴尬之色。 “皇兄,您口含天宪,一言九鼎,朝堂之上金口一开,还当平时玩耍斗嘴了?”公主苦笑一声道:“要我看呀,孟相也是老糊涂了,他还真的颁下这道法令。又或者……”长安公主欲言又止,改口道:“不过皇兄也不必太担心,我去问过兵部,兵部发下去的公文,没有一份是强行征兵的命令,这样一来,下面的招兵所和新兵训练营,就不会硬招女子参军。” “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少年皇帝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怎么会呢。”长安公主一笑道:“我是来帮你想办法,弥补这件事造成的舆论影响。” “哼,舆论有什么好怕的?” “哎呦,万万不可小觑。”公主苦着脸劝道:“正所谓众口铄金,街边小儿的童谣,看似不起眼,实则民心所显,若任其发展而不加管控,迟早动摇民心,甚至动摇军心,那可就麻烦了。” 少年皇帝看起来有些心烦,揉了揉额头说:“其实你也不必操心,母后已经去找孟相了,估计他们之间能谈妥吧。” —— 相府。 一把桃木剑,抵在老者的肚子上。 “爷爷,小桃听说,以后女子也可以当兵了,小桃也要当兵,像五叔那样,上阵杀敌。” 说罢,还摆了一招《木兰剑》第二式“弓步前指”。 “哈!” 八岁的小女孩,头扎公主髻,手持桃木剑,在权倾朝野的大梁丞相面前胡乱挥舞。 年过古稀的老者,矮下身子,揉了揉孙女的脑袋,笑眯眯道:“外人说什么你都信,以后爷爷不喜欢你了。” “哇哇哇!不行不行,爷爷必须喜欢小桃!” 小女孩哇哇大叫,拳打脚踢。高居庙堂的门阀之主,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好脾气的小老头。 “哎呦,小祖宗,快别在这里闹了。”奶妈吓得脊背发凉,连滚带爬跑过来,给相爷行了个礼,抱着女孩就跑。 “哎呀,留下来,留下来,我就这一个贴心儿的了,你还要给抱到哪里去!”须发皆白的老者,满脸不舍,挥手召唤。 “爹爹,岑将军已经在外厅等候多时了。”五儿子孟督,见缝插针说了一句,说话时眼光急瞟,生怕在父亲脸上看到异样神色。 一听到“岑将军”三个字,孟丹青的脸突然一沉,方才屋里洋溢的温馨气氛,刹那间荡然无存。 “他来干什么?”孟丹青虎目一瞪:“是你放他进来的?” 孟督连忙跪倒:“爹爹,岑将军对孟家赤胆忠心,您不要轻信小人之言!” “好一个赤胆忠心。”老丞相抖了抖袍袖,坐了下来,声音低沉:“无视我的命令,他竟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我精心培养的飞虎三师拱手让人。三千铁甲骑兵,三千弓骑兵,四千铁甲步兵呀,大梁朝第一主力,我孟家的脊梁部队,就那样毁于一役。要想再培养一支飞虎三师,十年,也未必打造出那么精良的装备,就算有了装备,也找不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兵!蜀汉获得那些装备,太子刘洵刚登基,就敢发兵大理,否则,他凭什么敢打?因为这件事,我不杀他岑参全家,已经是看在往日他爹替我挡箭的情分上了。” “爹爹,那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坑害儿子我呀!飞虎一军第三师,是您的心血,也是儿的心血呀!”孟督悲苦道。 “你有何证据?”孟丹青脸色阴沉。 “有,儿子当然有证据。否则今日也不敢把岑参带到您面前来。” “哦?你说来听听。” “本来岑参的计策万无一失,一旦突破瓶口防线,必然直捣黄龙。可这时,却有人把咱们的计划,偷偷送给了当时的蜀汉太子刘洵,所以岑将军才在一线天落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而我已经查到了这个卖消息的人,竟然是汉中将军林崇阳。”孟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 “林崇阳?”孟丹青眉头一紧:“虽然他是唐家的家将,可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呀。……你的消息是从哪里得到的,可靠吗?” 孟督阴恻恻一笑,道:“是林崇阳的家奴告诉我的。” “家奴?”孟丹青老眼一亮。 孟督暗喜道:“这个奴才因为与林崇阳的暗妾东窗事发,被林崇阳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驱赶出家门。结果这小子走的时候,竟然在兜里私藏着一封信。这封信,后来落到了岑参的手里。” “哦!还有实证在手?那快拿来我看!” “那我请岑将军进来见您?……他好久没见到您了,说很想您哩。” 见到信后,孟丹青陷入沉思,闭目良久,才睁开眼睛道:“信辞隐晦,仅凭这封信,还不足以告倒林崇阳。而且现在情况微妙,不是搞内斗的时候,这封信先压在我这里吧。” “那么岑将军的事…”孟督躬着身子,一条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身后站着岑参,额头见汗。 孟丹青抬眼看了看岑参,突然一笑道:“既然不是岑将军的过错,那么自然要解除对他的惩罚喽。明日,让兵部侍郎来我相府,我给岑将军一支派遣令,带着令牌去相州吧。” “去相州?”孟督疑惑:“给霍子珍当个副手?” “霍子珍是你大哥的部下,如果我把他送到霍子珍手底下,你觉得他能活多久呢?”孟丹青脸色微缓,道:“家和万事兴啊,老五,我希望你和你大哥之间,不要再闹矛盾。我已经时日无多啦,将来孟家还要靠你们两个支撑。如果你们不能在我死前搞好关系,我死不瞑目啊。” “哎呦,爹爹,您说得什么话来,您必然长命百岁,长命千岁,万岁!” 孟丹青冷笑一声,“少跟我假惺惺的,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重建第三师嘛。你不要着急,我猜祁东阳坚持不了多久,可只要他再坚持三个月,就是又一年新春了,又一批十六岁的男儿长大,就可以招兵了嘛。到时候,爹爹会给你争取到很多人,别说一个师,就是一个军的兵力也不在话下。” “哦…,原来爹爹是这样想的…”孟督眼珠转了转。 “你什么意思?”孟丹青一皱眉。 “呵呵,儿还以为,这次皇帝颁布招募女兵的皇榜,我们可以……” 孟丹青气得一拍桌子,“胡闹!我这是在与太后斗权术,难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吗?你还真以为能带着女子去打仗?到时候,老百姓不戳你脊梁骨才怪!” 招女兵的皇榜,仅仅贴了不到一个月,就撤下来了。 可百姓们怎么能想到这是皇太后和丞相之间的权术之争导致的结果呢,而且各大招兵所的规则上,仍然显示女子可以报名参军。 令人敬佩的是,还真有女子背着行李卷,拎着搏刀长矛去参军,她们并不是因为吃不上饭,或者受到了什么压迫而参军,往往都是一些充满血性,身材出众,身负武艺的神州好女儿。 “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一时间传遍武林,她们说,要当大梁花木兰。 看来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爹!我要参军!” “你给滚一边去!” 扈大贵被女儿气得鼻孔生烟,乡里乡亲都说扈大贵是一个精明人,可在面对三女儿扈兰花的时候,却觉得一阵阵头大。 骂了一句之后,苦口婆心道:“你娘死得早,有些话本来爹不该说的,可现在又不说不行。军队里都是男人,你去干什么?你以为你会两下刀法,就能上阵杀敌了?你把战场想得也太简单了。你以为总能打胜仗呢,你可要知道,一旦打输了,男人最不济还能当个俘虏,可你们女人呢?如果逃不掉,就必须自杀也不能落到敌人手里去,你懂不懂?” “我懂!你看,我已经准备好了,这把小刀随时戴在身上。” “你把刀给我放下!” “你让不让我参军?如果不让,我就死给你看!” 父亲的担心何止是战败呢,一个女孩子跑到军营里去,那里都是一群什么人? 上上下下一群光棍,一堆干柴,如狼似虎。 “就唐虎陈豹那体格的,想欺负你,你往哪跑?”扈大贵苦着脸说。 “他们敢动我?”三姑娘一瞪眼。 “哎呦闺女,平时在庄子里,人家那是让着你呢,你还当真了呀?” 女儿不说话了。 扈大贵以为女儿听进去了,一时间还觉得自己口才不错,屈居一亭之长实在是太屈才了。 可一个不留神,女儿就不见了,留下一封信,信上面连错别字带画画,跟他说:闺女非参军不可,光中要祖(祖字不会写,画了个坟头)。 第10章 初学 一个俊俏女兵,身穿量身定制的可拆卸软甲,刚从军备处领了几块铁板,便很快绑缚在软甲之上。 军队里能有这种待遇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可是那意气风发的小白脸将军,对这女兵就是如此之好。 少女满脸春风的娇骄模样,好似比平时更要漂亮几分,只是这一身的铠甲,显得她英姿飒爽。 军队就是人世间最大的销金窟,无出其右。少女的这套铠甲,价值不菲。 “唐将军,谢谢您。” 少女军规学得很一般,而唐琪将军也不约束她,倒是显得比旁人缺少一些军队里的规矩。 唐琪一笑道:“你的武器呢,装备处没给你打造?” 少女娇憨道:“他们在给五十名将军卫队骑兵日夜赶制,我不好抢了骑兵卫队的风头。” 少女是如何进入部队,并且来到唐琪身边的呢? 这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她一个人扛着铺盖卷,拎着大刀,从登州府千里迢迢,跑来位于山东道济宁府的新兵训练营,见到站岗哨兵,便说要报名参军。 站岗小兵哪里敢决定她的去留,只是说李都尉直管登州府招兵,少女便去见李都尉。 她一见到那位名叫李当阳的都尉,少女就自报家门,说是登州府扈家庄亭长扈大贵的女儿,扈兰花。 李当阳一抬眼,心中赞叹:好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如若是长相平常的女子,李都尉早就一摆手把少女轰走了,可眼下少女如此俊秀,难道就让她白白从自己面前溜走吗? 驻军部队,校尉以上才有资格带一个女眷,他李都尉当然没有这个资格,就算以新兵名头留用,他一个小小都尉,恐怕也无福消受。此时他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人,是那正直青春年华的神策军第四中郎将唐琪。 屁颠屁颠跑来告诉唐将军:“唐将军,有一名女子,自称会武功,要来参军,按照军队招条例,我没有权力拒绝。” 听话听风,这种小事儿何必来找中郎将裁决呢,心中疑惑,可唐琪却不动声色地说:“带进来,我看看。” 这句话正中李都尉下怀,又屁颠屁颠跑出去,把少女直接领进了唐琪的将军大帐。 见到少女,唐琪要求她亮两手武功,扈兰花毫不含糊,拎起大刀就砍向李都尉,把李都尉吓得妈呀一声,跳出去好远。 唐琪大笑,问扈兰花为何劈砍李都尉。 扈兰花说,师父说过,练武不实战,就是花架子,我想将军肯定懂得这个道理,既然懂,您让我亮两手,自然是与人比武喽。 中郎将比县太爷官儿大多了,可少女见到唐琪,却毫不打怵。 唐琪欢喜,便把她留在身边,当个勤务小兵。 李都尉心满意足,笑眯眯地离开了,每每碰见其它都尉,都说,唐将军身边漂亮女兵,是我李当阳引荐的。 其他都尉面面相觑,暗自咒骂李都尉踩了狗屎。 伊始,少女见唐将军对自己如此好,竟想起了那句话“小白脸没安好心眼”,心想:他别不是喜欢上我的美色,故意把我留在身边,给他当丫鬟使。 可后来扈兰花发现,唐将军大帐内每日正襟危坐看书,规规矩矩练武,明明是一个文采天授英俊儒雅的少年儒将,偶尔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从来不觊觎她的美色,还给她量身定制铠甲武器尽显关怀。少女喜不自胜。 来时路上,每每想起父亲的种种劝解之词,少女心中稍显焦虑,感觉自己跑到军队里便是无根浮萍,可如今陪在唐将军身边,心中疑虑尽消,更喜。 前些日,她陪着唐琪在训练场高台上望向下面,见到有扈家庄的新兵在训练,她就一一点评这些人,提到唐虎陈豹时,她大加赞赏。 这两位大汉能打,唐琪自然不以为意,可后来,扈兰花又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地夸赞唐渊,倒是让少年将军大感意外,从此他也盯上了唐渊。暗中观察多时,发现扈兰花对他的赞美,并非谬赞。尤其是在他知道扈庸是扈兰花的堂兄之后,他还故意问扈兰花,你为何不当我面夸赞你堂兄。 少女说,堂兄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不是个能人,硬说他好,万一误了将军,我心里更难受。 少女爽直,唐琪高看她一眼。 后来,接到战场大帅霍子珍令,要求各地新兵训练营加紧训练,快速集合,其中山东道训练营集结于濮州,时刻准备呼应大部队渡河作战。 唐琪命令刘铭都尉,加快训练节奏,并每一百个人里选拔一名好手,作为将军卫队骑兵。 这些事,扈兰花只是知道表面,具体如何操作,她却是没资格知道的。 后来跟随唐琪各个都尉营房检阅,来到登州营的时候,少女格外紧张,倒要看看她心中的能人,是否被李都尉选中。 当时屋里站着十一个人,竟然超出了原计划一个。 当时扈兰花紧跟在唐琪身后,而唐琪的身形还被双戟将典梼当了个结结实实,众人目光都落在了唐琪身上,却没发现站在将军队列这种的铠甲女兵。 少女一走进屋里,就看到了陈豹唐虎两个大个子,说来也巧,此时唐渊站在唐虎身前,唐虎的宽大背影,竟然挡住了少女的视线。她没见到唐渊,就抻着脖子,检索目光分辨每一个背影。 结果不久后,唐渊竟然闹出事端,还说身后有人放屁,他要瞪一眼,云云。少女忍俊不禁。 其实在那时,唐琪早就关注唐渊多日,越发了解他的性格,因此当时没惩罚与他,而事后,还让祁琪告诉李都尉,说半个月以后,要让他来比武。想以此激励唐渊。 “你曾经说,唐渊会《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这话可是玩笑?”唐琪看了看衣装整齐的扈兰花,这姑娘长得好大个子,比自己还要高上两寸。人群中站立,比普通男子还要高。 扈兰花道:“我跟别人开玩笑,跟唐将军可从来不开玩笑,我曾经听唐渊说过,军中无戏言。有的时候,一句玩笑,可能就要了人命。” 少女平时爽直,略显鲁莽,可心中却也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这唐将军对自己很好,并不代表没有将军虎威。 没事找事去碰老虎的胡须,随便试探别人的底线,何其愚蠢。 —— 曲径幽深的小道尽头,是一座烽火台,在这军营附近,看到烽燧烽子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这烽火台据说是千年前留下的古迹,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 烽火台的北面,有一片空地,两匹战马忽而碰到一起,马上之人齐举大枪互相刺杀。 十个回合过去,其中一人被挑落马下,摔得咯喽一声,好不狼狈。 幸亏对方用的是顿头木抢,否则这一招,足以要了落马之人的命。 “白教官,您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如此厉害?”唐渊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从今天开始,白恪不去教学了,一整天单练唐渊。 唐渊不怕累,可他也不是铁打的,一天摔几十个跟头,身上让人戳得青一块紫一块,青上加青,紫上加姿,扒了衣服一看,唐虎惊呼:花斑豹。 其实唐虎也没好哪里去,他被双戟将典梼打得也是遍体鳞伤。 “《七绝枪》,七招二十一种变化,把枪法中的拦、拿、滑、扎、撩、挑、绞、砸、劈、扫发挥得淋漓尽致,却又毫不拖沓累赘,可谓招招致命。只要练会这七招,其它枪法都不必学。不过这套枪法也最是挑人,只适合有天分的人修炼,如若是蠢笨之人,学来却是找挨打的招式。”白恪盯着唐渊的眼睛道:“这枪法我可不随便外传。” 而且白恪也不会把所有招式都传授给唐渊,其中最致命同时也是最凶险的一招叫做“玉石俱焚”,他要留在心底。 唐渊沉默。 白恪眼中略显失望,道:“怎么,觉得自己练不成?” 唐渊抬头道:“不,我在想刚才如果我用滑枪,或许就能躲过你那一招。” 白恪大笑道:“你能想到这一层,你就有可能跟我打到二十个回合,来,继续练。” “等一等,我还在想,如果我躲过你这一招,再给你一招‘回马枪’,你是不是也很难躲开?”唐渊眼睛里划过一道亮光。 “你敢用回马枪,我就会在你脑袋上戳一个洞。记住练武要扎实,贪多嚼不烂。”白恪一拉马,又跑远了,准备再战。 第一招“打草惊蛇”,往往是开场的一招,看起来波澜不惊,却暗藏杀机,异常凶险。 至今为止,唐渊还不能完全掌握这一招,就更别提后面六招了。 与白恪对打,除了“打草惊蛇”这一招,他都是用一些平常枪法。其实对他来说,用那些稍微熟练的一点枪法,更觉得得心应手。 经过一天的训练,唐渊从一开始的过不去三招,变成能抗住十招,已经有些一些实战的心得。 想从白恪这里得到一些指点,可白恪却显得十分吝啬,打半个时辰,有时都不说一句话。 练到深夜,突然一朵云挡住了月光,白恪才肯放唐渊回营。 “唐渊,你怎么才回来?”李都尉掐腰站在寨门口,骂道:“下次回来晚了,记得先去我那里领罚。” “是白教官留住我的。”唐渊声音不大。 “白教官?”李都尉把脸凑过来,几乎鼻尖对鼻尖:“咱们登州营里是都尉大,还是教官大?” 李都尉的口臭简直能把人熏得昏厥,距离这么近,唐渊很想给他一拳。 可这种想法,也就在心里说说,岂敢冒犯军规。 这个李都尉,官儿不是很大,官架子却不小。没什么真本事,平时训练的时候,装模作样地瞎指挥,有的时候还跑到新兵面前训话。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惩罚新兵,那个倒霉蛋如果被教官送到他这里接受惩罚,那简直就是要从鬼门关前走一遭。打你个半死。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找唐渊麻烦了。 他的脸很近,还把耳朵凑近唐渊的嘴,似乎是让唐渊快点告诉他,到底是都尉大,还是教官大。 唐渊突然嗷地大吼一声,声如惊雷,“报告李都尉,都尉大!” 第11章 少年苦中作乐 校场悲惨练枪 李都尉的一只耳朵聋了一个晚上,另外一只耳朵也耳鸣了好久。左右两个耳朵交替耳鸣,看来他着实受了点内伤。 咆哮长官,多大的罪过,搞不好就要挨一顿打。唐渊之所以敢这样喊,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底气的。 回到帐篷里以后,还跟唐虎吹牛,说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毕竟咱也是精挑细选的将军卫队成员,正所谓宰相府门前七品官,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李当阳敢把我怎么样?”唐渊顿了一下,“再说,就许他成天跟我斜眉瞪眼地嚷嚷,不许老子吼他一声?我告诉你唐虎,今天我吼他一声,出了这口恶气,其实是他命好。如果我一直发泄不出来,将来等你大哥我高升了,他可不是捂着耳朵叫苦那么简单了。” “那你还能把他怎么的?”唐虎憨憨问道。 “怎么的?”唐渊一瞪眼:“我给他小鞋穿,让他去马厩里跟马一起睡觉!” 唐虎大笑。 “小凤,你还是说真话吧。胖虎脑子不灵光,恐怕真信了你的话,万一模仿你去吼长官,那可就麻烦了。”陈豹揉了揉手腕说。 他的手腕白天训练时受了点伤,听说是跟谁比武导致的,对手据说更惨,胳膊脱臼了,一下午都没能训练。 唐渊一笑道:“李都尉之所以没事找事非要拦着我吼两声,是因为他看到了唐将军在巡查。他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严厉治军’。我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我才敢大吼一声。我想李都尉当时并不恨我,他甚至还在担心这边声音不够大,不能引起唐将军的注意。” 闻言,唐虎闷头想了想,突然扭头道:“哎,陈豹,刚才你说谁脑子不灵光?” “我说你,你还能怎的?”陈豹瞪眼。 “你再说我一句试试?”唐虎站了起来。 这哥俩言语不和,扭打一处,基本上打了个平手。 唐渊早就习惯了,也不去拦着,让他俩摔跤,摔累了也就消停了。 两个人在帐里摔了一会儿,闹出好大动静,帐篷都有些歪斜,不久后帐帘被人掀开。 意气风发的小白脸将军站在帐子门口,看着两条大汉摔跤,他不拦着,还说了一句,“踢他下盘。” 这句话也不知是说给谁的,反正陈豹唐虎都停止了摔跤,老老实实站在那里,面带愧色。 “继续摔呀,我觉得这样挺好。”小白脸揉了揉护腕:“看来你们的训练强度还是不够,否则为什么会在帐篷里加练摔跤呢。既然如此,明天开始,我亲自训练你们两个。” “哈哈哈哈哈!” 唐琪将军走了以后,唐渊坐在被窝里大笑不止。 —— “陈豹唐虎两个莽汉,其实很好收服,经历过几件事,就能彻底成为心腹。可那唐渊心眼太多,却是一个难题。收服这种人,如同短绠汲深,小心翼翼试探着来,也未必能达到收服的目的。尤其是在年龄大了以后,只有靠利益去交换利益,而不能指望他信奉神明一样崇拜他的领袖。” 唐琪回到将军帐,把这些话说给扈兰花听,想看一看扈兰花的反应。 扈兰花给他打来洗脚水,看起来情绪不高,道:“其实唐渊很讲义气的。” “他这种人讲义气,其实是在利用‘义气’,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这句话。”唐琪没着急拖鞋,看着扈兰花。 扈兰花站在那里,噘着嘴。 唐琪一笑道:“但这种人一旦收服,也是最好用的。” 说罢,唐琪挥了挥手,示意扈兰花可以下去了。 少女小兵行礼,面无表情走到门口,离开将军视线,突然展颜一笑,愉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她有一个单独的小帐篷,只能睡下三四个人,可至今为止,也没有第二个女兵走进军营,因此变成了她独享帐篷。她一见到那六名招兵都尉,就跟他们念叨,让他们抓紧时机,招些女兵来陪她。 都尉们冲着唐将军的面子,不敢得罪这名将军贴身女扈从,哪怕少女只是列兵。都尉们唯唯诺诺,说一些不疼不痒的话敷衍过去,却没人真的下去招女兵去。事后心中咒骂李当阳踩了狗屎,找到这样一个又漂亮又会武功的女子。穷学文富学武,哪里去找富人家的女子参军呢,而且还要颇有姿色。 —— 烽火台下,有四匹战马,马歇人不歇,换马交战。 两匹战马交错盘旋,马上二人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嘭的一枪袭来,其中一人躲闪不及,应声落马。 幸亏这是训练用的圆头枪,否则这一下足以要了落马之人的命。 “起来,继续!”白恪抓住战马缰绳。 唐渊苦着脸道:“白教官,你到底什么来路?您这么厉害,怎么就只当了一名百夫长级的教官?” “少废话,快上马!”白恪把马缰一丢。 说心里话,唐渊这两日有些灰心丧气,从小自己最骄傲的地方就是心性灵巧,可在白恪面前,完全没找到自信,被白教官打得满地爬的滋味,实在是太他吗难受了。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还是一个新兵,眼界并不开阔,可唐渊心里一种感觉,把白恪送到战场上,绝对也是一个狠人。什么十大战将,再厉害不也是人吗? 这白恪的枪法诡异多变,连我都招架不住,那些人就能招架得住? 想了想,给自己一个嘴巴,自己骂自己:你算什么东西,如此狂傲自大,还不是满地爬?虚心点吧小子,你还差得远呢。 上马,继续与白恪较量。 两马冲刺而来,电光火石间就是一个回合。 其实第一个回合往往是最危险的,战场上经常有人一个回合就落马,屡见不鲜。一个回合,往往不超过三招。 见面一枪,交错时一枪,分离时又一枪。 一开始,唐渊就躲不过这三枪,吃了好多苦头才有了心得,过了两日以后,唐渊就再也没在前三招上吃过亏。而且自己的枪法也明显精进,如果白恪一不小心,也是先险象环生,不过白恪马背上的身法明显比自己更加熟练,而自己学会骑马还没到一个月。这一点,或许是对唐渊心灵上最大的安慰。 “呀呀呀!” 唐渊刚刚十八岁,少年心性未退,打到高兴时,呀呀怪叫给自己加油打气。 两枪并举,打马盘旋,二十多个回合,唐渊突然发现好机会。 一枪扎向白恪肩头,白恪俯身一躲,回手一枪点向唐渊肋部。 唐渊抢尾格挡,顺势使出“中平枪”第三式,一个滑枪,紧接着一个劈枪,砸向白恪头颅。 白恪身子不动,枪尾举起,想挡住这一招。 见白恪中计,唐渊大喜,后手一颤,一团枪花,紧接着后手往上一抬,枪尖朝下,“力贯枪”第一式,扎向白恪小腹。 心中兴奋异常,道:这一招,白恪避无可避。 却不曾想,白恪突然从马上跃起,当空一枪砸来,又把唐渊砸到马下去了。 “第二招还没练熟,还想用第三招?”白恪一扯缰绳,“起来,继续!” —— 一天下来,被打得鼻青脸肿,一场也没赢,心里不是个滋味,可一回到帐篷里,见到陈豹唐虎的惨状,唐渊大笑不止。 这两位,被小白脸将军打得简直不成人形,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你俩倒是起来摔跤啊,哈哈哈!”唐渊坏笑。 笑够了,走出去,想去王军医那里弄点儿清凉消肿的药,给这哥俩敷上。路上还在想:也不知那唐将军用了什么手法,把这两条大汉打得如此凄惨,虽然不是皮开肉绽,也差不太多了。 “唐渊,你最近看起来怎么不神气了?” 有人拦住了去路,抬头一看,是东昌府新兵岳普,就是他那日给唐虎下了绊子,所以唐虎才吃了亏。 同时,他也是白恪精选出的五人之一,也不知是谁,给这五个人起了个“山东营五虎”的外号。 这五个人中,陈豹唐虎体格最好,其次便是岳普了,各项测试,他都是名列前茅,与陈豹唐虎不同的是,岳普综合素质极强,几乎没有短板。 唐渊听他口气中不乏挖苦之意,嗤笑道:“听说现在大伙儿都是单练呢,不知道教你武功的是哪位教官。” 岳普嗤笑道:“我已经换了三个教官了,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什么?”唐渊一愣:“你以前就会功夫?” 岳普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从唐渊身上挪开,望向远方,“岳家枪,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唐渊没说话。 岳普走过来,拍了拍唐渊的肩膀:“你不过是个种地砍柴的农夫,想必不可能知道。”再拍了拍,老师鼓舞学生的样子说:“希望五日后的比武,咱俩能在决赛相见。陈豹唐虎虽然厉害,可我今日看了他们与唐将军的训练,哈哈哈哈,实在是……” 他摇了摇头,留下半句话没说,走了。 看他那副神情,好像是说,如果换做是我来对阵唐将军,结果恐怕是反过来的。 唐渊面无表情,顿了一下,皱眉想了想,心道:我怎么记得爷爷曾经说过,咱们唐家祖上有一个姓岳的家将,好像是在东昌府落了根,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支。 想了想,便不再想了,继续去找王军医讨要膏药,结果王军医却说:“屁大点儿个伤也来要膏药,那我老头子岂不是要累死?不给!” “不给你就不给,你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少年抱怨道。 “怎的?你有什么意见啊?”小老头一瞪眼。 唐渊举手求饶:“算了算了,您别生那么大气,我可得罪不起你,万一哪天受伤,还指望您给治病呢。” “哎,这话听起来还差不多。”说着,王军医从铺盖下面拽出两贴膏药,叮嘱道:“见血的不能贴。” “谢王军医!”唐渊惊雷一吼。 小老头被吓了一跳,骂道:“滚!” 唐渊还没走远,身后又传来王军医的咒骂声:“臭小子,嗓门这么大,震得我耳朵嗡嗡的。” 看来小老头确实被震得不轻,他本想小声嘀咕,却比往常声音大了不少。 两贴膏药,让两个兄弟感觉舒服很多,可唐渊却龇牙咧嘴趴在地上。 没有床,就是直接把被褥往地上一放,已经有些潮了,哥仨商议,想去马夫那里借点儿干草来。 “咱也不认识人家,能借来吗?”陈豹皱眉道。 “凭什么不借给我们,还担心我们把草吃了呀?”唐虎一仰头。 唐渊龇牙咧嘴爬起来,感觉趴这一会儿,身上更疼了,好不容易站直,道:“咱们好好跟人家说。愿意借,那是热情;不愿意借,那是本分。” 第12章 钱香橼 “潇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齐国公大司马府,回廊水榭,湖中栈亭,一方石桌,四个石凳,三面美人靠长椅。 一模样俊俏的锦装女子,从曲廊上脚步轻盈徐徐而来,面露娇羞笑意。 女子鹅蛋脸桃花眼,绫罗绸缎环佩叮当,紧身束腰更显得身段婀娜,女子的笑,如同带着一抹香气,温柔淡雅,不禁让人想把她拥抱入怀。 可唐渊的手却背在身后,颇显局促。 “香橼,我…”唐潇面带愧色,不知如何回答,半语沉默。 女子仰头望向唐潇,大眼秋眸含情脉脉。 “潇郎,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女子脸上微笑神色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着急神色。 “没…没什么。”唐潇目光躲闪。 “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女子向前一步,二人之间只有不到二尺的距离,唐渊仿佛本能般向后退了半步。 “为何躲着我?”女子再向前一步。 “我…”唐渊内心被自责困扰,不敢面对女子,道:“有一件事,迟早要被你知道,不如现在对你说吧。” “嘘!不要说,让我猜一猜,好吗?”女子伸出一指,抵住唐渊的嘴唇。 女子名叫钱香橼,是开国元勋五大公爵之一吴国公钱善栋的后人。二十岁还未出嫁,一心只等着唐潇。只是唐潇一直军务繁忙,时常不在京城,还没来得及与家人商议,更没举办婚礼。 本来钱氏也是五大门阀之一,后来跟随高祖平定“康杜之乱”,钱家军队消耗殆尽,本以为立下战功,重新组建大军便是,却不曾想被高祖削去番号,残余部队纳入赵家,至此钱氏门阀失去军队。 吴国公在世时候,常在家中感叹:我钱家对赵家忠心耿耿,却不曾想竟然是最先被剥夺兵权的。 “莫非,你是忘了给我带礼物?”女子娇嗔。 唐潇摇了摇头。 见唐潇摇头,钱香橼含颦带笑,道:“没带就没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微顿一下,“我家又不缺钱,大不了我自己买。” 高祖对待钱家还算仁厚,立下规矩,钱家世世代代均要安置一名正一品官位,可也多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之类位高权不重的闲职。皇室对钱家财阀势力并不刻意控制,如今全国五分之一的盐道,仍然在钱家控制之下,巨富之家。 唐渊脸红道:“我摇头的意思是,情况比这严重。” 钱香橼微惊道:“看来还是出了大事,那还是你说吧。” “我担心,你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其实,我也很难接受,可这件事,我自己做不得主。”唐潇看起来有些沮丧,“我还是直接跟你说吧,曹太后把长安公主指给了我。” “你答应了?”钱香橼震惊道。 “我没答应,可我爹答应了。”唐潇坐到椅子上,低头,不敢与钱香橼对视。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唐潇稍一犹豫。 “潇郎,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钱香橼手指颤抖,泪水奔流,转身投湖。 唐潇大惊,一把扯住,将其揽入怀中。 二人抱头痛哭。 —— 大司马府正房屋,熏香缭绕,屋里有三个人,分别是大司马唐振,大太太何氏,管家唐顺。 其余人等,均被唐振轰了出去。 老太太不知丈夫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她也不是很担心,继续给大孙子打毛衣,正干得起劲儿,头也不抬。 听唐振口气不善,她才放下针线活儿,坐正了身子。 可这时唐振又不说话了,坐在椅子里思考着什么。 何氏左右看了看,又拿起织针。 “唐顺,潇儿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何氏对管家说了一句,又扭头对丈夫道:“二十七岁还不成家,成何体统?如今曹太后指婚,不可违抗,这门亲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老管家唐顺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心藏大事,面色凝重,不敢说话。 大司马唐振刚听说了儿子和钱家姑娘的事,也显得心事重重,道:“要我看,这桩婚事又要被你儿子推翻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指婚了。” 何氏一愣,放下针线,道:“上次之所以能逃婚,还不是因为他在战场上?那时他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竟然退掉了那桩婚事。其实退掉也就退掉吧,我观长乐公主赵翡也不是很顺眼。性情清高,不谙庶务,又傲气,又蠢笨,这要是娶到家里来,咱们还要受她的气不成?照比长安公主赵雅,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赵雅,我一看就喜欢,是个精明人,还会讨人喜欢,这样人伺候我家潇儿,我才满意。”何氏得意一笑。 “哼,专捡好听的说。”唐振轻哼道:“你还不是嫌弃人家赵翡是庶出?如若是曹太后的女儿,你能这样说吗?” 何氏急了:“哎,老头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里揍呢?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啊?你跟我撒什么气?当时曹太后还不是正宫娘娘,我怎么就嫌弃赵翡出身了?” 唐振一甩袖子,指道:“你这个女人,就是强词夺理,你哪里是给儿子找媳妇,压根就是在给自己找省心。如今长安公主的母亲老早就死了,这回你怎不挑了?” 被揭穿心思,何氏不怒反笑,得意道:“那能一样吗?她从小儿在曹太后身边长大,算是半个女儿。” “哎,老太太,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跟我扯嗓子嚷嚷。”唐振苦恼道:“刚才我可没跟你开玩笑,这次你儿子恐怕又要推翻指婚。上次他为何要退婚,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或许也跟这件事有关。” “什么事?”何氏惊道。 —— “橼儿,为何哭哭啼啼?” 太傅府,深宅大院,亭台楼阁飞檐大厦与大司马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香橼离开司马府之后,抽噎不止,回到家中也是如此,终于惊动家中老太太,来询问情况。 这老太太头顶重发,年过花甲竟无有一根白丝,气度高贵,语调高亢。 “奶奶,您就不要问了。” “哼,谁人敢欺负我樊铁花的孙女,说来听听!即便是皇族小子,我也要去找曹太后那里理论一番。” 钱香橼把今日遭遇与奶奶说了,老太太面沉似水。 最近十几年,钱氏家族几位长老一直在商议,主要议题是:没有军队撑腰,钱家迟早沦为鱼肉刀俎。 前几代皇帝割地赔款,倒是换来一些安宁日子,可如今这两代皇帝则不然,简直有一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势。 这般恶斗下去,无外乎两个结果,要么被外国吞并,要么大梁朝平定四海,可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不是钱氏宗族希望看到的。 正如钱家族长说:一旦大一统,我们钱家就会彻底失去价值,到时候就成了皇帝眼中钉肉刺,肯定要除掉我们,没有军队撑腰,恐怕无有后路可走。 包括樊铁花在内,钱氏家族绞尽脑汁,希望弄到军队,让钱香橼与唐家联姻,也是其中一步棋。 “这件事,你打算怎样处理?”樊铁花冷声问道。 “我必须搅黄这件事。刚才我去长乐公主府,与赵翡说了这事,又去找司马念茹,让她也知道知道。” 老太心里一动,却面不改色道:“你去找赵翡,我倒是能理解,可你去找司马家闺女,又是何意?” “他唐家儿子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道。”钱香橼止住抽泣,眼神阴狠,冷冷道:“我要让司马念茹去宫里找赵翡,一起搅合这件事,待搅黄了,我再与唐家计较。” 闻言,铁面老太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才是我樊铁花的孙女,做事有办法有魄力,很好,很好。” 随后老太走了,俊俏女子一头摘到床上,蒙头痛苦:“我盼你回来,日日盼,夜夜盼,就盼到这个结果,唐潇,你的心好狠。” —— “奶奶的,不借就不借,你骂什么人?” 唐虎去与马夫借草料,却被马夫驱赶,唐虎大怒,扯住马夫脖领,轮起拳头做欲打势。军营很大,他们没去登州营马厩,而是跑来了最西边的兖州营。这样一来,马夫很少能看到他们。 “我哪里有骂你,不过口头禅罢了。”马夫被庞然大汉扯住脖领,有些心虚。 唐渊突然跑过来,伸手拦住唐虎,大喝道:“张大飞,你这憨货,快松手,敢殴打马夫,看我如何收拾你,关二,进来干他!” 话音未落,化名关二的陈豹闯了过来,抓住唐虎胳膊。 唐虎怒骂,与陈豹厮打一处,顺势把手中马夫一丢,马夫竟然倒退一丈有余,幸亏唐渊反应快,快步将其扶住,扭头狠狠瞪了唐虎一眼,唐虎被陈豹推到门外去了,外面传来一阵骇人拼斗声,把马夫吓得脸色惨白,想跑出去通报长官,却被唐渊拦下。 不久后,唐渊抱着一捆干草走了出来,给藏在角落里的陈豹唐虎使了一个眼色,一起小步快跑躲开马夫视线,喜滋滋道:“办事,就要软硬兼施。唐虎,你戏演得不错,立功不小。” 马夫哪里知道这其实是一计,吃了暗亏,还觉得唐渊真是一个好人,记住好人的名字,叫刘小贝,宝贝的贝。 “嘿嘿,”唐虎一笑道:“我就说,咱家小凤那是轱辘子转世,心里全是弯弯绕儿。” “轱辘子?” “不是你说的吗,鬼什么轱辘。” “那叫鬼谷子!靠!以后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赶紧回去絮窝!” 回到营帐。 “奶奶的,这点草也不够用啊。”唐虎咕哝抱怨。 陈豹、唐虎都是超大号的体格,那点儿草一分开,就不太够用了。 唐渊挠了挠头道:“刚才我听马夫说,距离军营不到二十里,有一个村子,那里卖草席,价格也不贵,不如咱们晚上骑马去一趟,用不了多长时间。” “马能让咱们骑出去吗?”陈豹担忧道。 “找白教官说一声,我觉得没问题。”唐渊道:“只是我手里没钱,你们俩呢?” 陈豹唐虎对视一眼,都苦笑摇头。 三个穷鬼。 无奈躺下,唐虎觉得那点儿草没多大用,抻着脖子道:“哎,小凤,我知道你和扈家三丫头挺甜蜜滴,人家现在是唐琪将军身边的红人儿,手里一定有钱。要不,你去跟她借点儿?你看三弟我浑身是伤,这要是受了凉,你不心疼嗷?” “你死不死?”唐渊骂了一句,想了想,还是找扈兰花去了。 第13章 岑将军茅塞顿开 曹太后棋走险招 健壮男人倒在床上,闭目养神,满是老茧的手握在床帮上,用力握了握,好像握住了陪伴自己戎马半生的六轮点钢枪,他是一名战将,在飞虎一军中赫赫有名。 家传《五虎断门枪》,与其他人用的《五虎断门枪》枪法相比,有更奇妙的地方。军中鲜有对手。孟督曾多次提醒父亲,这个人的战力,不在当世十大名将之下。他是孟督的爱将,其实也是孟丹青的爱将。可他却犯过一个致命的错误——大胆冒进,弄丢了孟丹青精心培养的飞虎三师。 但,进攻的命令其实并不是他下的,而是孟家五公子孟督,他不能、不想、不敢把孟督供出来。 这件事差点给他招来杀身之祸,虽然后来五公子全力保他,可到最后,他的官职还是被一撸到底,在军中当起了喂马的马夫。 一想起这件事,男人的眼角就会不自觉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 一缕青烟,带着檀香味飘过鼻尖,健壮男人紧了紧鼻子,睁开了眼睛。 “将军又在想那件事了。”女人手捧香炉,缓缓坐了下来。 女人很美,是岑参的妻子卢氏。 “这个责任不能算在孟督的头上,否则他在家族竞争之中,就会处于被动。他有三个兄弟,都觊觎族长之位。他苦熬十多年,还是屈居他大哥孟雄之下。其实五公子的那个计策并不赖,如若我能突破一线天,就会立下奇功,五公子得偿所愿,我也能成为载入史册的一代名将。”岑参不无遗憾地说。 “所以你替他背了锅。”卢氏一笑,把夫君扶了起来。 “我押宝在五公子身上。”岑参显得有些自豪。 女子笑了笑,心中知道,岑参又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孟家五公子孟督,把你从一个泥腿子百夫长提拔成了中郎将,你根本就是五公子的一个奴才,可你却偏偏要说“押宝”,好像你具有其它选择的余地似的。 不过女人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另外卢氏还有一个尴尬的身份,她原本是五公子的女人,后来被五公子的大夫人樊氏发现,找杀手要灭了她的口。她去找五公子求情,结果孟督竟然把她送给了岑参。 其实岑参也知道卢氏的和孟督的关系,可他还是接受了。 本来岑参想,大不了把她当个二房,将来自己成为大将,再娶一个大家闺秀当正房便是。可后来他却发现,他离不开她了。也不舍得再娶一个正房,来压制卢氏。 卢氏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洞察力惊人,而且很会劝人。难怪她能从孟督百十名相好的当中脱颖而出。能脱的女人多了,可脱出名堂的,却寥寥无几。这也说明她有厉害之处。 就比方说突袭一线天这件事,当时有很多人劝岑参不要冒进,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当时只要守住营盘就是大功一件,可他偏偏听了孟督使着的话,带兵冲进了兵家大忌之地。还记得那场惨烈的战斗,一万铁甲精锐,竟然被两千连皮甲都穿不起的步兵给消灭在了天堑之内。每每想起那惨烈一幕,都是一场惊心噩梦。 可当时他谁的劝也听不进去,后来这件事传到了卢氏的耳朵里,虽不乏事后诸葛之嫌疑,但卢氏的说法,却让岑参眼前一亮。他心里道:如若早些听到卢氏这番见解,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他相信,把这些话说给孟督听,孟督也会同意的。 当时卢氏说:你应该让部队卸了铠甲再进攻,反正一线天之地,装备那么多精良铠甲也无用武之地。如果突破成功,占据一线天,再把装备运过去。就算部队被伏击,也不要紧,大不了也就是现在这个下场,可你不要忘了,你手里却留下了精锐的装备。隐瞒孟丹青,成为你或者孟督的私货。将来待孟丹青薨了,你突然组建一支铁甲精锐,便是孟督获得孟家族长的最大支柱。同时你的地位也会飙升。 “现在老爷子已经饶恕了你,你还有什么好愁的呢。”卢氏把手搭在岑参的肩头,尽显温情。 岑参揉了揉妻子的手,说:“我愁啊,怎么能不愁。让我去带新兵,还不给发装备,唉,这样的队伍能打出什么像样的战功来?不能出彩,我又如何被提拔。不光我着急,五公子也很着急啊。” “这次攻打男贾,孟家不是捞了许多好处?”卢氏笑道。 岑参摆手道:“哪有什么好处,你当曹太后是好糊弄的?那女人跟你一样,精明着哩。这次全国招募八万新兵,玄甲军、虎贲军、神策军各得到一万,飞虎军得到五万,表面看来,飞虎军占尽便宜,可实际上呢,人家曹太后说得清楚,如今国库空虚,一旦打完了这场战争,就要把新招的军人发回原籍。到最后,其实大伙儿都一个德行,谁也没捞到好处。还是白白给她皇家卖命。” 岑参说完这段话,显得有些激动,愤愤不平。 卢氏哈哈大笑。 卢氏的笑声,让岑参觉得有些发毛,疑惑问道:“你笑啥哩?” 卢氏止住笑声道:“曹太后的计策虽妙,却也有漏洞。” “有何漏洞?”岑参眼睛一亮。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打完男贾,难道就一定要撤兵吗?如若孟雄命令霍子珍驻军燕云十六州而不回来,她曹太后又有什么好办法?”卢氏笑容消失,换成将军脸,将丈夫一军。 岑参摇头道:“我当你出了一个什么好主意,如果曹太后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那她还是曹太后吗?那个女人的厉害,可不是你想象的。说她毒死樊太后的传说,我认为十有八九是真的。” 卢氏嗤笑:“看来你并没有完全理解我的意思。我来问你,假如霍子珍不撤兵,曹太后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岑参道:“那娘们心狠手辣,搞不好就来个鱼死网破,如今内史令天天查人,孟氏门阀十有八九都在洛阳。你说,曹太后的话,他们能不能当做耳旁风?” 卢氏正色道:“如若这时右律人打来呢?右律二十万大军驻守山海关,霍子珍突然说敌军有异动,可能攻打河北,用这个理由不撤兵,她曹太后还能跟孟氏玩‘鱼死网破’吗?” 岑参沉默无语,陷入思考。 卢氏继续道:“到时候孟家不但不用撤兵,还可以以此为由,要求朝廷增兵。到时候,他们孟家的实惠,也就坐实了。” 岑参挠了挠头道:“那你猜,曹太后会不会想到这一步,还有孟丹青会不会想到呢?” “那我怎么会知道呢。”卢氏妖娆一笑,倒进丈夫的怀里。 “如若是那样的话…”岑参想了想,道:“我应该赶紧走,培养我的兵。我要亲自带新兵,而且还要打出彩儿来。另外,我再让五公子帮我弄些装备来。连皮甲都没有,那军队简直是不堪一击。” 说着,岑参就要下地。 却被卢氏一把搂住,恳求道:“你急什么急嘛,陪我一晚再走。” —— “皇娘,儿怎么觉得,您这一步棋走得很险呢?” 少年皇帝赵策,看着沙盘,预测未来战争走势。 他突然担心,如若战争结束,霍子珍不撤军,如何是好? 这场战争,国库必将消耗一空,大梁子民饱受战争之苦,如若此时右律人进犯,又如何是好? “吾儿真是一个好皇帝。”曹太后由衷夸赞:“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操劳。你所担心的这些,皇娘早已考虑过了。不碍事,不碍事。” “还请娘说一说,如若霍子珍不撤兵,您将如何对他?”少年皇帝颦眉一笑。 “皇娘这次从京都十二卫中派去战场的三个人,你都了解他们吗?” 少年皇帝如数家珍道:“左骁卫中郎将张云龙,性格强横,治军严明;右骁卫中郎将曹圣,性格持重,足智多谋;左武卫中郎将公孙雄,虽小有贪污之癖,却不乏忠心。三军组成玄甲军,皇娘任命张云龙为玄甲将军,曹圣为军师,公孙雄为监军,派这三个人去,我心中还是放心的。” 曹太后一笑,很满意儿子的回答,又正色道:“一个队伍里,有五个最关键的职位,除了他们三个,还需要一个强悍先锋,和一个督粮官。不要小看了督粮官,某种意义上讲,打仗打的就是粮食。祁东阳之所以兵败,并不是因为兵少,而是因为去年河南道和山东道闹了大旱又闹蝗灾,几乎颗粒无收。将士饿着肚子打仗,不输才怪。咱们皇家的粮仓里也没有余量啊,否则岂能眼瞅着祁东阳战死沙场,损失我大梁一员上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少年皇帝感叹道:“至今,京都十二卫还有四个缺呢。找不到能人来担任中郎将之职。” “这次战争,我让曹圣留心那一万新兵,希望在那新兵力,培养出几个能用的人才来。”曹太后道。 少年皇帝皱眉:“还是自己培养的更放心一些,前些年,搞武科场选武状元,结果倒是成了贪污舞弊之重地。真正的人才被埋没,寒了天下武士的心。更可恨的是,那些人才竟然被三大家族瓜分殆尽。我们皇家倒是没得到多少好处。” “所以皇娘才断了武科举的考试。不要也罢。”曹太后道。 赵策想了想,突然苦笑道:“皇娘,您还没回答儿的问题呢。您采取何等措施,才能防范霍子珍不撤军?又如何才能抵挡右律人呢?” 中年太后看起来风韵不减当年,挥手指向沙盘河北之地,笑而不语。 看着母后手指的方向,是霍子珍的帅旗,赵策一愣道:“难道母后培养的一千名杀手,是用来对付霍子珍的?” 太后摇了摇头。 少年皇帝皱眉道:“莫非,皇娘要在这一战后,和孟家撕破脸皮?” 太后皱眉,又摇了摇头。 少年皇帝惊喜,道:“莫非霍子珍已经暗地投靠皇娘?”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少年皇帝陷入沉思。 第14章 借钱 唐渊来找扈兰花,可他连中郎将的帐篷都无法靠近。 帐篷外面还有一趟半人多高的栅栏,栅栏内外有两层卫兵把守,将军大帐坐落在栅栏的正中心,而扈三小姐的小帐篷,紧挨着大帐篷,小小的,看起来更像一座坟丘。 在栅栏外面站岗的不是将军亲兵卫队成员,而是一个连皮甲都没有的新兵,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再抬眼看一看站在将军帐门口的将军亲兵,一个个精神抖擞,盔明甲亮。两者装备和精神面貌的差距,绝不止一个档次。据说,给门阀将军当亲兵的人,出身也不一般,最起码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出身。 “卫兵大哥,我如何才能进去?” 唐渊跟这位大哥聊了半天,这位铁面无私的家伙坚决不让他进去。甚至显得有些烦躁。 卫兵挑了挑眉毛道:“你要想进去,也不难。首先你要有要紧的事,我们才能替你通报典校尉,典校尉同意了,才能让你进去。”说完,卫兵看起来有些得意。 “典校尉?典梼啊?”唐渊一愣:“可我没有要紧的事,我也不找中郎将大人和典校尉,我是来找扈兰花的。” 唐渊觉得这点儿小事没必要通报。 “不行。”卫兵冷着脸说,“咱们卫队长说了,扈兰花没有资格单独见人,甚至不许与外人交头接耳,如若发现,必须通报卫队长知道。” 这人不好说话,唐渊也拿他没什么好办法,于是他就蹲在栅栏外面,等。 月高星稀,夜风还有些冷,唐渊衣服单薄,不禁揉了揉胳膊。 “唐渊,你怎么在这里?”白恪不知为何来到这里。 唐渊站起身,一笑道:“我想见扈兰花,卫兵不让我进去。” “哦。”白恪哦了一声,便大踏步向将军营帐走去,卫兵也不拦着他,也不敬礼。 唐渊觉得,这名卫兵是那种典型的狗眼看人低,给门阀将军当差,就不把下面人当人物看了。 白恪刚走了两步,又扭头对唐渊道:“你第三招练得怎么样了?” 唐渊刚要再蹲下去,又站直了:“已经熟了。就差实战演练了。” “如果你不累,就在这里等我。今天月光很足。”白恪一双狼烟,盯着唐渊。 唐渊点了点头。 白恪直接走进了帐篷,连站在帐篷口的将军亲兵也不拦着他,唐渊搞不懂其中缘由,继续蹲在门口。 这时扈兰花突然从自己的小帐篷里钻了出来,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小跑着去大帐篷里。一边跑,还一般整理衣服,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 “哎,扈兰花!”唐渊突然跳起,挥舞手臂。 “你给我闭嘴!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卫兵怒道:“再嚷嚷,看我不揍你!” 扈兰花毛手毛脚的,一门心思要去大帐,竟然没听到有人呼喊。 “你这门卫是什么情况?”唐渊心中不爽:“咱们都是穷苦出身,你跟我装什么上等人?你以为你给门阀将军当门卫,你就是门阀里的人了?” “我这叫终于值守!你少来这里跟我说怪话,你再废话,我真的要打你。到时候惊动了将军,打得更狠!”一根筋的门卫挥舞手中长戈,月光下倒是挺亮。 唐渊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他闹得太僵,摆了摆手,继续蹲在门口,突然从兜里掏出一片薄荷叶子,递给门卫,道:“你瞅你这脾气,也太暴了。来,消消气,都是农民兄弟,干什么呢这是。不过你这种人给将军当卫兵,咱们全军都觉得放心啊。你是一个好兵。” “呵呵,这话还差不多。”卫兵向后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伸手接过了薄荷叶,问道:“这是啥?” 看来这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老粗,连薄荷叶都没见过,唐渊一笑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卫兵狐疑,看了看那叶子,抿了一小口,觉得清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是个好东西,你在哪买的?” 唐渊撒谎道:“北面二十里,陈家庄。今天我去买草垫子,结果钱不够,干脆买了点薄荷,打算送给扈兰花,然后从她手里借点钱。” “还有吗?再给我两张,回头我给咱们头儿送去。”卫兵嚼着薄荷说。 “……”唐渊目光一滞,没想到对面这个人这么傻,而且还这么不要脸。 与傻人打交道,就要用傻办法,而不能用正常思维,唐渊转换口气道:“你竟敢跟我讨要贿赂!看我不找你们卫队长告你一状!卫队长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唐渊的声音越来越大,把哨兵吓得一缩脖,连手里的半张薄荷叶都塞回了唐渊的手里,立刻矮了半个头,哀求道:“兄弟,你小点儿声!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你别嚷嚷啦,这玩笑开不得,我为了谋求这个职位,我…,我…” 唐渊冷着脸说:“你怎么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就你这种人,既然能索贿,就一定能行贿。好了,你把卫队长大人也给出卖了,现在我不找卫队长了,我要找典梼典校尉!评评理!” 卫兵苦求,唐渊也不难为他,只是说,一会儿扈兰花出来的时候,你让我把她喊出来,就算长官怪罪,也是怪我,而不怪你。你这买卖稳赚不赔,合适。 卫兵无奈,闷头站着。 结果唐渊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因为白恪可比扈兰花出来得早。 白恪看了看唐渊,道:“你找扈兰花干什么?” “借钱。” “多少钱?” “二十文钱。” “才二十文,你就跑到这里?”白恪苦笑,拍了拍唐渊的肩膀:“将军身边的人,不是你想见就见的,小心被人怀疑泄露机密。你说借钱,可有心人却可以说你是在对暗号。二十文,或许就代表着某种信息。” 唐渊心想:“有那么严重?”可他却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默默消化了,一言不发跟在白恪身后。 白恪问他累不累,他说不累,于是二人就骑马来到烽火台北面场地上,躲开烽火台的阴影,借着月色练枪法。 “你学东西很快,不过你还是有些毛躁。”白恪跳下马。 唐渊还没觉得很累,可白恪却说他有些累了,不打算继续训练,坐到烽火台旁边,道:“你练武刚刚一个多月,专门练枪才不到十天,就与我战到三十个回合,已经很不简单了。我甚至在想,我在学枪法的时候,会不会在十天之内,与现在的我打到三十个回合。” “白教官过奖了。” “不是过奖,我只是说心里话。我没看走眼,你是一个练枪的好料子,不过你的缺点也同样明显。心总不能沉下来,有些急功近利。这是兵家大忌。将来你有机会,会观察到战场上的将帅。他们虽然反应迅速,但不乏沉稳。有的时候‘略加小心’其实是一种大智慧。他们的小舍,其实是一种大得。” 白恪今天看起来有些心情沉重,口气深沉。 他继续道:“小战看猛将,大战看主帅。说到底,打仗打的是脑子,再厉害的武将,也只是棋子。除非你智勇双全。当然,后者实在是难得。像祁东阳这样的将帅全才,少之又少啊。要不是粮食供应不及时,老帅岂能身死疆场,还有五万铁骨铮铮的大梁精兵。” “才五万…”唐渊有些底气不足:“对面可是十五万骑兵啊。” “战场,不要简单的数字。”白恪道:“曾经,安西都护府五千铁甲,抵抗三万西域胡兵,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虽然守城一方占据了很大的地利优势,但装备的力量不可小觑。胡人的骨箭射不透他们的板甲,刀砍不动,枪扎不透,这才是获胜的关键。最后是把西域胡人给吓跑的。他们传说,闵悦将军的部队是无法战胜的。河西走廊被桑腊人切断已经三十余年,可还是听到一些闵悦将军的消息。他带去的兵,据说都已经老了,一群老头继续守城,也不向胡人屈服。真是令人敬佩。” 白恪说话一如既往口气淡漠,却把唐渊听得热血澎湃,他甚至在幻想,如若自己能带着一支部队,去援助一下闵悦老将军,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热烈会师场面。 老人们可以重返家乡,过上一段安稳的晚年。 “白教官,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当然也可以,不过我的心结却就此种下了。”唐渊看来白恪一眼。 白恪苦笑道:“你这小孩说话,总是带着一根倒刺,让人不好拒绝。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好像提醒什么似的,又说:“只要别是打探军中机密,我都可以告诉你。” 白恪这是在提醒唐渊,时刻记住,关于军队机密的事尽量少谈论。 “白教官,我看过典梼和唐虎比武,我觉得他的武功破绽很多,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有机会战胜他。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能当校尉,而你却只能当一名百夫长级的教官呢?” 白恪突然站起身,顺手往地上丢了二十枚铜钱,道:“今天你大半夜出来,不就是为了借钱,我这二十文钱你拿去,将来爱还就还,不爱还就算了。” 说罢,白恪跳上马,打马扬鞭回营去了。 第15章 霍子珍挂帅出征 新兵营苦练绝技 镇北大将霍子珍披挂整齐跨上战马,手中盘龙大刀一挥,大军隆隆开动。 龙骑飘摆,虎旗开路。 霍子珍看了看手中宝刀,皇帝御赐“三亭冷偃铄合扇板门刀”,大刀镶银镀金。这还哪里是武器,说它是一把礼器,也不辱使命。 虽有门阀之隙,可霍大帅心中还是荡起一阵来自“圣眷”的感激。 玄甲、虎贲、神策、飞虎,十二万大军浩浩荡荡挥师北上,欲讨蛮夷。 百姓欢送劳军,送行队伍中,不乏嚎啕洒泪者。或许她的儿子也在队伍里,这一别,今生不知能否再见。 心怀锦绣的少年皇帝伫立城头,不免眼眶湿润。 反倒是身旁曹太后镇定自若,谈笑风生,指点大军。 “通知各道新兵营,四月初一,濮阳集合。”刚离开京城不久,霍子珍便发下第一道帅令。 “喏!”斥候拨马便走。 “四月怕初一,过了雨季,便是我们渡河的时候。”大帅信心满满,挥舞大刀直指北方:“一鼓作气,直抵大都。” 将校振奋,挥舞刀枪。 霍子珍在开拔之前,曾与孟家大公子孟雄碰过一次头,孟雄说:占据大都之后,先别着急回来。从此以后,燕云十六州便是咱们孟家的了。 —— 到了军营,要学的东西可真是不少,看来以前把这些当兵的想简单了。 正规军里,纪律严明,赏罚有章,层层规矩。 各种选拔制度,不仅仅是考验一个人的体力。 对于小兵而言,背诵军规,已经是最简单的要求了。 背不下来军规的,教官手里的鞭子,那可是毫不客气。 背不下来旗语的,教官倒不强求,只是这种人只能当小兵,连伍长都当不上。 看不懂烽燧之火的,最多能当个什长,想当卅夫长,肯定没门。 这其中还发现有些人竟然分不清颜色,真是叫人啼笑皆非。教官说:你们只能是当小兵的命。 当然,教官的话也不能全当真。规则是写给普通人的,对于那些天生不普通的人来说,没什么大意义。比如唐虎。他经常说:老子只要能打,面皮白净的唐将军就不舍得让俺去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知道俺背不下来呀,怕俺上火,怕俺吃苦。 还有三天就要比武了。 唐渊的枪法进步神速,《七绝枪》学了六招,已经能与白恪斗到五十回合。 白教官说:五十回合是一道分水岭,能打到这个回合数,象征两名战将实力已经相差无几。好比虎牢关前张飞战吕布。 “可张飞还是打不过吕布。” “未必。他们已经处于一个水平线上,而战场只看结果。”白恪抖了抖肩膀,用手中枪顶了唐渊肩头一下,叱道:“起来,继续!” 唐渊费力爬起来。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非要与教官抬杠,只是至今为止,他依然不能战胜白恪,实在是有些泄气。 咬牙切齿坚持到五十个回合,刚刚过去的五十个回合,白恪身上一点儿破绽也没有。 这次他落马,与其说是被白恪打下来的,不如说是因为失去信心,自己故意滚下来的。不想再坚持了。再练也打不过。 “我想,等你学会最后一招,就有机会战胜我。” “那你现在教我。” 白恪眼神淡漠,摇了摇头。 “那我还练什么?”唐渊撇嘴,心道:那句老话果然没说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猫教老虎还留一手爬树呢。 这一天,是最累的一天,看得出来,白恪也很累。 回合数越多,精力和体力的消耗也就越大,今天训练结束有些早,白恪说这几天要让唐渊恢复一下体力,以备比赛时能全力发挥。至于最后一招,我会选择时机教给你。 闲来无事,唐渊骑着马到处走走看看,他先跑到中郎将帐附近,正见唐虎与双戟将典梼对拼双戟。唐虎的双戟是特制双戟,单个拿出来,照比小兵用的长把扑刀也差不多了。 唐虎好像不喜欢练大斧,他说那东西放在马鞍桥上嫌费事,还不如双戟用得惯手。 叮叮当当,两个大力士,打得满天火星。 “好!” 看到精彩处,不由得唐渊大吼一声。 “我靠!吓我一跳!”唐虎突然拨马退出,扭头一看:“我说小凤啊,你这嗓子跟你体格不成正比啊!打小你爷爷就说,你这嗓门是龙吟凤鸣。说你将来能当大凤凰。” “滚!” 唐渊知道,唐虎这话不是好话。 也不知唐虎是怎么搞的,他一直认为“凤”是女人才用的名字。他才不管凤和凰的关系。 “哎,唐小凤,来比试比试啊?”典梼年纪不大,作为校尉,身上也没有长官的架子,挥舞双戟邀请唐渊比试。 唐渊有点儿被白恪打怕了,不敢跟教官比试,于是嘻嘻一笑,拨马跑开了。 向前走,见到二弟陈豹正与一名持刀教官拼斗一处,他们竟然用真武器。打得呼呼挂凤,看起来危危险险的。 唐渊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一个不注意,大刀落头,就要闹出人命来。 小白脸中郎将环抱双臂,眼也不眨看着比试,大约二十多个回合,陈豹大喝一声,将那教官一刀劈到马下。当然,他用的是刀背。 “好!” 这次不是唐渊喊的,而是唐琪,连连拍手叫好。不过他还是把陈豹唤到身前,面授机宜,说了一些他看到的破绽。 陈豹学得很认真。 “在武艺上,看来还是二弟更有前途。加把劲儿,咱兄弟要出人头地。” 心中碎碎念叨,拨马继续往前走,见到青州人吴匡,挥舞手中木制大刀,与对面教官打得激烈。 也不知他二人打了多少个回合,只是双方互有攻守。 唐渊多待了一会儿,发现才练刀不过十天的吴匡,已经能与教官互有胜负,不禁感叹:“看来我是‘五虎’当中最差劲的了。” 最后唐渊又跑去看了看东昌人岳普,岳普竟然同时与两名教官较量不落下风。见状唐渊嘴角咧了咧,欲哭无泪。 “奶奶的,同样是新兵,这也太眼儿人了。” 垂头丧气来到马厩,把马交给马夫,情绪不高地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踢地上的小石子。 结果一颗石子儿刚飞出去,又飞回来了,他一愣。抬头一看,竟然是笑眯眯的扈兰花。 “哦,兰花。” 军营里见到老乡,总是让人心头一暖。如今他们五个不住在普通军营了,倒是好些天没看到除了陈豹唐虎之外的老乡。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少女身上的铠甲真的很不错,锃光瓦亮,也亏了扈兰花从小儿练武,否则普通女子,这套铠甲都穿不动,就别说拎刀杀敌了。她腰间的刀看起来很漂亮,笔直黑漆刀鞘,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唐横刀。如此好的刀,或许也是中郎将大人送她的吧。 她故意晃了晃身子,长刀摆了摆,生怕唐渊看不到那把刀似的。 “没有,我挺高兴的。” “我现在是女兵队长,嘻嘻,百夫长级,唐中郎将亲自封绶,你看,我这还有一方小印。”少女宝贝似的拍了拍印绶袋子,用牢固的九河结缚紧在腰带上。 最近又招揽了一些女兵,唐琪便让她来当队长。这些女兵都是自己跑来参军的,各个都身怀武艺。拉出去实战,未必在扈兰花之下,只可惜,她们长得没有扈兰花水灵。 大梁朝有一怪事,选拔官员与长相有很大关系。两榜进士长得丑,或许还没有普通进士待遇好。有的人因为长得太丑,有碍观瞻,恐惊圣驾,甚至都不被吏部录用。照顾天下学子的情绪,发到边远地区,当个县令也就是了。 “喂,我当官了,你不为我感到高兴吗?” “哦哦,高兴,很高兴。”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唐渊的脸上写着“我其实并不高兴”。 少女调皮地迈着大步,还晃了晃头,最后歪着头走到唐渊面前,盯着唐渊的眼睛道:“还想骗我?” 脸上泛起一丝被拆穿的羞红,唐渊道:“恭喜你呀,一来到军营就直接去到将军身边,将来前途光明。” 少女突然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唐渊的鼻子道:“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唐渊目光呆滞。 少女眯眼:“我可告诉你,军规里明确写着的,男女兵丁不许私幽。你!不许喜欢我!” “这你放心,别的军规不好说,但这一条军规我肯定不会犯。”唐渊自信道。 听唐渊回答得这么利索,少女眼神变得冰冷:“也就是说,你不喜欢我呗?” 唐渊眨巴眨巴眼睛:“那你到底想听什么呢?如果我说喜欢,就是犯军规。说不喜欢,我看你好像还挺不满意。” 扈兰花微微仰头,一双大眼眯成一道缝,“咱们私下里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别着急回答我,你再仔细想一想。” 唐渊心中泛起一阵狐疑,这丫头别不是在故意整蛊吧?或者想勾引我犯了军规,然后去举报我?呵,丫头,你可够黑的,越来越像你爹的作风了。 唐渊笃定道:“不,我坚决不喜欢你。” 少女伸出手,食指与拇指之间留下一道小缝:“一点点也不喜欢?” 唐渊正色道:“报告扈兰花女兵队长,小兵唐渊郑重地回答长官,我,不,喜,欢,你!” “滚!滚滚滚!你给我滚!”扈兰花暴虐本性发作,好像一头母豹子:“以后别来营帐找我!”说着,把二十枚铜钱儿重重摔到地上,气鼓鼓走了。 铜钱滚得到处都是,唐渊愣了一会儿,搞不懂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找她借钱的。 猜想可能是那个门卫小兵或者白恪告诉她的。 想了一会儿,苦笑摇了摇头,去把一颗颗铜钱捡回来。 第16章 飞虎将暗藏心机 霍大帅谈笑风生 “大帅,咱们真打算用飞虎军当先锋渡河吗?” 飞虎二军一师中郎将,兼讨北军先锋官黄英,在飞虎军内部宴会上,直接提出这个问题。 在场的还有二师中郎将兼中军指挥使陈罪,和三师中郎将兼督粮官洪冥善。 在座各位都是孟家的家将,说起话来倒也直接。 黄英的这句话,显而易见,他是想表达:渡河作战时,第一批过河的人任务太重,极其危险。如果敌军半渡而击,先锋部队必须死命抵抗,才能保证后面军队渡河。那么,他们一师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 大帅霍子珍看了看身旁的张之魁,张是飞虎二军的统帅,也是本次北伐的副帅。 他面沉似水,一语不发。 见他如此,霍子珍便知道,黄英这句话其实是替张之魁问的。 霍子珍一笑,笑声略显冷,道:“我等身为军人,首先考虑的是国,其次才是家。外族侵略,国难当头,我等应舍生忘死,摒弃门阀之见,一心报效国家。至于渡河之事,我与副帅,还有玄甲、虎贲、神策三军早有约定,四月十日夜间子时,从四个地点同时渡河。” 很显然,副帅张之魁知道这个布置,可他还是要让黄英出头问一些“废话”。而霍子珍也回了一句“废话”。 下面黄英如果还要说话,才会是张之魁真正的想法。 闻言,黄英瞥了张之魁一眼,后者闷头饮酒,黄英继续道:“其它几支部队如若不准时渡河,那么我们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 霍子珍道:“每个队伍里都有监军,他们岂敢耽误时辰?” 张之魁突然说话了:“话虽如此说,可别再出现河西之战时,只有一军突击的情况才好。” 黄英补充什么似的说:“先帝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恐怕瞒不过在座各位。” 霍子珍一拍桌案,愤怒站起:“黄英,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撤了你的职!” 张之魁也怒道:“混账东西,我看你是喝多了,竟敢在军中妖言惑众,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无论是声调,还是措辞,骂黄英的时候,张之魁都显得比霍子珍更高调,更激进,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张之魁是想保护黄英。 如果“说话”也是一场战争的话,黄英便是张之魁的战略纵深。他可不想与霍子珍发生直接冲突。可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才好。 霍子珍也是军队里的老油条了,岂能看不出这些门道。只是他一定要坚持自己的看法,要求飞虎军必须与其它三支部队同时渡河。 想占便宜,这个时候还不是时候。 在他霍子珍的带领下,所有利益方都要等消灭男贾人之后再去考虑。 获胜之前,都给我老老实实打仗。 黄英被骂出去以后,霍子珍与张之魁又谈笑风生,说起了一些不疼不痒的小事,后来好像都喝多了,又说一些闲言碎语,譬如谁家的小妾更漂亮等一些闲话。张之魁还说,这次行军,他私带两名暗妾,还希望大帅不要怪罪才好。霍子珍摆了摆手说,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不要让外人发现就好。 这种“家庭聚会”,是要避开监军大人的。 任何团级上的部队,都有朝廷特派监军,名义上是部队的第二将官,可实际上,除了在玄甲军里,其它军队中都是没权的。但是,任何人又不能小看他,毕竟他代表着皇权。有些撕破脸皮的事儿,现在还不能做。 这次聚会之前,他们先通知了监军陈浩。陈浩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却装糊涂说,自己连日行军,偶感风寒。收了一箱银子后,便去睡觉了。身边一个窈窕女子,正是张之魁刻意给他安排的良宵佳人。 军法规定,将军外出打仗,不许带女人。 可是… 值得一提的是,大梁朝的军队编制人数不是固定的,有的部队里,营甚至比师还要大。虽然皇帝想统一部队编制,可三大门阀都显得十分暧昧,总能找出一些不疼不痒的理由搪塞过去。 至今未能统一。包裹有的队伍里,军令都不太一样。譬如有的说“是”、“遵命”;有的却说“喏”、“得令”。 —— 唐渊低身捡铜钱,捡起十九枚,可第二十枚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附近的草稞里他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 出身贫寒的小子,不舍得丢下这枚铜钱,于是开始扩大面积去找。 老天开眼,终于让他找到了,竟然落到了下雨形成的小水洼里。 少年嘻嘻一笑,小跑过去,矮下身子去捡,突然一只大脚伸了过来,踩住了铜钱,还拧了拧,竟然把那铜钱踩进地下二寸。 唐渊一抬头,看清面前之人,竟然是能同时对抗两名教官的岳普。 “把脚拿开。”唐渊冷声道。 “别那么小气。”岳普一笑,蹲了下来,与唐渊平视:“跟我比试比试,你赢了,我赔你五钱银子。你看如何?” 唐渊不说话。 “怎么?怕了?”岳普戏谑一笑,摇了摇头,拍了拍唐渊的肩膀道:“也难怪,一个农民出身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你才练几天武艺,不敢与我打,情有可原。不过,眼下我有一个能让你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唐渊冰冷目光盯着岳普:“如果愿意,需要怎么做?” “跟我比武,不一定非要赢我。但必须让我通过实战考验一下你的潜力。” 唐渊不语。 岳普盯着唐渊,半晌无言,后来他站起身要走。 唐渊也站起身,道:“回来。” “哦?”岳普一愣,看了看唐渊,一笑道:“真想与我比试?” 唐渊伸手指了指铜钱的位置。此时,那一汪小水坑里的水已经被岳普踩浑了,现在还打着转转。 “你什么意思?”岳普歪了一下头:“怎的,你还想让我给你捡起来不成?” “不用你捡起来。”唐渊道:“方才这枚铜钱在水下不到半寸,却被你踩进去二寸多深。现在,你只消把铜钱恢复原位,我来自己捡。” 岳普瞪起眼睛:“小子,这么有脾气,咱们还是比试比试吧。你赢了,我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你见过银子吗?一两银子相当于一千枚铜钱!” 血气方刚,被岳普故意挑衅,唐渊怒从心头起。 “不许斗气比武。”这时白恪走了过来,道:“岳普,再挑衅,我亲自会你。” 岳普轻哼一声,俨然没把白恪教官放在眼里,只是白恪到底是百夫长级,他还是害怕军规的。不敢顶撞教官,抱了抱拳,走开了。 唐渊没去捡钱,怄气地蹲在地上。 白恪把那枚铜钱捡起来,递给他。 他没收,反而把手里的十九枚铜钱一起交给白恪,说了一句:“还你的。”说罢,拍拍屁股走了。 “虽然你一直不能战胜我,但并不代表你没进步,更不代表你打不过岳普。我只是不希望你提前露出你的本事。”白恪道。 “为什么?”唐渊不服:“人家自己能打败两个教官,可我连一个都打不过,还有什么脸面跟人家叫板?” 白恪没再说话。 唐渊负气走了。 回到帐篷,见陈豹喜滋滋坐在那里,好像在跟唐虎吹什么牛,唐虎不是很爱听,也不正眼看陈豹。 陈豹是一个相对持重的人,很少吹牛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问才知道,今天小白脸中郎将说了一句话,让陈豹二弟开心了一整天。唐琪说:“这把九凤朝阳乌金宝刀,其实是我给你准备的。三日后的比武,别让我失望。” 唐渊大喜,抓住陈豹胳膊一阵摇晃:“二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息的。” 陈豹略显激动,反手抓住唐渊的手道:“我跟许多人说过这事,只有你真心祝福我。而其他人…”瞅了唐虎一眼,没好气道:“不是说酸话,就是敷衍,实在是令人感到失望啊。” “哎,陈豹。”唐虎一轱辘身子坐起来,瞪着牛眼:“怎的,我没真诚恭喜过你啊?听听你刚才说得那叫什么屁话!好像胖爷我嫉妒你似的。不就是一杆破铁刀嘛,有什么了不起!” 二人话不投机,不久后又扭打一处。 打得砰砰作响。 唐渊觉得一阵头疼,也不去管。 二人扭打半天,今天小白脸中郎将也没来搅局,后来唐虎说太累,不跟你一般见识。坐在地上喘粗气。 过了半晌,室内空气沉闷,唐虎闷闷道:“本来,我也有话要说的,结果却被你抢了先。今天小白脸儿跟我说,真没想到你才十六岁,这样说来,你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将来你比现在还要高,还要壮,而你现在就能和典梼打个平手,那么将来岂不是要高典梼一筹?” “他还说,以后要供我肉吃,让我快点长。哈哈哈!”唐虎说这些话时,越说越得意,却突然拉沉脸:“哎,唐渊,你怎么不来恭喜我?” “滚!” 唐渊气都快气死了。 听别人吹牛此起彼伏,自己这边却是一汪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想起水,又想起岳普,怒从心头起,嘭地坐起来。 恰巧这时唐虎扑了过来,要报复刚才唐渊喊出的一个“滚”字。 一伸手,掐住唐虎肩膀,一较力,只听唐虎肩膀处发出“嘎巴”一声。 “唉,小凤,我大哥,你轻点!你的龙爪手我可受不了!” 唐渊的分筋错骨手从小儿练起,在爷爷的监督下,每日训练掐断柴枝。后来手劲儿越来越大,以至于唐虎这般体格的人,也受不了他的一掐。 他松了手。 唐虎立刻站起来,揉了揉肩膀,“哎呀,你这凤爪果然不简单啊。” 这个该死的唐虎,受制的时候,就叫“龙爪”。刚松开他,立刻就改口叫“凤爪”了。如果不是刚吃了教训,或许还说“鸡爪”。 “哈哈哈!” 也不知因为什么,唐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不止,笑得有些瘆人。 唐虎陈豹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第17章 少年武功精进 祖传无名三枪 这一日,唐渊精神抖擞,大老早就来找白恪教官。 白恪还有些纳闷,这几日颇显颓废的少年,今日是喝了鸡血还咋的,如此亢奋呢? 二人打马来到烽火台北面空地。 唐渊一改往日气馁模样,大枪一摆,便冲了过来。 二将斗到一处,大约三十个回合,白恪见到少年好大一个破绽,手起枪落,把唐渊挑落马下。 这几日唐渊枪法进步神速,为何突然出现如此大的破绽,教官白恪不解,甚至想骂上两句,却不曾想,唐渊愤愤嘀咕了一句什么,一轱辘身子跳上马,继续缠斗,连骂他两句的时间都没有。 今日唐渊与往日大有不同,枪法变得有些怪异。 《七绝枪》依然是《七绝枪》,但是其中许多用招,让白恪觉得有些陌生了。难道说,这小子昨天晚上悟透了什么道理,是今日他神情亢奋的理由? 又过了几十个回合,白恪大枪一横,又把唐渊掀下马去。这一次,唐渊的破绽更大,就好像一头野猪,故意把脚伸进了兽夹里。枪法诡谲的白恪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唐渊刚一落地,咒骂了一句什么,闷头上马。 “莫非你是故意卖破绽,想引我上当?” “是的,白教官。”唐渊灰头土脸,抖了抖手腕:“只可惜卖得不好,结果被白教官给抓住了。” 白恪冷笑道:“我教你的枪法已经是成熟的枪法,虽然不一定完全适合你,日后你可以慢慢修改。可你现在做出如此大的改动,恐怕也太大了些,拔苗助长反受其累,脚踏实地修炼才是正道。” 唐渊道:“白教官,您别大意,或许今日我就能破了你的枪法!” 白恪大笑道:“我简直是迫不及待。看枪!” —— 昨日傍晚,唐渊与唐虎疯闹一阵之后,突然大笑起来,大笑不止,把陈豹唐虎笑得有些发毛。 哥俩互望一眼,不明所以耸了耸肩。 大笑声戛然而止,剑眉朗目的少年猛地跳起,闯出帐篷,四下看了看,找到一根支帐篷用的木栅,就在帐篷前面的空地上挥舞起来。——那木栅其实就是一根棍子,一头有丫,撑绳子用的。 他好像在练习小时候从爷爷那里学到的一套棍法。 越打越快,到了后来,颇有一番癫狂模样。 “哎呀,小凤怎么了这是?”唐虎追了出来,看着疯狂挥舞短棍的唐渊,皱眉道:“我可听说他被白教官训练得挺惨。别不是心灵上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陈豹沉默不语,盯着唐渊挥舞棍棒。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随随便便的一招,在外行看来,实在是不怎么样。 可在内行眼里,就能看出与众不同之处。 或许只是一抖手,一压杆这样的小细节,足以表明这一招的高妙之处。 虽然陈豹对枪法并不熟悉,可这些时日跟随唐琪将军学习精妙刀法,却让他的领悟力大大提升。 脾气火爆却不乏沉静思考的陈豹,似乎看出一些门道来。 突然笑道:“老早听家里人说,你们唐家祖上有能人。枪法、兵法,长子长孙一代代相传。后来我还纳闷,没见到你们唐家人用枪,只见小凤偶尔练棍,还以为是家里老人的误传。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学习,我算看出点门道了。这哪里是什么棍法,明明就是枪法。” —— 唐渊与白恪再次缠斗,这次斗到六十多个回合,白恪没找到一丝破绽。还被唐渊反击了几次,每一次都险象环生。 白恪大喜,道:“看来你果然有所顿悟。只是今日你的枪法为何显得有些凌乱?” “白恪教官,这不是凌乱。”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再战,二人斗到九十个回合,两匹战马呼吸沉重,人也十分疲惫,双方的枪都变得有些迟钝了。 马蹄踩过的地面,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灰。 唐渊再卖一次破绽。 白恪明知道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依然一枪刺出。白恪心道:你的枪法是我教的,这种情况下,你还想躲开我的一枪? “嘭”的一声,二人同时落马。 “小子,你这是在跟我玩命吗?”白恪被一枪顶到了脸颊,立刻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吐了一口带血丝的口水,恨恨道。 “白教官…”唐渊捂着心口,疼得直不起腰来,道:“难道您还没看出来,这枪法不是你教的…” “你不是说,以前没学过枪法?” “以前我以为我没学过,直到昨天,我与唐虎疯闹的时候,想起了爷爷教我的分筋错骨手和一套蒙学棍法。以前我就纳闷,爷爷教我的棍法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捅出去’的招式,而且每一招都只有上身的招数,却没有下盘变化。那个时候我还在想,这到底练得是什么鬼把式,连街头卖艺都不如,一点儿也不实用。可是经过这段时间,骑着马跟你练习枪法,我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套枪法,而且还是骑马时用的。” 白恪愣了一会儿,好奇问道:“你练的是什么枪法?” “爷爷压根就没提起过这枪法的名称,只说让我用木棒练习,说是为了强壮筋骨。” “你爷爷还在吗?” “早就不在了,咱们这支老唐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年得黄疸病,爷爷、父亲、娘亲一起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直到死,爷爷也没说。 白恪坐在地上沉思片刻,道:“你把你家传的武功练一下给我看看。” “得令!” 唐渊跳上马背,挥舞长枪。 白恪看了一会儿,突然苦笑道:“来来回回,其实就是三招。不过这三招的精妙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更可贵的是,你练得很熟练。难怪刚才我能被你打到。不过你小子也别得意,等我换了武器,咱们再比。” 或许是白恪教官今天失了面子,骑着马跑回去,取来他最拿手的武器方天画戟。 再与白恪交战,唐渊顿感压力,白恪的画戟鬼使神差,让少年吃尽了苦头。 “算了,算了,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唐渊连连摆手道:“白教官,您可不许欺负小孩儿,这样不地道。” “你也不赖。等你把《七绝枪》练到跟你原来的三招一样熟练,或许还能跟我战个平手。”白恪一笑道。 白教官平时可是很少笑的,一双狼眼冷若冰霜。 他没心情欺负唐渊,只是想压一压少年的今日暴涨的气焰。战场上,最忌讳狂傲二字。与心机深重的人对敌,狂傲等于自杀。 “可是…”唐渊嘴角一紧:“您还差一招没教我呢。” “日久见人心。虽然我白恪识人不少,但毕竟我们相处时短,我不可能把一整套家传武功全部传授给不熟悉的人。”白恪顿了一下:“不过你现在也没必要一定要学那一招。你爷爷教你的三招,不比我留下的最后一招差。有这三招,就可以弥补最后一招缺失导致的不足。” “这样说来,还是白教官家传枪法更精妙一些。”唐渊口气中淡淡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白恪冷哼道:“未必。毕竟这是两套不同的功法体系。只能说你家的功法,适应性很强。能与许多枪法配合到一起。你少跟我扯,快起来,继续训练。两日后的比武,必须给我打出成绩来。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我不会忘的。不过我觉得我打不过他们。” “你打不过谁?” “别的不说,就那岳普我就打不过。”少年气馁道:“人家一个人能打两个教官,可我连一个也打不过。” 白恪冷哼道:“哼,就凭他们?” 听口气,白恪对那些教官完全不放在眼里。 看样子白恪想休息一会儿,他走向烽火台,口气深沉地道:“你不是经常问我到底是何来路吗?自从我来到山东道新兵营,我没对任何人说过。除了李当阳这个唐氏门阀的奴才后人,其它人也一概不知。” “包括唐琪将军?”唐渊探秘一问。 “是的,我的事,知道的人很少。李当阳遵守命令,缄口不言。包括唐琪,他也不说。别人不说,我也不会说。如果唐琪这点眼力都没有,我也不会给她效力。”白恪望了望远方,口气变得越来越深沉:“你知道最后一次武科场考试吗?” “七年前的事了。”唐渊道:“倒是听说过一些。” “武状元是谁?”白恪苦笑一声问。 “这个我倒是记得清楚,因为他也姓唐,叫唐潇,是大司马唐振的七儿子。”唐渊盯着白恪的眼睛。 “不,他不是状元。”白恪顿了一下,又沉沉补了一句:“他不是!” 白恪一拳捶向烽火台,发出砰的一声。 受尽风吹雨打的千年砖石有些腐朽,被他一拳打去,砂石窸窸窣窣滚落一片。 “七年前,武科场八强淘汰赛,我对阵唐潇。 他是唐氏门阀的贵族子弟,前呼后拥,卫队就二三十人。而我只是一个来自深山的泥腿子,自己的盘缠都凑不齐,一路打把势卖艺,才来到京城,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但我看过他与人比武,我有把握战胜他。 可这时有人找我,跟我说,你还是别比了,就算拿了状元,如果没有门阀支持,你也当不成大官。 那人说他是唐氏门阀的二公子。他让我放弃比赛,故意输给唐潇,然后跟他走。他承诺,让我直接去陇右神策军当一名中郎将。 这对我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一步登天。我岂能不从。于是我故意输给了唐潇。” “可是后来二公子食言了?”唐渊同情口气道。 “不,二公子没食言,只是老天爷没给他机会实现诺言。其实,他不是大司马家的二公子,而是唐潇叔叔家的二公子。在唐氏门阀里,他说话不算,还指望这件事邀功呢。 可惜当时我不懂这些,白白等了四年。 他那时给我在洛阳租了一个房子,给我找女人,安排仆人,把我伺候得妥当,只是不许我跟外人交流,还说等他从河西战场回来,就能给我安排事做。 可是后来,他死在了河西战场。 就是那次先帝驾崩时的大撤退,他没能跑出来。 后来,不知怎的,唐潇知道了我的事,他也没把我安排到作战部队里去,而是让我陪着李当阳这个饭桶,来到了山东道新兵训练营,待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 白恪冷眼看着唐渊,沉沉道:“可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包括在洛阳城里的时候,那样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唐渊沉思半晌,道:“你武功这么好,二公子为什么不带着你去战场?” 白恪情绪低沉,道:“他担心在自己没有实际兵权的情况下,留不住我,怕我被陇右将军唐溯留为己用。这个二公子还是蛮有野心的,他有志成为唐氏门阀的栋梁。只可惜志可矜而智不逮。老天爷不眷顾他。” 第18章 孙教官轻敌丧命 彪形汉略施小计 午休时分。 山东道新兵训练营,南寨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切马蹄声。 马背上一名身披黑皮轻甲的健硕男子,手中钢枪一抖,掀翻两个欲加阻拦的看门小兵。 一骑闯出营寨,绝尘而去。 其余卫兵高声叫嚷,吹响警报号角,声音传出好远,惊动中郎将唐琪,骑马来问,迅速做出决断。 背插五色彩旗的旗语兵,迅速登上营门望楼,急切挥舞手中黄旗,指引敌人逃跑的方向。 烽燧狼烟骤起。 狼烟并非平常白色,而是暗红色,提醒周围部队,一定范围之内展开围剿。 唐渊、陈豹、唐虎三人也接到中郎将令:“追岳普。杀之,赏纹银十两,封亲骑兵队长;活捉,赏纹银百两,封都尉长。” 何止他们三人,训练营中十余骑一齐冲过营寨大门,循着旗语指引的方向,呼啸出去。 来到一个岔道口,唐琪道:“典梼,你带领五个人去左边,其余人等跟我去往右边。” 典梼铁戟一挥,示意唐渊、陈豹、唐虎、吴匡、还有教官孙挡山跟他走,众人不做迟疑,打马扬鞭,一路追杀下去。 又遇一岔道口。 距离岔道口还有十数丈远时,典梼道:“我常看沙盘,这两条路只是一宽一窄,其实终点是一个地方。不过为了防止敌人藏匿,我们还是分开。唐渊、吴匡跟我走大路,孙教官带领陈豹、唐虎走小路!” 听典梼口气,这是对孙教官不放心,所以才把两个体型彪悍的学员让给孙教官。 孙挡山冷哼道:“他岳普虽然是学员中的佼佼者,可在我观来,也不过平常。” 孙挡山是专门训练陈豹的三名教官之一,没与岳普较量过,可也没少去看。在他看来,岳普尚不是他的对手。反倒是你典梼,力量型战将,缺乏技巧,一旦碰上岳普那种灵活枪法者,恐怕要吃大亏。 武人就是这样,除非真正较量一番,否则都觉得自己不含糊,尤其是这种没打过多少仗,却一直教学的教官,平时打学员打顺手了,越发有些“为人师”之傲气。 典梼当着学员的面,没用校尉身份压制孙教官,只是坚持道:“事态紧急,无需多言!” 话音刚落,两伙人已分道扬镳,一串马蹄声渐渐远去。 一边跑,唐渊一边了望,马匹全速奔跑的时候,十分颠簸,让他这刚学会骑马不久的少年,感觉有些视物不清。尽量踩着马匹奔跑时上下起伏的节奏,望向右边小山之上。他们走的是大路,大路虽然更平坦,但也更远。唐渊认为岳普不会走这条路,可他现在没有发言权,只能无声跟随。 “那小子下手太狠,暴露之后,连下杀手,一眨眼便是五条人命。”典梼再次提醒:“一会如果撞上岳普,尽量抓活的,听到没有!” “知道了!”唐渊、吴匡同时答应道。 “狗□的!如果让我撞见还让你跑了,我就不姓典!” 马蹄扬起沙尘,一道黑风向前奔去。 —— “在那边!” 小路弯曲,两侧密林,拐过一道急弯,陈豹大喝一声,举起大刀便要厮杀。 “你给我站住,退后!” 教官孙挡山暴喝一句,催马超过陈豹,拎刀直奔岳普而去。 不知为何,岳普跑着跑着突然不跑了,勒马站在原地,等着三人赶上来。嘴角挂着一丝狞笑。 唐虎见陈豹勒马不前,闷声道:“唉!陈豹,你就那么听他的?” “他是教官,也是军官。”陈豹哑声道。 “我看他就是个孙子。奶奶的想跟咱们抢战功,这关键时候,咱凭啥听他的?”唐虎虎目圆睁,铁戟一挥:“一起上,把那小子做了不就完了,非要等他自己慢慢打?再说…” 唐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岳普在那边哈哈大笑,他手中的钢枪,已经穿透了孙挡山的脑袋,枪尖从口中插入,从脖颈穿出。无尽恐怖,不可细表。 大枪一摆,把孙挡山的尸体挑落马下。 “我再问你们两个一次,跟不跟我走?” 陈豹冷哼一声道:“我陈豹一生最看重忠义二字,你让我背叛长官、背叛朝廷,便是痴心妄想!” 岳普摇了摇头道:“大晋皇帝求贤若渴,如果你们二位去了,我保你们不出三年,最低也是校尉!可如果你们留在梁朝,马上就要奔赴战场。就你们这些刀法还没练熟的新兵,能有几个活着回来的?就算活着回来,你们又有什么门路加官进爵?我看你们还是听我一声劝告,跟我走,从此以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岂不美哉?” “休要废话!看刀!” 陈豹大喝一声,举刀便砍。 唐虎才不管什么以多欺少之类的“道义”,见陈豹动手,他也挥舞双戟杀了上来。 那岳普果然武功不凡,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还抽空冷笑道:“你们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家的家将?” “你爱谁谁,我管你是谁家的狗!”陈豹一刀落空,又举一刀。 这次,陈豹的刀还没落下,唐虎一戟已经劈砍下来,岳普见铁戟势大力沉,不硬抗,只是枪尖一抖,把唐虎的铁戟轻巧拨开,反手一枪,快似闪电。 唐虎大惊,向后一躲,陈豹的刀此时落下,唐虎就此机会躲过一劫。 缠斗不到十个回合,却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几遭,唐虎突然吼道:“除非让俺直接当中郎将,否则俺才不跟你去江南!” 岳普弹开陈豹一刀,一枪刺向心口,闻听唐虎之言,收枪,一拨战马,道:“这话可是当真?” 唐虎道:“当真!” “唐虎,你胡说什么!”陈豹怒道:“堂堂男子汉,岂能干出卖国求荣之事!” “哎呀,陈豹,你个死脑筋。”唐虎道:“南晋也是咱们汉人的地盘,怎么就叫卖国求荣了?咱又没投靠男贾人。要我说,咱们哥仨跟岳普一起走,去了江南,打仗的机会也少。吃香的,喝辣的,娶漂亮小媳妇。多好!” 岳普大笑道:“真明白人!” 随后,岳普夸夸其谈,说起了他们南晋的相关政策。 这时唐虎压低声音,对陈豹道:“我说陈老二,咱俩可不是他的对手啊。你看,咱俩谁殿后,能跑一个是一个。” 陈豹这才弄明白,原来唐虎这是一计,看来跟唐渊时间长了,也学得一些皮毛。 陈豹压低声音道:“这一计不能这样用。还记得以前咱们收拾李家寨那帮小子的做法吗?当时唐渊让我俩跟着那伙儿人走,随后他跑去把大伙儿喊来,里应外合一起端了贼窝。我观这岳普也不像是自己来的,或许他也有同伙,一起端了,岂不是大功一件。” “哎?你俩在说什么呢?”岳普冷声道。 陈豹突然把手中刀一丢,下马,跪到地上道:“听君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从此以后,陈豹跟随岳将军南征北战,为大人牵马坠蹬。” 见陈豹把刀也丢了,岳普大喜,道:“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跟我一起,去江南享福!” “唉等等,你们先走,我去喊小凤,咱们是过命的交情,我去找他,一定能成。”唐虎没有下马,一直盯着岳普。 岳普想了想道:“我早就想拉拢唐小凤,只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他那人最能看清形势,而且是一块好材料。既然你们是过命交情,那就快快去吧。我在南山破庙那里等你们。” 说罢,岳普带着陈豹向南奔去。陈豹路上摘取一些树叶,以备不时之需,这也是跟唐渊学来的。 唐虎拨马往回跑。 想了想,不对劲,还应该往前跑,于是远远跟在他们的后面。 小路的路程照比大路短了将近一半。唐虎提前堵在两路合并之地,等着典梼。 见到典梼,唐虎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典梼哇哇暴叫,带领众人向南山而去。 听到杂沓马蹄声,坐在树下休息的岳普一愣,遥望后方,只见一行人快马而来。 岳普眯了眯眼睛。 陈豹道:“看来唐虎不仅引来了唐渊,还把其他人也喊了来,这下更好了。” 岳普疑惑道:“平时唐虎会有这么好的人缘?” 见岳普起疑,陈豹不再多想,跳上战马,拎起大刀。 岳普一笑道:“鬼蜮之辈,差点让你们给骗了!不过就算你们用计又如何?就凭你们?哈哈哈哈!” 陈豹冷笑道:“二十招之内,你杀不死我,就甭想离开。到时候,典校尉杀来,你也就彻底走不掉了。” 岳普见陈豹登马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事态不妙,遂也登上战马。 脸色一沉,大枪直刺。 三天之前,唐琪突然接到一份密报:河南道新兵营里发现南晋细作,用高官厚禄为饵,挖走了几名好手。 为此,大梁朝新兵总督马不方下达总督令,要求各道仔细甄别,不允许再发生这样的事,否则当值最高军官直接撤职。并同时派来一名监军,名叫马不彤。跟马不方一样,都是皇族赵家的人。 马不彤对身边扈从道:“这几日我在军营之中观察,岳普行为诡异,值得注意。不过,咱们不必通知唐琪,自己下手便可。呵呵,到时候拿这件事震慑一下他。让他知道,我马不彤不是酒囊饭袋。” 岳普是南晋司马氏家将,奉命前来挖掘好手。 他本没打算这么早下手,结果却因为河南道那边暴露行藏,逼着他立刻展开行动,他试探了几个人。其中唐虎表现最为暧昧。他总说:如果你小子说得是真的,我唐虎以后就跟你混。谁不想吃香的、喝辣的、娶漂亮小媳妇? 第19章 无才家生子 天资霸王弓 李都尉,名叫李当阳,山东道新兵训练营六都尉之一。 他母亲是唐氏门阀的一个老家奴,这位老家奴三十五岁才在唐家老太太的安排下,与一个家生子成了婚,成婚以后,依然在唐家忠心耿耿做事。 作为家奴,李都尉的母亲对唐家还是十分感激的。从小儿流落街头,跟一群小乞丐在街上讨饭吃,是老太太可怜她,把她带进唐家当丫鬟,一当就是一辈子。只不过是从丫鬟变成了婆子。其实她还给唐潇当过几天假母。那时她宁愿给自己孩子吃米汤,也要先满足唐家小少爷。 这事儿后来被大太太何氏知道了,颇为感动。当时就说,等你家儿子长大了,我做主给他在外面谋个差事。 李当阳无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无才。 有的时候办完了事,自己后悔半天。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后悔完了,该犯错还是犯错,一到关键时刻还是会掰不开事儿,犯糊涂。 为了在唐琪将军面前表现一番,他可没少动心思,只可惜他的心思在唐琪看来,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事儿,有的时候,甚至还感觉画蛇添足。看唐将军的不豫脸色,不训斥他一番,已经是看在他唐氏门阀关系子弟的份儿上了。——这不是给他面子,而是给唐家老太太面子。 把他辞了,岂不是在打老太太何氏的脸? 老太太是陇右将军唐溯的母亲,也是冠军将军唐潇的母亲,还是齐国公大司马唐振的正室夫人,当朝一品诰命。 多大的面子。 如果这点儿门道祁琪都看不出来,唐振也不会让她来当“唐琪”。 8900人的部队,生死一念之间,岂能儿戏。 最近几天,李当阳总觉得军队里卫生状况有些糟糕,以“防止军中爆发瘟疫”为由,拎着训诫铁尺各处营房检查。检查完了普通士兵的大帐篷,又跑来精兵营检查唐渊他们几个登州地区选拔而来的精骑兵的卫生。 结果一眼看到了陈豹,他呵叱陈豹卫生搞得不好,让陈豹去唐琪将军的大帐里看看,人家那才叫干净利落。 结果让陈豹一拳打出。 陈豹只是回来扎一头,便又急匆匆走了,好像是回来取一些绷带。他说,陪他训练的教官受伤了,他要马上去给教官包扎伤口,李都尉你再跟我废话,我就把你打倒,回头咱再到唐琪将军面前评理! 李都尉就发现,陈豹这个人实在是不好惹,脾气太暴。他一生气的时候,有一种血灌瞳仁的感觉,眼神中蕴藏肉啖之意,两道浓眉拧成了两团火,眉心处两道竖纹,浑身青筋暴起,健美肌肉仿佛刷了一层桐油。 李当阳不敢与他对视,心中一阵唏嘘:惹不起,惹不起。 陈豹走后,他蹲在帐篷旁边,暗自后悔,回想自己刚才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与措辞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将来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 “也难怪,一个农民出身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你才练几天武艺,不敢与我打,情有可原。不过,眼下我有一个能让你飞黄腾达的机会,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岳普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当阳正神情落寞地蹲在附近的一个帐篷后面。 这一段话的前几句,倒也没什么,军营里挑事打架的兵多了,他也不在乎。他甚至还在想,等你们两个打起来,我正好跳出,训诫你们一番,把刚才被陈豹挥拳的晦气一扫而空。可当他听到后面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过当时唐渊并没回答岳普的话,不久后,两个人怒目而视,好像就要干起来了。 两个人都是健壮小伙儿,这要是打起来,火星四射,值得一看。 可这时,白恪来了,把两个人劝开。 李当阳眼珠一转,从那时起就开始盯着岳普。他还意外发现,监军马不彤的人,也在盯着岳普。 他连忙跑去找唐琪,大发现似的把他所见所闻,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给唐琪听。 当时唐琪没表扬他,也没训斥他,只是表情淡漠地“嗯”了一声。 —— “看刀!” 陈豹与岳普战了十几个回合,已经被岳普扎了三枪,鲜血淋漓,可陈豹依然死战不退。 论及天赋,陈豹比岳普还要好,可是陈豹练习武艺的时间太短,对于枪法纯熟的岳普来说,这是陈豹的致命伤。 更何况,岳普本来就不是平常人物,在南晋也是校尉级的军官。死人堆里爬出来,战争考验过的战将,绝非泛泛之辈。 “小子,你快点放我过去,你也能留一条命,你再拦着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参军那日起,我陈豹就没想活着回家!” “可惜一条好汉,执迷不悟!” 经过十几个回合,岳普已经找到陈豹的弱点,陈的弱点是在后背的防守。再一个回合,噗噗噗连续三枪,最后一枪刺透陈豹背后肩甲,陈豹坐立不稳,坠落下马。 岳普拨马上前,一枪刺在马耳上,那马惨烈嘶鸣,当场倒地,恰巧压在陈豹腿上。 岳普举起大枪,狰狞大笑。 “嘭!” 一箭飞出。 那一箭,从典校尉耳边飞过,又擦着岳普的手臂飞过,这一下把典梼和岳普都吓了一跳。 典梼回头一瞪,是唐渊。 情况紧急,典梼紧催战马,没说话,同时抽出弓箭,对准二十丈远的岳普射去。 到了弓箭的射程,岳普不敢恋战,放弃诛杀陈豹的想法,拨马便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射。 说巧不巧,一箭正中唐虎马颈,那马本来托着唐虎就疲惫不堪,一中箭,立刻塌架,把唐虎摔得咯喽一声,好悬没背过气去。 “他奶奶的!”唐虎爬起来,照着那马脑袋就是一脚。那马顿时昏厥。 岳普武艺高强,骑术也十分精湛,有的时候竟然能藏在马腹之下,给唐渊、吴匡这两位新兵好好上了一课。 “唐虎,你快别踢那马了,带着陈豹回去疗伤!”唐渊喊了一声,再次拉满弓弦。 “嘭!” 高速奔跑的马十分颠簸,远距离射击,难度太高。 虽然没射到,可唐渊的箭,依然很有威胁,距离靶点几乎没有超过一丈的时候。 典梼吼道:“我的箭都给你,继续射!” 射箭最考验天赋,有的人练一辈子,也射不准;有的人从会射箭那天开始,就一天比一天准,最后准得邪门。其实每支一万人的部队里,都有几个神射手。这倒也不是十分罕见。只不过,他们的天赋,是平常人所不具备的。 唐梼久居军营,也算是一个有眼力的人,不跟“天赋”两个字过不去。典梼自认为,自己箭术不如唐渊,便把自己箭囊丢给了唐渊。 吴匡不服,也射箭,结果偏得离谱。被典梼大骂了两句,后来也把箭囊丢给了唐渊。 “嘭、嘭、嘭、咔吧……” 弓断了。 “用我的霸王弓!”典梼又把弓丢给唐渊。 典校尉的弓不是普通的弓,一拉便知,弓力惊人。 这种弓的形制,是模仿当年楚霸王项羽的随身之弓,弓身玄铁打造,入手沉重,弓弦传说是一条黑蛟龙的背筋。 (相传项羽15岁那年,乌江中有黑蛟龙作恶,危害四乡。项羽听说后,当夜单枪匹马来到乌江,找到黑蛟龙。与黑蛟龙搏斗了一天两夜,把黑蛟龙杀死,取得此筋搓股为弦。黑蛟龙乃至寒之物,坚韧异常,故此弦不畏冰火,不畏刀枪。) 当然,这只是神话,不可信。 但是典校尉的霸王弓,确实做工精良,一箭射出,空中划出一道雾气。 “好快的箭!” 一路狂奔,连射十箭,终于射中岳普马身,感觉那马的身子一紧,猛然降速。 典梼大喜,却不曾想,岳普回身把那箭硬生生从马背上拔了出来,回手一箭,差点把典梼掀翻。 典梼气得哇哇暴叫,继续追杀。 岳普的马好像是惊了。 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四蹄撩开,如腾云驾雾。 前面传来岳普哈哈大笑的声音。 “嘭!” 笑声未绝,一根麻绳突然绊倒了战马,同时岳普被摔到地上,他奋力爬起,身形一晃,又摔倒。这时飞来一青马校袍小将,手持单月青龙戟,一戟刺下。 岳普就地一滚。 二戟刺下,月牙和戟尖之间的缝隙,恰巧把岳普小腿扎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随后又有几匹战马飞来,马上人纷纷跳下,拿出绳索把岳普五花大绑。 “典枭,你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典梼冲了过来,一看对面小将,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典枭。 作为唐氏门阀家将的后人,如今也成了唐氏家将,从小儿精炼武功,身材结识,精神抖擞。这次奉命从陇右来到山东,帮唐琪组建新军。 他与虎背熊腰的哥哥不同,小伙子长得英俊健美,一笑道:“是唐琪将军让我守在这里。他说,一旦细作逃跑,定会往南边跑。于是把逃向西南、正南、东南三个方向的七条路都给堵死。方才我见烽燧烟起,便知此獠已经暴露。哈哈哈,运气真是不错,七条路,他偏偏跑来这里。” “早知如此,我等何必如此追击?”典梼心中所想,并没说出口,否则就犯了军中大忌。 怀疑主将策略,轻则杖刑,重则杀。野史“苦肉计”周瑜打黄盖,黄老将军就是故意犯的这样错。 第20章 斥候小人得志 西门怒废韩当 旋门关巍峨高耸,他屹立于此已经几百几千年,不知见证过多少惊天动地的战争场面,也不知见证过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饱经风霜的黑玉碑,镌刻着无数英烈的名字,储藏着无数忠魂。 一骑飞驰而来,土路上掀起一道黄烟。 来到关口时,马上之人手举令箭,高声喊道:“讨北军机,不得阻拦!” “暗号!” “雄鹰。” “放吊桥,开城门!”守城军吏气完神足喊了一声。 四名守关士兵,一起发力,城头望楼里一盘巨大绳辘轳吱呀旋转,吊桥快速坠下。 吊桥坠下时,城门早已被八名士兵推开。 举令之人不作停留,呼啸而过。 刚走进城里不到两箭地,在关隘中的一个小酒馆门口停下。 听到马蹄声,小酒馆里立刻走出三个人来,这三个人虽然都是锦衣打扮,可举令小兵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甚至眼神中还有催促之意。 “您家辛苦了。”一锦衣男子,把一颗金币塞进面前之人的兜里,客气笑道:“西门家的。” “辛苦辛苦,我是唐家的。”另一锦衣男子,不多不少,也掏出一枚金币。 “我是孟家的。”最后一名锦衣男子,也十分默契地掏出一枚金币。 大梁朝修改前朝度量衡,改十六进制为十进制。十钱等于一两,十两等于一斤。 一枚盛德通宝,铜制,也叫一文钱,两文钱可以买一张韭菜鸡蛋馅饼; 一枚银币,一钱重,等于一百文钱; 一枚金币,一钱重,等于十银币,或一千文。 一瞬间,传令小兵就获得三千文,可他看起来脸上毫无欣喜之感。 小兵穿着军装,是中品铁甲,扛得住一百五十步的弓劲。他是讨北军的一名斥候,斥候的装备往往不会太差。 斥候面无表情,掏出三份战报,往地上一丢,拨马便走,去往城中驿馆,更换战马,继续赶往洛阳。 小兵如此无礼,三个人不敢有一句怨言,连忙趴到地上分拣。 一人得到一份战报,小跑上马,狂奔出城。 前线的战报一日三传,有专门呈送皇宫的,还有一些是送到各大门阀手中的。 当然,斥候不会拐弯抹角把战报挨家送,三大门阀早有家丁等候在旋门关和孟津两处,旋门关是陆上战报传递的必经之路,孟津则是水路斥候的必过之港。 西门家族的通传接到战报以后,策马扬鞭赶回京城,把一封厚厚的书信交给楚国公御史大夫西门真森。 楚国公展开书信便双眉紧蹙,到了后来,怒上眉梢,把书信重重拍在桌案之上,强压怒火,对身旁男子说道:“你选的好人!” 身旁之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二儿子西门朗。 西门家族的大儿子是一个残疾人,虽才华横溢,却极自卑,从不出家门。 而二儿子西门朗,其实也是贡士出身。 虽贡士不如进士,可也不要小瞧了贡士。那也是千百人走独木桥,文斗场上的佼佼者了。 更可贵的是,每次考试,他都化名参加,只是防止有人故意照顾他的西门家族身份。他不指望科考给他带来功名,要的只是一份认同感。 让家里人知道,我西门朗虽是庶生,可我照比嫡生子一点儿也不差。 “请问父亲,不知前线发生了什么…?”一心想继承门阀事业的西门朗,小心翼翼,面带一丝惧意。 “河南道新兵训练营中郎将韩当,是不是你选的人?”西门真森白眉怒起,虽老迈,却目光锋锐不减当年,死死盯着西门朗。 既然被父亲点破,岂敢再隐瞒,西门朗立刻道:“是。” 西门真森目光阴鸷,好似一只狠辣猎隼。 西门朗低头伫立,不敢与父亲对视。 空气凝固了,屋里气氛压抑,仿佛暴雨即将袭来。 —— 逮住南晋细作岳普,中郎将唐琪大喜,迅速召开会议,并草拟战况书信,准备分别发给新兵训练总督马不方和讨北军大帅本部。 为了逮捕细作,虽然战死一员百夫长级教官,可大家看起来都喜气洋洋,尤其是唐虎,喜笑颜开,泄露天机的样子对唐渊道:“典梼校尉对你大加赞赏,这次估计会在唐琪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唐渊摆了摆手道:“事情没落实之前,休要胡说八道。再说,这次逮捕成功,是唐琪将军的计策见效,与我有什么关系?” 唐虎神秘兮兮道:“典校尉说,你射箭准。”眨巴眨巴眼睛,又道:“你可知道,典校尉是什么级别?那可是二级校尉,再升两级,就是中郎将啦。” “他是什么职位,跟我们没关系。”唐渊食指弯曲,用第二关节狠狠顶了唐虎腰眼一下,让他少废话。 唐虎疼得一呲牙,不再言语了。 众人皆面带喜色,唯独监军马不彤和他身后站着的两名校官面露不悦之色。看起来好像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唐琪轻咳一声,大帐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时马不彤突然站起,道:“唐将军,首先恭喜你逮捕细作成功。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你恐怕是犯了些错误吧?” 随军监军,有权力质问首官。他的级别高,卫队级别也特别高,仅仅二百人的卫队,竟然要有两名校官带队。并号称监军团。对于校尉来说,带团级部队,已经是超高配。平常部队里,都尉长就能带一个团的兵力,一千人。而都尉长下一级才是一级校尉。 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直接质问部队最高长官,这种情况往往只发生在紧急重大事件上,今天这件事已经完成,而且结果不错,他还如此态度,恐怕有些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马不彤欺负唐琪年纪小,以为唐琪会被他的气度震慑,却不曾想唐琪面不改色道:“本将知道监军大人想说什么。不过此时不是讨论功过的时候。借着这次机会,趁热打铁,给几位崭露头角的新兵,上一堂课。” “哦?”马不彤装作疑惑的样子,道:“军中最总要的便是功过二字,难道唐将军会不知道吗?” “既然马监军一定要先讨论功过,那么你先说。”唐琪正色道。 “好。”马不彤冷笑一声,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道:“中郎将大人此次行动,为何不事先通知我?” 唐琪没直接回答,而是一笑道:“那么监军大人擅自调动部队围捕岳普,结果打草惊蛇破坏本将的原有计划,这又当如何?” 马不彤皱眉,道:“本官作为监军,有权力调动部队,而不通过首官批准。” 唐琪道:“你带来的二百人,当然归你调动。哪怕你觉得我唐琪有谋反之嫌,也可以直接把你的监军团开到中郎将大帐这里。可问题是,你的计划十分唐突,未能抓获细作,如若不是我早有设计,亡羊补牢,恐怕今日你罪责不小。” 唐琪的后半句话,就已经把自己的责任撇开。她的意思是说,我的计划早就布置下去,结果你冒冒失失突然插一脚,导致细作逃跑,这时我采取应急行动,你距离不远,又不聋不瞎,我还有必要在那样的紧要关头跟你瞎耽误工夫吗? 马不彤听出了唐琪话中的意思,不过他却不服软,而是呛声道:“只是被你提前捉获罢了。你怎知我没在路上设置埋伏?” “哦?”唐琪一笑道:“马监军也设有埋伏?可是,我派去烽火台那里的兵,没发现你的人出现过。难道,马监军还有其它传递信号的高招?如若有,还请监军大人不吝赐教。” “我不想与你做无谓口舌之争。”马不彤失去耐心,怒道:“我只问你,这件事为何瞒着我!” 唐琪一拍惊虎胆,怒道:“马不彤,你好大年纪,岂能不知兵贵神速?逮捕区区一个细作,在这里跟我小题大做。我没问你的罪过,却反过来刁难与我。你是欺我年纪小吗?你可知汉时冠军侯几岁成名?” “胡说,我有什么罪过!”马不彤瘦驴拉硬□,吼道。 唐琪站起,怒目道:“你贪功心切,瞒着我带领十人去捉岳普,结果三死两伤,同时还连累两名哨兵和一名百夫长教官殉职。这些事迹如若被我写进战报,你认为马总督和霍大帅会如何看你?” 马不彤额头见汗,皱眉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马不彤手下一群饭桶,把我的妙计搞砸。”顿了一下,又道:“我作为他们的首领,也有不察之责,我的错误,我会自己跟上级说。可你的错,也不能不写进去。哼!” 唐琪看透马不彤的心思,这老小子是想跟自己掰手腕,掏空心思挑毛病也要挑出唐琪的小错,要挟唐琪帮他隐瞒大错。 唐琪没跟马不彤继续计较下去,而是让身边人退出去,私下里与马不彤聊起闲天来。 后来也不知唐琪都说了些什么,马不彤喜滋滋从帐篷里走出来,然后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唐将军,你明明可以搬倒他,为什么放了他,还在军报里给他记上军功?” 扈三姑娘跟唐将军混熟了,有些没大没小,说话间竟然还敢夹杂一丝情绪。 或许,这也就是女兵,如果换做男兵,早就被呵叱出去,打军棍了。 唐琪不怒反笑,道:“你这丫头,就是个愣头青。把他撵走,再换来一个厉害角色,你以为对我是好事吗?有的时候,身边留几个饭桶,其实才是好事。” 还有一句话唐琪没说,马不彤是新兵训练总督马不方的亲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再说,现在山东道训练营还缺将近一千新兵没到位呢。唐琪恰巧利用这个机会,跟马不方要一些人来。 距离此地最近的河南道新兵营,据说已经超编,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韩当这个废物,连续两件事都办不好。”西门真森怒摔拐杖:“那还要他何用?撤职!” 第21章 中郎将步步为营 憨监军不知算计 “兰花,我猜马不彤还会跟我呛上几次。” 少年将军气度不凡,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今日没穿铠甲,只是一身软袍武将绣豹官服,显得“他”更加眉清目秀。腰间金鱼袋,明晃晃金灿灿,那本是三品大员才能佩戴的象征身份的尊贵圣物,竟然戴在四品中郎将的身上。通过这一小小细节,颇能嗅出一丝圣眷的味道。——少年皇帝赵策超品赠予。 “他敢!”扈三姑娘浓眉倒竖:“他再顶撞你,看我拿刀把他轰出去!” 唐琪扭头看了看她,突然想笑,却忍住笑意,冷声诫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对他无礼。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你的鲁莽行动,会让他对我产生误判。” 大姑娘看起来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什么,只能闷闷道:“哦,知道了。” 唐琪推开帐帘向外看了看,见到马不彤正站在典梼身前问话。也不知他都问了些什么,反正看起来笑呵呵的,好像与典梼聊得很开心似的。唐琪看得出,他是故意摆出这副谈笑风生的模样,显得自己颇有大将风范。 放下账帘,唐琪笑道:“我也不能总让他吃瘪,一些小事上,我应该让他尝到甜头。这样才利于长久共事。该敷衍的敷衍,改让步的让步,除非触及根本,我都会让他三分。” “哦,那我怎么知道哪些话是敷衍,那些话是真的呢?”扈兰花懵懂模样。 唐琪笑道:“握杯为号。如果你见我故意握起茶杯,那时说的话,便是说给你听的。” 扈兰花萌滞目光落到茶杯上。 唐琪坐上虎皮椅,自信笑道:“经过几个回合,他才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闭嘴。这样双方达成默契,都会好过。” —— 下午,唐琪正在给十三名传令兵上课。 监军马道彤饶有兴致,旁听。 扈兰花端茶倒水。 马道彤的目光逐渐偏离,不看地图,只是笑眯眯盯着扈兰花。 扈兰花心中送给他一百个白眼。 “中郎将唐琪接令!” 铁甲斥候匆忙而来。 见是铁甲斥候,便知此斥候是来至前线部队,否则没有如此好的铠甲护身。 将帐之中所有人,以唐琪为首,站起身,恭敬接令。 斥候持令宣读:“讨北军霍子珍大帅令,神策三军临时第四新兵师,改变集结地点。即刻赶往青州,做好佯攻棣州准备,不得有误。” “要求何时集结?”唐琪接过帅令。 帅令离手,斥候单膝跪地,恭敬回道:“原定四月初一,不变。” “何时渡河?” “属下不知,请唐将军静等帅令。” “回报大帅,唐琪领命。” “喏!”斥候起身,一刻不停,上马便走。 唐琪望向斥候背影,低声自语道:“霍大帅的兵,不错。”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十三名传令兵,道:“日后你们也要像他一样懂规矩,记住了吗?” “是!” 这十三个人,就是那些不参与打架,也没被开除的人。他们学了半个月的奇怪符号,通过唐琪考核,都过了关。唐琪很是满意。随后挥手,让他们退下。 唐琪又找到典梼,私下说了些什么,典梼领命去了。 屋里只剩下唐琪、扈兰花、马不彤和一位名叫曹辅的监军校尉。 “既然领了军令,咱们就应该赶紧考虑一下何时开拔的问题。”马不彤看了看唐琪精心布置的沙盘,啧啧道:“沙盘很不错,很见基本功啊。不过这沙盘还是太小,没有顾及全局。” 唐琪指了指背后的一张地图道:“这张河北道南部地图,我早已烂熟于心。咱们这里距离青州龙涎津不过四百余里,车马辎重一起走,急行军四日便到。” 马不彤摇头道:“不成不成,一群新兵蛋子,不能那样行军。咱们必须立刻出发,先到龙涎津再说。万一路上碰到狂风骤雨耽误时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兵虽然是新兵,可将官多是经验丰富之人。都是我从陇右神策军和汉中神策军请来的。”唐琪自信道:“我有把握,四天必到。余下两天,我要让新兵进行一场比武,趁机提拔几个人。这些人尽快成长,我也好把借来的人,还回去。” 马不彤面带不豫之色,声音略显尖锐,“唐将军,为何我提出建议,你就一定要反驳我呢?难道你一定要压我一头才行?我马不彤倒也不是争名夺利之辈,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可能让步。” 后来唐琪接受了马不彤的建议,马不彤满意地走了。 “唐将军,你怎么又让着他?这可是行军的大事,也让他掺和?”扈兰花清理将军几案上卷帙,为开拔做准备。 “其实我早就让典梼准备开拔了,我是故意制造一些小摩擦,让他得逞一次。”唐琪每次都是自己穿戴盔甲,不需要扈兰花帮忙,他手法熟练,把那厚重铠甲很快就能穿戴整齐,“下次,我会把矛盾升级,到时候我就寸步不让,让他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闻言,扈兰花偷瞥唐琪,由衷感到“相形见绌”,感觉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可心思上的差距,却好像一道鸿沟,无法逾越。 “哦对了,你去告诉典梼,把那口九凤朝阳刀送给陈豹。这次他为了逮捕细作受伤,算是立功的奖赏。”唐琪双手背后,系背后的甲绳。 唐将军的柔韧性很好,扈兰花脑海里浮现出唐渊、唐虎系铠甲的画面,他们都是互相帮忙系后背甲绳的。 “是!”小女兵稍微溜号,猛地站得笔直。 “还有,通知教官白恪,随军出行;通知唐渊,暂代将军卫队精骑兵都尉一职,通知唐虎、吴匡暂代副都尉。” “是!”小女兵喜笑颜开,小跑着出去了。 —— 开拔令发下,全军行动拆除帐篷,一辆辆辎重车已经开进。 “靠!胖爷我还打算夺魁呢,怎的比武取消了呢?”唐虎大嘴一咧,颇显不满。 “一天天就你废话多,快点拆帐篷!”唐渊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准备解开帐篷绳钉,轰的一声,帐篷塌了。 唐渊从帐篷下面爬出来,瞪眼骂道:“唐虎,你要疯啊?你不知道我在这边吗?” 唐虎呲牙一笑:“我没想到帐篷这么不禁推,嘻嘻,你没事儿吧?” “滚!”唐渊揉了揉脑袋,突然想到什么,惊呼:“陈豹还在帐篷里呢!” “啊?”唐虎大惊,赶紧钻进帐篷里,用肩膀扛着帐篷顶梁,站了起来。 这家伙,肌肉暴突,力大如牛,喊道:“唐小凤,你傻愣着干什么呢,我挺着,你快进去救人啊。” “哈哈哈!”唐渊一脸得逞坏笑:“陈豹去王军医那里换药了,你个傻鸟,说什么你都信!” 笑声未绝,一拉帐绳,把唐虎扣在了帐篷下面。唐虎庞大身躯,在帐篷底下蛄蛹着,没十几个呼吸的功夫,恐怕是爬不出来。 唐渊也不去帮他,掐腰冷眼看着。 这时一个小女兵飞快跑来,满脸隐藏不住的惊喜模样,道:“唐小凤,你怎么感谢我?” 第22章 傲少年苦种心结 精少女巧赚良将 其实唐琪早就认识白恪。 第一次见面,那还是七年前的事,那时意气风发的唐家七公子唐潇正参加武科场比武。 各个朝代对武科举的要求不同,有的要求“躯干雄伟,可以为将帅者”;有的要求“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大梁朝武科举考试项目有文科策略,武科射箭马术举重等等。经过种种考核,每一项都要达到官府要求的最低标准,才能进入最后的实战比武。 把实战比武放到最后面,可见大梁朝更重视武艺,而策略性人才,往往都是在皇族和几大门阀中产生。——对外人,还是不信任。 那一届进入最后实战考核的人,多达三百,捉对比武,逐一淘汰,到了八强战的时候,备受世人瞩目。 可惜那时皇帝还在河西战场,否则一定会亲临观摩。相反,如皇帝不在这里,一些人就动起了歪脑筋,趁机捞钱。——多是门阀子弟干的好事。 洛阳城里各大报刊商号,争相报道。为了进一步烘托八强赛的气氛,还有人去平康坊(仿照长安城而建)请来名媛佳丽,一个个争奇斗艳出现在观台之上。观众人山人海,每人都要缴纳过门费。收入可观。 可即使如此,前排座位也轮不到百姓去做。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和一大排妖艳香闺。 比武场上充满了脂粉味。 有人说,这是武科场有史以来,最香的一次。 参加比武的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在美女面前,仿佛更增添了几分必胜的渴望。 唐潇身为豪阀子弟,也不乏一些少年心性,摆出酷帅造型,故意策马从香艳女子面前飞过,唐家七公子身份显赫,相貌俊朗,引来无数少女惊叫之声,他心中也颇感得意。 那时唐琪才十三岁,混迹在唐潇卫队之中,别看她年纪不大,可对武艺的鉴赏能力,却远超同龄之人。唐潇曾夸赞她说:我在十三岁的时候,未必能战胜现在的你。 虽然唐潇的话里不乏揶揄哄骗之意味,可玩笑归玩笑,对于“祁琪”的能耐,唐潇心里还是有数的。 值得一提的是,祁东阳战死以后,唐氏门阀族长齐国公大司马唐振,收祁琪入门为义女,这对祁琪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遂改姓唐。这件事祁家也很赞成,攀附门阀,对他们来说有数不尽的好处。 唯一出现的矛盾是,唐琪比唐振的大孙子还小一岁,老太太何氏还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把唐琪指婚给自己的孙子当媳妇。 后来跟唐振商量这事,唐振说:就你孙子那副德行,恐怕配不上唐琪。再说,我想让唐琪参与军中事物,现在结婚也不是时候。军队里都是男人,而她又恰逢妙龄,风言风语的肯定不会少。到时候名誉受损的还是我们唐家。干脆收她当个义女,世人皆知我感怀祁东阳的兄弟情。家将们也能体会到这份情谊,到时候给咱家卖命,更无后顾之忧。这时就算有风言风语,旁人只道是祁东阳教女无方,与我唐家无干。 唐潇只顾着耍酷,唐琪却仔细看着每一场比武。她老早就发现那个使方天画戟的青年人武功不凡。 他连一套皮甲都穿不起,就敢来比武场拼斗,这人是多么自负? 后来看到八强对战名单,唐琪还去找七哥唐潇说:我猜这场你要倒霉。(祁琪三岁时就管唐潇叫七哥。) 唐潇傲然道:“你怎的胳膊肘往外拐,不知给七哥说些好话?” 唐琪对唐潇说,那个使用画戟的人,武功奇特,绝不能轻敌。唐潇却不以为意,最后还与唐琪打赌,谁输了,要去家门口喊“我是蠢猪”。 结果因为这件事,唐琪丢了三天。到处找也找不到了,小丫头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唐潇因为获得武状元,心情大好,把打赌这事儿就给淡化了,只是放出风声,说,不用小师妹去家门口喊“我是蠢猪”,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喊一喊也就是了。 唐琪还是没出现。 后来唐潇又说:算了,不跟她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时唐琪才跑了出来,却绝口不提打赌的事。 打赌的事儿过去了,可白恪还是给唐琪留下了深刻印象。四年后,河西退兵,唐家死了不少人,唐琪参加葬礼时,意外看到白恪,才知道白恪被唐潇三叔家二公子私藏了起来。可惜那时候二公子已经战死,她便去找二公子的亲信打听了一些事。她了解了一切,然后把消息转告唐潇。说,当初白恪是故意输给你的。 唐潇何其骄傲,嘴上只是不信。 一日,他戴上面具,乔装一番,来白恪休息的地方,挑战白恪。——他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让白恪不敢与他真刀真枪地比,所以才乔装。 结果二人马打盘旋,斗到一百多个回合,白恪突然用戟压住了唐潇的枪,唐潇竟然拽不动。 这时白恪说了一句:“虽然阁下不愿意真面目示人,可通过枪法判断,我或许已经猜到你是唐家的人。” 从此白恪成了唐潇的一个心结。他甚至庆幸自己戴着面具来。后来他不想面对白恪,可又有些惜才,不知如何处理白恪才好。 看了看唐琪,他突然来了灵感,把唐琪派往唐家控制的山东道新兵训练营,在给唐琪办理手续的时候,提前让家奴家生子李当阳带着白恪去了那里。 唐潇一句话,就能让李当阳那样人当上都尉,可白恪身负状元之才,却只能当个百夫长级教官。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可心中很是不服。所以后来唐渊一问起他的来历,他总是保持沉默,甚至还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 帐篷拆完,整个“营寨”都放进了辎重车上,部队集结完毕。 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整整一万人,列立整齐。 中郎将唐琪站在高台之上,发号施令,任免官职。 “这次封绶,一切官职皆是暂时任命,只有通过实战考验,才会最终确立。” “典梼听令,任你为先锋校尉,带领三千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典梼得令!” “典枭听令,任你为督粮辎重校尉,带领三千人紧随先锋部队。” “典枭得令!” “……”连续任命二十几个军官。 “白恪听令,任你为中军护旗都尉,将军帐内行走,主要任务是保护将军大旗。” “白恪得令。” 唐琪高声大喊,气势凌人。 本以为马不彤会在官员任职的时候插上两句,结果这老小子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看来他也不是一点儿规矩也不懂的人。来当监军之前,或许在马总督那里取过经,也说不定。 “出发!!!” 典梼暴喝一声,手中铁戟一挥,大军隆隆开动。 —— 路上。 “原来白恪能耐那么大呀。”扈兰花听唐琪隐隐晦晦说起一些往事,不由得对白恪高看一眼:“那么您为什么不提拔他当个先锋官呢?” 唐琪慧黠一笑,道:“因为他长得丑。” 唐琪心里清楚,自己带来的这些军官,将来是要还回去的。 典梼、典枭等二十八个人,一半是从五哥唐溯那里借来的,一半是从七哥唐潇手里骗来的。唐潇手里的那些将官,她可没打算还回去。不过跟五哥不是很熟悉,年龄差距也很大,不好跟五哥耍赖皮。 可是典梼和典枭兄弟两个,她却不打算还给五哥,我就留两个,你总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毕竟典家真正的高手是老将典效忠和他的大儿子典刑。照比十大名将之一的典刑,典家二儿子典梼和四儿子典枭,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可惜典家三儿子河西之战时战死,否则那也是一条好汉。 而白恪是七哥唐潇的人,虽然唐琪与唐潇很熟悉,赖皮赖脸,没大没小,可她也知道轻重缓急,那些普通将校她留下也就留下了。但对于“准状元”白恪的使用,她还要顾及一下七哥的感受。如果把白恪一下子提拔到校尉,将来留给唐潇收拢人心的空间就太小了。 就算是亲兄妹,伤害感情的事,也不能做。 第23章 唐琪龙涎下寨 陈豹幸得良师 盛德三年,三月二十八,唐琪部来到了龙涎津渡口,扎下大寨。 这次的营寨明显比新兵训练营更加紧凑,防御工事更多。虽然接到的命令是佯攻棣州,可唐琪却多了一个心眼儿,“他”说:时刻要提防棣州之敌先下手来偷袭我们。 许多新兵正在寨子内外挖掘工事,累得汗流浃背。而唐渊等四十九名精锐骑兵,却依然在加紧操练武艺。唐琪说:你们这伙人,必须给我加倍训练,只要你们足够努力,我都会看在眼中,将来从神策军借调军官离开之后,他们的坑由你们来填。 对于这帮泥腿子出身的人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听到这句话,众人精神振奋。日夜加紧练习,大伙儿飙着一股劲儿。 别说他们,其实那些被借调过来的人,也未必就想回到原来部队。因为他们来到这里,上升的空间更大。 比如以前的一级都尉,来到这里,唐琪都给他们提高一格,成为了二级都尉。这要是在原来部队里,想提升一级,没有三年可是熬不出来。就算熬了三年,被提拔的也未必是自己。再说,这帮人里,除了典氏兄弟,也没有太出彩的。——一开始唐溯和唐潇就看清了唐琪的鬼心思,于是只派了一些年纪稍大,经验丰富的老军官来帮忙带新兵。 典梼和典枭两个后起之秀,是唐琪死皮赖脸跟大司马唐振要的,唐溯不放人也不行。 像典梼、典枭这样的,以前都是都尉长级战将,被唐琪一下子提拔成了二级校尉。心中自然感激唐琪,同时也在算计着,如何才能不回到原来部队。 这可不算是背叛,因为大伙儿都知道,唐氏门阀是最团结的门阀。从五军调去了三军,就是左手换右手,都是给唐家卖命。两位公子经常交换战将,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是,这种事在其它军队里,可是不常见的。比如孟家的飞虎军,孟家大公子控制的二、三、四军,与五公子控制的一、五军之间,军官见面互相都不打招呼,仿佛仇敌一般。这种情况下,如若调换军籍,就与背叛长官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神策军两大公子之间关系好,可是作为下属也不敢主动提出来。真的要想调换军籍,还需要中郎将唐琪去跟两位公子说。毕竟人家肩膀高,还是个女孩,又是义兄妹,又是青梅竹马的,撒娇耍赖你也没辙。 唐琪是女孩,新兵营里知道这件事儿的人可不多。 除了典梼、典枭这帮家将,还有家奴出身的李当阳知道意外,对其他人都处于暂时保密状态。这么长时间,唐渊他们也不知道,可见家将们的忠诚,口风严谨。这里也要表扬一下李当阳都尉,在这方面表现还是不错滴。这也是祁琪,唯一可以夸赞他的地方了。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心里这点数都没有,还想当将军,实在是一个笑谈。当然,一切都有例外。只不过口风不紧的人能被提拔到高位,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或许有某项特长支撑着他,比如打仗特别勇猛,家族势力特别雄厚等。 对于这个秘密,唐琪好像没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毕竟纸包不住火,这事儿迟早暴露。可是现在,她觉得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她觉得此时自己在军队里的威望还不够高。 “咱俩上马比试比试,你可敢吗?”陈豹凝眉瞪眼。 一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不知为何突然来挑衅陈豹,从这个人的气质上来看,就不是新兵。唐渊认为,这个人是唐琪从神策军里借调的军官,因此一个劲儿地提醒陈豹,不要造次。 可那人却十分令人讨厌,站在帐篷门口,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终于把陈豹给惹火了。 “真刀真枪,你敢吗?”青年男子冷笑道。 “有何不敢!”陈豹一仰头道。 唐渊连忙劝阻道:“我说这位长官,一看您就是久经战阵的老手,您可不许坑我二弟。要不这样吧,你们还是用木刀切磋,这样防止悲剧产生。”凑到那人耳边,小声说:“您手下留情。” 那人伸手把唐渊推开,冲他笑了笑,道:“做人别太圆滑,否则令人讨厌。”(虽然当面这样讽刺唐渊,可后来,他在唐琪那里说:唐渊有将风。) 他扭头对陈豹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准备,咱们校场上见。” 陈豹一摔绷带,道:“用不着一刻钟,现在咱们就去!” 唐渊皱眉道:“陈豹,你伤还没好。” 陈豹怒道:“无所谓,今日我就要会一会他!” 二弟这脾气一上来,八头牛都拉不住,提刀上马来到教军场。唐渊、唐虎、刘湛、吴匡等一个帐篷里的八名战友都跑来看热闹。 奇怪,平日教军场里好多人来着,今日怎么被清空了呢? 没等他们思考太多,陈豹已经与那人拼斗一处。那人手中也是大刀,只不过是教军场里摆放的普通长木把大砍刀。此人刀法精湛,一出手就占据上风。唐渊甚至觉得,第一个回合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手下留情,否则陈豹早已落马。 斗了二十几个回合,那人似乎失去了再斗下去的兴趣,两马交错的时候,刀背一跺陈豹后背,陈豹应声落马。 “后背的破绽如此之大,看来你缺少一个好老师啊。”那人一笑道,笑声中略含嘲讽。 陈豹不服,再次上马:“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学艺不精,怪不得老师。你休要在这里说风凉话,咱们再战!” “陈豹,休得无礼。” 这时,一行人从校场退室里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正是小白脸中郎将唐琪。 “他”笑眯眯的,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典刑将军要亲自教你刀法,你竟然还不快感谢?” 典刑伸手指了指唐琪,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陈豹,你可听说过我的名字?” 典刑,梁朝十大战将之一。 陈豹木然,迅速下马,给典刑行礼:“陈豹有眼无珠,冒犯将军。” “不知者不罪,从今以后,每日来找我训练刀法。我这次来新兵营,大司马只给我十天时间,十日之内,你的刀法必须见到成效,否则以后别说是我教的。” “是!” 唐氏门阀家将众多,祁东阳、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典效忠等老将,是老一代“八大家将”。 汉中神策军林崇阳、张潘、李亮、倪天鼎等,是中一代“八大家将”。 而典刑,是最年轻一代“八大家将”之首,将来必然成为祁东阳、林崇阳一样的领袖人物。 这次北伐,唐振曾经考虑过让典刑来当唐家主将,可又觉得他还是有些年轻,而且突然把他调走,又担心桑腊人反扑陇右,五儿子唐溯身边无良将辅佐。 后来唐琪给唐振写信,报告这次新兵训练的发现,说自己发现宝贝了,陈豹唐虎两人如若训练得当,不亚关羽张飞。 唐琪说话向来慎重,这次竟然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老爷子动心了,临时调典刑赶往山东。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是否能真的练成关羽张飞。如若真是那样,可真的是捡到宝了。 第24章 野心 唐渊当上了将军卫队精骑兵队长,简称唐骑长,假一级都尉衔。 唐虎、吴匡分别为左右副骑,假百夫长衔。 奇怪的是,获得九凤朝阳乌金宝刀的陈豹,却没获得官职和军衔上的封赏。但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每日去找典刑修炼刀法。据说每日都很有心得。 三月末开始,黄河南岸就一直飘着雨。 雨不是很大,普通兵丁不必参加训练,防止人多把教练场踩烂,而精兵们的训练却一直没停下来过。 唐渊依然受白恪的单独培训,新增了钩连枪的专项练习。 有枪法作为基础,再练钩法其实并不很难。 枪本来就是灵活之器,再加上钩,就更诡谲了些。 这倒是很符合唐渊的性格,用着得心应手,白恪时常夸赞,说:“你小子迟早能成才。” 唐渊开玩笑问:您看我最多能爬到什么级别? 白恪一笑道: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猜不出来,不过你个泥腿子一走进军营,就成了都尉,这种情况在军队里十分罕见。你要感谢老天的安排,没把你们这群新兵直接安插到老部队中去,否则你就没这种机会了。 这个提拔速度对于泥腿子新兵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跨越了,不禁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有些心慌。用唐虎的话说: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裆。 唐渊说:人家唐中郎将早就说得清楚,这只是临时任命,尚需考验。 唐虎任重而道远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咱们兄弟的任务挺重啊。 唐渊当然知道肩头任务重。战场上保卫部队首官的任务,一点不比冲锋陷阵差。敌军精锐也都把矛头对准了对方的主将。一旦发现破绽,玩了命地往里冲。关键时刻,保护主将的卫队,需要有一股宁死不屈的精神。 “为了巩固这个位置,咱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表现呢?” 雨下大了,唐渊坐在帐篷里,听着外面的雨声,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能怎么表现?”唐虎扭头看了唐渊一眼,闷闷地说:“现在还没开始打呢,想表现也没机会啊。” “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没机会。”唐渊正在给自己的新枪刷油保养,顿了一下,苦笑一声,又说:“人的欲望不能超过实际,我决定了,晚上的时候去周围转悠转悠。” 唐虎闷头不语。 “哎唐虎,你看大哥这杆新枪如何?铁杆的。”唐渊喜滋滋显摆。 “这两个钩子怎么在一个方向上?”唐虎看着钩连枪说。 唐渊眼神冰冷:“你问问题之前,是不是从来不过脑子?” “怎么了?”唐虎木然。 唐渊道:“如果在两侧,那我岂不是容易被后钩划伤?” 唐虎不屑一顾:“那你非要弄这么复杂的东西干什么,干脆不要后钩不就行了?” 唐渊瞪眼:“这不是增加变化嘛,而且后钩更隐蔽些。” 唐虎倒下身子:“隐蔽个屁,我一眼就看到了。” “我还没给它安上红缨子呢。”唐渊畅想道:“等我给它上了缨子,你就看不见了。” 到了晚上,唐渊去找典梼,说,要出去转一转。典梼一愣道:“大半夜的你不好好休息,去外面干什么?” 唐渊神秘一笑道:“我想去外面看一看,有没有敌军的探子。” “就算有,那些探子也不是好逮的。”典梼是一个憨厚人,说起话来很中肯:“我告诉你一个经验,但凡是敢夜探敌营的探子,各个都是老手。比泥鳅都难抓。就算你布置什么陷阱绊马索,这帮家伙十有八九都能躲开。邪门得很了。你要知道,一个精锐斥候,那也是军里的宝贝。” 唐渊点头道:“军队里任何一个兵种练到极致,都是宝贝。” 典梼盯了唐渊一会,纳闷道:“你小子心里鬼点子不少,我猜你也能想到我刚才说的那些。不过你还想去逮探子,那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呢?你不必瞒着我,说来听听。” 唐渊挠了挠脑袋,“其实我这个想法未必真的管用,不过以前对付土匪的时候,我倒是用过。”补充什么似的,又道:“那些土匪也很狡猾的。” 典梼不信任地道:“山东乃是孔孟之地,也有马匪?” 唐渊点头道:“有,但规模不大。而且我们那边叫土匪,不叫马匪,或许是因为他们手里没多少马。” 典梼诧异道:“你才多大年纪,就敢跟土匪较量?” 唐渊嘿嘿一笑:“咱们庄子里有几条好汉。当时我年纪还小,就是跟着凑热闹。” 典梼拉沉脸道:“别绕弯子了,把你的计策说来听听。” 唐渊的计策中可以提炼出一个字,那就是“骗”。 唐渊说,那时候这计策就是他提出来的,不过却不是他来执行的。当年他们庄子的亭长扈大贵认准这招管用,于是就用上了,结果收到奇效。 唐渊说,既然来找典梼校尉,那么干脆就一起行动。 典梼没立刻答应,让唐渊继续说下去。 唐渊说:“我装作叛逃骑兵,你追杀我。到了外面十里左右,你把我打倒,我装成重伤落马,你下马捆我,结果不小心,被我一刀刺死。随后让唐虎他们把你的‘尸体’抬走,然后再装作四处追杀的样子来,而我就藏在附近小树林里。” 唐渊见典梼不说话,又补充道:“这个办法未必一定管用,可一旦被对方斥候发现,十有八九能骗过他们。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击必然功成。” 典梼揉了揉下巴,拍着唐渊的肩膀说:“你小子心里有点道道。看来还是咱们唐琪将军有眼光啊,众人之中,怎么就把你选出来当骑兵队长呢?一开始我还不理解,可现在我服了唐琪了。”想了一会儿,又道:“这事儿你们不必声张,我去找唐琪说。哦对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贪功的。我会说这是你的主意。” “嘿嘿,你说是咱们两个的主意也无妨。”唐渊嘻嘻笑道:“毕竟是咱俩商量的嘛。” 典梼小跑着去找唐琪,很快又跑了出来,笑道:“这事儿跟唐将军一说,他马上就答应了。不过他还是跟我说要我多带些人去,把围捕面积扩大一些。一些高手斥候可不是好对付的。” 唐渊跑去精骑兵营房,喊来几个人。 陈豹还在跟典刑练刀,就不去喊他了。带上唐虎、吴匡、刘湛、张靖、傅璎五个人,来与典梼商量具体细节。 商量妥当,三更时分,唐渊闯出大寨,典梼挥舞双戟冲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唐虎等人也冲了出来。 唐琪站在了望塔上,看着唐渊设计的套路,突然坏坏一笑。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可站在身旁的扈兰花,却感到一丝不妙。 第25章 男贾王举棋不定 少年郎心急如焚 大都,实为大梁百姓口中的幽州。 新落成不久的皇宫里,一位身着衮服的中年男子,眼神阴郁地坐在龙椅上,手里拈着一支画有龙纹的三角旗,在沙盘上挪来挪去,最终拿起来,却放不下去了。 身旁一黑靴小吏,手捧蜡烛,恭敬侍立。 男贾王手中的小旗飘到哪里,小吏手中的蜡烛就跟到哪里,生怕大王看不清沙盘细节。 其实,此时男贾王尚未称帝。 并不是他不想,而是因为没时间、没精力、没钱,举办不起一次盛大的登基典礼。如若办得太寒酸,还不如不办。但他的府邸和服装,已经向中原皇帝看齐。只是皇宫稍小了一些,龙袍看起来不像大梁皇帝身上那般做工精美。 见男贾王举棋不定,身前三位重臣,面色晦暗。 三位重臣,一位是男贾丞相。阿不罕家族,后改姓温,名唤温既同,“既同”二字取自《诗经·小雅·车攻》中“我车既攻,我马既同”一句。 另外两人,体型彪悍,宽额硬髯,都是身披重甲的武将。 其中一人,是男贾王的弟弟,五王爷,行军司马完颜大鳟。 另一位,是男贾王亲信,骑兵总督颜盏石牙。就是他,带领十五万铁骑,击败镇北大将祁东阳,为男贾国立下赫赫战功。 此时皇帝身侧站着的持蜡少年,眉清目秀,他突然小声道:“相州的兵应该撤出来。” 闻言,五王爷完颜大鳟怒道:“区区侍吏,不要插嘴!” 名为侍吏,实为男贾王新宠,名唤纳兰信,上一次攻打祁东阳的围攻战略,就是他提出了来的。与其说祁东阳是被颜盏石牙打死的,不如说是被纳兰信困死的。 但是这种阴柔战法,不符合男贾人作战的风格。 男贾军人认为,打仗,就是拉开架势,真刀真枪地干,少来那些虚头巴脑。 可丞相温既同认为,如今男贾之所以失去辽东以及松嫩,就是因为这种莽撞的军事策略导致的。如若当年早听老臣的计策,岂能落得今日下场? 因此,丞相温既同也十分欣赏这个年轻后生,他轻咳一声道:“五王爷,好大的虎威。不要吓坏孩子嘛。纳兰的话还没说完,你待他说完,再听听大王的意见才是。” 老丞相杀人不用刀,又拿大王来压制五王爷,完颜大鳟闷闷哼了两声,没说话。 男贾王放下手中小旗,扭头看了看纳兰信,道:“撤走相州之兵,我们怎么打?岂不是相当于让出半个河北?” 纳兰信道:“如今正值春日,就算我们占据整个河北,也没有粮食可收。如今饥民遍地,不如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梁朝去解决,咱们退兵范阳,凭借范水和范阳的坚固城防,展开定州,沧州一线防守。同时,范阳距离大都更近,运送物质也更方便。” 男贾王完颜乾坤,沉默不语。 “你个小屁孩,懂个几拔。”完颜大鳟怒道:“我等男贾健儿,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好不容易打败祁东阳占据整个河北,你一句话,又让我们撤回来,那我们跟祁东阳一战,岂不是白玩了?” 老丞相温既同无奈地摇了摇头,劝慰口气道:“五王爷,这不是前功尽弃,而是战略转移。纳兰的目的,是为了把敌人引入平原,拉开作战纵深,扩大作战面积,到时候更适合咱们的骑兵作战。他们背靠黄河,一旦被我们打败,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待我军获得全胜,咱们甚至可以发兵渡河,直逼洛阳。” “我不同意!”完颜大鳟怒道:“相州城里有我两万虎狼,我特训五千铁甲兵也在这里,为了训练他们的守城技法,我特意让俘虏的汉人军官来训练他们。我亲自检阅过,战力强悍。这正弥补咱们男贾人不善守城的短板。你也说了,以后咱们要攻入洛阳,拿下整个天下。如若只会平原运动战,那我们绝不可能实现宏愿。” 五王爷一席话正中男贾王下怀,男贾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拿龙纹小旗。 眉清目秀的少年急道:“大王三思,汉人马少,不善于平原运动战,而他们战意坚决,更适合城市攻防。咱们不能舍本逐末,弃长用短。如若运动战,咱们十万铁骑轻松对阵敌军二十万步兵。可如果改成城市攻防,不但不能发挥咱们骑兵的特点,还会极大消耗人力财力,正中敌军下怀。眼下咱们只有十五万兵,不能和汉人这样打。” “那就把山海关的兵撤下来!”完颜大鳟道。 “不可!”丞相温既同一瞪眼。 男贾王举棋不定。 少年语重心长小心翼翼道:“大王,这场战争,咱们输不起呀。赢了,还好说,如若败了,右律人都不会放过我们,他们会落井下石,与汉人一起瓜分燕云十六州。还有一种可能,他们等我们和汉人双方打得两败俱伤,突然杀入,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山海关的兵,绝不能撤。” 男贾王依然不表态。 少年几乎掉下眼泪来,祈求语气道:“右律人二十万大军,驻军山海关外,对我们虎视眈眈,其心可鉴。” 男贾王完颜乾坤捋了捋胡子,终于说道:“我已经与右律王签订协议,右律王亲口承诺,在我们与汉人交战的时候,不会扯我们后腿。” “那他们二十万大军为什么不撤走?”少年竟然冲着大王瞪了一下眼睛。忽觉失礼,又立刻低下头。 男贾王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笑道:“他们是担心我们战败,防止汉人乘胜出关。” “大王,右律人的话不可信。”老丞相温既同好像突然老了十岁,声音中满是沧桑。 “不不不,我观右律王气度不凡,绝不是食言的小人。”男贾王终于把手中小旗插在了沙盘中相州城的位置上,又抬起头笑道:“当初他之所以违背诺言占据辽东,是因为他们不能撤兵啊,否则扶余人突然杀回来,我们两家就会一起完蛋。他也是用心良苦啊。” 会议就此结束,整个过程中,骑兵总督颜盏石牙一句话也没说。 —— “丞相,咱们不能让大王如此决策。”纳兰信把老丞相送出宫门,苦着脸说:“您还要想一想办法,劝劝大王。” 老丞相一笑道:“我早已想好办法。” “那您方才为何不说?” “因为那个莽撞人还在面前,有他在,这事儿说不成的。只能等…”话说了一半,老丞相突然觉得身子一沉,向一侧歪去。 纳兰信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温既同,连忙问:“丞相,您这是怎么了?” 老丞相嘴眼歪斜,口吐黏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夜,男贾丞相温既同,因疾风病,薨,享年七十三岁。 第26章 毋敛寅牍中藏计 曹太后举重若轻 大梁都城洛阳,夜已深,少年皇帝赵策依然在批复奏折。 忽见关内道新任监察御史密折,他展开读了一遍,少年皇帝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再读一遍。 突然一拍桌案,暴怒跳起,把身边小太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还有这么多贪官!” 少年皇帝气得满脸通红,咆哮道:“去把西门真森那个老混蛋给我喊来!这多年来,他隐瞒不报,如此多御史奏折,都被他暗扣下来,他想怎的?” 太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又挥舞手臂,喊道:“要不是朕安排亲信赶往各道,竟然还不知道这些事,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气得不行,顿足捶胸,“好你个老贼,欺我太甚!” 皇帝急了,在宫里大喊大叫,终于惊动了太后娘娘。 “小李子,你给我站住。” 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往外跑,曹太后冷声呵道。 小李子连忙叩拜于地,口诵吉祥,才道:“是皇帝陛下让小奴出去的。” “让你出去找谁?” “御史大夫西门真森。” “放肆!”曹太后还没说话,身旁老太监怒斥道:“不止一次告诉你,不允许直接去找三位辅政大臣,你把太后娘娘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奴才在主子面前,代替主子发怒,面色可以狰狞,措辞可以激烈,但却不能大声,恐惊圣驾。——嗷的一嗓子,把太后娘娘吓到,那还了得?——说起话来,气息很重,音量却要拿捏得当。对于有的人来说天生就会,有的人却需要下一番功夫才能练成。 此时的老太监看起来五官错位,仿佛一张鬼脸。 小李子吓得抖若筛糠,悲苦道:“皇帝陛下盛怒,是陛下让小奴直接去找的。” “还敢顶嘴,给我打!”老太监气得不行,推开身边执刑小太监,撸胳膊挽袖子喊道:“让开,我亲自来打!” 宫中三大太监,表面和气,其实暗地里也互相飙着劲儿呢。 司礼太监孔精忠见自己培养的小奴如此办事,反而下手更狠。表面上是惩罚,其实是在保护。——能在御用监黄公公手下安插一名亲信,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老太监真卖力气,把小李子打得东倒西歪,曹太后也不管,只是杀鸡儆猴,把其它小太监吓得直哆嗦。 打了好一阵,老太监累得气喘吁吁,曹太后才挪动脚步,她竟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孔精忠指着小李子的鼻子,小声道:“下次机灵点,直接认错,休说道理。一切违抗太后懿旨的道理,都是废话,都是大逆不道。” “是是是。”小李子受教模样连声说。 孔精忠往小李子兜里塞了几枚银币,没说话快步追太后去了。 小李子揉了揉脸,啐了一口痰,低着头往回走。虽然挨了顿打,可他心中并无多少怨言。他能看出来老太监的用意。——如果这点儿心思都看不出来,也甭想给孔精忠这样的老太监当爪牙。 —— “你打算怎样处理?” 曹太后来找皇帝,先了解了一下情况,她没直接说关于御史大夫西门真森的事,而是问赵策打算如何对待这群贪官。 “杀!”赵策依然很激动:“这帮混蛋东西,现在连年打仗,国库空虚,百姓成倍纳粮,苦不堪言。我听说,有的地方百姓已经开始吃土了。那天,我私下尝了一口观音土,那物苦涩难咽,是人能吃的东西吗?连狗都都不吃!” 太后挥手,让奴婢们都下去,她坐进椅子里,不语。 少年皇帝怒不可遏,挥袖道:“堪同毒药,如何果腹?!” 太后依然不语,面色淡定看着颇显狂躁的儿子,脑海中浮现出先帝容貌。 赵策喊了一会,累了,坐下来端起茶杯:“关内道监察使黄忠信,上任五年贪污七十万两(七亿文),按《大梁律》,该千刀万剐,灭三族!” 太后终于说话了:“把他们都杀了,谁去当官?” “我派人去。我亲自挑选。” “你选的人,就不贪了吗?”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不过最起码刚杀了那么多人,总能震慑一下他们。” “皇儿,你是九五至尊口含天宪,你做的决定,牵一发动全身,涉及广泛,不可不小心行事。”太后拿起奏折看了看。 不得不说,皇帝挑选的这个新任关内道御史,果然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他把各个官员的各种罪状,都罗列一清二楚,而且还给每一个官员,做出了贪污年表。 其用意不可谓不深刻,但是曹太后认为,皇帝赵策可能没看懂御史这样做的目的。 曹太后特别留意一下这个御史的名字,叫毋敛寅,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殿试的二甲进士,这人年纪不大,家境贫寒,这种人刚一走入仕途,正是雄心勃勃,气势正盛,颇有刚正不阿之貌,用来当御史言官,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由于他这种人生于贫困之家,常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极容易愤世嫉俗,产生仇富恨官心理,一旦得势,必然报复,没有多年优越生活考验,恐怕看不清他的本性。 这种人,有头脑,有忠心,如果过得几年,心性没有太大变化,倒是可以收到身边,量材而用。——这种人提拔得太快也不行,容易娇惯出一些坏毛病来,而且还不容易看清本性。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官,家底丰厚,坐享成果。你考虑过没有,如果把他们都给宰了,新上任的一些穷官,会不会如狼似虎吃肉添骨。这个时候,可就不是贪污钱财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在吃人。你的行为,不但没能让百姓解脱,反而加剧了百姓的痛苦。” “那皇娘以为如何?”少年皇帝不服气,道:“难不成还放过他们?” 曹太后放下奏折,盯着皇帝说:“那当然不行,放任贪污愈演愈烈,必然滋生各种苛捐杂税,苛政如虎百姓必反,国家必亡。贪污与舞弊是孪生出现的,舞弊一多,怨声载道,动摇民心,迟早生变。” 听母后如此说,少年皇帝安稳了许多,闷声道:“那皇娘以为,这事儿应该怎么办呢?” 太后又拿起了奏折,道:“其实,你选的这个御史,已经给出了答案。” “哦?”赵策疑惑的同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神色,道:“他的奏折里,参考意见一栏竟然是空的,我还想质问他为何如此呢。” 少年皇帝给母后沏茶。 “他这明明就是故意的。”曹太后结过茶杯,却不喝,“依我看,他根据三种人给出了三个答案。第一种人,本来已经很富了,每年的贪污款项仍然在增加,这种人贪得无厌,该杀;第二种人,确实贪污了不少钱,可他们贪污的钱一年比年少,这种人知道收敛,就可以警告一下,让他们戴罪立功;第三种,刚走入官场,或者天生胆小,贪污起来小心翼翼,在这些人中抓几个典型杀掉,便能震慑其它人。” “哦,原来如此。”少年皇帝恍然大悟道:“既然这毋敛寅如此有才华,不如留在朕身边随时听用。” 曹太后摇了摇头,把茶杯放下:“这个人有点小聪明,可以培养一下,但不要着急提拔。此时,你应该再给他点恩惠,让他感受到皇恩浩荡,对你死心塌地。另外,你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去找西门真森,否则会让毋敛寅暴露。他还年轻,办起事来锋芒毕露,搞不好就容易突然从人间消失,或者被三大门阀收拢。” “我已经跟他说过几个门阀的事,他说一辈子只忠于皇帝,至死不渝。”少年皇帝惭愧一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人心隔肚皮,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不会骗我。” “那些表忠心的话,听听也就算了。主要还是看他怎么办事。”太后看起来有些累了,揉了揉额头:“记住,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了那三个老东西,他们的手段多着呢,先帝驾崩以后,哀家跟他们斗了三年,也是心力憔悴啊。 第27章 别样青梅竹马 一锦衣青年策马奔腾,青年身后跟着十匹快马。 如今战场上战马紧缺,这青年是谁,竟敢私藏如此多的快马? 如若是平常百姓,估计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 看他身后那些骑马之人,也不过是身穿素服的家丁模样,只是腰间的横刀,看起来成色不错。应该是有钱人家的武师出身。 “唐琪在哪?”青年端坐马上,挥鞭问道。 千里迢迢,终于来到山东道新兵训练营,却发现这里只留下几间瓦房。地上到处都是木桩被拔走留下来的坑洞。 “哎呦,小祖宗来啦!” 李都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别人下棋,听到外面马蹄声,便抻着脖子向外看去。站在外面的一位招兵都尉不认识青年,被青年劈头盖脸问了一句,心中甚至有些恼火,只是见青年气度不凡,他没有高声呵斥。 却不曾想,这位青年竟然是唐姓门阀长孙——唐擎。 唐擎,字伯宝,比唐琪大了一岁,今年二十一岁。 打小儿他就认识唐琪,那个时候唐琪还叫祁琪。他时常凭借长孙身份欺负祁琪。 见祁琪叫唐潇为七哥,他就很生气,揪着祁琪的小辫子,逼着祁琪喊他叫大哥。结果换来的,却是祁琪的一阵拳打脚踢。 三岁时,祁琪就敢跟他厮打。 那时候唐家大公子还活着呢,见小孩打架,他只是哈哈一笑,不去阻拦,还让他们加把劲儿。 祁琪被欺负得挺惨。 后来长大一些,大约是八岁那年,唐擎被祁琪按在地上一顿痛打,从此他就再也没翻过身来。每次挑战,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哭着鼻子去找父亲,想让父亲做主:“爹爹,你儿子让家将的女儿给打了,这哪里是祁琪打我,明明就是祁东阳在打你的脸。” 闻言,大公子怒道:“混账东西,你作为唐家的男子汉,竟然连个女孩都打不过,还来我这里哭鼻子,滚!” 不得不说,大公子其实是一个明白人,可惜他死在了河西战场上,不能继续教育这个儿子。 本来唐家家风还是很严格的,尤其是对男孩的教育,有的时候严格得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这位唐伯宝却是一个特例,原因是唐家大公子战死,大儿媳也早早病逝,这孩子是在奶奶房间里长大了的。 常言道老儿子大孙子是奶奶的心头肉。想当年,何氏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出了名的教子有方,以严格着称。可老了老了,心也软了,对待父母早亡的大孙子,可就狠不下来心了。 如此巨富之家,如若娇惯一个孩子,能惯出什么样的毛病来呢? 一些事迹,在普通百姓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一个小孩子,有的时候一顿饭,就能吃掉普通百姓一个月的收入。这还不算稀奇。更有甚者,普通百姓花钱都买不到。 吃喝方面,还都是小事。 这号称唐家“小祖宗”的公子哥,在洛阳城里是出了名的恶少之一。 长大以后,逛遍洛阳城各个角落,留下诸多劣迹,臭名昭着。 听说他突然溜出京城,许多馆子都放炮庆祝,希望这小子永远不要回来。 “你是…”唐擎看着满脸谄媚的李都尉,只是感觉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我是…”李都尉刚要说自己的名字。 “你住口!”唐擎挥舞马鞭,让李都尉住口,他闷头继续想。 李当阳了解他的小祖宗,这个时候可不能打扰他,一定要让他自己想起来,一旦打扰,马鞭必然抽在自己脸上。 更不妙的是,如果他想不起来,自己恐怕也要被骂一顿。 唐家长孙就这脾气。 想到这里,李当阳笑不出来了。 看到李当阳不笑了,唐擎突然笑了:“我想起来了,你小子是孙婆子的儿子,对吗?” “哎呀,小祖宗真是记忆惊人,博闻强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好了好了,大伙儿都知道我记忆好,你就不要再拍马屁了。”唐擎看起来挺得意,想起一个家奴,仿佛完成了什么壮举似的,骄傲地仰起头道:“我媳妇哪去了?” “您媳妇…” 李都尉作为唐家的家奴十多年,当然知道大少爷口中的“我媳妇”,说就是现在的唐琪。 早先,唐家长孙与祁琪一见面就打架,这小子毕竟是唐家的根骨,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 为了和祁琪对打,他还真的下过两天苦功学习拳脚棍棒。 这一点,惹得老太太何氏和大司马唐振很是满意,还以为孙子终于长大了,学好了。结果二老却不知,他学习武艺只是为了去打一个女孩。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一阵拳脚,一边打还一边给自己喊号助威。 结果,还是打不过。 连续三年,被祁琪打得鼻青脸肿。 看来自己学习武艺也没什么用,干脆去他奈奈的不学了。 不过挨打以后,他也不去告诉家长,只是闷头生气。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突然觉得跟女孩子打架很没有风度,于是他也不想着跟祁琪打架这事儿了。 又过了几年,听说祁东阳战死,爷爷要收祁琪当义女。 他突然跑到奶奶身前嚎啕大哭,道:“祁琪早就喜欢我,她说要给我当媳妇,你们不能收她当义女,否则以后我就要管她叫姑姑了。” 老太太何氏听得云里雾里,就去找唐振说,想把祁琪指给孙子当媳妇。 唐振一口否决。 听说爷爷不同意,他又跑去大厅里打滚,喊:“祁琪早就跟我睡啦,她说过她要给我生孩子,你们不能这样绝情,不能让她以后嫁不出去!嫁出去,要会被人家退婚,多丢人呀!老唐家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他说的这些混账话纯属子虚乌有,只是唐家人没外传出去,这要是被唐琪听到,不把他打得鼻孔穿血,这事儿肯定没完。 “您媳妇…,她…”李都尉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磕巴什么?你倒是快说呀!”唐擎催促道。 李都尉眼珠转了转,突然觉得自己想到一个好说法,立正,高声回道:“报告大少爷,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已经开往龙涎渡口!” “驾!”大少爷马鞭一挥,绝尘而去。 第28章 倒霉的逃兵 唐渊想出一个计策,得到了唐琪和典梼的认可,并且支持他的行动。 不过这个计策执行起来难度不小,而且具有一定风险。 经过连续三天的行动,没逮到一个敌军斥候,结果误打误撞,竟然逮住了一个男贾逃兵。那小兵费了好大力气,才从黄河对面游过来,就被唐渊一脚踩住。 那逃兵年纪不大,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实在不像个男贾人。不过这也不奇怪,男贾人也不是各个都五大三粗,总有一些长得不壮实的。 听他口音,就不像河北人,可这逃兵却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河北幽州人。而且还说了一大套他们当地的特色,希望唐渊能相信他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哎呦,军爷不要误会,我是汉人,我真的是汉人。” “汉人?”唐渊揪着那人脖领,摘掉他的帽子,突然笑道:“汉人有像你这样剃光头的吗?” “这位军爷,您别误会。我是……我是沦陷区的汉人啊。男贾人说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逼着我们必须剪头。” 借着月色,唐渊仔细打量这小伙子,依然觉得他不是汉人。 突然抱住他的脑袋仔细看,唐渊笑了:“你小子挺机灵的,不过你瞒不过我。你们男贾人常年留那种脑后小长辫,已经使得你们的发根发生了变化。”突然掐住那人的脖子:“臭小子,想骗我!” “哎哎哎,军爷,您别急。你看我的手,我是读书人啊…,男贾人都是胡人,他们是不读书的呀。”少年伸出给唐渊看。 唐渊愣了一会儿。 少年趁热打铁,又道:“要不,我给你背一篇《南华经》,你看行不?” 这少年力气很小,手上也没有茧子,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仅凭这一点,就差点骗过唐渊。 不过唐渊岂能是好骗的。 “你少来唬我,就你这颗脑袋,就已经把你给卖了!你快说实话,否则我现在把你带回军营,到时候我立功赎罪,你却肯定没好。” 他根本就没看出所谓的“发根”问题,只是在诈这人,这人果然心虚,被诈出了实话。 可面前少年并不害怕,还一笑道:“嘿嘿,你就别骗我了。刚才我都看到了,你把一个军官给刺死了。如此大的罪过,你还敢回军营?” 唐渊松了手,那人抹了抹脸上的水,正了正衣服,月色下看得还算清楚,这少年一脸精明相。 他挺了挺腰板,道:“你不也是一个逃兵?就算我是男贾人,可我没干过坏事啊。但你不一样,现在你是汉人的逃兵。咱俩的处境其实是差不多的。你不如跟着我,就说是我家的打手。你看,我有好几份户口文牒,如果你同意,我就送你一份。” “你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文牒?”唐渊略感震惊,在大梁朝,户籍何等重要,如若弄丢了户籍,就会当奴籍人对待,一辈子很难再翻身。可这小子一伸手,就掏出一大把。 见唐渊震惊,少年仰起头,微笑道:“小兵,你可知道我在男贾是什么人?” “什么人?” “呵呵,”少年呵呵一笑,突然卖起关子来:“总之我是你这种小兵很难见到的人。凭我的才华,无论到哪里,都是当大官的材料。你跟我混,出不了几年,我就能让你也高官厚禄。”少年自信一笑,还晃了晃肩膀道:“我本名叫纳兰信,我想你肯定是听说过吧。” “没听说过。”唐渊表情淡漠。 少年略显尴尬:“虽然我的名声在你们大梁不是很大,不过你可不要小看我。去年男贾科举,我可是金榜状元。” 唐渊笑了。 少年也笑了。 “原来我逮了一个男贾的状元啊。”唐潇笑意更浓了。突然伸手,抓住少年的脖颈。 少年笑不出来了:“哎,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疯了吗?你杀了长官,就算带我回去,也免不了你的死罪!” 原计划,唐渊如果碰见敌人,典梼、唐虎、吴匡、刘湛、张靖、傅璎几个人会来接应。 可唐渊在这里跟纳兰信折腾了半天,竟然一个人也没来照应,唐渊不禁觉得这帮人挺不靠谱的。 他把纳兰信绑了起来,丢到马背上,自己也上了马,刚走出不到一里地,对面奔来两匹马,马上端坐两名彪形大汉,一个是陈豹,一个是唐虎。 “哎?”唐渊纳闷道:“陈豹,你怎么来了?唐虎,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才过来,其他人呢,怎么把我自己撂在这里了?” “哎呀,别提了。”唐虎愤愤道:“一个二傻子,大半夜的没事儿干,突然领着十个骑兵闯入营寨,到处喊杀,结果整个大营都乱了套了。听号角声,我们都往回跑。结果回去之后,听说逮住一个叫‘唐大彪子’的人,据说差点被乱军打死。不过后来,唐琪将军亲自发话,说这个人他自己解决,让大伙安静回营,不必慌张。” “唐大彪子?”唐渊纳闷。 “对。”陈豹道:“唐琪将军就是这样说的,叫那人唐大彪子。” 这时纳兰信才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 他亲眼看到唐渊刺杀了一名军官,那军官的“尸体”后来被一群人给扛走了,带走军官的时候,还大哭了一场。他确定那军官已经死了,所以才敢游上岸来。他还打算把自己兜里的户籍送给唐渊一份,他俩合作,装作逃难的河北人,混进大梁都城。 纳兰信懊丧至极。 自从男贾丞相温既同病故,他就觉得男贾国没希望了。与其将来国破家亡,还不如赶紧想办法逃离。他本来就是一个孤苦小孩,给丞相家孙子当书童,结果被温既同发现,此子头脑精明,于是让他一起读书。 他想逃跑,倒也不用挂念太多,只是先把两个小孩藏在农家,再派人去幽州抢来许多当地人的户籍文牒(汉人百姓私藏梁朝文牒的并不少见),然后带着金银,一路逃亡。 他以为梁朝北伐军会把主战场安排在相州,而棣州在最边上,战略意义相对不大,必然防守薄弱,于是到了河边,剃了头,就往对面游去。 其实他估计得没错,如果此地是战略要地,霍子珍也不会安排一个新兵师驻扎在这里。 “我说三位军爷,我只问你们,想不想立功。”纳兰信可不想死,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来。 唐渊还没说话,唐虎却说了一句:“想,当然想了。立军功,当大官,吃香的,喝辣的,娶漂亮小媳妇。” 第29章 纳兰信 “如果你们就这样把我逮回去,功劳是大伙儿分,而且只能分一次。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把我隐藏起来,将来我给你们出谋划策,会立下多少奇功大功? 我可是男贾国军机秘书,我知道的情报,比你们讨北大帅霍子珍知道得还要多、还要详尽,最致命的是,我知道的情报绝对是准确的情报,而你们获得的情报,又有多少是假情报呢?” 纳兰信的一番话说完,唐渊一勒马缰,突然转身进了一片小树林。 把纳兰信丢在地上。 唐渊坐在地上也不说话。 陈豹唐虎搞不懂他想干什么,也跳下马,把马也藏在了树林里。他们了解唐渊,这个人爱思考事情,不像他们,做决定通常都是凭感觉。出于信任,这两位也不着急,陈豹伸手扯了一支狗尾草塞进嘴里,单手支在小树上,看着唐渊;唐虎则是发现几棵蕨菜,拔出来,用手撸一下,揉成一个菜团,塞嘴里吃了。 过了一会,唐渊道:“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我怕夜长梦多,不如把他直接送到唐琪那里就得了。咱抓了这么大一个舌头,立功不小。估计你的一级都尉,和我的百夫长军衔,基本就能定下来了。”唐虎吐出几粒沙子。 陈豹皱眉道:“我倒是觉得应该把他藏起来,然后为我们兄弟所用。将来立下大功,必然做更大的官。” 纳兰信看了陈豹一眼,又盯着唐渊,眼睛里带着一抹怂恿的意味,“大丈夫就应该有宏图大志。你们让我活命,我给你们荣华富贵。这买卖划算。” 唐渊瞥了纳兰信一眼,苦笑道:“咱们四个人里,恐怕你的胃口最大,志向最远。我现在仅仅是一个骑兵队长,如果跟你一样想事情,那就是好高骛远。做人,要审时度势,要有自知之明。我觉得我们三个以现在的实力,根本留不住你。不过我也不会让你白白从手里溜走。我会想办法让你活下去,不过这件事不能瞒着唐琪。” 闻言,纳兰信笑道:“如若真是那样,纳兰信在这里给恩公磕头了。” 他被绳子绑着,像个豆虫一样点着头,权当磕头了。 “唐琪会答应吗?”陈豹看起来有些犹豫。 “唐琪那个人虽然长得瘦瘦小小,但他是一个精明人。咱们别小看了他,别以为他是上面派下来的,还没打过仗,就一定是个酒囊饭袋。”唐渊把纳兰信丢到马背上:“他那人男生女相,还能被送到军营里,肯定是一个心机深重的人,门阀首领不是傻子,看重的就是他这一点。” 上了马,补充了一句:“打仗,打的是脑子。诸葛亮、司马懿从来不冲锋陷阵,可他们才是部队的核心。” 唐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 中郎将营房还点着灯,站在外面听,帐篷里还有争吵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出言极其狂傲,在帐篷里大放厥词:“一群混蛋,敢打我?我告诉爷爷,把你们统统砍了!” 这人一定就是那个“唐大彪子”了。 唐渊让陈豹唐虎把纳兰信押到一个隐蔽处,自己来报门。 报门甲卫却道:“唐都尉,你现在还是别进去的好。” “这人说话如此狂傲,不知是什么来历?”唐渊问道。 甲卫道:“大司马唐振的长孙。” “……”唐渊无语。 门阀长孙唐擎唐叔宝,在中郎将营房里吵嚷了半天,后来终于惹怒了唐琪,派人把他轰了出去。 唐琪追到门口,冷声叱道:“唐擎,你再胡闹,我就把你绑了,送回洛阳!” “唐琪,现在我就剥夺你的将位,你把中郎将印给我拿来,我替爷爷收回了。我来当这个中郎将,肯定比你强!” 唐擎虽然脾气秉性不太好,可身材长相还是很不错的,另外他也练过三年武艺,身上能看得出一些武人的痕迹来。 唐渊听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小子是一个顺毛驴的性格,跟他呛着干,肯定是火上浇油。 可唐琪对他却是寸步不让,把他逼得嗷嗷叫。 据说这两个人已经在这里闹了将近一个时辰。 监军马不彤表情淡漠地坐在帐篷里,一语不发,可大伙儿都清楚,这老小子心里正在偷笑呢。 典梼等人低着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一边是中郎将,一边是门阀长孙,谁也得罪不起。 唐擎身边有几个扈从,看起来都是鼻青脸肿的,也闷着头不说话。 眼下所有人都看着他俩吵,唐琪被气得脖颈都红了。 “报将军,精骑兵都尉唐渊有要事禀报。” 一声惊雷在唐擎背后炸响。 甲兵不敢喊,这一嗓子是唐渊喊的。 唐擎扭回身,怒目而视,唐渊不理他,直接来到唐琪身前,拜倒。 “发现秘密敌情,请求单独禀报。” “准!”唐琪一抖袖子,向偏帐走去。 —— 唐琪当然了解唐擎的性格,可今天,她却偏要呛着这位公子不可。 直到把他呛走。 让大家看看,我唐琪连门阀长孙也不惯着。 即便唐擎拿出大司马手书,也被唐琪当面扯碎,唐琪一口咬定,这是假的。 确实是假的。 可唐擎认为,这跟真的没有区别。 字体是模仿爷爷的字体,上面还有趁爷爷不注意偷盖上的齐国公印和大司马印,凭印说话,这就是真的。 于是他就扯脖子嚷嚷起来,说唐琪造反。 先前,他玩兴大发,带着十名扈从冲进营寨,挥舞横刀,到处喊杀。其实他谁也没杀,新兵们也看得出他是在胡闹。只是搞不懂这家伙是什么身份,在军营里如此嚣张。 这件事触动了唐琪的底线,命人把他揍了一顿。当时唐琪说:“留活口,全部打倒。” 新兵们拎着棒子可就上来了。 本来唐擎的扈从都是高手,可他们心里清楚,这是陪着少爷胡闹,岂能真的和这帮新兵动手,结果出手总要让着三分。 结果就吃了大亏。跟着一起挨了一顿好打。 现在唐琪因紧急军报而去了偏帐,虽然唐擎心中有火,可他也知道轻重缓急,不去打扰唐琪,坐在外面冷静冷静。突然喊上典梼,离开了。 —— 唐渊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都谁给唐琪听,一点儿也没隐瞒。就连他与纳兰信的对话,也基本告诉了唐琪。 唐琪大喜,不久又陷入思考当中。 唐琪突然慧黠一笑,一手握拳拍打掌心,果断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四个单独一个帐篷。这件事不要声张。你们三个轮流看守,千万别让他跑了。天亮以后,我会去找你们。还有,从现在开始,你们什么也不要跟他说,也别动他身上的任何东西。” “是!” 第30章 语出惊人 连续三天晚上的行动,让唐渊看起来有些疲惫,唐琪允许他休息一日。 于是他好心情地睡了一个懒觉。 作为都尉级的骑兵队长,如今他住在一个小帐篷里,帐篷里平时只睡四个人——唐渊、陈豹、唐虎、刘湛。 副骑兵队长吴匡不在这个帐篷里,而是跟普通骑兵挤在一起。 三个大帐篷里,挤着四十五个人,有的人睡觉打滚,叠罗汉的场面时有发生。 刘湛守夜,看着那个男贾状元纳兰信,纳兰信的脚被锁链束在帐篷的一角,给他准备了一条破棉被,裹着身子,狼狈得像一个乞丐。 “唐都尉还没起床吗?”唐琪背着手站在帐篷外面。 唐渊的帐篷外面是没人站岗的,唐琪仿佛自言自语的一句话里,带着一抹揶揄的味道。 唐渊连忙爬起来,身上还穿着素衣小衫,掀开帘子,恭敬道:“将军请进。” 唐琪走了进来,揉了揉鼻子。 唐渊给刘湛一个眼神,道:“刘湛,咱们出去守在门口。”说完这句话,唐渊征询的目光看着唐琪。 唐琪没说话,只是侧着脸点了点头。 唐渊、刘湛出去了,唐琪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估算着他们走开的距离。 脚步声停下了,距离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如果此时她在屋里跟纳兰信小声说话,外面是听不到声音的。唐琪知道这是唐渊故意选择的距离,心中暗自赞许——这个陋巷少年,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 “纳兰信叩见将军。” 自从唐琪走进来的那一刻开始,纳兰信的眼睛就死死盯着唐琪,他没想到敌军的万夫长竟然如此年轻,而且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与他们男贾人的万夫长,在体格上简直没法比。 男贾军营里,别说万夫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夫长,也要比眼前这位“中郎将”高大威猛许多。 北人尚武,对身体的要求,往往排行在第一位。 没有好的身体素质和高超武艺,很难被提拔。稍微有头脑而没有体魄的人,往往还被人说成是偷奸耍滑之辈,像汉人一样不值得信任。 “我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证明你是男贾军机秘书,如果证明不了,我不会留你。”唐琪直截了当说了一句。 唐琪的目光与纳兰信的目光真的很像,都是精明中透着一股灵巧的劲儿。 纳兰信略作思考,道:“无需三句话,只需一句,我就能让将军相信我是军机秘书。” “很好,说出来。” “大梁西门家族通敌,我这里有西门昆通敌的罪证。” “什么罪证?” “西门昆的亲笔书信,还有西门真森的楚国公印。” “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些。”唐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已经是相信了纳兰信的话。 纳兰信顿首道:“这一战,我认为男贾必败,因此在男贾还没被消灭之前,带着有力证据来到大梁,希望谋个官当当。我不怕你们笑话我卖国求荣,只是就算我不离开男贾,男贾也必败无疑。另外我所带来的证据,也是大梁内部奸臣的证据,并不影响男贾人抵抗大梁。” 唐琪道:“只要你一心投降大梁,并且立下战功,我可以保证你日后飞黄腾达。可是,你怎么敢对我说西门家的事呢?你不怕我这支部队是西门家的部队?” 纳兰信道:“在进寨门的时候,我一打眼便知,这是一支万人规模的部队。在男贾,万人部队最高长官是万夫长,在大梁叫中郎将。中郎将帐篷有三面大旗,一面大梁国龙旗,一面是讨北军虎旗,还有一面唐字豹旗。因此判断,此军是唐氏门阀的军队。我在男贾军机处,早已知道大梁各大门阀之间的关系。知道唐家门阀素与西门家族不和,因此才敢直言。” “那你手里,有唐家的证据吗?”唐琪正色道。 “有。”纳兰信脆声道。 “有?”唐琪一惊。 “是的,唐家三公子,有通敌秘文。”纳兰信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 “三公子已经牺牲在了河西。”唐琪瞪眼道。 纳兰信顿了一下,抬起头道:“不过文书上却有齐国公的大印。” 闻言,唐琪大惊。 唐家的形象,在唐琪的心中大打折扣。在她小的时候,她就觉得大司马唐振是英雄气概,只要有他在,大梁朝就不会出任何问题。哪怕对抗外族侵略最艰难的时候,她的信心也未曾动摇过。 “拿来我看!”唐琪面色发青,口气生硬。 “文书全在这里,现在开始都是将军您的了。”纳兰信赶紧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打开布包,里面还有一层防水油纸,打开油纸才是一摞文件。 即使纳兰信如此细心,可有些文件还是被水浸湿了。唐琪小心翼翼一张一张揭开,看得她心惊肉跳。 大梁朝有唐、孟、西门三大军阀,还有钱、樊两大财阀,竟然都与男贾国有私下联系,这件事给唐琪的打击实在是不小。 唐琪越看越气,把手中文书一摔,骂道:“你个混蛋!真的是男贾军机秘书!你如此年轻,男贾王就把你留在身边,你却出卖男贾,你这样的叛徒,应该千刀万剐!” “小人贫贱出身,深得男贾丞相温既同栽培。如若老丞相还在男贾,我必然不会逃跑别国。” “温既同死了?” “请将军不要这样说他老人家,您应该用一个‘薨’字。在小人心中,丞相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笑话,你既然不忠,何来装出孝顺模样?” “小人认为,儒家文化戕人不浅,在小人看来,忠有道,忠大于孝;忠无道,则忠次于孝。” “愚蠢,无国,哪有家?” “非也,谁当国,不误我有家。” “你笃信法家?” “小人信奉庄子。” “庄子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小人认为,庄子若处于小人境况,必然会如此说。” “我不跟你争讲文化上的事,只说这个‘孝’字,你叛逃男贾,难道就是孝吗?” “将军不知,小人之所以要冒险离开,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小人离开男贾之前,已经把丞相的一双孙儿女安排到了秘密之处。只要我在大梁做了官,将来我就可以让他们过上好生活。这样一来,也就算是我尽孝心了。” 说罢,纳兰信长跪不起。 唐琪沉思良久,把那一摞子书信揣进自己怀里,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刚才说,这次战争男贾必败。说出你的理由。” 第31章 布局 濮阳,北伐军总部,行军帐里聚集着几十名整装待发的斥候。宽敞的营帐里只有几张椅子,坐着几位面色庄重的将官,众人一起等待霍子珍,颁布渡河计划。 霍子珍与三名军师参将在偏账里再次核准,最终定下两套作战计划,大踏步走向营帐。 见大帅进账,众将校都为之一振,做好纪录准备。 霍子珍走到沙盘前,一名秘书郎把指挥棒送到他身前,另一名秘书郎站在霍帅身后。 霍子珍抖动肩膀,退下大氅,身后秘书郎手疾眼快,立刻接住。 这时他才伸手,接过指挥棒。 指挥棒指向河东,霍帅铿锵声音立刻响起:“命神策军王操天部、甄霸道部、河东节度使方天化部,从太原府出兵,佯攻恒州。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不管,但五月初一当天必须对恒州发动总攻。提醒他们,佯攻不是敷衍了事,最起码把鹿泉先给我拿下来。如有可能,拿下恒州更好。” 指挥棒向下挪了挪,又道:“命神策军史进冲部,从泽州进兵,攻打共城、新乡、汲县、卫州。告诉他,五月初一当天,最起码拿下两座城。他手下一万精兵,对付敌军区区三千人马,我想他不会办不到。” 指挥棒挪向黄河一带,道:“当神策军从河东出兵猛攻恒州、卫州,必然会吸引敌支援,我们飞虎军五月初二,开始第一批渡河。黄英部子时从滑州渡河,渡河成功后,无论还剩下多少人马,直接进军黎阳。飞虎军新七军霍峰部新兵师,待黄英部渡河以后,跟进。” “岑参部新兵师,从卫南出发,待黄英开始渡河后一个时辰,趁乱渡河,渡河之后,呼应黄英。如若你们也受到阻击,就原地抵抗,等待支援。” “陈罪部,五月初二子时,从濮阳渡河,渡河后,直接进兵临黄。万霖部新兵师跟进。” “洪冥善部,五月初二子时,从阳谷渡河,渡河后,攻击朝城或者莘县。徐岚部新兵师跟进。” “陈罪、洪冥善二部,如若发现相邻渡河部队渡河受阻,就放弃进军计划,先解救友军,然后再执行原有计划。” “这时我们飞虎军还剩下一个新兵师,留在濮阳,整装命令。” 指挥棒又往东边挪了挪,道:“命虎贲军萧寒部,五月初一子时,从济州渡河,他这一路必然受到敌军博州驻军顽强阻击,如若强渡不成,就改佯攻,伤亡过大,可以撤回来,并且要求鞠樊部新兵师跟进。防止敌军反渡河。” “命虎贲军张汉山部,从祝阿渡河,他这一路应该不会遇到强敌,要求他渡河成功之后,驰援萧寒部。如若萧寒部已经撤军,他就原地待命,等待肖飞部从沼泽偷渡的消息,如若偷渡成功,二军一起进攻博州,给萧寒部争取第二次渡河的机会。” 说完这些,霍帅的目光变得更加凝重,指挥棒重重敲打濮阳,道:“五月初二,我与副帅张之魁,带领玄甲军张云龙部、曹圣部、公孙雄部、和张冲部新兵师、飞虎军徐岚部新兵师一起渡河。渡河之后,直奔相州!” 说完这些,霍子珍好像如释重负,最后指挥棒在沙盘最东边轻敲了一下,道:“命神策军唐琪部新兵师,五月初二子时渡河。渡河之后,直取棣州。棣州才两千男贾兵,如果这她都拿不下来,还是让她回家嫁人算了!” 众将哄堂大笑。 随后,霍子珍把第二套作战计划也讲了一遍, 与第一套作战计划相比,第二套计划更加详尽。这里面考虑到了各种可能因素。比如某一部根本无法渡河,其它部队应该如何应对。 足足写了几十篇,列出渡河战役中有可能出现的几十种可能,并一一写好对策。 把事先抄好的文件,分发给斥候,迅速传达下去。 —— 四月二十,唐琪接到霍子珍帅令。 唐琪身穿软甲,坐在军帐之中,反复斟酌军机要策,一笑道:“看来那个书生果然不是纸上谈兵,扈兰花,去把那个酸秀才给我请来。” “是!” 纳兰信作为男贾国文榜状元,在唐琪看来,也不过是个秀才。这样说或许有些过分,但他们男贾的考试规模与大梁相比,最多也就是贡士,这总没冤枉他吧? 一个握笔杆子的少年,在唐琪面前滔滔不绝夸夸其谈,没多久唐琪就失去耐心了。 他口中的许多策略思想,与唐琪心中的观念不符,而且唐琪心中还有一个担忧——这小子是不是敌军故意安插到我军的奸细?如若是那样,我要是听他的计策,岂不是中了敌军的奸计? “唐将军在上,纳兰信这厢有礼了。” 纳兰信身边一直有人盯着他。唐琪把这个任务交给唐渊,唐渊出了一个主意,他说:以后干脆就说他是一个乞丐,半夜被我在河边发现,于是投军。纳兰这个姓氏虽然有些惹眼,不过咱们军营里也有十几个胡人出身的人。这并不奇怪。唐琪采纳了唐渊的建议。 如今,纳兰信成了唐渊身边的扈从,唐渊去哪里,他就必须跟着走,一步不许离开。否则按逃兵处理。唐渊故意试过他几次,他都显得很安稳,丝毫没有要逃跑的迹象。——但唐渊依然对他不放心,一刻也不放松警惕。 刚才在唐琪呼唤他之前,他正举着小旗,代替唐渊指挥训练骑兵,这是一个又简单又枯燥的活儿,可他却显得干劲十足。挥舞小旗的时候,连脑袋都跟着晃,看起来仿佛浑身都在使劲。 而唐渊在一旁和白恪学习钩连枪。 唐渊枪法进步神速,就连白恪现在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整体看来,还是白恪的方天画戟更胜一筹。每当唐渊有些气馁的时候,白恪都会说:你才练几个月,我都已经练了将近二十年。不过武艺的提升,分为“从慢到快”又“从快到慢”的过程,这两个过程加在一起,一般不会超过半年,过了半年,无论你再如何用功练习,也不会提升太多了。所以,半年以后咱们再比试,那时候你再气馁也来得及。 “纳兰信,你的预测很准。” 唐琪把《北伐军机要策》白皮书丢到纳兰信面前,纳兰信赶紧低身拾起,低下身子的时候,纳兰信有些纳闷,这位意气风发的将军,为何如此不小心对待军机策? 虽然心中疑窦丛生,可他什么也没问。 赶紧翻看起来,看了一半,他不看了,把册子合上,恭恭敬敬交给扈兰花。再由扈兰花放到祁琪身前桌案上。 “恭喜将军,这一战必将立下奇功。” 第32章 将问 “不过……” 唐琪与纳兰信讨论时局,把大体轮廓讲述一遍之后,准备深入探讨,这时纳兰信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他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犹豫。 “讲!”唐琪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一如往常的镇定。 “下官觉得,霍帅的布置虽然没有太大问题,可他还是误判了形势。这种误判,虽不至于导致梁军全军溃败,可他如果想直抵相州,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如果硬打,最起码要损失两万到三万人。结果到了相州城下,他还是破不了城。我猜,霍帅上岸之后,很快就会发现问题所在,他绝不会坚持原来的战法。在去往相州的路上,他会改变计划。” 为了让他帮自己训练布阵,唐渊封了他一个临时卅夫长的名头,还没有去唐琪那里备案,更没有被批准。可这时,他就大言不惭地自称下官。 唐琪听到“下官”两个字,目光一斜,可很快,蜻蜓点水般就划过去了,她说:“你只看了半本军计策,怎么就敢下这样的断定?在剩下的半本中,难道霍帅就不可以写下你说的情况吗?” “只需看清楚霍帅的进攻思想,后面的布局不看也罢。他还是用过去打男贾的思想去打仗,却不知那天下官与将军初次见面时候,下官说的那番话。” 那日唐琪让纳兰信说出男贾必败的理由,纳兰信把发生在男贾皇宫里的那一幕说给唐琪听。 但是唐琪只是半信半疑。她不相信男贾王会犯这样的错误。同时她也加深了对纳兰信的怀疑。 纳兰信感觉到唐琪对他的不信任,他便不再说男贾那边的事,而是预测霍子珍将来的布置。 当时唐琪并没对他的猜测表达意见,她是一个城府很深的女人,虽然年纪不大,可至今为止,除了在与大少爷唐擎吵架时稍失风度,从来不能让人从她的面色上猜透她的心思。——即便是当他看到了唐家通敌的信,当时她脸上的怒色,也是藏在纳兰信脑后的——当时纳兰信深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纳兰信猜不透唐琪的心思,当时立刻闭嘴了。 可今天,唐琪手中的军计策,却给纳兰信再次说话的机会。因为他猜中了很多霍子珍的计划,这一点让唐琪都感到佩服,看来敌军对大梁的了解,恐怕远超大梁将帅的想象。 “我真不敢相信,如果你还在男贾军机处,我们这次渡河,将受到多大的损失。” 纳兰信赶紧磕头道:“霍帅毕竟是一员名将,他有一手妙招,可以保证大军成功渡河。” “你是说,他让我们神策军从河东出兵这一招?” “正是!……不过……”纳兰信又开始犹豫起来。 唐琪一笑道:“从现在开始,无论你想说什么,都不要避讳。我也不会因为失言而惩罚你。”扭头对扈兰花道:“去给他搬一把椅子来。” “是!”扈兰花立正道。 “谢将军!”纳兰信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唐渊就站在纳兰信的旁边,听到磕头声,本能地一咧嘴,心道:你小子磕头的时候可真玩命啊,嘭嘭响,不疼吗? 椅子还没搬回来,纳兰信已经站了起来,面色较之从前也变得舒缓了许多,唐渊甚至能感受到,这小子好像突然变高了不少。 “有一句话不怕冒犯将军,下官以为,从这次布局来看,霍帅对咱们神策军不够友好。他让王操天、甄霸道、方天化三部攻打宣州,虽然这是一个妙招,可也十分危险。在那平原之地,一旦被敌军主力骑兵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用了“咱们”二字。 “虽然这次男贾采取了盘踞式防守战略,可他们还是挑选出一支五万人组成的铁骑游动部队,把以前最精良的骑兵装备,都安排到了这支部队里。照比以前,凶狠更甚。部队由骑兵总督颜盏石牙亲自带领,此人凶悍异常,战力不可小觑。” 这些话正中唐琪下怀,不禁为两位老将军深深地感到担忧,可她依然面不改色道:“两位老将军身经百战,我想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你再说说其它你觉得不妥的地方。” 纳兰信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仿佛置身于男贾军机处,竟然大步走向地图,随手拿起指挥棒,在地图上点了点,他每说一个地名,都点得很到位,动作娴熟而轻盈,“这次布阵最奇怪的是,霍子珍竟然明目张胆偏袒玄甲军,而让飞虎军从滑州、卫南、濮阳、阳谷四个地点强行渡河,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 说完这些,他放下指挥棒,恭恭敬敬拱起手来,压低声音说:“根据这个变化,下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怀疑这次北伐的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阴谋。” 唐琪连忙摆手道:“此话太过唐突,不可说。而且众所周知,玄甲军装备最为精良,把他们放在最后用来攻坚,也是说得过去的。这个问题不必再谈,你再说说其它的。” 纳兰信口才极佳,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可听得出来,唐琪已经失去了探讨大战略的兴趣。 这时纳兰信的话还没说完,而且他觉得即将说出的话十分很重要,于是他抬眼看了看唐琪的脸色。恰巧这个时候,扈兰花搬了一把破椅子进来。 一见那椅子,还没等唐琪说话,唐渊就先接过了椅子,对唐琪道:“将军,这椅子有些脏了,我请求拿出去清理一下。” 唐琪点头。 路过扈兰花的时候,唐渊瞪了扈兰花一眼,好像是说:真不懂事! 扈兰花委屈噘嘴。 后来纳兰信慢条斯理,把他以为重要的情报说给唐琪听,他说,男贾王任命五王爷完颜大鳟为平南大将,指挥这次对梁战役。完颜大鳟放弃了原有的男贾骑兵战法,他声称,要把部队化整为零,把战役基本单位细化到村庄。一个村一个村地打,跟大梁打一场消耗战。 “其实任何一种战法,都有它的优缺点,战场上,根据形势的变化,只有更合适的战法,没有所谓的百战必胜的战法。如今完颜大鳟放弃了男贾骑兵的机动性,改为与大梁巷战,这本身就大大削弱了男贾军的整体实力。” “虽然从兵丁的个体素质来看,就算步兵巷战,男贾兵依然强于汉人。可汉人的特点是战意坚决,一支训练有素的汉人部队,经常会出现打到最后一兵一卒的情况,这一点,就连男贾王都觉得敬佩。平时在男贾朝廷里,大家总是讽刺汉人高层之间的勾心斗角,可每当提起汉人的兵,还都是暗中佩服的。” 唐琪挑重点问:“既然你把形势分析得如此透彻,你是否建议过男贾王?” “建议过。当时我希望男贾王撤兵范阳,用骑兵据守易州和沧州,这样能极大发挥男贾骑兵的机动性,无论大梁军队如何进攻,都将受制。” 闻言,唐琪心中波澜骤起。 第33章 孟昶阴阳双谋 唐琪再打纨绔 福承坊坐落在洛水北岸,距离皇城宣仁门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荆国公孟相府就坐落在福承坊的南一巷,出了孟家的大门,就是坊市的大门,出入极其方便。 孟家五公子孟督,刚接到一条军报,立刻怒气冲冲赶回家中,明知父亲就在正厅旁边的书房里看书,可他依然扯嗓子嚷嚷道: “霍子珍这个混蛋,他是想造反吗?” 把手里的信报往茶几上重重一摔,震得茶杯发出一阵脆响。 “他竟然把飞虎军给玄甲军当前锋使,他这是存心消耗咱们孟家的实力!” 听到吵嚷声,孟丹青放下书,单手搭在背后,另一手掸了掸身前,慢条斯理地走向书房门口。家奴立刻掀开门帘,孟丹青站在门口看了孟督一眼。 孟督装作不知父亲在家的样子,突然见到父亲,立刻恭敬起来,低头给父亲行礼。 待孟丹青走到正厅,坐下来,小厮把沏好的茶端上来。 孟督连忙抄起刚才故意丢在茶几上的信报,交给父亲,着急而小声地道:“父亲,我觉得霍子珍有转投太后的可能。这一定是曹太后的主意,就像当年高祖收钱家和樊家的兵权一样,要收咱们家的兵权!” 孟丹青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接过信报,看也不看便丢到一边:“霍子珍早就跟我说过了。” “您同意了?” “不同意还能怎么着?”孟丹青再次端起茶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身经百战,根据战场情况随机应变,一定有自己的考虑。这件事你不要再跟我说了。” 父亲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孟督大惑不解,可他没再说什么,便行礼告退了。 见孟督的身影消失在第七进院的大门口,孟丹青突然抓起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老丞相面色铁青,白眉倒竖,杀气腾腾。 “父亲息怒。”这时屏风后面,大公子孟昶走了出来。 他先让小厮进来把茶杯碎屑收拾一下,小厮走了,他才道:“霍子珍一向忠心,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这次他这样做,一定是为了大局着想。父亲您放心,我一直让张之魁盯着他呢。有张之魁在,飞虎二军不会落于旁人之手。” 听到“张之魁”三个字,孟丹青的脸色稍微好转一些,他了解张之魁,那个人话不多,但是办事却十分狠辣。用他来控制飞虎二军,孟丹青放心。 这些人都是孟昶培养出来的。 孟丹青笑了笑说:“对于你,我还是放心的。” 孟昶喜上眉梢,在家族争斗当中,他与五弟孟督、三叔家堂弟孟阳争夺未来族长之位。现在看来,他手里的兵最多,人才也最多。本来,孟督手里有一个王牌军——飞虎一军,可惜他贸然进军,把一军给玩残了,从此孟昶获得了巨大优势。 孟昶心中也在怀疑霍子珍,可在孟丹青面前,他却不会表现出来。而且他也已经准备好了措施,一旦霍子珍漏出转投的狐狸尾巴,他就要用处这些狠辣手段控制霍子珍。 孟昶也将近五十岁了,看惯了风云。 “请父亲放心,我已经联系好几名杀手。”孟昶一边说话,一边察言观色,见父亲面无表情,他继续说道:“他们都是杀手界出名的高手。我还在霍子珍家附近安排了明哨暗哨,对于他家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孟丹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想补充一句:办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可他看了看儿子,也已经两鬓泛白,这些话他又咽回到肚子里。 他已经老了,迟早要交权的。他也开始放权给两个儿子和一个堂侄,为孟家选出最合适的继承人。 其实,他最喜欢的还是侄子孟阳,可惜那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总觉得心中有些别扭。 “这些阴谋手段,自然是最后的手段。”孟丹青收敛笑容,“还是应该多在阳谋上下功夫,让霍子珍不想、不愿、不敢转投皇室。” 孟昶连忙征询道:“要不,我把飞虎三军也调过去,策应张之魁一起监督他。” 孟丹青面沉似水,没说话。 见父亲脸色不妙,赶紧改口道:“要不,让孟阳带飞虎六军过去?” 孟丹青想了想,道:“一下子撤走一个军,恐怕不妥。” 孟昶道:“那就只带三千铁骑,孟阳到底是咱们孟家的人,总能压霍子珍一头。” 话说道正份儿上,孟丹青放松了下来。 孟昶连忙招呼下人上茶。 孟丹青闭目养神,听到茶水上来的声音,才道:“如今飞虎二军的监军被更换了,你了解这个人吗?” 孟昶立刻道:“此人乃是讨北军总监军赵光达的弟弟赵光礼。是一个书生,今年才二十六岁。” 听孟昶口气不对,孟丹青猛地睁开眼睛,指着孟昶的鼻子道:“记住,永远不要小瞧年轻人。尤其是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深浅。” “是!” —— 中郎将唐琪端坐将椅,看着手中的一摞文件,看着上面一连串的名字,她心中百感交集。 忽而有些压不住心火,背着手在大帐里踱步。 她仔细看了看唐家的通敌文书,上面的印章果然是齐国公的印章,更可怕的是,这印章是齐国公亲手盖上去的。 唐振给手下中郎将以上级别将军,都有印章暗号,在下印的时候,都会故意遮挡某个地方。 比如唐琪,在给她用印的时候,都会在“齐国公印”中的“齐”字下面,故意档上一个米粒大的圆点。有了这个圆点,才能证明是齐国公亲自压下的印章,否则一律视为假印。也正因为此,唐琪一眼就看出唐擎所带信令是假的。 她踱了一会步子,站住脚,深吸一口气。 她的心里调节能力很强,把那些烦恼事压在心底,转身拾好这些信件,准备放到箱子里。 将军有三个箱子,大、中、小三个。如果碰见紧急情况,携带不便,可以丢下最大的那个,甚至可以丢掉中型的那个。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要留住最小的。 如果实在留不住,就毁了它,也不能留给敌人。 这一摞文件,唐琪身子想随身携带,可想了想,她还是放到了小箱子里。 扭头看了扈兰花一眼,她一笑道:“明天就要开始打仗了,你害怕吗?” “不怕!”扈兰花站得笔直。 扈兰花不认识几个字,唐琪倒也不担心她偷看到什么信息,便把她留在帐中。 有的时候,扈兰花甚至觉得,这个将军对自己有些太好了,已经超越了一个将军关心下属的范畴。将军好像特别喜欢自己,可他又不像那些臭小子一样,垂涎自己的美色。即使是唐渊,有的时候也会对她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可这位小白脸将军,却从来不会那样。 别人越是对自己好,自己越要对人家好。这是扈兰花一直以来的做人标准。她现在不仅每天精心侍奉将军,还时常训练新兵。其实她自己也是一个新兵,而且她还没受到过正规的训练,可在军营中耳濡目染,她学会了队列,和一些基本的刀法。——她本来就会刀法。只不过没有军队里的刀法那样简练。 军队里所有的招式看起来很粗糙,但却很实用,而且很扎实。少了一些炫耀,少了一些吸引眼球的花拳绣腿。 她有七个兵,全是年轻女兵,年纪最大的一个,不超过二十五岁。各个都是好身板。唯独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她们长得都不是太好。但唐琪将军对她们却很好,照比男兵,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女兵们都说:咱们唐将军,是一个有爱心的好男人,虽然个子矮了点,身材瘦弱了点,但那都不重要,总而言之,将来要嫁人,就以唐将军为榜样去找。 “将军,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茶。”她把茶杯端给唐琪,一笑地说:“真佩服你,上次一眼就看出那信是假的。” “就算信是真的,我也不能按照信上的内容安排他。”唐琪面无表情道:“把一半部队交给他,相当于把五千人推进火坑里。” “可是典梼将军现在也很为难啊,他不敢来找你,就让我帮忙传话,说唐擎把他给扣下了。如若你不答应,他就不放人。” 扈兰花的话刚说完,唐琪就火了。 “惯出来的毛病!”唐琪一拍桌案,“去给我喊几个人,再去揍他一顿!” 谁敢揍唐氏门阀的长孙? 唐琪敢。 带着亲骑兵,到了唐擎的营寨。 “唐渊、陈豹,你二人去把那孙子给我揪出来!” “是!” 唐渊对身后人一打手势,见手势,其中十个人一起下马,大步流星闯向帐篷。 大少爷有两个扈从站岗,见势不妙,想跑回帐篷里报信,却被唐渊一脚踹倒;另外一个,被陈豹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扈从失声喊道:“大少爷,唐……” 陈豹一拳砸下去,那人脖颈处发出嘎巴一声,立刻就昏了过去。 帐篷里听到有人喊,掀开门帘… 门帘刚掀开一道小缝,突然被外面一股力扯开,同时,十二个人冲了进来,唐渊厉声喊道:“敢反抗者,一律打倒!” “奶奶的,你算哪根葱!”唐擎一摔酒杯站了起来。 “上!” 典梼也坐在帐里,他实在是左右为难。他见唐渊如此有底气,就知道肯定接到了唐琪将令。这时他帮谁都不对,干脆坐在地上低着头。听着身边传来的激烈打斗声。 战斗很激烈。 兵对兵,将对将。 唐家大少爷可不是一点儿武功也不会,他也是受过名师指点,可丁可卯练了三年。 有两下子。 与铁甲护身的唐渊打了几个回合。 突然他的手腕被唐渊抓住,他心中一喜,他会一招反制的招式,刚要发动反击…… 他万万没想到,新兵唐渊的手上力气那么大。 手腕一被抓住,就听到嘎巴一声。 “哎呀呀,你小子竟敢……” “趴下!”唐渊一脚把他踩在地上。 第34章 棣州守将兀颜扎悍 广袤的河北平原上,一支铁甲骑兵正快速穿过一片麦田,铁蹄肆无忌惮地踩踏着农民种下的幼苗。 偷眼观瞧,这支队伍约有一百骑。 骑兵身披铁甲,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手中钢刀,不时还打着响哨。 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张长弓,和两个箭囊,男贾胡人善骑射,他们背着的箭囊里,就是他们最具杀伤性的武器之一。 他们的战马身上也披着铠甲,阳光照射下,泛起一层蜡光,看来男贾骑兵对马匹的爱惜,丝毫不弱于对自己身上铠甲的爱惜。 凶神恶煞的男贾骑兵蝗虫一样飞过麦田。 百姓敢怒不敢言,握着手中的农具,暗暗咒骂。一名老农感叹:这要是咱们大梁朝的兵,绝不会如此糟蹋咱们的粮食。 这时又一支骑兵从对面冲了过来,为首一员战将,虬髯黑脸,身披重甲,手持狼牙棒,大喝一声:“站住!” 骑兵百夫长抬头一看,顿时一惊,立刻下马,单膝跪地:“百夫长阿不罕铎,拜见兀颜将军!” “谁让你们从麦田里穿过来?”兀颜扎悍怒摔马鞭。 阿不罕铎面带惧色,可他还是说:“不过是一些汉民的农田而已……” 闻言,兀颜扎悍跳下马来,抬起马鞭一阵抽打,他手法精准,鞭鞭都能躲过阿不罕铎身上铠甲,打到肉上。大骂道:“如今我正强行征来两千壮丁,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他们,如若再有不利消息传入军中,岂不是让我前功尽弃!从现在开始,就是装,也要给我装得像一点!” “是!” 兀颜扎悍怒气未消,双手掐腰来回踱步,“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卓陀丰羊让你们干什么去了?” 阿不罕铎揉了揉被抽红的脸颊,行礼道:“卓陀将军让我们去棣州北部的村庄去抓壮丁。” 兀颜扎悍向后面望了望,疑惑道:“那么人呢?你们抓来多少壮丁?” 阿不罕铎看起来有些目光不定,思忖片刻才道:“回禀兀颜将军…没…没抓到壮丁…” “你们是一百个废物吗?”兀颜扎悍怒道:“卓陀丰羊没告诉你们大帅策略吗?如果一个村子里不选送来五十个壮丁,就把他们的妻儿老小统统逮起来,赶进羊圈里饿着,我就不信他们不出来!” 百夫长再次跪倒,道:“我们去的榆树村,那里遍地刁民,竟敢集体反抗。于是我下令,把他们村子给烧了。” 兀颜扎悍勃然大怒,再次举起马鞭:“混账东西!丞相活着的时候,他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要善待汉民百姓,就是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马鞭雨点般砸了下来,把阿不罕铎打得东倒西歪。 这次渡河战役,南北双方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曾经老丞相温既同和纳兰信主张靠后防守,迂回作战两侧夹击,最终实现大反攻的策略,男贾王不同意。 后来男贾王任命五王爷完颜大鳟为帅,执行完颜大鳟的靠前防守计划。完颜大鳟虽然是武夫出身,可他也是身经百战,战斗经验和指挥经验都很丰富。 这次他决定在黄河沿岸重创大梁军队。如能彻底消灭更好,如若消灭不掉,他也准备了第二套方案。逐村防守,他给他的战术起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的名字,叫做“蜘蛛网战术”。一旦有敌军落入网内,他们就要像蜘蛛一样缠住敌人,并彻底消灭敌人。 战术层面他是否成功,还需要战争的考验才能知道结果,可他的战略思想,不可谓不积极。 而眼前的这位兀颜扎悍,以前是丞相直属部队首官,军队规模八千铁骑,两千精锐步兵。 丞相温既同突犯风疾病逝后,他失去了依靠,军队被完颜大鳟拆散,只给他留下两千骑兵,驻守棣州。 他对完颜大鳟说:王爷,虽然我是温丞相的旧部,但我对男贾国忠心耿耿,而且我也十分赞同你的积极战略思想。不过呢,我还认为咱们应该更积极一点,不打防守,而是主动进攻,渡过黄河,攻打郑州。拿下郑州之后,便可直逼洛阳。 完颜大鳟强忍心中怒火,道: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连这两千人都不给你。冒进就是找死,你当大梁的兵都是泥捏的?上次祁东阳摆出长矛刺猬阵对付我们骑兵,我们吃得教训还不够多吗? 一想起梁朝的长矛兵,完颜大鳟就觉得头疼,尤其是碰见铁甲长矛刺猬阵,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 训练有素的大梁铁甲兵,身穿重型铁甲,一般的弓弩都射不透,很难远距离伤害到他们。而近距离作战,他们就形成一个圆形,最外面是盾牌扑刀兵,中间是长矛兵,最里面还有弓弩手。 骑兵一冲过去,刺猬阵的脚底下还能伸出绊马戈,一瞬间骑兵人仰马翻,成片倒地,根本就无法发挥骑兵的特点。 所以祁东阳仅仅依靠五万兵马,在缺少粮食的情况下,依然能和男贾十五万大军顽抗三年。不可谓不是一个战争奇迹。 同时也把完颜大鳟给打怕了。 兀颜扎悍也听说过汉人摆阵厉害,可他到底没亲眼见识过,而且他很快得到情报,此时驻扎河对面的是一支新兵部队,据说这支新兵部队连皮甲都穿不起。 兀颜扎悍大喜。 他参军十余年,其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他太了解装备的重要性。 既然对方没有坚硬铁甲护身,那么就可以发挥男贾人弓骑兵的特长,远距离射箭,近距离砍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这种装备不对称的作战,很容易击垮对方军队的斗志。往往杀到三分之一,敌军就会崩盘。 这样的敌人别说来一万人,就是来两万,他兀颜扎悍也不怕。 当然,在战略上吹吹牛是可以的,但是具体落实到战术上,万万马虎不得。 他下令,抓壮丁,扩充实力。 汉人不愿意为男贾人卖命,这是一个整体情绪,如果谁家小子去参军,帮着男贾人打大梁,全家人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而男贾人人口其实并不多,不过六七十万人。这其中还包括老人、妇女、儿童。去掉这些人,能参军的基本半数都参军了。曾经男贾王提倡全民皆兵,可老丞相温既同却说,男人都参军了,如何繁衍后代?男贾人岂不是越来越少? “哈哈哈,连皮甲都没有,我看他怎么跟我摆阵,哈哈哈哈!”回到滳河营寨,兀颜扎悍手持酒樽哈哈大笑,手指地图说:“把这些汉人壮丁,都给我推到河边去。给他们准备弓箭,只要对方开始渡河,就给我射。如果对方冲了过来,就先让他们汉人打汉人,打乱套的时候,咱们铁骑兵兵分三路,我领一千骑从中路冲击,卓陀丰羊和阿迭茂各领五百骑从两侧包抄,把他们全部消灭在岸边!哈哈哈哈哈!” “兀颜将军,如果汉人不听话怎么办?”副将纳坦浑,谨慎问道。 “不听话?”兀颜扎悍瞪眼道:“把他们的家眷都给我拉来,如果不听话,当面斩杀!” “可是咱们没那么多粮食养活那么多家眷啊…” “要什么粮食?我打算让他们活着了吗?”兀颜扎悍站起身,走出军帐,了望龙涎津,众人也跟着走了出来,他指着对岸说:“汉人的船只早已准备妥当,部队也集结过来,我看,渡河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抓来一些小孩,准备一些草糠给他们就行了。到时候,反正距离远,壮丁们也看不清那些孩子是不是他们的。到时候有不听话的,就砍一个,我不信他们不给我卖命!” 闻言,副将纳坦浑皱眉不语,他觉得,这一战不应该这样打。心思良久,谦声道:“兀颜将军,我认为凭借汉人的狡猾,他们不会从这里强渡。或者,他们会分兵渡河,咱们不能把所有兵力,都放在这里。棣州城和渤海城,也应该部署兵力才是。” “你说什么?”兀颜扎悍面带不豫之色,指着河对岸说:“你没看见那么多旗吗?难道你不了解汉人的战旗?你自己数一数,就知道这里有多少人了。” 纳坦浑摇头道:“这也正是汉人狡猾之处,他们时常用旗帜数量迷惑对方。如今形势下,咱们万万不能丢一个城给他们。一旦让他们站住脚,对我们十分不利。因为咱们人少,而且不善于攻城守城。反而适合机动作战。如若我带兵去渤海,被围,你带领虎狼铁骑来到渤海城下,那里地势平坦,岂不是随便斩杀?” 作为老搭档,兀颜扎悍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位副将的,而且纳坦浑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头脑不如这名副将。于是他听从了纳坦浑的建议,把一支五百人的部队,分到了渤海城。而带队之人,正是副将纳坦浑。 第35章 偷袭计划 唐琪把帐篷挪到了河边。 南岸旌旗飘摆,猎猎有声。 精骑兵队长唐渊得到了一个探子送回的情报,立刻转身向军帐走去。 “哎哎,唐渊,你等等我。”这时一个身材瘦弱的书生,快步跟在唐渊的身边。 纳兰信看起来有些着急,唐渊安抚的口气说:“我忙着呢,有话等会再说。” “别!别等会说,有话必须现在说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你快说。” “这次战斗,你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那可不行。虽然现在你作为骑兵队长,总能在将军面前露脸,对于普通人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可长久来看,我认为这会限制你的发展。凭借我对你的观察,你是一条龙啊,久居人下,你迟早会反。” “你怎么说话呢?”唐渊连忙四下看了看,一把扯住纳兰信脖领:“你小子是说我长反骨吗?” “别别别,你别着急啊。我的意思是,你有帅才,迟早超过唐琪。可你总在他身边当个骑兵队长,说不好听,就是个护卫啊。”纳兰信好不容易挣脱了唐渊的手,整理一下领口,道:“你不如去跟唐将军要一支部队,咱们从利津渡河,插向敌军腹地。你要知道,现在河北的汉人是多么憎恨男贾人,只要你们赶到,振臂一呼,你的部队能成倍增加。你想想看,你到底是想在将军面前做一个红人,还是想当一个独当一面的悍将?” 唐渊想了想,没回答,而是大踏步向军帐走去,纳兰信腿短,小跑着跟在后面。 唐渊进屋,礼毕,快速道:“据探子回报,敌军兀颜扎悍部副将纳坦浑驻兵博海城,胁迫当地百姓登上城头,并且要求他们剃光头,穿胡服,眼下他的兵已经从五百人,扩充到了三千人。” “什么?这么多?” 唐琪还没说话,监军马不彤一唬站起,面带惊讶神色。 唐渊抬眼看了看唐琪,后者表情肃穆,看不出心里变化,他继续道:“探子说,他们手段狠辣,但凡不登城的、不剪头发的、不穿胡服的,一律当面砍杀家眷。遂无有不从者。” 闻言,唐琪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现在是五月一日,酉时初刻,还有不到三个时辰,就要开始渡河了。唐琪却接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她向来冷静的眼神中,竟然显出一丝担忧神色。 唐琪果然没打算从龙涎津强渡,因为那样做损伤太大。于是她分兵五千给典梼、典枭兄弟,让他们从蒲台渡河,渡河成功后,直接攻打渤海城。当他们开打,她再渡河,压力一定会小很多。 眼下,渤海之敌没在沿河设置防御,他们的做法是对的,因为那里多是沼泽,敌军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同时,这也是唐琪要求从蒲台渡河的理由。也是讨北大帅霍子珍选择这个时候渡河的理由。冬天的雪化干净了,又赶上四月一场雨季,河两岸泥泞不堪。最不适合敌军的骑兵作战。 为了给典梼争取最好的渡河条件,唐琪故意在她这边竖起许多大旗,作为障眼法迷惑对方,可很遗憾,竟然被对方识破。 这时马不彤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捋了捋胡子,然后道:“那就执行第二套方案,放弃龙涎津,赶往利津,从那里渡河。” 唐琪盯着沙盘,眼神中带着一抹急色。看了看路程,如若带着辎重赶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她这边一动,敌人也会动,大伙儿还是会在利津碰头。那边的河面比这边宽,对渡河一方更不利。 这时纳兰信突然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唐将军,依我看不必如此。” “说!”唐琪见纳兰信有话要说,口中立刻迸出一个字。 “依然执行原计划,强渡龙涎津,吸引敌军主力留在这里!”纳兰信笃定道:“给典梼、典枭将军争取时间,让他们破城。到时候敌军自乱阵脚,咱们这边再根据情况制定新的作战计划。而走利津,距离太远,现在出发,一路都是黑夜行军,根本不能保证子时渡河,而且利津船只现在都在龙涎津,当船划到利津,就算兵还有力气,船夫也没力气了。” 唐琪额头见火,表情压抑,没说话。 马不彤怒道:“你是谁,怎敢在这里说话?” 唐琪摆了摆手说:“他是我新任命的参军秘书郎。” 唐琪现场任命,可她却说得轻描淡写。 纳兰信低着头,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唐渊以为,这小子此时一定在心里乐开花,可他是一个绝佳的戏子,临时应变的能力很强,让人看不出破绽。 马不彤斜了斜眼睛,道:“典梼带领的全是新兵,而且没有重甲护身,如何攻城?渡河的时候,攻城器械能运过去的很少,五千人攻打三千人防守的城市,根本没有胜算!”轻哼一声道:“依我看,不如让典梼渡河之后,直奔滳河渡口,呼应我们渡河便是。” 唐琪瞪了马不彤一眼,道:“他们绕过渤海,便是平原,马监军是想让他们五千素衣步兵,在平原上跟重骑兵打吗?” 马不彤冷笑一声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怎么,唐将军还打算今晚不渡河了?” 马不彤立刻把话题转移到对自己有利的这一边,他作为部队监军,就是要盯着部队首官执行上级命令。如果执行不力,他有权强行夺走军队控制权。 唐琪双手压在沙盘边儿上,眉头紧锁。 今夜子时,渡河一定要渡,但是如何渡河才能有胜算,才是她现在考虑的问题。 突然唐琪把手伸向最右边,道:“抽调一支部队,急行军偷渡利津。然后进军沾化。我要赌一把,赌那里是空城!” “那样距离太远了,咱们又没有马。”马不彤说:“渡河之后,明天中午能到就不错了。就算到了,人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还怎么打?” 还没等唐琪反驳,这时突然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唐将军,末将愿意带兵去。” 唐琪立刻转回身,正色道:“只给你三百人,你还敢去吗?” “敢!” 唐琪对唐渊的表现很满意,道:“我再派一员老将跟着你,有事你们商量着来。” “唐将军,下官也想跟唐都尉一起去。”纳兰信见缝插针地说。 唐琪一笑道:“就算你不想去,我也会让你去。你去了之后,尽可能制造声势,扩充部队。并快速呼应典梼,尽可能两面夹击,拿下渤海城。” 唐渊领命,手持令箭跑了出来,纳兰信紧跟在后面,全力奔跑,显得有些狼狈,一边跑还一边喊:“唐都尉,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匹马?” “马是没有了,不过辎重营里还有一匹老驴骡,你要不要?如果要,我去借来给你用。” “哎呀,只要不让我满地跑就行,我这体力跟不上啊。” 第36章 强渡利津(上) 一个骑兵斥候闯出军营,马蹄踩踏地面带来的震动感尤未消退,黑衣黑马的斥候身影已经融到了夜色之中。 唐琪命令斥候,把她的新命令快速传达给利津渡口,让他们把事先藏在密林之中的竹筏运到岸边,放到预设地点。今夜要有一支三百人规模的部队在利津强渡。另外还要求他们,抓紧时间制造竹盾,越多越好。 这时候唐渊才搞明白,当初唐琪为什么要带着一车工匠,去了一趟黄河边儿上。 “哎,小凤啊,咱哥们的第一战,是不是要在水上?”牵着两匹马走过来,其中一匹是他的最爱,膘肥体壮,他给那马起名大肚滚。 “估计是在水上。”唐渊知道唐虎怕水,老早他就说,自己是天生的火命。唐渊接过缰绳:“不过不要怕,咱们有铁甲护身,敌军如果不是正规军,用的多是骨箭和竹箭,穿不透铁甲。” 唐虎顿时变得神气活现,可马上又说:“到时候你给我安排一个不用动的活儿,否则不用敌人打我,我就能掉水里。” 唐渊看了看唐虎,“不用动的活儿…,要不你装死尸算了,或者给大伙儿当盾牌,这都不用动。” 唐虎翻了翻白眼,“咱们陆地上的仗都没打过,直接打技术含量这么高的渡河战,能成吗?也不知道那个老头会不会水上战法。” 唐渊骑上马:“我相信唐琪将军不会安排一个废物给我们。好了,别废话,赶紧去选精兵。机会难得,一定要选最好的。” 唐渊精选了三百个人走了,其中包括他的精骑兵成员,不过他并没有把精骑兵全带走,而是把吴匡等二十人留了下来,他对吴匡说:“你留下来替我保护唐将军。” 吴匡一口答应。 看着唐渊一伙人走远,吴匡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几日,唐琪领着精骑兵去教训大少爷唐擎,关键时刻,唐琪随口喊出“唐渊、陈豹”的名字,却把他这名副骑长忘到了九霄云外。可见,自己在将军心中,是毫无地位的。当时唐虎不知为何没来,他甚至觉得,如果唐虎也在的话,唐琪也会喊上唐虎,唯独喊不到他的头上。——当时唐虎在看守纳兰信。 “我露脸的机会终于来了!” 吴匡攥着拳头,在身前重重地顿了一下。 —— 唐琪给这支部队安排了一名老将来当监军,名叫张努。是唐琪从陇右神策军中借调过来的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据说此人骁勇善战,战场上屡立战功,可奇怪的是,他却很少被提拔,反而还被降职使用过多次。 看来这位老将,年轻时是一个刺儿头。 唐琪很照顾这三百人,让他们带走了一些精品装备。比如战马、镶铁皮的盾牌,还有十套铁甲,十架高精度臂张弩,和一架可拆卸云梯,一架刨墙弩等。 刨墙弩,是军队里对这种弩的戏称,它的作用是,二百步之内,把一颗削尖的木桩“镶嵌”到城墙上,像钉子一样钉进墙体,士兵通过这些“钉子”,往城头上攀爬。 这东西没有云梯管用,随机性太大,使用条件苛刻,只能用来对付一些年久失修的老城墙,土墙等等,如果碰到洛阳城那种坚如磐石的城墙,那就没什么大用了。最多也就是挂着松油,射到敌军城里,或许能引发火灾。但是,在收复失地的时候,这种打法是不被允许用。因为城里会有大量汉人百姓。 北伐军的檄文里说得清楚,这一战是正义之战,驱除鞑虏。在这种名义下,怎么可以让百姓遭受如此大难呢——其实,只要是战争,受苦的就是百姓,唐渊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避免。 为了鼓舞这支新成立的300人部队,唐琪还为部队单独设计了一个部队番号:神策三军临时第四新兵师中郎将直属独立第二团。部队联络暗号“夜枭”。 三百人,是一个营的标准建制,可唐琪却破格称之为团。 “为什么不叫独立一团呢?”唐虎好奇问道。 “因为独立一团,是马不彤监军团的正规编号,那是马监军的卫队,也是如今新四师里装备最精良的部队。”唐渊耸了耸肩:“可惜,不为唐琪所用。” “靠!仪仗队啊?”唐虎骂道。 “关键时刻,要想启用,也得征询马监军的意见。马监军不点头,唐琪也没辙。”唐渊无奈地说:“别废话了,唐将军来了。”唐渊拨马走到最前面,在马上给中郎将行礼。 “废话就不多说了,祝勇士们凯旋!”唐琪把将旗抛给唐渊,喊了一声:“旗开得胜!” 将旗足有一人多高。 唐渊接过将旗,身前一摆,冲三百勇士喊了一声:“马到成功!” 众人呼应,一起喊了三声。——这都是部队里平时训练过的,属于队列训练基本课程之一。队列训练,有助于提升士气,而正规军对士气格外看重,鼓舞士气的方法也多种多样。 三百人在中郎将唐琪的注视下,快速进发,一开始,部队行进的速度很快,辎重拖在后面,部队有些脱节,唐渊压了压先锋部队的速度,让大家保持好队形。 “哎,唐将军,您得到三十匹马,就不能给我一匹?”纳兰信如愿以偿获得一匹老驴骡代步,一开始他还是很满足的,可不久后,他又不满足了,跟唐渊讨要战马。 “这么远的路,马都是大伙儿换着骑,这样能让大伙儿的体力平均一些。你一路有驴骡骑,你还不满足?”唐渊表情淡漠,口气稍显生硬。这种交换骑乘战马的计策,是唐渊想出来的。因为这一招,还获得了张努的夸赞。一开始,张努可是很瞧不起这位年轻小将。 纳兰信不说话了。 唐渊瞥了他一眼,又道:“别看咱们部队规模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辎重就消耗掉十匹马,所以你就别抱怨了。” “换马!”身边突然传来张努的吼声,老将军五十多岁,被任命为独立二团的监军,级别与唐渊相同。 他是那种性格很强势的人,只要级别相同,在他眼里,就是小弟,自己才是这个队伍的首领。 他才不管自己是部队首官,还是监军。 “唐渊,你也下来。”张努说了一句,又冲着纳兰信一瞪眼:“还有你,这一路没见你下过骡子。” 唐渊不想与老将军闹别扭,而且他也觉得,有些负重的兵确实太辛苦,让他们骑一会马,没什么不行。不过张努的口气,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满满的命令的味道。 陈豹眯了眯眼睛。 唐渊拍了拍陈豹的肩膀说:“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他战斗经验丰富,就算要他来当首官,我也没意见。” 纳兰信走过来,见缝插针地道:“唐将军,信我的话,要想立威,还是趁早。否则最开始给人留下软柿子的印象,却是一个祸根。将来你慢慢发展,最开始的这三百人至关重要,因为部队做大,你一定是先从这三百人里选拔将官,可如果他们觉得你其实是一个软蛋,嘿嘿。” “是不是软蛋,咱们战场上见。休要在背地里逞能。”唐渊推了纳兰信一把:“这回你连驴骡都没有了,你还是注意注意你的脚下吧。” 雨季过后的路并不好走,他们的行军速度没有达到预期,张努显得有些着急,骂道:“他吗的,都没吃饭吗,怎么这么慢?!”他跑到队伍的最后,挥舞马鞭一阵抽打,怒气更重,“就你们这蔫吧样子,还算当兵的吗?这要是在咱们陇右,你们这群狗□的,统统都拉出去打军棍!” 他又跑到队伍最前面,指着两名先锋卅夫长臭骂一顿。 先锋卅夫长不是旁人,而是刘湛和张靖,都是与唐渊关系比较好的。 “这老□□灯,管得还挺宽。”唐虎闷闷骂了一句:“他再嚣张,我就去教训教训他。在咱们独立二团,不知道谁是老大还能成?” 唐虎看起来有些小骄傲,因为这个团的首官,是他的拜把子大哥。可如今大哥的尊严好像受到了挑战,于是也伤害了胖子的好心情。 “不得鲁莽。”唐渊看了看时辰,“咱们的速度确实有些慢。” 纳兰信背着一个小包,是典型的军旅秘书郎的小背包,据说还是唐琪让扈兰花给他准备的。 说来好笑,团级建制里,总会带一些参军秘书郎,而纳兰信此时,看起来正是这个角色。 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或许,这种规模的部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些。 不过他也不抱怨这些。 眼瞅着四更天快要过去了。如果再不渡河,就要错过最佳的渡河时机。可此时士兵们显得十分疲惫,就算张努再骂他们,也快不起来了。 张努一边走,一边喊:“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利津渡口!中郎将说了,敌军的情报上显示,那里也有几十人在把守。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天亮了,咱们渡河难度会更大,损失更大,死得人更多,你们不想死,就快点走!” 这一席话喊完,部队行进的速度明显提了起来。 唐渊暗自点头,他来找张努,道:“我看就算再快一点,也会错过渡河的最佳时机。现在我决定,骑兵先出发,先一步渡河。” 第37章 强渡利津(中) 行军路上,不时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月亮已经开始偏向西边。 士兵们很累,走路的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几乎是一路小跑,可这个速度,依然不足以保证队伍准时到达。 这时唐渊说,他要带着骑兵先走。 闻言,张努陷入思考,随后他问:“你打算怎么渡河?” 唐渊道:“按照平时训练教官说的那样,在舟筏上摆防箭阵型。” 张努皱眉道:“如果对方箭很密集,你们怎么办?” 唐渊道:“顺着河水向下飘,躲开最密集的箭。” 张努眉头皱得更紧了:“战马怎么渡河?” 唐渊道:“当然是跟着我们一起渡河。” 张努摇了摇头道:“要不还是我带队伍去吧。” 就凭张努这句话,唐渊心中对他的不满,仿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客观上讲,他是在支持唐渊骑兵先一步渡河的计划,不但没拖后腿,还主动请缨。 看来这位老将是那种对事不对人的人,雷厉风行敢作敢当的性格。可惜,他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在军官的团体里混。用唐渊的话说:没有后台,性子还太倔,官场上吃不开。只讲理而不讲情,得罪上司的情况迟早会发生。 抗上,军中大忌。 维上,军中大利,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站队呢。——当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也是有的,不过整体看来,还是一荣俱荣的时候多。 “不必了,你带兵经验比我丰富,把这群人交给你,我放心。”拍了拍老将的肩膀,“你就放心让我去闯,如果闯成功了,算我运气好,如果我死了,你就代替我继续前进。一定要完成拿下沾化的任务。” “哎,小子,我还有话要说!” “如果我不死,咱们以后说话的机会多着呢。”唐渊挑选了二十个人,纷纷跳上战马,看张努还有话要说,他一笑道:“打仗事,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唐渊已经领着二十个人飞奔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把最好的装备也带走了。 张努在身后喊:“渡口有一些退役的老兵,去了之后,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别瞧不起那些老兵!” “知道啦!” —— 纳兰信看着驴骡,对张努道:“张监军,现在咱们也不是特别着急了,要不您骑这个?” 张努看了看纳兰信,“谁告诉你不着急了?” 纳兰信不语。 张努看了看纳兰信,突然瞪眼道:“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哪敢啊…”纳兰信气声说:“咱一个区区秘书郎,还敢拿监军大人开涮?” “臭小子,少跟我阴阳怪气的。”张努扬了扬马鞭:“论走路,一般的年轻人赶不上我。看你是个书生,弱不禁风的,还是你骑吧。” “哎呦,谢监军大人!” “大家不要松懈,此时咱们应该更加快速度才是。他们二十个勇士,冒死渡河,是我们的榜样,咱们早一点过去,或许还能帮到他们。如若他们正在与敌军鏖战,咱们去了,才能决定胜利!” 张努看起来依然很着急,可纳兰信却不以为然。 唐渊在离开之前,与纳兰信沟通过。 纳兰信说:你这一步棋,走得一举两得。既不失战机,又能树立威信,妙哉。 唐渊让他少废话,说重点。 纳兰信说:“凭我对兀颜扎悍的了解,他就是一个莽夫,虽然身边有一个不错的副将纳坦浑,可副将到底是副将,很多时候是他照顾不过来的。主将一句话突然从嘴里喷出来,作为副将,总不能事实都反驳主将,否则那岂不是锵毛了? 我认为,兀颜扎悍不会再利津渡口布下太多人,最多不超过二十个男贾兵,而其他人,肯定都是一些汉人壮丁,甚至有可能是一些俘虏和奴隶。那帮人的战斗力,别说跟正规军比,就是你们这群新兵冲过去,保准一击即溃。 不过你们也别大意,虽然他们近距离作战肯定是不堪一击,可距离远的时候,箭矢是勇敢无畏的。你们多带些盾牌去,准不会错。” —— 一支轻骑兵,风驰电掣来到利津渡口,这里已经有几名民兵把守在这里,一名民兵百夫长看到了唐渊的旗帜,小跑着过来,行礼道:“是唐都尉吗?” “是我,你们的竹筏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唐都尉,一切准备就绪。” “盾牌准备了多少?” “盾牌根据竹筏的数量配备,一个大竹筏,一次能承载二十个人,就准备十块竹盾。如若是重甲士兵,一次十五个人,准备八块足够了。” 唐渊拍了拍马脖子道:“一块竹筏,能乘几匹马?” 民兵百夫长一愣,顿了一下才道:“四匹马。” 才四匹马? 唐渊一阵疑惑。 民兵百夫长早听说这支部队是新兵部队,而他则是一名退役多年的老兵了,他仔细看了看唐渊,少年脸庞,他不无提醒地道:“唐都尉,难道你们打算让马也乘竹筏?”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唐渊愣住了,不过很快唐渊就笑了。 马、牛、狗、猫这些大小牲畜,天生都会游泳,而竹筏的速度并不快,在这宽阔的利津渡口,水流很慢,完全可以用长绳,牵着马,游过去。 唐渊看了看河面,问百夫长道:“渡河到对岸,需要多长时间。” 百夫长道:“全力进发,一刻钟!” “好,出发!” 百夫长见唐渊经验不是很丰富,他做主,弄来一些盐,喂给马匹,然后才引到二十名勇士,准备登上竹筏。他还说,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让马呆在水里时间太长,否则会伤了马肺。 由于马多,而且唐渊他们的装备比较重,所以百夫长下令,分开乘坐两个竹筏。他还喊来几个民兵,一起渡河。 唐渊问:“一次调动两块竹筏,会不会影响后面渡河,毕竟后面还有辎重部队。” 百夫长说:“早已为辎重部队准备好了船只,您大可放心。” 渡河一开始很顺利。 除了划水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马,在河水里看起来有些不太听话,唐虎这样体格强壮的人,负责拽着长绳。度过河对岸,能否打胜仗,全靠这些马了。 唐虎天生怕水,老老实实趴在竹筏上,动也不敢动。 唐渊使坏,蹬了他一脚,把他吓得妈呀一声。 竹筏逐渐靠近河中心,唐渊不跟唐虎闹了,而是仔细观察河对岸。一点动静也没有。 “运气不错,河面上有些雾。”唐渊问百夫长:“你们白天的时候,能不能看到河对岸的情况?你觉得会有多少人?” 百夫长摇了摇头说:“敌军也很狡猾的,轻易不会露头。” 唐渊手里有一份关于对面敌军的情报,可那情报实时变化,他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听百夫长如此说,他便不再问了。 百夫长笑了笑,问道:“冒昧地问一句,唐都尉很年轻,是第一次打仗吗?” 唐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参军以来,是第一次打仗,可以前,我们民团端掉过一个土匪窝子。” “正规军打仗和民团不一样。”百夫长笑了笑,又道:“不过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比如咱们民团,在我的带领下,就杀死过三个男贾兵!” 看得出来,百夫长有很多话想说,可他又突然止住了话头,他担心他的话会伤害了渡河勇士们的士气。反而说起了自己的事。 唐渊听出了百夫长话里的意思,他也没揭穿他,只是顺着他的话说:“这位大叔,能跟我们一起渡河,勇气可嘉。还不知您高姓大名。” 百夫长连忙摆手道:“贱名不值一提,你就叫我老李好了。您是货真价实的长官,而我则是一个冒牌货。在部队里,我最多就当过伍长,当了七年大头兵,三年伍长,然后就复原了。在部队里,咱连一个都尉级的朋友都没有。嘿嘿。” 唐渊笑了笑:“现在你有了。” “哈哈,是吗,如果是那样……” “嘭!” 一支箭穿过了老李的脑袋,身子一歪,栽进了河里。 唐渊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老李,“老李,老李!” 他喊了两声,可老李已经完全没了反应,那支箭射得实在是太准了,从老李的左脑射入,再进去足有五寸深,他肯定是死了。 “嘭嘭嘭……嘭嘭嘭……啪……” 敌军发现了他们,飞矢如同雨点般飞来。乱箭有的落在了盾牌上,有的落在了竹筏上,大多数还是落尽了水里。看来,对面的射术实在不敢恭维。 可令人气愤的是,第一箭怎么射得那么准,一下子就要了老李的命? 这时,眼瞅着又有三个人中箭,他们都是没穿重甲的人,其中最重的一个,伤在了脖颈上,鲜血直流,恐怕是没救了。 其中一人还是拉马绳的,他一倒下,马顿时朝着别的方向游去。见状,唐渊恨恨地一拍竹筏。 “盾牌是怎么举的!”唐渊大吼一声,“都给我镇定点,先保护拉马绳的!” 唐渊透过缝隙,像前面望去,距离河对岸已经不足百步的距离。对面射箭的人不下一百人。 “咱们别往对面划了,顺着河水,先向下游飘一会儿!”唐渊喊。 “不成,马受不了了!”唐虎喊:“有的马已经游不动了!” “实在游不动的,就放弃!”唐渊喊。 第38章 强渡利津(下) “砰砰”箭矢扎进竹筏或竹制盾牌上的声音。 “锵”箭矢斜向摩擦铁皮盾牌的声音。 “铛!”箭矢正面撞到铁盾上的声音。 “噗!”箭矢射入士兵身体里的声音。 战场要比想象中可怕得多,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体会。这支队伍里,绝大部分都是都一次打仗的新兵,就经历了如此艰险而被动的渡河战,他们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不过并没有人精神崩溃地跳进河里。 老李牺牲以后,唐渊所在的这艘竹筏立刻失去了控制,顺着河水的方向滑了出去。 虽然竹筏迅速偏移,可河对岸射过来的箭矢并没变少,甚至还在增加,因为对面敌军的布防要比想象得宽得多。 他们发现梁军之后,本来十步距离一个的弓弩手,现在迅速集中靠拢,射过来的箭越发密集。 此时,唯一让唐渊高觉到庆幸的是,大家还没乱,而且带来的装备足够抵抗这些普通弓弩的射击。他让大伙把阵型保持得更紧凑一些,众人严严实实挤在一起,几乎再没有箭落到人身上。 即便有穿过缝隙而伤到人的,也都不是致命伤了。 这此渡河,唐渊带来十挂中型铁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种甲不像重甲一样能包裹住全身,但基本上能护住要害。 要知道,大梁的重甲,全国也不过两万挂,其中有五千,还遗憾地落到了男贾人的手里。大梁重甲,包含锁链甲、鱼鳞甲、板甲的工艺特点,把士兵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有的甚至还有护面。——比如唐琪身上的那套甲。 穿上这种甲骑在马上,让敌人简直无处下手,而感到绝望。 重甲兵虽然战力惊人,可他们的缺点也十分明显,甲太重,移动速度受到限制,他们适合攻城和守城,尤其是守城。只要站在城头上,十几个人对付百十号人,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对面飞过来的箭矢,只能把他们撞得脚步踉跄,却杀伤不到他们。 他们的头盔里,具有两层减震,除非三百步以上的硬弩砸过来,否则真的打不倒他们。 两千重铁甲守住万人攻城的先例,屡见不鲜。 “有的马已经能踩到河堤了!”唐虎喊。 唐渊连忙左右看了看,喊:“有甲的,举盾,上马!” 话音刚落,唐渊第一个跳进河里,身上有甲,别指望游泳,只能顺着马绳,一边拉,一边靠近,那些马距离竹筏并不远,三下两下就爬到了马背上。 当战马的脚一落地,仿佛蛟龙出水。 “杀!” 唐渊作为精骑兵队长,身先士卒,给大伙儿极大鼓舞。几乎同时,十匹马已经集体冲上岸去。 敌军的箭矢射得更猛了,十个人举着盾牌,透过盾牌的观察孔看着前边的路,手里攥着长枪大刀,飞奔而来。 马蹄声,仿佛踩在敌人的心坎儿上,敌军士兵的脸上,满是惊恐。 唐渊带来的二十人,是精骑兵营里的兵,各个都是百里桃一的精兵,体力,脑力,不是对面那些奴隶、俘虏、壮丁可比的。 利津渡口,交战双方从战略层面上,都不是很重视,因为就算从这里渡河,下面还有很长的泥泞路要走,极不适合辎重部队通过。敌将兀颜扎悍只是象征性地留在这里五个男贾兵,和几十个奴隶、俘虏。 他们向上级汇报,说人太少。上级的回复是:你们自己想办法。 这五个男贾兵,穷凶极恶。 先把以前看押的奴隶和俘虏召集到一起,跟他们说:如果敌人来了,你们表现得好,就让你们摆脱奴隶和俘虏的身份,加入男贾籍。 奴隶们都同意了,可有几个来自梁朝的俘虏却不屈服,结果被当场砍头。见有人死了,有的俘虏动摇了。 最后,有二十多名奴隶和俘虏成为了他们的爪牙。五个男贾兵带领着他们,先去村子里抓壮丁,然后把壮丁的家属也赶到河边,声称:但凡有逃跑者,不卖力者,先杀家属。 绝大部分汉人都是被逼着来的,可也有少数人,竟然主动跳出来,孝敬男贾老爷。 为了奖励这样的叛徒,男贾人跟他们说:如果你抓到五个壮丁,我就封你为伍长;抓到十个,封你为什长;如果你能抓到一百个,直接让你当百夫长! 其实这五个男贾兵,根本就没有权利封官,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还是听从了他们五个人的命令。汉奸们陷入疯狂。告密、抓捕、强迫、抢夺,无恶不作。人之丑态,尽显于此。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无不尽其所能。有了这帮人的存在,才使得五个男贾人,在短短半月之内,就抓来二百多壮丁,伏击在岸边。 不过,从实战效果来看,五个男贾兵有些傻眼了,那群汉奸更傻眼了。 他们只是能控制这些壮丁的身体,却控制不住他们的心,在射箭的时候,故意射偏,而真正能射到竹筏上的,只有两个男贾人,还有那些奴隶、俘虏、汉奸。 如果不是这样,唐渊他们怎么可能像活靶子一样暴露出来,还能冲上岸呢? 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时的唐渊,还是太缺乏战斗经验。如果张努在这里,绝不会让他如此渡河。 “咱们汉人的兵杀过来了,兄弟们,苦日子过去啦!”敌军队伍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谁敢造反,我先杀了他的家人!”一个汉奸挥舞火把爬到高处。 五个男贾兵,只有两个在岸边,其它三个,躲在一箭地外,守着壮丁的家眷。只要河岸那边举火,他们就开始杀家眷。 唐渊等十人冲上岸,一开始还受到一些攻击,当他们继续先前冲的时候,壮丁们纷纷丢下武器,向回跑。 还没等他们开始动手杀敌,敌军后方竟然自己闹腾了起来,几个壮丁,把箭射到了男贾人、汉奸、奴隶、俘虏的身上,一片大乱。 唐虎有些愣住了:“哎我靠,这是什么个情况?他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唐渊一勒战马,放慢了行进的速度,脑筋急转,突然喊道:“杀一个男贾人,赏三亩地!” 这句话,后来成了笑话,专属于这十个人的笑话。 “唐将军,还记得您第一次带队打仗吗?那时候,您使好大劲,才赏出去六亩地,哈哈哈!” 第39章 刺杀孟阳 洛阳城,德立坊吴国公太子太傅府里,灯火通明,一大群女眷挤在一个屋里,说说笑笑。忽而聊到精彩的话题,众人哄堂大笑,丝毫不避讳闭目养神倒在躺椅里的吴国公。 老国公神态安详,只是两道白眉微微蹙起,仿佛有些什么不顺心的事,但这件事肯定不大,老国公心中还是有数的。 老太太樊铁花让丫鬟们端来樱桃汤,给屋里人每人盛上一碗,最后剩下个盆底儿,老太太扯嗓子喊了两声,这帮闺女儿媳嘻嘻哈哈说不要了,老太太一挥手,让丫鬟们端下去喝,丫鬟们倒是兴高采烈,一忽儿就跑出去了五六个。争先恐后。 这帮婆娘又找到一个话题,不一会儿的功夫,声浪就此起彼伏汹涌喷发出来,屋里越发热闹了。 这时,老国公才使劲皱了皱眉头,可他依然闭着眼睛,并不去管那些吵闹的女人。 女眷中,有的人一门心思地聊闲天,有的则低头做着女红,看起来对那些话题漠不关心,只是偶尔抬起头,笑一笑,或者插上一两句嘴,表示自己没脱离这个环境,别让人以为,自己有了什么烦心事,而被人嚼舌根。 “你们听说了没有,孟家出大事了!孟阳带着三千虎贲铁骑赶往濮阳,半路上竟然被人暗杀了!” “什么?上八品的高手,能被暗杀了?” “而且还在军队里?” “什么上八品,已经是九品了。” “哎呦,那是什么人杀的?这也太可怕了了。这样人要是闯入咱们吴国公府,恐怕拦不住了呢。” “老五媳妇儿,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全家人就属你嘴最臭,上午说小少爷蔫吧了,可能是病了,结果到了晚上还就真的病了。” “哎呦,是你没看住,这能怪我吗?” 婆娘们七嘴八舌,老国公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在跟谁拌嘴。 吴国公太子太傅钱其镗,当朝正一品,老态龙钟,躺在逍遥椅里,怀里抱着一个刚睡下的小娃娃,那是他最小的孙子,刚出生才七个月,今天生了点小病,就把老爷子给心疼得不行,把一众家奴臭骂了一顿,从此把孙子抱入怀中,哪怕孩子睡着了,他也不肯松手。 他对婆娘们的话题,一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唯独这几句话让他有些上心了。 他睁开眼睛道:“老三媳妇儿,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老三媳妇,是财阀樊家的女儿,说起来,与钱家老太太樊铁花还是两层的亲戚呢,虽然不是正室所生,可到底是两大家族联姻的结果。 三媳妇见老公公问起,立刻收敛神情,正色道:“今儿个白天,我去樊家串门,见到了唐家老太太何氏也去串门,是她说起来的。想必不会是误传。” 何氏当然不会误传,老国公猛地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三个锦衣男子闯了进来,分别是钱家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表情冷漠,神态傲然,正是钱家孙女钱香橼,方才她又去找唐家七公子唐潇,此时正怄了一肚子火。 “父亲,方才我们去唐家,得到一个消息,说,虎贲六军孟阳被刺杀了!”大公子钱邑面带焦虑之色:“孟阳可是淮南军的军神,他被刺杀,对咱们大梁,实在是不利啊。” 见男人们回来了,女眷纷纷闭口,有的甚至已经离开了屋子,给男人们留下清净空间,讨论大事。 吴国公依然抱着孙子,不肯撒手,还示意钱邑说话小点声。 本来三公子要过去把孩子抱走,却被媳妇一把扯住,给了他一个眼色,三公子才站住不动了。 “父亲您看,这会不会是南晋所为?”二公子钱泽倒不像大公子那般忧心忡忡,不过听他口气,也是极认真的。 三公子站在两位哥哥身边,抄手而立,不说话。三媳妇气得在他身后掐了一下,三公子看了她一眼,她又伸手掐了一下,比第一次掐得更狠,可三公子依然不说话,只是嘟着嘴。 三媳妇气得一跺脚,坐到了椅子里,怄气地望着窗外,此时她看起来倒是和钱香橼一个表情。 老国公刚坐起来一会儿,竟然有倒下去了,低沉声音从喉咙深处响起:“呵呵,要我看,没那么简单。” “父亲的意思是……”大公子钱邑双眉紧蹙。 钱其镗摆了摆手,这时女眷们纷纷走了出去,孙子也被三媳妇抱走了。 门被关上。 钱其镗猛然坐起来,眼神锋利,瞳孔深处带着一抹快意,道:“曹太后终于出手了,从现在开始,咱们家的所有暗地计划,全部停止。咱们只消坐山观虎斗。这一场梁朝内部的门阀争斗,绝对比河北战场还要精彩。” —— 皇宫。 少年皇帝赵策,带领一大群人,步履匆匆赶往慈宁宫。 宫女还来不及通报,赵策掀开门帘就闯了进去。其他人不敢闯太后寝宫,都老老实实垂首站在外面。 “皇娘,战场上传来坏消息,孟阳被人刺杀了!”少年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突然接到一份战报,大吃一惊,二话不说,掐着奏折就来找娘。 大梁朝驻守江北的虎贲神将孟阳,九品高手,竟然如此唐突地陨落,让小皇帝有些心慌意乱。可曹太后却稳稳地靠在金丝楠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皇娘,您快别睡了,这事儿可怎么办,现在让谁去驻守荆州呢?咱们正在与男贾人开战,南晋趁虚而入,可如何是好?” 听小皇帝说话带有哭腔,曹太后终于睁开眼睛,伸手修长手指,敲了敲床边,示意小皇帝不要慌,坐下来说。 赵策废然地坐到了床沿儿上,苦恼地揉着额头。 曹太后在宫女搀扶下,慵懒地坐了起来,表情淡漠地看着焦躁的小皇帝,突然笑了:“皇儿真是个好皇帝,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折。” 赵策听出皇娘话里有话,他不语。 曹太后一只手支着下巴,“孟阳死了,才死了一个人,你慌什么?虎贲军还有十二万大军驻守淮南,飞虎军也有同样兵力驻守荆州,他南晋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不去打他,他就已经烧高香了。” “皇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策有话想说,却又有些胆怯。 曹太后一笑,挥手示意宫女太监都出去。 这时太后稍显尖锐的声音响起:“难不成,你怀疑孟阳是我找人刺杀的?” “难道不是吗?” 曹太后眼神突然变得诡谲,慧黠一笑道:“你猜。” 第40章 龙涎津渡口 愤怒的人群冲向两个男贾兵,他们没有刀剑,便用手里的木弓砸向他们。男贾兵慌了神,让身旁的汉奸大声喝止暴动壮丁,却毫无用处。不久后,他们的呵斥声变成了哀嚎声和惨叫声。 就这样,还没等唐渊他们冲过来,两个男贾兵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其余一些奴隶、俘虏、汉奸,见形势不妙,撒腿就跑。 唐渊带领骑兵追赶上来。 距离稍远的时候,放箭,放倒几个;近了以后,扯出长枪左右挥舞。 第一次把手中武器插向活人的后背,只听到噗的一声。 当杀死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热,头脑空白,连下杀手击杀五个。 陈豹紧随其后,陈豹的刀果然锋利,一刀下去,半个肩膀带着人头滚落于地,而那人的下半个身体,还惯性地跑出去两步。 而唐虎上岸以后,变得生龙活虎,手中双戟上下翻飞,一溜烟掀翻一片。他还恨恨骂道:“敌人太少,不过瘾!” 这臭小子天生就是一个打仗的材料。 —— 一边倒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唐渊稳了稳心神,号令大家不要乱,不要分散,集体行动到处看一看找一找,是否有藏在暗处的敌人。 找了一圈,只有一些汉人壮丁,唐渊没伤害他们,只问他们是否愿意参军。 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回家。 唐渊摆了摆手,便让他们走了。 然后开始打扫战场,主要看有没有敌军遗留的粮食和好一点的装备。 很遗憾,粮食几乎没找到,装备也很落后,除了那两个男贾人身上的皮甲还值得一留。 唐渊总结这次渡河战,一个字“乱”。 打得有些糊涂,渡河以后,本打算一番血战,却没想到草草结束。一群汉人壮丁,也没表现出投降的样子,而是挥舞着手中武器,疯狂向北跑去。后来唐渊才弄明白,那些人的家眷被困在北面的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栅栏里。 剩下三个男贾兵站在高台上,见前方战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抵抗,泄愤地杀了几个壮丁家属,然后骑着马就跑了。 “唐将军,你们终于来了!” 百姓们打听到唐渊的姓名,冲到马前,跪倒一片。 “你们怎么才来呀,”百姓哭道:“这几年,被男贾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简直活得连畜生都不如啊…” “乡亲们,你们的苦日子过去了。”唐渊抖了抖缰绳问道:“附近还有男贾人吗?” “有!”一个乡民喊道:“咱们村子里还有两个,整日待在亭长家里吃喝玩乐,祸害少女,我猜他们现在还没得到战败的消息。” “那还说什么,杀了他们!”陈豹大吼一声。 愤怒的人群冲向那个村落,唐渊派陈豹带五个骑兵跟去,告诉陈豹,最好能拉拢几个壮丁来参军。 然后唐渊等在河边,大约一个半时辰,天蒙蒙亮,监军张努带着士兵开始渡河。 船上和竹筏上的人就看到了对岸的情况,知道唐渊他们胜利了,大老远就开始欢呼起来。 “唐渊啊,你还是很不错的。” 张努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数了数,二十多具,他挺满意。可仔细看了看伤口,他又觉得疑惑: “奇怪,这帮人身上的伤,怎么看起来那么乱呢?你们是用什么把他们打死的?” 唐渊一笑,把战斗经过说给张努听。 这时,陈豹领着十几个人回来了,说,这些人都愿意参军,跟着大活人一起打男贾人。 纳兰信骑着驴骡走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对唐渊说:“人家能逮来二百多壮丁,你经过一战,才获得十几个壮丁,这可不成。要我说,你给我二十个人。我去村子里,今天晚上,我给你带来一百个人。”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怎么,你也想强迫百姓当兵?” 纳兰信连忙摆手道:“不是那么回事。河北百姓被男贾人重压多年,早已民心如火。这时候,只要我们展开大旗,去往村子里稍微一煽风,保证能招揽来一大群人。他们的战斗积极性,绝不会比你们这群新兵差。” 纳兰信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唐渊没时间去跟他掰扯。于是给他十个兵和十个新招募而来的壮丁。他要求纳兰信按照大梁军规去招募,不许强迫百姓参军,还把丢下地上的武器,让纳兰信想办法收起来,虽然都是一些威力不大的木弓,可只要人多,还是有些杀伤力的。 “稍微修整一下,吃完饭之后,立刻出发。” 独立二团得到的命令是午时攻打沾化,虽然战报里说沾化城是个空城,可通过渡河一战,唐渊还是觉得,所谓的空城,也不会是一个男贾人也没有。 他总共才带来三百个人,现在他的优势只有一个,那就是敌军不重视棣州,但是这种优势,必须依靠“快”字来发挥。如果唐琪那边成功攻占棣州城,那么他们必然遭受敌军的反扑。那时候才是打打仗的时候。 —— “冲!” 吴匡带领十几只竹筏一起冲向对岸,对岸的箭如同雨点砸了过来。 这已经是第三批冲锋的战士了,前两批损失巨大,看得唐琪一阵心疼。 “唐将军,要不然咱们向下游挪一挪?”一名老将恭敬提醒道。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眼瞅着损失了六百多人,即便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也觉得心惊肉跳,只不过他们掩饰得很好,让人丝毫看不出情绪上的变化。看起来好像有有些冷血无情。 唐琪眯了眯眼睛道:“如果这一批还冲不过去,就再冲两批。”唐琪望了望下游,那里已经准备了一支一千人的队伍,集体渡河:“要给他们争取时间。” 身旁老将皱眉不语,他还是觉得这样渡河损失太大,有些莽撞。 吴匡带着三百人,其中半数举着盾牌,另外一半人拼命划船。 敌军的箭矢突然变得少了。 “他们的箭射光了!”吴匡振臂一呼:“兄弟们,咱们肯定能冲过去!” “噗”一支箭飞来,插在了吴匡的肩头,吴匡身形一晃,差点摘进河里。 身旁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咬了咬牙,扯住箭柄,竟然嘭的一声,拔了出来。 忍不住地惨叫一声,仔细一看,并不是倒刺箭头,心中暗自欣喜,他把手中带血箭矢高高举起,喊道:“兄弟们,别怕,敌人的箭射不死我们!继续冲!” 望楼上,眼瞅着吴匡带着人冲上岸,唐琪兴奋地在护栏上砸了一拳,立刻命令道:“吹冲锋号,集体冲锋!” 第41章 收复沾化 河北战场打得轰轰烈烈,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并不发生在黄河边上,而是发生在恒州。 神策三军临时主将王操天,亲自为先锋,长驱直入,直达恒州城下,强攻一个昼夜,敌我双方伤亡惨重。 勇往直前的大梁将士,一波波爬上城头,又一波波滚落下来,战况惨不忍睹。 甄霸道部,用了半天时间,拿下鹿泉,稍微整顿,也向恒州进发。 而此时,河东节度使方天化带领一千二百弓骑兵,藏在密林之中。 果不其然,男贾骑兵总督,九品战将颜盏石牙亲统一万男贾铁骑,冲杀过来。 方天化斜向杀出,虽不能击退颜盏石牙,却给王操天部争取到了时间。王操天停止攻城,撤兵三十里下寨。 一天一夜,神策军战死八千余人,重伤两千余,轻伤无数。还有一些重伤员来不及撤离,估计已经落入敌手。总共伤亡超过一万二千人。 “史进冲是怎么搞的!!” 情况不妙,霍子珍从后方部队冲到了前线,安下帅营。营帐里,他大发雷霆,拍打桌案骂道:“告诉史进冲,今日拿不下卫州,让他自己滚出河北战场,到大司马那里领罪!”手指斥候,怒吼道:“你直接转达我的话,问他是不是废物!” 渡河战役打得并不顺利,重甲部队虎贲军萧寒部损失惨重,连续三次冲不过,无法呼应霍子珍向相州进发。而敌军的铁骑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波冲向霍子珍所在飞虎军,一昼夜损失万人。先锋官黄英受伤,已经伤退,现在顶在前头的,是二师中郎将陈罪。 敌军又一次扑来。 霍子珍急了,亲自提刀,飞奔战场。 上八品战将霍子珍,亲赴战场,帅旗一动,将校为之一振。这一轮击杀倒也杀得痛快,霍子珍心情稍微好转,同时接到好消息,萧寒部第四次冲锋,不仅成功登陆,还直接杀到聊城城下,已经开始组织攻城。铁甲军攻城,简直像一群铁蚂蚁爬城,只要肯下狠手,几乎攻无不克。而大梁朝十大战将之一的萧寒,恰恰是最爱下狠手的人之一,是西门家族头号战将,顶梁柱一般的存在,有他在,西门家族的门阀地位,牢不可破。瞬间把敌军铁骑吸引过去大半,与此同时,铁甲武装到牙齿的玄甲军第一师张云龙部已经全部渡河,正在向飞虎军大营靠拢。 “哈哈哈哈!天不负我!”霍帅大刀一挥,丢下重伤号给百姓照看,亲统大军,直奔相州而去。 —— “报大帅,唐琪部已夺下滴河渡口,此时正在攻打渤……”传令兵的话还没说完。 霍子珍不耐烦地道:“告诉唐琪,拿下整个棣州再来禀报。” “是!” —— “奶奶的,城里有射箭的高手!” 唐虎身中一箭落马,那一箭,竟然穿透了铁甲。唐虎肩头一大片淤青高高肿起,鲜血从伤口处喷出。 王军医刚拔出箭头,立刻给他包扎,疑惑道:“区区小城,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射手?从距离和力度来看,最起码也是七品的弓箭手。有这样的人守城,咱们攻城可要小心了。” 唐渊带领三百敢死队,来到沾化城下。 照比预订时间,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路上的各种阻碍,使他们行军速度一直提不起来,别说唐渊,即便是老将张努,也是没辙。 路不好走,而辎重车又太少,士兵负重走路,太过艰辛。 沾化城的城墙很矮,照比洛阳城里一些大户人家的院墙都不如,可即便如此,依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城里驻兵并不多,而且也没用什么壮丁,只是一小撮男贾人,躲在墙后射箭,箭法极准,劲道十足。 双方互射箭矢,第一轮下来,独立二团已经伤亡三十余人。而对方从箭矢的密度来看,好像一个也没伤到。 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唐渊突然命令敲锣,暂时停止进攻。 “怎么撤下来了?”监军张努闯到唐渊身旁,瞪视道。 唐渊指着地图道:“你来得正好,我觉得咱们没必要这样打,”他双手压在地图上,指了指沾化城的四周,“敌军人很少,咱们何必只围着南门强攻呢?不如分开,攻打东门、南门、西门。” “那北门呢?”张努皱眉道。 “给他们留着,让他们有逃跑的机会,就不至于跟我们死磕。”唐渊道。 张努怒道:“什么?咱们三百个人,围攻几十个人,还要给他们留活口吗?不行,必须全部围杀!” 唐渊道:“北门出去之后,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且两边有密林,我们可以打一次伏击。” 张努尖声道:“我们才几个骑兵?你能确保一个也不剩下吗?” 唐渊语调也提高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对面是经验老道的精兵?而我们带来的都是新兵,如果咱们也是精兵,即便是刚才那样打,也应该能冲过去。我倒不是涨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四面围攻,咱们划不来。不如把他们逼出去,拿下沾化城,就完成任务了。另外,再安排骑兵,埋伏在北门,一旦他们步兵冲出来,咱们就可以骑兵冲杀。这样打才是最划算的。” 张努想了想,道:“那好吧,我继续领兵打南门,其它的地方,你看着安排。” 唐渊道:“南门留下一百人,由张监军带领。陈豹、唐虎,你二人每人带八十人,分别去东门和西门。所有骑兵,跟我走,去北门小树林里打埋伏。” “唐虎受伤了。”刘湛道。 “哎,我没事。”唐虎半披着铠甲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把辎重车上的马匹解下来,交给骑兵,现在总共还有二十八匹马。 路上累死一匹,另外一匹渡河时绳子断了,不知自己游哪里去了。 留给张努,陈豹,唐虎一人一匹马,唐渊带领骑兵,奔向北门。 路过西门的时候,他还抻脖子看了看,虽然大门紧闭,可城头上只是站了寥寥几个男贾兵。 改换战术以后,进攻比想象得顺利很多。 陈豹竟然亲自趴上城头,砍翻十数人,把东门打开,八十个人闯了进来。 闯进来一看,铁汉瞬间眼眶红润,沾化城里的惨状,简直不忍直视,饿殍满地,活着的百姓们也瘦得如同枯骨。 “杀奔南门!”陈豹身先士卒,冲向南门。 —— 唐渊领着骑兵藏在树林里,等了半天,才堵住三个男贾逃兵,抓了一个活口,其他两个死在了乱刃之下。 “怎么搞的?”唐渊正在纳闷。 城中飞出一匹战马,一精明小战士笑嘻嘻道:“城中杀死四十多个男贾人,活捉三人,等待唐将军发落。” 唐渊大喜,挥舞长枪:“进城!” 沾化城里的百姓见梁军杀入城中,纷纷走向街头,敲锣打鼓欢迎梁朝军士。 唐渊要求士兵不许打扰百姓生活,但凡乱纪,必严惩。后来他把军纪任务交给了监军张努,而自己来到城中衙门看了看,空空荡荡,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日。 众人十分疲惫,有的士兵坐在地上就睡着了。 唐渊也不责备他们,只是坐在大堂里,看着面前的四个俘虏。他身边站着几名骑兵。这帮家伙有马骑,体力倒是保留了许多,而且本来他们就是精挑细选的精兵,此时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 不久后,刘湛押了四个人走进来,唐渊抬眼一看,是四个男贾人。 其实男贾人的相貌,与汉人没什么明显区别,只是他们的头型,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你们这头型,是怎么想出来的?”唐渊走过去看了看,揪着一名男贾人的鞭子说:“这也太难看了些。” 唐渊只是由衷地发出一句感慨,并无羞辱人的意思,可四名男贾兵却怒目而视。 唐渊摆了摆手道:“算了,我还是问你们,谁射箭最厉害?” 四个人不说话。 刘湛冲了过去,照着四个人的膝盖一阵猛踢:“跪下!” 四个人歪歪斜斜,被踢倒也不肯跪。 傅璎眯了眯眼睛,抄起一根木棍来。 “别打了。”唐渊坐在太师椅里,翘着二郎腿,示意刘湛、傅璎两名好兄弟消消气,他突然笑了,道:“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打也没用。” 第42章 刺客千里不留行 盛德三年,五月初三,辰时许。 洛阳,化清坊。 齐国公府正门口的黑色匾额,被重新刷上了一层油漆。 看刷漆之人可不是普通人,他衣着光鲜,气度不凡,走近一看,竟然是大司马唐振在亲自粉刷。这一幕让观者不禁诧异,如此豪阀之家,怎么会让家主亲自动手干这种粗活呢? 他站在人字形梯子上,一手提着油漆桶,一手攥着毛刷,认真地粉刷匾额上每处方寸。 梯子旁边,站着四名体格健壮的家奴,牢牢地把住梯子,看他们紧张神色,仿佛抱着的是他们的命一样。 一名头扎紫金冠,冠插红色英雄胆,神态庄重的青年站在旁边看着,看他神态一丝不苟,好像在看一名艺术巨匠在精心打磨一件艺术品。 刷完了,大司马目光玩味地看着匾额,突然嘴角上扬,“好啦,放我下去吧,你们四个人,真是有些紧张过头了。明明一个人就可以稳稳把住,却非要四个人都过来,现在好了,一人把一角,我下不去了。难不成,你们想让老夫从梯子上跳下去?” 大司马看起来心情不错,还跟下人们开起了玩笑。 唐振当然知道孔老夫子的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面对普通家奴,唐振通常是比较严肃的,可面前这四位,与普通家奴却不一样,因为他们是唐家豢养的四名家生子打手。 都是七品的战力。 有他们日夜保护唐家,老爷子心里才放心。当然,唐家院子里,可不仅仅有他们四个。战力最高的那位,颇显神秘,已经好多年没出现在人们视线当中了。 家生子让开一面梯子,唐振缓缓走了下来,头戴紫金冠的唐潇伸手接过父亲手中的油漆桶和刷子,然后再递给下人们,这一套动作,颇有仪式感,最后唐潇让家奴把油漆和刷子都放回到唐家祠堂去。 唐振、唐潇父子来到书房。 “这是咱们唐家的规矩,大门上的匾额必须由家中族长亲自来刷。刚才刷右上角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我这把老骨头,看来是真的不中用了。或许明年,就是你来刷这门匾了。” 唐振说笑着,张开双臂,两个丫鬟小心翼翼为他整理衣衫,其实他的衣服一点儿也没脏,只是熏上了一些油漆的味道,故而要换一套新的。 “父亲身体硬朗,如今才七十多岁,何来说这些话呢。”唐潇恭敬地说。 唐振没说话,来到一幅字面前,昂首站立,“李白的诗写得好啊,尤其是这首《侠客行》,我最喜欢。”他伸出右手,指点着墙上的那幅字,高声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读完了,他感慨道:“太好了,实在是潇洒。” 唐潇看了看那副字,听了父亲的话,点了点头。 唐振抖了抖袖子,坐到椅子里,“虎贲六军主将孟阳,从三品镇国将军,战力九品。就这样死了,竟然是死在了自己的军营里。三千铁甲骑兵啊,竟然保护不住一个主将。啧啧啧。” “他死的消息,传递得异常之快,给人的感觉是,在他死之前,就已经有人传说他死的消息了。”唐潇苦笑一声,“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嗯?”唐振疑惑道:“你是听谁说的?” “大宗师李凌普的关门弟子,狼牙。”唐潇正色回道。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以武会友。” “你们之间,谁更高一些?” “儿子跟他打了三十个回合,我有所保留,他好像也有所保留。只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看不出谁更厉害些。”唐潇对那场比武记忆犹新。 “嗯。”唐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他也是九品的战力了。怎么样,能拉拢到咱们家来吗?” “我问过他,可他的回答却很含糊,看样子,其它几家也在邀请他,而且给出的条件,一定是很丰厚的。”唐潇猜测道。 “那是必然。”唐振想了想道:“我想现在最需要他的,一定是孟家。” “难道孟家还想去找那个杀手报仇?”唐潇顿了一下,又道:“我觉得不会。没人会去找大宗师报仇。孟家雇佣狼牙,充其量是想拉拢剑神李凌普,这样一来,剑圣欧阳无极,再刺杀孟家人的时候,就会有些忌惮。” “呵。”唐振苦笑一声道:“你为何如此肯定下手的一定是欧阳无极?” “大梁朝一共就两个大宗师,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唐振摆了摆手说:“大梁朝明面上一共有三十多名九品,其中十个在军队里,其它人都暗藏各处。其中有几个九品上的好手,其能力,照比大宗师,恐怕也仅仅是一线的差距。” 唐潇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没说话,在他心中,即便是九品上,照比大宗师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绝不会是一线之差。 唐振看出儿子的心思,他补充了一句道:“我的意思是,对于孟阳来说,一个九品上的纯杀手,跟大宗师比也没什么区别,结果都一样是死。” “可如果那样,就很不合理了。”唐潇说:“同样是九品,虽然不敌,但也不会瞬间秒杀。军营里,虎贲军三千铁甲骑兵,也不是吃干饭的。” “如果三千铁甲被人控制了呢?”唐振突然沉声说了一句。 唐潇心中一凛,慢慢觉得脊背发凉。 唐振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九品刺客,有的从第一天练武开始,学的就全是刺杀的手段,毒、袖箭、飞镖之类的花样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如果使用得当,或许同样是一名新晋九品,也能瞬间秒杀他。比如最近很出名的刺客,萧无间。” “我听说过这个人,他父亲是右律人,母亲是汉人。”唐潇皱眉道。 唐振嘴角泛起一丝怪异的笑容:“不知为何,他的父亲对汉人女子情有独钟,曾经在中原飘荡了十年,他什么也不做,就是在找一名女子。他的脚印踏遍大江南北,什么地方他都去,无论是王侯将相的家里,还是勾栏画舫。可找了十年,最后他好像也没找到他想找的人,最后在苏州找了一名清倌当伴侣,生了萧无间。” 唐潇皱眉不语。 唐振拿起一支笔,苦笑一声道:“萧无间的看家本领,也是跟他爹学的,其实他还算不上一个专业的刺客,因为他只会一招。可这一招也是很致命的,九品的夺命箭,换做谁都不可能掉以轻心。” 随后,唐振写下一封密信,让唐潇再誊抄三份,分别交给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唐琪。 然后唐振又单独写了一封密信,交给唐潇,让他再誊抄一份,再派人给唐溯和林崇阳送去。 下印的时候,唐振把齐国公印的密码告诉了唐潇。 第43章 为谁而战 这个时候的唐渊,当然不知道朝廷高层的暗流涌动,作为一个身体里蕴藏狂暴真气的唐家最后一名继承人,他正走在当年祖辈的老路上。 唐家最出名的其实并不是枪法,而是夺命箭。这也是为何,所有人都射不中辕门铁戟,而他却能“侥幸”射中。 他的小伎俩,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九品战力的白恪。白恪隐藏自己的实力,已经隐藏很久了。这次北伐,必然是一颗闪耀的新星。此时,他正在唐琪的身边,手持方天画戟。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战成名。成为大梁国军队里,第十一个九品,而且一定是战力靠前的九品。 唐渊其实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功力到底属于多少品。 跟白恪交手,曾经严重打压了他的积极性,后来听说白恪是九品上的高手时,唐渊彻底放下了心结。 我的个神仙,九品上。距离大宗师仅仅是一步之遥。 别说大梁国,即便整个神州大地,九品战力的人,恐怕也不超过一百人。虽然有大宗师这种神一样的人存在,可实际上,对于绝大部分来说,九品上已经是人类的巅峰。 毕竟大宗师,只有五个。 难怪白恪会那样评价岳普。在他看来,七品下的岳普,实在是不值一提。唐渊只是不知,自己如果和岳普真刀真枪干一架,到底能否敌得过他。他对自己的枪,不是很自信,但比武时如果允许射箭,他还是有六层把握将岳普掀翻的。 当然这也仅仅是凭空想象,毕竟没真刀真枪干过。 而跟他交过手的陈豹唐虎,似乎都挺吃亏的。不过他们才学武没几天,这次较量当不得真。 要想真正较量,最起码也要半年以后。 —— 篝火劈啪作响,一群人刚吃了饭,围在篝火旁休息。 大伙儿太累了。 唐渊先不着急采取行动,他让斥候跑去找唐琪,征求唐琪的意见。在这敌我形势犬牙交错的地方,唐渊并不一定指望斥候带回消息,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但这一切,都要等纳兰信的归来。 同时他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第一手准备,纳兰信逃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唐渊会顺路招兵,能招多少招多少,然后带着兵去渤海城找典梼,距离不过八十里,急行军一日便能到达。 第二手准备,纳兰信果然是一个人才,带来最少二百人。 如果是这样,唐渊决定冒一次险,不去帮典梼,而是直奔信阳。如果信阳也是空城,那么他们五百人进了城,相当于切断了棣州之敌的退路。 这一招,不可谓不是一步妙招,同时也是险招。 万一他们拿下了信阳,激怒了敌军放弃棣州,围攻信阳,凭借他们五百个人守城,似乎是有些螳臂当车的意味。 不战,前功尽弃; 战,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他正在胡思乱想,张努走了过来。一看到这位脾气古怪的老将,唐渊就想笑,冲老将招了招手:“你懂男贾话吗?” “不懂。”张努手里抓着一把干粮,抹进自己嘴里,“如果是桑腊话,我还能对付两句。” 唐渊仰头看了看星星,“老哥,你会看一个人的功力品级吗?” “不会。” “那你多少品?” “我?”张努不屑地道:“多少品又如何,不一样还是个一级都尉?” “听口气,你品级不低。” 张努摆了摆手,“也没多高,才六品下。” “也不错了,很多校尉也就是六品。” “算了,别给我戴高帽了。”张努拍了拍手:“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如果是看家护院,或许更重视品级,可如果说起打仗,还是靠脑子。大帅的一个决策,就是几千几万条人命。比什么刀都快。” 唐渊点了点头。 张努扭头看了看唐渊:“那你是几品?唐琪如此看重你,我想你不会太弱。” “还没来得及评价,队伍就开拔了。”唐渊躺在一块木板上,双臂枕在脑袋后面,“其实有的时候,我并不想知道我的功力有几品。否则听说对方战将的品级,自己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张努笑了笑,道:“我发现你小子跟我年轻时一个脾气,不信邪。”他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管他奶奶的对手是谁,蹦上去跟他干就是了。怎么的,将军的命令,还敢抗命不成?”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感觉张努这人不太好相处。可经过几日的磨合,唐渊发现这老头其实挺好说话,但这里有一个前提,不能碰触老头的底线。他的底线其实非常明确,那就是必须执行上级的指令。除此之外,你干什么我也不管。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监军。 第二天上午,纳兰信还没回来,那个该死的家伙,身边只有一头驴骡,自己骑着,不舍得送给别人用来通风报信。 唐渊到处打听,整个沾化城里,竟然没有一个懂男贾语的。 据说,以前男贾人管控这里的时候,整个城里也只有三个翻译。跟着县官逃跑了一个,剩下两个,死在了这次战斗里。 唐渊命人给俘虏送饭,可大伙儿看起来都很不情愿。 第二天的时候,又死了一个。也不知道是内伤病死,还是饿死的。 听说那些男贾兵也两天没吃饭了,在唐渊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是饿着肚子反击。还能有那样凶狠的弓箭反击,不禁让人感觉他们基本功扎实。 “别饿死他们,等纳兰信回来,或许能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唐渊对陈豹说:“你负责给他送饭。” 陈豹也很不情愿,可他不会反抗唐渊,而是带着人去给俘虏送饭了。 现在陈豹也有几个小弟,跟在身前身后。 如今城门打开了,城里的饥民冲到了城外去,拔了许多野草,蘑菇,蕨类,甚至树皮树叶也拿来充饥。 对他们来说,可算度过一个难关。 由于人们太饿,必然发生一些强抢偷盗的事,唐渊觉得,应该在本地区选一些有文化的人,暂时组建一个县衙班底。 “老张啊,咱们过两天就走了,将来这里总不能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我看应该在当地选一个懂《大梁律》的人,当临时县官。”唐渊来找张努。 张努躺在地上,他并不是懒,而是要尽量节省体力,为下一次长途行走做准备,“军规里倒是有这个要求,不过我也没安排过县官。再说,我只懂军规,却不懂法,你让我去办,找来人,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真才实学。” 唐渊说:“我们可以在当地寻访一下,找一个稍有名气的读书人来当县官,也就是了。” 张努想了想,点了点头。 让刘湛带着人去寻访,不久后就得到消息,当地有一个梁朝秀才,名叫李近闲。 今年四十多岁,以前这里归大梁管的时候,他生活还过得去,可后来,倒了霉,成了男贾人重点打击对象,如今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找到他的时候,媳妇都饿死了,只剩下他和一儿一女,也是饿得精神恍惚。 “先给他们吃口饭。”唐渊皱眉对陈豹道:“让所有士兵,都献出一日口粮给百姓,能救一个是一个。” “慢着!”张努立刻站了起来,道:“在军队粮食不充足的情况下,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放粮食。这是部队里的铁律。” “老张,别太较真。咱们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带了七日的口粮。现在才过去两天,咱们无论是赶往渤海,还是阳信,都足够用了。”唐渊盯着张努说。 “还有那些壮丁呢?”张努道:“咱们现在还不知道纳兰信能招募道多少壮丁,如果招募来三百人,咱们的粮食立刻就少了一半。” 张努的性格摆在那里,立场摆在那里,他有他的道理,有他的坚持。 唐渊知道直接跟他说,肯定会被拒绝。 唐渊想了想,走到张努身边,道:“老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咱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张努一笑道:“当然是为了朝廷,为了皇帝。” 唐渊摇了摇头道:“可我认为,我们打仗是为了百姓。无论是谁当了皇帝,其实我都不在乎。如果突然出现一个人,能像秦始皇那样,消灭所有国家,统一华夏,彻底结束这样的战乱。我宁愿帮着那个人,推翻大梁。” “唐渊,你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没关系,只是私下里跟你说说。”唐渊一挥手,示意陈豹把他的命令传达下去,要求每个兵,让出一日的粮食给城中即将饿死的百姓。 让他们有力气,出城去拔野草。 如果吃了这些粮食,还没有力气站起来,那就各凭天命了。 —— 粮食已经发下去了,一开始百姓们还没什么反应,可到了下午,陆陆续续有些人来到县衙,他们也不大声喊叫,只是跪在县衙门口,向里面磕头,口中碎碎念叨着什么,抹着眼泪离开了。 就算听不到他们说什么,饱经风霜的老将张努或许也猜得到。 自从唐渊下令开始放粮的那一刻开始,张努就与唐渊怄气,不说话,偶尔愤愤骂一句,还是说:待我见到唐琪将军,非告你一状不可! 可当他见到有越来越多的穷苦百姓跪在县衙门口的时候,他就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唐渊正在低头看书。 这是他从县衙的书柜里找到的一本《治国策》和一本《县志》。里面记载了许多历史事件,他当故事书看,看得津津有味。 张努走了过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唐渊放下书。 “上午的时候,你说如果有一个人能像秦始皇一样统一神州,那么你宁愿帮助那个人推翻大梁。” “对,我是说过。” “可如果那个人是胡人呢?”张努的脸冷得像一块冰。 唐渊一笑道:“胡人也是人,胡人的百姓,也是百姓,应该一视同仁。挑起战端的,是他们的部落首领、大汗、国王,这些人不能代表百姓。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是不容忽视的,因为胡人人少,所以他们当上皇帝,一定会感到不安、惶恐、顾虑重重,因此会想尽办法压制汉人。可如果是汉人当皇帝,却不会有这种顾虑,而且还会多方面照顾胡人。为了大局着想,所以我选择后者,而不会去帮助胡人。” 听了唐渊一席话,张努没说话地走了。 后来他再没因为唐渊发放军粮给百姓,而提出任何异议。 第44章 外戚干政老将担忧 虎胆将军槊劈霍子珍 北伐军总监军赵光达,是曹太后的外甥。 虽然辈分上差了一辈,可实际上他们年纪差不多。他此时正骑在马上,气定神闲地望着行进的队伍。 作为北伐军的二号人物,同时也是玄甲军的实际最高统领,他示意张云龙,渡河成功之后,要稍微放缓一下行军速度,拉开与身前飞虎军的距离。 张云龙在军中混迹多年,当然清楚赵光达的心思,这是要让飞虎军孤军深入,多遭受几次男贾铁蹄的踩踏。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了,玄甲军再一拥而上,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这种战略安排,虽然张云龙心中有些不情愿,可他还是答应了。 张老将军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好战分子。如今老了,性子也没多少改变,听说这次北伐派他来,在家里兴奋得一夜没睡觉,找来三五好友,彻夜畅饮。 曹太后当然知道张云龙能打,但她可不希望张云龙猛冲猛打,特意叮嘱外甥赵光达,一定要看紧了张云龙。这个老家伙,一旦放任不管,那可就成了脱缰的野马,如果打开心了,整个河北都不够他跑的,搞不好,就要跨过山海关,去找右律人比划比划。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打仗是一把好手,可纪律方面,又十分让人担心。要不是如今曹太后手里缺乏战将,她早就想让张云龙回家养老了。 曹太后唯一的短板,或许就是她不能亲自走进军营。而选拔人才的任务,便落到了赵光达、赵光礼、赵光旭兄弟的肩上。以前,赵光达选了几个人,可曹太后都没看好。因此这次北伐,又把书生赵光礼和赵光旭派来,要求他们,用太后的眼光,选拔人才。 对此,赵光达感觉自己的权力被削弱了三分。 幸亏新派来的人是他的亲弟弟,否则,赵光达小眼一眯,这个人恐怕要倒大霉。赵光达的监军团,多达一千人,那里可是人才济济。出了名的杀手,就有五个。其中一人竟然还是九品剑客,也不知赵光达通过什么手段,才把这样的人揽入麾下。 “张将军,虽然名义上,太后把整个玄甲军都交给了你,可实际上,你也仅仅是玄甲一师的中郎将。你可不要真的以为,曹圣和公孙雄都会听你的调遣。因此呢,就算他们抗命于你,你也不要发火。”赵光达斜眼扫了扫张云龙。 张云龙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现在,我要去盯着霍子珍,我把光旭留在这边,希望张老将军不要欺负他是个书生才好。”说完这句话,张云龙还是没说话,赵光达一皱眉,扭头看向张云龙,道:“怎么?你对本官的话,有什么异议吗?” 张云龙冷笑一声,把马靠近赵光达,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不是曹太后的外甥,这样跟我说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脑后开花。”说完,张云龙笑着拍了拍赵光达的肩膀,看着赵光达木讷的表情,大声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你就放心。你的话代表着曹太后、代表皇室赵家,我张云龙对皇室绝对忠诚,不容质疑!” 赵光达冰冷目光四下扫了扫,身边的人,除了那名九品剑客,别人应该听不到张云龙刚才小声说的话。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一抖缰绳,催马走了。 望着赵光达的背影,老将军冷哼一声道:“外戚干政,迟早是大患啊。希望小皇帝赵策,不辜负先帝遗愿。唉!” —— “咣!”一脚踹翻将军帐内几案。 “他奶奶的,他霍子珍算什么腌臜东西!敢质问我?!” 神策三军第三师中郎将史进冲,豹头环眼,黑面虬髯,身材敦实,铁轴汉子,听闻斥候转达讨北主帅霍子珍训诫之言,立刻火冒三丈。 举鞭欲打,却被身旁副将和监军拦住,好生劝慰这位煞神。 监军沈策冲着斥候眨了眨眼睛,倍感无辜的斥候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沈策本身也是皇族体系,本来他的名字应该避讳皇帝赵策,可后来曹太后做主,让他继续用原来的名字。从这一个小动作,便能看出满满的圣眷味道。 “我铁甲三师,一日之内连克共城、新乡、汲县三城,我还不卖力吗?我□他奶奶的,老子打仗的时候,他霍子珍还到处找他娘的□头呢!” 史进冲史三爷的威名,无论是在神策军中,还是在全国部队里,那都是大名鼎鼎。这家伙,战力不俗,八品上,当一名中郎将,绰绰有余。与其能力相比,他的脾气比能耐还要大。 掀翻主将桌子的事儿,那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指着大帅鼻子一阵破口大骂,也不是没发生过。 多少次,差点被拉出去砍头,可凭借唐氏门阀的庇护,都侥幸脱险。 如今,能管得住他的人,或许只剩下大司马唐振了。其他人,如若是老一代唐家八大家将,或者唐家的两位公子,互相之间好歹还有战友情谊和门阀情怀,指挥他,还能说得过去。可霍子珍,作为孟氏门阀的人,想震慑住他,实在是有些困难。 “拿我金钉枣阳槊来!”史进冲突然咆哮一声。 监军沈策看了看帐外,天已经黑了,疑惑道:“将军,这时候了,您要做甚?” 史进冲一瞪眼,指着沈策道:“去,去外面给我编一个稻草人来,用白布写上霍子珍的名字,老夫要槊劈霍子珍,出出这口恶气。待它日见到霍子珍,我便把那稻草人丢到他面前,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的!” 给史进冲当监军,那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全国师一级的部队里,监军都是皇族派发,而这位沈策,当年一听说被分到史进冲队伍里,差点没服毒自尽了。 号称梁朝最憋屈监军。 不过后来,沈策发现,史进冲其实是一个典型的顺毛驴子,如果把他脾气捋顺了,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可如果逆了毛,那就麻烦大了。 沈策叹了口气,命令身旁监军团的两名校尉,出去准备稻草人,扛来给史将军出气,还特意叮嘱,不要扎得太结实,最好一槊下去,能打得稀巴烂才好。 “举火把来!” 听说稻草人扎好了,史进冲掐腰站到帐外,指着副将道:“你把全军都尉长以上军官都给我喊来,见证本将槊劈霍子珍!” 副将眼神呆滞,忽而目光横移扫向沈策,寻求帮助。 沈策也是满脸为难,道:“哎呦,老将军,您快息怒吧。咱们几个看一看您的虎威也就成了。”沈策苦着脸,伸手指向东方,骂道:“他霍子珍在您面前算个什么鸟蛋?咱岂能因他废了军规?划不来。” 闻言,史进冲掐着腰看了看沈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嗯,沈策,你这个后生说话还是蛮中听的。比起以前那些大理石脸监军强许多,要不咱爷们怎么就能尿到一个壶里呢。既然如此,那就把霍子珍给我挂上辕门,我就在这里劈了他!” 第45章 八百壮丁 男贾国棣州主将兀颜扎悍,带领一千五百男贾兵,撤回到棣州城,把百姓驱赶上城头,举着木弓向下射击。 见城头上站着的都是汉人百姓,一时间中郎将唐琪举棋不定。 有些下不去狠手。 可她嘴上却不能说出心软的话,只是说,待典梼拿下渤海城以后,两军合围棣州。 监军马不彤对此闭口不言。 他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监军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监督军队不能投降叛变,一个是军队必须执行上级命令。 对于“投降叛变”一词,他对唐琪还是很有把握的,他并不关心这一点。 至于“上级命令”,听斥候回报说,霍大帅并没有下达新的战斗指令,只是要求唐琪拿下整个棣州之后,再去禀报。 面对这个军令,马不彤已经看透了霍子珍的心思——人家压根就没把这支新兵师当一盘菜看。根据战场情况,你自由发挥,在敌军后方给男贾人捣捣乱也就是了。 也难怪霍子珍下达这样的命令,新兵师里几乎全是新兵,而且装备极差,能打什么硬仗? 一次渡河战斗,就损伤了五分之一的兵力,而对方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箭射光了,就放弃滳河渡口,退兵棣州城,大门紧闭,吊桥高举,踞城而守。 此时,棣州城并没有被包围,兀颜扎悍派出几批传令兵,通知男贾大帅完颜大鳟,请求火速支援。 可他已经苦等了三日,却没得到任何回复。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执行以前的命令,死守棣州。 —— 阳信城西南不到五里的一条山路上,五个男贾通信骑兵,飞奔路过阳信地界。 “逮住他们!别放跑一个!” 结果半路上,突然杀出一支骑兵,带队之人,是一名年轻小将,手持双钩点钢枪,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十余骑,其中一宽额大汉,长得极其雄壮,手持九凤朝阳乌金宝刀,杀气腾腾。 正在传递兀颜扎悍军令的五个骑兵,一见这彪人马,显得毫无斗志,好像早已商量好,见到一处岔道口,立刻分成两队。 “我走右边!”唐渊喊道。 “驾!”陈豹咆哮一声,奔向另外一边。 唐渊所带骑兵,也是早有安排,遇到分岔路口,根本不用现场分兵,各自心里有数,分成两队继续追杀。 这已经是唐渊第三次在这里截杀敌军传令兵了。 难怪兀颜扎悍迟迟得不到完颜大鳟的回令,原来都被唐渊消灭在这里。 “他奶奶的,男贾人的马是真好啊,追不上啊!” 唐渊抽弓搭箭,嘭的一声,箭矢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可惜,弓力不足,够不到敌人。不由得感叹一声:“如果典梼的霸王弓在我手上就好了。” 再这样追下去,他们也追不上前面的三个人,可唐渊并不着急,因为在这条路的前面,他留了三手。 一手是陷马坑,二手是绊马索,如果都躲过去了,这条路的后面,还站着一名活阎王——唐虎。 虽然监军张努说,他不会看战力品级,可他到底是经验老道,能看出个七七八八。经过他的观察,他说陈豹唐虎,如今已经是六品左右的战力。他感叹道:这两个后生不简单啊,才练武几个月,就能有如此战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没说唐渊是何等战力,或许是因为碍口? 不过唐渊也不着急,因为他通过与一名七品男贾射手较量射术,发现自己射箭的功力,不弱于他。 战场上,弓弩手至关重要,每一个神射手都是全军的宝贝,有的时候一个冷箭射杀对方主将,功莫大焉。 “轰!” 一匹战马踩进了陷马坑,马上之人重重摔进坑里,手脚抽搐了一下,便不动了。 他身后两个骑兵都是熟练骑兵,一见前面马陷落,立刻一拨马,几乎不减速地通过那里。 见状,唐渊由衷感叹一声:胡人从小骑马,如此一拨马,便可见驭术非凡。 两名男贾骑兵之间,刻意保持着两匹马的距离,继续奔跑,后面那人不时回头射箭,弓力强劲,几次都险些射到追兵的身上。 “嘎嘣” 狭窄山路上突然出现一道麻绳。 一连串的战马嘶鸣、摔倒、滚落的声音传出来,坠马的男贾兵受伤不轻,可他依然爬起来想跑。 “嘭!” 一剑射来,插在男贾兵的肩头,瞬间被弓力掀翻,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站不起来了。 另外一个骑兵,一拽马缰,那马腾空而起,跨过绊马索,继续狂奔。 绊马索的一头拴在树上,另一头有两个小兵在拽绳子,见后面追兵赶上,都是大梁的兵,立刻放下绊马索,其中一人跳向那个受伤的男贾兵,一把扯到了密林里。 另外一人手持套马绳,套住那匹刚站起来的战马,拖拽入林。 动作干净利落。 刚把马拽走,唐渊他们已经冲了过来,一阵风似的闯了过去。 最后剩下一名男贾兵,显得异常紧张,瞪大双眼,一边疾策战马,一边盯着路上的变化,生怕再有陷马坑和绊马索,结果他却没注意前方站着三骑。中间一位,黑面虬髯手持双戟,如同门神一般,挡住去路。 “杀!” 唐虎咆哮一声,迎面冲了过来,仅一个回合,便把那骑兵斩落马下。 “靠!”唐渊气得骂道:“你弄死他干什么?” “男贾人,留他做甚?” “打听出情报,至关重要。” 唐虎眨了眨眼睛,视线平移到一边。 这几天,唐渊缴获十五匹马,其中十三匹已经列装入队,还有两匹受了伤,其中一匹断了腿,没有留下来的价值了,被唐渊下令,宰了吃肉。 三批传令兵,每一批都是五个人,每次都没让他们逃脱。 刚才分兵而行,陈豹那一路几乎用同样的办法,逮住两个人,都是活口。 此时,纳兰信正在阳信城教军场大呼小叫,训练新兵。 四天前,唐渊正在与沾化临时县令李近闲聊天,一边看他是否有治县之才,一边看他人品如何。 感觉还不错。 这时有人报告,说纳兰信带领八百壮丁回来了。 “多少?” “八百!” “八百?!”唐渊大惊,略一思考,一阵头疼。 粮食不够,必须马上想办法解决粮食问题。 他与老将张努说,现在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找典梼要粮食,而是迅速赶往阳信,抢夺对方的粮食来给我用。 此时斥候还没有回来,没得到新的军令,张努便不阻拦唐渊,说,那就坚持原有军令,唐琪说让你在后方搞出动静来,那你就看着办。 于是他就带领1100人,“浩浩荡荡”冲向阳信。 其实1100人也不算很多,为了壮大声势,唐渊让有铠甲的士兵站在最前面,多举起一些大旗,虚张声势。 另外派遣一名精英斥候,带几个机灵点的骑兵,去打探阳信城里的消息。 斥候回报,阳信城里在等棣州和渤海的战报,对于我们毫无防备,城里也仅有一百多个男贾兵,根本就是一个四门大开的空城。 “杀进去!” 第46章 偷袭沧州 纳兰信带回800壮丁,使得唐渊立刻找到了当都尉长的感觉。 纳兰信也为此感到沾沾自喜,没事就跑到唐渊面前念央,说,他时间紧迫,如果给他时间再长一些,他能招来两千人。我早就说过,如今河北的汉人战斗意愿强烈,只要我把大梁的旗插在村口,写上“招兵”两字,根本不用我废话,年轻小伙儿就拎着刀枪棍棒出来了。 纳兰信是想表达:你看,虽然我身体瘦弱,可我心中智慧的力量是无穷的。 唐渊拍着纳兰信的肩膀说,你小子表现得不错,既表现出了你的忠心,也表现出了你的智慧,等见到唐琪中郎将,我给你表一表战功。 纳兰信不失时机地道:先给我一匹马,要好马,最好的马。 唐渊送给他一匹老马。说,最好的两匹马,已经被我送给陈豹和唐虎了,他们哥俩那体格你也是知道的,一般的马根本扛不住他们两个骑。 纳兰信愤愤然地走去,去训练新兵,而那匹驴骡,他自己做主,送给了那名七品射手——那名三百步远射伤唐虎的男贾兵,射箭时他的肚子已经饿了两天了。 也不知道纳兰信通过什么办法,说服这个男贾兵成了他的扈从。 后来唐渊才弄明白,原来纳兰信是利用了男贾人与右律人的仇恨才收服了他,他的名字叫纳合图图。多年前,他在河北打仗,辽东家里五口人都死于右律人的铁蹄之下,因此在他心目中,恨的不是汉人,而是右律人。 纳兰信说:在这里,你不必帮汉人杀男贾人,你只是保护我。这次汉人发兵攻打男贾,依我看男贾必败无疑,等汉人拿下了河北,将来必然打右律,那时候你再上战场为你的家人报仇。 纳合图图其实是一个耿直汉子,当了俘虏又成了降兵,一开始有些抹不开面子,看谁都觉得低人一等。 后来见纳兰信在军中威望颇高,他便不离纳兰信左右,时而还能说两句蹩脚的汉语。 后来,但凡逮住男贾人,唐渊就交给纳兰信处理,这小子挺有办法,那些一开始梗着脖子不肯投降的男贾兵,在他的三寸不烂舌下,最后都屈服了。 “哎,我说唐唐唐都尉长。” “我现在还不是都尉长,别乱叫。” “那还不不不是迟早的事。” 纳兰信说话有些口吃,一开始唐渊就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的口吃并不严重。不过后来唐渊发现,只要这小子一想坏主意,口吃就变得严重起来。 看他口吃变得严重,唐渊就知道这小子今天来找自己,八成没好事。 唐渊冷着个脸,盯着纳兰信的眼睛看。 纳兰信目光躲闪,犹豫了一下说:“我我觉得吧,咱们现在不应该躲在阳信城里。”他竟然用了一个“躲”字,颇有激将之嫌。 “直接说下去。”唐渊依然冷着脸。 “咱们不如再招些兵,直接去打沧州。” 唐渊一瞪眼,扭回看了看地图,“疯啦?” “我我没疯。” 唐渊急道:“沧州这么大,你让我带着三百新兵和八百壮丁去打沧州?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 六月初六,河北战场形势急转。 神策军史进冲部,用了三天时间,终于拿下卫州全境。彻底消灭后方隐患,霍子珍带领大军开向相州城。 半路上,霍子珍再发帅令,命史进冲放弃修整,把部队直接开往汤阴,可以不打,但必须把部队拉过去,牵制汤阴之敌。 霍子珍命令飞虎军第三师洪冥善部,分兵去尧城以西,拦截尧城之敌向相州靠拢,而他自己,亲率第一师黄英部,第二师陈罪部,和第四新兵师岑参部,围攻相州。 第一师已经打残了,半路上收纳的壮丁,都派发过去,眼下也只有不到四千人。主将黄英受伤,已经被送回濮阳休养。暂时由副将带队,但部队代号不变,依称为黄英部。 连续围攻相州三天三夜,相州城墙高壁厚如同铁桶一般,根本拿不下来。 城头五千重铁甲步兵,如同一颗颗钉子,钉在城头。 “张云龙在搞什么名堂,怎么还没上来?”霍子珍指着地图骂道:“三天走不到一百里,他张云龙是趴着过来的吗?” 挥舞帅杖,点着地图吼道:“传我帅令给玄甲一师监军,如果张云龙再耽误时间,就剥夺他的中郎将印!” 这时讨北军总监军赵光达对执笔秘书郎道:“信令写完之后交给我,我也签字。” “是。”秘书郎恭敬道。他知道,这份帅令,主帅和总监军同时签字,分量十足。 霍子珍的最初作战计划已经有了很大改变,陈罪、洪冥善部都改变了行程,来到了相州,而留在魏州的,只有第五、第六、第七三个新兵师。 而第八新兵师,成了霍子珍的帅卫师,并没有作战计划,只为了保卫讨北军指挥部安全。 虎贲军负责攻打博州和德州,渡河之后,虎贲军主将萧寒改变了策略,对博州城围而不打,在城下摆出刺猬阵,与男贾骑兵绞杀。战果颇丰。此时的聊城,被围之兵冲不出来,援军杀不进去,城里的粮食已经断了。城里一片大乱。百姓遭殃。 见战况不妙,敌军主帅完颜大鳟放弃城市防守,展开他的蜘蛛网计划,把步兵隐藏在道路状况较好的村落之中,村村都有通道,如若敌军来犯,骑兵迅速靠近,在这样的地理条件下,更适合骑兵机动作战,而避免碰上刺猬阵。 部分地区放弃城市作战,但相州他并没有放弃,他在相州囤积了大量粮食,要让相州像一面大旗,扎在河北大地上,挡住霍子珍前进的步伐。 这时完颜大鳟得到一条消息:棣州兀颜扎悍部战况危及。 兀颜扎悍连续派出传令兵,却得不到回报,他改变了通信兵路线,一次派出去两伙通信兵,从两条路出发,其中最近的一条,被唐渊掐断,而另外一队,虽然绕远,却把求救信息送到。 完颜大鳟派遣两千铁骑,驰援棣州,如今已经走到了德州境内。再一日,便能到达阳信。 —— “你别别发火,你听我说。”纳兰信指着地图上沧州说:“咱们不是直接去打沧州城,而是去附近小县走一走。这样一来,能避开敌军主力,还能顺便多招募些新兵,而且还能收点粮食。你看,乐陵、无棣两县,我认为肯肯肯定是空的。咱们现在杀过去,好处多多。” 第47章 滚雪球 霍子珍派人督促张云龙加快行军速度,传令兵刚走,突然小校来报:“敌军五千铁甲骑兵冲向洪冥善部,与尧城方向敌军形成合围之势。” “如若洪冥善腹背受敌,必将溃败。”霍子珍双手压在沙盘上,锋利目光急速扫向相州北面:“我军战线必须推到相州以北,挡住北方支援之敌。” “大帅,那咱们不去救洪将军了?”副帅张之魁不无担忧地道。 “围魏救赵!”霍子珍指着邺县道:“打这里!” 飞虎军六军参将郭旭(孟阳生前骑兵护卫旅校尉),道:“大帅,玄甲军还没到,咱们就这样走了,相州之敌杀出来,咱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霍子珍一拍帅案,咆哮道:“我不信他张云龙敢不顾帅部安危,还跟我磨磨蹭蹭。如若我死了,他也别想好!” 霍子珍虎目一瞪,对北伐总监军赵光达冷冷道:“赵监军,你说是不是呀?” 大帅虎目之下,赵光达不禁打了个冷战,丢下平日傲慢神情,颇显恭敬地道:“本官以为,大帅此言有理。他张云龙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 霍子珍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赵监军与本帅一起,杀向邺县!” —— 六月初七,棣州,博海城。 “冲!” 典梼、典枭兄弟,带领五千新兵,围攻博海城六日,四面围攻冲锋不下三十次,依然拿不下小小博海城。 守将纳坦浑身边只有五百男贾兵,却被他用到了极致。 五百兵丁其中有二百,不必登城,只在城下押送百姓,分拨登城,拿木弓射击。 如若哪个胆敢抗命,当场砍杀家属。 城内惨绝人寰,不可细表。 纳坦浑要求所有汉人,登城前削去额前发,梳理成与男贾人一样的后脑小辫,让大梁士兵分不清哪个是汉人,哪个是男贾人。 战斗异常惨烈。 “哥,不行了,从陇右带来的将官死了三个,伤了五个。没人带队冲锋,新兵畏战,不敢打!”典枭肩头中了一箭,一只胳膊抬不起来,来找典梼商量。 典梼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将校,一个个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来。 五千人,打了六天,死伤过半,连一个小城都拿不下来,真是让人气馁。 并非大梁士兵不够勇敢,而是装备太差,是全方位地差。 攻城设备不行,而对手却十足老练,城上站着几名功力不俗的高品弓箭手,杀伤力十足,即便是七品上的典梼,也不敢轻易硬闯。——他是主将,不能轻易出动,一旦重伤,必然军心不稳。 敌军准备了许多火油。 云梯刚搭上去,上面一浇火油,云梯被成碳灰;有四驾冲车,刚冲到城门,城头上泼洒火油、松油、石脂、石料、木料,冲车竟然毁在了城门口,把城门堵得死死的。 攻城巨弩只有一架,发射削尖的木桩,顶在土坯城墙上,指望攀爬木桩登城,可刚发射不到十颗木桩,弩架竟然断了。 士兵举石冲锋,想在城墙下堆积石块攀爬,可敌军弓箭密集如雨。 更可恨的是,敌军箭头上连块铁都没有,依然能重伤大梁士兵,这仗打得实在憋屈而又心疼。 士兵连皮护甲都没有,铁甲部队出身的典梼,实在有些用不顺手。 “老四,你说的我也知道,可是咱们不冲也不行啊。趁着敌军支援部队还没来,咱们不能再耽搁了呀。”典梼心急如焚。 其实典梼现在也在纳闷,敌军的支援部队为什么还没来,难道说,男贾国没兵了? 这时传令兵报门:“禀典校尉,唐琪中郎将令,说,新四师,师属第二团唐渊部,已经把敌军两千铁骑援兵吸引到沧州去了。你们此时不必着急攻城,先围住不打,估计此时博海城中的粮食也快光了。不如给他们留一道门,他们饿急了,会自己放弃渤海,到时候在合适的地方打他们的伏击,也未尝不可。” “唐渊?师属第二团?”典梼愣了一阵:“哪冒出来的第二团?有多少人?” 传令兵道:“回禀将军,属下也不甚清楚。只是听二团斥候说,唐渊部队仿佛滚雪球一般,在沾化、阳信、以及沧州南部滚了一圈,眼下部队规模已经扩大到了三千人。” “三千人?”典梼哭笑不得:“眼下,我的部队不剩下三千人,他唐渊可真有本事啊。看来他的一级都尉根本挡不住了,比我这个二级校尉兵都多。” 典梼因为唐渊取得的成绩而大声夸赞,可现在唐渊可没心情沾沾自喜。 身后两千精装男贾铁骑,仿佛一把游动的尖刀,追得他到处乱跑。 这边多是平原,好不容易才找到几座密林小山,他引着部队,藏进山中。 正面打? 简直就是送死,唐渊才不会干那种事,何况他身边还有经验老道的张努,和“狡猾”的秘书郎纳兰信。这两个人也绝不会同意他那样做。 唐渊把部队分散到山里,跟男贾骑兵打起了游击战。 凭借密林的保护,发射冷箭。 “嘭——!” “唐都尉好箭法!” “哈哈!”十八岁青年哈哈大笑。 此时的唐渊少年心性未退,开心时,笑得灿烂。 方才,他远远一箭,射穿一名男贾骑兵百夫长的胸腔,应声落马。 由于这一箭来得突然,吓得其余骑兵慌忙后退,敌军一乱,密林之中飞矢如雨,一瞬间又射杀十几个人。可惜唐渊的兵大部分都是壮丁,射箭也不准,而且装备极差。 射出去的箭,还得想办法捡回来,如若没有锋利的金属破甲箭镞,根本射不穿敌军的铠甲。 敌军被唐渊吸引到沧州南部,已经两个昼夜。 其实这并不是唐渊的本意,他本来是想躲开敌军的支援部队,结果倒霉催的,由于他闹出的动静太大,竟然把敌军骑兵给吸引过来了。 可两日之后,敌军又不知为何,撤军了。 看来,他们已经失去了和唐渊继续打游击的兴趣。 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竟然放火烧山,把唐渊等人烧得满脸黢黑。 “他奶奶的,这男贾人可真够阴的!”唐虎愤愤骂道。 “看来他们身上有着急的任务,不得不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我们这群人要倒大霉。”唐渊看着敌军远去的背影。 “唉,那边又逮住几匹马。”唐虎蹦跳着跑了过去。 在乐陵和无棣滚了一圈,又跑山里折腾了两日,唐渊得到了几十匹战马,和一些精良装备。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敌军精骑兵的战力不可小觑,两日之内杀死最少五百梁兵。而他们才损伤不到百人。五倍还多的伤亡比例,这还是在打游击战的情况下。如果正面对敌,后果不忍想象。 唐渊组建了两支骑兵队,规模并不大,总共才六十多骑。 “现在,咱们有两个固定骑兵卅队。陈豹,你带领一支。刘湛你带领一支。”唐渊命令道。 “哎?我呢?”唐虎瞪眼。 “你还是跟着我吧。”唐渊向下看了看,敌军已经完全撤走了:“你小子脑子不太灵光,就知道猛冲猛打,跟在我身边,我还能放心一些。” “这话让你说的,就俺胖虎这性格,其实最适合当骑兵队长。你要是有事,我能第一个冲过来。” 唐渊想了想道:“以后再说。” 第48章 对话 洛阳,化清坊,吴国公府。 太阳西沉,大司马唐振坐在书房里,正在仔细阅读战报。 七儿子唐潇坐在一旁,翻阅刚被父亲看过的战报,眉头紧锁。 王操天部、甄霸道部、方天化部佯攻恒州,结果惨遭敌军骑兵主力颜盏石牙血洗。 一退再退,已经退到河东道盂县附近,躲进大山里,颜盏石牙才肯撤军。 这一仗打得太窝囊,看战报的父子脸色阴沉。 天快黑了,掌火丫鬟各个屋里发放蜡烛,在书房里特意多准备了几根。书房丫鬟很是精明,通过大司马凝重神色判断,今天晚上,父子二人一定会聊到很晚。 两个丫鬟在门口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忙碌去了。 书房丫鬟刚点完蜡烛,再送来一壶茶,便识趣地站到屋外去了。她了解老爷的脾气,对于军政大事,她不敢偷听,于是躲得远远的,坐到了亭子里。除非屋里老爷喊她,否则她不会主动靠近。 “这次北伐,咱们神策军损失比较大呀。”唐振放下战报信笺,揉了揉额头。 “可儿子还是觉得王、甄两位老将已经尽力了。” 唐振点了点头:“你能这样考虑问题,我很满意。打了败仗应该受到处罚,但是也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夺。整个战役的层面来看,某个区域的战败,无伤大雅,甚至能起到一些奇妙的效果。王操天甄霸道虽然没能坚持太长时间,可敌军骑兵总督颜盏石牙却被他们拖住了脚步,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他们二位已经完成了任务,不能算是战败。” 七公子唐潇翻了翻后面的战报:“霍子珍用兵很大胆,已经把战线推到了相州以北,而张云龙今日的行军速度,堪称神速。” 唐振苦笑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张云龙,前几日他故意慢吞吞行军,恐怕是得到了谁的暗示,否则凭借他的脾气,第一波攻城的应该是他。憋了好几天,今天这个速度,对他来说已经不算快了。” 唐潇又翻了几页,“史三叔是怎么搞的?不在卫州整顿,竟然直接杀去汤阴了。这岂不是浪费许多资源?” 闻言,唐振敲了敲桌子道:“这一定不是史进冲的本意。他虽然看起来鲁莽,可心眼并不少。估计是得到了帅部的死命令。” 唐潇点了点头。 唐振倒进椅子里,“我猜,他会以看护伤兵为由,把一部人留在卫州,一边收粮食,一边招募新兵。这场战役,如果不补充新鲜血液,哪支部队也不可能打到最后。” 说完,唐振闭目养神,不再言语了。 唐潇又翻了翻战报,最下面的几页是唐琪的战报,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丢下了。 这个脾气倔强的小妹妹,非要上战场,打得还算凑合,最起码成功渡河了。 不过对于她的未来,唐潇丝毫不抱有期望。 估计用不了两个月,第四新兵师就要从战场上撤下来,集体修整。 话锋一转,唐潇道:“父亲说对了,刺杀孟阳的杀手,真的不是大宗师。” “哦?”唐振眼睛一亮:“这么快就查出真凶了?” “没有。”唐潇道:“孟家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联系了剑神李凌普和剑圣欧阳无极,他们都说没有参与刺杀。凭借他们的身份,不会说谎。” “孟家通过谁去问的?” “孟家大公子养了许多杀手,规模之大,恐怕不在五十人之下。其中有几名杀手,与两位大宗师的门人有交情。”唐潇压低声音说。 “他突然培养那么多杀手干什么?”唐振疑惑地坐起来,“另外,到底谁是幕后主使,这才是重要的。” 唐潇捋了捋思绪,道:“现在江湖上有四种传闻,第一,有人说是太后找人干的;第二种说法是孟家公子干的,至于是哪个公子,众说纷纭;第三,是孟阳在荆州时强征土地,疯狂敛财,得罪了地头蛇,找人暗害他。第四,南晋人干的。” 顿了一下,又道:“九品射手萧无间,正在南晋皇室司马家族。” “萧无间投靠南晋了?” “是的,我是听狼牙说的。” 唐振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四种可能都不大。尤其是第三种可能,简直是胡扯。如果荆州地头蛇想动他,在荆州就干了,何必一路追到河南才动手? 而第二种说法,我觉得也很不靠谱,孟阳到底是孟家的九品战将,他的陨落对孟家弊大于利。我想孟家两位公子不可能昏头到这个程度。 而且我早就听说过,孟阳无心振国族长之位。否则,那两个公子也没必要互相争了,因为根本就轮不到他们。” 唐潇皱眉道:“那就剩下太后和南晋了。” 唐振立刻摆手道:“不会是南晋。而且你要相信这一点,南晋绝不会在大梁与男贾人打仗的时候,对大梁发兵。他们深深懂得一个道理,如果大梁完蛋了,他们会更倒霉。大梁在,便是一堵墙,挡住北方铁骑南下,他们还可以通过和谈称臣留有余地。如果大梁灭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一条长江,挡不住北方铁骑。” “不渡江,怎么打?” “人家不会绕道吗?”唐振站起来,指了指地图:“比如从陇右走西川,再从西川打过去。” 唐潇恍然地点了点头,“那么父亲认为是太后干的?” 唐振揉了揉额头:“这种可能乍听起来是合理的,而且会让人联想到太后要夺孟家兵权的可能。可是你仔细想一想,不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吗?” 唐潇没说话,盯着父亲。 唐振道:“咱们应该换一个思路想,孟丹青为什么要把孟阳派去河北战场。如今霍子珍的兵,本来就够多的了,而且战况整体看来是优势。这时候派遣孟阳带着三千铁骑去干什么?虽然孟阳很能打,可他并不在这次战斗序列里。立了军功,也是他们孟家内部的军功,这对孟阳来说有什么意义?他连孟家族长的位置都不感兴趣,能稀罕这些军功吗?” 唐潇疑惑道:“难不成,是为了监视霍子珍?” “我猜会是这样的。”大司马点了点头。 “那您的意思是,霍子珍干的?”唐潇疑窦更深,“这不合理吧?” 唐振看了看儿子,慧黠笑道:“如果霍子珍有二心了呢?”轻轻敲了敲桌子,“比如投靠太后?” 唐潇表情木讷,想了一会儿,不敢置信地坐了下来。 唐振向窗外望了望,道:“或许,这也是孟家大公子突然养活那么多杀手的原因。”拎起外套想走,走到门口又说道:“哦对了,咱家也别大意,万一这小子另有目的呢。明天你去跟长安公主说一说这事儿,一定要传进太后的耳朵里,让他把右金吾卫掉到咱们化清坊来。” 唐潇还没回话,激灵小丫鬟已经小跑了过来,从大司马手中夺走外套,搭在自己臂弯处。 并不是唐潇反应慢,而是一听到“长安公主”四个字就觉得一阵头疼。 听父亲如此说,他为难地点了点头。 第49章 将令 “纳合图图,听说你是七品射手?”唐虎闲来无事,跑来跟这名男贾降兵闲聊。 纳合图图知道唐虎在军中地位,用生硬的汉语,恭敬回道:“是。” “那你射一箭,用全力射,我看看有多大威力。”唐虎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说。 纳合图图看了那棵树,道:“好弓。” “好弓?”唐虎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好弓。” 唐虎把从男贾百夫长手里缴获的一支弓拿了过来,交给纳合图图。 纳合图图摇了摇头,道:“不行。不来打。” “……不来打?”唐虎对于纳合图图蹩脚的汉语实在有些听不懂,想了想才道:“哎呀,你少废话,射便是!” 其实纳合图图也不能完全听懂唐虎的话,不过看这位长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看清了唐虎的情绪。 于是他不再废话,拉满弓,咔吧一声。 弓断了。 刚缴获的好弓,就这样浪费了。 唐虎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指敲打纳合图图的脑袋:“你小子是在跟我闹情绪是不?跟我比力气,你好使吗?”伸出手道:“来,掰一腕。” “唐虎,你干什么呢?”唐渊远远看到唐虎在欺负降兵,心中不是很痛快,扯嗓子喊了一声。 唐虎冲着唐渊摆了摆手,示意你不要管,继续挑衅纳合图图,要掰手腕。 纳合图图不敢。 唐虎不听话,把唐渊气得翻白眼,跑过来,照着唐虎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干什么呢?我召唤你,你当没听着是不?是不是胆儿肥了,大哥的话当耳旁风了?唉!你还敢躲?” 唐渊身材很好,但是照比唐虎,还是差了一大截。这个虎背熊腰的家伙,即便是在彪悍的男贾人看来,也是狗熊一般的存在。 可是纳合图图发现,唐渊的手劲儿特殊大,抓住唐虎的肩膀,眼瞅着就掐了进去,好像猎鹰的鹰爪钳进了肉里。 “哎,别闹,我服了!大哥,你是我大哥!”唐虎被治住,唐渊一撒手,他又不服气地晃了晃脑袋,才走开。 纳合图图对唐渊竖起大拇指道:“你的,手上的,很厉害的。” 唐渊拍了拍纳合图图的肩膀道:“祖传的。” 这时纳兰信小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你来得正好,你给我当翻译。”唐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几天一直很忙,我没时间跟他讨教一下男贾人射箭的技巧。经过几次战斗,我发现男贾人射术十分高明。” 纳兰信用男贾话,叽里咕噜翻译一遍。 纳合图图也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很长一段话。 纳兰信道:“他说,他也也也很佩服你的箭法。”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纳兰信,你当我是傻子是不?他说了半天,你就用一句话搪塞我?” 纳兰信看起来很无辜:“他说得话确实不少,但是总结一下,也就是这一句话。” “好吧,那你帮我问他,他们男贾射手,是不是都在修炼射手专属真气。”唐渊拍了拍纳兰信的肩膀,瞪了他一眼,提醒他别偷懒。 唐渊想打听男贾人修炼真气的法门,可纳合图图说了半天,纳兰信的翻译却总让唐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男贾人就和陈豹唐虎一样,是完全的莽夫兵家? 唐渊不是很相信这一点,拍了拍屁股站起身道:“算了,我不用你这个翻译了。我听说你们男贾人很会做弓箭。这两天没事儿干,给你安排一个活儿,这次去乐陵,有一个铁匠来参军,现在他可是我们部队里的宝贝。纳合图图,这几天你什么也不用干,就去找那铁匠,你二人合作,打造几支好弓来。铁管够。” “报!”斥候千里迢迢跑了来。风尘仆仆,丢盔卸甲,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 这个斥候,是唐琪特训的十三斥候之一,也是当初跟唐渊他们一起被选拔出来的精兵之一。 他们斥候之间,不用本名,各自都有代号。 “冯飞马,你……这是怎么了?你的马呢?” “禀报唐都尉,马累死了。” 唐渊一咧嘴,心道:“坏了,又损失一匹马。你小子可真会选地方,非跑到我这里来没马了,消耗我的资源。” “说吧,唐中郎将有什么将令。”唐渊从腰间摘下水囊递给冯飞马。 冯飞马先喝了口水,又喝了一口,再喝一口,羊皮水囊瘪了。 把水囊还给唐渊,唐渊看了看,撇给身边小兵,让小兵再去灌满。 “唐将军把你好顿夸呀,说让你继续跟敌军骑兵纠缠,给他和典梼争取时间。”冯飞马抹了抹嘴唇说。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你的马死得真不是时候。”唐渊心中泛起坏水,指着冯飞马的鼻子说:“因为你把马累死了,现在耽误了军机,敌军骑兵已经跑了,你让我怎么纠缠。怎么着,你是想让我带领三千举粪叉的步兵,去追敌军精良骑兵?那可是甲重骑兵!” 冯飞马眼睛瞪得老大,回味了一下唐渊的话,立刻慌了,恳求道:“哎呦唐都尉,话可不能这样讲。你这样讲,我岂不是要被斩首了?” “你以为呢?”唐渊拔起一根狗尾草,塞进口中:“现在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全是新兵,很多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我没法跟重骑兵打。……而且还有那么多伤员,你看,连唐虎都受伤了,还在那揉着胳膊呢。” 唐虎翻了个白眼。 冯飞马道:“那怎么办呢,我又不是中郎将。我也改不了军令。” 张努见斥候跑了来,很快就来到斥候身旁,听着将令。 听唐渊在那吓唬斥候,他也不阻拦。后来他从冯飞马口中得知唐琪和典梼的攻城情况,眉头紧锁。 唐渊冲着张努挥了挥手道:“张监军,你看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在我张努眼里,没有所谓的‘怎么办’,将令必须执行。克服一切苦难,也要执行。”张努放下监军的派头,蹲下身子对唐渊道:“不能让这两千重骑兵过去,无论是唐琪还是典梼,根本抵抗不住。如果他们两个有一个被消灭,咱们这次攻打棣州的任务,就算彻底失败了。” 老将惭愧地低下头:“丢人啊。” 第50章 重骑兵 “纳合图图,这弓不错。” 那名铁匠已经在打造弓弩,纳合图图走过去看了看,对着铁匠“指点一二”。 结果却被铁匠误会,铁匠闹了情绪,把工具和材料一丢,不干了。 后来还是纳兰信走过来,跟铁匠说,这是唐都尉的意思。纳兰信很会说话,有的没的,他总能说出一大套来,终于把铁匠说开心了。把准备给两支弓上的铁,都打在了一支弓上,纳合图图拿去试了一下,对纳兰信说:这支弓,能承受七品的牵拉。 部队正在向南快速行进,由于辎重很少,而劳力却很多,因此行军的速度明显比刚渡河的时候快了许多。 队伍里的壮丁,多是一些农家汉子出身,都能吃苦。 唐渊派出一些骑兵,充当斥候,一路打探。 一个骑兵跑回来,说,阳信又被那伙男贾骑兵重新夺了回去,如今有几十名汉奸把守城门。据说,咱们新立的县令,被他们给杀了。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那咱们就再把阳信给夺回来。” 三千人浩浩荡荡来到阳信,队伍的最前面是三百神策军新兵,他们虽然没有铠甲,但是服装倒是整齐划一,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气势。 阳信城并不大,连护城河都没有。 见唐渊大部队开来,守城的汉奸撒腿就跑,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战斗意志。 唐渊放缓马的速度,马背变得平稳,他把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粗略瞄准,运气弓拉满,精准瞄准,箭尖跟着逃跑敌军的方向缓缓移动。 “砰!” 一道漂亮的弧线,射中一名逃跑的汉奸,那一箭从右边肩膀刺入,斜着从心口穿出,一声惨叫,那人便昏死了过去。 “好!唐都尉好箭法!”一群人叫好。 唐渊扭回头问道:“纳合图图,你看我这一弓,有几品?” 纳合图图憨憨地笑了笑,没说话。 “臭小子,装什么神秘?” 纳合图图还是不说话。 唐渊懒得问他了,命令先锋队入城。 砸开城门。 唐渊命令暂时不换更换城头上的旗帜,这样可以迷惑敌军,省得他们再次路过这里,再跑来血洗一次。 “咱这个速度,再有一天能赶到棣州城就不错了。”唐渊看着地图问张努:“你猜,敌军两千铁骑会去棣州还是去渤海?还是说,分兵两路进发?” “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什么可能性都有,这个我猜不出来。”张努手里捏着炒熟的干粮,“或许敌军还有可能杀一个回马枪,也说不定。” 唐渊目光一滞。 张努又说:“别瞎猜了,还是等斥候的回报吧。” 唐渊对张努的这种说法不是很认同,他认为,打仗本来就是一个需要动脑的事,全凭斥候回报,或许能打一场中规中矩的战役,可那样的话,所谓的出奇制胜,就无从谈起了。 “等斥候太慢了。”唐渊指着棣州城说:“我赌他们去了棣州。咱们别修整了,有什么武器就带什么武器。实在没武器的,就留在阳信城里,一边制造木弓,一边等待我们的消息。” “那你打算留谁指挥这支留守队伍?”张努看着唐渊。 唐渊盯着张努,笃定口气道:“你。” 张努目光凛然,半晌不语。 —— 盛德三年,六月初十,下午。 一支铁骑兵突然从后方杀出,铁蹄踏过平坦的地面,扬起一片黄沙,黄烟滚滚,仿佛一条腾空而起的巨龙。 “对着他们的中郎将旗,给我集体冲过去!” 一名男贾骑兵千夫长,咆哮一声,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敢于冲在最前面的战将,最起码不会弱于七品战力,否则哪个千夫长级军官,会亲自带队冲杀呢。——第一批冲上去的人,也是最容易牺牲的人。 此时唐琪正在组织攻城,她境况不比典梼好。她认定,自己这边一定是敌军首先支援的一边,所以她并没有停止攻城,反而加快了攻城的节奏。 就在棣州城防刚出现一丝松动迹象的时候,敌军铁骑冲了过来,仿佛一头巨鲸,冲进了鱼虾遍布的池塘。 敌军千夫长一马当先,连发箭矢,路过之处,倒下一大片梁兵。 “不要慌!”唐琪振臂一挥,摘下藤条紫金枪向敌军方向一挥道:“敌军上中计了,这正是消灭他们的时候。” “采取我事先布置列阵。” “整顿东南西三方步兵阵列,待我吸引敌军,你们合围。” 将旗官咆哮高喊:“各部按计划行事!” 唐琪手指马不彤道:“马不彤、曹辅、张干你们三个给我堵住棣州北门,不许放一个敌人出来!” “哦哦,好好。”马不彤神情紧张,面带惊恐:“曹辅、张干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 打到这个份儿上,装备精良的监军团终于派上用场。新兵总督马不方很是照顾自己的弟弟,给他准备的监军团,装备好到无以复加。每个士兵,几乎都武装到了牙齿。 唐琪把铜皮面具向下一拉,带领一百骑兵,奔着那千夫长而去。 两伙骑兵先锋撞到一起,一个回合便倒下十几个人,几匹马。 二将一碰头,刀枪并举,马打盘旋。 近距离一看,对面千夫长便是一惊,没想到梁军主将竟然如此小巧,只是他的枪法十足诡诈,不可掉以轻心。 七品战将的狼牙棒呼呼挂凤,对面瘦弱面具将官的藤条紫金枪竟然不落下风。 白恪知道唐琪是女人。 这些天白恪什么也不干,只守在中郎将的身边不远处。连续几日拿不下棣州城,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白恪就觉得敌军的援兵应该到了——对他来说,敌军的援兵好像还来迟了些。 “敌军只来了一千人,咱们还有三千步兵,有的打!”白恪狼眼微眯,方天画戟挥向北方:“待我杀了敌军千夫长,砍倒他们的大旗,你们再一起冲过去。否则不要动!” 白恪手下只有一百人,可他却认为自己的一百人,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让副官压住阵脚,自己一个人冲向敌军的中心,敌军两翼的骑兵,想阻拦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却不曾想,但凡距离他一丈之内,他手腕一抖,便是一条人命。 风一样冲向中心。 一名男贾百夫长突然冲过来拦住去路,以为自己最起码也能阻挡三五个回合,这样其他骑兵就能围住这人,于是手中狼牙棒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白恪不躲不闪,迎面一戟。 “噗!锵!” 敌将的头盖骨和头盔一起落地。而此时对方的狼牙棒才刚刚落了下来,白恪用戟尾一磕,狼牙棒空中盘旋飞出三丈。 第51章 夺棣州 唐琪的骑兵少,她带的一百人很快被敌军一群虎狼围住,敌将千夫长独吉锋和副将黄蝈勃勃两个人把唐琪拦住,前后左右盘旋夹攻。 唐琪左右摇摆,咬牙坚持。 梁军的步兵已经扎住阵脚,摆成阵列,向敌军骑兵集体冲锋。 独吉锋连下杀手,每次即将得逞,却都被唐琪侥幸躲过一劫,见迟迟拿不下唐琪,他咆哮一声:“黄蝈勃勃,你带队向南边打,撕开一道口子,让城里的兀颜扎悍出来!” 得到命令,黄蝈勃勃二话不说,拨马便走。 就在这时,一匹枣红大马,四蹄翻飞左劈右砍冲进人群之中,几杆长兵器一起指向他,他突然藏到马腹之下,待他躲过那些兵器,再次翻身上马的时候,已经来到独吉锋的背后,方天画戟自下而上一撩,七品战将独吉锋脱马而飞。 恰巧此时唐琪一枪刺来,刺向独吉锋咽喉,没想到他竟然突然飞起,这一枪扎在了他的心口。 “噗!” 白恪冷冷一笑,马不停蹄,转身向敌军将旗奔去。 男贾人的将旗,并不会因为主将阵亡而倒下,这是男贾人的传统。 主将阵亡,将旗迅速向副将黄蝈勃勃靠拢,将旗不倒,士气不丢,兵卒不退。 与此同时,棣州城北门突然打开,兀颜扎悍带领一群饿狼冲了出来。 打算两面夹击梁军。 监军马不彤急得嗷嗷乱叫,命令曹辅张干带兵堵住兀颜扎悍,二将领命带人冲向北门门口,堵在那里,双方迅速进入绞杀战,战况激烈,场面惨不忍睹。 战斗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双方均是伤亡惨重,战斗越往后发展,敌军装备上的优势越明显。 虽然唐琪早有准备,可是新兵们体力差,技术差,装备更差,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恪三次冲向敌军将旗,均被敌军严防死守挡了回去,见不能得手,他奔向唐琪而去。 唐琪虽是女子,性格却极刚强,给人一种死战不退的感觉。白恪心中犹豫,到底要不要劝她撤军。 如果撤军,她最起码能保住性命;不撤,就她这样猛冲猛打,迟早要陨落。 中郎将旗随风飘摆,跟在唐琪身后,四处飞奔,战将杀红了眼。她身旁还有一名手持陌刀的女扈从——扈兰花,而扈兰花原本所带女兵,早已找不到踪迹,估计早已死在乱军之中。扈兰花身上脸上都有血,也不知她是否受伤。 白恪决定,必须劝唐琪撤军,冲到唐琪身边,却发现此时已经有人在劝她。劝她的人,是一名从陇右借调而来的老将。 可唐琪却态度坚决地道:“不战到最后,岂能轻易言败,此时撤退,敌军骑兵追杀,眼下两千步兵必然一个不剩。那些伤兵,更是无有生还希望。就算是战败,就算是战死,也要让他们死得其所。” 老将还想说些什么。 唐琪怒道:“再言撤退者斩!” 见状,白恪无奈,陪伴唐琪左冲右突,冲乱敌军骑兵的队形。不能让人敌军骑兵集体冲击步兵的后面。否则一瞬间就能把步兵队列冲垮。 唐琪的部队,每百人为一队,组成方阵。 正面对敌,男贾骑兵吃亏;可如若男贾骑兵从背后冲过来,就好比割草一样简单,一冲即溃。 这种情况下,必须用骑兵牵制骑兵,防止步兵遭殃,可是他们的骑兵太少。 棣州城里的男贾兵,已经被围得有些丧心病狂,终于见到援军,兀颜扎悍疯了一般向外冲。 卓陀丰羊、阿迭茂两名副将双双战死,他便亲自冲锋,终于冲垮了马不彤的监军团,并且重伤曹辅张干,一马当先冲了出来。 “哈哈哈哈!” 兀颜扎悍冲出来一看,对面中郎将旗早已被城外铁骑层层包围,危在旦夕。 相反,他们的胜利近在眼前。 不禁狂喜冲头,他突然振臂狂笑。 “噗!” 一支冷箭从太阳穴刺入,从后脑崩出。兀颜扎悍应声落马,两腿一蹬,死在马下。 “神策军莫慌!登州唐渊来也!”唐虎咆哮一声。 “你奶奶的唐虎,你瞎吵吵什么!”唐渊被唐虎气得想吐血。 也不知这唐虎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嗷的一嗓子,一里地之内都能听见。 “哎,小凤啊,你不懂,这是扬名的绝佳机会。你这一箭功劳大呀!不喊出来,谁知道你是你射的?” “你当别人都瞎吗?”唐渊失去跟唐虎扯下去的耐心,长枪一指,“休要废话,快去救唐琪吧!将军被一群人围上啦!” 一群装备奇差,衣着破旧如乞丐的士兵,高举粪叉、铁锨、?头、锄头冲入战阵。 双方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无论优势方还是劣势方,都已筋疲力尽,这个时候突然冲过来黑压压两千多人,管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武器,哪怕是一把菜刀,也声势吓人。 敌军副将黄蝈勃勃环顾四周,见大势已去,拉着队伍向东边逃去。重甲骑兵逃跑,步兵不敢追。目测他们逃走的人数,不到六百。看方向,是去渤海城了。 去渤海? 难道,典梼兄弟已经被打退了? 暂时没有时间考虑哪些,唐琪下令重新组织部队,快速冲入城中。 虽然黄蝈勃勃逃跑了,兀颜扎悍也死了,可城里还有一些男贾士兵在顽抗。他们想关上城门,可已经来不及了。 白恪一马当先,带领一百勇士冲进了北门。 “集体冲锋!” 唐琪亲自跳上战车,抓住鼓锤擂鼓助威。 敌军的士气已经没了,再打,仿佛□杀一般。 无情的大刀,砍在男贾士兵的身上——血债血偿,对待侵略者,没什么好说的。 有的人见到男贾人想起国仇家恨,即便已经重伤倒地的男贾人,也不肯放过,跳过去,补上一刀。 闯入城中,展开巷战,一个时辰之后,天已经黑了,城内的喊杀声渐渐消退,只是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喊打的声音。 一些男贾兵藏在民宅里,被挨家挨户搜寻的士兵发现,最后杀得一个不剩。 赢了。 一场恶战,获胜后的滋味,堪称五味杂陈。 不过整体来说,还是喜悦大于悲伤。 一些体力好的人,还在城里放起篝火,载歌载舞欢庆胜利。 唐琪对军规要求极严格,即便没有监军马不彤,她也不允许士兵侵扰百姓。 到处张贴布告,安抚城中百姓。 百姓敲锣打鼓欢迎大梁将士。 男贾人在的时候,人们到处藏粮食。大梁的兵赶来这里,百姓们却能从墙缝里、土炕下、草垛中取出粮食,送给军队。 “赵飞枭,李飞鱼,你二人速去渤海,探听明白情况速来报我。”这场胜利并没有冲昏唐琪的头脑。 “是!”两个斥候登马飞奔。 县衙内,唐琪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 她的站姿一向挺拔,习惯性微扬着头。 突然扭回身,一笑问道:“唐渊,现在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 第52章 要马 唐琪宁愿自己落入险境,也要坚持作战,直到完全无法挽回败局为止。 这简直是以生命为赌注,做一次胜率本来就不高的赌博。 唐琪为何如此渴盼胜利? 唐虎会说:你那不是废话吗,谁不想赢?赢了能升官、发财、娶漂亮小媳妇。 唐虎的这句话,说得对,但却把战争的残酷性,给完全抹杀了。 比如这一战,如若唐琪在那名老将的劝说下撤军了,她手下的步兵几乎会一个不剩全被敌军斩杀。而敌军获胜以后,可以救起大量的男贾伤兵。 战斗,尤其是乱战,很多兵虽然倒地,其实他们并没有死。 只要救治及时,很多人是可以活过来的。 战斗刚一结束,假如双方伤亡率都是百分之五十,可赢的一方,在救起伤者后,死亡率会大大降低;而输的一方,情况就十分严峻了,不但伤兵救不起来,逃兵也会大量被杀,还有一大部分人会脱离部队,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唐琪手下三千多人,本来被打得只剩下一千多人,可经过救治,七百多人活了过来,其中有二百重伤号,一部分人通过治疗能活过来,一部分落下残疾,一部分人治疗无效死亡。 而轻伤者,有不少能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重新归队。 经过一场这样的恶战,许多新兵已经开始成熟。也有一些能人显现出来。 唐琪不会错过这次选拔将官的机会。根据战功,提拔了一批人,大到都尉,小到卅夫长,她都亲自过问。 “唐渊,你别担心,更别抱怨。”唐琪背着手,走向椅子。 “末将不担心,也不抱怨!”唐渊站得笔直。 唐琪似乎没有再保持女扮男装的想法,通过这场恶战,她已经证明了自己。说话也不故意粗着嗓子,如今听起来,更像个女人了。不过她也没必要把自己的身份主动对外人说起,而且她身上许多动作,看起来依然像个假小子,连扈兰花都比不上她。 坐在县令大堂上,双手支着桌案,面带微笑道:“虽然我收了你的兵权,但我会提升你的军衔。现在开始,你是二级都尉了。” “谢唐将军提拔!” “另外,我发现你这个人很适合放出去,而不适合留在身边。”唐琪扭头看了看地图:“既然你已经在沧州南部转了一圈,不如你重操旧业,再去转一圈。这一次,你向沧州深处走走。” “……” 唐渊目光一滞,脑海里浮现出被男贾铁骑追杀的场面,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怎么,不敢去了?”唐琪挑衅一笑。 “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唐渊挠了挠脑袋。 唐琪一歪头,盯着他,不说话。 唐渊嘿嘿一笑:“这次打了胜仗,咱们缴获不少战马。”说完,目光平移,身子不自在地晃了晃。 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可是他还是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他在跟唐琪要马。 唐琪脸上笑意加深了,指点着唐渊说:“我猜你就是想从我这里捞点东西走,好吧,看在你立功的份儿上,让你二百匹马,二百套胡甲。不过你要把这些甲改装一下,省得自己人误会。” “这个我明白。” “好,让王栋带你去选马。” 王栋,是神策三军一师中郎将王操天的侄子。唐氏门阀的关系户。 能力一般,可对军旅生活,他还是十分向往的,希望通过这次北伐,建立些功勋,再通过大伯的关系,受到提拔。 这次战斗,他表现得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彩的表现,可在危急时刻,也没落荒而逃。 战斗中,有些胆怯的士兵逃掉了,其实这也是正常情况,每次战斗,将官们心里都有数,一定会有一些人畏战逃跑,只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如果战斗时逃跑的人很多,那也能侧面说明,将官的无能。 如今他被唐琪提拔为都尉长。可这名都尉长对唐渊还是很客气的,私下里说:很羡慕你啊,搞出这么大动静,如若换做是我,肯定不如你。 唐渊哼哼哈哈说,自己完全是运气好,云云。 来到校场,唐渊变得不客气了,选了二百个精壮士兵,一群人闯到马厩里,把最好的马都给牵走了。他甚至跑到唐琪的马前打量一番,结果被王栋毫不犹豫地给“劝”走了。 唐琪的那匹马是真漂亮,高头大马,膘肥体壮,精神抖擞,生有龙相。 “将军的马是唐家七公子送给她的,西域汗血宝马和波斯马的血统,咱们级别不够,就甭想了。”王栋挑了挑眉毛,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唐渊眨了眨眼睛,搞不懂王栋有什么好光荣的。 临走前,唐渊还不忘了跑到唐琪面前,表彰一下跟他一路走来的兄弟们,这其中当然包括陈豹、唐虎、刘湛、张靖、傅璎,最后还着重夸赞纳兰信一番,把纳兰信乐得直晃脑袋。 后来又聊起监军张努,唐渊说,咱们两个脾气很合得来,张老将军对我的帮助很大,云云。 最后又提起了渡河时,一个姓李的民团百夫长,他说:老李牺牲了,希望将军为他记上一功,将来战争结束,记得为他的儿女申请抚恤。 唐琪点头,并命署吏记在备忘录上。 这一战打得太惨烈,部队必须通过修整才能再次出发。而且这里面有两千壮丁,唐琪打算抓紧时间训练一下。 而此时,唐渊带领二百骑兵,已经向阳信奔去。至于典梼那边的情况,直到他走,赵飞枭和李飞鱼两个斥候也没回来。 骑兵速度很快,半日时间,便来到阳信城下。 城头上士兵见来的都是骑兵,有些慌了,直到唐渊靠近,他们才看清楚来人,欢天喜地开了城门,迎接唐都尉进城。 张努正在训练新兵,并且拆房子打造弩弓。 “我说张老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把百姓的民房都给拆了?”唐渊来到县衙。 张努一笑道:“我不是谁的房子都拆,都是一些汉奸家的房子,我现在需要木料,制造武器,更关键的是需要铁。没有铁,光靠竹和木头削成的尖,杀伤力太弱了。” 唐渊还是了解张努的,老将军虽然有的时候铁石心肠,可他为人并不坏,心中有一杆秤,不会糟蹋百姓。 随后他们聊起了发生在棣州城下的事,张努听得很兴奋,听到高兴处还不停地敲着桌子。 “我听说兀颜扎悍也是六品的战将,就被你一箭给射死了?” “对。” “那你可不赖啊,最起码你也是六品的射手了。”张努微笑赞许道。 唐渊盯着张努,突然脸皮一紧,“才六品啊?” 张努突然不笑了,“怎么的,六品很差吗?” 第53章 调查凶手 霍子珍坐在帅帐之内,面色阴郁,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了。 不是不困,而是睡不着。 现在他担忧的并不是北河的战局,而是关于刺杀孟阳的事,这件事并不是他的本意,可他又必须这样做。 而帮他联络杀手的,竟然是飞虎二军暂时第四新兵师中郎将岑参。其实这句话反过来说更合适,事实上是岑参找到霍子珍,问霍子珍,想不想做掉孟阳。霍子珍当时并没有明确表态,而且还阴阳怪气地数落了岑参一番。 可他并没因此而惩罚岑参,这本身就是一种纵容。——正常情况下,霍子珍应该把岑参拉出去砍了;或者把这件事上报给孟家大公子来裁决,岑参意欲勾结同党,谋杀门阀干将,这必然是死罪。 岑参当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可这时随军而来的夫人卢氏,却对岑参说:大帅其实已经答应了。现在只看你的表现,如果你表现得好,以后你们就算是一个联盟。 岑参恍然大悟,开始策划这次刺杀行动。 岑参有一个师弟,名叫曹飞狐,当然这只是他的外号,而他的本名叫什么,岑参不说。 霍子珍只是知道他们都是来至大同府的一个神秘杀手组织,后来那个组织被朝廷剿灭了,而负责剿灭行动的,正是孟家五公子孟督。 那时候岑参弃暗投明,提前一步投入孟督麾下,给剿灭计划添了一把大火,才能让孟督彻底完成这个看起来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也正因为此,孟督在孟家乃至大梁朝,都是声名鹊起,一度超过了孟家大公子孟宗的威望。 可后来,经过更多事件的考验,孟督和岑参的能力,备受质疑。 “报大帅,暂四师岑参求见。” “让他进来。” “喏。” 大帅的帐篷两旁有两间退室,是专门用来讨论机密要事的地方。毕竟大帅的帐篷里人很多,许多秘书郎,参将,署吏忙得不可开交。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大伙儿都轰出去。 他们虽然地位不高,可他们的工作却是至关重要,千军万马在打仗,战报雪片一样飞来,总不能事事都让大帅来亲力亲为做决定,很多问题,在秘书郎和参将那里,就会得到具有大局观的良好意见,快速发往部队。除非碰到他们拿捏不准的事,才会禀报大帅。 而他们做出决定的时候,大帅、总监军、总参将、副帅等,就坐在不远处,参将宣读作战计划,秘书郎快速笔记,这个过程,都在大帅的监督之下,绝不可能,也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霍子珍把岑参引到退室,岑参对他耳语一番。 霍子珍一愣,道:“五公子真的这样跟你说的?” “是的。” “那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还请你跟五公子谈吧。” “找五公子谈?”霍子珍一愣,心道:此时我正在河北打仗,让我去哪找五公子? 霍子珍斜瞥着岑参,道:“难道说,五公子已经来了?” “是的,就在属下的营房里。不知霍帅肯不肯屈尊去一趟呢?” “在孟家公子面前,我这个大帅也不能僭越门阀之礼。到了你的帐篷里,他就成了我的上级。虽然我久事大公子,但毕竟,他们才可能是孟家的未来族长。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霍子珍好像在解释什么给岑参听。 岑参面无表情地一挥手,示意霍子珍:请出发。 霍子珍走了出来,找副帅张之魁低语两句,张之魁侧目看了看岑参,然后又冲着霍子珍点了点头。 然后霍子珍就跟岑参走了。 在别人看来,大帅这是有事要离开,临走之前,让副帅盯着点战局变化。而此时讨北军总监军赵光达正眯着眼睛在那里闭目养神。 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霍子珍离开帅帐的消息,很快,有人在赵光达的耳边提醒了他一句,他只是微微斜了斜眼睛,就没下文了。给人的感觉,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暂四师的营盘紧挨着帅卫师,骑上马,没一刻钟的功夫,就来到了岑参的营寨。 岑参果然是一个讲究精神面貌的人,他部队里的士兵,也有着这种气质。可见平时岑参对部队还是蛮用心的。 霍子珍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快步走进了帐篷,此时他心乱如麻。 刚一进来,就看见了五公子孟督,孟督脸色极难看,即使见到霍子珍,也只是强挤出一些微笑,互相落座,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孟督直接问道:“孟阳死了,这可是咱们孟家的一大损失。不知霍帅,对此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 霍子珍心中嘀咕了一声,道:“对于孟将军的死,我感到很震惊,也很心痛。我与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排兵布阵和练武的奇才。” “这样的客套话,咱们还是不要说了吧。”孟督低着脑袋,他身后站着几名扈从,其中一人身穿样式朴素的劲装,可衣料却是上乘的衣料。 这个人是孟督的贴身扈从,无论孟督走到哪里,他都跟在后面。他的名字叫姬一发,九品下的剑客。面对这样的人,即便是霍子珍,也感觉到发憷。如若五公子突然发难,让姬一发对他下手,他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不知五公子想听什么。” 霍子珍这句话一出口,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了些。事实上自打两个人见面,屋里的气氛就一直挺紧张的。从他们在应该寒暄的时候没寒暄开始,大家心里就都有些数了。 来见五公子,霍子珍可是一个护卫也没带,这样也是为了表示对孟家的忠诚。可眼下,他的心里在敲鼓,心道:难不成岑参把我给卖了? 毕竟岑参一直都是五公子的人。 “我想知道,孟阳在赶往河北之前,是否给你发过信;是否让你安排人来跟他接头;还有,我想看一看你们之间的信笺和联络人。”孟督依然低着头,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摆弄着手指。 他越是这样神情,帐里的气氛越加紧张。 霍子珍瞥了岑参一眼,后者表情淡漠,仿佛置身事外。 霍子珍说:“我是通过岑将军与孟阳联络的。而孟阳传给我的信笺,也都是公文,其中内容,岑参都看到过。” 既然是公文,里面一定不会夹杂什么奇怪的东西,而且都会被帅部秘书郎放到行军柜当中,这些文件说来也没什么大用,但也要保留一段时间。或许突然出现了什么纰漏,这些文件,多是一些证据。 但行军打仗,这些东西不会被带出去很远,或许拿下一座城池,就丢到县衙的档案库管理,叮嘱署吏要么送到洛阳,要么定期销毁也就完事了。 “那么你写给孟阳的书信,你确定他都接到了吗?” “这也是岑参将军一手操办的。” “你就没有私下派人会晤孟阳?”孟督这句话一出口,屋里紧张气氛又被提升了,感觉气氛十分压抑。 霍子珍一时没说话。 孟督却突然苦笑一声:“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通过侧面多了解一下情况。这次父亲派我来查找害死孟阳的凶手,我在父亲那里放出豪言,一定要揪出幕后真凶。我希望霍帅,也能助我一臂之力啊。” 霍子珍坐在椅子里抱了抱拳道:“必当如此。” 看来岑参并没出卖自己;看来岑参跟自己说的也都是真的。这个杀手出身的家伙,野心不小。而霍子珍此时的心思,某种意义上,与岑参竟然有不谋而合之处,当然,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一样。只是其中一段路径,是可以互相利用的。 “呵呵,可是到了最后,我霍子珍才会是真正的赢家。”走出营帐,霍子珍心中冷笑一声。 第54章 杜顺男 敌军棣州主将兀颜扎悍,副将卓陀丰羊、阿迭茂阵亡。 此时兀颜扎悍部,剩下最高长官是三级千夫长纳坦浑。 而两支支援而来的重骑兵,其中左鹏翼骑兵千夫长独吉锋阵亡。 这一战,男贾军也是损失惨重,棣州五县,丢了四个。只是右鹏翼骑兵及时赶到渤海,帮助纳坦浑击退典梼部,才得以保留一县之地。 从战略地图上看,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孤悬海外”的飞地了。 不久后,北军统帅完颜大鳟下令,命令右鹏翼骑兵千夫长杜顺男为新任棣州主将,原来左鹏翼副将黄蝈勃勃成为千夫长指挥左鹏翼骑兵,而纳坦浑成为了杜顺男的副将,保持原军衔不变。 三级千夫长,给二级千夫长当副将,这个安排,颇有些嘲弄人的味道。此时的纳坦浑已经失去了丞相温既同的庇护,面对这样的安排,只能是硬挺着,还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的迹象。 杜顺男本是个汉人,为了表示对男贾王的忠诚,特意改名为“顺男”,曾经还托完颜大鳟的关系,希望男贾王赐姓“完颜”,却被男贾王一口回绝。后来男贾王又改口说,如若这次河北之战打得好,或许会考虑赐姓的请求。 一开始,两只骑兵队,左鹏翼千夫长独吉锋是首官。是他下的命令,在半路上拐弯去追击在沧州南部作乱的唐渊。当时杜顺男就提出过反对意见,他说,应该尽快去解棣州和渤海之围。却被独吉锋怒叱。 当时二人军衔平级,可在男贾军队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同级的情况下,男贾人最尊贵,安排两个同级别军官的时候,男贾人自然当仁不让地被默认为首官。 可是追杀了两天,也没能消灭唐渊,独吉锋说:敌军狡猾得像个泥鳅。 这时候独吉锋接到完颜大鳟呵叱军令,要求他一刻不停,快速支援棣州和渤海。 接到呵叱军令,独吉锋认为这一定是杜顺男派人去大帅那里告状,为此,还在众人面前羞辱杜顺男一番。——让他在男贾人面前跳舞。 “虽然现在咱们兵少,但是咱们的装备比梁军强很多,而且我们战马也多。”杜顺男站在沙盘前面,用指挥棒指了指渤海城的周围,道:“虽然表面上被他们占据了四个县,可实际上,他们只是控制了棣州城。所以咱们此时根本不必惊慌。只要消灭唐琪本部,棣州之战,咱们就算是赢了。” 说罢,他的眼睛四下扫了扫,众人看着沙盘,默然不语。 后来,他的目光落到了黄蝈勃勃的脸上,一笑道:“黄蝈将军,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初在我跳舞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他突然自揭伤疤,让黄蝈勃勃感觉到一阵别扭,或许是长期以来,对汉人的欺压已经养成了习惯。——在独吉锋活着的时候,他跟独吉锋一样看不起杜顺男。 一句嘲讽的话刚要脱口而出,黄蝈勃勃突然想起来,如今杜顺男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于是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可他依然口气懈怠地说:“当时只顾着看你跳舞,大伙儿笑,我也跟着笑,却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 “当时我说过,我很开心,希望这样开心的日子越长久越好。”杜顺男冷笑一声道:“这些话,都是我的心里话,希望黄蝈将军一定要记在心里。” 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种开心的日子,是需要遵守一些规矩的。如若有人不遵守规矩,那咱们之间,就谈不上一起过好日子了。” 他突然不说话了,近距离盯着黄蝈勃勃的眼睛,把黄蝈勃勃盯得有些不自在。 良久,他才说:“不知黄蝈将军以为如何?” 黄蝈勃勃想笑,却笑得很不自然,突然摇了摇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汉人弯弯绕太多,我听不懂,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你必须听我的,如果不听,我会毫不犹豫对你用军法。”杜顺男突然变得目光狰狞,再也不是那个在篝火旁跳舞的小丑:“这句话,你总能听懂吧?” 黄蝈勃勃觉得气氛不对,扭过头,瞪着杜顺男,二人都不说话。 良久,纳坦浑一笑道:“二位,咱们现在手里有一千五百骑兵,八百步兵,这样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还是请二位赶紧考虑考虑征兵的问题吧。其实,我在这次渤海守城战当中,也培养了不少汉人亲信。如果没有他们,我怎么能守住渤海城这么久呢。” 杜顺男冷笑一声道:“我想,三日后唐琪部就会重新组织兵力来打渤海。渤海距离棣州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如果他们连辎重也不带,恐怕一天就能赶到。不过我想,唐琪不会那么蠢,非要劳师远征,让我以逸待劳。” “那杜将军的意思是?”纳坦浑顿了一下。 杜顺男指着棣州通往渤海的两条路道:“我猜唐琪会走大路,黄蝈勃勃听令。” 这道命令下得有点突然,黄蝈勃勃愣了一会,才不情愿地道:“在。” “我命你带领五百骑兵,沿路埋伏,放唐琪部队路过,你始终不要露头。”杜顺男用指挥棒点了点一片密林,道:“就在这里。” “那里可不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黄蝈勃勃道。 “可我认为是。”杜顺男冷眼看着黄蝈勃勃。 黄蝈勃勃愤愤地晃了晃脑袋,斜瞥了纳坦浑一眼,纳坦浑眼帘低垂,不看他。 随后他泄愤地哼了一声,气鼓鼓走出帐篷,刚一走出来,就冲着自己的副将吼了一声:“去给我找五百个骑兵来。” “咱们这时要去哪?”副将小声问了一句。 “去送死!”黄蝈勃勃骂骂咧咧地走了。 帐内陷入片刻宁静。 不久后纳坦浑嗤笑道:“杜将军不要跟他这个憨人计较。我觉得你这个安排很好。在外面留下一支部队,待唐琪来围城的时候,咱们多了许多变化。” 杜顺男点了点头道:“看来纳坦将军已经看穿了我的计划。” “不敢,不敢。”纳坦浑讪讪笑道。 杜顺男望着黄蝈勃勃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如若留他在城里,他就是一把双刃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带着骑兵冲出去,打乱我的安排。可如若把他骗出城去,待他刚藏起来,我就改变作战计划,他就会因为嘲笑我无能,而怒意全消。希望到时候,能体现出奇兵的效果。我不要他能把唐琪杀死,只需要他打乱敌军阵脚,到时候我们再冲出去,必然一战击溃敌军。” 第55章 蜘蛛网计划 闷热难当。 好不容易一阵风过头顶,带来片刻清凉,很快又被厚厚的砂灰埋上了,新一轮闷热冲进肺腑,冲上后背。 汗水浸透了的战袍,贴在身上难受至极。 外面还要罩着一层铁甲,烈日之下,热得烫手。 典梼脊背上的伤,被汗水打湿,伤口上撒盐一般疼痛,使得铁轴汉子咧了咧嘴。 他们已经从远处的山中走了出来,穿过一趟麦田地,将军骑着马,士兵们互相搀扶着,一步一瘸地向西边走去。 这一仗对于典梼来说,打得实在是窝囊,此时他骑在马上,垂头丧气,蓬松的头发胡乱披在肩上。 一只鸟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没好气地一摔头,那鸟扑腾腾飞走了。 是一只楚乌。 见到这种鸟,典梼愤愤骂了一句:“晦气!” 去的时候,带着五千人,信誓旦旦;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剩下不到二百人,马只剩下一匹,还有点瘸腿。——战马的一只后蹄有些开裂,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就连典枭都跟士兵们一样,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真不知他什么时候就会体力耗尽而摔倒。 “来,你骑一会儿吧。”典梼看了看典枭。 典枭抬眼看了看二哥,目光很快被他干裂的嘴角吸引过去。看来战败对他的打击,远远不是身体上的伤病那么简单。 铁轴汉子,受点伤没什么。相反,如若这仗答应了,这点伤绝不会使他变得如此颓废。 听典梼说要把马让出来,典枭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走得动。 “别逞能了。”典梼费力地跳下马来,“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呢。”说话时,典梼一手捂着腰,龇牙咧嘴,看起来后背很疼。 “你伤得比我还重。”典枭苦笑了笑。 三天前,典梼接到唐琪的命令,暂时停止进攻。同时他开始整顿队伍,就在这时,一支约有一千人组成的重骑兵,冲了过来。 他领兵与敌军对抗,这时渤海城中的兵也冲了出来,两面夹击之下,典梼的部队很快就被冲垮了。 他坚持奋战,顶了一阵,终于背后中了一箭。测算彻底败下阵来,幸亏射箭那人功力不深,否则典梼这条命就要撂在这里了。 战败以后,顾不得别人,一口气跑出去二十余里,最终逃进一片山中,梁兵绝大部分都已被斩杀,敌军不想再浪费气力在大山中打游击,便退了回去。 “也不知唐琪那边怎么样了…”典梼扶着弟弟上了马,他龇牙咧嘴地站了一会,才开始继续走路。 突然,远远见到一支人马,奔向他们。 他们眯眼一看,竟然是暂四师的旗号,哥俩相视一笑。 典梼突然坐到地上,不走了。 不久后队伍开了过来,唐琪听说典梼受伤,亲自过来看了看,听军医说伤不至死,只是需要休养,唐琪笑了笑说:“辛苦你了。” 典梼汗颜道:“败军之将,何谈辛苦。” 唐琪宽慰道:“敌军的骑兵很猛,即便是我那边,也差点落败。如果不是唐渊即使赶到,我的下场不会比你好。倘若我俩同时战败,第四师就要集体撤出战场修整了。搞不好,番号都要被撤掉。” 典梼知道,唐琪一心想留住这个番号,甚至想把“暂时”和“新兵”两个词去掉。 可现在看来,真是任重而道远。 —— “哎,唐渊,你干什么还带回这么多衣服呢?”唐虎看着那些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就觉得晦气。 唐渊瞪了唐虎一眼:“你懂个屁!这些军服,都是从烈士身上扒下来的,代表着一种精神。咱们新招的兵,连军服都没有,看起来一群乌合之众,把这些衣服穿上,显得整体有了精神面貌。” 唐虎撇嘴。 “你别在我这挤眉弄眼的,去给我把纳兰信和张努喊来,我有事找他们商量。” “要打仗啊?” “废话,要不然我们渡河干什么?来阳信享福的?” “我倒是觉得挺好。” “滚!!!” 不久后纳兰信和张努一起走了来,一边走还一边商量着什么。 此时县衙大厅里,人不多,只有陈豹、刘湛几个。 带二人进来,唐渊直入主题,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地图说:“中郎将让我去沧州继续捣乱,我已经设计了几条线路。你们看如何?” 张努没说话。 纳兰信站起来,看了看唐渊画的几道线,摇了摇头道:“这样恐怕不太合适啊。” “怎么不合适了?” “据我所知,完颜大鳟的第二套战略部署已经完成,他要施展自己发明的‘蜘蛛网战术’。这种战术是把附近几个村庄连接起来,每个村庄都驻扎军队,另外还有一支骑兵,时刻准备接应。”纳兰信揉着下巴说。 唐渊皱眉看了看地图,道:“我怎么觉得他这个战术很愚蠢呢?” “我也觉得很愚蠢,如果很高明的话,我就…”纳兰信有些碍口,干脆不说了。 唐渊本来的计划是,把现在的六百人分散开,分三条路滚雪球,可如果敌军已经展开“蜘蛛网”战术,那么自己这个设计恐怕正中敌人下怀。 就好像一个一个猎物闯入蜘蛛网中,进退两难,最终被蜘蛛吃掉。 “其实我倒是觉得他这种战术挺实用。”张努站了起来,“这种战术并不是完颜大鳟发明的,以前南晋人就经常用这种战术。打这样的仗,不容易出现大溃败的情况,纯属消耗战。即便是最终打赢了,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看来,完颜大鳟并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担心大布局作战,玩不过霍子珍,干脆跟他打消耗战。” “那我就不明白了。”唐虎走了过来:“咱们大梁不比男贾大多了,他跟咱们玩消耗战,他能玩得过吗?” “话不能这样讲。”张努道:“咱们大梁有四块主要粮食产区,河北、山东、河南、淮南。如今河北已经落入敌手,最近几年河南道、山东道又连续干旱蝗灾,几乎没什么产量,就剩下淮南一个产地,要支撑大梁四大军的开销,已经实属不易,这次北伐,又增加了八万新兵,大梁早已被掏空了。打消耗战,其实对我们更不利。” 陈豹眯了眯眼睛道:“难道,就一定要跟他们打消耗战吗?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如从河东发兵,直接攻打敌军的后方。” 张努立刻反驳道:“那样容易迫使敌人破釜沉舟,放弃后方,他们反渡河打我们的郑州,一旦郑州失守,洛阳危在旦夕,恐怕就要迁都长安了。” “看来,这场消耗战是非打不可了。”唐渊皱眉道。 张努道:“我想是的。敌军的战略意图还是比较明显的,你们看。” 张努走到河北大地图面前站住脚,指着恒州道:“敌军在前方设置蜘蛛网,可他们后方是空虚的,但敌军并不傻,他们把骑兵总督九品战将颜盏石牙留在那里。 前些时,王操天、甄霸道、方天化三部攻打恒州,结果被颜盏石牙疯狂反扑。颜盏石牙一定要把王操天撵出河北之地才肯罢休,这也是在呼应完颜大鳟的蜘蛛网计划。” 第56章 战斗计划 二次拿下阳信的时候,唐渊就使了一个阴招,至今还在执行,而且执行得还很好。 由于他们入城太快,县令班子没来得及逃跑,都被唐渊堵在了屋里。 唐渊命令他们,在阳信城头继续插男贾旗帜,并且让守城门的士兵都穿男贾士兵的军服,保持与敌将书信来往——向棣州主将报告情况,就说阳信一切安好,只是缺乏粮食。如果主将大人能从男贾朝廷申请一些粮食或者军备物资,那就太好了,云云。 很显然,新任棣州主将杜顺男并没有搭理这个县令,只是让信使稍话回去,说:以后有困难自己解决,别屁大个事儿也向我汇报。 男贾通信骑兵依然将阳信当做安全之地,大摇大摆地路过这里,不过他们有专门的马道,并不用入城。因此他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路过城西南角的时候,那里距离马道很近,唐渊还刻意安排了几名男贾降兵,在那里冲着他们嚷嚷一些男贾话,大多都是一些“兄弟们辛苦啦”、“男贾必胜”之类的。 那些通信兵还用同样祝福的话回应他们。 唐渊打算再一次去沧州,临行前,让探马斥候多次打探,结果回报的消息很令人头疼。 第一次去的时候,完颜大鳟还没开始布置他的蜘蛛网,所以让唐渊得逞了,可现在,据说那里每一个村庄都有驻兵,这时候再去滚雪球,纯属自投罗网。 “纳兰信,你不是说完颜大鳟很愚蠢啊?那你说说看,这蜘蛛网应该怎么破?”唐渊指着地图说。 纳兰信走了过来,轻哼一声道:“如果给我一万人的部队,只要友军呼应及时,我一个月之内,就能突破沧州防线。” “少跟我废话。我问你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纳兰信抻了一个懒腰:“没办法,兵太少。你这点儿兵,进去之后就跟苍蝇似的,成了蜘蛛的盘中餐。” “你这个比喻很恰当啊。”唐渊怪声道:“现在我就命令你来当这个狗头军师,去乐陵给我抢些粮食来,如果你不去,我就把你打成苍蝇。” 纳兰信嘿嘿一笑,开始认真讨论下一步的战斗计划。 纳兰信觉得,在师属第二团里,唐渊不是战力最强的,可他却是最具领导力和创造力的,如果陈豹、唐虎是这支部队的首领,他纳兰信早就不呆在这里了。 陈豹,性格莽撞,好勇斗狠;唐虎,一心享福,不求上进。 这两个人适合当冲锋陷阵的战将,但不适合当主将或主帅。相比之下,他们远如唐琪。 但唐渊不同,纳兰信觉得,唐渊的创造力,在暂四师中都是佼佼者,跟他纳兰信相比较应该有的一拼——嗯,应该能排在第二位吧,置于第一位,当然还是我纳兰信了。 “斥候回报,说乐陵、无棣都已经布置了‘蜘蛛网’,每个村里都安排了最少五百人,我们这样去,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唐渊指了指乐陵西面的胡苏县,道:“咱们不如佯攻胡苏,然后在路上设置埋伏,击杀敌军的骑兵。” “要想打埋伏,只能在宁津打。”纳兰信看了看地形,面带犹豫之色:“可现在咱们才二百骑兵,和四百个装备落后的步兵,怎么跟男贾骑兵打?你要知道,蜘蛛网里的骑兵,各个都是重骑兵。无论是远程还是近战,咱们都吃亏。他们最小规模也是五百人一组,就算埋伏成功,第一轮箭矢射完,你能掀翻几个重甲骑兵?咱往好的说,射杀了一百人,可剩下四百人你怎么打?” 本来心中还有些想法,想法正在扩张,听了纳兰信的一段话,想法突然没了。 唐渊脸色一黑:“我发现跟你聊战术,怎么越聊越拧巴呢?不是很难的一道题,到你嘴里,难度增加了不止一倍,到了最后,干脆无解了。” 顿了一下,一仰头:“你什么意思?” 纳兰信嘿嘿一笑,“我小的时候就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不可儿戏,那时候常听相爷跟家里小少爷讲战术,我就在一旁旁听。可惜小少爷顽皮,从来不认真听讲,所以每次相爷让他交作业,其实很多都是我代笔的。不过后来,到底还是被相爷看出了破绽,因为我模仿小少爷的笔迹,结果我的笔力越来越深,最后还超过了小少爷。因此暴露。” 叹了口气,纳兰信脸上的戏谑表情完全消失了,靠着窗沿儿望着天空说:“相爷的一句话说得好,打仗要先把简单题想得复杂一些,然后再把复杂的题目一点一点变得简单,这样才能求到‘多胜少败’。不过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哪怕是诸葛亮,也有算计不到的时候。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一定要先想好退路才行。” 纳兰信转回头,指着刚才唐渊设计的路线说:“你这样打,很容易被敌人包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故意暴露出来,想让敌军包围你,然后他们就掉进了你设置的圈套。到时候只要你消灭了那支支援部队,也就有了逃跑的口子。可如果失败了呢?万一撕不开这道口子呢?你要干什么?置于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化茧成蝶?” 越说越离谱。 纳兰信敲了敲桌子,“现在你得到的命令是捣乱,不是让你攻城拔寨。你适当弄出点儿动静就算完成任务了。” 唐渊听纳兰信说了半天话,他也没插嘴,突然摆了摆手道:“你前面的话还有点意思,可是后面就不是人话了。如果我唐渊是那种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人,我也不会有今天。你跟我絮絮叨叨,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要时刻想着退路。这个不用你说,其实我也知道。” 纳兰信抄手站立,表情淡漠,不说话。 唐渊敲了敲沙盘边缘:“我这不是正在跟你商量的吗,既然你觉得这个战术不好,你就给我改一改,谁让你说那么多废话了?” 纳兰信被训了一顿,他也不生气,指着沙盘说:“咱们嘴小,不能一口吃那么多骑兵,咱们应该把目标变小一点。”把手指向宁津:“咱们骚扰这里,引来少量骑兵之后,把骑兵引入南边小山沟里,在那里打一场小规模伏击。” 第57章 曹圣 相州城落到男贾人手里之后,又被加固了一次。 增加了夯土层,外面用青砖砌上,躲墙增加到一人多高,后面还增加了女儿墙,防止守城的重甲士兵被击昏,而失足落下城去。 张云龙的玄甲军,仿佛一群铁蚂蚁,真的爬上了城墙,曾经有三次登上城头,结果还是被敌军打退了。 相州城上,站着最少三名八品战将,各个都是凶神恶煞,即便是老当益壮的张云龙,也是望城兴叹。这时,他突然接到霍子珍的命令:“围而不打。” 霍大帅的意思是:有能耐,让他们冲出来。 “霍子珍为什么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 张云龙看着相州城防地图,问身旁的曹圣。 曹圣嘿嘿一笑,示意张云龙去退室说话,张云龙跟他走了过去。 让随身护卫关上门,曹圣说道:“完颜大鳟突然改变了作战策略,现在霍子珍也感觉到头疼了。在没找到破蜘蛛网的好办法之前,他是不会贸然采取行动的。霍子珍这小子其实挺稳。” 张云龙轻哼一声:“完颜大鳟想打持久战,双方消耗都会成倍增加。可我觉得,他们没有赢的希望。” “话不能这样讲。”曹圣收敛神情:“他们从来没放弃过找帮手的努力。我的暗探回报,说他们又派了一批使团,绕过阴山与河套地区,去往河西走廊。这次他们给桑腊人提出了十分诱人的条件,男贾王给使节的命令只有一句话:无论桑腊人提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张云龙表情凝重,想起先帝在时,东西两线作战的窘境,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当年先帝亲临战场,虽然打得很累,可大伙儿心气很足,无论哪个门阀,都能做到尽力而行。可现在,霍子珍没有那个威望像先帝一样控制所有部队。 如果仅仅是打男贾,霍子珍倒是够用,可如果说到两线作战,霍子珍肯定就不成了。 “这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张云龙摆了摆手:“这是考验赵策的时候,咱们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了。” “你又直呼皇帝的名字,大忌!” “这屋里就我们两个,难道你还会去举报我吗?” “呵呵,当然不能。”曹圣呵呵一笑:“我只是担心你说习惯了,将来收不住嘴啊。” 张云龙眯眼看了看曹圣,突然挖苦的口气道:“哎,老曹,我一直觉得你这个人,特别阴险。可唯独对我,还是很讲哥们义气。哎,你跟我讲讲,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曹太后寻找新人呢?” “张云龙,你疯了吗!”曹圣怪眼一瞪:“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大逆不道!” 连忙站起身,想透过门缝,向外面看一看,却发现张云龙的退室帐篷十分严密。 “哎哎,没事没事,我的帐篷,封闭最好,外面人听不见。”张云龙呲牙笑道:“老曹啊,这么多年,我就想不明白。 你说,你作为曹太后的堂叔,按理说,你应该是现在大梁朝第一外戚啊。 二十年前,你就是右骁卫都统,中郎将级,那个时候曹太后还是容妃呢。后来成了正宫,再后来又成了太后。这里面多多少少,总有你的一部分功劳。 后来曹太后垂帘听政,也没少提拔你,可你都拒绝了。再后来曹太后让你帮他培养势力,你却装王八犊子,不卖力。 这我就搞不懂了。” 曹圣脸色冰冷,缓缓坐了下来,看着张云龙:“你老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张云龙突然冲天抱拳,“先帝在的时候,把我张云龙当兄弟看。如今,他虽然驾崩了,可在我张云龙心里,永远效忠先帝。赵策年纪尚轻,虽然我张云龙不是什么辅政大臣,可我也要为赵家保苗护根。”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跟我想得一样。” 曹圣摆了摆手道:“张云龙,我没你那么高尚。我这样做,其实完全是出于自保。” “说说看。”张云龙一推手,后背贴在椅背上,表情轻松地看着曹圣。 “我认为,曹太后做不到武则天那样。”曹圣捏了捏拳头:“她不是没有那个心,但她没赶上好时候。 如果大梁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我想赵策早就成了李旦。现在,她只能扶持赵策,对外,对抗男贾、桑腊、南晋、蜀汉等强敌;对内,还要对抗孟、唐、司马三大军阀。 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为她拓展势力呢? 将来赵策迟早执掌大权,到那时候,他会怎么看我? 如果我手中权势熏天,朝堂之上遍布门客弟子,我岂不是自己找死? 照比三大门阀,我的底子太薄了。我可承担不起。” “嗯,很有自知之明。”张云龙站起身,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道:“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到什么时候,都能做到头脑冷静。有你在,我也少吃了不少亏。” 曹圣不说话。 张云龙又笑了笑道:“哎,曹圣,我怎么听说,其实一开始,太后是打算让你来当讨北总监军呢?” 曹圣苦笑一声,没说话。 张云龙目光玩味道:“你又拒绝了?” 曹圣轻叹一声道:“她明里暗里找了我两次,我都一口拒绝,没给她留任何于地。其实道理跟刚才我讲的一样,就是不想再提升任何威望、官职,我要让皇帝知道,我曹圣毫无野心。这样,我们曹家一脉,才能安稳长久。” “你那侄女那么聪明,难道她想不到这些吗?” “她?”曹圣摇了摇头:“当你登上了泰山顶,就知道什么叫一览众山小了。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才是山顶。我只希望,将来赵策开始夺权的时候,别对他的母亲下手太狠。” “至于吗?” “请不要提出这样的问题。”曹圣指尖敲着桌子说:“不是‘至于吗’,而是一定!只是轻重的问题。” 听了曹圣的话,张云龙背过身子,冷笑了笑。转过身来,又是嬉笑的表情道:“看来,也是你把赵光达兄弟推上风口浪尖的。” “诶,话不能这样讲,这也是他们主动争取到的。”曹圣坏笑摆手道。 张云龙哈哈大笑。 第58章 偷袭宁津(上) 六月十五。 交战双方竟然都暂时停止了进攻,男贾人藏在村子里,大梁的兵占据河北沿河城市,也按兵不动。就连风头最盛的虎贲军萧寒部,也放弃了攻打将陵和平昌的计划,仿佛一只藏在密林之中的老虎。隐忍不发。 唯独相州城,成了孤悬的飞地,落在玄甲军的包围之内,可相州守城将士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的粮食足够多,足够他们吃上两年;他们的装备足够好,伤亡率很低。经过几次鏖战,损伤不过三千人,而伤敌最少两万。 相州城,铜墙铁壁。 其实,除了相州,还有一个城市正在被包围,那就是渤海城。 可是这里战略地位太低,无论是完颜大鳟还是霍子珍,都没把那里太放在心上。 只看棣州新任主将杜顺男和神策军暂四师唐琪,在那里小打小闹。 话虽如此说,可对于杜顺男和唐琪来说,却都感觉形势不妙。唐琪不敢死围,杜顺男也不敢轻易出兵,双方竟然耗上了。 唐琪在城外埋锅造饭,缕缕炊烟升起;杜顺男在城里燃起炊烟,呼应城外。 有的时候会发生这样有趣的一幕,杜顺男端着饭碗站在城头,望着远处的梁朝大营,与梁朝士兵一起吃饭。或许此时,唐琪也端着饭碗看着他。 这种僵持,表面轻松,实际上暗藏杀机,主将的心里一直紧绷着。 不知道对手什么时候会出招,或许一出招,就立刻打破平衡,生死一念之间。 —— 经过多次现场勘探,唐渊终于下定决心,在宁津设下埋伏,准备伏击敌军一个骑兵营。 他已经完全掌握附近几个村庄的敌军部署,步兵藏在村子里,一支五百人组成的骑兵营时刻准备呼应。 “看敌军的部署,咱们要是闯进村子里跟他们巷战,纯属自投罗网。”唐渊指着沙盘说:“我决定了,我亲自带兵,把敌军的骑兵营勾出来。张努带兵打伏击。” 纳兰信补充道:“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敌军不出来。” “不出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唐渊道。 唐虎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他们不出来,咱们就放火少村庄。” 张努怒道:“唐虎,你胡说什么。村子里都是汉人百姓,你怎么烧?” 唐渊摆了摆手,示意张努不要生气,道:“我的军帐里,一直提倡畅所欲言,说错话不要紧,毕竟最后有我和监军来做最终决定。 永远不要封了大家的言路,因为不知谁就会冒出奇思妙想,改变战局。 比如刚才唐虎提到的办法,本来算是一个办法,但缺点是不实用。敌人早就想到这一点,他们利用我们的‘不忍’和‘不能’,所以才布置了这种战法。 十足卑鄙。 不过他们的战法其实也挺精妙,面对这种蜘蛛网布局,大部队来了,施展不开。如果围住不打,他们周围援兵,又可以迅速靠拢过来。最终跟我们在狭窄的地方打混战,混战是男贾人希望看到的。他们不善于摆阵,但他们装备好,个体作战能力强。 更糟糕的是,如果我们增加兵力,他们也会继续增加兵力,最后整个河北打成一锅粥。那就彻底乱了。” 分析完大形势,唐渊看了看众人,各个面如死灰。唯独纳兰信不以为然的样子,左顾右盼。 唐渊敲了敲沙盘,继续道:“大家不要灰心。任何战法都不是没有缺点的,现在我们的问题,包括霍子珍大帅所考虑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在寻找破‘蜘蛛网’的办法。我们的行动如果成功了,或许还能给霍大帅提供一些思路。”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唐渊不去看他们,继续道:“咱们现在有二百骑兵,骑兵最大特点就是跑得快。咱们从村子里路过,只要我们跟他们村子里的步兵交战,打得热闹一些,他们的骑兵营就很有可能过来支援。到时候我们再跑。 凭借男贾人的作战风格,一定会追出来。到时候,我把他们引入这片小山。 你们不要着急出手,毕竟咱们的箭矢太少,三百步兵,每人只能分到五支箭,全算下来,不过一千五百发。估算距离,在五十步左右,这个距离十箭能杀死一个重骑兵就不错了。 咱们先假设,五轮箭射完之后,能杀敌一百五,那么他们还剩下三百五十人。 到时候,我们二百骑兵转回身,与他们在山谷厮杀。这时候三百步兵冲出来,用长戈、陌刀、长矛、长枪,各种长兵器围住他们。 只要不让他们的骑兵跑起来,就发挥不出骑兵的特点。如果咱们能一口吃下一个骑兵营,那咱们的装备可就提升了一大截,到时候所有人都是骑兵。 重骑兵!” 这套战术,唐渊已经设计好多天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很多,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现偏差。更致命的是,这一切都是唐渊的猜测,作为一个新兵蛋子,他的推测能有几分实用性,很值得怀疑。 不过总不能就这样耗下去,否则粮食都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唐渊认为,必须以战养兵。 唐琪部队的粮食,可以通过竹筏从河南岸运过来,可他这边,却一点儿也得不到支援。 具体细节,大伙儿又商量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决定在今天晚上行动。 “纳兰信,你就别跟着去了,你把纳合图图留给我,你带领三十名民兵,在这里看着县令,至于城门那边,随便派两个人把守就行了。一旦敌军杀过来,你也别犹豫,撒腿就跑。这次,我给你留了一匹好马。” 纳兰信闷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 唐渊命令所有骑兵,都穿上男贾军服。不过这些军服都是经过改动的,一旦打起来,伸手一扯,就能换回梁朝军装。否则大伙儿穿得都一样,搞不好自己伤了自己。 唐渊显得有些兴奋,让士兵多准备一些火把,可一开始的时候却不让用。他说,等到了宁津,突然杀出,才更有震慑力。 这几日已经把附近路况探听得明白,唐渊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 大老远,就有男贾哨兵吼叫。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唐渊让纳合图图应对,可纳合图图却说:“我也不知道暗号是什么,只能瞎蒙。” 唐渊你说:“你先跟他纠缠一会,如果混不过去,就直接射杀。” 纳合图图摇了摇头。 唐渊面无表情,拉满强弓。 “嘭!” 第59章 偷袭宁津(下) 魏州,昌乐县的东边,有一个叫平邑的庄子,这是一个大庄,近千户人家。 飞虎军暂时第五新兵师霍峰部,驻扎在昌乐城中,已经有些时日了。可近在咫尺的平邑,他们却拿不下来。 他们已经尝试过多次,均被敌军的蜘蛛网战术化解,他对手下将官大发雷霆,不信邪,亲自带领部队去,结果那一次,他差点没能跑出来。 这种巷战、乱战、近距离格斗,最是凶险,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箭,让人防不胜防。 霍峰是霍子珍的堂侄,此时霍子珍的北伐遇到了门槛,现在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比堂叔轻松,甚至有些心急如焚。 作为中郎将一级的军官,执掌万人,竟然拿不下来一个庄子,让他觉得一阵阵头疼。 “大帅令,要求各个部队,选拔精兵,试探攻击。尽快找出破开蜘蛛网战术的法子。现在各个部队都在尝试,咱们暂五师不能落后。今天晚上,我要再次发兵。一定要拿下平邑。我就不信,我带两千人,拿不下一个五百人防守的村庄!” “将军,咱们带两千人,施展不开啊。” “给我滚一边去,什么施展不开?你们就是怕死!他们毕竟人少,能同时守住所有地方吗?有的民房上,就两三个射手,你们就不能群起而攻之?” “那需要很多梯子,而咱们扛着梯子过去,速度就更慢了,而且他们的防御工事,挖得到处都是。咱们没等冲过去,就被人家射倒一半了。” “这都不是关键!”霍峰不耐烦道:“今夜我亲自带队冲锋,谁敢拖后腿,我刨了他家的祖坟!” 霍峰派遣五百射手,和五百长戈,藏在平邑的东边。 上几次他冲进平邑的时候,之所以最后失败,还是败在敌军迅速赶来支援的骑兵上。 这边一点开战,会立刻放起狼烟。 不久后,四面八方不知从哪里就能冒出一些骑兵来,冲到巷子里,远了射箭,近了劈砍,杀得梁军四散奔逃。 敌军的弓箭手到处都是,箭矢从各个方向飞过来,更可恨的是,男贾人的射术十分高明,不知哪里就藏着高品级的弓箭手,有那样的人在,一场战斗射杀十名梁兵,不在话下。 有心一把火把庄子烧了,可案头上摆着的帅令和总监军令,明确告诉他,绝不可以这样做。 讨北军,万万不能失了民心。 来到村庄附近。 “这次打先锋的,本将赏五亩地。如果战死,还会发双倍的抚恤金。”霍峰冲着一名骑兵卅夫长挥了挥手,“一卅杀进去!记得顺着墙根走!” “是!”卅夫长带队冲了进去。 可当他们刚冲到村口,只见敌军突然冒出头来,几百只飞矢劈头盖脸射了过来。 三十个骑兵,瞬间倒下一半。 —— 此时,唐渊也来到了宁津村口。 一名哨兵把他们当成了男贾骑兵,与他们讨要暗号,结果纳合图图对了几个,都不正确。这时唐渊拉满强弓,一箭射死那名哨兵。 “纳合图图,你下马,速把战况传递给纳兰信。” 纳合图图曾经提醒过唐渊,他说他虽然投降,但不会杀男贾人。 唐渊也不为难他,但他也没让纳合图图闲着。 想通过这次战斗,考验一下纳合图图,让他当传令兵。如果这点活儿都不肯干,唐渊就要重新考虑他的去留问题。——其实也是生死问题。 或许纳合图图还有可能逃掉。 他说他的家人都死在了右律铁蹄之下,他恨透了右律人,因此愿意跟汉人一起干,将来为家人报仇。 这些话,能有几分真? 唐渊并不完全相信他。 纳合图图没有马,他是在跟一个体重稍轻的小兵同乘一匹,待唐渊一箭射杀那名哨兵之后,敌军已经开始聚集,这时唐渊对纳合图图下了一道看起很容易完成的命令。 纳合图图迟疑了一下,没说话,跳下马向阳信跑去。 “兔崽子,没规矩!”陈豹一瞪眼,挥了一下手中的刀。 这时唐渊摆了摆手,对身后的人道:“让大伙准备的稻草人,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刘湛道。 给稻草人穿上军装,然后把稻草人绑在“不倒翁”木桩上,豁出去一匹战马,让战马牵着不倒翁往村子里冲。 趁着天黑,敌军视线不好,一旦上当,唐渊的机会就来了。 这次战斗,有几个难题需要解决,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冲锋的问题。 第一次冲锋,一定是最凶险的。 敌军藏在暗处,把第一批冲锋的人当活靶子,几百只飞矢,什么盾牌也扛不住,就算人侥幸躲过一劫,马也扛不住。 “冲!” 喊了一声,猛力劈打马背,那马刚一跑出去,骑兵从马上跳下来,藏到路边,而那匹马就带着几十个稻草人,冲向村庄。 “噗!” “噗噗噗……!” “敌人上当了!射箭,敲鼓!”陈豹喊。 唐渊的计划当中,压根就没有用人冲进村庄这一步。 当敌军开始冲着稻草人射箭的时候,士兵们按照事先布置好的办法,前队开始射箭,后队在村庄外面敲锣打鼓,制造声势。 唐渊心想,只要村子里放起狼烟,他的计策就实现了一半,可令人遗憾的是,敌军部队首领很老练,见唐渊不往里面冲,他也不放狼烟。 “看来西村的人不上当,那咱们去南村试试看。” 到了南村,故技重施,折腾了一个时辰,也没把敌人引来。 后来又跑向东村。 刚来到东村,远远望见前方好像有人影在动。大伙一起了望,这时有人说:“看起来好像是一支压粮运草的辎重部队。” “哈哈,那还说什么,走,劫了他!”唐虎大喜。 “慢着。”唐渊想了想:“如果这是敌军的诱饵呢?” “哎,诱饵怕什么,咱们全是骑兵,冲过去一阵砍杀,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是粮食,就抗走,如果真的是一个埋伏,咱们就跑呗,反正咱们带来的都是稻草人,大不了把稻草人丢给他们。” 为了做这些稻草人,唐渊可是没少下功夫,拆了不少民房,就为了弄这些木头。而且还搭进去不少稻草,那可都是战马的口粮。 现在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 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人的口粮问题更重要。最后为难地说:“那好吧,咱们今天晚上总不能白跑出来一趟,大家都提着点精神,先射箭,然后再集体冲锋。” 第60章 锋芒毕露 行军打仗,军规里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将军私带女眷。 可实际上,很多中郎将及以上军官,都会在自己的帐篷里金屋藏娇。 别说中郎将,就是有些驻兵在外的校尉中,总会有一些胆大妄为者,甚至干出过强抢民女的事。 很遗憾地说,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 只是有的人办事圆滑,不会把事情闹大;有的人办事狠辣,把事情办得无声无气毫无痕迹;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当然,能当上校尉的,又有几个蠢货呢? 但可笑的是,任何时候,任何档次的人群里,都会冒出几个蠢货来。 霍子珍一怒之下,斩了两名祸害民女的校尉,下手毫不留情。 可即便如此,当初副帅张之魁屋里藏着娇女,他却是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知道。 官官相护,如果不护,只能说明他们的官儿太小。舍车保帅,他们要死;杀鸡儆猴,他们要死;大难临头,他们要垫背。除非尾大不掉。 “将军,你听说了吗?” 扈兰花所带女兵,牺牲七个,伤了三个留在棣州城中养伤,如今就剩她自己陪在唐琪身边,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扣着手指,心中愈发有些慌了。 “听说什么?” 唐琪很喜欢摆架子,到哪里都要带着那张虎皮,铺到椅子上。现在“他”坐在将椅里,脚踩虎头,手里捧着战策,不知是第几次分析战况了。她看起来神情轻松,好像大局在握。其实她是装出来的,扈兰花早就看出来,唐将军因为大梁军队不能突破防线,而食欲不振。 可是将军就是将军,哪怕是装,也要保持一定的气度。扈兰花当然不知道唐琪的经历,唐琪从小在军队里长大,经历过多次战争,看惯了军营内外。那时父亲祁东阳,就是她的偶像。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祁东阳身上的影子。如果她没经历过这些,唐氏门阀族长唐振,也不能让她来执掌暂四师。 “有两个校尉,在军帐里留女人,被大帅给砍了。”扈兰花噘着嘴说。 她这句话有问题,问题在于她把“强抢民女”改成了“帐内留女”。 唐琪瞬间听懂了扈兰花的意思,一笑道:“你放心,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在我们军中。” 扈兰花有些着急了,低声碎碎念叨什么。 唐琪不说话。 过了好一阵,扈兰花又说:“要我看,以后我还是到帐外站着去吧,省得有人说闲话,影响将军。” 唐琪瞥了她一眼,视线继续落到战策上,声音平淡地说:“是谁嚼舌根子,你就去找典梼,让他处理。” “如果是典梼呢?” 唐琪苦笑放下战策,道:“他绝不可能。” 随后扈兰花闷头坐在小板凳上,不说话了。 唐琪额上精致一字眉挑了挑,转过身去坏笑,心道:这个傻丫头。 —— 相州阵线,飞虎二军暂时第四新兵师岑参部,军帐里坐着一个女人,她毫不避讳任何人的目光,甚至也不避讳军机。 每次岑参下达命令,她都会在身旁坐听,有的时候,她面无表情;有的时候微微皱眉;有的时候竟然还出言阻止。 卢氏当然不会打仗,但她却懂得这样一个道理——你岑参到底是为谁打仗? “以后,如果是霍子珍、赵光达发下来的命令,你就立即执行,如果是总参将卢武轩、总督梁官西门瓒,甚至是副帅张之魁,他们的命令,你一律不必执行。” “卢武轩是唐氏门阀的人,西门瓒是西门家族的人,他们的话我不听,倒还说得过去。”岑参皱眉道:“可如果连张之魁的命令也不听,岂不是太挑衅了些?” “怕什么?”卢氏眯眼道:“你本来就是五公子的人,不听他张之魁的命令又如何?他敢动你吗?动你,就相当于挑衅五公子。我想他还没这个胆量。” “他有大公子撑腰啊。” “可惜大公子不在这里,这里的主帅是霍子珍,”卢氏拍了拍岑参的肩膀:“别忘了,现在你们可是同盟。” “其实我有一些担心,我怕他杀我灭口。” “不不不,快把心放回肚子里,他绝不会这样做。” “夫人为何如此笃定?” “既然霍子珍帮你隐瞒刺杀孟阳的事,我就更加肯定,霍子珍已经投靠了太后。这一战,曹太后之所以能允许飞虎二军独占新兵八分之五,玄机也全都藏在了这里。”卢氏俏眉突然挑了挑,颇有挑逗的意味,道:“我们都是女人,这点儿心思,她骗得过你们这群男人,却骗不过我。” 岑参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怔怔出神。 卢氏笑道:“大家都以为曹太后没有独霸朝政的想法,可在我看来,她一定会成为第二个武则天。小皇帝赵策,性格鲁莽,刚愎自用,其实只是外强中干,跟他的母后比起来,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别曹太后玩弄于股掌之中。” 突然转过身,瞪着岑参说:“记住,你既是军官,也是政客。政客怎么可以不会装相呢?政客必须要会像戏子一样表演,有的时候演刚正不阿的忠臣仗义执言,有的时候演戏懦弱无能黑白不分的俳优,演技越高,越会被重视。不要成天想着当什么能臣,有能耐的人多了,轮得着你来表现吗?” “还请夫人慢些说,我怎么有些听不太懂呢?” 岑参有些冒汗,搞不懂这个成天待在家里,也不怎么看书的女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她成天慵懒地倒在家里,有机会就跑去和京城里一大群上流女眷嘻嘻哈哈,说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难道从这些话里,她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事情来? “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卢氏眉毛高挑:“就是要学会表演,否则如何愚弄同僚,如何愚弄百姓?世上愚人多,聪明人少,各朝各代聪明人都是如此。比如这个□,那个派,还有什么法家、儒家、墨家,哪个不是用来愚化百姓、禁锢思想,最终为朝廷和权势所用的?” 恨铁不成钢,卢氏伸手在岑参的脑门狠狠顶了一下:“只有傻子才看不透这一点,傻乎乎的跟着走,甚至往前冲!” 岑参不语,显得有些气馁。 卢氏突然娇笑,投入丈夫怀中,娇声道:“你看曹太后给赵雅和赵翡改的公主称为,一个叫长安公主,一个叫长乐公主。难道,你就品不出其中味道来吗?” 岑参这次可算是抓到了夫人的把柄,掐了掐她的脸蛋道:“傻婆娘,就算曹氏有心当女皇帝,也不至于在这方面锋芒毕露。你啊,还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呐。” 卢氏突然撒娇。 岑参哈哈大笑。 见岑参恢复风采,卢氏眉毛挑了挑,心道:卖些破绽出来,总要让岑参找到点自信才好。 第61章 女刺客 五公子孟督带人来到河北,追查杀害孟阳的凶手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虽然有了些线索,可他依然没能查出真凶,显得有些焦头烂额。 他背着手在帐篷里踱步,突然站定,手指着岑参道: “把郭旭给我喊来!” “公子,郭旭正在营中效力,听说有军务在身。” 孟督额头泛红,骂道:“他奶奶的,还反了他了!你去问他,是军务要紧,还是我孟督的命令要紧!” “喏!” 不久后,飞虎六军一师第一重骑兵旅三级校尉郭旭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一见到孟督,立刻跪倒:“末将郭旭,拜见五公子。” “郭旭!”孟督瞪眼道:“我来问你,孟阳遇刺当天,你们三千铁甲骑兵在干什么?你们是一群废铁吗?能让主将死在自己军营里?!别说孟阳还是九品战将,就算是个女人,你们也不能让她伤到一根头发!” “五公子息怒!那刺客行动诡谲,无声无息,当时我们是在是没有察觉呀,五公子,但凡察觉到他的存在,末将宁死,也不能让他伤到将军分毫!” 郭旭眼眶迅速红了,急得几乎哭出来。 看郭旭这副表情,孟督脾气压下来不少,愤愤地踱了几步,道:“也是奇怪,孟阳那可是实打实的九品战将,怎么可能瞬间被击杀呢?” 郭旭连忙道:“同为九品,刺客放了一箭之后,其实孟将军并不至死,是那箭上有毒,而那毒不知是何药力,孟将军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指着帐篷外面,张着嘴啊啊叫了两声,便咽气了。” “当世一共就两个九品射手。不是萧无间,就一定是韩福荣了。可是萧无间在南晋,韩福荣是我的朋友。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害死了孟阳?” “不不不不,不敢,不敢!”郭旭陷入慌乱,手指着帐篷外面说:“一定是萧无间干的,一定是他!” 下意识的,孟督顺着郭旭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他指的是南方。 孟督突然放缓了口气:“你说是射箭,那么箭在哪里?” 郭旭连忙道:“被孟将军反射回去了。” “你是说,孟阳当时还能反击?”孟督敲了敲桌子,“可是箭呢?” “属下派人去找了,没找到。” “没找到?” 郭旭颇显神秘的样子说:“五公子,那人可是九品射手,有能力抓住箭。” “天大的笑话!”孟督又火了,站起来伸出右手,“来,郭旭,你也是六品的战将,你给我站好了,我现在射你一箭,我看你能不能抓住我的箭。” 郭旭跪在地上,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敢,不敢,五公子,我不是射手,更不是九品射手,那是独属九品的绝技,末将万万办不到,万万办不到!” 郭旭磕头如捣蒜。 孟督狠狠地白了他眼:“那孟阳为什么抓不住那一箭!”越说火气越大,拍着桌子说:“你给我说,给我说!说不出来,今天我就杀了你!” 这时九品剑客姬一发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只是扫了扫屋里的人,便直接靠近孟督,低声说了些什么,孟督一愣。 “还有这种事?”听了姬一发的话,孟督眉头紧锁,叹了口气道:“他孟阳真是命里该死啊…,哎,不对,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姬一发摇了摇头。 孟督坐进椅子里,想了想,道:“看来,事情未必像一开始想的那样,或许,在杀手动手之前,孟阳就已经中毒了。” —— 唐渊设计了多日的战术,经过实战检验,纳兰信给出了七个字的评语:“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渊眯了眯眼睛。 纳兰信仿佛没察觉到唐渊表情上的变化,继续摇头晃脑地道:“看来将军还是缺乏实战经验呀,如果能早些听我的,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唐渊咬了咬牙,没说话。 这时陈豹闷声道:“谁说我们是竹篮打水?这一战咱们抢回来不少粮食,足够咱们六百个人吃半个月的。” “哎呦,二将军,这话可就说错了。” 纳兰信知道唐渊、陈豹、唐虎是拜把子的哥们,陈豹排行在二,便如此称呼了。 “如若听我的,继续等上两天,其实咱们可以在阳信以西,打一场更大规模的伏击战。”纳兰信指了指地图:“看到如今的大形势没?我断定,不久后完颜大鳟会命令杜顺男从渤海退兵。退到德州平昌县,加入德州纳兰绝扈部。你们猜,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不听你的,还能怎么的呢?”唐虎瞪了瞪眼睛:“咱们又没什么损失,也没错过什么。” 唐虎的话,颇有一丝后知后觉的意味,他打断了纳兰信的话,更好像是在发泄情绪。 “可是草没了。”纳兰信反应倒是很快,双手一摊:“马吃什么?” 草都被唐渊扎稻草人了,二百匹战马的口粮眼瞅着就要断了。唐渊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听到纳兰信这么说,他突然来了兴致。 “你说,咱们在哪里打伏击合适?”唐渊敲了敲桌子:“赶紧说出来,如果那里有草,咱们就早点过去,省得战马挨饿。” 纳兰信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摇头晃脑,卖起关子来:“我都说了,让你们猜。” 陈豹急了,“你……” “等等,”眼瞅着陈豹要发火,唐渊立刻拦住陈豹,道:“反正现在也不着急,那咱们就猜猜看。” 唐渊看着面前的沙盘,拿起指挥棒,指着沙盘道:“如果杜顺男真的会撤兵,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在马颊河南,一条在马颊河北,如果他走河北,就一定会路过阳信。刚才你也说了,要在阳信西边打伏击,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要走北面这条路?” “那那可不一定。他走南边那条路,也是在阳信西边。”纳兰信结结巴巴地说。 唐渊把指挥棒一丢,“那我还是觉得他会走河北,因为河南靠近棣州,棣州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了,不如走阳信,顺路还能搜刮些东西,抓些壮丁。” “那那不可能。”纳兰信肯定地说:“他们绝不会在半路上抓壮丁。” “为什么?” “他们撤军的时候,我想咱们唐唐唐琪将军,一定会跟在他的后面。这时候他们必须保持阵型,绝不可能还有闲心思去抓什么壮丁。再说,现在棣州没粮食,老百姓都是饥民,他们抓一些饥民能有什么用?拖累队伍,而且忠诚度极低。没用。” “哦…,似乎是有点道理。”唐渊道:“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么咱们不如打个赌。” “赌什么?我可事先说好了,我这个人打赌从来不赌命。” “我没想要你的命,咱俩赌二两银子。” “那成,你说吧,怎么赌。” “我赌杜顺男一定会沿路抓壮丁;我还要赌唐琪不会再后面紧紧跟随,她只会远距离监视;还有,当杜顺男开始渡河的时候,渡河到一半,唐琪会突然杀出来。” 第62章 谋划 杜顺男以渤海城为钓饵,吸引唐琪上钩,到时候里外夹击,消灭唐琪。他认为,只要唐琪开始攻城,就必死无疑。 杜顺男对男贾铁骑的威力,还是很自信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重骑兵对阵装备奇差的新兵师,一千五对阵四千,不在话下。 打完这一仗,估计最多也就损失三五百人,一二百匹马。 杜顺男一副胜券在握高枕无忧的模样,躲在城里,没事的时候,让士兵给他逮些民女来,带到他的营房之中。 可连续过了五日,唐琪也没上当。 杜顺男想到的,唐琪也想到了。唐琪心里清楚一件事,只要自己开始动手,敌人肯定不会只是面前一个。她着重培养的十三飞马斥候,果然能力不凡,老早就发现了黄蝈勃勃驻兵山林。 此时唐琪扎下牢固营寨,坐在大帐之中。 “唐将军,咱们就坐在这里干耗着呀?”扈兰花跑到外面逮了一只野兔,她当然不会自己享用,而是带来给将军开开荤。 唐琪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兔子,一笑道:“你射的?” “嗯。” “你武功真的很不错,在我看来,你应该是四品上,或五品下的水平。要不然,上次那一场恶战,你肯定活不下来。”唐琪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而且你还没受伤,真让我刮目相看。” 扈兰花得意的一仰头:“将军送我的铠甲好。有好几刀都砍在了护甲上,都把护甲砍破了。我还没倒出时间让铁匠帮我修修呢。” 扈兰花的中型铁甲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虽然照比重甲轻了许多,防护能力也弱了不少,可优点是防护面积大,重量轻。 一个百夫长级军官,能有这样的护甲,做梦都能笑醒。 对绝大部人来说,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扈兰花发现唐琪知道的事儿不少,她很爱听唐琪跟她讲关于天下高手的事:“不知道高品中有没有女孩子。” “当然有。” “谁呀?” “八品上的女刺客,曹瑛簪。暗器、下毒的高手。传说杀人于无形之间。至今为止,十多次出手,从未失败。当然,他们刺客的行动是不允许失败的,风险极高,一旦失败,往往意味着死亡。” “那他们一定会获得很高的报酬吧。” “他们能获得多少,我不知道,不过雇佣他们的价钱一定很高。”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扈兰花犯糊涂。 “一大笔钱是要上交给组织的。”唐琪站起来看了看兔子,一皱眉:“兔子看起来很瘦,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连兔子都饿成这样,那就别说当地的百姓了。” 扈兰花把兔子收拾干净,拿出去用火烤,典梼、典枭兄弟路过,跟她讨要一块兔肉,她抠搜搜地撕下一小条给典梼。 典梼目光呆滞。 “这是给唐将军准备的,给你撕一条就不错了。你不要,我还不给了呢。省得让将军以为是我偷吃了。” “扈兰花,把兔子切碎,装到盘子里。咱们四个吃吧。”唐琪整理了一下护甲,站到门口:“奇怪,马不彤已经三天没来我帐里坐着了,他是什么情况?” 帅小伙典枭嗤笑道:“曹辅、张干受伤以后,马不彤就显得有些蔫了。跟我们说话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唐琪点了点头道:“嗯,虽然马不彤那人打仗不行,可是曹辅、张干二将还是很勇猛的。这一定是马不方千挑万选的人。好了,他不来我们也不必等他,咱们讨论一下战斗计划。” 不久后,都尉长以上军官都来到了军帐。 新提拔为都尉长的王栋,也位列其中。他身前站着的,也是这次被提拔为都尉长白恪。 此时唐琪还在犯难,关于白恪的使用,她应该给七哥唐潇写封信,凭借军功,白恪这种人的提升速度,必然是飞快的,可唐琪又不想把白恪从七哥手里抢过来。 爱而不得。 总不能伤害了兄妹之间的感情。为了避免误会,唐琪还特意写了封信给唐潇,交代情况。 将军要开会,监军马不彤必然也得到了通知,可他今日却派扈从来报病假,只说,他信得过唐琪将军,这场战术讨论会,他就不参加了。 唐琪在沙盘上整理了一下,拿起指挥棒,道:“如今,我们要想消灭杜顺男部,必须先消灭驻扎城外的黄蝈勃勃。 但是黄蝈勃勃此时躲在山里,咱们要想进山跟他打,肯定占不到好处。凭借咱们的兵力,想一边阻拦杜顺男,一边围住并且围死黄蝈勃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还很容易被反杀。” 唐琪看了看众将,大家好像对这个说法不是很赞同,唐琪详细说道:“现在我们有四千人,如果我派两千人去围黄蝈勃勃,这时候杜顺男再从城里杀出来,我们剩下的两千人,能顶得住杜顺男的一千重骑兵吗? 很显然,不能。 如果那样做,我们就要彻底被赶出棣州战场。 所以,我们必须想一个办法,既能消灭黄蝈勃勃,又能挡住杜顺男的支援。大家有什么好想法,今日可以畅所欲言。” 唐琪总来这套,她肯定是心中有了打算,才召开会议。可开会的时候,她却先让众将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这一套办法,其实也是跟祁东阳学的。 祁东阳说:作为主将,如果自己心中没有一个相对成熟的计策,就不要讨论战术。否则容易露出短板,让手下人瞧不起。不要小看了将官的眼光,那都代表着将士们的心气。主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决策,都会影响将士们的信心和决心,谁也不想跟着一个无能的将领打仗。除非你身边,有一个特别出色的军师,一心一意给你出谋划策,而且那人还一定要拥护你才行。 打仗,就是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或者说解决一连串的难题,这一串问题当中,错一个都有可能导致全军溃败。 对于主将来说,打仗更多的是考验脑力,沙场拼杀只是最后一个环节。 陇右老将陈锋抱了抱拳,出列,道:“给末将两千长枪阵,可独挡杜顺男。” 唐琪道:“老将军勇气可嘉,但是咱们装备太差,两千人万万办不到。而我又不能给你更多的兵,否则我也围不住黄蝈勃勃。” 陈锋道:“如若敌军绕着我们转圈,末将可以摆刺猬阵,让盾牌手挡在外面。” 唐祈道:“咱们的盾牌多是木盾和竹盾,如若对方放火箭,又当如何?” 陈锋道:“刺猬阵中间放水桶,哪个盾牌着火了,就浇灭它。” 唐琪突然笑道:“老将军的想法是好的,可用起来却很麻烦呀。其他人还有什么好办法,不如说来听听。” 第63章 听君一席话 胜啃十年土 扈兰花觉得,这个小唐将军,有的时候简直是坏透了。 “他”一开始甩出来的战术论题,压根就不是她真正的想法,换句话说,她压根就没想这样打,却非要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 扈兰花总陪在唐琪身边,帮着唐琪制作渤海附近的沙盘。 制作沙盘本应该是参将和秘书郎的工作,可唐琪却总喜欢亲自来,而且做得十分认真。根据地图上的信息,尽量做到精确。 她在黄蝈勃勃有可能藏匿的山头上插了几只蓝旗,然后她就再也不管了,此后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渤海城以北的地区。 在那个时候,扈兰花就觉得,唐琪心中或许早已有了打法,只是她不说罢了。 后来,唐琪把营寨扎到了渤海城的北面,意图不可谓不明显,是想切断杜顺男的退路,同时掐断杜顺男的粮道。 而这次部署战斗方针,她的真实意图,直到最后她才说出来:“将近十天,不见敌军来送粮食,我猜敌军有放弃渤海城的可能。一开始我以为杜顺男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投降,要么困兽一击,跟我来个鱼死网破。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粮食储备。 可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的粮食一定也不多了。 我故意把队伍拉到北面,这样,咱们的运粮队伍,必然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今夜,正是咱们后勤送粮的时候,我想杜顺男、黄蝈勃勃绝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所以我决定,今夜打一场伏击。 一支小队,一千人,多举旌旗,迷惑敌军,假装迎接辎重部队;另外一支队伍,两千人,埋伏在山脚下,打黄蝈勃勃的伏击。剩下一千人,也不能留在营寨里,防止杜顺男不上钩,反而趁夜偷袭我们的营寨,我们埋伏在营寨的外侧,并把营寨里的粮食全都带出来。” 闻言,众将面面相觑。 典梼不解地道:“如若杜顺男大部队去劫我们的粮草,我们岂不是拱手相让?” 唐琪一笑道:“放心,那些辎重都是假的,里面装的是土!如果她杜顺男连土也能吃,我倒是佩服他,我宁愿主动撤出棣州战场。” 闻言,众将哈哈大笑。 —— “纳兰信,听君一席话,胜啃十年土啊。” 唐渊手里拎着一根野菜,野菜根上还带着一些土。拿出水囊,冲了冲草根,丢进嘴里咀嚼,还是感到有些牙碜。口齿之间,发出一阵嚼碎细沙的脆响。 难以下咽,不过也不能糟蹋粮食。 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见唐渊脸色不妙,纳兰信结巴道:“你你别着急,我相信杜顺男肯定会从这里过河。你不是也说过,他们渡河的时候,唐琪一定会从后面杀出来,到时候咱们响应唐琪将军,两面夹击,他杜顺男就算生了翅膀,也逃不掉。你可要知道,杜顺男现在是二级千夫长,活捉了他,功劳大大的呀!” “好好说话。还大大的呀。” “没办法,我是男贾人,咱们那边说话就这样。” “臭小子,你还来情绪了?” “不,不敢。” 一开始唐渊和纳兰信打赌,赌的是杜顺男能走哪条路,可是后来,二人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如干脆堵在河边,恰巧这里还有一个土坡,适合步兵埋伏在这里。 但是埋伏也不能下得太早,否则容易被敌军的探路小队发现。只有看到敌军探路先锋路过这里,他们才能快速埋伏。这个过程,很考验长官的判断力和队伍的纪律性。 唐渊听了纳兰信的建议,把队伍拉到河北东侧的小山包,山包上有些草,倒是能解战马无粮的窘境,可是成天趴在地上,铁人也受不了。 士兵们有些蔫了。 “哎,唐渊,你看。” 纳兰信眼神很好,有的时候,唐渊甚至在想,如果这小子犯了错,就罚他去高台站岗,当了望兵,一定很好用。 唐渊顺着纳兰信手指的方向望去,不免一喜:“敌军传令兵!太好了,陈豹唐虎、刘湛傅璎,快上马,把他们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几个人连忙跑去山坡背面,骑上战马就冲了出去。 张努喊:“多带几个人!” “不用!”唐渊摘下铁弓,猛打马鞭,已经冲了出去。 对面三名传令兵,战马疾驰,向这边跑来。 唐渊等人斜向杀出,其他人还没到射程,唐渊已经拉满强弓,嘭嘭嘭连续三箭飞出。 三道弧线飞过,没伤到敌军传令兵,却射中一匹战马,战马受疼,嘶鸣一声,突然人立而起。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纵然男贾人善骑马,也没反应过来,那骑兵咚的一声落下马来。 另外两个传令兵一看,前面有一群敌人冲了过来,他们竟然连想也不想,拨转马头就跑。 “那两个咱们追不上,就逮那个落马的!留活口!” 风驰电掣冲了过来,男贾传令兵被摔得不轻,可他并未失去神志,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了,竟然把手伸进怀里,掏出军令,往自己嘴里塞。 他要毁了军令。 男贾人的传令兵,每次不会只来一个,而且只要他们吃过一次教训,就不会只走一条路,想彻底阻断敌军通信,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份相同的命令。 其实唐渊觉得,传令兵们把军令带在身上,这是一个不太妥当的办法。可是纳兰信却说,如果不带着证据来,接到军令的人,凭什么相信这份军令? 唐渊说:比如冯飞马来给我传递军令,我就不会怀疑。 纳兰信说:冯飞马是唐琪专门给你准备的通信兵,你们之间当然不用怀疑了。可即使如此,你知道哪天冯飞马就叛变了?他要是给你传个假军令,把你引入敌军的埋伏,你如何是好?所以我判断,等将来你的实力提升了,提升到唐琪心疼你的地步,你们之间也必须有信物传递,才能执行军令。 “不能让他咽下去!”唐渊喊,再次搭弓。 嗖的一声,陈豹的大刀提前飞了过去,紧接着传来咔吧一声脆响… “二弟,鲁莽!”唐渊目光一滞,收回弓。 唐渊跳下马来,看了看那个倒霉的男贾传令兵,被陈豹一飞刀砍在脑袋上,脑浆迸裂。这次他倒是咽不下去了,可命也没了。要想从他口中获得消息的可能,彻底断送。 “把他嘴里的军令给我抠出来!” 第64章 曹法地 男贾使臣完颜洪,带着男贾王的诚意,来到了桑腊境内。 此时的桑腊,正在恢复国力,连续几年没打仗,各项生产活动已经展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桑腊王吞弥桑扎并没有兴趣继续与大梁为敌,上一次被梁军打得差点丢了命,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其实梁朝人开出的条件也不坏,他们既不要桑腊人听调,也不用纳贡,他们只需要桑腊王接受大梁皇帝的敕封,口头上尊大梁皇帝为天下唯一皇帝,那么大梁就可以不征讨桑腊。 对于这一点,桑腊王还是比较信任汉人的,因为纵观历史,汉人也是这样做的,只要番邦不主动挑衅,汉人皇帝都懒得发兵。——毕竟打仗是风险的,而且十分消耗国力。 这次男贾王对大梁用兵,已经历时三年,桑腊王最开始的时候答应了他的请求,可当男贾国开战的时候,他一兵一卒也没派出去。这让男贾王完颜乾坤大失所望,曾经放弃了这个盟友。 可三年过去了,男贾王不仅失去了辽东大本营,还在河北战场耗费巨大。虽然占据了河北大地,可他并没得到本想得到的好处,由于连年作战,河北百姓种地的积极性锐减,难民成批逃亡。 更可恨的是,又赶上了百年难遇的自然灾害,先是干旱,后是蝗灾,男贾王有些吃不消了。 这次霍子珍带兵二十万,浩浩荡荡闯过黄河,男贾王没有信心获胜,于是他请求右律王耶律天佑帮忙,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耶律天佑竟然死在了高丽。 高丽作为右律人的附属国,耶律天佑跑到那里去准备消灭扶余人乱党,结果被刺客鸩杀。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花了些钱去打听,听说是一个女刺客在他的酒里下了毒。那名女刺客,据说是扶余人雇佣的中原杀手,相貌极美。 可不久后,男贾王又得到另外一个说法,说,这名中原女刺客,是大梁曹太后派来的。都说曹太后办事伏线千里、深谋远虑,这样做,还真的有些符合她的性格。 可无论是谁杀了耶律天佑,对于男贾王来说,都是不幸的。 于是完颜乾坤立刻派人去找萧后,请求萧后帮忙,可萧后却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什么主。如今右律举国同哀,几个实权派的王爷正在因为立谁为新皇帝而闹得不可开交,这时候你让我怎么帮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完颜乾坤慌了手脚,连忙派遣族弟燕王完颜洪带领使团,绕路阴山来到河西走廊,找到桑腊王。 “实不相瞒,本王觉得大梁皇帝还是蛮厚道的。你们不必再劝我,我是不会发兵的。”桑腊王吞弥桑扎,态度坚决地说。 双方都不会对方的语言,却都精通汉语,于是交流起来,竟然用的都是汉语。 桑腊王已经年逾花甲,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他身边站着的小王子吞弥布赞看起来却一脸英气,而且他对父亲的说法,看起来颇为不满。 虽然被一口否决,可完颜洪看起来不急不躁,一笑道:“不知王爷为何变得如此相信汉人,不过在我看来,一定是被人汉人的骗术给迷惑了。” 吞弥桑扎面带不悦:“此话怎讲?” 完颜洪道:“我猜,汉人一定是承诺过什么,譬如绝不会主动对桑腊动手之类的话。” 吞弥桑扎冷着脸道:“是的,确实说过。” “那你就信了?” “信与不信,也要看本王的实力。”吞弥桑扎道:“我手下十万雄兵,如果他们打来,我桑腊人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我有兵,他们的话就是可信的。” “你的话没错。”完颜洪站起身,背手道:“在大梁皇帝还有些忌惮你的时候,他的话当然算数。可你想过没有,如若我们男贾被灭,他们大梁获得喘息的机会,发展一段时间之后,大梁皇帝还会看得起你那十万兵吗?从汉武开始,河西走廊就是汉人的地盘,再往西走,还有安西都护府,你桑腊王突然横插一刀,把大梁朝一分为二,你觉得梁朝皇帝,会轻易放过你?你已经老啦,不过你也要为子孙后代想一想,是不是呢?” “完颜洪,你这样说话,可曾考虑过后果?” “我相信桑腊王有那个气度,听一听实话!” 谈判迅速陷入僵局,可此时,桑腊王的心却变得不那么安静了。 完颜洪的话,他早就考虑过,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又有另外一个声音,渐渐掩盖了这个想法。 他觉得汉人皇帝是可信的。 他甚至还在等,如果扶悍人能消灭大梁安西都护府,那么大梁或许就彻底没有心思再打河西走廊了。 可令他感到担忧的是,安西都护府在梁朝大将闵悦,年近古稀,竟然还他酿的不死,带着一群老头兵,继续镇守西域,连扶悍单于都忌惮他三分。 沉思许久,吞弥桑扎沉声道:“好了,我已经考虑过了,我还是选择相信大梁皇帝。你们不要再说了。” 完颜洪看起来有些恼火:“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相信汉人?难不成,你还指望右律人帮你们牵制大梁的东边?” 说完这句话,完颜洪冲小王爷吞弥布赞使了使眼色,原来在与桑腊王谈判之前,二人已经碰过面,一拍即合。今天来找桑腊王谈判,完颜洪可算是绞尽脑汁,还下了血本,把男贾王的女儿都允给了吞弥布赞。 “父王,儿可是听说,右律皇帝耶律天佑死了。” “哦?怎么死的?” “梁朝皇帝赵策的母亲,曹玉簪。” 桑腊王一愣。 完颜洪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道:“呵呵,她的名字早就改了。” “叫什么?”桑腊王问。 “曹法地。”完颜洪说了一句之后,哈哈大笑:“说来有趣,‘法地’二字,本是一个道号。由于大梁朝连续三年闹饥荒,她向道家大宗师求解救万民之法,武当玄妙真人,便赠她‘法地’二字。” 桑腊王疑惑半晌,道:“这名字虽然听起来并不玄妙也不唯美,可寓意还是很明显的,就连普通百姓也听得懂。让百姓知道,当今太后为了百姓生活,还是很费心的嘛。这个名字,能起到一些安抚民心的效果,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名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笑?” 完颜洪收敛笑容,郑重道:“武则天,曹法地。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你不觉得有点儿意思吗?这个女人当权,可不能掉以轻心,而且,她既能刺杀右律皇帝,便可看出她的野心可不仅仅是把持朝政这么简单。唇亡齿寒,还希望桑腊王能早做打算。” 第65章 桑腊异动 盛德三年,六月十八。 飞虎二军萧寒部,撕开敌军博州防线,三日内连下武水、堂邑、博平、高唐四城,已经把博州之敌,压缩在清平城内。 面对完颜大鳟精心布置的“蜘蛛网”,萧寒部好似一团烈火,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本以为萧寒发明了什么新战法,霍子珍大喜,可他得到的回报却是,萧寒部不顾帅令和总监军令,竟然火烧村庄,连同男贾兵和百姓一同烧死在蜘蛛网内。 萧寒狠辣,早已出名,可霍子珍却没想到,他竟然狠毒到这个程度,为了获胜,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西门家族首将,九品战将萧寒,今年才二十八岁。却已经是大名鼎鼎。西门真森认他做义子,在西门家族的地位,仅次于两名公子。 他破坏军规,藐视帅令和监军令,将如何惩罚,成为了摆在大帅霍子珍和总监军赵光达面前共同的难题。 不惩罚? 有损帅部威信,有损民心。 惩罚? 北伐军第一战将,西门家族首将,靠山极硬,如何惩罚? —— 与此同时,陇右将军唐溯发来紧急军报,换马不换人八百里加急,三匹神骏飞奔洛阳。 军报称:发现桑腊国正在集结兵力,约有十万,已经从酒泉出发,向武威而来。 听到这个消息,曹太后眉头紧锁,立刻召集百官,聚到金銮殿上。 小皇帝赵策身着冕服,端坐龙椅,神色凝重。 面前百官列立两厢,金銮殿内压抑肃穆,无人吭声。一品大员赐座,荆国公丞相孟丹青;齐国公大司马唐振;楚国公御史大夫西门真森;吴国公太子太傅钱其镗;宋国公太子太师樊耀,身着人臣至高荣耀紫色朝服,稳坐朝堂。 皇帝身后,一道白帘,帘后影影绰绰坐着一名女子,身穿紫金袍,头顶凤霞冠,隔着帘幕都让人感觉到气势凌人。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可当宣旨太监读完陇右将军提呈军报之后,朝堂之上立刻炸了锅,一时间,求和派与主战派先后发声,双方争持不下,逐渐升级为唇枪舌剑,直到不可开交。朝堂之上大吵大嚷,有损皇帝威严。 此时,小皇帝赵策显得有些焦头烂额,可突然帘后传来一声轻咳,朝堂之上立刻安静了下来,唯有几名后知后觉者,见大伙儿都不说话了,也立刻闭上嘴。 “请三位辅政大臣留下,哀家要与三位讨教退敌之计,其余众爱卿先退下吧。” “喏——” 群臣集体发声,随后秩序井然地恭敬退出。 曹太后也起驾回宫,太监传话出来,让三位辅政大臣去后殿会谈。可她却没叫上赵策。 为此小皇帝紧了紧鼻子,颇有微词,却不敢去质问母后,于是跑到御书房,去找长安公主赵雅去了。 三位大臣先后来到后殿,曹太后依然坐在帘幕后头,可这里的帘幕,看起来简直是太敷衍了,那帘子挂与不挂,几乎没有区别。曹太后娇美面容,外面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对面坐着的三个古稀老臣,哪有心思看太后姿色,各怀鬼胎,思考着自己的事。 “桑腊人突然异动,不可不察。”曹太后脆声响起:“不知孟相有何看法?” 曹太后第一句话,就已经定下了调调,关于桑腊人集结十万大军,这件事必须立刻给出对策。 孟丹青坐在椅子里,稍微欠了欠身,道:“依老臣看来,桑腊王只是在装腔作势,只要派遣重臣去安抚与他,此事便可抚平。太后娘娘,无需费心。” 曹太后没说话,目光落到大司马唐振身上。 唐振轻咳一声,道:“依老臣看,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一次调集十万大军,难不成只是出来边关溜溜马?孟相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唐振一出口,便是针锋相对。 曹太后十分满意,嘴角微微提起。她这个笑容,可不是为了表达心情,而是在给第三位辅政大臣西门真森传递信号,希望御史大夫的回答,也能让“哀家”满意。 目光落到西门真森身上,西门笑了笑道:“还请曹太后做主,无论曹太后想战,还是想和,我西门家族都愿鼎力支持。呵呵呵。” 曹太后的笑容消失了,道:“还请楚国公说一说,如若战,应该怎么战?” 曹太后已经把道道划清了,没给西门真森留下打马虎眼的余地,西门真森也不笑了,沉吟片刻,道:“为了对付桑腊人,本朝早就在陇右培养了一大批的勇士,这多年来,花费巨万。如今敌人既然有异动,也是陇右军奋起反抗的时候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正是用兵的时候。” 说了半天,西门真森竟然一毛不拔。 孟丹青冷笑一声,瞥了西门真森一眼,接口道:“既然太后决心一战,那么老臣认为,本次作战应该按照老办法。战争发生在哪个区域,就由当地驻军第一批反抗。而臣等在京都集结部队,时刻准备支援陇右,也就是了。” 唐振道:“这次与以前不一样,如今正与男贾交战,神策三军已经抽调去了河北战场,此时陇右只有神策一军和二军,六万人马,对敌十万,恐怕是抵挡不住。” 曹太后说:“是啊,哀家每每想起祁老将军,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虽然他战败,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可是给他的兵太少,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西门真森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能重蹈覆辙啊。”话锋一转:“既然太后有此顾虑,我西门家族,愿拨第虎贲第四军第一骑兵师,助陇右将军一臂之力。” 曹太后没说话。 唐振皱眉道:“才一个师,恐怕太少了点。” “呵呵,守护长江的重任,不敢懈怠啊。”说完这句话,西门真森便不再抬头了,连太后他都不看一眼,摆出一副拒绝的架势。 太后眼角挑了挑,目光转向孟丹青。 孟丹青面沉似水,道:“这次北伐,我飞虎军便是主力,最好的部队,我都拉到河北去了,另外我想太后也知道,孟阳刚死,此时孟家派不出人来。” 太后面无表情。 屋里沉闷了好一会,无人说话。 曹太后冷声道:“无论如何,还请三位辅政大臣多为大梁费心,面对桑腊十万骑兵,仅凭陇右两军,定不能胜。如若失去陇右,桑腊军便可以长驱直入,直达长安,到那时,想再夺回来,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另外,孟相家的事,哀家也听说过了,而且也派人秘密探查,现在结果基本明朗。护卫司印犁万堂回来,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孟丹青一愣。 曹太后继续道:“另外,我听闻右律伪皇死了,有传言说,是我派遣刺客暗杀耶律天佑,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此时我正与男贾作战,拉拢右律还来不及,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激怒右律人呢。这一定是有人别有用心之举。希望各位不要相信这些话。更不要以讹传讹。” 这时孟丹青道:“太后,这也正是老臣所担心的。或许桑腊王就是听信了谣言,才对大梁产生不臣之心,老臣还是坚持一句,不如先何谈,谈不妥,再打也不迟。” “可以。”曹太后提高嗓门道:“那就采取孟相的意见,先和谈。不过,该支援还是要支援,不能在战略上犯错误。这一次,哀家会建议皇帝出动两万玄甲军,支援陇右。哀家希望孟家和司马家,也要向玄甲军看齐。否则,谁能担得起战败的责任,倒可以一兵一卒也不用派。” 第66章 典梼戟杀黄蝈勃勃 六月十九,戌时。 运粮车从船上推下来,为了防止车轮陷入黄河岸边的泥里,士兵们用木板垫住,可即便如此,拖拽辎车还是十分费力的。 几匹骡子把绳子拉得绷直,还不停被赶车的马夫用力鞭打,清脆的鞭声夜色里传出去好远。 交战双方的斥候都在催马疾奔,忽而能远远望见。 各种消息飞快传递到将军面前,根据敌军的情况,唐琪做出了许多改变。 有些情况是事先预料到的,有些情况是新发生的,为了更好地应对,将军的脑子转得飞快。 唐琪改变了一开始的计划,因为她已经确定了黄蝈勃勃的藏身地点,这样就可以让老将陈锋带领一千人牵制黄蝈勃勃;营中再留一千人守营;她亲自带领三百骑兵和两千步兵,埋伏在了黄河岸边。 骑兵不能靠得太近,否则马蹄陷入烂泥里,还不如步兵跑得快,成了活靶子。相反,如果杜顺男来打劫粮草,那么这里就将是他的坟地。 为了引杜顺男出城,唐琪也算是费尽心机。 可就在她把部队拉到河边,摆好阵势之后,唐琪却突然改变了命令,要求典梼带领三百骑兵和一千步兵,快速从这里离开,转移去老将陈锋那里。她说: “我故意把大部队领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吸引杜顺男和黄蝈勃勃的视线。他们以为我们会在这里打伏击,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来,甚至还在背后笑话我。你现在赶紧去找陈锋,你们的目的,已经不是牵制黄蝈勃勃,而是消灭他。” 典梼大喜,说了声“将军妙计”,领兵去了。 杜顺男果然没上当,最开始他就说:“唐琪把大营摆在北面,而他们的粮草却从南边运过来,这绝对是兵家大忌。梁军中郎将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我确认,那粮草肯定有诈。” 根据斥候的回报,唐琪只把一千人拉到黄蝈勃勃附近,一千步兵不能对黄蝈勃勃造成威胁,杜顺男也没在意,而是带着一千骑兵,冲出渤海北大门,偷袭梁军大营去了。 这一个夜晚,双方打了一场,各自都觉得出乎意料的战斗。 黛玉岭上,典梼戟劈黄蝈勃勃;而梁军的大营,也被杜顺男烧了个精光。 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接到战报之后,唐琪大惑不解,营中明明留了一千人,准备了大量箭矢,挖了许多陷坑,设置许多绊马索,对冲尖木、滚马钉都设置在营道上,而且他们夜间也没有休息,可以说,就是埋伏在营里,为什么还会出现如此不堪的结果呢? 后来有战败的士兵跑了回来,一打听才知道,这一夜战况的惨烈。 杜顺男一开始就没打算闯进营去,而是到处放火。 当烧毁了营寨栅栏,从旁边闯了进去,梁军埋伏好的一切,都已经失去作用。装备落后的大梁士兵,与男贾骑兵浴血奋战,最后逃出来的,不到三十人。 而根据斥候估计,敌军伤亡不到二百人。 又是一场伤亡对比将近一比五的战斗,唐琪感到一阵心口疼。 其实此时杜顺男比唐琪还心口疼,他得到的消息是,黄蝈勃勃部被敌军典梼部全部围杀在黛玉岭,一个也没跑出来。 换句话说,唐琪一下子获得最少四百匹战马,和五百套男贾铁甲。 听到这个消息,杜顺男呆若木鸡,傻傻地坐到了椅子里。 恰在此时,帅部传令兵闯进屋里,道:完颜大鳟令,命杜顺男部放弃棣州,撤军德州,归三级万夫长纳兰绝扈序列。 “为什么要撤军?”杜顺男不解道:“这里的梁军全是新兵,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定完全消灭他们!” 这次来传军令的不是普通传令兵,否则杜顺男也不会跟他废话。 看来纳兰绝扈对杜顺男不是很放心,派来的人虽然级别不高,才是一名骑长,可这人却是纳兰绝扈的贴身侍卫。 传令骑长道:“对不起杜将军,命令是大帅下达的,你必须执行。纳兰将军也说了,棣州不适合摆蜘蛛网阵,所以才放弃这里,如今沧州、德州是一条线,而你必须快速赶往德州平昌。” “你们带来粮食了吗?” “没有。” “粮食都没有,让我们怎么撤军?” “将军自己想办法。” “他吗的!”杜顺男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撤军就撤军,大不了一路吃肉!” 听了杜顺男的话,纳坦浑都觉得一阵脊背发麻,那种事虽然听说过,可他并没真的吃过。如果真的逼到没粮食的份儿上… —— 这一战把双方都给打蒙了,唐琪没了营寨,连做饭的锅都没了。只能用黄蝈勃勃部遗留下来的锅。太少,大伙儿只能轮流吃饭,而且身上的粮食实在是不多了。 她带着部队,偷偷摸摸撤离。 她必须撤军回棣州城,等待梁军后勤部队,把新帐篷等扎营设备送过来,而且她还忙着组建两支骑兵营。 其实典梼打黄蝈勃勃并不轻松,当黄蝈勃勃发现被包围的时候,疯了般往外闯,凭借男贾铁骑的强悍,终于撕开一道口子,结果他没想到梁军竟然设置下两层包围圈,在冲击第二圈的时候,典梼从背后杀出,二将斗了十多个回合,被典梼铁戟劈于马下。 这一战,典梼可算出了一口恶气,嘴角上的火泡,第二天就没有了。 精神焕发。 围杀黄蝈勃勃,大梁牺牲七百多士兵,伤者不下三百,不过收获也很大,消灭敌军五百重骑兵,并获得四百八十匹战马,和十七匹战马尸体。还有三匹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找了一圈没找到。 这四百八十匹马里,多有受伤,重伤七十多匹,有的活不下去了,被唐琪下令宰杀吃肉;有的残疾了,被唐琪送给后勤部队,让他们带回去,放到马场,用来繁殖。 这时斥候来报:杜顺男带领部队向西北方向去了。 唐琪眼睛一亮,问道:“他带走多少人?” 斥候道:“估计全被带走了,目测九百骑兵和八百步兵。不过令人感到不解的是,竟然还带上了一些百姓,多是年轻女子和半大的孩子,加起来约有五十多人。” “带那些人做什么?”唐琪稍微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脊背发麻,命令道:“典梼、典枭、陈锋,赶紧集结队伍,随我追击杜顺男!” 陈锋立刻道:“将军,不妥!一战之后,伤亡两千人,眼下,咱们只剩下两千人了,如何追击?万一这是杜顺男一计,咱们岂不是要被反杀?” 唐琪稍微冷静下来,却依然急得搓手。 这时阳信斥候冯飞马赶到,报曰:唐渊部解惑敌军战报,经纳兰信翻译,内容是敌军要撤离棣州,赶往平昌。 这时陈锋没话说了,唐琪上马抬抢道:“回命唐渊,在马颊河拦截敌军,告诉他,我不会放他不管,会尽快赶过去解救他!” “是!”冯飞马换了高头大马,飞奔而走。 唐琪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又让赵飞枭、李飞鱼骑最快的马,跟随而去,告诉唐渊,务必拦截。 “将军,就算出发,也要稍微整顿一下。”老将陈锋急道。 唐琪挥舞藤条长枪道:“没时间了,现在就出发!” 第67章 殿后 三匹战马铁蹄翻飞,黄土路上扬起沙尘。 其中一人领头跑在最前,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路面,时刻排查是否有绊马索等各种障碍,后面两个人拉满弓,向后射击。 敌军的马没有他们快,逐渐拉开的距离,最终追兵放弃追赶,三个斥候扬长而去。 冯飞马、赵飞枭、李飞鱼三个精锐斥候,躲过了一次又一次拦截,三个人分别受了点轻伤。 由于马快,凌晨出发,当天下午就赶到了马颊河,此时唐渊正躺在地上,与纳兰信扯皮。骂纳兰信是狗头军师,瞎指挥,把本都尉骗到这里来活受罪。 纳兰信也不客气,反唇相讥道:如果你心里不想打这个伏击,你早就撤军了。咱俩到底是谁让谁活受罪,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时三个斥候跑了过来,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冯飞马先把渤海一战情况说了说,然后交待唐琪下达的命令。 唐渊、张努、纳兰信等人听得认真。 最后冯飞马说:“将军让你们务必拦住杜顺男,绝不能把他们放过去。” 唐渊直嘬牙花子,为难地道:“这不是让大姑娘生孩子吗?咱们就这五六百个人,怎么拦得住人家一千骑兵?再说后面还跟着八百步兵呢。” “据估测,没有那么多,经过战后统计,估算他们现在能有八百五十骑兵,就很不错了。另外,其中还有不少伤员。”赵飞枭更了解敌军情况。 “哦…”唐渊点了点头,可他的表情还是很苦涩。 张努拍了拍唐渊的肩膀,道:“无论如何,将军的命令也要执行。再说,将军只是让我们托住敌军,并没有让我们消灭敌军嘛。既然命令是这样下达的,那他们一定很快就会赶过来。怎么样,如果你不敢打,我张努愿领兵对敌。” 张努的话,唐渊听着心里不是很舒服,这激将法用得实在是太生硬了些。 老东西还笑呵呵的,真是绵里藏刀。 唐渊突然站起身,道:“哎,有我在,用不着老将军冒险啊。” 唐渊拿出首官的派头,压了张努一下。 张努看出唐渊的心思,哈哈大笑。 唐渊心中翻了一个白眼,站到山头,了望马颊河。 “如果是拖延战,咱们就必须改变一下战法。不能只在这一个地方守着打伏击。就算我们消灭了他们一百多个人,结果人家大部队还是冲过去了,那么咱们的任务就算是失败了。” “这些日子,我已经把这里摸透了,往下游走两箭地,那里的河面最浅,骑马可以轻松渡河,而且这条河底下全是鹅卵石,踩进去之后不会下陷。” “我决定了,拉长咱们的防御战线。另外要多设置一些路障。唐虎,你带着人去砍树,砍得越多越好,运到路中间来,挡住。” “陈豹,你跟我走,咱们骑兵渡河,沿路骚扰敌军,另外在河对面,也要摆下路障,让他们多受几次阻拦才好。” 唐渊说完这些话,开始于众人商讨细节。 张努说,他亲自带领步兵,设置三道路障防线,距离远的时候射箭。 唐渊说:“那肯定不行,敌军骑兵多,而且多是重骑兵。你们射箭,伤不到多少敌人,反而容易被反杀。” 张努说:“我观察过河对岸,有一趟密林,当敌军冲过来,我们就闯到密林之中。我们多带绳子过去,由于树多,林中到处都可以设置绊马索,树上也可以藏人,到时候咱们的弓箭手,四面八方,这样布置,他们就不敢闯进去。而他们现在是撤军途中,肯定着急快速通过这里,因此不会跟我们纠缠。其实你们200骑兵也一样,多次骚扰,远远射箭便可。不必跟他们硬拼。” “那还用你说?”唐渊笑了:“我最不喜欢脑子一热就直接冲过去的打法,那样损太大,不是良将所为。” 唐渊吹牛,大伙儿七嘴八舌嘲笑他一番,随后众人分散开来。 最开始唐渊的设想,经过几次改动后,重新安排人选。 唐虎没任务,就跟着唐渊身后,陈豹带着一百骑兵,过了河,向南方奔去,步兵和骑兵合作,砍大树,丢到路上。 忙了好一会儿,才闲下来。张努亲自带领一百步兵过河,五十个人藏在密林之中,五十个人躲在路障后面。 还有一支一百人的队伍,藏在另外一片树林当中。那支队伍完全都是由壮丁组成的,带头人是唐渊临时任命的百夫长。那人在壮丁里挺有威望,作战也很勇猛。 张努安排好了,躲在第一道路障的后面。此时他身后还有两道路障,每两道路障之间,距离恰巧是略短于一箭地的距离。这样一来,当敌军开始销毁路障的时候,他们还能进行第二次打击。 —— 纳坦浑骑在马上,面色凝重,一路思考着什么。 催马来到杜顺男身旁,几名将军卫队成员让开道路,他没直接说话,而是冲着杜顺男挥了挥手,示意去边上说。 杜顺男并没有去边上,而是示意扈从们放缓速度,靠后一些。 纳坦浑道:“末将愿为将军殿后。” “哦?”杜顺男先是一喜,后又皱眉道:“我们的兵不多,粮食也快吃光了,一旦分兵殿后,很难脱身,难道你有什么妙计不成?” 纳坦浑道:“我纳坦浑心中想的,只有男贾国。为了让您和所有骑兵都能安全撤回平昌,我愿意牺牲自己。” 杜顺男想了想,一笑道:“很好,纳坦将军的言行,我会一字不差地记录在军功之中,我会亲手呈送给完颜大鳟,到时候,就算你战死,你的父母妻子,也会获得至高的荣耀和丰厚的奖励。你的儿子和女儿,我也会替你照看。” 纳坦浑苦笑了笑,道:“那就辛苦将军了。” 纳坦浑刚要走,杜顺男突然喊了一句:“李怀、秦风,你们两个跟纳坦将军留下,记住,一定要照顾好纳坦将军,如果实在顶不住,你们三个可以撤回来。” “是!” 杜顺男并不信任纳坦浑,其实刚出发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分歧。 但是当时纳坦浑并没有坚持他的意见。 现在纳坦浑突然要求殿后,这种行为在杜顺男眼中,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才把李怀、秦风两个亲信扈从留了下来,并且暗自叮嘱他们,如果纳坦浑有诈,可以杀了纳坦浑,夺走他的军权。至于大帅那边,我去解释。 第68章 血战马颊河(上) 唐潇被任命为陇右军副帅,准备再京城集结六万人马,待人马聚齐,便向陇右出发。 让七儿子亲自带队,防止有人从中作梗延误战机,大司马唐振也是无奈之举。 唐潇听说可以离开家,心情大好,一大早就披挂整齐,准备赶往教军场。此时,淮南虎贲军和荆南飞虎军还在路上,可他已经按捺不住,心想,只要跑到军营里去,就可以躲开长安公主赵雅和钱家孙女的纠缠,还有一个人值得一提,那就是长乐公主赵翡。一想起这个女人,唐潇的头立刻大了三圈。恨不得马上离开洛阳。 离家之前,接到一封信,是义妹唐琪写来的,打开一看,是关于白恪使用的事。 唐潇知道如今唐琪日子过得苦,正想帮她却帮不上忙,就给她回了一封信,说,无论是你用,还是我用,将来他都是我们唐家的人,以后你不必在这方面考虑问题。还有,我从你的军报里,留意到一个叫唐渊的人,他是谁? 是咱们门阀里的人? 是赐姓吗? 为什么在族谱里找不到? —— 棣州,马颊河。 敌军来了。 敌军探马老早就发现了他们,先锋部队已经摆好阵型,准备冲杀过来。张努临危不惧,带着五十名手持弓弩的新兵,躲在路障后面。 “射!” 五十支箭,划出五十道白线。 敌军骑在马上,身披护甲,手持盾牌冲了上来。 “继续射!” 直到敌军冲到还剩不到十步远的时候,张努才领着人冲向树林。 重骑兵冲锋过来,被射死十数人,骑兵百夫长愤怒咆哮,命令卅夫长带头冲向树林,结果刚冲进去,到处都是绊马索,天上飞下来无数箭矢,瞬间又倒下一片。 百夫长立刻改变策略,喊道:“退回来,烧树林!” 敌军随身携带引火之物,掏出来,在箭尖粘上松油,点燃,射向树林。 见到这一幕,张努有些慌了。 如若这片树林没了,他们就失去了屏障,如何阻挡敌军八九百的骑兵呢? 其实张努也在奇怪,敌军的步兵不知哪里去了。 “不能让他们烧树林,给我冲出去!” 张努亲自带队,拎着陌刀冲在最前面。其它步兵没有像样的武器,就更别提铠甲了,可大伙还是跟着张努冲了出去。 见状,陈豹藏不住了。 怎么可以让步兵这样与对面重骑兵打呢,岂不是送死? “兄弟们,轮到咱们了!冲!” 陈豹喊了一声,当头冲出,来到敌军百夫长面前,二话不说当头一刀,百夫长躲过凌厉一刀,提起狼牙棒与陈豹斗到一处。 杜顺男望见这一幕,突然嘴角一提,道:“如此简易的埋伏,亏得对方主将想得出来,二队,给我上!” 第二名百夫长,带领一百重骑兵冲了过来。 这时,陈豹手起刀落,一招“力劈华山”把那百夫长铁头盔砍碎,暴喝一声,抬起刀,连同那百夫长的头盔,一起摘了下来。而那百夫长早已被震碎脑壳,死在了马上。 第二名百夫长冲过来,陈豹更不搭话,战到第三回合。 一个回合前、中、后三刀。 陈豹第八招,一刀插入敌人腰间,奋力一划,把人从马上拽了下来,顺势一摔,又砸死一名迎面而来的男贾骑兵。 “这样简陋的小队伍里,竟然有如此强悍的战将?”杜顺男见陈豹骁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人恐怕不在我之下了…” 杜顺男嘴角抽了抽,道:“集体准备,先射箭,后集体冲锋。” “将军,咱们的人还在前面呢…” “废什么话!”杜顺男怒目道:“再废话砍了你!” 陈豹带领一百骑兵,和张努的一百步兵合作,与敌军二百重骑兵剿杀一处。 由于地势狭窄,双方都有些施展不开,唯独陈豹生龙活虎,大刀乱飞,所到之处,人头纷纷落地。 见陈豹英勇无敌,在河对岸观战的唐虎嗷嗷大叫,一副气冲九霄的架势挥舞双戟,看样子有些控制不住他了。 “不能着急,咱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不是打败对方。如此打下去,恐怕不妙。”纳兰信泼冷水。 唐渊也正在皱眉。 纳兰信继续道:“敌军如果集体冲锋,恐怕陈豹和张努就撤不回来了。” 唐渊愤愤道:“敲锣!让他们现在就撤回来!” 唐渊话音未落,敌军大部队,竟然向战圈的中心放箭。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乱战的人群,瞬间倒下一大片。敌军士兵十分纳闷,这箭怎么是从自己后面射来的? 难不成,汉人还有其他埋伏? 战斗双方都有些发蒙。 “敲锣,敲锣,快敲!”唐渊喊:“正是撤回来的好机会!” “铛铛当……” 一阵急切铜锣响,陈豹、张努带队向东边跑去。这样做虽然能暴露那边河水潜的讯息,但此时也没有其它办法。敌军的第三队此时已经冲了过来,一些步兵逃跑不及,被砍翻在地。张努突然摔倒,原来他早就受了伤,跑不快。敌军一骑冲向张努,手起刀落。 “铛!” 陈豹的刀更快,一刀自下而上撩起,连刀头、马头、人头一刀削去。砍翻敌人,陈豹一个俯身海底捞月般把张努抓起,放到马背上,渡河而去。 杜顺男极为震惊,“这是一支什么队伍?为何会藏有如此厉害的角色?这他酿的是几品?” 他哪里知道,此时陈豹还处于上升期。 “既然那边能渡河,还说什么。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掀起多大风浪来,都给我听好了,集体渡河,我亲自压阵,谁拖后腿,我立刻斩了他!” 杜顺男一声令下,剩下七百多骑兵开始集体渡河。 唐渊扫了一眼,见陈豹身后,骑兵加步兵还剩下不到一百个人。一阵心疼。 心中咒骂,这个杜顺男真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人也不放过,七百个人一起放箭,杀死的自己人,一点儿不比敌人少。 这时埋伏在密林中的第二队步兵冲了出来,结果很快,就被敌军的七百骑兵给消灭了。 带队的人是一个新提拔的百夫长,连名字唐渊都记不住,只是记得他姓林,大家都叫他林二愣子。看来真的是很愣,这个时候带人冲出来,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当初选他为那一队的百夫长,其实是有团队建设因素考虑,因为林二代表着乐陵县的壮丁,那人在当地小有名气。可惜性格太冲动,而不堪重用。 “要不…”纳兰信骑在马上,苦着脸:“要不咱们还是…” “别废话!”唐渊继续了望,道:“我发现对方的士兵很疲惫,而且后面还有一些受伤的,他们是怎么受伤的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战力不足。要我说,咱们现在不如冲过去,就在河边堵着他。” “什么?!”纳兰信惊恐道:“咱们现在还剩下一百骑兵,二百步兵,怎么跟人家打?” “纳兰信,如果你怕了,你就带着你的人给我滚!休要在这里乱我军心,我大梁士兵,这次来河北是报仇的,不是来享福的!” 唐渊振臂一呼:“兄弟们,冲过去!” 第69章 血战马颊河(下) 梁军冲了过来,杜顺男哈哈大笑:“就这点儿兵力,还想拦住我?” 唐渊、唐虎、刘湛、张靖、傅璎等三十个人冲在最前面,与陈豹并肩。这些人哪个不是精挑细选而来,而且他们的装备,又是唐琪从洛阳带过来的大梁铁骑兵铠甲。 精英们顶在前面,步兵不甘落后,跳入水中,趟着水用长矛刺向敌军,打不到人,就扎马,马受疼,人立而起。有不少敌军骑兵掉落水中。长戈、长矛紧随而至,落水者,很难再从水里爬起来,按住他,淹也要淹死他。 战斗异常惨烈,血染红了河面。 陈豹镇守右路,大刀上下翻飞,敌军铁甲装备在他面前,仿佛无物。瞬间抹平甚至超越了装备上的差距。 知道陈豹骁勇,杜顺男不敢走右边,于是带着几名扈从,从左边偷偷溜了过来。 突然一匹大黑马,掀开人群,闯了出来。 马上端坐一员黑大汉,双手持一对黑铁戟,破浪而来。 杜顺男一看,这人长得倒是雄武,只是看他骑马的动作,颇为生疏,必然不是什么成名的战将,于是嘴角一斜,吐了口唾沫,抬起三尖两刃刀亲自冲向对面大汉。 刚一见面,那大汉咆哮一声,迎着杜顺男劈砍下来的大刀,一支铁戟扛住刀,另一支铁戟横扫了过来。 也不知唐虎使了多大的力气,一下子竟然把杜顺男的人头打飞出去几十丈远,飞进树林里找不到了。 杀死杜顺男之后,那唐虎好似一阵黑风,冲入扈从队中,左劈右砍,瞬间掀翻几人。众人见他勇猛如虎,不敢应战,吓得倒退。 如果杜顺男在天有灵的话,他一定会后悔走左边,他宁愿让陈豹一刀劈死,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本来必胜的一战,因为主将大意,而战况突然倾斜。 不得不说,男贾人的团结,是不容抹杀的,即便主将战死,敌军依然奋战,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此时没有人能站出来指挥,因此战斗效率大减。 也不是没有人吆喝,只是男贾人不信任汉人,而杜顺男的副将也是汉人,说男贾话都不利索,他们便更是不听,他们更信任自己的百夫长。 河里打得一团乱,敌军很快分成几团,在几名百夫长的带领下,疯狂反扑。 不久后刘湛被敌军掀翻,落入水中不知死活,紧接着,张靖受伤,傅璎被围,生死一线。 精兵被冲垮,很快身后的步兵就遭了秧,敌军铁蹄冲过来,一次冲锋倒下一片。 不久后,张努倒在血泊之中,站不起来了。 步兵失去了主心骨,纳兰信急得团团转,突然用男贾话喊了一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伏地不杀!!” 他立马高呼:“你们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现在赶紧投降,我会保证你们的生命。我是丞相温既同的义子,去年男贾国的文榜状元,你们要相信我!” 噗一箭射来,把纳兰信掀翻。 那射手再想搭箭时,突然额头中了一箭,这一箭力道之猛,简直令人咋舌,仔细一看,那箭上连金属箭头都没有,就是一根削尖的竹箭,就穿透了他的额头,从后脑冒出。 纳合图图投降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出手,就如此惊艳。可是当他出手之后,却颇显懊悔,他把纳兰信拉进密林之中,见有人冲向这边,他就射箭,没多长时间,就射杀七八个男贾骑兵。箭箭额头,箭无虚发,男贾兵畏惧,不敢再冲。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死伤无数,根本不可能把敌军全部拦住,已经有三支队伍在百夫长的带领下突破成功,向西北方向去了。 唐渊、陈豹、唐虎哥仨并肩奋战,砍死砍伤不知多少人了。 哥仨身后的兵越来越少,而且几乎个个挂彩,打得筋疲力尽。 就在这时,不知为何,敌军已经突破的三支队伍,又有两支杀了回来。 从身后杀来,瞬间梁军大乱,唐渊见状,一阵绝望。 此时他身边还有不到三十骑兵,一百步兵,敌军骑兵却还有最少四百多人。 陈豹唐虎都累得气喘吁吁,刀没有原来快了,戟也没有原来有力量了,节节败退,向下密林退去。 可哪知,密林之中,竟然又冲出一只男贾骑兵。 也是刚才闯出河岸的那三支之一,这样说来,那些闯出去的骑兵百夫长,竟然一个也没跑,改变方向,绕路,就是为了包围梁军。 敌军没有人指挥,为何能打出如此精妙的战术,实在让人费解。 唐渊由衷感叹:“男贾骑兵,名不虚传。” 绝望在加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陈豹喊:“我带头闯,你们跟在我后面!” 陈豹拨马向敌军薄弱方向冲杀,唐虎唐渊紧随其后,可这样一跑,便是彻底失败,敌军情绪高昂,咆哮聚拢。 一杆枪、一把刀、一双铁戟冲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几十个人,很快就有人淹没在敌军铁蹄之下。 “梁军不必惊慌!典梼来也!” 突然一个双戟将快马飞奔,闯入战团,他身后还跟着三百疾驰而来的骑兵,各个生龙活虎。 唐琪带队追击,感觉速度太慢,于是派典梼带领一营骑兵先追下去。 典梼刚一来到这里,见到满地尸体,远处还传来打斗声,来到河边,向右边一看,唐渊等人已被层层围住。 铁戟战将咆哮一声,带领三百生力军冲了过来。敌军见大事不妙,这次是真的乱了。 几名百夫长吹了一声口哨,集体向西边跑去。 “他奶奶的!想跑,给我追!” 唐渊扯下七品强弓,连发数箭,箭射没了,身旁也不知是谁,丢过来好多箭囊,唐渊都挂在肩膀上,一边追一边射,一路下来,射死射伤不下二十人。 —— 傍晚,斜阳下,众人筋疲力尽。 后来大伙儿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了,追杀的事儿交给典梼去吧。 “哎呀我的妈妈呀,累死胖爷我了……” 唐虎体力透支,倒在地上,他的马也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一个时辰的高强度作战,谁也受不了,陈豹勉强坐到树旁,背靠大树,看着满地尸体狼藉,突然掩面恸哭。 这一年,他才十七岁,还是个少年。 第70章 大内总管犁万堂 身着裘皮的老貂寺回到宫中,此时曹太后正与皇帝赵策下棋,貂寺对棋盘上的博弈不感兴趣,恭恭敬敬抄手站在一旁,他的袖子有些鼓。 曹太后绣眉微挑,声音从喉咙深处响起,不乏催促之意的轻哼一声,赵策捏着棋子的手不情不愿地放了下来,摇了摇头,示意宫女把棋盘撤下。 老貂寺看了看太后。 太后点了点头。 这位老貂寺不是旁人,正是大内总管犁万堂,对外宣传八品上的高手,实际上,早被太后用名贵药物供成了九品,据说,我已经无限接近上九品,当世九品高手当中,不会有几个人能超过他了。 “回禀太后,杀手,查到了。” “是谁?” 犁万堂从袖子里掏出一件女人的小衣,呈给太后。 太后一愣,伸手去接,犁万堂连忙道:“太后不可碰这污秽之物,只要看看便可。” 太后缩回手。 犁万堂继续道:“上八品刺客萧仙魅,她的外甥女被孟阳欺死,因此得罪萧仙魅,入营杀之。” 太后沉吟半晌,道:“你给我看这衣服,是何意思?” 犁万堂道:“请太后宽恕,老奴被她所骗,未能逮住她的人,被她金蝉脱壳。这件衣服,正是她的贴身之物,也是钓老奴上当的诱饵。” 太后点了点头道:“下次不必再带这些东西来证明,我还是信任你的。” “谢太后隆恩。” 犁万堂退下,屋里只剩下赵策和赵雅兄妹。 太后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我大梁一名九品战将,死得如此荒唐,真是人作孽不可活!” 赵策摇了摇头道:“皇娘,不必操心了吧。毕竟那是孟家的人。他的死,未必不是件好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太后颇显疲惫地道。 “皇娘,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赵策后知后觉地道:“既然犁公公已经发现了刺客的踪迹,为何不一路追查下去?” 太后道:“我给他的命令是,一定要查到真凶,至于刺客,能逮住便逮住,如若不是很方便,不必冒险。毕竟是上八品的刺客,如若全力一搏,也是能威胁到犁万堂的。我可不想为孟家人报仇,而搭上咱们的人。现在,可以通知孟家了,让他们家的姬一发去办这件事吧。” “可是儿听说,杀孟阳的,是两个人。”赵策皱眉道。 “那不重要。”太后哼笑道:“我已经给他们找到其中一个,就证明这件事不是我们干的,至于其它的,我们没必要去管。” 屋里没人说话,赵雅接过宫女手里的茶杯茶壶,亲自给太后倒茶,也不会忘了给皇帝哥哥倒一杯,最后才是自己的。 她捧起茶杯,故作轻松地一笑道:“眼下,这不是要紧的事,皇帝应该考虑陇右使臣的事了。也不知那毋敛寅是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来。他别不是因畏惧,而不敢来了吧?” “他敢?”赵策一瞪眼:“我让他去当使臣,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如果办得好,我就要提拔他当吏部尚书。” “不行,这样的提拔速度太快了些。”太后立刻摆手道:“最起码也要让他在侍郎的位置上待几年,切记,不要心急。看人,最起码也要看个十年八年的。另外你也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你动作太大,三大门阀也很容易慌乱。到时候闹出些乱子,在这交兵年代,不好处置。” “禀报皇上,关内道监察司毋敛寅求见。”这时黄公公站到了门口。 “哈,我说什么呢。”赵策兴奋跳起,“我就说他不可能推让,果然来了。” 御用监黄公公,是唯一敢这样说话的人,他竟然不先说一句“禀报太后”。 曹太后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脸色变得稍显凝重。这时司礼监孔精忠走了过来,察言观色道:“太后,黄公公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要不要老奴去说说他,让他重新学习学习宫里的规矩呢?” 曹太后冰冷目光扫向孔精忠,孔精忠突然觉得肩膀一麻,立刻低下头。 太后冷冷道:“以后,这些事不用你提醒。” “是,老奴多嘴,老奴知错了。” —— “唐潇!你给我站住!” 一个锦衣女子,衣衫华丽至极,她本是端庄秀雅一女子,却驾车闯入军营。门官一看,是吴国公钱家的马车,不敢全力阻拦,便放她进去了。可小校不敢怠慢,赶紧跑向屋里,禀报征西副帅唐潇,结果唐潇躲闪不及,还是被钱香橼给撞上了。 “香橼,你怎么跑军营里来了!”唐潇苦着脸道。 “你要去战场,为何不跟我说声,为何躲着我?”钱香橼讨伐神色,瞪着唐潇。 唐潇目光躲闪:“我这哪里有躲你,明明是在躲赵雅。” “那你带我去。”钱香橼突然嘟起嘴来。 “去哪?”唐潇装傻。 “去陇右!”钱香橼呛声道。 “我去那边是去打仗,你当游山玩水了?”唐潇翻白眼。 钱香橼抓着唐潇的袖子撒娇:“不行,我就是要去,而且我还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你一起去的。” 木讷小校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是多余,又不敢说话,于是默默退了出去。 小校刚出来,突然眼神一滞,他远远望见,一架銮车开了过来,看那銮车级别,小校吓得腿软。可仔细一看,车上无铃,稍微放宽心,拦住马车问道:“何人要入营,可有约柬?” 车夫没搭话。 车帘被掀开,一个老太监露出脸来,阴阳怪气道:“你瞎了吗?长乐公主的车架你也敢拦?” “公主殿下金安!”小校立刻跪倒。 “你倒是让开啊!”太监吼。 “军令在身,小的不敢!” “兔崽子,还反了你了!”太监跳下马车,从车夫手里抢过马鞭,指着小校道:“你再不让开,我就打你,直到你让开为止!” 听到外面吵闹声,唐潇一阵疑惑,谁这么大胆子,敢闯军营? 刚想到这里,又看了看身边的钱香橼,她就这么大胆子,敢闯,而他这名副帅,又拿人家无可奈何。 小校哪里能拦得住以野蛮着称的长乐公主,见马车不动,公主竟然跳下马车,带着另外一名太监,两名宫女,直接跑进了军帐。 一走进来,钱香橼立刻扑到唐潇身上。 顿时长乐公主赵翡尖叫一声,掀开帘子,又跑了出去。声称,要去皇宫找太后娘娘告状。 赵翡刚跑出去,钱香橼躲过身去,坏笑一声,随后她也走了。 小校被抽了一顿鞭子,来找唐潇诉苦。 唐潇坐在椅子里,陷入沉思,突然觉得,这可能是钱香橼的一计。 第71章 洗甲 唐琪带着大部队悠悠赶到马颊河边,此时她已经接到获胜的消息,显得心情极好,只是部队里伤员太多,行动速度一直提不起来。 既然已经肃清了棣州之敌,唐琪命令斥候,带着虎符拓片去找大帅霍子珍,请求下一步作战计划。 斥候们已经走了,一个往返最少也要三日,唐琪也不着急,显得悠然自得。 她来到马颊河边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填埋,伤者被放到树林里救治,一些受伤的敌军,被没收了武器铠甲,用绳子捆绑在一起,等待长官发落,大约有二十多个人,各个挂彩,有的还是重伤号。 从战报上看,就知道这一战很惨烈,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当唐琪来到现场,还是觉得一阵凄凉。不禁紧了紧鼻子。 “唐渊哪去了?” 唐琪四下看了看。 典梼道:“唐渊胳膊受伤,正在接受医治。” “重不重?” 典梼迟疑了一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幸亏他们坚持到了最后,否则就算我赶来,也未必有用了。” 唐琪点了点头,让典梼带路,她打算去看一看这帮英勇的将士们。 刚走进树林里,就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横在树下。这人体格极魁梧,即便是脸朝下趴在地上,也让人觉得震惊。 见是梁朝士兵的服装,唐琪不禁皱起眉头,心中一阵凉意。 “娘…,我想要媳妇儿…” 尸体突然说话了。 典梼连忙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唐虎趴在地上说梦话,典梼刚要呵叱。唐琪一笑地拦住了他,道:“太累了,让他继续睡吧。”对身后的人说,“去给他找个铺盖来,别让他着凉。”见唐虎浑身是血,她又道:“去把所有军医都喊来,给每个二团将士都检查一遍,别落下病根。” “是!” 这8900个人里选出来的90个精兵,各个都是唐琪的宝贝,提起每个人的名字,她都好似如数家珍,至于唐虎,更是她的掌中宝。这一战,如果没有几个顶得住战将在,肯定拖不住敌军的八百骑兵。 “奇怪,杜顺男的步兵哪去了?我们一路追来,竟然一个也没看到。”唐琪继续往前走,侧脸对典枭说:“你去外面盯着点,如果斥候得到敌军步兵的消息,立刻报告我知。” “是!” —— 打仗的时候,竟然不知道疼,可打完了,唐渊感觉浑身上下哪都疼。 尤其是左臂和左肩,肿起来老高,卸掉铠甲一看,肩头护甲已经严重变形。 乱战之中,也不知被谁一刀砍在肩头,在肩护甲上留下深深一道印。 见到这骇人的刀痕,唐渊不禁感叹,铠甲真是好东西,如果没有这铁家伙替自己挨了一刀,自己现在恐怕已经埋进土里了。 把所有铠甲都卸下来,看了看,好多血迹。 拿到河水里冲洗,血迹退下,铠甲上露出更多伤痕,仔细数了数,竟然不下七八处,就连后护心镜上,都有被刀枪伤过的痕迹。 这样说来,如果没有这套铁甲,自己早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细思极恐。 不禁感叹:“这种乱战,实在是太危险。” “唐渊,听说你受伤了。” 唐琪在林子里兜了一圈,没找到唐渊,听人说他去河边洗铠甲去了,唐琪便走了过来。她身边的人,都被她一个一个支开,眼下河边,只有他们两个人。 “将军。”唐渊立刻站起身,拱手行礼。 唐渊内衬很单薄,唐琪走过去,伸出拳头在他胸膛上敲了敲,道:“看起来并无大碍。” 唐渊站得笔直:“托将军的福,死不了。” “其他人呢?”唐琪皱眉:“我怎么没看到张努,重伤号被你转移到哪里去了?” “这里缺医少药,我让人把张老将军送回阳信了。” “好。那你们二团继续在这里休息,我会给你们留下一些粮食。什么时候缓过劲儿来,自己决定开拔时间。哦对了,伤兵我先全带走了。”唐琪一笑地走了。 “谢将军体恤。”唐渊恭送。 望着唐琪的背影,唐渊感叹:将军的铠甲真好,头盔上还带一块可以放下的铜皮面具。 真是让人羡慕。 唐渊还在想,如果所有骑兵都有这样一套甲,那将是怎样的场面,怎么的战斗力呢? 难怪闵悦老将军,能带着五千重铁甲士兵,守住交河城四十年。十几万扶悍骑兵,总也打不下来。 这次守相州的,据说也有穿这种铠甲的五千士兵,难怪霍子珍亲统大军也攻不下来。据说,已经攻城不下十次了。相州城依然岿然不动。 收回思绪,继续洗甲。 洗完了铠甲,决定回去之后,找铁匠重新修一修,现在实在是没法穿了。关键是肩膀疼,而这铠甲,又严重变形,压在肩头,让人很难受。 拎着铠甲往回走,竟然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笑声。 原来是唐琪用一根狗尾草把唐虎给唤醒了。 唐虎还骂骂吵吵的,以为是唐渊或陈豹跟他胡闹,翻了个身,继续睡。后来发现是唐琪,他扑棱一下站起身。 大家笑成一团。 “听说是你劈了敌将杜顺男?”唐琪笑道。 “是。”唐虎很开心。 “可杜顺男的人头呢?”唐琪抱着肩膀,拉沉脸道:“没见到人头,只有一具无头尸体,如何证明他是杜顺男?” “哎呀,这个不能怪我啊。您要知道,我恨他啊。当时打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以为把他打下马就算完事了。谁知道他脖子那么糠,就跟打马球似的,一杆子支出去半里地,滚进树林里,找不着了。”唐虎嘿嘿一笑:“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也无所谓,或许那汉奸的脑袋,让野狗叼走了也说不定。” 唐琪没跟唐虎较真,还是按照“斩杀敌将二级千夫长”的功劳,给唐虎记了一功。 据说有好几亩地的奖励,把唐虎乐坏了。 可惜不能写信给家里,否则一定要提前告诉娘一声,还要特意叮嘱,给他留意漂亮小媳妇,现在咱唐虎也算是个小地主了,将来陈二妮儿想嫁给俺,俺也不要。谁叫她以前嫌俺穷了,如今有了钱,还不要她了呢。 第72章 出乎意料 三百名衣装整齐的男贾步兵,押送五百名衣衫褴褛的汉人壮丁,顺着马颊河南岸,一路向西。 翻过一座不高的山头,便见到了一座界碑,半人高的石碑上,一面刻着“棣州滳河”,另一面刻着“德州平昌”,都用红漆涂了颜色,虽然十多年来乏于修缮,可依然看起来字迹清晰。 纳坦浑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果然没有殿后,而且还秘密处理掉了李怀和秦风,作为一名男贾千夫长,杀死两个汉人扈从,这点儿事根本就不用上报大帅,甚至不用上报给德州主将纳兰绝扈。 如果杜顺男将来找自己麻烦,他就说,敌军根本就没走他所在的那条路,而你派给我的两个扈从,半路上不知为何逃跑了。 到时候就算纳兰绝扈相信杜顺男而不相信纳坦浑,可纳坦浑认为,纳兰绝扈依然不会真的向着杜顺男办事,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此时他还不知道,杜顺男已经被消灭在了马颊河中。 如若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知他会是什么心情。 为死去的男贾士兵感到悲哀? 为杜顺男的死而感到庆幸? 或许两种情绪都在心里,情绪交织,让人喜中带悲,悲中有喜。 —— 阳信城,低矮破旧的城墙里,不剩下几户人家了。 昨晚折腾了一夜,今天又走了一天的路,唐琪看起来也颇显憔悴,刚一走进阳信城,她就找了个地方休息去了。让监军马不彤到处张贴安民告示。 可此时马不彤手底下,只剩下三十多人,连续几次战斗,他的监军团也受到了多次冲击,后来把他吓得连监军大旗都不敢挑了,反正也没人在乎他的旗。不过敌人却不这样想,马不彤的将旗与唐琪的将旗都是中郎将级的绣豹旗,尾摆随风飘扬,看起来倒是很惹眼呐。 唐琪刚躺了不到两刻钟,斥候闯了进来,道:“禀唐将军,敌将纳坦浑带领八百步兵,顺着马颊河南岸向德州去了。” 唐琪坐了起来,“随队的几十名女子和孩子呢?” 斥候道:“不见了。” “哦…”唐琪皱眉,轻叹了一声。 直到唐琪把部队拉进阳信,才得到敌军八百步兵的消息。由于人困马乏,唐琪也没下令追击,并且要求部队快速进入修整状态。 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她爬起来,向新兵总督马不方写报告,要求增派新兵。 这时候,作战一直不是很积极的马不彤,倒是显得有些得意,他还在唐琪的征兵计划书上,写了两笔字,颇显神秘地不让唐琪看,然后从自己卫队里派出一个人,带着信笺送到洛阳去了。 此时,唐渊也领着人走进阳信,大摇大摆,嘻嘻哈哈。 找到几个空房子,暂时“借用”。 唐渊也不客气,挑选了一个比较大的院落,撬开大门便仰着头走了进去。结果还发现几个留在家里的护院家丁和年迈苍苍的老使唤婆子,唐渊下令,不允许伤害百姓,不要乱动主人的东西,安静住下便是。哪个臭小子要是手脚不干净,那你是自找倒霉,本都尉决不轻饶。 四下看了看,这家原来的主人,肯定是一个大户人家。 三进的规整院落,能住下几十号人,挤一挤住五十个人不成问题,师属第二团,有四分之一的人挤在了这里。 这次战斗,二团立功不小,作为主将,唐渊受到唐琪夸赞,同时又把他提升为三级都尉,眼瞅着就要被提拔为都尉长了。 这个提升速度,简直令人啧舌,老将张努都说,你小子运气好,唐琪将军赏识你,打了这么多年仗,没见过比你升职还快的了。哪怕是祁东阳,也不行。 张努当然不知道,此时唐琪接到了唐家七公子唐潇的回信,信中说:你可以放心使用白恪,把他归为你的人也无所谓,反正你也是咱们唐家人。另外,在信中唐潇还特意提到了唐渊。 问唐渊是不是他们唐氏门阀的人,为何在族谱里没找到他的名字。 唐琪与七哥之间没大没小,给回了一封信说: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要想从组族谱里找到他,去翻前朝的族谱吧,或许能找到登州的一支亲戚。 回完了信,就把唐渊提拔成为了三级都尉。张努、陈豹、唐虎、纳兰信、刘湛等人也有提拔,可提拔幅度照比唐渊,都低了一个或者两个档次。 被封为一级都尉衔的秘书郎纳兰信,头上扎着绷带,挺着腰板,带着他的专属扈从来到唐渊面前。 仰着头,用鼻孔眼看唐渊。 唐渊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道:“你要死啊?” 气氛立刻被唐渊给破坏了,纳兰信觉得好没面子,轻咳一声道:“我说唐主官,在我的扈从面前,咱能不能给留点面子?” 唐渊看了看纳兰信的扈从们,都是这次马颊河战败的男贾人,他们本打算慷慨赴死,却被纳兰信劝服,成了他的扈从,这支小队有十七个人,队长是七品射手纳合图图。 纳合图图懂一些汉语,知道两位长官的对话是在互相挖苦讽刺,他觉得有些尴尬,便干脆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东张西望。 “你找我干什么?” “关于打赌的事。” “打赌的事?”唐渊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对呀,打赌我赢了,你还没给我钱呢。” “哎?唐渊,咱可不能睁眼说瞎话!” “怎么的呢?”唐渊斜眉瞪眼:“我哪里有说瞎话了?” “当时你立下三个赌,根据实际情况,你赢了一个,输了两个。” “你少来,我赢了两个。” 两个少年将军,在大厅里扯皮,最后谁也没能得到银子。 “两位将军别争了,中郎将召唤开会!”传令兵站在门口。 这人怎么回事,这么没规矩呢,站在门口喊? 唐渊一看,竟然还是老熟人,扈大贵的侄子扈庸。 见到老乡,唐渊没怪罪扈庸的无礼,走到门口,拍了拍扈庸的肩膀道:“你小子命挺大啊。听说你渡河的时候受了伤,掉河里去了。后来打黄蝈勃勃,又被马给撞了,你都挺过来了。” 扈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老天爷眷顾。后来堂妹又找人,把我调到斥候队了。现在是一个通信传令兵。”顿了一下又道:“哎对了,堂妹现在正在铁匠那里呢,修铠甲。” 扈庸话里有话,他的意思是:我那漂亮堂妹现在不在将军身边,如果你想她了呢,现在就去找她。 唐渊表情木讷,嘴角扯了扯,不知说些什么好,他总不能直接说一句:你以为你堂妹是宝贝呢?谁都喜欢她? 唐渊喊上张努、陈豹、唐虎、纳兰信一起去开会。张努伤得挺重,可他还是让人抬着他去开会,为此唐渊还夸赞他两句,说老将军人老心不老,老当益壮。结果张努毫不客气地损了唐渊两句,小屁孩少拿老夫开玩笑。 唐琪端坐虎皮椅,屋里安静肃穆,众校尉、都尉长、都尉陆续赶到。 “咱们还有三天的粮食了。大家各抒己见,想想办法吧。”唐琪看起来不急不躁,口气轻松,好像她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似的。 众人不语。 由于打仗,担心封城,城里的百姓早就跑得七七八八了,虽然现在是大梁军队控制整个棣州,可百姓们还是不愿意回来,大量流民都抢着渡河,南下去山东。 此时粮食问题依然是最大的难题,唐琪整日愁眉不展,可开会的时候,却故作轻松状,问各位将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当时众人无语,纳兰信却说:“不如去德州,抢敌人的粮食,我知道他们的粮仓里,蓄积了最少三个月的口粮。” 很快,纳兰信就被讨伐之声给淹没了,都说:你小子是不是疯了,纳兰绝扈三万人马驻守德州,你让我们两千个人去打德州? 这时纳兰信又说:“不如去沧州,在乐陵和无棣,也有敌军的蜘蛛网。” 众人又骂纳兰信:蒲察素甲的兵一点儿也不比纳兰绝扈少,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敌军故意打入我军内部的细作,想把我们引到虎口里去? 这时纳兰信不说话了。 后来,唐琪派兵去河里捞鱼,去山上挖野菜,哪怕是树皮,也要多准备一些在城里,万一粮食供应不上来,吃这些也能对付一段时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唐琪将军也没办法,只能想出这些馊主意,稳定军心,希望后勤部队能尽快把粮食送过来才好。 散会,唐渊先回师属第二团看了看,眼下还有一百多骑兵,九十多个步兵。 又去医馆看了看,还有二团的六七十名伤员。 “马颊河一战,打得惨啊。”他感叹了一句,回到院子里,喊上一名小兵,帮他扛着铠甲,向铁匠铺走去。 阳信到底是个县城,虽然当地的铁匠逃荒去了,可房子还在,工具也在,这里现在成了部队铁匠的落脚点,三名铁匠日夜敲打,修补铠甲、武器等。 旁边还有一些木工,在维修保养辎重车,抓紧时间制作帐篷,还到处去弄布匹,忙得不亦乐乎。 刚走到铁匠铺,就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刚走进门,迎头撞出一个女兵,二人都是急性子,差点撞了个满怀。 “唐渊?”扈兰花一笑道:“这么巧,你也来这里。” “哦,我的甲被砍变形了,来修修。” “拿来我看看。”扈兰花伸手。 唐渊摆了摆手,小兵连忙把铠甲递过去。这名小兵,名叫张嘎,是一个小机灵鬼,成天跟在唐渊身前身后。 一边展开铠甲,张嘎还说:“将军能打,打仗不要命,你看这铠甲,好多伤呢。咱家将军被提拔得快,好多人还不服气呢,却不知道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 “咳咳!”唐渊咳嗽两声,示意张嘎话太多了,那些铁匠和修武器、铠甲的人都听着呢,影响不太好。 可张嘎依然不依不饶地补了两句:“咳嗽我也要说,本来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看起来还挺委屈。 唐渊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好了,好了,你废话太多了,你出去吧,到外面等着去。” 张嘎走了。 扈兰花看了看铠甲,突然撇了撇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跟我上次比起来,也差不多嘛。” 看完了,睫毛低垂,目光斜视,把铠甲还给唐渊。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可唐渊却表现得不近人情,不懂女人心,嘴唇翘起,轻哼了一声,没搭理扈兰花,拿着铠甲去找铁匠了。 铁匠一看是三级都尉唐渊,笑了笑,并没停下手里的活计,道:“请唐都尉等一下,现在正在给另外一位唐将军修甲呢。” 唐氏门阀里的唐将军有好几个,唐渊也不觉得奇怪。 人家的铁匠给自己家的人修铠甲,而且人家本来就是先来的,自己等一会儿,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这时扈兰花却走过来道:“老王,先给他修护肩吧。变形太严重了,万一现在敌军杀来,穿不得了。”看王铁匠犹豫,她又补充了一句,“他肩头还有伤。” 王铁军很给扈兰花面子,摇头笑了笑,把那名唐将军的铠丢到一边,接过了唐渊的肩甲,啧啧道:“这一刀砍得可是够狠的,照理说,你的肩膀上伤可不轻啊。普通人,就算有铠甲护身,肩膀里的骨头也要断啊。” 唐渊向门口看了看,有一个小兵探头探脑向屋里了望,他应该是替将军把甲送来,交给铁匠修补,可此时,却被唐渊加塞,看起来脸上有些不太痛快。 唐渊冲着他摆了摆手道:“我只修个肩甲,修完了,马上就修你们将军的。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小兵晃了晃头,噘着嘴不看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嚷嚷声音,一听口气,就是一个将官,“我让你过来给我修甲,怎么这半天还没修完?” 那小兵低声回了几句什么。 顿时门外传来将军更大的声音:“什么?被人加塞了?你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第四师里,除了唐琪,还有谁能加我的塞!” 这人口气好是狂妄,似乎连监军马不彤、校尉典梼、典枭、陈铎都没放在眼里。 这时王铁匠有些慌了,赶紧把唐渊的护甲放到一边,又抓起那人的铠甲,猛力敲打。 不久后,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双手插在腰带里。眼睛在唐渊身上扫了扫,没在意,又看到了扈兰花,突然满脸赔笑,道:“哎呦~,这不是扈队长嘛。我就说,在咱们四师,谁能加我的塞。嘿嘿。” 这人是一旅一团都尉长唐喜,正经八百的唐氏门阀子弟,是唐潇二叔家的儿子,他不会打仗,不过他带来的十名扈从,可是武功不弱,要不是有那十个人时刻保护着他,估计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经过几次恶战,这小子心里害怕极了,总嚷嚷着要回家,不打了,不想在部队里混军功了。可是家里却不同意,尤其是老爹唐铛,说,如果你小子敢跑回来,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其实他也没说大话,在暂四师里,除了唐琪,别人他真就没放在眼里。 “哎呀,扈队长啊,不瞒你说,就算是中郎将要修铠甲,我认为也应该排在我的后面啊,因为呢,这套甲它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 “唐氏门阀长子长孙,大少爷唐擎的。” “什么?!” 第73章 洛水河畔 唐家大少爷这脾气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孬种,竟然乔装成普通骑兵十夫长,带领十名扈从,冲过了黄河。 先后经历了渡河站、棣州战、二次渤海战和马颊河追击战。 他把他能够得到的战场,挨个打了一遍,竟然一次也没落下。 可他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死了两名高手扈从,残了一个,伤了三个,此时他身边只剩下四名高手了,各个还都挂了彩。 最后一次战斗,由于他的马快,第一个追上敌军,玩了命地打,结果竟然还被敌军反包围了一次,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幸亏扈从们及时赶到,才把他解救出来,这时典梼才发现,这位作战极勇猛的家伙,竟然是大少爷唐擎。 当时把典梼吓得一身冷汗,作为第一旅都尉,他竟然才知道大少爷藏在他的队伍里,而且还差点让大少爷死在了棣州战场,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典梼的罪过可就大了。 “大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哎,典梼,你休要管我。”唐擎的护甲被砍了三道白印,让手下人拿去修理,扭了扭脖子,道:“你看我这几次表现如何?” 典梼不好意思地说:“大少爷表现极好。如果不是后来发现是大少爷,我还打算提拔你呢。” “是吗?”唐擎看起来很高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这样,你继续帮我瞒着。回头正常提拔,最后,我倒要看看,当祁琪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是怎样一个表情。哈哈哈哈!” 唐擎化名唐嘟嘟,“嘟嘟”竟然是祁琪小时候的外号。结果唐擎没想到的是,此时唐喜已经把他的行踪给暴露出去了。 就在唐擎和典梼说这段话的时候,唐喜恰巧在门口,门里一脚门外一脚,他傻住了,没说话,扭头有往外跑。 唐擎纳闷,喊道:“我说唐喜小叔,你往哪跑呢?” “贤侄,你先等着,回头跟你说!”唐喜照比唐擎大不了几岁,都是唐家堂亲,互相之间十分熟悉。 唐喜没什么本事,这次来,就是为了混军功。虽然辈分大,可丫鬟生的庶子在长子长孙面前却端不起小堂叔的架子,反而好像比唐擎矮了一头似的。 当然,这与唐擎的强势性格有着直接的关系,这小子除了爷爷和奶奶,五叔和七叔,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唐渊待在铁匠铺,看着王铁匠修铠甲,扈兰花担心别人加塞,所以一直没走。唐喜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把屋里门关上,突然正色道:“扈兰花、唐渊你们跟我来一下。” 唐喜神秘兮兮的。 唐渊和扈兰花对视一眼,不知所以,跟着走到里面小屋。 刚一走进去,唐喜压低声音说:“刚才我与你们说的话,你们没往外传扬吧?” “没有。”唐渊很快地回答道。 唐喜紧张神色立刻变得缓和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扈兰花抱着肩膀,盯着唐喜道:“你什么意思,干什么搞得神秘兮兮的?” 随后唐喜把他听到的话,说给唐渊和扈兰花听,他说:你们可不能宣扬出去,唐家大少爷那脾气,可不是吹出来的,如果谁坏了他的好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唐渊心中犯坏,道:“刚才你说话的时候,屋里可不止我们两个吧?” “当时屋里还有谁?”唐喜一惊。 唐渊揉了揉下巴,道:“最起码王铁匠在屋里,还有你的那个卫兵,还有几个路过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到了。” 唐喜面露惊恐:“当时我声音不大吧?” 唐渊努力回忆的样子说:“当时屋里很吵啊,铁匠锤叮叮当当的,我估计传不出去太远。最起码屋外的人听不见。哎呀,唐喜将军,你嗓门大啊,中气十足,我估计屋里的人,差不多都听到了。” 唐喜立刻气馁了,耷拉着头坐到了一张破椅子里。 扈兰花知道唐渊在使坏,她扭过头去暗自偷笑。 后来唐喜都找了什么人,是怎么封口的,唐渊不太清楚,他只是对扈兰花说,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中郎将。扈兰花很听话,回到唐琪屋里,很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唐琪。 唐琪眼睛一瞪。 “还有这种事?” “是面,是唐喜亲口说的。” 唐琪气得咬牙切齿。 扈兰花看起来有些为难地说:“原来,将军也是个女孩啊…” “这他都跟你说了?” “是啊…”扈兰花从袖筒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放到桌子上,“他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说这是封口费。” 唐琪揉了揉手腕,“唐喜这个人,根本不适合当一团之长。你去把他给我喊来,我要撤了他的职。” 扈兰花更为难了,道:“现在他只以为是我和唐渊知道,如果现在去找他,他会以为是我们泄密,将来恐怕对我们不利。其实,对我倒也无所谓,反正我总在你身边他不能把我怎样,可唐渊就不行了呀,搞不好他会欺负唐渊的。” “你想得太多了。”唐琪面色有些愣,催促道:“你快去吧。” “是!” 唐喜刚回到住处,还没喝上一口茶,卫兵来报,说,扈兰花带来一句话。 “让她进来吧。” “她说她就不进来了,是唐琪将军让您过去。” “唐琪?”唐喜立刻觉得事情不妙。他脑海里第一反应是,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唐擎,可他又担心唐擎臭骂他一顿,于是左右为难,想了想,也不知他如何决定的,便大踏步走了出来。 跟扈兰花来见唐琪,刚一见面,唐喜便满脸堆笑:“哎呦,族妹,找我何事?” “堂兄请坐。” “呵呵,客气,客气。” 唐琪并没有对唐喜摆脸色,只是正常神色,看着这位庶出少爷。 唐氏二叔家,有十八个儿子,像他这种丫鬟生的小子,在家的地位比高级下人高不了多少。甚至照比大管家和老太太身旁得宠丫鬟,还要低上一头。 “这几次作战,你表现得都很好,回头家族开会的时候,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义父的。” 义父自然就是族长唐振,这是家族内部的事,可规矩看起来一点儿不比朝堂上轻松。每一种功劳,都有相应的奖励,随之而来的就是家族地位的攀升。如果唐琪能在家族会议上说自己一些好话,记上一笔军功,自己在家族和自己家中的地位,就不能与以前同日而语了。 “哎呦,谢谢堂妹,谢谢堂妹。” “不过呢。”唐琪话锋一转:“你到底是二叔家的儿子,你也看到了,战斗很惨烈,也很危险。多少次,都有战败的可能。一旦战败,我也照顾不到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我如何对二叔交代呢。所以我决定,把你的职位暂时调换一下,你觉得如何?” “调职?”唐喜立刻笑不出来了。 现在他是暂时第四师,第一旅,第一团的都尉长,正常编制下,手下有1000人。实实在在兵权,让他更容易立功。自己的表现,照比其它都尉长,好不到哪去。没听说这次唐琪大封赏,为何单独找我呢? 他眼珠转了转,说:“愚兄觉得,不调换也成。为家族效力,都是出于本分。” “你不必担心,就算我给你调换职位,也不会降低你的军衔,而且还会跟大伙儿一样,水涨船高。每次打了大胜仗,别人被提拔,你也不会被落下,而且这个职位,相对来说很安全。” “什么职位?” “督粮官。” “督粮官?”唐喜疑惑:“不是陈福担任?” “哎,别提了。这次作战,陈老将军受伤不轻,估计要落下残疾。” “督粮官副将呢?” “我审查过那个人,性格比较毛躁,不适合当督粮官。经过我多次考量,觉得你性格稳重,办事牢靠,除了你,旁人都不太合适。” 面对唐琪的夸赞,唐喜满肚子狐疑。 自己什么德行,自己很清楚。 督粮官可不是好当的,是部队里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如若哪次分配不均,或者因为押粮不及时,又或者粮草被人劫走,那后果不堪设想。 看起来,好像属于后勤序列,可实际上,是在刀刃上走路,一步踏错小命就没了。 唐喜面带难色。 这时唐琪下了一剂猛药,道:“提升你为一级校尉,如何?” 一听此言,唐喜立刻来了精神,嘭的一声跳起,道:“堂妹抬爱,愚兄在所不辞!” 唐琪笑了,道:“那好,现在你手里还有三百多个人,不太够用,我再给你填补一些人,凑够五百。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必须立刻离开阳信城。记住,不许留下一个人!” “是!” 唐喜突然被提升为校尉,美得他有些忘形,刚走出唐琪的视线,他就欢快蹦跳,庆祝一番。 都尉长提升校尉,这是一道坎。 好多人卡在这里多年,不曾提拔一步。自己突然成了校尉,这要是回家告诉爹娘,那是多大的荣耀? 丫鬟出身的母亲,以后可算抬起头来了。 可他刚走回自己屋里,突然感觉到一个大麻烦。 “哎呀,这下可坏了…” 他愣了许久,喃喃自语道:“我屋里还养着一个活爹呢,我应该怎么处理他呢?” “唐琪可是瞪着眼睛跟我说,不许留下一个人。当时我听这话就有点别扭啊,看来,唐琪已经知道唐擎藏在我这里…” “是谁泄的密呢?” —— 洛阳,灯火通明的洛河街,河岸上停靠着一排挂满红灯笼的画舫,许多阔少公子达官贵人,成群结队登上花船,不久后,船夫卸下缆绳,花船缓缓驶向河中。 花船宽阔,透过掀开的窗户,透过氤氲的水气,一个个婀娜身影浮现在岸边青年眼中。 青年眼神深处有说不尽的悲哀,他尽量掩饰着,可任何人都能从青年木然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端倪。 这位年轻人,正是被少年皇帝赵策从河中道诏令回京的毋敛寅,他少年得志,才华横溢,可他在落入皇帝视线之前,却曾犯下一桩错事。 他总觉得对不起那名女子,当他离开京城,赴任河中的时候,曾经考虑过,派人来接女子过去,可来的人却说,女子已经不在了。 这次回京,他已经扎上了皇帝御赐紫金冠,再也不是那个穷书生了。 可他还是换了一套跟当年衣衫款式相似颜色相同的普通衣衫,站在河边遥望洛水。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那名女子,一如往常,坐在一艘小船里,等待着光顾她的客人。 “大人,您又伤神了。已经在这看了许久,小心着凉。明儿咱还要去桑腊呢。” “反正也是坐车,反正也不是一天能到,急什么呢。”毋敛寅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叹了口气,睁开眼睛道:“好了,咱们走吧。省得让人看到,说些闲话。” “唐潇,你给我站住!” “香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远处,传来女子的吵嚷声,毋敛寅举目一望,竟然是钱家大小姐,还有唐家七公子。这一对儿金童玉女在洛阳城里可是有名的。那唐潇武功高强相貌英俊,唐氏门阀的得力干将,也是门阀继承人的有力争夺者之一。他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跑到洛水旁边拈花惹草呢? 而那钱家大小姐又是为何会跑到这里呢? 这时毋敛寅再次把目光对准刚才那个画舫楼船,想了想刚才登船的那些人,各个都是衣衫光线气度不凡,看来这或许是一次上流人士的聚会,而并非简单来这里找馆女的。 可是钱家大小姐,好像还是显得很激动,他揪住唐潇的袖子不撒手。 “你来这里干什么?” “几位堂兄邀请我,给我摆了一桌送行酒。都是家族里的兄长,不好不来的。” “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你为何不带一个?” “我?”唐潇有些为难:“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带来的,哪有自己家的女眷。” 钱香橼眯着眼睛:“你是第几次来这里了?” “你问这些干什么?” 风吹过耳边,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断断续续,看来这对佳人因为一些日常小事犯了些口舌。毋丘俭与两个人都不是很熟悉,也没去劝劝,便想带着家丁离开。 可这时,不知为何钱香橼竟然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毋敛寅的袖子道:“如若你不答应,我明天就跟他成亲!” 第74章 反杀 傍晚。 熙熙攘攘的郑州城,城门士兵正在排查每一名路人,突然一彪人骑着军马飞奔过来,士兵见骑马之人衣冠楚楚,便知不是等闲之辈,竟然未加阻拦。 当然,他们也是因为看清了战马的镶金抹额,那可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这群人路过城门的时候,一名黑衣妇人,单臂擓着篮子,一只手轻轻压在篮子上面。篮子里装的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蔬菜,蔬菜上面还盖了一层发灰的遮尘布。妇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城门口,当她看清了这群骑马之人的首领,刚想把手伸进篮子深处,却发现一道冰冷目光扫向她。 —— 掌灯时分。 郑州城一个叫梅花香的巷弄里,一名身穿锦服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七个人。 七个人中,有一位白衣劲装男子,手里提着一柄长剑,长剑银鞘红穗已然不是凡品,想必剑身更是品相极佳。 孟督四下打听杀害孟阳的凶手,结果他亲自跑到军营里打探情况,也一无所获,可这时却接到孟丹青的信,信中说,太后娘娘已经帮你找到真凶了,是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上八品女刺客萧仙魅。 信中要求孟督,一个月之内必须抓获萧仙魅,同时问出另外一名杀手的下落。 杀死咱们孟家的人,绝不能让她逍遥法外,否则我孟家的颜面何在? 孟督接到信之后,撒出大量银钱,买通全国各地杀手集团,一定要挖出萧仙魅的藏身之所。 有钱能使鬼推磨,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消息竟然来得这么快。 河南重镇郑州,杀手集团的一名头目,名叫阮七郎,很快就供出了萧仙魅的下落,他漫天开价,竟然开出了三万两白银的价格,孟督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阮七郎得到钱之后,告诉孟督,萧仙魅正藏在洛阳陈家酒肆。 可别小看了那个小酒馆,郑州城里多少暗桩都藏在那里,互相之间交流信息,今日我给你透出这个消息,以后我也甭想在杀手集团混了。带着钱,我要去南方隐姓埋名。 孟督并不在乎阮七郎去哪,他也不在乎那三万两银子,他宁愿受骗,也要尝试一下。 结果,阮七郎并没有说谎,他们真的在郑州发现了萧仙魅的行踪。 面对上八品的杀手,孟督带来了九品剑客姬一发。 “我想要活口。”孟督咬了咬牙,阴恻恻地说。 “我只能做到尽力。”姬一发面无表情。 “当然,如果实在不好对付,死的也行。” 孟督虽然武功不是很高,可也是五品的剑修底子,他当然知道八品刺客的凶险。他可不想再把姬一发搭进去。当然,萧仙魅想伤到姬一发,也没那么容易。 这次来,孟督除了带来姬一发,还带来六名高手,都是七品的能耐。七品,在江湖上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如果是混迹杀手行列,搞不好也是前二十的水准。不过这些人既然能投靠孟氏门阀,就不能再弃明投暗,毕竟投靠门阀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自己,全家人都跟着沾光。反观刺客集团,家里人往往都被软禁起来,日子过得苦,整日提心吊胆。 跟着孟家五公子,时常作威作福,只是偶尔面临危险。就算不幸战死或落下残废,孟家也会光明正大地奖励他们的家眷。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相比之下,哪个境况更好,他们心里最清楚。 —— 孟督找了一家临近的客栈,包下二楼。躲在窗缝后面。 他已经安排好了战术,只等着手下人围杀萧仙魅。 —— 月色下,白衣剑客姬一发,像个雕像似的,站在陈家酒肆的墙角。 这个墙角,可以同时看到陈家酒肆的正门,和埋伏在另外一条巷子的助手,下八品拳师陈家安。今天姬一发势在必得,就算不能活捉萧仙魅,也要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门阀孟家的仇,绝不会轻易饶过谁。 突然一个女子的身形出现在墙头,她连续跳跃,翻墙而逃,距离姬一发三丈远,向北面逃去。 守在那里的陈家安立刻拔出剑来,刺向那名女子,蒙面女子轻松一躲,身形继续向前,猛地一跃,左边膝盖顶向陈家安鼻梁,陈家安躲闪不及,干脆不躲,手中剑向上一划。 女子的膝盖顶在了他的鼻梁上,他的剑也从女子后背上划过。 他确信自己的剑划伤了女子,并同时听到女子鼻传出尖锐一哼。 可惜女子身法很快,那一剑并不致命,而此时陈家安已经被击飞出去一丈多远,连忙爬起来,那女子已经向北面跑去,身法奇快,脚步轻盈。 陈家安想追,却看到姬一发一动不动,他冲姬一发打了一个手势,姬一发却轻轻摇了摇头,他认为,刚才那名女子,绝不是萧仙魅。否则的话,你已经死了。 调虎离山。 而姬一发已经识破了萧仙魅的伎俩。 “萧仙魅,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这样我保证让你死得有尊严。”姬一发不再隐藏,而是大声说道。 本来寂静的酒肆里传来女子冰冷的声音:“姬一发,你堂堂九品剑客,竟然给门阀当走狗。” 姬一发不搭话,一纵身,跳上墙头。 他这样暴露在明处,显然是对萧仙魅的一种蔑视。 “你不是上八品的刺客吗?用箭射我,试试看。” “那又何必呢。姬剑客的九品,早被验证过了,小女子没有那个兴趣再验证一次。” 即便是这样,萧仙魅也不肯暴露位置。 姬一发不敢硬闯,心知上八品刺客的探头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明白,你还在坚持什么。你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关吗?”姬一发锐利目光盯着前方,面前有三个窗户,不知道萧仙魅藏在那一扇窗户的后面。 “我知道你们来了,从孟督走进郑州城的一刻,我就知道。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其实应该在人群之中,瞥见过我一次,可当时你竟然看走眼了。”萧仙魅冷笑了笑。 “原来是你。”姬一发想起了那个黑衣妇人,看起来相貌普普通通,与传言中的“美艳杀手”完全不符,“当时,你化妆了。” “那是当然。”萧仙魅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傲慢:“姬一发,我奉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否则你的主子可能要倒霉。” “哈哈哈。”姬一发突然爆出一阵冷笑声:“真是天大的笑话,有我姬一发在,我不信谁能伤到五公子。即便是大宗师亲自降临,我也能顶得上几十个回合,那时候公子早就脱离险境。” “姬剑,何必跟他废话。我李崇光不才,宁愿给姬剑趟开一条路。” 面前只有三扇窗户,李崇光觉得,只要此时有三个人同时闯过去,破开窗户,变能确定杀手的位置。这样一来,姬一发就可以有的放矢。何必跟这名女子废话呢? 其实,李崇光这句话也是说给孟督听的。 于是他的目光落到了孟督的身上。 孟督抱着肩膀,点了点头,喊道:“李福喜,晨光新,你们两个和李崇光一起,分别冲左中右三个窗户。” “是!” 三道矫捷身影,同时冲了过去。可这时他们却犯了一个错误,让姬一发心头一紧。你们这样做,岂不是暴露了五公子的位置? 事态紧急,已经不容姬一发多想。 突然,中间那扇窗户里发射出三根黑色箭矢,月光下划出三道线,同时射中三个人的额头,当场毙命。 既然已经暴露,姬一发几乎是弹指间飞奔中间那扇窗户。 “咵嚓”一声,窗户被撞碎,紧接着屋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拼斗之声。 “封住前后门!”孟督拔出长剑吼道,“今夜必杀此贼!” 陈家安领着一个人堵在正门,孟督领着两个人堵在后面。 屋里的打斗声越发紧密,很快,一个黑衣女子从窗户跳了出来,她想从后门跑掉。 “哈哈哈!”孟督狂笑,“废了她!” 孟督身边两个扈从,拔刀冲了上去。 本来姬一发就剑法诡谲,萧仙魅一剑难当,突然又跳过来两个高手,瞬间陷入困境。 “抓活口!”孟督狂吼。 “噗!”一剑刺穿了孟督的胸膛。 孟督绝望一瞪眼,慢慢扭过身形,见到刚才逃掉的那名女子,竟然又杀回来了。 —— 粮食终于运来了。 虽然粮食的品相并不好,可对于马上断炊的暂四师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一样令人振奋。 本来棣州地区的百姓见梁军杀来,就参军热情高涨,可由于粮食不足,唐琪竟然不敢招兵。 如今有了粮食,唐琪在棣州四县竖起招兵大旗,仅仅三日,便招来两千多人。 此时她连续得到两份信报,一份是新兵总督马不方发来的,信中说:如今所有军队都在跟他要兵,他手里实在是没人了,更没有装备,不过,为了感谢唐琪将军对马不彤的照顾,还是给你准备了一千人,和二百套皮甲,武器都是清一色的军用扑刀。 另外一份信报,是讨北军大帅霍子珍发来的,信中说:敌军棣州之敌最开始不过两千,后来又增加两千,总共才不过四千人马。 而你唐琪部,渡河时一万人,如今只剩下两千人马,虽然肃清棣州之地,但损失过于惨重。 战略上,你们完成了目标,但是战术上,你们的失败也是显而易见。 你们的渡河战、棣州战、第一次渤海战、第二次渤海战、偷袭沾化、偷袭阳信、二次偷袭阳信、骚扰沧州。 小规模战斗尚且不提,五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打得十分凶险,胜负参半。 第一次渤海战,实属冒险行为,战败是预料之中;夺棣州城一战,如不是独立二团及时赶到,战斗必然失败;二次渤海战,虽然击杀黄蝈勃勃,但也损失了整个营寨和一千大梁将士,算不得胜利。 唯独值得称道的,是马颊河一战,阻杀敌将杜顺男,打得可圈可点。 可据说最后还让敌军纳坦浑部带着三百步兵和五百壮丁撤出棣州,这也是一个明显的失误。 杀敌3700,自损8000,这样的战绩,很难让帅部给你们发嘉奖令。 不过考虑到你们队伍装备差,新兵多,能完成战略任务,已实属不易。因此,依然给你们记录一府之功。但是,你提出的去掉番号中“暂时”和“新兵”两个词的要求,还为时尚早。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从一系列战况来看,唐渊作为新兵,具有与众不同之战略眼光,值得重点培养。 由于你们只剩下两千多人马,不适合继续作战,要求你们暂时驻守阳信修整队伍,伺机骚扰沧州、德州之敌。待时机成熟,与萧寒部联系,对德州发起总攻。 “让我们联系萧寒?” 唐琪看到军令,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萧寒是司马家虎贲军序列,而我们是神策军序列,怎么可能联系萧寒,听他的指挥呢? 霍子珍这种做法,实在欠妥,唐琪不可能照做。可她又不想因此得罪霍子珍,于是再让斥候跑一趟,去找帅部总参军卢武轩,并且要求斥候道:“以后有霍子珍的军令,你先不要着急回来,直接给卢武轩看一眼,得到他的指令之后,你再回来。” 斥候许飞鸽面红耳赤,道:“将军事先找叮嘱过属下,可是当时情况十分微妙。卢将军与大帅都在一个屋里,属下职位卑微,不敢多待,于是就在外面等,可属下等了一个时辰,也联络不上卢将军,因此才自作主张跑了回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找不到卢武轩的时候,可以找他的秘书郎唐顺宗吗?”唐琪一直觉得许飞鸽是一个精明人,所以才让他专门跑帅部的,可从这件事上看,她对许飞鸽有些失望。 许飞鸽为难地说:“唐秘书郎,已经殉职了。” “什么?”唐琪惊道:“他是帅部秘书郎,那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怎么会死?” 许飞鸽道:“有一日,一支男贾铁骑从北面杀来,那支部队十分凶悍,据说有可能是敌军九品战将颜盏石牙亲自带队。” “据说?”唐琪皱眉。 许飞鸽点头道:“是的,那支铁骑好似一阵风,刮过来又刮走了。直接冲向帅部,根本无法抵挡。幸亏当时帅部重要官员都在相州城下,并不在帅部里。” 唐琪一摔袖子道:“如果那些人在帅部里,也不至于被冲垮。” 许飞鸽颔首道:“将军所言极是,帅部的人也是这样说的。” 第75章 虎贲四军 唐琪外出审视新兵,扈兰花和将军近卫队长倪瓒在屋里下棋。 神不知鬼不觉,唐琪出现在门口,两个人手忙脚乱收拾起棋盘,唐琪对他们的行为未加理睬,只是坐到沙盘前面,怔怔有些出神。 “去把纳兰信给我叫来。” “是!”扈兰花和倪瓒同时答道。 随后二人互望了一眼,倪瓒先一步退了出去。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扈兰花去倒茶。 唐琪没说话,继续盯着沙盘,现在新兵越来越多,算上马总督送来的一千朴刀兵,已经将近六千人,可眼下的粮食,只能坚持半个月,唐琪不得不继续为粮食的问题伤脑筋。 不久后,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小跑而来,果不其然,纳兰信一个人跑了过来,恭敬行礼。 “唐将军。” “纳兰信,那日在会上,你说可以偷袭德州,这话可是戏言?”唐琪正色问道。 纳兰信抱了抱拳道:“军中无戏言,纳兰信不敢胡说八道。” 纳兰信没等唐琪继续问下去,便先知先觉地说:“平昌县虽然属于德州,可从地势上来看,更属棣州。整体位于马颊河以南。虽然马颊河并不深,可毕竟也是一道屏障,有它在,德州、将陵通往平昌的道路就只有一条。咱们现在有六千人,用好了,去平昌城里抢些粮食出来,并不十分困难。” 唐琪皱眉道:“敌军的蜘蛛网阵很是厉害,不可轻敌。虽然平昌空虚,但他们的防线拉得很宽,一旦我们集中兵力攻打平昌,会闹出很大动静来,吸引敌军主力,我们很容易被敌军反包围。” 纳兰看了看沙盘,道:“将军您看,平昌县周围,才几个村庄?恰巧是六个,如今咱们手里有六千人马,分别阻拦六路敌军。将军只需要带着监军团去偷袭平昌,便能把城里的物质运出来。” 唐琪愁眉不展,“可是敌军的物资,绝大部分散在各个小队里,咱们只拿下一个平昌,收获并不大。可如果我们这次行动引发敌军反扑,我们这六千人,又能剩下几个呢?” 纳兰信一笑道:“咱们不与敌军纠缠。” 唐琪问道:“我们以步兵居多,如果刚打了一阵就撤军的话,损失必然惨重。如何才能不纠缠?” 纳兰信道:“扰而不打。” —— 唐渊正坐在椅子里,听唐虎吹牛,说他经过百战以后,身上一点儿伤痕也没有,不像你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糟,刘湛那样的,现在还躺着起不来炕呢。 这时纳兰信走了进来,转达了唐琪对师属第二团的整改计划,在唐渊原来部队的基础上,增加到一千人的规模。唐渊以三级都尉的头衔,统领这一千人,并且根据实际情况,分设三个营。在晚饭之前,把名单上报师部。 唐渊草拟了一份名单,交给张努,张努看了看说:“这支部队是你的,而我只是一个过客,提拔谁,不提拔谁,完全由你做主。不过,选拔将官一定要有长远考虑,首先要考虑这个人对你的忠诚,其次才考虑这个人的能力。看你的名单,一营正职陈豹、副职刘湛;二营张靖、陈凯;三营傅璎、刘潭,虽然都是出自你们精兵营,可我觉得还是有远近之分。另外唐虎让你安排到哪里去了?” “唐虎性格鲁莽,不思进取,不适合当首官。” “大错特错。”张努道:“据我观察,唐虎绝非不思进取,而且特别务实。另外,他这人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可到了关键时刻,真乃虎将。这样的人不重用,反而会凉心其他人的心。” “我们从小儿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他,也很关心他。我正是担心他过于勇猛而丧命,所以才不给他安排首官。他容易冲在最前面,这样十分危险。还不如跟在我身旁,我能控制住他,也可以让他当个副将。”唐渊说。 张努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如果你让唐虎当副将,还是不合适。我觉得,看综合实力,陈豹强于唐虎。如果你让唐虎高陈豹一头,这样陈豹又会心中不舒服。” 唐渊笑了笑说:“我已经想好了,让陈豹和唐虎都当团级副职,而陈豹的一营,又有二百骑兵。可以说是咱们二团队主力。每个营有300人,最后剩下一百人是我的卫队,卫队由唐虎带领。” 这次张努点了点头,道:“这样安排倒也合适,我只是担心唐琪那边会通不过。” “为何?” “你把纳兰信安排到哪里去了?” “秘书郎啊。” “错啦,应该改成参将。现在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师属团,标配也有参将一职,通常还要搭配三个或者四个秘书郎才对。” “哦,那倒是我疏忽了,多谢张老将军提醒。” 与张努商量完了,唐渊问张努,伤势如何,能不能一起去见唐琪,张努说,我这病恹恹的样子,就不过去了。反正你现在也是唐将军放心的人,我存在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你小子好好表现,争取成为她的心腹人,将来好处多多。 唐渊有些气馁地道:我最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 唐渊欲言又止。 张努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能忍住,是对的。不过对我,你也不必隐晦,因为我早就知道她的底细。祁东阳的独女啊,从小儿在军营里长大,跟着队伍到处跑,对战场和军营的了解,远胜于你。别说你,即使唐喜、唐凌那帮门阀半吊子,哪个能比得上她?而且你不要担心跟她混没前途,你可要知道,她的上头是谁,那可是门阀族长齐国公大司马唐振。只要你表现得好,迟早进入唐振的视线,到那时,你还担心被埋没不成? 唐渊叹了口气道:张老将军,说来你也是六品的战将,以你的能力,当一个校尉不在话下,可你到现在,还是个二级都尉,我倒是为你鸣不平了。 张努苦笑道:你不了解我的过去,如果我不是有这身武艺,和对唐氏的忠心。凭借我的过错,足够砍三次头的了。如今还能当个二级都尉,我已经没有怨言了。 张努到底犯过什么错误,唐渊没听说过,也不想去乱打听。告别张努,他快步去找唐琪。 此时唐琪在屋里前后晃着膀子,来回踱步,看样子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见唐渊进来,她摆了摆手,示意唐渊坐下。 扈兰花笑眯眯地走过来,给唐渊倒茶。 “名单拟好了,请将军过目。”唐渊把名单递给唐琪。 唐琪连看都没看就把名单交给了扈兰花,让扈兰花转交给监军马不彤,然后再交给参将唐秀。 “我跟纳兰信商量过了,可是我觉得他的计划太冒险。我现在想听听你的意见。”唐琪直接站到了沙盘的旁边。 将军站着,自己坐着,恐怕不合适,唐渊站了起来,看了看沙盘上插满的小旗,便知道纳兰信给唐琪出了什么馊主意。 看了一会儿,道:“纳兰信这个人总有奇思妙想,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他的想法很好,但又十分冒险,搞不好,就是一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以前我带的人少,或许还不会太在意,可当我带的人多了,我越发觉得责任重大。” 唐琪点了点头,示意唐渊继续说下去。 唐渊指着沧州说:“之前,我曾经去沧州南部走过一次,在那里招募了不少壮丁。当地人参军情绪高昂,我相信,咱们再去一次,还会最少拉回来一千人。” 唐琪正色道:“沧州主将蒲察素甲也是男贾主力之一,与德州纳兰绝扈不相上下,此时,德州好歹还有虎贲军牵制,我们在后头搞些小动作,不至于把纳兰绝扈的主力引来。可如果我们再去骚扰蒲察素甲,那后果就不一样了。他可能趁着后方无战事,整体南下,把我们四师赶回河北。” 唐渊道:“我觉得不能。” “为何?” “如果他有那个想法的话,早就对我们下手了。我曾经听纳兰信说过,沧州的部队,主要任务还是为了防止我军主力突破相州而设置的,万一相州城破,沧州之敌与恒州、定州部队会快速聚拢道瀛洲,因此他们绝不会轻易南下。” 闻言,唐琪不说话了,心思良久道:“那你的意思是,集中兵力攻打乐陵和无棣?” 唐渊道:“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主力部队向德州平昌一带靠近,做出一副欲攻德州的架势,而我带领二团,去打乐陵。” 唐琪苦笑道:“或许这是一个办法。不过现在还不着急,咱们的粮食还够吃几天,而且这几日壮丁们陆陆续续还会赶回来一些。如果咱们师能恢复到七千人,就照你说的这样办。” —— 晚饭时,唐虎突然说自己吃不下饭,坐在椅子里生闷气。 唐渊明知故问,道:“嫌饭不好吃了?” 唐虎低声嘟哝:“凭什么不给我安排个营官当当?” 唐渊与陈豹对视一眼,笑道:“你身为团职副官,比那些营官高了半级,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能一样吗?”唐虎不服:“营官,能带三百个人,我才带一百个。找比人矮一头。” “你个糊涂蛋,懒得跟你废话。”唐渊指着唐虎的饭碗说:“你吃不吃?不吃我拿去送人了。” “吃,凭什么不吃。”唐虎端起饭碗。 唐渊扭头问陈豹:“现在其他人表现如何?刘湛有没有什么怨气?” 陈豹面无表情,继续吃饭:“他有怨气又如何?如果敢跟我甩脸色,我才不惯着他。” “别太鲁莽。”唐渊叹了口气:“刘湛老兄是一个好人,对咱们哥们也够意思,可惜经过几次战斗发现,他能力实在一般。让他当一个副职,已经算是照顾他了。而张靖、傅璎,这两个人倒是很不错,武艺高强,头脑相对冷静,是当首官的好人选。” 唐虎在一旁翻白眼。 唐渊伸脚踢了唐虎一下,“少跟我翻白眼。” 唐虎把饭碗一摔,这次是真不吃了,坐到门槛上去怄气。 一颗大脑袋不停晃荡,看起来气得不轻呐。 唐渊陈豹对视一眼,忍俊不禁,看唐虎这么大个人,还耍小孩子脾气,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也难怪,其实他才十六岁,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小子从小儿让他娘给惯坏了,除了下地干活的时候他还算个汉子,平时在家里,那可是娇生惯养呐。 “胖虎啊,别闹情绪。”唐渊也坐到门槛上,“等将来咱们的部队扩大了,扩大到师这个级别,你放心,我让你带三千人。而且还给你配最多的骑兵。” “这话当真?”唐虎精神一震。 “人多的时候,我就不担心你猛冲猛打了,到时候总能冒出几个舍命保护你的人,我也相对放心一些。” —— 博州,聊城,虎贲四军主将萧寒,端坐将军椅,身旁坐着监军赵青,站着十数个人。 大伙儿一起听着帅部派来的秘书郎,宣读对虎贲战神萧寒的责备书。 普通人面的帅部责备,应该站起来垂首侍立,可威风八面的萧寒,却翘着二郎腿,仰着头,脸色阴沉,傲慢至极,毫无惧色。 身为司马家族保留原姓的义子,虎贲军第一战将,这股傲慢劲儿,倒也不出预料。 秘书郎看了看萧寒,虎目之下咽了口口水,不敢挑礼节上的毛病,直接展开卷宗,高声宣读道:“虎贲四军云麾将军萧寒,不顾朝廷法度,不顾帅部军令,擅自采取行动,毁坏民宅,烧杀百姓,造成严重后果,根据帅部合议,给与萧寒如下处罚:第一,剥夺虎贲第四军云麾将军西衔,改为代职查看;第二,伐俸半年;第三,此前军功清零;第四……” “好了!好了!”萧寒突然站起身来,高声道:“我就问你,他霍子珍要不要我的脑袋?” 秘书郎合上卷宗,道:“不要。” “那你把卷宗留下,你可以走了。另外,回去告诉霍子珍,如果想尽快结束战争,就按照我的办一路烧过去。我只给他一个月时间,如果还想不出好办法,我就不客气了,直接带兵杀到大都,早日收服河北。这样磨磨蹭蹭地打,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劳民伤财,温水煮蛤蟆,还不如给个痛快!” 第76章 孟家议事 天灰蒙蒙的。 唐喜带领五百人离开阳信,刚出城不久,他就要求部队停下来,重新考虑这次行程的路径,他有些担心天要下雨。 身穿精品铠甲的唐擎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抓住督粮官唐喜的脖领,瞪着眼睛问道:“你要把队伍带到哪去?” 唐喜正为这事为难,不知如何与这位”贤侄”解释,既然被他问起,干脆直接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竟然把您的行踪暴露了,结果连累我也被唐琪撤职。这不,美其名曰把我从第一团都尉长提拔为校尉督粮官,让我带着五百人离开阳信,到处收粮食。她可是故意点我了,要求一个人也不能留下来。我说贤侄啊,你别揪着我的脖领,怪难受的。” 唐擎歪了歪脑袋,松了手:“她说什么你都听,我的话你却不听,看来咱们之间的联盟可以解除了。” 说着,唐擎扭身就走。 “哎,贤侄。”唐喜连忙追上来,哀求道:“你就省省心吧,其实督粮也没什么不好。总在后方行动,相对来说确实是安全了不少。而且咱们的军功也不会少。” 唐擎扭过头来道:“唐喜,你是干什么来的我心里当然清楚,对你来说,又升官又安全当然是好事。可我呢?我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打仗的,我要在唐琪面前证明,我是个男人。你说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泡在军队里成何体统?我这当汉子的,与她同军,将来才免于口舌。” 唐喜不敢说话。 唐擎看起来余怒未消道:“不成,我必须回去,这次我直接去找典梼,我要当第一团都尉长。” 唐擎带领四名高手扈从,回到阳信。 直接来找典梼。 “典梼,我要当第一团都尉长。” 典梼为难地说:“第一团都尉长已经被唐琪任命过了,我没有办法呀。” 唐擎眯了眯问:“叫什么名字?” “顾铜。” “不认识。”唐擎道:“那二团都尉长是谁?” “唐凌。” 听到唐凌这个名字,唐擎立刻瞪大了眼睛。 “哎呦,小堂叔!”唐擎大喜道:“他在这支队伍里?我怎么没见到过?” 典梼苦着脸道:“他一直跟在我的队伍里,过河的时候,我们直接去了渤海城,而你却在棣州城,所以就一直没见到面。他那人害怕打仗,每次战斗,都是藏在最后面,结果还是负了伤,后来没办法,我给他派了一员副将,每次冲锋,都是副将带领。他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其实伤早就好了,他就说自己起不来。我也没辙。” 唐擎一摆手道:“行了,以后你不必为他操心了。从今天起,我到二团去,你把你那个副官给我撤走,从今以后我要带领二团。” “大少爷,那样很危险啊。” “我怕危险吗?”唐擎梗着脖子:“我唐擎是天生的战将,物尽其用,我屈才来给你当都尉长,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快快快,去把事情安排下去,记住,我现在叫唐嘟嘟。” 典梼无奈,只能依着大少爷的话去办。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长子长孙呢,得罪不起啊。 —— 天地之间本来万籁无声,唐渊正坐在月下,升起一团篝火,不时往篝火里添柴。 现在不用打仗,唐琪要求士兵每天只吃两顿饭,而且其中有一顿还是粥。 唐渊心中能理解唐琪的苦衷,可有的士兵却不能理解,嚷嚷着说:我们为朝廷卖命,结果连饭都吃不饱,他奶奶的,这算什么事儿? 听到这些话,唐渊也不理会他们,只是默默承受着。 有的时候,想当将军的人,心里承受的点点滴滴,加起来能压垮一个人。 少年的心在军队中打熬,一点一点变得成熟起来,以前的少年心性,逐渐收敛,好像一棵树,再也恢复不到幼苗时候的样子了。 “他奶奶的,老子还没找媳妇呢,你小子先讨了一个?” 远处传来唐虎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唐虎掐着一个士兵的脖子,吵吵嚷嚷。 “唐虎,又在欺负小兵。” “我哪里有欺负他,他小子先气我的!” “他怎么气你了?” “他说他有媳妇,你说,这不是眼儿我的吗?” “人家有媳妇,那是人家的本事,怎么就给你上眼药了?你给我回来,少在那里惹事。” 这时纳兰信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唐渊,唐渊,赶紧集结队伍,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大少爷唐擎,带着八百士兵,冲向平昌去了。” “他疯了?” “哎呀,甭管他疯没疯,咱现在赶紧行动才是。唐琪已经火了,声称不要管他,让他死去。可是你觉得唐琪真的想让他死吗?这时候,正是我们表现的时候。”纳兰信着急地说。 唐渊想了想,道:“这事儿咱可别乱参合,不过…,如果唐擎真死了,对唐琪来说,也当真不是件好事。可是,咱们向来惟命是从,今日突然不听命令直接带兵去支援唐擎,你不觉得会让唐琪认为我这个人不好控制吗?” “你以为你好控制吗?” “这叫什么话?” “这你还不明白,这次选拔第一团都尉长,明明可以直接把你调过去,可是唐琪没这样干,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唐琪故意不把你放到固定序列里,就是为了发挥你的奇兵特点。很多时候,你要想在将军的前面,这样一来,你的位置才会更牢固。你可要好好表现啊。将来暂时第四师进入正规序列,你这个师属第二团的编制可就没了,不过只要你表现得好,或许让你挂个校尉头衔当个参将,也是很不错的呐。” 纳兰信经常语出惊人,总能在一些看似不是机会的时候使出妙招,这次也不例外。 唐渊走回屋里,看着地图,问纳兰信:“他们出发多久了。” “最少小半时辰了。” “那咱们追他已经来不及了,”唐渊扭头对陈豹道:“带上二百骑兵,跟我走!” “是!” —— 洛阳。 昨天掌灯十分,洛水河畔发生了一件趣事,如今这件事被渲染上各种色彩,已经在那些高门大户的婆娘口中传开了。 传言称,钱家长孙女钱香橼,竟然与准备赶往桑腊的使团首官有私情,结果被唐家七公子在洛水河边撞见,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呐,好不丢人呐。 婆娘们的话,总是带着那么一抹怪味,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反驳之词。 可是呢,最终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还是前面那句话,大家更喜欢相信一些让人“揪心”的事,而不是那些顺顺当当的事。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当事人毋敛寅、钱香橼、唐潇却嗤之以鼻,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那只是一个误会。 当时钱香橼只是随便在路边找了一个衣着相貌还算不错的公子,扯住人家的袖子就不撒手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就是当今桑腊使团的首官毋敛寅呢。 结果,如今这条新闻已经传进了宫中,赵雅正含颦带笑地说给太后听。 说罢,娘俩偷笑着看着赵策,赵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晃了晃头装作无事可做的样子,跑去书房看书去了。 —— 孟府。 丞相孟丹青面色铁青,身旁站着大公子孟宗,面前站着一大群人,其中包括九品剑客姬一发。 这次孟督去追查刺客的行动,可以说是功亏一篑,经过姬一发的解释,孟丹青选择相信姬一发,毕竟老丞相太了解自己的五儿子,性格中总是有那么一丝冲动,如果他一直藏在暗处,绝不会遭此毒手。 结果不但搅合了“捕猎”计划,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如今孟家又少了一个能办事的人,让年过古稀的老人,脸上看起来越发沧桑了起来。 可如今,孟家大公子孟宗,看起来却精神饱满,因为此时,能与他争夺孟家继承人的人,全都死光了。 虽然部队里和朝堂上还有一些孟家的人在,可照比手握三个军的孟宗,他们的实力和威望,简直是太弱小了。 苍老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孟丹青沉痛地说:“孟督的死,我也有责任。我不能做到量才施用,看来我真的老了。等这次河北战争结束以后,我打算让出族长之位,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商量一下,谁来接替我的位置。” 家族中老一辈面面相觑,年纪最大辈分最高的孟庆忠说:“丹青为了孟家,操劳了一辈子,这些我是看在眼里的,细细想来,丹青三十五岁成为一家之主,如今已经过去三六七年了吧。这么多年,发生了多少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如今选拔孟家的继承人,我觉得还是应该由丹青来做主。我们这些老东西,已经远离军政多年,不应该再瞎参合才是。” 孟庆忠说完话,孟庆祝摆了摆手,道:“我认为,现在做出决定还是太唐突了一些。毕竟丹青身子骨还硬朗,咱们不必太着急。而且孟阳和孟督的仇还没报,也没找到幕后真凶,在这个时候换族长,岂不是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圈套?” 孟庆忠道:“难道你认为,这是唐家或者西门家干的?” 孟庆祝道:“在没有找到真凶之前,我还是会怀疑他们,甚至我也怀疑太后。毕竟大梁建国二百年来,三家的争斗从来没停止过,这也算是我们这群人为什么要从小练武的原因。但凡练不上五品的,早早就退出了家族事务。要么去当文官,要么在家族内部打理一些琐事。” 孟庆忠叹了口气:“是啊,往年的事历历在目,还记得咱们爷爷在的时候,那时候斗得多凶啊。天下杀手,有一半是在为几大家族效力,天天生活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 郑州,陈家酒肆。 九品刺客曹飞狐正在为妹妹曹簪缨疗伤,背上的那一刀虽然不致命,却已经深可见骨,可见这一战之险恶。 而最后刺死孟督的,也并不是曹簪缨,而是化妆而来的曹飞狐。下手极快,孟督身旁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而此时,邀请他们兄妹来助拳的萧仙魅,也倒在另外一张床上,正发着高烧。 与姬一发一战,她吞下了一颗瞬间提高功力的药丸,否则她早已死在姬一发的剑下。 “那种药以后少吃。”曹飞狐走了过来。 萧仙魅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动人的美目,“这次不吃,我担心以后再也没机会吃了。” 她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憔悴。 曹飞狐搬来把椅子,坐下:“为什么这么拼?” “钱给得多。” “你就那么喜欢钱?” “你不喜欢吗?” “我更喜欢命。”曹飞狐怜惜的目光看着美眸女子,可萧仙魅却不再看他了,她转过头去:“这次的任务能给我分一千两。你们兄妹帮我,最少分你们一半。” “不给我钱,我也会帮你。” “不行,我不想欠人情。” “可我觉得,我能帮你,这本身就是人情。” 萧仙魅坐了起来,盯着曹飞狐:“杀手之间最忌讳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曹飞狐低下头:“可我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 “曹大哥,我想你看清楚形势,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人。”萧仙魅说:“我的命从来就不在我的手里,我还需要完成组织下发的17个任务,才能凑够一百个。那时候我才能获得自由之身。” “你就这么信任组织?” “你什么意思?” “如果计算次数,我曹飞狐恐怕早就不止二百次了,可是我离开了吗?” “那是因为你不想离开。” “你错了。”曹飞狐有一张瘦削的脸,稍微挂上了一些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三十四五岁的样子,“我想离开,自打我完成第一次任务之后,我就想离开。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组织,”顿了一下,好像强调什么似的又说:“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逼着你?”萧仙魅疑惑道:“堂堂九品刺客,谁能拦得住你?” 曹飞狐道:“你也是上八品的刺客了,如果全力想逃,恐怕也没人拦得住你。” 萧仙魅叹了口气道:“我们不一样,我没有把柄在组织手里。” “不,你有把柄。” “我有什么把柄?” “组织答应过你,当你完成一百次任务之后,会把你以前的任务钱总数,折算三分之一给你。对吗?” “是的。” “放心,他们不会给你的,或者说,不会一次性都给你。” 第77章 刺客孙谦 星夜本来寂静,却因为一支急行军的路过,带起了一片沙尘,并不宽阔的路上,留下一趟趟脚印。为首一名军官,面带难色,却又无可奈何,只期盼身后能有人追上来。 八百名士兵在二团都尉长唐凌的带领下,星夜赶往平昌,打算完成一次夜袭。 这当然不是唐凌的主意,可他又拿唐家长子长孙唐擎无可奈何,那小子已经夺走了他的将印,如果不听他指挥,他还要到爷爷那里告他一状。要知道这位可是唐家老爷子老太太的心头肉,如果被他咬上一口,后果如何,不必细想。 “唐擎啊,你这次来河北,是大伯的意思?”唐凌试探问道。 “那还用问?”唐擎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 唐凌总感觉这件事不太靠谱,可他见过唐擎手里的大司马文书,上面可是盖着“齐国公印”和“大司马印”。 虽然有文书,看唐凌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他在临行前,让身旁小校赶紧把消息告诉唐琪,结果没想到唐擎早有准备,在半路上就把唐凌的小校给按住了。 现在好了,距离平昌不到五里,已经能够摇摇望见城郭,他心中更加惴惴不安。 才八百个人,就要去打县丞,这不是找死的吗? “我说唐擎啊,你这次要打平昌,当真有把握吗?我怎么感觉危危险险的,到现在为止,好像只有咱们一支队伍冲过来呢?” “哎,小堂叔你放心,我唐擎自幼饱读兵书,深知夜间偷袭之妙啊。你可知,咱们这一趟奔跑下来,有多快吗?” “快是够快的,可是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还怎么打仗?” “谁说一定要打仗?”唐擎正色道:“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敌军发现我们是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城下,他们能不害怕吗?另外我已经打听过了,如今驻扎平昌的没有那么多人,只有纳坦浑一个千夫长,他原来手下有三百男贾人和五百汉人壮丁,后来据说又增派了二百男贾兵,嘿嘿,一共才一千人。而且那五百个汉人壮丁,听说我们来了,肯定会立刻向我们投降。到那时候,咱们有一千三百人,而敌军只有五百,怎么算都是一场必胜的战斗。”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唐突了些,唐凌有些不敢置信,根据多年来对唐擎的了解,他觉得唐擎不应该如此混账,思考片刻,问道: “莫非,贤侄已经派人联络好了敌军中的汉人壮丁?” “哈哈哈。”唐擎大笑道:“知我者,小堂叔也!” 唐擎虽然纨绔,可他并不傻,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跑来送死的事他不会干。他刚一来到阳信,就派人潜入平昌县。他手下的一名高手,名叫孙谦,上七品的剑客。如若这种人放到战场上,当一个中郎将绰绰有余。他是唐擎身边最得力干将之一。 进入平昌之后,他秘密联系到了城中的汉人壮丁,仔细打听,先了解一下他们的情绪,看看他们对男贾人的忠诚度有多高。结果很令人满意,大伙儿都不愿意给男贾人卖命,绝大部分人都是被逼来的。 如今他们的头发都被削去,脑袋后面留着难看的辫子。如果不说话,只看外表,与男贾人几乎没什么差别。 可是想策反他们,也有难度,因为这帮男贾壮丁,并没有人当上军官,连什长都没有。 百夫长、卅夫长、什长都是男贾人,因此想引导他们造反,就必须干掉这帮人。 难度很大,通过孙谦一个人很难办到。 可他还是在壮丁里发现了几个有血性的,半夜潜入军营,私下商量如何解决掉这帮男贾军官。 商议的结果是:不必和男贾人硬碰硬地打,毕竟此时城中还有五百多男贾人,只能等着外援来到的时候,他们突然反戈一击。这样可以大大增加外援的获胜几率。 最关键的事,孙谦说,他一个人就可以打开城门。 后来消息在男贾军应的汉人之间慢慢传递开。 万幸的是,这个阶段并没有被男贾人发现。 汉人们都揣着一个理念,只告诉自己熟悉的人,而这帮壮丁,几乎都是渤海城附近几个村庄里的人,有很多人还是亲戚关系,最后大伙逐渐达成一致。 一名姓王的壮丁说:“如果我们不造反,将来梁军杀来,我们会被当成汉奸而砍头。到那时不仅我们自己死,还会连累家里人受苦。现在有了机会,与外面梁军里应外合,运气不好,死在这里给;运气好的,还能闯出去。最关键的,到时候能留下个好名声,不连累家里人。大伙儿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本来一切就绪,孙谦也把消息传递给了城外负责联络的人,联络人快马加鞭跑回去通知唐擎。 可这个时候,突然事情败露。 有一个叫王镣的人,竟然出卖乡亲,结果导致一百多人被砍了头,剩下的人,都被推到城头,身后都有男贾人盯着,并且把他们的脚绑在了城头上。 平昌主将纳坦浑说:“就算你们不给我卖力,也要让你们当人盾,给我挡住敌军的弓箭。” 随后纳坦浑命令传令兵,快速通知附近男贾兵向平昌靠拢,并且在路边设下埋伏,只等唐擎来攻城,到时候四面包围,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见事情败露,孙谦想逃出城去通知唐擎,可这时平昌城已经四门紧闭,城头上战满了敌军,根本没有机会逃脱,只能等到晚上,找一个薄弱点,杀几个人,然后通过鹰爪绳从城墙上跳下去。 天快黑了,可这时却听到有男贾人挨家挨户搜查的声音。 纳坦浑认定,联络壮丁的细作一定还藏在城里,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能抓活口最好,抓不到活的,乱箭也要把他射死。 与其被动等死,孙谦突然心一横,竟然主动杀了出来。 上七品的墨家剑客,刚冲出来时,出其不意,几乎一剑一个,只有那个带头的卅夫长,支撑了五六个回合,也被他一剑刺穿脑壳。 杀红了眼的孙谦,直接冲到了纳坦浑的营帐,很快被一群铁甲士兵包围。 乱战之中,几次差点把纳坦浑置于死地,突然背后飞来一箭正中后心。 孙谦虽然任务失败,可他却凭借一己之力,杀死四十多个男贾兵,并且重伤敌将纳坦浑,不得不说,是条汉子。 纳坦浑被刺客击伤,这个消息迅速传到德州主将纳兰绝扈耳朵里,他做出一个决定,敌军一定会在今晚偷袭平昌,因此派遣一万骑兵,迅速向平昌靠拢。 一万男贾骑兵浩浩荡荡,从西往东而来。 而此时,大少爷唐擎带领八百装备奇差的新兵蛋子步兵,累得气喘吁吁,从东向西而来。 —— 听说唐擎带领二团冲出营盘的消息,唐琪最开始说,让他死去。 可这些话也就是说说罢了,岂能真的见唐大少爷去送死呢。 唐琪并不知道唐擎派遣细作渗透入城,她也不知道此时德州那边已经派遣一万骑兵迅速向平昌靠拢,这时她只有一个念头,把唐擎绑回来了。 派别人去肯定是不行,只有自己亲自带队冲过去。于是把阳信城中所有骑兵都喊上,向平昌进发。唐渊等人也在阵列之中。 可当唐琪来到平昌城下的时候,却看到唐擎正骑在马上,组织队伍攻城,场面火爆,双方弓弩齐发,带着无数火星漫天飞舞,一道道火线分外灿烂。 此时唐擎也在纳闷,心中咒骂孙谦办事不力,已经打了半个多时辰,大门怎么还不见被打开呢? 就在这时,城头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摔到地上之后,一瘸一拐,发了疯似的往这边闯。 “好大的胆子,射死他!”唐凌下令道。 “慢着!”唐擎喊:“他一个人敢跳墙闯过来,肯定有原因,把他带到我面前来,我亲自问他。” 那人是一名汉人壮丁,他把知道的事告诉了唐擎,唐擎一听,便知孙谦已经殉国。 就在这时,唐琪带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唐擎拿下。 唐擎喊:“媳妇儿,你快放开我,赶紧撤军才是。” “现在人都冲上去了,你说不打就不打了?”唐琪气得火冒三丈,“既然已经冲上城头,那就干脆一鼓作气,来人,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放开我,放开我!” 唐擎两臂被压住,两只脚乱蹦,身子一撅老高:“我派细作进城,细作已经殉国,他暴露之后,我们也会很危险。快撤,快撤!” 一阵铜锣响,城头上的士兵开始纷纷撤退,撤退过程中枉送许多性命。 唐琪计算了一下时间:“这样撤退恐怕来不及,步兵先走,骑兵随我殿后。” “我陪你一起。”唐擎骑上马。 “不用!”唐琪挥舞马鞭,抽打唐擎战马:“你别给我添乱,比什么都强!” “唉~,话不能这样讲,我唐家后人,岂能让女人给我殿后?这要是传到爷爷耳朵里,岂不是要骂我没骨气。不行不行,你快走,我带领众人殿后便是。放心,放心,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呢,我命由我不由天,你放心我死不了。”唐擎拍了拍自己的马,“汗血宝马,谁能跑得过我?” 唐琪怒道:“唐擎,你这人就是从小儿娇生惯养一身臭毛病,你的马好,你的铠甲好,你的卫队武功高,你就敢任意妄为?你可计算过士兵们的生命?你这般当将领的,不仁不义,根本成不了气候。” 唐擎面露不予之色:“哎,祁嘟嘟,你有完没完了?少跟我在这讲大道理,我看过的兵书不比你少,你可知‘慈不掌兵’的道理?婆婆妈妈的当什么将军?你可要知道,如若孙谦办事周密,今日我将立下多大的功劳?赶紧别在这里烦我,你快走你的便是。” 步兵先一步撤离,唐凌二话不说,带着人疯狂往回跑。 不得不说,大家往回跑的速度,明显比来的时候快得多。 来的时候,大伙儿想的是拼命,而跑的时候,想的是保命。 心态不同,速度也不一样,虽然很累,可为了性命,也顾不得累了。 唐琪等人带着骑兵殿后,大约半个时辰的时候,斥候跑来说:“发现敌军先锋部队正向这边靠拢。视线不好,看不出是多少人,估计不会少于五百。” 唐琪立刻下令道:“左边山上留下一些将旗,然后集体躲到右边去。如若敌军不多,就地消灭,如果多的话,咱们也别留在这里了。” 敌军的先锋部队就有两千人,众人一惊。 “打”是不可能的了,一声令下往阳信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回望,希望敌军不要追上来。 敌军被左边将旗吸引,冲了上去,上去以后发现是一个幌子,再往右边去的时候,人早已没影了。敌军放弃追击,进入平昌,询问战况。 回到阳信之后,唐琪把唐擎逮了起来,关进屋子里,不给他食物。 唐擎扯嗓子骂了一白天,直到晚上,才有人送来一些粗粮,把他气得连餐盘带碗一起摔到地上。 “奶奶的,把本少爷当什么了?我带来的肉干呢?难道都让唐琪给吃了吗?”唐擎抓着小兵的脖领说。 小兵不敢顶撞,甚至不敢抬头看,只是低头说:“小的不知道。” “滚!去把唐琪给我叫来,让她亲自喂我吃饭,否则我就活活把自己饿死在这里,到时候我看她怎么向家族交代!快滚,快滚!” 唐大少爷脾气很大,可唐琪的脾气也不小,连续两天都给他送同样的食物。 唐琪还特意让人捎话说:不吃就干饿着。 后来把大少爷饿得两眼昏花,终于端起饭碗,瞅着粗粮和咸菜掉眼泪。 “他奶奶的,这算什么事儿,我堂堂唐氏门阀长子长孙,让一个外姓丫头欺负成这般模样?” “算了,还是先吃饱了再说。等我以后治你!” 一顿狼吞虎咽,突然觉得精神头来了,又跑到门口骂了半天,可他却闯不出去,玩了命地喊他的扈从。 可他的声音好比石沉大海,一点回应也没有。 此时唐渊正住在唐擎隔壁,对身旁唐虎说:“看到没,唐家大少爷就这德行,看来还是唐琪更有手腕,愣是让大少爷没辙。” 唐虎说:“那怎么说的呢,在我看来大少爷眼里还是有媳妇的,人家舍不得呗。如果换做是我,早就跑了,回家享福多好。” 第78章 巷战 刚回到阳信,就接到了帅部的新命令,霍子珍已经设计出了新的战术,写了厚厚一本,订装成册,各个战区发下去。 唐琪接过信笺认真阅读,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禁赞叹一声:“霍帅果然名不虚传。” 唐琪召集都尉以上将校集合,紧急会议上,把霍帅的策略宣读出来: “霍帅的宗旨依然不变,不允许对村庄进行破坏性攻击,他现在研究出一套新战法,专破敌军的蜘蛛网。他要求,我们所有部队化整为零,有计划地慢慢蚕食敌军。从现在开始,以百夫长为单位,扩散开来,我把具体位置给大家部署清楚。然后分头行动。” 唐琪看了看大伙,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她笑了笑继续道:“看来大家对这个战术还有些没搞懂。咱们来看一看如今敌军的布置。他们其实也是化整为零,因此让我们觉得头疼,大部队施展不开,小规模作战又是自投罗网。眼下霍帅的意思是,我们化作比他还小的单位,看似各自为战,但宗旨不变,总体形成更大的包围圈,让敌军顾首不顾尾,这样一来,咱们必然有可乘之机。我与马监军带领一千精锐,时刻观察战局。一旦找到机会,就对附近城镇村庄下致命一击。” 唐琪说了很多话。 唐虎给出的总结是:“这种打法我喜欢,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恰好咱胖虎手底下正好是一百个人,今天晚上,俺就去偷袭他一个敌军据点,那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俺的。” 以前就说过,但凡是在军队里通过战斗慢慢提拔起来的百夫长,几乎没有孬种。 军中流传这样一句话,能打熬成百夫长,就有能力成为万夫长。当然,这些话不乏牢骚的成分,但这帮人的勇气和战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支新兵队伍,经过几次浴血奋战,其中一些新兵,已经成长起来了,再给他们冠以新兵的头衔,实在是有些委屈。 —— 平昌县附近有六个村庄。 唐渊带领师直属第二团,负责攻打平昌东北角的一个庄,村的名字叫做李家庄。 李家庄里有多少敌军,至今为止也摸不清楚,可根据纳兰信判断,可能有五百人。对于这个说法,大家莫衷一是,最后想了想,无论如何中郎将的命令也下来了,总不能看着村庄不进攻。 据纳兰信推测,庄子里的五百个人,每个人都会配备精准弩机,而且男贾人一贯的伎俩就是把汉人的头发剃光,然后给他们当挡箭牌。因此,所谓的五百人,其实相当于一千人甚至更多。 唐渊按照唐琪的要求,把部队化整为零分为六个百人小组,从六个方向攻入村子。 陈豹带领二百骑兵,驻扎在外面,只等着步兵撕开一道口子,骑兵就立刻冲进去。 陈豹的攻击,一定是最后的攻击。 大伙分头行动。 经过一昼夜的战斗,唐渊所带的一百人,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了。身边还有唐虎、张嘎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兵。 唐渊清点手里的装备,一架七品铁弩,四个装有30支箭的箭囊,一把唐横刀,四刻狼烟丸,腿上还绑着一把短刃。 只要手里还有弩,有箭矢,心里就不是很慌,经过这次巷战,唐渊射术得到了进一步提升,感觉每射杀一个男贾人,自己的力道和准度都在提升。 抬手一箭就是一条人命,进步神速,一个晚上他射杀十七名敌军弓箭手,其他人也有所斩获,因此才压制住敌军不敢冲过来。 而唐虎充当保护射手的角色,一直跟在唐渊身边,手里拎着两杆铁戟,一晚上也弄死了七八个不要命冲过来的人。 唐渊、唐虎有铁甲护身,减少了受伤的机会,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天刚亮,就发现有很多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敌军依然保持原来的战术,集体隐藏在村子里。 唐渊斜眼看了看唐虎,“我告诉你多少次,战低一点,你听不懂我的话吗?你那脑袋是铁的,不怕射?” 唐虎抱怨道:“总这样猫着,我的老腰受不了啊。” “对面现在有三个厉害射手,在我把他们拿下之前,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唐渊自己盯着一个地方,张嘎负责盯着左边,唐虎猫在右边。其他人手里握着刀,时刻准备击杀冲过来的敌军。 “眼下,咱们已经占据了这个院子,也算是杀进蜘蛛网了,我猜张靖、傅璎他们也能做到。否则敌军早就集体向我们这边靠拢了。”唐渊四下望了望,没人点起烟丸,说明大伙儿谁也没能完全撕开一道防线。 陈豹、刘湛、纳兰信他们等在外面一个晚上了,估计也等得着急了吧。 突然,李家庄西边冒起了白烟,这是典型的梁军烟丸信号,同时冒起两道烟,说明从那边下手的傅璎已经得手了。 与此同时,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陈豹带领二百骑兵开始往村子里闯。 “咱们别看热闹了,在这边弄出些动静来,把这边的弓箭手留住。”唐渊说了一声,让唐虎等人往西边抛了几块石头,然后大伙儿从东边院墙冲了出去。 刚一冲出来,嘭嘭嘭几道箭矢飞过,其中一件射到了唐虎的背上。 经过一个晚上的对射,敌军的金属箭头也用光了,剩下的是一些骨箭,射不穿唐虎的铁甲,可那箭射到身上,还是把唐虎整个人打得一歪,同时骂了一声:“孙子!” 他们一行人冲到了另外一户人家。 “跳墙过去!” 一跳上墙头才发现院子里藏了六七个男贾兵,双方竟然距离这么近,看来就算自己不动,这帮人也要动了。 “嘭嘭嘭” 双方一见面,互相对射,唐渊箭无虚发,射杀两人,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倒地,有的没受致命伤,被唐虎冲过去,一戟砍碎脑袋。 与此同时,自己这边也有将近一半伤亡,其中张嘎受了伤,一支木箭穿过他的左臂。 “张嘎,按照原计划,谁受伤谁就撤出战场,你顺着小路回去吧。”唐渊说。 “我还能打。”张嘎说。 “别逞能,你本来力气就小,一只胳膊怎么跟人打?”唐渊推了张嘎一下。 这一晚上,像张嘎一样需要撤出战斗的,足有三十个人,眼下还剩下正好十个人,而其他的,都已经牺牲了。 唐渊本想叹口气,可突然一支冷箭射了过来,正中身后一人脖颈。 唐渊矮身向还击,那人已经藏到了墙后。 “又少了一个。”唐渊恨得牙根痒痒,冲大伙摆了摆手,示意各自藏好,每个人瞄准一个方向。 众人高度紧张,不知何时,张嘎竟然咬着牙,自己拔掉了胳膊上的箭。 “唐都尉,我看我是跑不出去了,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帮你看着身后吧。” 唐渊正了正头盔:“我身上有铁甲,一般的箭射不透我。不如这样,你去把这家人门板卸下来,你藏在门板后面,向外跑,估计能吸引出来几个男贾兵,到时候咱们就好下手。” “是。” —— 守在李家庄南边的,是一名男贾百夫长,其实此时他比唐渊还要困难。即使他看到了张嘎一只手拎着门板在那边晃来晃去,他也不敢露头。 男贾人善于射箭,可没想到过去的一天一夜却碰到了对手,敌军中有一名神射手,几乎是箭无虚发,他这个队伍里三名六品射手,都被一箭毙命。从那以后,男贾人就开始龟缩起来,双方各自找掩体慢慢试探进攻,这种打法,实在是太熬人,双方士兵都嘴角干裂,提心吊胆。 “那个汉人的射术最起码也是七品了。” 百夫长面色阴沉,望了望村子的西北面,那边冒起了狼烟,而且还听到了骑兵的声音,不久后,那边的冲锋战斗一经开始打响。 百夫长心焦,不知道是男贾清兵来了,还是敌人的骑兵来了,可听着战斗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颓然道: “我们完了,闯进来的是梁军的骑兵。” 直到现在,男贾百夫长才弄明白梁军的新打法。 虽然男贾人依然弄这种类似无赖的打法拖住梁军,可他们却低估了汉人的智慧,比拼智慧,汉人从来就没输过谁。这个战术并不是哪个名将发明的,而是一个虎贲军校尉,带领一千人拿下了一个村庄之后,把这个战术上报给了霍子珍。 男贾人的蜘蛛网,死穴在他们的机动性上,他们放弃了自己的长处,跟汉人比拼耐力和勇气,更重要的还是智慧。他们认为,在这狭小的巷弄里,可以凭借单兵作战的优势,先射击后肉搏,可如今梁军比他们还能藏,这时候他们的短板暴露无遗。 —— “哎我说小凤啊,张嘎拎着大门板已经走了三圈了,敌人也不冒头啊。” 唐虎对唐渊的射术越来越佩服了,只要敌军一冒头,十有八九要实在他的箭下。 那些受伤撤退和牺牲的士兵,他们身上的箭囊都留给了余下的人,现在唐渊最不缺少的就是箭。 他缺少的是目标。 “我说唐虎啊,你这个人,如果什么时候废话变得少一些,那简直就是完美了。”唐渊保持着射击的姿势藏在矮墙的后面,不禁感叹,还是弩机比弓箭靠谱,这东西能挂得住,不用总绷着劲儿。 “咱们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了,我饿啊。”唐虎苦着脸说。 “饿也得忍着,你总不至于放把火烤些肉吃吧…”话说了一半,唐渊突然来了灵感,道:“你还别说,适当放火,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射箭,唐虎不行;放火,他可是一把好手。 乱战之中,解救出不少百姓,问到一些敌军的布置。百姓对这帮入侵者,恨得咬牙切齿,其中有几个汉子,还想留下来跟着大梁将士一起反击,可他们没受过训练,在这里只能添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在询问过程中,唐渊得到一个信息,这趟房子中最好的那一家,也就是现在他们所藏身的这个地方,它的主人主动投靠了男贾人,据说这人还在男贾人的队伍里混得不错。 唐渊示意唐虎,把这个房子点着。 唐虎有些迟疑,“军令里可不让烧房子。” 唐渊你说:“不让烧的是百姓的房子,这里不包括背叛的人。我想唐琪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怪我的。” 唐虎略做思考,拿出火折子,先点燃了一把杂草,然后丢向窗户,窗户纸很快就被点燃,逐渐火势蔓延开来。 其实这种打法,十分危险,因为很容易把旁边的房子点着。 不过今天没风,唐渊倒是不怕火势冲到别人的屋里去。 他们藏身的院子突然着火,敌军百夫长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带着人往前面冲去。 “咱们的援兵到了!”百夫长喊了一句。 唐渊在墙上掏了一个洞,透过缝隙向外看出,顿时心里一惊。经过一个昼夜的互相射击,敌人竟然还剩下二十多人。可现在敌人已经冲过来了。 “射!” 唐渊一伙人先射击,射了一箭立刻躲起来上第二个箭,只听外面噼哩噗噜倒下好几个,同时也听到自己这边有中箭的声音。 唐渊一边上箭,一边扫了一眼,有两个士兵额头中箭,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 眼下还剩下八个人,其中张嘎还扛着门板瞎转悠呢,不过此时听到战斗的声音,他应该已经藏起来了。 唐渊身边还有七个人,就在他上箭的时候,墙头突然跳上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弓。 唐渊二话不说原地滚了一下,反手一箭射到那人腹腔,那人身子一挺,从墙头摔了下来。 这种箭不会一下子把人射死,可却会让对方短时间之内失去战斗力,那箭头射进去足有一尺,这个人要死也得折腾好一会儿。 随着唐渊的一箭射完,敌军剩下十几个人都爬上墙头,又是一轮射击之后,开始了白刃战。 “他奶奶的!老子终于有机会了!” 唐虎轮起铁戟,简直是虎入羊群。 唐渊心想,敌军此时一定会后悔。他们本以为自己人多,却没想到这边有个特别能打的人,那唐虎,两只铁戟简直就是两扇大门板,敌人的武器都被他崩飞。 自上而下砸下来的铁戟,想用武器抗一下,只听咔吧一声,武器断了,人头也被砸碎。 唐渊拽出横刀,“兄弟们,堵门,一个也别放跑了!” 第79章 萧仙魅阮三郎琥珀 六月二十日,夜。 一片密林之中,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望着前面一个小村子。村子里有一户人家,正在吃晚饭,一家人其乐融融。 密林中的两个人,一个是萧仙魅,一个是曹飞狐。 杀手萧仙魅身上还发着低烧,感觉很不舒服,可她还是开始行动了,她要杀了那个告密的人。 虽然事先她已经猜测道有人会告密,毕竟这是孟家的事,孟家出手一定很阔绰,所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是,这个告密的人,必须死。 “你确定是这三个人干的?”曹飞狐把妹妹安置好,跟着萧仙魅一起来。 因为此时萧仙魅手里的名单,各个都是狠人,虽然单独对战,他们还都不是萧仙魅的对手,可如今萧仙魅身上有伤,而且曹飞狐不确定这帮人是不是聚在一起。 “这三个人里,阮三郎嫌疑最大,其次是琥珀和阮七郎。”萧仙魅说。 月色下她的眼睛更亮,更漂亮了。 曹飞狐盯着萧仙魅的眼睛,“我从不怀疑你的判断,既然你如此确定,那么他们三个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出卖你的人。可如果咱们挨个都杀了,恐怕对组织无法交代。” “杀叛徒,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你应该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萧仙魅望向阮三郎的住所,那是一个小门小户,篱笆园里住着三口人,妻子和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我萧仙魅从来不出卖别人,无论多少钱,我也不会。可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出卖我。” “我去把阮三郎引出来,然后制服他,问问情况。” “不必,我已经在他们家的饭菜里下了毒,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他们三个中毒而死。” “什么?”曹飞狐震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连孩子也不放过?” 萧仙魅冷笑:“怎么?你心疼了?” 曹飞狐艰难地说:“虽然有斩草除根一说,可我觉得也没必要非这样做。咱们完全可以动作麻利一点,让别人不知道使我们做的。” “曹飞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 “有一点。” “不是有一点,而是很讨厌。”萧仙魅脸上冰冷神色加深了:“既然开始讨厌我,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你真的已经下毒了?”曹飞狐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我不会对你动手。”曹飞狐闭了闭眼睛:“我只是为我错爱一个人,而感到自责。”越说越激动,曹飞狐捏了捏手里的弓:“那咱们再见。从此以后,江湖上不会再有曹飞狐。” “不送。”萧仙魅冷冷地说。 曹飞狐走后,萧仙魅拽出一把障刀。 障刀是唐刀四制之一,名字由它的用途而来,唐六典中提到过,盖用障身以御敌。 唐刀四制中障刀争议最大,一种观点说,它太短,只是适合近身肉搏,而起速度一定要快,只是天下刺客们最爱用的武器之一。 她另外一只手放入镖囊里,看了看镖尾上的红色镖穗,上面还有一块膏药形的指甲盖小木块,上面写着一个“魅”字。 待面前一家三口吃饭完的时候,她瞅准时机,一镖飞向阮三郎,阮三郎也是多年的杀手出身,忽听背后金风不善,扭头接住了那镖。 他连忙躲到了门后面,狐疑地向外看了看,他心中明白一件事,发镖之人并没有下杀手,看外面没有人,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镖,突然大吃一惊。 “竟然找到我门上来了?” 他突然扭头,大事不好的样子说:“孩他娘,赶紧带着孩子跑。” “去哪?” “别问了,快跑!”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跑?是有人来找后账了吗?组织不是说,只要退出江湖,不就没事了吗?” “哎呀,婆婆妈妈,让你跑你就跑,否则我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那么,是谁要杀你?”妇人变得面目狰狞。 阮三郎咬了咬牙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眼瞅着妇人抱着儿子跑掉了,阮三郎拽出藏在床下的一把唐横刀,走出大门。 “障刀改横刀,看来你是决心退出江湖了。”这时门外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其实你不必让你的媳妇和孩子跑,我压根就没想杀他们。” “那就太感谢了。”阮三郎站了出来:“我也没告诉他们,是谁要杀我。” “看来你早有准备。” “少年进入杀手这行,我就知道自己很难再走出来了。老天爷让我结婚生子,已经算是眷顾了。” “三郎,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告密。难道你以为我死了,告密者会好过?” “萧仙魅,既然被你查出来了,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害你一次,用命还你便是。” 萧仙魅冷笑:“看来,并不是你告的密。” “不,就是我。” “那么钱在哪里?”萧仙魅低吼:“我想,告密我的行踪,价钱一定不低吧。” “是的,很高。” “在哪?” “已经被我送人了。” “为什么要送人?” “我欠别人的。”阮三郎不再说话,抽到便砍,一边砍还一边喊:“毒王萧仙魅,你没在我的饭菜里下毒,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今日与你一战,胜负我都无悔。” “阮三郎,其实在组织里,我一直很敬重你的为人。如果不是这次我抓到确凿证据,我绝不会轻易找上门来。” 萧仙魅反手一剑,力道和速度恰到好处,仅仅一招,她的剑已经顶在了阮三郎的额头,剑入皮下,鲜血奔流。 “说!告密的是谁?” “是我!” 那阮三郎真是奇怪,他竟然一心求死,主动往萧仙魅的剑上撞。 萧仙魅眼疾手快,撤剑而立。 “看来并不是你干的。”萧仙魅冷笑:“那一定是你的拜把子兄弟或者你弟弟干的。” “我已经退出江湖,我不认识什么拜把子兄弟,也不承认有其它血肉兄弟。从我退出江湖那边开始……” “住口吧阮三郎,”萧仙魅收剑:“从你的表情上,我已经得到了答案。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要么说是琥珀干的,要么说是阮七郎干的,其它答案,我都不会信。” 第80章 虎贲三师兵临城下 “唐虎,你是不是瞎?” 乱战之中,唐虎一戟劈死了敌军百夫长,彻底结束了战斗。却把唐渊多次叮嘱的“留活口”丢到一边。把唐渊气得好一阵翻白眼,这想跳起来给他两个嘴巴。 可是看着满脸是血的兄弟,他又下不了狠心。 现在他身旁就剩下三个人了,不久后受伤的张嘎扛着门板跑了过来,门板上竟然全是敌军射过来的箭矢。 “你跑哪去了?怎么中了这么多箭?” 唐渊一边打扫战场,一边问。 院子里刚弄死了不少人,他们身上会留下一些好东西,穷人家出身的唐渊,不免有些贪心。比如刚才,他就从一个男贾人身上摸到了三钱银子,这种感觉其实很不错,只是刚刚发生的异常恶战让他的心还没有平复下来,否则还不得崩个高来。 “唐都尉,不好了,外面还有一个卅夫长。” “卅夫长?”唐渊苦着脸:“那还等什么呢,赶紧跑吧!” 唐渊和张嘎扛着一扇门板,唐虎扛着一口铁锅,另外一个士兵扛着两扇窗户向外跑去。 这一路上,乱箭横飞,最后那名士兵也倒下了。 三个人气喘吁吁跑出了村子,纳兰信带着几十个壮丁新兵守在外面,这是最开始布置好的安全区域。周围密林中,藏着几十个弓弩手。 “怎么样?”纳兰信把唐渊迎到密林里,关切问道,递给唐渊水囊。 “我这边算是尽力了。”唐渊喝了口水,“看来傅璎那边得手了。” 纳兰信道:“这种打法其实还不是我认为最好的。” “那你想怎么打?” “其实我还是支持萧寒的那种做法,大火开路,痛痛快快杀进去。这样梁军的损失会小很多。而且我也发现了,其实村子里的住户并不多,为了二三百个老百姓,搭进去那么多将士的命,我觉得霍帅这笔账算得亏了。”纳兰信叹了口气道:“不够这也正是你们梁朝人可爱的地方。你们总会估计更多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大梁朝内忧外患二百年还屹立不倒的原因。” “别说那些虚的了。”唐渊四下看了看:“敌军没来支援吧?” “支援个屁。”纳兰信突然显得有些愤愤不平:“我早就说过,完颜大鳟的蜘蛛网,就是一个摆设。如果他不是……,算了,不说了。今天这一幕我早就预测到了。你放心吧,完颜大鳟已经没有兵可派了,现在所有大梁军队,都在进攻,人数上的优势已经发挥到了最大,完颜大鳟撤军范阳,是迟早的事。” 唐渊的护卫队已经打残了,眼下纳兰信这边还有十七个男贾射手,可唐渊不想强迫纳兰信让他带着人去自相查杀。这不是仁慈,而是一个手段。 如果蜘蛛网被破,唐渊相信,男贾人坚持不了多久,就好像面前这个村庄,已经竖起了梁军的大旗。 傅璎解决到村西的敌军之后,给陈豹躺开一条血路,清理了所有路障,陈豹带领二百骑兵冲了进去,见男贾人就砍,毫不留情。 敌军很顽强,剩下一些小队殊死顽抗,也害死了不少骑兵,可总体看来,他们大势已去,渐渐地也有人开始逃跑,而藏在角落里的零星几个男贾人,也不敢冒头了。 可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愤怒的梁兵挨家挨户搜索,连地窖都被掀开,在当地百姓的帮助下,最终肃清所有敌人。 最终获得了胜利。 这一仗打得惨,消灭敌军五百,梁军死亡接近四百,受伤三百多,最后把轻伤的凑一凑有三百人还可以继续作战。 受伤的人,绝大部分是箭伤,男贾人的箭都带着反钩,给士兵疗伤拔箭的时候,又死了几个人。 看得唐渊心惊肉跳,可他作为主将,不能表现出一丝沮丧,还要带着大伙儿重振旗鼓,准备迎接下一次战斗。 因为唐琪说了,破蜘蛛网,必须连续进攻,不能打打停停,而是要与大部队保持节奏一致,谁拖后腿,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中郎将令!”突然冯飞马跑了过来:“虎贲四军三师肖飞部已经突破防线,杀到德州城下。如今敌军形成大撤退趋势,集体向冀州靠拢,德州城预计三日之内告破。唐琪将军命令,师属第二团原地修整,等待命令。” “是!”接过将令,唐渊问冯飞马:“敌军不要相州了?为什么突然集体大撤退?” 冯飞马喝了一口水,还跟唐渊讨要些干粮,唐渊给了他,他先只顾着地吃了几口,才道:“敌军不可能轻易放弃相州,相州城铁桶一般,根本打不下来,现在霍子珍大帅更绝,干脆下令不打了。围起来,说,用两年时间饿死他们。” 闻言,众人大笑道:“霍帅可真有魄力,这一仗打算干它两年?朝廷会同意吗?” 冯飞马摇了摇头道:“不同意也不行啊,相州拿不下来,咱们梁军就不可能整齐向北。不过听唐琪将军还说,现在帅部里也闹着矛盾呢。有的人说,不如分兵,一部分人围相州,一部分人继续北上。可是霍帅和总监军赵光达不同意,这事儿不可能实现。” 唐渊点了点头道:“嗯,灵位首领办事,必然要谨慎一些才好。这一战谁也输不起啊。” “小凤啊!”突然门外传来唐虎的声音。 听唐虎声音里带着喜感,唐渊纳闷问道:“干什么?” “有个大姑娘来找你,说看上你了,要给你当媳妇啊。” “滚!” “哎,你这人,你怎么还不信呢?你出来看看啊,长得挺不错的。” 唐渊也是大小伙子,对这也有些好奇,不禁扭头向外看了看,百姓家的窗户很破旧,透过窗缝就能看到外面,果然有一个身穿绿衣小袄的少女,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面露难色地等在外面。 不认识。 唐渊疑惑,于是推开窗户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找我?” “将军给民女做主啊!” 少女先是胆怯目光看了看唐渊,见他年轻而面善,立刻跑了过来,给唐渊跪倒地上磕头。 第81章 破阵 那女子就是村子里的,男贾人闯进来的时候,父母把她藏到了地窖里。 本以为男贾人会像以前一样,抢些东西就走,可这次他们竟然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多月,而且还把村子给封死了。 男贾人在村子里没日没夜一顿乱挖,挖得沟壑纵横,好像蜘蛛网一样。 村里人也不知道这帮男贾人到底想干什么,大体猜想,只是感觉李家庄要倒大霉,不但不能出入村庄,许多壮劳力还被“请”去干活。 不去? 不去就往死了打,谁敢不去? 挖完了各种坑,往坑里埋些带尖的木头或者竹子,最后还要架设翻板,村子里有些老人说,男贾人这样做,看起来更像是打猎用的陷阱。这次规模这么大,看样子是给敌人准备的。唉,敌人,敌人就是咱们大梁的兵啊。 村子里有些血性的汉子,想反,可是人太少,组织不起来,而且男贾人也提前做好了准备,在挖完地之后,把村子里的壮丁都聚拢到一起剃头。 如果谁敢反抗,没说的,直接砍头。 再后面的事,就是唐渊带领部队杀到李家庄,通过帅部下达的命令和战术方针,打了一场十分艰苦的战斗。用唐虎的话说,也就是咱们人多,如果一对一地打,就咱们这装备,根本打不赢。 虽然唐虎的话难听了些,可事实确实如他所说。 杀敌五百,自损七百,这算什么胜利? 幸亏是打赢了,如若输了,许多伤兵出不来,那么伤亡比例一定比这更恐怖。 而关于这穿红色小袄女子的事,是一件很狗血的事件。女子听说梁军杀回来了,全家人都很高兴,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伙梁军冲了进来,把女子给糟蹋了。还把女子的父母都给打伤了,女子气不过,自己跑而来告状,她发现唐虎铠甲好,个头大,以为唐虎是这里的将军,便去找唐虎评理。 而唐虎自然会把她带来见唐渊。 听说有女子告状,监军张努面沉似水,看起来老头子火气很大,正压抑着。 唐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目光空洞地看着栋梁交叠,恨恨地咬了咬牙,嘴里蹦出来一个字:“杀!” 坐了起来:“把人犯推到村口,当着全村人的面砍头,还她一个清白。” “那可是咱们登州老乡。”唐虎讷讷道。 “这时候还好意思说是老乡?”唐渊揉了揉脸:“你们下不去手,我来下。这事儿唐渊三令五申说过多少次,竟然还有人敢犯。这不是小母鸡给黄鼠狼拜年,找死的吗?” 越说越激动,最后唐渊站了起来,立刻觉得浑身酸痛。 这一仗打下来,虽然嘴上说没受伤,其实多是逞能,穿着铠甲,保护皮肉没破,可身上许多钝伤也够唐渊受的。站起来,两条腿还有些站不直,甚至有些哆嗦。 唐渊要杀作乱的士兵,被一些登州老乡听说了,过来解劝,唐渊只是不听,已经让陈豹把那人逮了起来。这时浑身绑缚绷带的傅璎跑了过来,咕咚一声跪倒:“唐都尉,那人是我弟弟。如果您一定要杀人才能泄愤,那就杀我算了。” “傅璎,你这是在将我吗?” 唐渊一向很看重傅璎,这人武艺高强,而且现在仍然在上升期,看他上升的势头,将来成为七品战将不成问题。他也已经得到了唐琪的重视。要知道,唐琪也不过七品。 “那我总不能眼瞅着弟弟被杀呀,咱们为了百姓,拼死拼活,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是碰了那女子又如何?她又没少了什么。”傅璎低着头说。 唐渊怒道:“你作为一名营级都尉,连你对纪律的看法都如此淡薄,那你手下的兵还能好到哪里去? 难怪你弟弟能干出这种事,要我看,一半责任都在你身上! 如今百姓找上门来,跟我讨要说法,你让我怎么办? 给你网开一面,那将来别人效仿,我将如何? 你有兄弟,那别人呢? 拜把子兄弟算不算? 如若那样,军纪还有什么约束力?” 把傅璎问得哑口无言,闷头哭着,唐渊面色阴沉。 下这种军令,实在是让人感到晦气,本来可以避免的事,偏偏有人如此愚蠢,真是气得脑仁疼。 “报——!” 中郎将部斥候冯飞马大踏步走了进来:“禀唐都尉,中郎将令,要求部队三个时辰之内,必须到达德州城下,不得有误。” “我们就剩下三百个人了,唐将军不知道吗?”唐渊正色问道。 冯飞虎很快地说:“知道。” “那为何还让我们去?”唐渊冷着脸问。 冯飞马解释道:“霍帅的命令,要求梁军全体压迫,迫使敌军再向北一百里。如今虎贲三师肖飞部兵力不足,而咱们神策第四师距离他最近,于是让我们去支援。” 唐渊愤愤地拍了拍椅子:“好吧,既然将军有令,那没什么可说的,张老将军留下来,一边照看伤兵,一边抓纪律。我带队去平昌。” “要不还是你留下来吧。”张努站起身,背着手说。 唐渊拍了拍张努的肩膀,“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别逞能了。” —— 在去平昌的路上,唐渊一阵偷笑,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张努,让张努去杀傅璎的弟弟去吧。张老将军不是一直强调军纪第一么,不知道新立大功的傅璎,怎么求张努呢。 这次战斗,傅璎立下头功,同时也受了重伤,刚才他能跑过来求唐渊,已经让唐渊感觉到震惊了。 经过两个半时辰的快速行进,师直属第二团提前半个时辰到达德州城下,一路辛苦,不过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唐琪已经带着人开始安置营寨了,由于物资还没有运过来,唐琪还是借用了虎贲军新兵师的帐篷。虎贲军的新兵师,状况比唐琪惨得多,现在就剩下一个师部,手下的兵全被三师中郎将肖飞要去了。 刚才虎贲第四师中郎将鞠樊和副官韩当,还跑来和唐琪诉苦,说,还不如跟主力部队距离远一点,这样自己也不至于落得手里无兵。现在身边就带着三百个人,这还哪里像个中郎将了?不就是个营都尉? 第82章 攻德州 来到大营以后,唐渊打听了一下其它队伍的情况,大家基本都差不太多,虽然打赢了,可赢得都十分艰苦。 更可悲的是,一旅二团都尉长唐凌脖颈中箭,差点死了,据说现在还发着高烧呢。听军医老王说,唐凌命大,那支箭是顺着皮肤穿过去的,没碰到大血管,但却伤到了喉咙外侧,虽然不致命,可以后说话恐怕不会太清楚了。 虽然跟大伙儿比,没什么突出表现,可唐渊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典梼、典枭、张铎他们那可都是陇右的老兵了,自己一个新兵蛋子带一个团,战绩跟他们差不多,这已经很令人振奋了。 如今唐琪清点人数,整个师还剩下不到三千人。其实唐琪这女人有的时候也挺风趣,她给这三千人取了个外号:一群邋遢兵。 大老远赶来,本以为能休息半天,却没想到战斗命令下达得这么快。虎贲四军第三师中郎将肖飞,派传令兵给唐琪,要求酉时准时攻城,唐琪部负责攻打西城门。 所谓西城门,其实指的是整个西边城墙,德州城虽然没有相州那般坚固,可也不赖了,周围有护城河,有吊桥,有翁城,城墙约有两丈高,居高临下防守,实在是占尽地利优势。 这种仗最不好打,尤其是对于新兵队伍来说,装备太差,是致命短板。 “德州城里有五千男贾人,他们的装备并不是很好,都是一些寻常皮甲。只要我们的刀够快,力气够大,就能一刀砍死他们。照比相州城守城的铁甲兵,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今天晚上,我们与友军合作,谁先攻入城中,谁获得首功。这次战斗凶险异常,我唐琪会亲自带队冲锋。” 唐琪目光一转,几乎是瞪向马不彤:“马监军,我登城,城下纪律就交给你了,但凡有畏战者,杀!” “是!” 马不彤一听说让自己专管纪律,当时精神头就来了,一蹦多高。作为同级将官,其实他完全没必要表现得如此激动,可现在看来,他已经有些被唐琪镇住了。 几次战斗,让马不彤看清了自己与这名女将军的差距。他深深地感觉到,唐琪比他勇敢得多。 在女人面前显得懦弱,马不彤会觉得脸上发烧,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显得亢奋。 攻城计划很快布置下来。 分三队一起冲锋,这样可以稀释对方的弓箭数量。 北路典梼带队,扛云梯攻城。 中路典枭带队,推攻城车撞城门。 南路陈铎带队,组装攻城塔攻城。 唐琪带领唐渊等人一千人,组成第四梯队,根据战况,选择支援哪个方向。 酉时未到,战斗气氛已经十分紧张,各个将官站在队伍面前,高声呐喊,振奋气势。 不停有传令兵跑来跑去,各友军之间传递消息,急促的马蹄声,让气氛显得更加紧张了。 唐渊曾经找到这样一种感觉,气氛紧张到顶点的时候,自己的耳朵是失聪的,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这个时候,纳兰信的存在,给唐渊帮了很大忙。这小子的脑子,时刻都是清醒的。 而这个时候,唐琪的表现,实在令人叹服,许多人都觉得,她这个人天生就是为了战场而生的。她完全不怯场,甚至还显得有些兴奋。 酉时一到,攻城开始。 呐喊声,惨叫声,武器碰撞声,很快就被隆隆鼓声和冲锋号角的声音给淹没了。 气势如虹,感觉大地都在颤抖。 士兵们蚂蚁一样爬上城头,一波一波爬上去,又一波一波滚落,梁军英勇,男贾人的守城意志也很坚决。 战争是残酷的,每一场战斗,都是极度残忍的。 四面围攻德州,德州守将巴兰图雅手下只有五千人,布置在西城墙上的是一千人。 这一千人,疯了一般,死死守住城头,有的人已经身中数箭,还在拉弓反击。 爬城墙时,双方的伤亡比例,超过十比一,刚有人举着盾牌冲上去,将面临无数长矛,根本就登不上城头,而后面的人又不断爬上来,自己想不冲都不行。 典梼的云梯队,伤亡惨重。 再看典枭部,推着攻城车向翁城大门靠拢,天上箭矢密密麻麻,而且还带着松油,攻城车已经烧毁了三辆,第四辆已经没有可走的路了。 这时唐琪下令,让典枭撤回来,向老将陈铎那边靠拢。 结果典枭队伍跑到一半,陈铎所帅攻城塔也被引燃,熊熊烈火如同天地间一颗巨型火炬。 “继续推,给我把攻城塔推到墙上去!”陈铎声嘶力竭地喊,见士兵们放弃攻城塔往回跑,他亲自冲了过去。 “陈将军,已经不行了!眼瞅着就塌了!” “推过去,推过去,用攻城塔烧城墙!” 为了把这颗大火炬推过去,陈老将军身先士卒,后来手都烧变形了。 战斗之惨烈,让许多新兵心惊胆战。 唐渊不禁向左右看了看,这时他发现,陈豹表现得最为冷静,甚至还有些不屑。 唐渊压低声音问道:“二弟,你觉得这样打不对?” 陈豹沉声道:“要我看,不如全用云梯。”顿了一下,又道:“我愿亲自带队,冲上城头。” “二弟有把握?” “我观北面望楼是薄弱点,给我一架云梯,我第一个登城。” 唐渊望向北面望楼,确实那里比较薄弱,但是那里却比普通城墙高出一间房子,他们的云梯够不到那么高。 唐渊咬了咬牙,“我有办法了。” 唐渊跑去找唐琪,道:“将军,给我两架云梯,绑缚在一起加长距离,我愿带领直属二团从北面望楼冲锋。” “望楼?”唐琪凝眉道:“那边太高,云梯恐怕坚持不住。一旦折断,不用敌人下手,自己人就把自己压死了。” “最开始,我只带十个人冲,等我们在城头站住脚,典梼他们压力骤减,我相信咱们一定会在城头上回合。” “好!”唐琪振臂一呼:“如若你们攻上城头,我亲自带队冲锋,肯定不负你们的努力。” 唐渊带着军令,跑去选了两架云梯,带上陈豹、唐虎、刘湛一共十人。 “把两个云梯绑到一起!加长到三丈!” 抓住云梯一脚,喊道:“扛起来,跟我走!” 第83章 白恪登城 唐渊带着陈豹、唐虎冲上了望楼,一瞬间吸引来无数箭矢,密密麻麻射向这边,只听身后传来战友摔下云梯的闷响。最终只有六个人冲上了望楼。 刚一上来,就立刻有人冲了过来,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时间,瞬间发生白刃战。 与此同时,无数冷箭飞来,让人防不胜防。 砍翻望楼上的敌军之后,城墙上已经察觉,他们不往这边冲,而是开始射箭。 三个人盾牌已失,只能举起敌人的尸体,抵挡箭矢,可即使如此,唐虎那边还是传来一声闷哼,一支箭正插在他的左肋上。 这样的画面唐渊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了,箭入肋一寸,有救。 两寸,看命。 三寸,必死无疑。 唐虎皮厚,肥肉也多,根据箭矢插入铠甲的长度来看,估计在两寸到三寸之间。 “王军医说了,这里没有大血管,我还是拔了吧!”唐虎捂着伤口。 “不行!”唐渊喊,“要拔也不能现在拔。” 这时敌军开始往望楼里冲,陈豹暴喝一声堵在了门口,九凤朝阳乌金宝刀上下翻飞,几个弹指的功夫,掀翻几个敌人。 唐渊没像陈豹那般冲过去,他搭好弩,瞄准人群缝隙中一个准备放冷箭的人。 “噗!” 他首先放箭,箭矢贴着陈豹的后背飞过,穿过人缝,刺穿了那人的脖颈,脑袋一歪,死在当场。 “唐渊登上去了,四师集体冲锋!” 唐琪喊了一声,带领所有部队向云梯跑去。 十几架云梯爬满了人,敌军开始往城下抛洒火油,其中有三个云梯被点燃。 “冲出去吧!”陈豹喊,“不砍翻洒火油的,冲锋的兵全得死!” “奶奶的,拼了吧!”唐渊这次登城没带长兵器,拔出横刀,喊道:“杀!” “嘭!”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唐渊扭头一看,唐虎竟然自己动手把箭矢拔了出来,随后他两眼冒火地冲到了最前面,这唐虎如同战神附体,面前两个人,一戟挥出,二人同时从城墙上飞了出去,敌军见这人挡不住,吓得纷纷向后退去。 陈豹紧随其后,替唐虎守住右边,唐渊也跟在唐虎身后,替他守住左边,身后还有刘湛等三个精锐,当初也是8900人中选来的好手。其实一起冲上来的有十个,其中有四个人已经掉队了。有两个在爬云梯的时候被射中,掉了下去,还有两个登上望楼白刃战的时候,被砍翻在地,不知死活。 六个人如六条老虎,唐虎挥舞双戟冲在最前,他向前走一丈,敌军就要飞下城十几个人,城头上下惨不忍睹。 由于唐虎过于勇猛,必然吸引敌军冷箭。 唐渊收回横刀,从地上捡起一支弓——毕竟弓的上箭速度比弩快,嘭嘭嘭三支箭,射杀三人。 “嘭!” 敌军那边一箭飞来,正中唐虎额头。 唐虎身子一震,晃了三晃。 见唐虎发楞,陈豹把唐虎往后一拉,自己冲了上去,大刀一挥,几颗人头落地。 “冲过去,冲过去,不能再让他们洒火油了!” 陈豹发了疯似的往前冲,可挡在他面前的路,已经站满了手持长矛的男贾兵。 根本冲不过去了。 唐渊突然跳到女墙上,对着洒火油的敌军放箭。 “嘭嘭嘭”一出手就是三支箭。 此时梁军只剩下三支云梯了,其它云梯下的梁军已经被烧得一片焦黑。 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突然见城头上火油停了,唐琪打算自己登云梯,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唐琪的肩膀:“祁琪,你不能上!” “唐擎,你给我滚开!” “我来!”突然身旁跳出一人,白恪单手持戟,背插一弓,一手持盾,登上云梯。 可这时,头顶上又有火油泼洒下来。 唐渊站在女墙上,一边射箭,还要一边躲着敌人的冷箭,他一个人不可能阻止所有泼油敌军。 这时唐虎又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 梁军的头盔,正面防护能力极强,刚才那一箭虽然把唐虎震得晕倒,可并没有伤到皮肉。 再度爬起来的唐虎,仿佛死过一次,看淡生死,挥舞双戟癫狂旋转,如同一阵龙卷风冲到敌军面前,敌军如同落叶被风吹起起来。 可是敌军太多,唐虎很快就被几只长矛给推了回来,身上遍体鳞伤。 万分危急,突然一个人从云梯上冲了上来,九品战将白恪把盾牌摔出去,当场砸死一人,铁戟一挥,一倒一片。 ——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肖飞说四面攻城,自己负责东南北,让唐琪攻打西边,可实际上,北面是空的,只是摆了一些大旗。 肖飞认为,给敌军开一道口子,让他们时刻能逃跑,这样做可以起到动摇敌军军心的作用。可实际上,他低估了男贾人的顽强。 梁军将士英勇,敌军也很英勇。拼尽全力战败的士兵,也是值得尊重的。——士兵没有权利选择。 此时肖飞正在南门督军,看着将士们往城头上爬。 虎贲四军装备精良,这可是西门家二公子的底牌部队。战力决不可小觑。可是敌军守城的意志十分顽强,虎贲军冲了三次,未能登上城头,肖飞正显得懊恼。 突然门口跑来一名传令兵,一看装束,是神策军斥候,还以为唐琪那边已经完蛋了,却没想到斥候说道:“报肖将军,唐琪部把西门打开了!” “什么?”肖飞惊喜而起:“那还打个屁!集体冲向西门!” 肖飞部三千骑兵冲入城中,一场血战就此结束,杀敌三千五,俘虏八百,余者自杀。 肃清敌军残余之后,众将齐聚一堂。 战将肖飞坐上德州府大殿,问道:“这一战,我梁军牺牲四千将士,残疾二百,重伤八百,轻伤无数。面对这八百俘虏,各位认为,应该如何处理啊?” “杀!”一旅校尉摔西门凯杯喊道。 “杀!!!”三旅校尉童冲咆哮道。 “给弟兄们祭旗!”二旅校尉傅欢冷声道。 肖飞微笑着扭头看了看唐琪,笑道:“唐将军以为如何?” 肖飞与唐琪同是中郎将,可肖飞作为主力部队中郎将,总感觉比唐琪高了半头。虽然问了一句,你以为如何,可从他口气听来,实在是有些敷衍的味道。 唐琪略做思考,道:“按军规处置便是。” 其实,唐琪的回答已经否定了三位虎贲校尉的提议。大梁朝有专门的针对俘虏的军规,按照规定,这八百俘虏应该暂时看押起来,留作备用。 俘虏可以用来充当劳力;可以用来交换敌军手中的汉人俘虏;还可以策反一部分人等作用,条例写得清楚。 可肖飞却冷着脸扭过头,不看唐琪,抓起身前酒杯,对三名校尉道:“既然唐将军未提出异议,那么你们就去办吧。” 肖飞装糊涂。 唐琪一瞪眼。 突然马不彤扯了唐琪一下,小声道:“回头我会把情况写在军录当中,眼下不要和肖将军发生冲突。” 第84章 能耐 洛阳,高宅大院林立的光道坊里,有一家特外突出的大院落,几乎占据光道坊的了四分之一。 只要是个洛阳人都知道,此乃楚国公御使大夫西门真森的家,可是如此豪门大院里,能继承西门真森衣钵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并非西门家男儿少,而是西门家对继承人的要求,严苛的程度让人不寒而栗,从小就要接受极严苛的考验,有的人心中甚至落下病来,宁愿退出选拔。 要想继承如此大门阀的家业,不但头脑要精明,而且还要身负武功,最起码跑得要快,门阀首领绝不能轻易死亡,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西门家,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是庶出少爷西门朗,他已经四十七岁,身材匀称,气度不凡,唯独他的生母是一个丫鬟,严重影响了他在家中的地位。 当然,这只是开始,自从他掌控了虎贲第四军那天开始,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为家族笼络了一个人才,这个人就是萧寒。 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把萧寒这样的人物收到身边,而且跟他称兄道弟,看起来不分你我。后来还拜入西门家,给西门真森当了义子。 水涨船高,两个人互相帮衬,在家族中的地位牢不可破。 这次萧寒公然违抗军纪,谁敢动萧寒一根毫毛,西门朗会第一个跳出来,跟他拼命。 如今国难当头,四大家族都感觉到一股压力,因此各自管理好自己家的犬牙,都不要出去闹事。一切内部纷争,都要等战争结束以后再讨论。否则河北战败,一切都成了空谈。 “父亲,战场传来好消息,全军整体向北压了一百里,如今卫州、魏州、博州、德州、棣州尽在我军掌握之中,敌军的蜘蛛网阵也已经被破,下面就要展开决战了。” 西门朗带着战策,来见父亲。 西门真森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去,唯独让大公子西门昆留了下来。大公子先天腿疾,不能站立,坐在木质轮椅上。 “从双方伤亡数上来看,算不得什么胜利。”西门真森草草看了看战报:“而且相州还没有拿下来,那么推进这一百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闻霍子珍有放弃相州的计划,孤立相州,大军长驱直入。”西门朗并不想讨论霍子珍的事,他更在乎的是后面的一句话:“这次给霍子珍提供破坏蜘蛛网战术的,是咱们虎贲第四军新兵师。” “哦,这个我知道。” “可是您或许不知道,带队的是罪将韩当。” 西门真森抬头看了看西门朗,苦笑一声道:“这次你故意把萧寒派过去,我就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通过这次磨练,培养张汉山、肖飞成为镇国将军。而韩当等人,这是代替张汉山和肖飞的人,对吗?” 西门朗立刻低头道:“哎呦,父亲,您冤枉儿子了。” 西门真森摆了摆手:“就算是,也无可厚非。” 闻言,西门朗心中大喜,不自觉的瞥了一眼大公子西门昆。 西门昆已经五十岁,两鬓微微有些发白,从小儿就体弱多病,身体孱弱,可他却是西门家公认的天才,他很少出门,可他对外部的掌控,一点儿也不比西门朗差,而且他的判断力,一直得到西门真森的赞赏,有很多时候,西门真森拿不定主意,只愿意与大儿子商量,却不再问其他人了。 可是大儿子天生残疾,自卑心使他不愿意抛头露面,甚至连媳妇都不娶,这一切都让西门真森感觉心里很累。 而西门家族里,第三代人更让西门真森看不上眼,本来人才济济的西门家族,如今人才为何会枯竭,让他颇感自责,总觉得是自己没尽力或者方法不对,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不过呢,自从萧寒出现以后,老爷子就重新振作起来,只要厚待萧寒,那么西门家族就有了顶梁柱。 可问题也在这里,如果萧寒有反心呢? 那对西门家族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不过还好,老头子发现,萧寒虽然在“忠心”概念上虽然不强,可这个人很侠义,与二儿子司马朗的关系,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只要司马朗掌控了大局,那时候的萧寒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儿? “阿昆,你看你二弟选的人如何?”西门真森淡淡问道。 西门昆不假思索道:“我知道父亲想听什么样的话,可我却不得不泼一盆冷水。二弟这样做,似乎有些急功近利。” 西门朗立刻点头道:“大哥说的是。” 西门昆苦笑道:“二弟,何必对我如此谦恭呢。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表现,你完全是表现给父亲看的,不过你越是这样,其实父亲越对你不放心,同时我也是如此。咱们兄弟之间,虽然交流不多,可各自心里都揣着明白。如今虎贲军有六个军,我控制三个,你控制一个,二叔家控制一个,五叔家控制一个。这次河北之战,本来应该是让五叔去的,结果却被你想了先。你以为五叔一定会很高兴这样,可实际上呢?” 西门朗闷头不语。 西门昆抿了口茶,觉得味道不好,放下茶杯道:“你的好心,五叔不领情,而且还会埋怨你耽误他上阵表现。这些年他厉兵秣马,手下也培养了一匹七品以上的战将,结果,南晋称臣,他却没仗可打。” 西门朗依然不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西门真森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些事就不必再说了。老五也快六十岁的人了,成天好胜心还那么强,他总担心,如果族长之位传给你们,他的利益会被削夺,过两天,我给他个定心丸吃也就好了。” “父亲如何打算?” “把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扶正。”西门真森无奈地拍了拍椅子扶手:“其实他这样做,反而是害了他的儿子,也害了他自己。人啊,就要有自知之明,而且还要学会忍耐。能耐能耐,就是这个意思。” 第85章 伤兵营 “哎呀,小凤啊,我是不是快死了呀。”唐虎倒在病榻上,悲哀地说:“我还没碰过姑娘呢,小凤啊,你想想办法,给我找一个啊。给我留个种,交给我娘抚养,别让她老人家孤老终生啊。” 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还有我小妹,小米那孩子虽然还小,可我觉得她很喜欢你啊,将来如果实在嫁不出去,你就收了她吧,让她跟着你,我也放心。” 连年打仗,男人都快死光了。到处都是女人多男人少的局面。也难怪唐虎临死前会放出如此悲壮的遗言。 这次德州攻城战,唐虎大发神威,他的能力简直令人震惊。 为了表彰师直属第二团的优秀表现,唐琪挨个提拔,如今唐渊已经成了都尉长,唐虎、陈豹也都成了三级都尉。这个提拔速度,在军中十分罕见。至于所谓的“招役兵”“招募兵”之间的区别,依然荡然无存。 唐虎身上可不仅仅是一处箭伤,战斗结束以后,扒开铁甲一看,许多伤口皮肉外翻,简直不忍直视。 请来最好的军医给唐虎包扎缝合,上最好的药,唐琪把自己保命的药丸都给唐虎用上了,这小子现在死不了,可他却总觉得自己快死了,而且还发着高烧,看起来有些烧糊涂了。 唐渊坐在一旁,挠了挠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很痒。 他端来一杯水,用细竹子做成吸管,放到水杯里,递给唐虎道:“多喝水,否则不退烧。” 唐虎翻了翻眼皮:“我要姑娘,漂亮的大姑娘…” “你能不能闭嘴?”陈豹听不下去了,从旁边病床上坐起来:“成天絮絮叨叨,找姑娘找姑娘的,我都听得烦了。就不能有点出息?” “你奶奶的陈豹,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唐虎精神一震,看起来又死不成了:“要不是俺,你早就死在城头上了,你还不感谢俺,去给俺找个姑娘去?” 陈豹目光阴狠地站了起来。 “哎?你要干什么?”唐虎有些虚了,他担心陈豹突然拧他的伤口,这小子心够狠,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次战斗,陈豹也是伤痕累累,不过他的伤没有唐虎那么重。 此时的唐虎,额头上肿起来老高,浑身绑着绷带,可陈豹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一阵哀嚎声从病房里传出来。 “咳!”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随后走进来一群人。 “将军到!” 门帘一掀,唐琪走了进来,她一如往常腰板挺拔,微笑看着面前三个带病疯闹的人。 没说话,走向唐虎。 唐虎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装成要死的样子。 唐琪突然笑道:“打老远我就听你嚷嚷要找媳妇,这事你不必着急,将来打完仗,我给你保媒,介绍一个洛阳的姑娘给你,你看如何?” “真的呀?”唐虎认真了。 “军中无戏言。” “哎呀,那感情好啊。”唐虎竟然坐了起来,浑身都不疼了,“咱这农村来的娃,要是能娶到京城的姑娘,那带回村里多有面子。” 唐琪差点被唐虎逗笑了:“以后还回什么村里,将来把你的家人也接到洛阳去吧。” 说完,唐琪扭身就走了,她还要探望其它伤员。 唐琪最后一句话,暗含一层意思:梁朝对中郎将以上军官的要求,家属必须住在京城,国家替你“照顾”家属。 —— 唐渊受伤最轻,没事的时候,他走出病房外出溜达。 看到一名身穿中郎将军服的人坐在凉亭下面,神情淡漠,他身旁还坐着一名军官,看起来情绪低沉。他们身上也绑着绷带,可看起来伤并不重,因为他们还在喝酒。 打了一场胜仗,活下来的人都挺开心,这两位仁兄为何闷闷不乐? 唐渊询问身边人,一个军医告诉他,体格粗大那位便是虎贲四军第四师中郎将鞠樊,而他身边的,是原中郎将韩当。如今韩当因为犯错被贬,成了鞠樊的副将。可实际上呢,他们两个不分彼此,很多主意还是韩当来拿。 “哦,原来如此。” 打听出二人身份,唐渊没过去凑热闹,而是顺着凉亭旁边的小路继续散步。 这时五大三粗的鞠樊突然挥手喊道:“你可是唐琪手下的唐渊吗?” 唐渊扭头看了看鞠樊,按照级别,他应该对上官行礼,可他们分属两个门阀,于是级别上的关系淡薄了许多,他并没有行礼,只是道:“是我。” 鞠樊挥手向石凳,道:“我听说过你,这次破城拿了头功。来坐一会,喝杯酒。” 唐渊不想与别的门阀军官有所交集,于是抱了抱拳,打算告退。 可这时韩当却冷哼一声:“人一旦失势,真是连狗也看不起。” 这叫什么话? 唐渊扭头瞪向韩当,道:“这位将官,如若心情不好,就好生喝你的闷酒,总结自己失败的原因,休要把坏情绪转嫁到别人的身上。否则招惹一些不好听的话,恐怕会让自己更难受些。” 唐渊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 可这些话还是惹怒韩当,拍案而起。 “区区都尉长,竟敢如此跟我讲话?”抽出腰刀:“要是在我军中,必杀汝!” 唐渊拔出横刀,指着韩当道:“别只是放屁的本事,有种来比划比划?” 德州临时军医馆并不大,院子里传来吵闹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尤其当二人都拔刀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乱了起来。 韩当,之所以能进入西门家二公子的视线,绝不会是一个泛泛之辈,中七品的战力,岂能是白给的。 而唐渊,至今是什么品级,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而且他擅长的是箭术,看样子他将来必然走的是墨家真气的路数,而不是兵家。 持刀格斗,不是唐渊的强项。 韩当拔刀,身旁鞠樊也不拦着他,那韩当叫嚣着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出手如电,掐住了韩当的手腕,一拧,韩当受疼,手中的刀立刻就攥不住了。 为了防止韩当下不来台,那人在刀即将脱手的时候,另一只手帮他按住手指,口中淡淡地道:“小事冒犯,道歉便是,韩将军何必如此大的火气。” 掐住不动,韩当想收手也收不回去。 二人注视两个弹指的时间,那人突然松手。 “你是谁?”韩当立刻没了脾气,收回刀。 那人把手搭在唐渊的肩膀上,带着唐渊往回走,淡淡说了一句,“白恪。” 第86 宣扬 “谁是白恪,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 韩当的手腕差点被掐碎,在众人面前他没表现出疼痛,可回到病房之后,他却捂着手腕呲牙咧嘴。 这时鞠樊却挠了挠头道:“这白恪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能掐住你的手腕?” 韩当懊恼道:“在我感觉,他最少也是中八品的战力。或许还不止。” “难怪唐琪的新兵师这么能打。原来队伍里藏着高手。”鞠樊眯了眯眼睛。 韩当想了想:“这人只是都尉长的装束,看来在神策军中并不得志啊。” 鞠樊眼睛一亮道:“你打算笼络这个人?” 韩当道:“试试看,只要他肯开出条件来,咱一切都可以答应。你想啊,在咱们西门家族,有什么是二公子办不到的?” “呵呵,”鞠樊得意笑道:“那是当然,咱们二公子,迟早是门阀首领,到时候封他个一军之将,也未必不可能。前提是,他果然是八品战力。” 二人轻声商量着,半夜的时候,鞠樊突然跑来唐渊的病房。 刚走进来,就神秘兮兮地一笑。 一个别派中郎将突然造访,给人的感觉总是怪怪的,鞠樊也深谙门阀之隙,笑了笑道:“白天时候,我那搭档贪杯,得罪了唐都尉长。此时他已经醒酒了,打算设宴赔罪,还请唐都尉长赏脸。” 唐渊站起身,抱了抱拳道:“鞠将军亲自来请,好大的面子。不去恐怕不合适。但是呢,如果我自己去,在唐琪将军面前,我又不太好解释。根据您的等级,下官是不是应该通报唐琪将军一声,一起赴宴呢?” “哎呀,不必不必,区区小事,两杯水酒,两碟小菜,怎么可以用来招待唐琪将军呢,不合适,不合适。”鞠樊压低声音说:“有些话,她如果在场,恐怕不太方便说。你放心,这一切都十分保密。只要你的两个兄弟不乱说话,咱们有福同享。” 自打鞠樊鬼头鬼脑地走进来,唐渊就觉得这个人准没好事,可他却没想到,鞠樊是来笼络人的。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如果自己不同意,反而扭头告诉了唐琪,那么这两个寄居蟹的下场可想而知。 其实这两个人也挺可怜,第一个打破敌军蜘蛛网阵的是他们,可如今竟然落得身边只有一百士兵,这次攻城,他们也参与到登城战斗,损伤了三十多人。而这两位将官其实也不含糊,都是亲自登城,还都受了些小伤。 本来他们就是肖飞派来的,肖飞这个人心思缜密,他曾想,万一唐琪走运,突破了西门,那么虎贲军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让这两个家伙跟在唐琪身边,一旦突破防守,虎贲军也有话可说。毕竟鞠樊也是一员中郎将,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肖飞完全可以说,自己用人也有功劳。 “这两位兄弟是我的拜把子哥们,他们十分可靠。”唐渊正色道:“不过您还是敲错了算盘,我们没打算离开唐氏。” 鞠樊顿了一下,“哎,唐渊,话可不能这样讲,好像我鞠樊挑拨离间一般。”鞠樊突然换了一张面孔,警惕的目光看着唐渊:“既然你如此想,那么我就不喊你过去了。”扭头就走,还轻声说了一句:“将来改变主意,随时去找我。另外,你可以透个话给白恪,如果他愿意,虎贲一二三五军,任他挑选一个。” 闻言,陈豹怒上额头,站起身就想出去逮住那小子,却被唐渊拦住,唐渊道:“二弟莫要鲁莽,待我把这事告诉唐琪,看她如何处置。” 唐渊安抚住陈豹,自己骑上马向中郎将公馆跑去,到了地方才知道,唐琪正在外面赴宴,据说是被肖飞请走了,马不彤陪着一起去的。 于是唐渊留在公馆,搬来一把小木凳,坐在门口,等唐琪回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唐琪近卫队长倪瓒走了过来,“唉?唐渊,你怎么跑这来了?” “找唐将军有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唐渊注视倪瓒,据说这个人也是有来历的,他的父亲是祁东阳手下的一名副将,中郎将级参军,这样人的后代,由于两层关系,所以忠诚度很高,很值得信任。正所谓心有所属,不过如此。 于是唐渊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倪瓒。 听罢,倪瓒哈哈大笑,说:“这点破事,不用你说,唐将军也知道。哎,你知道吗,其实我和唐琪从小儿就认识,那个时候她还叫祁琪呢。也就是这半年刚改的名字。平时我一个不主意,还总喊错名字呢,闹得怪不好意思的。” 倪瓒突然把话锋转得很远很远,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唐渊哭笑不得:“倪大哥给我讲讲门阀里的事。我这个人土老鸨子什么也不懂,遇到□大个事儿就有些拿捏不准了。” “今天下午的时候,你和虎贲副将韩当拔刀,这件事被唐琪听说了,当时她很开心啊。虽然按照军规应该处罚你,可只要对方没提起这件事,唐将军权当没听见。” 倪瓒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而且看起来没什么大心眼,继续道: “门阀之争,更甚于军功之争。首先你要站住队伍。只要你小子不把韩当给宰了,唐琪都兜得住。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把他给宰了,如果唐将军想保你的话,她也可以去找唐振帮忙。只要大司马一句话,你小子顶多就是坐几年牢。到时候走出牢房,还是一条好汉。” “杀一个人,在权势者面前,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唐渊点了点头:“听起来轻飘飘的,好像踩死一只蚂蚁。” “那可不,”倪瓒话锋一转,“不过呢,韩当到底是当过中郎将的人,现在也是副将,人家也有后台,总要比蚂蚁重一些的。” 既然这件事早在唐琪的预料之内,自己似乎也没必要再亲自跟她说,只是告诉倪瓒,如果方便,你就对将军提一句,如果不方便,不说也行。 倪瓒说:你放心,这话我肯定告诉唐琪,我不但要告诉唐琪,还要告诉别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我□,你别全世界宣扬啊。” “不不不,你不懂。越宣扬对你越好。” 第87章 唐氏腰牌 唐潇带领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河西而去,可刚走到半路上,接到命令,部队可以就地解散了。由原各部直属军官带领,返回原驻地。 “毋敛寅果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说动桑腊王撤军,我军探报已经打探清楚,情况属实,所以此时支援就此结束。” “很好。” 唐潇一声令下,示意各部由师部带领,各自回家。 众人欢呼,高高兴兴往回走。 这时唐潇却觉得一阵头疼,他是在是不想回京城,一想起那个钱家大小姐,他都觉得脊背发凉。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钱香橼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温文尔雅,恭顺乖巧,多好的一个姑娘,如今怎么变得如此泼辣,手段层出不穷,闹得自己“臭”名远扬,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公子哥。 “我有那么差劲吗?” 唐潇不禁自责。 突然苦笑道:“如果祁琪在我身边,我猜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十分差劲。” “算了,不想了,我还是躲一阵再说,不如去往河北,看看那丫头现在打得怎么样了,半个月没看到河北军报,还有些怪担心她的。” 唐潇带领二百护卫精骑回到京城,他并没有停留,而是穿城而过,直接赶往河北去了。 这二百护卫精骑,各个都是精装铁甲护身,战力不容小觑。 不一日,来到黄河半边,望着涛涛河水,唐潇一阵唏嘘,“一个多月之前,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可现在看来,却没留下多少痕迹。岁月可冲淡一切啊。” “七公子要赋诗吗?” “不,今天没那个心情。先去找到当地民团,渡河之后再说吧。” 唐潇带领二百骑兵冲进德州。 作为德州首将,肖飞在府里设宴款待七公子。 七公子婉拒。 这种拒绝,纯粹是礼节上的拒绝,互相都不失礼。 —— “都尉长,唐琪将军有请,请你和陈豹、唐虎、纳兰信、张努、刘湛、傅璎、张靖都去参加。”冯飞马亲自跑来通知。 “哦,什么事?” “唐家七公子到了。” “哦…”唐渊搓了搓手:“七公子那人脾气如何?”补充什么似的说:“我倒不是担心我自己,任何场面我都能应付,只是担心陈豹唐虎,这两个家伙到哪里都容易闹出些乱子来。” “依我看,是一个大纨绔的性格,看起来挺随和的。” “那就好。” 喊上一群人,歪歪斜斜走向公馆。 这几个人多有受伤,张努从平昌赶来,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来到公馆,唐渊让张努带队向里面走去。 张努客气了一番,唐渊说,老将军就别客气了,门阀里论资排辈,暂四师里没几个比你高的。 老将军很开心,拍了拍唐渊的肩膀,觉得这些话很是受用。 唐家七公子威名赫赫,长得也果然帅气,身穿御赐金袍,头扎紫金冠。冷眼一看,还以为是皇帝降临。 只有查看细节才能看出,毕竟君臣有别,比如那腰带上的珠宝排列,腰间悬挂的金鱼袋,身前背后的银丝虎纹,照比皇帝身上的金丝龙纹,相去甚远。 “你就是唐渊?” “正是末将。” “很好。”七公子赞道:“我没来德州之前,战报中唐琪就一个劲儿夸你和你的这些兄弟。一开始我还以为唐琪是在跟我吹牛,今日一见,果然各个都是人才。吾心甚慰。我这里有两块家将腰牌,但凡佩戴此物,便是我唐氏门客,将来娶到洛阳,凭此牌,可以去家里公馆歇息。”顿了一下,又道:“另一块我已近给了白恪。” 唐渊想了想,道:“将军错爱,受之有愧。” 唐琪立刻道:“七公子赏赐腰牌,不可不收的,否则就是拒绝门阀的邀请。难道你真的打算拒绝吗?” “末将不敢。” “那便收去。”唐琪抢过腰牌,抛给唐渊:“别太高兴,这只是七公子发的铜腰牌,凭借这个腰牌可以去公馆免费休息,大吃大喝也没人管,不过你还进不去唐家的大门,你要继续努力,争取河北之战结束,能搏得一块银腰牌,到时候去洛阳,可以去大司马府做客。” “末将惶恐。” “咦?”唐琪突然好奇,问道:“唐渊,你不是说你没读过私塾?” “爷爷认识几个字,全都交给我了。”唐渊道。 唐琪轻笑道:“可是这些话,却不是一个乡间老者能教你的,你爷爷之前当过兵吗?” “没有。” 唐琪追问:“你们这支唐家,祖上是哪里?” 这些话恐怕不是唐琪想问的,她是自作主张问来给唐潇听,或者根本就是唐潇让她问的。 唐渊略做思考道:“恐怕与洛阳唐家不是一家,我们唐家本是前朝后裔。” 唐琪不说话了,盯着唐潇。 “如此说来,反而更可能是一家了。”唐潇正色道:“你家可有家谱?” 唐渊道:“以前有的,可自打唐朝被灭,家谱便被祖上给烧了。” “为何烧家谱?” “这个末将不知。” “哦…”唐潇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既然没有家谱,倒也不好说是不是一家。毕竟前朝唐氏还分为几家,有河北唐氏、关内唐氏、还有川蜀唐氏等。” “呃,咱们家是河北的。”突然身后传来闷闷的一生。 唐潇凝神一看,这位壮汉身材高大,浑身绑着绷带。 唐琪立刻道:“此人便是唐虎。” “哦,唐虎。”唐潇笑道:“真是掐了,你们扈家庄如此多姓唐的吗?要我看,管他是不是一家,反正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来,给我两位同姓兄弟摆下案几,上好酒。” “你奶奶个腿的唐虎,事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别说话,别说话,别会说话!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其实不仅仅安排了两张小几,陈豹等人每个人都有安排,只不过唐渊和唐虎的座次,因为姓唐而被明显提高了。 为此,唐渊老大不愿意。 唐虎闷闷道:“怎么的?我说实话也不行了?” “你这样办事,让别人怎么看你?”唐渊白了唐虎一眼:“现在好了,典梼、典枭、陈铎都坐你后面了,你高兴了?” 第88章 忠心 无论在哪里,人们总喜欢讲究个座次。 对于唐潇的安排,典氏兄弟和陈老将军不敢说什么,可他们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是很自然。 唐家七公子之所以威名在外,当然不是泛泛之辈,微微瞥了几眼,便看出三个人的心境如何。 很快,他又着重夸赞典氏兄弟和陈老将军,还捧起陈老将军烧伤的手说:“老将军辛苦啦,这次战役结束,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把你的儿子安排到部队里当个都尉长,以满足你的心愿啊。” 陈铎十分感动,强忍着没流出眼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再坐下时,他宁愿坐到最后一位,也没什么怨言了。 老将军心里暖暖的。 “七叔,哎呀呀,七叔,您怎么来了?” 听说唐潇来到德州,唐家长子长孙唐擎一路小跑赶来公馆。 “原来你在这里?”唐潇板起脸道:“你私自离家,为何不与家里说声?还以为你小子遭杀手挟持。” “这个…” 唐擎有些发憷,眼珠转了转,“这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祁琪,” 他腆着脸一□股坐到唐琪身边,“我以为她能告诉家里,我这次表现很好的,她也不给我记录军功。你看,我的手都上了,后背也有伤,她一点儿也不照顾我啊。前几天,还把我捆了起来,关在小黑屋里,给我吃猪食!” —— 桑腊王吞弥桑扎本不打算见梁朝使者,而且王子吞弥布赞已经准备好了刺客,打算行刺毋敛寅。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毋敛寅武功竟然如此之高,高得令人难以置信。 自打他来到桑腊,就感觉这里气氛不对,知道此行难以正常见到吞弥桑扎,而此时他也预感到敌人要暗杀他,因此他提前做了准备,竟然穿着夜行衣,私闯桑腊王行宫。 但当桑腊王在自己的床前见到刺客的时候,吓得连呼喊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颤抖着说了一些桑腊话,毋敛寅却直接与他说:“如果大梁皇帝没有诚意,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男贾王道:“哦,既然如此,我愿意撤军。我只是受了男贾人的蛊惑,一时头脑发昏罢了。” 毋敛寅道:“我不担心你反悔,如果反悔,咱们还会再次见面。” 毋敛寅走后,桑腊王如烂泥般瘫倒,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毋敛寅是怎么进入他的行营的,凉冰冰的刀夹在了男贾王的脖子上。 本来男贾王战斗决心就不足,通过毋敛寅的这次行动,彻底打消了男贾王与梁军一战的念头。——又听说梁军已经派来六万援军的消息,更让他如坐针毡。如果现在还有退路的话,他倒是乐于退一步。 第二天开始,他就下令撤军,无论王子吞弥布赞如何劝说,他也不听。 恨得吞弥布赞牙根痒痒,想下杀手刺杀毋敛寅,却被桑腊王吞弥桑扎阻止。 临走的时候,桑腊王请毋敛寅喝酒,问他到底是怎么进入行营的。 毋敛寅笑了笑说:“毋某不才,学得一些轻功提纵之术,献丑,献丑了。” 毋敛寅一介书生,哪里会什么轻功提纵术,其实是曹太后在桑腊行营中设下的棋子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那棋子一路护送,把他送到桑腊王面前的。 一想起曹太后,毋敛寅满心佩服,真搞不懂这个女人的手是如何伸出那么长的。 希望小皇帝赵策也成立一个谍报网,只要得到曹太后的真传,将来必有大用。 毋敛寅回到洛阳的时候,别人都夸他如何如何能言善辩,如何如何巧舌如簧,可他只是红着脸接受大家的赞扬,对于曹太后谍报网的事,只字不提。 心道:如果没有太后的谍报网,这次他想活着回来都难。 “宣毋敛寅觐见!”老太监手持拂尘,出门喊道。 毋敛寅毕恭毕敬小跑入殿,低着头噗通跪倒:“臣,毋敛寅,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赐座。” “臣不敢。” “毋卿,不必客气,坐下便是。” “谢皇上。” 小皇帝赵策满脸欢喜,道:“毋卿此去桑腊,功劳甚大,你想得到什么赏赐呢?” 毋敛寅刚坐下,又马上站起,恭敬道:“臣为皇上效力,不求回报。” 赵策满意地笑了笑:“毋卿大才,朕甚欢喜,本打算提拔你为户部尚书,后来想一想,你年纪尚浅,突然提拔高位,恐怕事物繁重压垮了你,朕心何安。所以,先让你做一段时间户部侍郎,希望毋卿不要觉得大材小用。” “臣惶恐,只怕连侍郎也做不好,有负圣恩。” “不会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赵策自信满满,“如今朝堂之上,三大门阀的势力纵横交错,不过呢,朕也要培养一批不属于各大门阀的势力,总不能把所有文权都让给他们,你说对不对呀?” “臣以为,所谓门阀,也都是皇帝的臣子。他们结党营私,本来就是不臣之举,臣以为,应该肃清门阀之争,全天下臣子,都以吾皇龙首是瞻。” “嗯,很好,很好。” 小皇帝赵策看着毋敛寅,怎么看怎么顺眼,赐给他许多礼物,最后派人装箱送回家去。听说毋敛寅在京城没有别院,皇帝赐他一套三进的住宅,让他暂时住下。还说,等将来打完仗,给他准备更大更好的房子。 毋敛寅感激涕零。 毋敛寅走后,曹太后无奈摇了摇头道:“皇儿,你对他太好了。” “皇娘,这人忠心耿耿,而且甚有才华,我对他好一点,难道不对吗?” 曹太后正色道:“金银财宝确实能收买人心,但是,收买的都是一些卑躬屈膝之辈,与之相同,权势的威压也能获得一些鬼蜮小人的忠心,可是这样获得的忠心,你认为可靠吗?” 赵策不语。 曹太后目光落到赵雅身上,问道:“赵雅,你以为如何?” 赵雅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赵策,一笑道:“我觉得吧,太后娘娘说得太对了,给他金银,不如多给他安排一些小难题去解决,让他多为皇帝陛下尽心办事,他付出越多,反而忠心越稳,心里越踏实。同时,这也是考验他的时候,有了功劳之后,看他是否恃才傲物、恃功而骄。” 第89章 敌军来了 六月下旬,天气燠热,医馆里的伤兵陆陆续续都回到了营寨。只有少数些军官,还在城里滞留,没事到处逛逛。 德州,本是一座富饶古城,虽然经过多年战乱洗礼,可这里仍然保留下来许多辉煌建筑,唐渊、陈豹、唐虎三兄弟,闲来无事在城里闲逛。 由于这次梁军大兵压境,对河北大地势在必得,本来那些往河南跑的百姓,又有不少跑了回来了,毕竟故土难离。 人们回来之后,城里百废待兴的局面得到了一些缓解,虽然粮价依然很高,可兜里只要有银子,还是能看到只属于城市的繁华,而且当食物很贵的时候,其它东西反而便宜了些。 来自农村的哥仨,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夜华初上的时候,被眼前的霓虹景象看花了眼。 一些商铺酒肆已经让他们多有驻足,当他们来到一个叫三厢巷的时候,见到一大群花枝招展的馆女站立街头,搔首弄姿,尽显娇态,哥仨彻底走不动路了。 那唐虎,从唐渊手里抢了一把银子,不顾身上有伤,狂奔而去。 面对这种场面,唐渊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中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他扭头,询问的目光看了看陈豹。 陈豹略显尴尬,轻咳的一声说:“我没这爱好。” 其实陈豹是拉不下来脸,没办法,二弟就是这么好面子,他认为做人应该洁身自好,他瞧不起这些馆女,同样也瞧不起找馆女的人。 唐渊不像唐虎那么心急,也不像陈豹那般死板,看到馆女中有几个漂亮的,不免有些心动,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声呵叱。 “唐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刚才唐虎急三火四的,跑去哪里了?” 是扈兰花的声音。 唐渊一惊,扭头望向扈兰花,如果仅仅是扈兰花一个人来,还好说些。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唐琪竟然也在她身边,这两个女人闲逛,怎么逛到这里来了? 当然,他们身边还有亲兵队长倪瓒,倪瓒一看唐渊和陈豹傻站在这里半天没动作,就“知道”他们两个在想什么,偷笑不止。 他一笑,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连带着唐渊一起跟着倒霉。 无比尴尬。 唐渊轻咳一声道:“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在城里走一走看一看,来到这里,唐虎觉得很是好奇,他非要去进去喝酒,我与陈豹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污秽,便没去,所以在外面等着他。” “当真如此?”扈兰花咬了咬嘴唇,眯着眼睛。 “那是当然。”唐渊挑了挑眉毛。 一边说话,一边冲着唐琪抱了抱拳。唐琪只是便装出行,还穿着男装,便没太正式行礼。 唐琪看了看巷弄,巷弄里那些漂亮馆女,一个劲儿地冲唐琪挥舞手帕。 这群馆女一看到这帅小伙气度不凡衣着华丽,争先恐后冲了过来。 唐琪一惊,伸手道:“拦住她们!” 对面冲过来十几个馆女,倪瓒忙得焦头烂额。 如果倪瓒下狠手,一拳一个,全能把她们打倒,可是这种场面,下狠手不太合适,于是喊道:“拦不住了,将军,咱们还是撤吧。” “哎呦,原来还是个将军呐!” “快留住将军!” “别让将军跑啦!” 馆女们乱成一团。 唐琪愤愤骂了一句“废物”,大踏步扭头就走。 馆女们还不依不饶,终于激怒扈兰花,抬起手左右开弓,一顿大嘴巴打退几个,才震慑住热情似火的馆女们。 倪瓒倒霉蛋的,挨了句骂,笑不出来了,垂头丧气地跟在将军后面走了,他们好像是去了成衣铺。 唐渊揉着鼻子,偷笑不止。 —— 哥俩在外面酒摊上坐着喝酒,等唐虎出来。 结果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唐虎才慢悠悠地走出来,看他走路的样子,轻飘飘的,似乎踩在云端。 “唐虎,把酒钱结了。” 唐渊抓起一把芝麻揣进兜里。 陈豹拍了拍手也站起来。 “别啊,我哪有钱啊。”唐虎喊穷。 “刚才你抢走那些银子呢?”唐渊瞪眼。 “都花了呀。” “三两银子都花了?” “那可不。” 唐渊气得头疼,愤愤地从兜里抓出一把铜钱递给地摊摊主,摊主数了数,道:“这要是平时,这些钱肯定是够了,可是现在,粮食短缺,酿酒的成本翻倍了呀,客官您能不能再给点儿,否则咱家明天买米的钱都不够。” 闻言,唐渊扭头看了看摊主,看这人面相老实,便又抓了一把给他,摊主千恩万谢。 陈豹却有些愤愤不平,“才喝他几碗酒,就要去那么多钱,如若是我,不会多给他。” 唐渊道:“区区小钱,不必在意,将来我们兄弟,必然飞黄腾达,再想来街边喝酒恐怕都没有机会了。” “这是何意?”陈豹疑惑。 “以后,咱们要去那里喝。”唐渊指着远处一座高楼说:“还是城里好啊,等以后去了洛阳,据说那里高楼林立,真不敢想象是怎样一种气象。呵呵,想想都美。” “那是,听说洛阳城里,平康坊的美女成千上万,到那时,我成天住在平康坊里不出来了。”唐虎说。 唐渊、陈豹同时扭头看向唐虎。 唐虎愣了愣:“怎么的,我说得不对吗?干嘛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突然听到一阵铜锣响。 这是部队集结的信号声。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怎么突然要集结队伍呢? 不必废话,哥仨赶紧往府里跑去,跟他们一样,众军官都是四面八方跑来的,都没穿铠甲。只不过有的人是骑着马来的。 肖飞坐在府衙之内,面色凝重。 其实他看起来并不着急,只是站在一面大地图前有些发愣。 当主要将官聚齐的时候,他就开始讲话了:“敌军已经放弃了蜘蛛网计划,不过他们可没放弃对地盘的争夺。根据前方信报,纳兰绝扈集结一万五千兵力,正在向德州城靠拢。我唤大家过来,商量一下战术。大家各抒己见。” 众人不言。 肖飞看了看身旁参将,参将西门晴空站起身道:“如若各位将军不想第一个讲话,那西门不才,就在这里抛砖引玉。” 他放弃地图,来到沙盘面前,拿起指挥棒,指点德州北部一片小山道:“敌军一万五千人,而我们,虽然是三个师的编制,可实际上只有不到九千人马。这一战不能硬碰硬地打。所以我建议,兵分三路。一路驻守德州城,一路驻扎山林,一路绕到敌后。当敌军开始攻城的时候,三股部队集体杀来,或有胜算。” 第90章 压制 这种情况,谁来守城,成为关键。 驻军城外,如果战败,可以逃,但是守城部队打败了,可能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大家就陷入到谁来守城的争论之中。 争论不休。 肖飞打算让唐琪带领本部人马守城,却被唐琪一口否决,她虽然是个女子,而且很年轻,可对于战争,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如若此时跟她说话的是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三位叔叔,那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现在肖飞让她守城,她却绝不会同意。 原因很简单,信不过。 她坚信,如果是三位叔叔在城外,会拼了命地帮她解围,可肖飞呢? 他会为自己拼命吗? 答案是明确的,对方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获胜,他就会逃跑。到那时,自己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自己死得太冤,连累几千士兵死得更冤。 正所谓将帅无能,连累三军。 从将军的每一个决定,都能看出一丝端倪。——这个人是否适合当更大的官,就是看他办事是否用心而且准确。 错误率太高,如何当官? 当然,一个人不犯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诸葛孔明,也有犯错的时候。 “难道,你们打算让我来守城吗?”肖飞愤愤道:“我的部队装备精良,机动性强,适合正面作战,可以与敌军的骑兵一决雌雄,可你们能行吗?让你们守城,一个个挑三拣四,为朝廷办事,你们就这种态度?” 肖飞冲着鞠樊和唐琪咆哮。 鞠樊默不作声,唐琪却道:“既然我们争执不下,不如换个打法。” 肖飞轻哼道:“早听闻祁东阳爱女天才,那你就说说看,还能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战术更好!” 肖飞叫板,唐琪肃然站起,夺走司马晴空手里的指挥棒,指着德州城道:“德州城我们不要了,我们反过来去打将领、长河、安陵、蓨县。我就不信他纳兰绝扈不怕被我们断了粮道。到时候德州之围,不打自解。” 闻言,肖飞面沉似水,道:“那样打,不符合霍大帅的战略思想,这岂不是又陷入到消耗战当中?我不同意。” 这时鞠樊拉着长声道:“二位打算用什么战法,我都不反对,可是眼下,我和韩当手下只有一百卫队,我们能干什么?既然手下没兵,咱也不好乱说话,你们说怎么打,咱就跟着□股后面跑就是了。当然喽,咱也不是来看热闹的,但凡有杀敌的机会,咱也绝不拖后腿。” 肖飞冷哼道:“如若我给你两千人,你愿意守城吗?” “两千人?”鞠樊站起身,“如果敌军四面围城,你给我两千人,我最多能守护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时间太短。”肖飞正色道。 “那我没办法。”鞠樊耸了耸肩。 “你最少给我争取到两个时辰,”肖飞盯着鞠樊道:“我保证不会把你们丢在德州城里。” 鞠樊咬了咬牙:“最少给我三千人。” “没有。”鞠樊道:“我只能给你两千。” 鞠樊拿不定主意,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韩当身上。 韩当轻哼一声道:“我韩当不是怕死的人,可如果死得不明不白,却觉得有些恶心了。给我们两千人,让我们挡住敌军一万五千人进攻,我觉得一个时辰已经够长了。而且德州城刚经过一次大战,城里的物资短缺得厉害,火油也被他们最后一起点燃了。男贾人几乎用了坚壁清野的决心。这样的德州,要不要还有什么意义呢?” 肖飞被戳进心窝,面色难看至极。 韩当看到肖飞脸色难看,可他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了一把火,道:“眼下,你就是想用留在城里的人当诱饵,钓纳兰绝扈这条大鱼。很好,我觉得你肖飞很有魄力。可一旦你不能帮我们解围,那么城里的两千士兵,必将全体被当鱼饵吃掉。” 肖飞脸色冰冷。 韩当喑哑道:“两千阴魂无处安放,希望到时候,肖将军还能睡得着觉!” 肖飞拍案而起:“韩当,这里是讨论战术的地方,休要像个泼妇似的!” “肖将军,你我同时中郎将,就凭你是主力部队,就可以没收我们的兵权吗?”鞠樊站起身道:“如今我等没有兵,这事儿我们办不到。” 虎贲军内部吵了起来,这对于唐琪来说是一件好事。她背负双手,只看着沙盘,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发表言论。 其实她这样做,在有些人的眼里,认为她有些稚嫩,如果是一个圆滑些的老油条,肯定会用外人的身份打打圆场才是最合适的。 随后肖飞的三名校尉参与到了争吵当中,而鞠樊和韩当手下的校尉却显得有些蔫了,因为从种种口风中他们得知,肖飞有望被提拔为云麾将军,那可是手握三个师的从三品大员,而且他们还听说,鞠樊和韩当连暂时第四师的番号都有可能保不住,这个时候跟着他们两个一起与肖飞吵,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当然,不排除一些有思想、有忠心、讲究侠义、和家族背景深厚的人,当争吵趋近白热化的时候,他们跳出来,帮着鞠樊、韩当跟肖飞等一群人吵,吵得面红耳赤,就差拔刀相向了。 不过总体看来,还是肖飞那边声势更大一些,毕竟人家手里兵多。 这时唐琪清了清嗓子,“依我看,大家不必争论,眼下唐家七公子唐潇正在德州,众人皆知,我大梁有十大……哦抱歉,现在没有十大名将了,孟阳死后,变成九大名将了。既然他在这里,我推举唐潇为临时主帅,执掌我们三个师,不知各位有何意见没有。当然,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些门阀之见,如若你们不放心七公子,担心他偏袒神策军,那么你们完全可以反对嘛,咱们再考虑其它战术便是。” 孟阳是孟氏门阀飞虎军第一猛将,提起他的死,虎贲、神策众人好像都挺开心的,屋里的气氛变得没那么凝重了。 “我同意!”鞠樊第一个举手表示赞同。 “国难当头,还有什么门阀之见?唐将军这话说得有些扯远了吧。唐七郎是咱们大梁的顶梁柱之一,有他指挥这次战斗,我韩当没有意见。” 从鞠樊和韩当的口气中听出,他们这是在报复肖飞,同时也是用九大名将的名头,压制肖飞。 肖飞被气得脸色发青,他心里清楚,自己无论指挥才能还是战力,照比唐潇都不在一个档次上,如今再有这两个人敲边鼓,他实在拉不下脸来反驳唐琪的话。 第91章 唐家七公子 唐潇来到府衙,肖飞正与参将计算路程,九品战将唐潇瞥了一眼沙盘便好像对战局了如指掌,双手压在沙盘边缘,看着肖飞。 由于唐潇并非虎贲军的“七公子”,因此他来到这里时,屋里显得并不是很热烈,可大家对唐七公子的威名还是很敬仰的。一个个站直了身子,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注视着他。 肖飞挥手道:“唐帅有请。” 肖飞主动把指挥棒交到了唐潇的手里,唐潇接过小棒,在手心里敲了敲。 微笑看着各位,点了点头道:“既然诸位瞧得起我唐潇,唐某不才,在这里献丑一回。不过咱们丑话可说到前头,既然拜我为帅,在这场战斗之中,就要听我的安排。我安排战术的时候,不允许别人说‘不’。” 顿了一下,颇具威压地又说了一句:“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无言。 唐潇收回威压神色,笑了笑说:“你们完全可以反对嘛,如若那样,我也就不来添乱了。” 这时肖飞苦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把七公子请来,那就以七公子马首是瞻。如若哪个不听话,肖飞愿意效劳,军法处置这人。” “好。”唐潇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开始布置战术。” 指挥棒点了点德州城:“这里必须有人防守,不过由于我们的兵比较少,所以守城之人必然很少。可是守城的人也不必灰心,我们压根也没打算让你们坚持太长时间。” 唐潇站直了身子,“计算一下时间,敌军到这里还要一天时间,在这一天时间里,把城里和城附近所有的可燃之物都给我找到,哪怕是民房,也给我拆了。坐好记录,将来战争结束,朝廷会补偿他们。” “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待敌军来了,由于我们人少,根本不可能与他们硬碰硬地打,到时候,就把点燃的木材抛下城去。我不信他们男贾人是铁打的,不怕火!” 说到这里,唐潇背手问道:“谁愿意守城?” 没人说话。 肖飞轻咳一声道:“不知唐帅打算留多少人在城里。” “一千五。” “才一千五?” “怎么?嫌少吗?”唐潇笑了笑:“不少了。你们要考虑一个问题,我们能想到的,敌军也能想到。就算咱们在外面埋伏得很隐蔽,我相信男贾第五战将纳兰绝扈也不会不防着我们。到时候,他最多派遣五千人,从一面攻城,而不会四面包围。他剩余的一万人,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这些打埋伏的人。” 鞠樊向前一步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弃德州。” “那怎么能行?”唐潇道:“德州的房子,我们拆,会给百姓补偿,可如果是男贾人二次进城,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百姓?另外,守城的一千五百人,也不是一个固定的数目,你们完全可以发动百姓一起守城嘛。” 唐潇突然不说话了,把指挥棒往案子上一拍,道:“我再问一次,谁愿意主动请缨守城?” 还是没人说话。 这时唐潇点名道:“韩当,你可愿意吗?” 韩当惭愧道:“韩某只是副将。” “嗯,不可以这样讲。在我心中,你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我相信由你带领部队守城,必然万无一失。而且你放心,我唐潇有把握在一个时辰之内给你解围,如果运气好,我还要会一会男贾第五战将纳兰绝扈。” 也不知韩当是怎么想的,刚才给他两千人,他不肯守城,这次给他一千五百人,他竟然同意了。 这个大难题解决以后,战术就很好布置了,散会以后,全城士兵都开始拆房子。 首先拆那些劣等房,这样赔偿起来也便宜,可如果像风月楼那样的大房子,还是先别拆了,虽然木头很多,可拆起来也很费事,而且赔偿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除了风月楼以外,那些普通民房也赔不了多少钱,在城里,主要是地契更贵。将来赔偿的时候,只要在出入城上免税,百姓们就能获得很大一笔实惠,再说,如今国难当头,搞不好命都没了,还要什么房子? 毁家纾难之心,城中荡漾。 虽然也有一部分人哭号闹事不肯拆,不过也由不得他们了。 韩当接过守城的重任,第一时间不是布置城头战术,而是到处抓壮丁,美其名曰“招募义士”,总的来说,汉人招兵还是比男贾人招兵容易些,毕竟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为国家效力的。 一阵鼓动之后,韩当招募了七百多个人,分别派往各个城墙,把木料纷纷运上城墙,准备了大量的引火之物。百姓手里的菜油都给没收了,只为这一场鏖战。 当夜,肖飞带领三千骑兵藏于小山之中,如果敌军从大路走来,他赶到战场需要两刻钟。 唐潇带领三千人,向城东北方向走去,他亲自带领二百精骑兵,走到半路,突然对唐琪说:“敌军来了,先让他们攻城,无论打成什么样都不要管,让韩当在城上坚持一个时辰再说。” “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再动手?” “是的。” “万一韩当顶不住呢?” “顶不住,他就自认倒霉。”唐潇说了一句:“要想以少胜多,谈何容易。” “那咱们的顺序不变吗?”唐琪道:“原计划我们第一批冲上去,肖飞从后面驰援。现在我有两个担心,第一,担心肖飞见形势不妙,不来支援;第二我还担心肖飞见我们不动手,他反而先动手。” “肖飞为人谨慎,绝不会先冲出去。”唐潇笑了笑说:“到时候,你顶上去,我会绕到后面观察。如果肖飞果然不来,那我就冲进去,把你救出来,然后咱们回洛阳,不打了。烂摊子交给霍子珍去处理算了。” “这…” “别这那的了,我还得照顾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呢。你赶紧去布置吧。” “是!” 临别,唐潇派人把白恪喊道身边,清除周围的人,唐潇才道:“我把唐琪交给你,希望你不辱使命。” 白恪望向远方,不语。 唐潇也不怪罪白恪的无礼,而是道:“打完男贾之后,我会带你去见父亲。” 说罢,举鞭打马,扬长而去。 身后二百精骑兵,扬起一道沙尘,消失在密林之中。 第92章 灯下黑 郑州,一个偏僻的小巷里,陈家酒肆里却坐满了客人,十几个江湖打扮的人分坐几桌,推杯换盏,划拳行令,耍得痛快。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个人孤零零喝着闷酒。 她很年轻,看起来也并不强壮,可这里的彪形大汉们,却没一个人敢主动去招惹她。 门开了,又走进来一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手里提着一把短刀。 他这种打扮的人,与这里的一切都很协调,没人在乎他是谁,为什么来到这里。 人群中,只有几个人斜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划拳行令,吃肉喝酒,好像根本就没来人一样。 男人坐到美女面前,把刀放在桌子上。 “你骗我。”男人一坐下来就说。 “到现在才知道?”女人手里攥着酒杯。 “为什么骗我?”男人皱眉。 女人盯着杯里的酒,“不要以为我是在考验你,我就是想让你离开我。” “看来我没经受住考验。”男人低下头:“其实当我走开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一开始后悔压不住我的理智,可后来,后悔胜了。” “你是说,现在你是糊涂的?” “如果还糊涂的话,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男人是曹飞狐,女人是萧仙魅。 曹飞狐要了两壶女儿红,递给萧仙魅一壶,“从今以后我不再缠着你了,让你自由。” “你打算去哪?”萧仙魅爽快地接过酒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曹飞狐。 “去我该去的地方。”曹飞狐掏出几张大面额的银票:“这些你收着,我还有很多。我会带着我妹妹离开中原。” “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具体会在哪里落脚,或许是西川,或许是汉中,又或许是江南某个小镇。”曹飞狐大口饮酒,放下酒壶,眼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萧仙魅低下头,“我还有任务,就不去送你们兄妹了。” 曹飞狐盯着漂亮女人,“那这次见面,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或许……是这样。”萧仙魅略微停滞。 曹飞狐顿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他还是艰难地问了一句:“这次任务是去干什么?” “既然决定走了,又何必再问呢?”萧仙魅带上帷帽,收起剑。 曹飞狐的目光落在萧仙魅的手上,她左手中指第三节上总绑着一条直连肩膀的套袖,那里面藏着天下最毒的暗器。 “希望你能顺利完成剩下的十七个任务。” “等我完成一百次任务的时候,我会告诉全天下人。” 萧仙魅刚走出酒馆,就发现门外站着三名黑衣人,三个人用同样的姿势双手环□抱着剑。 从他们的目光里,就看出他们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萧仙魅来的。 他们是杀手。 萧仙魅却不认识他们。 一句话也没有,双方迅速拔出剑来,一阵刀光剑影后是连续的三声闷响。 “就凭你们三个,也来送死。” 三个人从始至终也没说一句话,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时曹飞狐走了出来,眼神淡漠地看了看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苦涩地看了萧仙魅一眼,道:“希望你永远这样走运。”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没有灯下黑。” —— 荆国公孟丹青双目紧闭,倒在逍遥椅里微微晃悠着,他刚下朝,觉得有点儿累。 孟家大公子孟宗,已经正式接管了孟家所有的军队,军毫无例外。如今军队里有消息,都要向他汇报,实际上,他已经成为了孟家的唯一继承人。 至于所谓的家族会议,不过是一个形势罢了,而此时他所考虑的,已经不是继承族长的问题,而是如何安排自己的继承人的问题。今年他也已经五十岁了,而他的大儿子孟超也已经步入而立之年。 “父亲,孟超突破七品了。”孟宗微笑道。 “哦。”孟丹青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大孙子的表现,孟丹青并不觉得惊讶,甚至还不如小孙女孟桃给他削一个木偶更让他开心。 “我想让他掌控第五和第六军,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他从来没去过军队,一下子掌控两个军,很容易出现纸上谈兵的情况。”孟丹青摆了摆手:“他需要磨练。” “要不,趁着现在河北正在打仗,让他去试试身手?”孟宗这句话说得口不对心,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战场。他儿子并不少,可是能修炼到七品的,却只有这一个,而其他的儿子,连品级都评不上。 孟丹青突然睁开眼睛,瞥了孟宗一眼,很显然,孟宗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老父亲的审视,苍老的声音略显严厉:“你是故意装疯吗?如果这个时候孟超再出事,那我们孟家就彻底后继无人了。在没抓到刺客之前,你最好表现得沉稳一点。能用钱摆平的事,尽量不要出人了。” “是!” 孟宗走出父亲的房间,颇显不屑地轻哼一声:“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让位。这点事要是早点交给我办,岂能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突然苦笑:“这样也好,真是老天爷眷顾啊,给我去掉了两个最大的对手,啧啧啧,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竟然就这样落到我的身上,呵呵。” 回到自己屋里,让家丁去把孟家长子长孙孟超喊来。 孟超刚过而立,看起来精神抖擞,身材相貌也是上佳的人才。 “父亲,您叫我。” “嗯,最近让你去拜师,结果如何啊?” “剑仙不肯松口,不过他却把徒弟介绍给了我。” “哦?”孟宗笑道:“是狼牙?” “正是。”孟超欣喜道:“还让我与狼牙拜了把子,从今以后,咱们孟家再添一员猛将。” “好!”孟宗单拳一震:“战场上,咱们有霍子珍、张之魁,家里有姬一发、狼牙,如今我们孟家,照比任何一家都不差。只不过孟家的仇至今还没报,这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要不要儿子去办?” “不不不,你别去。”孟宗连忙摆手:“现在你最大的任务就是给我活着,其它的交给姬一发去办就好。堂堂九品剑客,他去办这件事,就算不成功,最起码也能让别人看出我们孟家的态度。而且,也不大您他陨落。” 孟宗笑了笑:“总不能让别人说我孟宗,不给弟弟们报仇吧。呵呵。” 第93章 提前进攻 纳兰绝扈的黑鹰旗已经远远可见,紧张的情绪在暂四师里蔓延开来,四千五百人的部队里,从山东道新兵训练营走到现在的,不足一半,其余多是新入伍的壮丁。 不过这个时候,部队里的武器还是比较好的,因为经过多次胜利,缴获了不少优质装备,剩余的铁,正在加紧敲打锻造,要做出更结实、更锋利、坚硬的武器出来。 有的铁,还被打造成铠甲。 敌军的先头部队大约有五千人,刚才已经走过去了,唐琪并没有阻拦,整个暂四师偃旗息鼓,远远地看着。敌军的斥候多次跑到这边来探查情况,最终都无功而返,其中有两个距离太近,被白恪射死一个,另外一个被唐渊射伤,活捉了回来。 从斥候的问答中,得知情况不妙,因为这两个斥候不能返回的话,敌军就知道在哪个方位出现了意外。 一时间,紧张情绪骤然升高,生怕敌军放弃攻城计划,而整个包围过来,那唐琪与她的几千人马,就彻底葬送在这片密林当中了。 不过令人感到庆幸的是,敌军先锋部队并没有停留,继续前进,他们所带辎重不多,最起码没有扎营的设备,这样说来,他们先锋部队的任务只有一个,直接攻城。 “按理说敌军粮草比我们充足,可他们为何如此着急攻城呢?”典梼疑惑道:“再说,此时的德州城几乎是空的,再封城几日,德州百姓都没吃的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着急攻城呢?” 德州在梁军手里的时候,河南很多米商瞅准时机,跑过来大捞一笔,可如果德州陷入男贾人手中,商人们早早就跑了,根本不敢来这里做买卖。 不是担心男贾人不给钱,而是《大梁律》不允许。男贾王完颜乾坤并没有愚蠢到抢商人的地步,他甚至鼓励大梁商人来做买卖。 唐琪略做思考,道:“有的时候上峰的命令并不一定都是对的。就好像先前他们摆的蜘蛛网阵,不就是一个空架子吗? 结果他们损失了将近五万精兵,这对他们来说是致命伤。 虽然我们伤亡的数目不比他们小,可我们毕竟有后方支援,陆陆续续还有部队渡河,时刻保持十五万到二十万的部队规模,长久来看,这次战争他们输定了。 不过完颜大鳟并没有放弃,他之所以让前方部队快速反扑,我估计是在制造声势。 前一阵听说,桑腊王那边有异动,不过后来又被大梁使团给劝服了。 这真的很危险,如果此时咱们大梁腹背受敌,那么国库必将被掏空,粮食供应也会不及时,那样咱们反而是必败无疑。” 典梼更加疑惑:“既然如此,桑腊王为何又退兵了呢?” 唐琪道:“所以皇帝把这次出使河西的使者直接提拔为户部侍郎,才二十七岁,近百年来,最年轻的户部侍郎。” 简单说了两句,大家不再言语了,不久后纳兰绝扈亲压中军路过,他的将旗已经距离唐琪最近,再放他们走,就开始越来越远了。 恰在此时,斥候来报:“敌军先锋已经开始攻城了。” 唐琪遥望远方,此时的德州城已经渐渐泛起火光,火光越来越大,最后感觉整个德州城都陷入火海之中。 “开始计时!”唐琪命令道:“一个时辰之后,吹响冲锋号。” “是!” —— 天渐渐黑了。 可德州城外的火,依然熊熊燃烧。 敌军从哪里登城,火堆就从哪里烧起,后来整个德州城,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登城的地方了。 韩当站在城头,挥舞手中长刀,高声喊呵,提振士气。 有冷箭射过来,不幸被射中肩头,凭借铠甲的厚实,并没有刺进身体里,可依然让他觉得手臂发麻,动作受限。 可即便如此,他也毫无畏惧,到处观察,到处呼喊。 只要将军还在城头,军队士气就在,哪怕烈火熊熊燃烧,哪怕黑烟弥漫。 “不好啦,西北三十丈墙塌啦!”有人喊着跑过来。 “别慌!”韩当向坍陷处跑去,“在这里放火,不许停下来,把附近房屋都给老子拆了,给我放火!” 战斗刚进行了半个时辰,城墙就被烧塌了,这对于守城将士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敌军见城墙有了豁口,放弃其它一切攻城方式,疯了般往这边闯。 韩当亲自领着人在豁口处堆积木料,喷洒火油,敌军用护城河水浇灭火焰。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敌军组织弓弩手,有节奏地向城内射箭,不久后火势慢慢减小,男贾兵开始集体冲锋。 “堵住,堵住!”韩当提刀上马:“兄弟们,用敌人尸体堵也要把豁口堵上!冲啊!” —— “他奶奶的,唐琪在干什么!!!” 按战前部署,当敌军开始攻城的时候,唐琪第一波冲过去。 这时纳兰绝扈的中队和后队必然从背后攻击唐琪,而这时,肖飞带领三千虎贲铁骑,再从后边杀出。 可是,唐琪却按兵不动。 见状,肖飞勃然大怒。 “快马飞报唐琪,如果再不出兵,回头咱们帅部见!别以为有门阀支持,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害死韩当,她也别想好过!” “快去!” —— 其实此时唐琪也十分着急,唐潇让她等一个时辰之后再动兵,可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韩当也坚持不住一个时辰了。 那么自己还要坚持原来计划吗? “七公子藏哪里去了?” “报将军,我们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只是说有话会主动派人来找我们,如果不找,就继续执行原计划。” “糟糕!”唐琪重重地拍了一下拳头:“我看不能再延误了,我想七公子并没想到城墙会塌。既然如此,我们就提前进攻。” 唐琪上马抬抢,喊道:“步兵组成方正,骑兵两翼策应,出发!” —— 就在敌军即将冲破德州城防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箭矢从背后射来。 一阵箭雨过后,倒下一大片。 同时敌军的攻城部队,侧翼受到攻击,整体看起来有些乱。 韩当等守城将士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军心大振,他们反而从城墙豁口冲了出来,接应唐琪部队,一同击杀敌军攻城部队。 战斗迅速陷入白热化,□横遍野,□流成河。 第94章 枪挑纳兰绝扈 “这丫头还是太心急啊,再坚持一会儿,效果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唐潇远远观望着战场,对唐琪的决定做出了不高的评价。 二十岁跟随先帝征战河西走廊,早已磨练出为将者的冷酷。 唐琪的几千人,很快就被敌军的中军淹没了。 敌军攻城部队五千,中军五千,加在一起一万人。 虽然刚才攻城的时候,敌军有些损耗,估计也就两千人不到。 可眼下,唐琪四千五对八千,打得很是吃力,她要求整体摆成圆形阵,敌军骑兵围绕在外面,往圆形阵里射箭,箭矢四面八方飞来。 与此同时,圆形阵也在向外射箭,箭矢漫天飞舞,敌我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圆形阵外围倒下一批人,里面也有人倒下,只是一群人挤在一起,尸体竟然还夹在其中。 “将军,白恪要求出阵。” “在纳兰绝扈冒头之前,告诉白恪不许出阵。” “是!” 战斗持续进行,此时韩当刚冲出豁口,又退了回来,他手下还有不足八百人。如果唐琪与对方混战,他可以冲过去帮忙,可现在唐琪摆下圆形阵,他再冒出去,简直就是去送死。 他一边命人填补豁口,一边指挥弓弩上登上城墙,密密麻麻的火箭从城头呼啸而来,呼应城下唐琪部队。 一时间,双方打成僵持状。 唐琪的圆形阵起到了良好的稳固阵脚的作用,缩小了战斗面积,让敌军的骑兵施展不开。 敌军虽然人多,但面对外围的长矛,他们不可能都冲到最前面,更不能冲垮圆形阵。 纳兰绝扈四下望了望,冷笑道:“告诉后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我就不信我的八千人,拿不下他们四千。” 纳兰绝扈的这支部队是骑、步参半。但骑兵数量还是唐琪部队的三倍之多。他看起来很有信心。 纳兰绝扈身边还有五百精骑兵。 这五百人是他的精锐护卫,无论发生什么,这五百人都必须留在主将身边。 风中猎猎飘滚的万夫长大旗,象征着一股精神,精神不倒,军队不夸。 “七公子,敌军后队不动。”唐潇身边卫队长唐华报告道。 “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唐潇看起来镇定自若。 唐华皱眉道:“如今唐琪被团团包围,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吧。” 唐潇轻笑道:“放心,她死不了。” “咱们距离太远,恐怕接应不及时呀…”唐华察言观色,试探着说。 “好了,别再考虑她那边了。”唐潇道:“我压根也没打算去就她。” 唐华一惊。 唐潇扭头看了看唐华,苦笑道:“她身边有一个人,叫白恪。有他在,我不信唐琪闯不出来。” “报!肖飞开始进攻了。”斥候报告。 “这个笨蛋,这么着急干什么!”唐潇勒紧战马,望向北边,肖飞三千虎贲铁骑,闯入敌军阵中。 三千对五千,双方都是精锐骑兵,打得不可开胶。 他们这一战,没有一个时辰,肯定分不出胜负。 “好了,大局已定。”唐潇笑了笑,枪指纳兰绝扈大旗道:“待唐琪身边还剩下一千人的时候,就是咱们冲出去的时候。” —— “他奶奶的,这算怎么个打法?” 唐虎骑在马上,也觉得拥挤,眼瞅着外围已经倒下一大片人,敌军的包围圈越来越紧,而他们的圆形阵却越来越小,此时剩下不到两千人挤在一起,可唐琪依然不让动。 此时唐渊倒是如鱼得水,手中七品铁弓连连发射。 身边人都知道唐渊射箭功力不俗,便把箭囊纷纷交给他。 这一会的功夫,唐渊已经射出一百多支箭,几乎每两箭就射杀一名男贾骑兵。 男贾队中有人发现唐渊这个射手点,集中箭矢,向这边射来,众人举起盾牌,为唐渊挡箭。 透过盾牌缝隙,唐渊继续射箭,嘭嘭嘭连续三箭射杀三人,身边有人高声叫好。 “好箭法!”唐琪夸赞道:“唐渊,我观你最少也是七品的射手了。” “谢将军夸奖!” 敌军阵中高品射手比梁军多,但此时圆形阵发挥了最大效力,足足拖延了将近一个时辰未被打垮。 北面,肖飞疯了般砍杀敌军后队,而敌军后队主将【那坎罚严】也是一个狠角色,与肖飞硬碰硬斗到一处,几十个回合,未分胜负。 他们可不是一对一地打,而是将军卫队互相冲锋。飞矢交错,战马盘旋。两伙将军卫队斗到一处,甚是惨烈。 肖飞心中憋着一股劲儿,今天要想拿下纳兰绝扈,自己的三千虎贲精骑兵是关键,他不但要尽快解决掉敌军的五千后队,还要赶过去支援唐琪,并且消灭纳兰绝扈。 可打着打着,肖飞有些泄气了。 他没想到这支男贾骑兵如此顽强,再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未必能肃清这五千敌军。 疯了般左冲右突。 战将杀红了眼。 战斗在继续,唐琪的圆形阵越来越小。 唐华道:“公子,我看唐琪身边剩下不足一千人了。” “再等等,还不够火候。”唐潇微微皱眉,可他看起来并不慌张。 “这样打太憋屈了,将军,让我们冲出去吧。”唐虎喊。 唐琪呵叱道:“保持阵型,不许再乱我军心!” 唐潇手持三棱五钩神飞枪,不时还在手里掂一掂,向北面望了望,肖飞还在与敌军后队鏖战。敌将那坎罚严果然够狠,竟然把肖飞拖住了这么久,不过唐潇对北面的战况并不关心,扭过头来继续望向唐琪的方向。 唐琪的中郎将豹旗,已经有些不稳,看来唐琪卫队已经受到了冲击。 密林之中本来寂静,可打到这个时候,有些躁动的声音已经在密林中响起,七公子的卫队跟随唐潇征战多年,十分了解将军的脾气。他们知道一场恶战就在眼前,跟住七公子的步伐,冲杀过去,必然是敌军的主将旗。 唐潇扭头看了看大家,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绽放着杀气。 他突然挥舞手中长枪,喊道:“杀!” 二百神策军重骑兵,从密林中冲出,月色下,扬起一道黑烟,滚滚而来,仿佛一条快速行进的巨龙。 纳兰绝扈身边有人提醒,说,有二百人冲过来了。 纳兰绝扈扭头望去,微微一笑,挥手指向唐潇那边,道:“随我,杀退他们!” 两伙将军卫队电光火石撞到一起,武器碰撞爆发出一连片的火花。 仅仅一次冲锋,纳兰绝扈就觉得不对劲,对方士兵的铠甲异常坚硬,他一狼牙棒下去,连一个士兵都打不倒,顿时让他有些错愕。 还没等他反应明白,与士兵装束完全相同的唐潇冲了过来,口中暴喝一声,长枪已经穿透了纳兰绝扈的头颅。 第95章 抢战利品 “将军,快看,纳兰绝扈的将旗倒了!” 也不知是谁,在唐琪身边吼了一嗓子,众人目光不自觉向北方望去。 果然,纳兰绝扈的黑鹰万夫长大旗,已经轰然倒塌,将军卫队也四散奔逃。 敌将一死,敌军军心不稳。 “集体冲锋!”唐琪挥枪喊道。 敌军在先锋部队主将维持下,又坚持了一会,发现大势已去,拨马便走。 不久后,后队主将那坎罚严也撤军了。 德州保卫战就此结束。 “七公子,七公子!” 就在大伙儿打扫战场的时候,韩当骑着马跑了过来,此时的韩当满脸黢黑,一身的火炭味,“七公子,咱们不如乘胜追击,拿下整个德州!” “我只负责帮你们保卫的德州城,现在战斗结束,我也该离开了。”唐潇微笑道,“我得把我的大侄子带回去。剩下的事,我就不越俎代庖了。你还是去找肖飞吧。” “哎呀,他那个人,看似果决,实则优柔寡断,七公子,末将观您乃是全才,不如你下令,咱们现在就冲过去,他肖飞见有军功可图,必然跟随而去。” “那好吧,我就胡乱下令,万一你们打输了,可别怪我哦。” —— 唐潇带着唐擎离开了河北战场,唐擎在七叔面前,不敢执拗,垂头丧气地走了。 其余部队,追杀敌军一直到六十里外的将陵,敌军组织不起来战力,继续向北逃跑,而此时梁军的步兵们已经累得不行,干脆把将陵空城拿下,就在将陵城中休息。 将陵是一个小城,照比德州小了不知多少倍。 可疲惫不堪的步兵们哪里有闲心思抱怨城市小,找个地方就休息去了。 只有肖飞,带着他的骑兵又去了一趟长河,在那里搜刮了一圈,发现油头挺大,于是他便驻军在长河,让斥候捎话过来,说,他驻守长河,与将陵形成掎角之势,想必敌军新败不敢再来。 唐琪、鞠樊、韩当、马不彤等人坐在县衙,讨论防御计划。 鞠樊道:“眼下我们只剩下一千五百人,其中一半是步兵,战力很弱,不如撤军回德州,才是上策。” 唐琪摆了摆手道:“万万不可,如若那样,会陷肖飞孤军留在这里,很是不妙。虽然咱们人少,可德州毕竟还有那么多伤兵,待他们恢复一部分,还会带来大量武器装备来到将陵。最关键的,这一战咱们获得许多战马。以后再碰男贾骑兵,战力相差不会太大了。” “是啊,是啊。”鞠樊也很开心。 韩当却愁眉不展:“眼下,马匹等俘获物质的分配,又是一道难题,凭我对肖飞的了解,他肯定是要捷足先登,最后给我们留下来的只能是一些残次品。” 鞠樊叹气道:“有什么办法,人家才是主力嘛。” 对于西门家的事,唐琪不愿意插嘴,唐琪可不会错过这次争抢战利品的机会,他早已派遣唐渊等人,返回德州,一边救治伤员,一边夺取战利品,特意告诉唐渊,抢战利品的时候,不许当孬种。 把这件事交给唐渊,纳兰信说:将军这样安排太合适了,凭借我对唐渊的了解,这小子不但不会吃亏,甚至有可能把事情闹大。 “能闹多大?”唐琪疑惑。 “能闹多大,我也不好说,不过搞不好就得打起来,只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 德州,唐渊带领三百人正在往辎重车上装铠甲、兵器、并且拉来六百匹战马,准备走人。 突然一名校尉冲了过来,抬眼一看,是虎贲校尉西门凯,刚一见面就破口大骂道:“混蛋东西,打仗不见你们,抢东西却比主力还积极,你把车上的东西都给我卸下来,否则今日老子宰了你们!” “你奶奶的,”唐虎挥舞双戟冲了过来:“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今日老子就要把这些东西带走,你敢拦着,俺就敲碎你的脑袋!” 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 战不三合,唐虎打倒西门凯,打得吐血。 唐渊连忙催马过来,已经来不及了,西门凯卫队暴跳冲锋。 “算了,劝不得了,打吧!” 双方没下死手,可也打残了几个,肩胛骨、腿骨等处骨折者,不下十人。 西门凯怎么也想不通,这支新兵小队怎么这么厉害? 我西门凯,堂堂六品战将,连对面的一个都尉都打不过? 打输了,没了脾气,眼瞅着唐渊带着人把东西拉走,众人都走了,陈豹留在最后,刀指西门凯道:“不服,再战?” 西门凯看了看陈豹,知道此人战力不在唐虎之下,哪敢说话,气得一翻白眼,装作昏死过去。 后来唐琪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有些难办,特意给肖飞写了封信,还送去了三百匹马,和一些物资,这件事就算收场了。 德州保卫战打完之后,唐琪手里有几件棘手的事,第一是兵员短缺;第二是手下将官不够用了。三个旅校尉典梼、典枭、陈铎都受了伤,其中陈铎的手伤得很厉害,已经握不住刀了,不知多久才能恢复,战场上他只是靠经验来指挥,他的队伍里十分却缺乏能打的战将。 三个旅之下,一共有九个团,其中一半都是唐氏门阀的关系户或者干脆就是唐氏门阀子弟,战力实在堪忧。而且经过这一战,还死了几个。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师直属第二团拆开,让陈豹、唐虎脱离唐渊。 可眼下只有一千五百个人,他又放弃了这种想法。 “把唐渊、陈豹、唐虎给我喊来。” “是!” 近卫队长倪瓒小跑着去找唐渊,哥仨也小跑着赶来军帐。 唐琪脸色不是很好看,先说了一下眼前形势,最后结尾的时候正色道:“那西门凯只是西门家的家生子,改姓西门,如若当真是西门家族成员,你们打伤了他,这件事绝不会如此轻易完结。下次在与友军发生摩擦,下手不要太重。” “是!” 唐琪找来唐渊、陈豹、唐虎,训诫一番,便放他们走了。 哥仨走出屋子,碰见了吴匡,这小子从唐渊的精骑兵队中分离出来,后来成了唐琪的将军卫队。 级别也是二级都尉了,照比唐渊低了两个档次。 一见面,老熟人似的没行军礼,只是笑着打了声招呼。 唐渊也不挑理,心道:“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嘛,将军卫队成员,都这个德行。” 第96章 纳降 “哎,小凤啊,吴匡见到你,怎么不行礼呢?这小子是不是觉得跟在将军身边,就不把咱哥们放在眼里了?”唐虎闷闷道。 唐渊扭头看了看唐虎,呵叱道:“你小子想干什么?你可别没事去找他的麻烦,毕竟是将军身边的人,给你递上几句小话,也够你受的。” 陈豹没接他们的话,而是道:“前几日我路过辎重队,发现一个人长得很像岳普,穿得破衣烂衫,被绑在辎重车上,当畜生使唤。” “有这种事儿?”唐渊眉毛一挑。 “说不准。”陈豹回忆了一下:“但是很像,只是瘦了许多。” 唐渊捏了捏拳头,“当初我们几个还是新兵的时候,没少吃这小子的苦头,今日我倒不是落井下石,打心眼儿里希望能和他真刀真枪比试比试,走,咱们去辎重部队看一看。” 果然是岳普。 现在的岳普,看起来惨兮兮的,被绑在辎重车旁,手里掐着一块干巴巴的粗面饼,身边连个水囊都没有,就那样干噎,他恳求身边人帮忙打点水来,却没人理他。 这时有三个军官走了过来,为首一人面相俊朗,把腰间水带摘了下来,丢到他的面前。 “谢将军赐水。” 岳普猛喝了一口,恭恭敬敬双手托着水囊,举过头顶。 唐渊道:“岳普,难道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这时岳普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将军的脸,他突然变得颓废,双手失重落下,闷头不语。 “你哑巴了?”唐虎骂道。 “别骂他。”唐渊摆手道:“岳普,你作为南晋细作,有今日下场理所应当,不过我也爱惜你是一个人才,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过投靠我大梁?” “有!”岳普猛然抬起头,眼中绽放光芒。 “可是你的家人在南晋。”唐渊蹲了下来,与岳普平视。 “请求将军为我操作这件事。岳普已经死了。”岳普抱拳道:“只要将军肯帮忙,我从此更名改姓为大梁效力。” “算了岳普,你这样说话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唐渊道:“帮你遮掩消息,可以瞒得过南晋朝廷,不杀你的父母妻儿,可你对大梁的忠心几乎是零。所以我根本就信不过你。不过呢,我们倒是可以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留下来,帮汉人打男贾人,你不为大梁效力,总可以为汉人效力吧?” “打完男贾,你们会放我走吗?”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需要去问问中郎将大人。” “求将军带我去见唐琪将军!” 唐渊把岳普带到唐琪屋里,唐琪先是一愣,道:“唐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放囚犯。” 唐渊笑了笑,没说话。 岳普连忙跪倒:“外将叩见唐将军,恳请将军宽恕,末将愿从此弃暗投明追随将军,为大梁效力。” “岳普!”唐琪正色道:“你作为南晋细作,我对你的话表示怀疑,你有什么条件能打动我,你可以说说看。” “下次作战,我岳普愿为先锋!我宁愿死在与外族作战的战场上,也不想活活被折磨死在奴隶的队伍当中。”说完这些话,岳普声泪俱下。 “好,我给你一次机会,杀一员男贾千夫长,我为你抹除罪名,杀两名,我给你记军功。将来打完男贾,你愿意留在大梁还是南晋,任你挑选。” “将军厚恩,岳普没齿难忘!” 从此,岳普改名丘梁,并求将军帮忙做假文书,只说南晋细作岳普已经死在奴隶队伍里。 —— “唐将军,启用岳普,恐怕不太合适吧。”马不彤脸色难看地坐在军帐里。 此时马不彤的两个监军团校尉曹辅、张干已经伤愈归队,这两个人一来到他的身边,马监军瞬间恢复了底气。 “这个人经过几个月的折磨,已经彻底倦怠了。”唐琪说:“跟着奴隶们一起当牛做马的滋味,肯定不好受。眼下我们不指望他忠心于我们,只要他给我们上阵杀敌。不知马监军考虑过没有,只要他杀死一个男贾兵,其实就已经算是抹平了罪过。” “为何如此说?”马不彤疑惑。 唐琪道:“从我们现在的战斗伤亡比例来看,一个男贾兵,相当于两个以上大梁士兵。岳普只要杀死一个男贾兵,就相当于挽救了两个大梁士兵,这怎么能不算功劳呢?士兵也是人,他们的命,也是命。” 马不彤苦笑:“唐将军这笔账算得恐怕有些歪了,发现并逮捕细作,军功不低于半城之功,而杀几个敌军士兵,能有多大功劳?” “我唐琪在乎的与马监军不同。”唐琪站起身道:“我要的是战力最大化,而不是那点芝麻绿豆的战功。对于岳普的使用,我已经明确作出指示,不会改变主意,如果马监军有何意义,可以给帅部写信嘛。哦对了,现在他叫丘梁,不叫岳普。” 说罢,唐琪拂袖而去。 马不彤坐在椅子里,面色铁青。 这一仗打完之后,德州地区交战双方僵持了将近半个月,双方都再没发兵。 陆陆续续,伤兵归队,还有不少新兵补充进来。新兵有的是各道送来的,有的是在当地招募的。 看着神策军由一千五,壮大到五千人,虎贲中郎将鞠樊直嘬牙花子,愤愤骂道:“这肖飞也太不够意思了。他那边人都快满了,也不说给咱们分点兵来,要我说,咱们不如自己招兵,现在河北百姓参军踊跃,不可错过这个机会。” 韩当想了想,道:“也成,毕竟咱们现在人少,可以大批分封官职,反正他肖飞也没把咱们当人物看,干脆跟他抢!” 二将分头行动,抢来一千多人,肖飞对这件事,也没表现出太多异议来,毕竟此时,他的师已经快速恢复到八千人的规模。 三千虎贲精骑兵在手,他倒不是很在乎那些新兵蛋子步兵。 “报将军。” 唐琪正在看书,看了斥候一眼,是普通斥候,道:“讲。” “南晋谍报网来报,岳普的家人被杀了。” “哦?” 第97章 林大疤 洛阳,福承坊。 孟家长子长孙孟超,正在专心练功,身旁摆满了各种丹药和汤药。 这些药品,任何一样拿到江湖上都是价值不菲,可在这位长孙面前,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蜜饯。 每当练功遇到坎儿的时候,他都用最好的药物帮他冲击难关。这些年来,花费在他身上的钱,已经不计其数。 据账房先生粗略估算,或许能赶上一个中型城市的税收了。 可这对于门阀孟家来说,好像根本就动摇不到根本。 练完功之后,孟超觉得自己很难再有长进了,站起身对身旁药师说:“都撤下吧,我已经侥幸冲上七品。以后我也不没时间再这样修炼了。你留下来,继续在孟家效力,而其他人,都让他们收拾收拾行李,回家去吧。” “公子…,他们在府里效力多年,直接让他们回家,恐怕…” “嗯?有什么问题吗?这件事很难办?” “哦,不难办,不难办。” 刚过而立之年的孟家长子长孙孟超,大踏步走进爷爷的屋里。 孟丹青正在逗小孙女孟桃玩耍,小孙女今天穿了一套大红袄,手里提着一个拨浪鼓,正在爷爷面前嬉笑显摆。 孟超不打扰爷爷的好兴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抄手站立。 红袄女童本来玩得开心,见大哥进来了,突然气鼓鼓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指着孟超说:“大哥是坏人。” 孟超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目光飘到远方去,不说话。 小女孩继续蹦跳咒骂,说大哥是个坏人,抢她的糖葫芦吃。 孟丹青哈哈大笑,随后让亚母把孩子抱出去。 老丞相收敛笑容,望向大孙子孟超,叹了口气道:“听说你新收了狼牙,这本是一件好事。可你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太过傲慢,尤其是在面对姬一发的时候。” 老头子站起来,“如今孟督新死,姬一发正觉得没有靠山呢。万一这时候被别人挖走了,对我们孟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他办事不力,导致五叔丧命,爷爷为何还如此器重他。” “那不是他的错。”孟丹青表情肃穆。 过了一会儿,孟丹青又笑了笑:“你因叔叔的死,而感到悲愤,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都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如此。不过呢,作为门阀的继承人之一,你要时刻记住,咱们没有资格讨论感情的事,一切只看利弊,而且还要有长远目光。” 伸手指点孟超:“绝不能鼠目寸光。” “狼牙性格孤傲,我担心他与姬一发合不来。”孟超想了想说。 “那就不合到一起去便是了。”孟丹青道:“以后,姬一发由我来亲自掌控,你们别去打扰他。” “那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惯着?”孟丹青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交给父亲便是。” “你觉得,他跟随你五叔那么久,如今突然转到你父亲的手里,他会安心吗?”孟丹青恨恨道:“幼稚!” 孟超满脸通红,其实他知道爷爷会这样说,可他还是想给父亲争取利益。 —— 姬一发带着人再次来到郑州,这次他决心一定要找到萧仙魅,如果找不到的话,也没脸回去见孟丹青了。 孟家族长对自己不薄,没怪罪自己办事不力,反而给自己许多安抚。 可此时他的压力也格外大。 姬一发是正宗剑客出身,讲究墨家侠义精神,早年与孟督结为兄弟,孟督对他捧为人上人,即便是在外人面前,也是兄弟相称。 虽然孟督并没有明确说与大哥孟宗为敌,可姬一发心里却十分清楚,此时孟督的对手到底是谁。 跟随孟督时间久了,心中默默把大公子孟宗当成了敌人。一种隔膜感在他与孟家大公子之间形成,如果现在让他转投孟宗,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不过孟相也会说了,你既然是孟督的兄弟,便也是我的儿子,将来帮他打理家族事物,也是你的本分。你去办好这件事,回来之后,咱们行家族大礼,收你入孟家。到时候,心中就不要再有坎儿了。 —— 郑州,桃花胡同的一家酒肆里,客人寥寥,屋里十分安静,姬一发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他自己坐在椅子里喝着闷酒。 这时一个持剑男子走了进来,是陈家安,以前五公子孟督的扈从之一,如今成了姬一发的手下。 “姬剑,听道儿上的人说,萧仙魅离开郑州了。”陈家安坐了下来。 姬一发递给他一个酒杯,斟满酒,问:“那曹飞狐、曹簪缨兄妹呢?” “也离开了,不过他们并不是一起走的,好像是分道扬镳了。”陈家安喝了一口酒。 “可恶。”姬一发阴狠道:“这三个人,必须死。” 看姬一发情绪低沉,陈家安笑了笑,道:“虽然没打听到他们三个的去向,可这次却有意外收获。” “哦?说来听听。” “众所周知,击杀孟阳的凶手是两个女人,而另外一名女子,至今为止不知是谁。” “不是曹簪缨?” “是林巧儿。”陈家安压低声音道:“最近绿林道儿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林大疤,他的妹妹。而且这个人,竟然还与神策军林崇阳有关系。” “他们有什么关系?” “堂亲。” “哦…”姬一发想了想,苦笑道:“早听说林崇阳绿林出身,这也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有人传言,可能是唐家对咱们孟家暗下黑手。” “这样的话可不要乱讲。” “我没有乱讲,而且这样说来,也说得通。”陈家安略显激动:“我才不相信江湖传说的鬼话,说什么孟阳欺辱一名女子,而萧仙魅是那名女子的亲戚。这种话骗鬼去吧,能骗得了我们? 那孟阳确实有这个癖好,可他也是大手大脚地花钱,不至于把民女逼死。怎么可能造成如此深仇大恨? 这不符合孟阳的作风。” 姬一发站起身:“好了,咱们不必讨论这些,咱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出真凶,交给族长法办。其它的事,我们不必考虑。” 看了看时间:“你去把其他兄弟都喊回来吧,咱们去碰一碰林大疤,看他怎么说。” “是!” 第98章 假消息 “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谁害死我的亲人!” “我要杀了他!” 当岳普听说自己家人被害的消息,他绝望地倒在了地上。 他刚恢复精神没几天,又瞬间崩溃了,伏地大哭,嚎啕之声传出去好远。 唐渊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刚才我与大家考虑过这个问题,咱们队伍里应该还有南晋细作。只是……现在还没找到。”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岳普倒在地上,用手抓着头,抽噎不止。 从此,岳普又改回了本名,而且变得不爱说话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针扎一样刺痛着他,让他有些麻木了,不过心底的恨意不会消失。 他恨,恨晋朝,恨晋朝的谍报首领,那个人下手极狠辣,名叫司马无慈,是皇族,也是当今南晋皇帝的亲支近派。 当初司马无慈选拔一批人渗透到北梁军队中去,表面上说是挖掘敌军中的“好材料”,其实他是在釜底抽薪。这帮叛逃而来的人,在晋朝也不会受到重用,可他们却会得到金银的奖励,和一些没有实权的爵位。 虽然没有实权,可这帮人过得很滋润,这对某些人来说,诱惑可谓不小。 其实岳普也曾经想到过会是这个下场,可是当奴隶的这些日子,他实在是有些熬不住了,奴隶们口中经常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有的时候,奴隶们连畜生都不如。 如果部队粮食接济不上,第一批断粮的肯定是奴隶。他们庆幸这是在梁军里当奴隶,如果到了男贾人那边,结果或许更惨,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个丧心病狂的将军下令,吃肉。 岳普也恨自己,恨自己的动摇。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害死了家人。 为此他懊悔不已。 岳普的惨状映入眼帘,唐渊倍感痛心。 他突然从帐篷里走出来,走向中郎将的帐篷。 “天已经黑了,你有什么紧急军情吗?”扈兰花挡在门外。 “我认为发生在部队里的事,都是军情。” “看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那你说给我听,我给你传话。” “不行,有些话你不方便传。” 扈兰花突然眯了眯眼睛,手指着唐渊。 唐渊搞不懂扈兰花这是什么意思,稍显疑惑地看着她。 二人注视良久。 扈兰花突然说道:“好啊唐渊,没看出来呀,你竟然还有这一手。” “哪一手?” “大半夜的,你来找将军干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扈兰花愤愤道:“臭不要脸,竟然还跑来出卖色相!” “靠!”唐渊愤慨而震惊:“扈兰花,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外面是谁啊?”突然帐篷里传来唐琪的声音。 扈兰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却把唐渊给推了出来。 她进去不久,又出来了,冷着脸道:“你进来吧。” “麻烦!”唐渊小声咕哝。 “你才麻烦!”扈兰花也咕哝。 见到唐琪,唐渊低着头不说话。 唐琪纳闷:“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罚站的?你犯什么错误了?” 唐渊苦笑道:“有些话,扈兰花在这里,我不方便说。” 唐琪对扈兰花摆了摆手。 扈兰花愤愤地走了。 扈兰花走后,唐渊还没说话,唐琪却先说话了,她站起身,看着身后的一副水墨画,无论到了哪里,她都带着这幅画,画里是一片山水,一座主峰格外高大,高耸入云,而她的目光就落在云端。 “我或许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她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是关于岳普的事,对吗?” “将军明察秋毫,是的,就是为了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话要说?”唐琪正色道:“之所以当着外人的面你不敢说,就是怕我下不来台,对吗?” 唐渊拱手道:“末将不敢。” “可你还是来了。” “有些话不吐不快。”唐渊放下手,眉头紧锁。 “你认为,消息是我走漏出去的,而且是故意的,对吗?” “难道不是吗?” “唐渊,我来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唐渊略做思考,过了一会,淡淡的口气说,“来之前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我是中郎将,我也认为害死岳普的家眷,才能让岳普死心,用他的时候也更放心一些。可是后来我又想,作为一个人,这样办事,难道不会种下心结吗?” “唐渊,你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唐琪愤然道:“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说出这样话很正常,可作为一名军官,你这句话很失身份。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将,为将者时刻保持冷静,不能感情用事。你每一个计算,都关乎到人命。岳普的家人是人命,我的士兵就不是人命了吗? 如果能最大发挥岳普的能力,我们就可以少死很多人。另外,岳普的家人,是什么人呢? 是南晋人!而南晋也是我们大梁的敌国!你要时刻认清这一点!” 唐渊道:“我也听说过‘慈不掌兵’,可也不至于麻木不仁。” “你说错了,为将者,就应该麻木不仁!纵观历史,但凡功垂青史的战将,哪个不是如此?” “我并不认同!”唐渊挺直腰板:“为国家而战,为民族而战,死得其所,死再多的人,我也不会有仁慈之念,因为将士不死,百姓就要死。” 唐琪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唐渊道:“一边假传岳普已死的消息给南晋,一边诓骗岳普说他的家人已死。”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这样做的?”唐琪一笑道:“你小看南晋八王司马无慈了,他作为南晋谍报第一人,其手段和心机高深莫测,就算他知道岳普投靠梁朝的消息,他也未必会马上对岳普的家人下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渊道:“用来牵制岳普,或许将来又更大的作用。” “正是这个道理。”唐琪道:“他司马无慈养活几个人太容易了,如果这些人能牵制敌军一名将官,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将军所言极是。” 说罢,唐渊请求告退。 唐琪摆手让他下去,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唐琪说了一句:“别给岳普任何希望。” “知道了。” 第99章 女刺客 军营中,一群人聚在篝火旁烤火,吹牛。 也不知谁抓到一只野猪,此时正放在火上烤,香味传出去好远。 唐渊来到篝火旁,陈豹正与唐虎下棋,少年将军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伸手靠近篝火。 唐渊一来到这里,众人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许多,只有唐虎还在那边骂骂吵吵,跟陈豹计较悔棋的事。旁边不时传来轻笑声。 唐渊愣了愣,循着呻吟扭头望去,一个美艳清秀的高个少女,正背着手站在不远处,冲着唐渊笑。 “你是馋肉了?”唐渊没好气地说。 扈兰花噘着嘴走过来,“怎么样,你不给我吃吗?” “一会你切一点走,给唐琪带点。” “你挺关心她的嘛。” “你…”唐渊脸色一紧:“别说怪话。” “本来就是。”少女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刀,那刀看起来十分精致,如果没猜错,肯定又是唐琪送她的。 她也不客气,自己跑到篝火旁,用刀片下肉来,装进盘子里,端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咀嚼。 “看着点脚下,别摔倒了。”唐渊坏笑,想起了在村子里的时候的一桩趣事。 “我才不像你。”扈兰花板着脸走了。 “哎,小凤啊,你就让她这样走了呀?”唐虎哼哼道。 “不然呢?” “不能白让她占便宜啊,你得想办法找回来呀。” 唐渊知道唐虎嘴里没好话,他也不继续搭腔,剜了一块肉,回到帐篷里吃。 这时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闯了进来,唐渊一愣,那人对唐渊比划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随后两个人静悄悄地保持着沉默。 帐篷里没有蜡烛,刚才还有一点儿月光能从卷起的帘布后见到一些月光,可那帘布被这人放了下来,屋里一片漆黑。 唐渊屏气凝神,听着动静。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唐渊想出去,可那人却说话了:“别出去,否则我要你的命!” 是一个女人。 唐渊奇怪道:“你这女人真是奇怪,你偷偷跑来我的帐篷里,我替你保持安静,你却要我的命?” “总之现在你不能出去。” “如果我不出去,你反而会死。” 两个人同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近,女人道:“那你出去之后,会怎么说?” “我就说,我帐篷里藏着女人。” “你敢!?”女人急了。 “有什么不敢?”唐渊答非所问,道:“在军队里,藏女人的军官多着呢,这很正常。” “你是什么官儿?” “都尉长。” 女人好像对军队里的事物不是很了解,迟疑道:“哦,都尉长……,很大吗?” 唐渊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她说了,“这个么……也不算很大,不过呢……” “别废话了,你赶紧出去吧,别说我在这里,将来我会报答你。”她伸手抓住唐渊,一瞬间,唐渊觉得手背被刺了一下,她继续道:“你已经中毒了,如果你敢把我卖了,你会活活烂死!很惨很惨的那种,总之比我死得惨!” “你用针扎我一下,我就会死?”唐渊觉得不可思议,轻哼道:“你打算用什么报答我?” “你快出去!” 唐渊几乎是被推出来的,刚一出来,就看到一群人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陈豹唐虎等人也在往这边冲,嘴里骂骂吵吵的。 “站住,你们是谁,竟敢硬闯军营!”唐渊掐腰站在门口,摆出一副将军应该有的傲慢气度来。 “这位军官,不要误会。”对面一人掏出一块铜牌,道:“我们是孟家的人,在这里发现刺杀孟阳的刺客,我们要逮捕她,请将军行个方便。” “刺杀孟阳的刺客?”唐渊当然听说过孟阳,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九品战将,“就凭你们,能逮住那样的刺客?” “如果是萧仙魅,我们逮不住,可是这个,我们能。” “为什么?” “她只有两个能耐,一个是长得好,一个是会下毒,其它的,她很一般。” 闻言,唐渊心中一紧,此时他考虑的不是什么美女不美女的,关键是听说这女人下毒很厉害,他有些发憷。 眼珠一转,唐渊突然暴喝一声道:“师直属第二团全体听令!给我满营搜索,逮住刺客,孟家有重赏!!” 唐渊的话一出口,众人先是一愣,后来开始传扬开来,到处找刺客去了。 见状,孟家剑客喜笑颜开,抱拳道:“将军说得对,逮住刺客,孟家肯定有重赏。” “那你们还不快去找?” “这…”为首剑客迟疑了一下道:“方才我们跟踪到这里,感觉她好像闯到……您的帐篷里去了。” “我的帐篷里?”唐渊苦笑道:“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你的意思是说,我窝藏刺客?” 顿了一下,唐渊突然拔出刀来,怒道:“莫非你是想污蔑我神策军是刺杀孟阳的幕后黑手!” 这一伙孟家剑客不是旁人,带队的正是姬一发的手下,陈家安。 论及近距离搏杀,陈家安有信心战败唐渊,可问题是,这里是军营,他岂敢造次? 如果是孟家飞虎军的军营,他可以凭借身份横着走,可是来到唐家神策军,他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如果唐渊就是不肯让他进帐篷查看,他也没辙。 可问题是,唐渊后面的那句话,好像是坐实了。 “将军,咱可不敢污蔑您,但是不让我们进去看一看,怎么知道您此言不虚呢?”陈家安冷声道:“而且,我奉劝将军,真的应该主动掀开门帘,让我们看一看,只要我们看了,刺客确实不在你的帐篷里,那更能说明将军青白。” 此时唐渊你在想,他的帐篷里是否有藏人的地方,他突然想起,帐篷其实是可以从下面钻出去的,如果那女人果然是刺客的话,凭刺客的精明,她不会发现不到这一点。 陈家安继续道:“虽然孟家和唐家不是一家,可到底都是梁朝人,将来到了朝廷上,总要有个说话的地方。孟阳、孟督,那可都是孟家的栋梁,于是朝廷命官,他们死了,您认为丞相会善罢甘休吗?” “好,我可以让你看。”唐渊故意大声说,屋里肯定也能听见,“不过我也有事请几位帮忙。” “什么事?” 唐渊为了拖延时间,神秘兮兮地说:“我屋里藏着一个女人。” “……”陈家安顿了一下道:“区区小事,我们不会宣扬。” 当门帘掀开的时候,帐篷里却是空空荡荡的。 第100章 缩骨少女 “咦,这丫头藏哪去了?” 孟家剑客陈家安在唐渊的军营里搜了一圈,结果没找到女刺客,便讪讪离去。 那女刺客好像人间蒸发一般,现在连唐渊都找不到她了。 可是唐渊的手背,依然在隐隐作痛,点燃烛火,发现手背已经黑了一片。 “有毒。” 唐渊皱眉。 “奶奶的,毒性还挺大,这一会儿功夫,黑线都蔓延到胳膊上了。” 年轻的将军有些急了,站起身打算出去找王军医,可这时,帐篷里却传来女子的声音。 “不想死,你就回来。” 唐渊震惊,在帐篷里四下看了看,就这么大点个地方,她能藏哪里去呢? “你在哪呢?” “我在哪……你等我……出来,就知道了。哎呀,太挤了,我出不来了呀。” 听声音,是一个少女,口音和声调都蛮好听的,可是她到底在哪呢? 唐渊的目光落到身旁放军策的小木箱里,蜻蜓点水般扫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因为那箱子也太小了,根本不可能藏进去一个大活人。 “哎呀,不行了,我困住太久了,我出不去了,快,快来帮我!” “靠,你到底在哪!” “我还能在哪,我在箱子里!” 唐渊连忙跑过去,推开箱子盖一看,吓得啧舌。这女人到底是不是人?她的关节简直都是错位的,身体严重扭曲,把自己装进了一个封闭的小木箱里。 别说让唐渊进去,就是想一想都觉得恐怖,如此密闭的空间,会让唐渊感觉到窒息,而她却藏在里面半个时辰? “难怪你出不来。” 唐渊伸手去抓。 “哎,你别乱动我啊,否则我不给你解药。” “问题是你这个造型,我都分不清哪是哪了,我应该先拽你哪里呢?” “你非得拽我吗?” “不然呢?” “你是怎么当上将军的,脑子是猪脑子吗?” 唐渊目光呆滞,突然不想帮忙了,他坐了下来:“我发现你这女人嘴很硬,而且很毒,我现在突然觉得,我应该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帮你。还是说,把你送到唐琪那里去。” “唐琪是谁?” “我们的中郎将,唐氏门阀的义女。” “哦,我与唐家没有恩怨,你把我送去也没用。” “可是你给我下毒,而且你还杀死了朝廷命官,你认为,唐琪会轻易放过你吗?” “如果你不放我出去,而且还好好对我,你也死定了。” 少女摆着这个难受的姿势,只能从箱子里露出半张脸,她的脸其实非常漂亮,可此时扭曲严重,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她此时说话已经有些费力,可她却异常顽强,就是不肯服软。 唐渊伸手敲了敲箱子,“你那么有能耐,不还是困在了这个小箱子里?” “你……你到底放不放我出去?如果不放我,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我是战场上走过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跟我说这些,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吗?”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少女有些急了。 “我觉得吧……”唐渊把蜡烛挪过来,近距离观察少女,“我还没想好。” 少女翻了翻白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叫什么?” “你先说。” “如果你不觉得在里面难受,咱俩可以继续耗下去。” “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如果过了一刻钟,就算得到解药,你也会残疾。”少女的眼睛大,很清亮,可此时她的瞳孔里带着一股戾气。好像一个受伤的小豹子,虽然没有危险,但却给人一种冰冷至极的感觉。 “算了,不跟你扯了,反正我也不能眼瞅着你就这样死了。”唐渊伸手去抓少女严重扭曲的胳膊:“否则我担心以后会做噩梦。” “哎哎哎,你别这样拽!” “那你想怎样?” “你不会把箱子倒扣过来吗?我自己就掉出来了。哦对了,你别举得太高啊,我会被摔伤的。” “你这女人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当别人都傻吗?” “我看你就不怎么精。” “你到底想不想出来?” 少女不说话了。 唐渊看着少女这个姿势,他自己都觉得难受,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把解药弄到手,可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现在少女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把自己的骨缝统统扯开,才能摆出这个恐怖的姿势来,就算她出来,也不可能一瞬间就全都归位,那个时候再制服她,才显得仁道。 他先把被单铺好,然后把箱子抱过来,这时才发现,少女没多少斤两,估计不会超过八十斤,把箱子一翻,少女也没能掉出来,看来她卡在里面还是很紧的。 他上下晃了晃箱子。 哗啦一声,少女终于从箱子里“流淌”了出来。 “哎呀我靠!”这时唐虎走了进来,见到这样一幕,立刻目光呆滞。 “你别瞎嚷嚷。” “这是啥呀?” “人。” 随后二人共同见证少女自己接骨的可怕场面,看得二人直嘬牙花子。 “你不疼吗?”唐渊咧嘴问道。 “习惯了就不疼了。”少女的腿突然一翻,最后一个大关节被她接上了。 “哎呀我去,长得还不错诶。”唐虎眨巴着眼睛,盯着少女看。 少女目光冰冷,一只手藏在身后。 “唐虎,你先出去。” “干什么啊?你想独享?” “滚!”唐虎被撵了出去。 唐渊扭头回来,少女已经倒在被褥上不能动了,她身上本来就有伤,经过这样一折腾,还有血渗出来。 “刚才你为什么不跟我讨解药?”少女虚弱地说。 “现在跟你要解药不是一样吗?” “如果我不给你呢?” “你觉得你能走掉吗?” “可万一我跑掉了呢?” “没有这个万一。” 少女突然伸出拳头,指缝中有一根针,刺向唐渊的眼睛。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抢走了少女手中的针,唐渊看了看那针,“这就是你的武器?”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厉害,对吗?”少女笑着说。 “如果有剧毒的话,也可以杀人。”唐渊松手。 少女把针递给唐渊:“自己扎自己两下,淤青一会儿就好了。” “哦,原来这是解药针。”唐渊拿着针,自己扎自己。扎了几下,没感觉有什么效果。 少女突然噗嗤一笑。 第101章 倔强少女 少女咯咯笑个不停,调侃唐渊不懂医术,胡乱用针扎自己。 唐渊眯着眼看她。 其实少女依然很虚弱,如若不是因为这个,唐渊绝不可能轻易把她放出来。只不过这女孩天生是一个乐天派,好像身入炼狱,她也能笑得出来。 后来少女说,她叫林中雀,还问唐渊这个名字好不好听? 唐渊说:“能解开我的毒,就好听。” 少女抢回她的针:“放心吧,你受伤的毒是从马蜂身上汲取的,一点点而已,死不了人。” 顿了一下,又坏笑着说:“就是会疼几天。”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唐渊说了一句话,伸出大手就掐住了少女的脖领:“来,你给坐到这边来。” “喂,你松手!” “我怕你跑了。” “那你就不怕我再给你一针?” “不至于,我又没说要伤害你。” “那你松手!” “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回答得足够好,我就放你走,或许我们之间还能成为朋友。你说呢?” 少年心性未退,看着漂亮少女,不免有些逗弄之心。唐渊发现这女孩武功很一般,就是胆子大,而且是一个典型的自来熟性格。好像他们已经是多年的朋友似的。 不过少女的身世唐渊并不了解,她身上的任务是什么,她到底是不是刺杀孟阳的凶手,种种疑团萦绕在唐渊的脑子里。 “我并不想知道你的本名,”唐渊轻笑:“林中雀,你怎么不叫林中乌鸦呢?一套黑衣倒是显得挺像。你真是杀孟阳的凶手?”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不,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一个榆木疙瘩。最不好说话的那种。” “你……”唐渊紧了紧拳头:“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问什么?”少女眯了眯眼睛:“你一定是看上我了,对吗?” “你从小儿就这么说话的吗?” “怎么了?” “你能活这么大,简直是一个奇迹。” “那就是奇迹喽,我也觉得我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好吧,我现在对你不感兴趣了。”唐渊松开手:“我决定了,把你送给唐琪将军,让她来发落你。哦对了,我必须补充一句,唐琪也是一个女人。或许你们女人之间,更有折磨对方的手段。你要想明白一个道理哦,她可不会怜香惜玉。你想,一个女人能当上中郎将,那肯定有很多手腕。” 少女不说话了。 唐渊趁热打铁,阴冷目光逼近少女,想因此吓唬她:“尤其是逼问口供,她手段很多,而且特别特别可怕。你怕不怕?” 少女嘟着嘴看着唐渊,还是不说话。 唐渊继续保持着冰冷目光:“比如用刀把你的脚底板一片一片削下来,就好像削果皮那样,你觉得……” “啊——” 少女突然捂住耳朵,大声尖叫。 叫了一声,好像因为惊吓过度,昏了过去。 “装死呢是不?”唐渊用脚尖踢了踢她。 少女丝毫没有反应。 唐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跟我玩这套没有用,装死的人我见多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哪次不翻出几个装死的人来?喂喂,你快起来,地上怪凉的。” 少女还是不动,看她脸色惨白,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唐渊蹲了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放到少女的鼻尖。 突然少女张开嘴,咬住了唐渊的手指。 “哎!你给我松开!” 少女死死咬住,不松口。唐渊受疼,掐住少女的脖子,死死掐住。 凭借唐渊的手劲儿,能把少女掐死,可少女还是不肯松口,因失血而显得惨白的脸庞上,满是倔强,给唐渊一种感觉,她宁愿被掐死,也不肯松口,只是为了能有与唐渊制衡之力。 唐渊松手了,盯着少女看,手指上的疼痛却依然在。 看了一会儿,少女松口了,蜷缩着倒在地上。 “你这丫头真是奇怪,好好问你问题,你就回答便是。” “我回答了,可是你不信。” “你真是刺杀孟阳的凶手?” “两个人,我只是其中一个。” “你是怎么混进军营的?” “你看我漂亮吗?” “这个…”唐渊揉了揉鼻子:“还……挺不错的。” 少女揉了揉脸:“什么叫挺不错的?大家都说我长得漂亮,孟阳也这么说。” “他说你长得好,你就把他杀了?” “不是。” “那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好玩。” “你又开始不好好跟我说话了。” “你看,你又不信我。” 唐渊看着少女,突然苦笑:“其实我听说过江湖上有杀手集团,你们组织严密,一个个都有一张铁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我知道你们都很有钱,这样吧,你给我留下些银子,你可以滚蛋了。” 少女认真了,“你真的肯放过我?” “我们之间没有仇恨。” “我身上只有几张银票了。” “杀孟阳,一定得到很多钱吧?” “我没要钱。” “为什么不要?” “我是为了还人情。” “谁的人情?” “另外一个杀手的人情。” “是谁?” 少女摇了摇头。 屋里安静了一会,少女又说:“其实现在就算我不说也没意义了,她已经暴露了,孟家派出杀手到处找她,结果没找到她,竟然找到了我。我真奇怪我是怎么暴露的。” “那一定是她出卖了你。” “不可能,萧仙魅绝不会出卖搭档。” “像你一样口风很严?”唐渊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的味道。 “刚才我说过了,现在她的名字没必要保密。在杀手圈子里,这件事已经很明了。”少女突然显得有些怄气:“可我就是搞不懂,我是这么暴露的。” “你们的行动还有谁知道?” “这件事是她临时接到的任务,当时我就在她身边,除了那个送信的有可能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为什么是有可能知道,而不是一定?” “信封是完好的。” “那有没有可能他在路上拆开信封,看过之后,又换了一个新信封呢?” “这……”少女迟疑了一下,突然笑了:“看来你这人还不是很傻。” 唐渊抱歉地笑了笑:“如果你连这个都没想到,我认为你很傻。” “如果杀手集团的信封是那么好伪造的,那你就太小看那杀手集团了!” “那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很傻!特别傻!大傻子!” 第102章 发落 “你还有完没完了?” 唐渊瞪大了眼睛,用食指顶了少女的额头一下,“跟你这丫头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算了,懒得理你,滚吧!” 少女眯着眼睛,“钱,你不要了?” “滚滚滚!”唐渊没好气地说。 少女也不客气,站起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听了听,身后唐渊果然没动,她突然站住脚,扭回身,“你真放我走了?” “不然呢?我留你在我这里有什么用?” “你不应该把我送到唐琪那里吗?”少女疑惑道:“唐氏与孟氏之间的仇怨之深,恐怕你根本就不了解。那些陈年的秘密,在我们杀手集团却是记录在案的。每一桩雇佣杀手的记录,我都看过。二百年来,双方总共雇佣过不下一百人次。平均每两年就要雇佣一次杀手,刺杀对方的重要人物。” “哼。”唐渊轻哼:“从你刚才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怕我把你送到唐琪那里。”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有的东西没办法解释,就好像绘画。大家手里拿着一样的画笔,同一个老师教,可结果却每个学生都不一样。人之所以有区别,还是因为眼光不同,我认为人的眼光分两层,一个是指观察之眼,一个是指判断之眼,后者属于经验范畴,可以通过训练和阅历来增强,而前者是不可学,不可教,所谓天分,指的也就是这个。” 少女歪了歪头,看起来有三分调皮。 唐渊继续道:“看来我说了半天,对你都是对牛弹琴。” “你才是牛,你们全家都是牛!”少女不让呛。 唐渊突然感觉道一阵悲哀,“其实你只说前面你一句,后面那句根本就不用说了。” 少女愣了愣,突然蹲下身子,抱歉地说:“你是孤儿吗?” 唐渊突然苦笑:“我发现你这个人反应很快。” “那是当然。”少女突然得意起来,可很快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又不开心了,扭头道:“其实关于这个话题,也不是我反应快,而是我有一位师兄也是这样的。我也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可他也是跟你回答得一样。” “他是孤儿。” “他是我爸爸从小儿捡回来的,本来是一个家奴,后来由于练功刻苦,竟然练到了九品。因此父亲放开了他的奴籍。” “哦…,九品。那一定很出名吧,叫什么?” “曹飞狐,你听说过吗?” “呵呵…” “看来你没听说过。”少女毫不介意地把胳膊肘搭在唐渊肩膀上:“我发现你可能是一个没开怀的小伙子。” “唉唉,放尊重一点。”唐渊抖了抖肩膀:“你看我长得这么帅气,能没有女孩倒贴吗?” “未必。”少女脚步轻盈地背着手走路,在帐篷里踱起了步子:“大师兄曹飞狐也很英俊,也有很多女孩上杆子要嫁给他,可他都不同意。唯独对萧仙魅情有独钟,还让我帮忙说媒。结果呀,人家萧仙魅对他是冷若冰霜。” 少女耸了耸肩:“其实我觉得他们两个蛮般配的,我也搞不懂萧仙魅为什么不同意。” 唐渊没说话,少女却自言自语,好像自圆其说,“他们都是杀手,或许他们早已厌倦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二人分别坐在两张铺盖上。 借着烛光,唐渊瞄了少女几眼,虽然她脸色有些惨白,可那张俊俏小瓜子脸,天生带着一抹灵气,是无法抹杀的。 少女突然觉得有些头脑沉重,倒进了唐渊的被褥中。 唐渊问道:“你还不走?”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怕唐琪的。”少女恹恹地说。 “其实刚才我已经给了你答案,从你眼神中看出来,你根本就不怕唐琪,甚至还有些侥幸。” “真的吗?” “是真的。” “哦,那好吧。” “还不走?” “别打扰我,让我睡一会儿。” —— 后来唐渊让张嘎去把扈兰花喊来,让她照顾这名女刺客,这件事惊动了唐琪,亲自走过来看了看。 唐渊说:“她说自己是刺杀孟阳的杀手。” 唐琪皱眉道:“她怎么跑到我们军营里来了,而且还把孟家的剑客也引到了这里。” 唐琪看来有些心情沉重,“这件事如果宣扬出去,或许会引起两家的误会,误以为孟阳是我们唐家雇佣杀手做掉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绝不是一件好事。” 唐渊沉默不语。 唐琪静坐一会儿,道:“她说她叫林中雀?” “是的。” “林中雀…”唐琪念叨几声,“当你对她提起我的时候,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看起来有些放松?” “是的。” 唐琪深吸一口气:“或许我知道她是谁了。” “哦?” 唐渊你想问是谁,可他没问出口,而唐琪也没打算说出来,随后她让唐渊守在帐篷外面,自己却钻了进去。 随后唐渊似乎听到一些说话声,声音很小,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唐渊觉得很困,让张嘎去喊来几个夜哨站在这里,自己竟然坐在帐篷外面睡着了。 —— 当唐渊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一打听才知道,那名自称林中雀的姑娘已经离开了部队,她被唐琪送哪去了,没人知道,只是说这件事还汇报给了帅部。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公布出去,唐渊认为,唐琪或许有这样的考虑,她已经把林中雀送到了京城,交给门阀首领唐振去处理。 唐琪认为,唐振不是幕后指使者。唐渊觉得,唐琪这样做有些冒险,搞不好不但做不成人情,还容易办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良后果。 唐家和孟家之间的仇恨到底有多深,或者说,几大门阀之间的仇恨,压根就没断过。无论是唐家、孟家、西门家,甚至是皇室赵家之间,都是貌合神离,就算明知道这样做会得罪你,有的时候不交人,你也没辙。 三大门阀的势力架构错综复杂,想毁灭一家门阀,绝不是消灭一个首领就能办到的。 比如唐家,虽然唐振和唐潇住在京城,可五公子唐溯却在陇右,如果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唐溯不会放过任何人,除非其它两家门阀和皇族商量好的,要一起对付他。 可如今正是战乱年代,朝廷自身难保,哪有精力搞内斗呢。 唐渊想了很多,感觉自己知道的事还是太少,不能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于是他也不想了,拍了拍身上的土,打算站起来,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伸手抹了抹□股。 “这妮子太可恨了,什么时候把针藏在我身下的?” “还好,针是反着放的,要不然可就惨了。”就在唐渊站起身的时候,觉得兜里有东西硌着,掏出来一看,是一个精致小盒,打开盒子,看到一个纸条,上书清秀小字:“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藏了许多粮食。” 第103章 小药师 孟家建筑,雕梁画栋。 家很大,在最边缘的地方,有一个单独的院落,院落里有一塘荷花,那是孟丹青爱吃的藕。 水榭鱼池旁,一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正俯身,手里掐着几株发好的幼苗,小心翼翼栽进暄软的淤泥当中。 这种草药有一个朴素名字,叫做谢毒株,顾名思义,具有祛毒功效。 小药师孙茯苓是孟家的解毒传承,可今日,老师却给他带来一句话:“孟超说了,他不想再用药了。所以……”老师叹了口气道:“我争取过了,他还是不同意,所以你们都收拾收拾,离开孟府吧。” “哦…”少年突然觉得心里一沉,他跟随老师刻苦学习,认真钻研,他也是老师手下最有悟性的学生,这位名叫孟大福的老师,其实也是孟家的家生子,专修医药蛊毒,如今老了,身边有两个家生子跟他学艺,虽然在知识上学得七七八八,可说道药理和面对复杂的病情的时候,他们却远不如这名小药师。 孟大福先后找了孟超和孟宗,两个人都不以为意,只说家里最好不要养活那么多外人。 孟大福本想去找老爷孟丹青,可后来想一想,如今大公子要求肃清家奴,是为了安全着想,如果自己硬要留下少年,万一这小子以后犯了什么错误,那自己岂不是要跟着倒霉? 何况自己的儿子也是孟家的家生子,岂不是误了儿子的前程? 孟大福忍痛,把最得意弟子孙茯苓劝走,心中有些舍不得,还帮着爱徒一起收拾行装,一些本来不能带走的东西,他做主一并带走了,最后还塞给孙茯苓一些银钱。 孙茯苓伏拜于地,给老师磕头,二人在孟家门口,洒泪分别。 说起孙茯苓这个名字,他本人并不是很满意,可他却不会轻易去改动。他是一个孤儿,襁褓中时,孤零零被人留在泥潭之中,后来被好心的一对种植药草为生的夫妇发现,并带回家中。 农夫家中没有儿子,在茯苓田里捡到他,老两口还很开心,于是便给他取名茯苓。 没人知道他具体的生日,那时还是前朝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看包裹孩子所用的布料,质地考究,农夫猜测这是一个富人家的孩子,而且还从孩子身上找到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象征着身份不凡。 凭借这块玉佩,或许能找到孩子的父母,后来农夫还听说,这玉佩乃是宫中之物。 一听这话,把农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在大梁朝普通百姓是没有资格存放皇家圣物的。除非是皇帝赏赐的,否则便是犯了僭越之罪。冒犯皇家尊严,那是要杀头的。 不过还好,帮他鉴定这块玉佩的人,并不认识农夫,只是典当行里的一个朝奉。农夫带着玉佩逃回家中,至此再也没去过那家洛阳城里的典当行。 机缘巧合,那一年孟大福来洛阳城外收药,发现农夫家药材药力厚实,便固定从他家买药,让他每年根据药材成熟的情况,把生药送到孟府。 后来孙姓农夫推着小车,带着儿子来送货,孙茯苓长得一脸精明相,孟大福就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结果农夫恳求孙茯苓,收他当个弟子。 孟大福想了想,孟家家大业大,多一口饭不算什么,于是便找到管家说了这事。 管家听说是送药材人家的孩子,说了一句“留他在这里,送药的才会更安心不是,那便留下吧。” 孩子在孟府学艺十年,正有小成,后期孟家长子长孙的药丸和汤药,多出自他手。 可这时孟家大公子下令,肃清除家生子以外所有男性家奴。所有院落里,只住武打教师。 孙茯苓带了些钱,往家走,说来也巧,刚回到村子里,正好碰见了村里的熟人,是邻家大叔,着急忙慌地跟他说:“快回家看看吧,你爹快咽气了。” 家中老母早年过世,这回父亲也去了,留给他的除了那块玉佩,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院落。 他有两个姐姐,早已嫁人,他便把这房产院落留给了两个姐姐平分,姐姐们问他,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说,我有手艺,以后去城里找个活计,你们不必担心我。等我安稳下来,会通知你们的。 少年浑浑噩噩又往城里走,结果路过大司马府门的时候,见到一辆军用马车急速驶过。 那是一辆双马单辕的拼车,车上几名军官,声音很大,呵叱一名黑衣女子下了车,然后推进了唐府。 本来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少年突然看到女子脸色不对,连忙喊道:“她中毒了!必须快些救治,否则不出一刻钟必死!” “哪来的小子,在这里高声呼喊,你可知这是谁家门口?” “谁家门口,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滚开,滚开!别耽误我们办事!” 这群士兵是从战场上直接跑回来的,是唐琪的近卫队,他们的顶头上司正是倪瓒。 作为将军卫队,平时脾气都比普通士兵大了不少,而且正是经历战争的人,说话很少有客气的。 可是孙茯苓不依不饶在后面喊,“你们不信我的,一会儿却要出来求我!” “那好,你就在门口等着,如果一刻钟之后她没死,看我不出来揍扁了你!” 孙茯苓叹了口气,便坐在了大门口。 门口家丁走过来,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坐远一点,别当不当正不正地坐在大门口,有碍观瞻。 齐国公大司马府的台阶,岂能是你随便坐的? 孙茯苓晃了晃头,噘着嘴站到了街对面去。脑海里还在回忆刚才那名女子,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可女子的娇美面容,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且在他呼喊“她中毒了”的时候,女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搞不懂为什么会被瞪一眼,难道说……她是故意中毒的? 她是要自杀? 看那女子年纪轻轻,就被一群官兵给逮捕起来,而且看守级别很高呢,估计这女人来历并不简单吧。 第104章 张云龙夺相州 江陵城里人烟稀少,师直属第二团驻扎在城西北角,唐渊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只有陈豹、唐虎跟他一起住在这里,白天的时候,扈从小队长张嘎会跑来这边当个跑腿的。 唐虎从唐渊手里骗了些银子走,说要出去买些蜜饯吃吃看,其实唐渊知道他要干什么,可他走了一圈之后,又气馁地回来了,当然蜜饯也没买成,可银子他也没打算还。 在战区,银票这东西不好使,唐渊手里的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只能放到行军箱里,当压箱底的物件。——不知什么时候,那名黑衣少女把两张银票神不知会鬼不觉地塞进了他的兜里。 那名自称林中雀的少女走后,唐渊脑子里一直有她的印象。 许多年来,未曾有哪个女子,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 没事的时候,他还真的想了想,除了家人以外的女人,他好像只是怀念过林家小妹,那个调皮捣蛋总给他和唐虎找麻烦的唐小米了。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啊,跟林中雀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哎,小凤啊,发什么呆呢?” “没事。”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唐虎哼哼道:“说,是不是想那个小娘们了。” “你怎么知道?”唐渊苦笑。 “哎呀,那小娘们长得好啊。我还在想,如果你看好了呢,我就不跟你抢了,如果你没看好呢,那她可就是我的了。” “你怎么那么美呢?”唐渊瞪眼:“你喜欢谁,谁就是你的了?” “怎么的呢?”唐虎不服气:“就凭咱这体格,你说那个女人看到俺能不喜欢?” 唐渊伸手揉了揉额头,一阵头疼。 没心情和唐虎打诨,唐渊忽而陷入沉思,自己这样给梁朝卖命,到底有没有意义。 消灭了男贾,还有右律,消灭了右律,还有扶余、鱼羊,东边打完了,还有西边,西边打完了还有北边,最后还有川蜀刘汉和江南晋朝。 打一辈子,也未必能打得完,难道自己就打算在这军队中过一辈子了? 这种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战争在继续,与德州地区的胜利比起来,其它方面的战况有喜有忧。 王操天、甄霸道、马不方二次进攻恒州,据说打得风声吹起,把敌军第一战将颜盏石牙死死牵制在赵州,因此河北南部的战斗才越发顺利。 萧寒部,已经冲破敌军设置的第一道防线,杀入贝州,多次催促霍子珍,快速消灭相州之敌,不要拖他的后腿。 霍子珍心急如焚,命令王操天、曹圣、公孙雄轮番进攻相州,结果相州城边堆满了尸体。 “他奶奶的,拿我金刀来!”张云龙急了,披挂整齐,带领一千铁甲兵:“老子今天拿不下相州,我就死在相州城下!” “冲!” 张老将军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出了名地横。 其实到现在,老将军也是老当益壮,可是相州城防的坚固,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城里好像有吃不完了的粮食,用不完的火油,每次攻城,对于攻城将士来说,都是在冲击炼狱。 这次老将军亲自上阵,真的冲上了城头,血染白头,胡须上都飞溅血丝。 “张将军冲上去啦!” “给我打!” “后勤部队全体冲锋!” “监军团冲锋!” 最后连拿着菜刀的伙夫都冲了上去。 历时两个半月,几乎是不间断地进攻,终于把相州这颗钉子给拔掉了。 装备最为精良的玄甲军,从三万打成了八千,冲进城中之后,杀俘泄愤,一个不留。 惨状不可描述。 玄甲军悲愤庆祝,老将军伏案而哭,相州战役太惨了。 丢失相州以后,男贾王完颜乾坤呆若木鸡,五王爷完颜大石灰头土脸,唉声叹气。 朝议之后,决定全面恢复原来的打法,弓骑兵大迂回作战,在河北广大平原地区,展开滚动式偷袭战略。 男贾王命令骑兵总督颜盏石牙放弃恒州,撤军定州,以后不要打守城战,只与对方打运动战,如果对方抢占空城,就围起来,围城打援。 恢复男贾人原有打法,很快见到效果,在定州,颜盏石牙大败王操天、甄霸道,并且把河东节度使方天化死死困在定州城中。后来方天化决定放弃定州,疯了般往外闯,一千二百骑兵就闯出来十七骑。 其惨状不言而喻。 神策军退回恒州,二度修整。 敌军后方没有牵制,颜盏石牙挥兵南下,眼下他正屯兵邢州,距离相州只隔着一个洺州,可他却不再前进了。而此时北伐第一战将萧寒正驻兵贝州,两州接壤,颇有对峙之意味。 “霍帅,要不要让萧寒去与颜盏石牙来一次硬碰硬?”唐氏门阀出身的北伐总参将卢武轩提议道。 “按照萧寒的脾气,他肯定想打。可是他现在也是兵力损失严重,没有办法对抗颜盏石牙。”霍子珍计算了一下时间:“再有兵员送来,全力补充萧寒,下个月,我们进军洺州,策应他,一起攻打邢州。一定要一战而胜,只要消灭颜盏石牙,河北再无大战。” 总监军赵光达道:“大帅不可轻敌,沧州蒲察素甲手下还与三万人马,不可小觑。谍报称,纳兰绝扈部将那坎罚严得到男贾王器重,如今升为三级万夫长,正厉兵秣马,准备二次反扑德州。如今,德州地区防守薄弱,肖飞、鞠樊、唐琪未必抵挡得住。” “如果他们三个连一个敌军残部都对付不了,干脆回家算了。”霍子珍不以为意道:“现在他们缺少的不是战力,而是一个能指挥他们的人。我建议,张之魁副帅暂时去一趟德州,整合三部,对抗那坎罚严。” 张之魁当这个副帅已经当得有些厌倦了,基本没他什么事。既然眼下让他去接管三个师,他倒是一口答应。 于是带领一千骑兵卫队,向德州进发。 路上,让快马先走一步,通知肖飞、鞠樊、唐琪,在将陵集合,他要布置消灭那坎罚严的计划。并且放出豪言,消灭那坎罚严之后,带领三个师,去会一会敌军第四号猛将蒲察素甲。 第105章 求信 敌将那坎罚严接到男贾王命令,要求他在一个月之内,重新组织战力,夺回德州,保持对黄河沿岸的威胁,时刻坐好渡河准备,偷袭郑州。 接到这个命令,那坎罚严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 现在他手下不足一万人,别说渡河偷袭,即使对抗肖飞、鞠樊、唐琪他也没有多少把握,于是接到命令之后,显得闷闷不乐。 这一日小校来报,说二级千夫长纳坦浑求见。 闻言那坎罚严微喜,亲自来迎接这位老兄,见面之后,二人兄弟想称。 原来,那坎罚严竟然原本是纳坦浑家族的一个奴隶,后来因为体格健壮,作战勇猛,被提拔,再后来被男贾名将纳兰绝扈赏识,一路提拔到万夫长的高位,竟然比纳坦浑还要高。 但是那坎罚严在纳坦浑面前,依然谦逊,同时他也深知纳坦浑的能力。这个人现在当一名千夫长,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老哥哥,听说前一阵在平昌受伤,不知如今恢复得如何?” 纳坦浑苦笑道:“老天眷顾,侥幸得活。可惜啊,还是有些老了,恢复起来很慢啊,现在还时常感觉冒虚汗,耐力极差。” “哦,那就多次点补品,迟早会好起来的。” 说了两句闲话,那坎罚严把纳坦浑让进将军帐,让纳坦浑上坐,纳坦浑不肯,索性二人直接来到沙盘面前,那坎罚严双眉紧锁道:“老哥哥你看,如今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啊。而且,现在男贾王要我重夺德州,还要让我时刻准备渡河偷袭郑州,这不是难为人的吗?” 纳坦浑不着急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那坎罚严不敢催促,命人送来马□酒,纳坦浑也不客气,品尝一口,才缓缓道:“汉人们有一句话说得好,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己有多大能耐,就去办多大的事,办成了有嘉奖,办不成被惩罚。可如若非要让你办你根本办不成的事,那就与戕害无异。” “您是说,男贾王想害我?” “当然不是。”纳坦浑拿起指挥棒,在德州城上点了点:“我猜,当初纳兰绝扈得到的军令,与你这次得到的军令差不多,只是纳兰绝扈根本就没有你们说,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纳兰绝扈是一个聪明人,他早就知道这场战争男贾人没有胜算,所以他把自己的家人,纷纷隐藏起来,如果不出意料,有的已经随着汉人难民度过黄河去了。” “会这样吗?”那坎罚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纳坦浑。 纳坦浑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坎罚严笑。 “老哥哥为何发笑?” “我笑你天真。”纳坦浑摇了摇头:“咱们男贾人啊,就是这样天真。从男贾王,到他的子民,就不知道自己是一条蛇,总想着吞下中原这个大象。哎,可悲,可叹。” 那坎罚严不同意道:“我认为,汉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内斗不断,只要瞅准时机,必然有机可乘。” “可现在他们是越打越团结,四大家族的兵都来了河北,互相照应得很好呢。这也说明,本次北伐的大帅霍子珍,很有威望。能把四大家族的兵团结在一起,实属不易。”纳坦浑放下酒杯。 “老哥哥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 纳坦浑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也有了儿子和女儿,难道你就不想着和纳兰绝扈一样,把他们安置起来吗?” “我倒是想安置,可是他们不会说汉话。” “那都不难,小孩子学说话很快的。” “可是没有门路啊,两个孩子如何才能度过黄河?” “不一定非要度过黄河。” “您的意思是?” “把他们送到农家去。” 闻言那坎罚严低头不语。 纳坦浑道:“我之所以来找你说这件事,就是因为我的级别不够,而且我也不认识如今的西门督,我知道你与西门衙署关系不错,希望你能考虑好这件事,至于农村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接应。都是地道的汉人,他们受我多年恩惠,必然不负我。” 那坎罚严迟疑良久,突然一跺脚道:“也罢。西门衙署里,我弟弟在那,我给他写封信,自然能通过的。” “那自然最好。”纳坦浑笑了笑说。 随后二人开始商量战术,纳坦浑建议说,不必着急进兵,你可以与驻扎在沧州的蒲察素甲联系,妖媚从他手里借兵,要么让他派人来跟你一起打,只要你拿出着急打仗态度来,男贾王就不会强迫催促。 纳坦浑的拖延之计,并没有得到那坎罚严的认同,他恳求纳坦浑给他支一招进攻的法子,他不喜欢打防守,只喜欢进攻。 纳坦浑说,如今先锋官阿图鲁战力不俗,上次如果不是纳兰绝扈突然被杀,你们是不会失败的。这一次如果想打,不如趁着敌军分散在两个城里,包围其中一个,然后围城打援,这可是咱们男贾人的特长打法。 “包围哪个合适呢?” “当然是包围长河。长河里驻军八千,其中有三千虎贲铁骑,不容小觑。用铁蒺藜封路,敌军就冲不出来,让将陵的步兵去帮他们解围,你便可以随便斩杀了。” 闻言,那坎罚严大喜,设宴款待纳坦浑,并且邀请他坐镇中军,结果却被纳坦浑婉拒,说自己受伤未愈,而且还要加紧操办安置家属的事。 当纳坦浑离开军帐的时候,掏出那坎罚严写给弟弟的信,放心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那坎罚严这次去打德州,凶多吉少,那坎罚严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很难说。 趁着他如今还活着,赶紧把这件事给办了,了却他一桩心愿。 至于他给那坎罚严支的那一招,根本就是送死的一招。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因为他最开始说的办法,即便能拖延战败,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男贾国的消亡,是与男贾王完颜乾坤的头脑和性格密切相关,这样的人当大王,男贾国被灭根本就是迟早的事。 第106章 心结 曹飞狐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起了这个名字,注定他就是一名杀手,而他又别无选择。 飞狐,其实就是一个按照顺序排列而来的名字,并不具有什么特殊意义,可还是又很多人,根据他的名字而编排他的故事,对此,他都显得不屑一顾。 他今年三十四岁,看起来比平常这个年纪的人显得更老一些,并不是他的皮肤很粗糙,而是他身上格外沉稳的气质。 林大疤曾经说过,打小我就发现你气质与众不同,果然最后修炼成了九品刺客。 也就是这句话之后,林大疤把奴籍归还给了曹飞狐。 曹飞狐感恩戴德,从此他再也不是谁的奴隶了,可他又有些放不下,他认为,自己不能在林大疤受难的时候一走了之,毕竟这么多年来,林大疤对他不错。从小儿供他吃,供他穿,传授他武功。 虽然名义上,从来没叫过一声师父,可在他的心里,早已种下这个心结。 他是大同人,林大疤的北绿林总舵,也在大同府。 其实脱离北绿林之后,他显得有些迷茫,妹妹曹簪缨曾经问过哥哥,你觉得什么对你最重要? 曹飞狐说:我不敢说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现在只是有一个想法,我想了很久,可我又没胆量说出来。 此时的曹飞狐已经很有钱,自从脱离奴籍,他赚到的钱不必再上交北绿林集团,但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过年过节还有林大疤生日那天,送去大礼。 曹簪缨说:“哥,我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是那个女人。可你不要忘了,她是一品堂的人,与林大疤有不共戴天之仇。” 曹飞狐说:“仇恨是一品堂和北绿林的,而结仇的时候,萧仙魅并没有参与。” “可她毕竟是一品堂的人。” “在她还没戕害北绿林人之前,我想跟她说清楚一切。” 北绿林信奉歃血教,取自于江湖上常说的歃血为盟,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江湖义气。林大疤作为北绿林的盟主,以身作则,身边也有一群讲义气的兄弟。但是,一件不幸的事,还是在二十年前发生了。 北绿林原本看似铁板一块,可还是被一品堂做了手脚,从内部攻破。一品堂杀手与北绿林叛徒里应外合,差点掀翻北绿林总坛。那一战,北绿林损失了三十多名好手。 从此,江湖地位受损,本来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峰,现在却好像不再那样高了。 这个仇,林大疤还没报成,可他绝不会忘记这个仇恨。 “我的特长是刺杀,可我并不喜欢这个职业。我更喜欢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山村里有几乎朴实人家,有几间房子,几亩地,一群鸡鸭。”曹飞狐淡淡的说,可刚说完,他又苦笑道:“可是,这只是我的梦想。” “哥,我愿陪着你。” “别傻了,你迟早要嫁人的,你岂能陪着哥一辈子呢。”顿了一下:“另外,我给你说的媒,都挺好的,你为什么不答应?” 少女不说话。 曹飞狐摇了摇头:“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林峰,可人家是什么人?林大疤的独子!金汤玉液养大的孩子,咱们家奴出身,怎么配得上人家呢?” “我也知道是这样……” “刚才还说要陪着哥哥去隐居,这会儿又说这话。”曹飞狐一副揭露的笑意挂在脸上:“别想了,将来哥给你找个更好的。” “我不喜欢,我也不愿意。我就喜欢林峰。他不要我做夫人,做个小也行。” “住口!”曹飞狐突然怒道:“丢人现眼,好歹也是七品刺客,明明可以堂堂正正当个夫人,凭什么给人做小?你可知妾室在家中地位,跟奴籍有什么区别?或许还赶不上那些外雇的丫鬟!” “那我也愿意!” 听妹妹的哭吼声,曹飞狐没脾气了,蹲下身子,低着头。 就剩下这一个亲人了,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一般。作为亲哥哥,岂能让妹妹去给人当小? 再说,那林峰一副纨绔做派,曹飞狐根本就不喜欢,可奇怪的是,妹妹就是这样迷恋上了他,真是让当哥哥的为难。 实在是无奈,曹飞狐妥协地说:“你才十六岁,也不着急嘛。” “还说是我哥哥呢,连人家年纪都记错了。” “嗯?” “过年我都十八岁了。” 无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崇拜林大疤的原因,连作为武林盟主的坏毛病他都学到手了,对于这些小细节,他总会抛在脑后,在他心里,妹妹永远是长不大的,怎么着?过年就十八岁了? 兄妹二人年纪相差很大,这在梁朝并不罕见。大哥比最小的弟弟妹妹大二十岁的情况都有。而在那些高门大户,有的甚至相差四十岁,也不稀奇。 良久,曹簪缨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哥,现在咱也没什么仇人了,如果你愿意归隐,你就去吧,我自己留下来,能照顾好自己。” 曹飞狐苦笑了笑:“你知道我手上有多少血债?虽然大伙都知道我是拿钱办事,或者给北绿林办事。但是,毕竟都是我下的手。他们现在不公开宣称与我为敌,是担心我对他们不利。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敌人。毕竟,天下九品并不罕见,愿意抛头露面的,不下十个。” “如果萧仙魅一直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做?”曹簪缨知道哥哥不是一个轻易放手的人。 “他之所以不同意,或许是因为……还有十七个任务没做吧,你知道,刺客的任务都是很危险的,她那人坚持‘言出必践’的信念,很有可能是怕最后不能实现承诺,而一直对我不松口吧。” 闻言,曹簪缨背着哥哥撇了撇嘴,她知道哥哥是在自己骗自己。但是她又不忍心拆穿哥哥的心思,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还说了一句:“但愿如此吧,只是希望她以后的十七个任务,你别再帮她了。” “哦,对了。”曹飞狐想起来什么似的,掏出许多钱来,查也不查就丢给了妹妹:“这些钱你拿去,是上次帮忙,她给你的钱。” 曹簪缨真的想笑,她知道萧仙魅一分钱都没给过。 第107章 吴桥之战 “都尉长好!” “嗯。” “都尉长到!” “……大家不必这样紧张。” “恭送都尉长!” “……,哦,再见。” 在军队里巡视一番,唐渊感受到了被士兵们的爱戴,其实并不是所有都尉长都能找到这种感觉,比如其它几个团的首官,很多士兵都在背后骂他们,只是表面上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平时军官下营盘检查,大家也只是表面恭敬。 为什么他会受人爱戴呢? 其实他自己没事的时候也考虑过这问题,或许这与自己的性格有关。 他本是一个感性和理性并重的人,乐于奉献,出手大方,有的时候还习惯性地去取悦别人,但他可不是专门取悦上司,对于部下,他也是如此。他喜欢大家一起笑,而不是自己笑。 用扈兰花的话说,你有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女人一样会呵护人,可有的时候,又像个傻小子似的什么也看不透。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唐渊都会毫不犹豫地顶回去,把大姑娘气得满脸通红走开。 他也有蛮横无理的时候,而且闹腾得很欢,否则唐虎那样的混球,他是怎么控制住的呢。 “报都尉长大人,唐琪将军有令,要求我们一个时辰之内,整装待发。” “接令。” 收了令,唐渊问冯飞马:“这是要去哪?” 冯飞马道:“我听说敌军那坎罚严又杀回来了。” “他得到支援了?”唐渊疑惑:“他手下能有多少人,就敢来挑战?”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现在将陵和长河都做出响应了。” 唐渊又问:“敌军那边的情况先不打听了,我问你,这是谁的主意,是唐琪还是肖飞?” 冯飞马道:“都不是,而是北伐军副帅张之魁。张帅那可是中八品的战将,级别也高,经验也很丰富,有他在,大伙儿都有主心骨了。” “嗯,确实如此。那好吧,你回去,就说我已经开始准备了。” “是!” 稀里糊涂开始集结队伍,唐渊披挂整齐,骑上战马,开始清点人数,各百夫长把人数上报都尉,都尉上报唐渊。 七百四十八人。 照比满额一千人还有点差距,可唐渊已经很满意了。 带着人等在在门口,并派传令兵去打听将军大帐里的情况,可还没等派出去,大帐传令兵已经来了,要求唐渊去大帐开会。 唐渊来到军帐,见张之魁稳坐帅位,身旁依次是肖飞、唐琪、鞠樊、韩当。 其实韩当级别不够,可张之魁对他却另眼相待,让他坐着。 张帅身材魁梧,脸型硬朗,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他没有废话,见人来全了,立刻站起身,指着地图说:“敌军距离我们还有三十里。我觉得敌将那坎罚严是来找死的。我已经派出多路斥候,打探得知,他是孤军深入。以前,你们一直是被动地打仗,这次,我决定我们主动杀出去。在吴桥消灭那坎罚严。大家有没有决心!” “有!” “好!”张之魁回到帅位,手指拈出一支令箭,“肖飞听令!” “末将在!” “命你为先锋,奔袭那坎罚严,见敌就杀。” “是!” “唐琪听令!” “末将在!” “待肖飞与敌军混战时,无论战况如何,你从左路冲出,不得有误。” “是!” “鞠樊、韩当听令。” “末将在!” “带领本部,随我出征。” “是!” 张帅站起,挥舞手臂喊道:“出发!” 当日,梁军吴桥大破男贾军,唐琪部将白恪飞戟刺杀那坎罚严,砍翻将旗。 一日之内,梁军闯过吴桥,连克安陵、蓨县两城。白恪表现尤为突出。 白恪一战成名。 张之魁目测白恪战力不在自己之下,一时间轰动全军,威名在北伐军中快速扩散,已经惊动大帅霍子珍,发来贺辞。 消息传到京城洛阳,唐氏门阀族长唐振开怀大笑,急书唐琪,善待白恪,战后带他来见我。 德州之敌肃清,还没等安稳许久,忽听来报,敌将蒲察素甲带领一万男贾精锐铁骑,从沧州赶来,要给好友纳兰绝扈报仇。已经驻军东光城,随时都有可能闯入德州地界。 张之魁计算一下此时战力,不是蒲察素甲的对手,于是派人去寻求萧寒支援,萧寒给他的回复却是:“我的敌人只有敌军首将颜盏石牙,我时刻准备跟他决一雌雄,此时没有兵给你。” 张之魁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 肖飞道:“虽然敌军号称男贾第二强悍之铁骑,可在我看来,不过尔尔。咱们就按照吴桥之战的打法,大伙儿众志成城,必然获胜。” 张之魁沉默不语。 韩当道:“末将以为不妥,敌将那坎罚严虽勇,但是照比蒲察素甲差距还是很明显的,不仅仅是将官上的差距,士兵的差距更大。一万精骑兵,足以掀翻我们两次,不知肖将军哪来的勇气,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肖飞怒道:“韩当,你胆小畏战,那你便不必打了。” 韩当怒道:“我韩当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何来畏战一说?” 随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张之魁道:“二将不必争了,肖将军勇敢,乃是我军之楷模,一身英雄之胆,可喜可贺;同时,韩当将军能做到审时度势,也是军中不可或缺的。你二人都没有错,错还是错在我的身上,作为主帅,不能拿出一个好办法来。” 闻言,唐琪站起身道:“张帅自责,实则愧煞我等。末将以为,此地地势平坦,只适合骑兵作战,而我等骑兵少,步兵多,装备又不是很好,不如暂且放弃蓨县、安陵,退兵吴桥以前,据河而守。待霍帅那边取得进展,再来支援我们,重新夺回二城。” “唐将军此言有理,可如若是那样,我张之魁来到德州,又是干什么的呢?”张之魁苦笑一声道:“如若我不在,你们完全可以这样布置,没人会说什么。可如今,我带领一千卫队来到这里,竟然没起到抵抗敌军的作用,反而退兵而守,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第108章 蒲察素甲 攻城有很多种办法,尤其是对待那些城墙比较破旧的城市,比如安陵城。 可此时,唐渊他们就驻扎在这座小城之内,面对强敌,想凭城而守,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为此众人一筹莫展。 这时,神策军中一名站在后排的都尉长突然举手,请求发言,张之魁抬眼看了看那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相貌不俗,他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讲话。 唐渊走出人群,行礼道:“末将唐琪部师直属二团都尉长唐渊,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咱们不如以安陵为诱饵,把敌军骗入城中,随后反击包围安陵,以火击之。另外,末将在部队里正在研发投石车,现在已经小有成效,如若能把敌人引入安陵,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 鞠樊道:“你把他们引入城中,待他们发现这是空城,必然还会冲出去,到时候与我们平原作战,有何区别?” 张之魁摆了摆手,示意鞠樊不要打断唐渊的话,他道:“唐渊,继续说下去。” 唐渊手指沙盘道:“安陵地处平原,周围毫无屏障可言,但这并不是我们步兵完全没有办法敌军骑兵的理由。 我们可以设下营寨,铺满铁蒺藜,他们绝不会硬往营寨里闯。只能攻打安陵。 骑兵之所以强横,是因为机动性强,而且撞击力强,但只要把他们困在城中,就无法发挥骑兵的优势。 安陵城小,只要我们四面八方安置射手,就算不能把蒲察素甲消灭在城里,也能射杀他最少三成人马。 如若他们放弃战马,爬上掩体与我们作战,他们就没什么优势了。 如果他们不爬墙头,而是集体退出城去,那时他们一定混乱,我们堵住城门,用密集弓箭强弩击杀,如果他冲出城门,我们步兵在吊桥周围设下刺猬阵,这一套下来,就算蒲察素甲不死,也扒一层皮。” 众人不语,张之魁问:“久闻蒲察素甲大名,此人与普通男贾猛将不同,颇有心计,如若他不肯入城,那我们又当如何?” 唐渊道:“耗着。” “眼下我们粮食并不很多,”张之魁想了想,“如果驻军城外,粮食可以送来,而埋伏在城里的士兵,却无法接济。” 唐渊道:“末将愿领兵埋伏在这里。” “军中无戏言!”张之魁正色道。 “愿立军令状!”唐渊道。 “好!那就用此法。”张之魁拍案道。 “张帅,末将觉得略有不妥。”韩当道。 “讲。”张之魁道。 韩当道:“这样打,有风险。且不说蒲察素甲会不会全军入城,就算设置大寨,也未必挡得住蒲察素甲。如若对方用火,烧毁营寨,咱们难道要露天与之消耗吗?” 张之魁道:“韩将军所言有理,可是,战争哪有不冒险的呢?你我都是戎马半生,看惯了胜败。就算再有把握的战斗,也有输的时候,而眼下,我们有六层的把握,我认为就足以一试。否则咱们不战而退,这不符合霍子珍大帅的作战思想,也有损我梁军的威风,让同仁耻笑,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这也是一大败笔。要知道,战败不可耻。只要能有效消耗敌军的军力,也算是一种成功。” 当三支部队有一个大帅控制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有战斗力。 尽管大帅的决定不一定都是对的。 敌将蒲察素甲果然不是普通角色,见敌军先锋肖飞一打就退,连退三次,他就觉得这里有问题。 后来见肖飞退进城里,却不收起吊桥,他就觉得这是一计,便按住战马,不动了。 “包围将陵,围而不打。” —— 蒲察素甲已经包围安陵三日了,四个城门,每个城门安排两千五百精骑兵把守,就看你梁军出不出来。 同时,他还从沧州调步兵,正在往安陵赶来,听到这个消息,张之魁有些坐不住了。 计算一下兵力,经过吴桥战、安陵战、蓨县战,他现在手下还有三千骑兵,五千步兵,肖飞带领三千骑兵,从东门进入安陵城,然后又从西门跑了出去,而城里唐琪的三千人,手中拿着弓箭,准备打埋伏,可问题是,蒲察素甲并不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 “实在不行,就按照张帅战前布置的,我们去打西门,到时候唐琪就明白我们的意思,开始往外闯了。”肖飞说。 张之魁面沉似水,不语。 鞠樊道:“如若那样,岂不是正中蒲察素甲下怀?或许他正等着我们往套里钻呢。” “那怎么办?”肖飞急了:“总不能看着唐琪他们三千人被困死在里面吧?” “当然不能。”韩当道:“如若是那样,我等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当军官呢。” 其实此时,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四个人心中荡漾着。 张之魁是孟氏门阀的,肖飞、鞠樊、韩当是司马家族的人,而唐琪则是唐氏门阀的人,并且此时被困住的,还有新晋名声大噪的白恪,如果这支部队被消灭,其实每个人在门阀那边,都不会被批评。 可问题是,那样做,对自己的害处也很明显,将来再有大战,绝不会再被任命为讨伐军要职。军旅生涯的污点,在军界臭名昭着,让人大失所望。 此时四个人考虑的是自己的名誉,而不是门阀的利益了。 张之魁想了又想,咬着牙说了一句:“再等一天,如果蒲察素甲还不进城,咱们只能拼一次了,到时候能救出唐琪最好,如若救不出来……” 还没等张之魁把话说完,肖飞就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 又过了一天,蒲察素甲果然还不进城。 男贾第四战将,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运粮的部队来了,而且还带来三千多新兵,根据新兵营将官说,后方知道德州打得艰苦,还会陆续送来不少新兵,估计不会少于五千。 此时张之魁倒是不愁粮食,也不愁装备,可城里那帮家伙怎么办呢? “张帅,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肖飞问。 “晚上吧。”张之魁抿了抿嘴唇,他看起来有些犹豫。 这时韩当手下一名斥候跑了进来,与韩当耳语几句,韩当一愣,连忙跑到军帐里道:“报告张帅,城里射箭送信,说,城里还能再坚持半个月。” “半个月?”张之魁疑惑道:“他们吃什么?” “信中没说。” 张之魁疑惑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就继续跟蒲察素甲耗下去,看咱们到底谁的粮食更多、援兵更多。” 第109章 卢夫人的计划 在岑参看来,他的夫人平常看起来是一个自由散漫的人,可实际上,她却是一个心思缜密而且酷爱弄权的女人。 有的时候,她颇显刻薄,而且有些霸道,她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她讨厌被别人控制,警惕性极高,唯独对岑参还算迎合,可岑参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夫人装出来的。 岑参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经历过的事越多,越能看透女人的心思。 可同时,她也有很多优点,岑参觉得,这女人身上有英雄之气,勇敢而宽大,比如她很会鼓舞人心,给人一种望而生畏的感觉,总是不经意间油然而生。 就凭这一点,就让岑参喜欢得不行,甚至有些崇拜自己的妻子。 或许这个女人的存在,正好弥补了岑参性格上的弱点,让他总能找到主心骨,而大胆去做事。 上八品的战将,只要主意已定,战力不可小觑,最起码不在霍子珍之下,否则当初五公子孟督也不会重点培养他。 只可惜现在五公子死了,他没了靠山,不过此时的他也不担心了,因为她的夫人,早就跟他说了一个宏伟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正在一步一步地执行。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相反,人若有远虑,对眼前发生的事,往往都会淡化处理。 如若是以前,他得知五公子背刺的消息,估计心早就凉了,或许此时已经离开部队,去干他的老本行去了。 来到军队仅仅三个月不到,这个女人竟然已经熟练了军队里的一切,并且多次为岑参出谋划策,都起到了奇效。让岑参化险为夷,躲过几次灭顶之灾。 虽然岑参被霍子珍发令骂过几次,说他畏战,可到底是保住了部队,眼下还与五千多人,是飞虎军新兵师中,兵力最多的。 不过,帅部对岑参部队的战况也有许多褒奖,因为有几次主动出击,都获得了成绩。 再由于此时霍子珍与岑参之间的微妙关系,所以总体看来,岑参功大于过,是一个合格的中郎将。 其实,这其中也有卢氏的功劳,如果不是她精心布置这次刺杀,怎么可能拉进与霍子珍的关系呢,而且她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她打算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提前返回京城,去找太后娘娘见一面。 到时候,她有更大的计划,告诉太后。 她相信,她的建议,足可以打动太后,因为她的计策,是给三大门阀雷霆一击。 “夫人,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帮谁?” 此时岑参的部队架在虎贲军萧寒部和副帅张之魁指挥的临时二军中间,他有些摇摆不定。 “无论帮谁,都应该尽快做出决定,我觉得,帮谁都能捞到好处,只不过咱们一定要答应得快,而行动却要迟缓一些。”卢氏一笑道:“我们稳扎稳打,所以速度才会稍微慢一些。可有一点是确定的,两位友军的斥候,都会禀告他们的主将说,我们已经出发了。” 说着说着,卢氏又投身在了岑参的怀里,夫妻结婚也有三年多了,还是如胶似漆。 突然,一名斥候闯了进来。 斥候是帅部派来的,有直接闯中郎将军帐的权力,眼下见到这样一幕,不禁有些茫然。卢氏先是一惊,随后立刻笑道:“哎呦,这不是陈都尉,这着急忙慌的,是送来什么好消息了?” 卢氏长得美,笑得甜,把陈姓都尉迷得有些头昏。 一句话破开了尴尬气氛,卢氏又道:“先别着急办公,坐下来喝杯水酒。盘子里还有一些羊肉,我给你取来,一边吃肉一边喝酒,最后再谈事也不急。” “那怎么好呢。”斥候不好意思的地道。 “哎,客气什么!”岑参一摆手道:“坐下便是,”一把扯住斥候的手,按进座位,“来来来,你好歹也是帅部的斥候,我等都是给大帅效力的人,不分你我。” 被如此礼遇,斥候深受感动,喝了酒,吃了肉,才不疾不徐道:“霍帅命我来督促将军快点做出抉择,到底是打算帮谁?” “霍帅的意思呢?” “霍帅说了,现在这种情况,帮谁都一样。他现在人不在这边,不好替你拿主意,希望您尽快自己抉择。我好把消息带回去。” 这时卢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参合的,你们先聊着。”随后耳语岑参道:“去德州。而且要快。” 岑参很听卢氏的话,卢氏刚走,他立刻就对外面喊道:“快去把三个校尉给我喊来,算了算了,别喊了,直接命令他们,立刻开拔,向德州进发。一个时辰之内,必须收拾妥当,否则军法处置!” “是!” “岑将军果然雷厉风行。”斥候犹豫道:“既然将军准备出发,小陈就不打扰将军了。” “诶,急什么。继续喝酒,继续吃肉,待部队开拔以后,你也好心里有底回报大帅。” “这话怎么说的呢,小陈岂能不信任岑参将军。”斥候很识趣,再三挽留也留不住,骑马走了。 斥候走后,岑参又不着急了,这时三名犯糊涂的校官纷纷走了进军帐。 见部队开拔速度又放缓了,卢氏怒道:“夫君,为何停滞?” “夫人,你看天色已晚,而且天上阴云密布,恐怕要下雨啊。” “我告诉你,就算是下雨,你也必须开拔。” “为什么?” “不为什么!”卢氏杏眼圆睁:“你当一顿酒和几句好话,就能收买那斥候吗?我猜他现在一定在某处盯着你呢。所以,你现在必须开拔。否则他回到帅部,说不准要说你些什么。” “能吗?” “为什么不能?” 面对强势夫人,岑参竟然变现得有些怯懦,沉思半晌,一拍桌案道:“出发就出发,反正路上慢点也就是了。” “这就对了。”卢氏喜道:“难怪咱家夫君能当将军,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真大丈夫也。” “哈哈哈!那是当然。”岑参大笑。 —— 飞虎二军暂时第四新兵师准时开拔,看到这一幕,陈姓斥候满意地点了点头,策马飞奔,回报消息去了。 第110章 异动 这次负责当诱饵的是神策军唐琪部,驻守在小城安陵。 这城市也太小了点,四门相距不过五箭地,像唐渊这样的手持七品弓的战将,或许也就是两箭地了。 闲着没事的时候,唐渊还展示了一下,远远地射了一箭。 结果刚射出去箭矢,扈兰花就跑来了,转达唐琪将军的训斥之言。 唐渊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可是扈兰花没完没了,继续道:“将军说了,让我告诉唐渊,如果有力气可以绕着城墙跑两圈,向敌军展示我们粮食很多,吃饱了撑得难受。你这样做,可以做到挑衅敌军的作用,省得蒲察素甲迟迟不敢进攻。” 唐渊觉得这些话一定不是唐琪的原话。 扈兰花手掐蛮腰摇头晃脑继续得意道:“唐琪将军还说了,你小子如果不服气,还可以负责给大伙儿刷刷鞋,比如扈兰花脚上的皮靴,就有些旧了嘛。” 说着,少女的脚趾还动了动。 “你有完没完了?”唐渊终于听不下去了,走过来,伸手敲打扈兰花的脑壳:“你个死丫头蛋子,竟敢假传将领,你这是自找倒霉,走,咱们去找将军对峙。” 扈兰花连忙摆手道:“唐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离职守。唐琪将军三令五申,不允许主将离开阵地,你想吃板子吗?” “行了,扈兰花,我懒得跟你磨嘴皮子。你不就是打算公报私仇,想从我这里骗走一双新鞋吗?”唐渊抱歉地耸了耸肩:“可惜,我的马靴都快穿破了。否则把我的靴子送给你,我倒是不心疼。” “平时你们打扫战场的时候,没少扒敌军的装备,就不能给我留一个?” “死人的东西,你不膈应吗?” “如果是活人的更好了,如果是新的更更好!”少女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一脸的英气,而且活泼,可惜就是口气太冲,让唐渊喜欢不起来。 相比之下,还是那个稍显调皮的林中雀更符合唐都尉长的胃口,突然觉得扈兰花有点儿可怜。 这种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唐渊顺口答应道:“好吧,下次我一定给你准备一双稍微新点的。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男贾人的脚往往都比较大。” “我的脚也不小。”扈兰花颇显自豪地说。 可突然,她又气馁了。 这个该死的年代,流行小脚,甚至还有裹脚的恶习开始流传,而她这一双大脚,简直快赶上小个子的男人了。 所以,少女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认为她的这双脚,实在说不上美观。 如果少女只是自己觉得,那也就算了,可她还在唐渊的眼睛里找到了某种印证,突然使少女心火上涌,满脸通红,她没说话,只是猛地冲过来,照着唐渊的脚猛踩了一下,然后扭头走了。 “我……草……” 唐渊完全没防备扈兰花能突然来这么一招,干脆他也察觉到自己的眼神伤害到了少女,于是把他目光挪开了,结果就没能躲过扈兰花的一脚。 扈兰花可不是普通女孩,打小儿练习实战打斗技法,动作相当之快。 这一脚把唐渊踩得龇牙咧嘴,差点没捂着脚背喊上几嗓子,发泄一下心中火气。 很想骂一句:“扈兰花,你是不是傻!” 可他没骂,也没表现出来很愤怒的样子,甚至表现得一点儿也不疼。 毕竟在许多下属面前,要保持风度。 一扭头,“张嘎,你笑什么?” “没笑!”张嘎忍俊不禁的样子说。 “你还笑?”唐渊指着张嘎道:“你再笑,我就让你哭,你信不信?” 其实唐琪让扈兰花过来,是让她来问唐渊,那些粮食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可扈兰花恰巧看到唐渊在射箭,便借题发挥,训斥了他一顿。 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此来的真正目的,于是她又小跑了回来。 “唐渊,将军问你,敌军的粮食藏得那么隐蔽,你是怎么找到的?” “你回报唐琪将军,就说我唐小凤神机妙招,掐指算出来了的。” 少女眯了眯眼睛:“你确定让我这样回复?” “如果你不傻的话。” “好,这可是你还说的。” “喂,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 “我这里有一张纸条,你带回去给唐琪吧,另外告诉她,是那个女刺客给我的。” “女刺客?” “是的,你也见过。” “哦,我当然见过,长得妖里妖气的。”少女噘嘴翻白眼。 “好了,人家也没得罪你,你干什么呢这是?” 扈兰花瞪眼:“你竟然向着她说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嘛。” “好你个唐渊,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扈兰花劈手夺走了唐渊手中的纸条,大步流星地走了。气鼓鼓的,还踢给了路边的一块小石头。 小石头是无辜的。 这时唐虎走了过来,嘿嘿笑道:“小凤啊,看来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啊,你要知道,当一个女人想挑毛病的时候,你浑身都是毛病。哎呀,可怜啊。” “唐虎,你不说话,能不能把你憋死?”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把我憋死了呢?” 就在哥俩没事斗嘴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敌军开始行动了!” “行动了?” 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埋伏在安陵小城里十一天,敌军终于决定开始攻城了。 这十一天,不敢露头,做饭都不敢生火,生嚼粮食的滋味也很难受,许多士兵吃得不多,人都瘦了,还有的导致胃疼。 “兔崽子们,终于还是熬不住了。”唐渊摘掉头盔,趴在女墙后面,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按照战前布置,敌军先锋部队刚入城的时候,全部隐藏,直到敌军进来最少五千人的时候,才能下手射击。 每个人的任务是二十箭,发射完毕,集体向西门靠拢,这时张之魁会引兵在西门接应。 敌军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见敌将蒲察素甲的相貌。 这人与平常男贾人的大圆脸和络腮大胡子不同,此人长了一张长脸,浓眉大眼,威风凛凛。 蒲察大军浩浩荡荡,有条不紊,已经开始在城前列队。 初步估计,第一次进城的人,只有五百人。 第111章 马踏鞑虏 敌将蒲察素甲经验丰富,战术设计老辣,他的先头部队进城之后,他依然等在城外长达两个时辰。 也不知为何,他们竟然先在城里放起了狼烟。 放狼烟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行动。过了两刻钟,看到城外也放起了狼烟,他们才开始分头行动。 男贾骑兵在城里到处找人。 找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找到,后来他们开始放火。 大火逐渐蔓延开来,许多巷弄连片起火,大火隔着城墙老远都能看到。 黑烟滚滚,升上云端。 唐琪早就料到敌军会有这一手,所以在她没吹响号角之前,士兵们都埋伏在隐蔽处。 为了这次埋伏,唐琪可算是下了大功夫,在城里挖起了地道,此时她正躲在地道里,透过缝隙向外看着。 视线受阻,不可能看到敌军全貌,而且此时她还担心别人被敌军发现,如果那样的话,这个埋伏可就前功尽弃了。 更可怕的是,如果敌军另有打算,那么她的三千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倪瓒此时带着五十个人,吴匡也带着五十个人,都跟在唐琪身边。他们一群人挤在坑道当中,空气相当沉闷而压抑,有些人由于体格过大,蹲在这里腿都麻了。 还有些人,特别恐惧这种密闭的空间,显得十分不适应,不久后与些人开始躁动起来。 可是敌军只有一小部分人进了城,检查了两个时辰,大部队还没进城。 突然,不知哪个方向传来打斗声,看来还是被敌军发现了。 “将军,打起来了,怎么办?” 唐琪闭了闭眼睛,咬牙恨恨道,那没什么可说到了,进来多少人就消灭多少人把,然后集体去西门集合。 “是!” 一声令下,梁军从地窖里钻出,从墙后钻出,从灶台下面钻出,甚至有从井里钻出来的。 “关城门!” 唐渊负责东门,带着兄弟们闯了过去,砍翻几个敌人,把城门关闭。关城门的时候,还见到城外站着两千多男贾骑兵,他们队列整齐,只是略显异动,却并没冲过来。 此时男贾先锋军五百人也呈现分散状态,突然冒出来三千人来,把他们惊得不轻。 “把吊桥也拉起来!” 一瞬间,小城里杀声四起,有的男贾骑兵见城门被关闭,吊桥被拉起,慌不择路,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他们是骑兵,虽然跑得快,可他们躲不过天上地下飞来的箭矢。 房顶上,巷弄里,窗户后,到处都是射箭的人,敌军先锋见大势已去,突然向天空射出响哨,这可能是对城外最后的通报。 大约半个时辰,五百人全部被消灭。 获得将近五百匹战马,对唐琪来说当然是好事,这次战斗牺牲了三百多人,还有二百多人受伤,此时有些犯难,是让骑兵带着伤员走,还是把让步兵用担架担着走呢? 唐琪登上西城门一看,顿时傻了眼。 敌军已经开始布置攻城。 蒲察素甲端坐战马,放声大笑。 “无论如何,也要冲出去!”唐琪狠心道:“骑兵把伤兵绑在身上,给我冲出去!” 一声令下,放下西门吊桥,城门一开,密集箭矢横飞过来,与此同时,城头上也站满了步兵,他们抱着必死之心,给骑兵打掩护。 双方箭矢射杀无数,飞矢过后,便是白刃战,场面惨烈。 白恪带领二百人,犹如二百猛虎,左冲右突。 那白恪狼眼一瞪,竟然拨转马头,向敌将蒲察素甲冲去。 见白恪勇不可当,敌军中爆发出一阵呼喊声。 唐渊等人,骑着马,背着伤兵,顾不得许多,只要白恪冲向哪边,他们就冲向那边。 这时敌军又发现,不仅仅是这个带头狼眼汉子厉害,他身边还有几个高手,合力冲击根本阻挡不住。 陈豹、唐虎这两个人实在是太突出,他们两个几乎与白恪并驾齐驱,同时吸引来敌军射手注意。 唐渊收起钩连枪,搭上箭矢,喊了一声:“刘湛、张靖、傅璎、岳普帮我挡住近战之敌,我来对付他们的射手!” “嘭嘭嘭!” 箭到处,便是人命。 此时的唐渊,几乎箭无虚发,而且他还觉得,自己手里的弓变得越发轻了,真担心突然一发力,弓就断了。 见这二百人不向外面突破,反而冲向敌军正中心,唐琪倒吸一口冷气,“这白恪太过勇猛,恐怕出事。典梼、典枭、陈铎带领所有骑兵随我一起,冲将过去!” —— 从安陵城起火的那一刻起,城外的张之魁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们急急忙忙赶来西门,已经见到唐琪中郎将旗飘在了敌军的正中心。 敌将蒲察素甲四个门都布置了兵力,平均分配,每个城门2500人,此时他恰巧堵在西门,这边打起来以后,蒲察素甲并没有慌乱,手提狼牙棒亲自上阵。 待梁军源源不断从西门冲出的时候,他才下令,其它三门放弃防守,都向西门靠拢。 张之魁一看,敌军支援部队正呼啸而来,他大喝一声道:“我与韩当阻挡南门援军,肖飞、鞠樊,你二人务必把唐琪给我救出来!” “是!” “是!” 混战中将士们血脉偾张,平时斤斤计较的门阀之见,在国仇面前仿佛荡然无存。 当然,唐琪一定会感谢张之魁,没有这名北伐军副帅坐镇指挥,今日或许她就真的葬身于此了。 张之魁,之所以能被任命为北伐军副帅,岂能是浪得虚名之辈。手中刀如同蛟龙,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挡住敌军南城从来的援军。 白恪手中方天画戟,上下翻飞,敌军组成骑兵锥形阵,像他冲击,可他临危不惧,来一波敌军,掀翻一波。他身旁横七竖八全是敌军尸体,所谓“马踏鞑虏”,也不过如此了。 而此时唐琪大吼道:“白恪!不得冒进,随我冲出去!后面还有两千步兵呢!” 白恪杀得血灌瞳仁,已经听不到旁人说话,此时他身边还有陈豹唐虎,三个人仿佛战神附体,竟然杀到了距离蒲察素甲不到十丈处。 蒲察素甲气得嗷嗷大叫,把身边精锐护卫统统派出去,阻挡白恪众人。 “终于逮住机会了!” 趁着蒲察素甲高声咆哮的时候,唐渊拉满弓弦。 “咔吧!” 弓断了。 “靠!” 唐渊骂了一句,只能拽出钩连枪,也冲到了最前面。 第112章 户部右侍郎毋敛寅(上) 毋敛寅从桑腊回来以后,很快就进入户部,成为了户部右侍郎,他每日与左侍郎面对面坐着,分别审阅,并且经常交换意见。 交谈中,年轻的毋敛寅不免锋芒毕露。——虽然他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很谦虚而且很礼貌了,可在左侍郎的眼里,这个年轻人还是需要磨练的。官场之复杂,他并没有完全参悟。 在梁朝官场,以左为尊,其实这也是皇帝赵策故意安排的,特意给他安排一个顶头上司,来磨练他的性子。 不过,这位左侍郎冯秋雨,却是一个老练的家伙,他从来不给毋敛寅出难题,二人几乎平起平坐,看起来好似忘年之交。 户部事烦杂,能上报到侍郎这个层面的消息,动辄几千几万两银子的开销,对于国库的把控,两位侍郎的决定至关重要,他们都能做到尽量为国家节省开支,可他们对待事物的立足点却截然不同。 毋敛寅更重视战场,而冯秋雨却需要权衡朝堂之中的各大势力的请求。 “冯侍郎,我觉得这笔钱应该划给北伐军。”毋敛寅把一份公文扣押在了案上,并没有交给来取公文的人。 那人有些着急,来找冯秋雨,冯秋雨让那人先退下,他决定私下与毋敛寅说。 可毋敛寅丝毫没给老前辈面子,直截了当地说:“在这个节骨眼,还修什么寺庙呢。那寺庙就算是塌了,也就是影响一两年的庙会,可对于北伐军来说,这些钱可以买粮食,这些粮食可都是我大梁将士的命。” 冯秋雨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地说:“敛寅此话不假,老夫也以为应当如此,可是你别忘了,这是孟家的案子。那寺庙就在孟家北面,风水上讲,这是王侯之脊,不能让它塌了呀。” “他们孟家那么有钱,为何不自己出钱来修?” “其实,他们要的银子也不多,这次修葺寺庙,主要还是他们家花钱。” “那他为何还要来批请官银?” 冯秋雨笑了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这样做,其实是相当于在申请批准动工。只要他们拿到我们户部的钱,就不用在乎工部和京兆尹的审查,他们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这是户部支持项目,你们不必插手。而到时候他们到底花了多少钱,工部就算看出来,他们也没辙。反正这笔钱也不用国库来掏,自然也就懒得插手了。” 毋敛寅皱眉:“如今皇帝三令五申,不许搞奢靡之风,他孟家顶风作案,咱们却要支持他?” “可文书之中,人家只是以为百姓造福,申请一百两银子。区区一百两,恐怕……呵呵,不值得咱们做文章吧。” 冯秋雨老练,毋敛寅自然看得清楚,他这是在避重就轻,以免惹祸上身。 冯秋雨和毋敛寅一样,原本都是穷苦生生,或许是穷怕了,当官以后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后来据说与西门家攀上了亲戚,虽然亲戚关系不是很近,可经不起他常年累月地献殷勤,最终还是进入了西门氏门阀,对外宣称算是西门门阀庇护的文官。 经过简短交谈,毋敛寅还是把这本文书扣了下来。 冯秋雨没表态,继续低头审阅文书。 而此时后在外面的司曹,却恨得牙根痒痒。 这名司曹官姓孟,是孟宗的远亲侄子孟源,依靠孟氏门阀的势力,当上了监神司掌印。 监神司是梁朝开国以来创办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清水衙门,以前曾经还归礼部管理过一段时间,后来也不知为何,又重新划给了户部,可经过两次折腾以后,原来的那点儿权限,现在就变得更加渺小了。 监神司负责监管全国各种教派,可现在连年征战,百姓吃饭都成问题,流民很多,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司就越清闲,一年也没几件事可做,成天闲出油来。 这次,孟家终于有所请求,让他来办这件事,他信心满满,对孟宗说,必然成功。 一开始他就直接找到了冯秋雨,冯秋雨一听说是孟家的事,虽然不是一个门阀的,可这点小事也犯不上从中作梗,于是便签了,当时孟源以为大功告成,就打算拿着文书走人,却被毋敛寅拦下,结果就再也没出来。 他站在门外,冲着冯秋雨使眼色,冯秋雨老眉挑了挑,示意孟源去找毋敛寅。 孟源翻了翻白眼,气得直跺脚。 后来心中怒火越来越旺,他竟然直接走了进来,伸手去抢文书,被毋敛寅一把压住,呵叱道:“大胆司曹,竟敢擅闯户部!” “毋敛寅,不要以为你被皇帝赏识,就可以纵横官场。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在我们孟家看来,连个屁都不是,你却拿着当宝贝了?如果你觉得多,现在我降到十两,然后我给户部捐私银二十两,你看成不成?”孟源瞠目道。 毋敛寅扯过文书,当场撕毁,怒道:“孟源,你作为朝廷命官,竟然如此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你不觉得你是以下犯上吗?” 孟源大笑道:“毋敛寅,别以为你今日嚣张,明日也能嚣张。趁没下班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补上一份文书,否则,今天晚上我让你的家人好看!” “你竟敢威胁朝廷命官!” “不信,咱们就走着瞧!”撂下一句狠话,孟源就向外走。 “慢着!”冯秋雨名人拦住孟源,他不疾不徐走过去,高声对孟源道:“在我们户部,你不要太放肆!”随后小声说:“区区小事,何必伤了和气,回去之后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至于文书的事,回头我给你补一张也便是了。” “还是冯大人明事理!”孟源奸诈笑道。 随后冯秋雨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袖子,示意孟源走开。 毋敛寅不傻,他看出其中门道,气愤未平对冯秋雨说:“冯大人,如若毋某没猜错的话,你可能已经暗中答应了他,但是这件事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冯秋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点儿小事,你又何必坚持呢?得罪了孟家,对你又有何好处?” “不然。”毋敛寅摆手道:“虽然事很小,可意义重大。他们孟家藐视皇权,我毋敛寅绝不能放任。冯大人,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以后他们孟家闹将起来,我毋敛寅一个人顶着!” 第113章 户部右侍郎毋敛寅(中) 逐渐接触家族事务的孟家长孙孟超,听说了孟源在户部的事,他并没有责备孟源,反而带着家中扈从,来找毋敛寅。 毋敛寅本来没有钱在京城买房子,这座标准的三进院落,还是皇帝赵策赐给他的。 家中也没几个人,只有他和一个书童还有一个专门打扫卫生的婆子,和两个婢女。 门房里还住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毋敛寅的同乡,如今在毋家权当传事门丁。不过老先生早些年却是读过书的,还曾经开办过私塾,后来陪着儿子进京赶考,结果儿子却突发风寒死掉了。于是老者就没回去,只是在洛阳城里找些活计。正无处投奔时,恰巧听说同乡毋家学子当上了户部侍郎,便来碰碰运气,结果毋敛寅极看重同乡情义,便把他收下了。 这么大的院落只住着六个人,不免有些空旷。毋丘俭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他还派人去联系家中大哥大嫂,问他们想不想来京城住,可现在他似乎察觉到官场的阴暗,有些不想让大哥大嫂来这边住了。 不过信使已经派出去,想追回来几乎不可能,他便放弃了,吃罢晚饭之后,正在看书。 月上枝头,听到敲门声,同时也传来几声犬吠, 老门丁推一道门缝,看到一群人站在外面,为首一人身材修长,衣着华丽,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老者连忙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夜里造访?” 孟超道:“我是丞相孟家的长孙孟超,今日带了些薄礼拜访毋大人,希望通传一声,我们在这等他。” 一听说是丞相家的长孙,老者连忙大敞开门,恭迎道:“还请诸位先在门房休息,老朽去去就来。” 听说孟家长孙带着一些持刀护卫来访,毋敛寅心中波澜骤起,脸色凝固,可他却大踏步向门口走去,倒要看看这孟家长孙如何嚣张。 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孟超显得很规矩,他真的站在门外,等着毋敛寅,而并没有丝毫越礼之举。 这一幕给毋敛寅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 把长孙邀请进来,孟超示意扈从们不要跟进来,只是把礼品箱子放到了大门的后面,自己踏过门开,转过影壁墙,跟着毋敛寅向深宅走去。 安排坐下,上茶。 孟超只是象征性地端起茶杯,便道:“今日孟源行事鲁莽,得罪了上官,我代表孟家,前来赔礼道歉。” “不敢。”毋敛寅道:“这都是公务上的纷争,谈不上谁对不起谁,又何必劳烦孟家长孙亲自出面。” “不然。”孟超笑道:“还请毋大人多体谅,虽然咱们孟家在外人看来门高户大,枝繁叶茂,可实际上也是虚有其表而已。大家没错,大业却谈不上。养活这么多人,难免有资金短缺入不敷出的情况出现,尤其现在两国交战,我孟家还是北伐军的主力,各宗开销,每日万计。这次来见毋大人,小可也没带来什么像样的礼物,区区薄礼,礼单在此,还请毋大人过目。” 结过礼单,毋丘俭心中一翻,心道:“这还叫区区薄礼?” 毋丘俭把礼单还给孟超,道:“礼太厚,已经逾越法度,不可收。” “不不不,这并不逾越。”孟超说:“实不相瞒,这个钱并不是给毋大人的,而是给户部的。只是交给毋大人帮忙送去户部账房而已,这有什么不妥吗?” “户部账房出入手续都十分严格,长孙把如此厚礼送到我家来,宣扬出去,难免让人起疑,说我毋丘俭贪污受贿。” “毋大人所担心的,我心中当然明白。既然毋大人信不过孟某,那孟某就识趣一点,把礼物带走便是。不过这一千两银票,还请毋大人务必手下,此乃毋大人定居洛阳的乔迁喜钱,这份人情,您不会不收吧?再说,下个月,爷爷就要过生日了,小可在这里邀请毋大人,到时候一定要赏脸。” 闻言,毋丘俭越发觉得难办。 正所谓当官不打送礼的,即便明知道孟超是在拉拢自己,可自己也不好骂人不是。 于是他收了银票,然后把孟超送走,他还在想,一个月后孟丹青过生日,再把这一千两银子还回去便是了。 待孟超走后,老家奴对毋丘俭道:“毋大人,您这是打算加入孟氏门阀了?” “嗯?此话怎讲?” “您不是收了银子?” “哦,我打算下个月,孟相过生日的时候,再还回去。到时候咱们两不相欠。” “您心中这样想,可别人未必如此想啊。一来一往,在外人看来,您已经投靠了孟相。”老者感叹道:“老朽多嘴,还请公子细细想来。” 毋丘俭想了想,突然笑道:“既然如此说,那明日你就把钱送过去吧。” “好的,好的。” 当天夜里,户部右侍郎冯秋雨拟好了一套文书,差人送给了监神司,孟源看到文书,呵呵一笑,送给了孟超。 孟家北面的丹青寺如期修缮,毋丘俭听说了这件事,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可当他晚上回家的时候,却看到老家奴的尸体被横放在门口,身上还压着一块砖头,掀起砖头一看,下面压着几张银票,正是孟督送他的一千两。 在这一瞬间,年轻的毋敛寅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在门阀势力的眼里,他这个户部侍郎、曾经出使过桑腊的功臣,根本不值一提。 今日杀了你的家丁,只是一个警告,而送你的钱你还是自己收好,想送回来连门也没有。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告诉你,我们孟家无所畏惧,不在乎杀一个人,更不在乎钱。 喊来书童,给老家丁料理后事,毋敛寅带着钱想去找皇帝。 可走到半路,他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一看,是三名手持狭刀的黑衣人。他们虽然穿着黑衣,可根本就不掩饰自己的身份,甚至还故意抖了抖挂在腰间的孟氏门阀腰牌。 顿时,毋敛寅感觉脊背发麻。 他继续往皇宫方向走,脚步有些倔强。 可这时他却发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当他再次扭头的时候,跟着他的黑衣人已经增加到了六人。 这时毋敛寅气馁了,他顿了好一会儿,掏出袖中的银票,突然心中冒起一股力量,想撕碎它们,可当他摆出一个撕扯的姿势的时候,那六名黑衣人同时把刀。 锵锵的拔刀声和寒光闪闪的狭刀,让毋敛寅打了一个哆嗦。 第114章 户部右侍郎毋敛寅(下) 洛阳,德立坊。 吴国公太子太傅钱其镗的家里人声鼎沸,一群妇人整日围在老太太的屋里,谈天说地。 今日来的人格外多,各房屋里的夫人小妾聚集一堂,虽然这只是家庭聚会,可女人们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有的花枝招展,有的端庄大气。 钱家媳妇们说话,上可以说到皇室家族,下可以送到下里巴人,反正都离不开个家长里短。 钱其镗倒在逍遥椅里,抱着七个月大的小孙子,闭目养神,小孙子在这喧闹声竟然睡得安稳。 钱家老太太说,这孩子心大,将来能办大事。 听老太太夸赞儿子,钱家最活跃的三公子家夫人心里欢喜,开心地道:“咱们钱家,世世代代都出英豪。小豪将来长大,怎么能差呢。” “你瞅瞅,三公子家的婆娘,一听说她儿子被夸,那可就坐不住了呢,好像□股下面有个火盆,还要站起来说话不行。”五公子家的打趣道。 婆娘们成天在一起打趣,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话,突然三公子家的一个婢女跑了进来,也不知跟夫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三夫人满脸惊讶地说道:“听说呀,那个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昨天晚上跑去平康坊,一个晚上花了五百多两银子,哎呦,这可真了不得了。这才刚当上几天官儿啊,就这样挥霍了。要说啊,这穷人出身的秀才,就是没什么城府,这要是让皇帝听说了,还不撤了他的职?” “这话可当真?” “当然了,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真了。听说呀,那毋敛寅一个人包了怡红院和万花楼两个头牌清倌,我的天呀,这可是东都二百年头一回呀,真是大手笔。” “哎,前一阵还有人说,要把咱家香莲给他说说呢,现在一看呀,真是看走了眼。” “啧啧,谁说不是呢。” —— 德州,安陵。 刚刚经过一场恶战,双方都损失惨重。 由于梁军里有几个特别猛的人,让占有装备优势的蒲察素甲感觉到压力,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一开始他还不肯撤退,他不想把那么多战马和伤兵留下来,可杀到后来,白恪和他身旁的一伙人简直是锐不可当,而且不显疲态,这让蒲察素甲彻底服了。 下令撤军。 这一战,梁军获得两千多匹战马,俘虏敌军三百。 打了一场完全出乎意料的胜仗。 可是战后,讨伐军副帅张之魁却笑不出来,因为这一战,伤敌两千五,自损五千。这胜算做胜利吗? 简直与战败也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上报帅部,说打了一场胜仗。 战后,张之魁派出一大批斥候,放出去八十里长线,观察敌军,斥候回来说,蒲察素甲部队已经完全撤回沧州,这时他才放心进城。 —— 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直属第二团,这一战后还剩下五百多个人。损伤并不大。而得到的奖励确实最多。 现在唐虎已经急不得自己可以分多少亩地了,只知道现在是一个地主无疑,也不知道老娘得到地之后,会开心成什么样,估计会马上把地包租出去,赚些钱花吧。有了钱,就可以给小妹买新衣服,小妹一定开心的乱蹦乱跳。 一想起老娘会开心,小妹会开心,黑大汉唐虎就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猛将冲杀阵前,哪有不受伤的? 明枪暗箭到处都是,不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唐渊,这把中八品蛇信弓送给你。如果你能把他也拉断了,到时候我把大司马送我的九品鹏骨送给你。”唐琪把她的弓送给了唐渊。 唐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他还是把弓接走了。 “听说过鹏骨吗?”唐琪背着手说。 唐渊摇了摇头。 “亏你还是一个身负墨家真气的人,连鹏骨都没听说过。”唐琪道:“这次战斗,我没跟你们一起冲锋,我只是在观察,我发现陈豹唐虎在战力上已经提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白恪是什么水平,我很清楚,我觉得陈豹唐虎,已经很接近他了。但是更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他们两个还在上升期。” 唐渊道:“恭喜将军培养出了人才!” “你不吃醋吗?” “……”唐渊面无表情,略做思考后道:“都是兄弟,一荣俱荣。” “将来,他们一定会进入门阀的视线。”唐琪看起来很轻松:“因为他们战力非凡,迟早要成为云麾将军,到那时,可谓功成名就。可是你考虑没有,你将来会被如何安置?” “我也可以上阵杀敌。” “但是你的路数不一样,其实你更适合当刺客,或者跟在门阀公子的身边。” 闻言,唐渊觉得一阵头大,伺候人,这可不是他的强项,他连忙摆手道:“伺候门阀公子,是莫大的荣耀,可是末将唐渊心性迟缓,头脑鲁钝,脾气还臭,肯定是做不来呀。将来打完了男贾人,如果军队还养我这个废物,我就继续呆在军队里,如果将军觉得我不合适留下,那我就回老家,继续种地去。” 得意地晃了晃头:“现在俺也有不少田了,回家之后,当个小地主还是不愁吃喝的。” 唐琪被唐渊气得笑了:“就这点出息?” “那怎么办呢…”唐渊挠头。 “年轻人能有自知之明,很不容易。不过你这样谦虚,恐怕有些谦虚过甚,那就不太好了。”唐琪坐了下来,“你对本将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 面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回答就是没有。 如果口齿伶俐,拍上一长串的马屁,那就更妙了,可是唐琪可不是喜欢这套的人,一般的马屁拍不响。 “如果我把陈豹唐虎从你身边调走,你会不会觉得折手?” “会。像他们这样的人,放到什么人身边都会很厉害,如果将军觉得他们跟着我,不能人尽其用,敬请将军提拔。” “我还没那么贪心,再说,就算把他们留在你身边,难道就不归我用了吗?” 唐琪说话挺噎人,不过唐渊可不敢跟中郎将犯浑,只是听着。 后来,他们说了一些不疼不痒的话。 “将军,您把那个刺客安排道哪去了?” “唔?你还关心这个?” “哦,没事,就是问一问。” “她被我送到洛阳去了,她是汉中将军林崇阳的堂亲,我不好独自裁决,所以送到大司马身边,让他去处理吧。” 第115章 投石车 “做人,我最怕的就是一事无成。” 战斗结束以后,唐渊让纳兰信打扫战场,并要求给他留意比较新的靴子,最好是皮靴。唐渊还特意提醒,要正好一尺的鞋。 其实打扫战场也没什么,有的时候,将领们甚至亲自打扫战场,说来也奇怪,许多人打扫战场有瘾,总觉得在战场上能翻到宝贝似的。 可这对于纳兰信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蔑视,他认为自己才华横溢,却在干这种粗鄙不堪的体力活。 曾经纳合图图问过纳兰信:“想不想走?如果想,我豁出命去保护你,能冲回男贾军营。” 纳兰信苦笑着摇头拒绝了,并且叮嘱纳合图图尽早打消这个不理智的念头。 纳兰信出生于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贾牧民家里,后来由于战争失去了双亲,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后机缘巧合,被男贾老丞相温既同收留并培养长大。 对于他来说,男贾国没什么可留恋的,唯独对温既同和他的家人放心不下。打小儿,他就陪读温家少爷,温家少爷虽然顽皮,却并不欺辱他,而且他经常给少爷写作业,已经成了少爷的死党。 如今少爷也长大了,他临走之前,让少爷把一对温家儿女藏在汉人百姓家里,随后他就带着钱和文书跑掉了。 他住在温家十几年,临走还洒下泪水。 他的特长是记忆力和分析能力,他能把一件事拆分得很细,从各个方面都说得头头是道,可他唯独欠缺的是有些判断力不足,或许是因为被温家少爷使唤惯了,他更喜欢让别人拿主意。而自己只负责分析和提供思路。 其实纳兰信在丞相府的时候,还有一个相好的婢女,一想起那婢女,心中还淡淡有些愧疚。 现在纳兰信身边有十七名扈从,清一色都是男贾人,他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把收集到的鞋子交给纳兰信。 其中有一个八成新的牛皮靴子,看起来一尺长短,纳兰信收了鞋,淡淡地道:“我一直以丞相为楷模,心想着将来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物。” 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走吧,咱直接把鞋送到扈队长那里,省得唐都尉长说我耳朵短。” 纳合图图道:“阿信,你就别抱怨了,其实我觉得唐都尉长对你挺好的。” “好?”纳兰信轻哼道:“那小子主意又多又正,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计策?不过这小子也让我刮目相看,每次眼瞅着他就要完蛋了,却总能化险为夷。关键是他身边的人太能打,让敌人也所料不及。而他自己,又是天生的好射手,是那种战场上的贼!” “哎呦,你这样说,就不怕传到他耳朵里。”纳合图图憨憨笑道。 “我身边都是男贾人,谁能出卖我?”纳兰信愤愤道:“咱们男贾人,最讲究兄弟情谊。” “对,这话我爱听。”纳合图图道。 由于感觉自己没能被重视,纳兰信有些心情不佳,他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改个名字。 因为纳兰这个姓,是典型的男贾人姓氏,一听到名字,很多人都感到反感。就算将来离开唐渊,也会受到名字的束缚。 可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了,因为现在他觉得唐渊足够耀眼,迟早要被门阀重用。如果能跟住唐渊的步伐,其实也不错。 他手里拎着一双新鞋,晃晃悠悠来到中郎将寨门前,对卫兵说:找扈兰花。 不久后扈兰花大踏步走了出来,纳兰信背着手站在门口,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扈兰花的脚上,还别说,她的靴子果然是挺旧的,上面已经有了针线缝补的痕迹。 纳兰信也不背着人,而是大声道:“咱们都尉长唐渊,要求本秘书郎去战场给扈队长寻找尺靴,这不,发现一双半新的,立刻就跑来,给扈队长送上!” “真的是唐渊让你送来的?” “那是当然。否则凭我小小秘书郎,岂敢叨扰扈队长。” “哼。”扈兰花强忍着笑意,劈手夺过靴子,看了看,越发喜欢,看似随意地放到身后,背着手说:“回去告诉唐渊,这鞋我觉得还算凑合,将来如果发现更好的,记得给我送来。” “纳兰信遵命!”纳兰信夸张地深施一礼。 回到唐渊的团部,纳兰信悻悻然地坐了下来。 身旁就是唐渊,他也不着急说话,而唐渊则看着一群人在下棋。 “怎么才会来?”唐渊发现纳兰信情绪不高,随便问了一句。 纳兰信看了看唐渊,闷声道:“找到一双还算不错的牛皮靴子,去给扈队长送去了。” “哦。”唐渊淡淡地回应着,目光继续落在棋盘上。 陈豹平时不爱下棋,都是唐虎在与人赌棋,每次下棋不添点彩头,对他来说都不算下棋。 还别说,这小子看起来憨憨,下棋倒是个小天才,双陆象棋这一块,他总是运气很好。 “你就不想知道扈队长得到鞋之后的反应?”纳兰信瞥了唐渊一眼:“其实扈队长长得不错。” 唐渊扫了纳兰信一眼:“你这是闲得难受是不?要不要再给你找点事儿做?” “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纳兰信慵懒地倒在了椅子里。 “不行,我已经觉得你很闲了。”唐渊站了起来,“走,陪我出去走走。” “干什么去?”纳兰信以为唐渊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唐渊道:“视察我的新装备。” 纳兰信疑惑:“什么新装备?” 唐渊笑了笑说:“上次你不是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装备几架投石车吗?我已经让人打造,咱们去看一看威力如何。” 纳兰信陡然精神了许多,站起身道:“是按照我那张图纸设计的?” “嗯…,差不多吧,不过铁器比较少,担心影响威力。” “威力稍微差点也无所谓,关键是要有它,这东西要是用好了,对付像将陵这种城墙不是很坚固的城市,简直就跟切豆腐一样简单,再也不用搭云梯,建攻城塔了,省事而且安全。” 纳兰信是一个很在乎外表的人,不自觉的总要甩一甩额前长发。 第116章 破家值万贯 来到城外临时搭建的军工木器坊,工兵们正在加紧组装投石车,纳兰信远远望见,就兴奋得拍手。 工兵们本来累得满头大汗,见都尉长来了,也不忘了立正行礼,唐渊停下脚步,每一个士兵注目,当都尉长的目光落在士兵们的脸上时,一些年轻的士兵感觉到压力,不免显得有些激动。 一个小小的细节,有的时候就能俘获一些人的心,在这些最低级的士兵看来,都尉长已经是很大的官了,而这名都尉长与众不同,他几乎能记住每一个士兵的名字。 以后打仗的时候,士兵们都很卖力,都说都尉长认识我,我不能给都尉长丢人。 “投石车有很多种,而且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了。以前一直是你们汉人的攻城必备武器,可不知为何,你们大梁却不经常用。”纳兰信说:“这些图纸,还是我从相府带来的,早些年相爷说,将来到了中原作战,咱们的骑兵肯定不够用了,必须大量招募梁朝人当步兵,到那时,攻城车便是必备武器之一。” 唐渊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梁军不用这种东西,或许是因为它太笨重?” “不过我听说虎贲军还在用。”纳兰信说。 “用就对了,这种投石机,如果做得再大一点,我想像将陵这样的城墙,禁不住几下就能打开一道口子,如若是那样,攻城简直是太方便了。”唐渊拍了拍投石机的配重:“这家伙也不轻啊,没有两匹马肯定是拉不动了。另外,我之所以要弄这个东西,还是因为现在咱们队伍里奴隶足够多。那些战俘无处安置,干脆就把他们拴在投石车上,让他们当牛做马吧。” 纳兰信知道,唐渊其实是在给那些俘虏找到了一条活路。否则因为那些俘虏没什么用,会被仇恨极深的大梁士兵给活活折磨死,这种事并不罕见。 可如果这帮奴隶有事做,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士兵们倒是乐见,于是便不折磨他们了。 再攻城时,大家还很期待能把这种大家伙派上去,如果能打塌对方的城墙,那可以少死许多许多人。 “来,咱们试验试验,如果果然好用,咱们去找唐琪来看看,到时候大规模生产,弄他个十架八驾的。” 唐渊四下望了望,觉得附近也没什么好的靶子,于是指着五十丈外的城墙道:“就打它!” “都尉长大人,那可是城墙啊。” “对,就打城墙。” “万一给打塌了……” “那岂不是更好?”唐渊苦笑道:“放心吧,咱们就快开拔了,这个城不是我们必守的城。打塌一片破土墙而已,上官不会怪罪的,相反,如果我们的投石车威力足够大,上官会奖励我们的。” 把投石车转了半圈,一群人发力,把投石配重用滑轮组拉了下来,绑个单锁结固定在桩上,把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放到了“勺子”里。 一切准备好了,三个人拉好绳子,等待唐渊下命令。 “打!” “吱呀,嗖!” “嘭——!” “咣!” “哗!” 城墙虽然没被打塌,可已经震得簌簌落土。 唐渊很满意,道:“再打,非把城墙打塌不可!” —— 唐渊领着人在城外试验投石机,威力不俗。 可城里的人并不知道外面在干什么,斥候快速报告张之魁,说:“神策军唐渊弄了一架投石机,正在砸城墙,已经快把城墙打塌了。” 张帅满脸疑惑,走出屋子。 刚走出屋子,就听到轰隆一声,扭头望去,城墙被干塌了,冒起一大片灰尘。 “这小子是疯了吗?”张之魁气不打一处来,“把唐琪给我叫来,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拆城墙干什么?” —— 当唐琪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比张之魁还要震惊,她没去见张之魁,而是跑出城去问唐渊搞什么鬼。 唐渊指着投石机说:“将军请看,仅仅这一架投石机,就已经威力如此巨大,如若装备十架八架的,打这样的城岂不是轻而易举?” 唐琪目光惊呆,不知应该夸唐渊还是骂唐渊,只是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举动,最起码提前通知我一声。” 说罢,拨马而走,去找张之魁了。 正应了唐渊先前说的话,张之魁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常驻,如今城墙也被唐渊给打塌了,索性现在就走。 作为别派门阀的将官,张之魁除了口头上骂两句,也不能把唐渊怎么样。 随后张之魁指着地图说:“既然唐渊这小子弄出了投石车,那么就给他点事做。此处距离东光不算远,而且路途平坦,正适合运送投石车这种笨重家伙。 让他去弓高,那里城墙破旧,比安陵还要破,正好发挥他的投石车特长。 而大部队,驻守白桥,扼守东光之敌。 这样一来,能更好地牵制沧州守将蒲察素甲。” “帅部发来消息,给虎贲军萧寒部争取时间,让他与敌将颜盏石牙来一次硬碰硬,在这个节骨眼上,咱们一定要托住蒲察素甲,绝不能让他去支援颜盏石牙。交战双方,都是头号战将,这一仗的胜败,关乎双方士气。” 张之魁昂首挺胸指着地图道:“咱们扼守白桥,弓高便是我们的后方,让唐渊三天之内,务必拿下该城!” 安陵距离弓高并不很远,弓高的守敌也很少,只有几十名男贾兵,带着二三百民团土兵,跟普通县丞的民团没什么区别。 唐渊带着投石车晃晃悠悠来到弓高,弓高守敌一看根本打不过,还没等唐渊你把投石车推到射程,敌军就已经跑光了。 “这不是白捡一座城吗?”唐虎大笑道。 “白浪费力气。”唐渊却笑不出来,挥手道:“进城!” 难怪现在梁军不爱用投石车这东西,太笨,运输起来简直是要了命,而且用这东西打相州那样城防坚固的城市,几乎起不到效果。 据说相州城被修得好似铁板,弓箭射上去都是一个白点。 当然,这种说法不免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可想而知,这种威力的投石车,肯定不可能把相州城城墙打塌。 纳兰信见唐渊气馁,鼓舞道:“唐将军,正所谓破家值万贯,虽然一些破东烂西的看着不值钱,但是将来迟早用得上。” 第117章 弓高城 唐渊带领七百多人刚进入弓高城,敌军竟然又杀回来了。 唐渊登高一看,当时傻了眼,看敌军旗号,最起码也是一名千夫长,齐刷刷的清一色男贾骑兵,战力必然在自己之上。 他高声喊:“冯飞马,快去通知唐琪!就说我们被敌军包围啦!” 冯飞马还想说两句什么,却被他催促:“你快冲出去!” 扭回身对吊桥上的人喊:“拉吊……” 一看护城河,里面的水几乎快干了,而且还是硬底。 “算了,这吊桥拉不拉也没什么用,把城门给我堵死,弓箭手登城,快点,快点!” —— 洛阳,大司马府,西别院。 化名林中雀的巧儿姑娘终于睡醒了,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除了身旁坐着的一名打瞌睡的丫鬟,再无旁人了。 她搜索了一下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一个头戴蓝布幞头的少年冲她喊了一句什么。 “咦?难道我被人救了?” 少女真的吞下了毒药,但那只是一种假死之药,她想骗过审问之人,趁人不备逃脱。可她没想到的是,后来被那个戴蓝布幞头的少年给搅合了。 唐氏门阀的人以为少女真的要死了,突然想起门口那个喊话的少年,于是把他接了进来。 少年这么多年来在孟府专修各种解药,其中还特修了针对于刺客常用药丸的解药研究,他很快就发现,少女吞了龟息丸。 当时他的内心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揭穿少女呢? 当时小药师孙茯苓并不知道少女的底细,也不知道唐家人要把她怎么样,或许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少女的生死,由此他变得越发小心,只是道:“这病可医,只是用药比较贵,我身上没有,不知唐家愿不愿花这个钱。” “你且说需要什么,我们尽量去买。”唐家的一名别院官家说。 孙茯苓随后列出一些药,分为两份,一份是着急要的,一份是不着急要的。唐家仓库里本来就存了许多药,请来唐家药房管事,抓了一些,煎好药之后,给少女服下。 其实这个过程,林巧儿是知道的,可她没办法,只能继续装死,她心想跟这个少年无冤无仇,总不至于害自己,结果一副药下去,她就睡到了现在。 “喂,别睡了。”林巧儿把丫鬟吵醒。 丫鬟受到惊吓,一缩肩膀坐起来,“哎呦,你醒了。” “先给我来杯水。”少女口渴得厉害。 丫鬟端来水,林巧儿又问:“是谁把我安排到这里的?” “是大司马亲自安排的。” “大司马?”林巧儿喝了一杯水,觉得不解渴,让丫鬟把水壶拿来,对着嘴咕咚咕咚喝了一壶,感觉舒服多了,她费力地盘起腿来,坐直了身子:“那个给我用药的人呢?” “小姐找他干什么?” “我想问问他,后来给我用了什么药,为什么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丫鬟道:“你现在怎么可能有力气呢,也不知你中了什么毒,那小先生给你熬了第二服药之后,在你伤口和指尖放出许多血来,哎呦,全是黑血呢。放出来小半盆。” “他看过我的伤口?” “啊,不看伤口,怎么治病啊!” “当时还有谁在屋里?” “大伙都在呀!” “混蛋!”林巧儿怒道:“男女有别,谁要他来给我看病的!” “哎呦,这位小姐,您这脾气可真是难伺候了。” 这丫鬟可不是林巧儿的丫鬟,人家好歹也是高门大户里的,对于外来人,能伺候你就很不错了,你还发脾气? 丫鬟不高兴地站起来道:“大司马说,等你醒来以后,带你去见他。” “我不见。” “呦,这可由不得你。大司马相见谁,那就必须见谁,想不见啊,没门!” 丫鬟气呼呼地走了,临走还撂下一句话:“别想跑啊,院里有三个高手盯着你呢。” —— 弓高城的城墙真的很矮,随便搭建一个梯子,敌人就能爬上来,但这道防线,还是给唐渊争取到了地利优势,最起码不用直接面的对方的骑兵。 对方的骑兵要想杀进来,就必须先下马,然后再攻城,而这个过程,就是唐渊战胜敌人的重要砝码。 八品蛇信弓几乎是连发的速度向外射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唐渊射杀了将近五十名敌军,严重挫败敌军士气。 后来敌军聚集一些射箭的好手,专门瞄准唐渊的方向射箭,压制他不敢露头,同时敌军暂时放弃爬城墙,而是改换成了火箭攻击,不久后弓高城里原本就不是很多的民房,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 陈豹、唐虎等人站在城头,与爬上来的敌军白刃肉搏,而身后的烈火,烤得他们浑身通红。 唐虎觉得穿着铁甲反而更热,干脆脱掉铁甲,赤膊上阵,不久后他已经浑身是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他的血。 突然陈豹跑了过来:“唐渊,给我二百骑兵,杀出去!” “那样太危险!” “这样打,太憋屈了!” 陈豹血灌瞳仁,烈火映红了他的脸,唐渊觉得他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既然如此,不如放他出去。 “好。” 唐渊你点了点头,刚想说些诸如“多加小心”的话,陈豹已经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带着他的人,冲进了马队,打开北边城门,绕路攻击敌军右翼去了。 唐虎一看陈豹冲出去了,他也忍不住道:“还剩下一百多骑兵,给我吧!”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行了,这样打也发挥不来我的特点,你和傅璎他们顶着就行。让我也出去吧,我担心陈豹自己冲出去,他要吃大亏。” 唐渊脸皮紧了紧,“好吧,你也去,不过你还是把铁甲穿上。” 唐虎单手抓着铁甲就跑下城去。 敌军见城头两个煞神不见了,一时间来了精神,组织二百多人继续爬城墙。 张靖、傅璎顶在城门两侧的城墙上,而陈豹带着刘湛从北门冲出,唐虎带着岳普从南门冲出,两队人从两翼夹击。 敌将千夫长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示意身旁两名将官,各领三百人抗敌。 面对大梁骑兵,男贾人好像天生具有心理优势,他用二倍的兵力对敌,信心满满。 第118章 真相 “听说你们曾经聚过一次,还说杀死孟阳的人是我,你们甚至还为此庆祝,说你们做得天衣无缝。” 萧仙魅一边磨刀,一边口气平淡地说。 月色下的酒肆,里面仅仅坐着一桌客人,不过此时,坐着的三个人表情呆滞,口拉黏涎,很显然已经中了毒。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毒王萧仙魅,她的毒没人能防得住。 而酒肆的掌柜和酒保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掌柜死得很不甘心,一双空洞的眼睛,不肯闭上。 “可你们好像忘了,我萧仙魅本人不会相信这件事。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我自己怎么可能相信谎言呢?” “而我好像应该为自己办些事,你们觉得呢?” 萧仙魅站起身,把手里的刀抛向空中。 刀在空中划过几道弧线,又熟练地落到了她的手中。 啪的一声脆响,接住,把刀刺向其中一个人的太阳穴,嘭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手脚抽搐了几下,人便死了。 剩下两个人虽然还保持着口吐黏涎的木讷表情,可他们的瞳孔却绽放着恐惧的光芒。 无比恐惧。 “咱们来做一个游戏,我把你们两个分开,如果张宽说了内幕,我就杀了富恒;如果富恒说了内幕,我就杀了张宽。” 她突然甜甜一笑,笑得邪门。 “我只看你们谁说得快。你们觉得这个游戏好不好玩?” 张宽虽然不能动,可他到底功力深厚,稳定心神,抬起眼睛,望向萧仙魅,他的嘴唇动了动。 富恒见状,显得比张宽还要着急。 萧仙魅突然不笑了。 两个人都愣了愣,然后都低下头。 “我给你们活命的机会,我给你们纸和笔,然后写下来详细经过,等我看完之后,谁写得详细,谁就可以活命,而另外一个,就跟地上躺着的这位一个下场。” 两个人脖颈僵硬地点着头。 —— 北河战场各个方面都在打仗,只不过有的场面大一些,有的场面似乎可以不值一提。 而唐渊此时的处境,恰巧属于二者中间。 既不是震惊河北的大战,也算不上规模太小。 双方在城墙上拉锯,骑兵在旷野飞奔,沉重的马蹄扬起一道道黄烟,仿佛黄泉路上的烟幕。 唐渊手里的金属箭头射没了,就开始用没箭头的木箭,别小可木头,削尖了,近距离射杀的威力也不小,尤其是那些没有铠甲,或者穿着皮甲的士兵,在唐渊面前,就是活靶子。 “噗噗噗” 一个男贾士兵刚爬上墙头,一道冷箭射穿他的脖颈,他身子一挺,站立不稳,又摔到城墙下面去了。 又一个男贾士兵,手里举着盾牌冲了上来,他穿着硬皮甲,他挡住了几支冷箭之后,手中刀劈砍向傅璎的背后,傅璎刚要回头抵挡,一支箭飞来,从那男贾兵的左眼刺入,当场倒地,失去知觉。 目光扫了扫,有些男贾兵已经成批冲上了城头,瞄准一名身穿铁甲的男贾卅夫长,拉满蛇信弓,仿佛眼前有一个十字花准星在微微晃动,唐渊控制着呼吸,突然松手,那箭矢划出一道优美弧线,从卅夫长铠甲的缝隙刺入腹腔。 卅夫长晃了晃,失去躲避的能力,被梁军士兵用横刀砍翻。 —— 城墙上的战斗残忍但有节奏,攻守双方仿佛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相比之下,城下的骑兵对战,却显得更加凶险。 在陈豹、唐虎两位猛将的带领下,两支骑兵仿佛两条巨龙,在敌军阵地上翻江倒海。 九凤朝阳乌金宝刀上下翻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二弟神武!” 唐渊躲在城头上射箭,其实他杀的人不比陈豹和唐虎少,可问题是,他这种躲在掩体后面射箭的道道,没有陈豹唐虎那么拉风。 突然发现敌军不再爬城墙了,而是慌慌张张地集体撤退,唐渊探头一看,陈豹拎着敌将千夫长的人头,立马城墙之下。 “二弟,现在你简直是神了,一千人以下规模的战斗,取敌将首级,好像掏鸟蛋一样简单。”唐渊把说书的那套词改了改,这样显得不落俗套。 “哎,小凤啊,你怎么只夸他不夸我呢?”唐虎闷闷道:“方才,我表现得不比他差啊,我砍翻几十号人,抢来几十匹马,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我感谢你个大嘴巴!”唐渊骂了一句,示意把城门打开,并且再派出一名斥候,去追赶冯飞马。 如果追不上,就直接去找唐琪,告诉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战后打扫战场,杀死敌军三百多人,敌军都是骑兵,带走了大部分伤员,因此无法统计受伤人数。 不过,唐渊这边也损失不小,死亡二百多,受伤三百多,眼下还有不到五百健康士兵。 一边救治伤兵,唐渊还领着人到处打扫战场,他格外留意敌军脚上的鞋,如果有脚小的,穿的是新鞋,他都会扯下来,然后丢到马背兜里去。 “咦?”纳兰信疑惑道:“不是已经给扈队长送去了,你为何还要收集?” “我打算当面送她。”唐渊已经收集到了两双新鞋,几乎是九成新,而且这两个士兵很重视鞋子的保养,看起来铮明瓦亮。 纳兰信抄手站立,目光略呆:“这样说来,前几日我是画蛇添足咯。” “不。”唐渊扭转回身道:“你那样做是对的,因为你的速度快,显得我着急办事。可是我这次去,一定要送比你上次送的更好的皮鞋,这样又能现实出我对她的重视。” “你对扈队长有意思?” “没意思。” “那你这是在讨好她?” “也不是。” “那为什么?” “你不觉得她很值得尊敬,而且有些……有些…可怜吗?如果她是你的女儿或者妹妹,身穿铠甲,手持钢刀,与敌国一群男人拼命,你会不会心疼?” “没看出来,你还是菩萨心肠。可是在你射杀敌人的时候,可是异常果断呐。”纳兰信自然是在打趣,他相信唐渊一定会说,杀敌人,是为了救大梁的士兵,救大梁的百姓。杀得越多,才越仁慈。 第119章 唐擎见林巧儿 听说唐渊被围,唐琪紧急布置,可这时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飞虎军暂时第四新兵师中郎将岑参,做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快速反应,他已经带着人出发了。声称,要帮助唐琪,救回唐渊。 待唐渊的第二批传令兵跑到唐琪面前时,岑参已经走远了。 一开始唐琪心中还有些感激,觉得岑参这人不错,为了帮助友军,真可谓不辞劳苦,而且行动神速。 可事后慢慢品咂,却发现这里面另有说法。 岑参这是借机避开白桥主战场,躲到后方去了。而且他并没有向副帅张之魁禀报这件事。这就令人感觉蹊跷了。他们可都是飞虎军序列,而岑参的靠山孟督已经死了,如今岑参为何还如此不把大公子的人放在眼里呢? 既然他躲了起来,而且驻军后方,那么唐渊等人留在弓高,是不是有些重叠了呢? 想到这里,她来到张之魁的帅帐。 张之魁听了唐琪的汇报后,很快给出答复:“岑参这是投机取巧,传我帅令,把他给我喊回来。” 唐琪道:“这样恐怕不妥,好像我唐琪故意制造摩擦。” “哦,那你觉得应该怎样?” “不如把唐渊调回来,随我们一同驻军白桥。” 张之魁笑了笑说:“亏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胸怀,难得,难得。” —— 唐家七公子唐潇,在德州打了一场胜仗,心情极好,带着卫队和唐擎回到洛阳。 一回到家里,唐擎先跑去爷爷奶奶那里认错。 这小子是唐振和老太太何氏的心肝宝贝,就算他捅出再大的篓子,有这两位在,也都不算什么事。 而且这小子回家之后,给自己一顿吹嘘,说自己在战场之上如何如何骁勇,拿下多少城池,杀了多少男贾战将,吹得天花乱坠。而且他还有证据——身上当真有几处伤,确实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其实他真的杀过几个男贾兵,从这一点来讲,他的吹嘘算是有一定根据的,只是严重夸大而已。 把男贾兵,说成了战将。 扒开衣袖,给奶奶看,果然有几道很深的伤疤,可把老太太何氏给心疼坏了。不免骂一阵,喜欢一阵,说大孙子跟他爹一样,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大将军。 想起战死河西的大儿子,老太太又哭了一场。 不久后,一名黑衣女子被送到唐家。 唐擎闲来无事,到处闲逛,听说了这件事,便来凑热闹。 他抻着脖子上往院子里看,当时大司马唐振正在安排下人,他见唐振神秘兮兮的,便没去打扰爷爷,当唐振走了以后,他才拦住下人,问了些情况。 这时他得知,这名女子竟然是汉中将军林崇阳的亲戚,是一名杀手,据说与刺杀孟阳有关。 “呜呼呀,一名弱小女子,竟然能刺杀九品战将?好大的胆子,我要进去看一看。” 扈从连忙拦着,道:“大司马有令,不许外人打扰。” “我是外人吗?” “这…,大少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知道老爷的脾气。” “爷爷脾气不好,我脾气就好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那…” “让开吧,我只是看一看,还能怎样?回头我也不与爷爷还说,我的扈从也不会说,你怕什么?” 唐振的扈从无奈,只能把小少爷放了进去。 清韵小筑,是唐家大院中一个别院,独门小院,出入于第三进的大门。 唐擎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门口站着一名丫鬟,赌气馕塞的。 唐擎只是略感好奇。 丫鬟见到了唐擎,连忙飘飘行礼。 唐擎也不理她,推门,推不动,才问道:“什么情况?” 丫鬟道:“这女人脾气大得很,两句话说不到她心里去,就把人给轰出来了,然后自己把自己锁在屋里,也不说话,也不要吃的,也不吃药。” “哦?”唐擎来了兴致:“她长得如何?” “倒是有三分姿色。”丫鬟眼珠转了转道:“大少爷,您想不想看一看?” 见小丫鬟机灵,唐擎喜欢,嘴上却说:“咦,你这丫鬟,怎么胡说八道。我唐擎是那样人吗?我来这里,只是听说她是女中豪杰,你当我是来观看美色的吗?轻浮,低俗,肤浅,幼稚!” 这时屋里有人说话了:“好一个高尚的少爷,小女子长得丑,不劳烦少爷来看,免得吓坏了少爷,让少爷高尚之心蒙尘,小女子怪过意不去的。” 闻言,唐擎精神大振,这辈子他受够了阿谀奉承,就喜欢这种泼辣的,忙道:“屋里女子快快开门,本少爷没那么矫情,只是听说阁下事迹,不免敬仰之心大盛,所以来拜见姑娘。” “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看还是不见为妙。” “如果我要非见不可呢?” “那你就撞门进来。” 唐擎吃了闭门羹,略显尴尬,可他并没与丧失风度,甩了甩袖子,哼着小曲儿大模大样地走开了。 可拐过墙角,一脸黑线,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踏步地走开了。 回到屋里之后,觉得气闷,看了会书,完全看不进去,扭头拔出剑来,耍了一趟剑法。 心情稍微好转,可到了傍晚,唐家大少爷觉得这口气还没出来,于是没带扈从,自己又来到清韵小筑。 这次来,门是开着的,没看到丫鬟,估计是在屋里呢。 他也没声张,轻步走了进来,背着手,猫在门后,慢慢探出头来,望向屋里。 “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屋里传出林巧儿严厉的声音。 “哎呦,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唐擎笑眯眯地走进来。 少女坐了起来,脸色稍显苍白,“你这样来,如果我都没发现的话,还当什么杀手?” “你果然是杀死孟阳的凶手?”唐擎大摇大摆跨过门槛,手里还敲着折扇。 “反正江湖上都这样说,他们说是,就是呗。”少女站了起来,向前走。 “那你到底是不是呢?”唐擎疑惑笑道。 “你说是不是?”少女来到唐擎面前,歪着头反问。 唐擎目光呆滞,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了。 黑衣少女背着手,绕着唐擎转了一圈,重新转到唐擎身前,道:“你已经死了。” “什么?”唐擎一惊:“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已经死了?” “你。” “我怎么死了?”唐擎抬起双臂,前后看了看自己,他当然知道少女是在跟他开玩笑,可他还是故意迎合,装出一副很担心的样子来。 少女娇笑不止,铜铃般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很好笑吗?”唐擎撇嘴问道。 少女手腕一抖,食指与中指之间出现一根针。 第120章 纳坦浑改名 完颜大石献计 纳坦浑把部队交给那坎罚严之后,他就已经离开了军队,他兜里揣着纳坦罚严给他开的返程文书,一路畅通无阻。 距离大都还有十里的时候,他带领扈从住进一家客栈。 客栈生意十分冷清,屋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给人的感觉,这个客栈已经荒废许久了。 可纳坦浑并没有问酒保问题,随便要了几个菜,闷头大口吃饭。 吃完饭,他对身旁扈从说:“从今天起,我便不再是纳坦浑,而是汉人刘诩,你们如若愿意跟着我,便留下做个家丁,如若不愿意跟着,就可以回家了。” 纳坦浑五十多岁,年纪并不是很大,可他长得却显老,光秃秃的头顶,别扭的小辫子和稀稀落落的山羊胡。 大脸盘,三角眼,给人一种奸诈之感。 众人没说话,纳坦浑继续道:“你们的名字,此时估计已经登录在烈士名录里,如果不愿意跟着我,你们就自己去找户籍,从此更名改姓生活吧。” 本来身边的十个扈从,一听这话,有八个人提出异议。 纳坦浑并没有挽留他们,只是让他们把佩刀卸下来,从此天各一方,权当不认识。 八个人互望了一眼,把刀留下,便走了。 可他们并没有走远,便被那纳坦浑早已安排的好的杀手,杀死在了客栈门口。 还剩下两个扈从,神情紧张地站起来,一脸茫然。 纳坦浑摆了摆手说:“你们两个在最关键的时刻选择留下,便是对我忠心,我会善待你们的。” “谢将军!”两个扈从同时跪倒。 纳坦浑道:“记住,以后我的名字叫刘诩。是汉人,而我的头发,是因为男贾人进犯,逼着我们剪的。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将军。” “不,不要再叫将军,叫老爷,刘老爷,我的名字叫刘诩!” —— 男贾王完颜乾坤正在后宫休息,连续的战报送来,均被太监挡在了外面。 太监示意军机官员,把捷报放在正中间,战败的消息,损失在一千人一下的,就不要呈报给男贾王了。 军机大臣知道老太监是男贾王心腹,不敢触怒王上,便依计行事,结果在弓高发生的那场攻城战,死了几百个人,男贾王竟然不知晓。 完颜乾坤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王,但他缺少智慧。 丞相温既同活着的时候,是他的智囊,他知道自己智慧不如丞相,可他并不是所有事都听丞相,办了许多蠢事。 可即便如此,只要老丞相在,男贾王朝基本是稳固的。 占据燕云十六州之后,男贾王更显得雄心勃勃,甚至把辽东老家丢了,他也不觉得十分心疼。 那时还与右律王萧天佑歃血为盟,拜为安答,可如今,萧天佑薨逝,他的心里支柱突然倒塌了。 如今面对二十万规模的大梁军队围剿,他的十五万骑兵,越打越少,而梁军却源源不断有新兵涌入。 如今战场,他的兵不足八万,而梁军依然保持在十三万左右。 五王爷设置的蜘蛛网阵破灭那一天开始,完颜乾坤的睡眠就一直不太好。 当第一道防线彻底失去的时候,他几乎夜不能寐。 如今的他,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他甚至考虑过找大梁北伐军主帅霍子珍谈一谈,能不能就这样了,不打了,相州还给你们,以赵州、冀州、沧州为国界,咱们算作打成平手,从此缔结和约,世代修好。 可他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爱将纳兰绝扈被突然冒出来的唐潇挑死,河北五大战将少了一个,谈判桌上,就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王兄,不必慌张,五弟还有办法。”完颜大石信誓旦旦地道。 完颜乾坤刚睡醒,还觉得有些昏沉,揉了揉额头道:“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听我的,不如全线退守燕云十六州算了。凭借南北两道长城作为屏障,梁军肯定杀不进来。” 完颜大石苦笑道:“王兄,你这个想法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为什么?”完颜乾坤疑惑道。 完颜大石道:“以前有辽东作为后方,那时咱们可以驻守燕云十六州,依然有源源不断的牛羊被送来,可如今咱们的后方没了,再守十六州又有何用?士兵不断消耗,粮食和牛羊就那么一点点,就算大梁不打我们,我们也坚持不了三年五载。” 男贾王叹了口气,“哎,坐吃山空,坐吃山空啊。如果老丞相还在的话,本王就不用操心了。可惜,他走得不是时候啊。” 完颜乾坤陷入回忆,感叹良久,才问道:“刚才你说你有办法,说来听听。” 完颜大石道:“梁朝有门阀之争,咱们不如利用这一点,对梁军展开区别对待。” “哦,继续说下去。”完颜乾坤道。 完颜大石道:“我已经探明敌军所有布置,如今神策军孤军留在恒州,对我军起到了极大的牵制作用。 现在我想改变策略,不再以霍子珍为主要攻击目标,改打神策军,将恒州的王操天、甄霸道、方天化彻底消灭,再派出颜盏石牙深入敌后,击杀史进冲部。 另外,在德州和沧州之间,还有一个暂时第四新兵师,我认为无足轻重,倒是可以不考虑。” 闻言,完颜乾坤点了点头道:“或许这真是一个办法。 如果咱们只攻击神策军,最后重伤他们,他们一定会埋怨其它门阀支援不足,到时候他们之间便会产生矛盾。 只要这个矛盾被激化,对我们肯定是大有益处。” —— 大梁盛德三年,六月廿五。 敌军收缩防线,集中一部分在定州,向恒州发起猛烈反扑,王操天部、甄霸道部、方天化部损失惨重。 敌军连续追击,已经追到了大山之中,方天化重伤,昏迷不醒,而王操天和甄霸道部也被彻底打残,二人带着残兵总共不到一百,撤出河北战场。 与此同时,敌将颜盏石牙放弃与萧寒对峙,引兵快速突袭洺州,偷袭史进冲部。 由于这次用兵完全出乎梁军意料,史进冲损失惨重,本人带队顽抗,最后血染沙场,昏迷不醒,被敌军掳走。 第121章 釜底抽薪 一群战败的将士,垂头丧气地走在逃亡的路上,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 一辆破马车上,倒着两个人,一个是双眉紧蹙的甄霸道、一个是人事不省的马不方。 虽然是败兵队伍,可这里带头人,却是神策三军云麾将军王操天。 年过花甲的老将,须发皆白,他宽大的骨架,支撑着一名战将最后的风度。 可是,他已经太累了。骑在枣红大马上,面容憔悴,已经有些握不住手中的银柄战刀。 要说这王操天,年轻时也是骁勇无敌,曾经多次与祁东阳合作,立下过赫赫战功。 如今黄昏细雨,城残车破,队伍中一位见证过祁东阳战败的将官,突然声泪俱下。 “小甄,为何哭泣?” 甄霸道的儿子也在队伍里,正所谓上阵父子兵。 甄修为抬头看了王操天一眼,道:“世伯,侄儿只是觉得委屈。” 王操天知道甄修为想说什么,可他还是装糊涂道:“有一句话已经被大伙说烂了,可每次战败,又都会被大伙拿出来。” 甄修为点了点头。 王操天继续道:“之所以会被拿出来讲无数次,就是因为它是军旅中的一条准则,古往今来,但凡披上甲胄者,概莫能外。” 甄修为本不想再点头了,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神策军权限被袭,恒州王操天、甄霸道、方天化被敌军猛攻,而北伐军竟然没派来要一支支援部队。 当然,由于路途较远,而且中间还隔着敌军第一猛将颜盏石牙,因此勉强说可以理解。 但是神策三军第三师史进冲部,是如何被偷袭的呢? 冀州距离洺州,中间还隔着一个邢州,而此时玄甲军第三师、暂时第四新兵师、飞虎军第五新兵师都在邢州,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就那样让颜盏石牙大摇大摆地冲过来,又嚣张跋扈地扬长而去? 为此,甄修为想不通。 可世伯王操天并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便压在心底,不再提了。 —— “敌军为什么突然这样打?” 北伐军主帅霍子珍看着战略图,突然觉得疑惑,他搞不懂敌将颜盏石牙为什么突然放弃冀州而不辞辛苦偷袭洺州。 史进冲正在修整队伍,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为什么非要打史进冲呢? 看他的动作,更好像怄气一般,报复性打击史进冲。 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说,在史进冲攻打卫州的时候,无意间杀了颜盏石牙的什么亲人? 霍子珍摇了摇头,他认为颜盏石牙作为敌军第一猛将,不可能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名将冷酷,不可能因为个人原因,冒险冲击敌后。 盯着沙盘看了半天,听身旁参将纷纷说出想法,霍子珍都觉得不对,可此时他也搞不懂敌军为什么要这样打。 “既然颜盏石牙已经撤军,而且撤退到了深州,那咱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玄甲军一师张云龙驻军洺州修整;二师曹圣、三师公孙雄驻军邢州; 虎贲军萧寒部驻守冀州,张汉山陪同,同时虎贲第四新兵师也调到冀州,直接归萧寒管辖,让他时刻准备与颜盏石牙决战; 另外告诉张之魁,带领虎贲第三师肖飞部、飞虎暂四师岑参部、虎贲暂四师鞠樊部、神策暂四师唐琪部,继续牵制沧州之地,不求完胜,只要拖住就好。” 一支小三角旗插在深州地界,霍子珍信誓旦旦地道:“七月中旬,决战深州。” —— 几乎就在神策全线战败的同时,虎贲军萧寒部、张汉山部闯入冀州,偷袭冀州成功。 虎贲暂四师中郎将战死,萧寒调用虎贲第三军参将西门晴空来冀州,指挥暂四师,与他们一起,留在了冀州。 值得一提的是,西门晴空与二公子西门朗是同母所生。 玄甲军方面。 玄甲军得到补充后,从相州出发,支援史进冲,结果等他们感到洺州时,敌军已经撤退了。 玄甲主将张云龙带领第一师坐收渔利。 玄甲第二师、第三师继续北上,占领邢州,玄甲暂时第四新兵师被瓜分,填充到主力师当中。 霍子珍亲统飞虎第一师,和暂时飞虎第五新兵师,驻军贝州。 飞虎第二师、暂六师、暂七师、暂八师都在修整,也留在贝州。 整体看来,这一次男贾人的行动是失败的,因为梁军整体向北推移两州之地。 可这个时候霍子珍也发现,神策军几乎被打没了,只剩下暂时第四新兵师唐琪部摇摇欲坠,好像一盏即将熄灭的小蜡烛。 这时霍子珍恍然大悟,忽而哈哈大笑道:“我似乎是看明白敌军的意图了,他们这一招可真够阴的。” 霍子珍一拍桌案道:“通知张之魁,把神策暂时第四新兵师给我保护起来,同时告诉唐琪,应她的请求,番号中撤掉新兵二字,另外告诉她,一定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争取战后把暂时两个字也去掉。” 当消息传到唐琪军营的时候,女将军正在看书。 蒲察素甲并没来骚扰梁军,此时的唐琪还觉得有些无聊。 却没想到,突然接到帅令,说,让她撤军三十里下寨,并且去掉了番号中“新兵”二字。 唐琪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问斥候:“其它新兵师也撤掉‘新兵’字样了吗?” “回禀将军,没有。” “那为何唯独把我们的番号给改了?” 斥候笑了笑说:“小的不知,如果您想问,还得去问霍帅。” 唐琪笑道:“何必隐瞒,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斥候为难地说:“小的知道得很少,不敢乱言。” “你放心,即便是你说错了,将来我也不会追究。” 这时斥候勉强道:“大帅说,神策暂四师能靠自己夺得棣州,本身就获得了一州之功,在诸多新兵师里,乃是佼佼者。因此免去‘新兵’二字,兹以鼓励。” 问不出关键,唐琪便放弃了,挥了挥手,命倪瓒带领斥候去外面吃些肉。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能吃到肉,已经是很好的赏赐了,比丢给他一两银子还能让人开心。 战场上得到银子,可能有命拿没命花,而这大饱口福却是实实在在的。 第122章 喜鹊姑娘 唐家大少爷唐擎,两次在风韵小筑碰壁,不禁有些恼火。 不过这两日,钱家长孙钱令贤却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说平康坊里有两个头牌清倌开怀了,现在万花楼和怡红院的两个老鸨子,正在到处招揽金主,要想买,就尽快出手。 唐擎从祖母手里要来些钱,揣进兜里,觉得不够,又跑去母亲的房间搜罗一些金银细软,一并打包,小跑出去,让扈从们把金银当掉,然后带着一百两银子来找万花楼的喜鹊姑娘。 其实门口这当铺,也是唐家的产业,他只是不想挨骂,所以才没去硬抢银子。不过那些细软,如果母亲发觉,他就再想办法从当铺里弄出来。 得到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银子压手,心满意足。嗅了嗅装银子的香囊,那还是钱家大孙女送给她的,如今他就要带着这香囊赚钱,然后去买馆女。 他早对喜鹊姑娘垂涎三尺,听闻老鸨子要卖,他恨不得背生双翅,可当他一打听喜鹊姑娘的价钱,立刻气得鼻孔生烟。 感觉嗓子眼都发咸。 他瞠视老鸨道:“黄老鸨,你这人怎的狮子大开口呢?历年开过怀的姑娘,哪有卖五百两的?即便我家有钱,你也不能明目张胆敲竹杠不是?” 黄老鸨道:“哎呦,我的大少爷,这钱可不是咱要的,而是本家要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喜鹊姑娘的本家,不就是你家?” “不是啦,不是啦,如今人家是户部右侍郎毋敛寅的屋里人,他说要五百两,我们怎么好擅自降价呢。” “户部右侍郎……吴连言?” “是毋敛寅,这样写。”老鸨子其实年纪并不大,风韵犹存,当年也是东都十大美女之一。抓住唐擎的手,就在手心里写字。 要说这些勾栏美女,那可不简单,从小儿接受教育,学习有成,相貌优秀者,才有资格成为清倌。 不是大富大贵,想见这馆女一眼,都没那资格。 要是平常人,只有拿钱当敲门砖,也就是进去瞻仰容颜,若说再有其它奢望,只能是望钱兴叹。 唐擎想了想,道:“没听说过这个人,以前右侍郎不是孟树吗?” 黄老鸨殷切笑道:“哎呦,孟树现在被调去礼部了,升了一个什么正四品礼部掌库,虽然级别升了,可是没什么权利,实则明升暗降罢了。” “我不管,总之今天我必须把人带走,而且我只给一百两,多一文钱都没有。”唐擎开始犯浑。 唐氏门阀长子长孙犯浑,那可不是好惹的。别说他们小小署吏,就是京兆尹也不敢轻易捉拿。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皇城京兆尹,还是赵家人来担当,论及辈分,还是皇帝赵策的皇叔。 按理说不会惯唐擎的毛病,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位皇叔的媳妇,正是唐擎的六姑。 “哎呦,唐擎啊唐擎,你可别难为我了。不如这样,再有漂亮姑娘,我头一个喊你,私下里喊,你可别在我这里闹腾了。如若你强行把人带走,我将来如何与那侍郎大老爷交代?” 黄老鸨抓着唐擎的袖子,不肯撒手,满脸苦求。 “交代个屁。”唐擎一摔袖子:“他毋敛寅如果不服气,然他去大司马府找我!” 说着,唐擎命令扈从开始抢人,那娇滴滴的喜鹊姑娘,就被他用轿子扛回家去了。 不过唐擎这人办事,也有一点儿混球的道道,他把当铺弄到的钱,都丢给了黄老鸨。他跟黄老鸨说:如果那个毋敛寅能认命,那是最好,他收银子,我带人;如果那小子不开面,这银子你也甭给他,你再给我送回来,我跟喜鹊姑娘快活几天,我再把姑娘给你送回来。 黄老鸨知道面前这位爷惹不起,只能答应。 唐擎带着美女往家走,不敢路过正门,只能往偏门走去。 两人抬的小轿刚落地,他就跳下马来,牵着喜鹊姑娘的手,向他的独门小院跑去。 为了不惹人注意,他让扈从们都去门房休息,不必跟着他。 自己带着喜鹊姑娘,一路小跑,欣喜若狂。 “站住。”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唐擎被吓得脊背一麻,扭头一看,竟然是一名身穿黑色襦裙的少女。 “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以为你要死在清韵小筑里呢。” 看清少女是林巧儿,唐擎挺直了腰板,满脸挑衅神色。 林巧儿眯了眯眼睛道:“这女子长得不错,衣着也甚是华丽,看着服装已经不再是姑娘了,她是谁家媳妇,你把她带来家里作甚?” “要你管?” 唐擎说了一句,轻蔑一哼,便扭头走,却没想到,脖颈突然被人抓住。 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林巧儿在身后动手,唐擎好歹也是练过三年真功夫的,本能般后踹一脚,却不曾想,踹了隔空。 身体不自觉前倾,脚踝又被踢了一脚。 脚下一滑,咕咚一声跪倒了地上。 林巧儿冷哼一声,得意地拍了拍手。 见这女人竟敢殴打唐家大少爷,喜鹊姑娘不知如何是好,先前见他们说话有来有往,而且十分硬气,察言观色,以为这女子是唐家的闺女惹不起呗,她便没声张,只是想上前阻拦,却被林巧儿瞪了一眼。 杀手的目光里,总会带着一丝诡异之色,把只看风月不见刀剑的喜鹊吓得一缩肩膀。 被踢倒也便罢了,唐擎竟然跪在了地上,连个膝盖磕在石板路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气恼上头,暴跳而起,轮起一拳打向林巧儿的鼻尖。 林巧儿轻身一躲,伸出左边,反手掐住唐擎的手腕,一捏,捏不动,看来唐擎也不是白给的,于是少女连忙松手,抬起一脚,踢向唐擎下面。 唐擎一惊,连忙撤步,却已经来不及,少女的脚并没踢他要害,转而踢向腹部。 嘭的一声,又把唐擎踢了一个跟头。 “奶奶的,在我们唐家,你敢打我!”唐擎气恼,真不应该把扈从都支开。 “怎么,不服?”林巧儿伸出食指勾了勾:“继续?” 第123章 求饶 “我说林姑娘,咱能不能商量商量,别闹了,行不?” 唐擎被林巧儿连续撂倒三次,终于泄气了,他本想高声呼喊,把家里人都喊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可他想了想,还是别惹事了,自己身旁带着这个喜鹊姑娘,根本没法跟家里人解释,搞不好,还要挨一顿臭骂。 虽然爷爷奶奶惯着他,可家里真正管他的不是爷爷奶奶,而是母亲和三姑。 这两个人他可惹不起,一想起三姑唐黛,他都觉得脑仁疼。 背后没少咒骂这个克服的婆娘,嫁出去没三年又回来了,结果成了家里的大管事。 她凭借特殊身份当管事,可不会像那些管家一样,必须惯着小祖宗唐擎,作为家姑,那可真是张嘴就骂,毫不留情,而唐擎又不能把三姑怎么样,只能受着。 这多年来,之所以唐擎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底线,也是因为有三姑的存在,否则这小子早就作没边了。 普通管家,谁惹得起他? “好吧,既然你认怂了,我也不为难你。”林巧儿背着手站在唐擎面前。 唐擎倒在地上,伸出手,冲着林巧儿使了使眼色,示意林巧儿把他拉起来。 林巧儿果然伸出手。 突然,唐擎嘴角向上扬起,抓住林巧儿的手,猛地一捏,死死攥住,一个鹞子翻身就想跳起来,结果没想到的是,林巧儿的手上也不知藏着什么,一捏之下,竟然扎了唐擎一下。 唐擎惊呼一声,退后半步,看自己的手心,竟然青黑一片。 林巧儿揉了揉手腕道:“好你个唐擎,果然跟我使诈,可惜啊,你这种手法,在咱们杀手行当里,小孩儿都懒得用。” “林巧儿,你给我等着!”唐擎愤愤骂了一句,拉着喜鹊姑娘的手就走。 林巧儿站在后面,娇笑道:“你中毒了,不需要我的解药吗?” “解药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们唐家什么解毒药没有,我稀罕给你要?” “好,唐擎,算你有种。不过我可提醒你,我这毒药是毒王萧仙魅下的。解药只有我手里这一份,你要是不吃,就等着把手烂掉吧。” 唐擎轻哼一声,只是不信,拉着喜鹊钻进自己院落。 喜鹊劝道:“我看那姑娘不是开玩笑,你还是跟她把解药要来吧。”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怎么样?他敢看着我的手烂掉不成?”唐擎倒也是有恃无恐:“如若我的手真的烂掉了,我让她林家全家陪葬!” —— 唐擎与喜鹊姑娘香云许久,也没在意手上的针孔,可当他折腾一番之后,猛然间看到手腕都黑了。 顿时把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赶紧套上衣服,下地,小步快跑,去呼唤扈从。 喊了两声才想起来,扈从被他安排到门房去了。 咒骂了一句,往门房跑去,刚跑到门房,竟然被七叔唐潇堵住,问他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唐擎编瞎话,说自己做了噩梦,正自心神不宁,出来散散步便好。 唐渊将信将疑,也没仔细问,带着一个白裙少女,向唐家后花园走去。 唐擎见那少女气度不凡,便多看了两眼,少女身后丫鬟竟然瞪了他一眼。 “你给我站住,你知道我是谁,你就敢瞪我?” 丫鬟站住脚,瞪眼道:“你知道方才你看到了谁?我还没责备你,你竟然责备起我来。” 唐擎问:“那人是谁?” “长安公主赵雅。”丫鬟愤愤道:“见到公主殿下,你竟然不行礼,没编你个大不敬就不错了。” 唐擎轻哼:“我说你这丫鬟,你这嘴巴可是够厉害的,不过你别嚣张,改明我把你从宫里要出来,到时候单独收拾你。” 丫鬟鄙夷道:“切,虽然我只是个丫鬟,可你也要搞明白,我是公主身边的人。” 唐擎咬牙切齿:“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掐腰道:“我叫小环,怎么了?” 唐擎伸出手,指点着小环道:“好好好,今天算我唐擎倒霉,碰到的都是小辣椒儿。不过你给我等着,咱们迟早见高低。” “哎呦,你的手怎么黑了?”小环惊讶。 唐擎收回手,“用你管?” 说着,唐擎心中愈发害怕了,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事儿不能去找扈从,还是应该去求那个林姑娘。 就算掉价,也没辙。 来到清韵小筑,他也不废话,大步流星闯进林巧儿屋里,林巧儿正仪态懒散地倒在罗汉床里,吃着水果。 “怎么,唐家大少爷不牛了?” 听林巧儿阴阳怪气,旁边小丫鬟偷笑,唐擎瞪了丫鬟一眼,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和林巧儿两个人,唐擎道:“照顾林崇阳的面子,我不跟你撕破脸皮,不过你也别玩得太过分。” “呦,不愧是唐家的大少爷,果然气度不凡。一张嘴,就是门阀大事,看来将来必然也是一个当家的材料。” “哎?你这话说得还有些靠谱。”唐擎笑了:“既然你也这样看我,那你还是跟我承认一个错误,然后我便饶恕你。” “认错?”林巧儿坐了起来:“好,你可以开始认错了,如果说得足够打动我,我就给你解药。” “你耳朵是不是有病?”唐擎有些压制不住心火了:“我说让你对我认错。” “我有什么错?” “你弄伤了我!” “胡说,谁看到我弄伤你了?” “喜鹊姑娘看到了。” “那好,现在带着喜鹊,咱们去见见你家三姑奶奶去。” 唐擎目光呆滞,僵持了一会儿,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不跟你斗嘴了,快把解药给我,现在我这手越来越难受,已经震得快烂了。你要知道,如若你当真弄伤了我,后果不堪设想。” “你这个态度不太好。我不满意。”林巧儿又坐了回去。 唐擎终于还是火了:“我告诉你林巧儿,你可别跟我没完没了,这事儿要是让我告诉爷爷,我教你好看!” 林巧儿低头挑水果,“你去,不去你就不是男人,不是大丈夫!” 唐擎挥袖道:“不是就不是,反正我不能让你牵着鼻子走!” 林巧儿挑眉道:“反正手烂掉了,也不是我残废!” 第124章 偷袭王家庄(上) 乌云遮天蔽日。 敌军好像一片从天而降的乌云,滚滚而来。 他拔掉了插在肩头的箭矢,二尺一寸的男贾骨箭,箭头竟然留在了肉里。 —— 万籁寂静,军营里并不是很热闹,只有巡逻的士兵走过时,才会带来一阵金属碰撞的铛铛声。经过多次战斗,唐渊部队的装备已经明显提高了。 当然,这还要感谢唐琪的偏袒和庇护。某种意义上讲,唐琪把师直属第二团当成了她自己的部队,而她手下的三个旅,由于门阀成员太多,而让她觉得用起来不顺手。 打硬仗的时候,总要顾虑一下那些门阀子弟,打心眼儿里不信任他们。 并不是担心他们叛逃,因为这帮人的忠诚度是没问题的,而且作战时也算卖力,但他们综合能力不行。明明一百个人能完成的任务,让他们去做需要二百个人,甚至更多。 街头巷斗,靠一股精气神或许就能吓跑敌人,可是千军万马的战斗,打的是脑子和士气,当然还需要一些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运气。 而提振士气这件事,本身也是脑子在起作用,而不是依靠肌肉。 “报,中郎将要求唐都尉长过去一趟。” “马上到。” 唐渊接到一个命令,偷袭王家庄。 神清气爽的女将军唐琪,指着沙盘说:“这是我临时制作的沙盘,未必很准确,不过大体来说,能把王家庄的情况说清楚。” 身材越发硬朗的唐渊站得笔直,看着沙盘说:“这么短的时间,我肯定做不出来。” 唐琪笑了笑,道:“王家庄里有敌人埋下的大量粮草,由于敌军撤退慌忙,没来得及带走。” 唐渊认真听着。 唐琪又道:“这个消息是一个农夫告诉典梼的,典梼告诉了我,我觉得这件事交给你去办最为合适。” 唐渊立正,表示对将军夸奖的回应,同时也表现出一种态度,对将军的大力支持。 唐琪压低声音说:“我不会给你太多人,因为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如果能独吞这批粮食,对我们最有利。” 既然话说道这份儿上,唐渊也没必要绷着了,问道:“那农夫为什么不自己把粮食藏起来呢?无论是自己食用,还是卖出去,都是最实惠的选择。” “知道这件事的并不止农夫自己,大伙本打算分了粮食,可有一名忠于男贾国的汉奸却领着一群打手,守在那里。”唐琪苦笑道:“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我还是觉得这里面有可能有诈。可就算有诈,也不会是敌军的大部队,而就是那个汉奸。” 唐渊点了点头道:“这帮人利欲熏心,为了能够发达,什么事都肯干。可他们鼠目寸光,看不清形势,只以为男贾人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而这个时候他们要是能立下功劳,将来必然被重用。就好像杜顺男那样,成了彻头彻尾的走狗。” “可他们的下场并不好。”唐琪总结似的说了一句,她好像有些心事重重:“我在表面上,已经答应了那个农夫,帮他保守秘密,当事成之后,会给他奖励。” “那么这个农夫你打算如何安置?”唐渊问。 “我想他已经想好了脱身的办法,或者说把这件事与自己撇开关系。”唐琪道。 唐渊想了想,道:“如果是我,果然是来使诈的,我会这样办,我报的信确实是真的,以此为诱饵,骗敌军过来抢粮食。虽然抢粮食的人被打了埋伏,但我依然可以说,那跟我没关系,因为我事先也跟你们说过,那里有敌人。这样一来,我们还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唐琪点了点头。 唐渊继续道:“不如这样,我带着他去。” “你想怎么处置他?”唐琪道:“万一他是良民,你这样做,岂不是寒了河北汉民的心?” “我可以先哄住他,跟他说出我的担忧,事后,如果证明他并没有使诈,我不但会放了他,还会给他很多奖励。这样就不会寒了百姓的心。”唐渊道:“百姓也不希望我们梁军里都是粗心大意的将领。” —— 唐渊带领三十个骑兵出发了,速度很快,绕过了张之魁、肖飞、鞠樊、韩当的视线。 至于他们的斥候有没有发现唐渊,那唐渊就不清楚了,不过就算发现,他们也不会做出太大的反应来,毕竟唐渊他们只是三十个人。 不过这三十个人可不简单,是唐琪部队中精锐中的精锐,装备好,马匹高大,个体作战能力也很突出。 这三十个人对阵一百个普通人,胜算在八成以上;对阵二百人,也有五五开的把握。 路上,唐渊问那农夫,得知那人名叫王大壮。 听到这个朴实的名字,唐渊并没太在意,如果对方想骗人的话,这个名字必然是假的。 他问道:“你们村子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不多?” 王大壮说:“不少。” “可只有你来通报军队,看来你是一个勇敢的人。等这件事结束,我会分给你一年的粮食,将来战争结束,还会通知地方官,赏你个胥吏当当。你可愿意?”唐渊忽悠道。 “如若这样,那是最好。我之所以来报信,也是为了这些。”王大壮憨憨地笑了笑。 看起来憨厚,却让唐渊你觉得一阵恶心。 唐渊出身农户家里,可他从小儿却读过书,跟这群又傻又奸诈的所谓朴实人并不一样。 有些农户,只是看起来朴实,其实他们真的很坏,甚至坏得没边。 而官府的人以来查他,他又表现得很冤枉,装出一副朴实的受害者模样。 所以不要小看他们的破坏力,也不能被他们的外表所蒙蔽,他们虽然知识少,很傻,但并不妨碍他们是奸诈的人。 “你说王家庄里还有十几个男贾人?”唐渊问。 “其实就五个男贾人,其它都是当地民团,民团百夫长王大海是他们的头头,早年是马匪,后来投靠了男贾。如今男贾人大规模撤军,就把守卫王家庄的活儿交给他了。”王大壮说。 “那他们现在具体有多少人?”唐渊问。 “哎呦,那咱可就不知道了。” “呵呵,”唐渊突然冷笑,脸上带着一丝怜悯的味道:“既然如此,我那就先不客气了。” “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第125章 偷袭王家庄(中) 唐渊突然下令把王大壮拿下,并且毫不犹豫割掉了他的耳朵。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骗过唐琪的。”唐渊捏了捏拳头:“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儿生活在军营里,她更了解军队里的将军和士兵,而不了解你们这群来自乡下的‘朴实人’。 可你骗不了我,我从小儿生活在庄子里,我太了解你们这群人了。 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如果敢隐瞒,我让生不如死。 比如,我让你瘫痪,还不让你死,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王大壮一开始死不承认,后来见唐渊已经动刀子,他确信唐渊不是在诈他。 他放弃了周旋,咧了咧嘴道:“你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或许这是一种天赋,又或者是我平时比较爱观察人。”唐渊盯着王大壮的眼睛:“你们准备了多少人,设置了多少陷马坑、绊马索、滚钉、蒺藜,统统告诉我。” “进村有五条路,不过能走马的只有两条,正常来说,你们会从西边那条路进去,所以在那里设置了陷阱和绊马索,地上没有铁钉,不过那些陷阱和绊马索已经足够干掉你们了。”王大壮说。 唐渊笑了笑道:“你是想让我们走东边那条路,很可惜,我也不会走。” “那你不打算进去了?” “进,怎么不进?”唐渊笑了笑说:“我会让你带路,去找粮食,如果找到了,我可以放生你,而且咱们先前的条件不变,我会给你粮食,让你活下去。” “当真如此?” “不然你希望是什么结果?” 王大壮迟疑了一下,后来痛苦地说:“算了,我也不跟你玩心眼了,我实话跟你说,我的家人在他们手里,如果我不把你们引到虎口,我的家人就遭殃。” 王大壮说着说着,突然崩溃了,嚎啕道:“如果我死能换来家人活着,将军你还是想想办法吧。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权当我办事不周被你们察觉,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放过我的家人。你就别带我去了。” 王大壮嚎叫的时候,唐渊一语不发,等他哭完了,稍微安静下来,唐渊才道:“慈不掌兵,你这套对我来说没用。你的家人是人命,我的士兵也是人命。而且我的士兵可以杀敌人,这样就可以救活更多的百姓的命。作为一名将官,计算的是最大利益,而不是心疼每一个人。” 王大壮无语。 唐渊把王大壮绑上,然后继续上路,来到王家庄,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向下望了望,这个庄子果然足够复杂,适合敌军设下埋伏。 如果还有蜘蛛网阵型的话,唐渊带来的三十个人,还不够敌军连续三轮弓箭射击的。 “直接进去,太危险。”唐渊说:“等等吧,等天黑了再行动,反正我们有向导,也不怕走丢了。” 扭头问王大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大壮颓废地点了点头。 到了岸上,身后有人报告,说典梼的二百人已经趁着夜色出发了,如果开始行动,记得提前通知。 唐渊说,先让典梼给我送来二十个人。 不久后,典梼的人来到了这里,都是骑兵,看起来精神头也很足。 唐渊很满意唐琪这个安排,典梼是一个办事牢靠的人,有这个人在身后当接应,他也感到放心。 唐渊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对陈豹道:“二弟,你带领二十五个人,绕道后面去。我们前后夹击王家庄。以号角为信号,由你来决定什么时候进攻。” 陈豹道:“没问题。” 随后他们开始布置具体战术,已经具体到每个小道巷弄由几个人防守和进攻的地步。 陈豹带着刘湛,一共二十五个人出发了。 唐渊领着唐虎等二十五个人,在西边路口等着。 王大壮不解地道:“我都说过了,这边有陷阱,你们为什么还要在这边等?” 唐渊笑了笑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这个我说得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其实都无所谓,你以为我们会走路?” “那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唐渊指着民宅院落道:“走你们的房顶。” 不久后,村子东头响起了号角声,两声短,一声长。 唐渊把二十五个人分开,分为左中右三路。 很显然,唐渊已经把对手强行分成了左右两队,或许敌军的首官并没有这样安排,但这对于唐渊来说,不重要。 王大壮说,村子里只有五个男贾人,他们都是弓马娴熟。而他们村子里的民团,有将近一百人,因此王通海就成了民团的百夫长。 唐渊问:“这一会儿功夫,你已经给你们民团的百夫长改了两个名字了,其实你根本就不用这么费心。这种汉奸在我面前,只有一个名字。” 王大壮疑惑,“叫什么?” “死人。” —— 一群人偷偷摸到民房掩体后面。 “不要猛冲。”唐渊对身后张嘎道:“以射箭为主。” 这时,左路唐虎队伍中的射手,已经躲在了盾牌刀手的后面,他们寻到一个掩体,一起躲了起来。 很显然,敌军也发现了状况,他们也开始行动,唐渊向右边看了看,有一个人影偷偷躲到了一户民宅的后面准备偷袭,唐渊笑了笑。 陈豹从东边进村,首当其冲,直接砍死一名喽啰,身前就是陷马坑,可他并不知道。 此时,唐渊左侧,唐虎那只队伍的盾牌刀手被敌军中一名强人发现,并且猛地砍了一刀,一刀毙命。 几乎同时,弓箭手反身一箭,射杀那人。 陈豹杀死一名喽啰之后,并没有继续往前冲,而是转身向唐虎那边跑来,唐渊感觉很纳闷,却发现他跑去了刚才盾牌手所在的地方。 他竟然从村东头直接跑到了村西头,仔细一看,他手里掐着一个人,估计是那个人告诉他,这条路上没有埋伏。这样一来,瞬间打通了村子。让大家知道哪条路可以走,哪条路有危险。 可就在陈豹刚一落脚的时候,敌军一个男贾骑兵冲了过来,挥舞狼牙棒,砸向陈豹后背,陈豹措不及防,被打落下马。 在落马的一刹那,陈豹的刀向后一扫,将那人人头砍碎。 第126章 偷袭王家庄(下) 陈豹意外落马,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唐渊让张嘎快些跑过去,把陈豹拉回来。 这时突然对面出现一个人影,与此同时,负责给陈豹打边路的刘湛竟然掉进了陷马坑里。 而张嘎刚冲到陈豹身旁,就被又一个男贾兵给砍翻在地。 唐渊没出手,而是让身旁人继续靠近,一定要把陈豹拉出来。 这时敌军中一个身穿铠甲的人,骑着马冲向了北面。 唐渊拉满弓,却发现来不及了。 陈豹身后一名骑兵,并没有往陈豹的方向冲,反而向北冲去,他敢在敌将身前,与一名男贾骑兵厮杀。二人打得焦灼。 这时唐虎冲了过来,把刚才砍翻张嘎的敌将,一戟砍死。 敌军一支冷箭射过来,先前过去拉陈豹的人,举着盾牌,挡在唐虎身前。 刚才在唐渊身前跑过的那名战将依然没动,而最开始在唐渊面前晃悠的那个兵,稀里糊涂撞了过来,被岳普砍翻。 敌军一个弓弩手,瞄准岳普,岳普身旁一名士兵奋不顾身,冲了过去,要害处中了一箭,却依然把那弓箭手砍死,二人同时倒地。 唐虎身前的弓箭手不知藏哪里去了,敌军几个小兵手持刀枪,堵在路口。 唐渊示意大家不要着急,继续向唐虎所在左侧支援。 敌将发现了唐虎,冲了过来,先斩杀那名盾牌手。 敌将身边人多,唐虎没动,而陈豹队伍里有一名骑兵甚是骁勇,一个人冲到了北面,杀死一名喽啰。那骑兵速度快,刀法准,敌军向后靠拢。 唐渊瞄准那个逼近唐虎的将官。 “嘭”的一箭射出,射杀将官,敌军顿时意乱,喽啰们向北逃窜。与此同时,唐渊竟然也中了一箭,咒骂一句,躲了起来。 “伤到哪了?”张努关切问道。 “肩膀。”唐渊咬着牙,把箭矢拔了出来,“奶奶的,箭头留在里面了。” 张努苦笑:“别害怕,这或许是好事。” 陈豹那边骑兵,见北面人多,开始往南边跑,发现一名喽啰,一刀砍死。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张努问。 “也是咱们精骑兵里的,名叫张律。跟你还是本家呢。” “哦,小伙子果然不赖。” “呵。” 敌军弓箭手再度出现,看方向,是在瞄准唐虎。 与此同时,唐渊让身边弓箭手埋伏好。 这一会儿,村子里稍微安静,双方都在暗中移动,却没碰头。 那张律,竟然又从南边跑向了北面,杀了一个回马枪,又掀翻一人。 张努看着,不禁高呼一声好。 这时敌军一个小兵,速度奇快,向陈豹后队冲去。结果被藏在门口的梁军士兵一刀砍翻。 唐渊对张努道:“老将军,我觉得不能再让张律来回跑了,你去帮他把那面堵上。” 张努二话不说,拎着刀就跑了上去。 敌军的弓箭手又有异动,这些都躲不过唐渊的眼睛。 张律发现南面被张努堵死,他也放心了,继续向北杀,又砍翻一人,这人还穿着皮甲,可惜并没能挽救他的生命,也就不到三个回合,便死在当场。 敌军弓箭手,已经冒头,拉弓瞄准唐虎。 唐渊并没有命令反击,因为此时对手弓箭手的距离还不够,距离太远,根本穿不透唐虎的铁甲。 这时,从南面左道闯出一个人立,身穿男贾铁甲,是一名将官,最低也是一名正经八百的千夫长了。 张律左右看了看,都是陷马坑,退了回来,与张努并肩。 又是一片安静,敌军在向唐虎靠近。可他们并不敢贸然冲过来,只是躲在了掩体后面。蓄势待发。 张努左右看了看,觉得南边好像藏着人,他偷偷溜了过去。 这时,傅璎突然飞马而出,把那正在观望的敌军战将,一枪刺死,可那敌军战将也在死前,反击一枪,傅璎受伤落马。 与此同时,张律的表现也被敌军看得清楚,派出一名骑兵,冲了过去,与张律鏖战一处。 有人发现张努,向张努靠近。 唐渊示意小兵,向北面跑,吸引敌军注意力。 这时,又有几个不要命的敌军,向东边跑去,埋伏在东边的梁军士兵乐得捡便宜,统统砍翻。砍翻之后,集体向前冲。 敌军又一战马从北路飞出,可惜他并不是冲着陈豹那边小兵去的,反而向西边冲来,躲在了掩体后面又不动了。 唐虎手下一骑兵冲了过去,结果中了敌人的埋伏,被砍翻在地。 这时,敌军战将从南边杀了过来。 刘湛刚从陷马坑里爬出来,一出来从士兵手里抢了一匹马,拨马赶来。 结果敌将并不理会刘湛,而是向东边冲去。 这时刘湛拨马向北,杀死刚才那个砍翻唐虎小兵的骑兵。 敌军弓箭手见刘湛冲了过来,担心被发现,躲到了掩体后面。与此同时,敌军北路主将露头。 张努终于摸到了敌军小兵的藏身地,老将军跳将过去,砍翻一人。 方才冲向东边的敌将,也发现了梁军的藏身地,挥舞狼牙棒,打倒一个。 刘湛发现有两伙小兵对峙,他从侧面冲过去,杀了男贾兵。 这时,唐渊身边一名骑兵,向敌军北路将官冲去,结果一个照面被砍翻。 而冲入东边的敌将,骁勇异常,又砍翻一名梁兵。 刘湛不去碰那将,而是向北杀,也砍翻一人。 这时,唐虎暴露在外,敌军弓箭手再次冒头。 唐虎躲到掩体后面。 敌将发现刘湛,向刘湛靠近。 刘湛见到方才张律发现的陷马坑,不能前进,只能咬着牙,向那男贾将官冲去,结果三个回合,被砍翻在地。 敌将乘胜追击,又把刘湛身边小兵砍翻。 张努继续向南边摸索而行,又被他发现一个,他从墙上跳了下去,空中便刺杀那人。 双方试探性进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各有伤亡。 张努在南边找了三户人家,发现两边都有可能藏人,于是他退了出来。 这时那砍翻刘湛的敌军战将策马而来,直奔张努而去。 就在这时,一箭突然飞来,射杀那男贾战将。 “哎呀,疼死我了…” 唐渊捂着肩膀,龇牙咧嘴:“奶奶的,王大壮哪去了?把他给我找来,我要把这箭头,刻他嘴里!” 第127章 敢死队 战斗打得焦灼,战马飞奔,杀生四起。 经过几次交手,唐渊基本探清了敌军的虚实。 他们的人并不多,但人员结构很杂,有武功不俗的良将也有装备极差的民团,这支队伍到底什么来历,让人有些搞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王大壮撒谎。 唐渊命人把王大壮带过来,他要用狠辣手段审问,结果去的人带着哭腔回报说:王大壮逃跑了,而且还杀死了看守他的士兵。 唐渊勃然大怒,头一次骂士兵是废物。 “一个被绑住手脚的人都看不住,还能被人反杀,简直是饭桶!” 丢出一颗烟丸,把典梼喊来,典梼带领骑兵疯狂杀入,龙卷风似的从村庄里扫荡一番,敌军一看形势不妙,纷纷逃离战场。 这个结果,并不是唐渊想看到的。 打扫战场的时候,唐渊先去探望伤员,陈豹的伤并不重,他也就放心了。 这次战斗,他带来的三十个人中,牺牲了七个。这七个可都是神策军中的佼佼者,那个刚冒头的张律,还没等得到封赏,就战死了。 如此有前途的人,就死在这样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中,不禁有些让人感到遗憾。 “抓到活口没有?”唐渊问。 “抓到两个,其中一个是民团的人,啥也不知道。”张努道。 “往死里打,看他怎么说。”唐渊说。 张努摇了摇头:“已经往死里打了,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一个狗腿子而已。” 唐渊皱眉问道:“那另外一个呢?” 张努耸了耸肩:“重伤,精神涣散,而且他听不懂我说的话。” “那好吧,回去再说。” 粮食没找到,伤兵却带回来不少,回来之后先向唐琪报告情况。 听了报告,唐琪也很自责,说自己一听说是粮食的事,就有些头脑发昏,害得将士们白跑一趟,还死伤了许多人。 唐渊并不怪唐琪,其实如果他是中郎将,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粮食对军队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下午的时候,纳兰信来到唐渊身旁,神态轻松地说:“我问过那个男贾伤病了。” “他说了吗?”唐渊情绪不高。 纳兰信说:“他们是纳兰绝扈的亲兵,对将军忠心不二,由于纳兰将军死于神策军之手,于是他们打算报复。据说这次男贾王下令,专打神策军,也跟这个有关系。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不让蒲察素甲攻打德州的神策军。” 唐渊扭头看向纳兰信:“你觉得他这话靠谱吗?” “靠谱,非常靠谱。”纳兰信定定地盯着唐渊:“这个人是我的本族。” 唐渊顿了一会才道:“他恨不恨你?” “恨。”纳兰信说:“他骂我是叛逃的败类。” “你别这样想。”唐渊拍了拍纳兰信的肩膀:“你们要明白一个道理,我们从来不欺负外国,除非外国作乱。如果所有外邦小国都肯踏踏实实的,天下早就太平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有马有刀,都梦想着来到中原。他们以为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而从来不考虑是那里的人造就了那方水土。”纳兰信悲哀地说。 “咱们不说这个了,你问出什么来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唐渊不敢置信地道:“我觉得这跟找死没什么却别。” “听说过敢死队吗?” “听说过。” “我不是说你们梁人的敢死队。” “那是什么?你们男贾人的敢死队与我们的敢死队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纳兰信看起来有些自豪:“虽然你们中原人说咱们男贾人是野蛮人,可有的时候,你们真的不如我们这群野蛮人,包括这群敢死队成员,他们可以跟蒲察素甲立下军令状,为了给纳兰绝扈报仇,不惜一切代价。” “继续说。” “他们选派了一名精明之人,乔装来给唐琪报信。”纳兰信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唐渊思考思考他说的话。 唐渊盯着纳兰信,道:“我明白你的示意,他们知道纳兰绝扈死于神策军之手,所以想找神策军报复。” 纳兰信说:“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杀死纳兰绝扈的人是唐家七公子,不过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驻扎在沧州南部的神策暂四师,他们要砍掉唐琪的人头,给纳兰绝扈祭旗。” “听起来很带劲。”唐渊嘴角挂着一抹嘲笑:“不过他们没能得逞。” “是的,确实没得逞。”纳兰信说:“不过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其实也得逞了。这些武功不凡的亲信们,杀了你们七名精锐,而且还有一具尸体被带走了,他们把尸体带回去之后能干什么,我想你也能猜得到。” 那个尸体就是张律的尸体,唐渊有些愤怒,可他什么也没说。 唐渊心情沉闷,不想在跟纳兰信说下去了,他摆了摆手。 纳兰信也不再说了。 过了好一会,唐虎走了进来,问纳兰信:“哎,那小子说没说敌军的布置?” 纳兰信还没来得及说话,唐渊先说道:“你要干什么?” “这一战打得憋屈,让人家几个人干翻咱们那么多,我心中有气,我要报复。”唐虎晃着肩膀说。 “战场上憋气的事多了,哪个你都能报复?”唐渊站起身道:“打仗,不能意气用事。 咱们这次并没有战败,只是你心中找到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而已。 不过这并不重要,我们要看的事大形势,而不是个别战斗的成败。 你不必再为这件事恼火了,将来打沧州的时候,如果我们打先锋,让你冲到第一个去。” 唐虎没说话,愤愤然走开了,看方向好像是去找唐琪去了。 这个鲁莽的家伙,去找唐琪干什么? 唐渊不放心,跟在了后面。 果然,这个黑熊一样的家伙晃晃悠悠去了中郎将帐篷,大老远就能听到他说话声。 他跟唐琪说:“借我一千兵,我要去沧州,砍翻蒲察素甲,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唐琪默默无声,良久抬起头来,一双明亮大眼,冷漠地盯着唐虎。 第128章 退兵十里 扈兰花手里拎着一个黄纸包,走向唐渊所在的军帐,越来越近,少女突然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很快用手捂住嘴,一双大眼睛左右看了看。 没被人发现。 侥幸地眯了眯眼睛,这才收敛笑容,放下手,继续向师直属二团军帐走去。 扈队长今天也不知用什么洗的手,闻起来香喷喷的,这与平时的她很不一样。 不过最近唐琪部队不知为何突然向后调动,让他们越发远离白桥,却让大伙觉得更安全了些,也正因为此,轻松气氛才在营寨里蔓延。 但是唐琪看起来却忧心忡忡,她觉得这样布置,对她并没有好处,甚至有些比孤立了。如果敌军突然杀来,很有可能第一个包围的是自己。 —— 军帐里本来寂静,唐渊闷头看书,突然听到一阵少女的讥笑声,他抬起头,果不其然是扈兰花走了进来,唐渊坐直身子,盯着扈兰花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神色。 “呦,还看书呢,你认识几个字啊?” 唐渊愣了愣,放下书,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身去旁边,伸手摘下两双崭新的牛皮鞋。 两双鞋的大小是一样的,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两双鞋被绳子困在了一起,唐渊一起递给扈兰花。 “这是你新缴获的?” 扈兰花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而是眼眶泛红地问了一句。 “别太激动,只是太小,我穿不成,所以送给你。” “这话让你说得,好像我是专门收破烂的。”少女噘嘴,把带来的黄纸包藏到了身后,不想让唐渊看见。 唐渊抖了抖手,示意扈兰花接走,可少女却不伸手。 唐渊把鞋子放到扈兰花脚旁,不再理她,席地而坐,拿起书,还装模作样地翻了两页。 其实正如扈兰花所说,他认识的字并不是很多,这样苦涩难懂的行军策,他读起来实在有些费力,不过他也并不完全看不懂,而且他还经常求教纳兰信大才子,可以说最近受益匪浅。 扈兰花见唐渊不理她,心情突然不好了。 站在那里等待唐渊审时度势,希望他尽快体会到本少女不开心的重要性,你要想好将来承担的后果。 可唐渊依然不理她。 少女泄气了,看了看地上的鞋子,果然很新,比自己脚上穿的这双还要新。不禁又喜从心来,不过呢,少女并不会马上转变脸色,否则会觉得很没面子。 “你就不能直接说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扈兰花冷冷地说。 唐渊不抬头说:“你也可以这样想,我不反对。” “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别总这样不冷不热的。”少女的脸庞看起来越发冰冷。 唐渊放下书:“你们女人真是麻烦,送给你,你便拿去,如果你不要,你就丢在那算了。” 扈兰花不说话。 唐渊也不抬头看她,知道脸色一定比狗屎好看不到哪去,淡淡口气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总不是来相面的吧?我知道我长得好,用不着你评价。” 扈兰花被气得翻白眼,猛踢一脚,把两双鞋子踢飞,扭头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气得不行,把手里的纸包猛砸向唐渊。 纸包落地,裂开一道缝,顿时一股熏肉的香气,肆无忌惮地在屋里蔓延开来。 少女大踏步地走了,卫兵都看得出来,扈队长很生气。 唐渊掀开帘子,趴在门口,向外望了望,忽而扭回身来道:“好险。” 随后他捡起黄纸包,已经被扈兰花摔烂了,不过一整块牛肉还是好的,只是稍微沾了些灰尘砂砾,用手扑了扑,拿出匕首,割肉吃。 “张嘎,去把陈豹唐虎喊来。”唐渊习惯性地喊。 “报告都尉长,张嘎受伤了。”一名新兵,还是唐琪派过来的,据说武艺不差。 唐渊抬眼看了看这个名叫冯晨的新兵,道:“那你去把他俩喊来吧。” “是!” 冯晨走后,唐渊揉了揉鼻子,自语道:“这小子是来监视我的,以后得提醒扈兰花,别总往我这里跑。” “哎呀,牛肉啊!” 唐虎来了以后,唐渊让他小点声说话。可唐虎一见到酱牛肉,根本就无法抑制内心。 唐渊目光呆滞而危险,看着找死的唐虎。 唐虎发现了唐渊的眼神,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挪开,权当没看见,拿出到刀来,切肉吃,一边吃还一边说,可惜军队里的酒咱不能喝,级别不够,云云。 军队里的伙食,真的很差劲,绝大部分情况都是吃粥,稍微浓稠一点的粥,已经算不错的了。 干饭和面食,几天才能吃上一次,而菜就更好少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吃咸菜,有的时候连咸菜都没有。 至于烫一壶酒,炒俩小菜,这种待遇想都别想,绝轮不到普通士兵,就连精锐士兵,也没这个待遇。 其实,以现在唐渊的身份,可以私设小灶,可他发现唐琪都没给自己开小灶,于是自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过得比上司还舒坦,这不是自找倒霉的吗? —— 洛阳,大司马府。 唐振看到战报后,气愤难当,可他并没有发作,而是背着手看着一副山水画。 这幅山水画,竟然与唐琪挂在中郎将帐里的那副一模一样,看起来十分像一个人的手笔。 仔细一看落款,竟然是“祁东阳绘”。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祁东阳总是喜欢画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看起来总让人心旷神怡。” “呵呵,我差点中计。” 唐振苦笑了笑。 “敌军是想以此激化我们门阀之间的矛盾,可惜啊,他打错了算盘。” 唐潇刚送走了长安公主,听父亲这样说,他有些疑惑:“父亲,您是如何断定这个结果的?如今神策军被杀得惨,其它军队都没伸出援手,难道不应该查一查吗?” 唐振摆手道:“霍子珍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战报里说的,是因为敌军动作太快,他们没来得及支援,而不是不去支援。颜盏石牙的骑兵行动如风,一个时辰之内横扫史进冲的残部,应该不是骗我们的。” 唐潇闷头不语。 唐振扭头看了看儿子,苦笑道:“你看,霍子珍还使用了一些小伎俩来安抚神策军,估计现在,唐琪小丫头很开心呢。另外,从霍子珍让唐琪撤军十里这个决定来看,他也有意向神策军示好。不会让我们神策军全军覆没。” “不过…” “不过什么?”唐振苦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样做,似乎有孤立之嫌,不过你放心,才十里地,张之魁不会见死不救。” 第129章 风寒 身穿黑色襦裙的少女把解药丢给唐擎,唐擎兴高采烈地走了,可不久后,唐擎又脸红脖子粗地走了回来,把“解药”丢在少女面前。 少女瞥了眼愤愤不平的唐家大少爷,捂嘴偷笑,而此时唐擎的手腕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黑了。 “耍笑人,很有意思吗?”唐擎背着手踱步,满脸不悦之色。 少女不慌不忙站起身,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觉得有些凉而且有些苦涩,于是便放了下来。 玩笑的神色看着唐擎,唐擎有些不自然地躲了躲,不过很快,他又瞪视过来,盯着少女不松开了。 少女愣了愣,回望唐擎,二人四目相对,互相瞪视,谁也不肯服软。 少女给唐擎下的毒,根本就是一个恶作剧,只会变颜色,而且有些痒,根本不用治疗,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原貌。 不过这种毒可不能乱用,如果计量足够大,要人命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你家三姑奶奶找我,说让我劝劝你,做一个唐家好男儿。这个任务一开始我可不想接,可现在我发现,你这个劣子果然需要好生教育一番。”少女摇头晃脑,两只脚丫不自觉地前后晃了晃。 “你算什么东西,你教育我?”唐擎火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刺杀孟阳的凶手?”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我觉得你应该立刻离开我们家。” “如果不是呢?” “不是?”唐擎想了想:“那你也快点走。” “为什么?” “因为本公子我,讨!厌!你!”唐擎跳脚。 少女一阵好笑,觉得唐擎这小子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唐擎举得失态,于是满脸酸味地坐下来,摆弄着面前的茶杯,“那么你到底是不是?” 少女不笑了,“现在全江湖的人都在查我,就算我说不是,也是百口莫辩。不过这件事我跟大司马不敢说谎,如果我是杀手的话,你认为大司马会把我留在你们家里吗?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刚才你也说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你干的,就算你说不是,那也是个麻烦。留你在家,给我唐家惹来无妄之灾。虽然我们唐家不怕他们,可也没必要因为这种误会惹祸上身。你以为三大门阀之间的斗争是小儿之间的游戏吗?”唐擎脸色越发难看。 少女轻哼:“我对门阀之争的了解,绝不比你少!你是一个喝金水长大的孩子,你能懂得多少人间疾苦?我五岁就没娘了,我遭受过的痛苦,给你三辈子也遭受不到!” “你的这点儿历史,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值得夸耀的吗?”唐擎得意仰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本姑娘来教育你,绰绰有余!你给我站好了!”少女怒目而视。 “我告诉你,我的扈从就在外面,你若敢再对我无礼,我可就不客气了!”唐擎怒道。 两个人在屋里吵,却都压抑着声音,不想让屋外的人听见。 可实际上,屋外的人早已听得一清二楚,这些扈从哪个不是千挑万选的高手。 不禁有些挂不住脸,纷纷向外远处走去。 他们可不想让人以为,他们知道大少爷的糗事。 两个人吵累了,唐擎问林巧儿:“既然不是你们杀的,那为什么还要承认,结果害得孟家到处找你们,结果又搭上了孟督。这不是找死的吗?” “那是因为萧仙魅也接到了刺杀孟阳的任务。既然真正的凶手不愿意露面,那萧仙魅就坐享其成,不但得到了钱,还完成一个任务,对她来说一举两得。”林巧儿道。 唐擎嗤笑道:“为了任务和钱,连命都不要了?” 林巧儿反问:“你觉得他们干杀手这行的,把命看得很重要吗?” 唐擎想了想,点了点头。 林巧儿道:“不过后来我就搞不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杀孟督呢,难道说,她又接到了杀孟督的任务?如果这样说来,她现在剩下的任务就不是十七个,而是十六个了。” 少女兴奋地一握拳。 “你们杀手的事我并不关心。”唐擎站起身揉了揉手腕:“我还是坚持认为,你应该离开。在真凶没有被孟家查出来之前,你最好不要露面。” “我来你们这里,会有别人知道吗?” “当然会有。”唐擎道:“三大门阀,如果算上皇室,就是四大门阀了,互相之间都有安插眼线。别说在唐府、孟府、西门府,就是皇宫里也不例外。” “如果是那样,我倒是觉得我根本就不用离开。” “为什么?” “这样好似不经意地放出话去,孟家反而更相信我不是凶手。” —— 扈兰花被唐渊给气跑了,回帐之后,捂着鼻子哭了一场。 唐琪不知道扈兰花在偷偷哭泣,大踏步地走进她的帐篷。 “为什么哭?” 扈兰花站起身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女人之间好像更能听懂这句话的含义。 唐琪找扈兰花有事要吩咐,可听她这样说,唐琪又扭头离开了。 后来唐琪就一直没在军帐里,扈兰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去问倪瓒,倪瓒说:“京城传来大消息,说丞相偶染风病,已然弥留,这可是会直接影响到孟家飞虎军的士气,而飞虎军,又是北伐军的主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所有人都担心军队里产生异动。” 这些机密事,是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不过倪瓒以为,扈兰花是将军身边的人,没必要瞒着她。 扈兰花想了想,对倪瓒点了点头。 这时唐渊走了过来,他没进帐篷,而是站在门口轻咳一声。 扈兰花没好气地走过来道:“什么事?” “给你送鞋。” 扈兰花还没说要,唐渊就把鞋子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道:“以后没事别总往我哪里跑,小心中郎将大人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如果被人胡乱传扬,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那你还明目张胆送我靴子?” “作为同乡,互相关照一下是正常的。平时打扫战场都没你的份儿,老乡不给你送,谁给你送?” “哼,你不送,有的是人给我献殷勤呢。” “哦?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你找去找我要东要西的。” 第130章 融入 作为山东道新兵营里的精锐,吴匡也是精英中的精英,曾经被白恪选出来,准备参加最后的评测。 当时选出来五个人,后来被大伙儿戏称为山东道新兵营五虎。 在那五个人当中,吴匡最看不上的是唐渊,他觉得唐渊根本就是来充数的。 可因为情况突变,那场比试被取消了,而原本说好的奖励,九凤朝阳乌金宝刀直接被唐琪送给了陈豹,这让吴匡很不服气。 不过后来吴匡发现,虽然陈豹获得了唐琪的赏识,可实际上,他还是被唐渊压制得死死的,唐渊如今当上了都尉长,而陈豹还是都尉,这就说明了一切。 可这个时候,吴匡对唐渊的嫉妒,更深了一层。 “如果是陈豹,或许我还会信服一些,那唐渊刀马功夫未必比我强,他凭什么当都尉长?” 吴匡对身边人絮絮叨叨。 他现在是二级都尉,是中郎将唐琪的骑兵护卫队长,平时与近卫队长倪瓒平起平坐。 倪瓒是门阀关系子弟,而且那人比较随和,也极少跟人抱怨什么,但吴匡总在他身旁嘚啵唐渊的事,时间久了,还是让倪瓒觉得吴匡说得好像有那么三分道理。 不经意间,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对唐渊的怀疑。 —— 唐琪军帐里,唐琪在看书,监军马不彤在看沙盘,屋里还有几个校尉,各自安静,偶尔有窃窃私语声。 马不彤看了看沙盘,突然笑了:“张副帅让我们神策军殿后,距离白桥这么远,这次可真是照顾我们啊。” 闻言,唐琪抬起头来道:“可我觉得这样安排有些奇怪,我们刚被帅部表扬,本应该重加利用才是,为什么突然把我们放到后面去了呢。” 马不彤笑了笑说:“我们打了那么多硬仗,轮也轮到我们修整修正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琪摆手道:“我看不至于,我倒是有一种猜测,或许这次的安排,与神策军一二三师吃了败仗有关系。” “哦?”马不彤皱眉道:“他们三个师吃败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一路高歌猛进!”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马不彤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融入到了神策军当中,跟唐琪说话毫无芥蒂,甚至有的时候,还要向着神策军说两句公道话。 唐琪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现在我们就这样守着,只能等萧寒那边的消息,如果萧寒战胜了,我们恐怕要有一次长途奔袭,全线向北。到时候我们缺少一些辎重车呀。” 马不彤道:“现在家兄那里手头很紧啊,实在派不出物质了。帅部总督梁官还总跟家兄要人,他也很难办呀。” —— 扈兰花身边有两个女兵伤愈归队,这两个女兵长得那可真是有些不太好形容,唐虎戏谑道:长得有些简陋。 虽然两个女孩长得并不好看,可唐渊从来不嘲笑她们,而且发现有人嘲笑她们的时候,他会喝令禁止,哪怕是唐虎,也不行。 “没看出来啊,唐都尉长还有些怜香惜玉。”纳兰信不失时机地说着怪话。 “长得不好不是她们的错,而她们能来参军,像男儿一样上阵杀敌,值得尊敬。你看她们体格健壮,不输给那些瘦弱男子,凭什么嘲笑人家?”唐渊低头磨刀。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那么爱磨刀?”纳兰信说:“我经常能看到你在磨刀,有的时候磨的还不是自己的。”凑过来,蹲下身子,“我说什么呢,这次又不是你的。” “是唐虎的。”唐渊苦笑道:“唐虎是一个憨人,手里有双戟,凭借钝器也能杀人,可那样到底是耗费力气。他的戟我让他的卫队负责保养,而这把障刀,平时绑在他的腿上,他根本就懒得保养。” “难怪他们都管你叫大哥,软硬兼施,好手段啊。” “这不是手段,是发自内心的。我愿意这样做。”唐渊站起身,大拇指在刀刃上划了划,十分锋利。 把刀插进刀鞘,丢给张嘎:“给唐虎送过去,告诉他爱惜点用,别什么东西都砍两下,成天就知道显摆。” “是!” —— 陈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练刀,感觉自己进步神速,上次在王家庄虽然被打落下马,可他觉得自己受伤并不重,而且他自己还说,其实当时是为了小心起见,所以在故意摔下马的,否则再大胆一些,硬抗那一棒,也能把敌人砍翻。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因为他在陌生人面前,一向话很少。 能与他开玩笑,甚至疯闹的人,全天下好像只有唐虎一个人。 他连唐小凤都很少开玩笑,也没有过疯闹的经历,其实唐虎经常说,陈豹是一个无趣的人,跟他大美男唐虎比起来,简直是瘪茄子一个。姑娘们一定不喜欢他。 唐虎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有陈豹自己才知道答案。 不过他很自律,很少去拈花惹草,以前他也看惯了唐虎被人白眼的经历,那唐虎时常在村子里撩闲别人家姑娘,结果没少挨骂,而且他也没得手过,照比那个死在寡妇炕头上的家伙,差远了。 或许是因为唐虎还年轻的缘故吧,哦对了,最近唐虎好像又长高了些。 陈豹来到校场,见到两个熟人,一个是新近名声大噪的白恪,一个是刚刚归顺大梁的岳普,两个人正在切磋武艺。 很显然,岳普不是白恪的对手。 事实上,如今大梁朝能打得过白恪的人,恐怕也没几个,甚至有可能没有。当然,这并不代表白恪是无敌的,因为他也同样很难战胜其他几位九品战将。 能修炼到这个层次的人,各个都是精英,绝不好对付。 “不成,打不过。”岳普与白恪较量一番,自知不敌便摆手不练了。 这时陈豹骑着马跑了过来,岳普笑道:“陈豹,咱们来比划比划,如何?” 陈豹道:“身上有伤,恐不能练好。” “平常活动筋骨,又不是真刀真枪。” “那好,咱们走上两趟。” 战不三合,岳普被陈豹用刀背砍到马下。 虽然是刀背,而且还身穿铠甲,可被砍那么一下,也是很疼。 岳普龇牙咧嘴站起来,道:“我好歹也是七品战将,竟然连你三招都走不过去,看来,现在你最少也是下八品了。” 第131章 守大寨 听说陈豹三回合战倒岳普,师直属二团内部扬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讨论。 大家都在猜测,陈都尉到底是什么品级的战力。 后来消息传到了唐琪的耳朵里,唐琪还特意跑来看了看陈豹,说了一些勉励的话,最后还赏了陈豹些银子。 当然,这银子是记录在战策上的,并不会马上发下去。 战争的时候,军队里不会存放太多的钱,军队的开销大部分都是消耗在后勤部队上。 而中郎将手里的钱,多半是用来应急用的。 另外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说法,虽然大家都不说出来,却都是心照不宣,因为作为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战场上,带着那些钱,岂不是留给打扫战场的人了? 如果落入自己这边人的手里,也就罢了,如若落入敌手,岂不是助纣为虐。 等战争结束了,这些钱才会陆陆续续发到立功者的手里,有的时候国库紧张,或许好多年才会发下来。 或许还会用其它方式折现,比如分封爵位,让你去某地吃当地官府的部分岁银,而这笔国家欠款,会在岁银里慢慢体现。 总之不要把部队里的事想得太美,一边打仗一边捞银子的事,轮不到中低级军官去做。 就连霍子珍,在众目睽睽之下,想捞钱也没那么容易。当然这是因为有门阀之争互相牵制,如若没有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豹显得并不是很开心,而且还在揉着后背。 这个骄傲的人,并没把打败岳普放在心上,当然,他不会一点儿也不感到高兴,毕竟也就是两个月以前,他还不是岳普的对手,经过两个月的战场磨练,他进步神速。 “报告,敌军已经向白桥靠近,张副帅说了,要求神策军坐好防御,咱们这次不杀出去,只看对方怎么打。”斥候来报说。 唐琪立刻开始布置防御。 其实这种有大寨的防御布置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因为平时训练多有准备,以团为单位,守住各自把守的区域,挖了大量陷马坑,准备水,火油,松油,拒马,绊马索,铁蒺藜,滚钉,预备栅栏等等,看起来十分繁琐,可是大家各司其职,没用上半个时辰,这些布置就全完成了。 而此时,敌军也冲了过来。 蒲察素甲亲自带队,绕着梁军的三个大寨看了看,他做出决定,围住唐琪大寨,放火箭,然后阻拦前来支援的敌人。 战斗很快就打响了,密密麻麻的火箭铺天盖地而来,大寨之内很快着起火来。 幸亏提前有所准备,帐篷等依然之物已经埋在了地下,而且还泼了一层水,包括木栅栏在内,全都被水泼过,并不容易燃烧。 不过在双方互射当中,还是有很多将士被射中,这种远距离的射击,密度大,抬头反击的时候根本没办法躲避,而且敌军用的多是马弓,射术很快。 不过梁军这边也不赖,臂张弩,蹶张弩等射程远,威力大,也把对面打得人仰马翻。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僵持不下。 可这个时候,原本在木栅栏上泼的水,已经蒸发掉了,再有火箭射来,栅栏开始着火,士兵们拎着水桶,到处灭火。 双方继续射箭,木栅栏上、士兵的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箭,自己箭囊里的箭射光了,就去拔盾牌上的箭,栅栏上的箭,甚至是战友尸体上的箭。 箭矢、火光漫天飞舞,一道道白线、火线不知带走了多少人的生命。 “报告唐将军,咱们伤亡已经超过一半了。”典梼气喘跑来。 “我观将士们士气不弱,不必慌张。”唐琪背着手看着战况,敌军四面八方围过来,乱箭横飞。 “现在他们的箭早已射光了,正到处找箭矢呢,而咱们区域小,找箭矢比他们容易,所以这场战斗只要这样持续下去,我们不会输。除非他们三万人全杀过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张之魁副帅一定会领兵杀来,到时候就是一场混战,而咱们可以里外夹击,蒲察素甲必败!” 敌军派出一个万夫长,指挥一万弓骑兵对唐琪营寨发起猛攻,打了两个时辰,敌军见烧不毁唐琪大寨,便放弃了。他们带走了伤员和受伤的战马,甚至把士兵尸体也战死的马也给带走了。 当然,他们不可能把所有马的尸体都带走,于是被梁军捡了回来,犒赏军队。 这一战,无法估计对手损伤多少,自己这边倒是伤亡三千多人,其中牺牲一千多,重伤六七百,多是箭伤,还有一些是烧伤,还有两个是中暑而死。 眼下唐琪部队还剩下三千士兵,和两千伤兵,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张之魁还是跑来慰问将士们,并且高度赞扬暂四师的战斗力,他说,如果敌军再打一个时辰还不撤军,那他就真的要领着人杀过来了,到时候胜负难料。 军官的事唐虎并不关心,他抢走了一大块马肉,回到帐篷里吃。 别人都是水煮,一边吃肉一边喝汤,而唐虎却是烤肉,香味四溢,他还弄了不少盐巴和胡椒粉,撒上去,吃得香。 “哈哈哈!要是再来一杯酒,那就更过瘾了!” 唐虎中了几箭,可都不是要害,而且他的铠甲好,几乎赶上盾牌的作用了,身上只是留下一些钝伤,并不能把他这皮糙肉厚的家伙怎么样。 陈豹肩膀上挨了一箭,虽然没完全刺透铠甲,可也破了皮,简单包扎,也来帐篷里吃肉,大口吃,吃得过瘾。 唐渊这次战斗更倒霉,由于他肩膀上有伤,所以这次拼射箭,他吃了大亏,八品蛇信弓有些拉不满,而且把他疼得龇牙咧嘴。 这还不是更倒霉的,他腿上,心口,后背,都中了箭,现在把他疼得还起不来床,于是伸手指着唐虎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没看到你大哥我在这挨饿吗?不知道先给你哥我送来一块肉?” “哎,你这人,就是着急。我什么时候说不给你了,我抱这么大一块肉,就是给你们两个带的份儿,否则我一个人能吃的完吗?”唐虎看起来还挺委屈。 割下来一大块肉。 “给我多放点盐和胡椒。别抠搜搜的!” 第132章 战弓高 蒲察素甲没能拿下唐琪的营寨,并不是他真的拿不下来,而是他打着打着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绕过白桥,去围弓高城。 他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打了岑参一个措手不及,此时,岑参正在军帐里抱怨,说媳妇卢氏瞎出主意,结果才导致他在驰援的路上,迎头碰见了敌军的主力,差点没命跑回来。 卢氏愤愤道:“你才带了两千人去,就算全军覆没又能怎样?我在这边给你压阵,如果战况不力,我就带着两个旅向安陵走了,到时候咱们去安陵汇合,再去找萧寒,总算是能保住大部队不是。” 岑参懊恼地摔着头盔,“一天天,就你主意多。如若我把六千人全带去,也不至于被对方杀得这么惨。” 身穿罗裙的卢氏拢了拢鬓边,愤愤道:“到时候全军覆没,你就老实了,现在好歹还剩下四千多人,守得住城池。” 岑参侧过头道:“万一张之魁不来救我怎么办?” “不可能。”卢氏笃定道:“他张之魁跟霍子珍明争暗斗多少年,心里叫着劲儿呢,这次终于把他派出来,他恨不得把整个沧州都拿下来。从他在安陵战中我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心气儿大着呢,比你有出息多了!” 岑参被夫人骂得抬不起头来,闷着头不说话。 这时小校来报,说敌军又开始冲锋了。 岑参问,援军来了没有? 小校无奈地摇了摇头。 —— 张之魁刚回到自己的营寨,就听说蒲察素甲包围弓高城的消息,觉得弓高城必然守不住,于是带领手下一万五千人向弓高而去。 敌军这次来,带来两万多人,青色一都是弓骑兵,刚才跟唐琪对射的时候,伤亡大约在三千人左右。 按照人数来计算,梁军占优,可按照战力计算,还是蒲察素甲更高一筹。 不过张之魁还是毅然出兵,毫不犹豫,他说:只要我梁军不肯做俘虏,即便战败,敌军也必然受到重创,那么我等便算是为整个河北战局做出了重大贡献。 沧州地区,蒲察素甲一个人,手下两万兵马,已经是如今男贾国所有兵力的四分之一,眼下,这支部队是敌军的四根庭柱,如若我等侥幸获胜,就相当于把敌军的房子给拆了一个柱子。 他们还剩下三根,只要再拿下任意一根,男贾国已经无有回天之力。 “杀!” 张之魁赶到弓高的时候,弓高城并不高大的城头上,已经炮火连天。 大火肆意蔓延,整个弓高城都好像笼罩在火光之下。 火光里,还能看到敌我双方的士兵,鏖战城头,刀枪并举,死伤一地,战况惨不忍睹。 张之魁由衷感叹一句:“岑参,真良将也。” 用战旗简单布置战术,唐琪打左边,鞠樊打右边,张之魁带领一千精骑兵和韩当一起打中路。 战斗骤然升级,城头上,城墙下,护城河两岸,打得□□横飞,刀枪之声连成片,大地与晚霞一色。 人喊马嘶惨叫连连,战刀震麻了手臂。 弓高一战,无论胜败,必将载入史册,某种意义上讲,这一战决定了北伐战争大形势的关键之战。 战斗从下午打到了第二天凌晨,双方都累得疲惫不堪,战马累死一大片,残余士兵能聚成一堆的,聚成一堆,集体冲杀,集体防御。 不能聚成一堆的,有的已经累倒在地,装死恢复体力,待看到机会,猛地爬起,浑身血污冲向敌人。 刀枪卷刃,用盾牌砸。 士兵身上着火,抱住敌军,胳膊被砍断,咬住敌军,一起烧□。 乱战之中,部队已经打散了,唐渊甚至不知道敌军是什么时候撤退的,他只记得敌军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唐渊的有些倒霉,本来身上就有伤,而且战马早早就累死了,他丢弃钩连枪,专心射箭。 这一战,他最少射杀一百敌军,箭矢根本不够用,只能从战友尸体的箭囊里找。 “呼——” 见敌军远去,唐渊一□股坐到了地上,感觉浑身沉重,站不起来了。 梁军还有一些骑兵,正在到处追杀敌军步兵,当然,那些步兵本来并不是步兵,但他们的马已经累死,不当步兵也不行。 远远望见陈豹还在队伍里到处追杀,而唐虎却看不到身影了。 这并不奇怪,就唐虎那体格,他的马一定是最早累死的那一批。 用刀支撑着身体,费力地站起来,四下看了看。 能不能看到唐虎的尸体。 好像没有,又或许已经看花了眼,分辨不出了。 —— 这场胜利之后,并没有人欢呼。 梁军总共两万一千兵力,最后剩下八百骑兵,四千步兵,这其中还有大批伤员。 几乎没有不挂彩的。 唐虎并没有死,可他也伤得不轻,被人用担架抬进了城里。 这一战把大伙儿累得简直不想再走路了,好多人在□□堆里就睡着了,有的人,打扫打扫战场就倒在地上了。 不时还有敌人从□□堆里爬起来,甚至还有逃跑成功的。 没人去追他们,人困马乏,再也没有这样累了。 修整了一天,唐渊才从炕上滚下来,疲惫地走着路,去看了看唐虎。 这小子命大,虽然还发着烧,但王军医说他肯定没事。 “唐渊,你没事儿。” 医馆里还看到了扈兰花,她身子轻,她的马坚持到了最后,她一直跟着唐琪四处跑,身边卫队保护了唐琪,也保护了她。战场上她倒是有一个比较轻松的活,打小旗,并且观察敌军的暗箭,时刻提醒唐琪躲避,或者用盾牌阻挡。 “我没事。”唐渊情绪不高地说了一句,便扭头不看扈兰花了。 以为她会走开,可她并没走。 唐渊又扭回头,看了看扈兰花道:“你也受伤了。” “嗯。”少女紧了紧鼻子,看起来有些悲伤。 看来是有她要好的战友这次战死了,唐渊也没问是谁,想伸手拍一拍她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收回手。 扈兰花突然从背后抱住唐渊,抽泣起来。 第133章 过河拆桥 蒲察素甲撤军之后,又在集结兵力。 他把沧州城里一切可调动的人,全都聚集到一起,凑够了八千人,再往弓高城而来。 闻听消息,张之魁果断决定撤退,弓高城守不住了。 由于行军速度快,撤退匆忙,许多重伤号承受不住这种军旅颠簸,而死在了路上。 他们撤回到安陵,休息一晚,准备再撤退到将陵,结果这时又听说蒲察素甲撤退了。 这次蒲察素甲撤退的幅度超乎人想象,竟然放弃了整个沧州,而回到了男贾京城大都。 “哈哈哈!还有这好事儿?”唐虎大喜。 “张副帅说了,现在开始,沧州八城三县,随便大伙抢,谁抢到算谁的。那里的资源也归你们。”唐渊笑了笑说:“现在,四个师已经抢疯了,到处争地盘,唐琪让咱们往南边跑,咱们不去抢胡苏,直接去抢乐陵和无棣,只要抢到两个城,也算功劳不小了。” 这两个城几乎就是空城,当唐渊部队开到的时候,城头的士兵就已经投降。 只有少数几个男贾士兵逃掉了,剩下的都是汉人。 入城之后,先处置了一些曾经为男贾人效力的家伙,然后设立县衙,安排民团,发下文榜安抚百姓,随后马不停蹄,继续向无棣城跑去。 如今民团首领,竟然是当初渡河时死去的那个百夫长老李的儿子,这是唐渊故意安排的。安排完这些,才急行军来到无棣,已经是晚上了,无棣城头上一些不知深浅的民团,竟然打算抵抗。 唐渊带头射箭,几轮箭矢过后,敌军挂起白旗,投降了。 一个叫卢生的人,砍掉一颗男贾首领的脑袋,然后才打开的城门。 唐渊便任命他为新民团首领,并且入城纳降,设立县衙的时候,发现原来的县太爷就是大梁以前的县太爷,男贾人来的时候,他投降了男贾,如今,他又想再投靠大梁。 唐渊说:“我倒是能够理解你为一家人的命而做出的选择,可是,你作为大梁的朝廷命官,墙头草般左摇右摆,实在是让人不齿,你读过的那些圣人书卷,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唐渊下令,把县令捉拿,下了大狱,并把县令家的男丁都充了军。 通过一个晚上的介绍、审查、选拔,最终选了一个年轻书生来当临时县太爷,唐渊道:“不指望你能做到爱民如子,只求你别欺压百姓,对得起你现在的这个官职。虽然我的任命并不是最终任命,不过你放心,即便将来朝廷派来新县令,你也会是本县的县丞。绝不会把你的功劳忘记。” 那年轻人跪地给唐渊磕头。 连续拿下两个城,并且到处搜刮,可实际上,两个城早已接近枯竭。 能搜刮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只是弄到些铁器、木材、布匹和少量粮食。 “仓库里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县太爷家里也没多少余粮了。”唐虎闷闷地说。 唐渊道:“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只有彻底赶跑男贾人,河北大地才能得到恢复。希望战争别再发生在这个地方了。” 光复沧州后,张之魁竟然自己拉起一支部队,这支部队是没有番号的,只是归在他的护卫团当中,已经接近五千人。 而唐琪也让各个旅和直属第二团尽快招兵,唐渊在乐陵和无棣疯狂招兵,还让人跑去棣州招兵。 没半个月的功夫,唐渊召集了四千多人,浩浩荡荡向沧州而去。 为何着急去沧州? 因为他没粮食了。 “我的天,唐渊,你从哪弄到这么多人?” 典梼费了好大力,才弄了两千人。 眼下,他一个旅,还没有唐渊一个团的人多。 唐渊笑了笑说:“怎么样,不赖吧。嘿嘿。你想不想要人。” “想。” “好,我给你一千人。” “哦?这么够意思?” “不过呢,你得用粮食跟我交换。” “哦,我觉得你小子就不会那么好心,好吧,我分给你半个月的。” 达成交易,唐渊去见唐琪。 唐琪早听说他拉来许多人,没事的时候,私下计算,如今暂四师已经超编了。 这时张之魁接到帅部命令,要求北伐临时第二军,进军瀛洲、深州,要求在十日之内,必须拿下,保护萧寒右路,准备与敌将颜盏石牙决战。 张之魁亲自带队,与肖飞一起,攻打瀛洲,要求唐琪与鞠樊、韩当攻击深州。 如今这两个州几乎到处都是空城,神策暂四师和虎贲暂四师疯了般向深州进发,几乎就是看谁跑得更快。 “哎,韩当那小子跑得轻快诶。”唐虎愤愤道:“不成,不能让他比我们快。” “你要干什么去?” 见唐虎张牙舞爪,唐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放炮,吓唬他们,让他们以为这里有敌人,他们就不会那跑那么快了!” “你给我老实点!”唐渊呵叱道:“别没事找事!” 唐虎翻白眼不说话了。 唐渊一本正经地道:“友军之间,怎么可以用这种卑鄙手段呢?万一伤到人,如何跟上峰解释?要我还说,一会儿咱们先过桥,然后把桥给他拆了,这不就行了吗?” “哎呀我去,小凤啊,我发现你比我坏啊。” “这不叫坏,叫……叫聪明。” “你可拉倒吧。” 两个新兵师分头抢夺城市,典梼抢到了饶阳,鞠樊抢到了安平,唐渊和韩当继续南下,争抢另外两个城,一个是陆泽城,一个是鹿城。 陆泽城其实也叫深州城,城市比较大,物质也比较多,所以此时唐渊和韩当的首要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抢夺陆泽。 为了抢夺好资源,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对方,如果不是有军规戒律,双方恨不得打一架。 日夜赶路,一刻不停。 “要不是担心把马累死,双方也必要这样飙着走。我估计最后三十里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发力。”唐渊向后看了看,两支队伍几乎已经连到了一起。 虽然说是友军,共同抗敌,共同攻城,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谁的将旗先进去,并且插在城头,那么这个城市就是谁的了。 “拆桥!” “不是吧,当着人的面拆啊?” “管他呢,就当着面拆,其实他也没吃太大的亏,鹿城也不小了。” 第134章 改变 当着韩当的面把桥给拆了,差点没把韩当给气得吐血。 从军阶来讲,韩当虽然不是虎贲暂四师的中郎将,可他的级别依然是中郎将级,比唐渊这个都尉长整整高了三级。 没命令唐渊慢点跑,就已经很给面子了,你竟然还把桥给拆了? 如果仅仅是把桥给拆了,也便罢了,竟然还派人守在河边,拉弓搭建,摆出雁翅射箭阵。 韩当愣住了,心道:你小子要干什么? 要跟友军开战啊? 这时断桥之上,一黑大汉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他喊道:“末将唐虎,不小心把桥给踩踏了,正在修补,如果韩当将军能等,就等一等,如果不能等,就转道去鹿城吧。麻烦韩将军去鹿城安营咯。” 韩当没跟唐虎这名都尉较劲,领着兵去了鹿城。来到鹿城以后,到处搜刮军资,结果也没落到什么好东西,气愤难当,奋笔疾书,给帅部写信,告了唐渊一状。 不久后,帅部斥责书下达,严厉批评唐琪带兵无方,要求唐琪严肃处理都尉长唐渊,并把处理结果上报帅部。 唐琪看到了斥责书,眉毛挑了挑,对斥候道:“回报总监军赵光达,神策三军暂四师必然严肃处理这件事,你先回去吧,待处理完之后,会给上峰回信。” 斥候道:“赵监军说了,要求我亲自监视行刑。” “你是监军斥候?” “是的。本人既是斥候,也是监军团里的人。” “好吧,你认为,本将应该如何处置唐渊?” “这是唐将军分内的事,下官不好插手。” 唐琪不说话了,目光转向监军马不彤。 马不彤轻咳一声道:“陈执事不必心急,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陈姓监军斥候道:“这件事并无什么难的,赵监军的意思也很明确,只要惩罚得当,他也不会继续追究。不过,如果神策军故意偏袒,那必然会导致友军不睦,影响团结,下官以为,赵监军会很不高兴。” 此时唐渊正在陆泽城中搜刮军资,粮食、金银、铁器、木料、畜力、布匹一大堆,还招募了不少壮丁,正往回走。 半路上,唐琪密报曰:“别回城,直接带兵北上,跟紧萧寒的步伐,就说准备参加决战。” 唐渊立刻执行命令,带兵向北,而那名要求监刑的斥候在唐琪那里待了几日,没得到什么回信,就愤愤地离开了。 他一定会去找赵光达告状,说唐琪袒护属下,只是表面上罚俸降职,其实根本就无所作为。 唐琪回信给赵光达说:“唐渊独下四城,功劳之大,足以提拔为校尉,可如今他犯下大错,必然严厉惩戒,因此神策军内部决定,抹除他四城之功,不予提拔。” 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韩当认为,这根本就是糊弄鬼的,那唐渊根本就没受到惩罚。 —— “没想到敌军这次撤军幅度这么大。” 唐渊已经来到了莫州,而此时,敌军仍然在继续撤退,到了莫州,就已经顶在了幽州的正南方,看来最终的决战,还是要在燕云十六州展开。 此时,王操天部正在代州修整,突然接到命令,帅部把飞虎第七、第八新兵师派往代州,归王操天老将军统一带领,逼近雁门关,时刻准备攻打。 虎贲军萧寒部为先锋,驻扎莫州,与敌军颜盏石牙隔墙相望。 玄甲军负责攻打易州,策应萧寒。 飞虎军镇守帅部,四面调度。 大战一触即发。 —— 洛阳,孟府。 孟丹青躺在罗汉床上,不时拍一拍沉睡中的孙女小桃,忽而眼皮下沉,觉得有些困了。 孟宗大踏步走向父亲的房间,门口站着的婢女突然伸手阻拦。 孟宗一皱眉,本想呵叱,却瞥了屋里一眼,见父亲眼皮沉重,小侄女睡得安稳,便没大声说话。 毕竟此时老爷子还是孟家族长,当朝的丞相,自己虽然是家族“唯一”继承人,可还是要再隐忍一段时间才好。 老头子已经七十多岁了,他还能活多久呢?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也不必太着急啦。 他站在门口,轻咳一声。 孟丹青眼皮抬了抬,摆了摆手,示意他轻声进来。 孟宗高抬腿轻落足,走进屋里,对父亲躬身行礼,多少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哪怕自己觉得自己是唯一的继承人,也已经改不掉这个见面必行礼的习惯了。 “什么事?”孟丹青轻轻地问道,生怕吵醒了孙女。 小家伙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前线已经准备决战了,不知父亲有何指示没有?” “没有。” 孟丹青的回答非常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孟宗站在原地,半晌不语,也不离开。 看来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他对这个结果很难接受。 孟丹青继续倒在罗汉床上,眼帘低垂,仿佛不时便能睡着。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病,最近他不上朝,完全是他的一计,可是老丞相到底要干什么,他没对孟宗说,只是让剑客姬一发立刻回来,不必再追查刺杀孟阳和孟督的凶手。 对于这个决定,孟宗和姬一发都感到不能理解,但是他们有没有权利改变这个决定。 “父亲,难道您就不想趁此机会扩大孟家的实力吗?如果我们孟家同时控制河北和荆州,那么对梁朝的钳制便已成定局。” “呵呵。”孟丹青苦笑一声。 原本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目光诡谲地盯着孟宗:“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待一个很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 “如果能提前告诉你,我早就告诉你了。” “难道,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的吗?” 孟丹青没说话,而是递给孟宗一个眼色,仿佛是在说:你说呢? 孟宗的脑袋慢慢垂下来,行礼,告退,走到门口顿了一下,仰起头,深呼吸一口气,愤愤离开了。 孟丹青望着孟宗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废掉大儿子的军权。 他觉得,孟宗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第135章 逮斥候 七月初五,部队集结完毕,北伐军十二万,把男贾军五万压制在燕云十六州之内,此时男贾王完颜乾坤废然地倒在王座上,显得无比憔悴。 他放弃了让颜盏石牙和完颜大鳟在范阳一带的移动作战计划,准备退守燕云,困兽之斗,他说,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他的子民才会爆发出神一样的战力,每一个男贾汉子,都是神眷顾的勇士。 “我一直认为,我是继祖王之后,最英明神武的男贾王,我带领子民从草原上来到中原,占据燕云十六州,并且占据了河北大地。若不是当初扶余人作乱,我们早已与桑腊人推翻了大梁,从而共享华夏。” 他闭目养神,却念念有词。 身旁完颜大鳟沉默不语。 还有几位老臣坐在男贾王的身旁,他们本来都是男贾国的栋梁战将,后来被男贾王没收了兵权,说话也没什么力道,久而久之,他们也不愿意说话了。 “我觉得咱们这样守是守护不住的,大王,咱们不如放弃燕云十六州,回到草原。”一个胡子花白****说道。 “阿里扎,你这话要是十年前说,还来得及,可现在,咱们的草原在哪里?”完颜大鳟很不满意阿里扎的话,继续道:“如今,咱们凭借燕云十六州的长城,与汉人做最后的战斗,他们是无法战胜我们的。” “呵。”阿里扎轻笑道:“长城本来是汉人用来防御胡人的,目的是阻挡胡人的骑兵南下,如今咱们的优势是骑兵,反而用长城阻挡汉人的步兵,真是好笑。” 完颜大鳟怒道:“阿里扎,我看你是想投降吧!” “投降?”阿里扎愤怒站起身道:“我阿里扎带兵时,只考虑过战死,没考虑过投降。这一战,你完颜大鳟作为主帅,你做出过几个正确的决定?” 阿里扎转头望向男贾王,咆哮道:“完颜大鳟是我们男贾人的罪人!” “好了。”完颜乾坤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吵了。 可是下面的人根本不听他的,在那里继续吵嚷,吵了半天,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男贾王烦了,离席而走。 回到后殿,他把完颜大鳟、阿里扎、颜盏石牙召集到一起,宽慰道:“你们都是本王的肱股之臣,大殿之上吵架,也是为了男贾国着想,我不怪你们。可是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咱们现在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众人不语。 男贾王继续道:“我想,其实你们还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你们带着男贾人去往北方,那里有辽阔的草原,我写一封信给新外罕王,让你们带着子民去投奔他,我想他会收留你们的;第二,你们投降梁朝,梁朝向来有‘不杀祥’一说,应该能收留你们。” “那王上呢?”阿里扎问道。 “我?”男贾王苦笑一声:“我没有那么多路可以选,因为我是王,我必须打,打到最后,部队打没了,我要亲赴战场。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出王的样子来。不能给我们男贾王列祖列宗丢脸。” —— “报,男贾使者说,只接受和谈,不接受招降。”招降使者回报。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三日后,三线同时进攻,争取在八月之前,扫平男贾。”北伐主帅霍子珍道。 下完这道命令,斥候们纷纷跑了出去,奔向各个营寨。 而此时有三匹格外粗壮的战马,飞奔至洛阳,这三名斥候是霍子珍手下最精英的斥候,他手里掐着一封信,是送给太后的。 可那个人刚走,身后同时飞出几匹战马,跟踪而去。 那几匹马一开始跟得并不是很紧,可过了一日之后,他们开始发力,路上已经准备了换乘的战马,紧紧追赶,通过一个又一个驿站。 终于在郑州附近,有一行人冒了出来,横在了路上。 军报斥候怒道:“瞎了眼吗?军报也敢拦着?” “呵呵,如果不是军报斥候,我们还不拦呢。”一个蒙面男子,阴恻恻地说了一句,突然拔出手中长剑。 三名斥候见形势不妙,一人留下,其它二人策马而走,却不曾想,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箭矢,把二人射杀当场。 那持剑人一跃而起,跳到马背上,抓住斥候脖领道:“我猜,一定是口信,霍子珍绝不会留文字把柄在你们的手中,对吗?” “不,我这里有书面信笺,如果你肯放过我,我可以把文字密码告诉你们。”斥候惊恐道。 “呵呵,拿来我看。” “你会放过我吗?”斥候狡诈双眼往信上扫了扫,他觉得对方不会信,也不会放过他,可他还是要这样问,显得自己很害怕。 “会,当然会。”剑客冷笑道。 斥候把信交给蒙面剑客。 剑客接过信,连看也不看,就交给了身后一名蓝袍蒙面人,那人打开心扫了一眼,道:“这是假的。” “不,是真的,千真万确的!”斥候道。 蓝袍蒙面人道:“是的,只论战策,确实是真的,但是这个信只是障眼法,绝不可能是你要传达的真实信息。看来你小子很狡猾,不上点手段,你是不会说了。” 随后这名斥候被这群蒙面人带走。 这帮人好像已经不害怕被人认出来了,来到秘密之地,摘下面罩。 那剑客是孟家剑客姬一发,而那看信的男子,是孟阳的弟弟孟音,今年三十七岁,当打之年。 他擅长的并不是军政,手里也没有正规军兵权,他的长处是谍报。 在孟氏门阀的谍报网里,他是中枢调停,他知道的信息,绝不比族长孟丹青少,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的时候甚至是选择性地告诉孟丹青信息。 “幸亏我们来得及时,否则让你小子跑过去,霍子珍与太后的计划就得逞了。”孟音冷笑一声道:“我们不但早就怀疑霍子珍,也已经打听到了你们这些死士斥候的底细。” 孟音一双长眼,诡谲而狡猾,盯着那斥候道:“你们三个的名字叫李浩,傅瀚,楚长青,对吗?那么你是哪一个?是有两个私生子的李浩,还是瞒报家庭情况的傅瀚,还是父母健在的楚长青呢?” 闻言,斥候大为惊恐,连忙求饶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放过我。” “好,好,好,别着急,慢慢说,哈哈哈。只要你配合,我不但会放过你,还会保证以后你荣华富贵。只是一点点小钱而已,对我们孟氏门阀,九牛一毛。” 第136章 乱棍 “喂,唐渊,你牛什么牛。如果上马比试,我觉得你根本就不如我。”吴匡微笑着说,他想用微笑掩盖什么,好像是好朋友之间开的玩笑。 如果这句话当真是唐虎或者陈豹说的,唐渊并不会往心里去,因为哥仨出生入死,共同进退,三个人中任何人有进步,对自己都是有好处的。 同生共死的感情,可以开这种玩笑,但是吴匡好像高估了自己的。 唐渊没理他,继续打扫战场。 刚才他接到命令,负责攻击一支小队,信报上说小队只有五百人,可这次战斗直属二团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预期。 敌军绝对不止五百人,而唐渊队伍里又有很多新兵,他们虽然作战勇猛,却缺乏纪律性和防护能力,敌军箭矢射来的时候,新兵们成片倒地。 “喂,你哑巴了?”吴匡继续挑衅。 “如果想在武艺上掰掰手腕,我时刻奉陪。”唐渊瞥了吴匡一眼,“无论是木质教具是真刀真枪,都奉陪到底。” 吴匡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冷着脸说:“你这人真不吃玩笑,没劲。我是来通知你的,唐琪让你送一千人给她。她说,准备冲击会昌。 你知道,现在男贾人根本守不住长城了。 呵呵,这群蠢货,以为长城是用来守的吗? 它的作用,主要是警报和传递信息。 长城那么长,怎么知道敌人是从哪个方向杀过来的呢。总不可能每个烽火台都放一个团来守护吧。” 唐渊并不想与他说话,可又不能太冷场,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男贾人有今天,是他们自找的。” 低下身子,从一个小兵尸体里找到一小袋粮食,打开一看,是一些烤熟的黄面,这应该是他中家里带来的。 这些粮食还没吃完,他就死了,如果让家里人知道,一定会心疼得撕心裂肺。 晃了晃头,甩掉那些坏情绪,继续翻了翻,找到了小兵的名牌。 每个士兵都有一个名牌,形制不一样,有的是木头的,有的是竹子的,只有都尉以上的军官,才配发金属或者玉器的,不过不要多想,所谓配发并不是军队给你准备,而是军规允许你自己准备。 至今,唐渊兜里揣着的还是一块竹鱼符,唐潇送他的那块铜牌,他还没时间去刻字。 “我手下现在也没多少人了。”唐渊指着面前的一大片尸体说:“本来我有三千人,现在死了一半,还剩下一千五,其中有八百伤兵。现在你跟我要一千人,人倒是够数,就是担心他们走不到地方。” “军令如山,你必须送去。”吴匡命令的口气说。 “是你带走,而不是我送去。”唐渊用手指了指吴匡:“注意,现在你是在与都尉长说话。我没心情用官阶压制你,不过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拿着鸡毛当令箭,实在是不讨喜的行为。” “唐渊,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唐琪身边的人。我这次来,代表的是唐琪。无论我用什么口吻跟你说话,你都不应该反驳我。” “你让我去死,我也要死吗?”唐渊苦笑:“不瞒你说,我唐渊压根就没打算在军队里混下去。什么中郎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时的首领罢了。 等打完了男贾,我就回家去,种我的一亩三分地。 而你不同,你是一个喜欢当官的人,希望你能让自己心胸宽广一些,这样你才能做更大的官。 别让自己的狭隘,阻挡了自己的升迁。” 唐渊不想跟吴匡斗嘴,他说了一句“跟我来”,便不再说话了。 来到军营里,唐渊让吴匡自己去选,选一千个人。 “除了军帐里的这几个你不能带走,其他人你随便选,选最强壮,最健康的。”唐渊说。 这时陈豹怒道:“我们现在能走路的都不到八百人,怎么给他带走一千,我想唐将军一定不了解我们的情况,否则凭她的个性,绝不会跟我们要一千人。吴匡,你不如现在赶紧跑回去,回禀将军,现在咱们的任务很重,敌军不知何时还会杀来,这种情况,怎么给她送一千人!” 吴匡冷声道:“陈豹,我希望你不要乱说话,唐将军怎么可能不了解你们的情况?你们三千人对阵敌军五百人,打了五天还没能肃清,却死了一千五百多人。你们这种情况,就是唐琪将军心软,否则早把你们给砍了!无能!太无能!” “滚你□了个□!”唐虎突然暴跳而起:“你知道我们对阵的是什么人?说是五百,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个数。不信你去数一数敌军的尸体,早就超过八百了!现在男贾人老头小孩都上阵了,男贾人不用训练,各个都会骑马射箭,你当我们是来这里玩耍的吗?我们直属二团是来散步的吗?一千五百条人命都撂在这了,你说我们无能?” “死得人多算什么本事?”吴匡眯眼道:“如果把这支部队给我,我早就绕到会昌后面去了,何必在这小山沟子里跟他们纠缠?” “好了吴匡,别在我这里争吵。”唐渊道:“我警告你,不要在我的军帐里撒野,否则我不管你是什么护卫队长,照打不误。” “你敢!”吴匡怒道。 “你试试?”唐渊阴冷道。 屋里突然变得沉闷,监军张努审时度势道:“好了,你们这群年轻人,说翻脸就翻脸,成何体统?” 闻言,众人纷纷坐了下来。 “既然中郎将有命令,就必须得执行,不过根据实际情况,我们可以适当修改一下嘛。我负责给唐琪解释,赶紧召集五百人给唐将军送去,我草拟文书。”张努说。 “如若是八百人,还好说些。如今突然打了对折,恐怕不妥。”吴匡道:“将军很少外派我来办事,如若我这次把她交代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你们觉得合适吗?” 张努道:“吴匡,我在军队里呆了将近四十年,什么情况没见过。只要我把文书写得仔细,唐将军是不会怪你的。甚至还会夸你办事机灵。” “不行,最少八百人。” “吴匡,你别给脸不要脸!”陈豹火了,冲上前去,一拳砸在吴匡脸上。 那吴匡,也是五虎之一,体格健壮,身法迅速,在地上一滚爬起来,与陈豹厮打。 “奶奶的,”唐渊站起身道:“把吴匡给我拿下,拉出去乱棍打死!” 第137章 质问 “姬剑,请留步。” 姬一发押送那个叫李浩的斥候走进孟府,恰巧被大公子孟宗看到。 大公子疑惑目光望着姬一发,姬一发权当没看见,继续闷头走路。现在他是在给族长孟丹青效力,而且大家都知道现在姬一发是孟丹青即将收入门内的义子,义子与大公子孟宗之间平起平坐,倒是不必刻意逢迎。 见姬一发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孟宗笑呵呵地道:“姬剑辛苦了,又立一大功。” 孟宗说话,姬一发不好再装糊涂,抱拳道:“大公子过奖。” “这个人是谁?”孟宗指着李浩说:“看起来好像是军队里的人,而且他的腰牌,还是咱们飞虎军的呢。” 这种制式的腰牌,还是孟宗亲手设计的,他当然能一眼认出腰牌的来历。 孟宗不认识李浩,可李浩却一眼就认出了孟宗,连忙求饶道:“大公子饶命,小的什么都招了,大公子饶命,是霍子珍去找太后娘娘里通外合要搞孟家,让唐振当丞相,霍子珍来当大司马。” “什么!?” 孟宗大惑,道:“你在胡说什么,霍子珍是我多年培养的家将,对我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背叛我!哦,你这样说,别不是有人别有用心,想用霍子珍搞倒我吧?这个人是谁!” 说话间,孟宗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人群之中,他竟然看到了孟音。 孟音这个人是孟家长老孟庆祝的儿子,也是孟阳的弟弟,平时行事非常低调,可孟宗当然知道,这个家伙其实是一个危险的角色。 他给父亲担当情报枢纽已经有许多年,他知道的信息非常多,而且家族地位也非常高,可他就是那样低调,从不显山露水。 包括这次他们回来,他竟然走在了姬一发的身后,这是不应该的。 就算姬一发将来会是族长义子,而且孟家对待义子十分重视,可孟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异姓之人,一般要走在孟姓公子的身后。 到底血缘关系更近一层,象征着孟家的法度。 “大哥息怒,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可以保证,这件事与大哥没有丝毫牵连。这完全就是霍子珍的决定,与大公子无关。”孟音道。 孟宗不屑一顾:“现在你跟我这样说,可是一会到了父亲面前,恐怕又要换一套说辞吧?霍子珍跟随我将近二十年,如今他要造反,怎么可能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是,我敢保证的是,我绝不可能参与这件事,因为造反对我没有意义!” 所谓的造反,指的是造孟家的反,而不是梁朝的反。 相反,霍子珍投靠太后,正是投靠皇权,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增加了皇权的统一,不但不是造反,反而是巩固。 但是这对孟宗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事。 本来他还指望霍子珍拿下燕云十六州之后,驻军在那里不回来了,以抵抗右律为名,留住八万人的军队建制,厉兵秣马,打造成孟家最强悍的一支部队。 可现在,听说霍子珍密谋造反,孟宗简直要气炸肺。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 孟宗火了,身边扈从立刻围拢过来,把姬一发在内的所有人都围在当中。 姬一发不敢对大公子拔剑,可他还是护在孟音和斥候李浩的身前,不允许孟宗靠近。 “大公子,这是孟相的命令,我等不敢违抗,也请大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姬一发说。 孟宗扬了扬头,冷静冷静,摆了摆手,示意扈从们退下,“姬一发,我知道你对我们孟家忠心,我也知道你对无敌孟督感情很深,不过呢,你不要搞错一件事。 我孟宗也是给父亲办事,也是给孟家办事,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就算我想把这人拦下,怎么,我还能把他放跑了不成? 如今父亲年岁大了,我也应该替他多分担分担。 你们不必慌张,先把他带到我屋里去,我先审问一下,再挑重点呈报给父亲。” 孟宗的话说得有道理,他可是孟家的大公子,是族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现在孟督死了,跟孟宗闹翻脸,对姬一发没有好处。 姬一发瞅了孟音一眼。 孟音点头道:“大哥亲自审问,我们当然放心了,既然如此,那孟音先告退了。” “哎,你别走。”孟宗终于露出一些笑容来:“你们都留下,陪我一起审问他,随后咱们一起去见父亲。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你我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孟宗这样说,对姬一发和孟音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既可以把人送到孟丹青手里,又不得罪孟宗。 于是爽快答应了。 来到孟宗的密室,开门见山问道:“霍子珍投靠太后,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浩说:“三年前就开始了。” “三年前?”孟宗想了想:“那时候先帝刚死,难道是先帝策反的?” 李浩说:“不是,就是太后的意思。是先帝驾崩以后才开始操作的。我们听联络人提起过,曹太后早就劝说先帝收门阀军权,可是先帝一直在打仗,抽不出空来。后来先帝驾崩,撤军的时候虽然梁军损失惨重,可那以后,桑腊王也派使者前来和谈,而那个时候,男贾人还正在与扶余人作战,所以大梁这边空闲了下来。曹太后就想趁此机会,策反霍子珍。” “那么后来,祁东阳带兵去平叛,曹太后为什么不派霍子珍去呢?”孟宗问。 “本来是打算派霍帅去的,结果是孟相和西门御史合力,把唐家的祁东阳推了上去。”李浩说。 “这个我当然清楚,可是,如果太后坚持要让霍子珍去,其实丞相和御史大夫也没辙。”孟宗捏了捏拳头:“难道说,曹太后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这时屋里没人说话了。 良久,孟音道:“我想是的,当初祁东阳五万对阵十五万,孟相都有些看不下去,想派兵增援,可是曹太后以各种理由拒绝。看来,这其中或许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布置。” 第138章 期盼 “这么久了,我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孟宗揉了揉下巴,“难道说,张之魁他们也要跟着霍子珍一起干?” “张之魁并不知情。” “那他霍子珍……”孟宗突然恍然大悟:“难怪他把张之魁支开,难怪他把飞虎军三个主力师也分开,看来,他早有预谋。” 孟宗闷头想了想:“四个新兵师的中郎将全是他任命的,也就是说,现在他控制了四个师?” “是这样的,而且现在他还在联络其他人。” “谁?” “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听人这样说的。”李浩低头。 孟宗面色冰冷,问孟音道:“你知道吗?” “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孟音道。 孟宗突然十分苦恼:“这下可麻烦了,霍子珍一直都是我的人,他要造反,我竟然不知道。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看来已经无法挽回了。不行,我必须阻止他。” “大哥打算如何做?” “杀!”孟宗阴狠道:“全杀掉。” “这样恐怕不妥。”孟音道:“既然他已经决心投靠太后,那么玄甲军不可能不支持他,另外他成天待在帅部,身边一大群扈从跟随,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呢。别说刺客,就连敌军九品战将颜盏石牙都拿他没办法。” “呵呵。”孟宗冷笑道:“你以为我是要杀他吗?不不不,我不会那样做。要杀,就杀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孩子,老婆,一个也不留。” “这样做,岂不是激化矛盾?”孟音疑惑道。 “我们当然不能亲自动手。我们要假借太后之名,杀他的家人。”孟宗说。 “嗯?”姬一发疑惑问道:“那怎么可能的,他要投靠太后,太后没有理由杀他的家人,相反,应该保护才是。” “正常人当然都会这样想问题,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家人让太后给杀了,你觉得,霍子珍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孟宗道。 “我想他不会信。”孟音道。 “信不信,不由他。”孟宗道:“我想你们都听说过犁万堂的名字吧?” “当然。”孟音说了一句,突然陷入深深的震惊当中,难道说,孟宗私下里已经买通了犁万堂? 这恐怕不太可能吧? 犁万堂是太后的亲信,是陪着曹太后驾到宫里的人,打小儿就护着她,怎么可能被孟宗策反呢? 孟宗看出孟音的疑惑,他突然冷笑道:“犁万堂当然不会亲手去杀人,不过,我们可以制造假象。然后阻拦霍子珍与太后之间的言路,然后把假消息传达给霍子珍。我们不需要永久隐瞒这个消息,只要霍子珍有了异动,那么他就已经被孤立了,到时候我们再收拾他!” “可是,我们应该如何阻拦言道并且把假消息传递出去呢?”姬一发道:“霍子珍与曹太后之间,有专门的斥候来往,我们恐怕很难安插进人去。” “何必安插,这不是有现成的吗?”孟宗指着李浩,转过头道:“李浩,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我给你弄个县侯当当,可如果你不听我的安排,那么我会把你的家人投道蟒蛇窝里去。”目光阴狠地道:“被蟒蛇吞食的感觉,你觉得……是不是……” “别别别!大公子,您开恩,我不要什么县侯,我只求大公子犯过我的家人,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李浩崩溃地道。 “很好。那你来说说,如果我让你传假消息给霍子珍,霍子珍会信吗?”孟宗道。 “那要看大公子把事情坐到什么程度。”李浩道。 “那你说说看,什么程度能让他信?”孟宗问。 李浩道:“先杀他的全家,然后我带着他儿子的首籍去见他,他肯定会信,而刺杀他全家的人,必须留下犁万堂独门绝技‘黑沙掌’的掌印,这样一来就肯定坐实了。” “好!哈哈哈,很好!”孟宗冷笑两声。 “慢着。”姬一发道:“我觉得这很荒唐。作为太后,保护霍子珍的家眷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他的家眷下杀手?这是其一,其二是,就算要杀霍子珍家属,怎么可能让犁万堂亲自出手,而且还留下罪证?最后,我对这李浩根本就不信任,他可是霍子珍培养多年的死士,他怎么可能有家眷明目张胆地留在洛阳?” “你的意思是?”孟宗问。 “这些消息都是假的,是他用来骗人的障眼法,而那些所谓的家眷,根本就不是他的亲人。”姬一发道:“现在,他想方设法让我们相信他,好把他放回去,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霍子珍,大公子,你听我的,咱们绝不能上当。” 闻言,孟宗闭口无言。 虽然孟宗创造力不高,可他不傻,他听懂了姬一发的话。 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破灭了,突然怒从心头起,抬起头照着李浩的心口就是一脚。 突然,姬一发掏出一把匕首,从李浩的左脸穿透,从右脸冒尖。 九品剑客,出手快准很,几乎一丝不差,只是李浩闭口太紧,几颗石牙被剑刃打碎。 孟宗疑惑:“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他的想法已经被我拆穿,凭我对死士的了解,必然会想办法自杀,我用刀别住他的嘴,让他咬舌都不成。”姬一发说。 孟宗点了点头,背着手在屋里踱步。 孟音道:“大哥,咱们不如现在就把他送到相爷面前,否则迟早生变。” “可是,我现在还没想好如何与父亲说这件事,毕竟霍子珍是我的人呀。”孟宗担忧地说。 “其实大哥不必担心这个,相爷早就对霍子珍产生了怀疑……”孟音欲言又止。 孟宗一瞪眼,想了想,又变得目光缓和,尽量压制情绪问道:“那么,你们早就开始查他了?” “是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办他,非要等到现在?” “一开始没有实证,孟相说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不可以对霍子珍下手,免得愿望好人,寒了家将们的心。” 孟宗想了想,突然又问:“既然查霍子珍,那么父亲有没有查我?” 孟宗目光惊悚,同时带着一抹期盼的神色。 第139章 总攻的序幕 夜风扯动风铃,轻快的铃声仿佛洒落青石上的珍珠,哗铃铃,仿佛让自己回忆起许久以前的事。 这一挂风铃,或许是唐渊参军以来,获得的最好的一件战利品,可它竟然不合时宜地挂在了一户男贾人的家中。 印象中,男贾人都是野蛮而粗糙的,可实际上,男贾女人们和汉人女人都一样,在能保证温饱的前提下,都喜欢收集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点缀家中的生活。 有女人才算是家,没有女人算什么家呢。 最近的战斗,打得非常苦,闷热的天气,让穿着铁甲的人,甚至恨不得把铁甲脱掉,或许这是他们头一次羡慕那些没有铁甲的士兵。 唐渊刚刚攻陷了一个县城。 一开始接到任务的时候,唐渊甚至觉得张之魁是不是疯了,让他带着一千三百人去打县城? 而且队伍里还有二百多名重伤号,当地的百姓早已跑光了,想把伤兵托付给百姓,想都别想。 偶尔碰见一些百姓,看服饰就知道是男贾人,把伤兵交给他们,还不如直接把伤兵杀死。 还好,这个县城里几乎是一座空城,城市很小,城墙很破,护城河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用投石车轰炸一阵,城墙还没倒呢,城里的百姓已经登上城头,挥起了白旗,示意他们不要再轰了,城里的男贾人早就跑光了。 进了城,唐渊并没觉得安稳,现在唐琪正带领三个旅攻打昌州呢,听说战况紧急。 敌军的五万部队已经完全龟缩到了燕云十六州,而且这里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在汉人手里,还是在男贾人手里都是如此。 所以但凡是州级的城市,城墙都格外坚固,想用投石车这种装备轰开,不知道要砸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实现。 张之魁前一阵听说要调回帅部,由于他手下部队超编,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的超编部队送给这四个师。 可后来他又接到霍子珍的帅令,命他不必回来,继续指挥四个师,形成东线战团。 其实,张之魁接到的帅令是有问题的。 因为正常情况下,文书上应该能见到总监军赵光达的印,最起码也应该有总参将总参将卢武轩的印,可这张军令上,只有霍子珍自己的印。 如若是别的门阀将军看到这份帅令,甚至可以抗命,但张之魁不会。 首先,他们都是孟氏门阀的人,互相之间多了一份门阀命令,另外张之魁心中憋着一股劲儿,他甚至想用自己的表现证明给孟家族长看,我张之魁的能力,绝不在霍子珍之下。 所以,张之魁指挥的东线部队,打得特别猛,已经吸引到了龟缩在沃州的蒲察素甲的注意。 听小道消息说,蒲察素甲突然被男贾王召回,心中十分不满,他认为男贾王耽误了他消灭张之魁部队的战机,可后来他才知道,让他回来的并不是男贾王,而是五王爷完颜大鳟。 完颜大鳟担心自己调不回蒲察素甲,所以才假借男贾王之名命令他,为此他更是气上加气,大发雷霆之怒。 要不是现在正两国交战,他恨不得跑到王上面前参完颜大鳟一本,在公堂之上好好理论理论。 “大家手里现在还有多少人,都把实数报给我。”张之魁召开紧急会议说。 “我手下还有五千三百人。”虎贲四军三师中郎将肖飞说。 鞠樊瞅了韩当一眼,说:“两千七,其中包括一些伤号。” 唐琪看了岑参一眼,岑参会给她一个眼神,示意你先说。 唐琪道:“三个旅加上护卫团和监军团,一共还有两千人。” 张之魁知道唐琪手下还有一个师直属团,于是问道:“唐渊呢?他手下有多少人?” “他刚打完会昌,我也不清楚到底能有多少。”唐琪猜测道:“打之前,他有一千三百人,其中还包括二百重伤号。” 张之魁皱眉,目光挪向岑参。 岑参道:“六千五。” 张之魁道:“再加上我的四千人,粗略算下来,我们差不多有两万人。现在蒲察素甲只有一万五。我决定,跟他再干一场。” 上次在弓高城,双方的战斗太惨烈,不过双方主将,也给对方深刻的印象。 虽然蒲察素甲上一次跑了,可他心中依然不服气,他带着人杀回来,张之魁也跑了。 双方可以说是扯平了一次,而这次见面,蒲察素甲没有退路,同时他的战斗意志一定会更坚决。 事实上,男贾人的战斗精神一直都很顽强,从马颊河一战,唐渊就有深刻体会。 就在唐渊打算在会昌休息一天的时候,突然接到张之魁副帅的命令,要求他快速向昌州集合,信报中说,他们四个师已经拿下了昌州,正准备与沃州之敌蒲察素甲决战。 唐渊不敢耽误军令,他倒不会害怕张之魁,而是担心自己延误战机,最终使梁军受到损失。 别小看一千人,用好了,或许能起到压倒敌军的一股奇兵力量。 天平持平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砝码,或许就可以改变方向。 幽州是大州,幽州辖内包括十六个重要城市,大家习惯称之为燕云十六州。其中有几个城并不在幽州,而是在妫州境内。 以范阳为中心,北面还有重镇檀州,那是如今男贾人唯一的战略纵深了,如果他们想逃跑,那里也是必经之路。 据说,霍子珍大帅已经让突破雁门关的王操天迅速向檀州靠拢,切断男贾人逃跑的路线。 霍帅这一招够狠,这是想把男贾人全部围杀在燕云十六州之内。 可是,这长途奔袭对于老将王操天来说,十分具有挑战性,也不知老将军能否完成任务。 “报唐都尉长,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已经看不清形势了,双方的阵型都用上了,已经开始混战!都没有剩余部队了。”斥候冯飞马,快速奔来。 “你确定敌军一定没有援军了?”唐渊正色问道。 “我过去的时候,联系到了斥候队长白萩,他已经派人爬出去几十里地侦查,绝不会出错。” “好,咱们先上前面小山,看一看双方的形势。”唐渊扬起马鞭:“出发!” 第140章 击杀蒲察素甲 张之魁与蒲察素甲鏖战昌州城下,看得出来,张之魁是真拼了。 张副帅亲赴战场,胯下闪电白龙驹,手持三尖两刃青锋刀,大刀上下翻飞,一个冲锋一道口子,一个盘旋砍倒一片。八品战将骁勇无敌,锐不可当。 他清楚,如果自己不打出来,敌军是不会攻城的,蒲察素甲虽然好战,却也冷静,他知道此事男贾国兵少,攻城消耗太大。 如果一个在城里,一个在城外,这样耗下去,虽然自己不会落败,但张之魁考虑的并不是这个战败的问题。 他需要军功。 一定要打,而且还要杀出去。 双方都很了解对方的打法,也无需试探。 先是一阵弓箭飞射,一方的箭矢射没了,开始冲锋。 骑兵先冲,步兵跟上,双方在两翼都安排了梯队,不久后大旗飘摆,纷纷加入战团,打得好是激烈。 战场越打越大,已经蔓延开来,这个时候,谁也照顾不到旁人了。 唯独唐渊逍遥自在,站在高岗上,了望战场,他在寻找唐琪的将旗。 其它中郎将,无论出于什么境况,现在唐渊都不会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中郎将。 那个女孩不简单,刚刚二十岁,带领部队从棣州一直杀到幽州地界,在她的带领下,神策军暂四师是八支新兵师里最出色的一支,从军功薄上看,军功在所有20个师里排名第十三,遥遥领先于其他新兵师。 仅次于主力部队,甚至唐琪私下计算过,神策暂四师的军功如果严格按照惯例来看,已经进入了前十名。 但是帅部不会严格按照惯例来排列军功,这一定是大帅霍子珍故意安排的,总不能让新兵师超过主力师,那样该主力师中郎将颜面上挂不住。 都是刀口上舔血,谁也没扯后腿,只是分工不同,战区不同,敌人也不同,霍子珍作为大帅,要多层考量,特别注重军队的士气。 “不好,唐琪那边很危险!” 唐渊还在找唐琪的将旗,结果还是斥候冯飞马发现得最快。 不愧是观察斥候,眼力果然不凡,乱军之中,很快就能发现唐琪的位置。 “骑兵跟我走!”唐琪带领五百骑兵,奔下高岗,马蹄扬起一趟沙尘,仿佛一条巨龙从山上滚滚而来。 也不知是不是蒲察素甲那边有可以安排,敌军有三个千夫长围攻唐琪,纵使唐琪身边有白恪、典梼、典枭,依然打得很吃力,后来被团团包围,在战场上,形成一个小型的包围圈。 此时每个师都自顾自与敌军搏杀,根本没精力来支援唐琪。 女将军拥挤在人群中,左右摇晃,还要指挥部队,稳定军心。 好像是受伤了,距离太远,看不清她受了什么伤。 突然一股骑兵飞奔过来,距离还远的时候,敌军就已经发现了唐渊,一名千夫长拨转马头,带着人冲了过来。 剩下两名千夫长继续围困唐琪。 两伙奇兵对冲,一个回合,倒下一大批人。 这种对撞式的搏杀,是伤害最大的搏杀,双方都不能退缩,越退缩,死的人越多。 一个回合之后,双方最少损失五分之一的兵力。 虽然不一定都是战死,可既然落了马,不死也伤。 一个冲锋之后,两伙人混战到一处。 陈豹不与小兵纠缠,目光急转,瞄准敌军千夫长,拨马冲了过去,有千夫长卫队阻拦,九凤朝阳乌金宝刀一闪,掀翻两匹战马,再一催马,直取千夫长人头。 千夫长人头落地,敌军稍显慌乱,可男贾人就是这样,首领死了,次领立刻站出来,继续战斗。 陈豹连续砍翻两个次领,唐虎砍断战旗,这次敌军才向大部队撤退,唐渊等人在身后掩杀。 平衡被打破。 白恪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方天画戟直刺敌军千夫长,高高提起,耀武扬威。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虽然这次战况依然惨烈,可持续的时间不像弓高城那次那么长,所以到了最后,也没累死几匹马,而唐渊等人依然战斗力十足。 远远望去,神策军暂四师直属第二团,一群生龙活虎,战斗力超人,后来取代了唐琪的位置,引领将旗,引导一个师左冲右突。 当然,肯定是唐琪的授意,中郎将旗才会跟着唐渊跑。而她则是退出了战斗,找地方疗伤去了。扈兰花、倪瓒、吴匡陪同等卫队陪同。 蒲察素甲与张之魁早已碰头,二将鏖战百余合不分上下。 突然一匹枣红大马斜向刺来,马上端坐一人,挥舞方天画戟,掀翻几个铁甲骑兵,咆哮一声,闪电般从蒲察素甲身边飞过,蒲察素甲只觉得脑后一沉。 “蒲察素甲死啦——!” “白恪威武!” 也不知是谁最先吼了一声,梁军士气大振。 男贾人虽然是侵略者,可他们的战斗精神,不容抹杀,即便是蒲察素甲战死,他们依然可以战斗。 将旗被砍翻,还是继续战斗。 张之魁长叹一声:“难怪他们几十万人便能占据河北大地,这种战斗精神,可歌可泣。” 战后,张之魁名人厚葬蒲察素甲,并把他手下的十名千夫长埋葬在了一个坟里,只是没给他们立下墓碑。 “张帅,是否乘胜追击?”虎贲中郎将肖飞身上的铠甲已经染红。 张之魁大刀指向北方,喊道:“一鼓作气,拿下按次城!” 张之魁带着部队继续往北,当日拿下空城安次,逼近幽州重镇龙山城。 本来还想进军龙山,可这时部队走不动了,比如唐琪,她中箭以后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失血过多,几有昏厥之相。 下令修整。 这种战斗不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有轻重之分。 唐渊等人擦破了点皮,简单包扎来见唐琪。 却被扈兰花拦在帐外,她说:将军刚止住血,看起来脸色惨白,不过她精神头还是蛮足的。 众将想进屋慰问,扈兰花说:此时将军卸甲,肩膀□露,众将不方便去看。 众人隔着门帘,报告了情况,唐琪一一答复,众人告退。 第141章 送药 每次战后的第一个夜晚,都特别安静,因为将士们都太累了。 除了城墙上的哨兵依然不能睡觉,其它所有人都是和衣而睡,生怕敌军这个时候偷袭。 唐琪受伤很重,伤在肋骨上,军医说肋骨有骨折的迹象。 她很疼,可她却咬着牙不吭声。 晚上的时候,她发着高烧,扈兰花在她身旁殷切伺候,一边放着水盆,水盆里有打湿的毛巾。 两块毛巾交替着给唐琪敷在额头上。 “倪大哥,将军退烧了吗?”唐渊手拎拎着一包药和一个模样怪异的木桶,来到将军账外。 “还没有。”倪瓒抬眼看了看唐渊,由于吴匡总说唐渊坏话,现在倪瓒见到唐渊显得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 “我来给将军送药。”唐渊目光锐利,通过吴匡的脸色和眼神,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可他并不会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而是直接说此来的目的。 “木桶是干什么的?”倪匡审视的目光看着木桶:“看起来不像是盛药的。” 见倪匡起疑,唐渊没说什么,把木桶放在门口。 “我只送药。” 倪瓒迟疑了一下,掀开门帘看了看,没说话,而是用手指了指帐里。 唐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轻轻掀开门帘,向屋里望了望。 屋里的很暗,可还是能看到唐琪痛苦的面庞。 其实唐渊的动作非常轻,掀开门帘也几乎没有声音,可不止为何还是被唐琪察觉,眼睛突然睁开,看到了唐渊。 “找我有事吗?”唐琪说。 唐渊顿了一下,道:“我手里有些草药,可以退烧。” 扈兰花见是唐渊来了,微笑着快步走过来,说:“是咱们乡下的土方吗?” 唐渊道:“对,是节节草。” 扈兰花笑意加深了,扭回头对唐琪道:“刚才我就跟将军说过,在咱们扈家庄,老百姓发烧了都吃这个。我一直照顾你没时间去采,既然唐渊送来了,我去给你熬药吧。” 唐渊说:“你继续照顾将军,我去熬药吧。” 其实唐琪对这些土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只是将士们有心给她治病,心中一暖,便答应了。反正现在她也需要大量饮水,弄些草药喝喝,跟喝水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唐琪不是普通女孩,面对药物的苦涩,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偏偏,这服药又有一个别名,叫做锁眉草。 味道极苦,连唐琪也不禁微微皱眉。 “这么苦?” 唐渊你笑了:“这药在咱们当地,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土木贼,草根特别坚韧,味道也特别苦。不过效果还是蛮不错的,这多年我采过不少,都是存着卖钱的,这次参军,我也带来些,给唐虎和陈豹都用过,效果蛮不错的。” “希望如此吧。”唐琪喝完了,扈兰花接走药碗。 唐渊的目光在军帐里扫了扫,他觉得这里好像少了一样东西,而自己有备而来,东西就放在外面,“将军,我找扈兰花有两句话说。” “嗯,去吧。” 走出帐篷,见到倪瓒,扈兰花想继续向外走,可唐渊却直接开口道:“这个桶是我做的,你拿去给将军用吧。” “这是…”扈兰花稍微迟疑了一下,可少女还是很快看懂了。 抬眼看着唐渊,问道:“如果我受伤了,你也会送我一个吗?” —— 战争还没有结束,各战区的战斗在进行,双方使者的谈判也一直没停止过。 某种意义上讲,现在这个阶段的战斗,都是在为谈判做服务的。 一场胜利,就是谈判使者手里的砝码。 梁军副总监军、玄甲军监军赵光旭任命为谈判使者,与敌军副帅完颜洪森谈判。 梁军要求男贾人必须无条件投降,其它别无选择,咱们谈判,谈的是投降后的待遇问题,而不是和谈停战问题。 完颜洪森带来的事男贾王完颜乾坤的命令,男贾王倔强依然,只同意和谈,不同意招降,王的荣耀不允许他投降。 按理说,谈判桌上谈不拢,就应该继续打下去,可不止为何,最近霍子珍竟然放缓了进攻的节奏,甚至让攻打武州的王操天撤出战斗。 这个决定在军内引起不小的震动,大家议论纷纷。 有的说,男贾人可能是要投降了; 还有的人说,男贾人这是缓兵之计,他们在等右律人的援军。 更有的人说,这几天晚上看不到金星和水星,不适合作战,所以大帅要求暂停进攻。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对于种种说法,唐渊却完全不放在心里,他只是关心自己的队伍,一边到处抢粮食,一边招壮丁,不时搜刮一些钱财,中饱私囊。当然,唐渊做这些是有底线的,他从来不搜刮穷苦百姓,但是面对那些富商地主的时候,他可就不客气了。 如今他的行军箱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三个,觉得箱子多了太惹眼,干脆打开一个箱子,把金银财宝分给了大家。 众人高呼唐都尉长仗义。 当然,唐渊也不会忘了给扈兰花送去一些,当扈兰花接到一串珍珠项链的时候,开心得忘记掩饰自己的情绪。不像以前,虽然收了礼物,还要诋毁两句,以表示自己“不喜欢,勉强接受”的感觉。 “唐渊,你是不是疯了?” 典梼突然找上门来,对唐渊道:“听说你小子到处搜刮金银财宝,而且还发给了士兵,连中郎将的扈从你也敢发?” “哦对了,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你给我放那。”典梼老大哥似的拍了拍唐渊的肩膀说:“你小子到底想不想干大事?” “不想。”唐渊很快地说:“打完男贾我就回家。这些钱我能带走就带走,带不走就送给你们享用。” 典梼大失所望,他坐了下来:“加入门阀之后,唐家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有钱。你的家人,会过上人上人的生活,比如我们典家,一紧三代给唐家当家将,这三代人吃穿都是贵族品质的生活。” 唐渊道:“我没有家人。我现在只给我自己活着。我不想加入什么门阀,给人家当……当什么家将。我没有瞧不起家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家将总要打仗,将军难白头啊,所以我还是想回老家当个小地主,娶个漂亮媳妇,生两个娃,也就是一辈子了。” “真心话?” “对。真心话。” “你这个想法必须转变。” “为什么?” 第142章 鲁莽 洛阳,北伐军主帅霍子珍的家,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帅,他的家看起来并不十分豪华,与普通将官的家也没什么两样,虽然也是三进的院落,却显得有些简单,过了影壁墙之后,便是正房屋了,而后院的小房,看起来更好像是一种建筑点缀。 十名刺客趁着夜色闯入霍子珍的家。 本来这十名刺客是保护霍子珍家眷的,可现在他们变成了凶手,进屋之后二话不说,就把霍子珍的父、母、兄、弟、妻、子全都杀了个干净。 然后他带着这个消息,把李浩交给了孟丹青。 孟丹青闻言,面沉似水。 “孟宗,你这么大年纪了,办事还如此鲁莽,你让我如何放心把整个家族交个你管理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孟丹青的目光好像万丈深潭,带着一抹恐怖的空洞感。 “父亲,霍子珍造反,与我无关呀。”孟宗求饶的目光看着父亲:“所以我要杀了他的家人,与他彻底决裂,也是表明我与他的立场不同。” “就算你不杀他的家人,我也会相信你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孟丹青疲惫地站起来,他看起来好像老了很多:“如果你不杀霍子珍的家人,我或许还可以挽回霍子珍,现在你把事儿给做绝了,我们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难道父亲,早有办法?” “你说呢?”孟丹青本应该发火,可这次他却没发火,或许是心彻底被伤透了,他又坐了下来,手指有些颤抖,忽而沉声道:“把李浩放回去,把事实告诉霍子珍。” “父亲,如果那样话,咱们这次就彻底输给太后了。”孟宗为难地道。 “霍子珍的亲信当中,有我一个眼线。”孟丹青说:“希望他这次能立大功,把这件事转嫁到曹太后身上。虽然霍子珍的家属是我们杀的,但是我们可以说,是曹太后故意把消息透露给我们的。然后你脑子一热,就把人给杀了。现在,以我的名义挽回霍子珍,让他知道太后是不可考的。这样做,你猜霍子珍会怎么想?” “父亲,现在霍子珍手握兵权,我们这是要把他往绝路上赶,不如去找曹太后,让总监军赵光达把霍子珍拿下,也就算了。”这是孟宗先前考虑的,他认为这样做万无一失。 可孟丹青却说:“这正是你最大的败笔!这件事你办得还算秘密,曹太后的人也未必知晓,在霍子珍消灭男贾之前,绝不能动他。否则他带着人自己建国,你当如何?又或者他带着兵反而投靠了男贾,又当如何?再或者,他带着病去了右律或者新外,我们能把他怎么样?” “你的馊主意太多了。”孟丹青的手越发颤抖:“把孟音给我叫来。” “父亲,这件事我们两个就能决定,喊他干什么?”孟宗烦躁。 “我让你叫,你就去叫!怎么,我还管不得你了?”孟丹青怒目而视:“这件事如果挽救不回来,燕云十六州可能就打不回来,你孟宗就是千古罪人!” 孟宗走后,孟丹青闭着眼睛倒在椅子里,气血上涌,手脚冰凉。 愚蠢,太愚蠢,怎么会生出如此愚蠢的儿子来呢? 孟丹青发动一切棋子,开始重新操作这件事,他一定要让霍子珍以为,这件事是曹太后导致的,至于通知霍子珍这件事的时机,也很微妙。 “现在还不能让太后知道这件事,一定要瞒着。否则她提前采取行动,对我们很不利。另外告诉霍子珍,不要再跟男贾人谈判了,赶紧消灭他们。” 孟丹青安排道:“再密信张之魁、洪冥善、肖飞,时刻盯着霍子珍,如果霍子珍要收他们的兵权,必须驳回。如果有人硬抢,哪怕是赵光达,也不能给,如果抢得急了,就杀了他。” —— 谈判使者赵光旭突然接到密令,密令说,不必再谈判,直接杀光男贾侵略者。 完颜乾坤见梁军发动总攻,他命令众人带着男贾子民向北逃,并且带上了他的王玺和一份国书,让完颜大鳟去投靠新外王。 可当他们走到檀州的时候,向北的路已经被王操天给封死了。 而梁军也已经闯入了大都城。 城大难守,完颜乾坤直接放弃了抵抗,但他并没有投降,自己骑着战马,带着禁卫军,站在中枢大道上,以一个王的气魄,接见杀入城里的人。 他要看一看,第一个闯进来的是谁。 他要那人一战。 此时他身后还有将近五千人。 不久后,他见到有一个打着神策军旗号的队伍冲了进来,他们速度很快,看样子目标也很明确,就是来闯王宫的。 可当那些人一拐过来,发现一名身穿冕服的老者手持狼牙棒拦住去路,不免有些起疑。 完颜乾坤道:“来将看起来何人?可是霍子珍或者张之魁否?” 来人道:“不是。” 完颜乾坤又问:“那么,你是赵光达、卢武轩吗?” “也不是。” 闻言,完颜乾坤叹了口气道:“莫非,你是哪个师的中郎将?你且报上名来,让我知道你是谁。” “神策三军暂四师直属第二团都尉长唐渊。” “呜呼,区区都尉长,不足以一战。你且把你们中郎将喊来,我要与他一战。” “你已经必死无疑,何必浪费功夫,这种缓兵之计没用了。” “放心,我不会跑,”男贾王道:“作为一个王,我最起码也要是在一名万夫长手下,否则我还不如自杀。如果你还对你们中郎将忠诚,不免把这个消息快速转告与他,击杀本王,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功劳。而你,还不配与我一战。” 突然,对面青年将军大笑道:“男贾王,别再装腔作势,既然你想死像王一样,我也可以成全你!” 突然,从男贾王身后冲出一个人来,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与唐渊你相仿。 “父王,儿臣愿与他一战!” “去吧,像个勇士一样,跟他打!” 唐渊还没出马,陈豹一抖马缰冲了上去。 二将无话可说,刀棒并举,十几个回合,王子被陈豹斩于马下。 第143章 像王一样死去 当唐渊碰见男贾王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一点儿兴奋劲儿,因为男贾王身后五千人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自己才带着五百人来,如果男贾王一声令下,他们五百人瞬间就会被包围。 可是男贾王并没有那样做,看得出来,他压根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大都。 某种意义上讲,男贾王的这股视死如归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到折服,不过两国的仇恨,不足以让梁人对他手软。 就在双方派遣将官一一对阵的时候,梁军大部队开了进来。 五万人包围了男贾王,这时唐渊不再担心被男贾王包围了。 可是男贾王依然临危不惧。 他身材高大,银髯飘洒,身穿冕服端坐战马,手持金顶狼牙棒,也是威风凛凛。 他身后还打着金顶华盖,象征着他高贵的身份。 霍子珍听闻怪事,亲自跑到阵前,指男贾王道:“直至此时,本帅依然可以接受你的降表,只要你放弃抵抗,我便留你性命。” 男贾王道:“本王自打会骑马那日起,就不知何为投降二字,今日我男贾战败,虽败犹荣,却不会有投降一说。我们男贾人,绝不投降,这也是我们的骄傲。” “完颜乾坤,你太自负了。”霍子珍道:“由于你穷兵黩武,才导致男贾国毁于一旦。今日之祸,均由你一人造成,如若你现在肯放弃抵抗,便是挽救了你身后的五千人马,还有满城的男贾百姓。我霍子珍,以帅旗担保,只要你肯投降,不但你可的罪可免,你的家人,你的部将,罪名都可以免除。你们来我大梁军队,随我们一起南征北战,待立下战功,我还可以为你们请奏陛下,为你们讨要军功。” 闻言,男贾队里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看得出来,男贾将士,并非完全都是男贾王这种想法。 你是王,你想以一个王的样子死去,可我们不想死,如今大梁主帅亲自承诺,正所谓军中无戏言,他霍子珍不可能当这么多人的面耍诈,否则毁他名誉。 男贾王见将士们动摇了,突然觉得心中一凉。 他叹了口气,指着霍子珍道:“霍帅敢与我一战吗?如若你能杀得了我,我的子民从此投降你们。”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我霍子珍没有欺负老叟的习惯。” “霍子珍,难道你瞧不本王的狼牙棒吗?” “如若你还是当年的完颜乾坤,我倒是愿意跟你会一会。” “那边无须多言!来与我一战!” 作为主帅,岂能轻易冲上前去舞刀弄枪,何况已经把敌人围困至此。 但是完颜乾坤叫嚣,梁军这边又不能不作出反应,否则军人的荣誉受损。 突然一人咆哮一声道:“我来与他一战!” 霍子珍扭头一看,是飞虎军二军暂七师中郎将徐岚,此人素有小霸王之称。 霍子珍点了点头。 徐岚打马上前,刀指男贾王道:“老匹夫,我来会你!” “来将何人,抱上性命,我男贾王手下,不杀无名之鬼。” “你爷爷徐岚!” 男贾王没听说过徐岚,不想与他打,这时身旁一员战将冲了出来,与徐岚战到一处。 街道宽阔,双方对峙,两将打得激烈,忽而鼓声骤起。 鼓声一起,战将与战马仿佛都显得亢奋异常,二人斗到三十多个回合,徐岚把敌将斩落马下。 梁军欢呼声此起彼伏。 这时,男贾军中又有战将要上,却被男贾王伸手拦住。 男贾王银髯一甩,打马冲了上来,与徐岚到而是回合,狼牙棒自下而上将徐岚颌骨击碎,命绝当场。 “霍子珍,来战!” 霍子珍眯了眯眼睛。 身旁张之魁道:“我与他战。” 霍子珍摆手道:“方才他没出手,不知他深浅,我不欺负老叟,也便罢了。可如今他杀了徐岚,再与我叫板,却不敢与之战,颜面何存?” 霍帅伸手摘下御赐金刀,自打从经常发兵,这把刀还是头一次派上用场。 平时,他都把刀供在军帐之内,好像一件礼器。 “完颜乾坤,你看本帅这三亭冷偃铄合扇板门刀,乃是大梁皇帝所赐,开战至今,未曾用过。今日用来斩你,可觉得值得?” 男贾王哈哈大笑道:“本王早已看淡生死,如若能死在这把刀之下,倒也欣然。” 话音刚落,二将拼斗一处。 那完颜乾坤,虽老迈,狼牙棒却不老,与八品战将霍子珍打得平分秋色。 让人不禁感叹,当年九品战将完颜乾坤,年轻时应有如何风采? 二将斗到百十回合,双方擂鼓震天,呐喊声震动天地。 过了百合,完颜乾坤体力渐渐不支,鬓角流汗,棒法迟缓。 霍子珍正是当打之年,瞅准机会,一刀下去,将男贾王砍落马下,但他并没下死手,刀指完颜乾坤道:“肯投降否?” 完颜乾坤道:“你杀我,他们便可投降。” 霍子珍道:“那你为什么不降?” “我是王,战败了,就必须死。” 突然一道冷箭飞来。 霍子珍躲闪不及,箭矢正插在头盔之上,幸亏大帅盔甲坚硬,否则必然命丧当场。 还没看清是谁射箭,只见敌军后方冲过来一哨人马,虽然人并不多,可却各个精壮神武,为首医院将官,身材高大,战马如龙,手持紫金马槊,咆哮一声:“霍子珍休要动我大王,颜盏石牙来会一会你!” 霍子珍轻蔑笑道:“男贾王,看来你说话不算。” 男贾王闭了闭眼睛道:“我故意把他支开,结果他却又回来了。倒不是我故意想食言。” 颜盏石牙号称男贾第一战将,纯正九品,在这次河北大战当中,多次重创北伐军。 曾经,虎贲云麾将军萧寒要与他决战,可男贾大帅完颜大鳟没给他这个机会。 男贾王让完颜大鳟带着子民逃离燕云,也罢颜盏石牙派了出去,结果颜盏石牙走到半路,又跑了回来。或许,他已经猜道男贾王会来这一手。 在他看来,大王如若死了,作为男贾第一战将,便没有了灵魂。 “霍子珍,我知你不是梁国第一战将,你且回去,换你们最厉害的人来与我比试。如若单打独斗战胜我,其它男贾人才能服你,如若战不胜我,把我们男贾人杀光,也不会服你。” 第144章 惋惜 “白恪哪去了?” 见霍子珍果然归队开始选将与颜盏石牙对决,唐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白恪一心想成名,此时正是绝佳机会,可他跑哪去了?”唐渊四处打听。 典梼道:“白恪正在唐琪身边,唐琪受伤,行动缓慢,估计此时距离大都还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闻言,唐渊为白恪感到惋惜。 而此时,霍子珍也在问:“虎贲云麾萧寒可在阵中?” 一打听,萧寒此时竟然并没有进城,他为什么不进来,谁也不知道。 霍子珍纳闷,那萧寒本次战争一路先锋,为何到了最后,突然止步不前了呢? 莫非,他接到了西门真森的某些暗示? “谁愿与之一战?” 霍子珍问了一句。 众人竟然无人应答。 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已经是战争的最后阶段,只要打完这一仗,战斗就结束了,凭借军功,回家享清福,谁愿意在最后时刻,冒险去与颜盏石牙决斗呢? 这种思想作祟,连张之魁在内,都不说话。突然让霍子珍觉得十分尴尬。 他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几名心腹身上。 突然,飞虎二军暂六师中郎将万霖出列,道:“末将不才,愿与之一战。” 闻言,霍子珍看了万霖一眼,他才六品的战力,照比颜盏石牙相去甚远,虽然他勇气可嘉,可是白白送死,还是太不值得了。 于是霍子珍并没同意。 一时间,气氛尴尬。 这时玄甲军中一员小将冒了出来,“霍帅,末将愿往。” “汝是何人?” “郡王赵挺之子,赵奢。” “哦,原来是皇家儿女,面对强敌,你可要多加小心。” 赵奢冲上前去,与颜盏石牙交战,仅三个回合,颜盏石牙一槊砸下,人死马塌架。 金顶马槊一挥,颜盏石牙喊道:“梁军里都是些废物吗?哈哈哈哈哈!” 这时张之魁道:“一群困兽而已,咱们何必跟他们一对一地打,一声令下,剿灭他们便是。” 霍子珍道:“此情此景,蛮夷尚且保持王之风度,我礼仪之邦,岂能输给他?如若此时一声令下,即便是胜了,也为人不齿。更何况,我梁军之中,并非没有良将,只是有人不敢与之一战罢了。” 闻言,又一小将站起身道:“末将不才,愿与颜盏石牙一战。” “汝是何人?” “左金吾卫中郎将鞠无命之子,鞠常。” “哦,原来是鞠兄之虎子,那你且上去,与他一战。” 鞠常持刀上马,与颜盏石牙交战十个回合,被一槊砍断手臂,逃回阵中。 这时,飞虎中郎将肖飞拍马而来,与颜盏石牙恶斗二十回合,颜盏石牙槊劈肖飞后心,护心镜被打碎,肖飞口喷鲜血,败下阵来。 一时间,霍子珍脸色铁青。 “难道,真如颜盏石牙所言,我军之中,都是废物吗?” 霍子珍心想,即便颜盏石牙厉害,可是车轮战下来,他也必然损耗,只要梁军各位将军众志成城,一个一个上去,迟早累垮颜盏石牙,可这时,却再也没有人愿意上去送死了。 就在气氛越发尴尬的时候,突然一名年轻将官喊了一声:“我来对他。” 众人目光偏移,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竟然是神策军暂四师的一名都尉。 “你是何人?”霍子珍眯眼问道。 “神策三军暂四师陈豹。” “官居何职,可是门阀子弟否?” “暂四师直属二团一营都尉。” 闻言,霍子珍脸色不太好看,可他仔细看了看陈豹,体格健硕,一表人才,于是问道:“可曾参加过测训?是几品的战力?” “没参加过,也不知是几品的战力。” 霍子珍本不打算让陈豹去送死,而且心中淡淡的一丝反感。 我大梁军中难道没人了吗,要让一个都尉冲锋陷阵? 如若打赢了,倒还好说,可如若三两个回合被人砍死,岂不是成了军中的笑话? 可后来,陈豹与那颜盏石牙斗了八十多个回合,竟然不落下风。 两方士兵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淹没了整个大都城。 陈豹手中九凤朝阳乌金宝刀,烈日下熠熠生辉。 这时,霍子珍突然下令,集体冲锋。 男贾王死在乱战之中,而男贾第一战将颜盏石牙死于谁手,竟然不为人所知,因为大冲锋的时候,一群人冲到了颜盏石牙的身边,刀砍斧剁,把这名九品战将砍死在马下。 战后,虽然获胜,可陈豹看起来并不开心,而且他也没得到什么奖励。 唐渊安慰陈豹说:“现在还没有完全肃清敌军,估计奖赏要等彻底稳定之后才能开始。” 纳兰信突然跑了过来,道:“唐渊,给我一队人,我要去办点事。” “什么事?” “丞相的两个孩子在城里。” 唐渊拍了拍纳兰的肩膀:“你可真相信我,竟然连这也告诉我。”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好吧,让刘湛跟你去,把孩子安顿好,你也不必着急回来,就当在那里守备了。” “谢谢你。” “快去吧。” 打完大都之后,由于男贾王直到死也没投降,所以驻扎在山海关的守将完颜库托并没有打开关门。 他手里还有五万兵马,驻守山海关。 当霍子珍听说他手里还有五万兵马的时候,大惑不解,派使者进关与完颜库托谈判。 可是完颜库托的态度与男贾王完全相同,只接受和谈,不接受招降。 而此时王操天部已经拿下檀州,刀劈完颜大鳟,把男贾军民封锁之燕云十六州之内,几十万百姓叫苦连天,只等着完颜库托的最后决定。 如果接受招降,军队可以活,百姓也可以活,如果不接受,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一切看起来发展得很顺利,唐渊等人还在大都城里闲逛。 看着巍峨建筑,不禁感叹大城市的美好,心中淡淡泛起一阵涟漪,有些希望住在城市里。 唐渊还在算计自己立下的功劳,能得到多少亩地,多少金银,如果把地都卖了,能不能在大城市里买一间房子。 第145章 夜黑风高 夜黑风高,十个蒙面人配合紧密,偷偷闯入霍子珍的家。 只有一个屋子亮着灯,霍子珍的妻子把两个孩子哄睡,揪出针线,缝补小孩的衣服。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霍子珍明明不缺钱,可他的家人为什么过得如此朴素呢,他的钱都去了哪了? 姬一发趴在房檐儿上,向屋里望去,看到了这一幕,突然他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他并没有仓促下手,而是对身边人说:“你回去告诉孟相,我怀疑这个妇人还有两个孩子根本就不是霍子珍的妻子儿女,咱们别上当。” 那人怕回到相府,把姬一发的话传达给孟丹青。 孟丹青信任姬一发,于是暂时取消了刺杀计划。 可不久后,那个女人和孩子,竟然被孟宗派人杀掉了。 孟丹青大为恼火,让孟音通过谍报网快速收集消息。 “大伯,据密探回报,霍子珍果然另有家眷。而现在居住在他府里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家人。”孟音说。 孟丹青眯了眯眼睛:“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骗我们。看来他早有预谋,既然如此,对他下手我也就不必心软了。幸亏姬一发提醒我。我还有一种感觉,他把这个人当做幌子,试探我们。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把另外几个人,假扮成自己的家人,告诉了太后。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家属。可当这两伙家属中的任何一方遭受了苦难,他就会知道,是谁对他下的手。到时候他就有了选择的余地。如今孟宗仓促出手,很可能暴露了我们的意图。” “那我们应该如何补救?” “去把他告诉太后的那伙人,杀掉。嫁祸给太后。” “是!” 又是一个夜晚。 姬一发收到一个地址,他领着十个人来到那个偏僻的巷弄。 巷弄里肮脏而混乱,是洛阳城中最破的一条巷弄之一。 姬一发继续往前走,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是一个独门小院。 轻轻一跃,跳上墙头,家中没有狗,他便轻轻跳进了院子里。 脚步轻而迅速地挪动着,他爬到了窗边, 透过缝隙向屋里望去,突然一剑从窗户后面刺出。 也就是九品剑客姬一发,如若换做旁人,恐怕就躲不过这一剑了。 既然被对手发觉,姬一发也没必要隐藏,把出剑来与那人拼杀起来。 对手一出手,姬一发就断定,面前女子不简单,粗略估计,最起码是七品上的剑客。 “呵呵,如果想活命,只需要跟我会孟府。如果一心求死,我真希望你能自己动手解决。我姬一发,轻易不杀女人。” 女人不说话,拼了命挥舞手中长剑。 姬一发不再废话,三招之后,一剑刺穿女子□膛。 然后又跳进屋里,将两个孩子斩杀,还发现一名老头,也不客气,一并斩杀。 随后姬一发故意在地面上留下一些脚印,那是宫中太监们才会穿的木屐,这种脚印不能多,只有一个人留下才可以,而且还要有被清理过的痕迹。这样欺骗性才更高一些。 本以为一切结束,却没想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突然从巷弄的一头跑过来一群人。 五个人,这五个人出手如电,姬一发已经猜到他们是皇族赵家的人,搞不好就是哪个大内高手领衔。 他不敢怠慢,带领十个人与对手拼杀。 其实,由于皇室要庇护的人很多,所以每个需要庇护的人周围儿安排的都不一定是一等一的高手,而姬一发,却是此时洛阳城中顶尖高手的存在,而且他带来的十个人,都是孟家精挑细选而来的。 “来者何人,可以抱上姓名?你我都是走江湖打把势的,既然你们要保护的人已经死了,你们又何必送命呢?”姬一发说。 “就算他们已经死了,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迂腐。”姬一发不想与人争斗,因为任何剑客都不能被小看,你不知道他会有什么绝活,虽然自己是九品剑客,也未必一定就能躲得过,江湖历练越深的人胆子越小,姬一发也不例外。 可是对手绝没有商量的余地,手中一把狭刀上下翻飞,与姬一发斗在一处。 可是,他们这五个人并不是姬一发和姬一发身后十人的对手,一阵劈砍之后,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咱们快些走。” 这次他们没走路,而是跳上房子,飞檐走壁,想快点回到孟府。 可这时,噗噗噗飞来几支箭,姬一发躲过一劫,可他身后的人却有人中箭,发出一阵闷响。 来不及救人了,姬一发对那些受伤的人比划了一个自杀的手势,然后就快速离开了。 有三个人中箭,其中两个重伤的拔刀自尽,而另外腿上受伤的年轻人,有些下不去狠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突然一个强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一把踢飞他手中的短刀,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随后那人把孟府年轻剑客带进了地窖里,严刑拷打逼问谁是幕后指使。 年轻剑客非常后悔自己没有选择自杀,因为他可是实打实的把自己的家人信息都告诉了孟府,如果他敢背叛,家人一个也好不了。 加入孟府,会得到很多实惠,可如果背叛孟府,孟府的狠辣,也绝不是虚谈。 年轻剑客被折磨一番后,他竟然说道:“我是太后派来的人。” “太后?”射箭男子苦笑一声道:“太后的人已经被你们干掉了,你却说你们也是太后的人呢?骗鬼呢?” 年轻剑客道:“信不信由你。” “那你给我一个抬手杀霍子珍家属的理由。” “无可奉告。” “继续打!” 这人严刑拷打的手段很多,不久后年轻剑客坚持不住了,他道:“真的是太后,我没骗你。” “还是刚才那句话,太后为什么要杀霍子珍?” 剑客说:“因为太后已经和孟相和解,他们决定联姻,然后做掉其它两个门阀。这时太后把霍子珍的情况交代给了孟相,孟相才派我们来杀人的。” “现在霍子珍正在战场上,而且还是北伐军的大帅,你们这么着急下手,不觉得唐突吗?” “如果现在还不下手,霍子珍就会按照原计划行事,到时候太后担心无法挽回局面,要于孟家彻底撕破脸了。” 第146章 噩耗 当“家人”被杀的消息传到了霍子珍的耳朵里,霍子珍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事,他设置的两伙家亲属,竟然都被杀了。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造反的理由,知道他听说,自己隐藏在郑州的父母妻儿也被杀掉时,他彻底崩溃了。 他把飞虎二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四个师的中郎将聚集到一起,密谋大事。 “兄弟们,如今我霍子珍被逼上了绝路,你们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那就反了吧!”第五师中郎将霍峰愤怒地说。 霍子珍扭头看了看其他人,他们先后都表示跟随霍帅。 霍子珍点了点头道:“既然太后负我,就别怪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咱们这些人直接造反,对咱们没有好处,只能引发灭顶之灾。” “那霍帅想怎么办?是联合男贾残部,还是联合右律?”霍峰问。 霍子珍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并没有迟疑,而是直接到:“如果我们去找右律人合作,虽然胜算更大,可是我们属于叛逃,到了右律,地位还不如在梁国高,而且背负骂名遗臭千年。所以我决定,咱们联合男贾残部,反杀梁朝。如果能拿下洛阳,杀死皇帝赵策,我还可以与男贾人平分中原,咱们自己当半个中原的皇帝!” “完颜库托还有五万人驻守在山海关,这是我没想到的。”霍子珍说:“根据我对男贾王的了解,他这是留了一个后手,他打算让这五万人保护他的子民撤退,结果他没想到的是,完颜库托比他还有骨气,宁死也不离开山海关。” “辜负了完颜乾坤的一片好心啊。” 闻言,众将不语。 霍子珍说:“另外,我还在联系岑参,跟我们一起造反。” “岑参?” “对,飞虎暂四师岑参。”霍子珍冷笑道:“是他暗杀孟阳,如果他还想在梁朝混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以前,我可以帮他瞒着,可现在,呵呵。” —— 北方大局已定,卢氏离开孟督,想梁朝都城洛阳赶路。 一路奔波,她不辞辛苦。 不一日回到洛阳,她回到家中换洗一番,便急匆匆赶往皇宫,她要找太后娘娘。 可是她并不认识曹太后,直接去找,根本就不可能让她进去。 但是她在京城人脉极广,找到皇亲帮忙,推荐给曹太后,经过两三次辗转,找了几个人,她也花了不少钱打通关系。站在宫门口等到烈日炎炎,才得到曹太后懿旨,让她进去。 她开心地笑了笑。 随后整理妆容,稳定情绪,跟着一名老貂寺走进太后寝宫养心殿。 “民女拜见太后。” “你是中郎将岑参之妻,可有封号吗?” “没有。” “哦,那近日,哀家赠你五品诰命夫人。” “谢太后。” 曹太后坐在罗汉床上,虽然仪态懒散,可她身上却散发着无比高贵的气度,和逼迫人心的威严,卢氏抬头看太后一眼,就浑身打斗。 “听闻,你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我很好奇,你一名柔弱女子,跑去那里干什么去了?”曹太后问。 这个问题,也是曹太后召见她的原因,太后对此很感兴趣。她觉得,卢氏这个女人不简单,一定有她的独到看法。 卢氏道:“臣一心想为太后分忧,所以才跑去军队里的。不过……其实,臣也有一些私心。不敢隐瞒太后。” 卢氏故意这样说。 很显然,曹太后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曹太后很满意,“我喜欢和你这种人打交道,虽然费脑子,但总比蠢人好。” “给太后办事,不敢包藏祸心。” “就算你藏心眼,又能怎么样?”太后冷笑:“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卢氏浑身颤抖。 曹太后笑了,道:“别太紧张,犁万堂啊,命人给她搬一把椅子,哀家今天要跟她好好聊一聊。” “是,太后娘娘。” 卢氏受宠若惊,连连称谢,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太后仔细端详她一番,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五岁。” “哦,才二十五岁。”太后修长时候再罗汉床梆上敲了敲:“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一个单纯的女子,跟你可比不得了。” “哎呦,臣女岂敢与太后相提并论。” “没什么不能一起说的。”太后道:“说吧,把你此来的目的,说得透彻。” 卢氏左右看了看,屋里只有犁万堂一个老貂寺。 犁万堂是什么人,卢氏清楚,这个九品大内高手,是太后娘娘的心腹,没什么是需要边开他的。 于是卢氏壮着胆子时候:“臣女觉得,太后娘娘应该尽快铲除三大门阀。而现在,真是绝好的机会。” “唔?”太后也不像平时那样装出一副生气模样。 要知道,平时谁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她都会大发雷霆,还会说一些诸如“三大门阀都是国之栋梁”的话,自己都觉得恶心,可是她又不能不这样说。 可现在,她没有发脾气,只是“唔”了一声,继续盯着卢氏,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卢氏看了太后一眼,道:“霍子珍有脱离孟家的打算,此时拉拢好他,绝对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闻言,曹太后苦笑一声。 不说她对卢氏还是比较满意的,“你能知道这些,已经让人感到惊讶。不过,你给我的这个信息,是在是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而且,霍子珍之所以要离开孟家,就是我一手操办的。” “臣女当然知道这件事太后操办的。” “那你说点新鲜的,我听听。” “孟阳,孟督,是我杀的。” “哦?”这次曹太后精神了许多,略感意外地道:“你雇佣杀手萧仙魅和林巧儿?” “其实杀手根本就不是她们。”卢氏隐晦笑道。 “那是谁?”曹太后更精神了。 卢氏笑道:“是另外两名杀手,韩福荣和韩福秀兄弟。” 曹太后愣住了,道:“可是我听说,是两个女人刺杀了孟阳,难道这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时,犁万堂眉头紧锁。 第147章 卢氏见曹太后 犁万堂作为太后身边武功最高,而且最被信任的人,这件事被他办得糊涂,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他可是亲耳听到萧仙魅承认自己是杀手的,所以他才去捕捉萧仙魅,虽然后来被萧仙魅逃跑了,可他还是认定,杀手就是她。 可现在,刺杀孟阳和孟督的凶手自己找上门来,而且说杀手根本就不是萧仙魅,这可让大内高手犁万堂颜面尽失。 曹太后看出了犁万堂的窘迫,她安慰道:“犁万堂不必慌张,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何况这是卢氏故意布置下的陷阱,你能落入她的陷阱之中,只能说明卢氏果然高明,而不是说你无能。” “谢太后免罪。”犁万堂汗颜道。 闻言,卢氏连忙站起,对犁万堂躬身行礼。 犁万堂惭愧还礼。 “你为何要杀孟阳和孟督。”曹太后问道。 卢氏说:“如今,孟家是三大门阀中装备最好,野心最大的,所以我先对他下手。其实孟家最厉害的人,还是孟丹青,他的子侄们虽然也有几个名人,可是在臣看来,也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曹太后笑道:“那孟阳,确确实实是九品战将,那孟督,当年剿灭一品堂立下大功,你怎么能说他们徒有虚名?” 卢氏道:“那孟阳,如若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恐怕连八品都练不上去,只是孟家财大气粗,用堵门秘药供养,才把他养成了九品战将。其实,像他这种药罐子,到了战场上,也未必是极好的。面对那些凭借自己悟性修炼的九品战将,他们也只有战败的份儿。” 闻言,曹太后点头:“那孟督呢?” 卢氏笑道:“说道那孟督,臣更有话说,其实他之所以能剿灭一品堂,功劳全在家夫身上,结果上报功劳的时候,他却只字不提,只是把孟督安排到了军队当中,给他当了一个中郎将。后来,在攻打蜀汉的时候,还让夫君替他背了黑锅。他这样用人,而且度量狭小,岂能成大器?即便他手握兵权,最多也就是汉时袁绍,给他二十万兵,也打不过曹操的八万。” 曹太后笑了:“没想到我大梁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奇女子。犁万堂,去把我的一套首饰拿来,赠与她。” “太后娘娘,臣已经获得恩赏了,不敢再收礼物,臣绝不是贪得无厌之人。” “不收金钱诱惑,必然有远大理想,那你说说看,你有何理想?” “臣,相当女宰相。” “噢?”曹太后惊叹道:“如此高的理想,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不过我喜欢你这种说法,那你就说说看,如何才能当上女宰相,还有,事先你应该给我解释一下,既然觉得孟阳和孟督这两个人不行,你为何还要杀他们。他们既然是废物,难道不应该留着吗?” 卢氏道:“虽然他们在我看来并不是高手,可他们两个人足够鲁莽。也就是说,他们可能脑子一热就造反了。带着兵马杀向洛阳。虽然凭借京城十二卫,有把握抵抗孟家的进攻,可问题是,万一这个时候其它两家门阀进来搅局,即便是京城十二卫,恐怕也无力回天。” “说得好。”曹太后感觉有些兴奋:“虽然你是一名女子,可能有如此头脑,倒也不弱宰相之才,今日以后,你每天都来宫里见我。犁万堂,给她安排一个通行金牌。” “是。” —— “报!不好了,不好了,霍子珍竟然造反了!” 就在梁军士兵以为北伐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霍子珍突然整编了几个师,带领六万多人,向山海关而去,一开始大家以为他是要打山海关,可事实告诉众人,霍子珍已经造反了。 他联合男贾第二猛将完颜库托,反杀大都,现在已经距离大都只有五十里。 面对如此情形,北伐军内一片慌乱。 此时,北伐总监军赵光达、总监粮官司马瓒、总参将卢武轩都被霍子珍带走,估计此时要么被装进囚车,要么已经被斩杀,唯独之留下副帅张之魁因为跑去檀州主持处理男贾百姓安置问题而没在帅部。 其实霍子珍很像把张之魁也一起关押起来,可他有些等不及了。 他现在无法判断到底是曹太后变卦,还是孟家再算计他,总之现在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因此不如联合完颜库托一起反梁。 他们两个联合,十一万大军,其中还要五万精锐男贾骑兵,浩浩荡荡杀来,此时守在城里的将士一片慌乱。 听说这个消息,张之魁连夜赶回大都,召集众将。 “赶紧整合部队,把能拉进城里的全都拉进来。各个队伍快速把人数上报给我!” 张之魁一边狂奔,一边命令身边斥候,让所有部队集结,包括奴隶,战俘,并要求猛抓壮丁,利用起一切可利用的,对抗叛军。 神策云麾将军王操天也赶来大都,参加会议,他说:“神策三军四个师,加在一起总共才七千人,这其中,三师已经名存实亡,七千人里大部分人还都是唐琪的暂四师。” 玄甲云麾将军张云龙道:“玄甲军还有两万人,一半主力,一半新兵蛋子。” 闻言,张之魁面沉似水,道:“飞虎军还有一万五千人,这其中还包括暂四师岑参部七千人。” 一共才四万两千人,怎么可能守得住如此大的城市呢? 虽然大都城高墙后,可由于城市太大,反而不好守,因为敌军可以选择的攻击路线太长,而守城的人不可能到处放兵。敌军可以选择防守薄弱的一点猛攻。 大都有九个城门,如果只守护城门,把四万两千人分成九分,一分也不到五千人,面的敌军十一万,一阵箭雨,基本就完事了,还打什么打? “虎贲军什么情况,萧寒为什么还不来报道?” 张之魁看了看帐外,还是没有萧寒的身影。 突然斥候来报:“虎贲云麾萧寒,带领虎贲军四个师,两万八千人,已经杀向霍子珍。” “什么?”张之魁感到震惊的同时,也感到羞愧。 自己还在这边做守城计划,而萧寒已经迎面杀了过去。 两万八对十一万,何等气魄! 第148章 鏖战三河(上) 从梁军共进大都城那日开始,河北百姓终于摆脱了男贾人魔爪,城内几十万居民欢天喜地。 七月初十,梁军进入大都,当日击杀男贾王完颜乾坤。 男贾国的大都,其实就是幽州首府幽州城。幽州百姓已经被男贾人榨干了,可他们还是涌上街头,拿出仅有的粮食犒劳梁军。 一时间大街小巷人头攒动,欢天喜地,甚至还有人敲锣打鼓,吹响了喜庆的唢呐。 他们绝不会像害怕男贾士兵那样害怕大梁的士兵,梁军的安民告示贴得到处都是,而总监军赵光达的监军卫队,也正到处监察治安,百姓们找到了主心骨,脸上都洋溢着热烈的笑容。 唐渊当然也是第一批冲进幽州城的,可是当他看到百姓们都是面有菜色的时候,不禁为欢呼的百姓担心,不知道未来一段时间里,他们将如何生存。 打开男贾国的粮仓,几乎是空的,只有王宫里找到一些发霉的粮食。 男贾王虽然留下来了,可他的王妃和王子们,早已向北逃窜,在男贾百姓被王操天截住的前一刻,他们已经通过了檀州,去往新外首府乌兰巴。 一个没落贵族,逃奔新外罕王,寻求庇护。 虽然此时人们手中的粮食已经很少了,可当他们听说敌军并没有完全肃清,大梁的将士还需要饿着肚子打仗,百姓们踊跃捐粮。 看来百姓们实在是受够了,再也不想过被男贾人奴役的生活。 梁军士兵有很多都以为,再过几日就可以回家了,却没想到更大的战斗在不久后发生了。 霍子珍与完颜库托联合,十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幽州而来。 萧寒带领虎贲军正面迎敌,双方一见面拉开阵势就打。 萧寒亲自带领一万虎贲骑兵,风驰电掣冲向敌军帅旗。 “只要杀掉霍子珍,完颜库托必然撤军。”萧寒挥舞手中战刀:“众人随我,斩首霍子珍!” 萧寒身穿镀金重铁甲,铁甲覆面,看起来格外冷酷,他亲自冲向中路;虎贲中郎将张汉山带领二师打右路;西门晴空带领虎贲暂四师打左路。 这支部队没有压阵的后队,一开始就是集体冲锋。 萧寒不愧为纯粹的九品战将,所到之处敌军躺倒一片,几无生还。他出身贫寒,从来没吃过什么培养筋骨功力的药,就是凭借自己的不懈努力和傲人的天分,才走动了今日。 战场之上,要想取他的性命,简直是难如登天。 他根本就不躲避敌军射来的箭矢,凭借强悍铁甲,耳轮中只能听到嘭嘭嘭的箭矢撞击铠甲的声音,而他的身子,只是微微一震。 交手不到两刻钟,萧寒就已经斩杀敌将十员,士兵一百。 骁勇无敌,勇不可当。 虎贲四军的装备,是出了名的好,肖飞之所以能带着三师离开四军去支援东部战线,是因为他损失比较大,只剩下三千虎贲骑兵,所以才被萧寒派过去的。 眼下萧寒手底下有两万八千虎贲军,装备之强悍,让敌军大为头疼。 摆下刺猬阵和方形阵,两个阵型交替变换,圆形阵用于防御,方形阵用于进攻。 一百士兵为一组,一起行动,连脚步声都保持着一致,一边跑一边呐喊,声势震天。 一个队伍里,前排是盾牌扑刀兵,中间是长戈兵,后排是长矛兵,最后还有弓弩手。 当敌军冲过来时,他们立刻变换圆形阵,盾牌手藏于盾牌之后,长戈兵俯下身子,负责袭击敌军的马腿和士兵的腿,而长矛兵一阵乱捅,就足以让敌人望而生畏。随之而来的,便是密密麻麻的弓箭。 拥有如此坚硬的铠甲,如此训练有素的部队,难怪萧寒敢带领人对阵敌军11万。萧寒已经杀红了眼。 这支队伍,只要保持住阵型,虽然没有把握获胜,但敌军要想赢,也很困难。 双方打得焦灼,突然南方尘土飞扬,三队人马争先恐后冲了过来,为首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张”字。 北伐军副帅张之魁带兵杀来。 见援军一到,虎贲军士气大盛,展开绝地反击。 战场之上,轰隆隆一片巨响,仿佛滔天的巨浪在大地上翻滚,热血男儿以命搏杀,战马穿梭,刀枪并举。乱战时,阵型变得越来越模糊,战场形势变得混乱不堪,双方将士纷纷倒地,断戈残旗,烈火喷燃。 唐琪带着伤最后一批进入幽州,还没等部队开进去,就听说霍子珍造反,张帅要带兵讨伐逆贼。她让白恪、倪瓒带兵去找唐渊,而自己在扈兰花和两名女兵的陪同下,留在了幽州城里养病。 那白恪一来到战场,如同蛟龙入水。 一个萧寒,一个白恪,各自带领千人左右规模的军队,直接杀奔敌军首将。 萧寒眼睛里只有霍子珍,追着霍子珍的将旗穷追猛打;白恪找到唐渊,让唐渊跟着他一起冲,目标锁定,男贾第二战将完颜库托。 猎猎风声从耳边刮过,耳朵里已经灌满了刀枪碰撞的锵锵声。 骑兵们左冲右突,这时唐渊再一次发现,他用弓箭,比用钩连枪杀人更快。 “噗噗噗!” 蛇信弓砰砰作响,箭矢在他手中,简直就是连发的利器,箭矢势大力沉,敌军一名千夫长应声倒地。 同样,他也引来了敌军射手的注意,纷纷向他射箭,虽然唐渊杀了许多敌人,可他其实也时刻处在生死的边缘。 白恪,一个冲锋,掀翻一群人。 可突然,他的战马被勾住腿,那马人立而起,却被敌军用长矛刺破了肚皮。 哗啦一声。 战马惨叫嘶鸣,眼瞅着就要不行了,白恪突然跳到唐小凤马上,喊道:“抢马!” 唐渊明白白恪的意思,立刻向敌军千夫长留下的战马跑去,敌军一名士兵已经提前一步上了马,却被唐渊用箭掀翻。 距离那马还有一丈多远的距离,白恪挥舞方天画戟跳下战马,掀翻几个人,抢到战马缰绳,一跃而起。 那战马认生,不喜白恪骑乘,如龙般癫狂跳跃,却不知白恪两腿一用力,那马只感觉两肋一紧,立刻就老实了。 白恪拨转马头,再次冲向完颜库托。 完颜库托卫队发现白恪靠近,一千人冲破人流,与唐渊直属二团拼杀一处。 这一簇人越聚越多,打得也格外激烈,在战场上分外明显。把其它序列的士兵都挤到了外面去。仿佛泾渭分明。 第149章 鏖战三河(下) 萧寒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就擅自做主领兵阻挡霍子珍和完颜库托。 这个时候没人敢批评他,因为他实力最强,而且主帅已经叛国,他作为北伐军第一战将,立刻站出来反对他,也算是与他划分界限之举。 双方打得焦灼,不久后,张之魁带领所有部队,两侧呼应。 张之魁亲自领着一万人,协助冲入敌军战团的萧寒; 王操天带领两千步兵,从斜向包抄,准备包围敌军。此举乃是蛇吞象,看起来有些不靠谱,可老将军好像对“断后战法”情有独钟,而且心中自有独到心得。 他不去围困骑兵为主的男贾兵,而是专门阻拦霍子珍的部队。 可是老将军并没有直接砍杀,而是站在阵前,教育那些叛逃的士兵,他高声喊:“我知道你们都是被迫的,现在赶紧回归大梁,还来得及,来我王操天的队伍里,神策军大司马会保护你们!” 一听这话,本来就开始往后逃跑的霍子珍手下,投降了一大批人。 也就一个时辰所有,本来手下没剩下几个兵的王老将军,突然变得富裕了。 劝降了三千多人。 要知道,这些士兵本来就没想跟霍子珍造反,甚至十分反感,可是他们作为士兵没办法,将官造国家的反,他们没有主心骨造将军的反。 现在,见到神策军名将王操天亲自劝降,自然会有很多梁人逃回来。当然,他们的行为不能算是叛变,因为他们忠于的是国家,是民族,而不是那些造反的败类。 当小义碰到大忠,孰轻孰重,人们心中自然有数。 男贾战将完颜库托一开始并没出手,后来看到霍子珍与萧寒打得激烈,这时他才确信霍子珍是真的造反了。 “看来他是真的被逼疯了,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疯子,一起攻打大梁。将来拿下大梁,再把他干掉,男贾王没能办到的事,我来办!”完颜库托豪迈干云地道。 七万人对阵十一万人,虽然人数上吃了亏,可是梁军的战斗意志更强烈,而敌军霍子珍和完颜库托只是刚结盟不久,他们之间并不是完全信任。 另外他们之间配合生疏,再者霍子珍的兵,并不是一定都愿意为他卖命。 以前,帮着霍子珍,是为了驱逐鞑虏,乃是正义之师,可现在却是造反。 所以战斗并没有想象得那么残忍,那么激烈,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九品战将萧寒,终于突破了霍子珍卫队的防线。 杀到霍子珍面前,仅仅而十几个回合,斩霍子珍于马下。 霍子珍一死,将旗没用打就倒下了。 突然间,一阵潮水撤退的声音袭来。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霍子珍一死,他的手下毫无战心,大部分人选择了投降,少部分人觉得自己罪恶难逃,拼了命往战圈外面跑。 老将王操天包围在外面,哈哈大笑,被他抓了两千多俘虏,杀死三千多人。 这一战,王老将军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当他见到追杀而来的玄甲军张云龙时,两个老将相视大笑,“早听说王老将军大名,这次北伐,你是我们军中最辛苦的一个。” 王操天抱了抱拳道:“听说,张老将军攻打相州时亲自登上城头,真是我军之楷模,狂将之风范。敬佩,敬佩!” 张云龙道:“我先你一步进城,已经帮你找到了神策中郎将史进冲,他受伤不轻,现在还在医治,待打完这一仗,你去城里找他吧。” “感谢张老将军。” “哎,不要客气,如若是我的兄弟落入敌手,我想王老将军也不会见死不救。” 霍子珍战死,他带走的六万人迅速脱离战场,其中两万投降,两万战死,还有两万人四散奔逃,有的被斩杀,有的真的跑掉了。因为张之魁下令,不要追杀那帮人,赶紧合围完颜库托。 而此时,白恪已经带领唐渊等人冲到了完颜库托身前的十丈左右,眼瞅着就要碰到完颜库托,可是暂四师直属二团的装备照比虎贲军差距太大,也就是装备上的差距,让他们冲不破敌军最后一道防线。 那白恪一双血红狼烟爆射凶残目光,任凭他九品战力,也只能气得嗷嗷爆叫。 一个九品战力的战将到底有多强悍? 暂且不说军力强盛的萧寒,只说白恪,从棣州开始到现在,他亲手杀死的敌军就不下三百人。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而且还是在敌我伤亡比例敌军明显占优的情况下创造的。 整个北伐军,能与白恪比肩的,真的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憨憨唐虎,现在越发勇猛,这一战,自己掀翻三个男贾千夫长,这小子不爱打小兵,就爱干战将。 大老远一阵黑风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轮起铁戟就打,打得血雾喷发,热浪翻滚。 还有那陈豹,冲入战场,如同进入无人之境,大刀到处,几无人生还。 唐渊心中好是羡慕,也好是欣慰。 而此时,不少有经验的老将也发现,唐渊手里的八品蛇信弓,已经能被他拉满了。 全力一箭,射出几百步远,细思极恐。 “嘭!” 唐渊掀翻一个准备射冷箭的敌军弓弩手。 “你奶奶的唐虎,你不要命啦!” 唐虎过于勇猛,身上中了数箭,依然不管不顾,他连敌军冷射手都不放在眼里,杀得血灌瞳仁。 而唐渊一直距离唐虎不远,已经帮唐虎干掉七八个冷箭射手,否则这小子身上还要多七八支箭。 “哇哇哇!过瘾,过瘾!”唐虎好像是疯了:“挡我者死!” 一道黑风从敌军最密集处闯过,一走一过,掀翻一大片。 唐渊无奈,紧随其后,手中弓箭连发。 唐渊的战马上,全是箭囊,准备了二百多支轻箭。现在的唐渊,近距离射杀小兵,根本就不用金属箭头。这样一来,减轻战马的负担。而碰见装甲厚重的敌将,唐渊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两袋金属倒刺箭头,箭头上还被他喂上了蛇毒。 中箭者,生还者寥寥无几。 “白恪冲进去啦!”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 当白恪冲开一道口子,神策军好像一股水流,顺口而入,白恪揪住完颜库托,大战三十回合,可那完颜库托不愧男贾第二战将,三十回合之内并没战败,只是背后被白恪砍了一铁戟,也没把他打落下马。 见大势已去,完颜库托拨马便走,撤军山海关。 第150章 胜利的消息 从下午打到晚上,战斗基本就结束了,张之魁授意萧寒,如果还想打,我再给你一万人,直接拿下山海关。 萧寒想了想,觉得他的兵已经太累了,所以便放弃了这次机会。 完颜库托带领残部,躲入山海关,大门紧闭,再也不敢出来了。 完颜库托被白恪打成了惊弓之鸟,后背上留下的戟伤隐隐作痛。 而霍子珍,已经被枭首示众,悬于幽州城门。 战报雪片一样传入京城,小皇帝赵策听闻霍子珍造反,吓得面如死灰。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曹太后,也脸色凝重,心中激荡不安,可不久后,八百里加急战报传到宫中,张之魁已平叛,并且把敌将完颜库托一起击败,困入山海关中。 宫中立刻传来热烈欢呼的声音。 “赏,一定要赏,关键时刻,张之魁力挽狂澜,重重赏他!” 少年皇帝兴奋过度,提起笔就要写字,却被曹太后一把按住,道:“切莫着急,待看一看其它战策再说,要赏就一定要做到公平,这才不会凉了战将的心。” —— “真是虚惊一场。” 曹太后倒在锦罗帐罗汉床上,看起来仪态懒散。 卢氏恭恭敬敬地坐在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有您坐镇大梁,岂能不胜?” 曹太后真的有些累了,虽然赵策会看战报,可她却不会完全信任赵策,她几乎每一篇战报都会听一听,身边宣读战报的太监就有好几个,轮番来读。 听完所有战报之后,还要听皇帝和大臣们对战局的判断和各种决定,有的时候,她会出手干预,但是大部分时间里,她还是会选择安静观察。 她已经发觉,皇帝的翅膀硬了,有的时候不喜欢母亲指挥他。 曹太后的记忆力极佳,她注意到几个人名。 “岑参的表现,看起来很一般啊。” “太后娘娘,其实臣早就看出来霍子珍要造反,所以才让家夫保留实力,一开始我设计让岑参也跟着造反,在关键时刻,对霍子珍反戈一击,可是家夫害怕我办事不周,让太后误会,所以他没敢那样做。”卢氏有些遗憾地说。 曹太后点了点头道:“岑参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万一你没能见到我,那么他的叛变,谁来给他证明呢。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是百口莫辩。我认为他的选择并无大错。倒是你,为何不早点来找我。” 卢氏笑道:“霍子珍到底是北伐军的大帅,在他没叛变之前,没有实证,谁敢一口咬定他要叛变呢。万一阴差阳错他改变了主意,那么举报之人,岂不是要遭殃。” 曹太后苦笑道:“一切尽在你掌控之下。不过,孟家这次的决定,似乎是太鲁莽了些。看起来不像是孟丹青的手笔。如若是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破釜沉舟。” 卢氏道:“肯定是孟宗,那个人办事莽撞,照比他的父亲,差距太大。” 曹太后道:“如若是这样,其实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你觉得呢?” 卢氏皱眉,沉吟片刻道:“他性格中的弱点,足以致命,可是我觉得,孟丹青未必一定会让孟宗来接任族长之位。” “哦?”曹太后对卢氏的话很感兴趣:“继续说下去。” “臣以为,孟丹青堂侄孟音,也就是孟阳的弟弟,更有可能接任孟家族长之位。”卢氏道。 “孟音?”曹太后想了想:“这个名字我有些陌生,他在哪里任职,官居几品?” 卢氏道:“他并未踏入仕途,至今还是白丁。不过凭借孟家的势力,想培养他,用不了三年,提拔为入堂大员,好像也并不难吧。” “孟音这个人如何,你可了解?”曹太后问。 卢氏道:“此人与孟丹青性格相似,而且更为阴险。他掌控孟家所有机密文件,手下豢养无数杀手,刺客,还与谍报网络。如若这个人接替孟丹青,对孟氏门阀大有裨益,可抵御皇家…”说道这里,卢氏欲言又止,改口道:“那就不太妙了。” “哦,孟音…”曹太后沉吟一声,道:“不能让这个人继承孟氏族长。” “太后的意思是…” “这件事不好由我来办。” “臣懂了。”卢氏站起身,告退。 出了皇宫,她溜溜达达回到家中,让下人把住在家中的一名刺客喊来。 那是一名“女”刺客,名叫韩福秀。 他看起来是女人,可实际上,他是男人。 韩福荣,韩福秀兄弟,都有这个女扮男装的本事,而且面容傲人,身材修长,身段婀娜,就算是丢到女人堆里,也能以假乱真。 就是他们刺杀九品战将孟阳。 “刺杀孟阳之后,你终于肯见我了。”韩福秀妖娆地说。 卢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每次见面,你都不老实,所以我们见面的次数越少越好。另外,我也不觉得我是什么绝艳之色,你为何非要找我呢?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去平康坊给你找来最漂亮的馆女陪你。” “庸脂俗粉,我不喜欢。”韩福秀扭了扭身子,走向卢氏。 卢氏连忙站起身道:“如若你敢越礼,以后咱们还是别见面了。” 韩福秀突然拉沉脸:“你就这么讨厌我?” “这…”卢氏突然为难地笑了笑:“话不能这样说,对于韩氏双雄,妾身还是很仰慕的。只是妾身不喜欢这样偷偷摸摸地行事,还请你多多体谅。” “既然如此,我去杀了岑参。然后你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 “不行,”卢氏顿了一下:“最起码现在不行。” “为什么?” “现在岑参还是我的依靠,也是我的棋子,没有这个二愣子中郎将,我手里就一点儿兵权都没有了,那对我十分不利。”卢氏说。 韩福秀苦笑道:“区区一个中郎将而已,手下不过一万兵马,而且等他打完了幽州,说不准就要驻兵在那里,到时候能对你有什么影响?” 卢氏道:“虽然影响不大,可毕竟是有影响的。你要这样想,在太后面前,如若我只是一个谋士,她对我最多也就是看重五分,可如果我还手握兵权,那么,最起码要增加一分的重视。” “连一分你也不放过。” “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才能办大事。” 第151章 十万忠魂 张之魁如愿以偿,同时接到了皇帝的任命和孟氏门阀的书信,现在他成为了北伐军大帅。 同时,也得到了总监军赵光达的下落,原来帅部被霍子珍带去山海关下,突然发动兵变,把帅部的人押到了山海关之内。 此时,男贾国最后一个战将完颜库托以赵光达等人为质,要挟张之魁撤军,却没想到张之魁毫不犹豫,下令直接攻城。 几乎同时,穷凶极恶的完颜库托在城头上砍掉了赵光达等人的脑袋。 总监军赵光达,总监粮官司马瓒,总参将卢武轩,和十几名参将、秘书郎,纷纷殉国。 张之魁领兵攻打山海关,连续攻打八日,不能拿下。 关下□横遍野,惨不忍睹! 可是,此时的完颜库托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兵不足一万,粮食不足两天,在这情况下,他终于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打开北门,把右律二十万大军放了进来。 右律虎狼二十万,张之魁知道必然不敌,于是撤军幽州,开始与右律人谈判。 右律人开出的条件是:“把燕云十六州给我。” 张之魁道:“做梦。” 继续干。 军报如雪片一样飞到京城,张之魁要求朝廷紧急增援最起码十万精兵,最迟不得晚于半个月,否则河北大地必然不保。 曹太后连忙召集群臣,紧急朝议。 朝堂之上,气氛压抑。 丞相孟丹青苍老声音响起:“当初我们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可是我们没想到的是,霍子珍狼子野心,突然叛变,导致北伐军内乱,消耗许多战力。” 孟丹青的话,表面上是在说原因,其实是在抱怨太后。 看他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对于这次右律人的进犯,他没有抵抗的意思。 御史大夫西门真森道:“是啊是啊,没想到霍子珍竟然是那样的人,当初老臣也看走眼了,导致我们梁军内耗严重,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和右律人一战的实力了。如今国库早已没有盈余,要钱没钱,要粮食没粮食,而连年混战,兵源早已枯竭。如若再打下去,大梁朝伤了根本,将来想恢复都很那了。” 西门真森的意思是,和谈吧,别打了,国库已经空了,兵源也掏空了,总不至于把其它几大战区的兵都撤下来吧? 大司马唐振本想继续打下去,可他当然也了解此事梁朝的情况,其它几大战区的兵不能动,否则那些蠢蠢欲动的外国,说不准就会与右律合作,一共攻梁,如若是那样,梁朝可就彻底完蛋了。 于是唐振道:“和谈吧。” 少年皇帝赵策闻言,怒目相向,道:“大司马何出此言?难道我梁朝剩下的五十四万大军都是吃干饭的吗?依我看,那些战区根本就不用驻兵,全部拉到一起,集体北上。我看他们哪个敢进犯,到时候消灭完右律,朕,就要去平了他们!” 少年皇帝把剩余的九万京城十二卫也算在其中,不算北伐军,现在梁国还养着五十四万大军。他认为,全都聚到一起才是上策,哪个地方有敌人,再发兵去打。 大司马唐振道:“回陛下,长江一线虎贲军十五万,荆州一线飞虎军十五万,陇右汉中一线神策军十五万,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务,分别与南晋,蜀汉,桑腊对峙多年,保持着一种平衡,如若此时突然撤军,平衡必然被打破,让那些国家误以为我大梁国运已尽,因此萌生攻打大梁的念头。可如果这些兵不撤,他们就知道大梁依然强大,而不敢进犯。” 御史大夫西门真森附议。 丞相孟丹青道:“大司马此言不虚,眼下各个军都不能动,如若皇帝陛下还想打,那就只能动京城十二卫中剩余的九卫了。” 闻言,少年皇帝气得发抖,他想咆哮公堂,却听到身后轻咳一声,曹太后声音响起:“京城十二卫已经派出去三支,剩下的九支乃是守备洛阳的必备之军,决不可动。既然众卿决定和谈,那就说一说关于和谈的事。” 皇帝赵策突然没了心气,听着一个接着一个大臣上来说话,说得头头是道,说得密不透风,都是关于谈判内容的事,此时皇帝的脑袋里是空的,他突然找到一种感觉,整个朝堂之上,只有他一个人还想打,却没有一个人支持他。 浑浑噩噩下了朝,太后让皇帝选派谈判大臣,赵策道:“还是皇娘钦选吧,儿也不知选谁好了。” 见皇帝气馁,曹太后略显不满,不过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也不能斥责皇帝,于是让下人们退了下去。 当最后一名下人离开屋子,曹太后终于压制不住怒火,恨恨道:“你以为我不想打吗?你以为三个老东西愿意和谈?好不容易夺回燕云十六州,付出多少金钱,多少粮食,多少人命?先帝最大的夙愿就是夺回燕云十六州和河西走廊,今日得而复失,你以为皇娘的心里舒服吗?” 皇帝不语。 太后继续道:“最后的失败,还是门阀之争导致的,如若不是孟宗办事鲁莽,不会把霍子珍逼到绝路上,从而对我失去信心,霍子珍如若不叛变,现在梁军最少还有十万兵马,而且凭借霍子珍、赵光达、司马瓒、卢武轩的睿智和谨慎,他们是不会轻易攻打山海关的。” “他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良将!虽然他们分属不同门阀,可各个都是梁朝的宝贝!” “可惜,天变了。” “张之魁贪功心切,非要带领军队攻打山海关,而且一打就是连续八天,把八万军队打成了五万,结果山海关没拿下来,如今还把右律人引了进来,他张之魁罪莫大焉!” “如今,虽然张之魁守住了幽州,可你觉得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这岂不是要重蹈祁东阳的覆辙?祁东阳那时,是五万对十五万,可现在张之魁是五万对二十万。情况更为艰险。” 闻言,少年皇帝伏案大哭。 他不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而是为这一战牺牲的十几万将士感到悲哀。 多少英魂留在了河北战场,最终却因为霍子珍的背叛,导致一切付诸东流。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帅背叛十万魂。 第152章 诚意 朝廷的使臣带着“诚意”来到幽州,绕过北伐军大帅张之魁,直接找到了右律主将耶律洪。 耶律洪接到和谈文书,哈哈大笑,突然他又增加要求,他说:“一开始我们要与你们和谈,那时候我们只要燕云十六州,可是你们不给,非要跟我们打。如今,我军已经伤亡一万余人,这一万人难道白死了吗?不行不行,必须增加条件,以范阳为界,平分河北,否则就继续打!” 使者不敢决定,于是返回,他暂时进入幽州城休息,这时张之魁才得到消息,朝廷竟然直接派来了和谈使者,却没告诉他一声。 张之魁暴怒,自己调整心态调整了许久,才闷闷压下怒火。 他与霍子珍不同,霍子珍出身贫寒,家族人本来就少,而且他早有准备,把自己的家人分成了三份,张之魁则不同,他张家也算是贵族之家,高门大户几十口人,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他不敢背叛。 忍气吞声,来见使者。 互相通报姓名,得知这次出使右律的,就是那名出使过桑腊的户部右侍郎毋敛寅。 “毋大人绕过我,直接去见敌军主将,这件事是毋大人自己的决定,还是朝廷的决定呢?”张之魁冷冷问道。 毋敛寅当然是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否则他怎么敢绕开北伐大帅呢,可是他看张之魁面色不善,并没有顶撞,而是迂回道:“幽州城正处于半包围之中,毋某担心敌军不知我们已经派来和谈使臣,而突然发动进攻,到那时我就出不去了,岂不是耽误和谈。” 闻言,张之魁愤怒稍减,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毋敛寅继续道:“你看,毋某刚与敌军会谈一次,就连忙赶来幽州,这可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嗯。”张之魁放松了些,道:“这个和谈的决定,是皇帝陛下第一个提出来的吗?” “不是。”毋敛寅道:“当时朝堂之上,三公力荐和谈,才有这个结果。” “我想就是这样。”张之魁愤愤道:“要我说,不应该和谈。” 随后张之魁写信给皇帝,信中说:“末将初掌帅印,深感责任重大,心中惶恐万分,但,臣有赴死之心以对敌。 如今经过几次战斗发现,右律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们连铁箭头都很少,这次给皇帝陛下上表,特意带上一支箭头,此乃北方胡人所惯用的骨箭,根本射不穿我玄甲军、虎贲军的重型铠甲。 而且,神策军和飞虎军中,也有几千挂重铁甲,陈愿效仿交河城闵悦将军,驻守幽州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信,小皇帝赵策热血澎湃,手持骨箭来找母后。 可三日后传来消息,张之魁被撤销北伐军大帅之职,任命玄甲军张云龙为大帅,曹圣为总监军,执行朝廷和谈命令。 闻言,皇帝赵策心中有火,连续三日不上朝。 谈判桌上谈得激烈,虽然右律主将耶律洪气焰嚣张,可年纪轻轻的文臣毋敛寅却不为所动,心理交锋一层又一层,仿佛是不见血光的战斗。 终于激怒耶律洪,推翻谈判桌,欲再战,却突然接到萧太后懿旨,要求耶律洪立刻签订和平协议,与大梁朝修百年之好。 耶律洪一开始还想反抗,可后来听说,当耶律洪带兵杀进山海关的时候,萧太后已经让她的两个兄弟掌控了右律朝廷,并夺走军权,就连他的二十万大军里,也有最少一半投靠了太后,当时傻了眼。 可他还是不服,带着自己的人八万人攻打幽州城,却不曾想,梁军这次没有守城,而是主动杀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乱军之中,被张云龙和王操天合围,两位老将军一人一刀砍死耶律洪。 随后被萧寒背后包抄,右律军大败。 可就在这时,右律国舅萧天振又带来十万大军,与耶律洪残部集结成二十五万,兵临城下。 不可能再打了,只能签订合约,让出燕云十六州。 —— 虽然最后签订了和谈协议,可敌军主将耶律洪也殒命幽州,让梁军将士稍显安慰。 撤军时,梁军还有四万三千人马。 唐琪受伤很重,如今还是不能骑马,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多次来看她,女将军见到这些父亲当年的老友,仿佛见到了父亲,不禁潸然泪下。 在众人的呵护下,把唐琪安置在莫州。同时,梁军也驻扎在莫州,监视右律之敌。 这时,右律萧太后再次送来诚意,道:“我右律准备撤走二十万大军,在燕云十六州只是象征性留下五万人马,希望梁朝也保持对等人数,这样一来,两国之间都可以减轻许多不必要的消耗。实乃长久安定之计也。” 萧太后还派来使者,要求一部分人入驻洛阳,常驻,一部分入驻莫州,监视莫州驻军。 同时,也邀请大梁派遣使者去盛京城,和幽州监视右律军队情况,双方条件平等极具诚意。 八百里加急把文书急送朝廷,曹太后当机立断,同意,并派毋敛寅为天使,入驻盛京。 可这时,让谁来当莫州军主将,却成了头号的难题。 三大门阀各不相让。 丞相孟丹青说:“这一战,虽然霍子珍叛变,但是消灭霍子珍的,也是我门阀子弟张之魁,在关键时刻,张之魁力挽狂澜,功莫大焉。因此,现如今莫州主将,非张之魁莫属。” 闻言,御史大夫西门真森立刻反驳道:“张之魁性格偏向激进,如若不是他强攻山海关,导致完颜库托崩溃,怎么可能把右律人放进来,他张之魁功劳大,罪过也大,功过相抵,无有功劳。反而,河北之战,我虎贲云麾将军萧寒,一路先锋,所向披靡,军中威望极盛,由他来当莫州主将,才会服众。” 这时,突然听到大笑声,大司马唐振道:“河北之战,哪个军有我神策军损失大?脏活累活都让神策军干了,最后分军功的时候,却把我神策军一脚踢开,你们不觉得过分了吗?” 三公争吵不休。 这正是曹太后希望见到的局面。 她轻笑道:“……” 第153章 辽国 “三位爱卿,都好大年纪了,休要动怒。” 曹太后稳坐帘幕之后,语气轻松地说:“如今右律萧太后有诚意与大梁修好,而且她还私自送信给我,要改国号为辽,希望梁朝修万年只好,永不开战。对此,哀家深表同情和支持。还答应她,在他们举行封禅大典的时候,派去国使,观瞻盛典。” 朝太后把话题扯开,扯到了家长里短上去。 三位国公才消停了一会。 曹太后慢条斯理地又道:“萧太后如此有诚意,我梁国岂能不知礼数呢。因此哀家有这样一个想法,咱们在莫州的驻军,不要超过幽州驻军,如今幽州驻军五万,我们也五万,才算合理。” 闻言,三位国公竟然互望了一眼,无人提出异议。 可以此同时,三位国公对莫州主将的争夺,热情锐减。 最后曹太后建议,皇家驻军莫州两万,三大门阀每家驻军一万,这样凑够五万人。 至于主将,就由这五万人进行比武选拔,谁胜,谁来当主将。 闻言,三位国公开始提出反对意见,三个人的意见高度统一,都说,对于主帅来说,武力高低并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霍子珍,他并不是此次北伐的第一战将,可如果他不叛变的话,其实他是一个极合格的主帅。 这时曹太后又说,那干脆每个军队派遣五个好手进行比武,如果谁赢了,就让那个军队的中郎将来当莫州冠军将军。 这次三大国公都开始在心里计算战力,唐振有些心虚,他觉得他这次派去的不是老将就是新兵,如若比武,必然吃亏了。 可后来想了想,反正大家都与驻军在那里,就算有人当了主将,于是一个闹心的活儿,干脆他也不提出反对意见了。 这时西门真森才是最高兴的人,手下有萧寒在,这次比武,虎贲军志在必得。 而曹太后则是坐山观虎斗,她并不关心到底是谁最终当了主将,只要她的驻军是最多的,其实就具有控制权。 老丞相孟丹青也在盘算,要不要赶紧把几个战将调到莫州去,可他又有些放弃了,觉得这个主将的位置,很是鸡肋。 曹太后与三位肱骨老臣的会谈,一开始时剑拔弩张,可会谈结束的时候,却是一片祥和,就好像一群老友坐在一起闲聊。 可是有心之人却能听得明白,他们之间其实一句废话也没有,各自都在争取各自的利益,只不过利益不大,不至于让人发火罢了。 大政策安排完毕,曹太后和三大门阀族长的事已经结束,剩下的就交给各自家族自己去办,唐振回到家中,提起笔墨刷刷点点开始写字。 他给王操天写了一封信,信中大意是:你们几个老东西,就别上去比试了,虽然都是木枪木刀,也没有尖刃,可你们的老骨头,扛得住打吗? 王操天接到信,当时就不开心了,回信老族长道:老将老当益壮,还能打! 唐振回信道:你们几个老东西都回来吧,让唐琪带领第四师驻军莫州便可。我看小皇帝赵策蠢蠢欲动,休养两年,下一步可能要打桑腊了。你要是还能打,就去帮唐溯去打桑腊吧。 王操天听说还要让他打桑腊,大喜,把剩下的一、二、三师的装备和人马都丢给唐琪,三个老将屁颠屁颠就跑了,去陇右重新组建神策第三军。 与此同时,张云龙等老将也撤走了,此时莫州没有主将,只有总监军赵光礼协调各部。 右律使者耶律蛮见到这样一幕,给萧太后写信,说,梁军已把大部分主要战将撤走,很有诚意。 萧太后大喜,同时撤走二十万大军,回到盛京,准备给三岁的小儿子登基的大事,还有改国号为“辽”。 —— “丰收啦!” 夏季,淮南地区第一批粮食大丰收,源源不断送到全国各地。淮南百姓们已经开始忙碌第二茬的种植。 虽然燕云十六还在辽国的控制之下,可是河北大地已经有一多半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河北百姓纷纷回到原籍,过上了安定生活。 虽然梁国朝廷的税也很重,但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而且盛德皇帝是一个有仁爱之心的皇帝,他虽然很年轻,可他已经得到了百姓的认可,对于饥荒之地,他不但及时免税,还想方设法赈灾。 只可惜,小皇帝虽然仁慈,却没有什么实权,最起码军队不在他的掌控之下,因此他显得闷闷不乐。 听说莫州军正在准备比武,选拔首将,小皇帝蠢蠢欲动,与曹太后说,如今天下太平,朕想走出走走看看,这次莫州比武,就是一个好出去。 唐琪的伤反反复复,总也好不利索,在肋部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十分骇人。 当然,唐渊是看不到的,是扈兰花告诉他的,从左边□房一直到肋骨的下面,长长的一道大口子,唐将军这次能活过来,真是不易。 唐琪把一二三师的装备统计了一下,重铁甲一千八百二十挂,她想方设法凑够了两千挂,装备到军队当中。 统计了一下总人数,九千三百人,她又招募了七百士兵,凑够了一万。 当初从五哥和七哥那里借来的人,经过多次血战,已经不剩下几个了,可她还是坚持承诺,还回去一部分。 后来接到五哥来信,他出言隐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唐琪只能让典梼典枭兄弟准备回去。而老将陈铎,手上烧伤严重,已经不能再战,告老还乡。他的儿子被唐琪安排到了山东新兵训练营,当上了都尉长。老将军甚是满意。 当然,此时的唐琪还没那么大权力,这件事她是找七哥唐潇办的。 唐潇一直把小妹当成自己的人,他也没在意。只是给唐琪写信说:“莫州比武结束,记得带领白恪、唐渊等人来家中做客,父亲要亲自见一见这帮人,如若能笼络为家将,也是咱们北伐一战的收获。” 唐琪得偿所愿,把“暂时”和“新兵”两个词都去掉了,现在她的部队番号有两个,一个是神策三军第四师,还有一个是莫州军第五师。 莫州总监军赵光礼,欺负唐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把她排在了最后。 第154章 治病 唐琪的伤一直没好,反反复复,时而发烧,而且最近还开始咳舒,甚至咳出血来。 咳舒的时候,她感觉很痛苦,每次咳嗽完了之后,都要缓很久,才能站起身。 可即便如此,听说她的部队被排到了第五,当时就火了。 一拍桌案站起来,愤愤道:“玄甲军装备精良,排在前面,我无话可说;萧寒亲自带领一个师驻守莫州,凭他战力排在前面也能理解;可这岑参算什么,论战功,我神策三军第四师远远超过他,凭什么把我们排在最后面!” 女将军不是好惹的,带着人跑到莫州军总部,站到总监军赵光礼面前,开口声讨。 赵光礼哈哈大笑,设宴款待唐琪,只是道:“将军切莫动怒,这只是序号而已,不代表军队实力,也不与战功挂钩,而且各个师待遇相同。” 唐琪道:“虽然你嘴上如此说,可按照历年来的军中惯例,不免让人以为我神策军第四师是因为战力最弱才排到第五的。” 赵光礼道:“早听闻唐琪将军生于军队,长于军队,对军中事物十分了解。可是事已至此,总不能改换番号。军中无戏言,而且番号安排,是经过皇帝陛下批准,才正式下发的。” 唐琪道:“不改也行,那就请赵大人发出公告,把我们几个师的战功写在榜文之上,公布于众。” 赵光礼见唐琪强横,他也没辙,于是便答应了。 这时唐琪才肯离开,至于那顿饭,她倒是没客气,带领兄弟们大吃海喝一顿,心满意足地回了驻地。 这次受伤对女将军打击不小,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一直不太好。 唐渊凑到扈兰花身旁道:“我担心将军的肋骨断了,有些骨头碴子留在了里面,一直影响将军的呼吸,你看她经常咳嗽,而且还时常发烧。” 扈兰花道:“如若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唐渊道:“我们唐家有祖传接骨术,我想你也知道这件事。” 扈兰花撇嘴道:“我不知道。” 唐渊眨眨眼道:“你真不知道?” “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我为什么要知道你家的事。”扈兰花翻白眼。 “你个死妮子,真是翻脸不认人啊。”唐渊道:“我就说这些,至于你是否传达给唐琪将军,那便是你的事了。” 扈兰花心中当然关心唐琪,跑回屋里,征求唐琪的意见。 唐琪道:“我觉得唐渊的话有道理,可是即便如此,那些骨碴应该如何取出呢?” 扈兰花道:“我也不知,不如让唐渊来跟你说吧。” 唐琪略显犹豫。 扈兰花笑道:“病疾不避医,到时候我也在场,光明正大,没什么好避讳的。” 唐琪到底也是没开怀的女子,这伤的位置十分尴尬,不免心中有些害羞。 而唐渊并不知道她受伤的具体位置,因为唐琪治病的时候,除了军医老王和扈兰花,别人都不得靠近。 军医老王那个人嘴巴特别严,对于将军的病情他从来都是缄口不言,他的口头禅是:没大事,死不了。 唐渊心里清楚,王军医这是在给大伙希望,无论是病人还是关心病人的人,都喜欢听这种虽然粗糙,但却提振心气的话。 “唐渊,将军让你去。”扈兰花脸上带着一抹坏笑。 唐渊有些搞不懂扈兰花这个表情,问道:“你为何发笑?” 扈兰花道:“我事先告诉你,将军的伤在这里。”扈兰花的手指,在自己身前划过,动作奇快,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 唐渊目光在扈兰花身上扫了扫,问道:“你还不如不比划这一下了,比划完之后,我觉得这一刀是从左边肩膀一直砍倒大腿,而且还是一个弧形道口,这伤难度太高,我可治不了。” “唐渊,你能不能别装糊涂?” “我装什么糊涂了?” “其实我知道,你跟张小翠私下好过。” “你快给我滚一边去吧!”唐渊急了,“张小翠那人都烂得没边了,我能跟她好?” “那你跟随好过?”扈兰花恶狠狠地问,虽然口气铿锵,可少女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了。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你是不是闲得难受,寻我开心呢?我跟谁好过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有没有事,没有事赶紧走。我还要检阅部队,最近部队松懈得厉害,那可不成,军容都没有了,看起来像一群逃兵。” 唐渊穿戴整齐,就往外走。 扈兰花愤愤噘嘴,道:“是将军让我来喊你的。” “以后你直接说这句话。”唐渊刚出门口,直接向右拐了,奔着唐琪的屋子走去。 “唉,唐渊,我告诉你啊,将军的伤害在心口。” “哦,我知道了。” “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避讳呀。” “避讳什么?”唐渊耸了耸肩膀:“既然将军让我去,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说,我也没说要看,只是摸一摸,便知道骨头长没长好。” “你还要摸一摸?” “废话,用眼睛看,能看到骨头吗?你当是你的大板牙啊!” “你说我牙大?” “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唐渊,你个该死的,你说谁牙大!” 看扈兰花如此激烈,倒是提醒了唐渊,唐琪好歹也是将门虎女,出入厅堂之人,如若自己胡乱动,恐怕不太合适,于是他站住脚对扈兰花说:“你去把王军医请来,我还是把我的想法说给王军医听,让老王头子全程协助更为合适。” “伤口刚长好,你又要开刀?”扈兰花惊愕。 “要不然骨碴怎么取出来?”唐渊反问。 不久后,王军医和唐渊一起来到唐琪的屋里,唐琪身上依然有些低烧,看起来脸色很差,不时还要咳嗽两声。 更不妙的是,刚才她还在赵光礼府喝了酒,咳嗽更厉害了,每次咳嗽,都觉得心口一阵钻心疼痛。 唐渊道:“将军,末将家中有古法,专讲骨病,平时我的分筋错骨手,其实也是接骨手,书中曾经说过对于肋骨的伤,如若肋骨折断,可能导致肋骨碎屑遗留,贴在肺脏。 人的肺脏本身并不知道疼,可肺脏外面一层薄膜,却会感知到疼痛,并且会引起脓肿,必须尽早医治,迟则生变。 末将观将军多时,如若是普通骨病,早应该好了,可现在看来,将军的症状正在反复,不得不倍加小心。” 唐琪道:“不必解释那么多,你只说怎么治疗便是。我信得过你。” 第155章 冒险 都说将军胆子大,到底能大到什么程度,看看唐琪就知道了。 她听了唐渊的话,毫不犹豫便让唐渊来按一按她的骨头,而且并没避讳什么。 大小伙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到□□,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万万没想到那一刀砍得如此之狠辣,伤口严重变形,看着让人揪心。 唐渊轻轻按了按,唐琪便疼得身子一软,唐渊收手,道:“恭喜将军,可治。切开皮肤,取出碎骨,不出十日,将军便可不再咳舒了。” “那便切开。”唐琪道。 王军医皱了皱眉道:“要我看,还是再养一养吧,最开始的时候,我见过将军的骨伤,不应该如此的,或许是因为没能好好疗养,到处行军,使得化脓。” 唐渊道:“王军医,我对你的医术还是了解的,很实用,不过关于这个骨伤,与往常骨伤真的不一样,不但要切开皮肉,还要别开骨头,骨碴在肋骨之内,而不是肋骨之外。” 闻言,王军医脸色大变,问道:“别开肋骨,疼也会把将军疼死。” “不把碎骨取出来,将军会被折磨而死。”唐渊道:“将军,饮麻汤,可抵挡一阵,唐渊动作快,不会让将军疼死。” 唐琪道:“古有关公刮骨疗伤,我虽不敢自比古人,却想效仿一次,你们不必多说,来开刀便是。” 这个开刀的过程,扈兰花全程都在看,不时打打下手。 他看唐渊用刀,更好像是村子里杀猪的手法,可这是将军的身体啊,你小子别拿捏不好,把将军给治死了,可就摊大事了。 唐琪虽未女子,骨头却特别硬,这里指的不是她的骨伤,而是她的脾气。 她嘴里咬着白棉布,硬挺着,疼得她大汗淋漓,后来,几次翻白眼,最后干脆昏了过去。 可自始至终,女将军没喊过一声疼。 而此时,唐渊也撬开肋骨,取出了那块带刺的骨碴。 过程恐怖,不可细表。 “没想到你小子还会这一手。”王军医在给唐琪缝合伤口。 唐渊脸色惨白,手里掐着小手指那么大的一块断骨,放到了盘子里,道:“以前爷爷教我的时候,都是用猪试验的。咱家养的猪,几乎都被我研究了一个透彻。爷爷很会制造伤痕,这也是我的必修之一。一年一头猪,我从八岁开始就学这个,学了四年,至今还记忆犹新。” 王军医缝好了,给唐琪整理一下衣服,轻轻盖上被子,用笔在册子上记录了些什么,随后他说要出去抓几副药,回来给将军熬药。 临走,他还对扈兰花说,去给唐渊熬一碗姜汤来,这小子看着还算镇定,其实已经吓得魂都快飞了。 王军医走后,扈兰花再给唐琪整理了一下被褥,看着唐琪毫无血色的脸,好像是个死人,扈兰花不禁流下眼泪。 她轻声道:“你为什么要冒险?” 唐渊没吭声。 扈兰花不依不饶,扭回头瞪着唐渊:“其实你也没有把握,对吗?” “但是我知道病根在哪。”唐渊淡淡地道。 “如果将军挺不过去这关,你想过后果没有?”扈兰花眼眶红了:“是你治死的,你要偿命!” 唐渊皱眉,没说话,站起身要走。 “你站住。”扈兰花道:“上次我陪着将军度过一次难关,这次我希望你留下来,这样能体现出你对将军的关心,即便将军挺不过去,别人也会说你是因为心疼将军才冒这个险的。到时候,门阀问责,也会有人给你求情。” 唐渊还是没说话,有些焦虑地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扈兰花疑惑地问道。 “我笑我自己,跟你没关系。”唐渊好像自言自语:“我既然选择来,就不应该后悔。而且这样一来,将军才有可能真正活过来。上次,她硬挺过来,完全是因为她年轻,而且体质好。如若换成旁人,或许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如果我不帮她,其实她也活不了太久。” “可是别人不知道。” “我想王军医能替我说话。”唐渊端起盘子,看着那块骨头道:“一挥再给白恪、倪瓒、王匡他们看一看,我相信大家会理解我的。” 扈兰花不说话了。 唐琪昏睡了一天一夜,当天晚上发烧很厉害,扈兰花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唐琪才沉沉醒来。 而此时她却听到有人在小声争吵着什么,听声音,好像是倪瓒和王匡在训斥某人。 她微微睁开眼睛,见到他们两个正在责备唐渊。 唐琪想动,却扯动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看了看身旁,扈兰花趴在床头,满脸憔悴,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唐琪苦涩地抽了抽嘴角,虚弱地抬起手,碰了碰扈兰花。 少女眼皮沉重地睁开眼睛,见唐琪已经醒来,她大喜,惊呼出声来。 随后少女肩膀颤抖地哭出声来,而此时,倪瓒和王匡也不责备唐渊了。 王军医听说将军醒了,赶紧准备一些粥膳。 唐琪先喝了好多水,又喝了小半碗肉粥,冒了些汗,精神了许多,道:“虽然很疼,可与之前想必,那种刺痛感不见了,难道你们真的取出一块骨头不成?” 这时王军医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小手指那么大的一块断骨,道:“是唐渊取出来的,这骨头断在了里面,十分隐蔽,我老眼昏花,竟然不知有此症,害得将军受苦了。” “王军医对我一向尽心,我不会怪罪王军医的。人难免犯错,何况这病又如此隐蔽呢。唐渊确有专长,可他也是在观察我一段时间之后,才说我有这病的,如果没有王军医先前的医治,我或许早已到阎王那里报到了。”唐琪虚弱地说。 唐琪醒来之后,病情逐渐好转,三天后,便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唐琪喜道:“唐渊先后两次给我治病,都有效果,他在你们庄子里,是个小神医吗?” 扈兰花笑道:“他说了,他的手法都是从猪身上做试验,却没给人治过病。” 闻言,唐琪微嗔不语。 扈兰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羞赧一笑,不说话了。 第156章 封官 典梼、典枭、张努等人并不想离开第四师,他们集体来找唐琪,请求唐琪给大司马写信。 唐琪虽然病情好转,可她还是很虚弱的,侧躺在床上发愁。 她说:“你们是我从五哥唐溯那里借来的,有借有还,何况五哥已经给我写信,问了你的情况。虽然他并未直言说让你们回去,可我这个当妹妹的,总不能装糊涂不是。唐溯对你们也不错,你们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典梼道:“经过河北一战,结交下一批兄弟,出生入死一起走过来,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将军久居军旅,也应该理解我们才是。这帮新兵跟我们一路走来,跟我们感情深厚,如若保留我们几个留下来,在我们的带领下,战力不可小觑。可如果此时换了将官,对军队还是有损失的。” 见典梼不想走,唐琪无奈,只能修书一封,可结果却令人十分痛心,大司马唐振很不客气地回信道:“让他们立刻启程,一刻不许耽误!” 大司马已经发话,大家都没话说了,于是纷纷准备行装,并且还带走了几十个人。 典梼请求说:“这次河北战争,与这些兄弟结下兄弟情谊,他们说了,如若我走了,他们也不想在军队里呆着了。当然,他们这都是气话,没有将军发话,他们想走也走不成。” 唐琪笑了笑,道:“当初我从五哥那里借二十七个人,如今我还给他七十二个人,而且都是经过战争考验过的,我想他一定很开心。” 典梼拜谢。 唐琪修书一封给唐溯,让典梼带回去。 离别时,唐琪身体不适,不能受风,便没出城去送,唐渊白恪等人送典梼、典枭、张努等人到城门外。 临别,热泪盈眶。 张努抓着唐渊的手说:“小伙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听我一言,轻易不要离开军旅,这里很适合你,如若你回家务农,国家损失战将,而你也就废在田地里了。” 送走这批人,唐渊负责招兵,唐琪说过,要时刻保证军队一万人的规模,而且再次招兵,要经过考核。 体重、身高、力量、耐力都达标者才肯录用。还有军队里原来的那些兵,也要进行筛选。除非有军功的,否则不达标的都要清退。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回家。 唐渊坐在招兵处,陈豹唐虎哥俩跑出去玩耍,据说那唐虎进城以后,成天泡在馆子里,为此唐渊感觉一阵头疼。 “刘湛,去把唐虎给我喊来。” 刘湛为难地道:“这个…,三将军说过,不许别人打扰他,他……他说他要完成一个梦想。” “梦想?什么梦想?”唐渊问。 “传宗接代。”刘湛尴尬地道。 唐渊脸皮紧了紧,道:“由他去吧,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让他来找我。” 又过了数日,唐琪好得差不多了,召集众将开会,道:“典梼他们走了,现在留下许多空缺,我决定把师直属第二团解散。同时,任命唐喜为师部督粮官;白恪为师部副将兼护卫团校尉;唐渊为师部参将,兼一旅校尉;唐凌为二旅校尉;王栋为三旅校尉;纳兰信为师部副督粮官兼执笔秘书郎。” 说罢,问监军马不彤意见,马不彤附议,就此决定生效。 封完校尉,又开始封都尉,各有提拔,不赘述。 这样一来,除了近卫女兵不归白恪管,倪瓒、吴匡都成了白恪的手下,两个人觉得自己没升反降,心情不佳,想找将军改变命令。 可他们不敢在会议上提出异议,只能事后来找唐琪。 扈兰花站在门口,掐着腰,身旁又多了几个女兵,一个个英姿飒爽。 “你们来干什么?”扈兰花似乎已经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冷着脸问。 “扈兰花,我们都是将军卫队,你为何阻拦我们?”倪匡稍显不满地道。 “以前,你们是都尉,我是百夫长。”扈兰花说:“如今,我也是都尉了,凭什么还听你们的!” “我们两个是三级都尉,而你是一级都尉!”吴匡道。 “三级都尉又如何?”扈兰花寸步不让:“不都是都尉?” “好了扈兰花,你别拦着我们了,去跟将军说一声,让我们见见将军。”倪瓒道。 扈兰花道:“算了,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将军早就预料到你们会来找,所以托我给你们带个话。 她说,你们两个背后总说唐渊坏话,对此,唐琪将军很是不满,这次把你们划归白恪管理,希望你们能向白恪学习,多办事,少说话。 另外,你们也别不服气,一路把你们提拔至今,同等军功,你们并不吃亏。 你们污蔑诋毁战将,没惩治你们,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今日你们还来找我,我让扈兰花代替我,训诫你们。” 闻言,二人汗颜离去。 唐渊回到旅部,开始检阅部队,这支部队很杂,很多生面孔。 唐渊看了看过往军功,纷纷提拔使用。 对于唐氏门阀的人,分别封了参将、督粮官、秘书郎。而副将则是铁打不动由陈豹担当。 张努走后,唐琪还没给唐渊设置门阀监军,唐渊也不着急要,或许他心里还在想,没有更好。 与张努对脾气,他当监军,会让唐渊感觉得到了帮助,如若换一个成天只会说话,不会打仗的人来,束手束脚,倒是令人讨厌。 陈豹、唐虎、刘湛、张靖、傅璎、岳普六个人依然是他手下最为器重之人,陈豹统领一团、唐虎二团、三团则是交给岳普。 岳普倍感荣幸,不免有些感动。 而刘湛、张靖、傅璎三人分别被任命为第一、第二、第三团副将。 陈豹说:“前些时,你斩了傅璎的弟弟,这件事恐怕会在傅璎心中留下祸根,如今你把他放到岳普队伍里,恐怕不妥。” 唐渊道:“能造反的,迟早要造反。我观辽国有诚意保持这种和平态势,据我估计,二十年之内,河北没有大战。 这种情况下,岳普、傅璎不会造我的反。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一些伤痛会逐渐消退,我的为人,也会被他们看得清楚,只要我对他们不薄,想必他们也会被我感化。如若被我发现,他们是喂不熟的狼,我当然也不会客气。在他们的团部里,我安插了许多眼线,其中包括张嘎的表弟,也在那里。” 闻言,陈豹点头。 第157章 白面将军 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帝,带着长安公主赵雅和长乐公主赵翡来到莫州。 听闻皇帝陛下亲临边疆,总监军赵光礼屁颠屁颠跑出城十里,迎接圣驾,并让部下去准备大量黄土和清水。 可皇帝陛下却派来御前侍卫,告知赵光礼不许劳民伤财,只要进城之时,稍微铺些黄土、洒些清水,不乱礼法便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龙辇队伍浩浩荡荡而来,众将跪倒一片。 “众将免礼。” 皇帝并没有穿盛装,只是一套平常圆领长袍,可是一身的金黄绸缎依然使他贵气十足。 少年皇帝目光扫了扫:“祁琪哪去了?” “祁琪?”赵光礼心中稍微顿了一下,立刻道:“祁琪更名唐琪,攻打幽州时,身受重伤,此时还在疗养。” “哦?她受伤了?”皇帝原本轻松的面庞上,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快走,朕要亲自看看。” “来了,来了。”突然有人喊:“唐琪将军带病迎接圣驾!” “呜呼。”皇帝赵策刚坐回去,又走了出来,看了看前方,只见唐琪被担架抬着,抬担架的人一路小跑。 皇帝苦笑道:“让他们慢些跑,不要颠簸。让她坐上朕的辇车,一同进城。” “皇帝陛下,您的龙辇,岂能让旁人乘坐?这岂不是越礼?”身旁老貂寺(御用监黄公公)立刻提醒道。 “朕的将军们,为朕舍命打天下,如今重伤如此,还计较什么礼数呢?国之礼,莫大于仁,朕以仁治国,让受伤的将军同车而行,不但不越礼,反而彰显本朝气度。休要再多言,把祁琪给我请上来。” 看皇帝态度坚决,不容回旋,黄公公只能照办。 上车之后,皇帝问唐琪,伤口在哪? 唐琪用手比划了一下。 皇帝大惊道:“如此长的伤口,可深么?” 唐琪道:“肋骨断了三根,还有一根被砍碎,插进肺里。” “呜呼呀!”皇帝更惊:“碎骨可取出?” 唐琪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块小手指大小的碎骨。 皇帝亲手接过,痛惜不已,还问唐琪,朕可以保留这块骨头吗? 唐琪惊愕,左右为难。 皇帝笑了笑,又把骨头包好,还给了唐琪,他道:“本来,我打算把这块骨头带回朝上,给朝堂之上那群文臣看一看,这帮人成天口若悬河,夸夸其谈,说起话来不知个天高地厚,却不知我大梁将士在战场上的凶险。” 进入莫州城,皇帝赵策让唐琪一直跟在他身旁。 唐琪勉强能站直身子,走路不便,皇帝赵策扶着爱将的手,慢慢走路。 不知为何,有人见到这一幕,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 皇帝也不怪罪,只是看了一眼那人是谁。 回头一看,见到好多战场上杀□如麻的将军,此时热泪盈眶,皇帝心中颇有触动。 “犒赏三军!” 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宰牛杀羊。 平日里,岂能吃到牛肉? 为了照顾生产,这次杀的都是老牛,可即便如此,唐虎还是吃得开心。 “哎,小凤啊,咱这辈子算是值了,见过皇帝了,而且皇帝陛下还请咱兄弟吃饭,你说说,这是多大的面子?”唐虎大口啃肉。 唐渊目光快速扫了扫,压低声音道:“你他吗能不能小点声?成天带着你,我怎么感觉带着一颗雷呢?你小子别在口舌上惹祸才好。” “这叫什么话!”唐虎还不满意了:“我这是在夸赞皇帝,谁能把我怎么着?” 陈豹急了,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皇帝用得着你夸?” 唐虎翻白眼不说话了。 这小子不会与唐渊陈豹怄气,继续吃,一点儿也没耽误,可如若换做旁人,他早就火了,不打他个口吐白沫都算轻的。 唐渊他们坐在最外面,而此时大堂之内,唐琪与皇帝、公主一桌,长安公主赵雅,握着唐琪的手说:“听闻祁琪北伐之战表现优异,太后娘娘还跟我说,巾帼不让须眉,祁琪不弱木兰。把你好生夸奖呢。现在战争结束,太后还想见见你呢,也不知你何时回去?” 唐琪道:“如今军务在身,除非太后下懿旨,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长乐公主赵翡道:“呦呦,还军务缠身,如今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军务呢,我就不信,把军队交给别人,还能把队伍带垮塌了不成。” 长乐公主赵翡向来嘴巴尖利,她一如往常,倒也没人挑她的毛病。而且这位公主其实也是一个苦命的公主,因与唐潇联姻失败,而负气与一名孤儿出身的战将定婚,结果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那名战将在桑腊战死,她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 据说,赵翡与那战将早有私下联系,这事儿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如今赵翡的身价已经是一落千丈,别的不说,三大军阀和两大财阀,不会愿意与她联姻。 当然喽,这也要看太后的意思,如果太后硬生生指婚,这帮人也未必不同意。只是太后并不会那样做,毕竟宫中的公主还多,没必要让三大军阀和两大财阀硬吃这闷棍。 至于赵翡,将来随便给她找个她中意的,而人家不嫌弃她的,也就是了。 唐虎贪杯,喝得酩酊大醉,后来干脆一头栽倒,昏睡过去,鼾声如雷。 宴会没散,皇帝与公主便已经走了,只是说,让众将喝到尽兴。 众将最后凑在四桌,以门阀为单位,各自畅饮,这时赵翡偷偷遛了出来,问唐琪,你们神策军中,那名白面将军是谁? 唐琪扭头观瞧,道:“白恪。” 公主摇头道:“不是白恪,我说的是另外一个。” 闻言,唐琪心中一动。 她之所以先说白恪,其实是有考虑的,因为白恪孤傲,听闻赵翡身世,必然不肯答应(太后下懿旨,另当别论)。可现在,她看上的竟然是唐渊,而那唐渊又是一个苦出身的,性格相对随和而且冷静,搞不好,就会因为赵翡的公主身份而动摇。 唐琪一心为唐氏门阀寻找人才,可不想把唐渊就这样拱手相让。 第158章 比武 战场之上,冲锋陷阵的猛将自然珍贵,可是,能控制这帮虎将的大帅,更是世间珍品。 那唐渊虽然战力不如陈豹唐虎,可这两个人在他身边服服帖帖,这说明什么问题? 唐琪心知肚明,唐渊这个人会控制人,别说两个如蛟龙猛虎般的兄弟,即便是她唐琪,也被唐渊牵住了心。 只是女将军心如磐石,倒也坚定,她看待事物,与普通女子不太一样。 在她受伤的时候,唐渊先后两次来探望,一次送药,一次取骨。 取骨有风险,本来身体虚弱,还要开刀动骨,万一将军活不过来,与谋杀无异。 他唐渊的脑袋能不能保得住,真要画上一个问号。 事后想了想,唐渊对自己几有救命之恩。 这难道还感动不得女将军吗? 可是唐琪就是这样,她并没有很感动,她考虑的是,唐渊是否是在拉拢人心? 这女人的冷静,远超普通人,太后娘娘见过祁琪一次,便断定此人不俗,还跟皇帝赵策说,如若你选皇后,祁琪是为首选。 这女子,可提刀上马,可枕边运筹,是为良禽,而你就是她的梧桐树。 唐琪脑子里想得很多,可赵翡却没想那么多,她就是问一问那白面将军是谁,长得可不比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的唐潇差劲。 见唐琪犹豫,长乐公主老大不高兴,道:“你害怕我勾引你手下战将不成?哼,既然如此,权当我没问便是。” “哎呦,公主说得哪里话来。”唐琪一把抓住赵翡的手,牵动伤处,还有些疼,连忙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让他过来跟你说说话,可我又担心他穷苦出身没什么文化,军旅粗人如今还喝了酒,别冒犯了公主殿下。” 赵翡笑了笑道:“那让他明天来见我。” “明天恐怕不成。” “为何?” “明天要比武呀。” “他也要参加比武?” “他战力不是最高的,按照这次比武的规矩,为了防止田忌赛马,必须提前安排好顺序,我把他排在了第五名出场。” 赵翡笑道:“压阵的,一定是最厉害的了。” 唐琪摇了摇头道:“这次比武的规矩,要把最厉害的放到最前,比如虎贲军的萧寒,还有我们神策军的白恪,要第一个出场。” 闻言,赵翡嘴巴撅起老高,不高兴了,“原来他如此弱,那不见也罢。” 说了一句,喝得微醺的公主大踏步走了。 —— 翌日,辰时。 张云龙刚要离开莫州,听说皇帝陛下要来,他又返了回来。这不,昨天晚上老头子不但陪着皇帝喝酒,现在还成了教军场上的裁判长。 战时,老将军严肃认真威风八面;和平时,老头子也有诙谐一面,与门阀内外的将军们没大没小。 刚才还揪住唐渊的耳朵说:听说你小子射箭不含糊,哪天咱俩较量较量。 “咣!” 一声锣响,随后一阵密集的擂鼓声,震撼大地。 少年皇帝赵策亲自观看比赛,看得他心惊肉跳。 平时赵策也打打马球,也可谓精通骑术,可与这帮成了名的战将如何比? 为了保证比武双方的安全,绝不会用真刀真枪,而且都穿着极厚重的铠甲,里面还塞满了棉花。 双方用的武器,都是木制品,根据每个人平时使用武器的习惯,制造木抢、木刀、木戟等。 武器没有尖和刃,只是用棉布包裹上,并且沾上了鸡血。 为何沾鸡血? 如若比武双方打得平分秋色,就要看点数,有了鸡血,可以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 不过呢,这种比武,一般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部分时候,大家都心知肚明,哪一招已经至对方于死地,经验丰富的裁判长,一眼便能看出。 老将军张云龙坐镇裁判之位,旁人无有话说。 张老将军本打算参加比赛,可是大家劝他,你一把年纪了,跟年轻人争什么劲儿呢,玄甲军中好多后生,都是蒸蒸日上的新星,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四大门阀,四支队伍。 第一阵,虎贲军对阵玄甲军。 那萧寒,生龙活虎一般,第一个出场,十二招掀翻对手。 张汉山第二个出场,五十个回合,把对手挑落马下。 肖飞第三个出场,八十回合点数获胜。这一幕在军中实属罕见,众人连连称奇。 第四第五,就不必比了。虎贲军赢得毫无悬念。 张云龙气得大骂。 第二阵,神策军对阵飞虎军。 张之魁没在队伍里,曾经担任北伐先锋的黄英对阵白恪,战不到三十合,被白恪挑落马下。 场下欢呼声此起彼伏,鼓声隆隆,皮鼓敲碎。 第二场,陈豹对阵陈罪,二陈打马盘旋,战斗到二十回合,陈豹刀劈陈罪,裁判高呼,陈豹胜。 第三场,唐虎出阵,三回合掀翻洪冥善,咆哮跑马,绕场一周,耀武扬威。 神策军中欢呼声此起彼伏如浪翻滚。 “太好了!” 唐琪激动异常,要知道那黄英、陈罪、洪冥善都是成名已久的战将,即便是唐琪出阵,也不是对手,可如今,如此轻易被手下战将掀翻,可见这三人之战力。 皇帝赵策道:“白恪勇猛,我早有耳闻,可是那陈豹唐虎是何人,为何早先没人提起?” 唐琪道:“他们二人一直跟随唐渊,而唐渊的名字,皇帝陛下应该见过的。” 赵策点头道:“难怪那唐渊一路过关斩将,原来有这二人辅佐,到也难怪。” 唐祈道:“唐渊也非等闲,只不过他修炼的是墨家功法,更善骑射,而他的钩连枪,恐怕也不在七品之下。” “如此全才,真国之栋梁也。”皇帝夸赞道。 下午,准备决赛。 气氛紧张。 教军场上众目睽睽,萧寒、白恪准备妥当,翻身上马。 二将打得激烈,招数精妙,场下欢呼声连成片,不绝于耳。 两柄武器癫狂挥舞,如同两个旋转的车轮,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两名九品战将对决,精彩纷呈震撼人心。 二将斗到一百回合,裁判长张云龙突然喊停,道:“天气炎热,二将再这样打下去,恐受内伤,万一中暑,得不偿失。” 皇帝道:“此言有理。我军中爱将,岂能因为比武而自相残害,传我口谕,这场比武,算他打平。” 萧寒不服,道:“请求数点。” 皇帝道:“你二人都是赢家,就不必再分高低。此后还有四场比赛,如若还是分不出胜负,你二人明日再比。” 陈豹砍翻张汉山,唐虎活捉肖飞。 第四个是岳普出场,对阵敌将鞠樊,那鞠樊手中大刀上下翻飞,岳普咬牙坚持三十回合,被掀翻落马。 第五场,唐渊出马,问,可以射箭吗? 裁判长张云龙见唐渊嬉皮笑脸,笑骂道:“你给我滚一边去!” 众人哈哈大笑。 无奈,只能拎着木枪上阵,钩连木枪,前后双钩。 敌将韩当,端坐战马,挑衅道:“唐渊,我倒不是瞧不起你,我知你弓箭功夫了得,可这枪上功夫确实一般般。如若你肯认输,倒也光明磊落。” 第159章 治军 “韩当,你别嚣张。小爷我手中枪也不是好惹的,战不过你,我便要累死你。” 唐渊这样说,他也是这样做的,不与韩当硬拼,而是跟韩当耍心眼。 只守不攻,让韩当找不到破绽。 这一场打得沉闷,众人看得有些蔫儿了。 可突然,少年手中枪猛地刺出,差点把韩当掀翻,韩当惊出一身冷汗。 二人斗到五十回合,韩当有些急躁,手中枪连连刺出,唐渊左躲右闪,忽而一个反击。 斗到七十个回合,唐渊觉得韩当力气消耗大半,突然发起猛攻,把从白恪那里学来的枪法和自己棍法从头使到尾,终于一招回马枪刺中韩当后腰。 张云龙咆哮一声:“唐渊胜!” 场下沸腾。 这回萧寒有些蔫儿,就算自己那场赢了,身后的人也是白给,这个莫州主将的位置,他是铁定坐不成了。 可是皇帝并没有让唐琪当主将,而是私下找到唐琪道:“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还是跟我回京城吧,把这里交给萧寒,对大局有利。” 唐琪道:“对于莫州主将一职,臣并没有必得之心,只是先前朝廷已经决定这样做,如若反悔,岂不是让世人看了笑话?” 皇帝道:“不如这样,按照规矩,我先封你为莫州冠军将军,而你上任之后,托病让给萧寒,你觉得如何?” 唐琪不语。 虽然这样做,保全了朝廷的尊严,可是作为唐琪,她要综合考虑问题——唐氏门阀的利益、手下众将的利益、还有神策军的荣誉。 如今,众将因为打赢了比武,而欢呼雀跃,她这个当主将的,竟然在背后釜底抽薪,这是人干的事? 虽然世间卑鄙小人并不少,可我唐琪不能那样做人。 唐琪道:“这样恐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唐琪的话还没说完,皇帝赵策哈哈大笑道:“赵雅刚才就跟我说过,她说你一定会这样说。看来我要输给她了,这次押宝太后的鬏髻,我还有些头疼,如何才能给她弄到手。” 唐琪笑了:“我猜长安公主一定是在跟皇帝开玩笑的,如若是普通鬏髻,这赌局作数,可太后娘娘的鬏髻,岂能是可以赌的?长安公主心细如发,她这样说,已经是在表明这是一个假赌局。” 赵策不信,把长安公主喊来对峙。 长安公主一笑,不直接回答,而是拉着唐琪的手走了。 后来,唐琪被封为冠军将军,执莫州虎符。 这时,萧寒赌气,要离开莫州,却突然接到皇帝诏令,密谈。 密谈之后,萧寒没走,他说,皇帝已经给他开出了条件,可是具体条件是什么,他却不说。 不久后皇帝赵策离开莫州,唐琪坐在大堂之上,有些猜不透皇帝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 这时纳兰信说:“恭喜唐将军。” “有什么好恭喜的?”唐琪纳闷。 “下官斗胆猜测,不出半年,咱们就要改口了。” 闻言,唐琪明白了纳兰信的意思,笑骂道:“你果然胆子不小,竟敢胡乱揣测,你就不怕我惩罚与你?” “此乃恭喜之言,将军大人大量,岂能惩罚纳兰信?”纳兰信嘿嘿一笑。 他们对话有些玄妙,其他人恐怕没听明白其中含义。 事后,唐虎问唐渊,纳兰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干什么神秘兮兮的? 唐渊说:“难道你看不出皇帝赵策对唐琪将军有意思吗?” “什么意思?”唐虎闷闷道。 “就是你唐虎最喜欢的意思。”唐渊面无表情。 唐虎挠了挠脑袋:“我最喜欢……哦,我明白了,没想到唐琪将军,竟然还会烧一手好菜。” “……”唐渊无语。 闲来无事,骑马上街。 如今不打仗,将军们也不穿铠甲,只是穿着各色袍子。 偶尔听闻一些军纪不良,唐渊心中愤怒,带着人在街上寻觅,听闻万花楼这里是军队乱纪的重灾区,他领着人走了进来。 其实,当过兵的人,尤其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官,身上都带着一抹难以描述的杀气。 虽然唐渊长得面善,可眉宇之间,已经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劲儿。 掌柜的眼力不俗,大老远都迎了出来。 掌柜是一个女子,三十多岁,徐娘半老,姿态妖娆。 “哎呦,几位爷,里面请。咱们这里的姑娘啊,是莫州城里最漂亮的姑娘了。” 原来这是一个老鸨子。 唐渊略感尴尬,揉了揉鼻子道:“我们不是来找姑娘的。” “那你们是……” “喝酒。”说了一句,大踏步往里面走。 三层楼,是环形回廊结构,坐在包间,既能看到窗户外面,也能看到大厅里面的歌舞表演。 唐渊这次来,不是要管别的军人,只是要管神策军。 他身边没有监军,自己便承担了整治军纪的活儿。 如果是第一旅的人来这里作乱,他当然直接去管,如若是神策军其它人犯案,他可以凭借第四师参将身份管。 可如果是玄甲、飞虎、虎贲的军人,他就不管了。 管不着,也懒得管。 其实,中郎将级或者副师级的军官,极少有跑到这里闹事的,因为他们有钱,所以不在乎。 闹事的,多是一些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火气很盛的小官。 比如都尉长,都尉,百夫长等。 老鸨子发现唐渊不简单,偷偷摸摸跑了来,结果碰到了唐虎。 唐虎一双大眼睛向下看着,盯着这里的漂亮姑娘不挪地方。 他那健硕身躯挡在门口,老鸨子进不去,便让唐虎让开。 结果唐虎见老鸨子长得不错,竟然抱着老鸨子跑了。 唐渊被气得鼻孔生烟,十分后悔把这个家伙也带来。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抻脖子一看,两伙人对峙,看他们的气派,便知来自于军中。 双方先是对骂,然后抄家伙就打。 出手,也都是军中的招式。 “这里有我们神策军的人吗?”唐渊问。 陈豹道:“看不清,就算有,也不是咱们第一旅的。” 唐渊苦笑摇头道:“这些兵,不好好管理,就是双刃剑啊。” 随后唐渊带着人走了下去,亮出身份,作为师部成员,虽然不隶属于一个军队,可到底比眼前两个都尉高了好几个级别。 双方不打了。 随后唐渊简单说了他们两句,便回到住处,去找唐琪,有话要说。 第160章 刺客 “这次刺杀孟音,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卢氏傲然昂首,对身前的十名杀手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只要杀了孟音,你们一定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韩福秀站在卢氏身旁,这些人都是他介绍给卢氏的。 可是,这帮人好像并不是很给面子,卢氏的话,并没有让他们相信。 为首一人,名叫陈杜浪,直言不讳地道:“我们绿林道上的规矩,要办事,就必须明码标价。我们不喜欢这种虚空的承诺。而且,我们一定先要到手一半的定金,才肯做任务。” 卢氏瞅了韩福秀一眼。 韩福秀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因为那些话一说出口,你们将没有退路。我们都是杀手,知道退路的重要性。” 陈杜浪有一双老鼠眼,贼亮,伸手拨了拨唇角的八字胡,“我们大同府来的兄弟,从来不考虑后路。” 韩福秀被噎了一下,可他还是一笑道:“是太后让我们杀人。” 陈杜浪目光一滞,可他并没有退缩:“太后为什么不动用大内高手?” 韩福秀道:“你想完全把自己的后路堵死?” “不,我想要更多的钱。”陈杜浪说。 “我给你们一千两!”卢氏发狠说道。 “不,一千两不够。”陈杜浪摆手。 “我说的是定金。”卢氏瞪眼。 卢氏哪来那么多钱? 都是岑参从军队里克扣的。 一千两是什么概念? 在洛阳城里,可以买一套像样的宅子,要知道京城的宅子有多贵,在普通城市里,一千两可以买下三座五进的院子,如若是普通的独门小院,可以买二十个。 用这些钱当定金,足够打动这帮亡命之徒。 而且,这个陈杜浪也绝非浪得虚名之辈,他在山西道儿上混迹多年,他经手的大案子,不低于五个。之所以叫大案,他杀的绝不是普通的路人。 可以说,在杀手圈子里,小有名气。 毕竟是韩福秀找来的人。 “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卢氏担忧地说。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双桃花眼不自觉地瞥向了韩福秀。 韩福秀冷笑一声道:“我会跟着他们的。” “一旦失败。”卢氏诡异笑道。 “杀。”韩福秀诡谲一笑。 卢氏认为,这次刺杀行动,对于自己至关重要,这是太后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 其实正如陈杜浪所说,这件事,太后完全可以派遣自己手下的高手去办,为什么还要来外面请人呢? 显而易见,这是太后在考验卢氏的办事能力。 或许,即便卢氏办不好,但只要她去办了,太后就能看在眼中,给她一个评分。 凭借卢氏现在的表现,她足以成为太后的爪牙,但是太后需要看一看这个爪牙到底有多锋利。 —— 一两平顶马车快速驶过街道,一个黑襦裙的女子神态安详地坐在马车中,她对面坐着一名阔家公子,可那位公子看起来气鼓鼓的,仿佛刚跟面前女子吵过架一般。 突然女子眉头紧。 “刚才我好像看到一群黑衣人在向福承坊跑去。”萧仙魅低声对唐擎说。 唐擎瞥了女子一眼,没好气地道:“那不是很正常吗?孟家养了那么多杀手。” “不,一点儿也不正常。”萧仙魅笃定道,看了看唐擎,突然笑问道:“你们家的杀手,回家的时候,也会偷偷摸摸的吗?” “当然不会。” “可他们就是偷偷摸摸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孟家自己的杀手?” “对,而且正在行动。”萧仙魅说。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唐擎说。 萧仙魅说:“听我一言,现在你赶紧派人去孟家,然后提醒他们。”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对你们唐家,绝对有好处。” 唐擎想了想,道:“你还别说,孟家这次遭难,他们肯定以为是我们唐家干的。如若现在我们告诉他们,有刺客跑向你们家,他们一定会感激我们,同时,排除我们家的嫌疑。可是,这也仅仅是我的推测,未必一定会起到这样的效果。孟丹青那个人老奸巨猾,未必肯信,甚至还会以为我们自编自演,给他玩苦肉计。” 萧仙魅没说话。 唐擎感叹道:“这老东西,不好对付啊。” “没想到,你个花花公子想得还不少。”萧仙魅讥诮道。 唐擎瞪眼道:“废话,我是唐家的长子长孙,我能不为家族考虑吗?” “你再跟我瞪眼睛!”少女眼睛瞪得更大。 “你…,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 唐擎,作为唐家的长子长孙,他竟然与孟家的长子长孙认识,而且两个人还比较投缘,在京城各大场所多有碰面。 他们并没有因为门阀之隙,而互相仇视,相反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加,对于门阀事物的了解加深,他们之间的隔阂慢慢加深。 唐擎虽然嘴上对萧仙魅的说法不屑一顾,可出了门他还是让扈从去一趟孟家,找孟超,把他们看到的事说一说。 唐擎手下的的扈从果然来到孟家,孟家听说是唐家长孙的扈从,并没有阻拦,直接“请”进了孟府。 当然,这件事一定会提前通知长子孟宗。 孟宗并没有出面,只是派姬一发过去看一看。 姬一发亲自接待这名扈从,并且喊来了孟超。 此时姬一发已经正式成为孟丹青的义子,即便是孟超见了,也要叫一声世叔。 姬剑在孟家的地位,已经很超然了。 唐家扈从道:“唐家少爷让属下带话过来,说,今日傍晚,发现一伙儿黑衣人,偷偷摸摸靠近孟府。希望孟家提高警惕。” 孟超道:“就这一句话吗?” 唐家扈从道:“是。” 孟超扭转头来,望向姬一发。 姬一发冷着脸道:“这件事我们会加倍小心。” 孟超才道:“来人,赏这位唐家扈从。” “不必。”唐家扈从道:“这是咱家公子的命令,是小人的本分,不敢收礼。” 孟超笑了:“唐擎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花里胡哨,其实是一个有心之人。你回去之后转达我的谢意,并且邀请他三日后去万花楼做客。” “是!” 唐家扈从走了,姬一发站起身,冷眼看着那名扈从道:“这是你和唐家长孙的私交,不过这件事也应该告诉义父大人。” “是世叔去说,还是我去说呢?” “你才是孟家将来的接班人,这些事还是你去说更合适。” “谢世叔指点。” 第161章 表演 夜禁时分。 福承坊的一个酒馆里。 陈杜浪带着人在孟福附近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直接上了二楼。 他对等在这里的韩福秀道:“孟府果然戒备森严,想闯入府中杀人,根本不可能。” 韩福秀在整理自己的指甲,看起来小心翼翼,不抬头地说:“那你们决定在哪里动手,什么时候动手?” “地点可以选,但时间不能定下来。”陈杜浪目光谨慎地道:“孟音不是官身,他那人整日深居简出,他办事都是让下人去办,自己只呆在家里。不过我们还是有办法的,我们可以引蛇出洞。” 韩福秀抬起头来,盯着陈杜浪。 陈杜浪的目光,也扫向了韩福秀。 二人对视良久。 “你们用什么办法引他出来,我不想听,我只要结果,而且速度一定要快。”韩福秀继续低头整理指甲,道:“我能等,但是太后不能等,动作太慢,让太后看不到卢氏的行动,会对卢氏很失望。” “可是我们也不能不要命地去刺杀孟音。”陈杜浪的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们是刺客,要想做顶尖的刺客,就不能要命。”韩福秀收起指甲刀,装入一个精致小盒子,嘎嘣一声,合上,道:“如果你觉得办不了这个任务,可以把定金返还。” 陈杜浪咬了咬牙,没说话。 随后韩福秀走了,可当他刚走出酒馆不远,就听到楼上传来一连串的闷响。 他一皱眉,凭借他多年的杀手经验,听声音就能判断出这几个人已经被干掉了。 看来,他们已经露出了马脚,被孟家的剑客盯上了。 “孟家的剑客果然出手不凡。” 他心中嘀咕了一句,迅速离开了这里。 —— 酒馆的二楼,姬一发擦着剑,剑在月光下反射着缕缕寒光,他正因为自己杀的人比狼牙少,而感到一丝气郁。 狼牙本是五公子发掘的人,后来却成了大公子的人,那时候五公子还么死。 而这位狼牙一出手,果然狠辣,几乎是一瞬间就杀死了六个人。 姬一发几乎同时出手,却只杀了四个。 “不应该都杀掉,应该留活口。”姬一发道。 狼牙长得很丑,一张长脸,下巴还向前突出,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这些人都是被我们杀死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姬一发疑惑道。 “你向第四个人出手的时候,你就没想杀他,可他还是死了。”狼牙道:“这帮人是大同守捉郎杀手,办事最狠,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他们是不会给你留下活口的,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被我们逮住,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死了好。而且还容易连累家人。现在他们死了,一了百了,而且还有可能造福家人。” “你对杀手的事很了解。”姬一发道。 “我想,姬剑也不会是聋子吧?呵呵。”揶揄口气说了一句,狼牙跳下二楼便走了。 姬一发回到孟府,去见孟丹青。 狼牙却直接去找孟宗。 两个人一路上再没说话,直到走上岔路,谁也没再理会谁。 孟丹青听了姬一发的汇报,他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下次如果觉得自己能办到,就不必带着狼牙。脾气不对路,反而容易办不成事。” “是,义父。” “哦对了,你的家人可在洛阳吗?如果方便的话,带进孟府,咱们孟家房子太多了,都空着呢,让他们来家里住,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什么也不用他们操心。”孟丹青说。 姬一发老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好解决,而且家中父母还有一个妹妹,都梦想着能来京城住大房子。 只是,作为一名九品剑客,家人被人控制,他心里有些过不去这道坎。 可是他还是心悦诚服的样子道:“感谢义父照顾。” 孟丹青何许人也,他太了解这帮剑客了,他立刻跑出定心丸,道:“一开始,很多人都会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要挟之嫌,其实啊,这都是多虑了。你想啊,只要你对孟家越忠诚,我们对你们的家人就越好,这对于你们这群忠心耿耿的人来说,其实是一个好事嘛。” “义父说得是。” 几大门阀,对待剑客的态度基本都是一致的,如果这名剑客为家族而死,那么他的家人会得到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他们活三辈子。 孟丹青每次去慰问刺客家属的时候,都会带着其它刺客,让他们亲眼看到,孟家族长是如何照顾剑客亲人的。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剑客们怎么可能放心去死呢? 孟丹青曾经对孟宗说:表面上是奖励死人的,其实上是表演给活人的看的。 —— 岑参虽然是飞虎中郎将,可他并不是孟家的家将。卢氏不住在孟府。 而此时,孟丹青也正在考虑,应该把他收纳进来了。 可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岑参的女人,以前竟然是孟督在外面的姘头,后来是孟督的媳妇在家里闹,才让孟督与那个女人分开,并且送给了岑参。 如今,如果把那个姓卢的女人招入家中,岂不是有欺辱孟督遗孀之嫌? 孟督已经死了,作为公公,他觉得这件事更难办了些。 如若家中老太太还活着,或许这件事还有个回旋,如今老太太已经不在人世,掌管家中女眷事物的,是孟宗的续弦妻子钱氏,钱氏入门二十年,原本也是财阀钱家的大女儿呢。 如今把这件事交给她,让她去探一探孟督媳妇的口风。 钱氏听了公公的话,不敢反驳,而是找到孟宗,商量这件事。 “子乾啊,你说这件事我应该怎么做呢?如若不去,得罪老爷子;如果去了,就凭五媳妇那性子,还不得炸了锅。真是一个难办的事。”钱氏说。 孟宗一笑道:“有什么难办的,如今老五已经死了,他媳妇已经不是以前的媳妇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怎么还不是媳妇了?”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孟宗说:“以前,老五活着的时候,她有靠山,如今老五死了,她靠谁呢?靠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呵呵。” 闻言,钱氏一笑道:“这话也在理,她养的儿子,实在是愚笨之人,照比咱家孟超、孟跃差得远了,即便是孟桃,他都比不上。” “是啊,还是你会生啊。”孟宗阴阳怪气地说。 孟超并不是钱氏所生,孟超刚一出生,母亲就死了,不久后孟宗续弦钱氏。 孟超会说话那天,就管钱氏叫娘,可即便如此,到底不是自己亲生,钱氏总觉得有些隔阂。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孟跃。 “我说子乾啊,孟跃年纪也不小了,你就不想着给他安排些事儿做?” 第162章 某种失败也是功劳 陈杜浪并没有死。 当时他也不在屋里。 而死的十个人,全都是他的手下。 可问题来了,以前,算上他一共是十个人,现在变成了十一个,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来呢? 这正是陈杜浪的高明之处。 当韩福秀一走,陈杜浪立刻就藏了起来,而那第十一个人,正是平日里他的替身。 其实,他的替身长得与他并没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他们体型相当,而且脸上都留着那八字小胡。 如若不是熟悉他们的人,倒是欺骗性很强。 当姬一发和狼牙走后,过了好久,他才敢冒头。 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他也感觉到一丝恐惧。 这两个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以后再靠近孟府,要格外小心。 “你竟然没死?” 陈杜浪深夜来找卢氏,卢氏大吃一惊。 陈杜浪一笑道:“如若我这么容易就死了,凭什么成为大同府第一杀手?” “果然不凡。”卢氏强挤出一些笑容,道:“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求佣金加倍。” “以前,是你们十一个人分,现在是你一个人,你还要求加倍?” “是的,因为我之前低估了这个任务,而且我觉得,等我做完了这个任务,我也不可能在绿林道上混了,我必须给我准备养老钱。” 养老钱? 这当然只是一个说法罢了。 卢氏并没有发火,而是道:“明天,我给你确切答复。” “敬请佳音。”说罢,陈杜浪扭身走了,身法迅捷。 卢氏虚弱地坐了下来,心跳依然在激烈挑动,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她也不会武功,深夜,有一个江洋大匪闯入自己的寝室,不怕才怪。 直到陈杜浪走了,屋外的侍寝丫鬟还没个动静,卢氏气愤,走出去想呵叱几句,却发现,丫鬟已经被五花大绑,塞住了嘴。 卢氏倒吸一口冷气,把丫鬟松绑。 丫鬟道:“那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根本不知道。” 卢氏怒道:“你肯定是偷懒打盹了。” “没有,真的没有。” “他是猫吗?一个大活人进屋,一点动静也没有?”卢氏不信。 说完这句话,卢氏自己安静了一会,觉得自己有些苛责丫鬟了。 这陈杜浪把丫鬟五花大绑并且塞住了嘴,整个过程她都没察觉,还是被这人唤醒的,这岂不是说明,自己比丫鬟睡得还深? 卢氏想让丫鬟去把韩福秀找来,却又觉得这大半夜的不太合适,于是作罢。 所以,直到第二天她才知道,陈杜浪对她用了迷魂香。 “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可以让他滚蛋。”韩福秀又穿上了女装,看起来阴阳怪气的。 “我是不喜欢他,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但是,他这个人办事果然有能力,这是我需要的。”卢氏道:“我要去见一见太后。” “见太后干什么?”韩福秀疑惑。 “我已经让人把这件事通知了京兆尹,京兆尹正在派人查案,一下子死了十个人啊,而且还完全没有头绪,这件事在京城一定会很快传开。我想,太后的消息必然是无孔不入,她一定知道这是我的手笔。”卢氏道。 “可是,你失败了。”韩福秀狡笑道。 卢氏媚慧笑道:“这并不重要,而且我还没有彻底失败。” 韩福秀实在是太喜欢卢氏了,可他这人并不喜欢强迫,否则,他会亲手干掉岑参,然后独享卢氏。 他喜欢这种观赏的既视感,并不一定非要把卢氏揽入怀中。 这个人有些奇怪。 不过卢氏喜欢这样的人,她既可以利用韩福秀和韩福秀的哥哥九品刺客韩福荣,同时也陶醉在被人欣赏的感觉里。 —— “我靠!唐虎,你这是怎么搞的?” 唐渊正在屋里看书。 因为小的时候,家里没几本书,他也没念过私塾,所以他还不能把所有的字都认全。不过爷爷留下的三本薄书,他早已倒背如流。 现在,他恶补文化,虽然不能像纳兰信那般通晓古典,但最起码能做到把那些文绉绉的话听个七七八八,大体能听懂。 可惜,纳兰信这人心思很坏,他总会说出一些高深的东西来,比如突然搬出春秋某子,某位大能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纯粹的文言文,譬如“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之类的苦涩难懂的话。 这时候,唐渊就觉得自己还是没文化,因此更努力地学习,希望有一日,不被纳兰信难住。 可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脚步声,随后看到一群人,把一个大汉抬了进来,并没做停留,又快速抬到了休息室。 唐渊纳闷,走过来一看,唐虎脸色泛黄,浑身打着哆嗦,下身被人用什么东西包裹住,看起来热气腾腾。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玩,让人给揍了?” 唐渊大惑不解。 “回禀将军,并不是那样。”唐虎的扈从立刻说道。 “你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扈从碍口。 唐虎虚弱地摆了摆手,让众人撤下去。 唐渊坐到了他的身前。 唐虎虚弱地道:“昨天晚上,我找了八个姑娘陪着我,我玩得好开心啊。可是呢……哎,身体不中用啊。八个姑娘,仿佛八条猛虎啊,以前,我从来没把女人放在眼里,现在看来,不比男贾骑兵差劲啊。在场之上,区区八个敌军算什么?可如今,三弟我,被女人给打败了呀。” “你到底伤在哪?” “刚才我找过郎中了,郎中说……”唐虎痛苦地说:“郎中说,我缩□了。” “啊?”唐渊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不过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病,于是他担忧的问道:“会死人吗?” 唐虎哭道:“郎中说了,我还年轻,应该死不了,可是他还对我说,以后要我戒色,否则必有生命之忧。哎呀,这玩意怎么戒啊,这不是要人命的嘛!” 唐渊似乎有些搞懂了,这小子是酒色过度导致的。 随后,他去问王军医,王军医说:我擅长处理伤口,对别的病不是很懂,不过呢,唐虎这个病症我还是稍微了解的,年轻人不知节度,玩大了,容易出现这种情况。你不必太担心,一会我去吓唬吓唬他,他以后就老实了。 第163章 送餐 莫州主将唐琪把军部安置在一个亭台水榭俱全的大宅子里。 同时,这里也驻扎着五个师部。 军部里很安静,到了吃饭的时辰,总监军赵光礼跑出去喝酒,而其他人都说自己下午有事,晃晃悠悠地走了。 不打仗时,门阀之间的隔阂显得格外大,各个军的将领都没把唐琪当回事,显得散漫,看起来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扈兰花煮好了一锅猪肉,给唐琪端过去,唐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如今唐琪作为莫州主将,管理五万人,一天到晚忙得很呢,诸多破事堆积到一起,时常需要她去调解。 女将军看起来有些烦。 她更喜欢到战场上去,而不喜欢在这里管这些破事。 不吃了。 套上官服要去见飞虎军和虎贲军的将领。 因为,有两伙人因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结果闹到了各自的中郎将那里。 本来虎贲军士兵理亏,而且还打死了人。可那萧寒何等狂傲,他竟然把犯罪士兵藏在军中,不放人。 飞虎中郎将岑参较劲儿,非跟他要人不可,结果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了。 两军都驻扎在城外,跑一个来回估计就天黑了。 “晚上不能等我了,估计回不来。”唐琪说了一句,便带着白恪走了。 待将军走远了,扈兰花跑回来,看着一盘子肉,拔出小刀,切了几块,吞进口中。 好吃。 用黄纸包好,揣进小布兜里,大踏步走出屋子,来到神策军师部。 参将唐渊今日值班。 其实不打仗的时候,师部里是最安静的地方,秘书郎们都在看书,整理些文件,而唐渊就坐在那里打盹。 “咻咻!” 扈兰花站在门口学鸟叫,呼唤唐渊。 唐渊继续打盹。 副督粮官、师部执笔秘书郎纳兰信推了推唐渊,唐渊睡眼惺忪地抬起头道:“干什么?” “你媳妇来找你。” “我媳妇……?”扭头一看,是扈兰花,他站起身,抓住纳兰信的脖子,使劲拧了一下,把纳兰信疼得龇牙咧嘴。 “找我干什么?”他走到门口。 扈兰花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来。 二人藏到假山后面,扈兰花解开包裹,“喏,给你吃。” 唐渊苦出身,有肉吃,自然来者不拒。 “哎,唐渊,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 “说。” “如果现在有一个公主看上你了,你会同意吗?” 唐渊不假思索地道:“有那好事,为什么不同意。公主看上我,我就成驸马了。” “你别吃了。”扈兰花抢走布包,作势要走。 “你有病啊?”唐渊大惑不解,又抢回包裹:“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我什么出身?公主能看得上我?再说,你以为公主结婚像我们老百姓似的,找个媒婆就完事了?那得太后娘娘或者皇帝陛下做主,才能选定驸马!” “你说的是未出阁的公主。”扈兰花情绪不高地说。 “你什么意思?”唐渊一边吃一边说:“你是想让我去给已嫁的公主当面首啊?你可真敢想。” “如果是真的呢?”扈兰花认真地问。 唐渊愣住了,嘴里还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你到底是来给我送肉的,还是来气我的?算了,不吃了。气饱了。” 唐渊作势要走,却被扈兰花一把扯住,埋怨道:“就知道自己吃。” “你没吃呀?” “废话。” “那你不早说?喏,给你一条。” “才一条!” “你吃不吃?” “你喂我!” “爱吃不吃。”不解风情的唐渊,把最后一条肉塞进了自己嘴里。 “唉!唐小凤!你个该死的!”扈兰花气得蹬腿挥拳。 其实唐渊并不傻,他了解扈兰花的心思,他也早听说了关于长乐公主的事。 这种花边新闻,在男人扎堆的军队里,传播速度堪比飞鸟。 军队里娱乐匮乏,如今和平时期,大家没事就坐在一起聊女人,这点破事儿传进军营里,简直成了嚼不烂的笑料。 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竟然把长乐公主安排到了自己身上。 唐渊感觉很纳闷,他可没把这事儿当真。他认为,公主们金枝玉叶,高高在上,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还是扈兰花这种土生土长的傻妞,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不过呢,唐渊对扈兰花并没有太多感觉,除非偶尔泛起一些邪恶的小冲动。 “喂,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乡里乡亲的,互相会照顾罢了,要我怎么感谢你?” “军营里,有人比我对你更好吗?” “当然有,我有那么多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替我挡过箭,挨过刀。” 扈兰花被气疯了,跺着脚走开了。 唐渊坏笑。 唐渊继续坐在假山后面,突然耳后传来一阵讥诮怪笑,循声望去,纳兰信鬼头鬼脑地站在假山后面,呲着板牙。 “你的头发长出来了。”唐渊白了他一眼。 男贾人以前留的头型,简直是没发形容了,巨丑无比,真是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非要梳那种奇怪的辫子,什么审美? 曾经,唐渊问过纳兰信这问题,纳兰信说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唐渊一一否决。 “你看不上扈兰花?” “也不是。” “那为什么不肯接近呢?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对你有心,而且长得也好。水灵灵的,如果在咱们男贾,肯定抢手。” “那你去抢吧。”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惜啊,人家看不上我。” 唐渊扭头看了纳兰信一眼,听他这口气,好像碰过壁? “你小子胆子挺肥啊。” “怎么了呢?你们汉人不是说,一家女百家求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 “你看,你还是有些放不下。”纳兰信叹了口道:“你啊,跟普通人都一样,心里想着的都是金丝雀,看不上眼前的小家雀咯。嘿,扈姑娘可怜咯。” 纳兰信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唐渊突然陷入沉思,难道说,自己真的像纳兰信说得那样吗? 年轻将军突然有些后悔了,跑了出去,打算去买一套女人的衣服。 第164章 头疼 至德三年,九月。 金秋时分,河北大地粮食丰收。 可这时,唐琪却接到命令,让她回洛阳,商讨婚姻大事。 这是一个没有后路的决定,直接要求她交出印信虎符,转交虎贲云麾将军萧寒,同时提升萧寒为三品冠军将军,统领莫州。 与此同时,唐振要求唐琪把白恪、唐渊、陈豹、唐虎、岳普带到东都洛阳。 至于岳普的过去,唐振一笑道:“只要落到我唐振手里,没有谈不拢的条件。” 经过战争的洗礼,一个人的最终水平,基本得到了检验,当初的新兵营五虎之一吴匡,并没进入门阀族长的视线。为此,吴匡越发郁闷,甚至怄气,萌生退意。 可事实告诉他,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不给你发复员令,就老老实实在军队里呆着。 来到洛阳,唐渊可算是大开眼界。 如此豪华的城市,以前在梦里都不敢想象。 街道宽敞,高楼林立,层层叠叠鎏金攒尖顶,密密麻麻镇兽飞檐楼,高大雄伟,壮阔如画。 人群熙熙攘攘,百业兴旺。 这里的风景好,人也好,那腰肢婀娜的少女,穿得像壁画里的仙女一般,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唐虎被王军医吓唬一阵,他老实了一个月,可他本性难改,如今一双眼睛,简直是不够用了。 不时惊呼,如若有那个绿衣小妮儿当老婆,该有多好。 一会又说,如若有那个粉裙小妮儿给他当老婆,才是更妙。 这小子口无遮拦,大声嚷嚷,连唐琪都听到了。 可此时唐琪一点训诫的心情也没有,因为她接到的命令是,皇帝陛下要恩泽与她。 这似乎是一桩无法拒绝的婚事,可她比皇帝大了四岁,她觉得不太合适。 —— 大司马府,内宅,唐振把其他人都轰出去,屋里只有他和老太太何氏、义女唐琪。 “女大当嫁,作为你的义父,不得不为你的婚姻大事考虑。毕竟是个女孩子嘛,岂能打一辈子仗而耽误了婚姻?以前,为父还在苦恼,为你物色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你,如今曹太后和皇帝陛下同开金口,实在是我没想到的事。若你父在天有灵,也会为此感到欣慰。”大司马唐振神态安详地说。 “可我不想嫁。”唐琪难得有些扭捏。 “其实,每个父亲嫁女儿都是舍不得的,不过这件事由不得你啊。”唐振略微低下头,又有些不舍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何氏道:“你义父这话不虚,自打你去了河北,他天天念叨你,总埋怨自己把你送到战场上去,万一有什么闪失,如何对得起祁东阳的在天之灵。” “可如若我嫁过去,以后恐怕无法为唐氏效力。”唐琪担忧地说。 “不,话不能这样讲。”唐振道:“只是战线不同罢了,你不要以为宫里就太平了。现在,皇帝还没有妃子,你去了之后,便是正宫。这时候是打入皇宫最好的时候。如若将来妃子多了,妃子之间争斗的激烈程度,绝不比战场上差。后宫可以说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无时无刻都在进行战斗,直到皇帝死了,妃子们还要斗,最后斗成曹太后,异己者要么被杀掉,要么被驱逐。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曹太后能轻松管理朝政,她是拥有多年斗争经验的人。其人的智慧,不在我们这群门阀族长之下。” 何氏道:“历史看来,我唐家女儿没少嫁入宫中,虽然宫中斗争激烈,但只要有唐家撑腰,在宫里的地位不会低。即便是皇帝想动你,他也看看你义父的脸色。只要不是大逆不道之罪,都是可以回旋的。” 唐琪沉默。 唐振继续道:“还有一个问题,是为父不方便问的。” 何氏问道:“与皇帝联姻,这可是门阀大事,你还要如实回答。你也二十岁了,以前可曾有过男人?” 唐琪脸立刻红了,道:“没有。” 唐振与何氏对视点头,道:“不愧是我唐家的女儿,好样的。” 唐琪道:“听说宫中选妃子条件苛刻,我身上有一道一尺长的伤疤,深已入骨,甚是骇人,而且将来还会耽误喂养孩子。” 唐振道:“关于这件事,皇帝陛下和曹太后都有提到过,他们说,那是英雄儿女才会拥有的伤疤。说得可是高尚哩,你不必为此感到担心。” 看来这件事,唐氏门阀的态度是肯定的,而且做过深刻考虑,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万万没想到小皇帝竟然会来这一手,简直是没谁了。 她从小儿生活在军旅之中,生性爽朗,更像一个男孩子。 她更喜欢舞枪弄棒,突然让她去学女红,实在是有些难为她。 坐在家里发愁。 就连发愁的样子,都像个男人一样,一只脚踩在椅子边儿上,一条胳膊耷在膝盖上。 不过,唐琪的脸长得倒是不差,精眉如黛,目光如炬,英气十足。 —— 七公子唐潇亲自把白恪等人带入府中,设宴款待,后来大司马唐振出面接见他们,场面严肃而又不乏祥和。 老头子虽然七十多岁,依然雄风不减,身材高大,体格硬朗,刚一见面,给人一种龙骧虎步之感,气度傲人。 这次会见,主要是捧白恪这名九品战将。 为了营造气氛,五公子唐溯带着九品战将典刑连夜赶来。 宴会上,唐振要收白恪为义子,一群人跟着起哄,众目睽睽,盛情难却,白恪想拒绝也难。 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唐振竟然直接把小女儿唐霞许配给白恪,这样一来,他既是唐氏义子,又是唐氏女婿,这个人基本就算是锁定了,以后牢牢绑在唐氏门阀。 酒过三巡,大司马红光满面,指着唐渊难道: “你就是唐渊,今年才十八岁?” “是的。”唐渊起身。 “好样的,河北一战,你偷渡黄河,抢占沾化,二夺阳信,八百兵骚扰沧州,奔袭棣州击毙兀颜扎悍解救唐琪,马颊河血战击杀杜顺男,先打纳兰绝扈,再打蒲察素甲,沧州一日夺两县,深州半日下两城,纵观历史,在你这个年纪,能与你比肩者,恐怕只有汉时冠军侯霍去病了。” “怎敢与古人相提并论,大司马过奖了。” “可婚配否?” “还没…” 第165章 相亲(上) 对于这几名年轻爱将,唐振下足了功课,对于每个人的战绩,几乎都是如数家珍。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唐渊是个单身汉。他连每个人的小毛病都了如指掌,比如唐虎那家伙的毛病,老头子心里清楚得很。 老头子把自己亲生女儿许配给了白恪,却把二弟家的大孙女许配给了唐渊,但是,这事并没咬死,还需要唐渊上门走一趟。 唐渊嘴上感谢,心中敲鼓,虽然是唐家二老爷,但也是朝中大员礼部尚书唐祝。 自己一个泥腿子,能娶尚书的女儿相亲,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可他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我说小凤啊,这回你牛了,真正娶了一个千金大小姐。” 唐渊挠了挠头道:“你说,就咱这德行的,大字不识几个,能配得上人家吗?人家出生在高门大户,从会说话那天开始就使奴唤婢,突然嫁给咱这土老帽,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能合适吗?” “这不是废话吗?唐家会给你准备的。老唐家有钱。”唐虎道。 “我怎么有一种倒插门的感觉?”唐渊冷着脸。 “倒插门还能怎样呢,谁叫咱这姓好,不用改了。”唐虎笑道。 正如唐渊所担心的,礼部尚书唐祝最爱大孙女,舍不得嫁人。唐振也说,小家伙是唐家二老爷的掌上明珠,小时候长得就出类拔萃,小仙女一般。而且嘴巴很甜,会哄老爷子开心。如今在家中养到十八岁,也不肯嫁给外人,只想着找一个上门的女婿。这件事老夫不强迫你,同时呢,也让姑娘看一看你,两厢同意,才肯作数。 本来唐振并没打算给唐渊提媒,还是二老爷看好了唐渊,又听说唐渊是个孤儿,而且天姓唐,不用涉及到改姓一说,真是一段好姻缘。 第二天的时候,唐溯、典刑就离开了,大家送行。 要知道,边关大将突然回京,这可不是小事。 多少眼睛盯着呢,如若只是为了一场家族收纳义子的宴会,曹太后并不会太过关注,可如果长时间逗留家中,容易令人担忧。 担忧的可不是被朝廷斥责,也不是担心桑腊突有异动,而是担心曹太后和几家豪阀突然对唐家动手,所有家族重要人物都在京城,一锅端了,那可就麻烦了。 送走唐溯之后,唐潇找到唐渊,道:“今日,备些礼物,我带你去见磬儿。” 说心里话,“磬”字怎么写,唐渊都不会。越发显得紧张,还不好意思问。 唐潇似乎看出唐渊有些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七哥在,你不说话都行。” “哦…” 唐潇二十七岁,与白恪同岁,身材极好,相貌更是没得说,京城四大美男子,绝不是浪得虚名。 随后他与唐渊说起了这名大侄女,看他神色好像有些担忧,似乎有些在给唐渊做心理铺垫的感觉。 他说,大侄女从小儿娇生惯养,家中老爷子老太太对她如同掌上明珠,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一来,孩子颇有些骄横。 我想你是见过唐擎的,他们兄妹的性格,有得一拼。 唐渊目瞪口呆。 可是唐潇还说:“你不要担心,如若能成婚,她便是你的女人,如若不听话,该管教还是要管教,岂能让女人翻了天,骑到咱们八尺男儿的头上?只是呢,你不要下手太重,否则二叔会心疼的。” 刚放出豪言,唐潇接到一个信儿,家丁小跑来,说,长安公主要来唐府,而且大内总管犁万堂也要来,具体商量成亲事宜。 梁朝,颇有前朝(唐朝)遗风,公主可以在宫中律监的陪同下出宫溜达。这还是未出阁的公主,如若是死了丈夫的,那就更没人管了。 颇为豪放。 一听说赵雅要来找自己,唐潇明显有些慌了。 唐渊纳闷,这位七公子到底是什么毛病,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呢,唐潇还是跑掉了,并且告诉唐渊,一会儿让唐擎带着你去见磬儿吧,我没时间了。 唐家长孙唐擎,懒洋洋地起床,嘚嘚瑟瑟地走过来,听七叔扈从来说,让他带着唐渊去见堂妹唐佳磬,说是老爷安排的姻缘。 唐擎哈哈大笑道:“我认识唐渊那小子,他可算倒了霉,我那妹妹,堪称京城小泼辣,万点红中一点辣,辣翻无头将军。如今终于嫁出去了,赶紧给我滚蛋,别在我们唐家待着,省得总跟我吵嘴。” 唐氏家族的人都居住在化清坊,几乎占据了十分之一的坊市,巨大无比。 从东院走到西院,竟然需要骑马。 一行人大摇大摆来到二老爷府上。 礼部尚书唐祝刚刚下朝,家中大公子,大儿媳妇都在,一家人二三十号,等着“审讯”相亲对象。 家中大孙女唐佳磬嘟着嘴,老大不满意地坐在母亲身后,扭扭捏捏,碎碎叨叨,说自己不想嫁人,一辈子也不嫁人。 母亲苦口婆心,皱眉劝慰,让她老实一点,一会儿别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 不久后,唐擎来了,身后带着一伙儿人,其中有唐渊、陈豹、唐虎。 岳普闲着没事儿,跟着来看热闹,呲着板牙。 而白恪今日要去见唐家小女儿,此时正在老太太何氏的带领下,与唐家女儿见面呢。 本来唐擎一路上高高兴兴,可突然听说唐琪要被嫁到宫中,当时就火了,吵吵嚷嚷,要去找爷爷闹事。 可后来,还是决定先把唐渊送去二爷爷那里,回头再去找爷爷理论。 如果爷爷不给他做主,他就去找皇帝理论,给唐琪扣屎盆子,让他嫁不出去。 唐家大少爷就这态度,这心情,能给唐渊带来什么好下场? 一走进二老爷屋里,草草行礼,然后把唐渊往前一推,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坐在一旁,生闷气。 别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大少爷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呢。 平时,唐擎与唐佳磬见面就吵架,针尖对麦芒,互相诋毁谩骂,今日这是怎么了呢,见妹妹出嫁,伤心了呐? 没看出来呀,他还有这份心。 可是……为何如此不满意,难不成,这唐渊人品不好? 唐家二老爷,昨天便见过唐渊,对小伙子的相貌和发展履历十分满意。只是他出身贫寒,担心家里人不同意,要知道,唐家二老爷可是出了名的惧内。 老太太樊梨花,正是钱家老太太樊铁花的妹妹,这姐俩的脾气简直是如出一辙。 强横霸道,必须说上句。 第166章 刺激 要说唐擎这个人有多不靠谱,从他的一系列表现,就能看清楚这个人。 唐渊觉得,其实唐擎这个人并不坏,就是玩心太重。而且娇纵成性,把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 唐家二爷看好了唐渊,引来家中,让樊氏老太太把关。 这老太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仿佛大炮一般,铛铛铛问个没完没了,恨不得把唐渊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个清楚。 唐渊还没觉得烦,唐擎坐不住了。 说自己要出恭,结果这趟恭出得没影了,后来还是扈从来告知,说,唐擎被孟家大少爷请去万花楼喝酒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 办事没头没尾。 问了许多问题,老太太看起来并不高兴。 她觉得,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了一个种地的土老帽。 很不开心。 但是,孟家二爷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唐渊可以入赘唐家,这样一来,宝贝孙女就不用离开唐家了。而且族长大哥也说了,如果能把此人留为家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老头子和老太太产生了分歧,他们退到后堂争吵。 既然没能达成一致,那么,这件事必然要搁置起来,不久后,后堂传出话来,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留唐渊吃午饭,让唐佳磬作陪。 一开始唐佳磬很不喜欢唐渊,她以为一个军旅莽夫,能有什么好的。 可当她看到唐渊的那一刻起,少女的思想似乎有些动摇了。 好一个白面将军。 长得照比七叔不差,而且也是威风凛凛,谈吐虽然算不上文雅,但也不卑不亢,稍有中意。 唐渊有些发蒙,人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像一个乖孩子,中午吃饭,饭桌上一句话也没有。看人家高门大户的女子吃饭,嘴都张不开。生怕弄出动静来,让人笑话。 桌面上当然还有二爷家大公子,可是大公子刚吃了两口,就退下了。 很明显,他就是来见个面,然后给孩子们留下时间。 不久后,大公子夫人也走了,屋里只留下两个年轻人,门口还远远地站着一个丫鬟。 “你说话口音很重,听起来很土。”唐佳磬说。 或许是紧张过度,唐渊一直没仔细看一看少女的脸。 如今人都走了,他仔细看了看,这豪阀之家的女子,跟种地的女子完全没法比。 那一双手,手心都是粉红色的,手心手背一样嫩。 这张小脸,简直是粉雕玉琢,一双美眸玲珑剔透。 唐佳磬说了一句,便不吃了,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嫌弃。 唐渊拿捏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道:“平时很少听到官话雅言,不过我想来到洛阳以后,可以跟大家学一学。” 少女笑了:“平时,你除了修炼武功,还有其它专长吗?” “这…”少年想说:我砍柴很利索,庄子里的人都喜欢买我砍的柴火。 可是这话能对公主般的少女说吗? “我还会打猎。” “唔?”少女轻疑一声:“春搜、夏苗、秋猕、冬狩,去年我还与唐琪一起,陪皇帝陛下狩猎呢,不知你都曾经打到过什么。” 十八岁的将军额头见汗。 自己打猎,是为了吃肉,犒劳五脏庙,而人家打猎,是为了玩耍和礼仪,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曾经,他逮到一个刺猬都被他给吃了。 想必皇帝陛下,是不会猎杀刺猬的。 “我打过野兔,野鸡,还打过狼。” “狼?”少女一惊。 “是啊…”在唐渊看来,狼跟狗没什么区别,下好了兽夹,只等着收获。 夹住腿的狼,也就是一柴刀的事。 可在少女听来,那却是可怕的东西。 “哪日你带我也去打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吹牛。” “呵呵,狼有什么好怕的。” “我听说,狼都是成群出现的。” “只要我手里有刀,别说几匹狼,就是几个男贾……”说到这里,年轻的将军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了。 人家少女深藏闺中,自己一开口就是战场上的事,恐怕不太合适。毕竟太残忍,太血腥,估计不和少女的口味。 可是唐渊错了,他的这些话,恰巧是少女平时听不见的,反而觉得新鲜,少女们看似规整,其实好奇心重着呢。这样的话题,刺激。 这次谈话的时间并不长,管事丫鬟就走了进来,询问吃好了没有。 虽然少年生长在农村,可他不傻,人家问这句话,相当于逐客令,只是委婉罢了。 唐渊立刻站起身道:“唐渊鲁莽山人,礼数不周,如今大少爷唐擎也不知哪里去了,我更显得惶恐,那我现在就告退了。” 唐佳磬还没说话,管事丫鬟道:“我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她老人家让我转一句话给你。如今,唐佳磬年纪还小,老太太舍不得把她嫁人,另外,希望你再接再厉,将来当上中郎将,再讨论婚配之事。” 少年心一凉,连忙道:“好,也请姐姐转达我的一句话。” “说吧。” “唐渊就算不能与贵孙女喜结良缘,也会对朝廷尽心尽力,为我汉人驱逐鞑虏。”说罢,少年仰起头,走了。 走得脚步轻松,意气风发。(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有些鲁莽,因为他可没说只为唐家效力。少年毕竟还是年轻,难免气盛。) 少女跟了两步,看着年轻将军的背影,表情复杂,少女的目光有些挑剔,也有一丝淡淡的不舍。 “就这么走了,连头也不回!”管事丫鬟愤愤道:“果然是农村来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咱家小姐。” —— “他奶奶的,她还不同意了?”唐虎火了:“这老太太给脸不要脸,我□她家十八辈祖宗!她孙女金□银□了?小凤啊,你别伤心,男子汉大丈夫,咱不愁没媳妇,将来咱娶个更好的,娶皇帝闺女去!不,娶皇帝的妹妹!更有面子。或者娶皇帝他姑也行。” 陈豹火了:“唐虎,你他吗能不能把嘴闭上?你怎么不说娶皇帝他妈呢?” “怎么的?我认为,如果太后年轻点,也不是不可以的。”唐虎发飙。 被唐虎气得哭笑不得,唐渊摆了摆手说:“一家女百家求,人家不同意,是人家的事,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如果是你给女儿选婿,摸摸脑袋就一个啊?” 就在哥仨没事磨牙的时候,突然门口走进来一名黑裙女子,她一走进来,满脸讥诮神色。 傲然的小眼神,立刻就把众人的心给勾住了。 “唐渊,你还记得我吗?” 第167章 气死你 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唐渊去二爷家选婿的事儿,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整个唐府的人都知道。 家中丫鬟都偷笑着指指点点。 有人说,这不是废话的吗,一家人岂能不知道? 要知道唐府有多大。 比扈家庄还要大。 简直就是一座小城。 黑色襦裙少女林巧儿,是北绿林盟主林大疤的女儿,同时也是汉中将军林崇阳的侄女,她现在住在唐府,也听说了这件事。 这不,她刚才去与萧仙魅见了个面,随后女刺客就离开了唐府,而巧儿姑娘乐颠颠地跑来见唐渊。 “喂,被人嫌弃了,什么心情,说来让我听听,好让我高兴高兴。”林巧儿一双巧嘴,说话声音像黄雀一样叽叽喳喳。 满脸讥诮笑意,等着唐渊说话。 这时唐虎想说点什么,却被陈豹一把扯住,拉出门去。 随后哥俩窃窃私语,不知跑哪去了。也就陈豹能把唐虎拉走,换了别人,想拉也拉不动。 “你能活这么大,不容易啊。” 哥俩走后,唐渊恢复本性。刚才去二爷家,他是紧张过度。如今见到林巧儿,他却放松了下来。 现在他们两个坐在一方小桌旁,四目相对。 桌子很小,桌面也就能摆下一个茶壶,四个茶杯。 林巧儿被噎,冷着脸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知道你厉害,是下毒的高手。”唐渊挠了挠脑袋,“喝茶吗?” “你给我倒,我就喝。” 唐渊眯了眯眼睛,他知道少女又想恶作剧,只要自己倒茶,八成要被她暗算。 唐渊冷着脸道:“我就不信,你的动作能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我死盯着你,倒要看你跟我耍什么鬼把戏。” 站起身,拎起茶壶,倒茶。 一只手压在另一只手上,眼睛死死盯着少女。 倒茶的过程中,少女一动没动。 倒完了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少女刚要伸手碰杯子,唐渊却把两个茶杯调换了。 狡猾一笑。 少女冷着脸,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唐渊眼珠转了转,也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 少女铜铃般的笑声,在小厅里震荡开来:“你个傻帽,你中毒啦!” “哼,想骗我……”突然觉得嘴唇发麻:“你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哈!” 顽皮少女,笑翻在椅子里。 —— 唐擎和孟超两个阔少,在万花楼里喝得酩酊大醉。 这二位,都是挥金如土,别说他们两个,即便是他们的扈从,也都每人配上一个佳丽,包下这个顶楼,一同玩耍。 玩到天黑,才各自回家。 唐擎刚回家,就被三姑唐乔堵在门口一顿臭骂。 面对唐家专管家风的“三姑奶奶”,即便是大少爷,也不敢顶嘴,歪歪斜斜地站着,接受训诫。 骂了半天,惊动了老太太何氏。 何氏拄着龙头拐杖,满脸的不高兴,把女儿劝走,把宝贝孙子带回自己屋里。不允许别人骂我孙子,孩子他姑他娘也不行,就不许骂,这是我孙子,谁也骂不得。 “还是祖母好,天下最好的人就是祖母。”唐渊醉眼惺忪,也不忘了拍马屁。 老太太就爱听这句话,喜笑颜开。 不过,她也要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训斥道:“又喝这么多酒,伤身体。以后不许了,祖母会不高兴的。” “既然祖母如此说,孙孙自然听话了。以后不喝了,不喝了。”突然想到什么,唐擎神秘兮兮地道:“孟家出大事了。” “什么事?” “那日,我与萧仙魅同游,她发现了一伙刺客在孟家附近转悠,那时我就派人告诉孟家长孙孟超,结果他们果然逮住十名刺客,一并杀光。” “哦?”何氏一愣:“这事儿,你跟你爷爷说过吗?” “当然说过,爷爷还夸我,说我长大了,懂人心了。”唐擎自豪地说:“可是呢,他们并没把刺客杀干净,最后那刺客竟然找到几名神射手,登上房顶,刺杀孟音。要知道孟音在孟家的重要性,如果他死了,孟家布下的大网,可就漏了一个大洞。” “那么,刺客成功了吗?”何氏认真问道。 “没成功。”唐擎说:“如果成功了,孟超就不会跟我说了。不是吗?” 何氏点了点头道:“我就说,我孙子是最聪明的孩子。你出去喝大酒,我就知道你是有目的的。套出这么多话来,我孙子不简单咯。” 唐擎美滋滋。 随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祖母聊天,就聊到了唐渊身上。 老太太埋怨说,你把唐渊带去,为何不善始善终呢,他一个外乡人,不懂家中礼数,你让他一个人面对二爷家一大群人,他如何应付得了? 唐擎却说:既然要成为我唐家家将,必然是全才,如若这等小事他都应付不来,还有什么资格走进我们唐家呢? 老太太又把孙子夸了一阵。 而此时,唐渊正揪住林巧儿的耳朵不撒手,好不容易才逮住她,这顽皮少女,比泥鳅还不好抓。 “你给不给我解药?” “我就不给,你能把我怎样?” “我……!” 唐渊无奈了。 他还真就不能把少女怎样,如若换成唐虎,或许会说,我把你扒了,让你当我媳妇。 可这话唐渊说不出口。 松手。 少女得意一笑,在屋里转了半圈。一扬手道:“算了,懒得跟你这个伤心人闹下去,给你解药。” 吃了。 感觉嘴上麻得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弯腰大笑:“你个傻帽,怎么什么都信啊!” 让着少女气得翻白眼。 少女跑了,唐渊追出屋子,绕着小院跑了三圈,才逮住她。 一把掐住手腕,一拧,少女动弹不得了。 “小东西,跑得还挺快。可惜今天你倒霉,在咱们庄子里,没人比我跑得更快了。”唐渊嘴唇麻木,说话漏风,听起来好笑。 少女却不笑,冷着脸道:“你撒手,快撒手!” “不给解药,不撒手。” “你不撒手,我就喊!” “你喊破喉咙,我也不撒手!”唐渊以为,少女不敢在唐府里大喊大叫。 “啊——!有刺客——!” 天已经黑了,少女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传出去好几个院子。 第168章 顽皮少女 “我靠!你真喊!” 这下可惨了,门阀家里最忌讳的就是冒出刺客来,这一嗓子喊出去,还不得惊动唐家所有剑客都冲过来? 唐氏门阀的剑客,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照比孟家都不差。 唐渊愣了愣,安静地等待,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少女挣脱,跑了。 “咦?”唐渊疑惑:“为何没有剑客跑来询问情况?” 少女大笑,坐到凉亭里。 “你笑什么?”唐渊更加疑惑。 “这附近都是唐家的家将,你这个院子,归我管,我是这里的剑客小头目。这附近的明哨暗哨都听我的。他们都盯着我呢,幸亏你松手了,否则你小子今天就要倒霉。” 少女在撒谎,虽然凭借她叔叔林崇阳的关系,她可以住在唐府中的林家,可她还不是唐府的看家剑客。更不是小头目。 不过呢,她与这里的剑客早已熟悉,刚才她在下面疯闹,剑客们早已看得清楚。 剑客们了解少女的顽皮性格,知道她是在胡闹,没搭理她。 倒是有些丫鬟家丁听到了喊声,都举头望向站在高处观望的刺客,刺客冲着大家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慌张。 这少女实在是太皮了,不对她用点手段,恐怕是不会老实的。 唐渊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将军,岂能是脑子里缺乏手段的人。 “把解药给我,我送你一份礼物。” “好,先把礼物给我,如果我满意的话,肯定给你解药。”少女敲着二郎腿,单臂搭在椅背上。 “怎么,你不信我?”唐渊愤愤道:“作为一名校官,难道这点信誉都没有?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堪吗?哼,既然如此,那你走吧,解药我不要了。” “你真不要了?” “不要了!” “切!”少女不信,站起身:“跟我杠,本小姐最不怕的就是犟驴,专治各种犟驴,你想跟我杠是吧,好,成全你。” 说罢,少女走了。 唐渊也不喊她。 少女快走到门口,站住脚:“喂,你真不要解药了?会毒死你的。” 唐渊不理她。 “呦吼!”少女又跑了回来,“看把你能耐的,你这是想找死啊。我可告诉你啊,我这毒可厉害了,会让你浑身腐烂,你怕不怕?” “你走。”唐渊指着门口说。 少女急了,可她咬了咬嘴唇,又不生气了,摇头晃脑。 唐渊不理她。 两个人僵持了一刻钟,唐渊也没说话,而此时,他的嘴唇已经开始肿起。 少女有些担心了,“说好的,你必须给我礼物。” 唐渊还是不理她。 “喏,给你。”少女把解药递过来。 唐渊懒洋洋地接过解药,这次他先看了看,闻了闻。 少女嗤笑道:“好像你认识解药似的。” “算了,我不吃了。”唐渊把解药丢到一边。身旁石桌上。 “唉,你这人!”少女急了,“好心当作驴肝肺,狗咬吕洞宾!” 唐渊还是不理她。 “好,教你不理我,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少女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抱着双臂,目视远方。 不久后,唐渊脸色变得难看了,昏昏沉沉,咣当一声,倒在了石桌上。 少女有些慌了。 “不对呀,计量不大呀,”走过去推了推唐渊,“就这还说自己是战将呢,怎么这么糠呢?” 如果自己把唐渊给毒死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少女赶紧取来水,想把解药灌进唐渊的口中。 少女着急地跑了,唐渊这次确信解药是真的。 没等少女回来,他把几颗药丸就吞到了肚子里。 其实,一开始他还想继续装下去,让少女着急,自己死咬着牙关,不开口。后来想一想,这毒在自己身上蔓延,绝不是好事,再说,这丫头虎惺惺的,如果自己不开口,她再想出别的手段,那可如何是好? 比如,突然掏出挂刀,撬动自己的牙关,那自己的这几颗大板牙就甭想要了。 要知道,她可是江湖上传说的刺杀孟阳的杀手啊。 就算孟阳其实不是她杀的,可是江湖上能有这种传闻,就说明这妮子在道儿上是有名气的。 否则,说张家小寡妇把九品战将杀了,谁信? 等少女回来,他正冷冰冰地看着少女。 “你过来,我送你个礼物。” “原来你耍诈。”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唐渊诡谲一笑:“从我见到你,你就不停地给我耍诈。可我不会怪罪你,你过来,我真心诚意送你礼物。” 唐渊向少女走去。 少女脚步迟疑,向后退去。 “你要送我什么礼物,说来听听。”少女警惕的目光问道。 “我要送你一个好吃的!”唐渊加快步伐。 “什么好吃的?”少女连续退了两步。 “爆栗!” 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少女肩膀,在少女的脑袋上,嘭的一声,打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把少女打得眼泪含眼圈,捂着脑袋气得暴跳,把手中茶壶一摔,骂骂咧咧地走了。 唐渊指着她骂道:“小兔崽子,把我好一顿耍,给你一个爆栗算轻的。” 这次少女没回头,一只手抹了抹脸,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唐渊给打哭了。 打完爆栗,手指都有些发麻,突然有些后悔了,人家到底是个女孩子,打她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呢? 哎呀,后悔,后悔。 算了,改明买一套衣服送给她吧,还记得送扈兰花衣服的时候,那来自扈家庄的少女,开心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他扭身往回走,刚走两步,感觉□股上一阵刺痛,用手一摸,一根针插在□股上。 插进去足有一寸深。 “该死的!”恨恨道:“打得轻了!” 突然觉得脊背发凉,这杀手出身的少女,没想对自己动手,如若想的话,自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真是邪了门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杀手这行也是如此。 没有点看家的本领,怎么可能成为小有名气的杀手。 只靠片刀,砍不出什么名堂来,除非练成八九品的高手。 第169章 惹事 唐擎觉得,实在无法接受唐琪嫁给别人的事实。 面对皇帝选妃这种事,普通人是无法干涉的,即便是三大门阀的族长,也不会轻易干涉,甚至心中还蛮期待自家女儿第一个嫁入皇宫,捞取第一手资源。 大梁朝,几乎每一个皇帝,对待三大军阀和两大财阀的态度都是明确的,要做到雨露均沾,但是,无论门阀女子多么美好,多么贤惠,也不会让她当皇后,更不会立门阀血统的孩子为太子。 那么唐琪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她本不姓唐;第二曹太后还年轻;第三曹太后要对其它两个门阀下手了。 还有一个更隐蔽的,这件事连唐琪都不知道。曹太后拉拢的第一个驻外大将并不是霍子珍,而是祁东阳。就是在拉拢祁东阳的同时,顺便拉拢霍子珍的,那时候,霍子珍是祁东阳的北伐副帅。 祁东阳当时对曹太后说,不要什么兵都给我派过来,河北军一定都是服从于我,否则将来起事,困难重重。 老将军自信满满,认为凭借他的铁甲兵,足以守住相州,结果他没想到的是,后方供给突然断了。 是有人发现了祁东阳和太后的秘密,玩了一手釜底抽薪吗? 是的,这个人是西门真森。 是西门真森扣住了军粮。 当时,河南道、山东道不是大旱就是蝗灾,西门真森命令驻兵淮南的虎贲军把淮南的粮食全部扣押,就说淮南减产严重。 活活饿死了相州五万将士。 这件事,把曹太后气得牙根痒痒,消灭门阀的决心与日俱增。 恨不得把住在京城的西门家族一锅端了,可是她不能那样做。 虎贲军十五万,完全在西门家族的控制之下,虎贲军三员大将,西门阔,西门台,萧寒,都是惹不起的主,一旦听说老家被端了,十五万大军开来洛阳,如何抵挡? 只能联合其他门阀。 联合谁呢? 这三家老不死的,一个比一个狡猾,平时为了家族利益你争我夺各不相让,可是他们三个之间,又好像有一种奇怪的联盟。 二百年过去了,军阀数量从五家变成了三家,剩下的三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默契——如果我完蛋了,你们两个也甭想好。所以咱们就保持这种平衡,都做着人上人,没什么不好。 但是曹太后发现,大司马唐振不是铁板一块,这老头子有那么一点民族大义之心,便可利用。 为了向唐振表示诚意,曹太后对孟家连下杀手。 孟家第一战将孟阳,早就在她的视线之内,结果她雇的刺客没得手,竟然被卢氏给干掉了。 这简直是太令人感到高兴了。 而霍子珍也是孟氏门阀的人。 这两步棋下完之后,再跟唐振好好谈一谈,想必大司马会体会到哀家的诚意,到时候联合起来,先干掉骄横跋扈的西门家族,再干掉残缺不全的孟家。赵、唐两家共享梁朝,保持相同兵力,这个诱惑,唐振能不接受吗? 那么,这样做是不是更危险呢? 曹太后算了一笔账,现在就算京城十二卫满员,也不过十二万人马,而四大门阀的兵力加在一起,足有四十五万之多。 如果换做平分,那就是约等于三十万对三十万,虽然门阀势力变得更为集中,但是朝廷的力量也得到了增强。 皇族的兵,驻扎京城,门阀的兵驻扎在外。 这已经比现在的情况好许多了。 就看唐振有没有这个魄力。 当然,驻军交河城的老将军闵悦也有两万人,可是,河西走廊被桑腊人封锁,曹太后根本指望不上舅舅。 没错,闵悦是曹太后的舅舅。 闵悦出征西域的时候,曹太后还没出生呢,不过这不要紧,血缘关系浓于水,打曹太后懂事那天起,就知道大舅远征西域,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交河城。 四十年如一日,青丝变白发。大梁朝的军神。 唐擎哪里知道这些事,为了争抢他心爱的女人,竟然闯到了皇城。 洛阳是京城,洛阳的西北角,大约有四个坊市那么大的地方是皇城,进了皇城的门,还有皇宫的高墙。三道城墙,密不透风。 唐擎领着人冲进了第二道封锁线。 不过很快,就被右武卫中郎将苏背琴“镇压”,用苏背琴的话说:要不是看在你是唐家长孙的份儿上,直接杖毙! 关进洛牢,让大司马来要人,别人来,一律不给面子。 “他苏背琴好大的口气。小孩子闹事而已,又没带武器,至于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吗?”消息传到唐振耳朵里,唐振道:“唐潇,你带几个人去,把唐擎给我要出来。” “是!” 唐擎虽然娇纵成性,可他并不傻,知道只要自己不带武器闯皇宫,就不是死罪。 当然,这是对他来说,如果换成别人,早就直接打死了。 唐潇召集家将,此时大部分家将都驻扎在陇右和汉中,只有莫州军的几个人在这里。 白恪与唐家小女儿看对眼了,正是浓情蜜意之时,七公子唐潇便没带他去,而是带着唐渊、陈豹、唐虎、岳普,还有十名剑客扈从,来到洛监。 “汉中冠军将军唐潇,拜见右武卫中郎将苏背琴。” 论级别,唐潇比苏背琴高两级。 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来到这里要人,怎么也得客气一点。 把名帖送给小校,小校飞奔入室,交给苏背琴。 苏背琴一看是唐潇来,而不是大司马本人来,他有些犯难了。 苏背琴虽然是中郎将,可他这个中郎将并不是战场上得来的,他就没打过仗。 他是曹太后母亲的妯娌家的儿子,自幼练武,练到七品的战力,凭借这层关系,便被安排到了左武卫当中郎将。 其实这也是曹太后头疼的地方。她到底是一个女人,作为太后,总不能成天跑到军队里乱逛,也不能让这帮武人成天往皇宫里跑,所以选拔将领,这是她的一个短板。 “既然是七公子来了,总是要见一见的,不过呢……来,我给你写一个纸条,赶快送给太后娘娘,请求懿旨。” 第170章 皇帝也相亲 说来有趣,就在唐家老太太何氏带着唐琪去见曹太后这档口,宫外传来消息,说,唐擎在宫门大骂唐琪不洁,因此,被右武卫中郎将苏背琴捉拿,并暂时安置在洛狱。 曹太后大怒,当着何氏老太太的面,让通传快告苏背琴立刻放人。 而曹太后的人,几乎与唐潇是同时来到洛狱的,司礼太监孔精忠当着七公子的面,把苏背琴一阵臭骂。 随后唐擎被唐潇带走了。 这时司礼太监孔精忠才对苏背琴说:“你办事怎的如此鲁莽?这事儿为何不先通知太后?” 苏背琴苦着脸说:“我通知了呀。” “你是先办事,后通知,你凭什么先斩后奏?这就是你第一个错。第二,你竟然把唐家长孙直接下狱,你给太后留回旋的余地了吗?”孔精忠质问道。 苏背琴道:“我作为守宫中郎将,有人擅闯皇宫,我将他捉拿,这是我的职责!难道,我还把他放进去不成?” 孔精忠无奈摇头道:“凭借你的职务来讲,你并没有过错,可这件事你办得不够细致。你懂我的意思吗?”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苏背琴火了:“如果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老太监正色道:“如若我是你,见对方是唐擎,还没带武器,我会先把人拦在宫外,然后通知太后,让太后来做决定;第二,就算唐擎行为过分,辱骂皇妃候选,你为了堵住他的嘴,逮捕他之后,也应该送给太后定罪,而不是下狱。你连续犯了两个错误,你还跟我瞪眼睛,你简直是没救了!” “如若他带武器了呢?”苏背琴已经没话说了,却强行说了一句废话,把事情往严重上说。 老太监眯了眯眼睛道:“那就没话可说了,直接斩杀。可问题是,这次人家没带武器。这是几代君王和门阀势力之间的默契,如若唐擎带武器,你杀他,门阀不但不会怪罪你,还会屁颠屁颠到太后面前请罪,撇清与逆子之间的关系,可现在,你把太后弄得太被动了。” 苏背琴气闷无语。 这时老太监笑了笑,道:“不过呢,这些都是表面功夫,表演给外人看的,其实,太后心里对你的表现,还是认可的。你要明白,你可是皇宫的屏障。如果你表现得太软弱,太后可就不是骂你这么简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闻言,苏背琴大喜,站起身,抱拳道:“孔监的话,苏背琴记住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先通知太后知晓。” “好好好,记住就好。” —— “你看不上我?” 在外面,皇帝常称自己为“朕”,可回到家里,他并不常说这个字,更习惯用“我”。 太后娘娘与何氏闲聊,唐琪被送去了御书房,与皇帝单独聊天。 结果言谈之中,唐琪表现得并不热情,皇帝赵策觉得颜面有损。 “不敢!”唐琪立刻站起身。 “有什么不敢的,自打你进来,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就是嘴上说不敢,其实心里可敢着呢。”少年皇帝闷闷道。 唐琪不语。 “你看,果然如此。”小皇帝更加愤懑,“普天之下,我就不信哪个男人比我条件还好。” 换做其他皇帝,哪有这事儿,一道圣旨下去,把女儿送进宫里就完事了。 可是赵策不是普通的皇帝,打小儿控制欲望极强,面对唐琪,他想要的是心悦诚服,而不是强迫。否则他觉得没意思。 但是,这件事无论是皇帝还是唐琪,都做不得主,最后还是要看太后和唐振的意思。 唐振让何氏把唐琪送进来,这事儿就已经板上钉钉了,别人的态度,决定不了这件事。 结果,小皇帝竟然和皇妃候选在御书房里闹起了情绪。 赵策真的有点喜欢唐琪,从唐琪还叫祁琪的时候,他就喜欢,只是他控制欲望强,而自尊心更强,他竟然不敢自己与唐琪说。 赵雅看穿他的心思,要给他做媒,他还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让赵雅去。 万一人家不同意,朕的面子往哪搁? 如今,唐琪换上女子盛装礼服,涂上胭脂,打扮一番,亭亭玉立,英气逼人,可把皇帝喜欢坏了,心头肉都烂颤,可问题是,人家看起来不太高兴。 习惯了被阿谀奉承的皇帝,哪受过这种打击? 可是说来也奇怪,这唐琪越是对他冷漠,他越发想占有。 可小皇帝认为,不能抢占,否则有损皇帝圣名。 朕,是圣人,岂能干出那种龌龊事? 皇帝怄气不语,唐琪也不理他。 良久。 突然唐琪忍俊不禁。 皇帝纳闷,问道:“你笑什么?” “皇帝陛下,您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唐琪像个大姐姐逗弄小弟弟的样子说。 赵策撇嘴,“这叫什么话,朕已经十六岁了,当了三年的皇帝,你竟然说朕像个孩子。” 皇帝心口被撒了一把盐,又把“朕”字搬出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唐琪越是这种居高临下,他反而更纠结,或者说更喜欢。一边顾及自己的面子,一边还舍不得训斥。两难之中。 听屋里有一句话没一句的,气氛尴尬,长安公主赵雅,借着宫女倒茶的间隙,抢走了茶具,走了进来。 “哎呦,你看看,脸都红了,这是说什么悄悄话了?我进来得真不是时候,别不是耽误你们了吧?”赵雅戏谑道。 赵策的脸更红了,闷葫芦似的说不出话来。 唐琪笑道:“可能是我在军队里待得太久了,不会哄人开心,看吧,把皇帝陛下惹到了,触动圣怒了。长安公主快为我劝劝呀。” “哎呦,怎么可能。”赵雅语速很慢,动作轻柔,好像一个手捧白兔的仙子,悠悠然地说话,让人发不起脾气来,“皇帝哥哥最喜欢唐琪姑娘了,说梦话都喊名字。” 皇帝疯了,瞪眼珠子。 瞥了唐琪一眼,又低下头,气得要炸了,却没憋出一句话来。 —— 唐渊回到了唐府,而陈豹唐虎却跑去平康坊,唐虎说,要带陈豹好好玩耍玩耍。 结果两个人进了万花楼,全国最大的馆子,扬、苏、杭的瘦马,聚集于此。 美得不可方物。 同时也是一个吸金筒。 第171章 百口莫辩 唐府有书房,很大,一座三层楼放满了书籍,保管书籍的人就好几个,他们大部分都是家族内部人员,是一些上不得战场,又混不进官场的失意人。 三层大楼有匾额,上书“文墨阁”三个大字,这里的书家族人都可以来读。唐渊走进书房,抱了几本书,坐到厅内小几上。 厅很大,有十几个人在这里看书,都是年纪不大的唐氏少年,也有三两个女子。 突然走来一个家将,倒是稀奇,不过众人只是瞄了他一眼,边没说什么。 唐渊看了大约一个时辰,天也快黑了。 这时陈豹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凤啊,麻烦了。” “什么事?” “唐虎…”陈豹挠了挠头:“我们两个去万花楼,去了以后,我们找了两个馆女。其实,我提前问过价钱,我们的钱是够用的。可是……唐虎那小子,说一个不够他用的,背着我……” “不用说了。”唐渊无奈站起身道:“他是不是因为钱不够,被留住了?” “是的。”陈豹为难地说。 “差多少钱?”唐渊开始掏钱。 “一百两。” “多少!!!?” 唐渊蒙住了:“我给你们二十两,不够用,又搭进去一百两?普通城市里,一个平常三口之家,一年的消费也不过二十五两,他唐虎干什么了,两个时辰不到,干进去一百二十两?” 陈豹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算了,二弟陈豹是一个要脸的人,不能像训斥唐虎那样训斥,他拍了拍陈豹的肩膀说:“我了解你,这事儿不怪你,你也不必着急,我现在去给大爷唐虎借钱去。” 唐渊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还是三弟唐虎吗? 这简直是一个活爹。 可是,跟谁去借钱呢? 唐渊兜里还有五十两,根本就不够,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唐琪,可现在唐琪进宫了,他总不能跑到扈兰花那里,让扈兰花动用唐琪的钱吧? 虽然都是同乡,可也不能让同乡为难不是。 一旦这次动了唐琪的钱,那么就成了污点,就算事后说明白,唐琪对扈兰花的信任,也会打折扣。 为了给唐虎缴纳“招□”之资,浪费了这个关系,是不是太不值了? 找唐潇借钱? 怎么跟人开口呢? 就说,唐虎去万花楼,结果找了好几个馆女,最后钱不够用了… 丢不丢人? 在七公子面前,丢不起那个人。 找唐擎? 可是跟唐擎不是很熟悉啊,而且上次唐擎带着自己去见唐佳磬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来对我好像有成见啊。(当时唐渊并不知道唐擎是在因为唐琪的事闹心,而不是针对他。) 那找谁呢? 又想到白恪,可是他知道白恪手里没多少钱,总不能让白恪去跟唐家小女儿借钱吧? 跟人家说,我的一个战友,在万花楼□馆女,结果钱不够了,你借我钱,我去把他赎出来。 丢不丢人? 这不是给白大哥找恶心的吗? 人家白大哥和唐家小女儿才刚认识,自己这么办事,合适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五十两的空缺,他本打算给林巧儿买衣服的,结果今天为了取领唐擎,给耽误了。在洛阳城,一件上好的衣服,也要几十两呐。虽然唐渊没打算买那么贵的,可是十两八两的,他还是舍得花。 “也不知道这妮子有没有钱?” 静坐了一会儿。 “算了,我去问问。” 硬着头皮来到唐府中的家将院落群,找到了林家。 对门丁说:“莫州军五师参将唐渊,拜见林家小姐林巧儿。” 门丁不敢怠慢,跑了进去,不久后门丁又跑了出来,气鼓鼓地道:“真是倒霉,也不知你与小姐是什么关系,我一进去,刚提起你的名字,就被小姐骂了一顿。小姐让我跟你说,让你跪着爬进去,否则就别来见她。” “……” 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了,唐渊绝对做不到。 可是他又想着唐虎,生怕唐虎受罪,不能不救,于是他犯难地坐到了林家大门口的石阶上。 这时,一阵环佩叮当从不远处传来,一群女眷簇拥而来。 唐渊没心情看,可不久后,一阵香风吹了过来,女眷们越来越近。 “听说,昨天你与林家侄女,玩得很开心呀。” 唐渊猛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二爷家大孙女唐佳磬。 “哎呦,唐姑娘。”唐渊不好意思地站起身道:“可能姑娘听到了一些谣言吧,事实绝非如此。我与林家姑娘,没……,没什么……,有一些小矛盾而已。” 憋了半天,年轻将军的脸都憋红了。 “脸红什么?”唐佳磬表情沉稳,看不出她的情绪来,她的骄横与唐擎不太一样,唐擎是一把火,跑到哪里烧到哪里,而唐佳磬却是一汪水,火烧到她面前,她会爆发把火扑灭,但是没遇见火的时候,她看起来却很稳重,“你我之间又没有婚约,如果你喜欢林家姑娘,便自找媒婆咯,何必跟我解释什么。” “我不喜欢她。”唐渊道。 唐佳磬盯着唐渊的眼睛,道:“那你为何与她玩耍到深夜,今日天快都黑了,你又跑来人家门口?” 唐渊想了想说:“首先要弄清一件事,昨天晚上是她去找我,而不是我找她,另外我们之间也不是玩耍。” “那你们是在干什么呢?”虽然连续发问,可唐家孙女看起来依然沉稳,一笑道:“何必掩饰呢,剑客站在望楼上,什么都看到了。而且还听说,你把人家给弄疼了,竟然喊出有刺客这样的话,你别不是太过分了吧,否则人家女儿,为何如此喊叫?” 唐渊找到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唐家孙女突然瞪了一下眼睛:“最后,林家姑娘哭哭啼啼离开你的住处,这又如何解释?难道说,你们之间早有联系,你隐瞒消息又去与我相亲吗?” 唐渊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对,就是这样的,他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他是一个卑鄙小人!”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这是林巧儿在说话。 唐渊简直要被气疯了,扭头怒目而视。 林巧儿突然蹲到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他是一个负心汉,是一个缺德鬼,欺负完人家,又不要人家了!” 第172章 刺杀孟音 夜色里,连续三道黑影从孟家的屋脊上跑过,他们脚步很轻,轻得好似狸猫。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看一看墙角的七具尸体,就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那里有三具孟家剑客的尸体,三具刺客的尸体,还有一具无辜丫鬟的尸体,她只是往这边多看了一眼,她就必须得死。 号称大同府第一刺客的陈杜浪,今天发狠,硬闯孟府。 他当然不会一个人来,他花钱邀请死士。 死士们别的不要,只要钱,而且必须先给钱。 命都没了,要钱干什么? 给家人。 有的死士,家中有父母穷困潦倒;有的死士,家中有妻儿三餐不全。 他们是恶匪,世人都说他们是恶匪,他们自己也承认自己是恶匪。 可是在父母的眼中,他们是好儿子。 在妻子的眼中,他们是好丈夫。 在儿女的眼中,他们是好父亲。 为了保持这种好的形象,他们不成告诉过家人,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孟音本身也是会武功的。”陈杜浪说。 “什么档次的武功?”独眼死士问。 “不清楚,他这个人神出鬼没。”陈杜浪说。 “我负责西边,即便是姬一发来了,我也能坚持一刻钟。”独眼死士说。 “我负责东边,即便是狼牙来了,我也能……坚持半刻钟。”另一个年轻死士说。 “半刻钟…”陈杜浪咬了咬牙:“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脚步根本就没停。 突然,一道人影从地上飞起,月色下,好似一道鬼魅。 独眼死士毫不犹豫跳过去,与那人品斗一处,刚一交手,独眼死士大喊:“姬一发!” 已然暴露,孟家的剑客四面八方冒了出来。 望楼上的监视剑客却一动不动,狼牙仔细一看,那人已经死了,被人钉死在上面,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否则,这三个刺客是走不到这里的。 狼牙并没有立刻出手,他在暗中观察,倒要看看,这三个刺客的最终目的是奔着谁去的。 他只在乎孟宗的安全,哪怕是孟家族长孟丹青的死活,跟他好像都没多大关系,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期盼孟家族长早些死。 但是,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如果当真有人是来刺杀族长的,他作为孟家第一剑客,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否则,将来传言出去,在九品剑客狼牙的眼皮子地下,孟家族长被人杀了,他还有什么面目混迹江湖? 像姬一发一样,认个干爹去? 他狼牙,做不到。 “大公子,看方向他们是奔着孟音去的。我要不要出手?”狼牙做出了判断。 孟宗嘴角一斜,道:“你正在为我执行秘密任务,你根本就不在家,怎么出手?” 狼牙明白了大公子的意思,一转身走了。 陈杜浪没想到自己能如此顺利地冲进孟音的宅子里。 他本来计算的是,只有自己才能冲过来,现在好了,身边还多了一个死士。 而那个独眼死士,正与姬一发搏斗,听得出来,独眼正到处逃窜。 姬一发高声呼喊,让其他剑客追杀另外两个刺客,可是其他剑客的速度,追不上陈杜浪。 陈杜浪闯进了孟音的屋里。 孟音来不及穿衣服,可他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剑。 “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孟府。”孟音冷冷道。 “何必废话,有人要你的命。”陈杜浪根本没做任何停留,手上的刀,已经刺向孟音。 “咔吧。” 陈杜浪的刀,被孟音砍为两段。 陈杜浪倒吸一口冷气,喊道:“你挡住他!” 那名年轻死士挡住孟音,陈杜浪自己跑了出来,连夜逃出洛阳城。 而陈杜浪的帮手,一个也没逃出来。 虽然逃出了洛阳,可是陈杜浪受了伤,也不知是哪个剑客,在背后射了一箭,这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来到事先准备好的山洞。 山洞里有一个女人,正邪笑看着他。 “萧仙魅,你说得对,孟家不是好惹的。”他把肩头衣服撩起来,让萧仙魅帮他疗伤。 萧仙魅也没废话,伸手,直接拔出了肩头。 陈杜浪闷哼一声,疼得大汗淋漓,手指颤抖。 对于刺客来说,缝合伤口是基本功,萧仙魅手法熟稔,不久后就止住了血。 “你背着我,想赚两份的钱。结果怎么样?”萧仙魅冷哼道:“差点把命搭进去。即便是现在,你不修养两个月,恐怕都握不住刀吧。” “萧仙魅,你不要误会。”陈杜浪道:“我陈杜浪办事,向来公道,今日我只是失败了,如若我成功了,即便你没去,太后那边的钱,我也不会少分给你。而卢氏这边的钱,不赚白不赚。” 萧仙魅冷着脸道:“可是经过你这样一折腾,已经打草惊蛇,孟家一定会更加严防死守,下次我们再行动,难度会加倍。” 陈杜浪咬了咬牙:“我种下的因果,我自己承担,我会拿出我那份钱,再雇佣几个死士。到时候咱们一起出手。” “这可是你说的。”萧仙魅阴狠道。 “大同府陈杜浪,有三‘不’,第一不说谎,第二不赖账,第三不坑同僚。任何事我都会说在明面上。跟我混的兄弟,他们死得都是明明白白,无怨无悔。”陈杜浪豪言道。 “但愿如此。”萧仙魅转身离去。 —— 为了给唐虎借钱,唐渊也算是豁出去了。 他愤然站起身,指着林巧儿的鼻子,对身前雍容少女唐佳磬说道:“没错,我确实是一个人渣,我欺骗了唐佳磬小姐,我与林巧儿姑娘早有私情,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当着大伙儿的面,唐渊把话说清楚,以免以后再伤害到小姐。” “卑鄙!”唐二爷家大孙女唐佳磬气得俏脸微红,愤愤然转身离去。 可她刚走了没几步,又顿了一下,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咬了咬嘴唇,脸上泛起奇怪笑意。 而此时,身后传来林家姑娘的叫骂声。 当然是在骂唐渊胡说八道。 而唐佳磬选择信任这些咒骂声,她想,唐渊到底才十八岁,自然年轻气盛,与那少女怄气才说了那些混账话,当不得真。 “你骂够了没有?”唐渊无奈道:“是你不自重在先,反而怪我?” “你来找我干什么?就是为了来气我的吗?” “这个么…”唐渊还想着借钱的事,有些碍口。 “是来道歉的?”少女眯着眼,手指着唐渊说。 “我……我是来…借钱的。” 第173章 虎父无犬女 少女真的借给唐渊一百两银子,但不是现银,而是银票。 唐渊有些感动,说了几乎好听的话,少女噗嗤一声笑了。 带着陈豹一路小跑,来到平康坊南三回巷的万花楼。 这里人声鼎沸。 一仰头,好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楼,屋里衣香鬓影,莺莺燕燕,难怪大家都爱来这里,确是别有一番风情。 年轻的白面将军刚靠近大门,一大群花枝招展的馆女就冲着她挥舞手帕,多有高声叫喊者,喊,姐姐这里便宜。 唐渊莫名脸红,直接走进大厅,寻找管事老鸨。 这里太大,一个老鸨根本忙不过来,唐渊只是扫了一眼,望见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女子,便走了过去。 这名老鸨子八面玲珑,上下一扫唐渊,差不多就猜透了这人的身份。 她并没有谄媚迎合,只是微微一笑,可仅仅是这一笑,便百媚丛生。 洛阳城当年连续三年的花魁,岂能是浪得虚名。 年轻时,大家叫她小鹧鸪,如今有了年岁,大家叫她大牡丹。 “赎人。”唐渊直接把银票递给老鸨。 “哎呦。”老鸨子眉目传情,她没着急收钱,反而向外推了一下:“咱家的清倌姑娘,没有一百两能赎走的。不过呢,如若你是某位常客介绍来的,也不是没得商量。但是这个价钱,甲等清倌是赎不走的。” 唐渊满脸黑线:“一个叫唐虎的人。” “哦,原来是赎男人啊。唐虎?你是说那个黑大汉?”老鸨子妩媚一笑:“怎么用‘赎人’这个词呢,搞得好像我们把他扣押了似的,他只是被姑娘们留下来的,我们可没强迫他。到底是唐家的人,咱可惹不起呐。” 老鸨子收了银票,可突然,她目光一瞪。 “假的。” “假的!?”唐渊愣住了。 老鸨子的脸突然变成大理石,可她并没有让唐渊太尴尬,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又把银票塞给了唐渊,道:“贵客看起来不像个骗子,这钱一定是拿错了。” “哦哦,是的,拿错了。”年轻将军脸红脖子粗,心中咒骂林巧儿一百遍,扭回头对老鸨子道:“半个时辰之内,我会回来。” “期待贵客再次光临。”大牡丹妖娆万福。 唐渊刚走了两步,大牡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不如记在唐擎的账上,你看如何?” 唐渊脚步顿住了,扭头看了老鸨子一眼。 眼神里有些敬佩,这老鸨子眼力绝对不一般,仅凭几句话,她便敢确定自己是唐家的家将,难道,她不怕我说谎吗? 唐渊道:“这件事事先没跟大少爷说过,直接记在他的账上,实在不妥。” “其实也没什么不妥的,他每个月被记的大头账,不下千八百两。” “那也不必了。” “如果你觉得不妥,那你为什么不上楼问一问?” 唐渊顿了一下,道:“唐擎在楼上?” “是的,今天这是他第二次来了。上午的时候,跟孟家大公子喝酒,中午出去了一趟,听说去宫门口闹腾一番,这不,晚上又来了。”老鸨子耸了耸肩,看样子十分佩服这名财神爷的战斗力。 唐渊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他在哪个房间?” “顶楼,被他包下来了。” “多谢。”唐渊说了声谢,便向楼上走去。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馆女投送过来的撩拨目光。 清倌们都坐在单独帘幕包间里,那些被破了身子的红馆,便没有这种待遇了,她们有的坐在长椅上,有的靠在栏杆旁,有的疲惫地靠在墙边。 每路过一个客人,即便她们明知道客人不会留步,也要职业性地笑一笑,挥一挥手中的沁香手帕,再呼喊一声客人留步之类的话。 看到这样一幕,唐虎会走不动路,陈豹会感觉愤怒,唐渊却会觉得一阵心疼。 “陈豹,你就别跟上来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连累你忙前忙后,我还在乎什么光彩不光彩的。”陈豹懊恼:“唐虎三番五次邀请我来,我都说不来。他说我瞧不起他,为了不驳他面子,跟他来一次,结果惹出这事端,实在是恶心死个人。” 唐渊了解陈豹,再没说话,来到顶楼。 刚一上楼,拐角处突然跑来一名女子,跟唐渊撞了一个满怀。 这女子个子不矮,身材匀称,可即便如此,竟然把唐渊撞得倒退半步,而她却只是留在了原地。 当然,这也是因为女子速度太快导致的。但这已经说明,面前女子足够彪悍,换做普通女子,可撞不动唐渊这样从战场上走下来的战将。 那女子气愤难当,举手欲打。 唐渊一愣。 她的手留在了空中。 “唐渊?” “你是…?” 在万花楼,被一个女人认出来,实在是让人感觉到诧异。 稍微想一想,或许明白了,这女人可能是唐擎带来的,自己这次来唐府,好多人都知道,也看到过他。 可唐府的人太多,他记不全大伙儿。 这女孩看起来可不一般,身上带着一股冲劲儿。眼睛很大,脸也很圆,家庭富足,穿戴十分整齐而且高档。 “我是史进冲的女儿,史宵鹤。” “哦,原来是史老将军的女儿,幸会,幸会。”心里道,真是虎父无犬女,那史进冲豹头环眼虎背熊腰,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他的女儿,竟然也如此彪悍,倒也算传承父亲的特点。 “没想到,你也跑来这里玩?”史宵鹤目光玩味。 “我不是来玩的。” “男人跑到这里,不来玩,来干什么?打仗啊?”少女脸色并不太好看。 懒得和她解释,唐渊问:“大少爷在里面吗?” “你找他干什么?” “嗯…,麻烦引荐。” “那你等着,我下楼有点事,等我回来再帮你引荐。”史宵鹤是火急火燎的性子,也不知她着急下楼干什么。 唐渊等了一会儿,只见她拎着一把刀冲了上来。 “你要干什么?”唐渊一惊。 “我要把那小子的手给躲了!”少女愤愤道。 “哪个小子?”唐渊以为史宵鹤要砍唐擎。 “唐擎的一个朋友!竟敢对我动手动脚的,今天不给他点教训,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少女拎刀冲了进去。 第174章 伤心人 少女拎着刀冲进了屋里,马上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一群人高声呼喊,不久后听到刀落地的声音。 而此时,唐渊也闯了进来。 见到少女的手腕被人抓住,刀落到了地上。 “真虎女也!” “太他吗彪悍了!” “好!我喜欢!” 唐擎连续说了三句,夸赞史宵鹤。 唐擎的那位朋友,被吓得瑟瑟发抖,而少女手中的刀,早已被唐擎的扈从给卸下了。 少女只是血勇,但武功不高,而唐擎身边的扈从,各个都是顶尖高手,岂能让她持刀行凶。 这时唐渊上前,抱了抱拳。 唐擎看到了唐渊,疑惑道:“咦?唐渊,你怎么来了?”他醉眼朦胧,“你也是来玩耍的?” 唐渊汗颜道:“我不是来玩的,而是来…” “哦,我知道,是史宵鹤带你来的,奇怪,你们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看来大少爷有些喝醉了,在那里胡说八道。 唐渊叹了口气道:“今日,我与史姑娘初次见面,只是偶然碰见而已。” “哎,不必掩饰。”唐擎摆手道:“如果你果然喜欢她,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唐渊无语。 唐擎看起来有些六神无主,醉话连篇:“要喜欢一个人,就要提前下手,不能等啊,你看祁琪,我就是为了等她,等来等去,把她等成别人媳妇了。而且还是她娘的皇帝的媳妇,如若换做别人,就算她嫁出去,我也能抢回来。呃……” 大少爷家财万贯,也有自己的闹心事。 打了一个酒嗝,就睡着了。 事后,一名扈从来问唐渊,什么事找唐擎。 唐渊把情况简单说了说。 那扈从道:“区区小事,记在少爷账上便是。” 唐渊道:“没跟少爷说一声,直接这样做,恐怕不妥。” 扈从笑道:“这件事实在是太小了,一会我去记账,只让老鸨把账记在我们这群扈从身上便可。” 唐渊抱拳问道:“还没问阁下高姓大名。” 扈从道:“甄泰兰,甄霸道正是家父。” “哦,原来是甄老将军家的哥哥,幸会,幸会。” 随后唐渊去找唐虎,此时唐虎倒在女人堆里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一撮护心毛大腹便便,像个黑熊四仰八叉倒在那里。 唐渊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扯住,愤愤道:“你大哥我为了你差点跑断了腿,你小子在这里享清福了!你给我起来!” “哎,谁,谁呀,别闹,别闹。” “谁跟你闹了,赶紧穿衣服,走人!到处给我丢人现眼!” “这丢什么人?”唐虎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 “这还不丢人吗?”唐渊催促:“赶紧别废话,快走。” “哎,小凤啊,你还有钱吗?” “干什么?” “打赏各位小妹一点。” “……”唐渊愕然,目光不善。 唐虎目光躲闪,穿好衣服,走了。 “真是倒霉,林巧儿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唐渊一边走一边骂。 年轻的将军长得好,眼神越发锋利,反而把那些看惯了□邪笑容的馆女们迷住了,交头接耳,问这是哪一家的公子,怎的如此有魅力了。 他充耳不闻,愤愤然走出大门。 他决定此后再不理那林巧儿,三番四次耍笑,这种人做不得朋友。 可他刚走出门,却见到一名黑色襦裙女子,站在门口观望,面露急色。 “进去这么长时间才出来!说,你找了几个!”林巧儿跑过来,质问唐渊。 唐渊把银票揉成球,丢在少女脚下,理也不理,扭头就走。 “唐渊,你是个混蛋。” 唐渊不回头,唐虎想说两句,被陈豹掐着脖子带走了。 唐渊、陈豹、唐虎三个人大踏步地走着,趁着还没夜禁之前,必须快点回家。 唐渊不怕事,但也不想没事找事,让唐氏家族的人看自己的热闹。 一路上,他没理会身后嘟嘟囔囔的林巧儿。 林巧儿气鼓鼓地跟在后面,有的时候跟不上前面三个大个子男人,她就小跑两步。 “哎呀,我脚崴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唐渊略顿,继续走。 唐虎要扭回头,被陈豹拧回去了。 快到唐家门口了,唐家四个大门,他们没走正南,而是走了北门。 过门的时候,林巧儿突然冲了上来,抓住唐渊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面对这种女孩,想不理她都没辙。 “哎,马上到家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闹了行不?”唐渊歪着身子说,肩头火辣辣地疼。 “你为什么不理我!”少女喊道。 “我为什么不理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有什么数?” “难道你不知道,你借给我的是假钱?” “什么?你竟然送我借你的事假钱?” “不信你自己打开看看。” 少女打开那张钱,看了看:“这不是我借给你的那张,你含血喷人,你栽赃陷害!” 看少女欲哭无泪的样子,唐渊有些心软了。 莫非,当真是自己搞错了? 那老鸨子说这钱是假钱,就一定是假钱吗? 自己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当时被那老鸨给唬住了,别不是真的冤枉了少女? “我并不知道这钱是假的,是万花楼的老鸨说的。”唐渊道:“人家天天看钱,岂能看错?” “这根本就不是我借给你的那一张!”少女火了,想把钱撕毁,手突然停住了,道:“钱被她掉包了!你给她钱的时候,仔细看过没有?” “掉包了?” “哼,是哪个老鸨,你带我回去找她算账!” 一听此言,陈豹火了,“还有这种事,唐渊,你不必去,我去便可!” 唐渊一把扯住陈豹道:“即便是被掉包了,也是我的过错,你把假钱给我,就算我依然欠你一百两,将来一分不差还给你,还会给你利息!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唐渊你狼心狗肺!我好心借你钱,你被人掉包了,你却污蔑我!” “好,你的钱不是假的,是我被骗了。关于这件事,我向你道歉。” 少女眯了眯眼睛。 第175章 掉包 当天晚上,林巧儿没再理会唐渊。 第二天的时候,唐渊刚起床,推开窗户透透气,看到一封信被飞镖插在了窗框上。 这是一封战书。 上面几行清秀小字,写着:我借你的明明是真钱,你的钱被人掉包了,你却怪在我头上,我限你一天之内把情况搞清楚,然后跪着来向我道歉,如若不然,让你不得好死。 唐渊对每件事都有一颗认真的心,他已经习惯这样思考问题了,所以他习惯性地思考这张纸条上的字。 这些字的重点并不在过程,而是在结尾,必须向她道歉,否则后果很严重。 至于过程,其实这妮子根本就不管,假如唐渊根本就不去找那个名叫大牡丹的老鸨子去掰扯这件事,也无所谓。只要去向她道歉,这件事就算完事了。她说,要跪着去道歉,这只是一个形容词。想必她心里也清楚,唐渊根本就不可能给她下跪。 那么,要不要去找那老鸨子掰扯掰扯呢? 一百两啊。 对于唐擎那样的人来说,真的是毛毛雨,可是对于苦出身的唐渊来说,半年之前,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件事其实好办,也不好办。”唐渊苦笑了笑,把飞镖和信纸丢到一边:“这要看老鸨子的决心够不够了。” 唐渊突然皱眉:“会不会有其它情况发生呢,据说洛阳城里小偷不少,我的钱是被半路上掉包的?” 摇了摇头,嗤笑自己异想天开,“怎么可能会是那样呢,如果真是小偷,偷走就算了,何必再塞给你一张假钱。” 昨天,林巧儿把那张揉成团的银票又扔给了唐渊,随后被唐渊揣进了兜里,至今还在。 揪出纸团,打开看了看。 说实话,平时他看到银票的次数不多,他真的不会分辨这东西的真假。 手指掸了掸银票,摊开抹了抹,折叠好,压了压,揣进兜里,带着陈豹唐虎,去往万花楼。 他认为,这件事可以没有结果,但不能没有行动,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唐渊带着两个彪形大汉来到万花楼。 有几个馆女认识唐虎了,蜂拥而来。 却被陈豹一声喝退。 二将军威严不可冒犯,馆女们吓得一哆嗦。 莫州比武时,先掀翻飞虎中郎将陈罪,再打砍翻贲中郎将张汉山,如今陈二将军在军界已经小有名气,战争考验过的战将,眼神都带着杀气。 见来者不善,大牡丹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这女人的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唐渊,她只是稍显纳闷,这个年轻人竟然是身后两个大汉的头头。 “哎呦,三位小爷,又来了?” “你叫大牡丹对吧,”唐渊把那张钱又掏了出来:“你再仔细看看,这张钱当真是假钱吗?” 大牡丹脸上笑容少了一半,接过钱再次看看,道:“既然小爷不信,咱们可以去盛德银号兑现,如若兑得出来,我大牡丹赔你十两银子。如何?” “如若兑不出来呢?” “如若兑不出来,你们三个就要在我们万花楼找三个姑娘喝酒,消费它十两八两的,才能走。” 唐渊笑了笑。他觉得大牡丹这个人其实挺可爱,如若这张钱果然是假钱,她不曾掉包,这是一个非常会办事的人。 “借我钱的人说,当时她借给我的是真钱。后来这钱经过你的手,就变成了假钱,我们认为有可能是被你掉包了。”唐渊盯着大牡丹的眼睛说。 “哎呦,这话可说不得。”大牡丹一愣神,把假钞一下子退给唐渊,好像烫手似的。 唐渊收回钱,看也不看就丢到了地上,“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承认了,把真钱还给我,我不但不会找你麻烦,而且还会让我的两个兄弟在你这里消费消费。” 大牡丹面无表情:“我没掉包。我大牡丹曾经是京城连续三届花魁,我的私房钱,足够我活一辈子了,我之所以不离开万花楼,是因为这里有我的股份,你知道万花楼每天赚多少钱吗?我有必要掉包小爷的一百两?” “大牡丹。”唐渊点了点头说:“我也觉得你不会是那样的人,我也真心希望你不是,不过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我会找人查一查,如果发现你果然手脚不干净,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小爷看起来像一个将军,区区一百两,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非常不好意思,本小将军是苦出身,一百两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若是那样,三位小爷今天别走了。”大牡丹表情严肃,却不乏礼貌地说:“咱们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小爷的钱被掉包了,虽然不是我们干的,可我们愿意补偿一下小爷。你们留下吃饭、喝酒,我再让三个甲字清倌陪着你们。虽然我们吃了亏,但我希望结交三位小爷。” 这个女人不简单。 唐渊反而觉得为难了。 即便钱是被她掉包的,可她已经做出了超额的补偿,要知道万花楼的消费有多贵。那些名牌清倌,都是陪达官贵人的,客流高峰期时,四品以下官员,可能都轮不到。 或许现在是上午,并不是万花楼的客流高峰期,可要想让几位名媛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一个清倌没有三十两,肯定请不出来。 另外还有席面呢,在这里一张席面,就没有低于十两银子的。 唐渊笑了笑。 大牡丹也笑了笑。 “算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我也不查你了。至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罢,扭头就走。 “小爷当真不留下来?” “不必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呢,难道咱万花楼的姑娘,您也看不上了?” 唐渊没说话,继续大步流星往外走。 唐虎满脸遗憾,可他了解唐渊,便没说话,摇着头跟着走了。 当他们三个离开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过来,把手搭在了大牡丹的肩头,手指动了动,问道:“这个人是谁?” “可能是唐家的人。” “你也不认识?” “昨天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大牡丹眨眨眼,道:“孟公子有意拉拢?” 孟超抻了一个懒腰:“这个人很会装啊,往往忠心不足,所以他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第176章 中毒 林家少女闷在家里,谁也不见,连平日里与她最要好的堂姐也不肯见了。 她把一摞子假钞撕扯成了碎片。 她真不是有意把假钞借给唐渊的,只是她身上假钞太多,随手一掏就是一张,事后她才想起来,那是假钱,于是她带着真钱去找唐渊,结果扑了个空。 一打听才知道,唐渊竟然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是什么地方,少女心知肚明,可把少女给气坏了。 跟我借钱去那种地方? 那你把我当人看了吗? 她负气跑去了万花楼,刺客行动如风,她追上了唐渊,可唐渊已经一步跨进了万花楼的门槛。 少女赌气,站在在万花楼的门口,她估算着唐渊进去的时间,如果唐渊果然是进去玩耍,那么他就废了。 少女内心焦急,就在她即将承受不住要闯进去的时候,唐渊出来了。 唐渊埋怨她借假钱,少女嘴硬死不承认。 “虽然我借你的是假钱,可你也不许凶我!而且我已经去给你送钱了,你对我那么凶,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也不问一问我为什么会追来。” 少女的心很受伤。 昨天夜里,她故意给唐渊下战书,让唐渊今天去万花楼碰壁。 大清早她就爬起来,猫在院墙后面,看着唐渊走出了唐府,她才回家等着。 “不知道这唐傻子会不会闹出大事来?” 她有些担心了。 于是又走出林家,看似轻松地在花园甬道上散步,少女长得好,性格活泼,虽然她来唐府的次数并不多,可在这里朋友倒是不少。有些丫鬟见到她,都喜欢跟她打声招呼。 不久后,唐渊、陈豹、唐虎哥仨说说笑笑回来了。 在陈豹和唐虎的衬托下,那唐渊看起来并不十分高大。只有走近了,需要仰头看他时,少女才觉得唐渊的个子一点儿也不矮。 “怎么样,她承认了吗?”少女手持柳枝跳了过来,一边说话,还一边甩打路边灌木,显得并不是特别关心的样子。 “没承认。”唐渊冷着脸说了一句:“你还有别的事吗?” 因为唐渊的冰冷口气,少女把手中的柳条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唐渊带着两个兄弟走了。 过了一道月门。 “哎,小凤啊。”唐虎说:“这小妮儿长得挺带劲啊,人家跟你说话,你咋带搭不理的?” 唐渊道:“不是我不愿意搭理她,是惹不起。你可别小瞧了她,她要是想要你的命,那可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 “有这么厉害?” “不信你去试试。” 唐渊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唐虎竟然当真了。 唐虎心想,战场上对阵八品战将,老子都没怕过,那日碰见颜盏石牙可惜小凤不让我上,否则老子也要跟这名九品战将掰掰手腕! 你一个小妮子,能把我怎么的? 就爷这体格,一□股都能坐死你! 走起。 三将军大摇大摆来到唐家门口,让门丁去唤林巧儿。 这门丁正是昨日替唐渊喊人的那位,昨天莫名其妙挨了顿骂,他有些心虚了,问唐虎是谁?来自哪个部队?跟唐渊有没有关系? 唐虎一一回答。 门丁连忙摆手道:“这位大哥,您饶了我吧,一会儿我们就要换班了,你换个人去通报成不?” 唐虎纳闷道:“怎么的呢,你腿断了,走不了路了?” 那人为难地道:“昨日我替唐校尉去喊她,结果就挨了顿骂,今日您又来喊她,怎么那么巧了,又是我当班?” “哎,小子,我问你个事。”唐虎没发火儿,而是跟门丁攀谈起来:“林巧儿姑娘,这人怎么样?” 门丁道:“巧儿姑娘虽然脾气大了点,其实人心不坏。在林家,是个开心果儿,没人不喜欢她,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来许多礼物回家。” 闻言,唐虎改变了初衷,揉了揉络腮胡子。 其实唐虎才十六岁,只是他长得又黑又壮,显得老了些,所以门丁才喊他一声哥。 就在他琢磨坏主意的时候,少女从外面回来了。 门丁一愣,他竟然不知道少女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当然这并不怪门丁,因为少女是从墙上跳过去的。 刚才林巧儿在甬道旁吃了瘪,气愤难当,闷在树林里好半天,后来小树林里跑来一群女眷,叽叽喳喳,她嫌烦,才往家走,这时看到唐虎堵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少女冷着脸,不过她眼神里好像期待着什么。 唐虎闷闷道:“听小凤说,你很厉害,我唐虎佩服得很啊,想跟姑娘学两招。” “然后呢?” “没然后了。” “是唐渊让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 少女的嘴瘪了瘪,突然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没搭理唐虎,便进了大门。 大门一关,就没了下文。 唐虎觉得没劲,回了家,可刚回来就觉得浑身痒痒,他去洗澡,洗完澡之后痒得更厉害了。 他用指甲使劲挠。 挠得咯吱直响。 挠得陈豹心烦,瞥了他一眼,突然陈豹瞪大了眼睛,惊道:“唐虎,你得什么病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唐虎坐起来道:“难道说,昨天我找的那几个馆女不干净?” 陈豹大惊。 要知道,在那个地方一旦染上病,多半是活不成的,无论你是多么强壮的男人,最后都会腐烂而死。 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唐虎去找郎中。 唐府内有专门的医馆,郎中的水平,自然不差。 可是郎中看了几眼之后,却说唐虎并不是得了那种病,而且还建议唐虎等一等,下午的时候,解毒大师唐璇会来上班,让他看一看你这病症。 这时,一名年轻郎中走了过来,看了看唐虎的情况,道:“如若两位信得过,倒不妨试试我的法子。” 老郎中斜眼看了看那年轻人,原来是孙茯苓。孙茯苓知道孟家与唐家的敌对关系,不敢说自己曾经效力于孟家,否则唐家绝不会收留他。而且他现在唐府的医馆里,只是抓药的小工。偶尔自己配些药,还必须经过老药师的检查,才能发下去。 唐府对吃饭和用药的严格,不亚于皇宫。 孙茯苓一心好好在这里工作,他并无二心,见唐虎这病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所致,于是专项解毒的小药师有些技痒。 “这药你且拿去,内服外敷的计量,我都写在上面了。” 小药师并没把药直接递给唐虎,而是交给了掌班的老药师看了看,老药师看过之后点了点头说:“可以试一试。” 第177章 误会 小药师的药很管用,唐虎回家之后,很开心,不自觉的,就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唐渊。 他说:“难怪你说那小妮子举手投足间就能要人命,现在我算是彻底服了。” 唐渊一瞪眼道:“你是说这毒是她下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唐虎耸了耸肩。 唐渊自然了解林巧儿的手段,这女子实在是一个奇女子,别说唐虎,就连自己也躲不过她的暗算。 唐渊气恼。 这次没带兄弟,自己向林府走去,他想与那林巧儿好生谈一谈。 年轻将军大步流星。 速度很快,走过甬道,闯过月门。 咣当。 与一名红裙女子迎面撞上,二人撞了一个满怀。 唐渊下巴撞到了少女的额头上,额头坚硬,把唐渊疼得一咧嘴。 少女也很疼,趔趄了一下,捂着额头蹲在地上。 “小生鲁莽,实在抱歉。” 心里有气,走路太快,经过月门的时候没减速,把人家女孩撞得蹲到了地上,实在过意不去。 对面女孩突然跳起:“唐渊,你就是故意的!” “真是冤家路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要找你!” “我也要找你!” “走,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少年面红耳赤。 “何必找地方,有什么怕人的事,不如在这里说。”少女脸更红,额头上还鼓起一个包。 原来,巧儿姑娘也是来找唐渊的,这两个人都是气冲冲的,速度很快,结果在这月门撞上了。 少女把一包解药丢到唐渊手里:“拿去给你那个狗熊弟弟吃去!以后别再烦我!” “你别走。我觉得这次,咱们不如把话说透。”唐渊正色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可以说是帮了你。事后你送我字条,我获得不少粮食,为此咱们两个扯平了。我们再次见面,只当是你来叙旧的,却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耍笑我与我的兄弟。与我闹也便罢了,为何还毒我兄弟?你这毒药,看起来就很凶险,即便治愈,怎知就不会留下病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先天中气受损,你当如何?” “你瞧不起我!”少女喊。 她不正经回答问题,却来了这样一句。 年轻的将军脸皮紧了紧,“难怪圣人说,天下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跟你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你才是牛,你们全家都是牛!”少女嚷。 “呦,这是谁呀,在这里公然吵架,也不嫌寒碜?” 这时,月门后面飘飘走来几名女子,为首一人正是二爷家的大孙女唐佳磬,她正带着几个丫鬟到处散步,闻听这边有吵闹声,吵得还挺激烈,便走过来看看热闹。 说巧不巧,正是前两日还与自己相亲的农村少年唐渊,和那个搞不清关系的林家姑娘。 这二人可真是有点意思,吵得面红耳赤,看来他们渊源不浅。 唐渊以前很少与女孩子打交道,他家里就他一个人,经常碰见的女孩,只有邻家八岁的唐小米了,那小家伙活泼可爱,一逗就笑。 在扈家庄,除了小家伙以外,与他说话最多的就是扈兰花了,扈姑娘性格豪爽泼辣,唐渊也不觉得难对付。 再后来跟他熟悉的女子是唐琪,这位姑娘一身将气,英姿飒爽,如今是要当娘娘的人了。 再后来就碰见这个刁蛮任性古灵精怪的林巧儿,他们第一次见面,印象深刻,犹如眼看流星划过天空。虽然这次见面谈不上愉快,但也不糟,而且年轻将军心里还蛮期待第二次见面的。没想到在唐府再见面后,竟把原来记忆中的美好都给冲淡了。 少女对他的挖苦、讽刺、恶作剧,唐渊虽然不满但也能忍,可这次动了他的兄弟,他却火了。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与少女吵了起来,却忘了“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话,在唐府这种深宅大院里,显得尤为被人不齿。 为此,二老爷家大孙女唐佳磬,猛力皱眉,颇显不满。 要说这唐佳磬,是与唐渊发生过交集的第五个女孩子,可这五个人,都性格鲜明,完全不同。 与她刚开始接触,不能完全了解。听人说,这女子与唐家大少爷唐擎见面就骂,也不知是真是假。她看起来雍容华贵,平和如水,怎么与传言不符呢? 见到唐佳磬,唐渊和林巧儿不吵了。 双手合拢,抱拳道:“唐姑娘好。” “我不好。”唐佳磬道:“与你的这次相亲,让我感到羞辱。实不相瞒,一开始家里有人不同意,我还说再观察观察,如今看来,不必再观察了。而且我发现你与林姑娘很投缘嘛,不如我给你们做媒,成全你们的好事。” 唐渊逐渐总结出一个经验,小女孩唐小米说话,都是真的; 扈兰花说话,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出来; 唐琪是将军,口中无戏言; 林巧儿嘴里没真话; 面前女子唐佳磬,现在说的是反话。当然,她的话重点在后面,而前面的那些话,完全是在宣泄少女的情绪。说得重了些,唐渊并没往心里去。 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 年轻的校尉,心境正在快速拓宽。 冷静下来以后,唐渊惭愧一笑道:“唐姑娘说笑了,这里实在是误会太深,不过,唐渊也不指望跟姑娘说清楚这件事,只是从现在开始,我倒要跟大家说说,我与这林巧儿,以前稍有瓜葛,以后却不会再有了。她出手伤我兄弟,便是动了我的底线。从此一刀两断,但凡要一张脸,切莫无事生非。告辞!” 说罢,年轻将军扭头就走。 “唐渊,你还欠我钱!”林巧儿喊。 “你放心,等我有了钱,一分不差还给你。” “我现在就要!你换给我,还给我,还给我!”少女跺脚。 “现在没有!” “你是个臭无赖!臭无赖,臭无赖!” 无语,唐渊大踏步走了。 回住处之后,唐渊想了想,这一切好像都是唐虎惹起来的。 气愤难当,找到唐虎,锤了一顿。 第178章 山洞 巧儿姑娘故意换上红妆,自己觉得很漂亮,可这次与唐渊见面的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少女在离开家之前,想着送解药给唐虎,缓和与唐渊之间的关系,结果半路上跟火急火燎的唐渊撞了个满怀,然后大吵了一架。 姑娘回家以后,心情遭透了。 半夜,又换上夜行衣,跳进了唐渊所在的小院。 白恪、唐渊、陈豹、唐虎、岳普五个人住在这里,这妮子胆儿可不小,万一被误会为刺客,这五个人任意一个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掏出迷魂香。 “看我怎么整你!” 她滚过墙头,轻轻落下,顺着墙根,猫一样无声无息来到唐渊的屋外。 轻轻捅破窗户纸,透过小孔向里面望去,里面黑洞洞的。 掏出小竹管,放好迷魂香,向屋里吹气。 突然觉得脖子一紧。 扭头一看,唐渊站在她的身后。 “我就知道你今天晚上肯定会来,你胆子可不小,如果我直接给你一刀,你还说会怎么样?”唐渊眯笑道。 少女站起身,摔了一下胳膊,把唐渊的手打掉:“还能怎么样,那就死呗。” 少女一双大眼睛月光下显得晶莹,二人目光碰到一起,少女的视线扫向地面。 过了一会,她又蹲到地上,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都不喜欢我,连爹爹都骂我,全世界都没人喜欢我,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哭着说完一句,少女撒腿跑了。 这妮子脾气一直很怪,唐渊有些担心少女突然想不开,干出傻事来,于是他跟在刺客装的少女的后面。 这时有了望的剑客发现了这边的异动,高呼:“什么情况?” 唐渊喊:“不是刺客,不必慌张。” 少女一直跑进了小树林,唐渊跟了进去。 越跟越近,突然少女猛地跳起,一招回马枪,把手里铁尺飞了出来。 少女动作舒展,如狸猫般灵动。 “嘭!” 铁尺被唐渊一把抓住:“你这点儿小伎俩,我已经看够了。你还有什么花样?” 少女气馁了,坐到路边不说话。 唐渊把铁尺丢给她。 少女踢了一脚铁尺,怄气地抱着双膝。 “你这次跑出来,是因为和父亲吵架了?”唐渊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蹲了下来。 “他骂我。”少女把脸放到了膝盖上,向旁边看去。 “为什么骂你?”唐渊问。 “因为什么他也不许骂我!”少女喊。 “总要有个理由的。”唐渊坐了下来。 “我娘是他害死的,他不许骂我!”少女喊了一句,把头转过去。 “……”唐渊觉得这句话很混账,你娘是你爸害死的,与骂不骂你有什么关系? 后来想了想,或许这句话里藏着别的什么信息,被少女给省略掉了。那些都是少女心中的秘密。 不过唐渊认为,少女只是在耍脾气,她既然很在意被骂,反而说明她很在乎父亲。 至于所谓的她父亲害死她娘,想必绝不会是故意的。 唐渊没刨根问题,只是来观察少女,盯着她别干出傻事。 现在看来,她不至于那样,少女心中藏着委屈,从父亲身边跑出来,闹得整个江湖都知道她。结果她不知为何和萧仙魅混到了一起,而且还被人误认为是刺杀孟阳的凶手,这下她可真是出了大名。 看来,现在孟家已经搞明白她并不是凶手,至于孟家是如何查出来的,唐渊当然不知道。 “咱们以后别闹了好不好?”唐渊从身旁拔起两根狗尾草,放在手里摆弄。 少女不说话。 唐渊在用狗尾草编制毛绒兔,不抬头地说:“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一下子借给我一百两,其实我心里还是蛮感激你的。第一次见面,你留给我的那张纸条,帮我打了一场胜仗。那些粮食,不知挽救了多少士兵的命。从这个层面来说,我欠你一个大人情。这次来唐府,其实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否则一定会带礼物给你。结果我们刚见面,你就……,我想你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不过我并没记恨你,事后我还想给你买一套衣服的,可结果这个时候,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真的很巧合。” 少女抬头看唐渊:“你那么穷,拿什么给我买衣服?” 唐渊从兜里掏出二十两银子:“这些钱我一直没动。这次来洛阳,我带了七十两银子,最开始给陈豹拿了二十两,让他和唐虎哥俩花,结果这两个小子……算了,不说了。” “那你应该还剩下五十两!” “他们把钱花光了,我又给了他们三十两。现在就剩下这些了。”唐渊顿了一下,把钱递给少女:“这不是还你的钱,而是给你准备的,你拿去买一件衣服吧,权当我送你的。” 说罢,唐渊站起身走了。 —— 洛阳有八关,各个都是军事重地,每个关口要隘都驻扎玄甲军一个师,把洛阳围得铁桶一般。 可就在伊阙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一个男人正在点燃篝火。 他用一块石头,遮掩篝火,远处看,篝火忽明忽暗。 不久后,一个黑衣女子走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萧仙魅背着剑。 陈杜浪熄灭了篝火,说:“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如果曹飞狐肯帮忙的话……” “你不必想了,我不会带上他。”萧仙魅果断否决,一双含水眼眸里满是星辰。 “这次的钱,足够你们花几辈子。”陈杜浪说。 “那也要有命花,不是吗?”萧仙魅苦笑。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杜浪一瞪眼。 “如果我不接这个任务,这个任务就会落到曹飞狐的头上。”萧仙魅沉沉道。 “换句话说,你这是在替他去死,而你压根就没打算完成这个任务。”陈杜浪怒道。 “现在,我想曹飞狐已经离开中原。”萧仙魅轻笑一声道。 “萧仙魅,你实在是太可恶了。”陈杜浪阴恻恻地道:“我还不想死!” “孟家纵横官场战场二百年,岂能是几个刺客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曹太后想用釜底抽薪的办法解决到孟家,办法是个好办法,可是执行起来太难。孟阳的死,死在狂傲;孟督的死,死在大意。这两个人死了以后,再想动孟家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179章 阴谋 在唐府待了半个月,钱也花光了,唐虎才算老实。 后来他不去万花楼了,因为那里太贵,可是他也没闲着,他发现在平康坊里,那些低矮巷弄之中,还有很多很多便宜的买卖,有的甚至给一顿饱饭就行。他这个人也不挑食,成天混在那边。 平康坊,天堂地狱两重天。 按照原计划,他们就要离开了,可突然传来消息,唐家要给白恪和唐家小女儿举办婚礼。就在十天后举办。这下子唐渊他们甭想走了,白恪也说,大哥我结婚,几位兄弟怎么可以不在场呢?可惜,莫州城里还有一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不能来这边一起庆祝,将来回到莫州,一定要单独请他们一次。 “哎呀,麻烦了。” 唐虎倒在屋里,跟唐渊默默叨叨:“还有十天啊,可这十天,胖爷我一分钱也没有,只能天天吃唐家的堂食,没劲啊。” 唐渊明白唐虎想干什么,他挑的并不是唐家的食物。 唐渊没说话,他总不至于去找人借钱,支持唐虎去平康坊耍。 唐虎眨巴眨巴眼睛,决定自己去弄些钱来,于是他找到了白恪。 白恪没有钱,便把唐家小女儿送他的一支金笔让给了唐虎,让唐虎拿出去当了。 唐虎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件事后来被唐渊听说,气得差点没吐出血来。 “做人,能不能要点脸?” 唐渊把当票要了来,仔细一看,要想赎回金笔,需要三十两银子。 头疼。 苦恼地坐在屋里想办法。 心想再去找林巧儿借钱? 不太合适吧? 现在还欠着人家一百两呢。 那天晚上跟林巧儿在树林里和解,此后几天巧儿姑娘没来闹事。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已经和好了。而且还听人说,有人在小树林里捡到了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唐渊留下的钱,林巧儿根本就没拿。 这不是赌气的吗? 二十两银子啊,就那样丢在地上,她可真够大方的。 为此,唐渊心中也有些怨言,他觉得少女实在是太任性,少女的行为,严重超出了唐渊的认知范围,唐渊认为,就算你想耍脾气,也不至于如此,大不了你把钱再给我丢回来,就说你不稀罕。可她偏偏把钱撂在原地。 苦出身的唐渊觉得心疼,不能接受少女的行为,不过他也没去找林巧儿说这事。年轻将军的心境,越发宽阔了,能承受的东西,也多了许多。战场的磨练,能改变人很多很多,不是平常生活能体会到的。 比如唐虎,以前虽然也爱在村子里撩闲小姑娘,可他也没这般胡闹过。可自从在战场上死过几次之后,他彻底放飞了。 如果只是在莫州,唐渊养得起唐虎,因为莫州的馆子便宜,唐虎一天使劲喝酒吃肉找馆女,也花不了几两银子。 在莫州,二两银子能买一头猪,他唐虎多大的肚皮,能吃下一头猪了? 可现在这是京城,那平康坊就是一个巨大的吸金筒,有多少钱都能让你花光。即便是唐擎大少爷,也不是天天去那里玩耍。 再说,仔细看过唐擎的消费记录,唐渊觉得很有趣,其实唐氏门阀长孙的消费,并没有想象得那么多,在旁人看来,一个甲字馆女要30两银子,可在唐大少爷面前,只要10两。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唐渊不得而知,想必与家族背景有莫大的关系。又或者,唐擎是那里的常客,而且唐大少爷本身也是一个金字招牌,会起到名牌效应。 咱万花楼,有唐大少爷罩着。 唐渊正在发愁,突然有人来报,让他去见唐琪。 快步去见。 唐琪穿着女装,看起来几乎是两个人,她道:“以后我不可能再回部队了,而白恪也被留为家将,那么莫州第五师就没了主心骨。我想了想,无论资历、战力、头脑,你能胜任中郎将一职。唯独让我感到不放心的,是你还太年轻。” 唐渊道:“承蒙器重,愿听将军教诲。” 唐琪道:“我把第五师交给你,你觉得以后应该听谁的?” “听……”唐渊突然顿住了。 正常来说,唐琪这个问题是一句废话。 唐氏门阀的部队,你说听谁的? 现在唐琪与皇帝之间的婚约已经定下来了,作为一名娘娘,肯定不可能再跑到军队里去,那我唐渊作为唐氏门阀驻外中郎将,自然是对唐氏族长负责,难道这还需要问吗? 可既然唐琪这样问了,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呢? 说,听族长大人的。 如果是这个答案,唐琪还有必要问吗? 莫非,她把我当成了傻子? 绝不可能。 唐渊不傻,唐琪也不傻,那么这句话就有这其它的含义。 唐渊略顿之后,道:“请将军指点。” 此时,屋里只有两个人。 唐琪轻声道:“上次见过太后,她跟我说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但是下面我要做出一个决定,希望你不要太吃惊,而且决不可泄露出去。我几乎是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你要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属下惶恐。”唐渊道:“关于保守秘密这方面,属下自认为不比任何人差。” “这件事非同小可,或许会超出你的预期。” “唐渊不才,可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将军但讲无妨。” “霍子珍是被冤枉的。” “什么……?” “那是曹太后的一计。孟宗杀死的霍子珍家人,都是假的。曹太后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震惊。 唐渊一时哑口无言。 “你考虑过没有,如果霍子珍能把三大门阀的部队消灭在河北,后果是什么?”唐琪道。 唐渊皱眉问:“可是张云龙作为玄甲军主将,他为什么不帮着太后办事?” “张云龙心中只有皇帝,没有太后。他竟然暗杀太后使者,没让使者靠近曹圣,这才导致霍子珍功亏一篑。”唐琪站起身道:“下一步,曹太后就要拿掉张云龙。不出一个月,张家必然满门抄斩。” 皱眉寻思良久,唐渊又问:“那后来,曹太后为何还要废掉张之魁,任命张云龙为莫州暂时主帅与右律人谈判呢?难道只是因为张之魁主张继续抗战,而不是和谈吗?” “有一定关系。”唐琪道:“但凡是与曹太后意见相左的,必须除掉。张之魁又是飞虎军将领,废他理所当然。而让张云龙在出让燕云十六州的文书上签字,明明是在羞辱张云龙。我想,张云龙心里也应该有数。” 第180章 剧变 “不知将军为何与我说这些。” 唐琪的话,给唐渊带来巨大震动,没想到轰轰烈烈的北伐,表面之下竟然暗藏这么多的阴谋。 曹太后这个女人太狠了,闪念之间便是多少条人命。 唐琪盯着唐渊:“我想你也知道,我本来姓什么吧。” “当然知道。将军乃是祁东阳将军之女。” “我父是第一个被曹太后招揽的人,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我当时的震惊程度,绝不亚于现在的你。我一直认为,父亲把我留在军队里,只是因为他喜欢我,可现在看来,他另有打算。而且,我的生母,也不在唐家门阀的控制范围之内,而是在曹太后的手里。” 震惊过后,唐渊开始变得冷静了下来。 事实上,刚才他的惶恐,正是唐琪所担心的,并且提前跟他说:“唯独让我感到不放心的,是你还太年轻。” 见唐渊这么快就冷静下来,唐琪很满意,她继续道:“唐渊,我知道一下子跟你说这么多,你一定脑子很乱,不过只要听我跟你讲一讲下面的道理,你就不乱了。” “如今,三大门阀掌控的部队,远远超出了皇室掌控的部队,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大梁朝之所以迟迟不能完成统一,而且腹背受敌,就是因为门阀之争导致的,如若现在全国将近六十万部队都归曹太后管,你想一想,那将是一个什么局面?区区男贾,岂敢作乱?还有那桑腊,右律,漠北草原蠢蠢欲动的新外人、扶悍人,蜀汉刘氏,南晋司马家族,早就统一他们了。只有神州大一统,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百姓才不会受苦。” “将军所言极是。”唐渊道:“其实唐渊之所以肯参军,就是为了驱逐鞑虏,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百姓安居乐业。至于门阀事务,唐渊倒是毫无兴趣可言。如若将来门阀作乱,唐渊宁愿辞掉军职,回家种地。” “恐怕到那个时候,你想离开门阀,也离不开了。只有趁现在,唐氏还没把你拴住,才是你离开唐氏的最佳时机。” 与唐琪这次见面,让年轻的将军心乱如麻。 唐琪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成了曹太后的人,那么自己以后,岂不是也成了曹太后的人? 可现在,自己明明住在唐家,而且唐氏门阀的人,对自己也很不错。 大司马唐振,多高的职位,多高的威望,见到自己,都是笑脸相迎,把自己当做唐氏一员看待,还把二弟家的孙女介绍给自己。 多大的荣耀和恩泽。 虽然二老爷家孙女并没同意,但是这份情谊已经足以让人感动。 唐渊不喜欢门阀之争,因为这只能让大梁朝内耗,让外族有机可乘。 可他也不想当一个唐氏门阀的叛徒。 突然,他心中萌生退意。 可这时,唐琪又丢出一颗重磅炸弹,她说:“我既可以让你成为曹太后的人,也可以让你不背叛门阀。” 唐渊问:“如何才能做到?” 唐琪道:“今天这些话,你只要记在心底便可,现在曹太后想动的,是西门家族,其次才是孟家,最后才是唐家。其实曹太后与大司马之间,已经达成协议,如若曹太后能消灭另外两家,义父唐振,愿意与太后和平共处,唐家的兵,驻防边疆,而那时曹太后掌控的局面与统一三大门阀几乎没有区别。” 唐渊道:“恐怕曹太后最后也不会放过唐氏。” “如若是那样,我会尽量阻止。毕竟唐振是我的义父,我不会看他老人家被曹太后杀掉,却无动于衷。另外义父早有安排,唐溯、林崇阳驻兵陇右和汉中,早已开始扩大军队规模。只要有兵权,相互制衡,曹太后想动唐家,绝不是容易的事。” “嗯?” 听唐琪这样说,唐渊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唐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唐琪看出了唐渊的疑惑,一笑道:“你不必茫然,以后你只要听我的就行了。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去莫州当你的中郎将,不出一年,有好戏看。” 唐渊问:“西门家族十五万淮南兵,如何才能破解?” 唐琪并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隐晦地道:“上次,皇帝亲自去了莫州,观看比武,然后选出莫州将军。没想到我们第五师拔得头筹,结果虎贲云麾将军萧寒负气要离开莫州,后来皇帝见了他一次。” 说到这里,唐琪便不再说了。端起茶杯。 唐渊顿首,告退。 从唐琪的屋里走出来,年轻将军一身的冷汗。 唐琪的着装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已体现出雍容华贵的皇后之相,而她的思想,好像也同时有了巨大转变。眼瞅着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年轻的将军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此时唐渊开心的是,唐琪送给他二百两银子,说,是曹太后送给他的见面礼。 “二百两,哈!” 唐渊这一年才十八岁,尚未到及冠之年,少年心性不时爬上脑袋,突然得到这么多钱,难免会开心一会儿。 虽然他心中还在不断回想唐琪说的那些话,信息量太大,必须好生消化消化。包括张云龙暗杀曹太后使者这件事,就很值得推敲。这其中恐怕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却被唐琪一语带过。 唐琪把唐渊当做聪明人,并没有把所有话都说出来,她认为,唐渊事后自己能想得明白,如若想不明白,反而说明唐渊这个人的脑子还不够用,将来也不可能重用他。 选拔将军,其实最终选拔的是脑袋,而不是战力。 心情大好,去找林巧儿。 来到林家门口,又见到了那日给他传话的门丁。 门丁一瞪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 门丁苦着脸道:“你就不能换一个门丁使唤?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唐渊笑了:“放心,这次是好事,林巧儿绝不会说你。” “什么事?” “我是来还钱的。” “哦,那感情好。”门丁大喜,喜滋滋进去传话,可不久后,门丁又苦着脸出来了:“我说唐校尉,您到底是怎么得罪咱家小姐了?一提起你的名字,小姐火冒三丈。好像要杀人啊。” 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唐渊也感到疑惑:“至于吗?我觉得我们已经和好了。” “您啊,今天还是别见她了,要不,您明天再来试试?” “哦,好吧。” “唐渊,你给我站住!”一个红裙少女冲了出来。 第181章 参将纳兰信 又在洛阳待了一个月,天气已经转凉了。 眼瞅着白大哥领着娇妻走进洞房,唐渊等人第二天便打马会了莫州。 一路无话。 手里拿着中郎将印和虎符,直接走进了师部,宣布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十八岁当上中郎将,在大梁朝真可谓屈指可数。 唐渊私下来见纳兰信,说:“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大材小用,我让你来带第三旅,你觉得你能干好吗?” 纳兰信说:“量才而用,我不能带第三旅。” “哦?” “我用兵,多多益善,你不如让我来当师部参将。让我指挥整个师,我这个人,到越大的部队里,越能发挥作用,部队小,反而没什么大用,因为我不能像百夫长一样冲锋陷阵。”纳兰信笑了笑说:“越小规模,越不能发挥我的特点。就好像我一个人渡河一样,很容易就被你给逮到了。” 唐渊挥了挥手:“过去的事不谈了,你藏在幽州城里的两个孩子找到了吗?” “都找到了,而且不止是两个孩子。” “几个?” “还有孩子的母亲们。” “你这种说法很新鲜。”唐渊笑了笑:“可你没说实话。” 纳兰信慧黠笑了笑:“心里清楚就行呗,何必问呢。当时幽州城里一片大乱,好多男贾人为了自保,男人剪掉了辫子,女人换上了汉服。其实男贾人大逃亡的时候,幽州城里,最少还留有五万人。” 唐渊看了看纳兰信,撅起一块羊肉:“这些其实都在预料之中。” 这时监军马不彤走了进来,首先庆祝唐渊荣升中郎将,其次,他向唐渊宣布了他的新军规。对于这些,唐渊都没往心里去。可唯独让他感到不痛快的,是马不彤的态度。 经过北伐战争,唐琪树起威信,马不彤有些怕她,可他不怕唐渊,原因很简单,唐渊年纪轻资历浅,刚来部队的时候,他马不彤直接就是中郎将级,而那时候唐渊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级骑兵队长。 半年过去,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竟然和我平级了? 马不彤心里不服气。 看出马不彤的傲慢,唐虎当时就把桌子给掀翻了,把马不彤身边的两个校尉曹辅、张干打倒在地,差点把马不彤也给胖揍一顿。 要不是陈豹拦着,马不彤今天有可能改名叫马猪头。 唐虎殴打监军,这件事非同小可。要知道,师部监军代表的是皇权,岂能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为了给马不彤出气,同时也是保护唐虎,唐渊下令,把唐虎拉出去打二十军棍,让岳普监刑。 马不彤怒道:让你的人监刑你的人,左手打右手,表演给谁看,我不领情,我要告你治军不严之罪! 马监军夺走唐渊中郎将印和虎符,并派人回京城告状,直接告到了曹太后那里,曹太后在回信中,痛斥唐渊志军不严,骂得“声色俱厉”,可最后竟然没有相关惩罚,马不彤大惑不解。 不久后马不彤被太后召唤会京,观礼皇帝新婚大典,婚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隔着帘幕告诉马不彤,以后不要找唐渊的麻烦,具体事宜,将来自有分晓。除非他唐渊抗命不从,否则都不必告知,也不必采取任何行动。 马不彤一双蚂蚱眼瞪得老大,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屁颠屁颠回到莫州,马不彤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问唐渊:“两位娘娘如此庇护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渊笑道:“因为我长得好。” 马不彤差点没吐出血来。 唐渊的话大逆不道,可此时身边没旁人佐证,就算他马不彤想告唐渊,也告不成。 其实,唐渊有两位娘娘庇护,这对马不彤来说,是一件好事。他突然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轻了许多。这家伙虽然军事能力很一般,可他不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平时他就从师部讨些银子,没事去馆子里喝酒。 表面上,他从来不乱搞,可是背地里,养了好几个暗□,唐渊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看到。 即便是他想骂马不彤两句,也没底气,因为唐虎比马不彤更过分。 马不彤不找唐虎的麻烦,已经是很给唐渊面子了,唐渊又怎么找马不彤麻烦呢,双方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突然有一天,唐虎竟然搞了马不彤的女人。 听到这个消息,唐渊气得两眼一翻,揪住唐虎的脖领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多年战争,导致河北地区遍地流民,逼得多少良家走进了馆院,那么多女人都不够你折腾的,你偏偏去动马不彤的女人,你他吗脑子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见唐渊火了,唐虎抹擦抹擦眼睛,不说话。 陈豹坐在一旁,愤愤道:“唐虎,这次你犯错很低级,要我说,你还是自己去摆平这件事吧。” 唐虎摆平这件事的办法是:找到那名暗馆,杀人灭口。 唐虎前脚刚走,唐渊就觉得不放心,于是派人跟着唐虎,发现唐虎带着刀,赶紧回报唐渊,结果却被纳兰信拦住,纳兰信说,以后这种小事交给我去办就行,何必事事麻烦中郎将大人。 纳兰信追上唐虎,对唐虎道:“杀她,罪加一等,不如听我的,给那女子钱财,让她赶紧滚蛋便是。” 唐虎道:“如若她又回来了呢?” 纳兰信道:“这事儿你甭管了,只消告诉我她是谁,剩下的由我来办。” 唐虎告诉纳兰信馆女的名字和住处。 知道这件事的,不仅是馆女,还有她的黄妈妈,其实唐虎并不知道那馆女是马不彤的女人,都是黄妈妈一手拉拢。 纳兰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带着人走了。 随后纳兰信乔装客官,对那馆女说,我太喜欢你了,可如若赎你的身,需要好多钱,不如跟我私奔,那些钱咱们可以过自由生活。 一开始纳兰信还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他还有连续两个后手,可哪知,那馆女也是一个傻愣愣的,很好骗。 被纳兰信骗出莫州城,突然一哨蒙面马匪冲出,射杀馆女。 射手摘下面罩,竟然是纳兰信扈从七品射手纳合图图。 同时,城中的黄妈妈也被纳合图图溺死在水缸里,藏在柴车下,丢到了城外乱葬岗。 第182章 谋划 眼瞅着就要到腊月了,最近倒也相安无事。 听皇城传来消息,说唐皇后已经怀孕,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为了给唐琪诞龙子庆贺,唐渊提前开始准备礼物。 可是送什么礼物好呢? 问马不彤,马不彤装神秘,不肯说。 唐渊只好自己瞎琢磨。 如今扈兰花成了宫里的扈从,紧随皇后娘娘,就她那性格,唐渊甚至担心她惹出祸端来。可事实是,扈兰花表现得很好,关键原因是皇帝专宠唐琪,而她又是皇后的贴心人,除了太后娘娘,谁敢得罪她。 以前,扈大姑娘是扈家庄的一霸,现在去了宫里,也不含糊,宫中带刀侍卫,正五品的官衔呐,真是光宗耀祖。 此时,扈大贵在扈家庄乐得嘴都合不拢,眼下周围县令都跑来结交他,更让他感到无比荣幸。 可遗憾的事,扈大贵的侄子扈庸,却在平叛霍子珍的战斗中不幸牺牲,成了烈士。 这件事是扈大贵心中唯一的痛。否则凭借同乡的关系,再加上唐渊与扈兰花的关系,给扈庸安排一个斥候队长当当,不在话下。可惜他没那个命。 “哎,纳兰信啊,你觉得我送些什么礼物好呢?如今唐琪深居宫中,她不可能喜欢金银。”唐渊道。 纳兰信道:“我手里倒是有些宝贝,都是当年男贾丞相温既同留下来的。是男贾王御用之物,赠送给了老丞相。” “哦?”唐渊笑道:“你肯拿出来?说吧,有什么条件。” “嘿嘿。”纳兰信一笑道:“唐将军这次去洛阳,带回来一个小药师,那小药师水平极高,可是他还是单身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给他促成一段良缘。”纳兰信说:“我担心他嫌弃丞相家小姐的男贾人出身。要知道,丞相家小姐的脾气……有些骄纵惯了,另外小姐的汉语说得……不是那么太利落。不过七七八八的交流,还是可以的。” 唐渊皱眉:“如今你混得倒是风生水起,你为何不娶了她?” 纳兰信道:“长得丑。” “靠!”唐渊大骂。 纳兰信摆了摆手道:“开玩笑的,即便是小姐长得丑,我也不会嫌弃。可是如今,我照顾丞相家十六口人,如若我提出娶小姐的请求,会不会让人觉得我有欺凌之嫌呢?再说,我与小姐有兄妹之情,搞不到一起的。而那小药师孙茯苓,长得眉眼灵动,一脸的精明相,经我观察多日,其人品也甚好。必然不负我妹。” “如果我为你妹做主,孙茯苓必然不敢违抗我的命令,但这种事,还是要两厢情愿才好。”唐渊道:“而且,我帮你促成此事,然后你拿什么礼物送我?” 纳兰信道:“礼物绝对珍贵。” “先说来听听。” “一顶九凤冠掐金丝嵌翡翠,是为当世极品。九条金凤,各个口含碧绿翡翠,象征口含天宪……” “你别说了。”唐渊正色道:“你确定这是男贾王赠送给温既同的礼物?他会把这么名贵的东西送给他?另外,就算这东西送过去,丞相家谁能戴?” “那是送给老太太的。” “废话,男人谁戴凤冠!” “哎,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老丞相在男贾国的地位啊。”纳兰信突然气馁了:“我敢断言,如若老丞相没薨逝,你们大梁的军队要想拿下河北,没有三年的苦战,休想得逞。而且即便是战败,丞相也会找到去路,绝不会让男贾王就那样死去,而且男贾人大逃亡的时候,状况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对于纳兰信的感叹,唐渊没做评论,毕竟纳兰信是男贾人,他缅怀本族人,可以理解。 另外,纳兰信的所作所为,唐渊八成都知道,一部分是纳兰信自己交代的,一部分是唐渊暗中查的。 作为中郎将,可以不去最基层听取意见,但一定要把身边的几个人搞明白。 现在,莫州第五师监军是马不彤,督粮官唐喜,师部副将是陈豹,参将纳兰信,和三位旅部校尉,唐渊基本可以控制,唯独不放心的,是三师校尉傅璎。 一旅校尉是陈豹兼任,副官刘湛; 二旅校尉是唐虎,副官吴匡; 三旅校尉是傅璎,副官岳普。 近卫营校尉倪瓒。 这些部队都有旅部监军和督粮官都是唐家人,比如唐凌,甄礼,林翔,史晟,张荻,李峰,王栋,祁承。他们分别是唐家几大家将的儿子、侄子、外甥。 其中祁承还是唐琪的堂兄呢,如今被任命为第三旅监军,级别与傅璎相同。 很显然,唐渊是在给第五师洗牌,把以前的旅校尉首官换掉,这样做有利于他的指挥,可问题也来了,这帮人心里不服。 纷纷写信给唐氏门阀,唐振的回复是,能保证你们的校尉身份,已经很不错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你们当了中郎将,你们也会如此做,休要再书信烦我。 唐渊很感激唐振力挺他坐稳中郎将的位置,可唐振越是这样唐渊心里越不是滋味。 大司马对自己不错,可现在自己到底算是那伙的呢? 唐琪说听她的,可自己要面对的事很多,也不能总派人进宫讨问指示吧? 另外现在唐渊需要一个头脑冷静的人帮他,他决定找纳兰信交底。 这小子嘴巴严,而且脑子够用,最关键的,这小子现在绑定在了自己的队伍里,而且他底子干净。 当纳兰信听了唐渊的话,他也大吃一惊,双眉紧蹙思考良久,道:“这可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好机会。” “脚踏两只船,踏好了,有两条路可选,可如果踏不好,那可就麻烦了。”唐渊道:“我们心里应该有个主心骨,不能左右摇摆。否则做出很多决定,两边都得罪。” 纳兰信道:“不怕,咱们小事听唐家的,大事听皇后的,必然不会错,我想唐琪也是这样想的。” 唐渊点了点头。 纳兰信自信满满地道:“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现在是五师参将,许多计划都是我来布置,这样还可以给你留下回旋的余地。将来万一唐琪怀疑你,你完全可以把事推到我身上,权当我什么也不知道。” 唐渊笑了。 第183章 孟相薨 十月怀胎,皇后唐琪诞下一名女婴。 虽然是女孩,可皇帝赵策还是欢天喜地,才十七岁的少年就当了爹,喜欢得不得了,给孩子取名赵凰。 小家伙长得几乎完美,精取父母之优点,这么小便有精明之美女相,一双大眼灵动非凡,连曹太后看了也十分喜欢。 众臣都来庆祝,唯独孟家族长孟丹青卧床不起。 这次,孟相真的病了。 可是孟丹青觉得自己病得蹊跷。 虽然自己已过古稀之年,可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了解的,他这个人一直都很少得病,而且他为人极自律,从来不去碰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可自己为何浑身胀满烂疮,一副花柳症状? “我儿一发哪去了?”孟丹青已经病入膏肓,越发觉得身体不适,睁开眼睛已经视物不清,忙问身旁丫鬟,义子姬一发为何不在身边。 丫鬟说,姬剑母亲病逝,他奔丧去了。 闻言,孟丹青闭了闭眼睛,吞了吞口水,他已经瘦得像一副骷髅,而且浑身胀满烂疮,甚是恐怖。 孟丹青本想等姬一发回来,再把一些事交代出去,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不能再拖延了。否则容易最后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咽气了。 “我已时日不多,去把孟家各位长老喊来,再把你们这一辈的当家人喊来,我要交代大事。”孟丹青对孟宗说。 孟宗表面上因为父亲的病而感到悲伤,可一转头,却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孟丹青可能是有些糊涂了,突然又高声喊道:“等等,你先别走。” “父亲何事?” “我问你,咱们孟家的药师为什么只剩下孟大福一个人?” 孟宗突然觉得脊背发麻,可想了想,老头子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他还能怎样呢? 只是多年来,害怕父亲,如今还有些心悸罢了。 他眼珠一转,道:“都是五弟孟督安排的,他说,要在家里多布置护院打手,所以就把那些药师都辞退了。” “把责任推到死人身上?” “儿子不敢!” “简直是胡闹!”孟丹青咳舒两声道:“这次得病,我觉得并不是内发,而是被人投毒。是慢性毒药。这与家中药师少有直接关系。当初那些药师如果还能找到的话,都找回来,毕竟是我们孟家培养多年的心血。另外,难道你不知道三大门阀之间,曾经发生过多次投毒事件吗?竟然把药师都辞退,亏你想得出来!” “父亲,不是儿的决定,是孟督的决定。” “我都快死了,你还骗我?”孟丹青老眼昏花,一发火,眼前更加模糊,可他还是指着孟宗所在的方向骂道:“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我不会把族长之位传给你!” “啊?”孟宗大惊:“那父亲打算把位置传给谁?” “你和孟督,都不是我心仪的对象,可你们毕竟是我的亲生子,我还是想让你们继承我的位置,我花费太多心血在你们身上培养你们,可是我发现你们两个根本就是朽木,不可能成材。所以,我要选孟音来当族长!” 孟丹青火气上涌,突然眼睛瞎了,已经看不到孟宗在向他靠近,他的手,还指在孟宗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孟宗走过来,把手放在父亲的脖颈下面,“父亲,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没糊涂!孟家不能交给你,交个你孟家就完了!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是曹太后的对手!我之所以迟迟不让族长之位,我就是不放心你们!” “父亲,现在飞虎军大半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你就不担心我造反吗?”孟宗阴恻恻地说。 孟丹青虽然眼瞎,依然双瞳冒火,面目狰狞骂道:“兔崽子,你敢!开家族会议,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宣布孟音继承,你敢造反!” 孟宗咬了咬牙:“老东西,找死!” 孟丹青一定是老糊涂了,他精明一世,怎么可能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包括他被掐住脖颈的时候,他还在向外招手,打了一个手势。 他这个手势,是姬一发才会看懂的暗号。 他已经糊涂到记不住刚才丫鬟说过的话了。 而孟宗竟然当着服侍丫鬟的面,掐死了孟丹青。 丫鬟吓得脸色发青。 还没等孟宗给狼牙使眼色,丫鬟的脖子已经断了。当然,这是狼牙做出了提前判断,他觉得孟宗会下手,于是提前一步掐断丫鬟的脖子,防止她喊叫出声。 孟宗心狠手辣,连杀手出身的狼牙都觉得脊背发凉,可是狼牙这个家伙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竟然就喜欢孟宗的这种狠辣,他觉得莫名的爽快。 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孟宗掏出方巾,擦了擦手,阴冷道:“趁着姬一发还没回来,去干掉孟音。” 狼牙道:“大公子,哦不,族长大人,我看不必我出手。” “为何?” “姬一发前脚一走,我想刺客就快来了,咱们现在只要隐藏孟丹青已死的消息,刺客就会照常行动。” “呵呵呵,好办法。” 当夜,陈杜浪、萧仙魅带领二十名死士,闯入孟府。 孟宗、狼牙冷眼旁观,眼瞅着孟音死在陈杜浪的棒下,而孟音手中削铁如泥的雷光剑,也被萧仙魅抢走了。 陈杜浪明知道孟音手中有雷光剑,所以这次他没带刀来,而是带来一根铁棍。 再厉害的剑,面对铁棍也是无能为力。 孟家未来的希望,就这样活活被打死在铁棍之下。 孟音刚死,孟宗咆哮一声:“抓刺客!” 狼牙冲出,重伤陈杜浪,陈杜浪命令死士殿后,最终跑出来的竟然只有三个人。 萧仙魅道:“其实他们早有埋伏!” 陈杜浪满嘴是血道:“我们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杀死孟音的其实不是我们。” 萧仙魅道:“我也这样认为。” 第二天,孟宗突然报丧,说,孟家遭袭,孟丹青与孟音不幸遇难。 闻噩耗,曹太后大哭,并让唐皇后代替自己陪同皇帝,去孟府吊唁。 赵策不解,问母亲,为何如此悲伤? 曹太后道:“孟相虽然是门阀之主,可对于治理国家,也是有功之臣,大梁朝连年乱战,他作为三代老臣,功勋卓着,不可因门阀之隙而废其功。” 第184章 太后的布局 太后想杀张云龙,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她的人,不是外人,而是亲堂叔曹圣。 曹圣说:“张云龙忤逆太后,该杀;张云龙死忠皇帝,不可杀。而且张老将军在玄甲军中威望奇高,硬要杀他,有可能引发哗变。虽然我们有实力镇压哗变,可是这样的内耗实在是不妥。毕竟我玄甲军中良将难觅,能出一个张云龙已经是百年一遇。” “他坏我大事,几乎就是明目张胆与我为敌,我岂能留他?”曹太后道。 “如若太后当真想动她,除非太后下定决定心,连皇帝也一起推翻。”曹圣道。 曹太后咬了咬牙,没说话。 曹圣道:“既然太后娘娘还没下定决心,那就暂缓决定,现在留着张云龙还是有用的,让他带兵荡平三大门阀,必然是玄甲军首选。” 曹太后道:“到那时,我就怕他位高权重,穷兵黩武,推翻三大门阀之后,又把我给推下去了,那当如何是好?” 曹圣道:“那要看皇帝的意思,而不是张云龙的意思,如若让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就不会产生这个结果。” “你是说让策儿带兵打仗?”曹太后担心了:“皇帝虽有仁君之名,可他不会打仗,平时打打马球有宫女受伤,他都心疼得不行,如此养尊处优十七年,让他这样性格的人上战场,是让他与军队一起毁灭。” “可以让皇后带兵。”曹圣道:“皇帝在前,皇后在后,皇帝发号施令,皇后运筹帷幄,可战。” 曹太后笑了:“这也正是我培养唐琪的用意。此女经过北伐考验,甚为中意。另外她手下也培养了一批良将,只是可惜,白恪被唐家收拢过去。” 曹圣道:“白恪虽勇,可那陈豹唐虎还是少年,假以时日,不亚关羽张飞。” 闻言,曹太后仰首大笑。 曹圣也笑了笑,不过他的笑容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就划过去了,他又道:“应该把西门家族的事,提上日程了。” 曹太后道:“既然孟相已薨,便让西门真森来当丞相,同时让孟家提选一个人,继承荆国公之位和御史大夫一职。” —— 孟丹青死了,孟宗掌握大权。 在孟宗确定没人感动他之后,他把父亲的真正死因,宣布出去,众人看了看孟丹青的脖子,确定这事果然是孟宗干的,无不惊骇。 孟宗狠辣,身旁又有九品剑客狼牙,无人敢惹,就连孟音的父亲纪最大辈分最高的孟庆忠,也不敢站出来骂他两句。 孟宗担心孟庆忠暗自勾结姬一发,提前控制了姬一发的家属,并且与姬一发促膝长谈。 姬一发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选,只能投靠孟宗。 至此,孟宗完全掌控孟家,同时,军队方面也传来好消息,原孟督、孟阳部队已经向孟宗心腹爱将张之魁交纳虎符。 孟宗狂笑不止。 孟家选孟宗为新任族长,继承荆国公之位,同时被任命为新一任御史大夫,孟宗紫袍上朝,大摇大摆,洋洋得意。 举止之间拖沓懒怠,言谈之间尽显傲慢。 —— “这孟宗如此狂傲,哀家心中甚是欢喜。”曹太后对唐皇后道:“皇后,你可知哀家为何欢喜?” 唐琪道:“欲杀起身,必狂其人。” 曹太后大笑道:“知我者,唐琪也。让他继续狂下去,越狂越好。” “母后可有收拢张之魁?”唐琪问道。 太后道:“张之魁虽然激进,可通过多次试探,发现这人很难收拢。他心中没有民族大义,只有个人利益。如今孟宗如此恩宠与他,我很难开出更高的条件了。” “可假言更高待遇。”唐琪道。 太后道:“也不行,张之魁性格急躁,同时又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这种人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其实唐琪一直很好奇,太后娘娘怎么这样有底气要撼动二百年的大军阀呢? 原来,她竟然打算勾结孟宗,一起消灭西门真森家族。 同时,曹太后手里还有一张底牌,她竟然用皇帝策反了虎贲军第一战将萧寒。 但萧寒有一个条件,他说:西门真森不死,我不会造西门家族的反;如果我造反,不许动西门家二公子。世人都说我萧寒癫狂骄傲,其实我最侠义心肠。我只崇拜秦始皇,以战止战,如今皇帝陛下效仿始皇帝,有志平定天下,萧寒愿舍命相伴,可我曾经拜在义父门下,他活着的时候,我必不负他,我与西门家二公子有金兰之交,我造反,也不是造他的反,即便西门家族罪恶滔天,皇帝陛下也必须保证留他性命,并且封爵立命。一个没有军权的侯爷,想必大梁朝还是养得起的。 除了萧寒,曹太后手里还有什么底牌,她可没说,但并不代表就没有了。 唐琪真心佩服曹太后这个女人,她与自己不同,她就是一个娇弱女子,至今为止,走路依然轻飘飘的,身姿婀娜,举止优雅,女人味十足。 早年她深居闺中,后来加入皇宫,便很少出去,当先帝死后,她更是守节,曾经说过,哀家不死便不出皇宫,即便是孟相薨逝,去吊唁的也是皇帝和皇后。 她如此境况,是如何做到掌控大局的呢? 细思极恐。 想必,曹圣是她的一大支柱,可是那曹圣平日行事低调,完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而且还与张云龙十分要好,难道他是在效仿司马懿,心怀大志,隐忍不发吗? 唐琪的心情其实十分复杂,她现在成了皇族的人,而皇帝与太后之间,其实也是互相有猜忌的。 太后猜忌,所以不让儿子掌兵;而皇帝猜忌的,并不是生死问题,他总想着尽快平定天下,母亲却不同意,他说,母亲总把我当孩子看,其实我早就长大了,应该让我放手去干,必然成为汉武帝一样的明君。 皇帝有志向,本是好的,可是大梁朝如今积贫多年,他的这个志向,难免有些好高骛远。想当年汉武帝刘彻之所以能打,除了他个人性格比较强横之外,还有文景之治留下的巨大遗产支撑着他。 可赵策的先祖们,给他留下的却是一个烂摊子。 第185章 萧寒下棋 有了媳妇之后,小皇帝时常跑来后宫,稍显废业。 其实皇帝才十七岁,还是个大孩子,如今有了女儿,他更是玩心大起,每天必须陪着女儿玩耍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唐琪道:“御史大夫孟宗大肆报复文官,他的奏折陛下是如何批示的?” 赵策道:“他那人手段也太过卑劣,他的奏折千疮百孔,看得我简直想笑。如此鲁莽之人,竟然能被选成孟家族长,对我来说是有好处的,将来我对付他,不用像母亲对付三个老头那么劳心费神。” 唐琪没说话。 赵策抬头看了看唐琪,生产之后,唐琪看起来越发富态了。 皇帝道:“对于他的那些奏折,我只批准一小部分,这一部分当中,都是一些果然有罪的人,即便孟宗不报复他们,也应该定罪,而且还杀了一批人。我想孟宗一定会心满意足,并且把大量孟家人安排到空缺上去。” “西门丞相如何说?”唐琪剥开桔子,塞到皇帝口中。 赵策咀嚼,口齿不清地说:“他那老东西,只要孟宗不动他的人,他是一声不吭,可昨天,孟宗也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想动工部侍郎西门侯,结果惹得老头子当场翻脸。哈哈,那场面你是没看到,老头子气得胡子撅起来老高。结果孟宗虚了,撤回诉讼。” “昨天我还跟母后说起这事,”唐琪稍微顿了一下,暗示皇帝,这些话是太后同意过的,“我们觉得,皇帝的棋应该下得更大一些。” “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琪笑道:“多少判几个没罪的,给西门家族腾地方。” “那怎么能成?”赵策正色道:“那岂不是寒了天下良人的心?” 唐琪道:“只是判刑,并没说要他们的命,当将来时机成熟,再为他们平反也就是了。但是这个过程,一定要有,而且面对孟宗时,陛下要表现得软弱一些才好。” “咦?”赵策歪了一下头:“唐琪,如今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母后了?” 小皇帝不满留意了,还生气了呐。 —— 莫州,军部,第五师中郎将唐渊,正在与莫州冠军将军萧寒下棋。 唐渊搞不懂萧寒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他根本就不会下围棋,听说将军要找自己下棋,他还特意跟纳兰信学习围棋规则。 以前他们玩的都是双陆象棋,摇骰子赌运气,面对围棋这种棋盘,唐渊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记住了纳兰信的话,“围棋最重要的是守边抢中,只要记住这一点,你就不会输得太惨。” 唐渊棋力不佳,可萧寒并没让他输得太难看,最后只是以微弱目数获胜。 下棋过程中,唐渊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在让着自己,当他发现一条小龙有危险的时候,他就猛力往外跑,萧寒通常会放那龙一条生路。 但这并不会影响最后的胜负。 “萧将军此举是何意?”唐渊想问这句话,可他没问出来,一旦问出来,立刻显得低级。 高手之间,是不需要问出这句话的。唐虎才会问。 除非高手心里已经有谱,才会问。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儿矛盾,其实根源还是在心里斗争。 这是一次交锋。 高手出招,要么一击致命,要么驻守大寨不出,任凭对方讨敌骂阵,骂得口干舌燥,也是不出。 就好像孔明对仲达。 最近一年,唐渊涨知识了,他一边看书,一边讨教男贾状元纳兰信,那纳兰信虽然是男贾人,可已经很了不起了,对汉文化的了解程度,也算博学多才。教授唐渊文化,绰绰有余。 陈豹偶尔也学学。 唐虎却成天泡在馆子里。 那唐虎,个子又蹿了一寸,眼瞅着就要与陈豹同高了。现在他最大的问题是,找不到合适的马。他体格越来越大,普通的马,跑不了多远就跑不动了。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我发现你进步很大,将来举事,共图大志。”萧寒说。 唐渊道:“将军抬举,与将军共事,与有荣焉。” 萧寒点头道:“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总之,曹太后动手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守在莫州就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明白。” “我会把西门家二公子接到莫州。” “哦…” “但不会放在我的部队里。” 那萧寒要把二公子放到哪去呢? 正常来说,应该放到玄甲军里,这样太后放心。 现在玄甲军两万人只有一个中郎将在管理,那就是原左武卫中郎将公孙雄。河北打完仗之后,他就没离开。本来,其中一万人还是张云龙的,可张云龙被太后调回京城,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 可是萧寒并没找公孙雄,而是来找我,还跟我说这句话,那就说明他不想把二公子放到公孙雄手里,而是想放到我的手里。 我接不接呢?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回去之后商量商量。” “你身边还有人知道这件事?你把事情扩散出去了?” “是的。” “谁?” “纳兰信。” “哦,”萧寒虚惊一场的样子说:“你这是在冒险,这种事不能对外人讲。不过纳兰信底子干净,倒也可以信任。可是我还要提醒你,那小子狡猾得很,你可得看住了。我的意思是,把二公子放到你那里。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其实是想给二公子留一个脸面。毕竟你表面上还是唐家的人,而不是太后的人。将来西门家族被灭,如果二公子待在玄甲军中,会感到无比屈辱。而待在你的部队里,他会感觉唐氏门阀对他的照顾。留有一丝旧情。” “旧情?” “二公子的母亲,本来是一个婢女,可是这个婢女不简单,她本来是唐家老太太何氏的贴身丫鬟,更让你想不到的,其实她还是唐家人的私生女。” “那她后来是怎么跑到西门家族的呢?”唐渊纳闷。 “长得好。”萧寒很快地说。 “……”唐渊无语。 萧寒继续道:“当何氏老太太嫁给唐家的时候,要带她一起过门,一开始她答应了,可结婚第二天,她跑出唐家大门,宁死不肯进了,就坐在门口,说,不给她名分,她就不进唐家的门。结果差点没把她饿死。” “也是够倔的。”唐渊苦笑。 萧寒道:“恰巧西门真森听说了这事,那时候西门真森还年轻着呢,才四十多岁,他想此女与唐家仇怨很深,或许可以加以利用。结果带回家里以后,发现此女甚美,一时没控制住,于是就生了二公子西门朗。虽然后来二公子很努力,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军队还是把控在大公子的手里,西门阔,西门台,与大公子是一母所生。他们都以大公子马首是瞻,很是团结。” 第186章 西门家谈话 “孟丹青怎么会生出孟宗这个傻子来?朝堂之上,竟然还想动我西门家族的人,我看他是疯了!”二公子西门朗说。 丞相西门真森坐在椅子里,头后仰,闭目养神,苍老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紫檀木几,不说话。 大公子西门昆坐在轮椅里,突然苦笑出声来。 “大哥为何发笑?”西门朗最讨厌西门昆这样笑。 打小儿就是如此,每次他笑过之后,都会说出一些让西门朗感觉难堪的话,可问题是,即便是让他感到难堪,可他又无力反驳,因为大哥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而西门朗并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他不会跟大哥吵架,只要大哥说得确实有道理,他往往都选择缄默。 其实,西门真森对这两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他的儿子不多,也不知为何,早些年他只生女儿不生儿子,唯独一个西门昆竟然还是个天残腿。后来倒是生了一批儿子,可选来选去,还是这两个儿子更适合继承他的位置。其实,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的年龄差距还是蛮大的。一个步入中年,另一个看起来还是蛮年轻的。 西门昆的脑子很好使,对待问题的看法,有的时候让西门真森也觉得眼前一亮。 西门昆啜了一口茶,缓缓放下杯子:“我看,要变天了。” 众人不语,西门昆继续道:“表面看来,是孟宗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了孟家的族长,可实际上,我觉得并非如此。” 此言一出,西门真森的老脸上,立刻泛起笑容,可他还是闭着眼睛倒在靠椅里,不说话。 西门昆继续道:“孟宗之所以能有今天,有三个客观条件,第一,孟丹青私心和戒心太重,只给自己两个亲儿子培养家族内部的实力,而孟家其它长老,被他压得死死的。第二,曹太后暗下杀手,先杀孟阳,再杀孟督,最后杀掉孟家最得力继承人孟音。第三,他孟宗下手够狠。” 西门昆的话说完,西门真森的手不敲木几了,两只手交叠放在了身前,继续听着。 西门朗也不说话。 西门昆笑了笑道:“老二啊,你觉得曹太后对孟家连下杀手,最后只留下孟宗来继承族长之位,是何用意?” 突然发问到自己头上,西门朗愣了一下,道:“莫非大哥的意思是,曹太后另有所图?” 突然觉得这是一句废话,而且立刻就在西门昆的脸上看到了那种令人讨厌的笑容,西门朗想了想,又道:”她既然对孟家连下杀手,总不能是对我们家不利吧?” “为何如此说?”西门昆又问。 西门朗轻甩长袖道:“我家虎贲军十五万驻扎长江,莫州还有萧寒呼应我们,她曹太后手下才十二万兵力,如何动得了我们?” 西门昆摇了摇头道:“老二啊,我来跟你说几个事情。如今孟宗号称已经完全掌控飞虎军,但是,驻军莫州的中郎将岑参的虎符至今没交给孟宗。” 西门朗道:“岑参是莫州军序列,自然要把虎符交到莫州主将萧寒手里。” “可是他把家族虎符,也交给了萧寒。这事儿你知道吗?”西门昆冷笑,“你说,岑参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感到很奇怪,他的家眷还在洛阳。” “是的,是在洛阳,但他的媳妇卢氏现在已经住进了皇宫,而他本是大同杀手出身,家族很是神秘,没人知道他其它的家眷在哪里。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是孟督,可现在孟督死了。” 西门昆点到为止,西门朗陷入沉思。 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他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怀疑萧寒?” “我为什么不怀疑他?”西门昆不急不躁地道:“岑参把莫州军序列虎符交给萧寒也就罢了,为何把家族虎符也交给了萧寒?表面上说是萧寒没收所有门阀虎符,可是唐家为什么不交?可是即便唐家没交,萧寒又把唐渊怎样了吗?” “听说闹得也很厉害。” “可是唐渊就是不交,后来这件事闹到皇帝那里,可是皇帝说什么了?皇帝还没做出决定,大司马唐振竟然站出来说话。大司马出面,皇帝也没办法。” 西门朗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岑参已经脱离了孟家,而投靠了萧寒?可是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萧寒投靠了太后呢?他还会告诉你吗?” 西门朗心里清楚,西门家族能在朝堂之上横行二百年,靠的是什么。西门家三分之一的钱,都用来收集情报。养活那些人,岂能是吃干饭的。西门昆掌控西门家族情报网多年,他布置的眼线到处都有。他知道这么多,也不觉得奇怪。 可是,大哥的判断,是对的吗? “萧寒那人侠义心肠,我们一个头磕在地上,结为金兰兄弟,我相信他必不负我。”西门朗道。 西门昆摇了摇头道:“有些话,我们兄弟之间本不应该说的,难免伤了感情。不过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总不能说两家话。那萧寒不负你,不代表不负西门家。” “可是我觉得,我与西门家命运相系,西门家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家荣我则容,家毁我则毁。”二公子西门朗深情地说。 “好了,不必再说了。”西门真森睁开眼睛道:“通知西门阔,西门台,七日后秘密来京,我有大事宣布。” “是!”西门朗颔首退下。 西门朗走后,西门真森沉沉道:“曹太后这是要对我们西门家族动手啦。” 西门昆道:“儿去年扣押的淮南粮草,现在还在军营里。而且秘密扩招军队,眼下已经有二十万了。” “你把赵挺买通了?” “这位皇叔是买不通的,不过他已经死了。” 虎贲总监军赵挺,论及辈分,还是当今皇帝的皇叔,性格刚直。 从孟阳刚死的时候,西门昆就发觉不对劲,于是下令把赵挺控制起来,北伐战争结束以后,西门昆还没放人,而且暗地里招兵买马。 这也是曹太后决心动西门家族的导火索之一。 可是曹太后手里只有十二万兵,她如何对敌西门家族呢? 唐氏家族的兵,远在陇右和汉中,时刻监视右律和西蜀,绝不能动。 第187章 唐虎打孔驮(一) 烈日当空,纳兰信非要唐渊今天去一趟温家,看一看温既同的小女儿温珂兰。 唐渊闲来无事,便把师部交给陈豹和督粮官唐喜,他带着纳兰信以及一行扈从来到温家。 纳兰信手里的钱并不多,只是那时莫州打仗,房子特别便宜,他趁机买了一座三进的院落,如今他把温家十六口人安排在这里刚刚好,不显得空,也不显得拥挤。 现在温家没什么经济来源,他们家的人也不会什么手艺,在门口开了两个门面,也都不怎么赚钱,后来纳兰信打通布匹商道,从飞虎军中郎将岑参手里分来一杯羹,这事儿他没瞒着唐渊。 唐渊并没多想,还夸赞纳兰信有经济头脑。 来温家看了看,温家人听说“万夫长”驾到,集体出门迎接,家里老太太都拄着龙头拐杖出来,唐渊深表不安。 他扶着老太的手,向屋里走去。 众人见唐渊如此礼遇温家老太,不禁夸赞几句。 只是那温家小姐温珂兰却说,汉人万夫长与男贾万夫长不同,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官场上的油滑。 那温家大小姐,从小生活在男贾丞相家里,老来得女,何等宠溺,自不必说。 唐渊走进厅堂,与老太闲聊,闲聊间便可发现温家人的贵族气息依稀尚存,有很多高贵的东西不是能装出来的,而是长时间沁润温养而得。 老太喜欢唐渊,道:“将军可曾婚配否?” “军务繁忙,倒是没来得及谈婚论嫁。” “哎呦,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可惜咱温家落魄,如若还是当年,倒是要豁出老脸去,给将军介绍我家女儿。”老太说。 唐渊心里一动,心中骂纳兰信一百句,心道:这是不是你小子故意安排的? 唐渊笑了笑,没说话。 不久后,老太太让杂七杂八的人退下,把小女儿温珂兰唤来,少女飘飘而来,身上既有难以掩饰的贵族气度,也有男贾姑娘才有的豪爽,倒也不扭捏,与唐渊见礼。 “原来温家姑娘如此俊秀,既然如此,我便心里有数了。”唐渊看了少女一眼,并没多看,便把目光挪走了。 纳兰信突然说了一句:“咱家妹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骑马射箭也非等闲。虽然没经过战场考验,但能拉得动七品的战弓。” 唐渊觉得纳兰信没安好心,在温家逗留时间不长,便起身告退。 跟来时的隆重场面一样,走的时候温家人集体出动送至门口,让年轻将军稍显不安。 离开温家,唐渊对纳兰信道:“你小子到底是给孙茯苓安排相亲,还是给我安排相亲?为什么我感觉不太对劲呢?” 纳兰信笑道:“搂草打兔子。” 唐渊笑骂道:“你竟然把我当成了兔子。” 二人说说笑笑,唐渊道:“我一个泥腿子出身,身上毛病很多,一些农家习性,恐怕让公主一般的温家小姐厌恶,在我还没改掉那些习性之前,我不想找贵族小姐为妻,省得委屈了人家,又或者被人家瞧不起,这两样结果,都会让我觉得不舒服。” 纳兰信道:“温家小姐并不是正室所生,将军你别不是嫌弃她吧?” “这叫什么话。”唐渊道:“我这个人,没那么多讲究,如果看得对眼,便是对的,看不对眼,即便是皇帝家的……算了,懒得跟你吹牛。以后我这个人毛病也要改一改,不能像唐虎一样成天口无遮拦。前几日,他又把岑参的副将给揍了,这事儿现在还没结束呢。岑参那个人护犊子,不会轻易结束。” “这下可有点麻烦。”纳兰信摇了摇头说:“要说护犊子,恐怕没人比你更护犊子了。” 唐渊叹了口气说:“这次唐虎先骂人后打人,而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些与他不相干的女子。一开始我很生气,可后来我听说详情,反而有些发不起脾气来了,岑参的那名副将,品行确实很差,虽然唐虎打人不占理,不过却占一个义字,我倒是不好惩罚与他。” 纳兰信道:“你这话是对的,岑参副将名叫孔驮,品行之差,已经是扬名莫州,上次萧寒的人打死的也正是孔驮的一名手下。后来是唐琪出面才化解干戈,这次变成唐虎与他发生摩擦,虽然没打死,不过听说打得也很厉害。” 二人说着,已经回到师部,一回来就听说,岑参带着人来找。 唐渊问,带来多少人。 张嘎道:“十个人。” 唐渊点头道:“带来的人不多,问题不大。” 见到岑参,岑参拉沉脸不说话,两位中郎将坐在大厅里。周围站着一群人,有岑参的扈从,也有唐渊的扈从,唐虎要过来,唐渊没让他来。 “我想岑将军此来的目的,大家心照不宣,我已经了解过了,这次事件,吾三弟唐虎,确有不妥之处,听闻打伤了孔驮,我在这里代替唐虎向他道个歉,而且略备薄礼,还请岑参将军替我收了,然后再说两句好话,咱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岑将军意下如何。”唐渊道。 闻言,岑参笑了,道:“既然唐将军如此说,那我岑参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这次来,并不是来讨伐的,而是来与唐将军叙叙旧,去年这时,我们共同渡河,抗击男贾,还是并肩的战友。岂能因为区区小事,伤了和气。” 岑参此来,找到了面子,便走了。至于唐渊到底送了什么礼物,他连看也看,他也不会送给孔驮,只是让大家知道,我岑参在莫州军中是有面子的。 这件事被唐渊轻描淡写就给办妥了,虽然陈豹颇有微词,陈豹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自言自语道:凭什么给他道歉?如若是我,他岑参敢来,我就敢把他骂出去。我三弟唐虎,因仗义而打人,何错之有? 陈豹这性格,唐渊是了解的,他刚说完这句话,门就被推开了,唐渊笑了笑,走进来。 陈豹略显慌张。 唐渊摆了摆手说:“我都听到啦,别掩饰了。其实你说得对,我也认为唐虎打得对。我也想快意恩仇,可我作为一名万人首领,你觉得我可以那般任性吗?” 陈豹颔首道:“大哥说得对。” 第188章 唐虎打孔驮(二) “孙茯苓,我为你介绍一桩好姻缘。” 唐渊这次回莫州,带上了一名小毒师。 他曾与七公子唐潇说,这次进京大开眼界,也听说了许多关于暗杀的手段,我军中王军医虽然经验老道,可他只会外伤,却不是很懂解毒之术,恳请家族帮忙,送我一个小毒师。 唐渊的请求,唐潇并没犹豫,只是道,你去家中医馆去找,你觉得哪个合适,告诉我便是。 唐渊自然不能把家中那些老家伙带走,一个是他们年事已高不适合行军,另外,那些人都是唐家门阀的大药师,都是为各位大佬保命用的,自己怎么好带走呢。 听说唐虎中的毒是孙茯苓解的,便问孙茯苓愿不愿意跟他去军队里,孙茯苓此时在唐家只是一个撵药的小子,工钱极少,过得很不如意,听说唐渊人品不错,还会被重用,便答应跟随。 孙茯苓行礼道:“属下父母早亡,家庭贫困,居无定所,身份卑微,恐怕耽误了人家女子。” 唐渊笑道:“这些事你不必多虑,房子我给你准备,莫州城一套三进的院落。” 孙茯苓拜谢道:“那全凭将军做主。” “好,改日我让纳兰信带你去温家,具体事宜你们详谈。”唐渊正在当媒婆,这时听说唐虎又把孔驮给揍了。 这次打得比上次还狠,差点给打死。 唐虎这个东西,天生神力,也没特意给他测过战力,现在的他越发健壮强横,经过北伐战争的磨练,像个罗汉金刚。轮起大巴掌,一顿王八拳,就把孔驮和他身边的十个人全都打倒在地,一阵黑风一般,谁也拦不住。 这一顿好打,把孔驮打得鼻孔穿血,下颌脱臼,嘴都合不上,就被人抬着回到了师部,又去找岑参告状去了。 岑参还没来,唐渊揉了揉额头道:“去把唐虎给我喊来。我倒是要问问他,想折腾到什么时候。” 不久后,唐虎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与唐渊有八拜之交,也不在乎礼节,一屁股坐到椅子里,只听椅子呻吟一声。 体重太大,黑铁塔一般。 “我说咱家胖虎啊,你现在长能耐了是不?” 唐渊背着手走到唐虎身前,俯下身子,鼻子贴鼻子瞪着唐虎。 唐虎目光躲闪。 “你可真行,要我说你确实是长进了,一个人揍对方十多个人,厉害啊,真是高手。而且打得好啊,那孔驮祸害多少女子,手段多么狠辣,我是早有耳闻,按照《大梁律》和《梁军纪》,他都够砍头的了。你为百姓伸冤,大兴仗义,是一条好汉。” 唐虎抹擦抹擦眼睛,看了看唐渊,道:“你这是真心话吗?我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不过你说得没错,那小子确实该揍,我跟他说过,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否则我就不姓唐。结果他今天敢在我面前晃悠,我不打他怎的?” “咣当”一脚,把唐虎的椅子踢翻了。 唐虎现在比以前机灵了,他明知道唐渊是在说反话,迟早会来一脚或者一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庞大身躯一滚,就躲过去了。 黑铁塔一般的罗汉站到一丈开外,掐着腰大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要踢我。” “踢你?”唐渊揉了揉手腕:“今天我要打死你!” 唐虎跑了,唐渊在后面追,哥俩绕着院子跑了三圈,最后逮住唐虎,一顿捶。 消气了,唐渊穿戴整齐。 纳兰信问:“将军这是要去哪?” 唐渊道:“上次是岑参主动杀来我门口,这次我决定杀过去。” 纳兰信疑惑:“明明是三将军把人家给揍了,你凭什么杀过去?” 唐渊挺了挺脊梁道:“我需要理由吗?别废话,给我喊上十个好手,出发。” —— 听说孔驮又被唐虎给揍了,岑参感到一阵头疼。 按照岑参的脾气和属下们的期望,他作为这伙人的大哥,当然还要再次出头,可是他有些心虚,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第二次,还因为孔驮的行为确实令人不齿。 如若孔驮没有那些黑历史,我岑参的兄弟被人揍了,绝不会轻易罢休,可现在,孔驮行为□荡,因此而被打,自己为他出头,岂不是纵容属下违犯军纪? 可惜夫人不在身旁,否则就有主心骨了。 哎,智多星夫人,你去了京城,怎么还不回来了呢? 怎么听说还混皇宫里去了,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你个骚胚子,别不是进攻勾引皇上去了吧? 你也老大不小了,比皇帝大了十岁,你也好意思? 这时有人来报,唐渊带着人找上门来。 岑参一愣,想了想,想不通,难道说,唐渊主动登门道歉? 如若是那样,倒是感情好了。 结果唐渊一进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岑将军怎的欺人太甚?” 岑参眨眨眼,心中更糊涂了,心道,咱俩到底是谁欺负谁? “唐将军此话怎讲?” “你手下孔驮,三番四次欺压民女,手段之狠辣,足以判刑。平时我对岑参将军仰慕,对于这些事,都不曾对军部说起,可你属下孔驮,竟多次挑衅吾弟唐虎,这是何道理?” “明明是唐虎无端殴打孔驮,如何变成孔驮挑衅唐虎?”岑参道。 唐渊道:“如若没有上次,我倒也不说什么。上次吾弟已经明确跟他说了,看不惯他的为人,请他以后不要再来唐虎的地盘抢女人,可那孔驮偏偏不听。上次之事过后,给他好大的面子,我代替唐虎给他赔礼道歉,他也不放在心上,竟然又一次跑到唐虎地盘,欺压民女,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还有这种事?”岑参装作不知。 唐渊道:“今日,请岑参将军说个明白,如若说不明白,咱们军部见。” 此时,岑参身边还有许多扈从和将校官员,大家都听到了唐渊的话,一个个臊眉耷眼,都抬不起头来。 为何抬不起头? 嫌丢人。 孔驮的那些事,飞虎军中早已传遍,多有正义之人,甚为不齿。上次被唐虎揍了一顿,岑参为他出头,已经讨回了颜面,这次又挨揍,纯属活该倒霉。 这下好了,人家中郎将主动找上门来,讨要说法,大家都觉得没面子。 第189章 唐虎打孔驮(三) 唐渊恶人先告状,把岑参给弄糊涂了,后来岑参也没表态,唐渊就带着人走了。 虽然岑参没赔礼道歉,可唐渊也心满意足,甚至还偷着乐。 心中暗道,打了岑参一个闷棍,让这小子自己回味去吧。 就算岑参后来缓过神,他也没辙,如果闹将起来,最后大伙儿都不好看。 估计岑参不会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唐渊回家之后,听说,孙茯苓和那温家小姐见面了,可结果却不令人满意,温家小姐说,要嫁就嫁个将军,否则宁愿独守空房。 孙茯苓满脸委屈地站在一旁。 唐渊怒道:“这温家小姐真是过分,我家孙茯苓要长相有长相,要能耐有能耐,她还挑三拣四。真是气煞我也。” 唐渊装模作样,装得还挺像,骗过众人,安抚孙茯苓两句,还说,将来碰到更好的,我再给你介绍云云。 孙茯苓感动得不行,拜谢退下。 “报!” “讲。” “三将军又把孔驮给打了!” “……” 唐渊彻底无语了,这唐虎到底是怎么搞的,上次孔驮被打,还没超过三个时辰,难道他是跑到人家里去打的? “他们在哪里打架?” “在东悦楼。” “东悦楼?”唐渊好奇:“孔驮上午不是刚被打过,据说伤得还挺重,为何晚上又跑到馆子里去了?” 张嘎说:“孔驮平时也不待在家里,即便受伤,也要去馆子里养伤。三将军带着几个人,闯了过去,把那孔驮一顿好打,这次打得严重了,已经打得大小□失禁,估计活不成了吧。” “呜呼…” 唐渊感叹一声,没心气儿了,挥了挥手道:“陈豹,你去把唐虎藏进军中,回头我去军部找萧寒调解。” “是。”陈豹下去了。 唐渊心想,这不是胡闹的么,这下好了,什么花言巧语也没用了,因为这事,跟飞虎军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就看岑参是怎么想的了,如果这件事要想善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门阀势力出面。 不过先不必着急,毕竟莫州还有主将萧寒,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再说。 当夜无话,岑参也没顶着星星来找,第二天的时候,五个师的首官不约而同来到军部,看来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两军的情况,知道今日肯定要在军部讨个说法。 这件事传进萧寒耳朵里,萧寒连想都不想,就说:“打死活该。” 可今日当着大伙儿的面,他当然不能这样说话,只是东边骂两句,西边骂两句,各说各的不是,随后当起了和事佬,说,让两个中郎将都给他面子,这件事就算过去吧。 岑参说:“凭借萧将军的面子,这事儿可以过去,但是,我的副将孔驮已经被打得起不来炕了,而唐虎却活蹦乱跳的,这肯定不合适。” 萧寒问唐渊:“唐将军以为如何?尽量想一个两全的办法,休要让本将为难。” 唐渊道:“回头对唐虎脊杖二十。” 萧寒道:“岑将军可有兴趣监刑?” 岑参想说:“我亲自来打。”可这句话还没出口,又被萧寒给封死了,萧寒一笑道:“脊杖二十,是军中的一个规矩,打哪里都是有定数的,如若有人暗下杀手,击打要害,把被行刑之人故意打死,那可不妥,本将亲自调解此事便让我的人去行刑,倒也显得公平。” 三日后,唐虎捂着腰来找唐渊,说,不够哥们意思,真打啊,把胖爷我的□股都给打烂了,小甜甜会伤心的! 谁是小甜甜,唐渊自然你不知,估计是唐虎的某个姘头。 这小子刚被打没三天,就要出去找女人,被唐渊硬留下来,让他别出去惹事。 为了拴住唐虎,唐渊觉得还不如干脆给他找个媳妇,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能管得住他呢? “纳兰信啊,你说,温家小姐能否看得上我三弟唐虎?” “这个么…”纳兰信犹豫道:“见过将军之后,小姐常与家人提起你,我看小姐心中有你,恐怕容不下别人。” “你休要跟我放□,你小子心眼儿也太多了,现在我觉得带着家眷不方便,我总感觉用不了多久还要打仗。”唐渊气馁了,“算了,也别祸害温家小姐了,既然唐虎喜欢找馆女,干脆我给他包下来几个女人,随便他玩耍便是,以后别让他出家门了。” 下午的时候,唐渊让唐虎列出一个名单,然后他拿钱给那些女人赎身。唐虎这个憨憨,不会写几个字,就让纳兰信代笔,前前后后写了三十多个名字。唐渊一看,气得翻白眼,对唐虎道:“这里面选出三个来,我给你赎下便是。” 唐虎左右为难,很是不舍,最后拿起笔,勾勾画画,选中五个,说,这五个小甜心儿他实在无法取舍,恳请大哥都给我买回来,以后我就不出去闯祸了。 五个馆女分属两家馆子,总共要价七百多两。 唐渊火了,骂道:“臭不要脸的,跟我狮子大开口,派兵,给我抢回来!抢回来之后,让他们到我家里谈价钱!” “是!” 重新谈价,五个人一共花了200两。 这件事儿不算太大,毕竟唐渊给钱了。 可是风言风语还是传开了,都说,神策军中郎将唐渊强抢民女,抢了五十多个,藏在家中,日夜享乐,歌舞升平。 不久后,唐渊接到一封信,是来自京城洛阳的。 扈兰花信中大骂唐渊,说,你这点破事儿现在都传进宫里了,皇后娘娘跟着你操心。你快点写个文案送来京城,解释解释。 让纳兰信执笔,写信。 唐渊看了看,写得文绉绉的,觉得不好,便没用。 亲自执笔回信:“流言止于智者。你扈兰花想听什么你就直说,非说惊动皇后娘娘,你当皇后是傻子了?人家才不会信。” 好久没见扈兰花了,突然来信,就这样说人家,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合适,于是改了口,只把实际情况说给扈兰花听,最后还按照扈兰花的身材定做一套衣服,一并让信使带回去。 第190章 逼宫 西门真森换上下人的粗布衣服,从自家宏伟阔宅的一个角门走出,平时这个角门都是专门给下人们走的,虽然铺着鹅卵石,却已经被踩得深陷出两道坑,他一边走还在想,家里的管家是不是太老了,这些活儿他已经看不见了。 或许,这也是家族管家系统出现了问题,老管家不会走到这边来,难道就没人通知老管家处理这些事了吗? 回头,要把专管这附近的几个管家聚拢到一起开个会,问问他们到底还能不能干了。 快夜禁了,马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都是行色匆匆,必须赶在夜禁之前回到坊市当中,否则普通百姓被金吾卫逮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也跟着快步走,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步行几道街之后,有人把马牵到他的身旁,他纵身上马,向城东而起。 趁着封门之前,他闯出了洛阳。 古稀之年仍然能骑上马背,已经让人感叹,还骑得这样快,更是给人一种老当益壮的感觉,只是他越发苍老的脸和白银一般的头发,告诉大家这人已经不再年轻了。 为了家族事务操劳半生的他,现在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 出城以后,来到一家小酒馆,这时城门已经关闭了,他只能住在外面一宿。 可他根本没有困意,来到这里之后,立刻会见了几个人,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的两个儿子,和三个侄子。 西门家族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我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西门真森道。 “都准备好了。”西门阔道。 “到时候,你和西门台一人带一支十万人的队伍,合围洛阳,我想太后会联合孟宗,一起消灭我们,我们不能等他们先动手。”西门真森说:“西门阔走伊阙关,西门台走旋门关。只要你们其中一个打开口子,咱们西门家族的大业就可以实现了。” 这时,屋里雅雀无声,本来就黑暗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更加幽深神秘。 大家都没对西门真森的话立刻做出表态,五儿子西门台还问:“父亲,儿总觉得没必要这样做。曹太后虽有灭门阀之志,可她却无建功之能,她只有十二万玄甲军,如何与我们对敌?” “是啊父亲,我们一定要造反吗?”西门阔也说。 要知道,造反的代价有多大,而且一旦打起来,城里的家眷是不可能都跑出来的,虽然西门真森已经做过详细的部署,可是操作起来,绝不会像想象得那么容易。 只要一开战,必然有家人被杀。那些平时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女眷,能熬得过几次折腾呢,西门阔西门台,内心深处都不想造反。 事实上,门阀内部的人已经习惯了继承爵位而轻松做人上人的感觉。 他们作为一方诸侯的子嗣后代,并没吃过什么苦,长这么大,吃过的苦就是父亲严厉叮嘱他们学习武功和学习文字。屋里这几位,是从无数西门家孩子中冒出来的佼佼者了,连他们都这样想,可想而知,西门家族内部反战情绪会多么高涨。 但是,西门真森不同意。而且大儿子西门昆也不同意。现在,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要造反,而且必须要快。曹太后的手,已经伸向了孟宗的飞虎军,一旦让他们两家联合,虎贲军命悬一线。 虽然20虎贲军万对阵12万玄甲军和15万飞虎军,也有的一战之力,可那样打风险太大,万一战败,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侄子西门崖说道:“伯父,这次您是打算推翻梁朝自立为君,还是为皇帝清君侧消灭曹太后呢?” 西门真森道:“打仗,当然要有一个名头,而所谓的檄文,不过就是骗人的把戏,能获得一些老百姓的支持,就获得一些,总比处处为敌好。咱们出兵,当然要喊清君侧,而且还不要说杀太后,只说逼宫太后不要干扰朝政,而让仁君赵策完全掌控朝廷。可一旦我们打进洛阳,那么太后和皇上,就一定要死,那时就对百姓就说他们是自杀的。” “嗯,明白了。”西门崖道。 见西门崖这样说话,西门阔和西门台也改了口,不再问父亲战争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因为通过这次会面,他们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决心,再说打退堂鼓的话,那可就是不长眼力了。 西门真森对他的儿子和侄子们说,萧寒这个人靠不住,这次我派他去参加北伐,原因也在这里,我宁愿他带着一万虎贲军留在河北,也不希望他继续留在淮南军中。省得到时候耽误我们举事,甚至会背后给我们一刀。现在我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眼下只有二儿子西门朗还有些执迷不悟。 众人点头称是。 西门真森还说:“如今玄甲军里能打的战将不多,而且都是先帝留给曹太后的,张云龙、曹圣、公孙雄、鞠无命,除了这四个老东西,其它都是曹太后一手提拔的,你们想,曹太后善于权谋,可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深居宫内,她通过别人之口看人,必然会有所偏差,而且对于战将的选拔,其实是需要技术的,而这正是曹太后的致命短板。” 西门真森喝了口茶,继续道:“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短板,而且她也让亲叔叔曹圣帮她物色,可我也搞不懂曹圣是怎么想的,竟然装傻充愣,并没给他的自家侄女帮什么忙,后来,把曹太后逼得没辙,干脆启用一些主动向她靠拢的皇室人员,比如赵光达,赵光礼,赵光旭三兄弟。可这三位什么水平,我想你们也知道。” 西门真森苦笑道:“这次北伐,各个家族都发掘出一些不错的人才,比如咱们虎贲军就是如此,发现三个八品战将,十二个七品战将,呵呵,为我们这次逼宫洛阳,打下战将基础。让我信心更增啊。反观玄甲军,还是一帮老头子在顶大梁,而且曹太后好像还想动张云龙,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下手。如果这个老东西也死了,那么我们逼宫洛阳,就十拿九稳了。” 第191章 合谋 一个身材瘦高的老貂寺,步履匆匆,几乎小跑,来到太后寝宫。 他不需要报门,便可以直接闯入,而其它太监宫女,根本不敢阻拦。 他远远见到太后,便喊了一声。 太后见他神色匆匆,必有急事,于是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犁万堂躬身行礼道:“太后娘娘,您担心的事发生了。不过眼下您不必太慌张,老奴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聚集地,只要太后娘娘一声令下,老奴愿身先士卒。” “现在下手,有几成把握?” “即便没有把握,也要动手,而且对西门家族的人,必须全都控制起来。”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太后缓缓真起身,神色阴郁:“西门真森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你行事不可太鲁莽,一旦杀他不成,反而成了祸害。到时候孟宗会跟我狮子大开口,我就很难应付了。” “可眼下,这是天赐良机,如若错过,恐怕就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太后道:“那个残废已经提前一步出京了,只要他离开京城,就算西门真森死,也不会耽误西门家族造反。眼下首要的事,还是赶紧说服孟宗,现在你就去,把孟宗给我喊进来,我要跟他最后交底。” “喏!”犁万堂告退。 孟宗大摇大摆来到皇宫,见到一名宫女长得俊俏,还吹了一声口哨。 犁万堂举手便可以杀了他,可他不能那样做。 无论孟宗多么狂傲,他也不能把杀手狼牙和剑客姬一发带进来,两位九品高手,只能等在宫外。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威慑力,要知道如果两个九品高手突然发了疯似的往里闯,几道宫门是拦不住他们的。 到时候鱼死网破,双方都不好看。 见到太后。 其实孟宗比太后年纪还要大,而且大了十四岁,见太后娘娘依然身形婀娜,好似少女一般,他的眼睛透过帘幕,盯了个真切。 他真的想掀开帘幕仔细看一看当今太后,是否还像当年那样艳丽动人。 先帝结婚的时候,孟宗可曾观礼,瞻仰圣容,那时的曹太后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动西门家族,需要孟家的帮忙。而且我还可以跟你交个底,如果你不立刻发兵,那么洛阳就会成为战场。”曹太后直截了当地说。 孟宗狠辣、傲慢、莽撞,但他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曹太后的意思,道:“看来西门真森已经察觉了,而且要提前动手。” “没错。”曹太后道:“所以我才会深夜召见你,而且现在我们之间必须定下来,如何反击。” “好,我可以答应太后。”孟宗笑了笑:“可是条件呢?” “条件你开。”曹太后道。 “消灭虎贲军之后,我要虎贲军兵符,我要重塑虎贲军,十五万建制从此归我所有,我还要驻守长江沿线,而且淮南的粮食,都归我所有。”孟宗狮子大开口。 曹太后冷笑道:“孟宗,如果我现在都答应你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狗急跳墙呢?你以为,我自己无法对付虎贲军吗?还有,如果我随随便便答应你了,你会信吗?这种赔钱的买卖,就算我现在答应你了,你会心安?” 孟宗笑道:“会的,我会很心安,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心安的了。到时候,你与唐家联合,也动不了我,这样我才心安。” 曹太后道:“你这样说话,不怕我跟你翻脸?” 孟宗道:“除了这个条件,我是不会答应的。” —— 莫州。 唐渊接到一封信,表面上是扈兰花写给他的,可实际上,是皇后唐琪。 刚要拆开信,又接到一封信,是唐氏门阀写来的。 展开信一看,内容高度一致,要求他立刻带兵返回京城,必须快,越快越好,可以不带辎重,洛阳会给你准备一切,包括铁甲! 看来,洛阳要出问题,问题绝不会小,否则不可能催得这样紧。 唐渊不敢怠慢,命令陈豹,带领三千骑兵先一步返回洛阳,自己带领七千步兵,随后就到。 副将陈豹是唐渊手下最得力战将,虽然是和平时期,可陈豹每日操练部队,这一支骑兵旅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 一听说唐渊让他回京城,一句废话没有,一刻钟之内集结部队,两刻钟以后已经冲出莫州城。大家只带着干粮,其它辎重一律不带,三千人如同一道黑云,滚滚向洛阳而去。 萧寒见神策军突然开拔,派人来问唐渊,在搞什么? 唐渊的回复是:“朝廷密令。” 随后,唐渊也带着人走了,可是令萧寒感到奇怪的是,驻守莫州的公孙雄竟然没走,这是搞什么名堂呢? 见到莫州军事异动,驻在莫州的辽国使者耶律蛮立刻来见萧寒,同时,消息已经快速传回幽州。 可后来他发现,这支部队不是向北去的,而是去了南方,于是他又发一道密令给幽州,告诉幽州梁军动向。 幽州驻防大将萧天振看到连续两道军情密报,他突然笑了,密信回盛京,告诉萧太后,并且问萧太后,如若大梁内部开战,我们是否趁机拿下河北。 萧太后的回复是:“就算我想拿,也没兵去拿,扶余人又打来了,如今鱼羊人死保平壤,又派来使者请求支援,我还在观察,当鱼羊人实在顶不住的时候,我们才会出手。所以,大梁此时内战,咱们万万不可插手,如有可能,甚至还要帮曹太后一把。作为女人,我们惺惺相惜,我想日后她也不会负我。” 见信,萧天振眉头紧锁,萧太后是他的亲姐姐,他不可能骂自己的姐姐,可他还是怒摔手书。 天赐良机,稍纵即逝,以后再相等这样的好机会,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这时,他突然接到一封信,展开一看,竟然是桑腊方面的消息,桑腊王子吞弥布赞,鸩杀桑腊王吞弥桑扎,已经篡取王位,如今集结十五万大军,正向大梁陇右军靠拢,决心一举吞并陇右,一直打到长安。请求萧天振派兵攻打河北,两厢呼应,消灭大梁。 第192章 化解 萧天振接到信,一看时间,已经是七天之前的信了,而吞弥布赞给出的进攻时间,竟然是四月二十。 “还有十天时间。” 算了算时间,自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与太后商量此事,因为即便他派人送信回桑腊,路程恐怕不会比七天更短。 策马狂奔,路上累死马,回到盛京,面见太后,太后却已经整装待发,带领四岁小皇帝,封族弟萧天警为帅,统兵二十万,支援鱼羊。 萧天振道:“与其帮着鱼羊打扶余,不如带兵去打大梁,以前桑腊王吞弥桑扎被曹太后蛊惑,不肯发兵,否则此时大梁早已被男贾和桑腊消灭。” 萧太后道:“如今来打鱼羊的,并非只有扶余人。扶余人见拿不下平壤,又把东洋人引来。东洋人穷凶极恶,如不尽快消灭,任其发展,必成大患。” 萧天振道:“如若能获得中原大地,这北方荒原不要又有何妨?” 萧太后道:“你这想法,岂不是与那男贾王完颜乾坤如出一辙?难道你要步他的后尘吗?” 萧天振见太后不肯松口,便回到幽州,立刻写信,让桑腊信使带回去。 信中说:“首先恭喜吞弥布赞成为新一任桑腊王,桑腊百姓在你的带领下,必然卷起一阵飓风,横扫大梁西北。我萧天振,也十分愿意与大王并肩作战,可是,我在这里由衷地给你一个建议,请不要着急攻打。不防等萧太后平定扶余人之后,咱们再联手合击,另外,种种迹象表明,大梁朝内部极有可能爆发一场内战,如果大王愿意等上一等,那才是天赐良机。到时候你我联手,拿下大梁,势如破竹,岂不快哉。” 可是,萧天振的信并没有打动新桑腊王吞弥布赞,吞弥布赞见信,嗤之以鼻道:“既然萧太后不肯发兵,那众将也不必担心,本王已经与新外罕王契苾何力接洽完毕,契苾何力罕已经带领八万草原骑兵,日夜赶来,待他到来,我们二十三万大军踏平陇右,消灭唐溯,直取长安。” 吞弥布赞鸩杀老桑腊王的事很快传到大梁后宫,曹太后错愕,她知道,只要吞弥布赞继承王位,此人必然对大梁发动攻击。 可现在她与西门真森的决战已经箭在弦上,这可如何是好? 昨天深夜,她口头答应了孟宗的“请求”,并且拨给孟宗五千挂铁甲,十万石粮食,此时正在路上。天刚亮,就接到这个信息,让她深陷困局。 曹太后寻思良久,突然下令,收回铁甲和粮食,并且召集三大门阀紧急入宫,商讨大事。 为了防止西门真森不来,还把桑腊王被毒杀的消息渗透给了他,西门真森刚回家,正正思考大事,听说这个消息,他陷入新一轮沉思。 “这下可热闹了。”西门真森的老手捏了捏,苦笑道:“看来,又打不成了。二百年来,三大门阀多少次与皇族即将撕破脸皮,总会冒出一些外族人来捣乱,真是可笑。或许这就是梁朝的命运,也是我们三大门阀的命运吧。” “父亲!难道您要进宫?”二公子西门朗已经开始部署家人分散开来,有的藏进打造百年的地下室,有的则是分散到洛阳城各个坊市当中。 几乎每一个重要家人,都有一个假身份,藏入事先准备好的坊市当中,根本无人能查出毛病来。 要知道,洛阳城里有90个坊市,每一个坊市都有将近一万人,要想藏几个人,简直是太容易了。 西门真森冷笑道:“不但要进宫,而且还要大摇大摆地进,我想现在曹太后比我还别扭呢,等一会咱们见了面,搞不好她还会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跟我诉苦一番呢。” 不久后,三大门阀族长纷纷来到皇宫后殿面见太后,这次曹太后还把皇帝赵策带在身边,皇帝坐在前面,太后坐在帘幕后面。 一走进后殿,众人就感觉这里气氛压抑,大司马唐振面沉似水,因为面对桑腊,这也是唐家的首要大事,毕竟驻守陇右的,是唐家的人。五子唐溯、义子典刑、老将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尽皆驻军陇右,此时陇右军三个军九万人,要面对桑新联军二十三万,必然极其凶险。 孟宗听说曹太后撤销了对他的物质支援,脸色不太好看,可现在屋里有唐振和西门真森在,他也牛不起来了,毕竟这二位曾经是与父亲较量了几十年的老对手,论及辈分,还差着辈呢。 或许这次曹太后把皇帝赵策也喊来,就是为了免除他的这种尴尬,毕竟按照惯例,皇帝陛下与孟宗才是平辈,而曹太后虽然比孟宗笑了十四岁,却比孟宗大了一辈。 今年太后37岁,孟宗51,皇帝赵策17。 大司马唐振73,丞相西门真森75。 其实赵策并非太后长子,长子夭折,才立赵策为太子,后继承皇位。 西门真森刚一坐下,立刻听到太后哭声,太后哭道:“听闻丞相暗自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囤积粮草,还囚禁虎贲监军赵挺,难道丞相是在欺辱我孤儿寡母,想推翻大梁吗?” 闻言,西门真森立刻站起身,怒气冲天,道:“这是哪个混蛋造谣吓唬太后娘娘?我西门家族本是梁朝开国功勋,中流砥柱,建朝二百年来,为大梁牺牲多少好男儿,如今竟然中伤忠烈,其心可诛!” “如此说来,丞相并未有谋反之心?” “老臣对大梁忠心耿耿,怎么会造反呢,太后娘娘千万不要听信小人之言。” “如若是这样,那恶意造谣之人确实该杀。只不过,我已多时没接到赵挺的历表,不知为何?” “赵挺重病已有多时,前几日淮南来报,说,赵监军已殉职军中。还请太后娘娘节哀,并再派得力监军驻军虎贲,统领虎贲军对抗南晋。” “闻听虎贲军扩充军力,以有二十万之众,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西门真森不但不隐晦,反而慷慨激昂道:“老臣居安思危,趁去年全国粮食大丰收,故而多招募了些兵丁,就是为了对付四方蛮夷,今日闻听桑腊异动,老臣宁派遣十万兵马,助拳陇右。” 第193章 护国将军唐溯 当来自草原的契苾何力罕王带领八万人来到兰州,与桑腊军队合并,两股势力立刻东进。 与此同时,大司马军唐振亲统十八万援军浩浩荡荡走出洛阳城,直奔西都长安而去,而此时,护国大将军唐溯已经带领神策第一、第二、第三军与桑腊先锋短兵相接。 唐溯派兵驻守两当、河池、陇州、华亭、平凉、原州一线,由于阵线太长,他决定收缩防守,集合兵力并退兵一百里在兴州,等待大部队到来再反击桑腊。 桑腊王吞弥布赞误以为唐溯畏战,趾高气昂,一路高歌猛进,扬言春节前入驻长安。 “这桑腊人真他娘的会选时间,这大冷天的非要打仗,就不能等明年再打!”唐虎闷闷地说。 本不需要莫州军来支援,可唐渊倒霉,突然接到七公子唐潇和皇后娘娘唐琪的信要他来洛阳。那时候以为要与西门家族决战,他就马不停蹄赶来。结果刚来到洛阳,天就变了。内战没了,改成外战,恰巧大司马唐振在集结队伍。 唐振最开始没看到唐渊,而是看到了陈豹和他的三千骑兵,老帅顿时眼前一亮,高声夸赞:“这陈豹果有武圣之风,这支骑兵,可抵万人。” 大司马一句话,就这样把莫州第五军给留下了。 “哎,小凤啊,刚才我计算了一下,我怎么感觉唐皇后生孩的时间不对呢?”行军时,唐虎觉得无聊,拿皇后打牙祭。 “我草!这话你也敢说?你他吗能不能闭嘴!”唐渊连忙四下看了看,周围只有纳兰信和纳合图图,倒也不是外人。 唐虎不以为意地说:“这有什么的,人之常情么。你看啊,都说这老娘们揣孩子要十个月,其实那根本就是为了凑个整。真正时间,是九个月零十天,可是皇帝与唐琪结婚,是他娘的今年正月,而孩子却是八月末份生出来的,你说这对劲吗?他们曾经在莫州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候恰巧是去年腊月初,那时候皇帝对唐琪就好啊,还让坐龙辇,哎呀一看到唐琪受伤,皇帝那个心疼啊,随后又单独会面,你说,他们是不是在龙辇上就那个了?” “……,唐虎,我看你的脑子已经被酒色给弄糊涂了。”唐渊骑着马,没办法打唐虎爆栗,只能用马鞭子抽打,唐虎早知道唐渊会打他,躲得远远的,打不着。 这时纳兰信说话了:“这次反击桑腊,四大家族可算是下了血本,虎贲军来了十万,孟家也贡献了五万,太后娘娘只派来两万人,而我们这群倒霉鬼,就稀里糊涂的成了第十八道军。不过说心里话,我还是蛮期待这场战争的,咱们西征第十八军,年轻但却有冲劲儿,唐渊,这次如果你表现得和北伐战争一样,我保证战争结束,你会再进一步,最起码也能当个云麾将军。那可是从三品的大员,搞不好就让你驻守一方,成为驻边大将。” 唐渊斜了纳兰信一眼:“你是想跟着我水涨船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别怂恿我一定要往前冲吧?现在还没摸清情况,咱也不知道桑腊军和草原骑兵的特点,就这样直接冲上去,恐怕不妥。想争功劳,机会很多,没必要争这一时。” 被唐渊看透心思,纳兰信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再过一个月,唐渊就二十岁了,及冠之年,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毛头小伙。嘴唇上下,也开始生出胡须。梁朝对胡须的要求并不严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在胡须上好像成了特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短须,而不流行大长胡子了,尤其是在军队里,胡子太长觉得麻烦。唯独陈豹特别喜欢胡子,现在已经留了老长,唐虎说,陈豹故意模仿关圣人,装他奶奶的美髯公。 三将军唐虎快十八岁了,身体已经长成,豹头环眼络腮胡子,脸还是那般黑,好像一个昆仑奴。如今再挥舞手中铁戟,仿佛耍麻杆一般轻松,一不小心被他碰上,非死即伤。 唐渊手下最自律的其实还是大刀将岳普,这一年来他从未松懈,而且还参加了军队里的功力测试,现在已经是八品下的战力,唐渊为了表彰他,还送了他一套房产,并把男贾丞相小女儿嫁给了他。 “报!”大司马斥候跑了来。 “讲!”唐渊道。 “大司马令,命唐渊部跟随先锋官黄英,急行军支援兴州,不得有误。” “回报大司马,唐渊得令。” “是!” 纳兰信偷笑,唐渊号令丢下辎重,急行军支援兴州。 那些辎重并不怕丢失,后面还有大司马的卫队跟随,都会带到前线去。 既然前方需要紧急支援,肯定出了大事,不敢有一丝怠慢,去晚了一步,可能就是几万人的性命。 听说草原骑兵极其凶悍,各个都是神射手,非常不好打,唐渊手持蛇信弓跃跃欲试。 而此时,兴州城炮火连天,城墙已经被轰塌一大片,双方士兵剿杀在破墙碎砖之上,尸体层层叠叠,惨状不可描述。 新被提拔为护国大将的五公子唐溯,稳立城头,此人酷爱风范,性情洁癖,即便是战斗,也要穿一身盛装铠甲,背后大氅猎猎有声。 战况危及,他却不动声色,只是观察形势,发出一道又一道命令,九万陇右军打成了六万,城外还与二十万敌军,大将军看起来依然镇定自若。 “命令典刑、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典梼、典枭,今夜子时带领三万人马,从北门闯出,烧敌军大寨。” “将军,恐怕不妥。敌军层层叠叠,如果此时冲出去,恐怕就回不来了。” 唐溯笑道:“这次家中老父亲自带兵前来,我对父亲很了解,距离二百里的时候,便是他老人家发力的时候,我想他的先锋部队,已经在向我们靠拢。即便我计算错了,也不会超过一日时间,那就让典刑他们坚守一日便是。” “是!” 第194章 典刑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大司马唐振七十三岁高龄,亲统十八万大军来救儿子。 这支队伍名将云集,其中一半都参加过北伐战争,有不少熟人,飞虎军除了张之魁、岑参没来,其它基本都来了。此时孟宗把张之魁留在荆南,镇守大本营,而带队的是曾经北伐先锋官黄英,和副将洪冥善。 西门家族带队的是四公子西门阔,手下七八品战力的虎贲战将不下二十人,而他们家的十万大军,其实也是对曹太后表示诚意。 曹太后自己,只派来了两万人,象征性意义比实际意义更大。带队的是曹圣和北伐时玄甲军新四师中郎将张冲。 看了看威风八面的大司马唐振,他虽老当益壮,却已白发苍苍,唐虎纳闷,为何不让七公子唐潇来? 那唐潇,身为大梁朝十大名将之一,九品战力,他不来,竟然让老爷子来,这是不是太不孝了? 虽然老爷子身边有新晋九品战将女婿白恪,可是三将军还是觉得不合适。 “哎,小凤啊,你说这是什么个情况?”唐虎憨憨道。 “你一天怎么就爱瞎操心呢?”唐渊脸一紧。 唐渊说:“大司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打不赢,老头子可能就回不去了。而唐潇还年轻,将来就是唐氏的族长,还有回旋的余地,如若唐潇带队打输了,再牺牲在战场,那么唐振活着也没意思了。” “嗯,有道理。”唐虎说。 急行军来到兴州城外二十里,快马斥候连片飞回来,急报战况,说城北已经打乱套了。 九品战将典刑夜袭敌军大寨,烧得满山是火,而他也回不去城了,被敌军围困在葫芦口,长达八个时辰,急需救援。 飞虎军黄英带领一万铁甲骑兵已经冲了过去,身后还有四万步兵,在洪冥善带领下半日后到达。 唐渊想了想,喊上陈豹,带领三千骑兵靠近看一看,让唐虎、纳兰信带领两个步兵旅继续前进。 看了看地形。 冲上一座小山包,往下一看,大吃一惊。 “我草!这么多人?!” 好壮观的战斗场面,双方总共十几万人缠斗一处,地面上死尸狼藉,天上浓烟滚滚,打得热火朝天。 敌众我寡,神策军将士殊死搏杀,命悬一线。 葫芦口两侧已经被敌军封死,不时还有新军闯入。 场下将军大旗就好几个,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间,唐渊竟然不知道救援哪一支才好了。 “王操天快不行了。”唐渊看到一个“王”字将旗左摇右摆,而王老将军身边的兵,已经不足百人。 “弟兄们,跟紧我,第一个营救王老将军!” 摘枪一挥。 “杀!” 三千生力军从山坡上闯了下来,扬起一道黄沙,好似一条黄色巨龙从山尖上滚滚而来。 一阵风似的冲入阵中,砍瓜切菜一般把敌军打退,不远处听到咔吧一声,只见陈豹一刀砍翻了敌将千夫长大旗,一拨马,一条血路,空中弥漫着血雾。 见到援军,浑身是血须发皆被染红的老将军王操天仰天大笑,高呼天不亡我。 “唐渊,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才来?” “看来我唐渊很不受待见啊,老将军看到我一点儿也不高兴。” “混账话,莫州时我就听张云龙说,你小子迟早成大材,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你救了老夫的命,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我这把龙骨弓,送给你。” “这弓送我,老将军用什么?” “这把九品战弓,还是当今皇帝的爷爷送给我的。跟随我三十七年,我本打算把它带进坟墓中,可现在,我已经拉不动它了,便择良主送之,你可要好好待它,它就好比的我的女儿一般珍贵。” 战斗还在进行,简单两句话便再没功夫说话了,唐渊试了试这把九品弓,弓力劲猛,感觉自己一箭能射出去一里地。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而已,事实上并不能。 陈豹在前面冲锋,异常骁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刚才竟然把一名桑腊万夫长追得到处跑,狼狈不堪。 唐渊不像陈豹那般冲动,他不时观察形势,又见典梼典枭兄弟被围困,喊住陈豹,向典梼靠拢,这一阵打得激烈,剿杀一个多时辰,才把敌军赶跑。 典梼伤痕累累,皮开肉绽,已经无法坚持战斗,典枭倒还好些,来与唐渊道谢。 把典梼送出去,唐渊再令人往里闯,这次可就不轻松了。 刚才他们是奇兵,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敌军主将已经发现了他,派兵来与他对杀,双方都有所准备的战斗不好打。 桑腊兵的特点不同于男贾兵,平心而论,桑腊兵的战力,整体不如男贾,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 这些来自昆仑山,从高原长大的兵,耐力很好,但缺点是动作好像有些慢,唐渊抓住敌军这个缺点,连下杀手,砰砰砰砰砰砰砰,弓弦猛抖,几个箭囊射光了,几乎箭无虚发。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双方都疲惫不堪,可双方主将都没有撤退的意思,桑腊王吞弥布赞听说北大寨被烧,就气得哇哇暴叫,又听说北面打得激烈,于是从攻城战场上跑过来,登高而望。同时又引来两万人加入战斗。 不久后吞弥布赞又唤来传令兵,让契苾何力罕王派遣草原战神阿史那德温助阵,不久后阿史那德温带领一万草原弓骑兵冲了过来,战况进一步恶化。 九品战将典刑,已经在刀林戈海中搏杀一天一夜,可他依然不肯退兵,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退,这些人就全交代在这里了。那典刑正当打之年,手中鎏金长杆三叉鬼头刀上下翻飞。 突然敌军一彪人马从狭道冲出,为首一名胡人大将,赤面红须,手持开天板斧杀奔过来。 敌军来势迅猛,不容多虑,典型与那红须大汉战到一处,刚一交手,就感觉不妙。 对方战力不在自己之下,而此时自己已经战了一天一夜,持续下去,必然体力不支。 突然一员副将冲了过来,大声喊:“将军快走!” 典刑一愣神的功夫,那员副将已经被敌将砍翻在地。 第195章 红髯战将 陇右又要打仗,听说唐渊也要去,洛阳城里一名少女脸色变得越发苍白起来。 最近一年,她也不跑出去淘气了,更不会踏足江湖大事,只是在叔叔家呆着,如今养得越发水嫩白皙,少女想唐渊,可她却憋在家里。其实她是在与唐渊赌气,她就不信唐渊心里没有她,如果有,一定会给她写信,可事实上,苦等大半年,唐渊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 少女愤慨,抑郁。 前一阵,听说唐渊突然回京,她还在想臭小子一定会来唐府坐一坐,到时候捉弄他一番,可唐渊刚走进洛阳城,就跟被大司马给带走了。连进家门的机会都没有。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哎呦,小姐这是要去哪?” “你别问了,如果堂姐问起,你就说我要出去游历江湖,一年半载的可能都回不来了。如果爹爹给我写信,就让她替我回信说林大疤的女儿死了。” 丢给婢女一句话,气鼓鼓的林家小姐背着行囊往陇右而去。 这姑娘生在土匪窝子,从小儿身旁不是江洋大盗就是成了名的杀手,耳濡目染,她也一身的绿林习气。一个人走深山老林,她就不曾怕过。 她跟在第十八道军旗的后面,遥遥望见唐字豹旗,便知那是唐渊的部队。趁着军队休息,她偷了一个小兵的装备,混进军营。 那个小兵气得破口大骂,可也没辙,后来还被十夫长给骂了一顿,最后小兵穿着一套备用服装,手里拎着一把破口的刀,跟着队伍继续行进。 而此时林巧儿姑娘,身穿软甲,腰别唐横刀,大摇大摆地走在唐虎的部队里。 唐虎现在是二旅校尉,他这个人平时就不怎么管队伍,士兵们知道唐虎是他们的校尉,唐虎却不知道他的士兵是谁。 一个水嫩清秀的小女兵突然出现在他的队伍里,这个憨憨竟然没发现,可他没发现不代表别人也没发现。 有人来问林巧儿,你是这么回事?以前没见过你。 林巧儿就说自己是唐虎将军带来的女眷,你们不许声张,否则咔嚓了你们。 小兵们都知道三将军好这口,于是都信了,只是觉得三将军实在是太糙了些,为何不给这女兵安排一匹马呢,你说说,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士兵们照顾林巧儿,部队里有拉军械的马车,她就坐到马车顶上,一边前行,一边看着风景,她倒也惬意自在。 可距离战场还有200里的时候,唐渊突然接到命令,急行军向兴州靠拢,这时候部队又把辎重给丢下了。 少女跟着一群辎重兵跑去了唐虎身边,唐将军压阵,几千人向战场小跑而去。 不能全力奔跑,否则就算跑到战场也没体力了,怎么打仗? 再说,士兵中还有一千穿铁甲的,他们连小跑都吃力,行进速度不能一味求快,否则过犹不及。 天黑了,停下来休息。 “三将军,您带来的女眷,没见您照顾一下。”唐虎的一位扈从,平时就爱瞎打听事,他竟然知道了林巧儿的存在。 唐虎一愣,“嗯?你说什么?什么女眷?” “将军还跟我打马虎眼呢?嘻嘻,我都知道啦。” “你个臭小子,跟我打什么哑谜?你说有女眷?那你给我带来,如果带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此时唐虎已经知道兴州城北的战况,十分危急,因此这时候的他不是很有心情搞这些,不过后来,他还是看到了林巧儿,一惊,问林巧儿,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林巧儿不说,反而数落唐虎,你是怎么当将军的,实在是太不合格了,回头我要到大司马那里告你一状。 唐虎笑嘻嘻求饶。 林巧儿还是蛮喜欢唐虎这种憨憨性格的,不过这小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坏,做不成朋友,与他靠得太近,容易被人说绯闻。 唐虎说,哎呀,巧儿姑娘,自打离开你之后啊,唐小凤天天念叨你啊,他想你啊,不过呢,他那小子脸皮薄,跟我不一样,如若换做是我,早就向林家派媒婆了。 林巧儿惊喜,却佯装愤怒道:他也不照照镜子,配得上我吗? 唐虎摇头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咱家唐小凤那也是一张好面皮,在咱们扈家庄,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啊。要不是因为他家太穷,耗子都能饿死,媒婆早就踏破门槛了。如今,他成了莫州军中郎将,你可知道成天给他提媒的有多少?多少漂亮小姑娘,他都看不上,心里就想着你啊。你可别不信啊,我是他亲兄弟,只有我才知道这些,连陈豹都不一定知道。 唐虎这瞎忽悠的嘴,把少女给说得心花怒放,花枝烂颤,已经快绷不住笑意了。随后少女跑到没人的地方,好一阵开心。 唐虎抹擦抹擦眼睛,轻哼一声走了,三将军也有调皮的时候,逗大姑娘玩,玩得开心。 面对女孩子的时候,唐虎的脑子好像格外灵光。 他喜欢女人,女人们也喜欢跟他一起玩耍。 二百里路,步兵急行军也需要走一天才能到达,有人说,这也太慢了些,却不曾想,士兵们穿着沉重的铁甲走这么远的路,还能叫慢吗? 步兵不是骑兵,没那么快的移动速度。如果全力奔跑,到了战场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就是给人送人头的。 当唐虎来到葫芦口的时候,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飞虎军的步兵把典刑给救了出来,九品战将重伤昏迷,据说,还是唐渊领着人把他硬拉出来的。 陈豹碰到了一名红髯大汉,打了七十多个回合,也战不倒那名战将,后来唐渊暗射冷箭,也不能伤他,全军撤退到三十里外。 没有营寨,便住在一道小河旁边。 一打听才知道,这一战打得惨。 桑腊一战,与北伐战争不一样,北伐战争时,敌帅完颜大鳟一心防守,层层布防,所以打得很慢,而这次是桑腊人围攻兴州,大举出动,一开场就是大规模作战,惨烈程度远比北河战场任何一场战斗都严重。 第196章 反攻 萧天警今年才二十五岁,已经是这支二十万人部队的执行大帅。 而萧太后带着四岁的辽国皇帝出征,并不是因为她会打仗,只是她觉得部队离开盛京,盛京便是不安全的。 毕竟很多王公贵胄都看她不顺眼,只有待在军队里,她才感到放心。而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 国舅萧天警男生女相,相貌阴柔,而且右律男人还习惯扎耳环,看起来更加阴柔三分。与他那虎背熊腰的大哥萧天振简直看不出来是一□同胞,倒是跟他的姐姐更像一些。 不过,他只是外表阴柔,内心却顽强,而且足智多谋,颇通战略。 他带兵来到平壤二十里突然改变行军方向,他不帮忙解平壤之围,反而向南行去,直达被东洋人占据的新罗城。 东洋兵见右律人来了,疯狂反扑,萧天警命令先锋部队连续战败三次,把敌军引入狼虎沟,一把大火,烧死东洋人三万,断后路再砍杀三万,一战就把东洋人的部队给打残了,三日后攻克新罗城,围杀七万,彻底剿灭东洋匪人。 同时平壤之围不打自解。 扶余人见大势已去,献王子为质表诚意,从此臣服于右律,以大辽国皇帝为尊,跪请辽皇帝敕封。 萧天警道:“仅靠这些还是不够的,把你们的公主送来,给我外甥当童养媳。另外每年上贡三千头牛,三千匹马,三万只羊,否则必然发兵征讨。” 他的外甥自然就是四岁小皇帝耶律太极,而这一年扶余公主已经十二岁。 从此,扶余王一对儿女,都被软禁在了右律人手下,同时萧天警在鱼羊半岛上种下祸根,他并没有驱逐扶余王的势力,只是让扶余和鱼羊签订了和平协议,却没划分地界。 这一招实在阴狠,连萧太后都看不下去。 “你这样安排,他们两家迟早还要打。”萧太后埋怨道。 “姐姐,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让他们两个窝里斗,我们才能坐山观虎斗,如果一个欺负另外一个欺负得紧了,我们再出手打压那个势头猛的,这样一来,他们就都臣服于我们,此乃长久之计也。”萧天警一笑道。 萧天警平叛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 而此时,河西走廊打得热火朝天,新桑腊王吞弥桑扎连丢八州,收拢部队集中在兰州城中,困兽犹斗。 穷凶极恶杀红了眼,女人都被送上城头,号称人不死光,城不破。 作为桑腊王,他连桑腊女人也不放过,一起赶上城头,跟男人一样拼杀,可是女子力气小,死十未必伤一,只是人看起来多一些罢了。 吞弥桑扎简直是疯了。 而逼疯他的,正是老而弥坚的梁朝大司马唐振。 年轻时,唐将军威风八面,如今老了,雄风不减当年,两军对垒时,老帅高坐战车,当敌军溃败时,老头子兴奋劲儿来了,跨上龙驹宝马,手提金攥盘龙刀,竟然亲自追上去砍人。 这一年,他已经七十三岁。 老头子带兵解救五子唐溯之后,马不停蹄,乘胜追击。 桑腊王想在武州、成州、秦州形成一道屏障,等待契苾何力罕王再派兵支援。 可老帅没给他那个时间去等,唐振把部队分为左中右三队,唐溯带领左路军,黄英带领中路军,司马阔带领十万虎贲军为右路军,三路齐发,七日突破敌军第一道防线。 吞弥桑扎退向渭州本打算死守襄武城,结果却被唐渊提前一步强占空城,唐渊并没声张,让城头继续挂桑腊旗帜。 当吞弥桑扎赶到的时候,见城头是桑腊大旗,便要进城,差点被唐渊瓮中捉鳖。 虽然桑腊王逃掉了,他的部队却死伤惨重,被西征第十八军一个时辰不到消灭敌军七千,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襄武城的翁城里。 小小翁城,装了七千死尸,何等惨状,不可描述。 唐振大喜,夸赞唐渊:“后生可畏,假以时日必为国之栋梁。” 连续半个月,唐溯拿下宕州、叠州; 黄英突破岷州后围住洮州; 虎贲军司马阔围攻秦州不下,突然改变打法,十万部队向城中放火箭,一把大火烧成废墟。 大司马在襄武城集结三路大军,不日挥兵兰州。 而此时桑腊王吞弥桑扎苦等多日的草原援军还没有来,他终于疯了,男人打光了,女人上战场,兰州城的死尸堆积如山。 大部队围困兰州,同时,唐溯带兵继续向西,进军河州。 此时草原战神阿史那德温带兵两万守在这里,他不善于打防守战,竟然带兵杀出,两伙人在东谷遭遇。 二次相遇,九品战将典刑刀劈阿史那德温,报了上次一箭之仇。 草原骑兵作战顽强,战神死了,并不会摧毁他们的战斗意志,分为两队,凭借弓骑兵的机动性,一伙人逃向平夷手捉城,一伙人逃向凤林关。 唐溯带兵去打凤林关,让唐渊去打平夷。唐渊领命,慢慢悠悠向西边走去。 “哎?小凤啊,你怎么不着急?”唐虎憨憨问道。 “着急有用吗?”唐渊斜眼看他:“这半个月,兵都累成啥样了,人困马乏,不能再求速度了。咱们慢慢走,等我们到了地方,敌军也跑光了。” “你这是故意放他们跑?”唐虎不解。 “我问你一个问题。”唐渊道:“咱们是来干什么来了?” “打仗啊。” “打仗就一定要拼命吗?” “那还怎么的呢?来游山玩水啊?” “榆木脑袋。”唐渊骂道:“我们是来驱逐鞑虏,收复失地,不是来杀人的。如果敌军能乖乖都跑了,我们还打个屁?现在我们追击的这支草原骑兵,根本就是惊弓之鸟,我们只要把他们送出河西走廊,他们自己就跑没影了,何必跟他们拼命呢?他们的箭射你脑袋上,你得劲啊?” “不得劲。”唐虎连连晃头。 草原骑兵的特点是作风勇猛而且机动性极强,灵活至极,距离远时他们射箭,包括第一次冲锋他们都射箭,只有缠斗的时候才拔出圆月弯刀。实在是不好打。 他们很会迂回作战,把战场变得很大很大,漫山遍野,梁军的步兵多,跟他们打实在是太吃亏。 别说步兵,即便是骑兵也不好受,唐虎身穿重甲,照样弄了一身的箭伤,有一箭划过眼皮,差点弄没他一只眼睛。 “喂,唐渊!” “……?” 怎么突然听到女人的声音,而且好熟悉呐,唐渊猛地一回头:“林……,你怎么来了?” 第197章 狡猾 奇怪,这伙儿草原骑兵吃什么,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呢? 平夷手捉城很小,唐渊懒得攻城,只是把队伍拉开,封锁三道城门,留给他们北门,让他们跑。 可是他们并没有跑,就守在城里。 去讨敌骂阵,他们也没个动静,权当听不懂。 找来翻译,站在城门口用突厥语骂祖宗,这帮家伙捂着耳朵不听。 一块烂肉,丢在这里恶心人,吃了它更恶心,让他们自己滚蛋,还不滚,这是何意? 而此时,唐溯已经消灭了凤林关之敌,还派人来问唐渊这边的情况。 冯飞马一边吃肉一边嘚啵:“哎呀,唐溯大将军实力强劲啊,到了凤林关,手一挥,凤林关灰飞烟灭。” 唐渊把冯飞马的餐盘抢走了,丢到一旁,问:“你还想不想吃了?” 冯飞马嘻嘻一笑道:“其实难听的话已经被我咽下去了,您非要听啊?” 唐渊冷眼看着冯飞马:“他们打凤林关,杀了多少敌人,自己损伤多少?” “退守凤林关的有两千多人,破城时城里还有一千,另外一千人不知道哪去了。他们没有吃的,就吃战马。所以即便破城,也没获得什么物资。反而是攻城的时候,损伤八百余人。”冯飞马说。 “死了多少,残废多少?”唐渊问。 “死了五百,残废一百,重伤二百。轻伤根本就没统计。”冯飞马说。 “你知道平夷有多少人吗?”唐渊问。 “不清楚。”冯飞马道。 “我目测最少有三千人。”唐渊道:“如果我们强攻,损伤一定比唐溯还要大,可如果我们围而不打,让他们自己滚蛋,我们可以少损失很多。” “所以你就一直这样靠着?” “一开始我还搞不懂他们吃什么,现在我或许知道了,他们三千人在吃战马。”唐渊道:“再给我半个月时间,我就不信他们还有吃的,当他们把马吃光了,我倒要看看这帮家伙能不能把城墙也吃了。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这三千人我收编了。” 这伙儿突厥人,在漠北草原西部,建立了一个新王朝,译音“新外”,“新外”到底是什么意思,唐渊也懒得打听,而此时被困在平夷城里的,虽然也是突厥人的一支,但他们与现在的新外人并不是一伙儿的,按照他们的话讲,分属两个部落,世仇多年。他们本来是被新外人征服的一个小国后裔。 这次被强迫来与大梁开战,他们并无战心,当阿史那德温战死以后,他们更是没人控制了,所以才没跟新外人一起向凤林关跑,而是跑到了平夷城。 跑到平夷他们就傻眼了,因为这里是一个死胡同,再向西跑,就是茫茫昆仑山,可他们想返回,路却被唐渊给堵死了。 虽然北门开着,可是他们并不熟悉这里地形,他们觉得汉人大大的狡猾,让出北门一定是有埋伏,不能出去。 唐渊的一万人现在还剩下八千,其中有三千骑兵,不降反增,唐渊善于争抢物资,在西征军中是出了名的鸡贼。 各路先锋都骂他“唐三光”,只要唐渊到过的城,肯定是马光、钱光、粮草光,能把地皮给你留下来就不错了,恨不得刮地三尺也带走。 其实唐渊也是没办法,西北土地沙漠化严重,相对贫瘠,粮食少,如果他不这样做,手下人早就饿死了,而此时从长安送来的粮食,很难跟上先锋部队的脚步,战争的残酷,在先锋部队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唐溯催促唐渊快点进攻,唐渊装死狗,说,军队里突然爆发瘟疫,打不动了,必须等瘟疫过去才能打。 这个消息把唐溯吓得不轻,立刻切断与唐渊的联系,防止疫情蔓延到他的队伍里,连冯飞马他也不要了,让他回到唐渊部队里去,别来给我捣乱。 不过唐溯这人还算厚道,让冯飞马带来不少药材,说,对付瘟疫瘴气很有效。 唐渊偷笑不止。 天寒地冻,唐渊坐在军帐之中,守着火盆。 身旁坐着一名俊俏女子,手捧干硬馍馍啃了半天,只在馍上啃出几个牙印。 “什么破东西嘛!”林巧儿把馍丢到唐渊面前,“我跟你跑出这么远,你就给我吃这个!” “我让你来的?”唐渊脸一紧:“你跑到我这里来浪费粮食,我没骂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不吃拉倒,以后也别吃了。” 为什么军队里的馍如此硬? 其实这是一个防腐的办法,吃的时候不能直接啃,要用水泡一下才行。 唐渊心里犯坏,不告诉林巧儿,巧儿姑娘狗啃骨头似的啃了半天,最后气得不吃了。 要知道这种白面糯米饼的坚硬程度,有的城市为了增加防御,用它做砖砌城墙,这种事历史上并不罕见。 用牙啃,谁能啃得动? 唐渊坏笑,随后弄来些水,倒进锅里,不久后水开了,他把那馍丢到锅里,煮了好一会儿,馍软了。 “喏,这回你吃吧,我喝汤就行了。”唐渊把馍夹了出来。 “我不吃,我要喝汤。”少女怄气似的说。 “这可是你说的。”唐渊也不客气。 少女喝了一口汤,突然哭了:“这东西看起来挺粘稠,喝起来跟水也没什么区别。” 唐渊把馍吃了一半,递给少女说:“你这个人就是矫情,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就好像别人总是在骗你似的。好吧我承认,一开始我没告诉你这东西的吃法,是我不对,可现在东西已经做好了,你还有什么不信的呢?” “你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是好人你还追来找我干什么?你就喜欢坏人啊?” 少女把半个软馍抢走,躲到一边吃去了,吃着吃着又哭了:“好难吃啊。” “能吃饱就不错了,事儿真多。”唐渊愤愤道。 “要不是我带的食物吃光了,我才懒得理你。”少女抓狂。 “那你跑来干什么?”唐渊训斥道。 少女怄气,馍也不吃了,抽噎着倒在了地铺上。看来她是豁出去了,睡也要睡在帐中。 眼瞅着腊月要过去了,过了年唐渊也就二十岁了,小伙子尚未尝到过男女之间的那件事,不时也有心动。 可是想了想,如果自己以后就跟这倔强任性的丫头绑在一起,日子能好过吗? 第198章 汗血宝马 大小伙子想了又想,最后还是退出了帐篷,留给林巧儿自己睡。 刚走出帐篷,就看到一张大黑脸,仿佛妖魔鬼怪一般贴在门上。 “唐虎,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唐虎一愣,随后嘻嘻道:“听声啊。” 唐渊眯了眯眼睛:“滚!快滚!” 刚把唐虎骂跑,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谁这么大胆,敢在军营里闹事? 随后有一名百夫长慌慌张张跑了来,道:“哨兵发现,敌军向我们靠拢。” “那还等什么,先锋营怎么搞的,为什么不射箭。” 百夫长道:“敌军首领跟我们说话,我们也听不懂,可是他们看起来不是来打仗的。” “不来打仗来干什么?” “可能是投降。” “投降?” 有这样大半夜集体跑来投降的吗? 白天的时候干什么了? 而且,不应该先派使者过来谈判,然后再投降吗? “他们不按套路来,这里肯定有情况,去把翻译给我喊起来,阵前说话。” “是!” 敌将看起来蛮有诚意的,他放下了刀枪,自己走到大寨门口,见他没带武器,唐渊让他进来,来到大帐,给他肉和酒,款待。 这家伙好像饿痨转世一般,胡吃海喝一顿才开始说话。 原来,敌人真的是来投降的,因为他们没吃的了,再这样守下去,全都得饿死。 敌军主将是一个叫曹宝宝的人,这个名字听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别扭,尤其这个人还长得五大三粗。 曹宝宝长得简直就是小一号的唐虎,可即便如此,照比平常人也大了好几圈。 据他说战力已经到了八品顶峰。 “如果将军能答应我们三个请求,从此以后,我们就跟着将军干了。我们金帐人说话算话,我们可以向圣火发誓。”曹宝宝大声道。 他们信奉圣火教,对于圣火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可是唐渊并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只是道:“先说来听听,哪三个条件。” “第一,你们必须尊重我们的圣火教,不允许侮辱、嘲笑,甚至是取缔;第二,当我们帮你们打败了桑腊,你们还要帮我们击败新外人,帮我们重建家园;第三,我们是投诚,不是投降,请你们搞清楚这一点,我们是合作。”曹宝宝说得铿锵有力。 唐渊想了想道:“军中无戏言,我诚心结交你,可越是如此,我必须把有些丑话说到前头。第一,你们的教派是否可以继续下去,这个我做不得主,需要通告西征大帅唐振来做决定;第二,你帮不帮我们,我们都能打败桑腊,而打败桑腊之后,我军是否继续西进,要看朝廷的意愿和决心;第三,你不是投诚,就是投降,从此以后你必须听我的,我让你去死,你也不许说一个不字,否则咱们没得谈。” 曹宝宝沉思片刻,又道:“什么都好说,但圣火必须保留。当年我们圣火神金帐汗王带领我们纵横漠北,后来在交河城战败,从此一蹶不振。所以才会让新外人得到机会,占据了我们的家园。并且毁坏了我们的圣火祭坛。我们与新外人不共戴天。只是我们的族人还在他们手里,我们没有办法不听他们的。但是毁灭圣火祭坛的事,绝不会罢休。我们要报仇,哪怕族人被连累,我们也要报仇。如果将军不答应,我就带着兄弟们离开,我们去昆仑山,当猎人去。” 唐渊道:“既然仇深似海,为何现在才想抵抗?” “以前不行的,被他们控制,现在我们跑出来了,我们要为圣火而战。”曹宝宝道。 曹宝宝的话能信几分? 唐渊不敢做决定,他命令开仓,先让这三千人吃一顿饭,然后快马飞奔,送信大司马唐振。 唐振回信很快,信中说:“大梁朝对于各族教派向来宽松容纳,只要是温良之教,导人向善之教,均不会取缔,这件事我可以做主;至于攻打新外,距离遥远,此次打完桑腊,是否继续向西,需要看情况而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既然打通河西走廊,一定要去交河城走一走,看一看老将军闵悦。或许迎他回京,再立新一任安西都护府镇西大将军。而那时,他们距离自己家乡也就不远了,可以安置在安西都护府,如若时机成熟,可以帮他们重建家园。最后,可以接纳他们投诚,但从此以后必须听从大梁调遣,即便将来重建金帐汗国,汗王必须由梁朝敕封。年年上贡,岁岁称臣,除此之外无有可谈。” 看到回信,纳兰信感叹道:“大司马的回信硬气,一杆子支到未来几十年去了,真是高瞻远瞩。” 唐渊道:“大梁朝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只可惜门阀之争消耗甚巨,如若不然,早已统一四海。” 找来曹宝宝,问他是否同意,曹宝宝听说圣火教能被保留,便一口答应了。 入城,检查曹宝宝的军资,还剩下五百匹战马,这些马看起来神俊异常,唐渊问:“你们还有这么多马,为什么说没吃的了?” 曹宝宝道:“这些都是当年我们金帐汗王带领我们缴获的大宛马,当年金帐汗王纵横西域,差一点就消灭大宛国,这些马都是我们的战利品,也被称作神马,你们汉人管它们叫做汗血宝马。这么宝贵的马,怎么可以杀了吃肉呢,太浪费了。” “确实,如果把它们杀掉吃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唐渊高兴了,“来来来,给我选三匹最好的。” 汗血宝马也并不是都一个颜色,比如唐虎看好了一匹大黑马,四个蹄子却是白色的,军中有人说,这种马叫乌骓雪上飞,唐虎哈哈大笑,说自己以后不担心把马累死了。 这匹高头大马矫健如龙,唐虎跳上马背,绕场跑了三圈。 而陈豹选了一匹枣红大马,跨上战马,感觉比平时高了三个头。 唐渊选来选去,选了一匹白马。 “唐将军,这匹马不好。”纳兰信道。 “为何不好?” “泪槽太深,妨主。” “滚一边去,的卢马泪槽也深,却带着刘玄德飞跃檀溪。” 第199章 神秘骑兵 听冯飞马说,老帅唐振对这三千金帐兵还是蛮重视的,他要求唐渊用这帮金帐兵的时候下手轻点。 老帅的意思是,用这三千人给敌军打个样,如果他们过得好了,敌军中有许多被新外人欺压的西域民族都会主动向我们靠拢。 同时,冯飞马还说了一句话,让唐渊格外注意。 他说:“据说金帐汗国的祭坛里,有一个极品战弓,名叫落日弓,是他们金帐人的圣物,据说当年他们的祖先用它从太阳上取下火种,称之为圣火,这把落日弓,比你手里的龙骨弓还要好,已经是超九品的战力。” 唐渊惊讶道:“超九品?大宗师啊?” “是啊,当世有四个大宗师剑客,唯独没有大宗师弓手,否则那把弓早就被人抢走了,现在摆在那里,也没人驾驭得了。” 唐渊苦笑道:“大宗师再厉害,也不至于能从人家的祭坛里把圣物抢走吧?” “不,他们金帐人并不是这样说的,他们的大长老会把弓主动送给能驾驭此弓的人,因为他们认为,这个人是金帐人的祖先转世,除了他没人能驾驭这把弓。”斥候冯飞马是唐琪挑选出来的十三斥候之一,这小子成天到处跑,获得的消息很多,他能知道这些,唐渊并不觉得意外。 最关键的,这些话都是唐振说的,老帅七十三岁,见多识广,他能知道这些就更不足为奇。 得到了这些消息,唐渊去找曹宝宝聊天,他问:“新外人的队伍里还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小部落队伍?” 曹宝宝终于吃饱了,道:“没事的时候我粗略算过,新外人一共是十五万左右部队,其中有三万是被他们奴役的。我们本来有七千人,结果跟你们打仗牺牲了四千。你们的兵很厉害,不好打,你们的盾牌兵和长矛兵列阵,我们拿你们没办法。平时在草原上的打法对你们不管用了。” 唐渊道:“你还能联系上谁吗?” 曹宝宝问:“将军什么意思?” 唐渊道:“我想你也知道,其实咱们大梁朝是最希望和平的,你能投诚梁朝,无论是我还是大帅,都感觉很欣慰。同时我们也会善待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大梁有诚意,值得依靠,你不妨把消息传达给其它被新外人压迫的部落,一起投靠大梁,到时候我们会把你们统一起来,一起重建家园。” “唐将军这话当真?” “军中无戏言。” “那好,唐将军可愿意与我结为安答?” 唐渊看了看曹宝宝,比自己年纪大多了,估计三十出头了,他可不想给自己认个大哥,想了想说:“你今年多大?” “这不重要,”曹宝宝说:“在咱们草原,谁的能耐大谁当大哥,而且小弟的媳妇,还可以陪大哥睡觉。” “……这就算了,咱们汉人接受不了这个。”唐渊略显尴尬地道:“我尊重你们的民族习惯,我不会评价,只是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可以去办,到时候立下功劳足够大,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你,如果能消灭新外,还可以把他们的地盘都交给你们金帐人,建立一个附属于大梁的金帐汗国。” “唐将军瞧不起我吗?你还没回答我,要不要和我结为安答。” “结为安答可以,但是…,我作为第十八师中郎将,总不好给你当小弟的。” “我觉得你比我能耐大,我认你当大哥。” 感觉有点别扭,可唐渊还是答应了,就这样他收了一个比自己大八岁的小弟。曹宝宝看起来三十出头,其实才二十八岁,这倒是有点让人感觉意外。 结拜的时候唐渊才知道,他们金帐人都有属于本民族的突厥名字,而起汉名只是一个风俗,他本名叫“恰武什薄薄”,他的父母觉得“宝宝”与“薄薄”谐音,而他们家族从三国时期,就跟了北魏国姓“曹”,所以他才叫曹宝宝。 这个名字在他们看来很吉利,象征新生命的意思,可在唐渊听来有些萌。所以唐渊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曹破敌。 他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名字,便答应了。 稳定住这三千人之后,唐渊派冯飞马去找唐溯,申请战斗任务,可这时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在围攻兰州的虎贲军突然遭到背后一伙草原骑兵偷袭,损失惨重,据说这支部队,是一支从东部草原驰援而来的弓骑兵部队,七日之内,连克虎贲第九师、第六师、第五师、第八师,最后连战力最强横的第一师都被打残了。 这个消息震动全军。 大司马下令,暂停所有攻城任务,撤回到已占城中,重新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 至此,一路快速反扑的步伐,停了下来。 西征军的作战历程与北伐军恰恰相反,北伐的时候,男贾人在前线布置防御,打得很是焦灼,可一旦突破第一线之后,敌军已经开始崩溃了,所以北伐的时候是开始难,后面容易。 可是打桑腊,一开始很顺利,往后越打越麻烦。 一开始桑腊王采取的是总攻策略,结果没能把唐溯这块骨头啃下来,反遭其害,在大反扑中,如同丧家之犬,狂退八百里,如今桑腊王手下死守兰州的,只有不到三万人。 可是桑腊王命不当绝,在新外汗王调动新一批支援部队还没来的时候,东部草原跑来一支神秘的队伍,这支队伍的战力堪称恐怖。 据说人并不多,才五万人,可这五万人好似草原上的一股龙卷风,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真的是片甲不留,他们好像特别缺铁,当他们把虎贲军打败以后,打扫战场把所有铁器一并带走,就好像虎贲军遭遇了一伙儿穷疯了的劫匪。 这帮人下手极其狠辣,第一个和他们遭遇的第九军,一万人竟然没留下一个活口。而战场上一个敌军的尸体也没找到。 大司马唐振仿佛想起了什么,面色沉重地说:“可能是东胡人。早在五十年前,那时候我、孟丹青、西门真森跟随开平皇帝远征漠北,那时候漠北草原上就有这样一支胡人,常年侵扰大梁边疆,手段如出一辙,而且战力之猛,让人记忆犹新啊。” 第200章 东胡 “打兰州的弟兄们看起来很辛苦啊。”唐渊站在城头,不禁感叹道。 唐渊跟随唐溯来到河州,河州距离兰州急行军只有一天的路程。 从兰州城下撤回来的兵,也来到了河州,此时大司马唐振手里总共还有十九万可调动的人马。 如果从一开始统计,唐溯手里有九万兵,大司马带来十八万,梁军一共是二十七万,如今缺少的八万人,牺牲将近五万,残退一万余,重伤未愈将近两万,其中还失踪两千多人,也不知他们是战死了,还是逃跑了。 无论是变成了无名烈士,还是畏战当了逃兵,在战争时候都是很常见的事。如此大规模作战,“两千”这个数,已经不算大了。 剩下的十九万人,唐振让飞虎军三万驻军大夏城,顶在最前面;唐朔手下典刑带领五万人,驻军东谷,这是一个埋伏,一旦敌军反攻,飞虎军可以放弃大夏城,往东谷跑,典刑会在这里打一场大型伏击战。 剩下十一万人,唐振还没想好如何安排,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摸清楚那伙东胡人的真实意图,大司马认为,东胡人的性格是内部抱团外部孤僻,他们极少与人联盟,这次桑腊王是多大的面子,才能请得动他们呢? —— 东胡人首领【孛儿只斤·札合翰】带领五万人马横扫虎贲军,给桑腊王吞弥桑扎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其实札合翰并不是吞弥桑扎邀请来的,他只是在攻打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顺便想偷袭大同府,抢些物资回家。结果半路上听说陇右地区汉人与桑腊人干起来了,于是跑过来凑凑热闹,他发现,虎贲军装备精良,如若这些装备能穿在我东胡人的身上,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就在虎贲军猛攻兰州的时候,札合翰对虎贲军突发偷袭,一夜之间连破三寨。 这三座大寨里的兵,是轮流攻打兰州的兵,已经累得疲惫不堪,正在休息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突然从背后杀来一支虎狼之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消息传到虎贲大将西门阔那里,西门阔让第一师第九师联合,追杀这支神秘部队,结果中了敌军的埋伏,在一个山谷里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仗打得窝囊,西门阔急火攻心,引发眼疾,双眼通红如灌血,不能指挥大军,现在正在休养,大司马唐振让虎贲中郎将肖飞暂时指挥剩余虎贲军,留在河州城里。 大司马唐振怒冲冲道:“即便东胡人背后偷袭,虎贲军也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我说过多少次,明哨暗哨必须伸出去五十里,你们就是不听!” 毕竟虎贲军不是唐家的部队,否则老帅在盛怒之下,能把那几个中郎将全部撤职。 洪冥善惭愧道:“当时,我们两侧都安排了哨兵,我们算定,敌军是没有力量杀出来的,所以背后就没有安排哨兵。” 洪冥善说得没错,按照当时桑腊王的情况,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杀出来,可是谁能想到,这时候背后杀来东胡人。 大司马反而更怒道:“哨兵、斥候、传令兵,就好像将军的眼睛。你们闭着眼睛打仗,能打赢谁?安排哨兵,充其量不超过一百人,你们就差那几个人了?” 洪冥善哑口无言。 就连坐在一旁的肖飞也面红耳赤,虽然这次被袭的并没有肖飞,可是作为同僚,还是觉得脸上无光。而且他其实也没在背后安排哨兵,他的第二师之所以没挨打,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末将愿整装,再去碰一碰那东胡人!” 帅帐之内空气紧张,肖飞终于坐不住了,站起来道:“第一师和第九师的失败,问题出在大意,我这次去,必然会步步为营,绝不给敌军偷袭和打埋伏的机会。” 帅帐之后,是大帅说话的地方,能与大帅交流的,都是中郎将一级,虽然屋里也有几十名校尉,可他们基本都说不上话。 可这时,突然一个大嗓门子喊了一声:“不如让我们去,我们对付东胡人有办法。” 众人扭头一看,是一个陌生脸孔,这人长得高鼻深目典型的西域面孔。 “你是…”大司马稍一犹豫,看到了这名大汉身旁唐渊,立刻反应过来:“莫非,你就是曹破敌?” “大帅说对了,我就是曹破敌。” “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东胡人?”老帅面无表情:“当年本帅曾跟随开平皇帝远征漠北,倒是见识过东胡人的厉害。那时皇帝陛下就说,这伙儿胡人与普通胡人不同,他们作战异常顽强,所以必须斩草除根,任其发展必留大患。当年,我们二十万人,分三路,把他们一直追到北海,东胡王投海自尽,那时我们才重返中原,本以为他们已经绝了后,却不曾想五十年过去,他们竟然又卷土重来。” 曹破敌的汉语说得不是很利索,对于大司马的话,他也听得七七八八,不过大体听明白了老头子的话,就是说,东胡人很厉害,你不能轻敌,而你又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呢? 曹破敌道:“他们贪财,特别贪财,只要给钱,他们就能走。” “……” 众人都愣住了。 肖飞突然怒目道:“你这蛮子在胡说什么,他杀了我们的人,我们还给他们钱?” 众人的火气被肖飞一句话点燃,纷纷铿锵出声。 大司马摆了摆手道:“大家不必争论,帅帐之内,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如若计策不妥,可以商量,不必争吵。其实曹破敌的办法,并不是一个庸招,想当年汉高祖遭遇白马之围,丞相王平不就是用钱贿赂敌将,最终敌军撤兵的吗?有史可查,所以曹破敌的这个办法也是一个办法。如若东胡人得到钱之后,真的离开了,我们就可以放手消灭桑腊,等我们办完了事,再找东胡人秋后算账。不失为迂回之法。” 大司马一句话,屋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看来大家都默许了这个计策。 那么,派谁去与东胡人谈判呢? 第201章 谈判 有人说,既然这个主意是曹破敌想出来的,那就由他去好了。 可是大司马觉得不放心,第一,曹破敌刚刚投诚,连汉话都说不太明白,对梁朝的情况也不了解,让他当使者不太合适;第二,他是一张西域面孔,汉人队伍里派一个西域人去与东胡人谈判,东胡人也会觉得不太合适。 于是问众人,谁愿意当使者。 当场竟然无人应答。 颇显尴尬。 突然,纳兰信捅了唐渊一下,小声道:“这个活儿接了。” 唐渊小声问道:“你有把握?” 纳兰信道:“我姑姑嫁给了东胡人。” “报告大司马,末将唐渊愿带领使团。” “好!”大司马愤然道:“关键时刻,还是咱唐家人有骨气!唐渊,这个活儿就交给你了,成功与否另当别论,只是敢去,我就给你记一功!” 唐渊成了使团首领,带领二百骑兵向东胡大营跑去。 东胡人的营寨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事,一个一个圆形的帐篷,远远望去好像一朵一朵大蘑菇。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被敌军发现,敌军派来一哨人马手持武器冲了过来,这时唐渊不走了。 敌军见唐渊并不是来打仗的,于是来问意图,听闻是来和谈的使着,东胡人倒也没为难唐渊,只是让二百骑兵留在远处,让唐渊带领十个人进入营寨面见东胡王孛儿只斤札合翰。 本以为札合翰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可是一见到本人,唐渊倒是感觉眼前一亮。 草原多壮汉,魁梧高大,宽颧红腮大圆脸,可这位札合翰,看起来却小巧了许多,而且是典型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眉清目秀,看起来更像一个汉人。 乍一眼,竟然让唐渊想起了最开始见到唐琪的感觉,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面前这位绝不是女扮男装。 “你在大梁军中,官居何职?”札合翰并不拘泥礼节,省去所有过场,坐在虎皮椅上,直接问道。 “西征军第二副帅,兼任第十八道军中郎将。”唐渊在吹牛。 不过唐渊心里还是有底气的,离行前,唐振教了他几招谈判的技巧,他与唐渊说,去了敌营之后,说话要大开大合,绝不能显得怯懦,必要时候,该吹牛就吹牛,将来有什么事,我替你兜着。 有大司马撑腰,说话必然硬气了许多。 “你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九!” “二十九?”札合翰苦笑道:“看面相,我还以为你与我差不多大,没想到已经二十九岁了。你这次来,要与我说什么?” “我这次来有两个要求,第一,要求你们退还虎贲军的装备,第二,要求你们快速撤离陇右战场。”唐渊道。 “条件是什么?”札合翰道:“我想大司马派你来,总不会就是来给我下命令的吧?” “当然有条件,大司马说了,让你开。” 帐里突然轰然大笑,札合翰和他身边的几位圆滚滚的大汉,笑得前仰后合。 这几位大汉,虽然没唐虎高,可他们的体重绝对在唐虎之上,真不知会不会把马压塌。 圆滚滚,仿佛相扑跤手一般,难怪都说东胡人战力猛。 “让我开条件,你知道我的胃口有多大?”年轻的东湖王站起身道:“我要你们整个梁朝,你们给得起吗?” “请大王说话客气一点。”突然纳兰信说话了:“大王有鸿鹄之志,可你手下区区五万人马,还想吞并大梁,岂不知蛇吞象,连一只脚也吞不下,就活活撑死了。” “放肆!” 纳兰信的一句话,好像地雷丢尽了熔炉里,咣当一声炸响,屋里众人愤然开骂。 众人同仇敌忾,要求东胡王杀了这个人。 唐渊冷眼观察,屋里所有战将都极其维护面前这个英俊小生,真不知这个人是如何办到的。 东胡王冷笑一声,示意大家不必争吵,他道:“让我们撤兵也行,先送来十万两黄金,另外让你们大梁皇帝多开几个商道,让我们东胡人可以与梁朝人做生意。至于刚才你提到的装备,你就别想要回去了,那些东西本应该属于我们草原雄鹰,那么精良的装备,穿在我们的身上,才最符合它们存在的意义。” 十万两黄金? 换算一下就是一百万两白银,这些钱对于富裕的南晋来说,真的不值一提,可是对于连年混战的大梁朝来说,简直是要了命了。 “十万两白银我们还是有的,黄金绝不可能。另外,开通商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们,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撤兵,然后派遣使者去洛阳面圣,恳请圣人开通商道。” “不行,钱一分不能少,商道也必须先开通,否则我们就不撤兵。” 谈判谈到这里形成了僵局。 其实,双方都有让步,只是让步的程度不同罢了。 话里话外,唐渊放弃了追究装备的事,而东胡王也答应撤兵。 这时唐虎说,回去找大司马,让大司马定夺,唐渊却说,事事都问大司马,还要我们这些使者干什么? 与纳兰信商量,纳兰信说:“不如权且答应。” 唐渊道:“我也想,可是他们不见兔子不撒鹰,怎么办?” 纳兰信道:“就跟他们说,兔子是切碎给他们的。” 唐渊沉思良久。 “你到底能不能做决定?”东胡王突然狡笑。 这个东胡人长得确实很不错,只是笑容中带着一抹邪气。 唐渊道:“我的权力确实不允许我完全答应你,不过我这次来,也带来了大司马印,我可以答应先开一个商道,至于打开哪个商道,你可以选。而钱,我不会一次性都给你,不是我不想给,而是没有那么多。不如分为十次,以岁贡的形势,分十年给你们。如果你能答应,我们现在就签字,如若不能答应,我也无能为力了。” “十年太长。” “不长了。”唐渊难道:“我想你也知道,大梁朝连年混战,军队开销巨大。我能答应你,已经是咬牙答应,希望大王不要得寸进尺。” 第202章 密谈 谈判的双方其实都明白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之所以有的谈判谈了很长时间,其实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自己一方争取最大的利益。 真正决定谈判的并不是谈判桌上的一群人,而是背后的实力,当一方的实力远远超过对方的时候,谈判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是屈辱性的。 不过现在,情况并没那么糟糕,双方都有谈判的筹码,互相掂量着对方心中的筹码。 谈判持续了一个时辰,以最开始双方定下的基调继续谈一些细节问题。面对开通商道这样的复杂问题,在唐渊离行前,唐振就已经考虑到了,所以这次陪唐渊来的还有一位帅部秘书郎,这位秘书郎是专门负责谈判的,以前在户部、礼部、工部当过侍中。对于梁朝的各种政策,几乎能做到了如指掌。 其实这次东胡王跑来河西战场,目的就是为了捞点好处,他可没想帮谁打仗,现在不但抢到了东西,还有意外收获,东胡王已经有些满足了,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还有另外的一些想法,他提出要与大梁和亲。 被唐渊当场拒绝。 唐渊认为,这种和亲是具有侮辱性质的,表面上是侮辱皇室,其实是在侮辱整个大梁朝。大梁朝几千万男儿,保护不住一个公主吗? 要公主远嫁漠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在双方和平的情况下,你以臣子的身份来求赐婚,皇帝陛下为了体现圣恩,可以把公主嫁给你,毕竟公主也是要嫁人的嘛,可现在东胡人大兵开到,来谈这个问题,就好像一个土匪,拿着刀跟一个哥哥谈判,让你把妹妹嫁给他。 没得谈。 后来还有一些小细节,谈了老半天,才开始形成书面。 这时东胡王札合翰把所有人都撵走,只留下唐渊一个人。 唐渊有些纳闷,我们之间还需要说些什么悄悄话吗? 这时相貌异于其它东胡人的小白脸东胡王走向唐渊,唐渊坐在毯子上,目光略显茫然地看着他,他突然蹲了下来,与唐渊对视。 他目光促狭而玩味,就这样盯着唐渊,良久才道:“你喜欢我吗?” “……?!” 唐渊心里一惊,这叫什么问题? 如何回答? 这时候唐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莫非眼前这位东胡王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大王醉了。”唐渊说。 “哼,我们东胡人平常都是把酒当水喝的,这两杯酒,我怎么可能会醉。”他阴黠地笑了笑:“不如跟我去漠北,信我的,不出十年,大梁朝整个都是我的,我们东胡人蓄力已久,你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我们五支部队其中的一个,如果我们没有这个实力的话,也不敢跑到你们大梁的地盘来打猎,你说对吗?” “大王兵强马壮,但我大梁朝的男人也不是孬种。希望大王多考虑和平,而不要考虑战争。战争是要死人的,你的士兵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你作为大王,应该体恤百姓,而不是带领你的子民投向火海。”唐渊说。 “怎么做大王,不用你教。我打小儿就会。我是带兵的天才,也是当王的天才,我可以看透每一个人的心。不过你很令我失望,看来你并不喜欢我。” “大王的汉语说得很好,很令人佩服,不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喜欢’这个词的含义。或许你用‘投靠’二字才更合适。” “我的母亲是汉人,我怎么会说错呢?” “既然你的母亲是汉人,她没教你读书吗,没教你什么是仁义礼智信勇严温良恭俭让吗?” “你说的这些,恰恰与为王之道相反。要想当王,就必须利用这些,而不是遵守这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东胡王叹了口气,“我的母亲生了十四个孩子,她哪管得过来呢,算了,我对你很失望,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在文书上签字画印之后,你可以离开了,希望将来我们不会在战场上见面。” “我也不希望。” 走的时候,年轻的唐将军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但他并没把他们的私密谈话告诉旁人,连陈豹唐虎也没告诉,因为他觉得丢人。 如果这小子果然有那种奇怪的癖好,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他的目标呢? 难道,他以为我也是? 靠! 为什么会给人这种感觉,年轻的将军心里不是很舒服,回到帅部复命,大司马对谈判结果好像早有预料,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 老帅看起来有些发愁,因为谈判金额实在是有些高,如果继续发生战争,这些钱足以把大梁朝的经济压垮,大梁朝的税已经很高了,大司马为此有些忧心忡忡。 叹了口气道:“我唐振也不想签如此屈辱的条约,只希望我大梁朝能尽快强盛起来,威仪四方。派人先给他们送去十万银子,不过有一个要求,必须把帐篷都收好了,退兵一百里再给。” 送钱的事没让唐渊去,唐渊回到师部有些闷闷不乐。 这时一个神清气爽的小女兵蹦蹦跶跶走了进来,她看起来挺高兴,手里还抓着一只兔子,兔子还在蹬腿。 “我就知道你能成功。”林巧儿笑着说:“谈判这种事,派你去最合适,你这人忽而硬气,忽而圆滑,变脸像翻书似的,不去谈判简直是浪费。” “挖苦我很有趣吗?”唐渊让林巧儿坐下,突然他有个问题想问,眉毛挑了挑道:“哎,巧儿姑娘,我问你……问你一个问题。” 见唐渊神秘兮兮的,巧儿姑娘突然警惕起来:“什么问题?” “你说……你说……” “你倒是说啊。” “算了,不说了。”顿了一会,唐渊突然站起身,手掐刀柄,问道:“你看本将军是不是雄壮威武!” 林巧儿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你今天看起来为什么神经兮兮的,你碰见什么怪事了?” “是的,我碰见一个很怪的事,一想起来就恶心。” “什么事,跟我说说。” “小孩子家家,还是不要听了。” 第203章 意外 巧儿姑娘说唐渊一点儿也不雄壮,照比她爹差远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照比陈豹唐虎也差了许多,连岳普倪瓒曹破敌你都不如。 少女说话向来尖酸刻薄,唐渊已经有些习惯了。 少女把兔子开膛蜕皮,顿了一锅兔肉,两个人吃得开心。 少女还说,要用兔皮做一件肚兜兜,说这里太冷,她容易胃寒。 这种话她也跟唐渊说,唐渊有些脸红,少女见唐渊脸红,她羞笑着跑开了。 “死妮子,戏弄我!” 突然觉得憋气呢,站起身喊道:“把部队给我集结起来。” 屋外站着的张嘎突然探头问道:“将军,这是要干什么?” “你甭管,本将军要出去转一转。” 唐渊到底要干什么,大伙儿都猜不透。 他连帅部也没通知,突然把兵带到了兰州北面,他说,不久后新外援军一定会到,我们藏在这里不打仗,只等着抢敌军的物资。 他没有军令就把军队给带走了,走出去好远才派人告诉大司马,说,他出去找点吃的。 大司马看了看唐渊的行进路线,搞懂了这小子要干什么,笑骂臭小子太鸡贼。 不过他这样做其实是有风险的,老帅轻捋胡须想了想,最后竟然微笑着同意了。 唐渊在广袤大地上布置大量斥候,等了三天,终于得到信了,敌军约有七八万人,往这边赶来。带了大批的牛羊和草料。 唐渊命令部队集体隐藏起来,这三天,在这黄土高原上,他用绳索把士兵都拉到了悬崖的上面去,准备了大量的易燃之物,和大量的石头。只要敌军从这里走,保证切断他们的部队,一阵疯抢,能抢到多少算多少。 为了布置这个战术,一万人累了个半死,因为他们要多弄出几条路来,这三天没少修路,同时挖了许多陷马坑,布置绊马索,还准备了许多滚马钉。 敌军先头部队来了,西部草原人都是高鼻深目,还有不少红头发的,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浑身野性。 唐渊趴在悬崖上面,脑袋上绑着着一棵小树枝,曹破敌趴在他的旁边,突然道:“我看到我表哥了。” “你表哥?” “是的,我姑姑家的大表哥,夏侯宝宝。” “……”你家人跟“宝宝”两个字干上了? 这话唐渊当然不能说出口,而是道:“你有把握说服他投靠梁军吗?如果能的话,无论是对你们金帐人,还是对梁朝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将来重建金帐汗国,也更硬气一些。” 曹破敌道:“我大表哥的媳妇是新外人,还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他如今已经是新外王心腹大将,估计够呛了。” “未必。”唐渊道:“可以去试试看,万一他同意了呢,到时候作为新外王心腹大将叛变,对新外军的打击可谓不小。” 白天的时候唐渊没下手,到了晚上,敌军的羊群慢慢过来了,唐渊突然下令,放火! 活羊带不走,烧熟的也行。 一排排大石头滚滚而来,无数火箭铺天盖地,夜空一片红色。 敌军突然大乱,羊群四散,可他们走不掉了,唐渊早已把各个路口堵死,就要在这山沟沟里,来一次烤群羊。 敌军一看后方火起,立刻返回,陈豹带领三千骑兵从两侧杀出,敌军一片大乱,堵住山路,敌军怎么也闯不进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沟里一片大火越烧越旺。不久后,已经能闻到羊油的香味。 战斗持续到天明,唐渊已经带着人跑了。 新外王契苾何力看着满地烧毁的牛羊尸体,气得咬牙切齿。 上次契苾何力带来八万人,结果在梁军的大反扑中,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带着三万人跑了,剩下的五万人大部分都死了,还有一部分投降了。 他刚跑了不久,又听说兰州守住了,而且东胡人也冲过来帮忙。 桑腊王吞弥桑扎的使者骗他说:东胡人是桑腊王用三万只羊请来的。 契苾何力信了,他觉得,如果三家联手,必然获胜,于是这次他连活羊都带来了,要跟大司马唐振决一死战。 可是万万没想到,马上就要到兰州了,他带来的羊被烤熟了一半,带来的许多草料,几乎都烧得没剩下多少,孤注一掷的契苾何力气馁地蹲到地上,发楞。 这一战,其实他只是损失了两千多兵力,可是牛羊草料没了,他反而更懊恼。 这时夏侯宝宝对他说:“虽然牛羊死了,但不耽误吃嘛,切开亮干,给士兵们发下去,带着肉干打仗。虽然被抢走了一部分,可我们还是有一战之力,只是将来布置战术的时候,必须求快,而不能求稳。” 契苾何力叹了口气说:“只能如此了。”站起身骂道:“敌将太狡猾,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可惜我八万大军,愣是施展不开。” —— “哈!来,大家吃烤全羊!管够!” 唐渊带着一大批烤全羊回来。 唐振哈哈大笑,问唐渊,你是怎么知道敌军会带着活羊来? 唐渊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本打算抢点什么算什么,竟然有意外收获。 唐渊带着东西回来,许多部队看着眼气,比如虎贲中郎将肖飞,就很不开心,他认为,唐渊用一千多人命换来的烤全羊,吃着反胃。可他却只字不提,唐渊这次偷袭,还杀死了两千敌军。 东胡人得到钱之后真的离开了,大司马唐振已经开始布置新一轮作战计划,命令唐溯带领神策军主攻兰州,飞虎军和虎贲军负责拦截支援部队。大司马亲自登上战车,遥望战场。 兰州城再次陷入火海。 大司马并没说不让用火攻,唐溯下了狠心,命令七万部队集体上火箭,把兰州城变成熔炉。 大火扶摇而起。 眼瞅着城头上有人烧成了黑炭。 战争之残忍,不可细表。 新外军从北门冲出,与虎贲军肖飞部拼杀一处,虎贲军打得吃力,飞虎军黄英、陈罪前去支援。 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双方疲惫不堪,均撤兵。 新外王契苾何力质问吞弥桑扎,东胡人在那里? 吞弥桑扎答不上来。 契苾何力大骂吞弥桑扎言而无信,双方竟然在城里干了起来。 第204章 抢夺 这是不是很可笑,大司马亲自带兵来打桑腊,可最后消灭桑腊王的竟然是他的联军。 新外王契苾何力拎着桑腊王吞弥桑扎的人头来见征西大帅唐振,请求和解。 大司马设宴款待契苾何力,并拟书快报京城,为契苾何力请皇封藩王。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跑上几天,此时梁军已经开进兰州城,而许多桑腊人害怕被报复,携家带口纷纷往昆仑山走去。 大司马下令,安抚百姓,说:大梁皇帝心胸宽阔海纳百川,容得下任何民族之百姓,只要服从《大梁律》者,皆是良民,皆是我大梁之子民。 “国大而能容,方能长久。”唐渊感叹一句,对林巧儿道:“巧儿姑娘,我发现你这人的命挺好,一路蹦蹦跳跳的,也就吃了两天干粮,现在有酒有肉,你可是生活滋润。” 林巧儿笑嘻嘻美滋滋,不说话。 曹太后见加急战书,大喜,册封契苾何力为【辛突厥王】,同时册封曹破敌为金帐汗王,曹太后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她活生生把新外王的地盘减少了一半,在他家的旁边,还给他安排了一个致命的敌人。这一招与辽国东征大帅萧天警安排扶余人和鱼羊人的办法如出一辙。 曹太后的回信文字很多,其中还包括如何安置圣火教的问题,她还要求,突厥王把女儿嫁到皇宫来,为皇帝侧妃,契苾何力有八个儿子,要求把其中四个送到洛阳,安排他们进国子监学习文化(这就是一种软禁),同时要求金帐汗国把圣火教总祭坛和大法师放置在洛阳,从此以后,金帐王更替祭拜圣火,要到洛阳来祭拜。 大司马赞道:“曹太后虽为女子,其目光之高远,不在男子之下。” “虽然桑腊王已死,但,尚有残部占据河西走廊三郡。”大司马命令道:“契苾何力,你带兵返回突厥国,路过张掖的时候,顺便拿下,随后你们便可以直接回国。拿下张掖以后,唐溯带兵攻打酒泉、敦煌,打通河西走廊之后,本帅要亲自去一趟交河城,见一见老友闵悦。” 梁军势如破竹。 一走一过草碳皆飞。 唐渊作为神策先锋,第一个闯进敦煌,发现这里的葡萄干特别好吃,买来一些,送给巧儿姑娘。 这时金帐汗王曹破敌来找他大哥。 “唐渊安答,我就要离开了,此次一别,今生能否再相见也是未知。”说到这里,魁梧大汉激动了,掉下眼泪来。 见女人哭,一般不让人觉得奇怪,突然见到这八尺虬髯大汉泪如雨下,唐渊颇为感动。 送君十里,还把八品蛇信弓送给安答作为礼物,这时曹破敌说,唐渊安答好好修炼,将来圣坛挪到洛阳,大宗师落日弓也会别送过去,我会与大法师说,如若唐渊安答拉得动,那便送给你。 大宗师弓到底有多狠,唐渊并不清楚,其实王操天送他的龙骨弓已经让他觉得有些吃力了。暂时还不考虑落日弓的事,只是感觉到义弟的一番情义,二人洒泪分别。 突然传来圣旨,要求大司马唐振立刻返京,不得去往交河城,至于接洽闵悦的事,交给曹圣去办。同时命令神策军把战线向西推进,以后陇右不必驻兵,要求陇右军专门保护河西走廊,太后下令,封赵光礼为长安将军,带领一万玄甲军驻守,赵光旭为潼关将军带领一万玄甲军驻守。玄甲军增至十四万。 见圣旨,大司马暴怒,怒摔圣旨,回京。临走,命令神策先锋唐渊抢在曹圣之前进入交河城,捅出娄子,我给你兜底。 大门阀发力与太后争抢地盘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唐渊有些心慌,不过他并没有畏缩,已经从唐溯那里凑够一万人,开往交河。 路途遥远,远超想象,唐溯给唐渊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和水车。 “我草!交河城这么远吗?” 戈壁滩绵延千里,都看到骆驼了。 “把那些野骆驼给我逮住!快去!” 唐渊已经好久没好吃到肉了,为了抓几只野骆驼,派出去一百骑兵。结果最后还跑了三只,只逮住两只。 “哈哈哈!头一次吃骆驼肉。来,把骆驼皮给我留下。” “小凤,你要干什么?” “做一套衣服,一套被褥。” “唉,是给我做吗?” “滚一边去。” 唐虎自讨没趣,唐渊要做衣服被褥,自然是给巧儿姑娘做的。 一路颠簸,多亏有巧儿姑娘陪伴解闷,这时唐渊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中郎将都喜欢金屋藏娇。这时候巧儿姑娘已经成了他的女人,照顾一下媳妇,也是应该的。 可是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兄弟,最后他还是决定给陈豹唐虎做了两顶帽子。 唐虎看了看骆驼皮做的帽子,嘴一撇道:“都说长嫂如母,可咱家小嫂嫂做的帽子照比我娘做的确实不怎么好看。如若是我娘给我做,一定是压边的,你看这个算什么,就是随便缝一缝。” “唐虎,你差不多就行了。”陈豹戴着歪歪斜斜的驼皮帽子道:“小嫂子才十七岁,初为人嫂,能给小叔做一顶帽子已经很不错了。再说这骆驼皮比马皮还要厚,你要多体谅才是。” 曹圣发现唐渊也在往交河城走,心中老大不痛快。 而且唐渊这个家伙行动速度太快,曹圣在后面紧随不舍,还是跟不上。 这时老头子阴冷一笑,写信给太后。 可是路途太过遥远,等待太后的回复,那可就太慢了。于是曹圣又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往交河城,交河城里的那位,可是当今太后的亲舅舅,与曹圣之间,自然也是姻亲关系。 眼瞅着曹圣的快马斥候从身边跑过去,唐渊眼睛眯了眯道:“逮住。” 陈豹唐虎骑着汗血宝马,追出去十里,抓住斥候,扣押书信。 “大司马器重,让我来办这件事,我自然不负重托,而且他也说了,不怕我捅娄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们必须在曹圣之前计入交河城,如若能接替闵悦老将军驻守交河,那就更好了。如若不能,也要强占一半关口,并且站住脚。” 第205章 选择 唐渊终于提前一步闯入交河城,可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却被满目疮痍的废墟所震惊。 交河城里到处都是黄泥墙小窗户的西域建筑,只是人去楼空,毫无生机,荒凉景象散发着沙漠才有的死亡气息。 这里连一个活物也没有,狭窄的巷弄街道两侧,到处都有曾经战斗过的痕迹,在个别角落里,还倒着几具干尸,看他们的服装判断都是高鼻深目的西域人。 地上还能见到已经锈蚀严重的铁箭头。 从种种迹象上来看,发生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战斗,也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那么,传说中的大梁战神闵悦,他人呢? 他和他的白首兵,难道都人家蒸发了吗? 又或者,他们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是消息一直未能传达到洛阳? 种种谜团闯入年轻将军的脑海里,让他的眉头不禁皱起。 “奇怪,这里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了?”林巧儿本打算到交河城里好好享受一下西域特色的美食,可当她来到这里,看起来比唐渊还要失望。 “我有一件事搞不明白,既然交河城早已成了废墟,那么那些传言是从哪来的?大梁朝曾经十几次派人绕道赶往交河,结果都失败了。他们都是一去不返,那时候我就觉得可疑,而且我还在考虑过,如果交河城里还有人的话,闵悦将军怎么可能四十年不派人往洛阳传递信息呢。即便关口被敌军封锁,可是作为军人,即便是没路,几个人带上足够多的粮食,翻山越岭也会赶回洛阳报信。”唐渊蹲在地上,看着一具干枯的西域士兵的尸体。 纳兰信道:“这里面一定有人设计过,不让大家知道真实情况。” 唐渊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现在考虑,会是谁隐瞒了消息。其实三大门阀和皇室都有可能。三大门阀并不希望闵悦回来,所以他们有可能封锁消息,不让太后知道。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太后已经知道闵悦不在人世,却又想用他的威望来牵制三大门阀,如若是这样,太后一定要大司马立刻回京,而不让他去见闵悦这件事,也就能说得通了。” 纳兰信疑惑道:“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如若闵悦将军不在了,交河城应该落到胡人手里才是,可是这里连胡人也没有,这也是一个问题。” 唐渊道:“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或许由于这里缺水,所以交河城人已经集体搬迁了,而闵悦将军自然也会离开。可是他们能去哪里呢?曹破敌跟我说过,大约十年前,他们的战神在交河城落败,随后金帐汗国一蹶不振才被新外人占据家园的,也就是说,十年前闵悦将军还是在这里的。难道说,我眼前的这具尸体,就是那伙金帐人的尸体?看来他们已经杀进了城里,既然如此,闵悦将军的遭遇一定也艰难。他们在这里展开了巷战,而且异常惨烈。你们看这墙上,到处都是武器磕碰过的伤疤,可想而知,在这条小巷里,曾经死过多少人。” 年轻的中郎将看起来有些情绪不高,因为他也是一个年轻的军人,在军队里,大家一提起大梁战神闵悦将军,都会觉得精神一震。他就好比梁军的军魂一样,牢不可破。如今突然感觉闵悦将军其实已经早就不在人世,这个消息让唐渊有些无法接受。 看着荒凉的交河城,唐渊又陷入沉思,这次他考虑的问题主要落在了曹圣的身上。 曹圣一路紧紧跟随,他作为曹太后的叔叔,他是否知道这件事呢? 半日后曹圣的部队赶来了,可是他并没让士兵进入交河城,而且他连大寨都设置在距离交河二十里的一个小河的旁边。 他只是带来四个扈从,从大寨里跑来交河城。 虽然一路勾心斗角,可在唐渊心中,这位老将军还是值得敬重的,于是他礼貌接待。 曹圣呵呵一笑道:“跑得很快嘛。” 唐渊汗颜道:“有责在身。” 曹圣连忙点头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按照年龄,曹圣是唐渊爷爷辈的,老头子其实是一个看起来很随和的人,说话的时候也是微笑着的,而且很能体谅人。让唐渊觉得在他面前很放松。 曹圣对唐渊说:“咱们单独去那边走走?” “哦,好。” 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众人见两位中郎将情绪和缓,是想单独聊点什么,便主动退避,没跟他们走下去。 “我想现在你也明白,为什么太后让我来,而不让别人来,而我又为什么把部队大寨扎在城外了吗?”离开大家的视线,曹圣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暗。 唐渊道:“或许是明白了。” 曹圣伸手点了点唐渊:“太后一定会很失望的,因为这个秘密已经不可能再保守下去了。而她并不希望这个秘密被揭开。” 唐渊看了看身后的部队,道:“那又怎么办呢,这么多人不可能做到保密的。” “也不是没有办法。”曹圣的这句话说得有些阴冷、 “嗯?”唐渊一惊,当时脑海中划过一个很危险的念头,莫非,曹圣要杀了这一万人? 可很快,年轻的将军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问道:“你是想让我们驻军在这里?” “不只是这里。”曹圣道:“太后其实也是我的侄女,我想这一点你很清楚。我作为她的叔叔,必然要全力帮助她振兴皇室。毕竟皇帝赵策还太年轻了,需要我们的扶持。我知道你是唐琪一手提拔起来的,哦,抱歉,我直呼了皇后娘娘的名字,不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作为带兵之人,希望不会那么矫情。” “不会。”唐渊说。 曹圣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太后的安排,所以我才敢跟你说这些话,唐琪既然嫁入皇室,而且还给圣上生了孩子,那么现在她已经是皇室的人,而不再属于哪个门阀。而你,表面上还是唐氏门阀的人,可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要你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206章 抉择 唐渊没有马上回答。 曹圣笑了笑,继续道:“我混迹军旅几十年,太知道站队的重要性。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每一个将军的归属与第一个提拔他的首官秘密相关,内心深处,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这名首官的人,因为你们之间,有知遇之恩。知遇之恩,多么难得啊。首先是这位首官对你的认可和欣赏,才会给你战斗的机会,当你冒着生命危险获得成绩之后,首官就会把你当做是她的亲信,而你心中也能深深体会到这一点,你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牢不可破的信任关系。尤其当这个人还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成了皇后。如今唐琪的位置很尴尬,他是唐家和皇室之间的桥梁,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是一叶扁舟,如若想坐稳皇后的位置,她还需要有独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你,就是。” “不知曹将军为何与我说这些?你是想跟我划清界限,还是达成联盟,还请名言。”唐渊道:“我唐渊参军那日起,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我参军只为驱逐鞑虏,解救大梁百姓于水火之中。对于梁朝内部的门阀之争,我毫无兴趣。” “如若是那样,你就更应该向皇帝靠拢。皇帝陛下虽然年轻,可他乃是仁人之君,只有彻底消灭门阀势力,大梁朝才能长治久安。”曹圣说。 “皇后唐琪对我有知遇之恩,大司马唐振对我也有,让我做背叛的事,绝办不到。”年轻将军愤愤道。 “假如皇后唐琪与大司马唐振之间有了矛盾,你会支持谁?”曹圣逼问道。 唐渊道:“唐振乃是唐琪的义父,他们之间恩如亲父子,不可能反目成仇。” 曹圣冷笑道:“权力面前,即便是亲生父子,情也很薄。” “我看未必。” “你还太年轻。” “不必再说了。”年轻将军脸皮很白,一生气,立刻出现怒红。 可是曹圣根本不在乎唐渊生没生气,继续逼问道:“我要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我说是假如,假如现在唐振要杀唐琪,你肯不肯?” “不肯。” “假如是唐琪要杀唐振,你肯不肯?” “亦不肯。” “我很失望地告诉你,这件事迟早会发生,我希望你尽早考虑好,你到底会支持谁。”曹圣摇了摇头。 唐渊望着远方道:“假如他们父女反目,我会帮助弱势的一方逃出生天,当然,这一切都必须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到时候,恐怕不会留给你这个机会。”曹圣感叹道。 “呵呵,我命由我不由天。”年轻将军一摔袖子,“曹将军,今日我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我唐渊的未来不用曹将军费心。我有我的信念,我有我的兄弟,我有我的部队。门阀之争与我没有关系,假如将来门阀开战,我便会离开军队,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会对我想帮助的人说上一些话,如若那人也想离开,我会带着那人走,可如果那人执迷,我也无能为力。告辞!” “唐渊,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是你做决定的最佳时机。或许也是最后的时机。” “曹将军,我也奉劝你一句,如果把我逼急了,你怎知我不会是下一个大梁军阀?我已经听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留在交河城,我想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可以,我可以留下来,但是这座古城已经成了废墟,而且附近没有水源,我不可能待在这里,即便是重建安西都护府,我也要找一个与水源的地方,重新建城。” “那你现在找到新城址了吗?” “……还没有。” “那你也别费力去找了。”曹圣突然呵呵一笑道:“你这个人不好对付,说了半天,我也没搞懂你到底是谁的人。不过这并不要紧,只要你心中还想着驱逐鞑虏,保卫梁朝,你就依然是一个可用之人。你舟车劳顿一路快跑,结果你并不知道交河城已经集体搬迁了。我想大司马也不知道。如今闵悦老将军正在塔里木河边儿上重建新城呢。老将军是否会让你接替他的位置,你还需要我手里的一份密旨。唐渊接旨!” 唐渊看了看曹圣从袖筒里掏出来的东西,金黄色的卷轴,看起来级别很高。 曹圣大声道:“曹太后懿旨,封胶东人唐渊为安西都护府云麾将军,见到闵悦将军,二人详细交涉,最终闵悦将军是否把安西将军印和虎符交给你,还要由老帅亲自定夺。” 把太后懿旨交给唐渊,让唐渊带着卷轴去见闵悦,而曹圣则继续跟在后面,一直要把唐渊“护送”到新交河城去。 新城距离古城还有两日的路程,这两日唐渊心乱如麻,其实他并没有故意骗曹圣,在他自己内心深处,真的无法对唐振和唐琪做出取舍。假如将来这两个人反目成仇,自己到底会听谁的,让他觉得很是纠结。 自己是唐琪一路提拔到中郎将位的,按理说,她是自己的旧主。 可是唐振对自己也不薄,岂能昧着良心与老帅刀兵相见呢? 陈豹看出唐渊心情沉重,来问何事。 唐渊知道陈豹性格,其人性格极其傲慢,做出的决定往往太过气盛,不足以讨论心中所想,可他又不想驳了二弟的面子,于是把唐虎和纳兰信也喊来,一起聊一聊这件事。 唐虎说:“要我说这事儿不必纠结,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他们谁混得好,咱帮谁。” 唐渊面无表情,没说话。 陈豹道:“要我看,做人一定要从一而终,这样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咱们是唐琪一手提拔,就不能忘了旧恩。而大司马之所以现在对我们好,是因为我们已经被唐琪培养起来了,而且这支部队,本来也就是唐琪的部队,我们怎么好倒戈他人呢?” 唐渊抬眼看了看陈豹,没说话。 纳兰信一笑道:“这还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大问题,这件事必须谨慎,要我说,咱们现在最好不要着急表态,只要做到内心有数变好。其实我觉得,唐虎的说法是最现实的,也是明哲保身之道。可是要想干大事,还是要像二将军说得那样,跟准一个人。” 第207章 驻军 唐渊突然有了主心骨,在进入新交河城之前,来见曹圣。 曹圣虽然谈笑风生,可是看来总是那么阴森。 唐渊说:“我决定了,帮唐琪,但不害唐振。假如有一日,唐氏门阀反叛,我不会跟着造反,也不会去镇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哈哈哈哈!”曹圣大笑道:“太后还有一道懿旨,这道懿旨本打算是进城之后再用的,现在我认为已经没用了,就当着你的面,烧了它。” 这道懿旨上到底写了什么,唐渊并没看到,但是听曹圣轻描淡写地说:这道懿旨,是太后让闵悦考验你,如若觉得你能用,就把安息大印交给你,如若觉得你不行,就把你撵走回莫州去。其它的你不必多心,太后总不能让我们要你的命,毕竟,你也是我大梁军中的人才嘛,如今虽然收复河西走廊,可是大梁朝的敌人还很多,正是需要良将的时候。比如这安西都护府,如若没有良将坐镇,太后娘娘怎么会放心呢。对吧? 此时已经是至德五年,在行军路上过的年,过得一点儿年味都没有,现在还没出正月,他们来到了新交河城。 新城里喜气洋洋,听闻曹圣带兵前来,大梁战神闵悦老将军,亲自出来迎接。 当唐渊看到老将军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心中赞道:这小老头,精神头可是真足。 闵悦长得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可这人的头脑一定极其灵活,给人一种精神使不完的感觉。如今他已经年近古稀,还是活力十足的样子,他在西域的声望极高,当地无论是汉民还是西域本土人,对他都十分崇敬。 据说,有北方草原民族入侵的时候,当地土着部落没少帮忙,难怪他能在没有得到任何朝廷支援的情况下,能坚守安西都护府四十年。 交河城照比中原大城市自然是小了点,可是经过最近十年的扩建,已经颇有规模,城里商贸往来频繁,如今听说河西走廊被打开,商人们跃跃欲试,又要重开丝绸之路,去中原经商。一时间交河城里的人越来越多,根据初步估计,已经多达三十万人。 三十万人的城市,在连年混战的大梁朝,已经算作是中型城市规模了,当然,照比洛阳那样百万人口的超级大城还是没法比,可如若让唐渊待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觉得荒凉。 老将军闵悦听说了唐渊的履历,眼前一亮,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如你。不过你小子这么年轻就要接下如此重担,我倒是担心把你给压垮了。不行不行,即便有太后懿旨,我也不会立刻把将军印交给你,不如这样,我再留下一年,这一年里,你办事,我看着,如若你果然能胜任,我也走得安心。” 镇西护国将军闵悦,一心为国,值得敬重。 不久后,曹圣离开了,不过他这次走,并没把部队也带走,他只带了一些粮食和五百骑兵卫队,并且还会要引领一大批商队向中原走,一路上他负责帮忙通关,再次打通这条尘封四十年的商道。 这条商道一旦打开,对大梁朝和西域地区的经济发展,有莫大的好处。不光是安西都护府,还有西边更遥远的地方,一直到波斯、拂林,那里的商人也会闻讯而来。 曹圣这次走,本打算带上那些驻守交河四十年的老兵回家乡,可是,老兵们已经和当地土着女子结婚生子,繁衍后代,多是一群六七十岁的老头了,大家已经把这里当做第二家乡。即便现在千辛万苦地回去,家里父母估计早已不在人世,所以这次跟着曹圣回中原的,只有寥寥几十人。 这些人想回家看看兄弟姐妹是否还在,又或者他们参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妻子孩子,这次回去看他们一眼,了却一桩心愿。但是道路如此漫长,风烛残年的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倒成了未知数。 —— 一阵敲锣打鼓声,街上一对佳人左冲右突。 一名俊俏女子,活跃在人群之中,身后跟着的就是年轻的将军唐渊,二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混进人群,来逛街。 唐渊突然揉了揉鼻子道:“西域女子多有高鼻大眼,甚是美妙,如今二弟陈豹也二十岁了,应该有个家了。我作为大哥,不能不为二弟考虑婚姻大事。哎,林巧儿,你别成天乱蹦乱跳的,要有一个当嫂嫂的样子才好。” “我们还没办喜事呢,你却想着给他办。” “我们之间还需要办事吗?” “怎么?你就打算这样哑巴悄动地让我给你生孩子?” “这个么……那好吧,今天晚上,我去邀请闵悦将军为我们当证婚人,举行婚礼。” “这么仓促?” “你觉得仓促吗?” “算了,不跟你争了。”依然是少女模样的林姑娘羞红脸,略显委屈。 闵悦老将军也已经在交河城安了家,他有两个儿子,不过年纪并不大。看来老将军结婚很晚。 大儿子闵振西与唐渊同龄,而且月份上还小了三个月,二人见面,闵振西还要称呼唐渊一声哥哥。 唐渊道:“你兄弟二人为何不练武,反而学文?” 闵振西惭愧道:“家父说,当将军太辛苦,不如当个文官倒也逍遥。如今河西走廊终于被打开,父亲在家中每每说起这件事,都笑得合不拢嘴。他已经决定带着全家回中原了,到时候去礼部给我们谋个差事。” “呵呵。”唐渊慧黠一笑道:“我看啊,你们两个绝不会被安排到礼部。” “为何这样说?” “而且我还有一个不妙的预感,我觉得你们兄弟,很有可能其中一个回不去洛阳。” 闵振西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太后娘娘会安排我们其中一个留在交河,对吗?” “我想是的。” 不久后皇帝诏书来到,敕封闵振西为交河侯,执交河一师节。并且要求闵振西扩充军力,把交河第一师变成交河第一军(包括闵悦的部队和曹圣留下的一万人)。同时命令安西副将唐渊,把交河第二师,扩充为交河第二军,你二人时刻准备西征不周山,夺回被西突厥人占领的地盘。皇帝诏书中说:朕效仿汉武,犯我大国者,虽远必诛。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安西大将军还是闵悦,而交河侯只是爵位,并不是官职,既然让侯爵代管第一军,其中用意不言自明,相当于一名实力派大监军。 第208章 潼关驻兵 陈杜浪杀死孟音以后,获得了两份报酬,一份是太后的钱,一份是卢氏的钱。 当然他并没有独吞,给了萧仙魅一部分钱,便打算离开中原,要么去富饶的南晋生活,要么远渡重洋去南海生活。总之以后的生活再也不愁没钱花,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可是他在离开郑州之前的一刹那,突然被一个目光阴冷的男人给盯上了。 他连续走了三条街,也不能把这个男人甩掉,他知道今天碰到了硬茬子,看来不正面见一见恐怕是不行的了。 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弄,他突然不走了,扭回头道:“阁下是哪条道儿上的?” “阴间鬼道上的。”那人走了过来,脸瘦长,目光阴鸷,好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犬。 “莫非是山西的绺子?求财还是求人?”陈杜浪通过这个人的气息,就可以判断这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咬了咬牙说。 “我都不要。” “那你想干什么?” “求你办一件事。” “说来听听。” “杀唐潇。” “对不起。这个任务我接不了。不是我不喜欢钱,而是能力不够。”陈杜浪对这个任务毫不感兴趣,因为这次刺杀孟音,已经是九死一生,自己能侥幸活下来,完全是因为孟宗的“帮忙”,否则他绝不可能得手。 杀手,没钱的时候,穷凶极恶,可当他们有钱的时候,就不会那么不要命了。 就好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他也成了穿鞋的人,他有了顾虑。 只要自己带着银子离开这里,下半生的生活有多么滋润,想一想都让人开心,这个时候谁还愿意去拼命呢? “我当然知道这个任务不好完成,所以我也不会只找你一个人。我可以提前向你透个底,这个任务一定会成功。而你们这群杀手,我也有把握把你们送出洛阳城。”黑狗脸男人冷笑一声道:“你不可以拒绝我的邀请,你能听明白我这句话吗?” 陈杜浪感受到威胁,紧了紧肩头的包裹,他的钱有一半都在这个包裹里,而另外一半,他已经让家人携带,去了南方。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一起的。 “你想破坏绿林道的规矩?”陈杜浪眯了眯眼睛。 “什么是规矩?”黑狗脸道:“谁有钱,谁就是规矩;谁权力大,谁就是规矩;我现在可以掌握你的生死,我就是你的规矩。” “别太嚣张。”陈杜浪把刀抽了出来:“我陈杜浪成名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即便不是你的对手,我也可以在你身上留下几道疤,你信不信?” “大同府第一杀手,如果拼了命想废掉一个人,真的不难。我当然相信你有这个实力,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个亡命之徒。”说这话,黑狗脸从怀中掏出三根手指,从大小上判断,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小手指,和两个孩子的小手指,另外还有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的,全是大面额的银票。 “你!”陈杜浪突然觉得脊背发麻,难道,这个人已经把媳妇和孩子都逮起来了? “你没猜错。”黑狗脸道:“不过你放心,我只是剁了他们的手指,绝不会要他们的性命,如果你肯定听我的,我不但会放人,这些钱也会一文不差地还给你,另外我还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给你通关文牒,让你大摇大摆地去南晋。” “你是谁?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道儿上的人,都习惯叫我萧无间。” “啊?” 萧无间这个名字,在杀手界那可是大名鼎鼎,虽然他年纪并不大,可他的功力和手段,已经超越了普通的九品高手。 狼牙、姬一发那样的九品剑客,也未必拦得住他。 他已经被杀手界传说成了神一样的人物,天下除了四大宗师,恐怕就要数他最令人感到胆寒了。 “哦,搞了半天,原来是萧老弟,早知道是你,何必那么麻烦。我与你妹萧仙魅,那可是刚一起完成过任务的,我们的合作很愉快。”陈杜浪勉强笑了笑。 “如果你们没合作过,我也不知道跟你合作会让人感觉到愉快。”萧无间冷笑。 陈杜浪咬了咬牙。 —— 大司马唐振风尘仆仆返回京城,刚一入京,立刻接到太后懿旨,要求大司马进宫,皇帝陛下会亲自为大司马设宴,接风洗尘。 宴会上,还没等大司马说话,曹太后就开口怪罪皇帝,私自做下决定,把长安和潼关驻兵一事向大司马解释,说,长安的兵已经被撤回来了,如今也驻守在潼关,潼关乃是洛阳西边的要塞,我想大司马总不会因为玄甲军驻防潼关,而感到不满吧。 曹太后这是在耍手段,主动退让一步,给大司马面子。 可是唐振并不领情,直接道:“如若玄甲军增加两万兵力,那么我神策军突然扩大了防御面积,是否也应该扩招兵力呢?可是现在河西地区一片荒芜,百废待兴,又如何支撑那么多的军队开销?所以,陇右地区的税收,应该再增加一些给军队。” 曹太后道:“听御史道,陇右地区苛捐杂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哀家正打算未来三年,减轻陇右地区的税政负担,并且打算召回辽国使臣毋丘俭,专门整治陇右地区的政务,还希望大司马鼎力支持。” 唐振道:“支持仁政,自然是应该的,不过潼关驻兵的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我认为这是曹太后是在故意打压我们唐家,这会让唐家十几万将士寒心的。” 闻言,曹太后面如死水,道:“那哀家就先让赵光礼把部队安排到弘农,而潼关暂时都不要派兵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是太后的底线了,唐振总不能说,连弘农也不让玄甲军进驻,那恐怕就是撕破脸皮了。 在太后与大司马谈话的时候,坐在一旁的皇帝赵策和皇后唐琪,神色暗淡,没有插嘴说话的机会。 直到大司马点了点头,坐在帘幕后的唐琪才开口道:“义父古稀高龄,还带兵远征河西,一路摧城拔寨劳心废神,实在是辛苦了。” 第209章 折腾 至德五年二月,唐渊给陈豹说了一门亲事,是当地贵族人家的女儿,回汉混血,煞是好看。 三月,又给唐虎说了一门亲事,是当地大财主家的女儿,之前唐虎就吵吵嚷嚷说,一定也要个回汉混血的老婆,他说这叫西域风情,唐渊满足了他的愿望。 四月,给纳兰信说了一门亲,是当地一名老秀才家的女儿。 五月,镇西大将闵悦交出安西都护府将军印和虎符,唐渊正式接管交河城,与交河侯闵振西共同管理交河事务。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头衔是代执节。而且在他接受敕封之前,必须答应太后密旨,太后要求在守住交河的情况下,把安西四镇镇也给我拿回来,时间限定为三年,这三年里,只要拿下一镇,便算是你唐渊的功劳,要求唐渊稳扎稳打,十二年之内完成统一西域的大业。 安西四镇分别是碎叶、龟兹、于阗、疏勒。现在占据四镇的是龟兹国和大宛国等小国后裔联合建立的月氏王朝。 要夺回四镇,首先要克服的是心里难关,因为闵悦老将军在交河城的时候,与月氏王朝的关系其实是不错的。互相之间多有交流,也共同抗击突厥,现在曹太后突然下令夺走四镇的控制权,这恐怕有些不够仁义,唐渊决定,先尝试与月氏王族谈判,如果能和平解决,其实最妙。 就在他准备谈判的时候,唐氏门阀把二爷家孙女唐佳磬送来交河城,要与唐渊完婚,这时唐渊觉得一阵头大。 因为自己已经与林家姑娘成为事实,如今唐二爷家大公子亲自带着女儿走了几千里的路,把女儿送来,自己能拒绝吗? 与其扭扭捏捏,不如坦诚相待,唐渊直接与二爷家大公子说了他现在的情况,闻言,大公子面无表情,思考良久,他道:“总不能让我家女儿给你做小。” 这句话好像一颗大石压在唐渊心头,他只是道:“我去与林家姑娘说说看。” “难道,这事儿还需要她替你做主?” “并非需要她做主,只是人心是肉做的,下不得这般狠心见她痛苦欲绝。” 看出唐渊与林巧儿感情好,大公子也不为难他,只是给他三天时间说服林巧儿,如若成婚,可以让林家姑娘当个平妻,但正房夫人必须还是唐家女儿。 唐渊满脑门子汗去找林巧儿,说了此事,林巧儿大发雷霆,离家出走。 没影了。 唐渊派人满城寻找,连续三日没找到,第三天晚上巧儿姑娘自己回来了,说,为了照顾唐渊的事业,勉为其难答应,但是从今以后,每月双数日必须陪着她,单数日才可以去陪唐家女儿。 五月二十八,唐渊大婚,次月中旬,二爷家大公子回京,六月末正式收林巧儿为二房夫人。 两个夫人看起来不是很对脾气,时而因为小事发生争吵,唐佳磬嫌弃林巧儿太闹,林巧儿嫌弃唐佳磬总端着调调跟她说话。 夫人们不和,唐渊有些挠头,生怕林巧儿突生杀心,一包毒药下去,唐佳磬可就归西了,于是他决定把两个夫人分开两府,不见面也就不打仗了,哪知大夫人唐佳磬竟然不同意,她说,将军只需要管家外面的事,家里的事要由大夫人做主,这才是正经家庭,那林巧儿虽然倔强强横,但不代表我拿她没办法,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唐渊苦恼,纳兰信出招说:“男人必须走出去,总在家待着,反而会让家里闹得欢,这还是男贾老丞相温既同告诉我的:你越是在家呆着,夫人们越是闹事,只有你带兵出去了,家里反而无事。” “还有这说法?如若我不在家,她们两个互下杀手,那可如何是好?” “保证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那好,集结第二军,我要去乌兹镇。” 乌兹镇距离交河城并不是很远,走了三天的路,便下寨,遥望乌兹镇不过十里。 镇守乌兹的月氏大将阿卜杜合派人来问唐渊,突然兵临城下是何意思? 唐渊回道:“谈判接管乌兹。” 阿卜杜合大怒,带兵赶来梁营大寨前讨敌骂阵。 陈豹出马,三回合重伤阿卜杜合,故意没下杀手,让阿卜杜合回城养伤。 阿卜杜合回城以后,心中忌惮,他观梁军装备精良,战力强横,如若硬拼自然没好果子吃,如若想对抗唐渊,必须把四镇联合起来,于是安排斥候快速联络,四镇大将纷纷响应,集结十万大军,准备与唐渊一战。 唐渊手里才三万人,没有必胜把握,于是他决定撤军回交河,结果四镇大军扑了个空。 他们知道现在交河城里有六万梁军,计算梁军战力,不敢攻打交河,于是又纷纷退去。 刚退走,唐渊又领着人来到乌兹镇,叫嚣强攻。 阿卜杜合夜袭唐渊大寨,结果遭了埋伏,被唐虎生擒。 唐渊问阿卜杜合,服不服?如果服了,我给你到皇帝面前请求敕封,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大梁朝的将军,还给你爵位,让你家世世代代都做人上人。 阿卜杜合不服。 唐渊放了阿卜杜合,让他重整军队,再来战斗。 阿卜杜合派人请求支援,其它三镇火速来援,唐渊又走了,他们又扑了一个空。 连续两次扑空,其它镇所大将很是诧异,不过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们还是相信阿卜杜合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的。 就这样,唐渊连续六个月,来来回回折腾了七次,可把四镇大将折腾糊涂了。纷纷派遣使者,问唐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打,咱就真刀真枪地干一仗,要是不敢打,咱就别来搞事情。 结果唐渊把使者扣押,不放回去。 四镇大将的火气上来了,集结二倍兵力,聚全部之力,要于唐渊一战,十五万大军兵临交河城,跃跃欲试。 唐渊站到城门箭楼,高声呼喊:“交河城铜墙铁壁,你们区区十五万人,根本拿不下来,我们城里有最少三年的粮食,如若你们想跟我耗下去,咱们有的是时间。” 耗了三个月,四镇兵马粮食耗尽,准备撤兵,唐渊背后掩杀,四镇兵大败,落荒而逃。 唐渊又把部队安排到了乌兹镇边儿上,不打也不退,乌兹大僵阿卜杜合气得吐血。 第210章 卢氏与曹太后 阿卜杜合再请援兵,其它三镇却没动静了,他们实在是折腾不起了。 他们距离遥远,每次出兵都消耗甚巨,半年多时间,来来回回跑了七次,三镇已经消耗一空。 唐渊这时才把他们的信使找来,一个一个放回去,让他们捎信给四镇将军,就说:我大梁朝皇帝仁义宽厚,能容任何民族之民,只要遵守《大梁律》,皆是我大梁军队需要保护的梁朝子民。只要你们四镇大将肯投诚梁朝,保证你们的家族地位,尊重你们的民族信仰,从此互为唇齿,共同管理西域,但凡有敢侵犯者,大梁朝必然发兵帮你们驱逐敌人。 乌兹镇阿卜杜合还没答应,于阗镇大将坎曼尔却送来降表,同时他派人去劝阿卜杜合说:“大将军闵悦在时,我们就互为唇齿,多次联合抗击突厥人,如今大梁朝已经打通河四郡,正是我们与中原地区发展经济的好时候,如若我们投靠大梁,不但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可以给百姓带来福祉,何必再与唐将军刀兵相见?” 话虽如此说,可阿卜杜合却觉得脸上无光,自己三番四次与梁军交手,占不到一点儿便宜,于是他写信给唐渊说:“我要打赢你一次。” 唐渊见信,眨巴眨巴眼睛。 是夜,留下营寨辎重,便带着兵直接跑了。 阿卜杜合把大梁营寨给烧了,出了一口恶气,回城之后,说他打了一场大胜仗,缴获许多梁军物资,要以此为条件,与唐渊谈判。 至德五年十月,唐渊收复安西四镇,收兵权,驻派梁朝官员。 消息传到京城洛阳,朝堂之上人声鼎沸,大柱国闵悦连声夸赞。 同年十一月,镇压葱岭叛乱,彻底完成西域统一大业,在不周山下建立葱岭都护府。 “哈哈哈!这胡椒粉撒在肉上,果然好吃。” 唐虎大口吃肉,身旁坐着两名西域美女,如今唐虎长得越发健壮,三百多斤的体重,浑身麒麟肉,力大无穷骁勇无比,西域人都叫他“虎将军”,虎将军到处,敌军胆寒,望风而逃。 一些小国,纷纷送来降表,请求大梁朝皇帝敕封。 有的小国消息闭塞,还以为唐渊就是大梁朝皇帝,一见面就是三拜九叩的面圣大礼。 —— 洛阳。 曹太后倒在美人靠上,仪态懒散,身前坐着一个俊俏女子,正是岑参的夫人卢氏。 如今卢氏在宫里也有了小小的官位,给了她一个御用文房仓领的职位,完全是一个虚职,平时她什么也不管,就跟在太后身边聊天解闷。 “唐渊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统一西域,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同时也是一件大坏事。”卢氏给太后娘娘剥葡萄。 曹太后懒洋洋地看了卢氏一眼道:“你不放心唐渊?” “一个泥腿子出身,功高震主,必然不妥。而且他毕竟还是唐氏门阀的人,如今大司马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不如趁机快点办事。”卢氏道。 曹太后皱了皱眉,看来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卢氏道:“我听说,孟家又要有新动作了,那个孟宗虽然是三家中最愚蠢的,却也是最鲁莽的。最安全,也最危险。因为你不知他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翻脸,发兵洛阳,荆州距离洛阳八关不过半月路程,咱们玄甲军只有十二万守备京城,而且缺乏良将,这绝对是一个大问题,不可不察。” “那你觉得,让谁来守备京畿才会放心呢?”曹太后冷笑道:“如今大柱国闵悦坐镇洛阳,我不信他们哪个赶来找死。” “太后娘娘,闵悦老将军年事已高,万一……臣说的是万一。” 曹太后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舅舅闵悦虽然老当益壮,毕竟已经老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依靠张云龙? 肯定不行。 而自己的叔叔曹圣,虽然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可他却总是态度不够坚决,不愿意出头。 “唐渊态度暧昧,而且年轻气盛,我总不能把守备京畿的大权交给他。”曹太后道:“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稳扎稳打,兵权是绝不能落入别人手里的,尤其是与门阀有关的人手里。” 卢氏道:“趁着现在没有外族侵扰,不如拿下孟宗,如今荆州已经成了梁朝第五大粮食产地,而且连年增加,眼瞅着就要取代淮南产区。淮南粮食好歹还会上缴国库一半,可是荆州之粮却被孟宗独吞,以前孟丹青还知道节制,不会扩充军备,会把粮食变现,可那孟宗却不卖粮食,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他囤积那么多粮食要干什么呢?恐怕是司马昭之心。” 曹太后眼瞅着就要四十岁了,她依然是那般娇贵美艳,卢氏都觉得先帝死得太早,浪费了这个娇人。 其实,关于撤销门阀的事,曹太后一直都埋在心里,一年多前与西门家族差点展开火拼,那次经历依然让她记忆犹新,要知道一旦双方打起来,鹿死谁手根本就是一个未知之数。她作为一个女人,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其实她挺羡慕唐琪,从小儿生活在军队里,练就一身本领,对军队内部的事也了如指掌,带着一个新兵师,在那般艰苦的情况下,辗转河北大地,和男儿们一样冲锋陷阵。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罢了,曹太后自己还打趣,如若让她去战场上打仗,估计连狂奔的战马都驾驭不了,战场上骑马那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不小心,或许就去西天见阎王爷了。 “去把皇后给我请来,我有话要说。” “是。” 如今唐琪看起来雍容华贵,再也不是那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了,不过她的姿态依然是一个军人的姿态,腰板挺拔,走路有风,身后的宫女必须小步快跑,才能跟得上皇后娘娘的步伐。 唐琪走进太后寝宫,一阵飒风袭来。 “听说最近身子不太舒服?”曹太后笑道:“可是有喜了?” “应该是有了吧。” “尽早为皇家添个龙种才好,至于那名新外娘娘,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已经与陛下说过了,在你诞下龙子之前,不会去碰她。” 第211章 唐虎丢了 唐皇后密旨,让唐渊带着原莫州第五师返回洛阳。 唐渊已经把莫州第五师扩充为安西第二军,现在只让他带一个师回去,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久后,圣旨下来了,命令唐渊回洛阳,同时命令交河侯闵振西扩充一万人,时刻保持安息都护府六万人军队的规模。对于这个决定,唐渊并没说什么。 暂代安西都护府大将军的职位已经一年多了,在广阔的西域折腾了整整一圈,期间还与安达曹无敌见过几次面,在西域地区,虽然时间并不长,但他也算是根基深厚,之所以突然调自己回去,或许有两个层面的考虑,第一,朝廷并不信任唐渊,担心他做得太大,而失去控制;第二,唐琪有更深一层的考虑,突然把他的官职降低,其实是一种保护。 既然是先收到的皇后懿旨,后收到的圣旨,才能更确定这里面有唐琪的考虑。 可问题是,大司马唐振的信,并没有送来,如果自己现在突然带兵回去,岂不是相当于与唐家撕破脸皮? 这是不是皇室和唐氏的一次较量呢? 唐渊突然开始做军官调动,把唐喜、唐凌、甄礼、林翔、史晟、王栋这些门阀子弟调到了交河二军第二师和第三师中,而自己则带领第一师向河西进发。 提拔唐琪堂兄唐承为第一师执笔秘书郎,倪瓒、吴匡均有提拔,这些人都是唐琪的人。 监军马不彤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现在的唐渊已经不是当初闯荡河北的毛头小子,经过河北战场,河西战场,西域战场的锤炼,现在的唐大将军已经是威风八面不苟言笑的人了。 除了跟陈豹唐虎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些笑模样,平时脸一沉,马不彤不敢顶撞。 或许这次突然调唐渊回京,也与马不彤有一些关系,因为他与朝廷的联络,从来就没断过。 集结队伍,点卯,准备出发。 一切准备就绪,唯独唐虎不见了。 “唐虎哪去了?”唐渊问。 “报告大将军,三将军昨夜喝酒,至今未归。” “去找他了没有?” “找了,到处找也没找到。” “这小子…”唐渊皱眉,部队集结,点卯,迟到两刻钟便是杀头的大罪,平时唐渊无论什么事都能给唐虎网开一面,可如若他胆敢在部队集结的时候不来,唐渊就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了。 当然不至于砍头,但是打他二十军棍是难免的。 这时唐虎的扈从卫兵冯着跑了来,这个人还是唐琪十三斥候之一冯飞马的弟弟,凭借哥哥在军中走动,给他某了一个将军扈从的差事。 “报告大将军,唐虎将军昨天晚上去了葡萄酒馆,喝到酒醉,他说要在那里休息,于是与两个西域女子去了后院,当时我们几个轮流守夜,未曾发现什么动静,第二天早晨起来,门窗也都是好的,可是当我们去叫门,却发现将军不见了。” “不见了?”唐渊皱眉,难道说,唐虎贪恋富贵生活,这小子脱离了部队,自己跑了? 应该不至于。 “后来你们增派人手了吗?” “此时正在点卯,人都回来了。” “让第三旅全体出动,寻找唐虎。” “是!” “陈豹,部队交给你,我带人去找找看,纳兰信,跟我一起走。” “来了,来了。”纳兰信小跑过来。 在冯着的带领下,一行十几个人来到那家葡萄酒馆。 唐渊先看了看酒馆的布置,与普通西域人开的酒馆没什么区别,要知道西域有很多民族,有的民族是不喝酒的,而其它民族又有嗜酒成性的。这家酒馆的老板五十多岁,看起来有些冷漠,见唐渊时的礼节颇显生硬敷衍。 唐渊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眼睛,感觉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异于常人,不过他并没在这上面考虑太多,直接问道:“昨日唐虎在你这里喝酒,现在人没了,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谁是唐虎。” 冯着大声呵斥道:“昨日那个黑脸的虬髯大汉,难道你忘了吗?” “黑脸的大汉我倒是看到过,可是他叫不叫唐虎,我怎么会知道?”掌柜的目光在地上乱扫,不看人。 “你他吗是装傻!”冯着举鞭欲打。 冯着说得没错,这人就是在装傻,唐虎大摇大摆来喝酒,扈从们一大堆,大家都喊他唐将军,作为小店掌柜,能不知道唐渊说的是谁? 这种冷漠而不配合的态度,在当兵的面前简直是找骂一般。 唐渊拦住冯着,又道:“他现在他在哪里?” 被人扬了一马鞭,掌柜的才开始正常口气说话:“他昨天半夜非要让店里的两个送酒女子陪他睡觉,或许是触怒了天神,被天神收走了。” “怎么,两个女子不是自愿的?” “不是。” 唐渊眯了眯眼睛,心中恨得痒痒,扭头看向冯着。 冯着连忙道:“他胡说,那两个西域女子本来就是馆女,将军又不差她们钱,怎么可能不是自愿的。” 唐渊扭回头,不再与掌柜说话,而是命令道:“给我找,把这家小店各个角落都给我找遍,特别注意有没有机关暗道。我就不信唐虎长了翅膀,能飞出去!” 一声令下,这帮兵也不顾及什么法度了,硬闯进去,开始胡乱翻找,当兵的翻东西,一点儿也不客气,锅碗瓢盆丢了一地,叮叮咣咣响成一片。 掌柜的气得用突厥语骂了些什么,大家听不懂,可纳兰信依然没客气,让人把掌柜的逮住,一顿大嘴巴,打到他不说话为止。 唐渊的直觉向来挺准,他觉得唐虎的消失恐怕不那么简单。 首先他相信唐虎,不会因为喝酒睡女人而耽误点卯,要知道点卯在军队中的地位,每一个将军都不会在点卯上含糊一点,除非事先有请假另当别论。 找了半天,士兵们也没找到唐虎,士兵们找得很仔细,就差挖地三尺了。 唐渊再问掌柜:“唐虎被你们藏哪去了?” 掌柜的不说话。 “打,打到他说为止。” “是!” 第212章 寻找唐虎 挨了顿打,掌柜的才说,唐虎昨天大半夜的突然找到他,问他能不能找到交河城里最好的馆女,当时掌柜的说,最好的馆女无非是花月楼的头牌娜好好,如果你想见好好姑娘,你给我二十两银子,剩下的我自己去办。 唐虎说,他兜里没带那么多钱,不如你直接带我去找好好姑娘,明天一早我让当兵的回家取钱送过来。 掌柜的就带着唐虎去了,然后一直没回来。 掌柜说话的时候,唐渊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个掌柜的没说实话,他也不打了,而是让士兵押着掌柜一起去了花月楼。 掌柜的叫嚷,说,官府不讲理,欺负老百姓,他一个无辜良民,被人打了,还被当犯人一样押在路上。 纳兰信命人把掌柜的嘴赌上,可是已经有些晚了,因为他是来到闹市区才大声嚷嚷的。 “欠揍。”纳兰信道:“既然已经嚷嚷出来了,那就甭客气了,把他下巴给我卸下来。” “慢着。”唐渊道:“如果他说得果然是谎话,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就在他们一行人往外走的时候,见到一个乞丐蹲在门口,他不敢去招惹唐渊,而是找到了纳兰信,道:“大人,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人?” “是。” “那人是不是也是一个将军?” “哦?你看到过那人?” “你给我点钱,我就告诉你。如果你不给我,反正我也快饿死了,我也不怕你整我。” 纳兰信掏出一两银子,丢给他。 他把银子收了,咬了咬,揣进怀里,又伸手说:“大爷再给一块吧,就一块。” 纳兰信又掏出一颗道:“先说,然后再给你。” 乞丐抿了抿嘴唇道:“昨天半夜这家馆子里也有灯光,我饿得难受,睡不着觉,就等在这家酒馆的门口,等他们倒垃圾的时候,捡些吃的。可是到了后半夜,灯光还在,而垃圾却一直没倒出来。可这时我却看到一个彪形大汉,被两个人押着,向西边城隍庙去了。” “那大汉被五花大绑?或者被人用刀别着?” “这…”乞丐犹豫了一下道:“我记得他们没拿刀,那大汉就被他们用脚踢着,向城隍庙去了。” “你是说,唐虎将军,被两个人用脚踢去的?”纳兰信冷笑:“你可知唐虎是什么人?别说区区两个赤手空拳的家伙,即便他们拿着刀,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你个臭乞丐,竟然戏耍老子,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把钱抢回来。另外,在派人去城隍庙看一看。” “大人,既然您不信他的,为什么还要去看一看呢?” “万一是真的呢!”纳兰信瞪眼道:“别废话,快去!” “是!” 纳兰信的脑子总让人捉摸不透,他这个人机关算尽,只要是有一丝的希望,也不肯错过,而此时第三旅的士兵已经在交河城里大面积捕网搜索,可是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唐虎。 不久后那些去搜索城隍庙的士兵也回来了,都说没有人。 看来这个乞丐果然是在撒谎,纳兰信见他饿得要死,也懒得再惩罚他,最后轰出去便是。 而此时唐渊正坐在风月楼里,与老鸨子谈话。 唐渊身材挺拔,站在馆子中央,老鸨子欢天喜地小跑过来。可是半路上,她就笑不出来了,察言观色,发现唐将军的脸色十分难看。 “哎呦,军爷,您这是怎么了?” “昨天半夜,可有一个叫唐虎的人来你这里?” “夜禁以后,不曾有人来过。” “千万别跟我撒谎,否则下场会很惨。” “怎么可能呢…”老鸨子眼珠转了转,道:“军爷,其实昨天晚上倒是有人来叫门,只是我们不敢破坏了规矩,所以没给他开门罢了。” “那人长得什么样?” “哎呦,个子好高,好壮实的,敲门声比砸门声还大,当时把我们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呀。后来我站在楼上冲他喊,说,如果你再不走,我们就去报官了,可他说自己不怕,说他哥是这里最大的官。” “后来呢?” “后来……” “快说。” “后来他就走了呀,他去了哪里,我们怎么知道。” 瞪了老鸨子一会儿,老鸨子脸红脖子粗目光躲闪,不再说话了。 唐渊没在这里停留时间太长,命令检查交河城四门通关记录,把从昨天唐虎离开家开始,所有的通关文书全部查一遍,他又来到唐虎家,找到唐虎媳妇阿兰氏,阿兰氏生气唐虎所作所为,却跟大伯子说唐虎死了。 唐渊无语,这时有唐虎扈从冯着跑了来,气喘吁吁地说:“有人举报称,唐虎将军昨夜入室抢劫,抢走了人家的漂亮媳妇,这事儿已经报官了,现在官府正在受理。” “还有这种事?”唐渊突然觉得事情闹大了,即便他想维护唐虎,可这件事如果闹到交河侯那里,双方平级,只靠卖脸面,恐怕有些不太够用了。 “人被逮住没有?” “现在官府的人已经把三回巷一所院落包围,他们说,院子里的人可能就是唐虎,现在这件事已经上报交河侯,交河侯还在到处找您呢。” “好,我现在就去。” 唐渊派人去告诉交河侯,不必私下见面了,直接去那所院子,我要亲自捕捉匪人。 结果唐渊急匆匆跑了来,亲自闯了进去,捉拿匪人,那匪人果然是一个黑大汉,但并不是唐虎,气得他拉满龙骨弓咔吧一声,废了那人的腿。 一场虚惊,交河侯笑道:“三将军平时行事鲁莽,我差点就信了,心想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办更合适,所以我只是把这里包围起来,并没让士兵们闯进去。” “闵侯爷的这份人情,我唐渊心领了。多谢。”唐渊道了声谢,又道:“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到现在还没找到,真是急煞我也。还请交河侯帮忙找找,我就不信他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 “放心,掘地三尺,我也要帮唐将军把三弟找出来!” 第213章 开端 从早晨卯时,找到下午未时末,突然有人跑来告诉唐渊,说,找到唐虎将军了,他老人家直接回部队了。 报信人是城门卫,他说,唐虎将军看起来十分疲惫,而且好像还受了伤,听说大将军到处找他,他便让小的来通知大将军,说他直接回部队了。 此时第三旅倾巢出动,唐虎回到部队,只有几个哨兵扶着他去找军医孙茯苓,唐渊跑回军营,来看唐虎,这小子竟然弄得浑身是伤。 “哎呀,小凤啊,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我还以为咱哥俩这辈子也见不到了呢。” “你干什么去了!” “别提了。”唐虎脸色惨白,看样子流血过多,可是看他身上,并没有很多血渍。 唐虎说:“昨天半夜,突然有人来找我,说城隍庙有一名极漂亮的女子,让我去享受享受,我一听,这当然是好事,于是便与那两个小子打打闹闹一起去了。可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我上当了,那两个小子对我暗下杀手,可是他们低估了我的力量,从天而降的大钟,被我一手托住,随后我们大打出手,可惜啊,三弟我寡不敌众,而且他们在城隍庙里还布置了大网,把我网住,他们没一刀杀了我,而是用细小的竹管,插进肉里,给我放血。还是那句老话,他们低估了我的力量,挣脱绳索,被我一把抓住脖颈,两个同时掐死。可随后我也就没劲儿了,不过我这个人很坚强啊,我慢慢从网里爬出来,扶着墙往外走,结果一不小心掉井里去了。他奶奶的,幸亏那井不深,否则老子就活不成了呀。哎呀,那井水很浅,才到膝盖,当时我是头昏眼花,实在是上不去了。知道今天中午,才有人来打水,我喊了一嗓子,结果那婆娘吓得撒腿就跑了,后来领着一群大老爷们来抓水鬼,他奶奶的,还往下面丢石头。差点把老子给砸死。不过还好,这里面有一个汉人,听懂了我的喊话,于是一群人费好大力才把我拽上去。该死的,那井也不知是怎么设计的,井口小,下面大,害得老子被拽了三次才上来。” “既然井口那么小,你是怎么掉进去的呢?”唐渊哭笑不得。 “寸劲儿啊,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一下子就他奶奶地掉下去了,哎呀给我摔的,咯喽一声,好悬没断了气啊。”唐虎委屈地说。 屋里人哄堂大笑。 “你当时跟陌生人出去,你的扈从们呢?” “那帮小子都喝多了,我看叫也叫不醒,就懒得叫了。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了。” 估计是唐虎为人不端,所以惹下祸根,才有人雇杀手杀他,可惜杀手未能得逞。 虽然他活了下来,可是唐渊认为,自己作为大哥,有责任让唐虎改变生活习惯,做一个正派的人。 出了一个小插曲,唐渊问孙茯苓,这小子会不会死,孙茯苓道:“只要几服药膳,再多吃点肉就没事了。” “也就是说,这小子死不了。那别耽误行程了,咱们赶紧出发,如果今天还不走,容易让人怀疑我们有异心啊。”唐渊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唐氏门阀的斥候来了,送来一封信,展开一看,是大司马唐振的手书,他在信中说,这次唤你回来,也是无奈之举,我已经答应太后让你回京,不过你的爵位问题我也已经帮你办妥,另外,记住把部队交在我们唐家人的手里,第二军以后就是我们唐家的了。 唐渊大喜,唐振的安排,自己早就安排过了,唐喜、唐凌都是老唐家的人,他们还需要征兵一万,那些破事唐渊就不管了。 一万人马带着足够多的粮食和水,向河西走廊而去。 部队来到敦煌,就不需要养那么多水车了,因为再往前走,几乎每两人日就能碰见河流,当每个士兵都配有两个羊皮水囊,足够储备两天的水。当部队过了酒泉,行军就更方便了, 这次往回走,没有固定的期限和时间,只要部队开拔,信息就会传回到京城。 马不彤优哉游哉,一路游山玩水,这小子还满腹诗情画意,在遥远的西方,留下不少诗歌,打算带回京城,订装成册,还要在文化界展示展示。 可哪知,一不小心,被唐虎当了擦皮股纸,把马不彤气得嗷嗷暴叫,可他也拿唐虎没辙。 没有办法,凭借记忆重新书写。 唐虎的虚弱,完全是因为失血导致的,他身上并没有太严重伤害。这家伙吃了几天的肉,就又开始后蹦乱跳,到处喝酒,找女人。 这小子品行不端,唐渊决定想办法收拾收拾他,可是怎么收拾呢? 唐渊找到孙茯苓和二夫人林巧儿,问他们是否有一种毒药,服用之后满身生疮,然后还能治好不留祸根的。 林巧儿道:“让人生疮的毒药倒是有,但是种毒容易,解毒难,虽然有解药,未必一定治好,搞不好就把唐虎给弄死了。” 孙茯苓问道:“是何毒药,可拿来一看。” 林巧儿把毒药取出来,孙茯苓用狗做实验,并且配制解药成功。 当唐虎昨夜又找了一个女人,回家吃饭时,被林巧儿下毒,三天后唐虎浑身生疮,吓得他手忙脚乱。 众人都说他乱找女人,染上了天花,这次是死定了。 唐虎悲痛欲绝。 这次真的把唐虎给吓到了,虽然后来被孙茯苓治好了,可是孙茯苓却对他说,这服药乃是祖传,配方已经丢失,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如若治好了,是将军造化大,如果治不好,我也没辙。 从此以后,唐虎老实了许多,一路上没再找女人。 可是到了长安,这小子又管不住自己了,大半夜跑出去,寻花,唐渊派人乔装杀手,把唐虎逮住,胖揍了一顿。 后来留下破绽,让唐虎逃脱,跑回来之后,唐虎大骂,说现在世道不行,找个馆女都容易送命。 当唐渊他们回到洛阳,已经是至德六年三月了。 杨柳摇曳的季节,皇帝陛下亲自接见唐渊等人,皇后娘娘唐琪坐在帘幕后面,接受爱将礼拜。 唐琪道:“这次回来,一路辛苦了。不过现在还不是你们休息的时候,皇室与唐家已经谈妥,近日会发兵荆州,消灭孟氏门阀的军队。唐渊,你可愿意当先锋吗?” “回禀皇后娘娘,臣唐渊不愿意。如若是对外战争,臣愿身先士卒;若内部战争,唐渊毫无兴趣,还请皇后娘娘另选他人,如若唐渊的决定阻碍了娘娘的大计,臣,可以辞官返乡,让出军权。” “唔?”唐琪一愣道:“宁愿辞官?” “是的。” 第214章 选帅 如何才能让唐渊当讨贼先锋,现在成了皇帝和皇后共同的难题,商讨良久做不下决定,二人来见太后,此时太后的屋里还坐着大柱国闵悦和太后亲信卢氏,和大内总管犁万堂。 大柱国年过古稀,早已不问男女之事,而且他还是曹太后的亲舅舅,所以才能走进后宫,否则这里岂能是其它男人进来的地方。 皇帝把刚才见唐渊的事说给大家听。 闻言,曹太后脸色一沉:“他竟然敢公然抗旨?” 众人不语。 太后深呼一口气道:“竟然他不去,那这个问题就交给唐振去解决吧,我想他一定会让唐潇为帅,白恪为先锋。如若这样安排,也是能打败孟宗的。只是我们皇族的力量,在这里显得轻了许多。” “唐渊公然抗旨,不能就这样完事了,否则皇室颜面受损。”卢氏一笑道,刚说完这句话,冲着唐琪一笑。 她深知唐渊是唐琪的人,这句话暗含杀机,极容易触怒皇后。 可是她才不会那么傻,直接得罪皇后。 立刻又说了一句话,不但让太后满意,也要让皇后满意的话,她道:“臣斗胆为唐渊求情,唐渊虽然公然抗旨,可他对梁朝绝无二心,他说到做到,对外战争从不退缩,只是不想见到内战,汉人们骨肉相杀。此人仁义,与皇帝陛下同心同德,为此倒也不应该重罪与他。” 曹太后点头道:“将军也是人,有自己的主见,而且唐渊年轻气盛,难免做出一些糊涂决定来。看在他为国东征西讨,立下不少功劳的份儿上,这次的罪过就暂时记下,不去惩罚他了。皇后,你应该给他写一封信,把我们这次的谈话告诉他。” “是。” 赵策虽然贵为皇帝,可是面对唐渊的时候,他竟然没辙。 有人说,拉出去砍头,就不信他不同意。 那都是一些不懂事的人才说的话,是下下策。 而且唐琪早就感觉到唐渊会拒绝,之前还跟皇帝说过她的担忧,因为唐琪曾经听说过唐渊不喜欢打内战的事。这是一个民族心很强,但利益心很弱的人,他在战场上抢夺物资很积极,但那都是为了给士兵们找吃的,从来不中饱私囊,这种人人品极佳,感情账厚实,但缺点就是独立性强,不太受控制。 作为皇帝,主要研究的不是国策,而是人心,为君之道,皇室有家训代代相传,今年皇帝已经十九岁了,几年的皇朝历练,已经让他变得沉稳了许多。 前几日,刚给唐潇办完了婚礼,长安公主赵雅,终于嫁给了唐潇,现在正是两家合伙消灭孟宗的绝佳时机。到时候荆州地区就会与安西都护府一样,双方各留一半兵马,共同捞取荆州地区的利益。 虽然这与一开始的设计是矛盾的,因为一开始曹太后和唐振的设计是,门阀军队在外,皇家军队在内,可这个安排,赵策觉得是自取灭亡知道,不能把所有粮食产区都让门阀去控制,否则必然后患无穷。 在太后的寝宫里,众人聊了一会,不久后大柱国闵悦起身告退,太后娘娘亲自送他出宫。 众人回来,继续商讨大事。 “如果唐渊不去,那就让舅爷爷去吧,只是他老人家七十二岁了,实在是让人揪心。”赵策皱眉道:“上次,大司马亲自去了一趟河西,虽然打胜了,可是回来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如今已经连续三个月没上朝,更是让人担心。” “不行,大柱国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当不得主帅。”太后直接否决道:“我之所以孤注一掷,要在这个时候对孟宗下手,就是因为这两位肱骨老臣的身体明显衰老。风烛残年,不知何时就油尽灯枯了。如若他们真的故去,我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些门阀了。” 闻言,皇帝与皇后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为何不直接让唐潇当先锋呢? 这样的人才养在家里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最近一年多来,唐潇被袭三次,这三次都极其凶险,一名九品射手盯上了唐潇,现在唐潇连门都不出去。唐家的剑客到处追杀刺客,结果刺客没找到,剑客倒是搭进去十几个。 “实在不行就肃清街道,让唐潇穿重铁甲用一千人的卫队护送他到部队里,我就不信那杀手如此大的能耐,如此阵仗他还敢冒头。”曹太后道:“这件事不必再考虑了,就这样定下来吧。” 消息传到唐府,老态龙钟的大司马唐振看了看圣旨,虽然他已经老眼昏花,可他习惯自己看,而不是听别人说。 放下圣旨,清了清嗓子说:“这次去打孟宗,其实是一柄双刃剑,到了荆州以后,一定要多占领中型城市,而把最大的荆州城让给皇室。要知道城大难守的道理,咱们的军队环绕荆州城,部署在这些容易防守的小城里才是最妙,对周围的粮食控制跟方便,同时可以牵制皇族想动我们的野心。消灭孟宗以后,我们与皇族的较量才真正开始。另外我一直在担心,西门真森有可能出手帮助孟宗,如若那样的话,这场战争就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了。” 唐潇皱眉道:“既然父亲有如此担心,那又为何答应太后呢?” 唐振苦笑一声道:“因为孟宗这个人不行,在我们几个人里,他为人太刚,反而太脆,趁着我们几个老骨头还活着,不把他消灭,简直是天理不容。” 唐潇又问:“那为何不联合西门家族,一起消灭孟宗?” 唐振道:“太后不同意。另外我也觉得,如果让西门家族也参合进来,那我们分到的就太少了些。将来如何压住西门家族一头呢?西门真森的年龄最大,可这个老不死的身体却最好。把孟丹青靠死了,看来我也要靠不过他了。” “父亲身体硬朗,何来此言。” 唐振摆了摆手道:“这些好听的话就别跟我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估计最多也就活个一年半载的,趁着我还没死,希望交给你一个最强盛的唐氏门阀。” 至德六年,四月初,洛阳城大白天实行路禁,皇城禁军骑兵一千人,严防死守一路护送,把唐潇送出洛阳,手持大帅节,带领十九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荆州进发。 第215章 老将的担忧 十九万大军,这其中有玄甲军七万,神策军十二万,汉中冠军将军唐潇为主帅,大柱国闵悦为总监军,新兵总督马不方为总督梁官,弘农将军赵光礼为总参将。 神策军十二万中有陇右九军万,汉中军三万,王操天等一干老将,尽皆来到。 同时,唐渊把手下爱将张潘、李亮、倪天鼎唤来洛阳,只留下林崇阳和三万兵驻守汉中。 此时孟宗早已离开洛阳半年未归,把几个孩子也暗送出去,可是家族中其他人员他竟然一概不管,如今全家主仆八百八十人,全被太后拿下,与孟家关系浅的婢女,拿到街上卖掉,男丁一律斩杀,女眷根据亲疏关系,或杀或贱卖,最后只留下五十名孟氏骨干,关进大牢之中。 这次与门阀撕破脸皮,曹太后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大梁朝开国二百年来,这是与门阀之争最激烈的一次,也是下手最狠的一次。 孟宗来到荆州城,问张之魁,现在手下真实兵力有多少,张之魁答道:“二十五万。” “有多少粮食?” “吃两年没问题。” 闻言,孟宗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还怕他个鸟,不必与西门家族联合,我也能推翻梁朝。把兵派到叶县和鲁阳,咱们与唐潇正面干一仗!一仗打退他们,直逼洛阳!” 见孟宗大开大合,张之魁情绪激昂道:“生擒曹太后,给您当个婢女!”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宗重重地拍了拍张之魁的肩膀,大笑不止道:“好主意!” 就在孟宗哈哈大笑的时候,突然接到不好的消息,莫州军五万,在莫州将军萧寒的带领下,已经越过黄河,向荆州靠拢。 “这娘们是疯了吗?”孟宗惊慌道:“她把莫州军也撤了下来?那右律人岂不是毫无遮挡,如若这个时候背后一击,岂不是任意践踏?” 洛阳城里,皇帝赵策也显得忧心忡忡,虽然他总嚷嚷着要御驾亲征,可他至今为止还没去过战场,只是每次开战,战报都像雪片一样飞进他的书房,让他知道战争之残酷。 其实,通过这些战报,他对战争还是比较了解的,以他现在对战争的了解和认知,如果让他当一名总监军,应该没问题。可是曹太后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而且唐琪还没生产二胎,谁知道第二胎是男是女。再说,即便是皇室子弟,夭折的孩子也很多,怎么能随便让皇帝出征呢。 赵策私下里对皇后道:“皇娘这次动用如此多的兵力,可真是下了决心了。她不但没隐晦莫州军的动机,还主动联系辽国萧太后,恳请萧太后的支持。那萧太后果然回信说,两国有约修百年之好,必然不会毁约,曹太后要解决内乱,尽管去办,我辽国朝廷讲信誉,绝不会偷袭莫州。” 皇后唐琪抱着孩子,一笑道:“萧太后与皇娘惺惺相惜,还宣称将来要见一面义结金兰。如若当真能如此,倒是千古一段佳话。” 赵策苦笑道:“皇后,你可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你怎么也信这个?人心隔肚皮啊,谁知道萧太后到底想的是什么呢?” 唐琪把孩子放下,道:“皇帝把人心想得太黑暗了,其实也未必所有人都言而无信。另外皇娘也不是没有其他考虑,三年前萧太后能带着三岁的儿子就登上王位,又建立辽国,儿子四岁时又当上辽国的皇帝,如今辽国小皇帝也已经六岁了,在她的扶持下皇权在握从无旁落,可见此人对辽国的掌控,但是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了,其实萧太后也有自己的苦衷,因为辽国许多耶律姓的亲王,并不支持太后,他们也都是手握兵权之人,虽然兵不多,可都是驻军在外,他们听调不听宣,萧太后也拿他们没办法,如今萧太后让两个弟弟掌控皇室兵权,绝不敢离开盛京,否则亲王反叛,她根本就没有力量抵抗。所以她才不会轻易发兵,即便发兵,也会带着小皇帝一起出征,美其名曰御驾亲征,可是那样一来,舟车劳顿,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综合考虑之下,皇娘才敢把莫州兵撤回来,参加平叛战争。” “呜呼。”赵策笑道:“皇后所言极是,这些都是朕心中所想,竟然全让你猜到了。” 论及姿色,唐琪在后宫之中算不得顶尖,可皇帝只宠她一个。赵策曾经还想过,如若将来朕御驾亲征,不会打仗,便带着皇后一起前去,她可是在河北站场摸爬滚打过来的,对军队了如指掌,而且,她手底下还有一支劲旅,河北战场上名声大噪,河西战场更是出尽风头,后来这支部队去了安西都护府,一年多的时间统一西域,简直是立下旷世奇功。 要知道,一开始曹太后给唐渊开出的时间是十二年统一西域,可是唐渊竟然只用了一年零六个月,这个速度简直快到令人不敢置信。 其实把唐渊召唤回来,这可不是曹太后一个人的意思,皇帝、皇后、唐振都希望他回来。 这个人才抢到手,必然是栋梁之才。 —— 闵悦在出发之前,对曹太后的布局颇感担心,来见太后。 先行君臣之礼,闵悦给太后行礼。 再行家族之礼,太后给舅舅行礼。 “太后娘娘,这次讨贼拨走七万玄甲军,又把莫州军派往战场,而此时守备洛阳的,只有七万人马,一旦西门真森偷袭洛阳,那该如何是好?” 曹太后道:“七万玄甲军,由张云龙、曹圣、公孙雄、苏背琴、方恒久、彭怀臣、鞠无命、孙巴郎统领。其中张云龙为京畿防备主帅,曹圣为总监军,但张云龙并没有直属部队。” 曹太后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八个人,带领七万兵,张云龙是名义上的大帅,曹圣才是真正的权力掌控者。而另外六名中郎将,都是太后一手提拔,太后深信这帮人都是自己的人。 可是大柱国闵悦还是感到担忧,道:“张云龙、曹圣、公孙雄、鞠无命是打过仗的人,他们带兵我倒是放心,可是其他几位,我倒是没听说过,给没上过战场的人委以重任,恐怕不妥。” 第216章 唐虎杀闵庭 大柱国担心国事,来与太后商谈,最后他说,守备京城的军力不够,这时太后道:“唐渊也在洛阳。” “他不是不打内战吗?”闵悦凝视太后。 太后笑道:“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人威胁到大司马唐振或者皇后唐琪,他不会不管。如果这时候西门真森造反,杀来洛阳,我想他不会袖手旁观。有他在,便是大梁朝廷的定海神针。是我的杀手锏。希望西门家族不要叛乱,否则让他们在洛阳碰一个大钉子,随后待消灭了完孟宗,乘胜拿下淮南。” 曹太后孤注一掷,动用所有力量,一定要一战消灭孟宗,而此时莫州军主将萧寒的态度也已经明朗,他带领莫州副将岑参,一起发兵。(在唐渊攻打不周山的时候,曹太后把公孙雄从莫州撤回,提拔卢氏的丈夫孟家的旧将岑参为莫州副将。) 听到这个消息,西门朗一路小跑,来到父亲面前请罪。 “父亲,儿有不察之罪,殃及全家。” 西门真森老眼一眯,连续给萧寒写了三封信,字字诛心,但萧寒铁石心肠,竟然熟视无睹,还把送信的人扣押了起来。 “看来,萧寒已经彻底跟我们西门家撕破脸了。”西门真森阴狠道:“曹太后欺负到我头上来,他以为我西门真森是吃软饭的吗?想消灭孟宗,呵呵,没那么容易。通知西门坤、西门阔、西门台,集结虎贲军,向郑州靠拢,咱们在太后家的后院点一把火,我要让她知道,大梁朝的门阀,为什么能坚持200年。她想联合唐家消灭我们,做梦。” —— 唐渊第三次来到洛阳,眼看着曹太后把孟家的人集体砍头,场面之惨烈,不可细表。 虽然最后还留下五十个人,可这场杀戮之残忍,还是震撼到了他。 看完之后,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虽然在战场上看惯了生死,可那都是男人之间的事,是将士之间的事,可如今杀的却是一些手无寸铁的人其中还有女人。 他们脖子里插着“死囚”二字的锥招,跪在地上,有的痛哭流涕,有的面如死灰,有的已经吓得精神失常,大小□失禁。 唐渊本不想来看这些,可是唐琪却故意安排他来看,而且在唐琪的信中,对唐渊好一阵埋怨,说唐渊不识大体,即便不答应当先锋,也不应该直接顶撞皇帝,如今让唐琪失去回旋的余地。 唐琪信中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打内战,可是你也要想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门阀之争每年消耗甚巨,而且迟早有一天要刀兵相见,如若派去的是良将,可以让战争尽快结束,这样老百姓就可以少遭罪了不是? 你总念叨打仗是为了百姓,难道内战就不是为了百姓了吗? 这次你公然抗旨,让我好是难办,下次希望你妥善对待。 这次太后让你去当监斩副官,你要明白太后的用意。 面对这件事,你别有情绪,也别有压力,看完之后,回家休息,别轻易回到军营,要表现得颓废一点才好,哪怕惹出一些风流事,贪污点小钱财也是好的,否则你太过刚直清廉,容易被人误以为你有权谋不臣之心。 但你也不要玩得太过火。 洛阳不是安西都护府,在那边你可以为所欲为,但你的表现一直很令人满意,希望回到洛阳,更不要闹出大乱子才好。否则触怒太后,我也保不了你。而且如果你再有一次抗旨,也会害得我失去这支部队。绝不像你说的那样,自己离开便没事了。 你以为你抗旨离去,太后会饶过你吗? 别说太后绕不过你,犁万堂他们也不会饶过你,作为大内总管,太后身边的亲近人,只要给下面州府捎去一句话,万般理由都可以没收你的田地,摧毁你的家园,担心你叛逃南晋,杀了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为了你还有你的兄弟们考虑,你也不能如此意气用事。” 唐琪一通肺腑之言,让唐渊更加为难。 看来皇后娘娘是被逼急了,连那样的话也说得出口,竟然让自己去闹出一些风流史来。 可是唐渊对两个夫人十分疼爱,不忍心去闹出这些事来。 想了想,其实要想闹出事来也不难。 于是他把心里话对夫人们说了,让林巧儿女伴男装,陪他一起去平康坊,在那里用公款大吃大喝,还与京城名人争抢馆女。 这种事儿不用刻意宣扬,不久后满城皆知,曾任代安西大将的唐渊,甚是风流,而且贪污军款。 不久后皇帝叱令下来,唐渊官降一级,罚俸半年,让他闭门思过,居家反省。 目的达到了,唐渊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与夫人们下棋解闷。 那唐佳磬虽是女子,却棋力惊人,唐渊胜少负多,通过连续三个月的苦练,唐渊倒是棋力大涨,可这时他也越来越能看得出来,自己之所以能赢上几次,全是夫人让棋,以前棋力不行的时候,连这他也看不出来。 “看来我是太过自负了,原来你们女人的心力绝不在男子之下,只是你们身体柔弱罢了。让你们这群女人成天待在家里,倒也是浪费人才。”唐渊感叹道。 唐佳磬笑道:“将军为何如此说呢,我五岁开始下棋,棋谱看过不知多少,几乎每日复盘,而你才学会下棋一两年的功夫,也未曾深刻打磨过棋力,能下成这样,已经让人感叹了。” 唐渊摆手道:“输就是输,何来那么多理由,就好像战场上,难道对手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就是我输给对方的理由吗?” 见唐渊与大夫人下棋下得痴迷,二夫人林巧儿满脸不开心。 如今朝廷对唐渊的安排有些尴尬,没让他住进唐氏门阀的大宅里,而是单独给他买了一个靠近东门的小院,这小院十分小巧,每日还有一百卫队把守着,倒也安全自在。 上午陪着大夫人下棋,下午照顾二夫人情绪,一起逛街,逛累了,晚上回来,夫妻三人跑到池塘边上钓鱼。 钓了鱼,烤了吃。 突然有人来报:“不好了将军,唐虎将军杀人了。” “他把谁杀了?” “太后娘娘的外甥,闵庭。” “……” 第217章 治罪 唐虎杀了闵庭? 这件事让唐渊头疼好一阵,那唐虎是自己的拜把子弟兄,从小儿玩到大的发小,还是互相照应多年的邻居,还是同宗同脉的亲戚虽然年代稍显久远过了五福,可毕竟都是写在一个家谱上的人,共同祭拜一个老祖宗。 三将军名声赫赫,威震西域,多大的能耐,可这小子怎么就管不住自己,总他奶奶的惹祸呢? 在西域,唐虎闯祸捅破天唐渊也不怕,可是回到洛阳,这小子竟然活活打死了太后的外甥,闵悦的侄子,我的个老天爷,你小子这是明目张胆地造反啊! 一打听才知道,这二人竟然是因为争抢馆女叫价,杠上了,唐虎钱少,没杠过闵庭,被闵庭当众羞辱。 那唐虎什么脾气? 拎起板凳就是一下子,板凳咔吧一声,闵庭的脑袋也咔吧一声。 一下就打死了。 但凡唐虎力气小一些,闵庭的脑袋硬一些,这事儿都有得商量,可现在直接给打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唐虎现在哪里?” “在洛天监。” “真是作孽!”唐渊愤愤骂了一句,大踏步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对纳兰信道:“准备请表,我要面见皇帝请罪。” —— 唐渊很苦恼,其实此时曹太后比唐渊还苦恼。 闵庭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惹唐虎呢? 就是因为杠价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 曹太后早就听说唐虎品行不端,脾气火爆,性格莽撞,酷爱美女,一来到洛阳,几乎成天泡在平康坊。她想通过唐虎的这个弱点,激发一些矛盾来,到时候治罪唐虎,最终目的是为了要挟唐渊。 闵庭是受太后指示,故意来唐虎面前找茬。以为把唐虎惹恼了,被唐虎推一下,他就可以跑到表姐面前告上一状,可哪知那唐虎一板凳轮过来,好似力劈华山一般,就把闵庭给劈死了。 这可怎么弄? 倒是完成了任务,可以给唐虎定罪了,这可是超额完成任务。 可是太后压根也没想杀唐虎,唐虎却犯下杀头之罪。 这下如何向二舅交代? 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大舅闵悦恐怕也会怪罪。 亲外甥女,当朝太后,难道不能为表弟报仇吗? 卢氏对太后说,应立刻书信大舅闵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太后也正有此意,便让卢氏编撰,自己手抄一份,快马加鞭送到闵悦那里。 老将军何等人物,自然以大局着想,嘴上好一阵唏嘘感叹之后,还是表示让太后继续按照原计划办事,至于侄子的死,权当为国捐躯了,多发些抚恤也就是了。 “罪臣唐渊治军不严,手下目无法纪,误杀国亲,罪该万死。可是,那唐虎战力不凡,还希望皇帝陛下开恩,赦免他的死罪,让他戴罪立功,如若将来不能为国家立功,再杀不迟。” 唐渊来到后殿,面见皇帝。 皇帝颇显为难,低头思考着什么,不语。 闻讯,皇后唐琪也来到后殿,坐在帘幕之后。 不久后,太后娘娘也走了来,端坐正位,呵叱道:“那唐虎闹市杀人,置《大梁律》于何地?如此猖狂,岂能容他!不杀他,难消哀家心头之恨!” “太后娘娘息怒,方才臣下已经与陛下说过,恳请陛下开恩让唐虎戴罪立功。”唐渊恳求道。 随后皇帝与太后耳语了几句,可是没看到什么效果,太后依然盛怒道:“唐渊,如果你是我,你的外甥被人打死,你作为亲戚,会如何做?” 唐渊道:“太后娘娘此言有情有义,唐渊不敢反驳,如若是唐渊的外甥被恶人打死,唐渊一定会依《大梁律》惩治恶人,以证国法。这次臣下斗胆为唐虎求情,并不是说他无罪,也不是为他免罪,只是希望太后娘娘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到了战场上,唐虎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次留他一命,可以换来无数条人命。” 曹太后厉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放过唐虎,他以后就能改邪归正吗?” “臣以人头担保,唐虎再也不敢犯罪。” 唐琪突然道:“圣前无戏言,你敢立投名状吗?” “敢!” 随后唐琪为唐虎求情道:“唐虎才一十九岁,在战场上立下过不少奇功,实乃国之良将,只是他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竟殴杀国舅,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不过看在他还年轻,对朝廷还有用的份儿上,太后娘娘就饶他一次吧。” 太后的情绪稍显缓和,可依然口气铿锵:“唐渊,即便这次放过唐虎,你以为是因为唐虎的战力不俗吗?还不是看在你平定西域的份儿上?这次你立下旷世奇功,如若你突然回京,就斩杀你手下大将,恐让人以为是皇室不容人,有排挤你的嫌疑。可是你要记住了,这次是唯一的一次,再有下次,定斩不饶,连让你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谢太后!” “还有,如今大梁朝廷正在剿杀国贼,洛阳空虚,如若此时再有其他国贼叛乱,你认为应该如何做呢?” 太后刚开恩放了唐虎,此时唐渊怎能拒绝,于是道:“臣愿拼死保卫洛阳。” “好,现在我让鞠无命屯兵城内,其他部队驻防洛阳东南四关,而你的部队,也应该选一条必经之路安下营寨才好。不过你却不必着急出去,只让你的副将安排营寨便好,你时刻留在城中,等待消息。另外关于唐虎,即便打算放过他,也不能如此轻易。挨一顿打是难免的了。” 唐虎被一顿好打,打得皮开肉绽,唐虎以为这次自己肯定是完蛋了。 直到他杀了闵庭,对面的扈从才喊,你可知他是当朝太后的外甥? 他奶奶的,有这关系,你为什么不早点报号呢? 要知道你是太后的亲戚,老子或许就不打你了,省得给小凤添乱。 就在他觉得快被打死的时候,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一名白面将军,面色冰冷,抢走行刑典狱的棍子,他亲自轮了几棒子,把唐虎打得直翻白眼。 “你个惹祸的母子!跟你俩成天丢人现眼!” “哎呀,我就说啊,我唐虎命大啊,哎,小凤,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太后那老娘们,听你的?” “想得美!因为你,我现在是颜面尽失,以后就等着听人摆布吧。” “怎么的呢?”唐虎憨憨问道:“你把自己卖给人家了?” “曹太后说了,现在你的人头,只是寄存在你的脖子上。三年不建功,照样摘掉。如若你敢逃跑,我就是你的替死鬼。” 第218章 孟桃 荆州战役已经打响,战争从来都不仅限于表面的拼杀。 孟宗亲自带兵十五万,驻扎叶县,“迎接”唐潇大军的到来,同时让张之魁带领十万兵马,驻扎鲁阳,两县形成犄角之势。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要打防守,其实孟宗的胃口远比这要大得多,他放出豪言,当唐潇大军来的时候,趁他们长途跋涉立足未稳之时,给他们迎面一记重锤。打垮唐潇之后,直接进军洛阳,推翻梁朝,自己要登上皇帝的宝座。 可是当唐潇把兵带襄城的时候,突然不走了,十九万大军驻兵襄阳,只是不停派遣斥候到处乱跑。 一折腾就是一个月,眼瞅着就要到五月雨季了,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呢? 孟宗疑惑不解。 飞虎军先锋黄英道:“孟帅,唐潇此举是故意要等到雨季,再发兵攻打我们。” 孟宗问:“他为何要那样做?下雨对他有什么好处?” 黄英道:“如若雨下得很大,我们就不能用火油守城,到时候攻城事半功倍。无论是云梯、攻城塔、工程车,都可以轻而易举贴到城墙上,如若他们再准备大量投石车,我们就更加被动了。” “哦…”孟宗经常看战报,战报里记录详细,虽然他没打过仗,可也能听得懂黄英的话,于是皱了皱眉说:“那黄将军以为如何破解?” 黄英道:“不如我们主动杀出去,咱们攻他们的城。” 孟宗连连摇头道:“我猜敌军就是为了引我们出去,所以才设下此计。攻城太难了,我认为不如等一等,反正咱们有的是粮食。” “哎呀,大帅,不能等呀,现在一定要杀出去才行,虽然攻城比守城困难,但是我们人多。而且我们可以先把兵囤积在城下,等到雨季再动手,这样一来,占天时的就是我们了。” 督梁官陈罪道:“黄先锋所言极是,大帅应该今早做出决断。” 副将洪冥善也道:“如若咱们不占据先机,那便是把天时拱手让人。” 身边三员久经战阵的将军都如此说,孟宗有些动心了,于是他写信给张之魁,询问张之魁意见。 不久后张之魁信使回道:“如若大帅想打出去,末将愿带领十万大军为先锋。” 见信,孟宗信心大增,道:“那还说什么呢,集结队伍,明日出发!” —— 战争打响,战报飞来洛阳,唐渊被任命为京畿守备第八师中郎将,与鞠无命共同驻军洛阳城里,而其它军队已经派往洛阳东、南两方面的关口,如今西边关口已经不再驻兵,调到东南方,全力对抗有可能进犯之敌。 城外斥候五里一亭,如若有敌军冲向洛阳,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唐渊耳朵里,所以他也不必成天待在城头上,每天早晨,看着纳兰信安排完训练任务,他便走来走走。 他喜欢在一些偏僻的巷弄中走动,因为这里总能碰到一些穷人。 即便唐渊现在不缺钱,可他也不是特别富裕,所以他不会每一个人都接济,只是碰到带孩子的母亲,或者落单的孩子,孤独的老人,他才会丢给那人一些铜钱,张嘎跟在他的身后,背着十几斤的钱袋子,到处乱逛。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声音很大,好像是打起来了。 巷弄中的小子们打架,本来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可问题是唐渊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小女孩被人打得挺惨,惨叫声不绝于耳,立刻把唐将军的心提了起来,他听不得这个声音,于是便大踏步走了过去。 是一群脏兮兮的小乞丐,在殴打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衣服非常名贵,都是极好的材料,可是不知是怎么搞的,她弄得浑身脏兮兮的,绝不是因为刚才被打了一顿造成的,最起码是一个月没洗过衣服了。 小女孩被按在地上打,惨叫连连。 可是小家伙很是倔强,哪怕那些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孩踩住了她的脸,可她还是攥着手里的东西不松开,那群小乞丐越发凶狠拼命地打。 “住手!” 年轻的将军血气方刚,暴喝一声把一群小乞丐都给镇住了。 这帮小流氓乞丐平日里胆子不小,而且都已经十三四岁,正是喜欢逞能的时候,可当他们见到唐渊气度不凡,眼神锋利,便知道此人不好惹,最关键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兵,恭恭敬敬跟在身后。 这帮流氓小乞丐最怕当兵的,可当兵的在这位公子面前竟然毕恭毕敬,可见此人绝不能惹,于是小乞丐们松开了女孩,纷纷跑开了。 小女孩爬起来,把手里的半块馍使劲往嘴里塞,当唐渊走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了小女孩咬碎沙子的声音。 小女孩顿了一下,可是她还是把口中的食物给咽了下去。 随后才抬起眼睛看着唐渊。 小女孩拍拍腿上的灰站了起来。虽然刚被打过,可她不哭,而且满脸倔强。 好像面子上过不去似的,不能哭。 其实唐渊早就看出来,小女孩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根本就在哭与不哭的边缘,只要自己现在把手伸过去,拍一拍她的脑袋,肯定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想哭就哭吧,叔叔给你钱买馍吃。” “哇——” 小女孩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 唐渊苦笑着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帮她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一边从张嘎手里接过零钱,一边逗闷子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跑丢了呀?” “我叫孟桃,我爷爷是大梁朝丞相孟丹青!他们欺负我,我会告诉爷爷,让爷爷惩罚他们!我要用鞭子抽他们!”小女孩不哭了,气鼓鼓地说。 “……谁?!” 唐渊一愣,盯着女孩,觉得女孩不疯不傻,不应该是在说胡话,他连忙四下看了看,捂住女孩的嘴道:“别嚷嚷,跟我走。” 孟氏家族不是已经被连根拔起了吗? 作为孟家监斩副官,唐渊自然了解孟家的情况,他还参加了许多场审讯。当时,监察院、大理寺、刑部联合审查,日夜审问,几百个人三天时间就彻查清楚。那个丧心病狂的孟宗,抛弃大半个家族,自己带着极少一部分人跑了,据说他已经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带走了,为什么单独把孟桃留了下来? 第219章 荆州战场 张之魁从鲁阳出发,途经宝丰,此处山高路险。 “命令万霖,试探前行。” 作为一名久经战阵的大将,身旁也聚集着一群老练的手下,他们不可能犯下低级错误。 万霖也是经历过北伐北伐战争的人,而且他还跟霍子珍一起造反,曾经有人传说他死在了河北战场,却不曾想,他竟然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事后他找到张之魁,与张之魁说,当初被霍子珍蛊惑,所以才跟了他,现在想来肠子都悔青了,请张帅给一条生路,在孟氏家族面前说说好话,留我一命。 张之魁知道万霖能耐不小,可他不敢与孟丹青说,于是找到了孟宗,孟宗想了想,让张之魁把他藏在军队里,等老爷子孟丹青死了,再复用他。 万霖对张之魁和孟宗感恩,这次与朝廷大战,正是表现的时候,带领一万人马,冲在最前面。 “报告将军,前面有两条路,咱们是走大路还是小路?” 万霖望了望前面山势,道:“让斥候爬上山顶,查探是否有埋伏,如若没有还是走小路更快一些。” “是!” 斥候登上山顶,猛摇通行旗语,万霖一马当先,一边跑一边喊道:“第一骑兵旅跟我走,辎重都丢给步兵。” “是!” 万霖领着三千骑兵冲入山谷,一路通行无阻,可是当他们跑出山谷,却发现迎面杀来一队骑兵。 他们并没有在山谷中埋伏,而是等在外面的树林里。 万霖冷笑一声道:“敌将胃口不小,他们不想半路截杀吃掉一半,而是想一口整个吞了我们。今天我就让他知道,我万霖是一块石头,他们啃不动!杀——!” 在此处设防的,是汉中神策军中郎将张潘,张潘刚满四十岁,正是当打之年,手中一口开山钺,汉中地区所向披靡。是唐潇手下最得力战将之一。 虎将张潘倒是与万霖对脾气,二人各自带领一个骑兵旅,在这山谷出口处大开杀戒。 一开始是对冲,紧随其后便是一场混战,双方将旗猛摇,都在挑衅对方将官来碰。 两位将军带领将军卫队,不久后冲杀到了一起,兵对兵将对将,战到一处。 一般情况下,中郎将级别的将军是不会亲自参与冲锋的,比如唐琪,她就很少带队冲锋,除非先锋部队已经打垮了,中军部队需要支援,她才会审时度势,如若没有胜利希望,她会带着部队跑开,如果双方打得焦灼,中郎将觉得冲过去会改变形势,这时才会带着将军卫队冲锋。 可是这两位猛将却不喜欢那样打,而且两个人果然是强横性格,竟然最一开始就碰到了一起。 刀钺并举,打得难解难分。 从下午打到了天黑,仍然不分胜负,这时万霖的步兵通过了山谷,同时张潘的步兵也从密林中冲出,新一轮更激烈的战斗上演。 可这时,也不知是谁,竟然点燃了树林,大火漫山而起,双方都觉得很诧异,这岂不是要与敌军一起被烧死在这里? 两位中郎将几乎同时下令撤出战斗,逃出火场,宝丰岭战役就此结束,双方均损失惨重。 —— 唐渊带着张嘎出去撒钱,这事儿大家并不觉得奇怪,尤其是陈豹,最赞叹大哥此举,说,大哥仁义,那是骨子里的东西,真我辈之榜样也。 虽然唐渊“挥霍”的是公款,可大家却没有怨言。 但是,今日他早早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孩子,这是搞什么呢? “哎呀呵?这小女孩长得好玩诶,跟咱家小米有的一拼。” 唐虎看到了小女孩,很喜欢,走过来揉了揉女孩的脸。 小姑娘孟桃已经十一岁了,早已被家庭灌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念,很不满意唐虎的行为,还伸手去打唐虎。 唐虎哈哈大笑。 唐渊把女孩带进了军帐,看了看屋里,没有外人,才问道:“孟桃,你父亲可是孟宗?” “是。” “他为何把你留在这里?” “爸爸说了,让我出去住几年,了解民间疾苦。爸爸最喜欢我了,过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们孟家已经遭殃了吗? “还嘴硬,如若你爸爸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会让你流落街头这么长时间呀?” “哼!”小女孩突然双手握拳,双臂交叉叠放在胸前,满脸怒气扭过头去,不理人了。 “不必气恼,说来听听,最近在你身边发生过什么。” “你是不是要逮我送官?如果是的话,也别废话了,咱们现在就走!” “你别嚷嚷。”唐渊道:“如若我想把你扭送官府,还有必要把你带来这里吗?”唐渊四下指了指:“这些都是我的兵,我是京畿守备第八师中郎将唐渊,有事跟我说,我能帮到你。” “你姓唐!你是坏人!坏人!爷爷最恨的即使姓唐的!” 小女孩突然双瞳冒火,看来她是知道门阀之争的,而且她总提起自己的爷爷孟丹青,看来平日里爷爷对她很好。可越是这样,唐渊就更纳闷。 唐渊再次看了看屋里的人,只有陈豹、唐虎、纳兰信,而平时拥挤在师部里的岳普、刘湛、张靖、倪瓒、吴匡、马不彤、曹辅、张干、祁承等几个秘书郎都不在,他便放心说了一句:“想活命吗?” 小女孩突然不说话了。 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天生一副聪明相,经过先前被唐渊救过一次,还给了她一些铜钱儿,她心中对唐渊大有好感。 之所以刚才口不择言辱骂唐渊是坏人,完全是因为门阀之间的仇杀导致的。 这并不奇怪,两个家族的明争暗斗二百年,积累了多少杀父、叔、兄、弟之仇,已经数不胜数,心中有怨恨,完全是正常的。如若没有,反而不正常了。 很显然小女孩想活下去,可她却不说,倔强地噘着小嘴,低着头扣着手指。 她的手深深地藏在袖子里,虽然在抠手指,可是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唐渊这种坐在正面,而且目光如炬洞察分毫的人才能看到。 “我也姓唐,但我不是唐氏门阀的唐,我是山东道登州府扈家庄人。我是三年前才参军的。我这样说,你总听得明白吧?” “那你是谁的人?” “嗯…,我是大梁朝百姓的人,我参军是为了百姓。你也是百姓中的一员,我也是为了你。” 第220章 西门反叛 唐虎早就发现,唐渊对付小孩很有一套手段,尤其是对付小女孩。 一开始小家伙很抗拒,可聊了一会儿之后,孟桃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最后坐到唐渊身旁,陪大哥哥吃羊腿。 唐虎憨笑撩拨道:“哎,小家伙,你看你唐渊大哥哥长得好不好呀?” “好,跟爷爷年轻时候一样好。” “……别扯了,你才多大,能见过你爷爷年轻时候?” “我家有爷爷年轻时的画像,爷爷是大将军,威风凛凛。据说爷爷曾经在漠北杀过东胡万夫长乞颜达曼!” 小女孩可是正八经的大家闺秀,曾经是孟氏门阀大族长最宠爱的小孙女,现在依然是大军阀孟宗的女儿,将来或许还有可能成为一朝公主。当然,前提是孟宗推翻了大梁朝并且登上皇位,可惜这种肯能性不是很大,但并不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 当小家伙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倒是表现出闺秀风范,虽然性格中依然还能看到调皮的成分。 “你好久没吃肉了。”唐渊笑着说。 小家伙嘻嘻一笑,继续吃。 在孩子吃饭的时候,唐渊没勾起她的伤心事,不过言谈之间唐渊已经知道了少女的来历。 孟丹青临死之前,就已经算到可能会有今日的状况,他唯独放不下的,竟然是这个最宠爱的小孙女,于是让姬一发把她藏在了一个暗桩家里。 竟然藏了两年多,所以小女孩还不知道爷爷已经死了的消息,这可真是出乎唐渊的预料。这也难怪刚见到她的时候,还说让爷爷把那些小乞丐逮捕起来,她要打鞭子。 看得出来,暗桩对待她很好,可是为什么后来暗桩又不管她了,只是一个问题,唐渊却没问出口,他打算先让小女孩吃一个饱饭再问。 或许是因为孟家倒台了,暗桩怕暴露身份,逃走了吧。 —— 荆州战场,孟宗想凭借兵力优势速战速决,可唐潇却非要跟他打持久战。而且把队伍以师为单位,四散分开,占据附近城池,并且不时偷袭孟宗的后方。 李亮、倪天鼎分别占据了雉县和堵阳,断了孟宗的粮道,孟宗疯了般往回跑,必须拿下其中一个城,打通粮道。 这一日,他已经带兵杀到堵阳城下,守城中郎将倪天鼎傲立城头,鄙夷骂道:“大胆反贼,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投降一条路,如若你肯放下屠刀,凭借你们孟家列祖列宗对大梁朝的贡献,可饶你和家眷不死。皇帝特意让我们转达与你,你们孟家的亲支近脉还有五十个人被关在大牢之内,如若你负隅顽抗,别怪皇帝无情。” “滚你奶奶个孙子,给我打!” 孟宗破口大骂,还不等部队列阵完毕,先头部队就已经开始攻城,他这次来,带来五万人马,叶县里还有三万,另外七万人已经被黄英带领,杀向昆阳了,可是黄英连续攻打昆阳十日,不能拿下,而此时张之魁的状况更为糟糕,在先锋部队万霖的带领下,他们直接攻打襄城,那襄城城高墙厚,更是损失惨重。 孟宗号令士兵,四面围城,一定要把倪天鼎拿下,要把他切碎了喂狗。可是倪天鼎也是汉中虎将,据城而守,凭借八千兵力,硬生生抵抗了三天三夜,这七天里将军不曾合眼,站立城头,鲜血染红了战袍。 突然孟宗接到消息,叶县失守。 孟宗破口大骂道:“陈罪三万人守不住一个叶县吗?” 斥候道:“唐潇冲锋冲上城头,九品战将无人能当。” 孟宗突然急火攻心,晃了三晃好悬从马上栽倒,稍微稳定心神,听身旁洪冥善道:“大帅,赶紧通知张之魁、万霖、黄英撤回来,咱们这次不进攻了,该打防守吧。” “好吧,只能如此了,快,别打堵阳了,咱们赶紧走,省得一会儿唐潇杀过来了。”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洪将军,你觉得我们守哪里比较合适?” “咱们要等张之魁,不能撤退太远,就在博望小城等他们,待我们集结一处,集体向南阳和襄阳撤军,如若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退守江夏城,投靠南晋。” “什么?投靠南晋?” “大帅,不能再犹豫了,趁着咱们现在还有兵,投靠南晋还能高看咱们一眼,如若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百十个人渡江,到时候恐怕连个千夫长都混不上。” “放肆!”孟宗勃然大怒:“我孟家列祖列宗,与南晋不共戴天,岂能投靠他们?再说,即便陈罪弄丢了叶县,我们就一定输吗?你可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动摇了军心,我斩了你!” 幸亏孟宗跑得快,否则正如他所说,迟了唐潇就杀过来了。 唐渊急行军赶往堵阳,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杀孟宗,另外一个他还十分关心爱将倪天鼎。 倪天鼎杀到堵阳的时候,已经不足一万兵力了,几乎在孟宗攻打堵阳的同时,唐潇开始攻打叶县。 叶县守将陈罪也是亲自登城指挥战斗,顶了三天两夜,可是在最后一天晚上,唐潇突然亲自登城,砍翻陈罪,打开城门。 三万守城将士,一半被杀,一半被俘虏,大柱国闵悦出面,审见几名将官,要求他们投靠朝廷,可有几名将官却死忠孟家,都被闵悦枭首示众。 随后,闵悦留下来收拾叶县的烂摊子,唐潇带领两万神策骑兵,冲向堵阳。 当唐潇来到堵阳城下,见到惨状,好一番感叹。 其实他攻打叶县,与孟宗攻打堵阳,这是一场竞赛,就看谁打得快,守得住。 很显然,堵阳守城战兵力相差悬殊,这一战损失惨重,大将倪天鼎负伤,讨贼第二师打残,必须立刻修整。 —— 洛阳,太后寝宫,曹太后因为荆南战事而寝食难安。 突然听说,有斥候硬闯皇宫。 这是曹太后允许的,快马斥候不得阻拦,一切军报直通皇帝。 突然旋门关斥候来报:西门阔带兵十万已经拿下成皋,正准备进军旋门关。 不久后,轩辕关、大谷关、依阙关同时传来战报:西门坤、西门台、西门朗总共十万兵力,同时攻打三关,据说还有人看到了丞相大旗,丞相西门真森已经逃出京城,跑到虎贲军队伍里去了,并且发下“清君侧”檄文布告天下,要为天下黎民清除太后外戚集团。 “怎么可能会这样!”太后大惊:“老匹夫是怎么逃出去的!鞠无命是怎么搞的,连个老头都看不住吗!” 第221章 攻城 迅速包围并清缴西门真森的家,结果闯进去才看到,西门家的地道好像老鼠洞一样四通八达,不过他们并没有完全逃出去,毕竟人口太多,一千多口人,其中一半是佣人,对于这些佣人的处理办法,就是把他们拉出去贱卖。 丫鬟们卖给洛阳城里的光棍或者想纳妾却不是很有钱的人,婆子们也能卖出去,只要足够便宜,总是有人家需要劳力的,而对于那些男丁,即便是下人,太后的的态度也是极严厉的,一声令下,全部杀头。 唐渊上表,称应该留下这些男人,放到部队里去,我有办法治理他们,让他们当个工兵也行,可是曹太后却是坚持说必须杀。她说,洛阳城里有百万居民,只要把洛阳城八门关闭,洛水两侧封死,百万军民便是百万雄兵。 看来,洛阳的百万居民,就是曹太后对抗门阀的底气了。这多年来,一直精心维护洛阳,把洛阳扩建成一座巨城,也算是煞费苦心。 虽然一部分重要人物跑掉了,可还是逮到了一部分,这些人并没有全杀光,曹太后还留了一手,给自己留下回旋的余地。 而此时,东南四关的战斗打得极其惨烈,尤其是旋门关,守将曹圣、苏背琴带领两万玄甲军,殊死抵抗西门阔十万大军轮番冲击,从天明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明。 玄甲军、虎贲军都以装备精良而着称,可曹太后却在玄甲军中特制八千套板甲,分散东南四关。 身穿这种板甲,移动速度会严重受限,可是用来守城,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西门阔急得哇哇暴叫,士兵如同蚂蚁爬上城头,又被玄甲军砍菜一般砍了下来,城头准备大量滚木礌石,滚滚火油顺着云梯、攻城塔蔓延到城下,被点燃的攻城车不下十辆。 旋门关城高墙厚,西门阔的军队射箭,几乎伤不到玄甲军,而玄甲军箭楼上射下来的箭矢,却因为居高临下而威力倍增。 双方僵持不下,西门阔命令投石车挂火松油攻击箭楼。 那松油粘度极大,粘在城头继续燃烧,眼瞅着箭楼上火红一片。 旋门关整体砖石结构,原来的木质箭楼早被拆除,可即便如此,城墙也被烧得开始松动,滚滚浓烟遮挡视线,箭楼里射出来的弓箭眼瞅着少了许多。 西门阔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发起猛攻,两千人组成的攻城队伍,顺着翁城两侧城墙疯狂攀爬。 突然,天降大雨。 火油被浇灭,箭楼上的箭矢再一次飞射下来,两侧的攻城士兵如同冰雹一样噼里啪啦掉道地上,人尸堆叠,惨状不可细表。 “唐渊,哀家已经在洛阳城内为你召集三万人,我打开存积多年的装备库,给你现装入列,你敢不敢带兵去与西门阔正面较量!”曹太后威严道。 这三万人,有一部分是京城胥吏、县衙捕快、丁勇、狱卒、退伍的老兵、还有最近几天临时招的新兵。同时曹太后把侄子曹豹带到身前介绍给唐渊。 那曹豹也才二十出头,是曹太后大哥家的儿子,功力不过六品,已经是皇城卫队副总都。 唐渊双眉紧蹙,低头思考着什么。 曹太后加了一把火:“只要你敢带兵去战,唐虎的罪就彻底免了。” “臣!愿往!” 闻言,曹太后内心松了口气,身旁唐琪攥紧了手中丝绢。 新招募三万杂牌军的战力,未必赶得上唐渊从西域带回来的守备第八师,虽然第八师才一万人,可这些人是经过河北、河西、西域三个大战场的考验,多次捶打,同等兵力下,几乎战无不胜。 这三万杂牌军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唐琪深表怀疑。 只希望唐渊到了旋门关,旋门里曹圣和苏背琴还有力气杀出去。 到时候两军合力,或许有与西门阔一战之力。 —— 荆州战场,打得一片火热。 孟宗命令张之魁、万霖、黄英撤回荆南腹地,全面防守,可张之魁的回复却是:“回不去了。” 不是张之魁抗命,而是真回不去了。路已经被唐潇掐断,大柱国闵悦亲自带兵,逼近张之魁,围杀先锋万霖。 万霖骁勇,久战不倒,战斗焦灼程度,堪称史诗大戏。 不过,回不去不代表被消灭,张之魁带领十万大军与唐潇大规模绞杀,互相缠绕,犬牙交错。 黄英带兵七万,侧面响应张之魁,反而向北,偷袭唐潇部队粮道。 结果遭遇莫州军萧寒,两军混战七天,各自占据高地,寸土不让。 几经交锋,各自伤亡惨重。 整个荆北几乎全面落入混战之中。 孟宗没有办法,命令洪冥善守备粮道,必须保证粮食送到前线去,自己带兵围困李亮把守的雉县,打得满城大火,生灵涂炭,遍地废墟。 荆州战争,从四月中旬,打到了五月中旬,双方打得筋疲力尽。 可越是这样,双方就更不能松懈。 与此同时,唐潇也听说了西门真森领兵偷袭洛阳的消息,而此时,唐渊正带兵与西门阔鏖战旋门关,唐渊并没有采取冲锋战术,而是跟西门阔打起了消耗战。 这种打法,把曹太后气得吐血,连下八道圣旨催促唐渊迅速与西门阔决战,唐渊不为圣旨影响,而是暗中联络大司马唐振,此时必须把陇右唐溯和汉中林崇阳调回洛阳,否则洛阳必然不保,即便我挡住西门阔,南面三关同样难守,西门真森带领西门坤、西门朗、西门台猛攻三关,只要有一个吃不住,整个洛阳防线便会土崩瓦解,我之所以不与西门阔在旋门关决战,就是为了保留最后一股力量,当敌军闯过八关,好带着唐氏家族和皇室逃离洛阳,如若我这支部队打没了,到时候你们想逃都没人护送。 老态龙钟的大司马被人搀扶着,来见太后,把唐渊的信交给她看。 曹太后多日难以入睡,煎熬得两眼通红,见信突然嚎啕大哭:“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带兵打仗的事,既然大司马有见解,快说来与哀家听,此时国难当头,容不得半点马虎。” 第222章 京畿守备大都督 “杀太后!清君侧!” 虎贲军同时布置四条战线。 终于拿下大谷关,西门真森立刻让其它战线的军队向大谷关靠拢,从大谷关直进洛阳。 守备大谷关的是老将公孙雄和有小周郎之称的儒将孙巴郎,孙巴郎之前并未打过仗,守备大谷关,还是他头一次经历战场。可经过战争的考验,那孙巴郎不过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当老将军公孙雄战死城头的时候,玄甲军已经士气全无,两万部队,牺牲一万两千有余,其余数千均成了俘虏,孙巴郎也未能幸免,拥挤在俘虏的人群里垂头丧气。 见攻城的西门阔突然开始撤军,唐渊就知道情况不妙,没等接到大谷关失守的消息,唐渊已经开始撤军,向洛阳进发。 见唐渊往洛阳方向跑,曹圣眯了眯眼睛,突然也下令撤军,快往洛阳跑。 两千板甲太过笨重,都丢弃在旋门关的军备仓库里。 —— 洛阳,后殿。 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将军大步流星闯了过来。 “张老将军,这里是皇宫,不得圣谕,不可硬闯。您可别让我们为难啊。” “滚开!”张云龙暴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吗阻拦我,我要见皇上,见皇上!” 听到外面吵嚷声,皇帝赵策亲自从后殿走了出来,见是张云龙,沉声道:“让他进来。” 说了一声,皇帝赵策扭身往屋里走。 “皇上!”张老将军突然哭拜于地,嚎啕道:“赵策,我的贤侄啊!还记得先帝在时,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陛下让你认我为伯父,你也曾亲口叫过我一声,这一声伯父,我张云龙至死难忘。如今大难临头,为何置老臣闲于家中,真是折煞老臣,老臣死不瞑目。” 赵策感叹一声,转回身眼神悲哀地望了张云龙一眼,不忍见老将军嚎啕大哭,走过去,伸手搀扶。 “老将军,如今大势已去,即便让你出马,又有何办法呢?如今大司马唐振已经开始调动陇右与汉中兵马,不日便可来到。”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张云龙急切道:“请皇帝给我兵权,让我统领洛阳各门,同时任命我为皇城总戒备大都督,我可以鼓舞全城百姓保卫洛阳,只要百姓冲上城头,任凭那西门老匹夫有多少兵马,我都让他有来无回!” 张老将军说得恳切,其实赵策是有些动心的,可是曹太后对张云龙一直都很忌惮,赵策有些举棋不定。 此时,后殿已经成了临时军机要所,曹太后和大司马唐振以及几大朝臣都聚集在这里,太后听说张云龙来讨要兵权,面沉似水。 这时大司马唐振喑哑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张云龙可用。” 曹太后道:“如若张云龙突然反水,我等的性命,岂不是都交在了他的手中?” 大司马苦笑道:“如若不把兵权给他,难道太后打算跟着唐渊一起往长安跑吗?即便我们跑到了长安,唐渊也必须驻守潼关,一旦潼关被破,我们往哪里跑?难道跑到交河城去?你可要知道,大梁朝强盛,西域小国才会安稳,如若我们逃到了交河城,那里成了我们唯一的地盘,根本无法震慑西域小国。到时候那才叫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太后一惊,咬了咬牙问唐琪道:“皇后以为如何?” “皇娘,臣愿与张老将军同力指挥。”唐琪道。 太后犹豫道:“你身怀六甲,恐怕……恐怕穿不得战甲了。” 听太后这句话,其实她心里是同意唐琪带兵的,唐琪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把大权交给她,太后自然是放心的,可是唐琪怀孕六个月,肚子已经鼓起,还能骑马还能指挥吗? 唐琪亢然道:“国难当头,如若我都不在了,这孩子又如何生得下来?” “不行!”皇帝赵策怒然:“如此紧要关头,难道我大梁朝没有男人了吗?一定要皇后带兵?我看没那个必要,朕,要御驾亲征!与那西门老匹夫决战洛阳城下!” “策儿,休要狂言胡闹!”曹太后现在可算是知道,一个没带过兵的将军,到底会给部队带来何等灾难性的后果,如若不是孙巴郎口若悬河中看不中用,岂能有今日下场。 皇帝虽然勇敢,但他不会打仗,而且一旦他出马,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如若他死了,大梁朝就彻底乱了。 “报!唐渊已经带兵回到洛阳二十里,恳请打开城门。”斥候慌慌张张跑来报信。 “不能让他进来!”曹太后吼道:“我看那唐渊,也是徒有虚名之辈,带领精装四万人马,还有曹圣两万人牵制,他都不敢与西门阔一战,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看他有不臣之心!” 大司马唐振笑了,因为在这一刻,他突然看到了太后“妇人”的一面。 其实唐振心里清楚,太后娘娘只是在发泄情绪,过一会儿她冷静下来,凭借她的头脑,是不会阻拦唐渊进城的。 果然,也没用人劝,太后就把京畿守备大权交给了唐琪和张云龙,任命唐琪为京畿守备总督,张云龙为副总督,全面展开动员活动。 张老将军的威望,在洛阳城中几乎是家喻户晓,又听说连身怀六甲的皇后娘娘都要亲自上战场,一时间洛阳城中数万百姓冲上孔雀大街,声援仁君至德皇帝。 百姓都知道,皇帝赵策是仁君,如今西门家族谋反,岂能让他得逞。 张老将军忙了一个通宵,天一亮,洛阳城头,已经站有十万军民。 张云龙道:“百姓和新兵不适合带出去与虎贲军列阵拼杀,不过用来守城,还是可以一战的,我们只要托住西门真森十天,待唐潇、林崇阳赶来,与唐渊一起杀出去,西门老贼必死无疑!” 这时唐渊却突然来找唐琪和张云龙,道:“此时不宜一味防守,我愿带兵杀出去,先打西门真森一个闷棍,然后我再回来。” “哦?”张云龙想了想,突然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你不会嫌弃老卒拖累吧?” “哈哈,老将军亲自出马,必然旗开得胜!” 不久后,曹圣、苏背琴带兵进入洛阳城,他手下还有七千精装玄甲军,立刻被唐琪布置到城头重点位置防守。 再后来传来消息,方恒久、彭怀臣也带兵往洛阳跑,可惜半路上被西门真森截杀,全军覆没。 眼下唐琪手里有正规军有唐渊部一万,鞠无命部一万,曹圣、苏背琴部七千,一共两万七千,加上民兵十万,一共十二万七千。 面对西门家族十五万虎贲军,能否托住十日,太后提心吊胆。 第223章 皇后骂国贼 大兵压境,洛阳城里人心惶惶。 男人们拎着菜刀上了城头,女人们担忧家里的男人,不禁潸然泪下。 突然间物价飞涨,尤其是粮食。 皇帝立刻颁布诏书,安抚百姓说,最近十天会在城中开设粥铺,大家不必因为粮食的问题而恐慌。 仁君皇帝说到做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开始在各个坊市里开设粥铺,物价突然又被打了下来,同时妇人们把家中的粮食做成熟食,纷纷送给自己的丈夫、儿子。 有性格彪悍的夫人,拎着刀也上了城头,陪着自己的丈夫或儿子同生共死。 一时间,洛阳城头站满了人,粗略估计,守城兵民已经达到十五万,而这个数字还在不停增加。 朝廷把装备库完全打开,把各种武器纷纷送到城头,可依然不够用,百姓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的甚至是拎着木棒就来了。 皇后唐琪亲自坐镇正南长夏门箭楼之上,望着城下集结的部队,唐渊说要主动出击,打西门真森先头部队一个闷棍。 唐渊对斥候的使用,一直都非常精妙,他的眼线遍布战场,时刻了解敌军动向。 西门台攻破大谷关之后,或许是贪功心切,一马当先直奔洛阳,可他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落单了。 西门台以为,一旦突破洛阳八关中的任何一个,洛阳城里都会一片大乱,只要自己杀过去,就可以捉拿曹太后,软禁皇帝赵策,可他低估了守城将士的决心。 唐渊是战场上的狐狸,他怎么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带着一万人,与西门台在城南三十里相遇,二话不说,见面就是一场恶战。 唐渊这支部队的强横,远超西门台所想象,一个冲锋下来,他手下的两万多人就变得松松垮垮,连续几次大冲锋,虎贲军集体后撤,已经出现颓败之势。 “哈哈,原来虎贲军这么弱鸡!”唐虎哈哈大笑。 唐渊道:“并不是虎贲军弱,而是他们太累了!” 西门台连续犯了几个大错,他的部队主攻大谷关,牺牲很大,士兵们也很累,未经修整,直接向洛阳进发,士兵们心中有怨气,战斗意志就好像他们的队形一样松懈,可是主将西门台并不考虑这些,依然拼了命地向洛阳进发,结果碰到了守卫京畿的精锐部队。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在他这里体现得倒是淋漓尽致。 唐渊的一万人好似砍瓜切菜一般,仅仅付出一千人的代价,就把敌军两万多人给打散了,砍死砍伤一万余人,俘虏三千余人,如若不是担心继续追下去容易碰见西门真森,唐渊有信心把这支部队彻底消灭。 只追了十里,便不追了,开始快速打扫战场,收集虎贲军丢在地上的装备武器,全都带回洛阳,给民兵们穿戴上。 虎贲军的装备相当精良,可以逐渐一支颇有战斗力的军队。 张云龙感慨道:“唐渊,老早我就看你小子有出息,今日老夫可算是大开眼界,如若先帝还在,我必力保你当护国大将军。” 张云龙似乎是说了一句空话,可是看张老将军慢慢变沉的脸就知道,他其实是在感怀先帝。 先帝对张云龙有多好,唐渊并不是很清楚,仅凭张云龙对先帝的感怀就知道,先帝一定是一个值得崇敬的人。可惜先帝寿命太短,三十多岁就死了,如若不然,如今大梁朝真不知是什么样的一个景象。 唐琪见唐渊带着部队出发时,心里就一直在敲鼓,当听说前方已经开始交战,她更是揪心,尽量保持镇定,等待斥候的消息。 得到喜讯,皇后娘娘倍感欣慰,立刻搬下军令,让唐渊快速归城。 可是唐渊并没有回来,他只是把装备送进了城里,而他自己又领着部队藏进了洛阳西边的群山之中,他说,不能把所有部队都憋在城中,那样打起来就太被动了,不如留在外面一部分,作战时才更加灵活。 唐琪派人问唐渊,是否需要增加人手。 唐渊的回复是:我现在有一万两千人。 唐琪苦笑,这个唐渊一直都是这样,别人的部队是越打人越少,而他的部队却是越打人越多。当初强渡黄河的时候,他就这样,给他带上几百个兵,他能带回来几千人,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他收服俘虏的本事跟他抓俘虏的本事一样让人惊叹。 要知道,让一些刚投降过来的士兵立刻反击他原来的部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可这件事在唐渊看来,好像比别人都轻松。他每次教化俘虏的时候,都会把他们聚集到一起,动之以情,宣扬仁义道德,首先占据道德制高点,随后用切实利益打动俘虏,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的同时,看到希望。 谁不想活着? 当俘虏们换上神策军的军服,到了战场上之后,即便碰到虎贲军,他们不想打也不行,因为虎贲军已经不认识他们了。 西门台战败,残兵败将丢盔卸甲往回跑。 最后还剩下不到五千人,被西门真森迎头一阵臭骂。 西门真森的战斗经验也并不是很丰富,不过在他年轻时,却征过漠北,那一次远征大漠,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有过那次经历,再看各种战报,他都能吸收很多经验,而且不是纸上谈兵。 虽然先头部队受挫,可西门真森并不慌乱,他命令西门阔带兵西进,先堵住潼关,封死洛阳城的后路,同时封死支援部队的来路,必须挡住陇右军和汉中军。 扼住潼关,一箭双雕。 西门阔领命去了,西门真森带领十万大军开到城下。 “那是皇后娘娘吗?”西门真森遥望城头,竟然望见凤旗,一开始还以为是曹太后,可是仔细一看,此人气度颇显刚硬,原来是年轻的唐皇后,西门真森苦笑道:“本相带兵勤皇,欲救万民于水火,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为仁君赵策清君侧,击杀曹太后以及曹氏乱党,而与唐皇后无关,皇后应该体恤老臣耿耿忠心,这也是为万民着想,你不如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皇后唐琪手凭女墙垛口俯视西门真森,大声骂道:“西门真森,你休要信口雌黄蛊惑人心,未经皇帝允许,你带兵围城,这本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你狼子野心原形毕露,何来花言巧语,如此厚颜无耻之老贼,人神共愤,今日你若带兵离去,看在西门家族列祖列宗为大梁朝建功立业的份上,你的家属还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你们就九泉路上携手同行吧。” 第224章 换帅 兵临城下,想凭借几句话就让对方妥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双方之所以还要吵两句嘴,完全是在争一口气,这口气关乎气势,不能输,即便是输了,也不能输得太惨。 面对唐皇后,西门真森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一个怀胎六月的娘娘亲自登城带领百姓守城,已经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无法超越了。 “用百姓守城,哈哈哈哈哈,亏她曹法地想得出来,列队八支,把洛阳八门都给我围上。”西门真森回到帅帐,布下军令。 “那我们何时攻城?”西门朗问道。 “不着急。”西门真森道:“虎贲军一路奔波,尚未休息,实在是疲乏,今天休息一日,明天再打不迟。我确信城中之人,没人敢闯出来送死。” 闻言,西门昆突然道:“父亲,依我看,咱们不应该把八个城门都堵上,不如留出一两道口子,让他么跑,现在西门阔已经去封锁潼关,量他们也跑不出去。咱们把包围圈扩大,对战斗更有利。如若我们全面封锁,容易逼得城中军民众志成城,而主动让开一道口子,其实是在泄城中军民的气,他们没了这口气,必然好打许多。” 闻言,西门真森道:“我当然明白你这些话的道理,不过你好像忘了,西北角皇宫内城有专门的出城通道,我故意放开那里,已经足够了。如若城中百姓逼急了,硬闯皇城出城道,你猜,那是一个什么场面?” 西门昆道:“只怕寻常百姓不知道这条路。” 西门真森大笑道:“我在城中早已布下一百死士,他们知我兵临城下,必然会煽动百姓,并且为百姓趟开一条道路。她曹法地会用百姓,我西门真森就不会用了吗?打洛阳与打其它城市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这里的百姓太多,正所谓得民心者的天下,其实那只是一个故作道德的说法罢了,在我看来,是谁会利用百姓,谁才能得天下。只是这些话,不能对那些愚蠢的百姓直言罢了,哈哈哈哈哈!给他们设立好法度和道德观,让他们遵守便可。” 西门老贼狂笑不止,把十万部队拉开,围困洛阳城。 此时他万万没想到,被派往潼关的西门阔,突然遭到了一伙奇兵的突袭。 唐渊隐藏在洛阳城西边的大山之中,见西门阔带兵向西走,便知他的目的一定是潼关。 绝不能让潼关落入敌手,否则西门阔扼守潼关,唐潇和林崇阳即便有天大的能耐也过不去。 那潼关之坚固,好似铁桶一般,两万人决心守城,没有十万大军十日以上的轮番进攻,根本不可能拿得不下来。 “绝不能让西门阔得逞。”唐渊长枪一指:“截杀西门阔!” 不能让战场距离洛阳太近,如若太近,消息会很快传到西门真森耳朵里,那可就麻烦大了。 现在洛阳八关已经没了兵,反而成了累赘,整个洛阳好像成了一个大王八,被憋在八关之内,唐渊不能战败,否则根本没有退路可言。如若被西门真森围住,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击杀西门阔的战场,必须设在弘农城以西,越接近潼关越好。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刚过弘农,唐渊亲自带领三千骑兵追上西门阔的后队,一场一万二对两万人的战斗,瞬间打响。 —— 荆州战场,战况依然火爆。 焦灼缠绕,双方谁也别想撤兵。 哪怕大帅唐潇心急如焚。 要知道此时唐家一家老小都在洛阳,如若被西门真森拿下,后果不堪设想。 “传我帅令,命张潘、李亮、倪天鼎合兵一处,围攻南阳,必须加快进度!” 荆州主战场已经从荆北打到了南阳城,可是荆北襄城之敌并没有肃清,现在张之魁、万霖、黄英还在北面阻挡讨伐军粮道,此时守卫粮道的是莫州军萧寒。 唐潇由于心急,突然下令部队整体向南推进,他想来个斩首行动,擒贼先擒王,此时孟宗早已逃到了襄阳城,而让洪冥善死守南阳。 见唐潇火急火燎的样子,总监军闵悦摆了摆手说:“子路不要乱了方寸。我知你心系洛阳,希望尽快打完荆州,撤身回京,可是敌军的布置你也看清楚了,孟宗现在故意两头纠缠,就是要用这种破裤子缠腿的办法拖住我们。他知道一旦西门真森获胜,他的希望也就来了。而且你要记住一点,我们绝不能输。我们赢了,这支部队保留下来,西门真森必然忌惮,所以不会对皇室和唐家赶尽杀绝,将来我们还有谈判的机会。我闵悦一家也都在洛阳,我也是迫不及待想回去,可是咱们不能那样做。现在咱们已经把战线拉得过长,而敌军又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略方针,我们即便是打了胜仗,也缴获不到粮食,一旦粮道受阻,必然全军溃败。现在马不方正在联络全国节度使,全力勤皇,我们要相信皇帝的威望还在,大梁朝的气数还在。张潘新整编第二师,战力还太弱,别让他去打南阳了,不如向北去帮助萧寒,尽快解决襄城战场的困局。这样也让萧寒感觉得到我们也是很关心他的,否则有嫌弃之疑,对军心不利。” “如果张潘不去,那仅凭李亮和倪天鼎的两万人,打南郡是没有希望的。”唐潇皱眉道。 闵悦笑了笑:“我看你的心已经有些乱了,不如把帅印伏虎暂时交给我,你亲自带兵攻打南阳,如何?” 把部队交给闵悦,唐潇还是放心的。 大家都说,军队里的监军就是来给大帅找麻烦的,就比如北伐时的霍子珍与赵光达,两个人经常吵得面红耳赤,可这件事在讨贼战争中,并没发生过。 唐潇很敬重闵老监军,老帅也支持这位刚刚而立之年的唐大帅。 闵悦与赵光达不同,赵光达是皇权派的典型代表,权力很大,但能力实在是一般,他对条条框框的规矩看得很重,而不够变通,可老帅闵悦久经战阵,曾经在势力错综复杂的西域坐镇长达四十年,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唐潇笑了笑,“我正有此意,那就劳烦老帅坐镇中军了。” 第225章 总攻 听说洛阳被围,弘农太守赵光焱吓得惶惶不安,突然听说有一支部队从东边而来,他赶紧放弃弘农,带着二百士兵,向潼关逃去,他可不是想守住潼关,只是路过潼关之后,好往西边跑。 可他低估了虎贲军的行动速度,更低估了追在他身后的京畿守备第八师的速度,两伙大军就在他逃跑的路上大开杀戒。 一趟趟飞奔的战马,左冲右突,把他的家眷和二百小兵搅得四散奔逃。 无情的马蹄踩死了不知多少人,这次逃跑简直是太失败了,还不如不跑。 他突然看到,虎贲大将西门阔带领一支精甲铁骑向回跑,可对面也冲过来一哨人马,这一哨人马穿着神策军铁甲,虽然人少,可他们战力之恐怖,让赵光焱大开眼界。 他还在想,将来如果见到皇帝赵策,或许还可以跟这位族弟讲一讲,今天所见震撼画面。 唐字大旗中央飘摆,可是带队的并不是唐渊,而是三将军唐虎。 这条大汉,双手持戟闯入人群,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一片死尸体,人与马的尸体叠加在一起,破头烂肩者数不胜数。 唐虎打仗,不喜欢拐弯抹角,他就喜欢打对方的主将,不管你主将身边有多少人,不管你主将一共带来多少人马,我只奔着主将大旗而去。 能拦得住唐虎者,寥寥无几。 这一千骑兵,闯入对方的三千骑兵当中,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直插敌军心脏。 逮住西门阔,战不三合,戟劈西门阔,拦腰分为两段。 西门阔一死,敌军大乱,陈豹带兵从侧方杀出,岳普紧随其后带领步兵一顿冲杀,战斗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突然从弘农大地上消失了。 敌军四散奔逃,逃跑中死亡的兵,远远多于对冲时战死的兵,这一战西门阔输得实在是太窝囊。 “不着急回去,先把虎贲军的装备都卸下来。” 唐渊又逮住八千俘虏,他登高振臂:“愿随我唐渊者,均属弃暗投明,你们的家人不会背上反叛的骂名,你们的未来也是光明的,杀一个乱贼抵消你们全部罪过,杀两个,给你们记功!” “将军,如若一个也没杀到呢,你会治我们的罪吗!” “如果没杀到,那就说明我们已经赢了,全体免责。” 俘虏欢呼。 “不过你们别高兴得太早,我相信,你们俘虏当中,一定有一些对西门家族愚忠之人,如果有人揪出这帮人,揪出一个,赏三亩地,官升一级。” 唐渊这招太损了点,不过却很好用。 西门家族树大根深,在他家的军队里,有一些死忠份子这并不奇怪。 很快,一些西门家族的死党就被俘虏们自己举报出来,对待这些人也甭客气,唐渊大手一挥,一缕斩杀,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为将者,必须有狠辣的一面。 “哎呀,唐将军辛苦了。”突然有人来报,弘农太守皇室成员赵光焱带礼物来劳军。 唐渊自然欣然接受,可是听了赵光焱的话才知道,这小子原来是想放弃弘农而逃跑,为此老大不痛快,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依然与赵光焱谈笑风生。让赵光焱也卸下心中的忌惮。这次他可没少带钱出来,其中一半以劳军的形式,送给了唐渊。 其实他这是一种贿赂。 钱到了将军手里,如何处置,那就要看将军的态度了,如若将军爱财,这些钱士兵们一点儿也捞不到。 —— “杀!全杀光!把所有的火箭都给我准备好,射!把洛阳城给我烧光!” 洛阳,西门真森已经下达总攻令。 听说西门阔遭遇唐渊,惨死弘农,西门真森痛心疾首,此时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想必此时唐溯和林崇阳正在路上狂奔,如果他们来到洛阳,自己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老贼下了一道丧心病狂的命令。 老贼处心积虑准备了几十年,在洛阳城边上藏有大量物资,都是为了今日准备的。 他老谋深算,高瞻远瞩,只可惜心术不正,祸害太甚。 如今,把这些物资都拉出来,全都派上用场。 虎贲军在护城河上架起十几道浮桥,冲向护城河桥,打算砍断护城河桥缆绳。 张云龙下令烧毁护城河桥,双方你争我夺,打得好不惨烈。 城市太大,张云龙照顾不过来,已经有一些吊桥被敌军放了下来。 张云龙迅速逃回城中,封锁大门,用石头抵住城门,敌军进不来,城里人也出不去。 几百架云梯搭上城头,虎贲军黑压压一片蚂蚁一般开始攀爬,唐琪下令用火油浇之。 一群人掀翻燃烧着的巨鼎,火油从天而降,正在攀爬的虎贲军被油炸火烧,城下惨叫连连,撕心裂肺,战况之惨烈,不可细表。 城大难守,而洛阳城又是大城中的大城,堪称巨城,防守起来难度更大。 敌军云梯太多,火油根本浇不过来,防止敌军蔓延,唐琪下令直接烧城墙。 把油洒在城墙上,阻断敌军。 由一万七千正规军和十几万百姓组成的守城部队,战斗能力堪忧,身怀六甲的京畿防御总督唐琪,面露焦急之色。 城内缺少良将,白发苍苍的老将张云龙登上城头,与敌军肉搏砍杀。 老将军亲自冲入战团,军民士气大振,全凭老将军一口气在,守住泱泱洛阳。 曹太后站在洛阳城中最高的建筑登月楼上,遥望四面城墙,战火熊熊燃烧,眼瞅着城边坊市陷入火海,百姓们在洛河取水,一趟趟往家跑,哪怕是杯水车薪,也要泼上一盆水。 老人,妇女,孩子,全员上阵,洛阳城里场面令人感动。 太后不禁垂泪。 突然南城门箭楼火起,定睛一看,正是皇后所在长夏门,箭楼有十层高,要想从最上面跑下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可来得及逃出火场吗? 皇帝赵策火急火燎,满脸通红,可他却毫无办法,只是催促身旁太监快去打听皇后状况。问皇后身边还有什么人,大内高手还有多少,云云。 第226章 雨中作战 “中郎将令,全体轻装简行!” 行军很累,尤其是对步兵来说。 身上的铠甲,手里的武器,腰上挂着水囊,背上还要背着行军包,加在一起好几十斤。 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泥泞的道路上,行军更艰难了,尤其是上下坡的时候,士兵脚底打滑,就连战马都不时摔倒,刚才还有一个倒霉的骑兵,摔倒的同时,脖颈竟然落在了队友的枪尖儿上,他折腾了一会儿就咽气了。 可即便如此,唐渊还是命令队伍继续向东,因为他已经听说西门真森开始总攻,自己能否及时赶回洛阳,或许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可是当他来到洛阳的时候,突然心一沉,因为即便下如此大的雨,西门真森依然在攻城,而且还是四面八方地攻城。 城头上的军民奋力反抗。 攻城的人很辛苦,守城的人也很辛苦。 血,染红了湿漉漉的城墙。 火被雨水浇灭了。 火是交战双方的大杀气,攻城的用火,守城的也用火。 可是整体看来,火对洛阳守城的一方更有利。 这场大雨对于西门真森来说,是一场及时雨,大雨浇灭了城头上的火,算是替他打开了一道门。洛阳城太大,城墙太长,不可能所有地方都布防严谨,当一队装备精良的虎贲军士兵冲开一道口子的时候,突然有十架云梯搭了上去,源源不断的士兵,蚂蚁搬家一样爬了上了。 守城军民,根本抵挡不住。 突然一个白头老将冲了过来,他带着一伙儿精装玄甲军,虎入羊群一般,把刚登上城头的人又给杀了下去。 那位老将军骁勇,可是他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儿? 他还能坚持多久? “这下可惨了。”纳兰信抹了一把脸,皱眉道:“汉中军最快还需要五天时间才能赶到,哪怕是他们的骑兵,也还需要三天。而我们还不知道林崇阳来救人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如若他稍微迟疑一点,我想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陈豹眯了眯眼睛道:“咱们要不要接应一下?” 纳兰信摆手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我们不仗义,只是以卵击石的事我们不能做,毕竟咱们也是人,咱们的兄弟也是兄弟,不能白白送死。现在洛阳城外还有将近十万虎贲军,我们一万五千人冲过去,根本没什么意义。他们可以把我们消灭光,再继续攻城,到那时,守城的人就更没底气了,他们会以为,他们苦盼的援军已经被打败了,士气一丢,全盘皆输。”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呢?”岳普着急地说。 这时唐渊走了过来,道:“让守城的将士再坚持一会儿,等步兵都赶来了,大家跟着我,咱们去南城转一转。” “去那边干什么?”纳兰信问。 “直接击杀西门真森。”唐渊说。 “你疯了?”纳兰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疯。”唐渊道:“这场仗要想打赢,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唐渊,其实有些话我不想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咱们还是私下说吧。”纳兰信说。 “不必了,”唐渊知道纳兰信想说什么,他一定是想劝唐渊反水。此时如果帮西门真森一把,那么战争就立刻结束了,当西门家族控制了洛阳,建立新朝,他唐渊就是开国的功勋。 如果唐渊不同意这样做,纳兰信还会劝唐渊带兵离开,去其它地方发展,成为一方诸侯,将来可以联合地方武装,一起反抗西门家族。 如果西恩家族能迅速做大做强,震慑住所有地方武装,那么唐渊作为一方诸侯,也可以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从此成为一方藩王。 这些都是此时唐渊可选的路,可是唐渊看起来态度很坚决,打,必须打。 唐渊淡淡的口气道:“我并不是愚忠,只是觉得皇帝赵策是一个仁君,他当皇帝,百姓才不会受苦。虽然我也不确定他的后代会不会都像他一样仁义,不过最起码我不想让西门贼子当上皇帝,凭我对西门家族的了解,他们家出不来仁义之君。而赵策才十九岁,还有大把的光阴,如若让他做上四十年的皇帝,那么大梁朝的百姓,就能获得四十年的福祉。为这四十年一战,我觉得值了。” 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到地上,泛起水雾,好多年没见过如此大的雨了,打在铁甲上都能发出嘭嘭的响声。 到了傍晚,最后一支步兵赶到,唐渊让最后赶到的两千步兵藏在树林里,就不带着他们一起走了,因为这两千人带着辎重赶来,已经累得疲惫不堪,再带着他们去打仗,他们完全是送死的。 唐渊带领三千多骑兵,一万步兵,向南城迂回。 此时西门真森正站在战车之上,头顶有人给他举着巨大金罗伞盖,这老贼快八十岁的人了,依然身体硬朗,倒也让人佩服。 唐琪站在差点被烧毁的箭楼上,继续观望战场,不时下达命令。 这场大雨对她来说,倒是下得挺及时,否则南城门的箭楼要是塌了,她还真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地方总览全局。 这场大火差点就把皇后娘娘和胎中的龙子焚为一炬,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唐琪越发觉得心血上涌。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我怎么好像看到援军了?” 皇后眼力很好,遥遥望见有一只队伍在远处迂回,就好像唐渊在远处望着她一样,她也看到了唐渊。 “这样走路的,一定是唐渊。”唐琪笑了:“他在向西门真森身后行进,他一定是想偷袭西门老贼!传我命令,集结五千骑兵,时刻准备冲出去!” “皇后娘娘,大意不得啊,城门不能开!”曹豹说。 “休要废话!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唐琪呵令道。 “万一唐渊的意图并不是像您想得那样,那当如何是好?”曹豹坚持道。 “即便不是,只要他见我杀出去,他一定会杀过来。”唐琪怒道。 雨越下越大,好似有人拎着水桶从天上浇下来,地上已经有了积水,积水在慢慢形成河流,一趟一趟交织在广袤的大地上。 第227章 雨中援军 下起了冰雹。 太后再次来到登月楼,观望战场。 守城之艰难,让人叹为观止,有的百姓已经把房屋都拆了,用砖瓦投掷敌军。 “所谓毁家纾难,不过如此了。” 曹太后淡淡自语了一句,对身旁犁万堂道:“几个出城暗道检查过了吗?” “回太后,老奴亲自检查过了,道路肯定没问题。只是现在我们手里的兵太少,这倒是一个隐患,而且皇帝陛下好像不打算离开。” 曹太后点了点头道:“如若皇帝不肯走,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办。” “是!” —— 冰雹砸在铁甲部队的身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冰雹下京畿守备第八师的将士们,集结在距离南城门不远的小山坡上,唐渊傲立山头,观望战场。 西门老贼布防紧密,不太好下手。 就在唐渊观察形势的时候,突然伤痕累累的长夏门竟然从里面打开了,堵在城门口用攻城车攻城的虎贲军一愣神的功夫,从城里冲出一队重铁甲骑兵。 这股骑兵,好似一股岩浆从城门口喷出,把挡在门口的虎贲军一冲多远,飞落护城河。 “他们竟然杀出来了?”西门真森仰天大笑:“机会来了,给我杀进去!” 山坡上,唐渊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眉头一紧,莫非城里已经坚持不住了,这是最后的挣扎? 难不成,曹太后已经开始考虑突围,而不是防御了? “是唐琪的大旗!”纳兰信突然喊道。 “杀!” 在纳兰信喊话的同时,唐渊也看到了唐琪的战旗,如今她贵为皇后,可她身后的将旗依然是北伐时暂四师的旗帜,看到这面战旗,许多暂四师出身的将士脑子就是一热。 唐渊一声令下,三千骑兵一起冲了出去,气势雄浑,冰雹砸在盔甲上,崩飞出去好远。 一伙人好似乘风破浪而来,直接闯入虎贲军中,掀起一片波浪,敌军瞬间大乱。 “陈豹,你带一千人冲到唐琪身边,我与唐虎去杀西门真森!” “大哥,你去保护唐琪,我与三弟去杀老贼!”陈豹竟然抗命。 不过二弟抗命,却让唐渊的心里一热,要知道击杀西门真森自然比保护唐琪更危险。 关键时刻,二弟选了更危险的路。 陈豹已经领着人向西门真森方向冲了过去,而此时,唐虎已经没影了。 这条黑大汉,胯下汗血乌骓马,手中挥舞双铁戟,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敌军将校根本无法近身,杀出一条血路,路上满是血雾,一道黑线就冲向西门真森的战车。 唐琪身穿乌金保甲,外罩大红凤袍,身怀六甲的她太过惹眼,冷箭不时飞来。 五千骑兵直奔西门真森中军而去,敌军阻拦不住,可此时其它部队也发现了南门的异常,纷纷向南门靠拢。 好像一群豺狼发现了猎物,聚拢速度之快,不禁让人感叹虎贲军训练有素。 此时城头上张云龙顿感压力减轻,他疑惑,难道西门真森撤兵了? 可是当他扭头一看,大吃一惊,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杀出去了? 皇后打开长夏门亲自带兵杀出去的消息,很快传到后殿,闻言曹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刹那间她手脚冰凉,木讷站起道:“唐琪在干什么!他是想带着民兵和虎贲军硬碰硬吗?” 大司马唐振也是一愣,突然道:“快,抬着我,我要上长夏门观战,快走!快走!” 也不必等太后同意,大司马已经催促人抬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说:“回家,把所有能打仗的人都给我喊来,长夏门守城去。” 皇帝急了,拔出长剑喊道:“宫里所有的太监都带上武器,跟我冲出去!” “策儿,休要鲁莽!”曹太后呵叱道。 “我不听你的了!”赵策额头怒红,振臂咆哮道:“这算什么,我堂堂七尺男儿憋在家里,让怀孕的媳妇出去冲锋陷阵,还算什么男人!连男人都算不上了,还当什么皇帝!岂不是贻笑大方,遗臭万年!今天,谁也拦不住我,皇城卫队有多少算多少,跟我出发!” “犁万堂,把皇帝给我拿下!” “是!” —— 陇右军在护国大将军唐溯的带领下,风驰电掣向洛阳赶来。 突遇大雨,大雨成河,行军艰难,大将军心急如焚。 他们的先头部队,一万轻骑兵,已经来到潼关。 为何不是重骑兵? 路太远,重骑兵装甲太重,马受不了,也跑不快。 三千里路谈何容易。 突然,又见到一支队伍有条不紊走了来,定睛一看,是汉中军的旗号,汉中将军林崇阳带领三万将士,队列整齐,盔明甲亮,被雨水冲刷过以后,更是焕然一新的感觉。 “林崇阳在搞什么,走得不紧不慢的!” 唐溯心中愤慨,可他嘴上什么也没说,这个时候可不是责备家将的时候,而且当他稍微冷静下来,也感觉到林崇阳的良苦用心。 汉中跑到洛阳,路途艰难,如若林崇阳像自己一样,带着骑兵一路狂奔,那么步兵带不带也没什么意思了。 如果来的兵太少,即便冲进战阵,能起到什么作用? 送死? —— 荆州战场。 这边也在下雨,而洪冥善准备的大量火油,完全失去作用,讨贼大帅唐潇,带领三万人马猛攻南阳城三天三夜,终于,黑大汉李亮冲上城头,占据一角,迅速撕开南阳城防线,洪冥善见大势已去,带领残兵从南门逃出南阳,奔荆州城而去。 拿下南阳,唐潇彻底切断荆州粮道,张之魁、黄英、万霖的十万人马,就等着饿死吧。 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可是路途遥远而泥泞,辎重车不同于轻骑兵,行军速度迟缓,即便送到前线,张之魁也早就饿死了。 随后闵悦信令唐潇,你与李亮、倪天鼎守住南阳,我带兵折返,必须帮助萧寒合围张之魁,如若能围降张之魁、黄英、万霖,那么荆州之战便彻底结束了。 如若得到张之魁投降或者被杀的消息,你不必去攻打荆州城,你应该转身去江夏渡口,截断孟宗退路。 我推测,孟宗有投靠南晋的嫌疑。 只要张之魁战败,孟宗一定会带着残兵投降南晋,咱们绝不给他留这条路。 闵悦、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四个白发老头带领五万兵马,回转荆北战场。 第228章 立地成佛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唐渊有些埋怨的口气说。 唐琪笑了笑,没说话。 仗打不成了,到了后来,冰雹有鸡蛋那么大,不用敌军来杀,仅凭这些冰雹,就把交战双方分开了。 西门真森撤兵十里,隐入茂密山林当中,唐琪想回城,可长夏门却被大司马唐振给封死了。 唐振喊话道:“别回来!外面比里面安全!我计算唐朔就快到了,你们合兵一处,再与西门老贼决战!” 如此大的一场降雨,真是百年不遇,洛河水暴涨,几有泛滥之象。 大司马封死所以城门的同时,竟然也封死了西北皇城的门,他早就预料到,曹太后到了危急时刻会逃跑。 你想跑? 没门。 你跑了,让我唐家人与洛阳城一起覆灭,给你当满门忠烈,你想得美。 要是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走。 姜还是老的辣,曹太后见路被封死,一开始她很生气,可后来苦笑一声,又扭头回去了。一大群人跟在太后身后,表情暗淡地都回到了皇宫。 此时听说城外已经不打了,皇帝赵策也没先前那般亢奋,只是心系皇后安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而此时唐皇后正在一群太监兵的陪同下,躲在山神庙里避雨。 可怜外面的士兵,有的还受了伤,只能躲在树下面,其实在大雨如注的时候,躲不躲都无所谓了,浑身湿透,难受得很。 辎重帐篷什么的,一律都丢在了路上,大雨滔天,急行军实在是带不走那些辎重。 刚才,唐渊气鼓鼓地埋怨唐琪,结果惹怒了皇后随身太监,大声呵斥道:“无礼!应该掌嘴!” “放肆,退下。”唐琪呵叱道:“唐将军与我有姐弟之情,尔等休要无礼。” “是。”太监灰溜溜退下了。 扈兰花也站在唐琪身边,好久没看到唐渊了,大姑娘甚是想念,可是听说唐渊连续娶了两个媳妇,心中又愤懑不已,酸楚得要命。 她冷眼看了看唐渊。 唐渊感觉到了那股威慑力十足的目光,他没看扈兰花。 可是没控制住,还是抬眼看了看,看完之后有些后悔了。 其实心中一直淡淡的对扈兰花有些歉疚之情,他心知肚明,扈家姑娘对他有情有义。可是现在自己娶了两房太太,已经不能再娶妻了,难不成,让人家来给自己当个妾? 不太合适的。 太委屈人家。 —— 荆州的雨停了。 四个白发老头嘻嘻哈哈站在高处,老帅闵悦指点江山的模样道:“萧寒果然是一员良将,五万人硬是拖住了张之魁的十万,给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我已经把切断粮道的消息告诉了萧寒,你们看,他一得到消息,就开始收缩防守,准备与张之魁耗下去了。我现在在想,是不是应该派一个人去见一见张之魁,跟他谈一谈投诚的事。如果他能在这个时候放下屠刀,我倒是能让他立地成佛!” “只怕飞虎军战将的家属,都留在了孟宗的身边。”甄霸道说。 闵悦摆了摆手道:“此言虽不虚,但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大用了。要知道一旦断粮的消息传到军队里,他们立刻变得军心不稳。到时候是否投降,也不是他张之魁一个人说了算的。我想他一定会审时度势,做出正确选择。他还年轻嘛,老婆孩子都可以再有,可如果他不答应投降,他手下的人如若先投降了,他就太被动了,不但家人要死,他也要死。两害相权,取其轻。” 王操天道:“要不,我去跟他谈判。在河北战场,好歹见过几面。” “如若王老将军愿意前往为使,自然最妙。”闵悦笑道。 听说王操天要去见张之魁,史进冲立刻阻拦道:“哎,老王头,那张之魁好似疯狗一样,你现在去碰他,不怕他直接砍了你!” 王操天道:“如今形势危急,你我家眷还都留在洛阳城中,如若我一死能换来全家老小的性命,我觉得也值了。” “只怕你死了,也未必能换来孩子们的命,留得青山在,如若洛阳失守,将来咱们还有报仇的机会。”史进冲道。 王操天苦笑着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道:“你我兄弟同时参军,同时成为唐氏家将,已经有四十多个年头了,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吗?别再说了,就让我去碰一碰张之魁,我想他还没有糊涂。” 闵悦亲自写了封信交给王操天,让他拿去给张之魁看。 老帅信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降张之魁,说,投降以后,共同消灭叛贼,到那时全国门阀去其二,皇室更能保证你的地位,让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封公封侯可期可盼。可如若你执迷不悟,硬要抵抗,你要想一想你的军中,是否都是铁人,即便你们啃树皮,又能坚持多久? 孟宗性格偏执狂傲,此人根本不能成器,死忠与他,有何意义? 连累你全家受死,祖宗蒙羞。 我闵悦,向来宽厚待人,我想张帅也曾听说过我闵悦的为人,军旅四十余载,从不杀降,而且我身边也有许多降将,可供张帅参考。 王操天带着信来见张之魁。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只是一个说法,如若双方战意坚决,往往杀的就是来使,以表决意,以振军心。 一开始张之魁觉得王操天是来找死,可当他听说你们的粮食彻底送不来了的时候,他有些心虚了。 要知道粮食对军队的重要性。 某种意义上讲,战争打的是后勤,重中之重就是粮食。 有多少战争,战役,战斗,最后决定胜负的都是粮食。 即便自己想打,到时候士兵肚子里没粮,怎么打? 即便他不投降,饥饿的士兵也很有可能哗变,到时候自己可就控制不住了。 “你说我们断粮了?”张之魁把信一摔:“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要亲自去查。督梁官,督梁官哪去了!” “报,督梁官跑了。” “什么?!他什么时候跑的?!” “就在刚才,王将军刚被押进来,他就跑了!” 第229章 乱民闯皇宫 在大梁朝的部队里,督梁官的位置有些特殊。 不仅负责运筹粮食,还要稳定军心,那名逃跑的督梁官,还是孟宗的族弟,他明知道粮食已经送不上来了,可他并没有把消息扩散出去。 他对张之魁说,我们的粮食足够多,你就放心去打。 张之魁信以为真。 孟姓督梁官当然不是故意坑害张之魁,他只是想再等一等,结果却没等来粮食,而是等来了王操天。他听说敌军派来使者,很快就做出判断,八成与粮食的事有关,于是他带着十几名亲信,夺路而逃,跑得比兔子还快,哨兵都没反应过来问一句,孟将军这是要去哪,需要帮忙否? 此时他不敢去见孟宗,只能一路向北,胡乱先跑个地方再说。 这个人的名字叫孟冼,才二十出头,由于孟氏家族人口很多,虽然孟冼与孟宗同辈,可孟冼的母亲却是孟宗夫人的妹妹。孟家这边轮亲戚,他们是同辈,可是在娘家那边轮,又矮了一辈。 其实孟冼并不愚蠢,对面这种情况他也是无奈。 他心里想: 唐潇大部队势不可挡往南边冲去,已经切断了粮道,我作为督梁官,能有什么办法? 我飞过去运粮啊? 此时要想活命,只有让张之魁继续原来的方针,猛攻荆北,如果能拿下襄城,夺走萧寒的粮食,那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九品战将萧寒,简直是如有神助,他手里才五万兵,可是在他的带领下左冲右突,把张之魁、万霖、黄英的十几万部队搅合得头晕脑胀。 更可恨的还有那个岑参,原来孟家大将,五公子孟督的死党,如今反戈一击,他还有了理由,他说五公子是大公子孟宗害死的,他要给五公子报仇雪恨。 他奈奈的,他不但不用背负叛变的骂名,还站在了死忠旧主的道德制高点上,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他出的主意。这招真够绝的。 孟冼心中憋着气,带着十几名亲信,一边跑还一边骂孟宗,孟宗在逃离洛阳的时候,并没有把孟冼的父母妻子儿女带出来,换句话说,他他吗的根本就没顾忌到我的家人。 我还给你卖什么命? 还跟我假惺惺地大哭了一场,说,自己的夫人和女儿还陷落在城中,我好惨呀。 你跟我装什么孙子? 都是千年的狐狸,甭玩那个假神仙,我还不知道你? 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我还跟你念什么家族之情! 孟冼问身边人,想不想救家人,大家当然想救,孟冼说:趁着孟宗还没完全倒台,咱们赶紧往洛阳跑,投诚皇帝陛下,或许这样做,我们还有希望留下一条命。 孟冼的话,完全是一次赌博,而且是在用命赌。 其中有几个人动摇了,孟冼也不勉强他们,说了一句相别各安,便分道扬镳了。 孟冼最后带着几名骑兵,向洛阳绝尘而去。 —— 雨虽然小了,但还没停。 士兵们浸泡在雨水之中。 长途奔袭劳师远征的虎贲军士兵们疲惫不堪,有的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大雨,已经病倒了。 西门真森账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须发皆白的老丞相面色冰冷,目光阴鸷,突然暴喝一声:“集中所有兵力,只打南面,必须在唐溯、林崇阳赶来之前,拿下洛阳!搭雨棚,放狼烟,启动城里的死士!” 虎贲军山呼海啸一般冲向南城墙,箭矢漫天飞舞,划出一道道黑线,城墙上下惨绝人寰。 战斗再次打响。 此时,京畿防备总督唐琪带着人躲在城外山林,曹太后任命曹圣为京畿总督接替唐琪之职,张云龙职位不变,但却在他身旁安排了堂侄曹豹紧紧跟随。 皇帝赵策刚趴在桌子上睡着,听到一阵慌乱脚步声和斥候的大声呼喊,他猛地惊醒,也没听清楚斥候说了什么,他冲过去,抓住斥候的胳膊问道:“皇后安好?” 斥候一怔,忘记了礼节,望着皇帝陛下通红的双眼,嘴唇动了动,张口结舌:“皇……皇后殿下生死不知。” “什么?!什么叫生死不知?!你说话,你说话,你快点说话!”皇帝有些疯狂。 “策儿,不必惊慌。”曹太后拍了拍赵策的肩膀,让斥候退下:“皇后现在正躲在密林之中,身旁有唐渊保护,不会出问题的。” “有唐渊保护?我的皇后,要他保护!”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唐渊作为你的臣子,保护娘娘,再合理不过了。”曹太后好像预感到什么,可现在不是纠结那些事的时候,安慰道:“我看你是太累了,你还是继续休息去吧。” 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摆了摆手道:“我是太累了,可我根本睡不着,我要去登月楼看一看。” 不看不要紧,看过之后,年轻皇帝的心差点崩碎。 只见一大群乱民,疯了般向皇宫闯来,其中有一些手持尖刀的家伙,武功不俗,已经突破了皇宫的门卫防线。 此时,能派上去打仗的全都送到城墙上去了,而守卫皇宫的,不过寥寥几百人,要知道皇宫有多大,几百人随便一分散,每个驻防关卡不过几十人,怎么挡得住成千上万的乱民。 “这……这是怎么回事?洛阳百姓讨贼的情绪不是挺高的吗?朕,平时体恤百姓,对他们如此之好,关键时刻为何还要硬闯皇宫?他们要干什么!难道要刺杀朕不成?”皇帝赵策惊慌失措,眼瞅着乱民闯入皇宫,一片大乱。 “哎呀,皇帝陛下,快走,快走吧,这里不能待了!”御用监黄公公老态龙钟,见过世面,知道这群乱民根本惹不起,拉着皇帝就跑,想躲到皇宫密室当中。 皇帝赵策一边跑,一边哭,心凉透了。 如果百姓只是为了逃命,强行闯皇宫也便罢了,可他刚才竟然见到有人用火把去烧皇宫里的房子,皇帝的心被那一把火炬,给烧凉了。 万幸的是,雨还在下,火没烧起来。 此时,南面炮火连天,从城头上运下来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老将军张云龙与老伙伴曹圣并肩作战,突然听人喊,皇宫乱了。 张云龙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西门老贼!好个手段!”张云龙大骂一声,扭身要下城,却被身旁曹圣一把拦住。 曹圣哈哈大笑道:“云龙兄莫慌,我早料到西门真森会来这一招,所以早有安排。” 第230章 曹大都督 曹圣代替唐琪成为京畿守备大都督,他下达的第一道命令,竟然是给太后娘娘的。 他要求曹太后把皇宫里所有能喘气的都组织起来,准备五百架轻弩,堵在后殿门口。 当西门真森布置的死士,带着乱民冲过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密密麻麻的弓箭。 在那长达五十步的狭窄甬道之中,一瞬间就撂下几百具尸体。 宫女们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还有上战场的机会。 在这密闭的环境里,她们闭着眼睛射箭,也能把人杀死,甬道变成了血河。 而带领这群宫女射杀乱民的,是曹太后得力助手卢氏。 卢氏够狠,手持长剑,放出许多狠话吓唬这群宫女,她说:如果哪个胆怯,我连你的家人和你们家的祖坟也不放过。你们不敢杀人,你们的弩机敢。这东西是个人就会用,谁要是退缩,我亲手杀了她! 一百名死士如同一百条疯狗,以为皇宫之内空虚,他们还打算抢点东西再走,他们冲在了最前面,结果被这五百架轻弩射成了刺猬。 这群亡命之徒一死,乱民们群龙无首,立刻就慌了神。 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端着弩机冲过来的宫女,虽然她们穿得花枝招展,可现在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 一种格外恐怖的气息,在皇宫中蔓延开来。 西门老贼发了疯,战斗从白天打到黑天,又从黑天打到白天,雨停了,风骤起,进攻从来没断过。 持续了三天三夜。 洛阳城里的正规军,已经所剩无几,不能全用光了,就让士兵指挥百姓防守。 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虎贲军,民兵损伤甚巨,男女都有,城墙下的过道里,已经摆满了尸体。 唐渊在城外,一直按兵不动。 曹太后再次来到王岳楼,这一路上,她是躺过尸体走过来的。现在人手少,没时间处理这些尸体,太后娘娘的脸上满是杀气,恨透了唐渊,她还在怀疑唐琪。 搞不懂,皇帝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吃醋的话。 难道说,唐琪与唐渊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渊按兵不动,唐琪作为皇后,还是唐渊的正牌首官,唐渊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多次唐渊和唐渊部队里的人闹出事端,她多有庇护,这时皇城危难,她难道命令不动唐渊吗? 为何还不冒头? 他们在等什么!? —— 西门真森从攻打洛阳八关的时候就没合过眼,年近八旬的老者,有些撑不住了。 他蜷缩在桌案前方,目光呆滞地等待着什么消息。 “父亲,张云龙快撑不住了!”西门朗突然冲了进来。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张云龙。”西门真森缓缓站起身,好像有些站不起来了,身旁扈从立刻扶住了他,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行,挺了挺胸膛道:“我担心的是唐渊,这小子藏在我们身后,一直按兵不动,实在是掣肘。” “父亲,要不我带兵挡住他,您就可以放心全力攻城了。” “你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想过,可是……”西门真森叹了口气:“如果萧寒还在队伍里,倒是能完成这个任务。” 闻言,西门朗面红耳赤:“萧寒是我一手培养的,这个过错在我,今日害得父亲如此,儿愿一死谢罪,父亲,您下令吧,儿子带兵去与那唐渊周旋!” “把张汉山、肖飞带上,没有他们两个,你去了也是送死。” “是!” 西门朗点兵一万,向唐渊方向进发。 他们早就发现了唐渊,战场指挥西门坤本打算用一个师,设下防御工事,挡住唐渊。 可是唐渊这个人,打仗从来不按常规,西门真森认为,一个师根本挡不住他,所以他布置了两个师,这样一来,攻城的部队人就更少了。 这三天下来,城里伤亡惨重,城外亦是如此。 从淮南带来二十万兵,攻打四个关口,就消耗了五六万的兵力,当通过大谷关,西门台又被唐渊打了一个闷棍,又损失一万五千多人,随后西门阔带兵去潼关,两万人没跑回来几个,西门阔还被唐虎腰斩。 损失这些兵力之后,再就连续三天的攻城,现在老贼手下,只剩下六七万人了。 还有一些重伤号,根本就考虑不上,连照顾他们的人都没有,只能等死。 即便西门真森饱经风霜心如磐石,此时也觉得心中寒意丛生。 “西门朗带兵去与唐渊周旋,虽然有张汉山、肖飞帮他,可我估计,他顶不住半日的时间。这半日,是我们最后的半日了,如果还拿不下来…” 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叹了口气又道:“传我帅令,命令西门台、西门晴空、西门凯、童冲、傅欢,不必再有任何保留,把所有的攻城设备都给我用上,另外告诉西门坤,我们已经在南城打了两天,此时东、西、北的敌军一定已经懈怠,让他选择一个位置,奇兵突袭。” “是!” —— “敌人来了。”唐琪说。 唐皇后揣着大肚子,也跟将士们一起躲在树林里,完全没有一个皇后应该有的样子。 她从小儿生活在军营里,似乎更喜欢跟士兵们在一起的感觉,如鱼得水,而不像在皇宫里那样憋闷。 虽然皇帝陛下对她很好,可那毕竟不是她喜欢的环境,好久没能来军队里“透透气”了,这次大难临头,宫里的人都为她捏着一把汗,而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害怕。 唐渊当然也看到了敌军的到来,命令道:“陈豹、岳普,你二人带三千骑兵与这伙儿人纠缠,其他人随我去杀西门真森。” “哎,我就喜欢这个打法!”唐虎一抖手里的铁戟。 此时唐渊手里有一万五千兵,其中有接近五千骑兵,他分出三千给陈豹、岳普,自己带领其他人向西门真森大寨冲去。 唐琪也要跟着,却被唐渊一把扯住马的辔头,道:“你好大个肚子,还跟着干什么?战马颠簸,小心动了胎气。” 唐琪抬马鞭去打唐渊的手,笑叱道:“皇后的马你也敢碰,小心太监回宫之后,告你僭礼之罪!” 第231章 唐琪战肖飞 陈豹三千人对阵一万人,能坚持多久,真的很为他感到担心。 不过唐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二弟武艺高强,驾驭宝马良驹,即便打不赢,也能跑掉。 而唐渊围着战场饶了一个大弯子,偷袭西门真森,可西门真森早就料到西门朗拦不住唐渊,所以在西门朗带兵出去之后,他就已经决定放弃大寨。 反正打下洛阳之后就可以回家了,还要大寨干什么? 于是他带着卫队,向大儿子西门昆靠拢。 在西门真森的几十个儿子和侄子里,他最器重的就是长子西门昆,可惜,长子天生残疾,平时深居简出,不愿管事,否则他将近八十岁高龄,也不必亲自带兵来打仗。凭借长子的智慧,他完全放心把兵交给他。 此时西门昆正在寻找最好的攻城位置,正如西门真森所料,由于连续只打南面,其它方面的城墙上已经开始懈怠,而且都在往南城跑。 西门昆决定,攻打洛阳城的东北角。 唐渊绕了好大一个弯子,终于来到西门真森的大寨,却扑了一个空。 远处,陈豹已经与西门朗部队缠斗一处,打得十分激烈。 西门朗见唐渊带着兵绕弯子,他命令肖飞带领一支骑兵去追,结果现在陈豹的压力并不是很大,而唐渊带来的步兵,后队反而是危险的。 “唐虎,你去挡住肖飞,其他人随我继续追杀西门真森。”唐渊道。 “唉,这活儿我不干,没劲。你让张靖、傅璎他们去吧。” “你小子胆儿肥了是不是?” “哎哎哎,你别冲我瞪眼睛,我也是在为你着想啊,一会儿你要去打西门老贼,那老小子身边高手多啊,没有我给你冲锋陷阵,你能行吗?” “算了,别争了,我去挡住肖飞。”唐琪突然命令的口气道:“倪瓒、吴匡、张靖、傅璎带两千人跟我走,唐渊,你带领一万人,快去追杀西门真森,洛阳一战能否死中得活,就看你的了!” “才两千人,我怕你挡不住!”唐渊道。 “休要长别人志气!”唐琪一拉马缰,那马竟然人立而起,大腹便便的唐琪,在展示自己依然身手矫捷。 她这一下拉马,在唐渊等人看来,就是在炫技,可身旁的太监们却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跑到马的后面,准备接住掉下来的皇后娘娘。 “两千肯定不行,祁承,再给你一千人,保护皇后!休要再争论,告辞!”唐渊打马扬鞭,向北而去。 而祁承真的留了下来。 唐渊这个安排很巧妙,如若安排别人,那就有些不妙了,比如安排刘湛带人留下,那么刘湛到底是听谁的呢? 论资排辈,论级别,当然是皇后级别高,资历老,应该听皇后的。 可唐渊是顶头上司,自己也是唐渊一手提拔,难道要抗唐渊的命令? 可是这个问题在祁承这里就很好解决了,因为祁承是唐琪的堂兄,让堂兄留下来保护堂妹,当仁不让。 占一个仁字,就立刻不存在问题了。 堂兄抵抗了堂妹的命令,还是为了保护妹妹,无论怎么说,都说得过去。 唐琪带着人与肖飞战到一处,可把那些太监吓得魂儿都飞了,抱头鼠窜,只留下一个叫小怀玉的太监,拎着一把破刀,跟在皇后的身后,他不敢与人拼杀,只是给皇后当个眼线,到处看有没有要射暗箭的人。 小太监目光机敏,还别说,真的提醒过唐琪几次。 肖飞发现了唐琪,一催马,带着将军卫队就冲了过来。 那肖飞,也是成名已久的虎贲中郎将,河北战场上也立下过赫赫战功,曾经也是萧寒手下先锋,如今发现皇后这块大肥肉就在眼前,岂能错过立功的机会,一马当先,掀起一道沙尘,迎面扑来。 “保护皇后!”扈兰花大喊。 倪瓒、吴匡以前就是唐琪的贴身护卫,这次又干起了老本行,见肖飞冲了过来,二人并不多话,带着人就迎了上去。 可惜,这二位战力并不高超,一个冲锋,倪瓒就受伤了,一只胳膊鲜血淋漓,陷入缠斗阶段,他更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此时,张靖、傅璎得到唐琪的命令,两侧迂回,唐琪的习惯战法,要么是缩成圆形阵,要么就是两侧包抄,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单打肖飞。 见倪瓒即将坚持不住,她催动闪电白龙驹,竟然冲了上去,手持镶金藤条枪,与虎贲中郎将肖飞战到一处。 金甲罩风袍,此时的唐琪太过惹眼,大老远就能看到是她,吸引了大量的暗箭。 唐渊刚跑出去不久,回头一看,吓得一身冷汗,心中咒骂,唐琪这是在玩命。 她为什么不用圆形阵,反而用两侧包抄的战术呢? 你也太小看肖飞了。 “不行,给我杀回去!” 唐皇后真的是在拼命,因为她觉得援兵不可能来了,并不是唐朔、林崇阳抗命,而是路太远,时间太紧,这二人带着兵,几千里路,根本赶不来洛阳。 所以,每一战,唐琪都是当决战来打的。侥幸打赢了,洛阳城能保住,如若打输了,反正也是个死。 正如唐渊所料,唐琪低估了肖飞。 揣着大肚子本来就运转不灵,再说肖飞战力本来就在七品唐琪之上。 唐皇后咬牙切齿,凭借藤条枪的灵巧,和多年练功的熟练手法,与肖飞坚持了二十几个回合,可她身边的人却纷纷倒下。 那些人是被暗箭射死的。有的,是替皇后挡了刀。 “嘭嘭嘭!” 突然大老远飞来三支箭,这三支箭贴着肖飞的头皮飞过去,威力甚巨,即便没碰到头盔,头盔也被箭风扯得有些歪了。 稍微分神,斜向一看,好远的距离,唐渊又杀了回来,难道那箭是他射的? 这个距离和准度,也太夸张了吧? 恐怕已经达到了八品后期的弓力。 “嘭嘭嘭”又三箭。 这次威力更大,准度更高。 肖飞一惊,就在他分神的时候,唐琪一枪直刺他脖颈,只听噗的一声,长枪一抖,肖飞尸身掉落马下。 “杀!”唐琪举枪,振臂高呼。 “噗!”一支冷箭,穿透唐琪肩头甲,皇后闷哼一声,一头栽落马下。 一道黑风袭来,唐虎挥舞铁戟赶了回来,左冲右突不到两刻钟的功夫,杀退肖飞残部。 “皇后如何?”唐渊来问。 第232章 城破 小太监怀玉和扈兰花正在给唐琪卸甲,准备拔出箭头,扈兰花道:“皇后甲厚,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动了胎气。” 唐渊皱眉道:“你带着皇后赶紧躲到树林中去。” 唐渊对扈兰花说了一句,扭头对祁承道:“祁承,给你一个死命令,带着你的人,时刻保护皇后,不得有误。” “是!”祁承领命,带着满头冷汗的唐琪撤回树林。 这已经是洛阳守城战的第五天的。 唐渊蹲在唐渊身旁犯愁,心道: “汉中林崇阳部队,距离洛阳1300里,正常全日行军,要走半个月以上,急行军的速度也要七八天的时间,可是,如果是骑兵,五天的时间,应该到了呀。 陇右唐溯部队常驻兰州,距离洛阳将近2000里,可是唐渊知道,当唐潇带着部队去打荆州的时候,大司马已经让陇右军向长安靠拢了,因此不会有2000里那么远。 大司马高瞻远瞩,或许他早就考虑过会发生意外。 可是,洛阳城眼瞅着就守不住了,唐溯的部队在哪呢?” 西门真森老奸巨猾,实在是不好抓,丢掉刚才半路围堵的机会,让他滚进军团之中,再想杀他,谈何容易。 救出了唐琪,唐渊又开始考虑其它办法,可此时他愁眉不展,望着远处的城头。 城头上,张云龙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太累了,眼瞅着洛阳城东北角有浓烟泛起,他只能指着那个方向对手下人说:“派人,快派人……” 手下一名校官突然跪到老将军面前道:“张老将军,我们……我们已经没正规军可派了。” 闻言,张云龙眼睛一闭,泪水潸然滑落。 现在只能靠百姓守城了,每一百个百姓里,有一个正规军士兵带队,他们武器落后,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虎贲军对抗,十不抵一。 百姓的人群里,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 “报林将军,距离洛阳还有三十里。”斥候来报。 林崇阳手中镶金大刀一挥,“告诉林峰,先头部队可以加速前进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抵达洛阳。” 这把刀熠熠生辉,还是先帝因功而赠“九环金攥定唐刀”。 “是!”斥候领命而去,把消息带给林崇阳的大儿子林峰。 那林峰,才满二十岁,一听到命令,带领一万骑兵,全速进发,直奔洛阳而去。 而在他身前还有一支骑兵部队,不是旁人,正是唐溯的一万轻骑兵。 而唐溯的步兵部队,由于距离太远,他根本就没带来。他深深知道,即便劳师远征,时间也来不及了。 现在,唐溯的一万骑兵,林崇阳的一万骑兵和两万步兵,是决定洛阳命运的关键,他们的行进速度,决定洛阳保卫战的最终成败。 —— “哈哈哈哈哈!去报告父亲,洛阳城破了!” 西门昆狂笑不止,他下令,挥舞冲锋旗语,吹响冲锋号角。 洛阳城防,好比一个鸡蛋壳,完整的时候,是十分坚固的,一个正常人,一只手握着生鸡蛋,很难把它握碎。但如果鸡蛋壳破了一个口子,五岁顽童也能轻易把它捏碎。 兵败如山倒。 洛阳城里一片大乱。 “快走,快走!撤回华清坊!咱们回去守坊!” 唐振急忙催促,把长夏门上驻防的唐家人都带回了华清坊。 洛阳城里九十个坊市,都有自己的坊墙,足有一丈三尺高,大梁朝建国二百年来,几大门阀都在加固自己家所在的坊市,二百年过去,已经被他们修建得颇具规模。如果据墙而守,守上几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此时不但唐家是这样做的,大财阀钱家,吴国公太子太傅钱其镗也在德立坊里设下布局,老太太樊铁花带着五个儿子,钱邑、钱泽、钱丰、钱集、钱漳,持刀而立,据坊而守。 可笑的是,宋国公樊耀,觉得自己守不住,于是也带着家人跑到了德立坊,两家人一商量,不如咱们也别守这里了,一起去华清坊,与唐家合作,这样一来集中人手,防守的力量更大,也更好与西门真森谈判。 樊铁花却说,咱两家有连襟之亲,自然合得来,而且还与西门家族有亲戚,咱们在一起,可以与西门家族谈判,可是唐家与西门家族的夙愿,是不可调和的。 西门家族的兵一冲进来,必杀华清坊,我们这个时候去凑热闹,岂不是找死? 樊耀却道:“堂妹,你这样说话可就太想当然了,你以为西门家族的乱兵闯进洛阳之后,还能顾得来咱们之间的姻亲关系吗?他西门真森跑的时候,咱们两家嫁过去的姑娘,他们带走了吗?现在天牢里,还有几个姓钱的姓樊的,你不是不知道。你我两家库藏多少金银,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西门真森破城以后,能给你留着?咱们的钱一旦被搜出,咱们两家的产业被他收去,我们两家一千多人口,吃什么?到那时,当真是家破人亡。现在不如趁着唐家受难,去帮唐家,一旦唐家的援兵到了,那时候咱们就算立下大功,他唐振即便也想收走我们的钱,但总会给我们留下一部分活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闻言,樊铁花犹豫,而此时五个儿子却去找老爹钱其镗做主,钱其镗中风多年,行走不便,可他脑子不糊涂,听闻樊家举家而来,提出合伙帮唐家的建议,钱其镗当机立断道:“凭我对唐振的了解,他不会没有后手。听闻唐溯、林崇阳正在往洛阳赶,从西门真森攻打洛阳八关算起,差不多也有十天了,我想他们也应该到了才是。现在把咱家所有人都带上,一起前去华清坊。老夫今日要豪赌一把。赌唐振赢。” 见城破,曹太后目光呆滞,脸色发青。 突然犁万堂低声道:“太后娘娘,不如化妆成贫民,藏入民间。” 太后摆了摆手道:“我看没那个必要了。”太后抹了抹藏在袖子里的短刃,“我有负先帝所托,不能消灭门阀,反而惹祸上身,今时今日,只有以死谢罪,才留有一丝颜面去见先帝。” 第233章 退守化清坊 太后想死,却被犁万堂给拦住了。 犁万堂说,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你看,唐振老匹夫正坐在担架上,抬着他的人一路小跑往化清坊跑,我看这老东西一定留有后手,咱们不如也去化清坊,他总不至于拦着我们不让进去。 曹太后说:“万一他真的拦着我们不让进去呢?” 犁万堂道:“只要我们带着闵悦的家人一起去,我想唐振不会不开门。” 一听到舅舅闵悦的名字,曹太后精神一震。 大舅此时手握兵权,正在讨伐孟宗,听说荆州战场虽然打得激烈,可是整体形势看好,只要舅舅还在,唐振就不敢把我怎么样,“好,快带着皇宫的人,一起前去,把那五百弩机也带上。” “是!” —— 皇帝赵策见城池已破,颓废地坐在龙椅里,他手里握着剑,他已经在考虑拔剑自刎的事了。 即便是死,也要死出皇帝的样子来。 可是他试了几次,把剑放在脖颈上,竟然下不去手。 后来被黄公公发现,立刻夺走长剑,哭拜于地,劝皇帝不要自寻短见,现在还没到最后的时候。把皇宫的人全部聚集起来,仍然能战斗一段时间,怎么知道援军在这段时间就不能赶来呢? 如果援军赶来了,却发现皇帝不在了,岂不是莫大的悲哀? 赵策突然放声大哭道:“援军,朕哪里还有援军,来的人也是唐家门阀的人,他们进城,即便消灭西门真森,可是对我来说,难道不是另外一次灾祸吗?唐振会放过我吗?他的兵终于闯进皇城,他还能把兵撤走吗?” 黄公公道:“没到最后时刻,一切皆有可能,这把剑老奴帮您带着,如若真的到了那时候,老奴陪着皇帝一起死!” 皇帝点了点头,心道:“好一个忠仆。”于是说道:“假如朕能闯过这次难关,我会封你的侄子为侯爵,世袭罔替!” —— 林巧儿见城破,大惊,想跑却又舍不得家里人,于是找到大夫人唐佳磬,商量逃跑的事。 唐佳磬说,还能往哪跑,赶紧去化清坊吧。 林巧儿道,咱们当刺客的都明白一个道理,这时去化清坊,就是把自己的命赌进去,不划算,如果你想活命,不如跟我一起,藏起来。 唐佳磬不同意。 林巧儿拿她没办法,见外面一片大乱,还有一些恶人竟然发国难财,开始当街抢钱抢人。 如果让柔弱的唐家小姐自己走,肯定不能活着跑到化清坊,林巧儿护送唐佳磬向唐家跑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孟桃。 街上一片大乱,西门家族的先头部队已经杀了进来。虽然还有一些人在反抗,可已经是徒劳无功。唐渊的家就在城墙边儿上,林巧儿披荆斩棘,把唐佳磬送到唐家门口,此时,正好见到曹太后领着人也闯进化清坊。 可就在这时,噗噗噗几只冷箭射来,只听身后连续几声闷哼,巧儿姑娘一回头,只看到了一支箭头从唐佳磬的腹部穿出。 射透了。 敌军已经冲到化清坊,看来他们目标明确,就是来杀唐振的。 “快开门!我是林崇阳的侄女,她是唐家二爷的孙女!”林巧儿喊。 “林姑娘,现在不能开门了!你们快跑吧!”一个唐家剑客喊(甄修为)。 “你他吗有病!她是林崇阳的侄女,她要是出了事,林崇阳会饶了你吗!”唐擎冲了过来:“开门,快开门!” 甄修为平时是唐擎的扈从,可现在却瞪眼道:“大少爷,如果现在开门,我们敌军就闯进来了,到时候林家人一个也别想活!我想林崇阳不是傻子,他能明白哪头轻哪头重!” 闻言,唐擎竟然哑口无言,略一思索,从兜里掏出几块银子,丢给林巧儿,喊道:“巧儿姑娘,不是我唐擎无情无义,只是此时实在不能开门,你们快跑吧!” “唐佳磬与你青梅竹马,如今她中箭如此,已经不能活了,你竟然狠心看着她最后死在自己家门口,却没人给她收尸吗?”林巧儿怒骂唐擎。 唐擎声泪俱下:“我与堂妹虽然多有争吵,可我们其实感情深厚,他远嫁交河城给唐渊为妻,我还哭了几场,你为何如此污蔑与我,如今形势所迫,我也是无奈而已。” 唐佳磬浑身发冷,手脚战栗,虚弱地说:“巧儿,你别管我了,来不及了,你快走把,将来只有你一个人服侍相公,你要替我好好照顾他。” 不跑不行了,敌军已经开始组成队列攻击化清坊。 化清坊的墙虽然一丈三尺高,可在这群虎贲军面前,真的是小菜一碟。 他们连云梯都不用,凭借叠罗汉的办法,竟然形成了人梯,踩着战友的肩膀往上爬,速度还挺快。 唐家大少爷这次可真的玩了命了,站在墙后,轮起手中大刀,癫狂劈砍。 林巧儿把唐佳磬和她的婢女带到邻近一个坊市,藏到一个角落里。 大夫人奄奄一息,还想说两句告别的话,却发现唐佳磬已经断气了。 情况紧急,无法掩埋,便把夫人的尸体丢进一个枯井之中。 巧儿姑娘把手里的钱给大伙儿分了,让大家各自寻找地方藏身,丫鬟们领了钱都跑了,只有小孟桃手里攥着钱,留了下来。 “二夫人,我想跟你一起走。我管唐渊叫大哥,你就是我的嫂子,你我姑嫂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碰见个男人,你正面打,我背后用刀捅他。” 小姑娘才十一岁,可脑子却极像她的爷爷孟丹青,多少还有些她父孟宗的影子。 冷静而不失狠辣。 林巧儿苦笑一声道:“别说一个男人,就算来三个,我也不怕他们。既然你看得起嫂子,那我就带着你走。” 话音未落,怎么那么巧,背后闯过来三个乱军。 西门家族的兵已经疯了,冲进来之后,颇显狂躁。 见人就砍,口中高呼:“无关人等归坊安避。”可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有的兵已经冲进坊市,开始哄抢平民物资,有的兵更加野蛮,发现漂亮姑娘,先推倒再说。 第234章 杀吴匡 “不好。” 唐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家就在洛阳城东北角,就在唐佳磬中箭的那一刻,好似心灵感应般觉得心头一凉。 “陈豹、唐虎!” “在!” “跟我杀进去!” “是!” “唐渊,现在你杀进去,就是自投罗网!”岳普喊了一声。 “休要废话,是兄弟就跟我一起走!如果不是兄弟……”唐渊话留半句,已经拍马走了。 岳普稍一迟疑,身旁吴匡、傅璎对了一个眼色。 这二人虽然都在唐渊的部队里为军官,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好像内心有些不够坚定了。 唐渊一声令下就开始跑,身后跟着五千骑兵,一些后知后觉的步兵将校还没得到消息,见唐渊已经开始冲锋的速度向东门跑去,他们毫不犹豫开始跑,比如刘湛、纳兰信、张靖、陈凯、刘潭。 但是吴匡和傅璎的部队,却没动。而此时岳普的部队,也在等待岳普的命令,三个人手下总共也有将近五千人。 吴匡对傅璎耳语两句,傅璎眼神冷漠地点了点头。 随后吴匡转身对岳普说:“岳将军,此时我们把唐琪逮起来,送给西门真森,你看如何?” 岳普一惊,还没等他说话,只见吴匡的脑袋已经飞了起来。 脖颈血液狂喷,尸体栽倒,血雾后面,是傅璎狰狞面孔,冷声问道:“岳普,我请你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在傅璎的狰狞目光下,岳普一身冷汗,他突然陷入迷惑。 吴匡这个人嘴不太好,经常抱怨唐渊,说唐渊也不过如此,只是命好罢了。 如果我吴匡长得好一点,唐琪说不准就喜欢我了,我来当首官,肯定比唐渊强。你们不知道,我曾经是唐琪的贴身护卫,多少次,他们私下见面,我就守在帐外,他们之间苟且龌龊,还带着扈兰花一起,这些话说出来,简直是羞煞旁人。可是后来,唐琪竟然嫁给了皇帝,哈哈,皇帝老儿的绿帽子,让唐渊给戴了个结结实实。 从吴匡平时的表现来看,今天他能提出捉拿唐琪送给西门真森的话,岳普并不感到奇怪。 可是倪瓒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平时吴匡与倪瓒关系最好,而且听说倪瓒的弟弟还曾经因为强迫民女而被唐渊给斩了,据说那日,倪瓒还在重伤之下立了大功,跪在唐渊面前苦苦求情,可即便如此,唐渊还是没留情面。 “你不是应该恨唐渊才是吗?” 岳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这样一句,同时,他的手也慢慢挪到了刀柄上。 “我只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倪瓒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岳普抽出刀来。”指着倪瓒道:“我岳普虽然是南晋叛将,不过唐渊对我不薄,当初释放我,也是唐琪的命令,这条命是他们给我的,所以,我不打算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做。” 倪瓒收刀,“那我就放心了。” 岳普一愣:“难道,你和吴匡不是一伙儿的?我还以为,你是想独吞功劳。” 倪瓒冷黠笑道:“唐渊下令杀我弟,但是最后他并不在现场。他带着兵走了,而留下来处置我弟的,是监军张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岳普也不再问了,一笑收起刀,带着他的人,跟在了唐渊的身后,虽然他们的步兵追不上唐渊的骑兵,可是只要跟着跑,就让唐渊放心了。 在这危险时刻,兄弟们没丢下自己,这份情谊让人感动。 倪瓒去找唐琪,把刚才吴匡的话转达,唐琪动了胎气,正脸色惨白,闻听此言,气得咬牙切齿:“我对吴匡不薄,他为何如此对我?真是狼心狗肺之徒!现在他人在哪里?” “在这里。”倪瓒把手伸到背后,把吴匡的人头拿了出来。 刚才,他竟然把吴匡的脑袋别在了自己的身后。 唐琪究竟战阵,看惯了尸首,她不怕,可她身旁的太监们,吓得妈呀一声,差点吓尿了裤子。 唐琪看了倪瓒一眼,道:“唐渊已经冲了出去,你为何不跟着去?” 倪瓒站起身道:“唐渊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也是。” 唐琪的脸慢慢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语速缓慢地道:“你能这样想,很好,现在我命令你,去帮唐渊。” “是!” —— “杀!” “报告将军,夫人们不见了!” “哪去了!” “不知道啊!” 唐渊真的闯了进来,城中惨状,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尸体和烈火燃烧过的痕迹,繁华的洛阳城,已经有几个坊市彻底被战争摧毁,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听说夫人们不见了,总比看到尸体好,唐渊刚要下令,唐虎已经带着人冲了出去。 “这小子要去哪?”唐渊一愣神的功夫,纳兰信喊了一声:“我让三将军去化清坊了。” “你小子胆子不小,竟然敢替我做主!” “哎呀,唐渊,这时候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快走,去晚了唐家就没了。我猜,你的夫人们现在也在唐家!” 此时,纳兰信、陈豹、唐虎的媳妇,还都留在交河城里。 其实唐渊也想把夫人们留在交河城,可是大夫人唐佳磬听说唐渊要回洛阳,说什么也要回家来看看父母亲人。唐渊无奈,才把夫人们带来洛阳。结果遭遇大难。 此时唐渊还不知道大夫人已经中箭身亡。 唐渊一笑道:“纳兰信,你不会武艺,也陪着我闯了进来,我很感动,不过现在你也不必留下来了,你带着纳合图图还有你的马颊河勇士们可以离开了。我不会怪你。” 后来,纳兰信收拢了五百名男贾人,经过河西战场和西域战场,现在还剩下一百来人。 纳兰信还没说话,纳合图图却不满地道:“唐将军,这话怎么说的,没把我们当兄弟。我们男贾军人不是孬种,不许小看我们。” 唐渊大笑道:“男贾军人的厉害,远超桑腊,更超西域,我从来没小看过你们。既然你们愿意陪我同生共死,将来你我兄弟有福同享!” 苦笑一声,又道:“咱们现在救唐家根本没有意义,既然唐虎跑过去添乱,已经够用了,我们现在不必再过去。” 长枪指向西门真森的大旗道:“跟我走,杀老贼。” 第235章 攻打化清坊 西门真森见城破,大喜过望,好几日没合眼,现在也不觉得困了,反而精神抖擞。 站在战车之上,仰首眺望。 车,快速前进。 此时他与爱子西门昆同乘一车,战车四角护栏里分别站着四个强壮士兵,一个长矛手、一个朴刀手、一个盾牌手、一个弓箭手。 这四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父子二人脸上都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兴奋神色,再次回到京城洛阳,俨然已经找到了君临天下的感觉。 只要西门真森拿下洛阳,他坚信,那些摇摆不定,却没少收西门家恩惠的地方势力会很快向他靠拢,这样一来,即便刚恶战一场,他也不担心闵悦会找他报仇,而且此时他还不知道张之魁已经带领九万多人投降了闵悦。 一下子消化掉九万人,不是简简单单的调换将领就行的,工作量巨大,缴械、收编、撤番号、挑选士兵混合到玄甲军和神策军中,一系列动作,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这个时间,足够西门真森巩固洛阳。 他们的战车距离化清坊还有两趟街的距离,现在化清坊已经与虎贲军先头部队交战,火,已经烧起来了。 此时唐虎正在化清坊的门口,他行动速度奇快,一千骑兵如同虎入羊群,把虎贲军先头部队搅和得乱七八糟。 唐擎突然大喊:“开门,把唐虎放进来!” 甄修为想阻拦,可唐擎却道:“唐虎这一千人如果能进来,比他自己在外面孤立无援瞎搅合强多了。他再厉害,能坚持多久?可如若让他进来,能坚持的时间二倍不止。” 冒险打开坊市的门,敌军也跟着冲进来不少,可是唐虎骁勇,一进坊市,大门一关,就可以关门打狗了。 而此时跟着闯进来的虎贲军才知道坊市里的布置,几千架重弩机,砰砰砰砰一阵扫射,这帮人立刻成了刺猬。 一轮射击,战斗就结束了。 “箭矢都省着点用,快,快去给我捡回来,别浪费了。” 唐擎命令大伙儿把刚才射出去的箭再捡回来,由于在坊市里,敌军进不来,捡箭矢的活儿并不危险。 但是有一些箭矢已经射进了墙里,或者木头建筑里,实在是拔不出来了,可是那帮可怜的虎贲军士兵身上的箭,就没那么幸运了。 刺猬身上的刺,全都拔掉。 西门真森的战车越来越近。 曹太后和唐振站在坊市望楼,看着外面的形势,敌军源源不断涌了进来,在西门真森的帅旗指引下,快速向化清坊靠拢。 此时还有一支部队冲进皇宫,可是皇宫里早已人去楼空,那伙人扑了一个空。 不过他们并没有放火,倒是保住了金碧辉煌的建筑。 如若皇宫纵火,实在是太可惜了,那些高大而精美的建筑,凝聚了多少工匠的心血。或许西门真森也是这样想的,将来自己要登基坐殿,而皇宫就是他了。他手下的人,当然不能烧了西门真森的府邸。 “唐振!你我同朝为官将近五十年,年轻时还共同北上大漠,抗击东胡人。那时,你是先锋官,我是右路军主将,想那时唐九品威震漠北,我敬你是条汉子,劝你不要负隅顽抗,晚节不保,颜面扫地,最后还害得家人给你陪葬。不如你带领家人来投降,我必不舍得动你家分毫。”西门真森终于来到坊市附近,冲着望楼上的唐振高声大喊。 唐振回道:“西门真森,你我都是什么人,各自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你们西门家族连续十次刺杀案件,我唐振包办了五个,其它五个是谁干的,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没能击杀你这老贼,我很懊悔啊。你我两家明争暗斗二百年,结下的仇怨写在纸上,都是车载度量,你能放过我,这样的谎言,恐怕连我家的狗都不信。” “哈哈哈哈!”西门真森干笑两声,袍袖一挥:“给我打。” “嘭嘭嘭!”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众人一扭头,只见一支骑兵刚好从坊市间怪叫跑了过来,为首一人,拉满弓弦,连续就是三箭。 三箭几乎是一条轨迹向前飞射,只有到了后来,才让人分清楚,这三箭到底射向了谁。 西门真森命大,一箭贴着头皮飞了过去,把他的帽盔整个掀飞出去,另一箭是奔着他心口去的,可还是由于他身前的围栏太高,结果射在了栏杆之上,可即便如此,那箭也入木一尺,震得围栏咔吧一声。 “好险。”西门真森感叹一声,挥手道喊:“拦住他!” 虎贲中郎将鞠樊就在西门真森身旁,见唐渊冲了过来,引兵来杀。 西门真森才下意识地瞅了旁边一眼,突然大叫一声,刚才最后一箭,射中了西门家大公子西门昆的脑袋,现在西门昆的脑袋已经被射穿,并且钉在了围栏之上。 西门昆是西门真森最爱的儿子,痛失爱子,让他抑制不住心中连续几次翻滚,身子一晃,好悬栽倒。 虽然西门昆天生残疾,可他的才华却是公认的,一刻钟之前西门真森还在想,如果我当上了皇帝,那么西门昆便一定是太子,让他来继承我的皇位,有点残疾怎么了?当皇帝,考验的是脑力,而不是体力。 可是现在,自己的这个梦已经破灭了。 丧子之痛使他一阵恍惚,突然腿一软,坐到了车里,这时有人来处理西门昆的尸体,却被西门真森拦住了。 他说:“就让昆儿在这吧,我要让他陪着我走进皇宫。” 把西门昆脑袋上的箭矢拔了出来,斜靠着坐在车里,西门真森下了总攻令。 此时,整个化清坊都被虎贲军包围住,虽然坊市之间的街道足够宽阔,可也摆不下几万人马,而不远处,又有唐渊领着一万人在那里一阵搅合,打得热火朝天。 刀斧盾牌弓弦响,赤水肝胆遍地流。 巷战,是最最残忍的战斗方式之一。 —— 此时争夺洛阳城墙的战斗其实还没有结束,曹圣远远望着城里的情况,而张云龙则是彻底接手指挥权。 见西门真森闯进洛阳的一刹那,曹圣曾经想带兵逃跑,可突然,他又改变主意了。 第236章 灭亡 曹圣认为,此时还有机会。 因为他看到唐渊冲了进去,这样一来,一时半刻华清坊还不会丢,而此时自己的任务,是一定要守住长夏门。 洛阳八大城门,其它七个都可以丢,但一定要留住最后一个,否则唐溯、林崇阳的援兵到了,也进不来洛阳,到那时,西门真森就彻底赢了。 西门老贼排兵布阵果然不俗,他一边亲自带兵围攻化清坊和皇宫,同时并没有停止对城墙和城门的占领。 在虎贲军突破东北角的一刹那,其实城墙上的百姓就开始撤离城头,他们在往家跑。 百姓们跑了一大半,张云龙嘶声吼叫,希望留住他们,可是兵败如山倒,何况是一盘散沙的百姓呢。 他们的心气儿没了,现在只想着自己的家。 其实,百姓们已经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张云龙也不舍得用雷霆手段留住他们。 此时守护长夏门的,还有不到五千人,军民参半。 这已经是此时掌握在皇室手里,最后的力量了。 这五千人能否守住长夏门,能否给唐溯和林崇阳留下一条入城通道,是挽救梁朝的最后一线生机。 城里的战斗越发惨烈,长夏门的战斗依然在进行。 此时,交战双方都已经是勉强在支撑,都太累了。连续打了五天,别说战斗,即便是五天不睡觉,也让人困顿疲乏。 虽然也不是一点儿没睡,但是吃的饭却很少,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来不及吃。 从西门真森下达总攻命令开始,部队都是轮流吃饭,第一师攻城,第二师吃饭,一开始兵多,当然能轮得开,可是到了后来,全城都在打仗,所有部队集体攻城,这时候虎贲军可就苦了。 即便身上有干粮,抽空吃一把,可巨大的体力消耗,还是让他们变得委顿。 相比之下,唐渊的部队倒是精神了不少。 这些天里,虽然他也东跑西颠的,可在冲进城中之前,他在小山上观望了两天,这两天士兵们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唐渊部队的精神面貌,明显比虎贲军要好了许多。 所以,虽然唐渊人少,可一时间,樊稠拿不下唐渊。 巷战,持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天蒙蒙亮。 华清坊的战斗还在进行,只是刀枪声少了许多,因为西门真森突然病倒了,代替西门真森指挥的,是二公子西门朗。 西门朗有一口吞了化清坊的决心,可他的兵没那个力气了,好多士兵并没有受伤,却突然栽倒在地,仔细一看,竟然是睡着了。 —— 张云龙手里还有五百兵。 虎贲军从外面,里面两个方向夹击长夏门,此时负责攻城的虎贲军将领,是韩当。 韩当也杀红了眼,咆哮怒骂,最后亲自带队登上城楼。 而此时,张云龙的嗓子已经彻底喊哑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将军疲惫身形,拎着刀挡在箭楼门口,做最后的绝死战斗。 韩当领着人冲向张云龙,二人在城头上持刀互砍,他们装甲厚重,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刀卷了刃,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白印,突然,韩当一刀砍下去,砍在张云龙肩胛之上,只听咔吧一声。顿时,老将军的胳膊抬不起来了。 张云龙一阵绝望,一瞬间感叹人生,自己但凡年轻十岁,岂能被这一名七品战将震断肩胛。 张云龙负伤,城头上形势急转,情况万分危急, 突然,有人大喊:“援军来啦!” 同时,箭楼顶端传来曹圣的大笑声:“虎贲军们,明年的今天,便是你们的祭日!” 护国大将军唐溯终于赶到洛阳,曹圣一直守在洛阳城门的动弦机关处,唐溯一来,大门砰的一声就开了。 唐溯刚来到洛阳的时候,是想走西门的,而且西门箭楼上,还站着一些玄甲军。 西门昆早就下令,夺下城门之后,化妆成玄甲军,引唐朔进城,在街口布置埋伏,击杀唐溯。 唐溯差点中计,可这时,曹圣布置的人突然大吼一声,“唐将军快走长夏门,这里是假的,是埋伏!” 那个喊话的人是谁,直到他被砍死,唐溯也不知道,可他马上喊停部队,直接转移到了长夏门。在这里,他看到了曹圣,也看到了受伤的张云龙被韩当砍得东倒西歪,这时他确定,肯定没问题了。 曹圣一打开长夏门,陇右神策军冲进洛阳。 不久后,林峰带领汉中先锋骑兵,也冲进了洛阳,一个时辰以后,汉中大将林崇阳带领步兵,大摇大摆开进洛阳。 为何大摇大摆? 因为西门老贼已经拔剑自刎,西门朗被梁朝十大名将之一九品战将典刑抓了活口。 西门叛乱,就此结束。 “我草□□姥的。”张云龙歪着一个肩膀,带着五百人满城搜捕虎贲军残余势力,这时,即便虎贲军跪地求饶,他也不肯放过,举刀便砍。一个活口也不留。 可不久后,老将军终于走不动路了,被人抬着送回了家里。 曹太后回到皇宫,任命林崇阳为洛阳城临时大都督,总管京畿防御。肃清西门家族残余势力的同时,派人出城寻找唐皇后。 唐琪腹痛,不能骑马,被人抬着送回宫中。 皇帝赵策一路小跑,来见皇后,夫妻二人见面,抱头痛哭。 此时,唐渊也找到了林巧儿和孟桃,听闻大夫人已死,他放声大哭,去枯井打捞夫人尸体,却发现,那枯井之中,已经不是一个人的尸体。 好多人家的女儿或许是害怕乱军侮辱,竟然投井自尽,而此时大夫人的尸体,压在了井的最下面,捞取尸身,用了半个时辰。 此时还没到完全放松的时候,而且洛阳城里一片大乱,需要维持治安,让纳兰信带领他的一百男贾卫队,保护林巧儿回家,让二夫人操办大夫人的丧事,唐渊带领陈豹等人,满城搜捕虎贲军残余势力。 西门家族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大到令人震惊。 此时不光是洛阳在打仗,其实全国很多地方也在打,是支持皇帝和唐氏门阀的节度使、防御使、观察使,与支持西门家族的节度使、防御使、观察使大打出手,整个大梁朝打成了一锅粥。 第237章 异动 这场战争需要善后的事太多,让皇帝赵策废寝忘食,亲自手书发往各地,一边传达消息,一边广布皇恩,赦免许多西门势力,让他们投降朝廷,放弃挣扎。 而此时,一个消息传进皇宫,给皇帝陛下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将军闵悦,带领二十万大军,正在向洛阳靠拢。 去的时候十九万,回来的时候怎么还变成二十万了? 这其中,有张之魁的九万人。 此时,张之魁、万霖、黄英,被闵悦任命为新飞虎军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中郎将,每个人留下一万人亲兵,其余六万飞虎军,已经被闵悦完全打乱,混入玄甲军和神策军当中。 孟氏门阀的军队,彻底被瓦解。 而且孟氏门阀族长孟宗,也被囚禁在囚车之中,一路摇摇晃晃,神情颓废地坐在里面。 其实,孟宗有逃跑的机会,可他没跑。 荆州战场的情况,简单描述一下: 王操天不辱使命,在出使后的第三天,张之魁终于下定决心,投诚梁朝。 不过在投诚之前,张之魁与王操天有三个约定: “第一,我张之魁不是代表自己投诚,而是代表大公子孟宗一起投诚,你们不杀我,也不可以杀孟宗;第二,必须释放被太后逮捕的孟家人,并且放他们离开京城洛阳,安置在荆州;第三,保留孟宗荆王的爵位,世袭罔替,不得欺辱。 这三条,有一条你们不答应,我张之魁宁死不降。 我张之魁虽然不才,但这点儿忠心还是有的,孟家对我不薄,我家祖辈三代都是孟家家生子,在此危难时刻,如若我陷害旧主,岂不成了狼心狗肺之徒。” 王操天道:“你这三个条件,第一条和第二条都好说,唯独第三条,恐怕十难做到。他孟宗早有不臣之心,这次朝廷举义军,劳民伤财,牺牲多少士兵,多少百姓,可最后竟然还保留他的王位,岂不是让天下军民心寒?” 张之魁道:“将心比心,假如现在是唐振落到孟宗这等地步,你王操天作为他最信任的主将,你会无条件投降吗?” 王操天艰难地摇了摇头道:“大司马对我以及整个王家恩重如山,叛变不得。” 张之魁点头道:“那就是了,我打小儿被大公子选中,与孟姓各位公子一起随名师学艺,到了一十六岁,崭露头角,被大公子选定扈从,二十三岁跟随先帝攻打桑腊,表现不俗,被孟家大力提拔。如今我三十三岁,已经手握孟家命脉主力。 远了不说,就在北伐时,我为了与已经死去的霍子珍争功,冒然攻打山海关,犯下大错,直接导致燕云十六州得而复失,我罪莫大焉,那时太后要治我的罪,是孟相和大公子联合保护我。” 王操天道:“现在已经联系不上孟宗了,他或许已经带着人跑去了南晋,那你将如何?” 张之魁道:“孟宗虽有反抗曹太后之心,却没有投靠外敌之心。世人都说孟宗丧心病狂,阴险狠辣,不错,在争夺族长之位的时候,他确是下手够狠,可是我想你也清楚,如果他孟宗不很,孟音上位之后,会对他如何?大公子从小儿骄横,与孟音关系一直都很不好,此时孟家军队里一多半都是大公子的,即便孟相在临死前用铁腕手段更换一匹将领,那孟音对大公子就会放心吗?” 王操天做不得主,跑回帅帐问闵悦意见,闵悦道:“只要孟家把军权交出来,仅凭这一事就功在千秋,我可以做主,让他孟家继续享受王的待遇。你去跟孟宗说,在所有门阀都没清除之前,皇家是不会失信的,让他参照钱家和樊家的情况,便知我此言不虚。” “孟宗找到了没有?”王操天问。 “这小子不知道藏哪去了,唐潇还是心急,没等我这边搞定张之魁,他就去攻打荆州城,结果洪冥善贸然出城,被白恪刺死马下。随后唐潇入城,满城搜捕,也没找到孟宗的踪迹。或许此时孟宗还在荆州城里,他们孟家在荆州经营了二百年,想设置一些藏身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随后王操天再次来到张之魁的军营,听说刚刚军营里还发生了一次哗变。 有人听说张之魁要投降,带着兵来质问,结果话不投机当场动手。 为了镇压哗变,张之魁与军队里几名孟氏公子和家将撕破脸,这一变故,也坚定了他投降的决心。 只是他还坚持三个条件不变,只问王操天答不答应。 王操天答应了,可就在他们收编张之魁的九万人马时,突然听到噩耗,林崇阳带兵离开汉中,立刻汉中就被蜀汉刘洵偷袭,更可怕的,刘洵还联合南晋,要求南晋从长江和荆州两个地方同时出兵。 刘洵说:此时正是消灭梁朝的绝佳时机,万万不可错过。 蜀汉与南晋,在大梁都城洛阳以及各大城市,都留有卧底,当洛阳城发生异动的时候,嗅觉灵敏的他们,早就做好了里外呼应的工作,唐潇、闵悦带兵攻打荆州、西门真森带兵攻打洛阳八关,这些事两国都知道。 其实,即使林崇阳不离开汉中,刘洵也准备攻打汉中了,因为此时林崇阳手里只有三万兵马,而他,经过爷爷和父亲两代蜀汉帝王的积蓄,已经坐拥二十万大军,和足够多的粮食。 之前,之所以没动手打梁朝,一是因为他刚刚登基,担心立足未稳,第二是因为他还是忌惮梁朝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会突然团结起来。 可如今,梁朝内部门阀乱战,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团结可言,如果自己出手晚了,或许梁朝就改了姓了。 如此天赐良机,刘洵绝不会错过,同时他也知道,南晋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与其将来在分地盘的时候闹矛盾,不如提前把疆域划分好。毕竟南晋太富裕了,如果真的打起消耗战,刘洵没什么信心。 而此时南晋皇帝司马衷老态龙钟,倒在罗汉床上,听说蜀汉刘洵邀请他一起伐梁,他显得有些犹豫。 他问身旁八王爷司马无慈:“八弟以为如何?” 司马无慈刚过不惑之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笑道:“千载难逢。” 闻言,司马衷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身旁太监把他扶起来,道:“……” 第238章 南晋皇帝司马衷 司马衷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身旁太监把他扶起来,道:“我已经老了,打仗的事儿就交给你们去办。哎呀,好久没打仗啦,其实我还有点心疼曹太后,她一个女人,家里斗,外面斗,多少次都游离在灭亡的边缘,可她就是不倒。这或许就是命数吧。” “皇兄觉得咱们是渡江攻占淮南,还是攻打荆州呢?”八王爷司马无慈问道。 老皇帝司马衷捋了捋胡须道:“如果把淮南也占了,那梁国的粮食还够吃吗?如果他们没吃的了,怎么对抗北方那些强敌啊?” 司马无慈无奈地笑了笑,行礼告退。 南晋皇帝司马衷是一个长寿皇帝,二十二岁登基,竟然当了一个甲子的皇帝,如今八十二岁,这六十年里,南晋没发生过大规模战争,江南的经济文化等各项事业,得到了史无前例的提升。 南晋,大富之国。 梁朝的年收入,还不如晋朝年收入的五分之一,可梁朝却要对抗东北男贾、右律、扶余、正北东胡、西北桑腊、新外汗国、金帐汗国、突厥部落等十几个小国,西南蜀汉,江南晋朝,各个方面都有敌人。 梁朝风雨飘摇,可就是不倒。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作为享福一辈子的司马衷,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他是由衷地佩服北梁,他真是不想发兵攻打,让北梁横在江北,替他挡住北方各个势力南下,而他继续当他的逍遥皇帝,这难道不好吗? 非要把北梁消灭,然后自己去碰这些倒霉事? 由于他有这种思想,直接导致南晋六十年平安,而北方连年战乱,许多百姓渡江来到江南,使得江南的人口爆棚式增加。 可以这样说,论及人口、经济、军备实力,南晋全方面超过梁朝。 但有一点是值得注意的,现在的南晋,由于物质极大化,奢靡之风盛行,男子不以威武雄壮为荣,而是跟女人一样,涂装抹粉争奇斗艳,比谁的脸更白,比谁穿得更好,比谁家更阔气。 男人们一派阴柔之风。反观女子,强横跋扈,离婚率连年增加,同时,待嫁闺中的女子,也情愿孤老家中,也不愿意嫁人。 面对这种现象,许多南晋谋臣已经向皇帝提出自己的担忧,希望南晋要做到居安思危,不能总放任这种形式发展下去。 可是皇帝司马衷却说:“在朕的统治下,大晋朝六十年不打仗,百姓安居乐业,孤寡老人朕派人抚养,流落街头的孤儿朕给他们修建抚养院,古往今来,还有比朕更开明的皇帝吗?朕的子民,哪个不享受隆恩?你们这些谋臣,整日夸夸其谈,成天就知道找朕的麻烦,可如果让你们来当皇帝,能有一甲子的繁荣兴盛吗?” 南晋内阁首辅大臣,岩松陵道:“南晋之所以能有六十年的和平,并非是本朝富强,而是因为北梁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如若北梁消除门阀之争,再得到几年的喘息,我想,他们一定会来攻打南晋。北朝连年混战,虽然穷,但却名将云集,拥有一大批能征善战的将军士兵,反观我们南晋,军队里也已经开始流行奢靡懒怠之风,将军不认真操练军队,士兵们慵懒如乞儿。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吗?” 内阁次辅大臣辛无病道:“刚才岩大人提到富强二字,正中要害,如今我大晋朝,虽富,但却不强。虽有百万兵,可能打仗的能有几人?拉出去跟北梁干上一仗,一百万未必打得过人家三十万……” “够了!”老皇帝气呼呼地道:“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成天在我身边耳提面命颐指气使,好了不起的文官!高祖遗命不杀文臣,就把你们惯出一身的毛病来,对朕,竟也敢横加指责!我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以为仗义执言,等朕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就可以名垂青史,成为一个让后人敬仰之人,却说朕是一个昏君,枉杀忠良。你们这是挟持,这是诽谤!” 北梁皇帝成天为各种战事发愁,偶尔不打仗了,还要为经济民生发愁,年纪轻轻,满面愁云。 南晋皇帝本来没什么大事,可他也成天发愁,因为每日上朝,都要跟大臣们吵上一架,在两位内阁大臣的带领下,南晋御史言官的脾气那是相当大,皇帝想多找一个媳妇都不行。 一群不要命的文官,口诛笔伐,说后宫女人太多,或者太美,都会伤害到皇帝身体,群臣不允许皇帝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文官说话的时候,首先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我骂你,是为了你好,你还能跟我翻脸不成? 我骂你,你还要笑呵呵地听着,听完之后,你还要夸我,如果你不夸我,你就是昏君。 结果,南晋皇帝一上朝,基本也没别的事可做,就是来找挨骂的。 挨了骂,还要笑嘻嘻地对各位“爱卿”说,你们的良苦用心,朕都知道啦,下次朕会注意这些的。 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南晋皇帝决定打个翻身仗,听说占据荆州的孟家倒台,他想让主战派司马无慈带兵去抢夺荆州。同时,他们也接到了蜀汉皇帝刘洵的邀请,共同北伐。 可是南晋皇帝司马衷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打算,那就是只抢荆州,而不打淮南。 他要给北梁皇帝留一口饭吃,万一北梁倒台了,北方那些彪悍的马背民族,仅凭南晋这些文官,能搞定吗? 难不成,让这帮文官上战场,把敌军大帅骂跑? 辽国的萧天振、萧天警,东胡王札合翰,西突厥流窜势力,新外汗国,金帐汗国哪个是这帮文官能对付的? 除了北方还有吐蕃、蜀汉、大理三国,想一想都头疼。 “老八啊,你这次去荆州,记得不要下手太狠。拿下江夏、襄阳、荆州三座大城就行了,以南阳郡为界面,与北梁谈判。” “只拿下半个荆州?” “嗯,对,只拿下半个荆州。” “为何要这样做?” “给北梁留出一些力气,去打蜀汉。我觉得,如今形势,更好像三国时期,三足鼎立其实是最妙的,我并不想打破这个平衡。而且现在北梁的形势,比当年三国曹魏恶劣许多,当真把梁朝给打垮了,北方蛮夷大肆南下,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第239章 赵唐治梁 这次洛阳保卫战,连续换了三个大都督,分别唐琪、曹圣、林崇阳,不过林崇阳的任职时间很短,而且一开始任命他的时候,就是临时大都督。 现在形势稳定下来,立刻就撤了。 由于本来就是临时任命,林崇阳也不在乎被撤职,此时正在化清坊唐家,与唐振相谈甚欢。 这次林崇阳与唐溯千里迢迢奔回来,大司马深感安慰。 可是唐溯刚跑回来,唐振又让他走了,原因很简单,不能让西域那边知道洛阳的情况,否则很容易出现动乱,你赶紧跑回去,就说洛阳什么事儿也没有。就算有消息透漏过去,大家只要见河西大将归位,就会相信唐溯说的才是真的。 而此时,汉中被偷袭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洛阳。与此同时,荆州的消息更是让人喜忧参半。 孟家被连根拔起,可是荆州也没回到朝廷手里,而是被南晋八王爷司马无慈占领,闵悦与司马谈判,以南阳为界,暂时罢兵。 而更让唐振担心的,还不是荆州问题,而是长江防线。 虎贲军全军覆没之后,谁来驻守长江防线,这可是一个致命问题。 长江天堑,是天然的屏障,岂能轻易放弃。 如果长江附近没有兵,南晋随时都可以渡江,抢占淮河流域,淮河粮仓如果让南晋控制了,大梁朝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拍谁去镇守长江,成了摆在大司马和曹皇后面前的头等大事。 同时,他还在考虑,选完镇江大将之后,还要召集人马,去教训教训蜀汉刘洵。 小兔崽子,趁我们大梁朝内战的时候,背后插了一刀,这个仇必须报,而且汉中可是我唐家的第一根据地。 “汉中不抢回来,西都长安整个暴露在蜀汉面前,也实在是太危险了些。” 林崇阳道:“末将愿带兵杀回去。” “嗯。”唐振点头道:“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眼下我还需要去跟太后谈一谈两家合并的事。既然孟家和西门家族都被铲除,只剩下两家,不如和睦相处混为一家,这样一来,大梁朝的门阀之正,便算是彻底结束了。” 在曹太后举兵攻打荆州之前,就已经与大司马唐振达成默契,否则她不会发兵。 那时太后就说,门阀之争祸乱梁朝二百年,好像毒瘤,不停掘噬大梁朝的血肉,让梁朝一直强盛不起来。不如你我两联合,将孟家和西门家族一一废除,一开始唐振并没答应,要知道大梁朝三大军阀能维系二百年,曾经有多少次,皇帝要联合其中一个消灭另外两个,却都失败了。 这次一个女人联合唐振,唐振更显得心虚了些。 直到后来,孟宗接替孟丹青成为孟家族长,这小子骄横跋扈,正说明他脑子不够用。骄横之人可当将军,但不能当大帅,古往今来,骄横之人成事者虽然也有,但总体看来,寥寥无几。成大事的人,多半都是冷静持重,内藏丰富的人,而依靠外表掩饰自己的空虚,往往都是骄横之人。 历年来,三大门阀选族长,选出来的都是深沉冷静之人,包括孟丹青选继承人,也不看好自己的两个儿子,所以才培养了孟音,可结果孟丹青还是私心过重,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全家。当然后来他想反悔,可惜他已经瞎了,积重难返,无力回天。 孟丹青只给自己的儿子花钱培养高手剑客,却不让侄子孟音培养,孟音虽然买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暗中培养几个会武功的家奴,可他还不是孟宗的对手。 尤其在这个时候,曹太后的刺客又杀了进来,而这时孟音就被消灭了。 如果是孟音当上了孟家族长,三大门阀与皇权之间的平衡,还会维持下去。 “从今往后,大梁朝不再只是我们赵家的大梁朝,也是你们唐家的。我们两家世代结亲,让两家的孩子当皇帝,唐家再选出继承人当八千岁,设相府,两家互相扶持,共同对抗各方强敌。”曹太后说。 此时闵悦还没回来了,曹太后显得十分乖巧。 皇帝赵策坐在一旁,皇后娘娘保胎,未能出来与义父见面,唐琪的女儿已经快两周岁了,小家伙活泼好动,机灵乖巧,深得唐振喜欢,揽入怀中好个亲昵。 大司马唐振的中风病好像有些轻了,脑子也越发清醒,听了太后的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曹太后又道:“虽然两家合并,可是一些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比如军队的安排,不知大司马有何意见?” 唐振道:“就按照咱们以前说的,以潼关为界,潼关以东,玄甲军控制,潼关以西我唐家守护梁朝。” 曹太后道:“那样甚好,我玄甲军和新编虎贲军,新编飞虎军,正在筹备当中,我想部队规模不宜超过三十万,否则在失去半个荆州的情况下,养活太多人实在是困难了些,而大司马控制汉中、陇右、河西四郡、安西五郡,想必自己养活二十万军队,应该不成问题吧?” 唐振道:“哎,其实西北贫乏,不比中原,养活二十万军队,已经把唐家彻底掏空了。” 曹太后笑道:“大司马不必担心,等大柱国闵悦回来,我正要跟樊家和钱家商量商量,撤回盐道控制权的事。” 闻言,大司马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最关键的问题,两个人并没有谈,那就是潼关驻兵的问题。 潼关是分界点,那么潼关归谁? 谁占据潼关,谁就占据了主动权,潼关一封死,对双方来说都是屏障。 很显然,在闵悦没回来之前,太后不想谈这个问题,可是大司马唐振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现在是谈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 老态龙钟的唐振费力地站了起来,道:“既然大梁朝终于有消灭门阀的一刻,我唐振也就安心了。虽然我手里还握有二十万军权,可我也感受到了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的诚意,两家世代通婚,用两家的孩子来当皇帝,这对我唐家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保障。我认为,潼关可以让赵光礼来当潼关大将。” 闻言,太后大喜,连声夸赞大司马为国之肱骨。 可是唐振随后又提出一个要求,要求在长安设置陪都,而镇守陪都的,是大司马的儿子唐溯。 太后稍一迟疑,最后还是答应了。 只要能掐得住潼关,太后娘娘的心就落进了肚子里。 第240章 玄甲军虎符 有太监告状说,神策军唐渊在战场上抓住了皇后娘娘战马的辔头,实在是无礼。皇后娘娘的身子,除了皇帝陛下,任何男人都不许碰一下,多看几眼都是罪过。而皇后娘娘的马,只要皇后骑在马上,别人也不许碰。 这个规定似乎是有些说不出道理来,可是大梁朝一直都是这个规定,已经约定俗成了。 状直接告到了太后娘娘面前,这告状的太监是想捅破天了,这岂不是小题大做? 可是太后娘娘不能不管,便让京畿守备副都统曹豹,带着太后口谕来怒斥唐渊。 唐渊面无表情地看着曹豹,曹豹噗噗了两句之后,自己都觉得尴尬,于是耸了耸肩说:“唐将军莫怪,我也是在奉命行事。” “哦,那是当然,我唐渊是明事理的人,我行为不检,太后娘娘骂我两句,是应该的嘛,我应该虚心接受才对嘛。请曹将军回禀曹太后,唐渊接受太后娘娘的教诲,心灵得到了洗涤,决心痛改前非呀。”唐渊口气冷漠地说。 傻子也能听出来,他这是在放歪。 可曹豹也没往心里去。他内心里还是佩服这名年轻将军的,以前只是听说唐渊能打,可是通过这次洛阳战,他算是彻底服了。 六品战力的曹豹,连老将张弩都不如,可人家有一个好堂姐,一声令下就安排到了京畿守备大营里,当了副都统。 相当于云麾将军衔,与唐渊平级。 这小子以前从来没打过仗,这次洛阳保卫战能坚持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而且现在,也不能再说人家没打过仗了,这场战役,他跟着老将张云龙学到不少东西,可以说,算是得到了一些军队的传承。 一直跟在张云龙的身边,事无巨细全程跟随。 大柱国闵悦带领二十万大军往回走,半路上听说西门真森已死,于是下令,让老将曹定邦带领五万人,驻兵南阳。让曹定国带兵八万,直接去淮南,消灭西门家族残余势力,并且驻军长江沿线。 萧寒带兵回莫州,他还剩下两万多人,不过他的部队建制还是五万人,回去之后,自己补充。 最后回到京城的,只剩下五万人不到了,其中三万还是张之魁、万霖、黄英的飞虎军。 闻听这个消息,曹太后十分震惊,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唤闵悦入宫,问为何如此布置?这岂不是把命交给了人家了? 闵悦道:“张之魁可重用。虽性格中不乏鲁莽,可此人忠心可表。” 曹太后一边征兵,一边重新布置洛阳八关守备。 赵光礼、黄英统兵一万,一路小跑去了潼关,只要潼关到手,曹太后才有心思考虑其它的。 随后开始任命洛阳守备玄甲军将军名单,这时,曹太后要用曹豹为大都督。 这个提名,需要听取众人意见。 可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唐振,也不是闵悦,竟然是曹太后的亲叔叔曹圣。 曹圣说:“虽然曹豹是我亲侄子,但我不能包庇他,他能力如何,在这次洛阳大战中,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没有六十五岁的张云龙带领他,他早就乱了。凭借他的能力,当一名中郎将勉强能用,而京畿守备十三万玄甲军都交给他,实在是小材大用,承担不起,隐患极多。” 曹圣说完话,大司马点了点头。 闵悦一笑道:“年轻人,可以磨炼嘛,不过让他当京畿副都统,已经算是磨炼了,至于大都督之衔,我认为还是皇帝陛下亲自担任才是合适。另外,这个副都统的权力,必须分化,他只负责军备调动,而不能把虎符交给他,虎符必须掌握在大都督手里,也就是皇帝陛下的手里。” 曹圣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现在好了,孟丹青和西门真森都死了,只剩下大司马唐振,他都懒得听太后自己家人讨论问题。最后他们做出什么决定,大司马也不发表意见。只要唐家掌握西部,大权在握,我就放心了,其它的懒得管。 在两名长辈老臣的说服下,曹太后没能把曹豹提升为京畿守备大都督,而且还被罢免了兵权,现在成了后勤总管。换句话说,他的权力仅限于一名督梁官的权力。只是挂了一个副都统的头衔,实在是有些架空的意味。 曹豹也不去找堂姐诉苦,他知道自己什么能力,让他当京畿大都督,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以前玄甲军十二万,就是分开管理的,虎符全都掌握在太后手里。 太后觉得自己掐着虎符不太合适,又不放心交给皇帝,于是她想把虎符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堂弟曹豹这次表现很不错,想把重任交给他,可是这家伙能力不行,长辈老臣信不过他,所以又作罢了。 现在,玄甲军增加了一个潼关,曹太后手里有十三章虎符,自己看着虎符发呆。 卢氏笑着走过来,道:“太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如今肃清门阀,正是开心的时候。” 曹太后看了看卢氏,她肚子竟然大了,曹太后一惊。 卢氏一直住在皇宫里,皇宫里只有皇帝一个男人,她的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曹太后指着卢氏的肚子说。 卢氏羞赧骂道:“咱家那个无赖东西,跟随萧寒将军南下的时候,顺便回了洛阳一趟,我就跟他见了一面,这就种下了。” 闻言,曹太后松了口气道:“这是好事啊。”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 对于卢氏丈夫岑参的使用,一直都是太后的一块心病,因为太后不知道岑参的家眷在哪里。 当一个人没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曹太后是不会重用这个人的。 卢氏似乎看出了太后的想法,一笑道:“咱家那混不吝的,可是有心计哩,把自己父母藏在大同,不过这次他回来说,既然已经给孟督报了仇,孟家也倒了,他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想把父母接到洛阳来。” “呦,岑参原来还是个孝子。”太后高兴了。 第241章 相权 吴匡的事终于还是传进了唐渊的耳朵里,听到消息,唐渊显得并不是很激动,众人以为,唐渊早有发现端倪。 可当离开众人的视线,唐渊突然摔碎了一个茶杯,愤愤然大踏步往家走去。 讨伐孟氏家族,抵抗西门家族的战争刚刚结束,此时朝廷里乱哄哄的。 并不是皇帝掌控不住局势,而是最近皇帝陛下特别忙,他要做的事很多很多,而这位皇帝又是一位仁君,关心百姓,如同关心自己儿女一般。他似乎忘了几天前,看见刁民举火焚烧皇宫的画面。 本性难改,本性难改,仁君也是本性使然。 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据说皇帝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皇帝主抓六部工作,而此时那群重要的决策人物,比如曹太后、丞相唐振、大柱国闵悦、神策军总参将曹圣,组成新四巨头,在幕后商量大事。 绝大部分事务都由曹太后一党决定,可唐振也有自己坚守的阵地。 唐振坚持要成立相府,而且这个相府的权力,几乎达到了秦汉丞相的水平,相权极大。 相府可以封侍郎除外的五品以下的官员,直接封,无需皇帝批准。 对此,曹太后一口否决,曹太后说,即便是丞相封,也要呈给皇帝看一看,皇帝朱笔批示,才可以用,你每次举荐十个,给你通过五个,这还不行吗? 唐振答应了。 其实老头子心里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可他却偏偏向前走一步,这样做有一点好处,让曹太后找到进攻点,而自己退半步,这样太后有了面子,丞相得到了实惠。大家都说得过去。 闵悦、曹圣都是久经军政两届的老油条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的时候,好像两尊佛像一动不动。 此时曹太后心里舒服着呢,以前,自己孤儿寡母要跟三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斗心眼,现在只要跟唐振一个人斗就行了,而且身边还多了两个帮手。一个叔叔,一个舅舅。此时曹太后的外戚势力,已经达到了巅峰。只可惜舅舅已经有些老了,如果他再年轻十岁那该多好。 “我要当大夫人!”林巧儿站在唐渊的面前,愤愤提醒道。 唐渊刚回家,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总能想起唐佳磬的一颦一笑,自己出去打仗,忘记安排家里事物,竟然没提前让夫人去唐家避难,而且还住在这靠近城墙的东北角。 由于严重的自责,强烈地冲击着将军的心,将军的心难受极了。 “哦,好。”唐渊口气淡漠地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是这个态度?怎么,你不情愿?”林巧儿眯了眯眼睛。 唐渊叹了口气道:“大夫人新亡,尸骨未寒,咱们非要讨论这个问题吗?她已经故去,你还跟她争个什么劲儿?反正家里就剩下你这一个夫人了,你不是大夫人,又是什么?” “那不一样,二夫人转为大夫人,是需要礼节的,最起码把你我的亲戚朋友召集一起,请吃一顿饭,公布此事,还要去官府更改户籍,那时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林巧儿较真地说。 “好吧好吧,这些事你去办。” “看你不耐烦的样子,我还办什么办!” “以前这些事,我都是交给佳磬去办的。” “又是唐佳磬,你满脑子都是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她快两年夫妻了,怎的没有感情?” 林巧儿虽然刁钻任性,可她并不是混不吝的人,她脑子很清醒,不过女人就是这样,她们活在感情的世界里,谨小慎微,无论唐渊怎么跟她讲理,其实都讲不到她的心里去,此时她需要唐渊顺着她说话,而不是跟她讲道理。 只要顺了她的心,女人就很乖了,可惜唐渊没那个心情。 夫妻二人吵了一架,林巧儿气得在屋里哭,此时原来家里的那些丫鬟,有的找上门来,有的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标准三进的院落,只住着七个人,实在是有些空荡荡的,平时陈豹唐虎只呆在军营里,最近没仗打,唐虎就又往平康坊跑,也不来大哥家坐坐,反而是陈豹,时常带着纳兰信、刘湛等兄弟们来大哥家喝喝酒。 “我早听说吴匡对我不满,可我念及当年咱们是一起从新兵训练营里走出来的弟兄,每次安排任务,战后赏罚,我对他一视同仁,本以为可以感化与他,却不曾想,到了关键时刻竟然想反叛。而在坐各位兄弟,都经过了生死考验,是我唐渊的过命兄弟,此后咱们兄弟有福同享。” 举杯畅饮,酒醉,年轻的将军嚎啕大哭,大家知道他是因为失去夫人而这般模样,众人纷纷退去,只留下陈豹一人。 哭了一阵,止住哭声。 陈豹道:“太后懿旨,让我们把家眷留在洛阳城中,每日向户部提交行动记录,而且不允许出城,这与软禁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我想过了,毕竟洛阳繁华,我家老母有生之年能住进洛阳,到也算是享福了。” 唐渊道:“我想唐虎也是这样的境况吧,那就两家人一起来洛阳,不知太后会给你们安排到哪个坊市?” “就在这里,通远坊。”陈豹说。 “不行。”唐渊立刻摆手道:“通过这次教训,我不可能再让家眷住在这里了。虽然这里的房子相对便宜,可也太危险。我决定去找皇后,帮忙说说话,把我们兄弟的家眷,挪到城中心去,哪怕不能在洛河附近安家,也不能紧贴着城墙。” 陈豹点头称是。 唐渊刚在家里闲了没几天,就接到命令,皇帝陛下要他总领孟家事物,尽快做出书面材料,提出自己的意见,对于孟家残余人等,是杀,是奴,是流放,是继续关押,或者无罪释放,大权交在了唐渊手下。 同时,丞相封也在着急幕僚,唐渊是当仁不让的争夺目标之一。 皇帝和丞相争夺唐渊,唐渊犯了难,他决定尽快去见唐琪,以改换家庭住址为理由,来到皇宫寻见皇后。 第242章 明争暗斗 可是,皇后娘娘岂能是你随便见的,虽然你功劳不小,官职不低,可你是个男人,压根就进不去皇宫。 所以,唐渊带来了林巧儿。 “太后娘娘说了,不允许你进去,不过巧儿夫人倒是可以进去坐坐。” 一个小太监也不管面前站着的人是多大官,立下过多大功劳,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脸孔,傲然说道。 唐渊心想,我一个年轻男人,要想见人家的儿媳妇,婆婆出面阻拦,这是一件挑不出毛病的事。 这件事早在唐渊的预料之内,所以他打算让巧儿代替自己去见皇后,而自己退往后殿等待消息。 可这时,小太监又要看林巧儿的诰命腰牌。 此时礼部、户部还在考虑,给洛阳保卫战的各位将军的夫人,提为诰命夫人,有俸禄可拿,其中唐渊的情况有些特殊,因为唐将军的大夫人刚死,二夫人的转正手续还没办。 所以她的诰命腰牌还没下来,如果不是诰命夫人,对不起,进不去皇宫。 “你个小太监,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还没完没了了,太后娘娘都让我进去,你凭什么拦着我?”林巧儿急了:“我夫君是护国上将、我叔叔是汉中大将军林崇阳,我的诰命手续正在办理,难道这会有错?” 小太监脾气更大,喊道:“这是皇宫的规矩,没有诰命腰牌,就不许你进,我又不认识你,只认识腰牌。” “太后让我进也不行?” “这就是太后立下的规矩,为了防止有人冒名顶替。” 其实小太监就是想坑两个钱儿,唐渊想给,林巧儿却来劲了,不给。 就在林巧儿与小太监争吵的时候,扈兰花和怀玉走了过来,跟那小太监说了几句话,便把巧儿姑娘带进宫中去了。 见状,唐渊摇了摇头,悻悻然走向后殿。 看来自己的安排还是比较合理的,否则就让一个小太监给拦了路,回家之后,夫人又要一顿埋怨才是。 —— 这段时间,是皇帝和丞相争权的时候,丞相想架空六部,可是皇帝也不傻,死掐着兵部、吏部、礼部,其它三部,他倒是可以放手。 结果此时皇帝控制三部,丞相控制三部,在文官领域,基本达成平衡。 其实对于皇帝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局面了,在消灭孟家和西门家之前,他手里只有一个礼部。 而军队方面,就更明确了,刚经过一场浩劫般的大战,全国军队都需要修整。 莫州军情况稍微好一点,除了第五新兵师被打散了,其它四个师建制还在。 虎贲军、飞虎军,情况不妙,甚至连虎贲军和飞虎军的番号是否保留,都成了问题。 除了这些问题,皇帝还要考虑组织兵力,看今年能不能把汉中夺回来,最好在秋收之前动兵,把今年的粮食抢回来。 “幸亏咱们洛阳保卫战结束得早,否则蜀汉皇帝刘洵,绝不会满足于抢夺一个汉中,极有可能发兵长安。大梁朝气运还在,没到亡国的时候。”皇帝赵策下了朝,来见皇后唐琪。 小夫妻感情甚好,唐琪已经保胎成功,眼瞅着就要七个月了,肚子也越发大了。 唐琪道:“闯过这次浩劫,大梁朝便一路坦途,平定四海,指日可待。区区蜀汉,不足为虑,现在更要关心的还是南晋。南晋皇帝向来柔和,不爱打仗,所以这多年来,长江附近极少发生争斗。只是这次,突然占领荆州,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在常理之中。荆州如此空虚,而又如此富裕,如果这块肥肉他也不来白捡一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他只捡去了半块。”年轻皇帝侥幸地说,看起来他还有些高兴。 “这次南晋带兵的人是谁?”皇后没话找话似的问了一句。 “南晋八王爷司马无慈。” “这个人要小心了,南晋皇帝已经八十二岁,风烛残年,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没了。而八王爷司马无慈,却是正当年,而且此人是晋朝的实权派,军政两届都是枝繁叶茂,老皇帝也不管管他这个弟弟,看来他已经有心把皇位让给弟弟了。”唐琪说。 赵策说:“把皇位传给弟弟,这种事从历史上看并不罕见,毕竟都是一家人。没有皇权旁落。” 唐琪摇头道:“历史上把皇位让给弟弟的,而不让给儿子,多半是被迫,而不是主动禅让。可南晋皇帝不同,他是真的主动让出去的,因为他觉得他的皇子们,实在是不成器。皇帝可不好当,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好的。” 皇后这句话,说得赵策有些开心了,因为皇后经常夸皇帝是个仁君,既然是仁君,自然就是好皇帝了嘛。 唐琪比赵策大了四岁,而女人天生心思细腻,比男人心理成熟得早,看着年轻的皇帝,唐琪经常能找到一种看小孩的感觉。 而皇帝陛下,好像就喜欢这种感觉,或许跟打小儿母亲管教太严太强势,有一定关系。 这时宫外传来消息,唐渊带着夫人,求见皇后。 皇帝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了,怄气模样。 皇后连忙让人去禀报太后,让太后拿主意,太后当然不同意,不过并没有阻拦言道,便让林巧儿进宫。 等了一会儿,林巧儿还没进来,唐琪派扈兰花和小太监怀玉去看一看,这才把林巧儿领进皇后寝宫。 皇帝一看林巧儿,笑道:“没想到唐渊如此好的福气,他的夫人长得倒是小巧玲珑,精神抖擞,听说还是林崇阳的侄女?” “是的,陛下。”林巧儿头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帝,略显赧涩。 唐琪道:“以后有事,你就代替他来找我,他就不必来找了。” 闻言,皇帝挺满意。 林巧儿眼珠转了转,立刻道:“那是当然,今天他也不想来的,可是我一个人来又担心没人理。” “你不是有诰命腰牌?”皇帝问。 林巧儿道:“我还没转正呢,耽误一段时间,估计要下一批才能发放腰牌。” “看来户部办事的效率实在是低了些。不行不行,我要简政。”皇帝皱眉道:“我观毋丘俭办事效率极高,不如让他来当户部尚书,整改户部。” 唐琪立刻道:“户籍关乎民生大计,办事拖沓,必然不妥。应该多用年轻人来担当重任,才能改变现状。皇帝陛下,户部您就甭跟着操心了,这件事交给丞相去办也就是了。” 第243章 安置孟家 林巧儿来找唐琪,请求更换住址,这件事皇后做不得主,便问皇帝。 皇帝想了想道:“那就去福承坊好了,以前那里是孟家的住所。现在空出来一大片,倒也好安置。” 这件事还需要去跟太后说一声,不过皇帝既然已经做主,这种小事十有八九就定下来了。 其实林巧儿还有话想问唐琪,将来唐渊到底去那里办公? 如果哪里都不合适,希望皇后娘娘干脆把唐渊外调出去,这样就省得陷入两难之中。 可是,当着皇帝的面,这话问不出口。 林巧儿机灵着呢,直到离开皇宫的时候,偷偷把话传给了扈兰花,拜托扈兰花帮忙问一问,如果有了答案,今天晚上到家里说。 扈兰花答应了。 唐振又派人来找唐渊,让他去相府任职,哪怕是挂个名也好,可是唐渊却说,最近正在搬家,等搬完了再去。 他没去,也没拒绝。 唐振也不着急催促。 可当唐渊刚搬完了家,突然接到调令,让他带兵去淮南,协助老将军曹定国,成为虎贲军副将。 结果被丞相唐振扣押了调令文书,并且带着文书来找太后,质问太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把淮南交给唐家,还是把我的心腹爱将据为己有? 唐振的中风病,不但没有恶化,反而好转,这对曹太后来说不是个好事。 她拿唐振没什么办法,只说,眼下朝廷手里的将军有些青黄不接,虽然还有一些老将军能挺大梁,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唐渊又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把他安排到长江沿岸,也是为了让他了解一下水军。既然丞相觉得这样安排不妥,那就暂时不磨炼他了吧。 唐振一笑道:“太后娘娘的好意老臣心领了。” 唐振有些犯糊涂,心里还在想,太后娘娘此举可能是想逼着唐渊领兵攻打汉中,而不是真的调他去接替曹定国。曹定国、曹定邦也是曹太后本家,可是他们的关系有点远,早就出了五福之亲,而且一开始他们就是跟着闵悦的人,在交河城拼了40年。 他们跟曹太后本来没太深的关系,可现在不同了。 闵悦力挺曹太后,再凭借同姓宗族关系,曹定国、曹定邦两兄弟已经成了太后的心腹大将。一个镇守长江,一个镇守荆州。 这二位不是饭桶,当真是经历过40年戎马考验的人,有能力控制军队,掌控一方。 此时,曹太后的势力遍布整个中原,洛阳玄甲军总参将曹圣、河北莫州大将萧寒、淮南镇江大将军曹定国、荆北守备大将曹定邦,扼守要害掌握国之命脉。潼关守将赵光礼,旋门关守将赵光旭,虽然是皇族,可他也是曹太后的外甥(曹太后姐姐的儿子)。而且此时,曹太后也拉拢到了张之魁、万霖、黄英三员当打之年的战将。曹太后权势,如日中天。 而且,此时老帅闵悦还在分权,他安排的人,也都是曹家势力,而不是自己家,有人问闵悦,为何不把之的儿子和侄子安排安排? 闵悦道:“难道你忘了汉朝吕后的教训?我闵家,以后不但不参与军事,连政事也要交出去,包括交河城的兵权,我也不想让儿子掌控了。老老实实当一个侯爵也就是了,拿什么兵权?短期来看,好像是好事,可时间长了,这就是一个祸害!” 大司马唐振现在变成了丞相唐振,而大司马这个官爵合并的名称,竟然被取缔了。 曹太后说,以后本朝再也不立大司马,御史大夫也被取缔。 三公把持政权的局面一去不返,现在变成了一公干政。 唐渊想跑,没跑成,唐琪让扈兰花捎来信息。 扈兰花来到唐家新宅,好是阔气,原来这竟是孟家二爷孟庆忠的宅子,七进的院落,只住着唐渊、陈豹、唐虎三家人,简直是太浪费了些。 重新回到孟家的老宅,小姑娘孟桃捂面大哭。唐渊让她小声点,还要求她改名,可孟桃却不同意,还请求唐渊帮忙,想去监狱里看一看父母。 唐渊十分为难地说:“能把你留下,已经是在冒险了。” 这时扈兰花却道:“皇帝陛下正在考虑安置孟家,据说,有意放过孟宗一条命,并且封孟宗的儿子孟昭阳为荆王,世袭罔替,但从此次以后,孟家再无兵权。而且,他这个王爵俸禄也少得可怜,能养活五十口人,已经很艰难了。孟家的千顷良田和各种产业,都被皇帝没收,孟家再也别想恢复以前的千人大族。虽然封孟昭阳为荆王,可是对于孟宗,曹太后并不打算放过他,而且现在还正在到处追杀孟家剑客狼牙和姬一发,这两个危险人物不铲除,孟宗夫妇别想走出大牢。” “孟昭阳?”孟桃疑惑道:“我没有哥哥叫孟昭阳呀。” 扈兰花说:“是你大哥孟超,被太后赐名昭阳。” “那么大哥已经被放出来了?”孟桃有些小兴奋地说。 扈兰花一笑道:“你别着急,这些还只是皇帝和皇后商量的结果,最终决定权,还在太后娘娘的手里,这件事除了丞相唐振、大柱国闵悦、玄甲军总参将曹圣,别人肯定是说不上话的。你着急也没用。” 最后,扈兰花私下与唐渊说:“皇后娘娘让你现在继续辅佐唐家。” 说罢,扈兰花扭头就走。 她跑来唐渊家里做客,也见到了陈豹唐虎,见到老乡,大姑娘心里有些激动。如今她已经二十岁了,还未成婚,不知道大姑娘心里什么滋味。 现在她成了皇后身边的人,她的婚配问题,已经不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了。 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听说陈豹的母亲、唐虎的母亲和小妹,正在赶往洛阳的路上,扈兰花突然恳求唐渊,能否把父亲扈大贵也接来洛阳,虽然我现在没钱,不过唐渊的公宅如此之大,暂时安置扈大贵一家并不难,而且人多了也热闹。你唐渊家里五代单传,也没什么亲戚,让乡亲们聚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第0244章 纳坦浑 唐琪让唐渊继续支持唐振,他便跑去了相府。 这件事让太后很不满意,太后认为,皇后是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婆家,而向着娘家。 从唐渊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是现在梁朝年轻一代中最好的将军材料,其实,大梁朝一直都不缺少良将,比如五十年前唐振横扫漠北、四十年前的闵悦镇守西域、三十年前横空出世的张云龙备受先帝推崇。他们都是当时那个年代的佼佼者。 而唐渊,正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能压得住唐渊的,最低都是三十岁往上的,差了一个年代。比如唐溯、唐潇、典刑、白恪,可是这帮人都是唐家人,而曹太后手下虽然也有不少大将,但是照比这帮人,总感觉弱了那么一点点。除了莫州大将萧寒。 从战力上讲,萧寒是曹太后手里唯一的一张王牌。 为此,曹太后脸色不太好看。 唐琪看出太后异样,一笑道:“皇娘,您不必担心,虽然臣妾出自唐家,可现在也是皇族的人了,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瞅着两家越走越远。” 太后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这次林崇阳准备攻打汉中,我玄甲军派谁去才比较合适呢?另外,淮南虎贲军大将曹定国来信,说自己身体不太好,恐突然暴毙,自己死倒是无所谓,只怕影响军心,这样说来,虎贲军还需要设置一名得力副将,现在也没个合适的人选。” 唐琪道:“闵悦将军力推张之魁,不如把张之魁派往淮南。” “不行。”太后果断到:“张之魁性格鲁莽,不可担当大任。他还是年轻了,如果有四十岁的年纪,或许我会让他来担任。” “那就让万霖、黄英来担当,他们虽然都是降将,可是在河北站场时候,表现都很突出。”唐琪当然了解河北站场的一切。 “这两个人我也考虑过,我需要他们在玄甲军中任职。”太后瞥了卢氏一眼,道:“你认为,派谁去给曹定国当副将更合适呢?” 卢氏一笑道:“臣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举贤不避亲,臣妾厚着脸皮推荐家中夫君岑参,无论是忠心、能力、年龄、性格,他都可以给曹将军当个副手。” 太后扭过头问唐琪:“皇后觉得岑参这个人怎么样?能否担当重任?” 唐琪道:“岑将军在河北战场,表现得很圆滑,可见其人头脑是够用的。” 这句话听起来是在夸岑参,实际上是重重的贬低。 大家都拼命打仗,你圆滑? 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就是说岑参投机取巧,作战不够积极,自私自利,这样的人,人品堪忧,岂能重用? 曹太后一笑道:“算了,这件事暂且搁下,一会丞相会来上朝,让皇帝陛下和几位老臣商量这件事吧。” 卢氏退出去了,恨得牙根痒痒,她费尽心机来到太后身边,就是想给岑参谋取最大的利益,眼下,虎贲军副将的职务,差一点就到手,却因为皇后的一句话,而失之交臂。 要知道曹定国身体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那时,岑参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虎贲军大都督,到那时,可就成了拥有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人臣之极。 疏不间亲,此时卢氏虽然恨透了唐琪,可她却不会跑到太后面前说皇后的坏话,恰恰相反,即便皇后如此贬低岑参,卢氏反而对太后说,还是皇后娘娘眼力好,不是我这样一个普通妇人可比的。皇后娘娘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当年她一个女人,带领一支新兵师,纵横河北战场,她是我崇拜的偶像,羡慕至极,佩服至极。 曹太后却说,她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我都听说了,之所以她的部队能冲能打,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先锋唐渊,而且当时白恪就在她身边,成天保护她,还有陈豹、唐虎等一批得力战将,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有这帮人保护着她,为她卖命,让你去当这个中郎将,你也能行。 卢氏连连摆手道,我也曾跟随岑参去过河北站场,知道河北站场的残酷。说心里话,男贾人比桑腊人和西域人厉害得多,他们不但有胡人的特点,还学习了不少汉人的特点,又猛又顽强,主将战死,队伍也不会垮掉,很难对付的。 突然太后娘娘灵机一动,道:“我手里倒是有一个男贾战将,不知能否气勇他这个人?” “是谁?” “刘诩,他的男贾名字叫做纳坦浑,曾经在棣州与唐琪交过手,我曾经看过他的交战记录,我一直觉得这人太滑头,而不能打。可现在想一想,他面对的可是唐琪的新兵师,在棣州,连续死了好几个战将,可他却活了下来,这不正说明此人头脑不简单吗?” 改名刘诩的纳坦浑,是如何被太后注意到的,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其实纳坦浑本人并没想走今天这一步,他知道,就好像男贾人不信任汉人一样,汉人也不会信任男贾人,可实际上,他低估了汉人的容纳能力。 男贾国战败之后,汉人对待男贾人可从来没采取赶尽杀绝的那一套。 只要男贾人遵纪守法,就不会欺压,这实在是让男贾人有些感动了。因此他们纷纷回到家园,做起了良民。 虽然现在五十万男贾人其中大半在燕云十六州归属辽国,可是河北大地莫州以南,还是有将近二十万的男贾人,他们已经开始汉化,说汉语,过汉族人的节日,跟当地的汉人其乐融融,如果他们自己不说,甚至都看不出他们是男贾人。 而纳坦浑就是其中一位。 之所以他能被发掘出来,也算他“倒霉”,一次户籍考察的时候,户籍勘察头目竟然曾经是神策第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的兵,重伤后留下轻微残疾,因此退伍,梁军拿下河北之后,他就在相州当了一个户籍小头目。 他竟然认出了纳坦浑。。 于是他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莫州军部,莫州军副将岑参又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卢氏,自然就落到太后手里了。 纳坦浑其实是一个良将,如果收服他,倒是可以用一用。 第0245章 孟宗夫妇 当刘诩接到太后密令的时候,他真不知是喜是忧,总之他觉得脊背发凉。 那个户籍小头目,当时虽然发现了他,可并没有说破,现在太后娘娘的密令从天而降,他不害怕反而不正常了。 面对从京城赶来的玄甲军头目,他不敢怠慢,收拾家当,带着家人就来到了洛阳。直接住进了福承坊,还与唐渊成了邻居。两家都住在原来孟丹青的超级大宅子里,并排的两个七进院落,隔着墙都能听到那边说话。 唐虎带着孟桃,踩着一面桌子,趴在墙头,唐虎突然喊了一声:“哎呀我草,这不是纳坦浑吗?你个老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纳坦浑其实并不是很老,才五十三岁,只是他以前成年待在部队里操练部队,晒得特别黑,显得很老,可是经过三年的休养,现在他看起来白了许多,要不是他那特别引人注意的大鹰钩鼻子,唐虎差点没认出来。 纳坦浑正领着家人搬家具,扭头一看,“哎呦,这不是唐虎将军吗?你旁边女孩是谁,是你妹妹?” “嗯,差不多吧,你怎么跑这来了?”说着,唐虎竟然爬过墙头,坐在了墙上。 孟桃小淘气的,也跟着往上爬,可是她爬不上去的,唐虎伸出一只手,拎小鸡儿似的就给拎了上来。 纳坦浑竖起大拇指道:“唐将军神力!” 唐虎被夸,孟桃小姑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晃了晃脑袋。 唐虎呵呵一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可是现在看你住在了我家旁边,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要被重用了。将来你要是当了大官,可要照顾照顾我们呀。” 唐虎在放歪。 纳坦浑何其老成,连忙躬身施礼道:“小老儿只是运气好,再就是有人在太后面前,胡乱吹嘘,其实小老儿能力有限,用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到那时,希望太后娘娘开恩,别砍我的脑袋就行了。只要我还没死,我就收拾家当,继续回河北老家,当我的农民去。” “你快拉倒吧。”唐虎一挥手道:“你小子是棣州五将里最狡猾的一个,数你会跑,而且跑得最快。唐渊那猴精的,你都能骗过去,可见你老小子也是一个老猴子。” 纳坦浑连忙摆手道:“我哪里是骗过了唐渊将军呢,当时唐渊正在马颊河与杜顺男作战,我只是侥幸躲过唐将军视线罢了,否则小老儿此时早就入土为安了。” “哈哈哈哈!”唐虎大笑道:“你这老小子,说话真是滴水不透,可惜啊,我唐虎也很聪明的,这样说来,你倒是没骗过唐渊,可你却骗过了唐琪,唐琪可是如今皇后娘娘,你竟然敢说你比她强,哎,你老小子的把柄落在我手里了,你怕不怕?” 闻言,纳坦浑哈哈大笑,“小老儿当然怕唐将军了。” “哈哈哈哈!”唐虎与孟桃一起大笑。 与纳坦浑打了一个照面,唐虎孟桃兄妹跳回院子里,小孟桃低声对唐虎说:“三哥,别小看了这个人,这个人很鬼头的。” 唐虎眨巴眨巴眼睛道:“你啊,肯定是随你爷爷了,看人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你说得没错,这小老头不简单。” 唐渊很忙,正在穿官服准备出发,去忙活一大摊子事。 现在他负责处理西门家和孟家乱党,整日开审,审得头都大了。 这两大家族,大得简直没边儿了,从中原到地方,势力好像蜘蛛网一样,而更可怕的,两个家族竟然还有重叠的部分。 唐渊觉得,曹太后下手的时机选得很恰当,就在孟丹青刚死时间不太久,孟宗未立足未稳,给他迎头一击。 如果再过个三五年,孟宗捋顺了孟家,凭他的狼子野心,不会给曹太后这个机会。反而会挥兵攻打洛阳,如果他与西门家族联手,曹太后恐怕就要挪挪地方了。 “快审完了。”唐渊说了一句,对孟桃道:“孟桃,你想不想去见见你爹和你娘,今天正要审问他们。” “大哥,你不是骗我吧?” “放心吧,太后娘娘懿旨,说,已经不再逮捕孟家人了,即便现在你暴露身份,也没事。而且你哥哥现在也被封为荆国公,这种外放的国公,大家习惯叫一声荆王,待遇还是可以的,现在他正还准备带领一家人去往襄城。我还没问问你,你要不要去呢?” “我不去。”孟桃坚定地说:“我要留下来陪着父母。” “嗯?你怎么知道你父母不回去荆州?”唐渊纳闷。 “太后不会放过他们的。但也不会杀他们,他们可能要在大牢里过一辈子了。”孟桃说着说着,流下眼泪来,“我留在洛阳,可以时常去看他们,送些衣服,送些食物,如果我也走了,他们就没人照顾,忍饥挨饿,那就太苦了。” 唐渊点了点头道:“生女如孟桃,无复求矣?” 唐渊凭借职务之便,带着孟桃去见孟宗夫妇,见到女儿,夫妻二人嚎啕大哭。 把手从牢笼里伸出来,抓住女儿,不舍得放手了。 场面感人,不必细表。 哭罢,钱氏夫人问孟桃,如今在哪里生活,为何不跟哥哥一起去襄城。 孟桃把自己被爷爷安排到暗桩家里的事说了,又说自己那一段流落街头的事,最后说,被唐渊收留,一直住在他的家里。 闻言,钱氏给唐渊磕头谢恩。 孟宗沉着脸,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没说话。 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唐渊,有一句话想说出口,却又咽了回去。 第一次见面,稍显仓促,孟桃也没带来什么礼物,只是把一方汗巾交到妈妈手里,还说,下次来会给她带衣服,和吃的。 她还恳求唐渊,能不能别让父母穿牢狱服装,看起来凄惨极了。 唐渊道:“只要进了监狱,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了,现在还是夏天,衣服少一点也不怕,下次来的时候,给他们准备一套新被褥也就是了。能把他二人关在一起,已经是唐丞相格外开恩,否则他们分别住在男监女监,永无相见之日。”。 孟桃道:“请唐渊哥哥带我去面谢唐振爷爷。” 唐渊想了想,勉强答应了。 第0246章 备军 其实孟桃母亲钱氏,在监狱里过得并不是很惨,因为钱氏可是吴国公太子太傅钱其镗的侄女,凭借钱家大财阀的势力,想照顾一下监狱里的人并不难。从牢头到典狱,都打理得明明白白,没人会为难他们。 能把两位犯人单独关在一个最好的牢里,也是钱家人努力的结果,这里通风好,还能看到太阳,简直是牢房中的天字号。 前天,钱家长孙钱令贤,还带着不少钱来探监,当然那些钱不是给钱氏的,而是给典狱的。 可是,以前钱氏夫人是何等的雍容华贵,现在落魄成囚,倒是让孟桃小姑娘看不下去了,一边走,一边哭。 其实现在钱家和樊家也不太好过,因为肃清孟家和西门家两大军阀之后,太后觉得,应该收回钱家和樊家的盐道了。 这两家也十分聪明,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 太后很满意,保留了他们的国公爵位,世袭罔替,而且还增加了他们公爵俸禄。 两家几乎同时开始削减开支,第四福亲戚,开始清理出府,大量削减奴仆的数量,现在两家都只剩下三百多人的规模,照比以前千人大户,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而且还变卖了许多房产,整个家族,缩水一半还多。 没有盐道支持,他们就只能凭借俸禄和土地收入生活了,他们两家还有不少土地,每年收租,希望太后别动他们土地,否则这两家可就要再缩水一次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寻常人比,这两家依然是超级财阀,底蕴深厚。 “禀报老爷,唐渊带着一个孩子来见您。”唐家老管家跑来报信。 “孩子?”唐振正倒在逍遥椅里,把相府交给了唐潇去管理,自己倒也落得个清净,突然听说这个消息,他有些发蒙:“唐渊哪有孩子?” “不是他的孩子。”老管家笑着说:“是孟丹青的孙女,孟桃。” “唔?”唐振苦笑道:“有点意思,把他带进来吧。” 唐振与孟丹青斗了半个世纪,曾经还下黑手互相刺杀,可不知为何,孟丹青死的时候,唐振还曾经暗自抹了抹眼泪。想当年他们都年轻的时候,曾经一起打过漠北,建立起来一份友谊。如果不是门阀之争让他们必须对对方下狠手,其实他们能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 斯人已逝,他的孙女来见,唐振不但没阻拦,反而像个爷爷见孙女一样,十分宠爱。 送给孟桃许多礼物。 如若以前,这些礼物孟桃根本就看不上眼,她可是孟丹青的心头肉,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下来,能搜罗到的宝贝,全都可以送给孙女把玩。 可今时不同往日,唐渊府里可没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她从三年前生活在暗桩家里开始,就再也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点心了。 最后,她还打包带走,说,要送给监牢里的父母尝尝。 唐振提笔,写了一张文书,交给唐渊道:“去洛监手续繁琐,你就拿着我这张长期通行证,以后也是方便。” 唐渊把文书收好。 唐振问:“唐渊啊,你对唐琪怎么看?” 唐渊最害怕的就是这个问题,说心里话,他觉得他无法回答。尤其是还是面对唐振。 唐渊皱眉,不语。 唐振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为难。其实唐琪也是如此啊。她夹在两家的缝隙里生活,爹不亲娘不爱,希望这次她能生下龙子吧。毕竟,皇帝也是男人,男人对女人的宠爱,是有时间限制的。皇帝选妃的工作,正在进行中,这次是曹太后亲选。她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卢氏,那个卢氏以前我一直没太在意,可现在我发现,这女人不简单呐。我要提醒唐琪,同时也提醒你。” “谨遵丞相教诲。” “唐佳磬不幸身亡,听说你为她好哭了几场,我深感欣慰啊。你看,我们唐家,还有没有合适的女子,能嫁给你当个媳妇呢?” 唐振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是在跟唐渊商量着来,而且说得那是相当卑微。 可如果唐渊把这句话直接听到了脑子里,也以为唐振很卑微的话,那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唐渊连忙道:“佳磬是您的侄孙女,而我也就是您的侄孙女婿,咱们是一家人。无论何时,唐渊都不会忘了这个身份。将来,如果唐家与皇室发生争端,无论如何,唐渊不会帮着朝廷打唐家。” 唐振摆了摆手道:“这话说得远了,我还是很信任你的。而且,我与太后商量得很详细了,不久后唐溯回京,封为八千岁。同时我会把唐潇派往长安,带着长安公主一起去,在那里有他们的小天地。从此,唐赵两家永结同盟,互相牵制,互相扶持,我想应该会保持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不可能有永远不变的天气,这种平衡迟早有一天还会被打破,就好像孟家和西门家一样,延续二百年的大军阀,不也是倒了?只是西门真森功亏一篑,如果不是他运气稍差,现在他已经是新王朝的开国皇帝了。而坐在监牢中的,不是孟家和西门家,而是我们唐家和赵家。” 一开始,孟桃求唐渊带她来感谢一下唐振爷爷,就发现唐渊有些为难,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不知道唐渊来一次唐家代表着什么。 她认为,自己的目的是主要的,可是在唐振和唐渊的眼里,是完全另外一码事,在太后的眼里,更是眼中钉肉中刺。 曹太后认为,唐渊这是在向唐振靠拢,而且还坐实了。 太后恨得牙根痒痒。 太后突然让卢氏加快选妃的步伐,一定要选漂亮妩媚的皇妃,一定要抓住皇帝的心,从此冷落唐琪。。 如果可能的话,还要切断唐琪与唐渊的联络,孤立唐琪,也孤立唐渊,让唐渊在唐家和赵家之间摇摆,最后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就在曹太后一步步设计的时候,突然边关大将林崇阳发来请战表,称: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朝廷派兵增援,我林崇阳愿打先锋,入秋之前,拿下汉中,进汉中收割粮食。 第0247章 姻缘 赵策真是一个仁君,不是伪装出来的,仁慈二字写在了他的骨子里。 大梁朝能有这样一个皇帝,真是百姓之福。 他放了孟氏一家四十八口,只留下孟宗夫妇。 皇帝说:“只要狼牙和姬一发主动投案,朕可以赦免狼牙和姬一发死罪,同时放过孟宗夫妇,不过以后,狼牙和姬一发要把家眷带到洛阳来,受皇族管控,从此为皇帝效力,不可有二心。” 不久后,姬一发投案,皇帝果然赦免了他的死罪,对他的父母家人也很好,就安排在唐渊家不远处,也是孟家以前的老宅,姬一发很感动。 不久后,皇帝把孟宗夫人钱氏放了出来,这时皇帝说:“如果狼牙效仿姬一发投案,那么就放了孟宗。” 钱氏在出狱的时候,孟宗对钱氏说:“如果能联系上狼牙,千万别让他来投案,他不投案,我还有一线生机,他若投案,我必死无疑。” 钱氏惊道:“怎么会这样,皇帝岂能言而无信?” 孟宗道:“这其实是曹太后利用皇帝的仁义之名办事,这是太后一计。将来实情败露,曹太后把责任揽过去,皇帝就可以撇清责任,到那时皇帝还是仁君,太后还是需要清君侧的太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钱氏叹气道:“这就好比教育孩子,夫妻唱反调调黑白脸的。” 孟宗点头道:“正是如此。” 孟宗虽鲁莽,但他并不傻,斗不过太后和唐振,不代表他一无是处。如果他就是一个饭桶,不会有那么多忠于他的人,包括张之魁。 张之魁见钱氏都放出来了,却不放孟宗,他请求面圣求情。 见到皇帝、太后,他哭得声泪俱下,皇帝颇受感动,道:“你放心,朕言出必践,只要狼牙投案,朕必然放他出狱,现在他所住监牢,也并不委屈他,也是按照王公级别的监牢对待他,并不辛苦,也不需要劳作。” 张之魁道:“臣有一请求,希望皇帝陛下提前下一道圣旨,而不是口谕。有了圣旨,臣有十分把握找回狼牙,带不回活人,也要把他的尸体带到洛阳。”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曹太后脸色冰凝,不说话。 皇帝左右为难,咬了咬牙道:“好吧,你先去办事,圣旨随后就下。” 张之魁不得到圣旨,不肯走。 太后、皇帝、张之魁三个人,可就僵在这了。 张之魁心中着急,皇帝心中憋闷,太后心情复杂。 在这一刻,皇权与后权出现了强烈的撞击,而且还是最直观的对撞。 还是闵悦老练,突然一笑道:“张之魁,你忠于旧主,其心可表。可是你也不要太心急嘛,当初本帅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如若食言,本帅全家老小退出朝廷,辞去爵位。我想你是听说过的,我闵悦说话从不打诳语。” 有闵悦担保,张之魁稍显心安,随后带着礼物,去见孟宗。 孟宗此时正在监狱里享福呢,老小子的被褥衣服全是新的,此时钱氏夫人暂时住在钱家,还把孟桃接了过去。母女二人,带着火锅来见孟宗,隔着牢房的栅栏,一家三口正吃得开心呢。 钱氏道:“人家都说,好女儿不能总往娘家跑,我总住在娘家也不是那么回事。我知道你私藏了些金银,是时候拿出来了,我在洛阳买一所小房子,与桃儿住下。” 孟宗没好气地道:“你这婆娘,怎的竞想出一些找死的事儿?如果我私藏的那笔钱被发现,你以为你还有好日子过了?你疯了吧你!” 钱氏道:“我才没疯,我就说是娘家借给我的钱,怎么不行吗?” 孟宗道:“如果钱家人对你好,你会想着离开吗?既然对你不好,你怎知道没人举报你?一旦你暴露了,便是期满朝廷之罪,你死不要紧,别让全家人受累。” 钱氏突然怄气,不吃了。 孟桃见父母吵架,心情也不好了,可她却很会劝人,一会儿劝父亲,一会儿劝母亲,最后她竟然提出,不如让母亲上唐渊家里住。她说,唐渊是她大哥,陈豹、唐虎是她二哥三哥,几天不见,很是想念。 孟宗迟疑,没答应,也没说不同意,陷入思考。 钱氏道:“他现在住在孟家二爷家里。” 孟宗放下筷子道:“奶奶的,上次他们来,就说过这事儿,而我的钱就藏在那里,上次我就想跟他说,那笔钱我告诉他具体地点,然后咱两家平分了。虽然并不是很多,可是在洛阳城买三进院落,剩下的钱也够我们一家人过一辈子了。他是唐氏门阀的人,如果他真的愿意给我们打掩护,这件事儿才好瞒过去,可我还是不了解唐渊,而且以前没有旧交,我担心他落井下石,那我可就麻烦大了。” “唐大哥是个好人,值得信任。”孟桃说。 “你个小孩,懂得什么?”孟宗道:“人心隔肚皮,不可不察呀。” 钱氏突然道:“如果把孟桃给唐渊呢?” “什么?”孟桃一惊。 孟宗却一愣,想了想,又道:“她才多大?” 钱氏道:“咱家孟桃,可是个美人坯子,再过几年也就大了,如果能把这门亲定下来,那咱们不就有了依靠?我早就想过了,就算皇帝把你放出来,也不会让你去荆州与儿子住在一起的。从此以后有,我们只能住在京城,如若能靠得上唐氏,将来不会过苦日子。而那些钱,也顺理成章回到我们的手里。” 就在这时,张之魁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给孟宗磕头。 孟宗也不怪他,还说:“拜托你一件事。” 张之魁道:“什么事?” “说媒。” 张之魁是孟宗心腹,哪怕已经投降,也是心腹,孟宗让张之魁去找唐振,给唐渊和孟桃订个亲。。 面对这个要求,张之魁很是为难,第一,他与唐振没有交情;第二,孟家现在已经没有势力了,这个时候把女儿硬塞给人家,人家能要吗? 孟宗看出张之魁为难,笑道:“其实你不知,家父在世的时候,与大司马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表面上为家族利益斗得你死我活,可实际上却是一对冤家知音,本来,孟桃是要嫁给唐家孙子唐擎的,可惜啊,没等到那个时候。” 第0248章 安置钱氏 孟宗说:“如果大司马念旧情,他就会同意,如果不念旧情,就不答应。你也不必为难,这事儿成不成,不在你我的意见,只在唐振的一念之间。” 随后张之魁去找唐振,把事情说了,唐振并没有拒绝。 这已经出乎张之魁预料了。 来之前,张之魁甚至还想过,一提出这个请求,或许唐相会一顿臭骂把自己骂跑,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唐振对张之魁很客气,酒肉款待,一度让张之魁感到紧张。 他现在可是太后的人,自己私下来找丞相,这事儿传到太后耳朵里,好说不好听的,回头,一定要主动向太后交代,否则自己就太被动了。 唐振道:“这件事我会跟唐渊说的,而钱氏的安置问题,也很好办嘛,如果她不愿意住在钱家受人白眼,那就去唐渊家里住,这事儿我能做主。唐渊、陈豹、唐虎一家人主仆加在一起一共才七口人,住七进大院,简直是个玩笑。” 虽然唐振没答应孟桃嫁给唐渊的事,可却解决了钱氏的问题。 怎么,难道钱氏回家,还会受人白眼? 何止是受人白眼,许多人都恨透了钱氏,说她连累钱家损失了一多半的财产。 只有父亲吴国公太子太傅钱其镗心疼女儿,而老太太樊氏并不是钱氏的生母,对她不冷不热。 老太太的态度,直接影响家中各位媳妇的态度,对钱氏都是冷嘲热讽。 钱氏,好歹也是当过孟家族长夫人的人,岂能受这份委屈。 现在唐振做主,让她搬到唐渊家里去,钱氏还有些犯难,这岂不是寄人篱下? 而且,唐渊本是泥腿子出身,军旅成长,必然是莽撞人一个,想到这些,钱氏心里又是好大不愿意。另外,钱氏夫人年纪并不大,正是徐娘半老的时候,现在的荆国公孟昭阳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她的儿子孟跃,已经死在了战乱之中。她十六岁嫁给孟宗续弦正室,十七岁生孟跃,十八岁生孟桃,孟桃今年才十一岁。 “哪位是唐渊,一会儿你带我去见见,这样哑巴似的就来了,怪不合适的。”钱氏拎着小包,跟着孟桃来到唐家。 唐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小丫鬟坐在影壁墙前面的遮阳棚下打盹。 这可是七进的大院落,就这配置?这也太艰苦了点吧? 小丫鬟跟孟桃很熟悉,二人只是说了一句话,小丫鬟也不问孟桃带来的人是谁,就让他们进去了。 这种事在以前孟家,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好像走城门一样,那还了得? 孟家,当年的规矩相当严格,不比进皇宫手续简便。 一个陌生人想进入孟家,层层把关,家里管家就十好几个,大管家就三个,通传、门丁数不胜数,还有不少明哨暗哨盯着呢,可是现在,唐府里简直是随便出入,住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够安全。 从大门走进来,直到第三进院落,这一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看见。 钱氏感到一阵茫然。 孟桃看出母亲惴惴不安,还说些笑话逗她开心。 “唉!孟桃!你回来啦!” 突然,一个黑大汉从月门后面走了出来。 这条大汉,长得顶天立地,肌肉嶙峋,好像黑狗熊一般,当时把钱氏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花容惊悚。 “娘,你别怕,这就是唐虎哥哥。对我最好了。” “哦,原来是唐将军。”钱氏赶紧整理情绪,如今再也不是族长夫人,还要给唐虎行礼。 “三哥,这是我娘。” “哦,原来是孟桃的娘,那我应该叫一声婶婶了,怎么的,你要带你娘来这里住啊?” “是唐爷爷安排的,一会儿唐擎和张将军也要来送些东西,现在他们去找唐渊哥哥了。” “哦,那好,以后小桃就不用离开咱家了,哈哈,热闹。哎呀,我就喜欢热闹啊,现在七个人住这大院子,成天看不到一个人影,我心里憋得慌!” 唐虎那可是正经八百的莽撞人,听说唐渊能控制这家伙,钱氏心里更虚了,心想,唐虎都如此莽撞,那唐渊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比他还高,还壮? 我的天老爷,那他一根手指就能把我打倒,住在这里,真是让人心慌。 此时唐渊正领着张嘎到处撒钱,把钱撒给街头上的一些鳏寡孤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扭头一看,是唐擎。 唐擎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指着唐渊道:“我说妹夫,你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不在家呆着,跑大街上来施舍穷人,你钱很多吗?要不要分给我点?” 见到大舅哥,唐渊也是无奈,随后还见到了张之魁。 张之魁曾经是北伐军的副帅,而那时唐渊还只是一名校尉,相去甚远,可现在见面,张之魁好是客气,倒是让唐渊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二人客气一番,张之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唐渊说:“把钱氏放到我们家,你就放心好了。回头我会给她买两个丫鬟照顾她。” 张之魁千恩万谢,说,雇丫鬟的钱,我张之魁出,绝不让唐将军破费。 唐渊回家之前,钱氏一直觉得惴惴不安,心里一直在打退堂鼓,心想,干脆别住在这里了。 眼瞅着唐家夫人林巧儿也是一个锋利的人,她有些担心在唐家被人排挤。而且自己还揣着坏心思呢,想把孟桃嫁给唐渊。这要是让大夫人林巧儿知道了,还不得指着她鼻子骂? “娘,那个就是唐渊。”孟桃指着门口说。 “哪个?”钱氏以为是陈豹。 那陈豹,比唐虎还要高。 张之魁也是大个子了,可是站在陈豹身旁,矮了半个头。 “张将军和唐擎之间的那个人。”孟桃又说。 “呦,原来唐渊长得如此好?”钱氏一颗心放下了:“嗯,一表人才,不亚于京城四少的风采。”。 为了钱氏夫人出入方便,而且生活不受打扰,唐渊让她们娘俩住在了第七进院子里,那里有一个后门。 为了保证母女的安全,张之魁派来四个强壮士兵,保留兵籍,给唐渊当后门门丁。公费门丁,而且还是正规军,这可让钱氏放心了。 第0249章 扈大贵进京 钱氏夫人的清闲日子没过两天,听到前面院子里热闹起来,让丫鬟们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孟桃小兔崽子成天往前面跑,也不知陪着娘说说话。 原来,扈大贵来了。 这名扈家庄小亭长,自从女儿当了皇后娘娘的带刀侍卫之后,真是土鸡变凤皇了,这次又听说他老人家要入京居住,胶东各县的县令,屁颠屁颠送来许多礼物。这可是连接皇权的绝佳渠道,岂能错过? 那扈大贵,现在胖得像个球,可是富态,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看起来一脸的富贵相。 见到唐渊,扈大贵满脸的喜气,还问唐渊:“当初让你参军时,你说要我当你岳父,这话还作数不?” 唐渊苦笑,当着夫人的面,他也不敢乱说话,要知道林氏夫人可不是好惹的。 不久后,唐虎、陈豹的家人也来了,唐小米已经有些长大了,跟孟桃同岁。 小家伙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头上扎着两个丸子发髻,一见到唐渊,嬉笑中还显得有些羞涩。 唐渊揉了揉小米的脑袋,不久后二人又熟悉了,哥哥长,哥哥短,问起问题来没完没了。 “大红没带来吗?”唐渊笑着问那个不下蛋的老母鸡。 小米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走后没过多久,大红就被我们娘来给吃了,因为那段时间实在是没粮食了。大红相当于给我们娘俩续了命。” 唐渊遗憾地摇了摇头,感叹道:“打男贾的时候,是国家最艰难的时候,那个难关过去了,以后碰到什么事儿都不觉得难了。” 唐虎家来了三个人,一个母亲,一个妹妹,还有一个陪着母亲来的外甥。外甥送完姨娘,打算回家,唐虎却说,既然你还没成亲,不如留下来吧。你家小子多,地却很少,你回去之后,又是苦日子,留在唐家,保证你吃穿便是。再过两年,哥哥我给你说个媳妇,你就安家在洛阳,也没什么不好的。 外甥名叫张生,是个机灵人,听唐虎这样说,他倒是求之不得。 陈豹家里来了五个人,陈豹的母亲、两个妹妹,和两个表弟。这两个表弟,一个是陈豹母亲的侄子,一个是外甥。听说陈豹现在成了将军,两家人都像沾点光,所以把儿子送来,请求陈豹收留。 陈豹没做主,而是来找唐渊,唐渊不假思索地道:“完全可以。” 只是女儿一个嘱托,扈大贵带着家人来了,大摇大摆毫不客气住进唐渊的家里。 他几乎是全家搬迁。本来他家就是扈家庄的大户,主仆算在一起,来了十七口人。据说这还是精简过的呢。 唐渊家突然热闹了,扈大贵这个家伙,最能搞事情,没事儿就召集全家人开个聚会。 他喳喳嚯嚯的,好像这个家的二主人似的。 这帮人都是乡下人,自然会带来一些农村人的土气,钱氏夫人觉得没意思,不跟着参合。 唐渊土生土长的扈家庄人,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后来,孟桃跟他说,将军已经不是以前的农民了,要注重个家风才好,如若别人都说,唐将军的家里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对你的影响很不好。可不要小看了这院子里的事,京城里的长舌妇多着呢,闺中事传递的速度比洪水猛兽还要厉害,不得不防。 孟桃虽小,却是个能事的。 唐渊想了想,觉得孟桃这话有道理,于是去唐家请来一个以严厉出名的老管家,来主管门风。让孟桃跟着老管家走,如果可能,唐渊希望培养孟桃成为唐家的女管事。他发现,林巧儿虽然锋利,却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过于锋利的作风,也不适合管家。 唐渊给这老管家的权力极大,唐渊说:在这个家里,你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举手可以打,张嘴可以骂,包括我在内,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都可以管。 半个月过去了,唐府变得井井有条,可惜老管家毕竟不是唐渊府里的人,人家还是要回去的。 这时孟桃说,其实我们孟家还有几个管家,如今流落街头好似乞丐,如果能把他们找回来,我保证唐家的门风在京城之内数一数二。那些管家不但年轻,而且还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曾经是太监。 “你倒是提醒了我。” 唐渊经常去街头施舍,倒是发现了几个不长胡子的男人,经过孟桃提醒,想到那些人或许就是孟家的管家,于是带着孟桃满大街逛寻找那些人。 云麾将军唐渊,要收集孟家奴才的消息一传出去,没用上三天,跑来一大群人。 “我的天老爷,你们孟家以前到底有多少奴才?”唐渊略显茫然,凭借他的俸禄,恐怕养不起这么多奴才。 “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些看起来都是眼熟的,应该不会错,尤其是那几个姓孟的老奴,都是爷爷赐姓。”孟桃说。 听说孟家的奴才们都来报道,钱氏夫人欢天喜地跑了来,见到一些熟悉的老奴和丫鬟,钱氏放声大哭。没想到他们离开孟家之后,过得如此凄惨,衣衫破旧,食不果腹,恳请唐渊收留他们,还说,自己愿意出一半的钱养活他们。 唐渊计算了一下,如果钱氏宁愿那一半钱出来,倒是可以支撑,可问题是,钱氏的钱是哪来的呢? 他并没有问,而是把这群家奴聚拢到一起,竟然有五十多个人。 唐渊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但凡身强体壮能找到活计的,你们还是出去自己过,最后留下三十个无依无靠,几乎沦为乞丐的人在家。 这下子唐府可就热闹了,而且还是按照孟家的规格,建了几个小坊,把门口的两间门面收拾出来,做些买卖,一家生药铺,一家成衣铺。药材、衣服一部分向外卖,一部分支持家用。干活的都是以前孟家的人,他们驾轻就熟,很快就支撑开局面。 扈大贵游手好闲,把自己家的几个稍微机灵点的人都介绍给唐渊,唐渊也拿他没辙,就送去当学徒。 不久后,突然皇帝驾到,这个消息震动全府。 皇帝陛下带着扈兰花,一起来唐府,好大的面子。 扈大贵觉得,自己的女婿不应该是唐渊,应该是皇帝!! 皇帝说:“朕,代替皇后来见一见扈兰花的家人,从北伐开始,扈兰花一直陪伴皇后左右,立下无数功劳。” 扈大贵感受到皇恩浩荡,竟然激动得大哭,扈兰花满脸奇怪表情,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第0250章 杂牌军 张之魁最近与唐家走得比较近,已经被太后注意到了,可还没等太后质问,他就主动跑到太后面前解释。 太后很满意张之魁的办事态度,于是就没跟他计较,只是问他,是否愿意带领三万飞虎军去往汉中? 张之魁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于是满口答应,而且还选将黄英、万霖一起去,可是曹太后却没答应,曹太后说:“这次去,你代表的是玄甲军,让赵光旭陪着你一起去就行了。” 组建讨伐刘洵的部队,太后与丞相达成一致,任命长安公唐潇为大帅兼中军八万统领,曹圣为总监军,马不方为总督梁官,张之魁为总参将兼后军监军,林崇阳为先锋官,白恪右路军统领,唐渊左路军统领,张云龙为后军统领。 集结二十万大军向林崇阳靠拢,总共二十三万大军,太后要求军队在秋收之前夺回汉中。 七月二十日,唐渊带兵从洛阳出发,手下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唐渊任命陈豹为左路二师中郎将,唐虎为三师中郎将,自己亲自带领第一师不设中郎将,只有副将祁承。 刘湛为督梁官、张靖为总参将,傅璎、岳普分别是陈豹唐虎的副将,唐渊身边只留下陈凯、刘潭。这二位也是跟山东训练营精兵营里出来的,从渡黄河开始就一直跟着唐渊。经过多少次像马颊河那样的苦战,他们都活了下来,现在也都是唐渊的左膀右臂。 而且,唐渊还把老将张努调到了左路军,让他代替吴匡的位置,任命他为将军卫队长,倪瓒被撤职,现在倪瓒跟着唐承,成了唐承的护卫队长。 左路军总监军还是马不彤,这小子跟着唐渊,倒是水涨船高,现在也是云麾将军的头衔,就快赶上他哥全国新兵总督马不方了。这次老马又被委以重任,还是督梁官之职,这个职位虽然位置很高,权力也很大,可也是最受气的职务。督粮一事,重中之重,一旦军队断炊,全军瓦解。 马不彤身边还是那两个校官护卫曹辅、张干。 而此时冯飞马、赵飞枭、李飞鱼、许飞鸽成了唐渊的四大斥候长,他们是当年唐琪培养的十三斥候之四,其它的要么战死,要么残疾退伍,这四个成了唐渊手里的宝贝,还让他们继续培养新人。 这次唐渊的三万人,构成有些复杂,既不是唐家神策军,也不是皇家玄甲军,而是飞虎军和虎贲军的投降部队,算上原来自己手下的一万神策军,唐渊带领的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杂牌军,或者叫混合部队。 士气不是很高,这是唐渊离行前比较担忧的事。 —— “算命的早就说,我女儿有凤命,迟早伴君左右。今时一看,果然应验了。” 唐渊、陈豹、唐虎三个人走了,唐家是大夫人林巧儿做主,可是巧儿才多大年纪,她活泼好动,时常带着丫鬟到处跑,而此时,扈大贵就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主人,管东管西,把他忙活得够呛。 其实有这样一个人在家,也蛮不错的,他能照顾到很多平常人照顾不到的,而且扈大贵这个人道道多,他知道现在依然属于寄人篱下,不能太过张扬。 可是一旦喝酒,他的嘴就没把门的了,这不,正在与唐虎的表弟吹牛,说他闺女迟早是皇帝的枕边人。 吹完牛,他晃晃悠悠在府里闲逛,他很少去第七进院子,因为那里是孟宗夫人的住处,而且那里奴才很多,他一个男人,往半个寡妇那里跑,不太合适。 可是说来也巧了,今天钱氏刚带着一群人去庙里上香回来,由于庙在东边,所以她也没走后门,而是走了大门,这样一来,就在第五进院子里碰见了半醉的扈大贵。 钱氏长得好。 扈大贵的漂亮媳妇死了也好几年了,后来续弦一个,结果由于不忠,被他给休了。 今天借着酒劲儿,他多看了钱氏两眼,却不知这两眼给他留下了祸根。 忘不掉了。 白天想,夜里想,终于瞎了心,这天夜里,他偷偷潜入第七进院子,想对钱氏表示爱意。 门口有人把守,他进不去,搬来一把梯子,想越墙而过,结果没想到的是,钱氏夫人手下的一个老太监,竟然是一名武功高手。 一招力劈华山,就把扈大贵给拍倒在地,听到打斗声,一群人举着火把来看,竟然是扈大贵。 大半夜偷偷潜入,他意欲何为? 扈大贵百般狡辩,可是孟家的奴才们都是精英奴才,谁也不信他的,于是扭送到钱氏面前,等待夫人发落。 夫人感到十分为难,道:“他毕竟是扈兰花的父亲,扈兰花又是皇后的身边人,皇帝陛下还曾经以感谢扈兰花为由,来唐家看了看,虽然皇帝的本意并不是为这个,但,我们总不能当聋子不是。这件事不能闹大,无论扈大贵是来干什么的,咱们就只说他是喝醉了酒,耍酒疯爬墙摔了,却不可说他是主动爬过来的。以后,咱们多加防范便是,不必跟他计较下去了。” 这件事本来已经被钱氏处理完了,可不知怎的,后来又传到了林巧儿的耳朵里。 要知道,林巧儿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如果女主突然发火儿,驱赶这帮人,他们也得忍着。 巧儿姑娘的脾气可是不好惹的,如今为人妇,很多事她也能想得明白,她觉得,扈大贵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于是她联络杀手,把扈大贵给阉了。 他这个杀手不是旁人,正是萧仙魅。 办完事之后,林巧儿问萧仙魅:“现在可知狼牙的下落?” 萧仙魅道:“狼牙现在藏在河北,据我估计,他是联络上了岑参。但我也不敢确定到底有没有关联。”。 “或许又是岑参主动把他引过去的,如果岑参想立功,或许还会捉拿狼牙,先给太后。”那岑参现在是太后忠实的走狗。” 萧仙魅冷哼道:“我看未必,岑参之前是大同府的刺客,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他能有今日成就,可不是凭着他,而是凭着他能干的媳妇。他那个媳妇,狼子野心,或许能干出别的什么事来,也说不定。” 第0251章 梁汉战争 大军开动,洛阳城里一下子空了不少。 全国调动兵马,此时驻守洛阳的,只有四万,由曹豹监管、苏背琴协助,驻守隘口的中郎将是赵光礼、鞠无命、黄英、万霖。 无论全国形事如何变换,潼关守将赵光礼的位置绝不能动,虽然挂着的仅仅是中郎将头衔,可太后对她这个外甥,那可是宠爱有加,俸禄不低于侯爵,生活奢华。 闵悦观察了一下形势,觉得大局已定,找到太后说,希望儿子闵振西交出兵权,只当一个侯爵就好了。 结果却被太后一口否决,并赐交河侯闵振西姓赵,改名赵拓,有开疆拓土之意。 这下子闵悦也没招了,自己的外甥女信得过舅舅,也信得过表弟,而且还一路提拔,自己总不能去外甥女手里硬抢吧,那岂不是在拆外甥女的台,实在是不太合适。 皇帝赵策对母亲的决定,敢怒不敢言,如今他手下最信得过的臣子,只有户部尚书毋敛寅和老将军张云龙,一文一武。虽然他还控制着三个部,可其中有两个耍滑头的老臣,他们可聪明着呢,在皇帝和丞相之间摇摆,见风使舵,如果发现自己被皇帝架空,立刻向皇帝靠拢,如果发现丞相的人突然来当侍郎,他们又向丞相靠拢。 皇帝与丞相争夺六部,结果争了半天,最后还是让丞相把吏部给争过去了,皇帝也不含糊,反而把户部给抢了过来。户部尚书也是一个老头,墙头草,把他手下的两个侍郎调换,他立刻就向皇帝靠拢了。 如今,六部的尚书已经不再是门阀子弟,更多的都是一些白丁出身,而钱家、樊家两大财阀的文官集团,也被大量削减,只挂着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这样的一品大员头衔,其实啥权力也没有。不过这些名头还是给他们带来不少好处的,毕竟他们总会登堂入室,与皇帝参加一些礼部的活动,坐在皇帝身旁的人,岂能是随便得罪的。 六部和专管京畿的京兆尹,面对这些一品大员的时候,也都是毕恭毕敬,说话小心着呢。 皇帝与唐振把二部做了一次交换。 皇帝最后决定,还是让毋丘俭来当户部唯一侍郎,架空户部尚书。活太多忙不过来,多给他准备几个秘书郎也就是了。 毋敛寅是一个苦出身的才子,如今成了实权派文官,他心气儿特别足,经常给皇帝陛下提出意见,皇帝并没有完全采纳,多是与皇后商量之后才做决定,可是皇帝发现,毋敛寅的很多题意都被皇后直接否决,皇后唐琪认为毋敛寅这个人还是太意气用事。正如太后所说,这个人还需要磨炼,还太年轻。 太后主政,皇后干政,皇帝陛下的心情不太好。 可奇怪的是,一旦遇到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还是会去找太后和皇后商量,因此没少碰钉子。 有的时候,赵策自己都苦笑,其实两位娘娘即便不想干政,他总去问人家。 这次蜀汉刘洵进犯汉中,带来二十万大军,梁军集结二十三万,这一场大战对双方都有决定性意义,其实谁也输不起,但又必须打。 皇帝赵策心里有些慌,本来他打算御驾亲征,可他的提议刚说出口,就被一众老臣给压下去了。 大臣们说,如果国无良帅,皇帝御驾亲征当然是最后的选择,可现在大梁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将帅。如今大梁朝,能当上帅位的,老中青三代都有代表人,所以陛下还是省省吧,坐在家里听信儿就行了。 刘洵有雄心壮志,大梁皇帝赵策也有雄心壮志,汉中一战的结果,必然影响深远,如果双方打得焦灼,那么争抢得失,就在汉中一地,可如果其中一方全军溃败,那么后果就不仅仅是一个汉中了,双方都不满足于汉中,必然继续进兵。 朝廷给唐潇的任务是,必须拿下汉中,如果打完汉中之后,尚有战力,可以考虑进川作战,一举拿下蜀汉。如果能拿下川蜀,对梁朝的好处简直不可形容,川蜀之地,天府之国,养活二十万兵真的不难。 如果能多养二十万兵,皇帝赵策就可以同时对付南北之敌,凭借他的一颗雄心,统一华夏指日可待。 同时刘洵也有这个想法,扼守汉中,与唐潇决战,如果唐潇溃败,他会带着兵支取长安,拿下长安,再喘口气,就可以冲击潼关,攻打洛阳了。如果能吞掉梁朝,那么他刘洵可就彻底翻身了,他与赵策不同,他的头顶上没有人管着他,朝中臣子也都被他换成了主战派,这个皇帝是一个绝对硬气的皇帝,谁不听话,直接下放。 可他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缺点的,因为他阻塞的言道,同时把一些有才能的人下放下去,而一些阿谀谄媚之人却得到了重用,一开始没体现出问题,可这绝不是长久之计。 唐渊作为左路军统领,其实一直都在唐潇的附近转悠着。 唐潇行军,他就行军,跟着帅旗一路来到陇右。 攻打汉中有两条路可选,一个是从陇右进军,另一个是从荆州进军,可是路过荆州的时候,担心被南晋误会,干脆就直走陇右这一条路。 驻军陈仓,三日后唐潇命令先锋部队进攻黄花小镇,彻底打响梁汉战争。 蜀汉皇帝刘洵,见唐潇只走一条路,他也坚定了信念,在凤州与唐潇决战。 虽然双方都有一口吞掉对方的心,可真正交起手来却发现,双方都留着后手。 林崇阳打黄花是假,白恪绕道黄花,偷袭凤州城是真。 结果双方一开始就打乱套了。 蜀汉大将关雄带兵支援黄花,结果半路上又碰见了讨伐军左路军唐渊,双方一见面就是一阵拼杀,双方的任务都是支援前方部队,可两支支援部队却在山沟沟里打了起来。 反正都是敌人,打哪里不是打,唐渊下令,就在这故道河附近跟关雄干上了,一边传信唐潇,让他派别人去支援白恪,而自己就不去了。。 可唐潇却下令道,无论如何都必须是你去,因为现在你挡在道上,别人根本就过不去。 唐渊却道:支援白恪,不一定非要跟白恪兵合一处,完全可以绕道攻打两当县,堵死敌军增援路线,这样白恪就没有压力了。 第252章 滚马岭 唐渊犟不过唐潇,毕竟唐潇才是主帅,而且自己话太多,容易惹大帅生气,没办法,只能放弃僵持战斗,开始正向突围。 这场突围战打得太惨,突破关雄之后,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就好像对冲的两块砖头,虽然都通过了对方的防守,可也残缺了一大块。 唐渊带着一万五千人继续支援白恪,关雄带着差不多的兵力支援黄花。 此时先锋林崇阳部正在猛攻黄花小城,可就是啃不下来,各种办法都用过了,小城之上还有敌军冒出来抵抗。 一打就是五天。 唐潇大怒,命令张潘带领三万人代替林崇阳攻城,让林崇阳撤兵休息,张潘刚到黄花就碰到了关雄,这二人见面就打,打得热火朝天。 唐潇带兵虽多,可大山中道路狭窄,大部队施展不开,只能等着前面的消息,却冲不上去。 打一个黄花小城,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却消耗了五万多人才啃下来。 而白恪也没能拿下凤州城,唐渊与白恪一起,败退黄花。 黄花城已经被打得破败不堪,好像一个年久失修的烽火台一样,最近又赶上了大雨,不久后又爆发瘟疫,全军分散驻扎,分散疫情。 结果此时,敌军大将关雄又带来五万人,各个击破,冲击梁军大寨。 大雨中又打了半个月,结果双方都爆发了大面积疫情,各自据城不出。 眼瞅着到九月了,大军停滞不前,大帅唐潇一筹莫展,愁得他寝食难安,甚至有退兵之意。 “就算继续往前走,也赶不上秋收了,不如暂时回去,明年开春再来。”唐潇说。 总监军曹圣道:“大帅不必心焦,咱们既然来了,在没有受到重创的情况下,不宜撤兵。其实现在咱们难,刘洵也很难。汉中地区虽然有不少粮食,可是哪里能支撑二十万人的开销呢,他必然从川蜀运粮食过来,你可要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们运送粮食的消耗巨大,速度奇慢,只要我们堵在凤州,挡住他东进的路,他其实比我们还要着急,如果我们现在撤军,他会立刻攻打陈仓,紧接着攻打长安,到那时咱们反而被动了。所以,现在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扼守黄花城,绝不能让他过去。” 可是现在,仗不好打,刘洵这小子很能忍,即便饿肚子,他也不出来,就守在凤州城里,如果唐潇派人去打,刘洵就派援军侵扰,他所处位置好,一阵箭雨下来,梁军就损失惨重,这种打法唐潇才不会上当。 可他又没别的办法了。 这时唐渊来见唐潇,道:“这些日子,我让斥候出去打听,其实有一条小路可以走,只不过辎重部队肯定过不去。我想,如果一支部队能绕过凤州,去攻打凤州背后的兴州,这时刘洵立刻就慌了。” 对汉中的地图,唐潇了如指掌,他连看也不看直接说道:“人多了过不去,人少了没有用,你的这个办法我早就想过了。” “可是你没去做。”唐渊道。 唐潇盯着唐渊,愣了一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能完成?” 唐渊吐了口气道:“他们在小路上也设置了埋伏,如果想过去就必须付出十倍的代价,可是他们的驻军只有一百人,话句话说,我们需要牺牲一个团的兵力,而剩下的就只剩下走路了。让士兵多带干粮,我觉得能赶到鸣水,杀到那里,就截住了蜀军梁道,我们抢粮食吃,而你们就可以趁着蜀军撤军的时候,一路掩杀。” 唐潇扭回身仔细看了看地图,又在沙盘上画了画,道:“那就试试看,你不必担心打输了,打输了我也给你记一功。只是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经过两场恶战,又爆发了疫情,唐渊的部队就剩下不到一万人了,现在左路军的伤亡是最大的,看起来更像一个师。唐渊自己还开自己玩笑,说自己天生就是一个中郎将命,手下人一多,反而不会打仗了。 现在他领了一个看似不能完成的任务回来,军帐里众将校哑口无言。 他们要翻过滚马岭,才能走上去往鸣水的路,可是那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滚马岭的驻兵,几乎就是站在山尖儿上,那条路几乎就是在悬崖上攀爬,人家只要站在上面仍石头,就足以拦住梁军,可是唐渊却非要这条路,这不是找死的吗? 看出众将心情低落,唐渊突然哈哈大笑道:“其实我早已经想到了办法,否则我岂能跑到唐潇面前请这个任务来。如今,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可如果我们完成了,岂不是奇功一件?” “哎,小凤啊,屋里也没有外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你有什么好办法?”唐虎闷闷道。 唐渊道:“你们猜,驻守滚马岭的百夫长是谁?” 众人迷惑,可这时纳兰信却一笑道:“莫非是某位故人?” 唐渊道:“那百夫长竟然是咱们军中一位卅夫长的表哥。这个消息,还是斥候冯飞马的功劳,他得到敌军布置之后,在军中询问是否有认识这伙人,结果老天爷开眼,他的表弟就在我们军中。名叫黎华,原来是荆州飞虎军序列,荆州距离汉中比较近,他们两家是姑表亲戚。我让黎华冒险去见那百夫长,允诺高官厚禄,对方已经答应了,只要他肯反水,咱们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唐渊出兵的时候,唐潇还为他捏了一把汗,谁知道这小子不费一兵一卒就通过了滚马岭,大家甚至以为唐渊是飞过去的。惊呼神人。 敌军完全想不到在那里会冲过来一支部队,甚至有人说,那一百人不如撤回来,敌军根本就爬不上来。。 结果现在好了,那一百个人不但没起到防御的作用,反而成了帮手,用长麻绳帮着梁军把战马拉上来。 通过滚马岭之后,唐渊带兵一路向南,奔着鸣水小城而去。 第0253章 翻越 改名刘诩的纳坦浑已经完全看不出男贾人的模样,经过三年的留续,头发已经长出来不少,学着汉人的样子在头上扎髻,只是他脸上的大鹰钩鼻子还是那么明显,大老远的就能看出来他,好想脸上插了一面旗那么引人注意。 他带着三千人向一个村庄跑去,行动速度很快,士兵们一路小跑,队伍里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碰撞的哗哗声。 每个将军都有自己的精神面貌,纳坦浑无论带哪支部队,都能让部队做到整齐划一,其实这也是一种本事。他必然是做了许多幕后的工作,才会得到这些表面上的变化。 “将军,这大半夜的,咱跑去人家村子里合适吗?” “在刀面前,没什么是不合适的。我们不去,唐渊也会去,等他发现了这里,咱们就只能吃土了。” 他竟然猜透了唐渊的计划,在唐渊部队刚突破滚马岭防线之后,他立刻跟了上来。他的行动路线跟唐渊一模一样,几乎就是踩着唐渊部队的脚印前进。在爬山岭的时候,由于不用担心碰到埋伏,他先让一队士兵背着绳子上去,然后用绳子拽着绳梯拉到山顶,绑在树上,最后再用大筐把战马也拉上去。 其实这座山人是能爬上来的,只是战马无论如何也爬不上来。 原来敌军守备一百人,如果死守这里,不付出十比一的代价,真的很难拿下来。 纳坦浑如此行动,当然得到了上峰的允许,他在离开军队之前,曾经跟后军主将张云龙打过招呼,张云龙作战向来不喜欢墨守成规,而且纳坦浑只要三千人,也并不多,如果成功了,反而会获得奇效。 张云龙对纳坦浑说,你小子好好表现,将来为皇帝陛下建功立业,这对你们男贾人也是有好处的,你也会成为男贾人的榜样。纳坦浑连连称是。在告诉完张云龙之后,纳坦浑还要告诉曹圣,可曹圣跟他说,这种事以后只要通知一声便可,不必征求我的意见,具体行动,你还是听张云龙的。 曹圣这个人办事总让人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可是有一点是明确的,他这个人办事很圆滑。在他那里,但凡能通过的一定会通过,对谁都笑呵呵的,从来不端架子。要知道这支队伍里,身份最高的就是曹圣,可是在张云龙面前,他们就是故交好友,完全看不出什么上下级关系来。 而且他们同属玄甲军序列。 可是大家也感觉到奇怪,这次太后为什么会把张云龙也派出来? 大家都说太后对张云龙有戒备之心,趁着他已经老了,干脆把他拿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用他呢,而且这次征讨汉中,可以说是名将云集,根本没必要带上这个老卒。 面对这样的问题,曹圣的回答最为一针见血,他说:太后这是在照顾皇帝的情绪。大家都知道张云龙死忠皇帝,太后的行为是一个态度的展示,让皇帝陛下在这次征讨中,也能找到成就感。 “唐渊的速度很快啊,咱们要再快一些才好。”纳坦浑催促副将,亲自带队往前跑,尽量不要在路上碰见唐渊。 这大半夜的,万一把我们当成了敌人,那岂不是麻烦了,大老远的一阵箭雨,死得也太冤枉了。 唐渊怎么回来了呢? 原来,唐渊通过滚马岭之后,趁着夜色偷袭鸣水并不顺利,因为他的部队刚来到大路上就被敌军发现了。 敌军快速集结,原来这里正有一伙儿支援凤州的援军通过这里,这简直是太不巧了。 战斗一触即发,唐渊部队突然闯过来,敌军有些慌乱,所以唐渊占了些便宜,消灭了敌军两千多人之后,敌军躲进了鸣水小城。 如果攻城,唐渊很被动,因为这次行军他并没有带来攻城设备,他完全指望偷袭,可是现在他发现,传说中的鸣水小城,比想象中的高得多。看样子,敌军已经在加固附近城墙了,战斗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仔细看城墙上面的眼色与下面不一样,便知道是新增加不久的城墙。 唐渊突然下令,撤到山里去,打游击。 结果唐渊刚撤军,就被纳坦浑看到了,纳坦浑立刻看了看地形,觉得附近一个村庄很适合打防守战,于是他直接带兵闯了过去。 为了防止友军互相伤害,纳坦浑派了一支小队拦在路上。 唐渊一愣,派斥候去打听这支部队是谁,不久后斥候跑了回来,告诉唐渊是玄甲军刘诩。 “刘诩?”唐渊纳闷。 “就是纳坦浑。”唐虎道。 “哦,原来是那老小子。”唐渊苦笑了笑,道:“太后选的好人才,很快就崭露头角了。我预测,这次回去之后,这老小子会很快被提拔。” “你想说什么?”唐虎道。 唐渊道:“不跟他争,而是合作。”唐渊让陈豹唐虎把部队驻扎在三里,唐渊带了几个亲信来到村庄里。 纳坦浑并没有洗劫村庄,而且与当地百姓相处得还很融洽,他邀请这里的亭长喝酒。 见到唐渊来了,纳坦浑很客气,邀请一起喝酒,唐渊只是礼节性地喝了两口,就对纳坦浑道:“老哥哥可真是心宽啊,咱们突袭到这里,你不担心敌军反扑,反而在这里喝酒。” 纳坦浑笑道:“我预测敌军今天晚上肯定不会来。” “为什么这样说?”唐渊笑问道。 纳坦浑道:“敌将关雄用兵向来谨慎,尤其是跟你打了一次对冲战以后,他以为梁朝的部队都是那种作战风格,所以现在他打仗都是步步为营。而且也很少亲自带兵杀来了。咱们两个突然绕到他的身后,现在他肯定慌得不行,他会收缩防守,等待一晚,看看我们两个的动静。而此时,消息也一定传到了梁州和利州,两地的粮食运输也会停下来。咱们没有粮食可抢,所以今天晚上,只有喝酒解闷了。” 唐渊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老哥哥你如此算定,我也不拦着你,我可没你这般心宽,我要带着兵藏到大山里去了,到时候咱们两个也有一个呼应。” 纳坦浑道:“那是一定。” 二人互相行礼告别,唐渊跑回了山里。 第0254章 狼牙 钱氏多次去见孟宗,孟宗把藏钱的地址告诉了钱氏,钱氏回到家中,关上门,与孟桃一起抠地砖。 她们两个哪里干过如此粗糙的重活,费了半天力,才把地砖抠开,又挖走一些土,才看到一个黑漆的木箱,木箱藏在地下,已经有些糟了,可是打开箱子一看,明晃晃金灿灿,孟宗可是没少藏钱。 “真是老天爷开眼,命里巧合,这钱到底还是咱们家的。” 钱氏大喜过望,取出一些钱来,随后又把箱子合上,把土回填,地砖又放了回去。 娘俩喜笑颜开,孟桃带着钱跑了,说要出去买两套衣服,钱氏也没拦着她,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外人问起她的钱是哪来的,她就说是娘家接济她的。 毕竟,钱氏家族的名望还是很大的,豪门财阀,接济一下嫁出去的不幸女儿,完全在情理之中。 听说钱氏又穿上好衣服了,不久后,钱家人竟然还有人来串门。 钱氏感叹世态炎凉,自己穷困的时候,除了爹爹还挂着自己,其他人何曾想过自己?就连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儿子孟昭阳也没说派人来看看自己,虽然现在孟昭阳远在荆州襄城,无诏书不允许回京,可是你派个下人来,给后母送点礼物也是那个心意呀。 其实钱氏还不知,此时的荆国公,外号小荆王的孟昭阳过得日子比她苦多了,现在举全国之力攻打汉中,国库空虚,没钱给他,他的俸禄都是白条。他还不比那些县官,最起码手里有权力,可以克扣贪污,他们倒是不怕国家不发俸禄。 孟昭阳带着47个家人来到襄城,襄城之内驻扎五万士兵,防备主将曹定邦对他也是不冷不忍,给他安排了一个虽然挺大,但却很老旧的宅院,让他住下,便算是荆国公的府邸了。 他没钱生活,就去找曹定邦讨要粮食,曹定邦给他的粮食也就够他不饿死的,再多一点儿也没有。 后来,他给皇帝写信,希望皇帝陛下可怜可怜他,让他有点权力才好,否则这样饿死也不是那么回事。 皇帝陛下仁慈,给他一块国公令牌,凭此可以去找襄城府讨要定额俸禄,结果孟昭阳去见府尹,府尹比他还惨,说,我自己家都快过不下去了,哪里有钱给你?如今汉中一战,几乎全国掏空,你拿着令牌来找我,我也是没辙,我只能保证你不被饿死,却不能再保证其他的了,如果你肯要,我家里还有两匹粗布料子,你倒是可以带走。 孟昭阳看了看府尹的家里,果然很穷,家里只有两个老丫鬟,穿得那叫一个寒碜。 孟昭阳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得到些粮食,就回家去了。 他这个国公当得可真是委屈了些。 他也想派人去照顾一下监狱里的父亲孟宗和后娘钱氏,可他没钱,如何派人去呢? 而此时他也不知道钱氏已经住在了唐渊家里,否则写封信诉诉苦,慰问慰问,他倒是愿意的。 可不久后,他却接到了小妹孟桃的来信,信中还附加了一张银票。 虽然钱不多,可却是解决燃眉之急,给家人坐了几套衣服,让这个家看起来还有点模样。 孟昭阳提笔给妹妹写回信,一边写,声泪俱下,把自己的境况写给妹妹和后娘,让她们不要怪罪他这个苦命的荆国公,不是我无情,而是实在没那个能力帮助到你们。只希望将来大梁朝强盛,哥哥我才能过上好日子,到那时你们来投奔我便是。 —— 狼牙躲到了岑参的部队当中,他倒不怕岑参出卖他,因为他们之间竟然还有一份特殊的关系。 狼牙的师父号称剑神,大宗师李凌普,那可不是随便得罪的人。 岑参曾经也是大同府的杀手,自然知道李凌普的狠辣,如果老剑神愿意出手的话,他岑参的命,可能突然就结束在大街上了。 “如今皇帝招安,你为什么不去呢?”岑参劝慰道:“如果你愿意,我完全可以效劳。” 狼牙道:“我有一个担心,如若我继续藏下去,孟宗还会活着,如果我被招安,孟宗必死无疑。” 岑参道:“你这话说得一点儿不假,一开始太后也是这个意思,可后来据说张之魁得到大柱国闵悦担保,这样一来,太后也不好下手了。” 狼牙道:“你觉得大柱国的面子到底靠不靠谱?” 岑参道:“靠谱。而且我可以让卢氏在太后身边周旋一番。你看,我一个杀手出身的人,被咱家娘子几次斡旋,差点都成了镇将副都统,可见娘子在太后身边的地位。” 狼牙苦笑道:“你不是还没成为镇将副都统吗?怎的现在就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岑参笑了笑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狼牙摇了摇头道:“你那媳妇自己住在京城,你也放心,换做是我,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不过我也挺佩服你,在咱们杀手行当里,能从人见人骂的职业做成云麾将军,你还是头一个。有的时候,连我也会心里泛酸,嫉妒你一番。” 岑参道:“其实像你这样的身手,如果肯下功夫修炼一下马上的技法,用不了多时,也能成为一名高品战将。到那时你可以跟着我,也可以去投奔太后。只要你果然有能耐,太后还是惜才的。” 狼牙见岑参对太后一片诚心,便没再说什么,他决定离开岑参,不过临走之前,从岑参手里弄了一套假户籍,改名王彤,跑去别处了。 他对孟宗并没多少忠心,他更在乎的还是自己,而且他也不喜欢给人当奴才,当初之所以愿意给孟宗卖命,是因为他觉得孟宗能成大事。加入孟宗推翻了梁朝,那么凭借自己的功劳,封侯拜相也有所期盼,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便没那个心气儿了。他天性随意,还是闯荡江湖更适合他。 狼牙不现身,孟宗就出不来,整日待在监牢里,甚是苦闷。有的时候孟宗还在想,如果自己不造反,现在会是什么情景呢? 苦笑一声,喃喃道:“或许还是我跑得够快,否则曹太后早就把我杀死在了洛阳城里了。” 第0255章 占鸣水 一个丢盔卸甲的战将,蓬头垢面地走出了军营,稍显犹豫地扭回头看了看,真的没人追出来,他便大踏步向前方走去。 他越走越快,后来开始跑,而且还想钻进密林当中,抄近路通往兴州。 结果他刚钻进密林不久,突然听到一阵弓弦响。 这时他终于明白了,敌将之所以放他走,就是为了通过他的行动,了解一下路线。 这个该死的唐渊,实在是太他吗气人了。 落到他手里,他不杀你,也不折磨你,就是想方设法利用你。 心里本不想配合他,结果他又来这一手,害得自己无意间帮了他一个大忙。 —— 终于等来列军运送粮食的马队,唐渊埋伏在山林里已经好几了,甚至还在考虑,如果敌军送粮不走这条路可怎么办。 现在好了,粮食出现了。 唐渊为了抢粮食,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把手下的一万人分开,藏匿在大山各处。 他让纳兰信领着一支队伍,藏在了他的侧面,跟纳兰信,如果我这边能对付,你就不必出现。 纳兰信了解唐渊的性格,他便忍着不动。 唐渊带着陈凯、刘潭杀出,结果发现敌军的马队其实是诱饵,他们刚从出去,敌军的骑兵就冲了过来,不过距离还是有些远。 为什么会那么远呢,原因很简单,他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了。 敌军早就发现,唐渊的斥候特别能跑,如果距离太近,肯定会被斥候发现。 于是今用真材实料勾引唐渊,让他冲出来,可是唐渊属于那种狡猾的狐狸,距离远的时候,即便是粮食送上来,他也不去抢,后来敌军中郎将有些心急了,便让马队继续向前。现在,马队距离骑兵,约又五里地那么远。 唐渊道:“时间还来得及,快去通知陈豹唐虎、迂回到敌军背后,再通知岳普傅璎,让他们切断敌军侧面逃跑的路线。我们这边抢粮食,抢完之后往山里走,敌军必然注追杀而来,到时候让纳兰信在暗处偷袭,当陈豹他们准备就绪,我们就反杀回来。如果能把敌军这伙人吞掉,我们就算打开局面了,今拿下鸣水城,整个汉中僵局将有明显改善。” 敌将范镇御也算是久经沙场,今年四十多岁,正是当打之年,跟唐渊在这里干耗了几,前线部队催促他快点送粮,后面部队催他快点走,他两头受气,也是受够了。心中咒骂,明明有宽阔战场,双方不打,非要跑到这山沟沟里打如此规模的战斗,实在是不够爽快。可也不知是谁给皇帝刘洵出的这个馊主意,结果现在双方都很憋屈。 蜀汉出不去,梁朝进不来。僵在这前后蹩脚的地方。 战斗按照唐渊的预想继续进行,大约两刻钟以后,敌军冲到了包围圈里。 “杀!” 唐渊一声暴喝,带领兄弟们集体杀出,他正面打,不久后纳兰信的部队开始从侧面冲出,又过了不久,陈豹唐虎冲了过来。 当陈豹唐虎冲过来的时候,唐渊突然觉得自己的布置其实有些累赘了,因为根本就没必要让岳普、傅璎断后路,完全就可以在这过道上消灭敌将范镇御。 可他还是有些大意了,那范镇御压根就没想突围,他亲自带着部队到处找唐渊,不久后两伙将军卫队碰到一起,两个人捉对厮杀。 唐渊正在射箭,几乎箭无虚发,突然发现敌军将军卫队冲了过来,他连发几箭,伤不到范镇御,收弓,换枪,与范镇御斗到一处。 一交手便知道这范镇御不含糊,手中三尖刀上下翻飞,技法纯熟,打得好是艰苦。 两个人斗到五十多个回合,突然陈豹带着队伍冲了过来,一道线冲向范镇御,范镇御以一敌二,竟然还不败退。 “好家伙,真是不简单!” 难怪如此大胆,明知道这是圈套还敢往里闯。 不久后唐虎杀到,这次范镇御实在是挺不住了。 拨马要走,结果只感觉身后突然一塌,他的战马被唐虎一戟砸塌,马胯碎裂,战马惨叫嘶鸣。 唐虎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马骨何等坚硬,竟然被他砸碎了。 活捉范镇御,敌军很快就散了架,跑的跑,投降的投降,战后统计,唐渊这边伤亡两千多人,敌军一万人跑了三千,死了四千,剩下三千被活捉,可是活捉的人里还有许多伤病。 唐渊觉得带着他们是累赘,于是对范镇御道:“你家还有什么人,如果你投降,他们是否会被连累。” 范镇御道:“让我投降,你就别想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唐渊点零头道:“是条汉子,我也不难为你,我只问你,如果我现在拿下鸣水,后果如何?” “如果你现在拿下鸣水,我敢保证,你就再也出不来了。你们够狡猾,咱们蜀汉丞相白崇光也不白给的。他早就等着你们往鸣水里钻呢。”范镇御不屑地道。 唐渊笑道:“你这裙也诚实,既然你如此,那我就不去了。” 陈豹道:“怎不去了?” 唐渊道:“不是我害怕,而是已经有人提前一步去了。” 陈豹怀疑。 可下午的时候得到消息,刘诩已经占据鸣水城,并且在附近强行征兵,还收纳了不少汉军俘虏。这老子一的时间,部队规模扩大了一倍,眼瞅着就六千人了,他还派人给唐渊送来贺词,恭喜唐渊在三里打了一个大胜仗,给他争取到了偷袭鸣水的绝佳时机。我这次夺取城的功劳,有你的一半,我会向帅部解释清楚。 “老东西,狡猾得很。”唐渊愤愤骂了一句,可他也没辙,毕竟是友军占据城,对自己总没有害处。 而且唐渊并不信任范镇御,他一边安抚那些降兵,一边派人照顾伤病,他带着其他人准备去埋伏在兴州城到鸣水的山路。 “把范镇御放了。”唐渊突然轻描淡写地了一句。 众人疑惑。 唐渊加重语气道:“放他走一段距离,发现路,然后再把他逮回来。” “是!” 第0256章 火烧定军山 纳坦浑刚闯进鸣水小镇,唐渊就带着兵走开了,没走大路,而是抄近道躲在了兴州道鸣水的路旁。 汉中多山,到处都能打埋伏,只要控制好战马别让他们发出声响来,而且这里山谷紧密,马身上的味道能传出去好远,为了掩盖气味,还想了不少办法清洗、遮掩马身上的味道。 蜀汉刘洵的队伍里花招不少,打仗竟然还带着猎犬,那些狗具有一定侦查和警示作用,还别说,真是一个好办法,唐渊决定自己也养几条。 “刘洵是一个能打的皇帝,亲自带兵,自己也跟着饿肚子,我真佩服他,这么长时间不运粮,他们吃什么?”唐渊啃着干粮说。 “咱们的粮食也不多了。”唐虎道。 纳兰信道:“刘洵知道我们埋伏在这里。就算不明确知道,也是感觉到我们在这里。” “你说刘洵为什么不撤兵呢?”唐虎问。 纳兰信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他有别的什么打算。现在双方就这样耗着,实在是让人心累。” “要我说,咱们应该再进一步。”唐渊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冯飞马,你去告诉纳坦浑,如果愿意的话,跟我一起去打梁州。虽然那里不是粮道,可是只要咱们弄得动静越大,占领的地盘越多,刘洵就一定心慌。我就信不信,他孤悬飞地还能忍得住。” 唐渊根本就没打算纳坦浑能协助他,他带着兵就跑了,一路向东准备攻打西县。 西县并不是汉中之战的必争之地,因为他的战略位置不重要,可唐渊还是磨刀霍霍,西县守城将士不过是一些民团士兵,见唐渊你正规军来了,很是着急。他们担心,由于蜀汉来的时候他们不曾抵抗,而担上叛变之罪,于是没敢开城门。还站在城头上叫嚣,说不久后援军就回来云云。 唐渊一箭射死县令,用大石头垒到城下,士兵顺着石头爬上了低矮的城墙,这一仗打得轻松,敌军见唐渊开始运木头石头往城墙下面堆,他们就已经跑了,破开城门,住进去,让陈豹守城,竖起梁军大旗。 随后给陈豹留下五千人马,自己带着兵继续东进,临走对陈豹说,把斥候放出去五十里,如果发现敌军你就立刻逃跑,千万别抵抗,这个城太矮,根本没什么作用。 陈豹满口答应了。 唐渊还说,如果纳坦浑来了,你就把城让给他,跟他说一定要守住,你就跟他说,我要打定军山。 陈豹疑惑道:“定军山那可是敌军重兵把守之地,不好打呀。” 唐渊道:“我才不会真的去打,我会去打牛头山,然后在山上搜刮一些吃的,夜袭糜城。能打得下来算我命好,打不下来我继续回到山里打游击。经过这样一折腾,我想刘洵也忍不住了,他要么运粮,要么撤军。另外我还指望唐潇能在这个时候对刘洵发动一次猛攻。” 唐渊设计已定,带着兵向东去了,此时部队已经没粮食了。唐渊说,现在正是盛夏,山上必然有吃的,我们佯攻牛头山,围山打援,抢敌军的粮食吃。除非敌军不来支援,那样更好,直接把牛头山拿下,这种据点上肯定有粮食。如果没有……那就再想办法。 其实唐渊心里也没底,打西县的时候他还说,进了城就有吃的了,可是城里连个耗子都找不到,人也都跑光了。 西县虽然战略位置不中用,但是梁州却很重要,这里有三座大山,分别是定军山、牛头山、中梁山,这三座大山好像三个钉子,钉在汉中之地,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梁军会在这里与汉军决战,可是蜀汉皇帝刘洵非要把战场向北推,在那狭小地带跟唐潇玩起了消耗战。 这样做对他们的好处是,粮道更短。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一旦有人突破了防线,容易把他们包围起来。 刘洵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把先头部队驻扎在兴州,后面还有十万援军,按兵不动,十万人押运粮草,即便送来了,唐渊也不敢去劫。这才是唐渊最苦恼的事。也是他为什么非要往东跑的原因。 再不跑容易饿死。 很显然,现在的处境跟一开始的预想根本就不一样。 当初跟唐潇夸下海口,说只要突破滚马岭,敌军就乱了。 可是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神机妙算,这次唐渊失算,需要做很多工作来弥补过错。 可怜的纳坦浑跟着唐渊一起倒霉,本来他以为自己发现了大秘密、大机缘,可是来了没几天之后,他发现情况不妙,已经开始撤离鸣水,向东跑去。 本以为唐渊能攻打兴州城,可是唐渊却顺着小道跑到了梁州地界,偷袭了西县,紧接着又进兵牛头山。 纳坦浑担心被唐渊落下,于是紧跟不舍。 结果他刚来到西县,陈豹就带着兵走了,陈豹说,给你腾地方,我们去打定军山。 如果纳坦浑信了陈豹的话,那他必须死守西县,保护唐渊的后路,等待唐渊的打仗的消息。 可纳坦浑却不相信唐渊真的会去打定军山。 那山不好打。 你唐渊现在一共才一万多人,你想拿下同等兵力的定军山,简直是做梦。我的部队跟你的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一万人驻守的定军山。 所以纳坦浑也跟着陈豹一起向东走,当他们快走到定军山的时候,却看到定军山上漫山大火,烧得黑气弥漫。 敌军已经砍了许多树,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烧山,可是唐渊还是把山给点着了。 敌将气急败坏,带兵冲下山来,唐渊却跑了。 敌将开始救火,陈豹和纳坦浑又来了。 纳坦浑看了看形势,道:“咱们帮唐将军再添一把火,然后咱们也走。” “去哪?”副将问。 纳坦浑说:“唐渊不会打定军山,他只是想安全路过,他很有可能失去打牛头山,那里兵少,而且相对定军山更好打一些。”。 定军山首将陈朵泱真是倒霉透顶,唐渊和纳坦浑只是路过,却非要烧山,虽然没受到攻击,可还是把他镇守的大山烧得黑乎乎一片,看着这个难受。 空气中都弥散着火炭的味道。 第0257章 回马枪 唐渊带兵来到牛头山,结果发现自己又计算错了,牛头山根本拿不下来。 这可如何是好? 再往东走就是糜城和南郑城,两个城市挨得很近,形成掎角之势,可以互相支援。 唐渊做了一个简易沙盘,与纳兰信推演战斗,结果发现攻打糜城相对容易一些。于是下定决心,攻打糜城。 由于断炊,部队已经开始躁动,在还没有哗变之前,唐渊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路过牛头山之后不休息,直接攻打糜城,他告诉士兵,第一批进入糜城的士兵,每人奖励一个媳妇。 这个奖励在梁朝开国二百年来,实在是前无古人,没有哪个将军敢下这个军令。 纳兰信心想,唐渊这也是逼急了,豁出去了。如果控制不好,他这个将军也就别想当了,回头还要承担重罪。 唐渊命不当绝,由于部队很饿,步兵跑不快,他带着骑兵迅速向糜城开进,结果糜城人糜笃带着家人击杀糜城守将刘忠,并且打开城门,唐渊骑兵没通过攻城,便直接闯入城中,与敌军展开巷战。 敌军驻兵两千,战斗意志不够坚决,一场恶战之后,拿下糜城,斩杀六百多人,俘虏五百多人,其他人不知去向,估计是跑向南郑去了。 唐渊任命糜笃为糜城县令,告诉糜城,即便我这个决定将来皇帝陛下不批准,你也最低是一个九品县丞,俸禄肯定是有的。 唐渊让糜笃想办法弄些吃的,可糜笃却说,粮食早就被汉军抢光了,现在城里饥民遍地。 —— 就在前线部队为粮食发愁的时候,皇帝赵策却封一个人为侯爵。 这个人正是黄公公的侄孙子。 西门家族攻打洛阳,危难之时皇帝要自杀成仁,却被黄公公感动,放弃自杀跑到了唐家寻求庇护,结果果然躲过一劫。 皇帝赵策说,多亏了黄公公全力挽救,否则朕今天早已入土为安了。 为了表彰黄公公的良好表现,皇帝陛下曾经允诺,等躲过这一劫,封黄公公侄子为侯爵,如今他正在实现诺言。可当他看到黄公公的侄子的时候,却十分不满意。 黄公公有三个侄子,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凭借大伯的关系,没少捞得好处,如今听说要封侯爵,三个人你争我夺,竟然手足相残,害死了一个。 为此皇帝陛下龙颜大怒,不但没给他们封爵,反而下令杖毙。后来还是黄公公求情,这事儿才算过去,而现在皇帝陛下封的这个侯爵,其实是黄公公死去的那个侄子的儿子。 孩子还小,皇帝让黄公公告诉他家人,好生培养,多读书,要知礼,不可胡作非为,如果仗势欺人,这个爵位随时剥夺。 真是伴君如伴虎,黄公公甚至已经不想让亲戚要这个爵位了,因为这帮穷亲戚实在是没什么出息,他们教育出来的孩子,更是一群市井之徒。所以黄公公在洛阳租了一个小房子,把这位年轻的小侯爵带到京城,他雇人天天让孩子学规矩,学做人,而且他一旦有时间就要亲自厉颜厉色教育。把孩子吓得什么也不敢做,黄公公才彻底放心了。 可是后来,黄公公又听说这孩子十分顽皮,他又带着人去把孩子狠狠揍了一顿。棍棒之下出孝子,这种泼皮的后代,不打不成器。 —— 唐渊问糜笃,往年你们这里闹饥荒的时候,你们都是怎么熬过去的? 糜笃道:“附近有几条河,倒是有不少鱼虾蟹蚌。” 唐渊突然带着兵来到和河边,拉大网,横截几条河,他说:“一条鱼也不放过。” 真是命不当绝,他这个做法果然收到奇效。 把部队放出去,让他们各自去找吃的,有的上山,有的跑到农村,总之唐渊已经开始黑化,他这个决定相当残忍,却又没有办法。 唐渊叹了口气道:“兵也是人,如果没吃的根本活不下去。战争只有尽早结束,才能让百姓脱离苦海,如果这次军队都饿死了,战争只能延续,而不能因此而停止。” 纳兰信在烤鱼:“每次大规模战争,百姓的死亡人数都远远超过士兵,他们多是被饿死的。” 士兵已经开始逃跑,但还没有发生哗变的情况,当陈豹赶来的时候,陈豹说他已经亲手杀死不下十个叛逃士兵。 唐渊下定决定道:“明天攻打南郑。我就不信,南郑城里也没有粮食。我们这支部队能否存活下去,就看这一战了。” 攻打南郑的战斗打得比较惨,因为士兵士气不高,几次差点放弃了。但是有一个人表现却很突出,他的部队也很饿,却表现出了格外高的凝聚力,那个人姓孟。 唐渊将军的公信力在下降,他亲自带着兵攻城,两侧有陈豹唐虎等亲信,那个姓孟的则是第一批冲进城中的。 拿下南郑之后,终于看到了粮食,可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可这个时候,唐渊手底下的兵跑得只剩下五千人了。纳坦浑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手底下还有两千多人。 此时蜀汉刘洵日子也不好过,他放弃了梁州,把重兵布防在粮道上,等唐渊和纳坦浑一走开,他又开始运送粮食,可七天后,唐渊又领着人杀回梁州西部,焚烧金牛小镇,破坏道路,抢走了汉军的一波粮食。 这次唐渊可算是得逞了,这个回马枪杀得漂亮。 有了粮食之后,唐渊继续破坏道路,用大石头堵在原本狭窄的路上,简直成了一座关口,然后派兵驻防在石堆上面,居高临下,不但阻断了粮道,还击杀不少敌军。 听说唐渊有粮食,好多饥民来投军,唐渊手底下的兵又扩充到了一万三千人的规模,而纳坦浑也不含糊,他的军队扩充到了八千。 这时刘洵终于撑不下去了,带着八万人从兴州撤军,唐渊可没敢抵抗刘洵,当斥候说刘洵大军开始撤离的时候,他带着人就跑了。。 刘洵的先锋部队在前面清理路障,后军抵抗唐潇的追击,这次大撤退,他损失了不止两万人,一口气退到了利州,在三泉城布置第一道防线,利州城为第二道防线。 见到敌军布置,大帅唐潇笑道:“如此小的布局,可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第0258章 架空 梁汉战争从至德六年七月打到了九月,双方依然僵持在利州,此时梁朝军队开始分兵向东扩张,收复附近州郡,同时蜀汉刘洵也加强了一部分州郡的防御和管控,现在两国各占一半汉中,快到秋收的季节,双方或许已经达成默契,各自收自己的地。 可这时督梁官马不方却对大帅唐潇说:“出奇兵,烧敌军的粮田。” 这个提议被唐潇立刻否决,他道:“这样做太损阴德,粮田一烧,汉中南部百万百姓全都得饿死,我唐潇做不出这样的决定来。” 马不方道:“能否饿死百姓尚且不知,可这样做蜀汉刘洵却必须撤兵,如果我们拿回汉中,及时赈灾,还是可以救活百姓的。” 曹圣附议马不方的话。 总参将张之魁附议。 讨伐军四巨头出现三比一的压倒性结果,唐潇只能开始布置烧粮计划,命令白恪、唐渊、张云龙从三个方面进军汉中东南部,没有别的任务,就是烧。 唐渊道:“也不能全都烧了,适当割回一些半熟的也曾啊,烧了多可惜。” 唐潇道:“你看着办。” 唐渊带兵向东,一直跑到房州,他跑得可是够远的,来到这里也甭跟敌军废话,一边阻击敌军进攻,一边放火,一边抢割粮食。 百姓们算是倒了大霉,哭爹喊娘挽救他们的粮食。 唐渊命令士兵,尽量不要伤害百姓,可如果百姓不能理解,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士兵活活被百姓打死。 这简直是一场浩劫。 刘洵见唐潇烧他的粮食,他也火了,开始派兵往北面冲,烧汉中北部的粮食。 一时间,双方把整个汉中烧了一个遍。 同时,两军的零散部队总能撞见,见面就是一顿乱战,汉中打成了一锅粥。 消息传到洛阳,皇帝赵策暴怒,大骂唐潇下手太没人性,后来仔细阅读卷宗,才发现这个决策是马不方提出、曹圣、张之魁附议,而最开始唐潇是拒绝的。 皇帝盛怒之下,要撤马不方的职务,却被太后拦下,太后说,已经烧了,而且也得到了效果,为何还要撤他的职呢,现在汉中没有粮食,而蜀军运送粮食又十分困难,现在就算不打刘洵,刘洵也要撤兵。退一步讲,即便唐潇撤兵,刘洵在汉中也呆不住,因为他没有粮食赈济百姓,百姓必然造反。 果不其然,到了十一月,蜀汉粮食供应不上来,皇帝刘洵派来使者与唐潇和谈,希望平分汉中。 唐潇果断拒绝。 其实在谈判的时候,刘洵已经开始撤兵,谈判结束,他的主力部队已经退回葭萌关以内。 十一月饿死几十万百姓,十二月河南道粮食运送道汉中,赈济灾民。 次年一月,山东道粮食送到汉中,汉中粮食危急解除。 虽然夺回汉中,可是经过这场战争,汉中百姓缩水一半还多,再次夺回,林崇阳也不觉得高兴,他要在这里养六万兵,恐怕养不起了。于是跟皇帝商量,要么削减部队,要么洛阳支持粮食。 赵策把这个问题交给唐振,唐振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唐潇,让长安支援汉中。 至德七年一月,梁军大部队撤回,许多将军都回到了洛阳,这时天还很冷。 唐渊带着孟桃来到洛监探望孟宗。 孟宗经过这大半年的牢狱生活,看起来有些憔悴,牢狱里很愣,他裹着大被一动不动。 孟宗恳求唐渊在外面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络上狼牙,他愿意手书一封,劝说狼牙归顺朝廷,至德皇帝仁慈,必然不会说话不算,虽然他投降以后,我可能会被太后秘密处死,但那也只是一种可能,如果能走出监牢,我宁愿冒这个险。 孟宗还说,办事需要花钱,花多少钱你去找钱氏讨要,如果她的钱不够,她会自己想办法的。 孟桃已经十二岁,出落得越发有女人模样了,见父亲憔悴如此,她也恳求唐渊帮忙。 唐渊勉强答应,说自己可以试试看,但绝不保证能办成。 这次汉中战争,唐渊没得到太多的奖励,或者说所有参与汉中战争的将校都没得到什么奖励,因为皇帝赵策对这次战争很不满意,他觉得,讨伐军的行为严重影响了皇帝的形象。在汉中百心中,至德皇帝的仁君形象已经不复存在。 唐渊从汉中回来,一直心情不太好了,因为这次他觉得自己的威望在军队里也是受到了损失。现在他手底下有三个师,可实际上被皇帝控制了两个,自己只剩下一个了。而且皇帝陛下还跟唐渊讨要陈豹唐虎以及几名得力战将。唐渊正为这事儿感到为难。 皇帝陛下这是要架空我,还是想撤销这支部队呢? 于是他去找张云龙喝酒,希望能在张老将军那里得到答案。 张云龙经过这次汉中战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由于那次瘟疫,他还差点死了。 回来之后,身上许多旧伤开始复发,时常疼痛,害得老将军不想出门。 见唐渊来找,张云龙笑骂道:“你小子主动跑到我这里来,你是想害我啊。” 唐渊苦笑道:“没办法啊,现在除了你,我也不知道问谁好了。” “是不是因为皇帝陛下要拆分你的军队,而感到苦恼啊?”张云龙猜测道。 “正是。” 张云龙摆了摆手说:“曹太后不死,皇帝永远也起不来,而丞相唐振也不管这些闲事,他甚至希望曹太后篡权才好。可是曹太后一直下不去这个决心,而且现在皇帝也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其实这是很危险的。以前,他没有力量对抗太后,现在想培养,已经来不及了,太后不会让他拥有这种力量。而且,一旦他有了这个心,就会被太后忌惮。哎,做皇帝不容易啊,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要防范对抗,说实话,这样的皇帝当得也实在是憋屈了点。”。 唐渊道:“张老将军为何总是如此看待太后呢?我一直觉得,太后虽强横,却知修身养性,如若母子连心,岂不是对国家更好。” 张云龙摆手道:“作为一个将军,考虑问题不能考虑是否可能,而是要考虑‘一定有’或者‘没有’。只要太后把控军权,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 第0259章 杀手分舵 至德七年三月,唐渊通过夫人林氏联系上了杀手集团,寻求杀手狼牙的下落。 唐渊的寻找,并没引起杀手界任何波澜,因为此时有很多人在找狼牙,而且开出了各种条件。 太后的人直言不讳:“只要狼牙投靠朝廷,罪责全免,而且让他不必担心孟宗,太后,为了保证狼牙的名誉,不会因为他的投诚而杀孟宗,而且还可能放了孟宗。可如果你长时间不出现,反而有可能害了孟宗。” 荆国公孟昭阳的人也在找狼牙:“恳请狼牙先生不忘当年家父对您的提携与关怀,希望在此时能帮我们孟家一把,朝廷三番五次会保证阁下的安全,而且从此以后高官厚禄等着你,何必再继续隐藏呢。” 除了太后和孟家,据官面上还有两伙人在找狼牙,具体是谁,杀手集团的人口风很严,没。 这时唐渊不禁猜测,会不会是唐振或者是南晋呢? 反正闲来无事,就把这件事深度接触一下,顺便了解一下神秘的杀手集团,同时唐渊还有一些别的打算,比如一些没有户籍之饶安置问题。 刚开始寻找狼牙的时候就给唐渊一种这个人已经消失的感觉,可是唐渊还是找到了杀手集团设在洛阳的分舵。 “京城是分舵?”唐虎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对,杀手集团是见不得光的,怎么可能在京城明目张胆设置总舵呢。”唐渊带头走在朱雀大街上,身后还跟着孟桃。 这朱雀大街是模仿唐时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建造的,当初梁惠王就很喜欢长安城里的那条大街,他年轻时,那条街给他留下过无比美好的回忆。 洛阳城里的朱雀大街唯一的缺点,是被洛河给腰斩了,不过这并不要紧,从梁惠王开始就修建单孔大桥,飞跨洛水两岸,第一座单孔桥建成的时候,简直轰动全国,建筑史上的奇迹,而当时修建这座桥的总监工,竟然还是孟家的族长孟蛟。 皇帝为了表彰那个叫孟蛟的人,还给这座桥起名蛟龙桥。 唐虎指着桥前石碑上的红字:“你是蛟,我是龙,咱俩一起建的桥。” 完,唐虎还哈哈大笑。 孟桃其实是一个乐派的姑娘,见三哥笑得开心,她也跟着笑。 来也奇怪,自打孟桃来到唐家,这个唐虎很少去平康坊了,如今他也二十岁了,难道是长大了,知道注意端正品行了? 又或许是因为老娘和妹来到洛阳,媳妇也从交河来到洛阳,这子有人管了? 唐渊觉得都不是,他认为,可能跟孟桃有关。 这姑娘虽然流落过街头成为乞丐的一员,虽然孟昭阳一家落魄到了买不起新衣服的地步,可孟桃身上的那股高贵劲儿,是从培养出来的。孟宗夫人钱氏也是如此,在她的管理下,第七进院落里,给人一种真正高门大户的感觉,耳濡目染,唐虎觉得自己的平日来表现很是可耻。 不入流。 年纪稍微大一点,就越发觉得过去的行为荒唐。 不过唐虎这个家伙,依然好色,这个毛病他是改不掉的了,只不过在行为上变得检点了许多。 洛阳城最西南角的通济坊,由于远离城市中心,所以显得破败了一下,这里是洛阳城的郊区。 坊市里的店面明显比皇城附近坊市差了几个档次,这一点从地摊吃的卫生情况就可见一斑。 那些食物,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只有穷人们吃,像孟桃这样的千金姐却是捂着鼻子过去的。 走过这条吃街,来到一个不起眼的钱庄门前,钱庄名叫老吴钱庄,这或许是洛阳城里最不起眼的钱庄了,可是路过这里的人并不少,而且一个个看起来都神秘兮兮的。 唐渊不去看那些人,低声对唐虎孟桃:“杀手集团洛阳分舵主名叫吴开达,行里的人叫他老猎头,一会见到老先生的时候,咱们要注意礼节,不要什么都问,如果问了一个问题,人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就不要再问第二次了。” “知道了,哥。”孟桃乖巧地。 这次跑到通济坊,接洽杀手集团,是为了救孟宗,孟桃心中感激,显得比以前更加乖巧三分。 老吴钱庄的大门是开着的,任由人出入,只有一个神态散漫的门丁坐在门口,对来来往往的人也不放在心上。 唐渊站在门口,注视那名门丁,那门丁道:“看什么看,直接进去就成了,来这里的人太多,我也报不过来。” 唐渊没话,带着唐虎孟桃走了进去。 现在唐虎的脾气照比以前可是好多了,换做四年前,这子话的口气就可以激怒他了,揪住脖领,丢到墙外面去。可是现在觉得,那种行为太幼稚,不符合一个为中郎将级别军官的身份。 唐渊现在是云麾将军衔,陈豹、唐虎、祁尝纳兰信是中郎将级,岳普倪瓒等人都成了三级校尉。祁承的功劳明显不如陈豹、唐虎、纳兰信,可他为什么会排名在纳兰信前面。军政两界的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福祉。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堂兄,谁能不照顾照顾呢,他的名字一提上去,立刻就通过了。 走进钱庄门,里面正有人在谈生意,看来这是明面儿上的生意,所以不避讳人,汇率基本是固定的,除非特大宗交易,否则不会有优惠。 一个精明相的活计接客,眼睛上下扫了扫唐渊,快步走过来,“客官进钱还是出钱?” 唐渊道:“我已经联系过吴老了,今是特意来见他的。” “贵姓?” “唐。” “好,我去里面知会一声。您先等一下。” 唐渊点头,伙计去而复返,再次回来的时候,满脸热忱,声道:“唐将军请。” 唐渊等人走向后院,刚来到这里,给人一种别有洞的感觉,院不是很大,却极精致了,包括镂空围墙的雕花,都是精细打磨的汉白玉制成,这里的亭台楼阁,无处不体现出主饶性格,看来建造这个院子的人,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已经达到了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程度。 他一定是选了洛阳城里最好的工匠,无论是木匠、石匠一定都是大师水准的。 “唐将军,久仰。” “吴先生,打扰了。” 第0260章 出城报备 进入一座亭,四人落座,两名婢女伺候喝茶。 “想找狼牙,有一个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吴开达开门见山地。 唐渊道:“请吴老明言。” 吴开达道:“其实我觉得,你们没必要非要找到狼牙,他已经更名改姓隐藏了起来,平时接些不疼不痒的任务,过着悠闲的生活。他那个人性不服管束,当初能帮着孟宗打下,是因为他与孟宗脾气相投,而且他们之间是兄弟相称。孟宗对任何人都是颐指气使,唯独把狼牙当兄弟看。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孟宗倒台了姬一发可以很快现身投降朝廷,可狼牙却不会。” 唐渊道:“朝廷已经明确明,只要他肯投靠朝廷,高官厚禄等着他,而且还会释放孟宗。这时候他出现,明明是救孟宗,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吴开达摆手道:“像狼牙这样的杀手,往往都有一点怪脾气,对有些事很执拗。我认为,他信不过朝廷。出来投靠朝廷,万一朝廷翻脸,他和孟宗或许会同时死。而现在,只要他躲起来,他和孟宗都不会死。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像他这个级别的杀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可是姬一发出现了。”孟桃着急地。 “姬一发是孟家的剑客,不是杀手。剑客可以任务失败,但杀手不校”吴开达知道的事着实不少,他侃侃而谈,他,像姬一发这样的人,任务失败,哪怕是没照顾好五公子孟督,他还可以活着回来,而且还成为了孟丹青的义子,可是刺客则不同,他们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成功,要么死。他们几乎没什么退路可言,虽然也有刺客刺杀失败后逃脱的,可那些失败都是在计算之内的。可这次朝廷给狼牙开从的条件,是没有退路可言的。姬一发可以活着,狼牙未必能活。 “狼牙现在在哪?” “在大同府。” “前一阵听他去莫州找过岑参。” “岑参并没逮捕他,这件事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我想太后也在恼火吧。” 唐渊觉得未必如此,但他没反驳吴开达,放下一张银票,客气地离开了。 “哥,跟他话还需要掏钱呀?”走出老吴钱庄,孟桃问道。 “这是行里的规矩。”唐渊四下看了看:“想让狼牙出现,问题还是出在朝廷身上,皇帝陛下不圣旨昭告下,恐怕狼牙都不会相信朝廷。只有让全国人监督,他才敢冒出头来。即便是那样,我觉得凭借狼牙的谨慎性格,或许他还会有别的什么条件。世事变幻啊,即便这次皇帝不食言,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找个理由又翻脸了呢。” “伴君如伴虎。”孟桃道。 “正是如此。”唐渊认同。 唐虎笑了笑:“我也是虎。” 与吴开达见面后,孟桃显得闷闷不乐,走过那条吃街,她情绪不高地:“哥,你花这么多钱,是不是就想让我知道救父亲其实是不可能的?” 唐渊突然笑了:“胡什么呢,我还没放弃呢。现在能联络上狼牙的又不止吴开达一个人,一些高级杀手也能联系上狼牙,而且他们也敢劝狼牙。” “你认识高级杀手?” “我不认识,你嫂子认识。”唐渊淡淡地:“一个叫萧仙魅的杀手,是南晋着名杀手萧无间的妹妹,起萧无间,跟我还都是专修箭术的,据他是当世唯一的九品箭。” “哥,你现在是几品?” “我从来不去测试那东西,不过九品的龙骨弓,我已经能拉满了。” “这样来你已经九品了?” “这个不好,八品后期的人也能拉开九品的弓。只是用起来有些吃力罢了。”唐渊指了指唐虎:“你三哥也能拉开九品的弓,可是他射术不行,射箭是需要分的。我从打弹弓就特别准,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怎么会那么准。” “我不信。你把树上那黄雀给我打下来。”孟桃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交给唐渊。 唐渊瞄准那鸟,一甩手,石头从鸟的头上划过,啪的一声,鸟脑袋一歪,估计是昏过去了,可它却没掉下来,而是挂在了树枝上。 孟桃惊喜道:“原来真是这样,好准啊。” 要想找到狼牙,就一定要通过他信任的人引荐,可是现在他远在大同府,去一趟也不是很方便。而且作为云麾将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朝廷的监视之下的。每日中书省的官员或者中官,都来将军府清点重要人物,即便是他走出坊市也要去坊署报备,这时如果想离开洛阳就需要去兵部和吏部报备,一个归皇帝管,一个归丞相管,这二人都同意了,才可以离开洛阳。 唐渊写了两份文书,分别呈送兵部和吏部,值得一提的是,以前吏部不管这件事,而是归户部管理,可是后来,丞相唐振愣是把这个干涉权夺走了,皇帝陛下也没跟他争。反正此时皇帝手里也有否决权。 见唐渊是为了争取狼牙投靠朝廷而要离京,皇帝赵策并没阻拦。 可是唐振却满心疑惑,派人去找唐渊,让他来家里坐坐。 唐渊带着礼物,来见伯爷丈,唐振笑道:“到家里来,还带什么礼物呢,太见外了。听你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你书面上,是要去找狼牙,这可是真的?” 唐渊道:“表面上是找狼牙,其实我有另外一个打算。” “看。” “听闻西门家族在大同府有一个藏宝地,这件事早先晚辈跟您过的。” “哦,原来是为这事,”唐振笑了笑:“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可是办事的人回来却,你审问出来的结果是假的。而且那个人也不光在你这里了这句话,后来曹太后的人审问他,他也过这句话。” 唐渊道:“当初西门晴空为了活命,把他知道的所有家族秘密都了出来,但可悲的是,他知道的秘密,大部分都是西门昆设计好的骗局。” 第0261章 收服 “西门昆确实是一个人才,难怪西门真森那么喜欢他,如果他是我的儿子,我也会毫不犹豫让他来当我的继承人。可惜,那人残腿,必然影响了他的心灵,办事偏向阴柔。或许这也是他们西门家族最后崩溃的原因之一吧。”唐振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话锋一转,“那你还去大同干什么?” “有四个人才,希望收入麾下,加入唐门。”唐渊道。 “谁?”唐振一愣。 “韩当、樊稠、童冲、傅欢,他们四个都在大同府服劳役,还有一个孟家的人,原来是张之魁部队督梁官孟冼,另外我还有一个安排,希望把蜀汉战将范镇御通过这次机会,一起收拢。”唐渊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唐振有些糊涂:“你把话得清楚一点。这里面怎么还会有孟家和蜀汉的人?” 唐渊一笑道:“孟冼当初是孟氏宗族培养的继承人之一,可他由于年纪太,而那时孟丹青的身体又急速恶化,所以他才失去了争抢族长之位的资格。后来他被孟宗安排到了军队里,担任先锋军团的总督梁官,由于大帅唐潇切断了张之魁的粮道,为了稳定军心,孟冼对张之魁谎称粮食足够多,不必担忧。可这时王操老将军出使张之魁帅部,他见形势不妙,带着几名亲信跑了。别人都是往外地跑,可他则不然,他竟然跑到了洛阳,他想帮着朝廷对抗西门家族,以此立功,而免去一死。巧不巧,当时我正在城外,他投靠了我。这件事其实我并没瞒着您,在给您的战报中,提起提到过一个叫李冼的人,其实他就是孟冼。我记得我曾经在下面标注过,他本来是孟家的人。” “哦,”唐振或许没想起来这个人,可他还是哦了一声,示意唐渊继续下去。 唐渊道:“既然他已经改名,那么干脆就叫李冼算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他还真是一个人才,这次汉中战争,他表现不俗,虽然没有什么大功劳,可他的部队,在我军最缺少粮食的时候,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这个人凝聚力很强,值得培养。” 唐振点头道:“我还是信得过孟丹青的眼光的,我也信得过你,既然你想收他,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难道你是想把他介绍给我,让他成为唐氏门阀的人?” 唐渊道:“可我想给他换一个身份,不如就是我这次去大同找狼牙,顺便发现的有报效国家之心的刺客,这样一来,他原来的身份就彻底洗干净了。” 唐振皱眉道:“你这岂不是掩耳盗铃?难道你军队里没人认识他不成?” 唐渊笑道:“我给他准备的是一支独立部队,家族番号是神策军第二十师第二独立团。平时他很少跟别人接触,都是直接向我负责的。” “哦。”老态龙钟的唐振点零头道:“你这次是打算带着他一起走。” 唐渊道:“是的,以为我扈从身份随校” 唐振道:“收拢人心,是要付出一些辛苦的,你直接带他出去,恐怕有些苦难,到时候我让唐溯陪着你一起走,京城之内,是没人敢拦着你五叔的。哦对了,你们之间差了一辈,我总觉得别扭,其实我们唐家侄女还多着呢,你不考虑在续一个?” 唐渊觉得一阵头疼,这已经是唐振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了,他不太好拒绝。 人家把侄女送到你面前,你还推三阻四,你这是不给丞相面子,是在打老人家的脸。 这张脸可不是普通的脸。 唐渊只是稍一迟疑,唐振又笑着把换题引开了,他这次是想给陈豹和唐虎亲。 看来,皇室和唐家又开始争抢陈豹唐虎了,他们的触角伸向唐渊的身后。这时唐渊觉得有些无能为力,最终的选择权并不在自己手里,而是要看陈豹和唐虎的态度。如果两个人想单飞,完全可以脱离现在的部队,凭借他们的战力,去当洛阳八关当一个中郎将,绰绰有余。 完孟冼的事,又提起了蜀汉降将范镇御,唐渊:“本来范镇御是死也不投降的,可是后来,蜀汉朝廷发生了一场剧变,蜀汉丞相白崇光认为,这次汉中没能守住的主要原因是一些军官作战不力导致的。其中就包括范镇御。其实大家都知道,白崇光是想通过这次机会,铲除异己,可唯独皇帝看不出丞相的心思,还以为丞相是一心为他办事,刘洵竟然同意了。抄了几个将军的家,范镇御的情况最惨,有人他不是俘虏,而是投敌,他家老都被斩杀。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范镇御亲信的证实,范镇御恨透了刘洵,决心加入我们部队。” 唐振问:“他战力如何?” 唐渊道:“其实,范镇御与蜀汉兵马大帅关雄是同一批入伍的战将,他们战力相当,功劳也差不多,可是您也知道,关家在蜀汉的地位,树大根深,蜀汉太后也姓关,虽然蜀汉太后没有权利,但凭借关家的势力关雄才当上了兵马大帅,而战力相同,军功相差无几的范镇御,只能当一个万夫中郎将。” 唐振道:“看战策,你曾经与他交手,我印象很深啊,交战几十回合未能把他拿下,后来还是唐虎打塌了他的战马,可是这个人吗?” “正是此人。”唐渊道:“当时战策上写得不是很清楚,其实有一段时间,是陈豹与我一起对抗范镇御,也没能把他拿下。” “哦?你二人联手也拿不下他?陈豹伙子我是了解的,他的战力恐怕已经无限接近九品。你们两个合力都拿不下……”唐振突然眼睛一亮,腆着脸道:“你把他给我吧,我把他送给唐潇,你看如何?” 唐渊道:“正有此意。” 唐振哈哈大笑道:“唐渊啊唐渊,你是我的福将。” 正有此意? 唐渊明显在违心的话,可是他又必须这样做不可。他已经连续对唐振的请求有所拒绝,如果这件事再拒绝,那就太不妙了。 第0262章 孟冼变李冼 真是老奸巨猾,这唐振快八十岁的人了,玩了一辈子心眼,已经玩成老妖精。 唐渊左躲右闪,还是被他套走了一个战将,不过唐渊后来想了想,这也不是坏事,最起码能保证与唐氏门阀的良好关系。 在八千岁唐溯的庇护下,唐渊带着一群人走出洛阳,向大同府去了。 大同府自古以来都是兵家重地,现在驻扎在这里的是大同防御使赵光旻(min),手下一千二百骑兵,虽然人数不多,可战力不俗,而且这里的民团建设简直快赶上精锐步兵了。 听说唐渊来到这里,赵光旻设宴款待。 “唐将军要找狼牙,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啊。可既然你已经来了,我想你一定是有备而来。”赵光旻四十多岁,长得滚圆,满脸放光,端着酒杯说。 唐渊道:“旻王爷说得对,我这次来,带来了孟宗手书一封,希望这封信能打动狼牙,前提是能找到狼牙并且把这封信送给他。末将知道旻王爷在大同府威望极高,还希望王爷能给末将指点一二。” 赵光旻大笑道:“区区小事,明日我就让手下人帮你联络,虽然未必能找到狼牙,最起码能打听一下他的消息。为唐将军贡献绵薄之力。” “多谢王爷。” 唐虎以为赵光旻只是好客,还跟纳兰信说:这王爷不错。 纳兰信笑道:三将军,你把事想简单了,这个赵光旻应该是太后的人。所谓帮忙找人,根本就是一种监视。 唐虎讷讷:能吗? 纳兰信苦笑:不信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开始,就有一支三十人组成的骑兵卫队,以为照顾唐将军生活为由,时刻跟在唐渊左右。骑兵卫队长姓魏。 唐渊也不拦着他们,只是暗中对孟冼道:“今天是你表演的时候了,李刺客!” 孟冼笑道:“好吧,今天咱们就演一场戏,给这位旻王爷看一看,希望到时候演得真切一点。最好咱们还能打一架。” “我看行。”唐渊笑着答应了。 为了演戏演得真切,孟冼可是下了大功夫,带着他的人,准备了不少武器。 唐渊以为寻找狼牙为名,突然带着人跑向一个院落,他对魏队长说:“我已经联系好了,不会出问题,你跟我进去就行,别带着兄弟们了,让大家可以等在外面,也可以早点收工,今天这是我去的最后一个地方,随后就回家休息。” 魏队长觉得可行,于是挥手让手下人都走了。 唐渊给唐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唐虎你就别进来了,否则一会儿演戏打起来,你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再闹出人命来。 唐渊身边几个心腹,包括张嘎在内一共六个人,纳兰信也想跑,却被唐渊给拦住了,唐渊一脸坏笑。 纳兰信就知道,今天要倒霉。 虽然一会儿是演戏,对方不会下死手,可是要想演得真,不挨打是不可能的了,纳兰信虽然是男贾人,可他却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会打仗。 没辙,跟着唐渊进去见“李”冼。 李冼装成一个新来乍到的刺客,带着十个人在院子里等候唐渊。 唐渊问:“狼牙在哪里?” 李冼突然拔剑道:“想见狼牙,先拿钱来。” “不是已经给过你钱了吗?” “那是给狼牙的钱,可你没给我钱!” 双方话不投机,越说越激烈,这时魏队长就有些后悔了,他还想稳住局势,回头把自己的卫队喊回来,结果这个时候双方已经动起手来。 打得好是激烈。 叮叮咣咣桌椅板凳乱飞,魏队长刚拔出刀来,后面被人一脚踹翻,紧接着一个板凳砸在了他的头盔上,下手挺狠,把他打得眼冒金星,趴到了地上,刚要起来,又被两个人一顿好打。 还想照顾唐将军,结果刚想爬起来,又被踹倒,刚抬起头,一盆臭水泼了过来,把他折腾得眼睛睁不开,手忙脚乱。 这时魏队长就感觉,这场战斗实在是太激烈了。 其实别人都在装模作样,只有他是真挨打,打得好是狼狈,想夺路而逃,发现到处都是人,被人打倒在地,按在地上打。 后来,魏队长只听到唐虎的声音传来,战斗很快就平息了。他心想,还是唐虎将军战力不凡。 唐渊把李冼一群人给绑了起来,逮到了大同驿站,他要亲自审问。 而魏队长跑去赵光旻那里作报告,赵光旻一看魏队长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便信以为真了。天都黑了,赵光旻带着好酒来慰问唐渊,还说,要把那群匪人关进大牢。 可这时唐渊你却说:李冼和他的兄弟们已经被我招安了,还请旻王爷行个方便,给弄几个户籍。 赵光旻无语。 唐渊你带着人在大同府折腾了半个多月,也没找到狼牙,那封信就拜托给了赵光旻,让他有机会交给狼牙。 赵光旻满口答应,唐渊带着人又跑回了洛阳。 对于这个结果,曹太后的不冷不热,唐振却很开心,因为唐渊解决了一批人的身份问题,同时他还接见了蜀汉降将范镇御,此时范镇御的户籍是大同府守捉郎。虽然分身很低,但这不重要。只要有个来路就行,剩下的唐丞相自己想办法解决。 唐渊回了家,把李冼安置在自己的家里,李冼腆着脸说,要跟唐渊拜把子,给唐渊当四弟。 可一打听李冼的年龄,比唐渊你还大,唐渊便婉拒。 李冼却说谁能耐大谁当老大,当初你不是还收了金帐汗国超无敌为安答吗,怎的,瞧不起我? 唐渊无奈,只是说再等等,没直接拒绝,这时李冼就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这个家的四主人。 他万万没想到,孟宗的夫人竟然也住在唐渊家里。 “唉?孟桃?” “冼叔?” “嘘,别吵吵。”李冼把孟桃拉到一边道:“现在,我是大同府李冼,不是你孟冼了。好不容易弄到这个身份,别再给我说漏了。”。 “叔,你觉得这事儿瞒得住吗?现在家里好多孟家的旧人奴才呢,他们很多人都认识你。” 一听这话,李冼撒腿就跑了,躲到军队里不出来了。 第0263章 棣州府尹李近贤 无事家中坐。 突然有人报门,说,棣州府尹李近贤带着一双儿女来见唐将军。 “棣州府尹李近贤……”唐渊手持名帖和礼单,想了想,突然笑道:“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沾化县令李近闲吧?呵,他还给自己的名字改了一个字。让他进来吧。” “李近贤是谁?是你老家的亲戚吗?”夫人林巧儿掐断细线,结婚两年多了,巧儿夫人肚子一直是扁扁的,可这并不影响给孩子做衣服,做了好几套了,却没孩子。 唐渊抖了抖手里的礼单,从礼单上看便知价值不菲,“当初我带兵闯过黄河,第一个拿下的据点便是沾化,那还是我生平第一次攻城作战,幸亏沾化城很矮,还不如洛阳一个坊市的坊墙高,那时候守城的正是现在纳兰信扈从卫队长纳合图图,那小子的箭射得很厉害,把唐虎的肩膀都给射肿起来了,唐虎身上有铁甲,躲过一劫,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一站死了好几十人。你守城其实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当时你带多少兵?”林巧儿凝视着他。 他笑了笑,揉了揉鼻子:“三百精锐。” “丢人!”林巧儿做了一个不害羞的鬼脸。 带着三百精锐,去打几十人守的小城,结果付出几十条人命的代价,真的不算光彩。不过林巧儿也是刺客出身,她知道一个射箭高手的厉害,更何况守城的不只是纳合图图一个射箭高手。 男贾人的箭不亚于任何胡人的箭。 不久后李近贤走了进来,三年多不见,他可胖了不少,如果是在大街上,唐渊绝认不出这就是当年那个穷秀才。当时他的夫人已经饿死了,他满脸菜色,带着两个已经走不动路的孩子。 据说他当了沾化县令之后,还算有点作为,带领沾化百姓,三年间就变得富裕起来,在棣州成了纳粮大县,人口也增加了三倍。 凭借这个政绩,他当上了棣州府尹,盛德皇帝选拔人才,尤其是在孟氏和西门氏两大门阀倒台之后,他提拔了一大批官员,无论是京城官员还是地方官员,这次李近贤借助东风,一跃而起,再也不用为吃饭问题苦恼了。 “哎呀,唐将军,还能见到您,真是万幸,万幸。” 由于李近贤直接往里走,所以唐渊往外迎的时候,刚走第三进院子时,就碰见了李近贤。 大老远李府尹就挨了半个头,满脸笑意冲了过来,他身后的两个孩子,跟着他小跑向前。 咕咚一声,两个孩子跪倒地上,给唐恩公磕头。 唐渊让林巧儿准备两套上好的衣服,送给两个半大的孩子。 这次见面,李近贤并没提出什么请求,反而是唐渊,问他有没有什么事。 李近贤为难地说:“知道唐将军是唐氏的人,以前还曾想过,烦您到丞相面前说说,可是后来两大家族造反,被皇帝裁撤掉一大批官员,这时不找丞相,我也当上了府尹。” 唐渊试探道:“即便如此,我去丞相面前介绍介绍你,应该也是好的。” 李近贤立刻道:“我资历太浅,即便恩公到丞相面前去说,丞相也未必看得上我。这次皇帝诏令全国新晋府级官员到京面圣,我这次来纯粹是为了公事,知道唐将军住在这里,当然要过来看看。至于其它的,不奢求了。” 唐渊点了点头道:“看来这次面圣,皇帝跟你们这些新晋官员说了不少的话,既然皇帝把你们这批人当做皇帝一党,你就不要脚踏两只船了,皇帝赵策是仁君,而且也很年轻。” 李近贤为难地说:“可是恩公是唐氏门阀的人,这份感情难以割舍,我也不打算割舍。我常对儿女们说,做人要有感恩之心,否则便不能称之为人。” 唐渊似乎听出点端倪来,李近贤经过三年的官场磨炼,已经变得圆滑了。 估计不久后,他也跟那些官场的老油条一样,从他送来的礼单来看,这小子没少下功夫,这些东西都是唐府的必须之物,比如上好的布料,这东西某种意义上讲就是钱。 李近贤这次来京面圣,只见了皇帝和唐渊两个人,然后他就走了。 其实他这样做是有风险的,因为在皇帝看来,李近贤就是在脚踏两只船。 所有人都知道唐渊是唐氏门阀的人,你却向他靠拢,你这样做简直是在给皇帝陛下上眼药。 而且还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你小子是要自找倒霉。 唐渊知道李近贤要倒霉,便让林巧儿带着礼物去见皇后唐琪。 如今皇后膝下一儿一女,整日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可现在她也不轻松,因为在汉中战争一结束,皇帝赵策就连续纳了两个妃子。 一个是钱氏财阀的女儿,一个是樊氏财阀的女儿。 这两个女儿长得可真是千娇百媚,而且各有性格,都是嘴巴灵活,讨人喜欢的。 皇帝赵策毕竟才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受不起妃子们的软磨硬泡,不久后就爱上了两个妃子。不像以前那样,总往皇后屋里跑了。 面对这个结果,唐琪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突然听说林巧儿来见她,她还挺高兴,正愁没人聊天呢。 其实唐琪和林巧儿,本身都是唐氏门阀家将的亲属,她们之间倒是有两层的关系。 林巧儿年纪不大,可她的阅历绝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知道的是又多又新奇,可是聊了半天之后,她还是对唐琪道:“有一个叫李近贤的人,本来皇帝陛下已经把他提为府尹,他也算心满意足,听说唐渊住在洛阳,还带着礼物去见唐渊,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他也想见皇后,可他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来见,便托付我把礼物送到你这里。” “难为他有这份心了,可是这人重感情,却不重官运。他这样做,恐怕葬送了自己的官途。”唐琪道:“他是皇帝亲选的官员,本应该对皇帝陛下一心一意,却突然与唐氏门阀家将联系,会让皇帝多心的。”。 林巧儿笑了笑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只是说做人要有感恩之心。” 唐琪苦笑道:“官场上的感情债,是最薄的。无非都是利益驱使罢了。哪怕提拔自己的儿子,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家谋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0264章 钱妃 唐琪到底会不会给李近贤说情,林巧儿也拿捏不准,她总不至于对唐琪说,你去跟皇帝陛下说说呗? 这句话也太低级了。 自打李近贤跑来唐渊家里只有,又有几个地方官员跑来见唐渊,他们并不是皇帝要召见他们,只是他们自发跑来的。 有的人,唐渊已经记不住了,比如冀州别驾皱起,唐渊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后来问陈豹唐虎,他们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最后唐渊问道纳兰信,纳兰信说,在我们跟韩当、樊稠争抢冀州的时候,路过冀州城,你曾经让一个民团百夫长担任临时管制,这小子不是对上级谎报,说你任命他为临时军官县令了吧? 如果是那样,倒是有这种可能。 唐渊第三天的时候见了皱起一面,问起缘由,他竟然坚持说,当初是唐渊任命他为军管县令的,他手里还有唐渊亲笔文书。 唐渊的亲笔文书即便是有,现在恐怕也过了存档年限,找不到了。 唐渊也不跟他争辩,笑呵呵地留他在家吃了一顿饭,第二天礼送出门。皱起这小子心挺大,还想见丞相大人,唐渊说,现在丞相大人年事已高,不轻易见外人了,如果你想接近唐氏门阀,不如等老丞相隐退之后,再来,到时候我引荐你去见八千岁唐溯。 皱起千恩万谢离开了。 唐渊突然觉得,自己的位置比较尴尬,既不是皇帝的人,也不住在唐氏门阀的大宅子里。 现在他一直住在中书省给他安排的孟家大院里,孟家的家产已经被太后分得差不多了,除了像他和纳坦浑这样的人以外,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将军,大部分都是太后娘娘的人。 唐渊突然觉得住在这里不太合适。 于是他带着陈豹唐虎去见唐振,表明心意。 唐振道:“这次你去大同之前,曾经跟我提起过四个人,韩当、樊稠还有谁来着我记不得了。他们四个这次你为何没带回来?” 唐渊感叹一声道:“他们四个战力不俗,可是他们跟着西门真森造反,罪孽深重,太后娘娘现在还没打算放过他们。而且我发现,我下手已经晚了。童冲、傅欢已经被成了赵光旻的部下,而韩当、樊稠现在还在服劳役,我去看了他们一眼,被折磨得简直不成人形。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受到了太后娘娘的特别关照。既要折磨他们,又不让他们死。毕竟这两位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太后娘娘手里,正缺乏能打的战将。我已经听说,曹圣已经暗中联络过他们,估计下次再发生战争,这两个人有机会戴罪立功。从此成为曹氏一族的人。” 唐振怒摔茶杯道:“曹圣老匹夫,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我早就发现他这个人不简单,他简直就是曹魏时候的司马懿。我必须告诉太后,要小心这个人,不能让他权力不受控制地膨胀。这个人韬光养晦这么久,深深取得太后信任,太后或许有些昏了头了。这样下去,曹太后死不死我倒是不关心,我在乎我们唐家。” 老丞相生气归生气,可他的表现却让唐渊很满意。 老家伙能在自己面前发脾气,这是好事,如果在唐渊面前遮掩情绪,反而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了。 随后唐振召见五儿子唐溯,此时唐溯虽然贵为八千岁,可是在父亲面前依然毕恭毕敬。 这时唐渊跑到了唐佳磬的父母屋里,给两位老人送些礼物,然后才离开唐府。 闲来无事,他又带着张嘎到处撒钱,虽然他总出去撒钱,可他每次用不了多少钱,也就几两银子,每个孩子只给几文钱,算是送给他们一顿饱饭。 唐渊的举动,不知何时飘进了宫中,这一天赵策正陪钱妃下棋子。 钱妃道:“这个唐渊在我看来心有大志,不可不防啊。” “哦?”皇帝举棋不定,听了这句话突然把棋子收回来了:“为何如此说?” “他是皇后娘娘的人,如今手握兵权,而且还驻兵洛阳,这恐怕不妥。”钱氏说话倒也大胆。 皇帝一皱眉道:“他手下第二师、第三师、其实是在我的控制之下。所谓的京畿坊署,也是我特意设置的。直接借着他的特殊身份,太后也不排斥他。” “那他手下也有一支唐氏门阀序列的部队,而且那支部队战力不可小觑,从河北打到陇右,从陇右打到西域,又从西域打到汉中,这样一支部队,是你那些杂牌军没法比的。”钱氏还在加码,刺激皇帝。 皇帝突然没情绪下棋了,道:“我跟你说过,下棋的时候不要跟我说这些,你怎么就不听呢。” 钱氏突然委屈道:“我就是把我知道跟皇帝说说嘛,还不是为了你好?这些可都是钱家私下聊的,除了我,还有谁能跟你说这些真心话?平时你高高在上,言路闭塞,你只关心文治,却不知武功,现在京畿防备大权落在太后和曹圣手里,唐渊的京畿卫戍军,你能掌控几分?还不是靠皇后帮你,可是皇后就真的可靠吗?” “你给我闭嘴!”赵策怒道:“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什么叫军队,就跟我讨论这般大事!” “我虽然不懂,可家里人懂,爷爷当年也是征讨过漠北的,他的话总不至于是纸上谈兵吧!”钱妃竟然敢跟皇帝吵架。 这在宫中可是新鲜事。 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不怒反笑,道:“小夫妻打情骂俏而已,当不得真,而且越打感情越深,反倒是比唐琪那般死板强得多。唐琪是皇帝第一个女人,所以宠了她两年多,可是钱妃和樊妃进入皇宫以后,唐琪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卢氏笑道:“也不能太冷落了皇后。” 曹太后懒洋洋地道:“这话有道理,即便做不到雨露均沾,也不至于把皇后打入冷宫。皇后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哦对了,曹定国又发来请表,说自己想辞去镇将大将的职务,他为什么总想辞官呢?这我就有些搞不懂了。” 第0265章 唐虎杀扈从 唐渊去了一趟校场,刚出辕门便接到信说,唐虎惹祸打死了太后的扈从,一听此言,唐渊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忙上马飞奔入城。 “现在唐虎在哪?” “在皇宫南大门口,刚出福承坊就发生的事。” “真他奶奶的服了!” 当唐渊来到事发地点,见一扈从尸体撂在门口,早有太监在这里收拾,唐渊问道:“请问这位公公,唐虎现在何处?” 公公面貌可憎,仰起头来瞪了唐渊一眼,也不说话。 唐渊怒摔马鞭道:“你是哑巴了还是怎的?问你话为何不说?” 见唐渊皇城纵马,已经违反王法,还在这里大声呵斥太监,皇城门卫校尉赵可法走过来询问情况,一看是唐渊,他便知道了缘由,他拦住唐渊道:“快下马,咱到里面说。” 赵可法道:“将军一定是着急昏了头,如果我没记错,你可没有特赦令可以在皇城附近骑马。” 唐渊见赵可法并没有责怪之意,便知他有帮忙隐瞒之心,于是抱拳道:“事情紧急,迫不得已,还请赵将军通融。” 赵可法摆手道:“事出有因,可以理解,只是不可再这样鲁莽才是。你也不打听打听缘由,你那三弟唐虎,好大的力气,方才太后校尉司副官,在门口挑衅唐虎,大家都是看到的,结果唐虎给了他一拳,这厮就倒在地上。当时大家以为他只是被打昏了过去,谁知道竟然咽了气。这下子事情闹到了,以前就听说三将军曾经打死过太后的亲戚,据说现在还是戴罪之身,现在又打死了太后的亲信扈从,恐怕罪责难免了。现在你要想见唐虎,只有去找丞相唐振或者八千岁唐溯,除此二人恐怕都不能得见。” 唐渊急道:“现在唐虎在哪里?” 赵可法摆了摆手道:“已经被太后的人带进去了,大约两刻钟,生死不知,里面也没传出个消息来。” 唐渊行礼道:“感谢赵将军告诉我这么多,回头必有重谢。” 不能骑马,只能拉着缰绳跑,出了朱雀大街,才能上马飞奔。 其实,即便不是朱雀大街,洛阳城内也不允许策马飞奔,可现在唐渊顾不得那么多,可他刚跑过一条街,竟然见到唐振的四马相辇快速向皇城开去,此时驾辕的车夫正是唐振的老家奴,唐渊也见过几次面,老家奴自然也认识唐渊,大老远就喊道:“唐渊将军,不必惊慌,丞相老爷已经知道啦,你不必着急,且在外面等着。” 太阳如金乌西坠,皓月如玉兔东升。 唐渊等候在月下,也没等来唐虎的消息,心急如焚,在皇城门口打转转。忽听战马嘶鸣,一连串马蹄声急切传来,扭头一看,是陈豹拎着刀冲了过来。唐渊大惊道:“快停下来,下马。” 话音未落,陈豹已经拉住缰绳,与此同时,唐渊也伸手抓住了缰绳。 陈豹道:“可有三弟消息?如若还没有,不如杀将进去,把三弟救出便就是了。咱们哥仨带着部队离开洛阳,举旗造反,联络西门家族和孟家的旧部,出不来三个月,聚集十几万人恐怕不难。到时候你做皇帝,我与唐虎帮你打天下,岂不是省得受这窝囊气!” 唐渊怒上心头,喝道:“老丞相年近八旬,入夜还在里面为唐虎说情,你却如此不识大体跑来捣乱,你怎知此时丞相不是正在与太后较量心计,如若此时你闹出事来,丞相也十分难办了不是。听我言,快离开这里,一会儿赵可法巡查队过来,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陈豹道:“不见三弟我不走,他赵可法算什么东西,可抵得过我手中的九凤朝阳乌金刀吗?” 这时站在唐渊身旁的张嘎抓住马缰绳道:“二将军息怒,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既然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想必三将军是死不掉的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事应该从长计议。” 就在他们两个劝说陈豹的时候,又一辆车驾大摇大摆地开来,抬头一看,竟然是八千岁唐溯仪仗赶来。唐溯的仪仗队,恐怕仅此于九锡仪仗,每次行动都颇为张扬。每日养活这么多举牌的士兵,国家都消耗不少的银子。 曾是边关大将的唐溯,不喜欢铺张浪费,可丞相唐振却说,这仪仗代表着八千岁的权威,就好像皇帝的龙辇出行,哪朝哪代能不需要礼节呢,其实整个礼部,都可以说是为皇帝陛下撑颜面的,而礼部却是与工兵胡吏刑并列的六部。 不久后,唐溯见到了陈豹骑在马上,手里还提着大刀,他一皱眉,呼唤手下让把陈豹喊来,陈豹对八千岁行礼,唐溯道:“陈将军这是要干什么,怎的提刀而来?” 陈豹还没说话,唐渊却道:“这小子是喝多了,拎着刀乱跑,我已经将他制服,立刻带出城去。” 唐溯何等精明,看陈豹气势就不对,于是命人缴械,让唐渊快带陈豹出城,而且他还不放心,担心这事儿发酵,又派卫队亲自护送一直出了洛阳东正门,卫队才返回八千岁身边。 天黑了,金吾卫开始上岗执勤,见八千岁的卫队在城中主要街道上飞驰,他们不敢管,唐渊混在队伍里,鱼目混珠一般也骑着马跑,其中有些人知道他是唐渊,不禁偷瞄两眼,这位年纪轻轻就已经名声赫赫的唐氏门阀大将。 关于唐渊的花边新闻,在洛阳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唐渊之所以名声大噪,跟这个也有关系。也不知那个缺德的,生生把唐渊与唐琪联系到了一起,就说皇后娘娘曾经与唐渊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大家都知道,唐皇后本姓祁,是北伐大帅祁东阳的女儿,所以他们虽然都姓唐,却不是血缘至亲。能搞到一起,绝非没有可能。传言有真有假,有对有错,胡编乱造者居多。 唐渊天黑没回家,只让张嘎回家报信,让家里人不必担心,可此时他还不知道,家里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听闻唐虎在皇城边儿上打死了太后的扈从卫队,唐母吓得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了。 第0266章 商道 当一个谣言被人信以为真的时候,真的会产生令人恐怖的后果。 唐虎打死太后扈从这件事,表面上看是无法饶恕的,可实际上那小子根本就不是唐虎打死的,可以说是让唐虎给吓死的。 当时那个叫王助尔的扈从正准备上岗,唐虎路过皇宫门口多看了两眼,他就出言呵叱,唐虎大怒,指着他鼻子骂了一顿,唐虎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宫的扈从不能随便动手,不过骂两句你还能怎么的? 你动我唐虎一下试试?这个王助尔也是一个混球,太后选人的时候,尤其是选扈从的时候,选的是忠诚度和勇敢度,她只对扈从队长要求脑子好使,而这些扈从看起来并不是很精明的样子。 就好像昨天帮唐渊忙的赵可法,他脑子就很灵光,见唐渊皇城路纵马,他并没有严厉斥责,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臭着脸骂人家一顿,回头也不能把唐渊怎么样,而且从此两个人就结下梁子了。 可是王助尔没有赵可法的脑子,他只忠于太后和太后的权力,当他发现一个相貌凶悍的黑大汉注视皇家大门的时候,他就冲着唐虎狂吼了两声。 却没想到,就这两嗓子,要了他的命。 “谁知道他有什么病,反正喊了两声自己就躺下了。”唐虎委屈地说。 唐渊坐在椅子里,手指翘着桌面,一只脚落在地上,一只脚踩在撑上,“那赵可法为什么说你拳击王助尔呢?” “我就是比划了一下,其实没打到。后来仵作也验证了,我真的没打到。难道说,他被我的拳风给打死了?”唐虎不服气地说。 “你这件事,惊动了丞相、八千岁先后进宫给你说情,你好大的面子。”唐渊道:“不过你也不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之所以两位大佬要进攻争夺,并不是争夺你一条人命,而是维护唐家集团的利益,让唐家集团有凝聚力。可如果你当真打死了扈从,这件事儿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太后也会坚决维护皇权。” 唐虎点了点头,“他奶奶的,以后不去皇城门口转悠了。我也是腿欠,去哪不好,非要去那里转悠,这下好了,剥夺军职,等待发落。” 唐渊苦笑道:“只要你没事,你就别想着退出军队了。赵策和太后都不杀你,一定是想用这件事收拢你,可唐氏不会让皇室得逞的。你瞅着,不久后你的好事就要来了。搞不好,皇帝还会让你带两万人,从此你小子驴粪球翻身,比我手里还多一万人。” “你现在不是三万人统领吗?”唐虎平时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喜欢跟唐渊聊这个。 唐渊鄙夷道:“你确定我手底下有三万人?你告诉我,除了神策第二十师,还有那支部队是我能调动的?他们名义上归我管,可是那两个杂牌军的监军会同意吗?” —— 梁朝打退了蜀汉刘洵,南京皇帝司马衷突然诏书八王爷,说,既然大梁已经打退了刘洵,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撤兵了? 八王爷司马无慈见到诏书,简直是哭笑不得,他回信道:“皇帝陛下安心,我们不必撤军,梁军已经没有能力再打一次大规模作战了,我曾经还在想,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杀去洛阳,可是后来想一想,皇帝陛下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才没上表。另外还有一点,如今梁朝,正是酝酿新内部矛盾的最佳时机,如果这个时候有外敌入侵,他们会同仇敌忾对付外敌,反而把一些矛盾隐藏化,只有不打仗,让他们处于和平状态,他们的矛盾才会愈发凸显,窝里斗是需要外界和平作为条件的。他们窝里斗得越狠,对我们越有好处。” 司马衷见到来信,很满意,回信司马无慈道:“将来我把大晋朝交给你,我才会放心,既然你觉得占据半个荆州没问题,那你就继续占着,什么时候北梁打过来了,你就撤回江南,驻守江夏城便是,我会在江夏布置十万水军,时刻迎接你渡江,保证你的安全,万无一失。” 司马衷为什么如此偏爱自己的弟弟,而不爱自己的儿子呢? 原因很简单,他的三个儿子,竟然是三个傻子。 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呢,有江南名医说,但凡近亲结婚者,容易生出痴呆呆傻的孩子,当初有人建议南晋,为了笼络住皇权,司马家族大搞家族内婚配制度,结果导致后来司马家族出现一大批呆傻儿童,而司马无慈的母亲,这是一名宫女,在老皇帝七十岁高龄的时候种下的种,所以司马无慈比哥哥司马衷小了整整五十三岁。 论及年龄,司马衷给司马无慈当爷爷都合适。 —— 东胡王孛儿只斤札合翰回到漠北以后,他突然派使者来洛阳,问皇帝赵策什么时候开辟第二道商道,赵策见使者傲慢无礼,当时心中火气上涌。 “你们所谓商道,其实跟明抢也没什么区别了。我们的商人一开始带着诚意跟你们做交易,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呢?你们的商人骑着马在大同府里高卖低买,而且还持刀杀人,你们简直是一群土匪。你们把第一条商道祸害得没人去了,现在又跟我要第二条商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开辟吗?那岂不是把百姓送到你们面前,让你们鱼肉刀俎?” 东胡使者道:“你们再开辟一条商道,我们这次会带兵看管我们的商人,让他们不再作乱就是了。” 皇帝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梁朝的城市,要让你们东胡人来管理?还要驻兵?你这与直接入侵有什么区别?竟然还说得冠冕堂皇,简直是不知羞耻。” 东胡使者被皇帝骂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久才道:“总之,商道是必须开的,我不跟你们废话,如果你们按照最开始的承诺继续纳贡和开辟商道,我们大王会很生气,我们大王生气的时候,撕毁来惩罚你们的。到时候,我们漠北铁骑杀来洛阳的时候,你们求我们大王,我们大王也未必怜悯你们。”。 “放肆!番邦蛮夷,好大的口气!”毋敛寅忍耐不住,站起怒骂道。 毋敛寅发火,引得群臣共愤,不顾礼节,群起大骂东胡使者。 第0267章 争权 东胡王弄巧成拙,本以为派使者吓唬吓唬赵策就能得逞,结果导致大梁朝堂愤怒,最后连贡金也不给了。 一开始,还有些反对意见,大家认为,皇帝的话不可以不算数,可是在毋敛寅等人的支持下,皇帝还是撕毁条约,并且打算集结兵力,借道燕云十六州,来一次大规模北伐。 可这次,辽国萧太后却没同意大兵借道的请求,而且态度照比以前,强硬了许多。 萧太后道:辽朝对待梁朝一直以来都十分友好,在莫州和幽州之间驻扎同等兵力,造福两国,如今你们二十万大军要过道燕云十六州,岂不是也让我们增兵?所谓过道而行,又如何保障不突然改变目标呢?请梁朝皇帝三思,如果再提出这样的请求,便算是对辽国宣战,后果自负。 曹太后最近没理朝政,便发生了这件事,太后大怒,把皇帝赵策和八千岁唐溯一起叫进皇宫,一起臭骂一顿。 骂完皇帝,骂唐溯道:“皇帝赵策年幼无知,久居宫中不知刀兵,你曾经作为驻边大将,还担任过西伐副帅,亲自在战场上摸打滚打,你怎么也能支持皇帝胡作非为?即便要打漠北,你也没必要非走燕云十六州不可,从大同府发兵,难道不行吗?” 唐溯沉默片刻,道:“此时东胡人与以往不同,如果走大同府,距离太远,在路途上的消耗,简直比打一场汉中战争还要多,那就更别提粮道的事了。我们必须节节胜利,才能打到狼居胥山,否则有一点失误,就容易被东胡人反杀在大漠之中。要想彻底消灭东胡,就必须从大同和燕州发兵,两路军协同而行,不给东胡人任何退路。同时还要通知金帐汗国和新外汗国,做好东进的准备,三方军队合力,才能在广袤的草原上,完成彻底的消灭,否则凭借他们的灵活,根本做不到连根拔起。” “难道东胡人是不能被感化的吗?”太后道。 唐溯道:“他们性格桀骜不驯,就好像安南国一样,即便打一次,用不了多长时间又要造反,除非赶尽杀绝,否则绝无良策。” 闻听唐溯之言,曹太后脊背发凉,没想到这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唐家五公子,内心竟然如此狠辣决绝,而且十分好战,当初还不如让唐振支持七公子唐潇成为八千岁了。 现在好了,强硬派皇帝与好战派八千岁合作,他们倒是能做到同仇敌忾,大肆杀伐,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以前皇帝因为身边没有良将辅佐,不知道如何打仗,现在有了坐镇一方的军事大员撑腰,他腰板还硬气了。 不行,不能让唐溯总跟皇帝在一起,这件事必须找唐振重新划定。 唐振身体不好,行动不便,太后带着卢氏和几名老太监,竟然主动登门唐家。 曾经曹太后扬言,永不出宫,可自从上次西门真森闯入洛阳,她就破了这个规矩,上一次是为了保命来到唐家,这次其实跟保命也差不多少了。 太后娘娘大驾光临,唐家也是按照最高规格接待,老丞相唐振被人搀扶着来见驾。 太后问道:“唐溯与皇帝商量,要借道燕云十六州攻打漠北,这件事他可曾与丞相说过?” 唐振一愣,略加思索道:“还有这等事?简直是胡闹。辽国会同意才怪。” “看来丞相并不知情。”太后高兴了。 “五子看我年岁大了,担心我操劳过度,所以有些事已经不跟我说了,不过这件事我必须得管一管。不能让他们小辈胡来。”唐振郑重地道:“请太后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为了防止皇帝和八千岁穷兵黩武,不如增加兵部的对他们的遏制权限,此后兵部任命人选,应该由太后决定,我看最为合适。” 太后大喜道:“丞相为国操劳,实在是让人感动,既然你我达成一致,明日就废除兵部尚书郎啸严的官职,让他回家养老去吧。” “嗯,我看行。”唐振心中暗笑。 太后走了,唐溯来见父亲。 “唐溯啊,太后果然中计了。”唐振笑了笑,自己站起身走了半圈,其实他根本就没病。 唐溯笑道:“什么事儿也躲不过父亲的计算。曹太后彻底剥夺皇帝的兵权,对我们可是大有裨益。” “那是当然。”唐振道:“以前皇帝不敢违抗母命,可是这几年他已经开始逐渐渗透兵部,而且还在唐渊身边布置了两个师,有这个举动,我和太后都不会允许。以后在朝堂之上,你还要继续支持皇帝,无论皇帝做出什么荒唐决定,你都要全力支持,让皇帝以为你跟他是一条心的。这样做,可以维护你们之间的良好关系,至于制衡的事,你就全推到唐潇身上。现在唐潇是长安公,也是当朝大长公主驸马,他驻兵长安,皇帝想动他,根本不可能。你们兄弟里应外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十分合适。” 朝廷中暗流涌动,皇帝赵策被太后和唐振玩弄于股掌之中,其实赵策也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以前自己做决定也不至于如此荒唐,可是最近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激进呢? 他安静坐下来,独自思考,发现最近的之所以如此亢奋激进,可能与唐溯的支持有关系,以前自己做决定的时候,皇后唐琪总能说上两句话,让自己冷静冷静,可现在自己不怎么去皇后那里了,也听不到她的话了。 而钱氏和樊氏,都是顺着皇帝说话的主,小事儿上跟皇帝作对,那都是打情骂俏,可是到了军国大事,她们从来不发表意见。 看来,钱氏和樊氏入宫之前,两家的老爷子都有所嘱托,而且达到了高度一致的状态。 赵策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一切都是别人安排好的,自己好像做出过许多决定,可是那些决定好像也是别人提前想到的。如果当真自己任性一次,后果又如此严重。。 那么自己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夜深了,皇帝两个月来头一次走进皇后的寝宫。 第0268章 招安 “招安狼牙”,官方只派掮客寻觅,而皇帝却不下官面上的旨意,对于这一举动,张之魁也十分不解。事后听人说,也许皇帝陛下要和太后作对吧,这样的事别人插不上手,你也最好还是不要深入下去了。你们的努力终究是人人皆知的。 对于西门家族的藏宝地,其实很多人都听说过,可是大家好像都不是很上心,因为这件事已经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还轮得到别人去私吞吗? 可是,唐渊的做法似乎有些出人预料,他竟然真的跑去大同府寻找藏宝地,而且还是明目张胆地去找,他这是何意? 面对这种现象,张之魁呵呵一笑道:“你们太小看唐渊了,你就住,你表面看到的,往往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而他真正要办的事,往往是你看不到的。” “他把几个人的户籍给改了,这或许是他要隐藏的东西。”黄英借着给皇帝过生日为由回了一次洛阳。 “胡说。”张之魁道:“孟冼改名叫李冼,能瞒得过谁?你以为唐渊傻吗,他一定隐瞒了别的什么事,而孟冼根本就是用来遮人耳目的。” “那皇帝为何不治罪唐渊,也不治罪孟冼呢?” “孟家现在已经倒台了,没有了军权,就是刀俎鱼肉,皇帝已经懒得管他们了。他要维护仁君之名,不会对一个曾经保卫过洛阳的人下手的。除非唐渊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张之魁不耐烦地道:“咱就别聊这些了,还是聊一聊你的情况吧,听说你成天抱怨,当个中郎将屈才了。这话可是真的?” 黄英苦笑道:“以前在飞虎军中,我还不曾觉得我屈才,可是来到玄甲军,我却发现能与我们三个比肩的,也没几个了。” 闻言,万霖也笑了笑。 “张云龙年轻时当然是能打,可现在他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他还能活几年?在看看所谓的玄甲军大将,什么苏背琴之流,呵呵,简直是不值一提。”黄英倒也不避讳什么:“我真的很想去见见太后,对她表表忠心,如果信得过我们哥仨,把玄甲军交给我们带领,战力翻一倍。” “做梦去吧。”张之魁笑骂道:“太后考虑的是权力问题,能像你一样想问题吗?太后把玄甲军大权交在曹圣手里,那才叫放心,你我算什么东西,岂能跟人家相提并论。而那苏背琴等人虽然能耐一半,可人家出身好,太后信得过。” 黄英不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万霖道:“黄将军这张嘴,迟早惹祸。” 张之魁道:“好大年纪的人了,有些事如果自己悟不透,别人说什么也没用,只有吃亏的那一天,才能长记性吧。” 其实洛阳八关的驻防将领是不停调换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后也没给出过解释,反正她就是想起来什么时候调换就什么时候调换,频率一般是在一年到三年,一般不会超过三年。 这还算小事,毕竟调换将领这种手段在以前也是屡见不鲜,曹太后的小动作多得简直令人啧舌,大家都在猜测,这个深居宫中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女人,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足不出户就布局千里呢? “已经开始有人冒名顶替了。”唐渊对纳兰信道:“有些人在外面胡说八道,打着太后的幌子胡作非为,有些事竟然连皇帝都瞒过去了。” 纳兰信苦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去举报不成?” “我举报怎么了?”唐渊道:“虽然大家都说我是唐氏门阀的人,可我自始至终都觉得我只是个梁朝人,是个汉人,我们就应该帮着仁君一起治天下,有什么鬼蜮伎俩皇帝看不到的,我们应该提醒皇帝,这样其实是在为百姓造福。” 纳兰信不笑了:“咱们男贾人之间流行一句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估计不是好话。”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未必不是好话。”纳兰信叹了口气说:“其实这种话不光我们男贾人说,右律人、扶余人都在说,汉人的王朝真的很强大,能强大到威仪四方,可是当他们强大到没有敌人的时候,就会开始窝里斗,然后把一个无比强盛的王朝推向深渊。还用我给你举例子吗?我觉得这句话说得没错。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你竟跟我说那些废话,你是想岔开我的话题吗?”唐渊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跟皇帝说这些话更合适?” “我认为不说更合适。”纳兰信道:“如果是我,我就懒得管这些闲事。或许皇帝已经知道了呢,他只是不敢去质问母后,结果现在你再去跟他说,岂不是给他增加压力?你觉得给皇帝增加压力,对你有什么好处?说你是忠肝义胆敢于直言的谏议之臣?没必要,那些话都是用来骗那些榆木疙瘩的,比如毋敛寅那种人。” 唐渊苦笑:“纳兰信啊纳兰信,你小子是天生的狐狸啊,幸亏你不是我的敌人,要不然真的有些难办。” 这时家丁来报,说张之魁求见。 张之魁曾经担任过北伐大帅,在军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虽然他攻打山海关的事没少被人诟病,可也有很多人认为张之魁并没做错,如果右律人不闯进来呢,他张之魁岂不是完成了夺回燕云十六州的重任? 再说,山海关不拿回来,难道占据燕云之地有意义吗? 能站得住吗? 御史言官们的嘴简直是口若悬河,说什么的都有,唐渊可不敢跟这帮文官斗嘴,人家一说话都是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文臣当中也不乏有真本事的人,唐渊甚至认为,有些文人只要稍加磨炼,就是军队里极好的将军。 他们虽然力气小了点,但是打仗,尤其是级别高的将军,往往不用亲自去拼杀,只要身边有几个能打的就足够了。就好比皇后唐琪,她的藤条枪虽然枪法精妙,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力气小,严重遏制了她的战力。。 “张帅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哎呀呀,唐将军这话折煞张某人了。” 第0269章 皇权 至德七年七月,唐府传来好消息,说林夫人怀孕了。 同时唐渊纳妾的事也被提上了日程,林巧儿说,如果这时候再不给将军纳妾,倒是显得我林巧儿不近人情,也会让别人家的婆娘嚼舌根子。 可是去哪里纳妾,却成了林巧儿的心头患,找个太漂亮的,将来恐怕抢了自己的位子,找个不漂亮的,又怕惹夫君不高兴。 这时第七进院子里传来消息,孟家钱氏夫人要把女儿孟桃送进唐渊屋里,一听这话,林巧儿当时就炸了。 “什么?她钱香绣是疯了吗?她女儿才多大?这事儿就算她豁得出去,唐渊也不能答应。”林巧儿愤愤道。 “如果将军答应了呢。”丫鬟小环噘着嘴说。 “他能答应吗?”林巧儿不自信了,“我看不能,就算他能答应,我也不能答应,这叫什么事儿,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丫鬟小环端着痰盂出去清洗,递到门口,让门口做事小丫鬟端走了。 小环是林巧儿的陪嫁丫鬟,也是通房丫鬟,长得倒也不错,可至今为止唐渊也没碰过她,现在夫人要给将军纳妾,竟然也没提及到她,让她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是陪嫁丫鬟,还是通房丫鬟,别人家里,通房丫鬟转为妾室的比比皆是,小环姑娘心里苦。其实没事儿的时候,丫鬟还偷着乐,她很喜欢将军,甚至梦想着哪天将军去找她,可是结果都很令她感到遗憾,哪怕是林巧儿不在家,将军也不理她,只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将军倒是不像唐虎那样,据说他屋里的女人,都让他搞了一个遍,这样其实也不太好,据说已经把夫人气得要死。 太滥情的人也不值得小环喜欢。 钱香绣把消息透给林夫人的屋里,没得到回应,便知道这事儿估计是吹了,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她决定亲自去找唐渊说说,虽然咱家孟桃年纪小,可是她人长得大呀,而且模样长得俊,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总能有了吧? 就咱家这出身,咱家女儿给你当个二房,还亏了你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唐渊耳朵里,唐渊一惊。 “什么?”唐渊脸一紧:“钱香绣是不是疯了?他认为我唐渊是禽兽不成?”唐渊挠了挠脑袋,“告诉钱香绣,这事儿以后免谈。这妇人,真是瞎了心的。” “老爷,钱夫人要见您。”小环不开心的样子还说。 “不见。” “不见恐怕也不行了,人家已经等在外面了。” “……”唐渊目光呆滞:“你就说我不在家。” 说着,唐渊从后窗跳出去,跑了。 行军打仗,现在唐渊是一把好手,可是面对家庭琐事,他却是一个“半傻”,这两个字是林巧儿送给他的。 唐渊跑到了军营里去,说,这个月要加强训练一个月,唐将军亲自监督。 可他刚跑到军营里,被皇帝陛下一纸诏令给调回来了,问他没事往军营里乱跑什么。你现在身份特殊,一个人带领三万人,你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制着很多人的心,以后你少给我找麻烦,没事别去军营了。 名义上京畿卫戍军三万人是唐渊的,实际上被皇帝架空了两万人,所以他突然跑到军营里去,这个动作会让太后多心,而不是皇帝多心。 太后拿捏不准,皇帝会不会跟皇后联合,把唐渊也拉拢过去,到那时,这支京畿卫戍军就彻底被皇帝掌控了,时刻都能威胁到太后。 上次天后撤换兵部尚书,同时要撤换京畿卫戍军第二师、第三师的监军,结果皇帝死咬着不放,娘俩差点因为这事儿红了脸。 曹太后主意多,后来她绕过皇帝,直接把两个监军召唤入宫,让卢氏给他们上课。 两个监军回营之后,同时提出请辞,却被皇帝大骂了一顿。 见这一招也不行,太后发狠,决定架空这两个师的监军,在旅一级的军队里安排自己的人,结果皇帝也不客气,又把那些人给清退了。 太后与皇帝之间的争斗,已经有些明显化了,这让曹太后越发不满。 就在唐渊进宫受训的时候,太后突然来了,见唐渊也在,就让唐渊一起听她说话,当然唐渊是见不到太后的,中间隔着一道帘幕。 所谓大臣进宫,也不是走到后宫去,那里是不允许男人进去的,唐渊只能走到皇宫后殿,这里是连接后宫与金銮殿之间的一个大殿,平时皇帝下朝,会在这里接见一些重要大臣,单独商讨一些事。 以前曹太后与四大门阀首领谈话,也是在后殿进行,唯独有一个人能走进后宫,那是太后娘娘的亲舅舅闵悦,老将军七十多岁了,倒是没人说闲话。 后宫里,别说外人,即便是皇子,超过十二岁都要撵出去,洛阳城里有皇城,皇城里分前中后三宫,前宫也就是后殿,中宫是皇子们居住的地方,后宫是皇帝、太后、皇后以及众妃子们的地方,规矩森严,踏错一步都是掉脑袋的事。 唯独太监们倒是可以随便走动,几乎没有顾忌。 太后坐在罗汉床上,不说话。 等了一会儿,皇后唐琪也来了,坐在太后侧面,本来皇帝赵策也应该坐在里面,可他却跟唐渊一起坐到了帘幕外面。 唐渊眼珠转了转,心道:不妙,今天进宫的时机实在是不太好,搞不好要跟着皇帝一起挨骂。 果不其然。 太后娘娘直抒胸臆,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痛骂皇帝,说儿子大了,翅膀硬了,竟然敢公然与母亲对抗。 难道说,母亲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考虑吗? 将来,我死了,这些不都是你的垫脚石吗? 娘为了你殚精竭虑,你却以为娘是处心积虑算计你,这里有皇后和唐渊来评理,你倒是问问他们,我可有拆你的台? 一听这话,唐渊觉得脖颈子冒凉风,他甚至担心太后突然摔杯为号,从不知哪个方向冲出几个刀斧手来,这阵仗搞得也太像了些。。 唐渊立刻道:“太后娘娘一心为国为民为皇帝着想,臣看得清楚。” “既然如此,唐渊,我认为你应该交出兵权,你以为如何?” 第0270章 太后夺权 至德七年中旬,太后突然调集洛阳八关兵马聚集洛阳城南,把京畿卫戍军三万人团团围住。 曹太后召见丞相唐振、八千岁唐溯、大柱国闵悦,:“皇帝陛下听信人谗言,竟然与后母产生怀疑,我已经服了皇帝,他同意交出兵符,同时撤销京畿卫戍军所有校官以上军职。包括京畿卫戍军云麾将军唐渊你在内,一律免职。” 唐振道:“当初设立京畿卫戍军的目的,是为了增加洛阳地区皇帝与八千岁的威望,这支部队也是保护皇帝和八千岁的部队。部队里,有两万人实际控制在皇帝手中,另外一万人才是唐渊自己的部队。如果太后信不过唐渊,可以明,唐渊这支部队也是我神策军第二十师,本应该驻防汉中才是。” 话里话外,唐振已经变相同意了太后撤销京畿卫戍军的要求。 太后笑道:“既然丞相这样了,哀家也觉得有道理,那就请丞相早先办事。” 唐振道:“兵符都是对应的,所谓虎符都是半块,或者半张。京畿卫戍军兵符,皇帝手里有两块,八千岁唐溯手里有一块,云麾将军唐渊手里有对应八千岁的半张,剩下的都在第二师、第三师中郎将手里。既然要撤销,那就请皇帝下一道圣旨吧,让唐渊带着兵符来见。同时,唐溯也交出他手里的半块。” 太后道:“不必那么麻烦,直接传我口谕,同时,这也是丞相的命令,丞相不会觉得不妥吧?” 唐振笑道:“太后亲自做主,自然没什么不妥。” 唐振派人,拿着神策军兵符去找唐渊,让他带兵出洛阳,过潼关,去长安找唐潇去,至于去不去汉中,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如果意见相左,最后还是听唐潇安排。 唐渊觉得唐振了一句屁话,你就直接让我听唐潇的不就行了? 突然丢了两万部队,也丢了云麾将军头衔,唐渊也不觉得难受,本来都是虚名,而那两万部队,从来也不是自己的。 如今离开洛阳,去往长安,也不错,长安现在的情况也挺好,虽然照比盛唐时期百万饶大城不可同日而语,可是现在恢复到了四五十万人,也是极好的城市了。 作为大梁朝的陪都,那里也聚集了不少权贵之人,去长安那都是,就是不能带着家眷一起去,无论是皇室还是唐氏,都不会让他把家眷带走。 “还算不错,最起码咱这支部队还算是保住了,并没被拆散。其实我还是蛮担心皇帝掌权的,如果他掌权,咱这支部队肯定被他拆分得七零八落,到那时就不以你为中心了。”纳兰信苦笑一声道。 唐渊瞥了纳兰信一眼,没话。 一路向西,也没有正式军事任务,行军的速度只能用训练水平来形容,折腾了半个月才来到长安,到了长安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唐潇自然不会像太后那样生怕有人造反,而时刻监督唐渊部队的动向。 唐潇,你自己选地方驻扎,选好地方之后,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随后唐潇把唐氏门阀虎符转交给唐潇,唐潇笑了笑:“佳磬死了以后,你身边只有巧儿一个夫人,现在离开洛阳,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能校我家夫人赵雅,倒是有个表妹,出落得鲜花一般,我猜你肯定喜欢。” 唐渊道:“前一阵,丞相亲自介绍唐氏门阀侄女,末将都没吭声。” 唐潇问:“为何不答应?” 唐渊道:“如果是唐家侄女,那么以后我的辈分可就高了一级,再见到唐家二爷,和他家儿子,我应该如何称呼呢?我觉得那样做,有辱唐佳磬地下之魂。” 唐潇叹了口气,很显然他也很缅怀唐佳磬,佳磬是下一辈中年纪较大的,跟唐潇认识的时间也长。 唐潇不提这些事了,跟唐渊谈起了汉中战争,问唐渊,这一战可有什么遗憾? 唐渊,当时不应该收兵,要么杀进川蜀,要么东进攻打荆州。去年虽然汉中粮食被毁,可是河北、河南、山东、淮南尽皆丰收,足以支持梁朝打一场大战。不借此机会拿回荆南,以后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南晋太富有,现在江北的百姓渡江去南晋的人越来越多,这种形式必须得到控制。可是太后娘娘只关心她自己的权力,却不考虑这些,把这些闹心的问题好像忘在脑后一般。 江北本是中原,古有人云,得中原者得下,可这句话放在唐朝以前是管用的,过了唐朝,就不那么管用了,因为现在江南人多,物产丰富,粮食一年两熟甚至三熟,我们如何与他们比? 唐朔见唐渊忧国忧民,却不门阀的事,他就没什么话可了。 其实唐潇年龄并不大,现在才三十一岁,长安公主赵雅现在来到了长安,简直是命中注定一般,公主已经怀孕,而此时听钱香橼却在家里不肯嫁人,为此唐潇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他曾经跟赵雅过,能不能把香橼也接到长安,哪怕不接到驸马府,我可以给她单独安排一个独门院,不给她名分,只是这样养活着她,也总比她留在钱家受人白眼强。 虽然长安公主早有开明宽厚之名,可是面对这个问题,她的态度倒是很决绝,他决不允许唐潇那样做。 为此,唐潇很苦恼。 唐渊叫道:“不如我来帮你运作这件事。” 唐潇惊笑道:“这事儿你办不来的,那钱香橼与我早有私情,给你做二房,也不合适,以后见面又很尴尬,我可不是孟督,能把卢氏随便给岑参,而二人之间又保持着十分微妙的关系。” 唐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还能怎么办?” 唐渊笑道:“我家其实还有一个钱氏夫人,是孟宗的夫人。” 唐潇笑道:“那是权宜之计,人家香橼还是大姑娘呢,怎么能跑你家去住?”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唐渊道:“送到长安来。” 唐潇想了想,点零头道:“是个馊主意,不过……也不妨一试。” 第0271章 典梼敛财 至德七年是大梁朝最近十几年间最太平的一年,竟然没发生战争。 百姓的粮食终于够吃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 当人们开始能吃饱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各种娱乐活动,歌舞、下棋、相扑、摔跤等等各色项目,都成了人头攒动的地方。 在冬天里,人们盼望着过年,一阵阵寒风吹来,也吹不灭百姓脸上的笑容,几乎家家都有足够多的粮食。 这么多年来,百姓们真的是饿怕了,连孩子都不敢生了。 怕生下来又饿死,双重打击让人更加难受。 林巧儿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可唐渊却不能常回来看她,离开京城半年多,唐渊也很少打听洛阳的事,逐渐地对皇帝的消息慢慢冷落了下来,同时也很少听到唐琪的消息了。 现在太后完全把持军政大权,皇帝和所谓的九锡八千岁,根本就是两个摆设。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唐振真是一个长寿的人,他的中风不但没有继续恶化,反而更加好转,走路只是稍微有些不协调,可是这位老先生根本不用自己走路,好多人上杆子来搀扶呢。 现在唐渊几乎每隔几天都会见到唐潇,因为唐渊被唐潇任命为长安戒备卫戍军总参将,手下带着四个师。卫戍军将军是唐潇,可他现在很少关心军务,闲杂之事都交给副将、督梁官、参将。 副将典梼与唐渊倒是老熟人了,河北战场上在一个师里协同作战,多少次处在一个阵营里,肩并肩对抗敌人。 那份战场上存留下来的战友情谊,让人感觉格外真挚,典梼办事一如既往地认真,可他却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他爱财。 作为唐氏门阀的家将,还是高官,贪点钱倒也没什么,唐潇都懒得管,可当他把索要钱财的触角伸向军队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触动了唐渊的底线,同时这也是唐潇的底线。 现在唐潇还不知道典梼如此大胆,于是唐渊打算去和典梼聊一聊,劝他及时收手。 “老兄,最近几年没少捞钱吧?”唐渊请典梼喝酒,带着带着陈豹、唐虎、纳兰信。 典梼知道,这三个人都是唐渊的绝对亲信,所以他也不在乎,一摆手道:“那要看跟谁比,如果跟咱们哥几个比,我却是发了一笔小财,可是要跟那些高门大户比,我这才几个钱儿啊?” 唐渊伸出三根手指,诈问道:“有没有这个数?” 唐渊只是伸出三根手指,并没说数量单位。到底是三万两,还是三十万两,又或者是三百万两,根本就是个含糊说法。 典梼看了看唐渊,他伸出两根手指。 唐渊糊涂了,问道:“两万?” 典梼摇头道:“两万够干什么的?” “二十万?”唐渊简直感觉脊背发凉,二十万,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呢,现在一两银子能买两头猪,长安城里一座标准的三进院落要价五百两,洛阳城里好地段的三进标准院要价一千两,郊区也要五百两,好多人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座这样的房子,可是在他这里竟然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可以买下200座洛阳城里的好房子。 难怪这一年间,洛阳城里的房子价格飞涨,眼瞅着一套标准三进院就突破一千两了。连唐渊以前在洛阳城东北角的房子价格都翻了倍,为此唐渊还沾沾自喜,可是跟这位刮钱大佬相比,简直是毛毛雨了。 “我哥,你是从哪弄得那么多钱?”唐渊诧异:“仅凭买官卖官,也很难弄到二十万啊。” “哎呀老弟,看来你对行情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啊,你知道,我给地方上稍微活动一下,能得多少钱?咱没权利封县里的武职千户,可是咱有权力调动啊。如果把他调到一个穷地方,或者干脆调到边境去,那人立刻就会砸锅卖铁地来给我送钱。你知道挪一个千户要多少钱吗?”典梼冷哼道:“最少这个数。” 典梼伸出一根手指。 唐渊糊涂了,也不知道这一根手指头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是一千还是一万。 不过现在他是没心情再问下去了,干脆直入主题道:“你怎么挪县里的人我不管,可是你挪军队里的人啊,他们手里能有多少钱?” “哦,搞了半天,你小子是来找我茬的呀。”典梼拍了拍肚子说:“其实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上次提拔了几个都尉长,我搭了一些人情进去,不提拔也不行,同时我也收了点小钱儿。正如你所说,当兵的钱不多,也就收了三四千两吧,我都懒得称秤。这些钱本应该分给你一半的,结果我觉得数目太小,有些拿不出手啊,还等着凑够一万,咱哥俩再分。既然现在提起来这件事,我看也没必要再等了。我手里这三四千银子就都给你了。” “典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咱们兄弟之间,没说的,你尽管收下。”典梼豪迈道:“当初在棣州的时候我就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咱们的,那今天哥哥有钱了,怎成狗了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咱们兄弟,一起富贵!来,喝酒!” “等等,典二哥,这钱我不能要。” “嗯?”典梼拉沉脸道:“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怪罪哥哥没一开始就找你谈,委了你的面子?” “不不不,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面子可言,我只是想说,这可是违反军纪的事,如若让长安公知道了,恐怕……”唐渊欲言又止。 “他知道了还能怎么的?”典梼借着酒劲儿一瞪眼:“我大哥典刑,带兵六万驻守河西走廊,成天受那些突厥流窜部落侵扰,他那地方穷,弄不到钱来,我这个当二弟的现在在长安这肥得流油的地方也不捞点钱吗?我们老邢家人卖给老唐家了?” 唐渊突然不说话了。 典梼也不说话了,屋里空气沉闷,只有陈豹喝酒的声音和唐虎吃肉的声音。。 “老弟,你别不是不想让哥哥赚这个钱吧?” “典梼二哥想赚钱,我不拦着,我也不打算从二哥手里分钱,只是你不管怎么捞钱,也不应该打军队里的主意。” 第0272章 突厥进犯 与典梼的会面不能用不欢而散来形容,因为后来典梼又把气氛搞了起来,大家分开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 那么典梼是否会收手,唐渊也不敢确定。 就好比唐虎好色一样,管与不管,他都那个德行。 自己的拜把子三弟都管不明白,还指望管得了跟自己平级的人? “希望这件事不会在我们二人之间产生隔阂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唐渊情绪不高地说。 “要说我,你就不应该跟他提起这件事。”纳兰信酒意尚浓:“你做你的总参将,管好军队调度就行了,你的最主要责任是发现敌人,并且做出快速应对,其它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典梼爱怎么挪就怎么挪,只要没碰你的部队就行了呗?” “话不能这样讲。”唐渊正色道:“梁朝很穷,可军队为什么很能打?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考虑过。” “那你说说为什么。” “因为你们人多。” “滚一边去!”唐渊骂道:“南晋人更多,他们的部队能打吗?” “如果足够多,就能打,就好像你们梁朝打我们男贾似的,如果你们不是有源源不断的新兵支持,你们能答应吗?一开始你们集结了二十万部队,其中有八万是新兵。如果仅依靠这个阵容,计算完颜大鳟瞎布阵,我坚信你们也打不赢。”纳兰信笃定道。 其实纳兰信的话没错,唐渊心里也很清楚。 讨伐男贾人的战争结束后,兵部和户部做过联合统计,整个战争中,梁朝士兵死亡十七万人。其中一半都是新兵师和后来补充到部队里的各路新兵。 而新兵的死亡率高达五成,也就是说,每两个新兵就有一个回不来,这里还不包括因伤致残的人。 新兵总督马不方,后来降低了征兵标准,开始强行征兵,打男贾的时候,渡江之后他又送来将近十万人。这里当然不包括各个部队在河北当地征的壮丁。 如果把壮丁也算上,梁朝参战人数,几乎是男贾国兵力的三倍。 “你怎么不说话了?”纳兰信挑衅笑道。 唐渊瞥了纳兰信一眼道:“你愣是把我的话题给转移了,不过现在我还是要拉回来。我承认你们男贾人很能打,可是我们梁朝也不弱,而且条件比你们还要艰苦,这个你必须承认。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能打赢呢?因为梁朝的军队公平,公平的环境下士兵们才有信念!我们能答应,凭借的是一口气!现在他典梼,贪污贪到了军队里,这就是在破坏平衡,违反规则,泯灭信念,长此以往,神策军的战力将来大打折扣。” 唐渊说得慷慨激昂,纳兰信却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 唐渊突然想揍纳兰信一顿,可纳兰信却察觉到不妙,提前跑掉了。 安静下来,唐渊觉得虽然纳兰信与他的想法相左,可其实他们的说法都对,也都不对。只是根据个人的信念不同,观点不同,结论也就不同,看待事物之后的交流自然是有分歧的。 “听人劝吃饱饭。”唐渊一摔袖子站起身,向外走出,准备过年的年货,他在洛阳城将军公廨,陈豹、唐虎、纳兰信等一干军官都是他的邻居,按理说,所有卫戍军将军都应该住在这里,可是典梼他们早就自己买房子搬出去了,现在住在这里级别最高的就是唐渊,人数最多的是神策军第二十师。 唐渊好像不会捞钱,他很穷。二十师的将校们跟着他一起受苦。渐渐有人开始抱怨,可这时纳兰信却对他们说:“打仗的时候,唐渊是最能抢粮食的,那个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他的好呢?汉中一战,这是唐渊带兵以来头一次冒进,让大家挨饿了,可是结果也是好的,不是这样吗?” 这时大家又都不说话了。 —— 至德八年二月,唐渊已经二十三岁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人给唐渊建议,让他去拜佛或者修道。 唐渊大惑不解,问张嘎道:“你这是从哪听说的,胡说八道。我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让我信点什么呢?” 张嘎道:“将军能征善战,有人把你与汉时霍去病相提并论,冠军侯二十三岁突然病故,而你今年也正好是二十三岁,算卦的说,今年是灾星缠身,如果不信点什么,可能无法避祸。” “以后再有人跟你说这些,你就按照我的说法,举起你的右手,打他的左脸。”唐渊风趣道。 三月,边关突然发来战报,突厥流传部落突然袭击金帐汗国,金帐汗国曹无敌虽带兵部族英勇反抗,但也不敌,新外汗王出兵帮忙,也被突厥人给打败了,据说损失惨重,两个部落为了逃难,已经聚集到一起,做最后的抗争,希望梁朝派兵增援,如果去晚了,两个汗王可能连命都没了。 面对这种情况,到底派不派兵,是一个值得商讨的课题。 派兵,距离太远,消耗巨大;不派兵,失民心,会让西域各部族对大梁朝失望,以后再支持梁朝不是因为恩德,而是因为惧怕,如果不怕了,那就是反抗与叛变。 安西都护府每年的税收真的很少,能做到自给自足就不错了,朝廷得不到西域的钱财,只是各个部落每年上贡,会带来一些新鲜玩意,再就是商道给梁朝经济带来一定的拉动作用,可这对皇帝和高官来说,其实没什么太大战略意义。 曾经有人还说,如果不要西域,咱们只守着河西走廊,我们也不吃亏,而且还可以少驻兵,少与西域部落产生摩擦,更不用去对付突厥人,这岂不是很好? 可是皇帝赵策认为,作为一代仁君,是不能那样考虑问题的,既然金帐汗国、新外汗国向大梁称臣,那就一定要在他们危难的时候帮他们,否则皇帝颜面有失。 皇帝去找太后要兵,太后却懒洋洋地道:“这件事你去跟唐溯商量吧,那边属于唐家的势力范围,看看他们唐家愿不愿意派兵。”。 “难道我们皇室就不派兵了吗?” 太后一笑道:“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选一个节度使,带着一千二百骑兵去帮帮忙,也算是咱们的参与吧。” 第0273章 出兵 皇帝来找唐溯,说了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还没等唐溯表态,皇帝又补充了一句:“打完仗之后,你列出一个清单,唐家的损失,我调用户部的钱来补偿你们一半。你们兵员短缺,我也可以让马不方从中原调一些新兵送给你们。” 唐溯笑了,因为他感受到了皇帝的诚意,他道:“损失一点钱没什么,也不必皇帝操心了,而兵源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解决,毕竟整个大梁朝都在恢复,陇右老秦一代的人口也在增加,咱们这次派去的,如果是步兵那就肯定来不及了,我想还是直接派遣一支轻骑兵过去比较合适,我会通知唐潇,让他派遣三万弓骑兵直插突厥人的心脏阿鲁台地区,通过这次机会,带领新外人和金帐人彻底消灭突厥人。” “慢着。”曹太后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道声音把唐溯吓了一跳,因为他并不知道太后在屋里,他还愣神地左右看了看,原来太后躲在相邻的另外一个屋里,直到她说话,犁万堂才掀开帘子走出来,递给唐溯一杯茶。 再看皇帝赵策的脸色,很难看,他很尴尬,也有些委屈。 唐溯不怪赵策,笑了笑说:“请太后娘娘指点。” 太后道:“你可是驻边大将出身,对于打仗的事,我能指点你什么呢?八千岁太谦虚了。不过我却懂得一个道理,面对这些西域小国,咱们不应该施恩太重,我们这次如果帮着他们彻底消灭突厥人,那么他们岂不是就没有敌人了?如果他们没有敌人,没有牵制他们的事物,他们就会快速发展,我来问你,如果他们发展到男贾人的程度,他们会不会拥兵自重,进而造我们大梁的反呢?” “太后所言极是,唐溯领教。” “谈不上领教不领教的,这都是我一个妇人之言,具体如何操作,还请八千岁与众将定夺。” “是。” 洛阳圣旨道,命令唐潇派遣一万弓骑兵,火速支援金帐汗国曹无敌和新外汗国契苾何力,要求帮助他们驱逐突厥流窜势力回到阿鲁台地区。 跟着圣旨紧随而来的是八千岁唐溯的密信,告诉唐潇,把突厥人撵回老巢即可,不必剿灭,具体缘由,咱哥俩见面再谈。 唐潇年轻时虽然有些狂傲,可如今也已经三十二岁,性格越发成熟,越发老成持重,既然五哥在信中没说明,他也不问斥候,便直接找到典梼、唐渊等人商量如何应对。 典梼说:“这一仗可派遣吾弟典枭带兵,他现在在河西军团,带领一个师,哪个师里配备五千多骑兵,只要再给他五千兵,就可以筹够一万人。” 唐潇想了想,道:“河西之兵防控面积极大,还需要对抗桑腊残余势力和东胡人的侵扰,现在东胡人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如果突然侵犯,典刑手下的兵恐怕就不够了。” 唐渊不说话。 典梼又说:“那就从汉中调兵。现在林崇阳手里兵强马壮,凑够一万弓骑兵并不费劲。” 唐潇摇了摇头说:“蜀汉上次从汉中撤军之后,一直也没死心,听细作回报,他们时刻盯着汉中的情况,一旦汉中有变,他们还会杀出。” 典梼摇了摇头说:“难不成,要从我们长安卫戍军里出兵?” 唐潇苦笑道:“恐怕真的是这样。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如果直接从长安发兵,距离太远,恐怕来不及,那就让典枭带领一万弓骑兵支援西域,唐渊带兵一万,去补典枭走后河西走廊的缺,这样一来距离算是缩短了很多,河西地区的防御也没有减弱。” “大帅高明。”典梼更愿意叫唐潇大帅,而不叫长安公。 其实这很正常,只要是敬称,就没人挑毛病,而且还显得亲近,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于旁人。 唐渊没说话,只是答应了,于是回到部队,集合部队,临走,典梼还从自己部队里送来五百匹马,算作资助。唐潇送来一千匹马。 这样一来,唐渊手下就有四千五百骑兵了,他最喜欢骑兵,速度快,战力高。 接到命令开始,唐渊就筹备出发,一刻不停向酒泉走去,接替典枭留下来的位置。而此时八百里加急行军文书已经在驿站间传递开了,计算一下时间,典枭会在三天半的时间接到命令,筹备战马还需要最少一天,而唐渊部队到酒泉,却需要将近一个月,这个速度已经不慢了。 长安距离酒泉将近两千七百里路,带着辎重,一日将近百里,士兵们行军辛苦。 哪怕是骑着战马,也是风吹日晒,而且现在初春的天气,陇右地区山上还有些雪,路上很冷。 典枭走,到唐渊来,酒泉城又将近二十三天的空城时间,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旦胡人来捣乱,没有驻兵阻拦的话,这个城很容易被洗劫。而且胡人也很狡猾,他们早就在河西四郡安插了眼线。 要知道河西四郡是丝绸之路上的最富裕的一条路,商人密集,如果在这里抢一票,那就能发一笔小财。 河西四郡由于有驻兵,所以是过往商人聚集的地方,可以休息、补充、甚至可以在这里就完成交易。西域运来的物资,如果在这里买会更便宜,西域人也不用再走那么远的路。打败桑腊夺回河西走廊之后,再没发生过战争,河西四郡这几年的发展可谓是大变样。 路过武威的时候唐虎就说,现在酒泉一定是一个好地方,我到了酒泉之后,一定要再找一个漂亮媳妇。 这小子现在到底有多少个媳妇,多少个孩子,他自己都不知道。 唐渊也懒得管,因为这是他的本性,唐渊想管也管不了。 以前为了吓唬他,没少想办法,可是这家伙最多也就老实三个月,然后就肆无忌惮了。 对于他这种人,任何人都拿他没辙,死□不改。 还有一天的路程就要到酒泉了,提前三天的时候,唐渊就放出斥候部队,大规模撒网观察。。 突然斥候冯飞马来报:“北面一百里,发现东胡军队,先锋部队目测两千人马,急行军向酒泉靠拢。” “奶奶的,果然还是来了。”唐渊命令道:“陈豹,带领三千骑兵火速向北,一定要在东胡人之前到达酒泉。” 第0274章 札合翰 东胡王孛儿只斤札合翰因为梁朝断贡而大发雷霆,虽然还保持着大同府的商道,可他依然耿耿于怀,伺机发动战争,让梁朝继续向他上贡金银。 其实他对于手下们跑到大同府抢劫商队,他也是深恶痛绝,可问题是,此时的东胡并不是完全统一的,有两个部落的首领对他都是貌合神离,包括几次抢劫也都是他们干的。 东胡王曾经考虑过要发兵攻打那两个部落,可他又担心战争中,那两个部落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反而更麻烦。于是他决定韬光养晦一段时间,当部队规模达到十五万,再考虑是否要彻底统一大漠。 跟上次一样,本来他没打算进攻河西走廊,可是突然听说西边突厥人与金帐汗国和新外汗国打起来了,后来又听说,酒泉驻兵有异动,这时他觉得机会来了,抢夺一座空城,然后与梁朝谈判。 这次他是奔着一座空城来的,所以他行军速度很快,带来的也只有两万弓骑兵,弓骑兵是东胡人的标配兵种,距离远的时候射箭,冲锋或者缠斗的时候,也会先射上两轮,然后再拔出各种近战武器,其中以圆月弯刀比较常见。 圆月弯刀很实用,但唯一的缺点就是短。 并不是东胡人不想用更长一点的武器,而是因为他们的铁太少。如果他们的铁足够多,他们才不会这样省着用。他们也准备了一些木质武器,加长兵器攻击范围,可他们弓骑兵大多都不喜欢佩戴。 面对东胡人的骑兵,唐渊也感觉很头疼,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服软了,让陈豹先一步冲进城去,先把城占住再说。 “报,陈豹将军已经进入酒泉城,东西两门全部关闭。”冯飞马道。 “南北两门呢?”唐渊疑惑。 “早就被典枭封死了,典将军说,通过酒泉的道路主要是东西方向,南北两门留着干什么?留着给敌人攻打啊?后来典枭把南北两城门的翁城也拆了,都用来加高城防。现在酒泉城比以前还要高,一万人守城,敌军三万人也未必拿得下来。”冯飞马笑嘻嘻地说。 “好。”唐渊道:“只要粮食够用,咱们就耗死他。不过……”唐渊想了想道:“也不行,一旦封城,对商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战争不能打太长时间,我仔细看过酒泉的地形,北面有一个葫芦口,如果时间来得及,或许可以在那里打一个埋伏。” “恐怕来不及了。”冯飞马道:“敌军的行军速度也很快,估计会在我们的步兵前面赶到,到时候咱们可别在郊外碰见他们,否则咱们的步兵要吃大亏。” “呵呵,未必。”唐渊道:“为了对付这些胡人骑兵,平时训练的时候我可没少下功夫,咱们的刺猬阵也够他们喝一壶的,另外典刑将军距离我们并不远,我想他东胡王根本就是来捡漏的,如果捡不到,或者碰了钉子,他会自己离开的。” “那咱们还用得着跟他打吗?”冯飞马疑惑。 “打,当然要打。”唐渊道:“东胡王劳师远征,现在他的部队已经是疲惫不堪。” “可是咱们也很累啊。” “他们是马累,咱们是人累,陈豹关闭酒泉之后,死守不出。东胡王就会在城外围困一阵,我猜他没带多少攻城设备,他或许根本就不敢攻城,只能玩围城打援那一套。而我们正是那个援兵,我已经想好了,就往他的圈套里跳。”唐渊信誓旦旦地说。 冯飞马无语。 李冼道:“我哥,你疯了?” “你才疯了。”唐渊骂道:“平日里我让你训练刺猬阵,你训练得怎么样了?” “哎?我哥,别开玩笑啊!”李冼惊道:“你不是让我带着一千人去跟东胡人摆刺猬阵吧?” “你怕什么?”唐渊道:“你手下战将可不少,都是以前你从飞虎军那里带出来的亲信,只要你们的刺猬阵摆得牢固,凭借你们的盾牌,敌人的弓箭就拿你们没办法。凭借你们的长矛,就可以反击敌人,你们一千人牵制敌军,我和唐虎两侧偷袭,绝对有一战之力。” 李冼目光呆滞。 “怎么?不敢?”唐渊问。 李冼突然拍打胸脯道:“敢!” “好,让你带一千人实在是有些为难你了,我让刘湛带着一千人陪着你去,平时刘湛训练最刻苦,他的部队摆阵也很规整。你们两个形成两个刺猬阵团,互相呼应,绝对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接到命令,刘湛与李冼的部队从大部队中分离出来,形成双头蛇阵,向前推进。 唐渊让唐虎带领一千骑兵,埋伏到葫芦口,千叮咛万嘱咐,告诉唐虎千万别着急出动,一定要看清形势,在战斗最焦灼的时候再出兵,唐虎满口答应了。唐渊对唐虎不放心,让张靖去盯着他,张靖交出部队给唐渊亲自带领,他只带着卫队跟唐虎一起走了。 还剩下五千人,唐渊带一千人,纳兰信与纳合图图带一千人,傅璎、陈凯、刘潭各带一千,保持时刻可以摆阵的前进阵型,稳步地向前走去。 札合翰,已经包围了酒泉城,刚才他还杀了一个人,因为那个人误判的行军速度,导致他们功亏一篑。 陈豹站在城头上,大骂札合翰,城里有很多外族人,懂得一些东胡语,陈豹现学现卖,就拿几个字转圈骂,自己骂累了,让士兵一起骂,只看着札合翰的军队气得翻眼皮,却不敢攻城。 不得不说,典刑、典枭兄弟确实都是良将,用有限的资金,把河西四郡的城墙加高加厚了不少,陈豹站在高耸的城头上,满怀信心,这简直就是站在悬崖上防守,敌军从悬崖下面爬上来,只要把他推下去,他就直接掉进了深渊。。 防守这座小城,是最容易的事了。 典枭走的时候,带走了很多粮食和军备物资,不过步兵用的东西他可没带,这些东西都被陈豹翻了出来,让民团兵给他运送上城头。 第0275章 谈判 札合翰是一个战争天才,他具备一种普通人所没有的特质。 普通人在盛怒之下,往往会干出一些傻事来,可他却不会那样做,他不是情绪的奴隶,而是情绪的使用者。虽然被陈豹骂得狗血淋头,可他依然按兵不动,他派出斥候观察敌军的动向。上方斥候碰了面,发生了争斗。唐渊派出去的一百斥候,只跑回来不到五十个,这时候唐渊知道,他设下的所有埋伏,基本都是白费了。这时他想把双蛇阵出击的李冼和刘湛喊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札合翰没有攻城,反而向唐渊扑来。一开始这也是唐渊预料到的,可他没想到札合翰的反击那么猛,而且他依然是只围不打。 他的兵都是弓骑兵,东胡人可以坐在马上吃肉干,而梁军的步兵可受不了一直摆着刺猬阵。摆阵本身就消耗体力,就更别说还没饭吃了。 札合翰困住了李冼和刘湛,唐渊喊回了唐虎,不打算再埋伏了,而是排列阵型向札合翰靠近,当双方已经互望的时候,唐渊派出使者去见札合翰。 “你们的将领是谁,什么级别?”札合翰阴冷地看着纳兰信。 纳兰信道:“早先外臣就见过大王,三年多不见您风采依旧。咱们的将领其实也是您的老相识了,早在三年前的谈判桌上见过面。唐渊现在是梁朝云麾将军,现任长安卫戍军总参将。” “哦,唐渊。”札合翰笑了笑:“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纳兰信笑道:“不知道大王今天心情好不好,所以他不敢来。” “你去告诉他,我心情很好。” “我想即便是这样说,他也不会来。” “为什么?” “他现在肩负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关乎到整个梁朝。” “这是他让你说的话?” “不,凭借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会这样说。” 札合翰苦笑了笑,“你回去告诉他,让你们的皇帝把去年的贡金送过来,然后我就撤军,否则咱们就这样耗着,我堵住你们的商道,困着你们的兵,我想你们也觉得很难受吧,告诉唐渊,别指望跟我玩花样,我的大部队就在后面,如果典刑向这边靠拢,我的大部队也会过来,到时候咱们就会因为一些小钱,伤了大和气。” 纳兰信回来之后,对唐渊转达了札合翰的话,唐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已经通知典刑了,典刑的部队正在向这边靠拢。可是他的大部队在哪里?这小子跟咱们玩心眼呢,别信他的。” “不过也不能大意。”纳兰信道:“咱们还有两个团在里面困着呢,士兵们只带了三天的干粮。”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看典刑什么时候来。如果李冼、刘湛饿得不行了,他们会突围的。到时候咱们想办法救他们。”唐渊看起来并不着急,似乎他已经做好了用一万七千步兵跟东胡两万骑兵干一架的准备。 他是绝不会让陈豹开城出来的,哪怕自己战败。 当札合翰得到斥候来报,说典刑真的向这边靠拢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打算撤军了,不过撤军之前,他决定给唐渊留下点纪念品。 他的部队路过唐渊的营寨,一阵火箭飞驰而过,把唐渊的营寨烧了个稀烂。满营大火。 “他奶奶的,临走还不给我留个好印象。” 唐渊望着札合翰的背影骂了一句,然后让斥候告诉典刑,不用来了,酒泉之围已经解开了,随后他带着部队进入酒泉,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地方霸主般的悠闲生活。 其实远离上司,在一个地方当老大的感觉挺好,在这个军管城里,唐渊官最大,这里的郡守平时还要看他脸色行事。比如郡守想在二月二那天在酒泉城北的大清河举办赛龙舟,就来求唐渊,能不能派一千兵帮他维持秩序。 如果唐渊你不同意,他也没辙。 “赛龙舟?这可是典型的中原文化,你打算在这里弘扬中原文化,我当然会支持你。刘湛,你带你的团去吧,陪着张县令搞好秩序,别让人来捣乱。”唐渊想了想又说:“张县令,你是担心百姓不服管束?还是担心有胡人来抢劫?” 张县令苦恼道:“都不是,我是担心这里的马匪,这些马匪胡人汉人都有,一群乌合之众聚集在一起,时常骚扰,真是让人头疼。” “马匪的聚集地在哪?” “在马鬃山,距离酒泉城不远。” “典枭为什么不去剿匪?” “这……这我就不好说了。” 唐渊想了想,典枭带兵去漠西北打仗,我只是暂时接管酒泉,好像没必要替典枭清理门户吧? 而且管得闲事太多,让人觉得越俎代庖,那就更没劲了。或许人家典枭有其它打算呢。 李冼道:“我猜典枭将军可能是这样想的,他想养肥这群马匪。” “养肥?然后杀了吃肉?” 李冼一笑道:“来往的商队很多,典枭将军每次只收那么一点点过城费用,这个费用时候皇帝陛下规定的,他不敢胡乱增加杂税。你说,他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来钱道被堵死,他能高兴吗?如今有了马匪,马匪抢夺商队的货物,而典枭不管,那么马匪们迟早会吃得很肥。等马匪吃肥了,他以剿匪的名义去把那些物资夺回来,那么那些东西可就是他的了。最起码不用全部上缴,你说是这个道理不?” 由于有典梼这个大贪污犯在前,唐渊似乎有些了解典家人的爱好了,李冼这些话未必就是胡乱猜想。 “李冼,我给你一千骑兵,剿匪去。” “那么物资怎么处理?” “给典枭留着。” “都给他留着?” “你自己看着办。” “明白!”李冼领着部队去往马鬃山。 去了以后不久,斥候跑回来说,不行,一千人恐怕不够,最少再来一千。 唐渊一惊,难道马匪的规模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一千正规军不够用? “唐虎、刘湛,你们两个带领两千骑兵,过去看看,我就不信,一群马匪还成了气候了。” 第0276章 马奔 原来不是那么回事。 李冼说一千人不够,不是打不过马匪,而是拿不走那么多物资。 当正规军出现的时候,马匪望风而逃,好多物资积压在仓库里,根本带不走,现在都成了李冼的了。没有那么多车,只能靠骑兵携带,可是一次带不走,所以李冼决定先守住马鬃山,等支援部队来了,一起拿东西。 唐虎来了以后,一看马匪仓库,大吃一惊,全是好东西,这下子可算是发财了。这些物资如果拿去长安城去卖,最少也有几万两了。 他们把物资带回来之后,唐渊也是大开眼界。 “我的个天老爷,这帮家伙到底抢了多少东西?” 唐渊挠了挠头道:“也是奇怪,既然这里闹马匪,可是为什么商队依然很多?” 张郡守屁颠屁颠跑了过来,道:“这里的马匪其实还是讲些规矩的,他们抢劫,只求财不求人命,他们也不会把商队的东西全抢走,每个商队,只抢十分之一的货物。然后还会给商队些纸条,告诉后面的马匪不要侵扰。换句话说,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这帮有规矩的马匪,把以前的那些穷凶极恶的马匪干掉了,商队反而觉得更安全。有的甚至不用马匪来抢,主动把物资送到马鬃山,寻求马鬃山的长期保护。” “还有这种事儿?”唐渊诧异道。 “那可不,否则为什么闹马匪,这里商队还络绎不绝?” “有道理。”唐渊想了想道:“既然如此,这帮马匪还是比较仁义的嘛,去,派人去找马匪头目,让他来酒泉城见我。” “这个……” “放心好了,你就让你的手下去跟他说,我不会拘捕他,而是要跟他谈判。” 县令派人去见马匪,结果官府里的人谁也不敢去,后来没辙,张县令找到了与马匪关系不错的江湖人,江湖人说,张郡守可千万不能玩请君入瓮的把戏,到时候马匪扛把子走进酒泉,你们立刻翻脸,那我以后就甭想在酒泉混了。 张县令满口答应,说绝不会这样。 第三天的时候,马匪老大才领着十个人来到酒泉。 唐渊设宴款待马匪。 一见马匪头人,好家伙,五大三粗,一看就是膂力不凡之人。 唐渊道:“如此好体格,为何不参军,反而干起这样勾当?凭借你的能力,如若来我军里,可以直接让你当个都尉长。管理一个团。” 马匪头目叫马德芳,竟然与全国新兵总督马不方听起来只差一个字。 他手下的人,好几个都姓马,他自己还说是三国马超的后代。说到这里沾沾自喜。 锦马超,威震凉州,曾经杀得曹操弃袍割须,当然这是一些稗官野史里传说的,正史里没有如此细节。 马德芳说,自己身上有几条人命,从那以后就一直当土匪,其实当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各土匪群落之间时常因为争抢地盘拼得你死我活,跟他一起出道的是几十个兄弟,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这十个人了。虽然队伍一天天壮大,现在已经有了六七百人的规模,可是他自己也觉得心里慌,想暗中联络酒泉中郎将典枭,又没什么可靠的门路,所以才一直没联系上。 “当真人不说假话,要想长治久安,聪明的地方官都明白官匪一家的道理。如若能联络上中郎将大人,咱们才能过得长久。中郎将大人甚至可以帮我铲除异己,到时候功劳全是他的,我再给他送上真金白银。我的位置稳固了,我还可以控制马匪的规模。我杀人是不需要偿命,也不用顾忌各种法律。如果中郎将大人碰见什么不好下手的事,我们还可以帮着办。大家互相利用,一起发财。”马德芳说。 唐渊眨巴眨巴眼睛道:“很好。只要你们不闹出人命来,我这边还是可以照顾你的,也可以在你身边安排一个联络人。另外,你抢劫的份额应该再降低一些,还有一些小商贩,就不要去抢了。他们本来也赚不到多少钱。你的部队规模不能太大,绝不能超过五百人,你刚才说你现在有七八百人,这肯定不行。你要交出一些人来。” “唐将军会如何处置他们?” “充军。” “嗯…,那好吧,我回去之后跟弟兄们说一说。” 把马德芳送出城,唐渊对他说:“你不考虑考虑参军的事?当马匪也是刀尖上舔血,不如接受军队招安,从此以后摆脱贼的称号,你的家人后人也跟着你沾光。” 马德芳道:“我这个人野惯了,不受人约束,如果让我参军,时常顶撞上官,我的脑袋用不了多久就要搬家了。” “那你有没有儿子或者侄子,愿意摆脱马匪之名的?” “有!”马德芳道:“我儿马奔,素有报效国家之心,难道唐将军能给他一条参军之路?不过我可事先说好了,如果让我儿子来当小兵,那我可不干。我儿素有小马超之名,别看年纪小,武艺早就超过我了。” “行,可以让你儿子直接当军官,不过他能当多大的官,取决于你能送来多少兵。”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又过了三日,一支马匪队伍齐刷刷跑来酒泉,守城民团兵一看,误以为是有马匪胆大包天来攻打酒泉城,把吊桥都拉起来了。 消息传到唐渊耳朵里,唐渊对张县令大笑道:“你瞅瞅你的手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区区几百人,吓成了这样。” 见到马奔,小伙子果然不错,骨架跟他爹差不多,只是年纪还小,肌肉没发出来,但这小伙子给人一种龙马精神的感觉。 “哪位是唐叔叔?” “哎,其实我年纪也不大,叫我唐将军就好了。”唐渊尴尬地说,最近几年,唐渊开始留胡子,有些显得老成,其实他现在才二十三岁。 “那不行。”马奔道:“我爹说了,来这里之后,要把将军当叔叔一样看待,而不是当军官看待。” “你那么听你爹的?” “也不是,我觉得有道理的才听。” “哈哈,好吧。陈豹也是在你这个年纪参军的,你带来二百人,我再给你安排一百人,让你当个都尉。” “才都尉啊?” “怎么了呢?嫌官儿小?”。 “最次还不得给我个都尉长当当?” “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刚进入军队就能当都尉,已经很少见了,本将军还是从百夫长级开始干的呢,你已经超过我了。” 第0277章 闲聊 从棣州时期开始,张嘎、冯晨,这两个人就一直跟在唐渊身边。 唐渊派冯晨带着一百人去马奔的队伍里当一名百夫长,唐渊对马奔说:“你新来乍到,有很多军队的规矩要学,冯晨跟我多年,是一个纪律性很强的人,我派他去帮你提高纪律。” 唐渊也没检验一下马奔的战力如何,他就把这二百人收下了,让他们待在军营里,按照新兵的标准进行训练,要求很严格,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去掉身上的匪气。 “能给你们这群马匪重新做人的机会,你们要知道感恩,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也不会跟你们客气。不过我唐渊会做到对你们一视同仁,只要你们表现得好,我会看在眼里的,根据个人能力任用提拔。” 唐渊让纳兰信盯着马奔训练,自己在酒泉附近闲逛,同时也很关心漠西北的战况,典枭只带了一万轻骑兵去可不多,唐渊还是有些担心的,根据曹无敌和契苾何力每年递交的军情表来看,曹无敌手下有两万人,契苾何力手下有七八万人,如果他们两个合力都打不过突厥人,那么典枭带着一万人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突厥人打仗是带着部落一起走,反正他们也没有固定的住所,只要是草原,他们的牛羊就可以吃草,只要牛羊能活着,他们就能活着。面对这种流窜部落,梁朝人打他们实在是有些鞭长莫及。毕竟粮食是有限的,而且运送粮食的成本又太高。一次战争,主要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消耗在了运粮上,典枭孤军深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必须赢,赢了可以征服突厥,抢夺他们的牛羊,可如果他输了,连跑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一天都在瞎担心。唐虎讷讷道:“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的,找了几个馆女,照比洛阳和长安的馆女成色差太多,一个个埋了吧汰的,爷爷我都提不起兴致。”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唐虎,我在跟你说心里话。”唐渊让张嘎买回来一些羊肉,正在烧火盆:“你说你,自从参军以来,你操过什么心?你只需要打仗就好了,其它什么也不需要考虑。不过你还是值得夸赞的,毕竟你打仗够猛,男贾几大战将在你面前,你也不含糊。可是打仗的时间,跟行军和运筹比起来,时间太短了。连续三个月,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走路,从这里走到哪里,又从哪里走到这里,你小子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到一个地方什么也不想,就想着找漂亮姑娘。而我却累得像个死狗似的,事无巨细都要亲自带头去管。” “你乐意。”唐虎坐了起来,开始切肉:“你就爱瞎操心,文官的事你完全可以交给纳兰信,武将的事你交给陈豹就好了,何必自己亲力亲为?” 水烧开了,把肉放进去,撒了些胡椒粉和盐,唐渊苦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在军队里,如果一个首官总当甩手掌柜,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可不仅仅是自己可以轻松一些,而且还会增加与下属之间的距离感,显得自己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可是这样做的缺点是,有很多细节容易遗漏,而且这样的部队,也无法体现首官的性格。你能听懂我的话吗?一个部队,当一个爱操心的首官当久了,整个部队都能体现首官的性格。” “我不考虑那些事,我就知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唐虎的部队,拉出去个个都是好样的,每次我冲锋,他们都落不下。你当我傻啊,就我自己猛冲猛打,那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唐虎撅起一筷子肉,塞进大嘴里:“哎,张嘎,弄些酒来。” 唐渊问身旁秘书郎,“有没有科不多的消息?” 秘书郎恭敬道:“暂时还没有。” “连加急文书也没有?” “我已经通告驿站了,如果有斥候跑回来,会告诉我的。” “嗯,好。”唐渊道:“时刻盯着前方动向。这次肯定不好打,如果典枭完不成任务,我看我们就要上了。否则长安公也不会把咱们派到酒泉来。” “酒泉,酒泉,有酒的泉。喝酒,喝酒。”唐虎念念叨叨。 “另外写信给典刑,告诉他盯着点东胡人的动向,这次他跑了一千里路什么也没得到,估计又要跑别的地方搜刮了。”唐渊说:“我看他很有可能故技重施,跑到陇右转一圈。” “哎,唐渊,以前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大同府那么远,而且搞了半天,大同府就是以前的云州啊?照这么说,岂不是燕云十六州其中一个?”不知为何唐虎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唐渊纳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虎道:“平时总听那帮文官嚷嚷,说什么燕云十六州落在敌人的手里,就相当于被人扼住了喉咙,人家一生气,就把咱们给掐死了。” 唐渊道:“那只是一个说法,其实此时燕云十六州有两个州在咱们的手里,比如莫州,就是燕云十六州最南端的一个州,而云州也就是大同府,是最西边的一个州,现在都还在梁朝的掌控之中。当年男贾人为什么不把大同府占去我搞不懂,不过现在萧太后的用意恐怕很明显,她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商道,毕竟晋商跟胡人做买卖,最爱去的就是大同府。” “闹了半天,还是跟钱有关系。” “是的,打仗某种意义上讲,不就是打钱吗?包括东胡王这次跑这么远的路,不也是为了抢钱?”唐渊见唐虎越来越胖了,道:“我看你还是注意下吧,吃得太胖了,恐怕耽误你。”。 “哎,这叫什么话,我越胖力气越大,越能打仗。你应该劝我多吃点才好,怎么能劝我不吃呢。”唐虎不听唐渊的。 “你小子现在差不多有两个半张嘎那么沉了,你的马真是倒了霉的,带着你到处跑,比普通马消耗大得多。” 第0278章 混战 突厥狼主骨力裴罗正值当打之年,雄心统一所有长草的地方。 他训练了一支由两万人组成的娃娃部队,也被称作狼娃军。他们从小就接受最残酷的训练,能活着长大的孩子不足一半。经过时间的慢慢推移,这支娃娃军终于长大了,也到了骨力裴罗展开征讨的时候。 这群娃娃兵从小接受的训练,是梁朝军人不敢想象的。他们具有超强的意志,认为狼王为他们的神,狼王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哪怕是让他们去死。 当这支部队成型的时候,骨力裴罗已经不再想流窜,他把部落安置在了拔悉密群山之中,带着五万人的部队,冲向曹无敌和契苾何力,本来他想各个击破,结果没想到的是,本来世仇的两个部落在面对强敌的时候,竟然拧成了一股绳。 这时战争进入到了持续阶段,虽然在他的狼娃军带领下,把曹无敌和契苾何力按着打,可这两家人也十分顽强,连续打了两个多月也没能顽强消灭他们。 而此时他的杀伐,也带来了巨大的消耗,还是给他所在的部落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当然,他们在战争方面,也得到了一些好处,在他殚精竭虑运筹二十年之后,他的部落里全都是冷血的战士。 论及单兵作战的能力,突厥人以一敌二。 骨力裴罗只有五万人,可他的五万人却把曹无敌和契苾何力打得节节败退,两个部落到处跑,丢失了大量的物资。当典枭带兵赶到的时候,也正是他们最危急的时候。 曹无敌让老人女人和孩子聚集到一起,用栅栏把他们围住,他亲自领金帐所有男人,守着栅栏。 男人们在前面打仗,女人们在后面打磨兽骨,到处拾取敌军射进来的箭,送到前面去。 此时整个金帐部落,就剩下不到八千个男人了。 新外王契苾何力的情况稍微比曹无敌好一点,他让曹无敌挡住他的身后,而自己带着两万草原骑兵跑到了外围,骚扰突厥人的后方。其余老少也是躲在栅栏里,准备了大量的弓箭和长矛。 两伙人正在做最后的抗争,他们把两个部落聚拢到一起,建立营寨,防守最后一道屏障。 最近两个月,不知经过多少次战斗,双方伤亡都很惨重,现在金帐和新外的男人都快打光了,骨力裴罗决心下达决战的命令。 已经打了一天一夜,突厥狼人已经开始攀爬栅栏,看样子不打算继续耗下去了。 曹无敌手下,游牧民族的女子们捡起丈夫、儿子死去留下的刀,继续与突厥人做着顽强的抗争。 天边飞来一支一万人的队伍,人还没到,铺天盖地的箭雨已经使天变了颜色。 “杀——!” “噗、噗、噗——” 一连串的中箭声传来,正在攀爬栅栏的突厥人倒下一片。 典枭终于杀来了。 与他的哥哥典刑、典梼不同,他看起来相对瘦一些,不过他的战力并不弱,带领一万弓骑兵,横冲直撞闯入战场,此时的突厥人已经是强弩之末。 “太好了,汉人来了!”一个受伤的妇人说。 “都说汉人狡猾,还以为他们不会来呢。”另一个妇人幸福地说。 典枭来得太及时。没有哪一次行动比这次更及时了。 曹无敌和契苾何力即将崩溃,而突厥人也是疲惫不堪,典枭的部队仿佛洪流滚落山体一般,从突厥人的队伍中滚过,见梁军杀到,曹无敌和契苾何力带着人冲出迎战,三股力量一起把突厥人杀退二十余里。 “典将军,为什么停下来了?”曹无敌疑惑:“咱们草原上打仗与你们打仗不一样,你们追二十里或许就够了,可是我们这里,追杀出去几百里也不算什么,我可以让部落赶着牛羊,陪着你一起把突厥人杀到天边。” 追到二十里的时候,典枭想起了唐潇的命令,让他把突厥人赶跑就行,不要赶尽杀绝。当然,这个命令的根源还是在曹太后那里,是曹太后让唐溯告诉唐潇这样做的。 典枭说:“我军劳师远征,刚到这里就打了一场恶战,士兵们已经十分疲惫了,敌军也多是骑兵,我们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兵书有云,穷寇莫追。其中有两个解释,第一,容易中了埋伏;第二,把穷寇逼得背水一战,战力翻倍,就像断头的毒蛇,反咬一口也是要人命的。” “可是,这个机会……”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大老远赶来,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想金帐汗王应该款待我们一些羊肉吃吧?” “哦哦,那是当然。” 虽然曹无敌感觉到什么,心中略有不快,可是典枭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也不好说什么,还带着典枭回到部落里,好酒好肉地伺候着。 草原的牛羊味道鲜美,典枭和他的士兵们吃得倒是开心了。不过他们的损失也不小,一边吃,典枭还在回忆,突厥军队里有一伙人,格外难缠,不付出两个人的代价,根本拿不下一个。这伙人是什么来历呢,怎么如此厉害? 由于打了胜仗,所以伤病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重伤号生还的希望很大。 “典将军,咱们应该制定一个计划,杀过去。” 典枭想了想,道:“好吧,你们先设计一下,我跟帅部联络一下再说。” 随后他们制定下一步作战计划,决定把突厥人赶到拔悉密山以西,典枭却说,已经接到帅令,东胡人偷袭河西四郡,我必须马上回去,如果你们两家愿意帮忙的话,也可以跟着走一遭。 典枭反将一军,把两个汗王给将得没话了,因为现在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杀出去,现在可以说是伤兵满营,恢复生产都很费力,于是都没有答应。 典枭一计,骗过曹无敌和契苾何力,带着兵往回跑,可哪知却碰上了一伙儿回鹘骑兵,本来回鹘骑兵与安西都护府一向友好,可哪知这支部队是昭苏叛军,碰到大梁的军队,还以为是来剿灭他们的,于是二话不说,就打了典枭一个埋伏。。 由于这一战毫无准备,典枭的部队松松垮垮,被敌军切成几分,一阵狂砍,损失极大,当他们跑回酒泉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 而此时,又听说突厥人重新杀回来了。 第0279章 出发 “跟草原人打仗,真的很让人头疼。” 唐渊看着灰头土脸的典枭,不知为何突然想笑,可他当然不会笑出声来。而且还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典枭情绪全无地抬了一眼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唐渊说:“我猜用不了多久,唐帅就要派你去了。我的前车之鉴,你一定要记住了,在西域打仗不比中原,你不知道敌军会从哪个方向突然杀来,你也不知道一个已经被打败的部落,什么时候又突然发动反击。” “放心吧,我在交河城待过一段时间,交河五郡我都去过。”唐渊笑了笑说。 典枭气馁地道:“我就纳闷,为什么不让交河城出兵,非让我们河西出兵,即便是从河西出兵,我觉得一开始就应该派你去,你有在西域打仗的经验,不至于像我一样,刚打了胜仗,又吃了一个暗亏,这算什么事儿?如何向唐帅交代,我还没想好呢。” “没什么好担心的,唐潇也是战将,经历过战争的人,知道战场的险恶,他会理解你的。你功过参半,最多就是不奖励你,总不至于惩罚你。” 典枭的这个说法,唐渊早就考虑过了,事实也正是如此,不久后唐潇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就到了。 唐渊已经提前准备好辎重,就等在城门口,文书一到,立刻出发。虽然典枭被偷袭,可令人感到可笑的是,他后来还是打跑了那伙回鹘人,因为回鹘人的数量太少。 回鹘人本来有希望把典枭打跑的,可是他们太贪婪,又想把所有的马都带走,结果给了典枭反杀的机会。 人死了很多,可是马又抢回来不少,这些马现在都成了唐渊的物资,如果没有马,凭借步兵跑到地方,曹无敌安答早就被消灭掉了。 其实这次突厥人再次杀来,跟曹无敌和契苾何力有关,本来新外部落也是突厥部落的一支,而曹无敌他们的部落,更接近东胡人,他们的长相都不太一样。这次曹无敌和契苾何力合作,加深了感情,即便典枭走了,可他们还是觉得,应该乘胜追击,杀到拔悉密山把突厥狼主骨力裴罗彻底消灭。 两个人带着兵闯了过去,结果吃了大亏,带的人太少,而突厥狼主骨力裴罗的狼娃部队经过战败后,又重新集结起来,正好等到他们。 这一场战斗,曹无敌差点没跑回来,他甚至跑在敌军攻打他所在部落的后头。 派两名骑兵,疯了般向武威跑,告诉梁朝,还需要再一次的救援。这次消息传到唐潇那里,就没再往上传,因为再传到洛阳,等洛阳回信,时间太长,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唐潇直接下令,唐渊立刻出发支援曹无敌和契苾何力。 “典枭,我们走了,你的人不多,快点征兵吧。别让东胡王钻了空子,记住,如果他来了,你千万别冲出去跟他打。东胡人善于平原作战,但是他们不善于攻城。”唐渊喊了一声,骑着马走了。 典枭站在城头上喊:“希望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 唐渊还是头一次指挥一支万人骑兵部队,以前虽然也带过队,但是没打过仗。 现在带着一万人,风驰电掣向多兰格跑,曹无敌契苾何力自食其果,结果被敌军打退了一千余里。现在只能跑到多兰格困兽犹斗。 唐渊其实挺佩服曹无敌,手下没多少人,却很爱干仗,而且特别能跑。 “我就纳闷了,他们带着老人妇女孩子,是怎么跑好几千里的?”唐渊坐在马上手捧地图:“你们说,地图是不是画错了,他们从大漠西边,一直跑到中间来,已经快闯进东胡人的区域了,如果这时候东胡王跑来,会不会把新外汗国、金帐汗国、突厥人一起灭掉呢?” “这也是我担心的。”纳兰信道:“如果东胡王札合翰真的来这一手,他似乎可以瞬间统一大漠。到那时候,还真挺麻烦。” “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他们统一,我们的目标反而更明确了。只要大梁朝重视草原骑兵,他们就不会翻天。就怕大意,让他们无限膨胀,那可就麻烦大了。我曾经想,如果东胡王有三十万兵力,会有什么结果?他们不但可以推翻大梁,甚至可以南下长江,把南晋一起给灭了。反而是他统一了神州。这帮胡人控制中原,只怕是一场浩劫啊。” “也未必。”纳兰信道:“你们汉人最大的能耐不是打仗,而是你们的儒道文化,你说这么多北方铁蹄民族,打来打去,最后是什么结果?比如我们男贾人,走进山海关那天开始,就在不断融入你们汉人的文化体系当中,现在好了,我觉得天下已经没有男贾人了。本来是想来征服你们,反而被你们给同化了,变成了你们,现在还要跟着你们一起打仗。” “呵呵,”唐渊苦涩地笑了笑:“这我也没办法,谁叫你们不老实呢,其实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权力,就想扩大自己的权力,各种讨伐,其实都是权力的争夺。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当兵的才是最苦的。我们东征西讨,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前,我光棍一个,什么也不用顾虑,可现在不行了,老婆孩子都在京城,他们都说我是将军,应该为国效力。现在想退出,也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打仗。” 一路快速行进,接近多兰格的时候,已经传来消息,突厥狼主骨力裴罗已经拿下曹无敌和契苾何力,正准备用他们两个的命与大梁朝谈判。 唐渊道:“没有谈判的可能。”。 李冼奇怪问道:“哎,我哥,你糊涂啦?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以前你是能谈判就不打仗,现在咱们突然变了呢?” “漠北民族向来强横,他们是能打仗就不谈判,这次反其道而行,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怀疑他们已经打疲了,这个时候他们打不过我们。传我将领,杀过去,活捉突厥狼主骨力裴罗,把安答曹无敌给我换回来!” 第0280章 漠北大火 林巧儿生了孩子之后,一直病恹恹的,突然一日觉得身体急速崩溃,拉着陪嫁丫鬟小环的手说:“我可能快不行了。” 此时唐渊正在赶往多兰格,根本来不及回家探望,此时身边亲近的人,只有孟桃和唐小米两个小姑娘,后来唐虎的母亲闻讯也跑了来,一进屋便放声大哭起来。 唐虎母亲一哭,屋里人都止不住哭声,后来林家也派人来探望侄女,并且快马送信给北绿林道总瓢把子林大疤,说,你女儿快不行了,还不来看一看吗? 自打女儿十五岁离家出走,父女二人就再没见过面,包括与唐渊结婚时,也没报信给父亲,这事儿还是林崇阳的媳妇给做主当证婚人。林崇阳是林巧儿亲叔叔,婶娘给侄女做主完婚,也算合乎礼法。 但女儿结婚都不来露个面,大家都说林崇阳够狠的,也不知父女之间到底是什么仇恨,搞得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大家误会林大疤了,林大疤认为,自己绿林出身,如今女儿嫁入将军家里,这岂不是最好的归宿? 我林大疤从此与女儿断了联系,让外人以为我们父女再无瓜葛,这其实是在保护女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忍辱负重保全女儿,这事儿也只有亲爹才干得出来。 听说女儿要死了,林大疤嚎啕大哭,连夜纵马飞奔,赶往洛阳。 —— 多兰格,唐渊偷袭突厥大寨,一把大火蔓延几十里,附近草原片草不生,黑茫茫一片草炭。 “他吗的,谁他娘的放的火!” 唐渊气急败坏道:“幸亏这边有条河,否则我们也要被烤熟了。这算什么事儿,我们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害人的?把那放火之人给我揪出来,我要杖毙了他!” 将军火了,要找到那作孽之人。 这场大火烧了七天七夜,远远望去漫天大火烧到天边。 这简直是一场浩劫,无数牛羊被直接烤熟了,这岂不是断了草原人的生机。 倒霉的突厥狼主骨力裴罗,带着他的狼兵刚把曹无敌、契苾何力拿下,就遭遇如此大难,带着士兵疯狂逃窜,一边跑一边丢下牛羊,最后连俘虏都一并丢下,带着部落跑回到拔西密地区。 曹无敌、契苾何力死里逃生,在大火中乱跑乱撞,眼瞅着要被大火包围,天不绝他,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浇灭了草原之火。 “唐渊安答,你这把火可真是要了命了,这地方不能再待着了,我们必须走,否则剩下的牛羊全都得饿死。”曹无敌一脸大胡子现在被烧成了短须。 “你们先走,我一定要揪出那惹事之人。”唐渊来劲了。 “别找了,已经找了半天了,也没揪出那人,或许这场火也不是有人故意放的。”曹无敌说:“其实这种大风天,连续干旱一段时间,草原上就是容易生火的。几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比这火也小不到哪里去,可也没人故意纵火。” “难不成是老天爷把火场点燃了?”唐渊眉毛一挑。 “或许是呗,咱们圣教天神见突厥人杀戮,是来惩罚他们的。”曹无敌说。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纵火之人,谁也不承认,谁也没看到,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其实唐渊还不知道,他捡了一个大便宜。 曹无敌带着金帐人、契苾何力带着新外人一路向东逃窜,已经逃到了东胡王札合翰的视线之内。老子不去打你们,你们却跑到我的地盘来,岂不是找死?一定要抢在唐渊之前,赶到多兰格地区。趁着你们挨打的时候,我带兵过去,把你们一网打尽。如果可能,顺路把突厥人一起干掉,倒是能瞬间统一大漠。干掉你们,再把东胡内部几个家族干掉,就可以神一样统领大漠马背民族,大张旗鼓打进洛阳。到时候,吞并辽国、消灭扶余、鱼羊、再进陇右,灭蜀汉、进大理,绕过长江拿下南晋。 带着五万骑兵一路狂奔,可就在东胡王札合翰想美事的时候,突然一场大火不期而至。 烧得他元气大伤,狂退三百里。 此时札合翰气得咬牙切齿,恨透了唐渊,他认为这一定是唐渊干的,汉人大大地坏。 可这件事唐渊并不知道。 唐渊不像典枭一样,听从太后的旨意,他觉得,应该趁此机会彻底消灭突厥人。 突厥人冥顽不灵野性难改,个个都是反骨之人,招安不得,不把他们彻底消灭,西域地区根本没个安稳的时候,这帮家伙是天生的强盗,血液里就有不安分的传统,不服管束,桀骜不驯。 “不接受文化教育,那怎么能行?”唐渊道:“反正唐潇没直接跟我说不能消灭他们,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哎呀,恐怕不妥。”李冼皱眉道:“虽然大帅没直接给你下这道命令,可是他让典枭跟你接洽了呀。典枭已经告诉你了,你就不能装不知道呀。” 唐渊笑道:“如果这个命令是唐氏门阀下的,我肯定会执行,可这是太后的旨意,那就对不起了。太后娘娘考虑的是权力制衡,而我考虑的是百姓的人命!我们道不同。现在我就去消灭突厥,看她能把我怎样。” “只要丞相唐振还活着,她就不能把我们怎样!”纳兰信一笑道:“既然想打,我现在就去布置战术。” “快去!” 那么,这场火到底是谁放的呢? 是唐渊放的。 他早听典枭说过,突厥狼卫实在是太厉害,如果自己带着兵冲过去,未必能干得过突厥人。而此时突厥人正在肆意抢夺金帐汗国和新外汗国的部落。 抢疯了。 乱糟糟一片,怎么打? 烧,给我烧! 他老早就发现了这条河,否则他也不会烧,结果这场大火可把突厥人给害惨了,有一部分突厥人跑到河边,被唐渊一阵拼杀,又给推回到火场里。。 这场战争,波及到金帐、新外、突厥、东胡四大部落,让草原民族倒退最少二十年。 突厥人从此一蹶不振,可是这帮家伙很能跑,而漠北草原又无比辽阔,想彻底消灭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们已经如同丧家之犬,把追杀突厥人的任务交给曹无敌和契苾何力,至德七年九月,唐渊回长安。 第0281章 蹊跷 回到长安便接到噩耗,说夫人林巧儿病故,唐渊伏案大哭。 唐潇给他办理通行证,回洛阳奔丧。 回到洛阳,得知夫人已经下葬一月有余,带着许多纸钱来祭奠夫人,哭了一场,随后病倒。 唐渊很少得病,打小儿就是如此,尤其是家人都得了黄疸病去世,他成了孤儿以后,印象里自己就没得过病。 可这次不然,突然觉得身体虚弱,浑身发热。 唐虎他娘来看唐渊,端着热汤说:“你刚从漠北打仗回来,本来就很辛苦,又马不停蹄连夜跑回来,到坟前大哭一场,这样折腾,神人也坚持不住。来,喝碗鸡蛋汤,补补。” 唐渊十二岁孤儿,照顾他最多的,也就是这位相邻而居的远亲婶娘了。 感念她,这也是唐渊三番四次照顾唐虎的理由之一。否则凭借唐虎的所作所为,早就够砍脑袋的了。 听闻唐渊归来,两个夫人相继离世,又听说唐渊一病不起,皇后唐琪让扈兰花代替自己去看一看唐渊。同时带来一封密信,告诉唐渊,最近皇后会运作,把你和你的部队拉回洛阳。并且让扈兰花把唐渊儿子唐小鱼带进皇宫,皇后唐琪要替他抚养一段时间。 皇后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唐渊搞不懂,而且他还觉得不太可能。 其实唐琪的信上根本就没写这些话,只是一些慰问的话,而关键事,还是扈兰花口述的。 “你别不是逗我玩的吧?”唐渊了解扈兰花,这妮子有的时候爱捉弄唐渊,她倒不是谁都捉弄,唯独捉弄唐渊。 “咱都多大年纪了,还干那小孩儿把戏?”扈兰花叹了口气道:“你还好,是个男人,四五十岁娶媳妇也没人说啥,可我就不同了,我只比你小一岁,已经二十一了,还没成婚,已经有人在嚼舌根了。” “你成天待在皇宫里,嚼你舌根也就是嚼皇帝舌根,我看那帮长舌妇不是在看你笑话,而是妒忌你。”唐渊情绪不高地说。 “别废话了,赶紧把孩子交给我,我要立刻回去。现在皇后身边,一时也不能没有我。我是她身边唯一的带刀护卫了。”扈兰花正色道。 “……”唐渊一愣:“你不是开玩笑?” “当然不是!” “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反正让你送你就送,别婆婆妈妈的。” 看来皇后唐琪现在的处境不妙,唐渊心中莫名产生一种同情的感觉,古来就有人感叹,悲哀莫过生于帝王家的说法,而加入帝王家的女人,其实也并不都是好过的。她们唯一不愁的就是吃穿,可除此之外她们什么都愁。 皇帝不宠幸,愁;宫中各妃子争斗,愁;太后娘娘脸色难看,愁;娘家人来求办事,愁;如果娘家人在外面惹事,更愁;如果娘家人犯下滔天大祸,祸累自己,恐怕也难安睡在皇帝卧榻之侧了。 扈兰花并没对唐渊说太多关于皇后的话,然后带着唐小鱼就走了。 孩子还很小,牙牙学语,连亲爹都不认识呢,怎么就带进宫里去了呢? 而且这是个男孩啊,带进去之后,可别给阉了,成了太监,老唐家可就断了后了。 谁知道我唐渊命中有几个儿子,如果只有这一个,那可就要了血命了,将来自己死了,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其实,如若没有儿子,也便罢了,因为老天不佑,我也没辙。 可有了儿子,却送进宫里,这是才没脸见列祖列宗的原因。 其实唐渊多虑了,宫里有规定,不许男人进来,可是黄口小儿却不在规定之内。 每个朝代都有自己朝代的特殊风格和规定,比如唐朝,公主们颇有胡人风范,放荡不羁,某公主丈夫死后的德行,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可即便如此,皇室也不惩罚于她。但是到了梁朝,这种胡人之风顿减。 在梁朝,把功臣的孩子带进宫里抚养,并不是稀奇事,历史上出现过十多个之多,这么做的目的,是表示圣恩,尤其针对那些没有门阀背景的将军,更是如此。 可是唐渊名义上是唐氏门阀的人,这样做合适吗? 恰巧,唐琪也是唐氏门阀的人,大梁朝开国二百年,姓唐的皇妃不少,但是姓唐皇后却仅此一个。 而且唐琪本不姓唐,她原名祁琪,是神策大将祁东阳的女儿,从小儿生活在军队里,跟唐家七公子唐潇关系密切。如今唐潇成了陪都之主,长安公,控制整个梁朝西部,大权在握,听召不听宣,几乎与皇权平起平坐。 唐渊竟然病了七天,才见好转,这七天里,都是丫鬟小环陪着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唐渊已经感受到了小环的爱意,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合适,一看到小环就想起巧儿夫人死得蹊跷,让他觉得心里难受,道:“小环,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些日子,我让钱氏夫人说媒,给你找个好婆家吧。” “什么?将军要赶我走?” “这叫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必须走的路。”唐渊态度坚决:“不必在我面前哭丧着脸,这件事我替你做主了。” 小环突然哭道:“夫人在时,我是她的心腹,夫人刚走,您就不念旧情,要把夫人的旧人撵走吗?” “你本是林家的丫鬟,又不是陪着巧儿一起长大的姐妹,我给你选一条路,本是好心,你为何如此?”唐渊道:“不是我绝情,而是我觉得没有夫人,对我并不是坏事。我整日在军中打仗,不知何时就命丧九泉。离别之苦,相思之苦,让人痛彻心扉。她死我痛,我死她痛,我带兵出去打仗,她无时无刻不为我担心。我的夫人都是命苦的夫人,我还不如不结婚,倒也省得让人命苦。” 说了这些话,小环又说了一大堆,越说越露骨,唐渊却是不听,自己这次回家奔丧,只有半个月的假期,路上耽误几天,回家又病了七天,没剩下几天时间了。 他着急把小环嫁出去,结果小环却上吊自杀。。 可她却没死。 这妮子心眼多着呢,她才舍不得真死。 第0282章 分钥匙 小环寻死觅活,唐渊无奈,可同时他更坚定了信心,绝不能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唐渊一直觉得,小环心机太深,内心阴暗,他甚至怀疑林巧儿是被她害死的。以前唐渊就对巧儿说,你别以为自己是下毒的高手,就成天不在乎了。可林巧儿却说,小环是她心腹,不会有事。 唐渊没有证据说小环是害死林巧儿的凶手,所以他对巧儿只是怀疑。 但是,哪怕是委屈了她,也必须让她走。 让钱氏给她找个婆家,也不会是穷人家,你去当个二房,也是你的造化了。 没想到钱氏夫人办事效率如此之高,当她听说唐渊要把小环嫁出去的时候,简直是欢天喜地,把屋里的下人们召集到一起,到处出去说媒,当天下午,就把原来孟家的一个远亲给招来了。 这位孟家远亲原来还是个县令,后来因为门阀之乱,剥夺官位,赋闲在家,他是想通过钱氏夫人结交唐氏门阀,正愁没有门路。 钱氏来找唐渊,唐渊对钱氏道:“我给棣州府尹写一封信,让府尹大人给他安排事做,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离开洛阳。” 此时那孟家的小子已经落魄得快揭不开锅了,听说还能当官,乐得屁颠屁颠,带着信就走,临走还带着一个新媳妇。 这个人叫孟缇。 “孟缇多大年纪?” 这件事办得太快,唐渊甚至有些发蒙,事后才问钱氏。 “不大,才二十九,家里只有两个媳妇,战乱的时候还跑了一个。另外一个也不是正室夫人,以前是一个平康坊的馆子,小环去了之后,还能当正房,一点儿也不亏她。一个丫鬟人家,能当上县令夫人,这也是一种造化了。”钱氏笑嘻嘻地说。 唐渊皱眉道:“他去棣州,也未必能当上县令,不过我想李近贤会有办法安置他的,毕竟现在棣州很富。” “哎呦唐将军,您怎么还愁眉不展的呢。现在你可是梁朝的红人儿,你的事迹,已经别说里,大小酒馆里都在说你呢,你可是正儿八经的门阀重臣,你给李近贤写信,这可不是给他添麻烦,而是把他拉进唐氏门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钱氏笑得越来越开心。 “……”唐渊你一愣:“有这么严重?” “那可不。”钱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现在我住在你家里,出门都有面子,可不像以前那般受人白眼。就连钱家那帮白眼狼媳妇,现在看到我都叫得亲热了。上次我回娘家看父亲,你看看一个个的,争抢着献殷勤,我都觉得恶心。好像又找到了以前在孟家当大夫人的感觉,那时候,哼,这群贱人见到我,比见到太后还老实。” 唐渊无语。 现在的唐渊,还没能完全融入到上流社会中去,而像他这样的泥腿子出身,想完全融入上流社会,最重要的标志竟然是夫人打入上流社会,像卢氏那样,在洛阳城的太太团里混成一片。 成天东家长西家短地的说三道四,可以前,林巧儿十分讨厌那样做,除非一些唐氏门阀的女眷来上门,否则她都不开门。 但钱氏不同,这位夫人几年前那可是洛阳城里的风云人物。 如果孟宗没倒台,还真不是吹牛,那帮钱氏家的媳妇看到她,真的跟看到太后一样敬重。 可是孟家倒台的时候,却让钱氏感觉到真正的世态炎凉,那个时候寄居在唐渊家里,好似小家碧玉一般,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得罪了林巧儿夫人。 可现在林巧儿没了,她突然找到自己应该挺起内宅的责任感。可是她要想挑大梁,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有那个该死的扈大贵。 虽然扈大贵被人给阉了,可这事儿竟然没声张开来,连唐渊都不知道。 这老小子一开始想报仇来着,可是没少花钱联络杀手集团,他却怎么也查不到高级杀手萧仙魅的头上,找不到萧仙魅,自然不知道这事儿的幕后主使是谁,而他也没把这丢人事告诉扈兰花。 这个扈大贵,蔫了一阵之后,又找到了新的生活希望,成天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不过唐渊家里家外的事,他可是没少参与。 七进七出的大院落,现在住着一百号人,大夫人去世以后,家里一直都是丫鬟小环掌管钥匙,可现在应该把钥匙交给谁呢? 唐渊手里掐着钥匙,突然找到“这不是我家”的感觉,巧儿驾鹤西游,孩子被送到了皇宫,这个家里也没有我的亲人了呀。 “唐渊大哥,要不你把钥匙交给我和小米吧,我们两个共同掌管,有事我们商量着来。”孟桃已经十二岁了,这可是真正高门大户家的女儿,从小儿在大户人家长大,对于掌管钥匙的事可算是了解甚多,而且她背后还有钱氏夫人,那可是孟家的大夫人,手底下好几个老管家,都是人才,如果把钥匙交给孟桃,倒是能把这个家管理得不错。 而且小姑娘很有心,她一开始就拉着农村姑娘唐小米一起做事,并没打算独揽大权,她早就看出,唐渊对小米有亲兄妹的情谊。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唐渊一笑,把手中的钥匙拆分。 以前他还不知道,原来家里竟然有这么多钥匙,他没仔细数,只是手里七串钥匙。 突然觉得不好分,想分成八串,可又担心胡乱分,打乱了秩序,于是他让孟桃和小米把各自的娘喊来,跟她们商量如何分配钥匙的事。 一听这话,钱氏夫人眼睛就是一亮。 可这时扈大贵紧赶慢赶跑了来,说把钥匙放在他手里,肯定没问题。 钱氏夫人眼神顿时变得昏暗。 唐渊虽然很少管家里的事,可他是将军材料,通过几个眼神,明察秋毫,竟然感觉到这个家里还有派别之分,而且他可不知道扈大贵让人给阉了,觉得把钥匙给他,让他全家乱跑,不太合适。 于是他最终决定,把粮仓钥匙交给唐小米,把金钱仓库的钥匙交给孟桃,家中工具杂货钥匙,前三进院子的钥匙交给扈大贵,后三进院子的杂货钥匙交给钱氏。。 中房屋钥匙交给唐母,而唐母成为家中总管事,遇大事,唐母可以召集家人开会决定。 唐母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婆娘,哪里敢接此重任,于是推脱,她说:钱氏夫人当过孟家族长大夫人,见多识广,让她总管全家肯定没错。 第0283章 幻觉 长安准备回长安,临走却突然接到皇帝口谕,让他进宫,唐渊问太监什么事,太监只说叙旧。 跟皇帝叙旧? 这个理由听起来简直是有些荒唐,唐渊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今天再不走,那可就耽误时间了,想到这里,突然笑了,所谓的时间,不也是皇帝陛下的时间么,他挽留我多待几天,我走完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虽然皇帝陛下的权力受到太后的挤压,但那只是在最高层次上的限制,比如军权和皇后妃子的废立大事,以及太子的废立大事,此时的曹太后甚至有底气废掉皇上,因为她已经有孙子了。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实际上她还不至于那样去做。毕竟皇帝一直都有仁君之名。 “皇帝陛下找臣下何事?” “不是我要找你,而是皇后要找你,只是她无法对你直接下懿旨进宫,让我出面才方便些。”皇帝赵策留起了胡须,但还很短,他看起来有些情绪不高。 唐渊见皇后,是隔着一道帘幕的,这道帘幕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简直是一块黑布,根本是什么也看不到,如果唐琪感冒发烧嗓子坏了,唐渊甚至无法判断里面坐着的到底是不是唐琪。 而且此时唐渊还多加着小心呢,谁知道帘幕后面,会不会还坐着太后! 这后殿,说是皇宫,其实距离天后和皇后的寝宫还有一段距离,也要走上最少一刻钟才能赶来这里,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太后娘娘来这里,也都是兴师动众,宫里的消息传播得特别快。 但这些消息是穿不进唐渊耳朵里的,他可不是孟丹青或者西门真森或者唐振,这三个老家伙在皇宫里都布置了线人,他们得到消息的速度一点儿不比宫里的人慢。 “唐渊,听说你夫人病故,你回家之后思念过甚,也病了一场?”唐琪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谈不上费心。”唐琪声音清晰,口气也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不像是关怀的口气,继续道:“这次帮助曹无敌和契苾何力驱逐突厥狼王,你表现不俗,超额完成了预定目标,对此,你作何感想?” 唐渊就知道突然让他进宫准没好事。 这不,直接问到病根上了,你小子一把大火,把太后娘娘的吩咐给烧没了,然后你小子装聋作哑,以为这事儿就瞒过去了? 可是现在问他问题的并不是太后,而是皇后,那么唐渊应该如何回答呢? 欺瞒皇后? 唐琪可是战将出身,绝不是好骗的,而且她的堂兄祁承就在部队里担任要职,她要想得到确切消息,甚至可以不问唐渊。所以,唐渊必须如实回答。 但是,如果此时太后也在帘幕后面,那可如何是好? 另外,皇帝陛下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跟太后彻底决裂,还是已经死心塌地跟着太后混下去呢? 这些问题无法确定下来,唐渊感觉自己举步维艰,这甚至比打仗还让他苦恼。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回禀皇后娘娘,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谎报军情。” “不必惊慌,详细讲来。” “臣北上大漠,突遭东胡王偷袭,而臣不敢与东胡王交战,退兵几十里,结果害得曹无敌和契苾何力两个部落损失惨重,臣当时很着急啊,如果继续跑下去,曹无敌和契苾何力被东胡人消灭,那么以后西域各个部落都不会再信任大梁,极有可能揭竿而起,威胁交河城,想到这里,臣心急如焚,结果这时炊事火炉突然坍塌,引燃草原,本来臣有机会灭火,可臣却没那样做,因为当时的风是朝东刮的,臣想,这岂不是可以逼退东胡人?可结果,漠北的风飘忽不定,忽而向东,忽而向西,烧了好大一片草原,结果连突厥人一起给烧了,这是臣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理由听起来好似天衣无缝。”唐琪这句话十分令人玩味。 唐渊额头见汗,其实他并不怕唐琪,他怕的是唐琪身边还坐着太后,他是在为唐琪为难。 如果太后真的在身边,那么唐琪的处境十分尴尬,便要询问唐渊,还害怕唐渊乱说话,连累自己,甚至连累皇帝和唐氏门阀。 凭借唐振的实力,他倒是不怕太后,可问题是,太后经常跟唐振掰手腕,军事上的事尤其是砝码,如果唐渊这件事办得不妥,会让唐振在谈判中很是被动。 这么多关系在里面,唐渊随便撒一句谎,都是一个弥天大谎,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可是唐琪这句话说完之后,自己是不能不说话的,他想了想,道:“还请皇后娘娘向太后娘娘如实转达,如若太后娘娘不信,那就剥夺唐渊军职,也无怨无悔。” “你这是在耍脾气吗?嗯?唐将军?”唐琪突然冷语道:“你连续建功,现在在大梁朝的军队里声望与日俱增,街头巷尾都开始为你写书立传,这时候突然请辞,皇室如若答应了,舆论会如何说?说我皇室无容人之量,担心你唐渊功高盖主而造反吗?别忘了,到现在为止,你也不过是云麾将军头衔引领一个师而已。区区一个师,还是威胁不到皇权的。” “臣知错。” “以后这样的话尽量少说。”唐琪轻咳一声,她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孩子:“你儿子唐小鱼,甚是乖巧,深得皇帝陛下和我的喜爱,暂且留在皇宫里,我们会代替你抚养一段时间,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这是犬子的荣幸,也是臣的荣幸。” 凭借唐渊对唐琪的了解,现在他越发觉得太后就在这帘幕后面,即便唐渊看惯了战场上的生死,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的紧张,替自己,也替唐琪捏着一把汗。 随后皇帝与他闲聊了几句,听皇帝说话的口气都是蔫巴巴的,很是敷衍。。 无意间,还向帘幕后瞥了一眼。 唐渊公事公办地回答了一些问题,然后离开后殿,连家也没回,就直奔长安去了。 第0284章 丹州府尹程大仁 回到长安,陈豹、唐虎、纳兰信等人来向唐渊慰问。 就在这时,突然接到唐潇命令,要求唐渊去长安公府坐坐,特意告诉唐渊,不必多心,什么也不用带,自己一个人来就好,而且是越快越好。 看来七公子很是着急,那还费什么话,穿着官服就跑来唐潇家中,唐潇一把拉住唐渊,扭头就走。 “哎?大帅,什么着急事?” “你是不是没媳妇了?” “是啊……” “我给你安排一个,怎么样?” “……”唐渊苦着脸道:“亡妻尸骨未寒,恐怕……不太合适吧?再说我打心眼儿里也不想……,”都是男人,说这话有些太假,唐渊改口道:“最起码不是现在。我想等和平以后,再安安稳稳娶一个。” “你放心,这个媳妇不会让你投入太过感情。”唐潇道:“只是名义上的媳妇,实际上…,算了,我直接跟你捞干的话说,是钱香橼,我想把她接到长安来,否则这妮子太能作,联合长乐公主在洛阳造我的谣,还时常往公爵府送信,我实在受不了她。” 唐渊看了看唐潇,觉得这小子好像隐瞒了什么,于是反问道:“大帅,钱姑娘现在别不是正在你府里吧?” 唐潇一愣:“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在你府里?”唐渊十分惊讶,要知道国公府里还分两个府,一个是大帅府,一个是驸马府,这可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唐潇办事可真够绝的,把情人藏在公主的眼皮子底下? 看唐渊一脸惊讶表情,唐潇压低声音道:“看来你小子是蒙的,那我就放心了。钱香橼并不在我府里,但她却在长安。我实在是惹不起她,所以把她介绍给你。但我不是让你们真结婚,只是挂一个名,你明白吗?到时候,我让一个丫鬟跟你拜堂成亲,然后她们互换身份,从此就是你唐渊的夫人了,其实她生活在我给她准备的别院里。” 唐渊脸色一紧:“大帅,你这不是闹着玩的吗?如果你想这样做,你也没必要找我啊?神策军将军多得是。” “可是他们都妻妾成群了,虽然也有媳妇少的,可是钱香橼看不上,她点名要跟你成婚。”唐潇冷着脸道,“我找你办这点小事,你还跟我推脱?” “……”唐渊无语,想了想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呢?虽然你我知道这是假结婚,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你这样做,在别人看来,岂不是公然给我戴绿帽子?” 唐潇一愣,恍然道:“奶奶的,我又被这妮子摆了一刀,原来她在这等我呢!可不是嘛,如果这事儿传出去,岂不是坑我?”想了想,唐潇一笑道:“我看这招好破,咱们就跟她来个将计就计!” “打算怎么做?” “我让她直接嫁给你算了,到时候我才不理她。” “我也不理她。”唐渊翻白眼。 “哎?你小子可别得寸进尺啊,钱香橼无论是长相还是出身,都配得上你。” “她年纪比我大!” “你小子还真跟我来劲是不是?” 七公子从小没几个玩伴,也没人对抗他,少有像唐渊这样拐着弯跟他作对的,他的敌人要么是敌军的大帅,要么就是钱香橼,这个钱香橼简直是一个心魔,困扰着他的生活。 唐潇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是一个天才,可是在处理个人感情的时候,唐渊觉得他是一个……蠢材。 七公子有些乱了方寸,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看得出来,现在七公子很后悔,后悔落入了钱香橼的圈套,而这更表明,钱香橼不答应唐潇的这个建议。 冷静下来想一想,唐渊对唐潇说:“我说七叔儿,你就别跟钱香橼耗下去了,你不如去找长安公主说一说,干脆就把钱香橼收入府中当个妾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唐潇无奈地道:“《大梁律》,驸马不许纳妾,除非公主无子,或者犯了七出之罪,可是长安公主那可是规规矩矩的一个女人,而且心机不比钱香橼少。我敢保证,如果我跟她提起这个事,她甚至会找人把钱香橼杀了灭口。” 折腾了老半天,这事儿后来泡汤了。唐渊一头冷汗跑回住所。这冷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件事太稀奇。闻所未闻。 “哎,那个钱香橼到底长什么样?”唐虎好奇问道:“小凤啊,咱能不能商量商量,让我娶她得了呗?” “你愿意当活王八啊?”唐渊一怔。 唐虎挥舞着大巴掌揉了揉脑门,“一些虚名而已,我不在乎,只要那钱姑娘长得好,让我当什么都行。” “你确定?”唐渊脸一紧,揉了揉拳头。 “当然!”唐虎没察觉到唐渊的拳头已经砸了过来,一下子没躲利索,被重重地敲在脑袋上。 九月虽然无战事,但是军队却很忙,因为要四处派兵,检查各处的安全情况,因为马上就要收割粮食了,不能让敌军或者土匪作乱。 这一日,长安东北方向丹州传来消息,当地闹起了马匪,希望长安公派兵围剿,这已经是丹州府尹第三次上书请兵了。 这种破事是传不到唐潇那里的,被典梼扣押在了手里,每次接到请兵文书,典梼都暗示丹州府尹,要对他意思意思。 可是丹州府尹是个清官,而且脾气很倔,这次上书如果还得不到回应,他决定直接通过关内道御史言官,直接送到皇帝那里去。到时候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这时典梼有些害怕了,找来陪都卫戍总参将唐渊,商量对策。 “几个马匪而已,至于让你这么闹心吗?”唐渊看了看文书。 典梼道:“兄弟,你这次去,剿灭马匪是小,帮我做人情是真。你带兵去,爱带多少带多少,军费我给你报销,只是这个程府尹,你要帮我说两句好话。这小子现在跟我杠上了,要找管内御史,到皇帝面前参我一本。幸亏我与管内御史关系还算不错,他已经点了我一下了。”。 “哦…”唐渊揉了揉额头,突然坏笑道:“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得明明白白。” 典梼一怔,眨巴眨巴眼睛道:“那你笑什么?看起来不怀好意的?” 第0285章 选择 唐渊带着有“小马超”之称的马奔来丹州剿匪,带兵不多,才一千人。 马奔本是马匪出身,从小儿在马匪窝子里长大,对马匪的习性简直是了如指掌,让他去剿匪,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把一千人交给他,让冯晨监督他别惹乱子,其它的唐渊一概不管,直接来到丹州城,来见丹州府尹程大仁。 离行前唐渊曾问过典梼,那个府尹叫什么名,典梼说:程大仁。 唐渊道:我问叫什么名,没问姓什么! 典梼说:他姓程,名大仁。 “靠!这名字不当官的时候很占便宜啊。”唐渊丢下一句话就走了,见到程大仁的时候,唐渊心情不是很好。 因为程大仁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清官,家里简直是太穷了些。 好歹是一州之府尹,至于穷成这副德行吗? 跟程大仁一聊天发现,这小子是一个倔驴的脾气,办事向来一本正经,必须严格按照《大梁律》来,但凡有一点不合规矩的事,在他这里都是不容通过的。 这一丝不苟的性格,让唐渊突然觉得,皇帝陛下一定很是喜欢。 于是他对程大仁道:“程府尹今年多大年纪?” “三十九岁。”程大仁道。 “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唐渊道:“我把你建议给皇帝陛下,你觉得如何?” “什么?”程大仁苦笑道:“皇帝陛下早就知道我,就不劳烦唐将军再介绍了。” “不然。”唐渊道:“据我了解,你虽然早早中举并且考中进士,可是先帝对你好像不太重视,而当今皇帝赵策,正在寻找良才,可惜,皇帝不可能走下来,挨个看他的臣子都是什么性格,只能等这人推荐,而像你这样的倔驴性格,是很难被人介绍给皇帝陛下的。” “那你为什么愿意介绍我呢?”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很不靠谱的朋友,其实我很讨厌他的行为,因为他贪污受贿,克扣军饷,曾经还扣到我的头上,那次我们差点翻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这次听说你要告御状,他害怕了,本打算派人剿匪的同时,反诬你与马匪勾结。被京陪都卫戍军副将咬一口,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 “我程大仁光明磊落!我怕他什么!”程大仁一摔茶杯咬牙切齿地跳起来,指着唐渊道:“那你作何打算?要跟他沆瀣一气,诬告于我吗?” “程大人,还希望你冷静冷静。”唐渊端起茶杯喝茶,不说话了。 程大仁坐了下来,冷静一会儿,突然笑了:“你们是官官相护,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你们是想以介绍我给皇帝为托词,让我不状告他,这般伎俩,在我这里行不通。” “你不怕我整你?” “不怕!你尽管来整!” “很好。”唐渊站起身道:“算你有骨气,可三日后,我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样,难不成,你还敢让你的兵把我抓起来?”程大仁挥舞大袖。 “真的有可能,不过我保证,抓你的理由,让你心服口服!”唐渊扭头往外走。 “你白日做梦!”程大仁咆哮喊道。 唐渊走后,程大仁的夫人满脸冰霜地走了过来,愤愤道:“梦庭,你何必跟当兵的也如此固执呢?如果人家想整你,岂不是随便给你安插罪名?待他逮住马匪,逼迫马匪反咬你一口,你可如何是好?” “哼!”程大仁道:“我堂堂五品命官,想杀我是要通过皇帝朱批的,审问我的人,最起码是三品大员,我就不信,朝廷里三品官也是酒囊饭袋。如果判得不合理,我会继续上告,直到高到皇帝面前为止。” 一开始说好的三日,结果马奔剿匪用了七日,还累得不轻。 这伙马匪与河西的马匪不同,很是狡猾,而且狡兔三窟。唐渊并没斥责马奔什么,只是见到马匪头目之后,让头目诬陷丹州府尹程大仁,只要你肯帮忙,我就饶你不死。 马匪头目薛义一口答应,并且还找到了许多“证据”,铁证如山,程大仁死定了。 当“认证”“物证”摆在程大仁面前的时候,程府尹彻底傻了眼,马匪头目薛义一口咬定,程大仁表面装作清官,其实我们是他的仓库。他纵容我们多年,才壮大到今日,我们之间有契约,等他卸任那天,我会把钱分给他一半,到时候我也就金盆洗手了。 如果这件公案告上去,程大仁的案子根本用不着送到皇帝面,长安公唐潇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简直是太恶劣!”唐渊暴怒喊道:“程府尹,你可知罪?如若你现在认罪伏法,我倒是可以在大帅面前给你求求情。” “认罪个屁!我程梦庭宁死不跟你们同流合污!我要告御状,我要见皇上!” “真是一头倔驴。” 唐渊评价一声,把程大仁软禁在府里,然后书信皇帝赵策,把情况说明。 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写得清清楚楚,七日后皇帝诏书下来了,要求御审丹州府尹程大仁的案子。 皇帝赵策也挺会玩,他借着唐渊的谎话继续骗那府尹,而此时马匪薛义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甚至还做起了当官的美梦。 至德七年十月,皇帝册封程大仁为京兆尹,代替昏庸无能的皇叔赵籍。 同时下令斥责唐潇治军不严,命令他审查典梼贪污案,从此典梼与唐渊反目,因为唐渊根本就没隐瞒这件事,还对典梼说:“如今我告你一状,其实是在保护你,如若换做别人,会枉死里告你,到时候你更麻烦。” 典梼不领情,去找唐潇求情,可惜不久后,还是被唐潇革去军职,只是凭借他的唐氏门阀家将身份,和大将典刑的面子,唐潇没杀他,至于以后是否启用,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唐渊也没落好,唐潇责备唐潇,自己家的事,为什么不能在自己家说,还要跑到皇帝那里扯?你给皇帝陛下介绍一个良臣,我们唐家得到什么好处了? 这件事办得唐渊里外不是人,可不久后唐渊接到唐琪密信,说他办得好,皇帝要想站起来,身边必须有几个坚定之臣。 第0286章 纳兰对话 通过这件事,唐渊终于选择了站队。 他有一种感觉,如果唐振去世以后,唐氏门阀可能出现一次分裂,这次分裂,会彻底瓦解唐氏门阀。 从唐潇安排钱香橼这件事,唐渊确定这位七公子并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虽然他二十岁担任征桑腊先锋,三十岁当征荆州大帅,三十一岁当征汉中大帅,但这三个军旅经历并不足以表明他是大器之人。 而且两次当大帅的经历,都体现出他的急功近利和无能,打荆州的时候,真正掌控大局的是大柱国闵悦,一开始闵悦并没发力,只是暗中观察唐潇的表现,可是唐潇表现得很崩溃,所以闵悦才软夺军权,当闵悦获得军权之后,形势立刻扭转,张之魁引兵投降,大柱国功不可没。 攻打汉中的时候,唐潇再次担任大帅,一开始他命令林崇阳猛攻凤阳城,损失两万人拿不下来,他也不考虑转换战术,而是让张潘接替林崇阳继续打凤阳,结果把战争推向狭路僵持,双方打起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消耗战。 这也是导致后来新兵总督马不方提出烧毁汉中粮田的导火索之一,随后曹圣立刻附议,紧接着张之魁附议,张云龙虽然没有表态,可他去默许了。唐潇成了被架空的大帅,后期实际掌权者其实是曹圣。 在普通人眼里,两帅一先锋这样的经历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唐渊认为,七公子想跟曹太后斗,还差了一大截。 另外唐氏五公子唐溯,其实是一个支持皇帝人,他并没有像他父亲唐振想象的那样,成为一个和皇权制衡的第二皇帝,根据两个儿子的表现,唐振已经做出了妥协,他只想着让唐潇把持兵权,这样就可以保证唐溯在朝中的八千岁地位,希望双子星互相扶持,让唐氏门阀永远占据大梁朝的半壁江山。而不想着把朝廷推翻,唐家来做皇帝。 唐振的退而求其次,已经表明他对两个儿子的失望。 在这个时候,如果唐渊还抱着唐氏门阀的大腿,那就不太明智了,还不如向皇后靠拢,这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在离开洛阳之前,唐琪就让扈兰花跟他说过,不久后会调他回京城,当时唐渊虽然没搞懂唐琪的目的,可是要想把唐渊调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他在长安搞到了典梼,得罪了唐潇,或许这就是一次离开长安的契机,既然已经得到了唐琪密信,就说明皇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下一步应该就是带兵回洛阳,等候新的安排。 “咱们现在明显脱离唐家,向皇后靠拢,这恐怕有些冒险吧?”纳兰信皱眉道:“皇后娘娘还没跟唐氏门阀撕破脸皮,也就是说,她跟皇帝还不一定是一条心,而咱们先撕破脸皮,这样做太冒险了些。” 唐渊道:“胆小不得将军做,如果什么事儿都让大家看明白了,我们再去做,你觉得还有意思吗?你不必担心,我已经看穿了唐琪的心思。” “她能有什么心思?”纳兰信道:“她还是唐振送去的义女呢。” “他爹祁东阳,早就投靠太后了。”唐渊道:“唐振是否知道这件事,我猜他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把唐琪送进去?因为他拦不住,太后已经点名让唐琪进宫,这时候唐振索性认祁琪当义女,这样一来,将来唐琪掌权的话,对唐家也不至于太绝情。” “你这个推断我觉得不合理。”纳兰信道:“太后才多大年纪,她怎么能考虑让唐琪接替她呢?” “太后是女人,而且她不想走武则天那条路。”唐渊道:“如果她想的话,现在即使推翻赵策的绝佳时机。曹太后这个女人,其实是一个可爱的女人,殚精竭虑为赵氏考虑,从来不为私欲。” “可是她还是把舅舅和叔叔拉了进来。”纳兰信苦笑。 “除了闵悦和曹圣,她还能信任谁呢?皇家赵氏那帮饭桶?除了赵光达之外,还哪有一个靠谱的人了?即便是赵光达,其实也是赶鸭子上架,只不过他个人魅力不俗,在军中威望很高,可他毕竟不是一个能带兵打仗的人。”唐渊道:“赵光礼,赵光旭,这两个人连他哥的一半都不如,其实就是两个纨绔子弟。不过他们对太后的忠心倒是不必怀疑。其实皇室还有几个能重用的,可是太后又不放心,所以她只能重用外戚。” 纳兰信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深入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坚定地干下去。如果继续讨论,讨论到明天也不会有一个确定到底结果来,因为没人能预测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而且我也觉得,在这个时候向皇帝靠拢,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曹太后没有废皇帝自信,那么我们的靠拢,算是正确的选择,但是现在还不能大意,最起码不能让太后觉得,我们是完全支持皇帝,甚至可以威胁到太后安全的人。”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我们还是去莫州吧。”唐渊道:“萧寒是太后挖过来的人,也是他信任的人。” “为什么不是接替曹定国成为镇江大将呢?我可是听说,曹定国这个人每年都上表请辞,这真的有些奇怪。”纳兰信道。 “现在太后身边有一个女人,大家都叫她卢氏,卢氏是岑参的夫人,据说她在太后面前很得宠,即便是曹定国辞官,那个为师恐怕也是岑参的。”唐渊道。 “你觉得岑参那个人靠谱吗?” “有勇无谋,自私自利。”唐渊道:“太后宁愿用这样的人,也不想用一个有统治力的人。” “我看太后未必同意你去莫州。”纳兰信道。 “是的,我也考虑过。”唐渊有些苦恼:“如果莫州去不成,我想我只能去荆州了。”。 “荆州有什么不好?”纳兰信笑了:“其实我早就想去荆州看一看,据说那里很不错。” “呵呵,去了荆州,将来肯定躲不过与蜀汉、南晋的战争。” 第0287章 龙凤斗 一万人的队伍几乎是穿着单衣出发的,因为唐潇撤走了唐渊所有的装备,对此唐渊一句话也没说,他觉得该还给神策军的通过这次行动就完全还清了。 其实,唐渊最早接手这支部队的时候,是唐琪的新兵师班底,如今的这些装备,绝大部分都是唐渊带着队伍抢到的,其中有一些确实是花了唐渊许多心血,比如几十架高强蹶张弩,一百架投石车组装架,大量的私藏松油,五千多匹战马,最后只给唐渊留下不到二十匹马,这其中自然包括曹无敌送给唐渊的闪电白龙驹。 如果这匹马也被唐潇要去了,那以后就别见面了。 高层次的争斗,多是心理上的较量,表面上无论如何也要过得去。 一路往东走,看到了一些唐氏门阀之人的白眼,唐渊只是当作没看到,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与神策军的一切,都变成了过眼云烟,不复存在了。 部队走得很慢,带的粮食也很少,陪都卫戍军督梁官甄霸道送了唐渊一程,路上他语重心长地说:“当年我们被困街亭,桑腊王和新外王十五万大军困住了我们,我们几个老家伙与典刑一起冲出城去。 五公子说,一日之内,老帅唐振一定会派人过来的,我们一边打一边等,最后果然等来了支援部队,而那个人就是你。 你的一万人真的很能打,虽然你并没带着队伍去救我,但你救了王操天和典刑,当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敌军也就开始撤军了。而我也是间接被你救了出来。所以在心里,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也很重视这份神策军的感情。 这次听说你要离开,我于心不忍,我本想拉着王操天一起来劝劝你,可是老王头脾气太倔,他说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你可要知道,就在三天前我们老哥几个的宴会上,王操天还好一阵夸你,说你是大梁朝百年一遇的奇才。当时就有人说,你有可能脱离神策军,脱离唐氏,王操天对天发誓,说你肯定不能,而且你天生姓唐,为什么要给姓赵的卖命呢?” 听了甄霸道这番话,唐渊难掩心中愧疚,叹了口气道:“我也想从一而终,可是情况并不允许。而且我这次离开,我并非我的本意。具体为什么,如果甄将军能想得通,那便好,如果想不通,我也不能随便告诉你的。” 甄霸道点了点头道:“我们老哥几个戎马半生,军政两界见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了,你这次走所有人都感觉诧异,当时我就料定其中必有缘由。既然你不肯说,我当然也不必逼着你说,我只是一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渊一笑道:“老将军还是别猜了吧,猜对了我不会承认,猜错了我也不会说是错的。否则这与直接告诉老将军也没什么区别了。从今往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唐渊这步棋走得未必就是对的,所以我的下场也未必是好的,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走下去。” 甄霸道苦笑道:“人各有志,不再多言。就送你到这里了,一路保重。” “甄将军再会!”唐渊纵马扬鞭,绝尘而去。 不一日,队伍来到赵光礼保守的潼关,此时赵光礼早就接到了太后密令,所以也没必要查看唐渊部队的兵符等潼关文牒,便直接打开城门,让唐渊路过。 赵光礼狂傲,并没露面,一名副官公事公办的样子清点人数,然后就让唐渊他们走了,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 现在唐渊的部队算是一棵无根草,爹不亲娘不爱,里外不是人。 神策军那边已经是半仇敌,玄甲军这边也是外人,唐渊只希望唐琪尽快下命令,他好离开这是非之地,无论是去莫州还是去荆州,都比留在这里强。 可是直到他把队伍驻扎在洛阳城南三十里,也没接到宫中传来的讯息,唐渊派冯飞马进城,询问兵部,兵部根本无权管辖这支部队,于是敷衍了事,只说问问兵部尚书,可实际上根本就没去问。 冯飞马回来之后,唐渊写信催促兵部快送粮食来,部队已经开始饿肚子了,冯飞马再次跑进城去,结果还是没人回应。这次唐渊火了,不顾及发军令,亲自进城来见皇帝陛下。 皇帝见唐渊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他也是十分为难,叹了口气说:“太后娘娘就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看他敢不敢无宣进城,他果然还是进来了。这可不是个好事啊。” 赵策苦涩地笑了笑,一挥手道:“算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让他去后殿等着吧,另外告诉兵部,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发放军粮。” 唐琪闻讯走了过来,抬眼看了看皇帝,如今的至德皇帝,看起来却不像几年前那般踌躇满志了,“陛下这时要去见唐渊吗?” “我不见,难道还让太后见吗?”赵策轻哼一声道:“我就说你是操之过急,现在把唐渊调进来,有什么用?他还该带着一群流民攻城不成?” “怎么,他的部队被缴械了?”唐琪惊讶道。 “你的七哥干的好事,那可是一点也没给留情面啊。”皇帝挖苦的口气说:“现在,徒增烦恼,将来如何安置这一万人,又是个难题,我看皇娘是不会让他们待在洛阳的,与其让皇娘骂一顿,还不如早做决策,给唐渊发些军粮,让他赶快离开吧。” 唐琪沉思不语。。 皇帝猛然想起什么,又道:“还有,你这样做,是不是已经宣布跟丞相唐振撕破脸皮了?你作为国母,竟然干出违背义父意愿的事,全天下会如何看待你,我想你应该有数。不是我不保你,只是我在太后面前,说话也没什么大用,如果她要废了你,我也是无能为力。到时候,你只能好自为之了。” 闻言,唐琪眉头紧锁,面带怒意:“陛下这番话说得也太过绝情了些,我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调唐渊回京,难道你心里没数吗?唐渊的部队,一直都是最能打的部队,他回来,是在为你撑腰,而不是为了满足我的需求。我现在只是一个娘娘,走不出这皇宫,我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些了。难道你还指望我,以义女的身份去求唐振帮你吗?” 第0288章 怄气 “哼!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难道你不怕死吗?你作为我的皇后,你竟然有事瞒着我,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祁东阳早就被皇娘买通了,而你是他们谈判的砝码,也就是说,你嫁给我,根本就不会对唐振起到任何牵制作用。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也不会要你个□货!” “皇帝,此话怎讲?” “你自己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怎样了?还请陛下说个清楚!” “新婚夜,你不*红,这事儿我帮你瞒着,为此我心中吃过多少苦,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赵策双瞳冒火,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终于爆发出来,抓起身旁的金镶玉磁盘,重重摔到地上,指着唐琪大骂道:“早先我就听说,你在军中不洁,先有唐擎跑到宫门叫嚷,为了你他可是要死要活的,后来又听说了你和唐渊的事,这两件事加在一起,你让我这个当皇帝的脸,往哪搁?!我他吗算什么皇帝?!我是天下第一大王八!我还有脸教化万民,我还要做什么他吗的仁君!我连唐睿宗都不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记得四年前那个十六岁的皇帝是多么意气风发,那时候他与长安公主赵雅说,要统一神州大地,可现在他却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怒骂皇后。 唐琪为什么不*红,唐琪自己也说不清楚,在嫁给赵策之前,她从来没跟男人亲近过。 这件事唐琪说不清楚,也便不说,坐在那里脸色铁青,手指紧扣。 其实她可以对赵策说出自己的委屈,可她却偏偏不说,因为她突然觉得不值得,太后娘娘与祁东阳的合作,真可谓伏线千里,打唐琪懂事那天开始,她就是身不由己。她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其实她隐藏得很深,无论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说出心里话,她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个字,都会给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唐振是不会允许家族里出现叛徒的。 包括这次召回唐渊,她也是左右权衡,并且请求犁万堂派人保护唐渊的家小。 后来她还是不放心,于是才把唐渊的儿子唐小鱼接进宫中。 她对赵策说,接唐渊的儿子进宫,是为了牵制唐渊,这孩子我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会交给太后抚养,省得太后多心,以为我调回唐渊是为了对付太后。 那时赵策就问,既然如此,那你还为了把唐渊调回呢?他回来,又会被太后撵走,对我有什么好处? 唐琪说:如今八千岁有心帮你,可你又不信任八千岁,而你我手中唯一一直可调遣的部队就只剩下唐渊部队了,不趁着现在给唐渊设立一个独立番号,将来你手底下还有一个可信任的人吗?唐渊手下虽然并不多,可是战将却不少,这支部队随时可以扩充到十万,也不会缺乏当中郎将的人才。我也相信唐渊有指挥十万人的能力。 听了这些话,赵策的脸色越发难看,唐琪搞不懂他为什么这幅脸色,今天听赵策冲她咆哮发泄情绪,才搞明白,原来是皇帝吃醋。 面对唐擎那样的纨绔子弟,皇帝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皇帝以为,唐擎根本就不如他,可面对唐渊的时候,皇帝却觉得,如果让他从一个泥腿子干到今天,根本不可能取得唐渊一样的成就。 夫妻二人吵了一架,良久,赵策的情绪才缓和下来,他叹了口气说:“还是别争了,赶紧安排唐渊离开吧。” 唐擎揉了揉眼角道:“陛下打算把他安排到哪里?” “呵,还能去哪?”赵策道:“太后是不会放心让他去莫州的,萧寒太后都不是特别放心,再把他弄去,太后会睡不着觉的。现在,要么把他送到淮南,要么送到荆州,至于部队番号的事,还是暂时放一放吧。反正他唐渊是个能人,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导致军队哗变吧?” 唐渊在后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皇帝和皇后,后来扈兰花走了过来,眼眶微红。 “你哭了?”唐渊纳闷道。 “休要跟我废话。皇帝口谕,让你带兵去荆州或者淮南,你自己选吧。” “你……”唐渊想说扈兰花两句,干什么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爹还住在我家呢! 可是唐渊已经不是少年的唐渊,这些话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此时更像从扈兰花的情绪里窥视皇帝和皇后的情况。 扈兰花哭,一定不是为了皇帝,那就一定是为了皇后了。 为什么哭? 难道说,皇后与皇帝意见不合,被皇帝给骂了? 应该不至于吧?此时兵部掌握在皇帝手里,调自己回京也是皇帝的诏令。 “我去荆州。”唐渊不再想了,直接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去荆州,而不是淮南?” “这是皇帝让你问的?” “别废话,回答问题。” “切。”唐渊愤愤道:“我听说荆州的美女多啊,所以,我决定去荆州找几个媳妇去!我现在可是光棍一条,我这样回答应该很合适吧?” “唐渊,你最好严肃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确定就是这个答案,那我就一个字不差地回给皇帝了。”扈兰花严肃地说。 “去吧。我等着你回复。” “你确定不改了?” “不改了。” 唐渊心中这个气,这算什么事,自己混得里外不是人,大老远跑回来,就是这般对待? “真是着了魔,我还不如留在长安过我的消停日子。”唐渊念叨了一句,抬眼看扈兰花,“你怎么还不走?” “我无法对皇帝陛下开口,转达你刚才的那些话。”扈兰花侧着脸不看唐渊。 “哎呀你甭废话了,你就说,我觉得荆州距离洛阳更近一些。” 唐渊这句话一出口,扈兰花扭头就走了,看她气鼓鼓的步子,好像心中藏着多大怨气似的。。 “女人啊,真是让人搞不懂。”唐渊突然想起了自己相继离世的两位夫人,响起大夫人唐佳磬,心中一阵愧疚,响起二夫人林巧儿,心中也是一阵愧疚。 两位夫人去世的时候,自己都不在身边,这是他除了无缘给父母尽孝之外,此生最大的遗憾。 第0289章 缺钱 据说洛阳城里有一间军管备用仓库,在西门家族攻打洛阳的时候,曾经发挥过重要的作用,可当唐渊带着兵部文书过来取装备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惨状震慑住了。 这里横七竖八放着一些老旧的装备,铁几乎都被拿走了,仅剩下的一些铁器也都是严重生锈的次品,据说还有当时包围洛阳城战死的百姓丢在城头的武器,这些东西给士兵装备上,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唐渊把这里的一大堆破烂收集起来,把铁挑出来,在部队里一阵敲打,做了一千把刀,一千把长矛,然后就没剩下什么了,仔细看了看仓库清单,在兵部回执上写“已签收”。 “小凤啊,你糊涂了吗?”唐虎看着一把薄铁皮般的刀对唐渊道:“咱们实际得到的铁,还不足清单上的一半。你怎么就签字了呢?” 唐渊苦笑道:“您没看到这上面有兵部侍郎曹赟的签字吗?曹赟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谁?” “就是让你打死的那个人的哥哥。” “你是说,这人在报复我?” “当然不是。”唐渊摆了摆手说:“这都是太后的亲侄儿,他贪污军资,我能把他怎么样?告到玄甲军曹圣那里?还是告到皇帝那里?” 虽然装备不多,可还是有些帐篷之类的东西,运输这些东西,需要辎重车,从长安带来的那些辎重车,已经有些损坏严重,唐渊对兵部申请拨款维修,兵部的回复却是“兵部没钱,想修车,自己想办法。” 以前,这些事可以找唐振解决,现在就别去碰那个霉头了,既然兵部说没钱,唐渊找到了工部,申请砍伐树木,工部的回复是,洛阳八关附近的树木有隐蔽作用,不能砍伐,要想要木材,你拿钱,我去外面给你调。 皇帝要求唐渊尽快离开洛阳,其实唐渊比皇帝还着急。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士兵们还穿着单衣呢,其实在长安的时候,军备仓库里有他们去年穿过的棉衣,可这次离开的时候,唐潇把仓库锁上了,命令手下人盯着,别让唐渊拿走一件棉衣。 “听说荆州能比这边暖和一点,另外去了之后,也没有仗打。只要不行军,士兵们挨冻也没事,打不了躲进帐篷里抱团取暖呗。可如果行军的话,那可就麻烦大了。”唐渊想了想,决定还是去找皇帝解决这件事。 皇帝赵策苦笑着说:“你还跟我要钱,我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连皇后的衣服都买不起,都是礼部按照日常开销送过来的。如果你没钱就走不了,你看这些藏书值多少钱,你拿去卖了,哦还有,最近我画了些画,如果你觉得值钱,你也拿走吧。” 皇帝陛下怎么突然颓废成这样,唐渊也不太清楚,估计是被太后折磨的吧。 不过皇帝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唐渊,“皇帝陛下,如果您真的愿意卖画,或许还真能凑够军费。我要的也不多,就是一万件棉衣,和修辎重车的钱。其实批量购买,没多少钱的。皇帝陛下的几幅画,或许真的能解决。” “什么?”赵策眉毛眼睛几乎挤到了一起。 唐渊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洛阳城里奢靡之风盛行,或许这也是被南晋给传染的。虽然国库空虚,可并不代表洛阳城里的那些巨商富贾也没钱。只要他们听说皇帝陛下卖画,搞不好真的会出高价购买。” “如果他们不买,或者给低价呢?你让朕的面子往哪搁?”赵策敲着桌子说。 看来皇帝陛下还是顾及面子的,既然如此,就更好说明刚才他是在放歪。 懒得跟皇帝掰扯,唐渊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其实此时唐渊地位还是挺超然的,能被皇帝赐座的人可不多。 赵策知道唐渊的难处,只有逼得没招了,才会来求他,可是此时皇帝陛下也没钱,于是他想到了被他安排到户部的毋敛寅,和京兆尹程大仁,于是派人把这两个人喊进来,讨要钱财。 结果这两位也真给面子,努了好大的力气,才允诺筹办一千两,快入冬了,棉衣正在涨价,一件粗布棉衣也要一两银子,一千两能买一千件,其它九千人怎么办呢。 唐渊回到家里,面色沉重,其实回到洛阳以后,他一直都很少回家,因为他担心部队里发生问题,陈豹一个人镇压不住。谁知道这支队伍里,是否还有唐氏门阀渗透进来的人呢,如果有人闹事,必须用雷霆手段镇压。比如这新打造的兵器,唐渊只发给了陈豹部队,其他人暂时还都是空着手呢。 听说唐渊回家了,孟桃和唐小米小姐俩连跑带颠地跑来见他。 他强挤出一些微笑来。 孟桃察言观色的能力不俗,一眼就看出唐渊心中有事,便道:“天大的事也没命重要,只要人还活着,其它的事倒是可以交给老天爷了。哪有过不去的砍呢,大不了赶鸭子上架,十不成还有八九呢,八九不成还有六七。” 唐渊苦笑道:“你倒是心宽,我看你呀,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小肥婆。” 听唐渊评论自己的长相,越发抽条的少女开始知道羞涩了。再也不是那个陪着唐渊到处撒钱的小姑娘了。 她和唐小米每个人抱着一个账本,上面勾勾画画写满了字。 掀开孟桃的账本一看,好漂亮的字,字迹工整,计算准确,真是一个好当家。 再掀开小米的账本,还没等打开第一页,小米的脸立刻就红了,道:“不许笑我的字丑。” “呵呵。”唐渊苦笑一声道:“只要能看出来就行。” 结果打开一看,唐渊差点没忍住,这字写得简直是太难看了些,毫无章法可言,有的字甚至少笔画,错别字满篇都是。。 不过看她的账本,还是很令人感到欣慰的,小米记账很细致,连十文钱的小钱她也要记在账上。而且令人感到开心的是,账本越往后翻,小米的字写得越清晰。 “嗯,你们两个的表现很好,我把这个家交给你们我也放心了。”唐渊仔细看了看库存,家里竟然有一千三百多两银子,不禁诧异。 第0290章 拍卖 就在唐渊一筹莫展的时候,甚至想动用自己家里的钱给官兵购买棉衣,可这时突然从宫里送来两箱货物。 打开箱子一看,竟然是皇后娘娘送来的一些细软之物,扈兰花对唐渊说,这些可都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件事已经通过皇帝批准了,否则这些宫里的东西,你也没办法转卖。 唐渊马上通过黑白两市拍卖这些物品,可他并没说这些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之物,否则那也太让皇帝陛下没面子了。 虽然扈兰花没转达这句话,可是唐渊如果连这层意思都考虑不到,那他也就不值得信任了。 “你为什么不说?如果说出来,价格肯定翻倍。”纳兰信口风很严,这些绝密信息唐渊从来不背着他。 有些事憋在心里,怪让人难受的,纳兰信成了唐渊宣泄情绪的人。 其实纳兰信明知道说这句话要被骂,可他还是说了。 或许是太了解的原因,唐渊看着纳兰信突然苦笑:“你故意说这句话,让我宣泄情绪,对不对?” “呵呵。”纳兰信苦笑:“我十五岁在男贾王身边当秘书郎,如果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就被人顶下去了。如今我已成了半个汉人,带着一些男贾兄弟,跟着你东征西讨,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的手下竟然越打越多,有些男贾人,听说我在你的部队里混得不错,就来投奔我,我可是照单全收。我的队伍里全是男贾人,现在已经有将近五百人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还说着男贾话,让我恍然觉得,回到了男贾国的时候。” “这次被缴械,你的部队里有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纳兰信信誓旦旦地说:“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手下的男贾兵绝对忠诚。” “咱们慢慢来,等置办了棉衣,咱们就出发去荆州。我想到了荆州之后,咱们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不过皇帝陛下已经为我考虑过了,让我去找孟昭阳,让他资助我。虽然我听说孟昭阳现在过得也不怎么样,不过毕竟也是国公一名,只要连续三年不打仗,他手里总是富裕的。还有,即便曹定邦是太后的死党,我看他也不知克扣军粮不发。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也不是好惹的。” “你还敢跟太后对着干?” “如果他想把我的人都饿死的话。”唐渊苦笑道:“其实太后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我们师里的所有军官都聚集到一起,干脆一锅端了。这样她就彻底放心了。不过他这样做,也就是跟皇帝彻底撕破脸了。我觉得她不会那样做,毕竟我已经跑到了荆州,山高皇帝远,威胁不到太后,她也就可以睡安稳觉了。” 纳兰信揉了揉手指:“我觉得你这个推测太大胆,万一太后不是这样想的呢?或者以前她不想篡位,如果后来又想了呢?” “人的命,有一半是天注定的,有一半是自己争取的。我只管好我自己的那一半,我就很满足了,剩下的一半我根本就无法控制,既然无法控制,我也就不去想了。”顿了一下,又道:“比如我一路走来,我觉得很多事对我来说都是幸运的,不是我能左右的,比如我为了逞能,跑去河边逮斥候,结果斥候没逮到,却逮到了你。而我从家乡一起来的两个兄弟,后来都成了万人敌的战将,难道这不都是命运的安排吗?是我能左右的吗?更可笑的是,本来他们两个都是独子,是不用参军的,偏偏我们庄子的亭长扈大贵是一个官迷,他一心想把扈家庄改为镇。还别说,他这个梦想还没实现呢,我倒是觉得,适当的时候,应该跟皇帝陛下说一声这件事。能不能同意,是他的事了。” “报告将军,冬装已经筹备妥当,辎重车也修好了。”张嘎走了进来。 “那就通知兵部一声,明天部队开拔。”扭头对纳兰信说:“是你去兵部办,还是让祁承去?” 纳兰信苦笑:“让祁承去吧,他办这种事比我顺。” “好,让祁承去把出关度牒办好。”唐渊对张嘎说了一声。 张嘎刚走出去不久,又回来了,道:“报告将军,丞相的扈从来找你。” “嗯?”唐渊一愣。 一见面才知道,哪里是丞相的扈从,原来是唐家长子长孙唐擎,和唐擎的扈从甄修为。 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那唐擎,他身材与唐渊差不多高,冰冷目光瞪视着唐渊,好像是瞪视着仇人。 他歪了一下头:“为什么要背叛唐家?唐家哪里对你不好?” “我没背叛唐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你是听唐琪的命令回来的,对吗?”唐擎冷笑道:“祁东阳的女儿,不配姓唐。这次是爷爷要我来找你,你这次从长安回来,爷爷派人去扈家庄翻了你的老底子,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你这个姓是唐朝的唐,而我们两家本来是一家人。爷爷找到了你们家的族谱,当初三位老祖宗,其中一支陪着梁惠王打败了唐朝,而你们家的老祖宗帮着唐朝打梁惠王。就因为这件事,后来还把你们的镇给封了。想以此镇压那些亡灵的魂魄。”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唐渊摇了摇头:“一切都迟了。如果以前说我是唐氏门阀的人,是因为领路人是唐琪,我带的这支部队,本来也是她的。你们要说叛变,那也是祁东阳对你们的叛变,而唐琪只是继承了他父亲的遗志,而我一直都是跟着唐琪走的,我从来没叛变过谁。” “唐佳磬算什么?”。 “当时我还在交河,是二爷家大公子把佳磬送到交河的。如果换做是你,你能拒绝吗?如若拒绝了,佳磬那性子,还有脸活下去吗?” “这样说来,是我们唐家上杆子咯。”唐擎冷哼一声道:“我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让我来送给你一千架弩机,他说,他知道你用弓弩手用得好。我看爷爷是想说,将来让你用这些弩来对付我们唐家的一千口人。” 第0291章 曹定邦 全体穿上棉服,看起来倒是整齐划一,有那么一点正规军的味道了,只是士兵们手中的武器,看起来花样繁杂,为了看起来更规整一些,先头部队带着新造的武器走在前面,没有武器的士兵聚成一个臃肿的队伍,唱着军歌走在后面。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走路,唐渊的回答是:士气,一个队伍可以没有武器,但不能没有士气,士气是一支队伍最根本的东西,如果士气为零,就算给你再好的武器,也是全体投降的路数。 刚走出旋门关,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唐擎又来了。 唐渊道:“这次来又打算送点什么?” 唐琪气得脸红脖子粗,却没辙,毕竟出了洛阳八关可就不是他们唐家势力能照顾到的地方了,唐渊处境虽然不妙,可毕竟是这一万人的首领,得罪了他,突然逮起来一顿棍棒,并且诬陷你对皇帝不敬,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揍你一顿,你还真就拿他没辙。 军队里就是有这么一点点“先斩后奏”的好处。 “爷爷要来见你。” “唔?” 丞相大人马上就八十岁了,竟然追出来这么远要见自己? 唐渊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带着几个人,跟着唐擎往回跑,迎接老丞相唐振。 唐振坐在四轮大车当中,四匹马拉着,大老远就能看到他的车架。 “孙女婿唐渊,拜见爷丈大人。” “不必多礼,上车说话。” 后续是为了防止唐渊多心,唐振让侍女掀开门帘,并且都下了车,只让唐渊一个人进来。 “其实你有今日,我早就在计算当中。祁东阳叛变唐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我的意思。” “哦?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兵不厌诈。”唐振叹了口气说:“可惜,后来的变化超出了我的预料。差点使我满盘皆输,幸亏这个时候孟丹阳死了,而他的儿子又那么不争气。所以太后才先对孟宗下手,而这个时候,西门真森也来了一个狠招,这些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列。我与太后最先的考虑是,祁东阳夺回河北之后,投靠太后,这回产生一个假象,太后跟我唐家彻底撕破脸,然后我唐家军进入洛阳,其实是要跟神策军一起南下摆平孟家。可后来祁东阳冒进,相州失守,把我们的计划整个都打乱了,再后来,太后自己行动,她拉拢霍子珍的事,我可是不知道的。但当我知道以后,我也猜透了太后的想法。至于唐琪,她从小儿就是祁东阳教育的,她是身负使命长大的,当初我让她去带兵去河北,其实是打算让她与霍子珍一起造反,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那样做。” “也就是说,您压根就没把我这支队伍当成唐家的队伍。” “也不尽然。”唐振道:“我认为,你还是我唐家的人。但名义上已经不是了。从今以后,表面上你我再无瓜葛,但是将来,如果出现唐赵两家的决战,如果唐家败落,我希望你能手下留情,为我唐家人留条后路。可如果我唐家赢了,我也会给你留条后路。你看如何?” “爷丈大人放心,即便您不说这些,唐渊也会想尽办法,给唐家人留条后路的。” “甚妙。” 唐振给唐渊留下一大箱子金银,然后就带着唐擎走了。 看得出来,唐振的想法,从来没告诉过唐擎,唐擎还是那副与人为敌的样子。 唐振的做法,并不出乎唐渊的预料,而且他还认为,唐振、孟丹青、西门真森那一批老油条,是真正的难对付。他们已经做到不被情绪所掌控,反过来说,他们是掌控情绪的人。他们劳碌一生,都是为家族着想。 至德七年腊月,终于来到荆北之地襄城。 经过几年的修生养息,襄城已经恢复了繁华。 虽然襄城看起来并不大——这是为战争考虑的,毕竟城大难守——可是这里的各种事业发展得都很好,大街小巷稍显拥挤,十分热闹。 依靠到这幅场景,唐渊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想起林巧儿,最喜欢这种热闹景象,可此时斯人已逝,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腊月十五,唐渊亲手叠了一些纸,写上两位亡妻的名字,来到城外烧纸。 “哎呦,唐将军这是在给谁烧纸?” 怎么就那么巧了,荆州卫戍大将曹定邦刚去检查军容,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见这边有火光,便打马来看。 曹定邦与普通的大将不同,如果换做别的将军,让手下来看一看也便是了,可他却自己跑过来看。 曹定邦虽然也是曹氏中人,可他绝不是一个酒囊饭袋纨绔子弟,他十六岁跟随闵悦去交河城,一待就是四十年,从一名小兵一步一步爬升,最后成了校官。 强调一次,从小兵一步步爬升起来的将军,没有孬种,他们一定是经历过无数考验的。军中常有人说,能当都尉,就能当中郎将。当然这里的都尉,指的是从小兵打拼上来的都尉,而不是门阀下派的纨绔们。 “悼念两位亡妻。” “哦,原来如此。”曹定邦今年四十九岁,体格看起来并不高大,反而带有一种文人气质,“我在这里等你,烧完之后,我们去仙鹤楼喝酒。” “将军可以先去,我随后就到。” “好,一言为定。” 这其实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刚来襄城的时候,此时曹定邦手里已经扩充到八万人,他到底要扩充到多少人,太后竟然没给他一个准数。 可是曹定邦对军队的扩充,是很严格的,招兵必须符合招兵的规定,只招精兵,一些太瘦的、太矮的、跑不动的、太笨的、身上没劲儿的,统统沙汰。 烧完纸,带着陈豹、唐虎、纳兰信、祁承来到仙鹤楼,此时仙鹤楼已经被曹大都督给包下来了,门口站着小校。 “什么人!” “麻烦禀报曹将军,唐渊来赴宴。” “口令!”小校不认识唐渊,一本正经地说。。 “口令?”唐渊一愣。 “哎,休得无礼,快让唐将军进来。”这时两个熟悉身影走了出来,竟然是韩当和鞠樊:“唐将军不是咱们飞虎军序列,怎么会有咱们的口令。” 第0292章 荆州谈话 “做人就好像下棋一样,是有段位的。” 曹定邦卸去铠甲之后,看起来更像一个书生,只不过这个书生身材挺拔,看起来颇具英气,他一边说话,一边倒茶。 倒茶的时候他看起来小心翼翼,他很在乎自己的动作举止,虽然在唐渊看来,他倒茶的动作还是有些生疏,似乎有些刻意而为。 不过他已经在很努力地表现自己的放松,这一点倒不是他装出来的,因为他真的没必要在唐渊面前显得紧张。 尤其是年近五十岁的人在面对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的时候。 “四十三年前,我跟随闵悦将军远征西域,当我们刚去到那里的时候,西域的情况比我们想象得糟得多。由于上一任安西都护府大将贪污敛财,在当地已经失去民心,闵悦将军到那里的时候,几乎一个兵也招不来,甚至还有百姓冲我们扔烂菜叶。”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甚至觉得他的手在颤抖。他的手上有老伤,看着伤痕就知道,当时伤得一定很重,所以导致他的手有些伸展不开,无名指和小手指都是弯曲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导致他的动作看起来不够娴熟。 “我永远忘不掉第一次入城的那一天的情景,阿格拉玛的部队正在靠近交河城,我们必须做出最快的反应,可那个时候,百姓们根本不配合,可是我们还是要守城,对吧?” 事实上唐渊你并不知道阿格拉玛是谁,因为那已经是一名四十年前的人物了,那个时候别说唐渊,或许唐渊的母亲也才刚出生不久。 老将军说起往事的时候,表情有些沉重。 “大家都说我们那支部队是铁军,可实际上我们去西域的第一次战斗就损失惨重,闵悦将军带去两万人,在与阿格拉玛的战斗中,牺牲了八千多人,重伤两百,轻伤无数。我们一边对付敌人,还要一边对付暴乱的百姓,而且闵悦将军下了死命令,绝不许反抗百姓的攻击。你知道那时候我们死了多少弟兄吗?我说的不是死在战场上。” 唐渊摇了摇头。 曹定邦继续道:“死在乱民手下的,最少有五百人。我想你也很震惊。如果不是闵悦将军的威望足够高,我敢保证,那种情况下军队已经哗变了。我们在包围交河城的百姓,可是我们的弟兄却被百姓残忍杀害。这个委屈有多大?怨气有多深?反正把我现在的部队拉过去,我肯定做不到。但是闵悦能。” 唐渊抬眼看了看曹定邦,他的眼神中有着对闵悦不可动摇的崇拜。 唐渊点了点头,表示对闵悦将军的赞许。 曹定邦苦笑道:“不过我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百姓们慢慢接纳了我们,而且开始赎罪。他们用牛羊、粮食招待我们,那时候,我们并不高兴,甚至有些人嚎啕大哭。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更坚定地支持闵悦。这一坚持,就是三十九年零八个月十七天。” “记得这么清楚…”唐渊苦涩笑道。 “是啊,记得很清楚。”曹定邦突然觉得喝茶不能排解心中的苦闷,让手下捧酒上来,“我们在西域的前三年,全是在防守,第四年头上,我们开始反击,一开始打得还算顺利,可突然,桑腊人封锁了河西走廊。让我们陷入第二轮危机当中。当时我们觉得我们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仅凭一个交河城,我们怎么可能生活下去呢?可是闵悦将军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我们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尤其是突厥的人的十万人反扑。我们和交河百姓一起守城。击杀阿格拉玛,重伤安吉契,从此突厥人再没打过交河城的主意。同时安西四军也都以交河城马首是瞻。换来了三十多年的和平。后来是你接替闵悦将军成为交河城新帅。一开始我们以为你只要循着闵悦将军的脚步走下去就行了,可是我们没想到,你竟然开始征讨我们以前的盟友。” 唐渊无奈地道:“其实我也不想那样做。” “好了,不必解释。”曹定邦笑了笑:“我们也猜到了,一定是朝廷给了你什么任务。可是你别忘了,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作为安西大帅,不应该什么都听朝廷的。其实只要你一纸文书发回来,说,西域境况不适合开战,朝廷就拿你没办法。不过万幸的是,你打仗很灵活,并没有跟我们以前的盟友硬碰硬。据说你把我们那些朴实的盟友耍得团团转,最后都是累趴在来回跑的路上。” 唐渊惭愧地笑了笑。 “很好,打仗就是要动脑筋。西域地域广阔,你的战术就是利用地利,这也符合兵法。”曹定邦说完这些废话,开始切入主题,这也是唐渊早就预料到的,他话锋一转道:“你这次来荆州,是皇帝的命令,还是太后的命令?” “太后没跟你说?”唐渊慧黠一笑。 曹定邦盯着唐渊,“其实太后很少跟我联系。都是我主动把情况上报上去。太后给我的回复也很简单,多数情况下都只有两个字‘很好’。” 唐渊不笑了,道:“其实我当兵的初衷是为了驱逐鞑虏,我从来没考虑过将来有一天卷入门阀之争。以前三大门阀都在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现在只剩下唐氏,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说心里话,我觉得我逃不掉。” “逃不掉就对了。”曹定邦啜了一口酒:“人家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为将者最操心的并不是战场,因为在战场上,大不了一死,死了之后,会成为烈士,家里人虽然一开始会大哭几场,可是后来,他们会得到荣誉。可是战争结束,我们这些人就显得多余了。当然,这种情况在梁朝暂时还不会出现。因为门阀的存在,让朝廷时刻都提高了警惕。” 唐渊苦笑:“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讲!”曹定邦看起来挺高兴。 “就算我不当将军,我这支部队依然会存在。而我不当将军,我又能干什么去呢?以前我想过,回家种地,可后来有人告诉我,根本不可能。” 第0293章 见荆国公 曹定邦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他说,人是有段位的。 而且可悲的是,这种段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老天爷赠与,而不是自己的努力。 他说,如果不是有跟随闵悦去西域的这个经历,他十个曹定邦也混不上校尉,如果不是曹太后当政,他一百个曹定邦也不可能成为镇南大将军。 曹定邦对唐渊解释说,为什么哥哥曹定国每年都会对太后请辞。 原因是曹定国觉得,他们哥俩的权力太大,已经威胁到了皇权,自己必须时刻警惕自己,每年都要以身体不佳为理由向太后提出离职申请,让太后觉得,自己根本就活不长了,而且也不想手握大权。尤其是兵权。 唐渊觉得,曹定邦是一个会拉拢人的人,他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诚恳,而且也很老成,讲故事脉络清晰,对时局判断也十分准确,可他却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与唐氏有关系的话题。 也没问唐渊,现在你到底听谁的。 这样的问题对于曹定邦这种级别的人来说,简直是愚蠢,所以他也绝不会问。 离开曹定邦那并不豪华的公馆之后,唐渊去拜访荆国公孟昭阳,现在孟大公子过得可不怎么样,自己要照顾一大家子人,而且他的生活绝没有外面传闻的那么潇洒。他家仓库里的粮食并不多,成色也不怎么好,照比以前的孟氏门阀,不可同日而语。 见到唐渊登门,年轻的荆国公大老远都走了出来,热情招待。 见唐渊已经喝过酒了,便只是上了一些甜点,唐渊也没伸手去拿,而是跟这位孟大少爷攀谈起来。 孟昭阳说:“从小妹的来信中得知,唐将军在洛阳时没少照顾家父家母和小妹,一直未曾登门感激,反而让您主动来我家,实在汗颜。” 唐渊笑道:“我这次来不是来让您感谢我的,我倒是有两个目的,第一,来送信。你家小妹孟桃,知道我要来荆州襄城,让我带了几封信给你和家人,还带来一些衣服,首饰。第二呢,我是来例行公事,拜见国公。” 孟昭阳一愣:“例行公事?” 唐渊道:“这里有皇帝陛下一封信,还请国公过目。” 孟昭阳一惊,恭敬如同接圣旨一般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顿时眉头紧蹙。 唐渊提醒道:“不能让别人看到。” “哦,我明白。”孟昭阳把信揉成团,不放心,又丢到了火盆里,信纸烧成了灰烬,他才开口道:“皇帝陛下对我的要求可是不低啊。” 唐渊笑道:“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最起码皇帝开始信任你了。如果你能把这件事办好的话,你父孟宗出狱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孟昭阳道:“可是我家里现在并没有那么多钱。” 唐渊道:“现在没有战事,我也不是很着急,粮食的事我想曹将军会考虑的,而兵器的事就全靠荆国公了。” 孟昭阳为难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正在努力想办法,可此时连唐渊也觉得他无能为力。不过既然皇帝陛下把信都送来了,唐渊总不至于把信扣押,不让他看。他到底能提供多大帮助,只能拭目以待了。 说完正经事,二人闲聊了一会儿。 孟昭阳把家中一名婢女喊了来,对唐渊说:“将军看此女长得如何?” 唐渊心里一动,他首先要考虑,孟昭阳此举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在考验自己是否好这口? 唐渊并没有马上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来,而是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愧是高门大户中的女子,此女气质优雅,与孟府的气质相得益彰。” 见唐渊不抬眼,孟昭阳挥了挥手,婢女便下去了。 婢女刚走,孟昭阳也离开了一会儿,他出去之后,好像跟谁说了些什么,随后又回来了。 又过了不久,刚刚离开的那个婢女,拿着一支琵琶走了进来,坐到高凳上,开始弹奏起来,曲调悠扬而轻巧。 “唐将军可喜欢声乐?” “粗鄙之人,不是很喜欢声乐。” “人总有一好,不知唐将军所好何物?” “我喜欢射箭。” “不不不,那只是将军的看家本领,岂能算作是爱好呢。所谓‘好’,不外乎七情六欲,难道唐将军已经信奉了某种教义,内心已处化外?” 看来这小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一定要问出唐渊的爱好来。 其实唐渊也有自己的小爱好,只不过他一直没去培养,他爱下棋,可是小时候他连围棋都没见过,只是下不入流的双陆象棋,而且那东西更多的是看运气,而不是看实力。 他也喜欢漂亮的女孩,可他并不像那群纨绔子弟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尤其是现在,心中时常想念亡妻,就更没心情拈花惹草了。 唐渊想了想道:“荆国公说得没错,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自然躲不过这七情六欲。只可惜,现在我公务缠身,手下一万人的粮食、装备等一些列问题压在我心里,倒是让我对什么提不起兴致来。” 孟昭阳见唐渊不说,他本应该就此打住,却没想到他又说了一句:“我记得爷爷在的时候,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但凡是男人,就一定会对‘钱、权、色’动心,如果他非说不动心,那一定是伪装出来的。这三样,最起码对一样是极其热衷的,而大部分人,其实对这三样都无比向往。实不相瞒,我孟昭阳就是那种最没有修炼内心的人,我对这三样毫无抗拒可言。” 唐渊道:“我喜欢钱,越多越好。而权力在我看来,只是赚钱的工具,当我很有钱的时候,我觉得会拥有一起。”。 “这就对了嘛。”孟昭阳释怀的样子笑了笑:“我看咱们年纪差不多,都是年轻人,互相之间要坦诚相待才好。你喜欢钱,我也喜欢,不过今日头一次见面,又有皇帝书信在此,那就请唐将军收下薄礼。” 说着话,孟昭阳向外挥了挥手,一名老管家带着两名年轻力壮的家丁,扛着一个红漆箱子走了进来。 第0294章 唐姓少女 襄城的东北角有一个宅子,门楣是一块黑色匾额,上面写着“唐府”二字。 大家刚进城的时候,别有些人撞见,还误以为这是给唐渊准备的新宅子,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人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襄城,跟来自登州府扈家庄的唐渊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渊闲来无事,在城里闲逛,当然他从来不会把时间都浪费在逛街上,他骑着马,仔细查探襄城的城防,他会记住每一个上城的通道,哪个通道最快,哪个通道最狭窄,哪里可以运送重型物资,哪里只能走人。如果敌军杀过来,自己手里的兵少,会如何安排百姓登城布防,等等一些事情,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带着张嘎走向襄城的东北角,碰见了这个宅子,突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闯入将军的心房。 “哎呦,这家院子的门口,跟将军在洛阳的家门口有点像啊。哦,我是说,洛阳城东北角的老宅子。”张嘎说。 张嘎说的是唐佳磬住过的那个宅子,就是因为距离城墙太近,才导致她受到了乱军的冲击。她从小生活娇贵,柔弱的身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出逃,当时她一定很害怕。这是唐渊心中挥之不去的痛,之所以他不想再找媳妇,跟这种回忆有着直接的关系。 “确实有些像,好像是出自一个工匠之手。”唐渊只是随便念叨了一句。 打算离开。 突然门开了,一个头扎垂鬟分髾髻的少女推开大门大踏步走了出来,看她走路姿势,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家中受了气,气鼓鼓的,跺着脚走路。 “高门大户的小姐都这脾气。”张嘎笑了笑说。 “也未必。”唐渊并没注视那女子多久,就继续绕着城墙墙根走路,他想用三四天的时间看完襄城的城防,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还在想要不要加把劲儿,今天一天把剩下的北城墙一口气看完。 就在他想拨马继续前进的时候,突然那个少女回了一下头,看到了唐渊,她猛地跑过来,抓住唐渊的马缰绳,对唐渊喊道:“你好牛啊,竟然在城里骑马!你是什么人!” 张嘎刚要出言呵叱,唐渊一摆手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你是……”少女看了看唐渊:“你的手上有老茧,莫非你是个……巡城都尉?” “哦?巡城都尉就可以骑马了?” “怎么,你不是?” “我是外地来的,不懂襄城的规矩。” “那你快下马,你的马被本姑娘没收了!”她加重语气说:“快点!” “你没收我的马?你要干什么?” “你管不着!” “那么你是谁?” “你没看到唐府吗?我爹是襄城巡城兵马司唐曲,专门管你们这群不守规矩的。”少女催促道:“你倒是快点下来呀!我可告诉你啊,你现在快点把马给我,我说不定今天还会把马还给你。如果你磨磨蹭蹭的,这匹马就彻底没收了,不给你了。” “呦,巡城兵马司的权力这么大吗?”唐渊突然笑了,跳下马来道:“好吧,看来你真有急事,这马我就借给你一天。可是你知道应该送还到哪里去吗?” “那你把地址告诉我。” “城外三里亭驻扎着一支部队,部队暂时没有番号,是一群从京城而来的士兵。到时候,你把马冲去军营门口,就说这白马是唐渊的,就行了。” “你叫唐渊?” “是的。” “哦,原来你也姓唐。”少女翻身上马,结果由于这匹汗血宝马太过高大,少女上了两次才登上去:“你这匹马看起来相当不错,快刚赶上我爹的马了。你走吧,回头我把马给你送过去。” 张嘎终于忍不住了:“我可提醒你,如果你不送回去,到时候我们来你家里取。” “哼,你个小仆从也敢跟我这样讲话。算了,懒得跟你们计较。”少女怨怼的口气,叱了张嘎一句,打马扬鞭想跑。 结果闪电白龙驹没动地方,扭头看了唐渊一眼。 唐渊伸手拍了拍马背,那马才猛地加速,扬长而去。 由于这马的速度太快,少女没坐稳,一个后仰,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见少女真的骑马跑了,张嘎大惑不解,他跳下马来,把自己的马交给唐渊,委屈而埋怨的口气说:“将军,您为什么把马借给她啊?” 唐渊讪讪地笑了笑,说:“估计她肯定有急事。” 其实唐渊是在这个女孩身上找到了林巧儿的影子,他甚至在想,林巧儿当年跟他爹闹别扭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万一她把马弄丢了呢?” “这马认识路,自己能跑回去。” 在张嘎看来,将军可真是够心宽的,虽然小兵一肚子火,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随后唐渊也不骑马,两个人溜溜达达向城外走去。 可是在路过城门的时候,却看到刚才那个少女跟一群士兵在争吵着什么,她的马也被没收了。 那群士兵有些眼力,知道这马品相不凡,这少女还在屋里哇啦地说他爹的事,说了半天,城门兵也不通融。 “战马是紧缺物资,巡城司的马一共才三匹,却没有这样的白马,你糊弄谁呢?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冒充巡城司的女儿!还有,这匹马你是从哪里弄到的?为什么马鞍上还有神策军印记?” 城门卫长三十多岁,看起来颇有经验,把少女问得有些迟钝了。 少女想了想,色厉内荏地道:“这……这是我借的马。” “跟谁借的?” “一个叫唐渊的人!” “唐渊?”城门卫长脸一紧,扭头仔细看了看那马,又扭回头道:“你跟唐渊是什么关系?”。 “你管不着!”少女觉得唐渊你这个名字好像挺好使。 “不行,我还是不能让你走。万一你是个小贼,偷了唐将军的战马,我把你放走,那岂不是要倒霉的。”城门卫长心还挺仔细,对少女说:“现在,你快回家去把你的家长喊来,如若你果然是巡城司长大人的女儿,你让巡城司来个人,并且把这马的来历说个清楚。否则你想骑着马出城,绝不可能。” 第0295章 想剿匪 见少女窘态,唐渊并没声张,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有路边摊的茶位,他和张嘎一起喝茶,后来跑来一匹马,马上端坐一名文官模样的人,跳下马来与城门吏解释了什么,后来城门吏把少女放走了,可是战马依然留在了门口。 骑马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少女的父亲,一边走还一边训斥女儿,走远了,唐渊才站起身,走向门口。直接来到城门吏面前道:“这匹马是我的。” “原来真是唐将军的?”城门吏疑惑,他想说点什么,结果又咽了回去。他并不是很害怕唐渊,因为他们并不是一个系统的兵。唐渊管不着他。可毕竟唐渊是云麾将军,等级高了他不知道多少,如果当众训斥他一顿,他也没辙。 可是唐渊并没有怪罪他什么,只是让人把马牵过来,便骑马走了。 那个少女是谁,唐渊没去问,完全当成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他也一点不担心少女把马骑出城去,因为现在军官襄城,想把如此好品种的马骑出去,没有出城文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偷盗战马的罪过可是不小,搞不好是要杀头的。 回到军营,看到了陈豹,陈豹现在看起来有些情绪不高,可他从来不抱怨什么。 唐渊笑了笑,让张嘎把唐虎、纳兰信也喊来,大家一起喝酒。 人都到齐了,支上一个火盆,烧水,放调料,最后往里面丢一些肉片蔬菜。 “哎,我这里有上好的胡椒粉,从洛阳走的时候,我买了一箱子,就怕在这荆州买不着。可是我去市场上一看,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边也卖这东西,我何必大老远带来呢。”唐虎自嘲笑道。 “你就知道吃。”唐渊笑了笑,拍了拍唐虎的肩膀:“你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其实这样也挺好,不像我,成天生活在别人的否定和肯定当中,最后我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而且我还不知道。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变不回原来的样子的时候,心中很是伤感。这种伤感是你这种人体会不到的。” “是伤感,而不是快乐,对吧?” “对。” “那我宁愿没有。”唐虎拿起筷子,在肉片还没完全熟透的情况下就吞了一口,“人活着别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像胖爷我一样,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去找姑娘,累了就睡觉。这一辈子活得值!逍遥又快活,别人羡慕不来。哈哈哈哈哈!” 唐虎就这幅德行,大家都很了解他,不久后岳普、傅璎、刘湛等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唐渊多弄了几个火盆,宰了一头羊也没够吃的,不过不要紧,后来大伙儿就吃肉干,喝大酒,最后喝得醉醺醺的散了场。 “不打仗真的挺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没有战争。”唐渊对纳兰信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吗?” “因为你觉得已经退不出来了。而你同时觉得唐氏门阀不如太后有实力。”纳兰信说。 “差不都是这个意思。”唐渊道:“有唐琪这个关系在,对我来说是一根救命稻草。否则我就会一直留在唐氏门阀,而唐振死了以后,我很担心太后会对唐氏门阀下手。唐潇不是天后的对手,而我们就会跟着他一起灭亡。不过现在还是存在一些变数的,那就是皇帝和八千岁之间的关系。看得出来,八千岁与众不同,他对门阀的看法并不太深刻。我甚至在想,如果没有太后,皇帝和八千岁会不会达成彻底妥协。到时候唐氏门阀交出军权,而皇帝也能给唐氏门阀留一个活命的机会。凭借皇帝赵策的性格,和八千岁的表现,我觉得很有这种可能。因此这也是太后所忌惮的。如果皇帝突然离开洛阳,跑去了长安,那太后可就麻烦大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不过太后还是会担心的,所以她不能允许皇帝身边有自己的军队,只要那支军队有可能保护皇帝离开洛阳,她都不会同意。” “你这个想法很新鲜。”纳兰信目光惊奇:“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可我觉得唐琪想过。”唐渊道:“唐琪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一边想着自己的夫君,一边想着唐家,她想两全照顾。” “她有这么好心?” “看人看事,我觉得她有可能这样做。” “可是我听说,现在皇帝并不宠幸皇后,而是宠幸钱妃和樊妃。”纳兰信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后宫的新闻,在洛阳城传播得是最快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有的人为了获得这种花边新闻,甚至花钱买通宫里的太监宫女。”纳兰信笑嘻嘻地道。 “咱不说这个。”唐渊道:“咱们的首要目的还是赶紧增加军备,没有盔甲的士兵,就是刀俎鱼肉,没有兵器的士兵,还不如搬运石头的工兵。所以,我决定去弄点兵器来。” “你打算去哪弄?” “听说孟家战败的时候,有最起码八千人逃进了荆北大山之中。他们带走了那么多武器,盔甲,那可都是飞虎军的精良装备。” “你要去剿匪?” “不剿匪,我去哪弄装备?”唐渊已经让秘书郎准备好了地图,现在还缺少沙盘,把地图丢给纳兰信:“你这个参将也太悠闲了,这个活交给你,三日之内给我交出战略战术。” “靠!八千匪军,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壮大到什么程度了。你手里才几千兵器,你怎么去剿匪?” “别废话,马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会有的。”唐渊指着纳兰信道:“如果你拿不出战术,就说明你这个参将不称职。”。 纳兰信投降了,“好吧,我不跟你争,不过三天时间太紧了,多给我几天,我要实地考察。” “也成,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你去办吧,办好了告诉我。”唐渊想了想:“记住,别太声张,先不要让曹定邦知道,如果他知道我要去剿匪,搞不好他也要去。他的人比咱们多,打败了土匪,咱们能抢得过他们吗?” 第0296章 勾结 西风滚过竹林,竹涛起伏,一年轻将军站在青石之上,手提羊皮卷,满眼惆怅。 纳兰信带着他的男贾扈从部队,来到这片山区,这里主峰叫黄袍山,附近还有三座山峰,分别叫大竹峰,中竹峰和小竹峰。 这四座山峰里驻扎着五千土匪,他们已经形成规模,甚至已经开始开垦粮田,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并不缺钱,从来不抢劫百姓,这是最不可思议的。 纳兰信很疑惑,这支部队已经如此大的规模,作为荆州兵马总督曹定邦为何毫无作为呢? 他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纳合图图指着远处道:“那里有人。” “看看人多不多,如果不多的话,擒来审问。” 人其实并不少,最起码有十几个人,可是纳合图图带着三十个人还是冲了过去,也就是一个冲锋,紧接着不到一刻钟的拼杀,就把敌人打垮了,其实对方都是军人出身,战斗力并不弱,但是他们战斗意志却很差,这才是失败的关键。 “报告纳兰将军,一共十七个人,留下三个活口,跑了七个。” “够用了。” 纳兰信带着三个活口回来见唐渊,唐渊很高兴,开始审问三个土匪。 “你们以前是谁的部下?”唐渊问。 “最早我们是孟督的兵,后来跟随中郎将黄图投靠了孟宗。”一个名叫蒯福成的人说。 “后来张之魁带兵投靠朝廷,你们为何不跟着投靠朝廷呢?”唐渊问。 蒯福成道:“我们担心投靠朝廷之后,朝廷不信任我们,等我们缴械,就把我们给杀了。所以我们一伙人就跑了。” “那么后来朝廷并没有杀,你们为何还不出来呢?”唐渊问。 蒯福成道:“我们不敢。因为有些人已经当了土匪,我们这群人的名声已经不行了。另外后来,闵悦将军淘汰了一批不合格的士兵,那帮家伙比我们凶多了。他们身材不行,但却很团结,在一个叫裘乾的人带领下,越聚越多,等他们熬过了头一年,就开始开垦荒地,现在已经占山为王,并且在山上建立石头城墙,囤积大量军械,随时准备造反。” “呵,不自量力。”唐渊苦笑道:“找曹定邦的眼皮子底下想造反,他简直是痴心妄想。” “将军此言差矣。” “哦?说来听听。” “根据我们的了解,裘乾与曹定邦的关系不一般。” “哦?”唐渊精神一震:“此话怎讲?” “早有耳闻,说他们其实是暗中勾结。之所以裘乾能有今日,就是曹定邦特意养这么大的势力,否则他占据几个山头,就能坚持这么久,根本就是不合乎情理的。另外还有人推测,这件事可能与曹太后有关,现在朝廷之内只剩下唐氏门阀一家,他们之间约定,朝廷三十万军队,唐氏二十万,可实际上,曹太后根本就不甘心三十万这个数,所以就让曹定邦在暗地里培养土匪,其实是兵。” “你原来是什么职务?” “飞虎第六军,骑兵旅副将。” “难怪知道得这么多。你在哪个山头,手下有多少人马?” “我是逃出来的。跟我一起跑的只有十七个人,半路上突然被纳兰将军堵截,我们还以为是被裘乾发现了呢。” “哦,原来如此。”唐渊笑了笑说:“还愿意当兵吗?留下来跟我一起干?” “承蒙将军不弃,愿意跟将军一起。” “好,此后你就听纳兰信指挥吧。” “谢将军。” 蒯福成走了之后,纳兰信小声对唐渊道:“这个人说话的时候,目光闪烁,恐怕不诚,而且这种人往往不够忠心,我并不想要他。” 唐渊道:“所以我才把他交给你,仔细盯着这个人。” “知道了。” 纳兰信退下。 “既然你觉得这人的话不可信,干脆严刑逼供算了,何必婆婆妈妈?”唐虎闷闷道,打不起精神来。 “他的话当中,可能有一些提醒的意味在里头。”唐渊背着手,望着窗外:“他这样说,我就不能杀他。” “那咱们岂不是正好上当了?”陈豹道。 “宁愿相信是真的,也不能得罪曹定邦,更不能让曹定邦知道我们在怀疑他。”唐渊揉了揉手腕,“我必须马上去见他,并且提出剿匪的想法,如果他不肯去,我就不去。” 下午的时候去见曹定邦,当时曹定邦正在外面视察部队。 他是一个勤快的将官,几乎没几天就要下一趟军营,审阅各个部队,抓紧训练,不容许有一点松懈,而且他经常搞大规模演练,各种队列演练得纯熟。他手下的每一个师都堪称训练有素。 “让唐将军久等了。”曹定邦依然那般客气。 论军职和年龄,曹定邦完全没必要这样客气,可他在唐渊面前从来不端架子。 唐渊恭敬行礼道:“今日来找曹将军,有一大事相商。听闻黄袍山附近闹山匪,末将有意剿匪,一方面是为了百姓着想,一方面是为了补充部队的装备。现在部队里的武器太少,配备还不到一半,铠甲更是少得可怜,连一千挂标准甲都没有。” “哎呦,没想到你的部队日子过得那么苦。”曹定邦道:“连武器都配不起,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如若此时南晋打来,你的部队就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那可不成。我作为荆州兵马都督,对你的情况了解不够,我有责任啊。你别着急,明天正月一过,我就给你准备装备,铠甲我不管,可是武器会给你争取的。” 曹定邦对剿匪的事只字未提,唐渊也不追问,只道:“那就太谢谢将军了。” 曹定邦又开始摆弄他的茶具,漫不经心地说:“刚才你跟我说什么来着?剿匪?呵,几百个毛贼而已,你不用考虑他们了,我会让一师去处理这件事。”。 “既然曹将军肯出马,那末将就为荆州百姓谢谢将军了。” “哈哈哈,这是我本应该做的事,何来感谢。而且,你也代表不了荆州百姓。荆州百姓,是我的。” 第0297章 收账 年味已经过去,至德八年的正月别具荆州特色。 连续几个年都不是在一个地方过的,反而觉得军队更像是家。 至德三年四月参军,眼瞅着就要五年了,队伍里还有很多兵是山东训练营出来的,现在他们大多都是这支部队的骨干,当然也有一些不求上进或者能力不行的人,一直在队伍里当大头兵,唐渊想照顾他们,可是多次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只照顾那些表现突出的,而那些慵懒散漫之人,他们看起来好像永无出头之日。 唐渊那时候参军,要求参军年龄是十八岁,只有少数几个像陈豹唐虎这样的特殊人才是破格录取的,五年过去,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个年纪在农村,只要家里不是太穷,基本都说上媳妇了,不由得一些老兵开始怀念家乡,想离开部队。 “如果是大头兵,可以考虑让他们走。不过没有军费,也就没有盘缠送给他们。我可以私自出钱,让一百个人回去。”唐渊说对刘湛说:“你去统计一下,看有多少人想走,另外让纳兰信拟定一个退伍计划,大头兵、伍长是五年可以申请退役,什长、卅夫长是八年退役,百夫长往上我看就别有年限了,如果他们想要个家,可以考虑在荆州落户。” “看来将军是打算常驻襄城了。”刘湛一笑道。 “我看时间不会太短。如果出发,也是暂时的,迟早还要回来。”唐渊猜测的口气说道。 “好吧,我去安排一下。”刘湛点了点头走开了。 军队里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都尉长以上的官员,可以申请结婚,都尉和都尉以下不允许结婚。 其实这已经是军中几百年的传统,当兵的也都能理解,可是这种怨气却很难平复,尤其是在不打仗的时候,士兵们闲得难受,没事的时候闲聊,总会聊到女人身上去。 “报告将军,曹将军派人送来五千把军刀。”张嘎进来说。 “哦?”唐渊一喜:“请送刀的人进来,我要款待一下。” “将军,不必了。那人把刀放下,直接带着队伍走了。” “都不清点一下?” “是这样的,他们说出发之前已经清点过了。” 唐渊笑了,心道:“也是,人家送你的东西,即便出了差错,难道还能找上门去不成?想必这送刀的人不会搞错,否则他糊弄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唐渊出去看了看,这些刀品质很是一般,可这已经解决了军队的燃眉之急。军人们有了武器,部队才能叫做部队。至于铠甲的事,以后慢慢弄。 本来打算去剿匪,弄些装备,结果曹定邦却说他自己要去,年前的时候,他大张旗鼓地带着部队出发了,也没听说打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仗,他们的人就敲锣打鼓地回来了,说,已经把三百土匪剿灭,枭首示众后,埋在了黄袍峰上。 可是唐渊连一个尸体也没看到,当然他也不能跑去问曹定邦。 “是时候往曹定邦的队伍里安插几个眼线了。”唐渊揉了揉鼻子道:“纳兰信,我让你训练的细作,你训练得怎么样了?” “报告将军,个个都是精英。” “几个?” “十个。” “十个……”唐渊凝眉道:“兵不在多,在精,我看你再精简一下。” “那……五个?” “最多三个。” “才三个?” “足够了。”唐渊翻了翻箱子:“给他们多准备点钱,打点打点上司,好让他们当个小官,这样打听消息也快,生还几率也高。” “这些钱你自己都舍不得花。送给别人倒是很痛快。”纳兰信苦笑道。 “你是缺钱了?”唐渊把箱子完全打开,里面已经有几百两银子了。 纳兰信啧啧称奇:“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弄钱,否则的话,这些钱在我手里早翻倍了。” “你打算怎么做?”唐渊抓出几个银锭,交给纳兰信:“剩下的钱都给你,你拿去给我孵蛋。我倒要看看你的商人头脑。” “这事儿必须跟荆国公商量一下,最好是用他们家的门面,至于货物的事我来解决。” “你有这么大能耐?”唐渊好奇了。 “在洛阳的时候,你没事的时候就去街上撒钱救济穷人,可我呢,我到处交朋友,结交了一些商人和马队。我有他们的地址和经商货物的情况,只要他们把货送来,我就替他们摆平官面上的事,他们一定会很乐意的。” “好,官面上的事我来解决。你先别着急写信给那些商人,我去跟孟昭阳谈一谈再说。他家那几个店铺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还不如洛阳我家的店铺兴旺。”唐渊有些自豪地道。 纳兰信目光呆滞,稍显鄙夷:“你的命是真好。” “少废话。”唐渊收拾了一下衣服,“我去见孟昭阳,你也跟着去吧,跟他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所谓的摆平官面,其实也是他去摆平。我在襄城只认识一个曹定邦,他的级别也太高了些,总不能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我出头吧?那咱们也太不把人家当刀使唤了。” 来到襄城,荆国公府。 纳兰信看着大门只撇嘴,“这哪里像一个国公的家啊,如果是普通百姓,倒是算得上高门大户,可是跟国公的身份……实在是不相符。” 唐渊看着纳兰信突然笑了:“你就保持这种悲天悯人的样子跟我一起进去吧,然后好好刺激刺激孟昭阳,让他一定要答应跟我们合伙做买卖。另外,他出店铺,我们还要争取五五分账。而且他还要管理这几家店铺,他家那么多闲人,我看能派得上用场。” “将军,那些人以前可都是孟家的老爷小姐,他们能干活吗?” “现在都落魄成这样了,他们还当什么老爷小姐?”唐渊呵道:“要想恢复以前的生活,现在就必须吃点苦了,等赚了钱,他们再雇佣外人便是。” 报门,找到孟昭阳。。 今日孟昭阳正带着几个打手出去收钱,可是他逛了一大圈,也没收上来多少钱。 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听说唐渊找他做生意,眼睛一亮。 第0298章 见孟昭阳 当年的孟氏军阀失去军权之后,任由太后摆布,看如今家庭面貌,虽然颇有家道中落的意味,可是孟昭阳好歹也是一名公爵,何至于像个地痞似的,带着家丁出去收钱? “孟公这是干什么去了?收保护费啊?” 唐渊目光诧异地看着孟昭阳,这位曾经叱咤洛阳城的阔少公子可能一辈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自带着家奴走街串巷,去收百姓欠他的几十两银子。 换做以前,几十两银子的花销,他可能都不知道,因为他的扈从们就把这点窟窿给补上了。 挥金如土惯了的公爵孟昭阳垂头丧气地说:“没辙,府尹大人说他也没钱,让我自己去找亭长收,如果能收上来计算我的。可是我去了亭长那里,连哄带骗软硬兼施,也没收上来多少钱。” 拍了拍自己薄薄的兜,听到的竟然是铜板的声音,他感叹了一句说:“人啊,这都是命。我孟昭阳天生的穷命。” “呵呵,孟公,您照比普通人,那可是天生的大富大贵啊。虽然现在你手里流动的钱比较少,但你家粮仓充足,家里人饿不着,这才是第一位的。至于没有零钱花,这倒是次一等的事了。”唐渊心中幸灾乐祸。 “次一等?”孟昭阳轻哼道:“现在一大家子,连主人带仆人,也七十多口了,官府每个月只按照五十人的口粮发放,我们也就是刚刚饿不死罢了。”说到这里,孟昭阳好像越说越气:“这帮老东西,一天到晚特能吃,而且还非要雇丫鬟,也不看看现在家里都什么样了!” 孟昭阳并不着急谈买卖的事。 唐渊笑了,道:“我打算用你家的店面。我已经观察过了,我发现你家的两个店面生意都很冷淡啊。也难怪你跑出去到处收钱。我把军中参将带来,他在洛阳有许多商界的朋友,可以先把货送来。” 孟昭阳道:“需要本金吗?” “不需要你出本金,货物由洛阳直接送来。”唐渊道:“你只要出门面,并负责销售,官面上的事你来摆平。” “赚了钱,如何分?” “五五分。” “好!唐将军爽快。” 唐渊突然有些后悔了,感觉给高了,孟昭阳或许看透了唐渊的心思,立刻改口道:“唐将军,我这也就是对你,换做旁人,你可知道租赁我这两个门面得多少钱?这好歹也是国公家的门面,出钱少了我能租出去?所以,我宁愿赔钱自己干,也不租给外人。我把你当兄弟,你可别想着法玩弄我。我也是看唐将军爽快,所以才爽快的,否则咱们一定要学那些江湖人一样,反复拉扯一番,最后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接受。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 “对咯,没意思!”孟昭阳敲着桌子说。 说完了正经事,孟昭阳开始打听闲话,像个大虾米似的弓着腰,神秘兮兮地问:“唐将军,你跟城东北角唐司仓是什么关系?” “唐司仓?” “以前是襄城兵马巡城司的,后来被调去管仓库了,这可是个肥缺儿。” “我们只是都姓唐而已,其它没什么瓜葛。”唐渊如实说。 孟昭阳眯了眯眼睛,点了点手指道:“把我当外人了,不跟我说实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是登州府人,他是襄城人,本来就没什么联系嘛。”唐渊纳闷。 孟昭阳抬起扇子,指着唐渊,不说话,看他那副鄙夷的表情,好像是说:编,继续编。 唐渊苦笑道:“那你说,我跟他家能有什么关系?” 孟昭阳有些信了,道:“年前听说你跟唐家小姐有亲密来往,还把你的那匹汗血宝马借给他骑,这事儿难道是假的?” “哦,有这事。” “你看看,这会儿又有这事了。”孟昭阳翻白眼,满脸鄙夷:“如若我不说出来,你还死不承认。” “呵呵。”唐渊苦笑一声道:“这只是一个误会,当时她家女儿不知因为什么,怄气从家中走出,见到我骑马,就训斥我一顿,质问我是什么官职,竟敢在城内骑马。当时我见那少女有趣,便故意戏她,我本知道她骑不出城,所以才借给她的。” “哦,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孟昭阳笑了笑说:“算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如果你能联络上唐司仓,我敢保证,你的好处很多。他现在虽然被免除军职,不过整个襄城的民兵仓库都在他一个人的管控之下。曹定邦这个人办事倒也泾渭分明,军队里的仓库,不允许府尹插手,他也不插手府尹的仓库。” “那你为什么不去联络他?” “那人性格耿直,我尝试过几次,他都不松口的。” “哦,你是想让我去碰碰运气呗。” “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子嘛。或许你去了,就比我管用。” 唐渊苦笑摇了摇头,“我的面子哪有国公的面子大啊,我看还是算了,别去碰那个霉头。” 见唐渊不想去,孟昭阳也不逼着他去,只是摇头叹气,说这条路走不通了,否则将来在襄城一定很吃得开。想当年在洛阳,他孟大长孙与六大部的仓库都有联系,包括京兆尹和洛阳城内两县的仓库,他都有联系。 其实他并不是想占便宜,只是想在关键时刻挪动一下,挪动之间双方都会得到好处。如果皇帝派人来查,保证有同等价格的物资在仓库里放着,即便被问责,就对皇帝陛下说,是抄录的问题,但库存财产依然是等额的,甚至偶尔还会提升,大错变成小错,自然就不用担心掉脑袋了。 对于做生意,孟家的人才可是不少,纳兰信派了几个心腹人,带着银子去洛阳,那些事暂且不提。。 唐渊刚回到军营,听说有一个姓唐的官吏来找,唐渊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唐府的主人,也就是巡城兵马司的司仓。 可见面之后,发现并不是那个中年男人,而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年轻人。 第0299章 唐彩 来的是两个人,唐渊一眼辨认出,这是两个女扮男装的人,这两个女人胆子可不小,竟然跑到军营里来,难道她们不知道此时军营里的兵,转眼就能变成土匪吗? 比如唐虎那样的,在这方面就不是什么好人。 唐渊让她们进来。 这两个人还装模作样地走着方步,不时还装作男孩子模样晃一晃脑袋,四下看一看。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跑到军营里来,你们觉得你们的化装技术很高明吗?”唐渊道。 “没劲。”为首的女子,脑袋上扎着城里公子哥常见的发髻,挺着腰板,“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忘呢。当街抢人马匹,事后还没归还。我正在想要不要去报官,进行全城搜捕,把你这骗子捉拿归案。”唐渊面无表情的戏谑道。 “……”少女一愣。 少女声旁也是一名少女,一开始跟着唐姓少女一样,左顾右盼,好似胆子很大。 可是见唐渊如此冷漠而严肃,她有些胆怯了,一句话也不说,神情略显紧张地站在唐姓少女身旁。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彩,她是我的表妹,尤兰。其实我是没听说过你的,不过她却听说过你的事,她也是登州府的,说对你很好奇,所以想来看看你。”唐彩依然梗着脖子,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说完话,她看了看旁边的座位,用扇子指了指:“你不请我们坐下吗?” “我没让士兵把你们两个绑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坐着?”唐渊恨恨道:“见到本将,也不讲究个礼法。我跟你们府尹平级,你们见到府尹也是这般无礼吗?” 唐姓少女的脸有些绷不住了。 而那名叫尤兰的少女更是脸颊绯红,她连续两次斜眼看唐彩,看她神色,已经很害怕了。或许,唐渊再吼一嗓子,她就跪地上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嘛!”唐彩突然不装了,噘嘴跺脚:“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你怎么这么小气嘛。” 唐渊大笑,不跟两个少女开玩笑了。 见唐渊笑了,名叫唐彩的少女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也不等唐渊吩咐,便拉着尤兰坐了下来。 这两个少女个子都挺高,跟普通男子身高差不多,长相姣好,尤其是那个叫尤兰的少女,眉眼之间十分动人。 只是不知她们从哪里弄来的假胡子,贴在脸上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你来找我干什么?就是好奇?” 唐彩扬了扬手说:“以前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是那么能打仗的人,后来听表妹说你很了不起呐,既然咱们有一面之缘,就来认识认识。现在你可是风云人物,许多街道上甚至有人在讲你的书。能被民间立传的活人实在不多,我们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尤兰笑道:“以前听里把那人说得深浅一般,只是没有机会谋面,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说活人的,而听唐彩说你们认识,是我求她来见将军的。” 唐渊一笑道:“那些传闻多是被文人修改过的,我也曾去听,我哪里有那么厉害了。在我军中,战力最高的并不是我,而是陈豹和唐虎,我充其量能排在第三。” “哎呦,原来陈豹、唐虎当真也有这样的人?”尤兰惊奇道:“看来书里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们好奇,我也可以让你们见见他们。只不过我敢保证,见过之后你们会后悔的。我的两个拜把子弟兄,粗鄙不堪,恐吓坏了你们。”唐渊道。 “他们还吃人不成?”唐彩讥笑道。 “不吃。”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方便的话,那就请来看看呗。” 唐渊唤来张嘎,“去看看唐虎在干什么,如果闲着,就让他来坐坐。” “喊二将军吗?” “陈豹向来不苟言笑,不喜欢这种场合,不喊他也罢。而那唐虎则不然,现在成天憋在军营里,抓心挠肝简直要活不成了。”唐渊压低声音道:“让他看看也是好的。” “明白了。”张嘎走了。 不久后,那唐虎光着膀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刚开春,你耍什么虎!”唐渊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这个造型进来的,大老远一撮护心,好像一头狗熊晃晃悠悠,手里还掐着一根猪蹄。 “嚷嚷什么?”唐虎还拉大不愿意:“听张嘎说,有美女要见我,我就知道我唐虎的名声响亮,人长得也带劲,必然招风啊。来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有眼力,竟然跑到军队来找我。” “哎哎哎,我是看你闲着没事才喊你来的,人家不是馆女,你要表现得像个军官,有点派头才好。”唐渊埋怨道。 “派头?”唐虎站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问:“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唐渊忍俊不禁。 胡乱套了件衣服,进了帐篷。 “哎呦,唐虎将军原来长得如此高大,还以为书里说的是假的呢,一见本人,果然好似铁塔一般。”尤兰捂着嘴笑道。 “哎,小妹,你看哥哥我长得如何?”唐虎瞪大了眼睛,腰板挺拔。 “将军长得好是魁梧。” “带不带劲?” “……带劲。” 幸亏唐渊在屋里看着呢,否则这唐虎色胆包天,或许就扑上去了。 趁着唐虎还没露丑,被唐渊给推了出去。 唐渊转回身道:“看到没,这就是军中一痞子,人品极差,像你们这样的女子,他到处找还找不到,你们竟然一头撞了进来。今天让你们吃个教训,下次万万不可再这样鲁莽。幸亏你们来到军营直接报我的名,否则让他碰见,你们两个就甭想走了。” “会有那么严重?”唐彩不以为意:“唐虎将军看起来憨厚风趣,并不讨人厌。”。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令人讨厌的时候。”唐渊道:“你父是巡城司仓,平时他交友可广泛?” 唐渊话锋急转,少女突然不开心了,看样子她并不喜欢提起她父亲,“爹爹那个人古板得很,极少有朋友,白捡的钱他都不要,就是一个木头疙瘩。” 第0300章 挖坑 通过唐彩认识了他的父亲,唐渊并没有去接洽,而是让纳兰信主办这件事。 自己不出面,相当于留下一些回旋的余地,省得被人一口拒绝,就算是最后决定了。 “为了赚钱,你也是煞费苦心啊。”唐虎最近胖了许多,揉着肚子说:“就不能给我俩钱儿,让我去城里逛逛。” “你别着急,听安插到飞虎军的细作说,山匪裘乾并没被消灭,他只是带着人向西边去了。”唐渊正在看地图:“咱们现在没钱,这帮土匪却富得流油,我觉得很不合适。” “别打他们的主意。”陈豹提醒道:“不是说他们可能是太后的人。即便不是太后的,也是曹定邦的。” “我们可以找点发兵的理由,即便是曹定邦想劝我们不去打,也总要拿出点诚意才好。与其说我这是在向土匪身上谋财,还不如说是崩他曹定邦两个钱花花。我也不贪心,给我弄几千两就行。”扭头看了看唐虎:“省得有人成天嚷嚷活不起了。” “哎,小凤啊,我不管你怎么埋汰我,反正你给我钱就行。”唐虎不以为意。 为了把这件事办好,唐渊让陈豹带着部队去黄袍山附近逛了一圈。 去了才知道,现在曹定邦把他的一师驻扎在这里,陈豹带领一千人来到这边巡山,还差点闹起了矛盾。 “你们是哪支部队?”飞虎一师三团都尉长瞪着陈豹。 “我们暂时没有番号。”陈豹骑在高头大马上,轻蔑眼神看着那人。 “呵,连个番号都没有,还巡什么山?”那都尉长轻蔑笑道。 陈豹扯下九凤朝阳刀来,指着那人道:“你可认识这刀否?” “你什么意思?”都尉长也扯下自己的武器,是一杆制式马槊。 “你去过河北战场吗?” “没去过。” “呵,既然如此,算不得什么好兵。”陈豹收刀:“没经过河北战场的锤炼,以后说话的时候要小心点。今日就不跟你切磋武艺了,不过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叫陈豹!” “陈豹……” “你去问问你们七师中郎将韩当,敢不敢跟我单独较量!” “我是一师的。” “惭愧,第一师的中郎将我没听说过。” 说罢,陈豹领着人走了。 他并没有回军营,而是继续向西,可是这位都尉长的任务就是阻止别人冲过去,于是他又拦住了陈豹:“此地已经被我们飞虎军封禁,要想进去,必须有大将军的命令。你可有吗?” “什么时候封的?”陈豹问。 “剿匪之后就封了。” “为何要封?” 都尉长顿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清楚,命令是大将军下的,末将职位卑微,没资格去问。” 陈豹傲慢,但他不傻,知道不能去碰曹定邦的底线,于是便带着兵回来了。 把过程与唐渊说了说,唐渊笑了笑说:“没关系,又不是只有一条进山的路,咱们可以绕道,从黄袍峰的西北进入,别人问我们干什么,我们就说操练队伍。到了黄袍峰,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收拾那帮家伙一顿,到时候曹定邦就把钱给我们送来了。” 带着三千人半夜出发,绕过飞虎一师的控制范围,走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唐渊的部队驻扎在黄袍峰的北坡,已经能看到一些土匪行动的痕迹。 “去把水源封死。”纳兰信安排纳合图图带领五百人去河边,“碰见百姓,可以放过,如果觉得可疑,就直接拿下。” “是!”纳合图图领命去了。 山匪头子裘乾听说水道被当兵的给截了,一阵狐疑,登高望远,快马加鞭去报,飞虎第一师中郎将李成得到消息之后,带着人穿过黄袍山来见唐渊。 唐渊大骂李成业道:“这么多山匪就在你们身后,你们为何不剿匪,你李成业收了山匪好处不成?这件事我不会轻饶了你,我要找你们大将军举报与你!” 李成业表情冷淡,目光略显呆滞,心道:“装什么大瓣蒜?自己什么处境,自己心里没数吗?你还要去大帅那里告我?” 可是,这些话是拿不出台面的,李成业轻咳一声道:“这件事确实是卑职疏忽,卑职会立刻告知大将军,得到将军同意之后,我进山剿匪。” “我看不必了。”唐渊挥手道:“我已经把兵带来了,那就由我代替飞虎军,把这群山匪剿了吧。我观这山上树林茂密,很适合火攻啊。让我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放上一把大火。到时候,还要借用第一师的地盘防火,希望李将军行个方便。我已经计算过了,这一战,用不着损失几个士兵,就能把这一山的土匪都烧出来。到时候我拦截在山路之上,杀他们一个不留。我观这些山匪的装备不错,比我们正规军的装备还要好,正合我意,用来补充军备。” “唐将军,您别忘了,荆州是曹将军的地盘。”李成业冷着脸说。 唐渊眼睛一瞪:“这里是大梁朝的地盘!本将,也是大梁朝的将军!为民剿匪,责无旁贷!” 李成业愤愤站起身道:“好,唐将军要缴费,末将管不着,可是您也别着急,待我去问问大将军,到底要不要给你腾出地盘来。” “速去!” 李成业走后,军帐之内爆发一阵大笑。 都戏谑说唐渊诡计多端。 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传来消息,镇南大将军曹定邦正火速赶来,还带来了一千骑兵。唐渊让手下开始砍树,准备打量引火之物。 这山上有不少松树,剥掉树皮,收集松油。 打仗就是在打物资,平时没战事的时候,唐渊特别注重收集这些看起来没什么大用的东西,由于收集得太多,有的时候行军带不走,他也不心疼,反正都不是白来的。如果能带走,到了战场上或许就能发挥大作用。。 尤其是这引火之物,攻城、守城都是利器。 不久后曹定邦来到唐渊军营,一脸惭愧之色,道:“上次剿匪,被属下瞒报军情,真是气煞我也。这次依然不用唐将军费心,我亲自来缴费。至于剿匪获得的物资,我会让人送到贵军去。你就回去等着吧。” 第0301章 隐形部队 一千名士兵身穿大梁朝制式铠甲,行走在襄城东南的一个山坳之中,山路狭窄,长长的队伍好似一条黑线横在山路上,缓慢而有序地行进着。 这批铠甲数量虽然不多,但成色还是不错的,样式统一,做工精巧,看着这支盔明甲亮的部队,给人一种新年新气象的畅快感觉。 听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那熟悉的铠甲摩擦声,让唐渊恍惚想起了在交河城的时候,那是值得他缅怀的荣耀时刻。那段时间里,他是交河城的掌权者,当年闵悦掌权交河城的时候,跟他一般大。 收回思绪,看着这批铠甲,唐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铠甲是铁片制成,虽然是单层,但也是锁链加锁扣两种形式制,前后有兽皮加厚,虽然不能抵抗硬弩、重兵器、和骑兵的冲锋刺杀,但是在步兵绞杀的时候,却能扛得住刀砍。这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一千铁甲兵,是唐渊现在最值钱的家底儿。 另外唐琪还给他弄来一批马,虽然不多,但却颇有圣眷的味道。最起码能让部队里都尉级以上的军官有马骑,省得让人笑话。 另外唐渊部队的新番号也下来了,据说是曹定邦和唐琪共同努力的结果。 唐琪当然着急给唐渊弄个番号,因为这涉及到荣誉问题,否则唐渊部队的编制还是民团编制,而曹定邦给他要编制,是想适当控制唐渊,省得他总给自己找麻烦。 因此唐渊部队的新编号是飞虎第九师。 虽然唐渊现在名义上归荆州卫戍军管理,可实际上唐渊向来我行我素,也不去帅部报到。 曹定邦心知肚明,也不难为唐渊,只求唐渊别出幺蛾子就好。省得动不动就去剿匪,敲他一竹杠。 “折腾曹定邦,一定要有时有晌,不能没完没了。”李冼略显担忧地说:“那人看起来和蔼,其实一定有过人之处,狗急了还跳墙呢,他急了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曹定邦办事向来谨小慎微,如若曹定国不是镇江大将军,后续他还会硬气一些,如果他们哥俩同时是大将军,就一定会很低调。”纳兰信笃定道:“他要是想硬气,早就硬气了,何必等到现在?” “曹定邦不是个老实人。”唐渊道:“种种迹象表明,他横征暴敛,贪污无数。你们不要小看了他,他这种贪污的做法,未必是自取其祸,反而是自保。他贪污,曹太后才放心,如果他是一个清如水明如镜的清官,曹太后反而会不放心了。” “你说,皇帝是喜欢用奸臣,还是忠臣?”唐渊突然问纳兰信和李冼。 “当然是忠臣。”李冼道。 纳兰信道:“总不会是奸臣,奸臣当道,国家就毁了。” 唐渊摆了摆手道:“那么你们再说,皇帝是喜欢清官还是贪官?” 纳兰信沉默。 李冼道:“清官。大梁朝如果没有贪官,每年国库的收入最起码增加三层,你信不信?” “我信。”唐渊道:“那些庸官,他们不但无能,还贪污,皇帝会十分愤怒。可相反,如果是能臣,手握重权,我觉得皇帝反而更喜欢贪官。因为皇帝手里有贪官的把柄,时刻都可以把贪官拿下。如果皇帝故意不拿,这位贪官能臣就会对皇帝死心塌地。反观清官,如今朝廷中也有一些御史言官冒头,他们未必将来也是清官,只是现在没地方捞油水罢了,他们没有把柄落在皇帝手里,你看看他们的做派,在朝堂之上也敢攻击皇上,却以振国兴邦为名。这帮人如果越来越多,皇帝成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说,他会开心吗?” 李冼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说,一些贪官是皇帝故意养活的?还有,你认为如果全都是清官,这个国家反而会乱?” “不是绝对,但很有可能。”唐渊道:“贪财是人的本性,一个人如果能克制自己的本性,那将是一个什么人?如若此人一心为朝廷,为百姓,那当然是好,可万一他是为了自己呢?这将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如果全国的官员都是这样的人,你说,皇帝还能睡得着觉吗?” “你这番话,我不敢苟同。我最多只认同一半。”纳兰信道:“好比男贾国,刚建国时,到处都是清官,那时候的官员一心为国谋利,国家发展迅速,百姓团结,几乎是战无不胜。后来慢慢腐败,好多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是马背上挣来的天下,慵懒懈怠,他们的后代连马都不会骑了。这也是男贾国后来战力变弱的原因。” “只是随便聊聊,你们两个还当真了。”唐渊苦笑道:“我想这辈子我们也当不上文官了。大梁朝的仗是打不完的,闵悦不就是从不到二十岁,一直打到现在吗?我看曹定邦、曹定国这哥俩,也逃不出这样的宿命,而我们就更是如此了。” “别太灰心嘛,如果梁朝连续十年丰收,人口有可能翻倍,凭借梁朝皇帝的作风,那时候再发兵攻打这些不听话的番邦,十拿九稳。”李冼笑道。 “厚积薄发。”唐渊道:“是个好办法,只可惜啊,这些国家是不会让梁朝消停的,我觉得不久后,蜀汉就会去汉中闹事,到时候,咱们队伍也不知会不会被借调过去,到时候又要碰到唐潇,我很担心他会给我安排一个死任务啊。” “有备无患。”纳兰信道:“咱们要不要也模仿曹定邦,组建一支隐形部队?” “我看是有那个必要的,”唐渊道:“但是不能照着曹定邦的路子来,他弄山匪,我们也弄山匪,那么荆州成什么地方了?我的想法是,让一部分士兵提前退役,但不许离开,如若我们去了汉中,这支部队打没了,只要我们几个骨干跑回来,就可以迅速恢复元气。” “这是一个好办法。”李冼道。 “但是这样做需要钱啊。”纳兰信皱眉。。 “哦,对了。”纳兰信又道:“洛阳的货物已经陆续送来,我还要进城一趟,去见见孟昭阳。” “我也去,好久没见我这大侄儿了。”李冼道。 第0302章 监军 刚开了一个碰头会,将军们纷纷散去。 魁梧大汉光着膀子跑去账房,账房没钱给他,他气鼓鼓地走了出来,大步流星来找唐渊,嚷嚷他要去城里逛逛。 唐渊坐在军帐之内,抬眼看着孩子气的唐虎,突然想笑,可他又笑不出来,甚至有些心情沉重。 看着破了口的碗,唐渊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碗口,一种割伤的感觉从指尖传入内心,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道:“你不找女人能死吗?” “能死!一定能死!”唐虎凑过来:“唉,给我点钱儿,就这一次,我能坚持……十天不去。” “就十天?” “那……十五天,怎么样,十五天可以了吧?” “好吧。”唐渊摸了摸兜里,只有几钱碎银子,还没等他完全掏出来,唐虎一把扯过去,撒腿就跑了。 “奶奶的,你急着投胎啊!”唐渊苦笑着骂了一句,唐虎已经跑没影了。 帐里还剩下陈豹和马不彤,这两位最近好像没这么见过,陈豹痴迷于武学和排兵布阵,有时间就去列阵,什么锥形阵、雁形阵、玄襄阵他都搞得有模有样,这其中一大部分还是跟纳兰信学的。 纳兰信会的只是理论,却被他用到了实践当中,陈豹作为第九师的副将,权力极大,在安排训练方面,他真是可以调动一万人进行整体训练。 把军队交给他,唐渊倒是放心,可惜这些士兵算是倒了霉,都抱怨说二将军练兵太累。 后来这些话传到了唐渊耳朵里,唐渊对陈豹说,一日每日练兵,不要超过两个时辰,而且要隔日操练,不能每天都练,那样士兵受不了,万一突然有什么任务,我们的士兵却十分疲惫,那样会损失战力。 后来陈豹制定了一个策略,每日练兵不能停,但大大减轻了训练强度。 对此,唐渊很是满意。 “大哥,如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去练一会武。”操练完部队,陈豹还要自己练武。 唐渊点头道:“别太辛苦。” “不辛苦,乐在其中。”陈豹站起身便走了。 马不彤斜眼看了看陈豹,对身旁的曹辅、张干笑了笑。 唐渊余光看到了马不彤的嬉笑模样,可他并没有说什么。 马不彤道:“唐将军的命真好啊,身边竟是能人。可惜啊,当年我哥哥身边就没有这么多能人,否则今日也不至于沦落为新兵总督,听这名字就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而且级别也不高,跟曹定邦同级而已。” “跟曹定邦同级,级别还不高吗?”唐渊嗑瓜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嘛。” “嗯,年轻时候,我哥陪伴先帝东征西讨,我听他跟我说过多少次,就是因为身边没有猛将,没有替他分忧的人,所以才导致他军功平庸,否则现在,最起码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员了。可惜啊,现在他只能成天待在郑州,运筹新兵的事,全国各地驻军、节度使都跟他要兵,还要装备,把他逼得简直是没辙,就差当裤子了。” “有那么严重?”唐渊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是当然。”马不彤站起身道:“和平年代还好些,你知道当年打河北的时候,他都操心成什么样了?成天上火啊,河北四大军都在跟他拼了命地要新兵,部队主官亲自给他写信,一个个跟催命似的,有的甚至发出生命威胁。” “谁那么大胆?” “神策军里的几个老瘪犊子。”马不彤站起身道:“尤其是王操天和史进冲,这两个人简直是太过分了。以前,你是神策军序列,这些话不好跟你说的,可现在,你已经脱离了神策军,向我们皇室靠拢,说心里话,我很欣慰,我也很支持你。你这样做就对了,咱们跟皇后娘娘站在一条线上,也就是跟皇帝站在一起。至于曹太后,我觉得不必担心。她老人家也是支持皇帝的,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舍得废掉?现在不是唐朝,武则天那时候,国家何等昌盛?大一统,可现在呢?别说曹太后,即便是辽国萧太后,辽皇帝三岁登基,她也只能是垂帘听政,却不敢废除皇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继续说,我听着呢。”唐渊有些困了。 这些话题他早就跟纳兰信、李冼谈论过了,可是讨论这些话题的时候,从来不当着监军马不彤的面。 军中抱怨之言,是不可以经常让监军大人听到的,要知道,这支部队既是唐渊的,也是马不彤的。 马不彤这个人,与一开始想象得不太一样,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就是太后派来监视神策军的走狗,可从攻打棣州开始,唐渊就有些改变这种看法了,虽然当时把马不彤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可他真的带兵堵在了门口。 曹辅、张干两名战将也差点牺牲了生命,重伤倒地。 虽然他并没拦住棣州守将冲出城,可他却给唐琪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同时也是给唐渊争取到了时间,否则就不会有那一箭爆头兀颜扎悍的扬名场面了。 现在马不彤很悠闲,什么事也不用他操心,他成天带着他的监军团到处走走看看,在各个营中穿插巡查。偶尔也摆平一些小事,比如看到某军官军容不整,他也会站出来呵叱两声。 他到底是云麾将军级的军官,而且是从暂时第四新兵师最开始就来当监军,在部队里已经有了些许威望,在他的督促下,整个部队在军容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或许,这也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闲差,这样做既能维护自己的威严,又不至于得罪唐渊,过得逍遥,他甚至担心,突然太后一纸调令,把他给调走了,他已经有些习惯了待在这支部队里。。 平常,唐渊的一些小动作,他也整一遍闭一眼,他心里想,只要唐渊不带着部队造反,他都不至于跟唐渊闹翻脸。毕竟这小子很能打,而且鬼主意也很多,即便唐渊抗性,他也可以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太后。 其实,唐渊久经辗转一直不倒,与马不彤有着相当大的关系。 第0303章 杀手集团 生意很火。 荆国公孟昭阳虽然才二十出头,可他却是一个识货的,从京城运来的这些货物,让他欣喜若狂,家门口三个商铺全被他取消掉了,专门用来贩卖这些京货。 一时间,招惹全城百姓来,此时门口热闹非凡,客人络绎不绝。 洛阳来的商人凭借纳兰信的引荐,来到襄城之后,又有荆国公出面摆平官面上的事,入城税压到最低,这买卖与军方有关,地头蛇们也不敢来惹事,纳兰信带领二十名男贾骑兵,站在街上,哪个泼皮脑袋进水,敢来这边闹事? 由于生意火爆,货物眼瞅着要见底,商人们纷纷跑回洛阳,准备再次发货,纳兰信却通知他们,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多带打手,因为你们的行动,一定会遭到歹人的关注,他们见你们赚了钱,难免心生抢劫之意。 在荆州地界,我可以派兵保护你们,过了荆州,你们也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张狂,低调做人才是长久之计。 客人们走了之后,孟昭阳见货物减少,而市场依然火爆,孟昭阳打算提高物价,却被纳兰信止住。 纳兰信道:“咱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哄抬物价,丧失民心。” 孟昭阳道:“我多少还是懂点经营之道,这批货物刚来的时候,当地人图个新鲜,所以才会哄抢。等下一次商队再过来,就没有这么好的市场了。” 纳兰信道:“你这话说得不假,再往后,货物绝不会总这样好卖,那是正常的情况,可如果哄抬物价,丧失民心,你就相当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将来百姓心中有气,也不来光顾生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孟昭阳想了想,道:“那我就多开几家商铺,我去西市也开一家,只说不是我的,但也卖这些洛阳货,我让他们家哄抬物价,而我们只说暂时没货了,你看怎么样?” “甚妙。”纳兰信道:“不过这边也不能一点儿存货不留,否则让精明人看出来,也是个麻烦。” “放心,我自有办法。”孟昭阳笑道。 —— 杀手集团最近很忙,无论是大同府还是郑州府,他们接到的任务,竟然是刺杀八千岁唐溯。 其实,各大门阀在杀手集团内部都安插了眼线,在孟氏和西门氏两大门阀倒台之后,一些过惯了暗桩生活的刺客,竟然主动找上了唐家,希望用手里的信息交换一个门阀饭碗。 可是,唐家并没有那样做,结果就给刺杀唐溯埋下了祸根。 这帮游手好闲的刺客已经多年没有大任务了,他们吃惯了门阀这碗饭,现在让他们没钱花,这都是唐振老贼和太后捣的鬼,现在只有扬言要杀唐家人,才能让唐振知道杀手集团的厉害,然后再把钱投入到杀手集团当中。 可这次唐振并没有那样做,他说,唐溯每次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几十名刀斧手护卫,再说唐溯本身也是战将出身,岂能那么轻易就被暗算呢。还有,此时在杀手集团内部,唐振也不是没有眼线,而且他的眼线是实打实的,就是林崇阳的哥哥林大疤,也是林巧儿的父亲。 巧儿虽然嫁给了唐渊,现在唐渊归属飞虎军序列,可是唐振依然深信,唐渊不会去找杀手集团报复唐振。 可是杀手集团内部也是风云变幻,林巧儿死后,林大疤变得有些颓废,他把家族事务交给儿子林峰和几名得力干将打理,自己退居二线,成天拉二胡取乐。 当林大疤有意退出江湖的时候,杀手集团出现了分裂,郑州地区本来就有退出北绿林的打算,在这个时候猛然爆发了。 在一个叫王雷的人带领下,成立郑州杀手集团,北绿林拜关公,他们拜秦琼,成为两个山头。 “王雷得到狼牙的支持,所以终于下定决定造反了。”萧仙魅面色冰冷地说。 林峰年纪不大,长得极英俊,只是面色有些冷:“一个狼牙,不足以让他们敢造反。” 曹瑛簪道:“公子,要不要把我哥喊回来?” 林峰想了想道:“韩福荣、韩福秀兄弟动向不明,暂时不要着急下手。” “我看不必等了。”曹瑛簪道:“自从他们跟卢氏勾搭到一起之后,就不怎么把总舵放在眼里了。我猜,郑州敢造反,也是得到他们兄弟的支持。” 林峰咬了咬牙:“如若是这样,这是逼着我找剑神李凌普出面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萧仙魅道:“如果剑神出面,剑仙、剑圣、剑魁陆续都会出来,到时候情况会更麻烦,甚至脱离我们的掌控。” 林峰闭了闭眼睛:“我不想找义兄出山,他已经归隐。” 曹瑛簪抬眼看了看林峰,欲言又止。 萧仙魅哼笑道:“都是义兄弟,如若能亲上加亲,娶了他的妹妹,我想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哎呦,姐姐,这话怎么说的!”曹瑛簪脸红道。 林峰继续低着头思考,拿起身前酒杯,一饮而尽道:“你哥萧无间没说什么吗?他是否愿意来我北绿林?” “我看他是不会来的。”萧仙魅叹了口气道:“他在南晋过得太富裕了,简直是富得流油,我看他已经堕落了。” “不能那样说。”林峰摆了摆手道:“人各有志,有钱之后享受安逸生活,这不正是世上很多人追求的吗?其实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曹瑛簪见林峰把话题扯得越来越远,情绪照比刚才已经少了几分。 “先联系韩福荣、韩不秀兄弟,得到准确结果之后,再做决定吧。”林峰撂下一句话,起身走了。 屋里只留下萧仙魅和曹瑛簪,后者埋怨道:“姐姐,你这话实在是唐突了些。”。 萧仙魅冷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这样拖下去算什么事?一个装糊涂,一个装矜持。看来我今天选择的时机不好,林峰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情。” 曹瑛簪叹了口气道:“是他太了解哥哥了。林峰知道,到了北绿林危机存亡的时候,哥哥一定会杀出来的。即便我不是林峰的夫人,他也会毅然决然地来帮忙。” 第0304章 幕后 至德八年四月,唐渊已经筹备到了三千铁甲和一千战马,这些成了他最值钱的家底儿,唐渊部队有一个特点,每个人都必须配备一张弓。 其实弓的成本并不高,多年作战的经验告诉唐渊,即便没有金属箭头,也可以模仿胡人的办法,用兽骨打磨箭头,只要磨得够锋利,杀人绝对没问题。 有了装备之后,部队越来越有样子了,唐渊甚至在考虑增加部队人数。可这件事监军马不彤的态度很关键,如果他反对,那么一切免谈。这个明面儿上的细作,可不是摆设,他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写一封信交到荆州驿站。 那是军属驿站,定期给曹太后送公文,他的公文也夹在其中。 唐渊部队的一举一动,曹太后都了如指掌。前一阵唐渊跑去剿匪,这些事让曹太后知道了,也不知她是什么心情,是否会恨透了唐渊。 凭借曹太后的精明,和对唐渊的了解,相信,曹太后一定看得出来唐渊是故意的。 “兔崽子办法真多。”这是曹太后看到军报之后的原话。 “这人实在是不好控制,要不……”卢氏试探的口气问道:“不如撤掉算了,一劳永逸,省得总为他担心。” “不着急。”曹太后摆手道:“他手下才一万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他不扩大军队,我时刻都能办了他。他毕竟是能打的,将来一定用得上。只有到了不需要他的时候,兔死狗烹的命运才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卢氏道:“马不彤已经跟随他五年了,五年间恐怕早已太过熟悉,甚至产生友谊,这种情况下,应该调换才是。” “不必。”曹太后道:“马不彤那个人虽然无能,但却忠心,有他这样的人在唐渊身边,唐渊放心,我也放心。这是最好的平衡。如果突然换过去一个,唐渊对他会倍加警惕,凭借唐渊的精明细致,我甚至担心找关键时刻,唐渊会把监军干掉。那样就不妙了,直接逼反唐渊,哪怕是他落草为寇,对朝廷都是大患。现在他与皇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保证他不造反的基石,而我对他若即若离,是控制他的一条线。” “太后高明。”卢氏笑道:“绝非我等泛泛之辈可比的。” “你也别太谦虚了。”曹太后道:“你身边的两个杀手,为什么突然不见了?韩福荣、韩福秀兄弟我看着挺好的,不如留下来为朝廷效力。如今犁万堂老了,姬一发刚刚承接大任,还是缺少两个帮手的。” “臣明白,会立刻去办。” “嗯,下个月估计曹定国又要以健康为由请辞,到时候我在考虑是否再给他派遣一个副将。你跟岑参联系一下,问问他是否愿意去镇将大将军手下当一名副将。” “如若太后让他去当副将,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他岂能不肯?” “呵,你还是去问问吧。” “臣立刻去办!” 卢氏退下以后,犁万堂躬身施礼道:“太后,那两个人杀手早已被卢氏治得妥当,即便为朝廷所用,也是卢氏的人。” 太后道:“你放心好了,卢氏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杀手集团已经分裂,狼牙的功劳不小。等郑州局势稳定之后,告诉马不方可以回洛阳了。另外,狼牙的身份暂时不要暴露出去,而孟宗还不能放出去。” “那岂不是失信狼牙?” “呵呵,孟宗在监狱里好吃好喝,他媳妇卢氏还经常带着女儿去看他,听说最近他又胖了。” —— 陈豹在外面操练队伍,唐虎倒在军帐之内呼呼大睡,纳兰信打着盹,监军马不彤与曹辅下棋,张干在一旁看着。 刘湛、傅璎跟随陈豹操练,而张靖、岳普、陈凯、刘潭、马奔、冯晨等人,带着队伍观摩陈豹训练。学会了以后,要根据陈副将的要求,布置训练任务,二将军要定时检查。 张嘎走了进来,呈上军报,军报上说:此时大梁朝廷正在与东胡人谈判。 谈判的内容涉及面很广泛,但具体内容并没说,大体还是增设商道和纳贡的事,并且要求大梁朝嫁过去一个公主。 根据军报内容来看,皇帝赵策很快否决了后两条,这很符合至德皇帝的脾气,不过关于增设商道的事,双方代表已经展开了第一轮谈判。 “我就不明白这事,东胡人为什么总爱弄个公主回去呢?他们那边这么缺女人吗?”唐虎醒了,揉了揉肚子,歪着脑袋说。 “这是一种牵制。”唐渊把军报丢到一边。 张干捡起军报,交给了马不彤,马不彤认真下棋,没接,张干就把军报放在了棋盘的旁边。 “也难怪赵策不愿意嫁公主,东胡人的做法,与强盗有什么区别?拿到刀来你家,跟你要钱,还要你把妹妹嫁给他,而且以后还要跟他做生意。”唐虎彻底醒了,脑子也变得灵活了,“我觉得赵策现在不应该担心东胡人,现在北面还有辽国,辽国可以牵制东胡人,而且他们占据燕云十六州,东胡人就不可能通过阴山,进犯河北。如果走贺兰山,那边梁朝驻守要塞,他们也不好过来。只剩下河西走廊倒是个通道,现在典刑又驻兵在那里。” 唐虎耸了耸肩膀:“怕他个啥?换了我,我也不答应。甚至要反过来让他们把公主嫁过来,否则开商道的事免提。” 唐虎越说越来劲,拎着铁戟走了出去,听说膀子痒痒,要出去耍耍铁戟。 当年唐虎的铁戟技法,还是跟双戟将典梼学的,如今典梼被连降三级,变成了校尉,手下管理着三千民团士兵。 说来也是奇怪,别人天天训练,功力也不见长多少,可这唐虎成天好吃懒做,可他的功力竟然与日俱增,如今,军中比武,陈豹已经没有敌手,唯独拿唐虎没有办法。。 这憨货,力量太大。 还记得以前,十七岁的陈豹和十六岁的唐虎,合力战不过一个岳普,可是现在,唐虎手持单戟,岳普也战不过唐虎。 第0305章 火烧蝎子沟 “唐将军,曹大将军让你去剿匪。”曹定邦手下一名扈从,送来一纸军令。 “剿匪?”唐渊心中嘀咕:曹定邦搞什么花样?这次真有土匪了? “好,把具体位置告诉我,我现在立刻就派人去。”唐渊正色道。 “距离有点远,距此大约二百里,蝎子沟闹土匪,据说规模不小,其中一些还穿着原来飞虎军的装备。可能是一群流窜逃兵组成的。” “你回去告诉曹大将军,就等着好消息吧。” “是!” 让陈豹、马奔,带领一千骑兵飞奔蝎子沟,这二人的速度可是够快了,不到两天时间就来到了地方,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土匪的影子。 这时陈豹纳闷,曹定邦是不是在耍笑人? 马奔愤愤骂了几句。 没找到土匪,马奔嚷嚷着要回去,陈豹却没动地方,派斥候回去征求唐渊意见。 唐渊眼珠转了转,回信道:“曹大将军耍笑我们,但我们也不能不给曹大将军面子,多找些引火之物,把蝎子沟给我烧了。并且请当地百姓观摩圣火大会,就说在山谷里烧死了二百土匪。但是,在烧蝎子沟之前,你必须先去抢劫附近州县,记住要隐藏好身份,要做得像土匪。然后把州县死囚犯统统抢出来,把他们丢进蝎子沟再烧,死囚的尸体就是土匪的尸体。速办。” 接到信,陈豹笑道:“马奔,看来你要干一下老本行了,你去把附近三个县给我洗劫一番,别动百姓,只抢官府,装得越像马匪越好。” “妥妥的!” 马奔小伙子重抄旧业,那可是轻车熟路,带领二百河西土匪,把附近三个县好一阵搅和,大牢也给推翻了,把死囚用绳子连成串,拉回蝎子沟。 在马奔闹事的时候,州县的斥候往襄城军部跑,都被陈豹拦住,陈豹说:我们就是来剿匪的,不必往城里跑了。 结果陈豹就跟着马奔的路线,在马奔后面走,最后追到了蝎子沟。 一把大火。 马奔把几名死囚犯丢在蝎子沟,他就从后面跑了,大火蔓延山谷,烧了两个多时辰,黑烟滚滚而起,烟灰隔着几十里都能看得到。 蝎子沟里一片黑炭。 找到那些死囚的尸体,运回襄城,送给曹定邦,唐渊还舔着脸来请功,说,这次动用部队,他没少花钱,希望曹大将军能给报销一部分。 曹定邦脸色铁青,给了唐渊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实在是少了些,简直就是在埋汰人,可唐渊还是笑纳了,把钱丢给唐虎,让他快活去。 “曹大将军竟然干出这种事来,真是让人……,呵呵。”纳兰信欲言又止,却掩不住他的鄙夷神色。 唐渊一笑道:“我猜这不是曹定邦的主意。” “太后?”纳兰信猜测。 “不可能。”唐渊果断道:“太后没那个闲心思跟我闹着玩,而且还玩砸了。这一定是一个不了解我的人。” 纳兰信也想不出来,是谁在耍笑他,可现在曹定邦却接下了这个幺蛾子事件,看来他是在给那个人兜底。 唐渊来到荆国公府门口,发现这里已经大变样,原来那老旧的宅门,已经被翻新,高大的门楼耸立起来,这才有了些国公的气派。 给襄城人一种错觉,孟家仿佛又恢复了气运,可惜他们只是没见过以前孟家的宅子,相比之下,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而这帮感叹国公府豪宅的襄城人,也都成了井底之蛙。 此时孟昭阳所住的宅子并不是标准的筒式宅子,而是一个方形,九宫格一样的宅子,这样的宅子的正南大门旁才会设立店铺,这三家店铺给孟家赚了不少钱,同时也支持唐渊打造军备物资。 五五分成,唐渊在这几个月里弄了那么多装备,孟昭阳也彻底摆脱了过穷日子的命运,现在他可是富得流油,唯独不妙的是总被唐渊截胡,这不,唐渊又跑来借钱,他没胆量不借。 “我说唐渊啊,你怎么也得给我留点啊。”孟昭阳哭穷。 唐渊眯了眯眼睛:“现在你们孟家,不养军队,不养杀手,不养活那么多地下组织,你留那么多钱干什么?自从有了这三家店铺,你们家可没少添丁进口,我刚来襄城的时候,你们家不到七十人,现在快一百人了吧?标配,一个主子带着一个奴才,我看够用了。” “那怎么能够用呢。”孟昭阳感叹道:“你可要知道,咱家这群人以前都是什么人,一个个阔绰惯了,前一阵穷的时候,一个个寻死觅活的。现在有钱了,好家伙,玩了命地享受,生怕明天曹太后一声命令,又把我们家给抄了。” “不会的。”唐渊摆手道:“以前你们家有军队,那么你们就归曹太后管,现在你们没有军队了,你们就归皇帝和丞相管。而唐振年事已高,就说已经很少问事,现在你要办的事只有一个。” “什么?” “老实点做人。”唐渊指点道:“皇帝陛下不需要你建功立业,也不需要你溜须拍马,只要你活得本本分分,他就放心了。可如果你让他不那么放心,呵呵。” “那我与你联络,这……这合适吗?” “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唐渊道:“我这支部队,其实就是皇帝的部队,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对对。”孟昭阳笑了:“我支持你,就是在支持皇帝陛下嘛。嗯……,也不是很准确,我怎么感觉,我支持的是皇后呢?” “皇后是谁的皇后?”唐渊反问。 “那当然是皇帝的媳妇。” “所以嘛。”唐渊站起身,作势要走:“我看,蜀汉又快有行动了,我估计我跑不掉的,这次与蜀汉的一战,极有可能是一场决战,无论是谁,在汉中交战之后,都不会就此罢休。如果蜀汉赢了,他们会长驱直入,攻打长安;如果梁朝赢了,一定会冲过葭萌关,攻打成都府。”。 “蜀汉皇帝刘洵年纪也不大,他会如此强横吗?” “他性格强横,但不代表他的部队也强横。打仗,可不是动动嘴的事。那是要用人命填的。” 第0306章 唐初庵 一个身穿蓝白相间襦裙的年轻女子,一个人跑出襄城,直奔东北方向跑去,她走一会,跑一会,好像有什么人在身后追她似的,偶尔碰见路人,不禁向女子身后望一望,其实女子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路人的目光不禁再平移到女子的身上,女子已经跑向远方了。 “什么人?” “我是来找唐渊将军的。我叫唐彩,他认识我。” “稍等。” 唐彩突然跑到军营来找唐渊,说有要紧事求帮忙。 听说是来找唐将军的,士兵们自然不敢阻拦,便放她进来了,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而且穿着女装。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唐渊见唐彩喘得厉害,嘴唇有些泛白,看来她跑了很远的路。 “有人告我爹的刁状,现在爹爹已经被逮捕起来了。”说到这里,她突然蹲下身子,捂脸哭了起来。 “这种事,你找我有何用?”唐渊觉得一阵头疼:“算了,你别哭了,我去府尹大人那里问一问去。” “不是府里的,是县里的。” “你爹不是襄城兵马巡查司的?县里有权审他吗?” “已经被削去官职了,现在就是一介布衣。”唐彩哭得更惨了。 “这一定是太古板惹的祸。”唐渊苦笑一声:“你爹那人太古板,看不惯别人贪污,而他偏偏又扼守肥差,让别人赚不到钱。现在被人搞了下去还不行,竟然要制你父于监狱,这下手也太狠了点。这样吧,你别哭了,我去襄城见见荆国公,你也跟我一起去吧,看看荆国公是否愿意出头。虽然他现在并无实权,而且只是一个千户,但他毕竟级别极高。” 唐彩不哭了,“那咱们现在就走吗?” “你当我这个将军是吃干饭的吗?其实我很忙的。”唐渊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不过他还是说道:“这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所以才要立刻走的吗,不过你放心,即便是你父被逮捕,也不可能立刻处斩不是,反正已经坐进大牢,也不差一两刻钟。” 唐彩心中感激,不多说话了。 突然想起尤兰,“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呢?这次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爹爹被逮捕的时候,她暴力抗法,被衙役打伤了。” “哦?她那柔弱女子能如何暴力抗法?那衙役是什么人,竟然连她那样的女子也下得去手?”唐渊有些生气,想一想尤兰那女子,虽然个子高,却很瘦,给人一副弱不胜衣的感觉,轻轻一推就倒了,何必下手打伤呢。 唐彩哭道:“表妹虽然看起来柔弱,实际内心很刚强的,她觉得她舅舅不会是那种人,一定是被人诬告,既然是诬告,一定没有好下场,就跟那群衙役拼了命了。结果衙役用刀鞘把她打昏,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经常眩晕、呕吐,脸色也难看极了。” 尤兰的情况,在唐渊看来倒是很常见的,因为军中打仗,经常有人被击中头部,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唐渊让军医孙茯苓随行,先去看了尤兰一眼,才去县衙问了问情况,见这件事惊动了军界,县令连忙跑到府尹家里,报告此事,府尹刘红光不以为意道:“慌什么,军政分开,他无权干涉我的事,而襄城的大将军是曹定邦,不是唐渊。” 不久后,唐渊来拜见襄城府尹刘红光,此时已经傍晚,刘红光在家里吃饭,听说唐渊登门,他亲自出来迎接,并邀请唐渊等人一起吃饭。 唐渊也没客气,带着马奔和唐彩在府尹大人家里吃了一顿。 吃饭时,唐渊扫了唐彩几眼,发现这女孩吃相可不太文雅,给人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尤其是在吃烧鸡的时候,好像以前没吃过这般美味似的。她父亲以前可是肥差,难道说已经古板到了分文不取的地步?全家人只吃他那点俸禄? “你父唐初庵是哪里人士?” “就是襄城本地的。”唐彩说了一句,又补充道:“他是从小在一个尼姑庵里长大的,襁褓中被人遗弃在寺庙门口,好心的尼姑把他养大成人。我父天资聪颖,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后来考中举人,襄城里有善人出钱,让他进京赶考,结果一考得中,被安排在襄城当别驾,可是父亲性格耿直倔强,与府尹大人合不来,他的官职被一降再降,最后干脆成了阶下囚。” “今年多大年纪?” “三十九岁。” “你多大?” “十八呀。你不知道我年纪吗?” “你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原来这唐彩才十八岁,难怪看起来如此水灵了,那么她的表妹尤兰,自己不会超过十八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唐彩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府尹大人不同意放你父出来,我也有办法。或许你爹就要飞黄腾达了。”唐渊吃完了,仆人开始收拾桌面,刘红光邀请唐渊去厅里喝茶。 府尹大人的家不算特别阔绰,但家具却十分考究,到了府尹这个档次,说话就没必要说得太明白了,言谈之中,他刘红光与这件事没有一点关系,据说是县里上书皇帝,说有唐初庵贪污的实锤证据,所以是皇帝陛下将他革职查办,这件事他作为襄城府尹也不好插手,只能保证办案尽量公平公正。 唐渊道:“据我所知,唐司长一向廉洁奋工,家里吃穿用度都十分节俭,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是贪污犯呢?” 刘红光摆手道:“不然,我就曾经见过有的官员看起来两袖清风,其实他的钱都藏在了地窖之中,只等着将来告老还乡,才会把那些钱拿出来花。有些人是天生就会伪装的。” 唐渊道:“那就请府尹大人督促办案,一定要严查此事。”。 “那是自然。”刘红光道。 随后唐渊领着人走了,今天并不能把唐初庵保出来,天已经黑了,他又来到监狱,与典狱长说了几句话,希望典狱长照顾一下。只说唐初庵与自己是本家,现在正在疏通关系。 第0307章 汉中二次战争(开端1) 转眼又一年过去了,这是真正的没有战争的一年,大梁朝的国力得到了显着提升,街边上快乐玩耍的孩子,给整个城市添加上温馨的一笔。 唐渊把倔驴性格的唐初庵介绍给了皇帝,皇帝欣然接受,同时唐彩也跟着父亲去了洛阳,可是尤兰却留了下来。她负责管理襄城的唐家一处住宅。虽然不大,但也是标准的三进院落,那是唐家的祖产。 尤兰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和两个婆子,还有一个老管家,其它时候忙不过来就去外面雇人。 两个婆子和一个管家都是唐家的老奴,之所以把他们留下来,并不是不想带他们走,而是他们腿脚不便,身体不好,担心路上承受不住颠簸。 可见他们的身体已经糟成什么样子了。 这里也成了唐渊在城里的落脚点,他在襄城没有家,而这个唐府,却成了他进城之后必去的地方。 那尤兰,本来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家本来在荆州城,结果由于战争,房屋被烧毁,家里的钱财被洗劫一空,父母双亡,她自己带着一个小丫鬟,颠沛流离跑到了襄城,投靠舅舅。 命不当绝,一路上吃野草度日,可算坚持到了襄城,舅舅唐初庵闻听此事,嚎啕大哭。 其实,唐初庵与尤兰的母亲不一定是亲姐弟,只是当时他们两个是同时被一个老尼姑发现的,尤兰的母亲当时也很小,才两三岁,蹲在襁褓婴儿的身旁,守护者不肯离去。 老尼姑问她,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小家伙支支吾吾也说不清。 老尼姑在那里守护了他们一段时间,结果根本没人来领这两个孩子,担心孩子冻坏了,便带回了尼姑庵。 后来老尼多处打听,也没打听到两个孩子的家人是谁,只听尤兰的母亲说,她叫唐妮儿。 这到底是她的名字,还是昵称“糖妮儿”,老尼姑也弄不明白,于是干脆就让他们姓唐了。 “原来你母亲和舅舅竟然是孤儿,后来能到今日地步,也算造化了。”唐渊与尤兰下棋,他的围棋技术还是跟亡妻唐佳磬学的,每次下棋都能想起大夫人,不禁心情有些沉重。 尤兰一双秋眸明察秋毫,她似乎感觉到唐渊一下棋就心情沉重,可不知为什么,他一来到唐家就坐在棋盘旁边,既然他坐到了那里,家中主人也不好怠慢了客人,便跟他对弈。 唐渊很少下棋,所以他的棋艺并不算上乘,而那尤兰却是下棋的高手,连她舅舅唐初庵这名当朝进士,与她之间都是五五开的胜算。 “听说汉中又要打仗了,将军是否也要去呢?”尤兰今天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 “不好说。”唐渊手掐黑子,举棋不定。 “如若让你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少女脸颊突然红了,“我听说,军营里中郎将级别的军官是可以带女眷的。” 这句话说得太大胆了些,唐渊虽然常来唐家做客,可他们之间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唐初庵是一个清官,他每年往襄城寄钱回来,其实根本就不够尤兰用的,并不是尤兰不知道省钱,而是房屋破败,总需要修缮,这些钱都是大财主唐渊出的。现在襄城最重要的三大商号,都有唐渊的投资。养活一个“小家”真的不算什么。而此时唐渊的部队,看起来也十分强悍,三千铁骑兵,步兵全部配装铁甲,已经是飞虎军系列里最强悍的部队。 一提起飞虎第九师,都当成飞虎军的牌面。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皇后唐琪的支持,今年是至德九年,唐皇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个孩子的干娘,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从小在军营中长大的她,心智比普通女人成熟得多。她几乎每个月都会给唐渊写信,但都十分隐蔽,而且花样很多,绝不会用一个渠道送来。 真是邪门了,皇后身在宫中,她怎么会知道唐渊与尤兰有联系呢? 上一次,一个卖货郎竟然把信送到了尤兰这里。 “下次,别拆开信。” “我不是故意拆开的。”尤兰紧张地说:“那日下雨,卖货郎浑身都湿透了,把信拿出来的时候,信封已经破了。我打算把信封晾干,结果发现里面字迹又轻巧又笔锋顿挫,我觉得是一个女子的字,可我又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写出如此英气十足的字来,于是才打开看了看,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就是皇后娘娘的字,当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后悔极了。” 这也是唐渊经常往尤兰这里跑的原因,他担心有信送到这里,却被他错过了。 他还记得,当初他告诉尤兰,这是当今皇后写给他的信时,少女吓成什么样。私拆信笺在《大梁律》中是违法的事,如果是官信,还要坐牢。 这可是太后私发信笺给驻外将军,如果这件事传说出去,会变成什么样的谣言,他们都心知肚明。 那么,唐渊为什么要告诉尤兰,这是皇后写给他的信呢? 因为唐渊已经感觉到,尤兰其实已经看出端倪,可她却装作看不出来。 唐琪的信中提到了唐渊的儿子唐小鱼,称其为义子,而唐渊的儿子在宫中,由皇后抚养这件事,尤兰是知道的。 凭她的精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封信的来历呢。 既然已经被看穿,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只是经常照顾唐家,照顾她,让她别往外传播也就是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唐渊把棋子丢掉,认输,不玩了。 “将军,如果你不带我去,我担心我会被杀人灭口。”尤兰脸色凝重地说。 “你担心皇后杀你?” “我从信中看得出来,皇后是一个果决的女人,她跟你有感情,可是跟我毫无感情可言,当我失去利用价值,而又有可能遗留后患的时候,很有可能除掉我。” “我跟她能有什么感情?”很显然一开始唐渊想偏了,立刻改口道:“战友情谊倒是有的,当然,我心中的还挂念知遇之恩,没有她对我的赏识与提拔,没有我的今天。应该是我对她有感情,她对我……应该只有……”。 “我看不是那么简单,字里行间对你的关心,超出了你说的范畴。” “……,是吗?别胡说了。” 第0308章 汉中二次战争(开端2) 蜀汉皇帝刘洵,再次集结二十万大军,向汉中出发。 细作回报洛阳。 曹太后已经与唐振达成一致意见,发兵汉中,对抗刘洵。 这次汉中战争的布局可谓浩大,分两个批次作战,第一批是抵抗,第二批是反攻。 这次布局有很多新鲜之处,首先不是在汉中原地防守,而是放弃易攻难守的汉中西部,用诈败的方式,诱敌深入,然后驻守定军山,以定军山为据点,进行驰援作战。 在地形更广阔的地方,全歼敌军,再开始反扑。 出兵地点也分两个地方,朝廷与唐家各出十万人马,唐家陇右兵从北走凤州、兴州驰援定军山,朝廷人马从荆北向西,走隋州、房州驰援定军山。 主帅的人选,也让众人大吃一惊,汉中二次战争的主帅竟然是老将军张云龙。 七十一岁挂帅。 老将军挂帅的第一天,开始调派将领,第一个点名的就是唐渊,“让那臭小子准备开拔,给我当先锋。一万人不够,让曹定邦再给他安排一万人,飞虎军出两个师,另外一个师也归唐渊管理。让虎贲军曹定国再给我送来两个师,云麾将军让他自己选,最后是玄甲军,我要带走六万人。” 听说这个安排,太后让张云龙进后殿,道:“为何不用萧寒?” 张云龙道:“老臣已经与曹圣商量过了,这次反攻蜀汉,我打头阵,曹圣打后阵,这也是按照太后娘娘与丞相唐振的决策来制定的。我打退蜀汉之后,曹圣带领十万生力军直插蜀汉腹地,一举歼灭伪皇,把川蜀纳入大梁版图。那时,曹圣身边不能没有能人,而萧寒正是最合适人选。” “嗯,这个安排我很满意。”曹太后笑了:“我观岑参也是一员良将,可与唐渊搭档,为左右两路先锋。” “老臣还是了解岑参的,凭岑参的作战风格,不适合当先锋。”张云龙直截了当。 “岑参已经给我写信了,他说,这次汉中战争,他一定会勇往直前,改变大家对他的看法。我观岑参是个人才,希望张老将军给他这次机会。”太后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张云龙无法反驳,反正到时候,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怎么安排部队,还不是他张云龙说了算? 于是张云龙答应了。 岑参此时已经到了长江一带,是虎贲军副将,跟曹定国打了声招呼,带走两支最强悍的骑兵师,一路扬尘向荆北靠近,准备与唐渊部队会合。 而此时,镇南大将曹定邦也在帮唐渊物色人选,这个人不好选,有些拿捏不定,最后他干脆听取唐渊的意见,唐渊说点名飞虎第七师韩当,曹定邦同意了。 韩当听说要给唐渊当副职先锋,心情复杂,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张云龙选的六万玄甲军,竟然全是太后的人,张之魁、黄英、万霖、苏背琴、鞠无命、曹豹。 曹豹心情紧张,心里大骂张云龙一万次。曹豹属于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对自己的水平很了解,让他当一个都尉长,都是高看他,如今让他带领一万人去打仗,他实在心里没底。 跑去找堂姐求情,说换将,却被曹太后一顿大骂:“我曹家的男儿是怎么了?没有战力还没有勇气吗?你不去,让谁去?让我去吗?” “姐姐息怒,豹去就是了。” 挨了顿骂,老实了,垂头丧气带着兵,跟着张云龙走了。 这小子虽然自己能力不行,可他的自知之明救了他,他带来几个能人,两个武将,和一个文官出身的军师。让武将给他冲锋陷阵,让文官给他出谋划策。他自己也说,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摆设。 不过他这个摆设可不简单,当今太后给他撑腰,腰板那是相当硬。 两名武将和一名文官,也是看准了他的后台,所以才肯给他卖命的。 而此时二路军主帅曹圣也在集结部队。 他的任务是在张云龙击垮刘洵二十万部队之后,自己带着十万人直插蜀汉腹地。他选先锋官非萧寒莫属。同时他要求神策军保留白恪,让白恪带兵五万向他靠拢,他决定把这十万人在襄城集结,再向西进发。 汉中将军林崇阳已经开始布置撤离计划,不能把物资留给刘洵,便让百姓带着物资撤离。 留下一支部队,与敌军先头部队作战,一路战败,诱敌深入,直至定军战,不再退了,六万人死守定军战。 此时长安公唐潇,作为汉中二次战争副帅,带领四万人马从长安出发,支援林崇阳。 他带来了典梼和蜀汉降将范镇御。 典梼属于戴罪立功,所以他显得有些亢奋,行军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范镇御倒是稳扎稳打,正常速度行进,防止典梼孤军深入,唐潇还派快马叮嘱典梼不要冒进。 蜀汉皇帝刘洵这次来打汉中,御驾亲征,副帅关雄才是执行主帅。 关雄统兵多年,手下有十三太保,个个都是人中之杰,每人统兵一万,一路过关斩将,直达定军山。 当然,他的胜利是在林崇阳故意诈败的情况下产生的。 关雄看得清楚,可刘洵却误以为是他的天兵摧枯拉朽,锐不可当,声称,一年之内打到洛阳,活捉曹太后和赵策,让曹太后给他当陪床的婢女,让赵策给他当洗马桶的太监。 —— 南晋,金陵。 老皇帝司马衷正在朝堂之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内阁次辅大臣辛无病说蜀汉皇帝发起了二次汉中战争,他猛然惊醒,道:“这小子毛手毛脚的,又去打仗?那么,梁朝是如何应对的?” 听完梁朝布置之后,司马衷显得忧心忡忡,“刘洵这下子是自己找死啊。我看这一战,他难逃亡国宿命。不过……不能让梁朝得逞,快马通知司马无慈,让他在荆州搞出点动静来,牵制曹圣的二路军,不能让他们离开荆州。蜀汉不能灭亡啊,否则梁朝专心对付我们,我们就难受了。”。 内阁首辅大臣岩松陵道:“八王爷已经书信过来了,他说,希望放曹圣过去,趁梁朝空虚,直捣黄龙,攻打洛阳。” “不可。”司马衷道:“如果推翻了梁朝,那么谁来替我们挡住北方马背民族?他司马无慈有这个能力吗?” 第0309章 汉中二次战争(开端3) 梁朝有很多名将,出谋划策,蜀汉那边也不都是傻子,梁军下的套,蜀汉并没有全踩进去。 比如,关雄就没把所有部队安排在梁州定军山附近,派遣大太保关景云、二太保关景林,带兵闯过牛头山,来到了梁州的后面,他们起到阻击和包抄的作用,如果梁军从东面有援军过来,他们两个就阻截,如果援军没来林崇阳扛不住了,想跑,他们就在后面包抄。 而同时,关雄也派兵到了兴州,阻截北方援军,很快典梼部队就冲了过来,双方已经展开了几轮拼杀,都伤亡惨重,可典梼还没有突破兴州防线。 见援军冲不过来,蜀汉皇帝刘洵仰首大笑,说,自己的梦想即将实现。要求关雄加快攻打定军山,剿灭林崇阳之后,直接去打长安。 这一日,唐渊带领飞虎第九师来到了洋州地界,斥候冯飞马来报,已经发现敌军斥候行动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的到来,已经被敌军察觉。 命令冯飞马去抓舌头,结果抓了三天也没抓到,在不了解敌军动向的情况下,唐渊不愿意冒然进兵,于是在一片相对宽阔的区域驻扎部队,想了想,觉得不能全体驻扎在这里,于是让陈豹带领一千骑兵藏于北山,让唐虎带领一千骑兵藏于南山,让岳普带领一千骑兵,藏在身后十里。 他为何要这样布置,大伙儿众说纷纭。 李冼说:“这岂不是一个防守的阵型?咱们可是支援部队,时间就是生命啊。去晚了,林崇阳被一锅端,咱们就没打下去的必要了。” 刘湛、张靖、傅璎、陈凯、刘潭、马奔不语。 纳兰信道:“你们急什么,咱们唐将军打仗,什么时候耽误过事了?他对林崇阳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早就说,林崇阳这个人,攻城战打得不怎么样,可是守城战打得却很好。上次我们去定军山,就发现那里已经修筑堡垒,他手下六万人守堡垒,这是要粮食够用,他能守六个月不成问题。既然林崇阳那边不着急,咱们着什么急?带兵冒进,兵家大忌。下棋的高手,哪个不是沉着冷静,毛手毛脚的,只能陷入别人陷阱。” 纳兰信与年纪越大,越显得沉着冷静,颇有一派儒将风度,现在他就是飞虎第九师的军师,地位超然,与陈豹有着分不清高低的地位,在布置战术的时候,他的地位高于陈豹,而唐虎完全是因为战力出众,同时也是唐渊的兄弟,所以才能排在第四。 唐渊驻兵洋州东五十里,按兵不动,他看起来也不着急,可是中军张云龙却有些着急了,此时张云龙的帅部已经到达了金州西城,竟然听说先锋部队唐渊不走了,而且也没发生战斗,于是他派人来问唐渊发生了什么情况。 唐渊对斥候解释,暂时不了解敌军情况,不宜动兵。同时,唐渊已经命令韩当驻兵石泉,不要跟进。 唐渊说,要在这里,诱敌出城,如果不出来,就必须等摸清敌军状况,再进兵。 斥候回报张云龙,张云龙也驻兵不走了,只是派遣二路先锋岑参,带兵去安康小城,时刻准备策应唐渊。 张云龙对唐渊十分信任,让总监军赵光旭也不好说什么,赵光旭不说话,第二副帅张之魁、总督粮官苏背琴、总参将黄英就也不说话,帅部之内倒是显得十分团结。 已经等了六天了,斥候队长冯飞马也没带回来有价值的新消息,唐渊早已安排好应对敌军冲出城的计划,所以他也无事可做,竟然带着美女尤兰跑到半山腰上,看风景去了。 当然,他才不会真的有闲心游山玩水,而是想站到高处,望一望扬州城的气象。 这个说法,玄之又玄,这还是尤兰教他的,这尤兰平时没什么事,竟然喜欢看一些道家书籍,还是个自封的小道姑呢,道号青云仙子。 这妮子长得越发抽条,双眼灵动迷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唐渊送她的高等布料制成,在襄城时,每次从洛阳进好料子,他都带回样品给尤兰看一看,只要她没有马上说不好,唐渊都会给他送来一丈。 唐大财主在襄城可是出了名的,只不过唐渊并没把那些钱用在自己身上,而是花在了部队里。 唯一的私钱,一部分给唐虎花天酒地,一部分给马不彤、陈豹、冯飞马等众将改善生活,最小的一部分花在了尤兰身上,打理关系,联络京城。 可这,已经把尤兰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若天仙了。当然,首先还是尤兰姑娘底子好,即便素面朝天,也是小家碧玉街头美人。 “我观洋州死气沉沉,不过洋州西南边的云亭山却是杀气重重。”青云仙子又开始神神道道的了。 唐渊一笑道:“你的观象之术倒是挺符合兵法,我已经让冯飞马去附近大山侦察了,今天应该回来了。等查清了附近敌军的布阵,我就要开始进攻了。” 尤兰担忧地说:“将军不打算再这样僵持了?” “我们是支援部队,不能总这样守着。”唐渊道:“必须打破平衡。其实,等我们闯过洋州,敌军就说明敌军已经不行了,否则,他们绝不会让我们闯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尤兰略做思考:“我明白了,这就好像下棋一样,两个人在围绕一条大龙作战,大龙生死攸关的时候,双方激烈战斗,可一旦大龙抱住第二口气,或者大龙必死无疑,双方就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就是这个道理。”唐渊道:“如果援军突破洋州,关雄对林崇阳的包围就没有意义了。如果他不立刻离开,那么他就属于冒进,反而会被我们包围,反杀。他关雄也没少打仗,不应该不懂这个道理。”。 “所以,洋州战,一定很不好打了。”尤兰担忧地说:“咱们驻兵这么久,敌军的援军会不会也赶来了呢?” “一定会,而且他们来的速度,一定会比我们的援军更快,因为现在林崇阳龟守定军山根本出不来,敌军想过来支援,简直是畅通无阻。” 第0310章 布置战术 军营中下起蒙蒙细雨,在这初春的时候,身负铠甲的士兵只能躲在帐篷里,否则很容易因此而着凉。战争期间,很容易爆发疫情,所以,虽然唐渊已经得到了敌军的布置情况,可他仍然没有立刻行动。 大部队没有动,他只是派遣斥候通知韩当准备靠近,同时通知张云龙,他决定对洋州城和云亭山发动进攻了。 他对众将说,要把这一战当决战来打,而且一旦开战,绝不会很快结束,就好像打男贾人的时候,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吞噬敌军的防御阵线,同时还要防范敌军的反击。 敌军的布置,根本就是一个防御布置,处处都是防御工事,是一块硬骨头,但大家不要怕打攻城战,虽然他们的布置很紧密,很精巧,很惊险,但是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平时我让大家准备的松油,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我打算火烧洋州,让这场大火烧它个三天三夜,再坚固的防御工事,我也让它化成灰。 当敌军的工事被打垮,我们在与他们硬碰硬地打。敌军是分散的,我们也分散,他们以团为建制分散,我们也是如此,敌军布置了二十个据点,分设各个山头,我们就各个击破。 这一战打起来,一定很乱,互相之间很有可能无法照顾,所以大家要自己想好退路,一旦打不过,就立刻逃走,但不要往大本营跑,而是往附近友军哪里跑。 为了防止大混乱,我设计了几套方案,我在沙盘上设置战旗,大家看好自己的位置。 “陈豹、唐虎每人带领一千骑兵,其余各部队都是三百骑兵配七百步兵,等韩当的部队来了,我会把他的部队拆分。刘湛攻打壹号地区,傅璎打贰号地区,你们两个最近,如果一方取胜,立刻去支援另外一方,如果战败,也去找另外一方,而不是乱跑。张靖、岳普搭档叁、肆号地区;陈凯、刘潭搭档伍陆号地区;马奔、李冼搭档柒捌号地区。等韩当来了,我会去布置他的军队,到时候咱们一起出发。”唐渊指着沙盘布置道。 纳兰信道:“现在,咱们部队其实是一万两千人,对外声称一万,陈豹、唐虎弓骑兵会想尽一切办法策应各位,他们速度快,可如果骑兵没来支援你们,你们也不要怕,我和唐将军每人还有一千人,当我们看到你们危急,一定会第一时间冲过去的。另外,我们要相信友军,韩当将军是经过多次大战考验的,我们之间配合一向很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纳兰信心里是没底的,但他还是要这样说,保证士气。 唐渊与韩当、樊稠之间,却是配合过,但也争抢过,比如在让唐虎断桥拦路这种事,曾经就深深地伤害过韩当的感情。不过呢,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值得三年的事,现在快六年了,韩当将军应该不会再计较了吧。 不过这也没准,万一韩当耿耿于怀,也是不好的,所以唐渊这次去见韩当,会送给他一些小礼物,补偿当年的夺城之功。 布置完自己的部队,唐渊带着监军马不彤来到韩当的驻扎的地方,由于马上就要开战,韩当竟然连营寨都没扎。 “韩当将军,送你些小礼物,请笑纳。” 韩当目光警惕,接过礼单一看,眼睛一亮,“这是送给我的?” 唐渊笑了笑。 “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韩当不解。 “弥补一下当年争抢城池的误会嘛。” “误会?”韩当理直气壮地收下礼单:“把桥都拆了,还能有什么误会?好了,礼物我收下了,我看如果我不收,你也是很不放心呐。看样子,你是要来指挥我的部队了,说说吧,这一战你打算怎么打?” “拆开打。” “拆开?”韩当想了想:“看来你已经把敌军摸得很透了。” “是啊,我已经来这里七天了,七天一步没走,我总不能真闲着。敌军有十六个驻点,很难搞啊。”唐渊坐了下来:“说说吧,你的部队里,都有什么老底儿,亮出来吧,关键时刻,别保留了。” “没什么老底儿。”韩当直言不讳:“唯一值得拿出来说的,就是我的部队其实不是一万人,而是一万三千人。我用一万人的粮食,养活这么多,也是不容易啊。” “平时有三千人饿肚子?”唐渊苦笑:“曹定邦很照顾你啊。” 韩当摆了摆手,不想谈这个问题了。 唐渊道:“我负责其中八个据点,另外八个由你负责。还需要我帮你布置战术吗?” “没必要。”韩当看了看唐渊带来的地图,对身旁秘书郎道:“摆沙盘,我要跟唐将军在沙盘上推演一番。” 韩当手中掐着十三个小旗,与唐渊手中的十个小旗。 事先说好伤亡比例,讲好一切规则,开始推演,结果韩当输得一塌糊涂。 韩将军冒汗了,他自己这样打肯定不行,可唐渊却布置了这个战术,那么,他有什么高招呢? “既然你来找我,而且事先你并不知道我有一万三千人,你怎么还会布置这个战术呢?难道你没推演过?”韩当脸色难看地问。 唐渊把手中小旗放下,“打法并不一样。首先我不会直接攻打,那样的话根本就没有胜算。而且这个地方,不适合大规模作战,我军太密集,就成了敌军的活靶子,伤亡过大,对整体不利。我建议你,赶紧去砍树,然后在攻打这些工事之前,烧他们一通。” “敌军又不是木桩子,我想烧就烧吗?”韩当道:“我把木头送到他们工事前面,然后再被他们扛走了,我干什么呢?给他们送柴火的?” 唐渊突然笑了:“如果你给他送过去的,压根就是烧着的木头呢?”。 “那我怎么扛着?” “用弓箭射出去。”唐渊道:“我带来很多松油,专门给你准备的,弓箭不太够,我已经让张云龙支援我们了。估计下午就能到,你现在还是赶紧去伐木,用松油把他们的防御工事点燃,然后再送木头上去,给他们加把火。烧他三天三夜,我倒要看看这两个太保抗不抗烧。” 第0311章 火烧云亭山 大太保关景云和二太保关景林,这两个家伙根本就不守洋州城,只是把兵安排在了云亭山上,扼守必经之路。 唐渊也不客气,先把洋州拿下,然后准备稳站稳打,第二天,部队集体出发,带着大量松油。 “烧!” 烧了三天三夜,大火还没尽灭,敌军已经没影了。 可此时唐渊并不觉得乐观,因为并没发现多少敌人尸体,只是烧毁了敌军的工事。 再让冯飞马去打探,损失了几个斥候,得到的消息是:“敌军撤退五里,继续修建工事,这帮蜀汉兵,是修建工事的能手,三天之内就布置了石墙。” “奶奶的。”唐虎气得咬牙切齿:“要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帮家伙是烧不死的。” “别着急。”唐渊道:“这次是老天爷不帮忙,没刮东风。” 唐渊感叹一声道:“如果我会求风就好了,一场大东风,就可以把云亭山整个地区点燃,到时候他们想跑都没地方跑。” “那怎么办?”唐虎道:“现在就坐在这里等东风啊?” “我也没辙。”唐渊想了想道:“那就再等两天吧。如果还不来东风,那只能硬打了,到时候胜负难料,而且一定伤亡惨重。” —— 三太保关景鸿抢夺兴州城,并驻兵。 四太保关景城驻军南边不远处的兴城观,两支部队互相策应,把典梼耍得团团转。 典梼一个人冲过来,先打鸣水小镇,他觉得很顺利,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敌军就在引诱他继续深入,结果到了兴州主城顺政,被三太保关景鸿打了一个伏击,损失先锋两个团,两千人全部被歼灭。 典梼大部队赶来之后,继续前进,攻打兴州城,结果每天伤亡近千人。 五日后,身边只剩下三千人了,士气低落,恰在此时,驻军兴城关的关景城夜袭典梼营寨。 闯入寨中才发现是一座空寨。 知道上了当,想跑,却被范镇御打了埋伏。 原来,设置空寨这个计策是范镇御提出来的。第五天的时候,范镇御赶到,见典梼打成这样,他作为平级战将不好说什么,只是建议典梼放空营寨,趁着敌军还不知道我来,咱们一起打个埋伏。 典梼同意了。 结果当天晚上,关景城果然劫营。 机会终于来了,这几天典梼受了太多窝囊气,为了能出一口恶气,双戟将可算是拼了,亲自带兵冲锋陷阵,凭借盔甲厚实,这位老兄玩起命来,左冲右突好不勇猛。 一夜间,击杀敌军两千余,俘虏一千五,凭借三千人,战果比范镇御还要丰富。 “范将军很会做人啊。”典梼副将王甫说:“他明明可以比咱们杀得更多,可他却没派出那么多部队,而且事后,还给我们送来不少俘虏。” “哼。”典梼眯了眯眼道:“他一个降将,难不成还想抢了我的风头?即便是他想抢,唐帅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打了一场胜仗,劝降了一部分俘虏,可还有一半不肯投降,竟然被典梼给砍了脑袋。典梼说:我们的粮食宝贵,不给俘虏吃,与其把他们饿死,还不如砍了痛快。 对此,范镇御默不作声,也不把消息传给唐潇,只当不知道。 在唐渊火烧云亭山的时候,典梼指挥范镇御继续攻打顺政,范镇御说,顺政城高墙后,不好打,不如等副帅唐潇到了再做决定,估计最多也就两天。 典梼问范镇御,是想抗命,还是想带着部队回蜀汉?别忘了,你的一家人都被刘洵给砍了。 典梼用这样的话刺激范镇御,范镇御不还口,只是心中默默记下了。 第二天的时候,他还不攻城,可他却没闲着,派遣斥候去征求唐潇意见,结果斥候回报说,典梼的斥候已经提前一步到了唐潇那里,不知说了您什么坏话,副帅唐潇对您很不满意。而且要求你,今天必须攻打顺政。 范镇御感觉一阵窝火,看来,设置空营寨打埋伏这件事的功劳已经被典梼抢走了,现在留下一个硬骨头给他啃。 也罢,让打就打吧。 “只打西门,队伍两侧排列防御阵型,只有中路攻击就可以了。”范镇御安排道:“现在顺政城里还有七千人,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咱们必须先做好防守,再考虑进攻的事。” 打了几天一夜,损失了一千多人,根本拿不下顺政城。 唐潇带着兵来到,看了看顺政,对典梼道:“你和张潘把部队拦在兴城关与顺政城之间,防止兴城关之敌来驰援。李亮,你带一万人,去打北门,呼应范镇御。” 唐潇手下战将不少,可这次汉中战争,他并没把所有战将都带来。 现在他手下的名将有林崇阳、典刑、白恪、张潘、李亮、倪天鼎、典梼、典枭、范镇御。 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已经太老了,被闲置在家。 不过神策军这几年还是涌现出一些新星,比如顾铜、甄礼、林翔、史晟、王栋,这五位竟然还是出自唐琪部队,也是当年的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其中后四位,是唐家家将的后人,顾铜不是家将后人,是唐二爷家老太太的表亲。 他们现在都被唐渊留在了交河城,其中还包括唐喜、唐凌这帮唐氏门阀“不动产”。 论及战力,林崇阳并不是唐潇手下最强的,但他资格老,同时有统帅力,头脑相对冷静,忠诚度高,善于防守,是驻边大将的不二人选。 而此时唐潇手下第一战将典刑,带着典枭,驻守河西走廊要害之地,不能离开。 第二战将白恪,正带着队伍赶往荆州,与曹圣会合,与梁朝第一战将萧寒搭档,准备对蜀汉发起反扑。 “李亮,你可别给我丢人,如果让范镇御先进了城,我瞧不起你。”唐潇激将。。 “唉!大帅你就瞧好吧。如果今天晚上拿不下来,明天天亮,我亲自爬云梯!我就不信拿不下来!”李亮豪迈道。 当天晚上,三太保关景鸿坚持不住,从南门冲了出去,半路上还遭遇张潘、典梼,差点没命逃进兴城关。 第0312章 云亭山 “这两个太保是铁打的吗?” 唐渊又放了一把火,大火漫山而起,可是烧了两天,敌军竟然还在。 “就算他们是铁打的也该烧化了!”唐渊跳上战车,喊道:“算了,不烧了,按照先前布置,打!” 唐渊为什么要给自己弄个战车呢,还是金屋藏娇惹的祸,部队一旦打起来,根本照顾不到尤兰,而唐渊又很担心她,于是准备了一辆单辕骈车,用两匹马拉一个女人,唐渊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很多士兵还没马骑呢,于是他干脆把马车改成了战车,尤姑娘藏在车里,他站在车上,站得高、望得远,指挥起来倒也方便,一个车夫,一个盾牌手,准备了两张弓和大量箭矢。 射箭,是唐渊的看家本领。 站在车上面还有一个好处,敌军冲过来他也不怕,钩连枪别在战车上,基本不怎么使用,而他的闪电白龙驹让张嘎骑着,时刻跟随战车,一旦发现特殊情况,张嘎上车,他上马,倒也方便。 部队快速分散开来,唐渊站在高处,望向各个战场,没过一个时辰,有的地方已经开战,打得热火朝天。 “呵,我就说,连续两场大火不可能没效果的。”唐渊指着远处对纳兰信道:“你看,刘湛的部队很容易就冲上去了。” 纳兰信手搭凉棚,“刘湛所攻打的地方是靠近火的地方,所以烧毁一定严重,既然刘湛这边不用我们照顾,我想傅璎那边也是如此,咱们的战术应该改变一下了。” “可以,让刘湛、傅璎获胜后不必相互集结,而是去帮马奔和李冼,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两个,另外让陈豹、唐虎左右巡视,一定要盯着对方出奇兵。如果没有当然最好,如果有,绝不能不防。” 唐渊让后队压上,已经距离壹号战场很近了。 尤兰把窗帘掀开一道缝,胆怯地向外望着,战场好似残忍,惊心动魄,把漂亮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她正见到刘湛顺着石壁往上爬,却被头顶上一名敌军士兵用长矛捅了下来。 其实这石壁并不很高,否则刘湛也不会徒手往上爬,而且,在他之前已经有人爬了上去,毕竟此时刘湛也是一名校尉级军官,不至于亲自冲锋陷阵。可他今天倒霉,刚露头,就被人给揍了,摔得吭哧一声,好悬没背过气去。 其实,摔着一下还好说,只是这一矛扎在脸上,让他疼痛难忍。但是刘湛却让旗手扈从赶紧把他扶起来,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将,可以受伤,但不能倒下,否则部队士气受损,优势就不会转化为胜势,甚至会功亏一篑。 相比之下,傅璎那边好得多,傅璎并不着急,先头部队由一名都尉带领三百人冲了上去之后,他才下令集体冲锋,他在护卫队的保护下,从梯子爬上石壁,站在石壁上掐着腰,看起来镇定自若。 其实傅璎也是个急脾气,他见他镇定,便知道他那边打得很顺利,于是唐渊和纳兰信带着兵向里面走去。 再往前走,见到张靖被敌军打退,张靖在骑兵的掩护下好不容易才站住阵脚,他收拾了一下装备,从士兵手里抢过来一把刀,带领三百人又开始往上冲。 “张靖这小子的脾气是改不了的。”唐渊苦笑道:“堂堂校尉,本可以带领三千人马,在我这里只能当一名团将,真是委屈他了。不过……这小子这样打也不行啊,敌军这里没怎么被火烧,工事基本完整,恐怕损失会很大。” 纳合图图用手比划了一下站在城头的敌军将领,“唐将军,我觉得我的箭差不多能够得到。” “好,咱俩一起射箭,看谁能射到。” 话音刚落,两道箭矢飞射而去。 “噗!” “噗!” 如此远的距离,纳合图图与唐渊的箭竟然都射中了敌军将官,可惜距离太远,没射中要害,敌军将官身子一侧歪,身边扈从立刻就冲了过来,有的举起盾牌保护将官,有的则是扶住了将军,竟然还有军医迅速冲了过来,开始给将军疗伤。 “不对劲,这个人不应该只是一个千夫长。”唐渊眯了眯眼睛道:“他可能是两位太保其中一位,却没挑万夫长的大旗。来人呀,先别往前冲了,把这个人给我拿下!” 纳合图图带着五百人冲了上去。 此时张靖还纳闷,我没下命令,是他奶奶的谁把剩余的兵都带上来了? 这里狭窄,人太多了根本施展不开,来那么多人没用,反而容易拥挤。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是谁,铺天盖地的箭雨就飞了过来。 张靖气得大骂:“别误伤自己人!” “张将军放心,咱男贾兵的射术保证不会伤害到自己人。”纳合图图见张靖突然停下来了,在后面喊道。 一想起河北战场,张靖对男贾人的射术记忆犹新,不得不佩服这帮从小儿骑马射箭的人,对箭的把握好像是发自血液。 他领着人在前面打,身后纳合图图领着人射箭,弓箭精准,杀伤力极强。 噗噗噗…… 几乎一瞬间,就消灭敌军一百人,敌军一阵大乱,张靖让旗手猛摇将旗,告诉下面的人道路已经清空,可以集体冲锋了。 “活捉那个受伤的将官,别让他跑了!”纳合图图喊。 —— 林崇阳死守定军山,打得实在是太惨烈。十天不到,两万人打没了。还剩下四万人,苦苦支撑。这比预想的糟糕许多。 定军山与云亭山的地貌不同,那里可以展开大规模作战,虽然有堡垒可以守,但是堡垒有些大,还有些矮。 敌帅关雄的兵训练有素,韧性极强,川蜀兵不要命,很难对付。 山上的树早就被林崇阳给砍没了,就是防止敌军放火的,两军相持,最难的不是一攻一守,而是争抢水源,而且还要争抢上游。 之所以定军战能成为战场,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山溪,虽然只是涓涓细流,可已经很管用了。但这点溪水是无法供应六万人饮用的,为了防止溪水流失,一边打仗一边挖坑,把水囤积起来。。 可是打着打着,发现溪水够用了。 因为已经没有六万人了。 第0313章 真假太保 平时没这么注意纳兰信的这支特种部队,五百人大部分都是男贾人,他们从四面八方来投靠纳兰信,当然他们也知道纳坦浑现在也在梁朝的军队当中,此时的纳坦浑改名刘诩,正在曹圣的队伍里当总参将。 纳坦浑的爬升速度,简直是令人感到震惊,可是这件事,早在唐渊和纳兰信的预料之中,他们曾经私下谈过这件事,纳坦浑是太后的人,而且跟门阀之间毫无瓜葛,那么凭借他的战争经验,必然爬升很快。 据说此时纳坦浑已经组成一支八千人的男贾骑兵,现在是曹圣手下最精锐部队。 “报告将军,那个人我们逮到了。”纳合图图跑了回来,他身后士兵押着一个人,那人已经被打得狼狈不堪。 唐渊四下看了看,“我先去看看马奔和李冼那边的战况,纳兰信你留下来审他。” 唐渊带着部队继续向深处进发,这时他已经发现了骑兵作战的踪迹,看来,陈豹或者唐虎已经在这里打过一次了。他们是发现了敌人的奇兵还是因为马奔他们没拿下石壁,反而被人反扑了呢? “快走。”唐渊喊道:“张嘎带着三百人留下来保护将车,骑兵跟我走。” 加快速度,距离第五第六战地越来越近,大老远就看到那边硝烟弥漫,敌军为了阻止马奔冲锋,在地上布置了许多火雷。火雷这东西还是新近发明的,据说是一名方士在炼丹的时候不小心弄炸了熔炉,好悬没把他给炸死,后来他拿着成品去找军方,打算做一笔大买卖,结果却被关雄的十二太保给扣押了下来,并且逼着他交出配方,随后在整个蜀汉军营中使用。 这种东西的威力是惊人的,可以用火箭点燃,也可以在手中点燃药芯,然后丢出去,一砸一大片。 马奔小伙子还是年轻,面对突发状况有些慌了手脚,可他信念倒是坚定,命令步兵,举着盾牌往上冲,可是效果不佳,士兵们害怕火雷,不敢冲,马奔杀了两个胆怯的士兵,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后来他干脆自己带着兵往上冲,结果盾牌都被炸烂了。他自己也瘸了,站都站不起来。 唐渊来了之后,看到一个没炸响的火雷,道:“他们占据地利,这东西才能丢过来,否则没有投石车,他们是丢不远的。这边暂时先不要打了,你们守在这里,我去看看李冼那边,如果他那边也是这样的状况,你们就一起撤兵。” 让马奔继续留在当地,附近有一个小山坡,弓箭手躲在掩体里,防止敌军冲下山来。 唐渊来到李冼这边,李冼的情况还算不错,虽然对方也有火雷,但是李冼却说:“只要我们的兵别聚堆,他们就拿我们没辙,那火雷虽然有些威力,但只要不是在身旁一丈之内炸响,再身穿铠甲的话,很少有被炸死的。只是炸得脑瓜子嗡嗡响,其实并无大碍。” 唐渊问:“你现在伤亡情况如何?” “刚才冲锋了两次,伤亡二百人左右。”李冼道。 “问题不大。”唐渊巨头望向上面:“那你觉得敌军伤亡有多少?” “最多三十人。”李冼悲观地说。 “别打了。”唐渊道:“这样打下去,你们打光了也拿不下来。” 唐渊这边暂时放弃攻打,给敌军留下来喘息的机会,他们大幅度撤军,重新集结。 唐渊退回到军营里,命令军队向前,把营寨设立在敌军眼皮子底下。这样一来,唐渊营寨可就进了大山了。 为了保证安全,唐渊让陈豹和唐虎的骑兵团交替保持战斗状态,并且安排了大量哨兵,建立三层楼那么高的了望台。 军帐内。 “纳兰信审问如何?他怎么还不来报告?”唐渊问道。 一名秘书郎道:“参将大人还在审问当中,那人说自己是一名千夫长,可纳兰将军不信,现在正在体罚那人呢。” “体罚?” “是的,都在外面跑圈呢。” 唐渊苦笑一声,来到纳兰信驻地,见到一群俘虏正绕着营寨奔跑,周围都是手持弓箭的男贾兵。 “纳兰信,你审得怎么样了?”唐渊问道。 纳兰信笑道:“我感觉这人一直是在骗我,既然他不肯说实话,那我就折腾折腾他,让他跟他以前的部下一起跑,肯定有人最后累得不行,我就不信他们不说实话。而且我还跟他说了,如果自己主动承认,我会留他的命,如果被其他俘虏举报,我要挖了他的眼睛。”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说?” “他说了,自己就是一名千夫长。” 纳兰信下手够狠,这三十名俘虏已经跑了两刻钟了,累得气喘吁吁,突然被他喊停,要求他们重新跑,这次给他们设定了规矩,每一圈,跑在最后一名的人必须死,而且还是乱箭射死。 这时,那名自称千夫长的人终于投降了,坐到地上,双手环抱膝盖,道:“别……别跑了,我…我说实话。” “你叫什么名字,在蜀汉军中是何职务?”纳兰信冷声问道。 那人虽然被俘,可身上还有一种放不下来的架子,自己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稳定了一下气息,才说:“我感觉口渴难耐,能不能先让我喝一口水?” “没问题。”纳兰信道:“只要你说实话,别说一口水,一顿肉也给你。刚才士兵们打扫战场,发现山上烧死不少野兽,都是烤现成的。我想,味道一定很好。” 纳兰信挥了挥手,身边扈从把水囊交给那人,那人接过水囊,大喝了一口,觉得没喝够,又喝了一口。 把水囊丢还给纳兰信的扈从,看他这傲慢的动作,已经是在自己军营当中养成的习惯了。 “我是蜀汉北伐第十八师中郎将,佥都。”。 “佥都?”纳兰信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敌军二十个师的资料纳兰信都看过,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 “你们也别麻烦了,我还有一个名字,一定是你们想听到的,我也是蜀汉北伐大帅关雄的义子,人称二太保关景林。” 第0314章 受挫 “他承认了,那么他就一定是关景林吗?”唐渊突然问道:“纳兰信,你再去审一审那些兵,这帮兵嘴巴特别严,我就觉得这里有问题。” “我看还是直接上酷刑吧。”唐虎说:“再高明的审问,也不如酷刑来得痛快,把这帮人给我弄过来,我亲自行刑,我都不用上刑具,就我这大巴掌就能让他们说实话。” “别蛮干。”唐渊道:“这几个兵为了帮关景林隐藏身份,宁死也不说,我喜欢这几个兵。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是否愿意跟着我干。如果家中有老小不能叛变国家,我也不为难他们,让他们杀身成仁,可如果家里没有牵挂,或者家里还有兄弟能帮忙拉扯的,不如投靠我。” 李冼负责办这件事,他下去了。 纳兰信道:“我们应该做两个假设,第一,他是关景林,第二,他不是。” “如果是的话,我想大太保关景云会立刻采取行动。也是有两种可能,第一,趁着我们的大部队还没来,迅速反扑我们,救回关景林,第二,他与关景林关系很一般,那么他不但不会救,还有可能落井下石。”唐渊想了想:“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龟缩防守,等待他们的支援部队。” “第三种可能中规中矩,我看他会采取这个行动。”纳兰信道:“如果他不是关景林,那么更好说明这个人足够忠诚,他虽然骗了我们,但是保全了关景林。那么真的关景林到底在哪?是在俘虏当中,还是逃掉了,或者说已经死了。其实都有可能。” “在俘虏中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他担心关景林在俘虏当中。这个可能性不小。”唐渊挠了挠头:“如果关景林逃掉了,那么他就没必要替关景林隐瞒了。” “不一定,”纳兰信道:“他的话有可能误导我们。” “你是说,这有可能是关景林的一计?故意让他落进我们的手中?我认为他忠勇可嘉,让他成为我的人,然后他到时候反戈一击,给我来一个反间计?”唐渊推测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纳兰信道。 “哦……”唐渊点了点头道:“你这些话有道理,那么就让李冼回来,这帮人先当几天奴隶吧。刚才你还说李景林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他有必要隐瞒吗?” “要么他不知道,要么他有其它想法。” “比如?” “装忠诚。” “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不能算数。”唐渊想了想道:“先不着急处理他,关起来再说。现在我们应该关心的还是韩当那边的事。另外,李景林这边还有三千多残余部队,藏在山里不得不防。这一战,咱们也损失了三千多人,双方伤亡比例是三比七,勉强算一场胜仗。” “但咱们死的人少。”纳兰信道:“你给大家准备的铠甲很实用,能挡住大部分致命伤。” “呵呵。”唐渊笑了笑:“这是一名将军应该做的。再说,受伤减员,跟阵亡减员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有的时候还会成为拖累,因为计算战斗的时候,必须计算这些伤病。不能不管他们,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报,韩当将军战败,撤回营寨。”赵飞枭慌慌张张闯进来。 “韩当战败?”唐渊一惊,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站起来:“他为什么会战败?是他没用火烧,还是手下作战不力?” “都不是。”赵飞枭喝了一口水道:“敌军的增援部队提前来了,一开始以为李静云手里只有一万人,可以一交手才知道,对方的兵力增加了三倍。幸亏韩当将军跑得快,否则就被全部吃掉了。” 唐渊拳头砸桌子,愤愤道:“韩当是怎么搞的,连侦察工作都做不好吗?这么大的失误,是他一个中郎将能犯的吗?” 账内鸦雀无声。 “不行,咱们现在也危险,赶紧撤兵!”唐渊突然站起来喊道:“告诉打扫战场的部队赶紧撤回来,好带的带走,不好带的就扔在原地,也别想烧毁了,耽误时间,赶紧撤出云亭山。去洋州城等待中军到来。赵飞枭,你赶紧告诉韩当,也撤军到城里。” 唐渊首战云亭山受挫,他并没发文斥责韩当,因为已经战败了,斥责他还有什么用?难道韩当不知道懊悔吗? 再说,韩当现在是曹定邦的人,而曹定邦的后台是太后,根基深啊,得罪不起。如今自己的后台,算是摇摇欲坠的皇帝赵策和宫门都走不出去的皇后唐琪,这两个人给他当后台,实在是难了点。到荆州之后一年多来,偶尔得到一些小恩小惠,也多是语言上的慰问,和少许金钱上的支持,再就没有其它的了。 唐琪费好大力送来的几百匹战马,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后来唐渊才搞明白,原来是山东道新兵训练营的李都尉,因为司马家族反叛的时候,他娘已经死在战火之中,他在唐家门阀没了根基,即将被剔除军营,这时候他想起了唐皇后还有些旧交,于是找到唐琪,而唐琪让他想办法给唐渊弄些马去,结果这小子胆子可不小,竟然把山东训练营的战马给唐渊送来了。一路上,他连公文都没有,全靠口谕和他的新兵训练营都尉令牌蒙混过关,还别说,真让这小子给蒙混过来了。毕竟地方官员很难跑到宫里去找皇后确认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回来把这小子逮捕起来,然后弄到一些战马,对地方官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这些马毫无例外必须送到军队里去。可如果是真的,这帮地方官可就得罪皇后了。地方官一个个都是精明人,既然前方已经放过了李都尉,而且李都尉的都尉令牌可是如假包换的真品,那就放他过去,无论口谕真假,也没必要较真。。 反正之后惩治李都尉的是军方,而不是地方。 现在李都尉在唐渊手下当一名小小督粮官,好歹保住了都尉头衔,而且唐渊也挺够意思,没记恨李都尉当年刁难他的旧事,给他提升为三级都尉,下一步可就是都尉长了。 第0315章 兵不厌诈 唐渊的部队特别爱打扫战场,而且打扫得很仔细,这或许是部队从艰苦中走来,培养出的一种集体性格。穷怕了。 这是一个优点,但也要分时候,比如这次,他们就吃了亏。由于集结部队需要时间,这点时间差点要了唐渊的命。 斥候队长冯飞马狂奔而来,报告说敌军正在包围我们。 为了防止被包围,唐渊下令不等了,立刻冲出云亭山保住大部队,同时猛吹集结号,让所有还在山上打扫战场的人,可以用战败逃命的方式撤离战场,这是一种权宜之计。 “偷鸡不成蚀把米。”唐虎讷讷道。 唐渊目光冰冷。 唐虎不说话了。 跑了小半天,可算跑回了洋州城,其实这个城市不大,城防也很一般,如果敌军来打这个城,用不了两天就能拿下,可是敌将关景云并没有追出来,或许他是担心唐渊在后方设有埋伏。 “看来这位大太保不简单啊。”唐虎装模作样看着地图,还掐着腰指着说:“如果咱们在这里,这里,这里,安排了伏兵,他要是真的闯出来,他就死翘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渊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我们设置了伏兵,人家不是也没出来?” “唉,我就是说一说,痛快痛快嘴。”唐虎嬉皮笑脸。 拿他没辙,唐渊坐在师部发愁,他计算了一下时间,从发兵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天了,而敌军围困林崇阳已经超过一个月多了。林大将军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否则这帮人千辛万苦设计的战略可就泡汤了。 “哎,”唐渊叹了口气:“万恶的权力,人利欲熏心,都想当王,当了王又想当皇帝,结果搞得天下永无宁日。即便是大一统的王朝,也逃不了内争外斗,最后分裂成无数地方势力小国,然后再次陷入你争我夺的战争当中。如若秦始皇能活一千岁就好了,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纳兰信笑道:“也未必。” 唐渊看了纳兰信一眼道:“那个关景林现在安置在哪里?” “在地牢里。” “弄出来,我要跟他聊聊。” 不久后关景林被带到师部,唐渊挥手,去隔壁屋里,弄了些水酒,弄了一盘小菜,把关景林的脚铐卸下,让他坐在唐渊的面前。 “喝点吧。”唐渊挥手道。 关景林也不客气。 唐渊盯着关景林:“你不是二太保。” “为什么这么说?” “你身上的养尊处优的劲儿不是一日养成的。”唐渊道:“你看起来像个大富之家的人。” “你说对了。我不是二太保,我的名字其实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叫佥都。是二太保身边的扈从,后来二爷信得过我,让我带一千人驻守东二山口。可惜,我与负二爷器重,把山头给丢了。” “又不是你自己丢地盘,这次我们一共夺了你们四个山头。”唐渊遗憾地说:“可惜又让大太保给抢回去了。” “呵,大太保。”佥都冷哼道:“大太保与二太保之间向来是面和心不和,我就那么,关雄为什么让他们两个搭档守云亭山,结果援兵来了,大太保一个兵也不给咱家二爷,所以才会输给你们。如果把两万援军分散到我们山头一部分,你觉得你们能赢吗?” 唐渊道:“如果是那样,我也不会打。”敲了敲桌子:“那你是什么出身?” “蜀汉户部侍郎佥跃你听说过吗?” “抱歉,没听说过。” “那是我爹。可惜啊,跟丞相白崇光政见不合,后来被搞到了,白崇光那老杂碎搞人从来都是往死里搞,后来还是大帅关雄出面,才免去一死。然后咱们全家都被流放到大理边境,还是老爹求情,才让我给关雄将军的二太保当了军职扈从。我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结果又成了你们的俘虏。” 说到这里,这位佥大公子看起来十分气馁。 “难怪你身上有一些‘李冼’的气质,你们两个人从小儿都是生活在官宦之家,只是家中管教还算严格,你们没有堕落。不过,身上的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却不是装出来的,换句话说,也可以称之为高贵气质。”唐渊说。 佥都苦笑道:“这只是看着顺不顺眼的问题。傲慢的人,往往有高贵的一面,高贵的人也经常给人傲慢的感觉。两者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在道德层面上的高低,但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既然你的家人都在蜀汉,我想你是不会投降我们的。”唐渊抖了抖袖子,准备起身。 “等等。”佥都正色道:“将军有意招揽我吗?如果瞧得起,我倒是愿意跟随将军。” “哦?”唐渊不解地看着佥都。 佥都皱眉道:“如若换做旁人,我不会轻易投靠的,我观将军气度不凡,心思细腻,是一个可靠之人。我现在投靠唐将军,其实完全可以对外宣称我战死了。我更名改姓,跟随将军打仗。我相信大梁朝迟早有一天会消灭蜀汉,因为爹爹曾经跟我说过,蜀汉这个王朝不可能长久,刘洵是一个暴君,他才疏学浅,却性格刚愎,这种人如若生活在太平盛世,或许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是在面对梁朝这样的强敌时,他的存在不会超过十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投靠我们,将来如若梁军推翻了蜀汉,你就可以保护你的家人。” “对。” 唐渊想了想,对张嘎道:“给他准备一套都尉长的衣服,再准备一套兵籍,随后去纳兰信那里报到吧。” 唐渊走了,来与纳兰信说话。 纳兰信想了想,道:“不怕有诈?”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甚至在考虑,还不如把他放了。”唐渊道。 “为什么要放他?”纳兰信疑惑。 唐渊一笑,没说话。。 纳兰信也笑了:“那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个破绽出来。” “嗯,快去,而且一定要让他知道。”唐渊看着城防地图道:“如果他提出反对意见,而且并没有逃走的话,他就是真心投降;如果他跑了,那么他就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二太保关景林。我想二太保不过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到时候,咱们给他来一个瓮中捉鳖。” 第0316章 飞来敌军(一) “报将军,佥都跑了。” “知道了。” 唐渊扭回头,对着纳兰信笑,纳兰信不抬头,也在笑,看来估计的没错,佥都果然是诈降,而且他一定会把洋州城的布防图带回去,如此大的破绽,想必敌军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纳兰信当着大家都面布置洋州城防,他以兵少为由,空出东门和北门,只是让一些哨兵看着,其中北门,他交给了都尉长佥都。 佥都初来乍到,就交给她如此重要的任务,正显得对他的信任,而且还故意送了他一匹马。 如果他不跑,说明他是真心投降,如果跑了,唐渊的机会也就来了。 “城门口布置弓箭手,记住,敌军往里闯的时候不要动手,当他们冲一段距离,进来的人多了,我们的绊马索,滚马桩,铁蒺藜,陷马坑起到作用的时候,全城士兵集体放箭,尤其是城门口,准备石板,木板,里外封门。”纳兰信布置道:“陈豹、唐虎各带一千骑兵,埋伏在敌军后退的路上,这两条路我不确定他们会走哪一条,不过肯定有一条是对的。其他人,都在城里,藏在掩体后面。敌军刚进来的时候,谁也不要出声,当冲锋号响起的时候,集体射箭。如若能生擒二太保关景林,计一城之功。” 军事布置的时候,如果没有漏洞,或者更好的主意,将军们是不会说话的,只等着总参将把话说完,提问大家,是否有什么可以商讨的话题。如果没有,就立刻散会,进行不知。 大家走后,唐虎也准备出发,可他走到门口又停下了,扭头问纳兰信:“哎,纳兰,敌军一定能来吗?” “十有八九。” “嗯,如果敌军跑陈豹那条路,我能过去支援吗?” “当然能,但是战功主要还是陈豹的。” “哦,那不要紧,我这人从来不在乎战功,只在乎战利品。”唐虎大踏步地走了。 纳兰信笑着对唐渊说:“三将军这性格好,省得斤斤计较。” 唐渊站在西城门,望向远方,他已经把冯飞马、赵飞枭两队斥候派了出去,如果发现状况,立刻回报师部。 可是等了两天,敌军也没个动静。 “难道被敌军识破了?”纳兰信揉着下巴说。 “没准。”唐渊道:“敌军将领也不是饭桶,或许咱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那也不能大意,”纳兰信道:“张大帅快来了,咱们要不要取消布置?” “张帅不来,咱们就不取消。今天晚上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看他们来不来吧。”唐渊也不是很确定,此时斥候也没送来消息。 当初关景云和关景林之所以放弃洋州城,就是因为这城太矮,易攻难守,容易被人困死在这里。 现在唐渊把自己当诱饵来引诱两位太保,难道他们会不来? 唐渊在想,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佥都那小子在往回跑的时候,老马失蹄,把他给摔死了? 又或者,他被误认为梁朝的探马,被敌军给射死了? 难道说,关景云和关景林真的看出了破绽? 其实都不是。 此时二太保关景林想打,可他手下的兵力不足三千,他想找大太保关景云借兵,可他不说出理由来,关景云是不会借给他的。 后来没辙,关景林跟关景云说了实话,这样才耽误了两天时间。 —— 唐渊把城头交给纳兰信,自己回到住处。 月上枝头。 尤兰一个人在摆棋谱,摆得还挺认真,她身旁放着木鱼,看来她刚才又念经祷告了。 这女子挺有趣,她既信封道家,也信封佛家,没事的时候,还跟唐渊讲一讲,可是唐渊都听不进去,他也不相信什么长生之术。他经常说,如果真的有长生不老药,秦始皇就不会死了,还轮得到我来长生? 唐渊躲在门口,侧身看院子里的尤兰。 她一个人轻悄悄地摆棋,月光下显得越发阴柔美丽,忽而生气,把棋子一摔,走向屋里,可走了一半,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回来,看着棋盘发呆。 “这是怎么了呢?”唐渊好奇道:“怎么还跟棋盘发火了?平时可是很好见你发火呢。” “呦,将军什么时候来的,还无声无息的呢。”漂亮女子娇嗔道。 “呵。”唐渊笑了笑道:“心中焦虑,散散步,走到你这里了。” 尤兰婉儿道:“如果将军不是随便散步,而是故意来的就好了。” 唐渊坐下,道:“怎么样,是否后悔随军?” “如果我不跟你走,或许已经被皇后暗害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隐藏起来,假如唐琪真的想除掉她,恐怕也不至于画影图形明面追捕,可她还是非要跟着唐渊来不可,其实女子的爱慕之心,唐渊是能感受到的,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道坎,总也过不去。 儿子唐小鱼已经两岁半了,据说会叫娘娘和皇上了,可自己连儿子都见不到,这算什么事? 如果唐小鱼在他身边的话,或许唐渊早就把尤兰纳入房中。 家里不能有女人,没有女人就不是家。爷俩虽然也能过,对外也可以说是一个家,但是那种家显得格外没有家的味道,十分冷清。 “你怎么不说话了?发什么愣?”尤兰端来水壶,那水壶也不知是她从哪里弄到的,很老很旧。 “哦,没事。” “平时你不是这样的。看来你有话要说。” 唐渊站起身道:“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离开这里。这里有地窖,外面一打起来,你就赶紧钻进地窖当中。这家原来的主人看来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家的地道好像老鼠洞似的,你进去的时候,记得做好记号,而且要记住,点灯。如果灯灭了,地窖里就不能留人了。知道吗?” “你都说过两次了。” “是吗?” 美女婉儿,伸手拢了拢鬓边,明眸抬起,又垂下,一缕羞涩爬上她的脸颊。 唐渊走了。。 “报将军!敌军已经距离洋州不足十里了。” “哦?”唐渊一愣:“他们是飞过来的吗?为什么才来报告?” 第0317章 飞来敌军(二) 唐渊信任冯飞马、赵飞枭这批斥候,平时他安排斥候,都是五十里报信。 五十里的距离,可以说已经顶在了敌军的鼻子底下,可为什么,敌军会突然距离十里出现呢。 五十里斥候没发现敌军的行动? 如果敌军是急行军,也不可能有这样恐怖的速度,而且在老练斥候的眼皮子底下,敌军几万人绝不可能都躲过斥候的侦查。 再说,敌军步兵多,骑兵少,而斥候都是弓骑兵的装备。 凭借冯飞马他们的速度,现在敌军最快也要距离这里四十里,可现在已经没时间追问这些,唐渊迅速展开警戒部署。 而且更糟糕的是,敌军来了三万人。 云亭山里的敌军和援军,倾巢出动,此时山中留下的只是一些伤病和照顾伤病的人。 此时洋州城里,他和韩当的部队加在一起也就一万多一点,现在想把洋州城四门大开,然后打敌军的伏击,韩当提出强烈反对。 唐渊道:“那你去守护西门和南门,北门和东门交给我。” “行!”韩当虽然吃了败仗,可他毕竟带来的人多,而且他带着主力部队突出重围,让他守两个门,并不觉得兵力不足。 韩当吵吵嚷嚷带着兵冲上城头,由于城小,他把部队分为三个梯队,轮流上城墙防守。这样打,对守城一方是很有利的,保证士兵体力。比一窝蜂都冲上去好像许多,尤其是这种矮城,敌军的重弩是能射上来的,而且箭力足以杀人。如果城头上人员太密集,纯粹是给人送人头的,这种事韩当不干。 唐渊骑着马在东城墙和北城墙下面跑了一圈,没发现问题。计算一下时间,还来得及,他特意跑到尤兰所在的宅子看了看,这次来得匆忙,也没给她准备个丫鬟,她自己蹲在地窖里,张嘎带着两个小兵藏在附近的屋里。 如此女子待在身边,如果不是张嘎这种亲信守护,他还真的有些不放心呢。 “高将军,敌军已经冒头了,韩将军严阵以待,敌军斥候看了一眼,又走开了。”赵飞枭道。 这时唐渊才道:“你们怎么搞的,这次为什么迟了?” “敌军的斥候很厉害,咱们的前沿哨全被发现并干掉了。” “哦?”唐渊一惊:“他们的斥候训练有素,或许里面还藏着射箭的高手。好了,你继续盯着敌军动向,随时向我报告。” 赵飞枭退下去了。 丑时许,敌军终于布置完毕,虽然他们还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早被唐渊看得清楚。 敌军一队黑衣弓箭手快速向北城门靠近,他们抬头看了看,梁军的布置果然稀松,照比西门和南门完全不同,这时敌将关景云夸赞佥都道:你的消息很准确,今日破城,活捉敌将先锋,给你记大功。 佥都大喜,请先锋令冲锋。 这时二太保李景林眼神阴郁。 佥都突然觉得自己失语,立刻退回到二太保身后,不言语了。 以前二太保关景林与大太保关景云之间虽然算不上要好,但表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可是通过这次汉中战争,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恶化到了即将明化的地步,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成了两位太保翻脸的导火索,佥都知道他爹的未来就更没有希望了。其实他父亲佥跃的年纪并不大,结婚比较早,只比佥都大了十七岁,今年才四十七,正是一个朝中大臣最年富力强的年纪,他可一直都梦想着皇帝能回心转意,如果关雄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话,提一提他,或许就可以东山再起。 佥都身负家族重任,好不容易混到关雄义子手下,他可不想成了搅屎棍,他还在想,将来最好是能调到关雄身边去,那样就省得看各位太保的脸色了。哪怕当个扈从,也比在这里当个都尉长好。虽然都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而且主帅扈从,如果不是卫队长的话,普通小兵也仅仅是十夫衔,可问题是,那样关雄就可以经常看到自己,顺便想起他家的事。 而在这里当一名千夫,就凭借蜀汉皇帝刘洵这好战性格,他将来吃的苦不会少。 仅仅是吃苦他也能忍,可是弄丢了命,或者落下残疾,更或者成为对方军队的俘虏,那简直是太悲哀了。 丑时三刻。 敌军一支小队,由二百人组成,两个百夫长带领,同时进攻北门和东门。 同时,洋州城西边和南边爆发出激烈的炮火声,蜀汉火雷,用投石车击发出去,用来对付城头的士兵,十分有效。 可那东西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打得不准。 声势很大,可是没伤到几个人,而起唐渊发现,蜀汉的火雷缺点还不只是设计准度问题,它的燃烧能力也值得怀疑。 那东西,只有近距离才能炸死人,而且并不能引起大面积燃烧。 难道是敌人没想过把松油包裹在火雷外面? “报告将军,敌军已经开始从西门和南门进攻了。” 斥候来报,唐渊只是挥了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刘湛纳闷道:“这很奇怪啊,北门和东门明明不设防,他们为什么还要打西门和南门呢?” 李冼嗤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虚张声势呗。” 纳兰信道:“未必,我看两位太保是打算一口全吃了我们,一边吸引韩当的部队守城,一边从北门和东门冲进来。他想凭借人多,即便我们这里设置了埋伏,他也打算把我们一口吃了。”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些技巧都是花拳绣腿。”唐虎吭了一声。 “唐虎,你怎么还在这里?”唐渊呵叱道:“你的作用至关重要,快躲起来。” “哎呀放心吧,我的兵早就藏好了。只要敌军赶紧来,我唐虎的骑兵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哎,小凤啊,我可不是跟你吹牛啊,我感觉我现在是天下无敌啊。即便是典刑、萧寒、白恪这帮人在我面前,我也不当回事。”。 “快别在这里吹牛了,耽误了事,小心我把你□子割掉!” “我靠,这么不近人情吗?”唐虎佯装一惊,缩着肩膀走了。 第0318章 飞来敌军(三) 敌军小队快速冲过来,守城的十几名士兵放了几箭,便大吼大叫地逃掉了。 当然,这都是在计划之内的事,敌军搭人梯攀爬城墙,由于洋州城城墙比较矮,而这群先锋兵又是训练有素,很快就爬上了城头,砍断护城河桥绳,打开城门,吹号角向后面部队提示。 不久后,关景云的骑兵冲了进来,唐渊趴在房顶上看着,没吭声。 骑兵进来看了看,果然是空城,便向西边和南边进发,那边韩当也接到了信息,说,一会儿会有人打你的后面,让你提前做准备。 韩当大惑不解,问传令兵,唐渊不是守在北门和东门吗,为什么会有人进来? 传令兵道:“唐将军要诱敌深入。” 韩当大骂一声,却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顶着敌军的攻城,同时集结一些长矛兵,藏在隐蔽处,准备偷袭敌军的骑兵。 “绊马索、钩连枪、铁蒺藜有多少都给我拿出来,今天老子要在洋州跟关景云拼了!” 韩当那边准备就绪,敌军的步兵也开始冲锋了,洋州城东西三条街,南北五条路,敌军是从中街和三路冲进来的,当他们在城市中心十字街碰头,唐渊突然命令吹响冲锋号。 一场埋伏巷战,顿时爆发。 几个弹指的工夫,几万支箭发射出去,敌军将士成片倒下。 初步估计,第一轮射箭,就消灭敌军最少五千人。此时敌军还有一半没进来,而近来的人已经慌了。 除了跟韩当绞杀的骑兵还算运气好,没被箭射,其它部队已经吓得开始寻找掩体,或者跳进民宅里藏起来。结果不跳进去还好,一跳进去硬接他们的就是长矛大刀。 “噗噗噗”一阵劈砍剁肉的声音,恐怖异常。 “把城门给我夺回来!关城门,一个也别放出去!”唐渊喊。 同时敌军中郎将也喊:“有埋伏,快撤退!” 外面的人还在往里冲,而里面的人却往外跑,一瞬间城门洞都要被敌军给挤爆了。 踩踏而死的人不少,所有的战马都被挤倒了。 唐渊下令,放火箭,专门往人堆里射。松油点燃了敌军的衣服,惨状不可描述。 第二轮射杀,加上敌军互相踩踏,估计最少损失两千人,没到两刻钟的时间,敌军就被消灭了七千人,而城外的大太保关景云还不知情,知道他看到城门口一片大乱,而且连中郎将都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他才知道事情严重。 “列阵,防止敌军反扑!”关景云喊了一声,同时拦住第二师。 唐渊看了看城外的阵势,突然笑了:“关门,咱们不出去。另外,城里还关着不少敌军呢,大家加快速度排查,别让他们捣乱。” “报告将军,刚才有一伙儿人冲进了尤姑娘所在的院子。”张嘎身边的一个小兵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什么?”唐渊一惊:“张嘎在何处?” “张都尉受伤了。” “尤姑娘呢?” “我跑回来报信,我也不知道尤姑娘怎么样了,或许还在地窖里吧。”小兵哭腔道。 “什么叫‘或许’?”唐渊火了,喊道:“马奔!你快去看看!” “如果你关心,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这边交给我。”纳兰信道。 “作为主将,岂能轻易离开降旗。”唐渊道:“我更关心全军。一旦我离开降旗,或许惊动士气,那样的话,损失就太大了。” —— 唐虎带着骑兵到处冲杀,杀得没什么人了,他跑到韩当防区,帮着韩当杀那群骑兵。 杀干净了,唐虎让士兵把马带走,韩当却不同意。 韩当说:“我们在这里打埋伏,步兵对阵骑兵,损失惨重。最后打扫战场的竟然是你,而不是我,我觉得不太合适。” 唐虎道:“如果我不来,你们最少还要打两刻钟,两刻钟之内会死多少人,你别不是没计算过。我用这些马换那些人的命,你有什么好抱怨的,怎么的,人命在你眼中,没有马命值钱?” 韩当道:“你这话说得蛮不讲理,我看重人命,也看重这些马。在我们与敌军骑兵交战的时候,虽然我没说,可是大家心里都知道,谁能抢到马,谁就会被提拔为骑兵。现在你突然把马带走了,你让我如何与士兵解释?这可是我们军中历来的规矩。不能因你而废。” 唐虎蛮横,非让手下人抢马。 韩当不让。 双方士兵开始推搡。 后来陈豹闻讯跑了过来,刀指韩当道:“你这人,我弟帮你击退敌军,你怎的不知感激,反而跟他争抢战马?我观这里没受伤的马也不过六七百匹,你就给他,还能怎的?” 陈豹、唐虎的武艺在飞虎军中已经成了佼佼者,而且这两位虽然只是带领一个团到处乱跑,其实他们的军衔已经达到了中郎将级。与韩当平级。 在这种情况下,韩当不好以势压人,只是道:“既然你二人说不明白道理,我想咱们就去唐渊那里评理。我知道你们是拜把子弟兄,如果他能公平裁决也便罢了,如若偏袒你们,咱们就去张大帅那里评理。我就不信,在军中还没个评理的地方了。” 陈豹眯了眯眼睛,心生杀念,可想了想,还是别给唐渊找麻烦,于是道:“那就一人一半。” 这次,韩当找到了面子,唐虎也没吃亏,唐虎抢了四百匹没受伤的马,散了去。 留给行当的,还剩下二三百好马,和一些受伤的马。 有的轻伤,不算病,有的重伤已经瘸了腿,在这战争的时候,这些马必然成为犒劳士兵的食物。 这也是战马的宿命。 关景云一个师冲进城中,被歼灭八成,气得他哇哇暴叫,命人把佥都绑了,杖毙! 可这时二太保关景林却站起来道:“他只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而已,并非本意,不必如此重责。我看打他二十军棍也就是了。”。 “你的人,你就明目张胆地袒护?”关景云瞪眼道。 “如果是你的人,你会直接拉出去杖毙吗?”关景林眯眼道:“而且,中计的可不光是佥都,你作为这次战斗的总指挥,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你也中计,难道也要杖毙不成?” 第0319章 羊角峰 关景云围困洋州城一天一夜,拿不下来,后来听说张云龙的大部队已经距离洋州城不到五十里了,他怒摔洋州城防地图,饮恨而走。打算回到云亭山再也不出来了。此时他坚守云亭山的时间,是第二次汉中战争的关键。 关雄在定军山围着林崇阳打,张云龙突破云亭山的时间足够快,就能支援林崇阳,如果不够快,那么林崇阳部队就彻底被吃光了,那么汉中战争的胜败便一目了然。 其实关雄还想向云亭山征兵,可他手里的兵已经分成了四份,自己带领八万人围困林崇阳的六万,两万人驻守兴州对抗北路援军唐潇部队,后来又给兴州增援一万人,现在唐潇被挡在兴城关外,怎么也进不来。 据说兴城关打得也很惨烈,每日以一千人的伤亡为代价,坚持着。 而云亭山这边,先头驻扎两万人,后来增援两万,结果却因为大太保关景云冒进出击,被唐渊硬生生干掉七千多人。这个损失太大了,关景云懊悔不已,还想跟义父要兵,他都有些张不开口了。 此时关雄的日子不好过,八万人打剩下不足五万,林崇阳手下还有四万,通过数据便可知道,进攻一方损失更大,而防守一方凭借地理优势,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只要林崇阳能咬得住,只要张云龙或者唐潇足够快,定军山一战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此时能调动的兵,只剩下皇帝刘洵的四万卫队了。 “末将唐渊,恭迎张老将军!” “少跟我扯没用的。”张云龙虽已年过古稀,可他高大的身材依然挺拔,须发皆白,却掩饰不住虎虎罡风,大踏步走进来,毫不客气道:“下一步打算怎么打?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我手下这八万人随便你用。” “再给我一万就行了。我要二次进山。”唐渊道。 “够用?”张云龙疑惑。 “够了。”唐渊信心满满。 “好,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张云龙站起身道:“我亲自给你押后阵,我给你增加一个师,我自己再带着一个师,最好能一口气拿下来,别拖拖拉拉的了,林崇阳已经很辛苦了。估计此时他手下的伤兵比战斗兵还要多。” 张云龙劳师远征,竟然不打算休息片刻,让唐渊集结部队快速出发。 唐渊点将黄英,让这名曾经的北伐先锋给他当副将,二人合作,分两条路杀进云亭山。 在进山之前,唐渊已经让韩当跟黄英详细讲述里面的状况,并且让韩当带着飞虎第八师残部跟着黄英一起往里冲。 此时唐渊手下还有九千多人,没需要补充,便按照上次的路线再打云亭山南路。 为什么一定要打洋州,绕道过去不行吗?难不成没有其他路了? 有路,但不能绕。 大规模作战,考验大帅的主要能力不是看他能不能拎得动刀,而是大帅的作战经验,统筹能力,号召力,很多大帅或许从来不走出帅帐,可他却能掌控全局,即便是赢了,有的时候也累得心力憔悴。 他手指一动,计算的就是几千几万条人命。 之所以不能绕过洋州,是因为大量的辎重物资运不过去,如果硬绕,身后留着两万多人,随时都能偷袭,一把大火把物资都少了,还打什么仗? 士兵没吃的,士气立刻崩溃。攻城、守城都需要物资,这些东西不运过去,面对几丈高的城墙,只能束手无策。面对这一点,其实唐渊心中很是忌惮东胡人,因为他们作战的时候,是带着部落一起走的。他们的物资是可以自己移动的牛羊,而且到处都是牛羊的食物。只有他们这种打法,才可以绕过所有能绕过的城池。但他们也不能太放肆,因为搞不好容易被包围。 唐渊带着部队二次来到南路,发现这里的布置已经变了,敌军放弃了一号、二号、三号、四号战区,固守五号、六号。 这两个高地也是最易守难攻的高地,地势险峻,而且把所有的树木都砍倒,堆在路上,也不怕唐渊点燃。 唐渊突然笑了:“他们不怕我点燃这些树,我偏偏要点着了给他们看。来人呀,去把拦路的树都给我烧了。” 刘湛领命,带着七八百人去烧树,这时李冼才疑惑问道:“我哥,那些树距离关景林比距离我们还远呢,你烧它有什么用?” 唐渊笑而不语。 李冼还想问,纳兰信却指了指前方:“你看,从高处看那边,像不像一个喇叭。” “像。”李冼道。 “如果咱们把这一大堆树点燃,如果刮南风,你猜会是什么后果?”纳兰信问。 “能有什么后果?”李冼眯了眯眼睛:“好像也没什么后果啊,还不如刮……哦,我明白了,唐将军这也是在赌一把,而这赌局稳赚不赔,赌赢了,虽然烧不到关景林,却能把关景云烤得半死。哈哈,真是一个妙招。这样一来,算是关景林给关景云挖了一个坑,然后被唐将军给推下去了。” “是啊,即便不刮风,咱们也没有损失,如果刮风了,关景林没事,关景林那边却倒了霉。” —— 唐潇坐在军帐之内,满脸阴郁神色,小小的兴城关,竟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作为这次汉中军团副帅,他觉得脸上无光。 他带来的四万人,现在还剩下两万了,而且继续以每天一千五百人的伤亡代价继续攻城,再这样打下去,敌军不出来,他也要退兵了。 那么,自己可就丢大人了。 “有没有其他路线支援定军山的?”唐潇盯着地图,突然敲了敲图上的一根细线:“这条路是什么情况?有人了解吗?”。 军中以为秘书郎是专门研究汉中地形的,道:“小路,不好走,根据记载,最狭窄的地方,人必须下马,牵着马走,而车辆是绝对过不去的。” “来不及了。”唐潇道:“放弃兴城关,就走这条路,必须马上支援林崇阳。被围这么长时间,迟迟见不到援军,我最担心不是粮食问题,而是士兵的士气容易被拖垮。” 第0320章 蹬峭壁 唐渊站在山下仰望羊角峰,不禁有些发愁,这两座山峰之间可以互相照应,比如上次就发现敌军中藏有重弩,那种靠两个人合作才能拉满弓弦的强弩,威力实在是骇人,粗壮的弓箭可以穿透战马的身体,打在石头上都是嘭的一声,石头开裂。 如果仅仅是一架两架那样的重弩,唐渊倒也不担心,可是两座山峰加起来最少有五十架,那可就有些让人难办了。如果硬闯,伤亡必然惨重,而且士兵们不敢冲,几乎是必死的一条路。 山谷中大火已经燃烧起来,虽然烧不到他们这边,可是一阵阵烘烤的感觉还是迎面扑来,正午时分,太阳已经有些烤人了,再加上山谷里的火,感觉已经被放在了蒸笼上,难受得想吐。 唐渊突然抓过来水壶,大喝了一口,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要中暑。 “用骑兵冲吧。”唐渊抹了一下嘴唇:“马比人勇敢,它们也不知道背后山上有重弩,只要突破第一道防线,咱们就可以依靠敌军的掩体掩护对面山上的攻击了。另外,两座山一定要同时进攻,这样才能最快遏制敌军重弩手。” “谁来冲锋?” “南山让陈豹冲,北山让唐虎冲。” 这两个人可是唐渊手下的王牌了,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众将脸上都十分凝重。打赢了自然好说,可一旦冲锋失败,整个队伍的士气就全没了,唐渊这样做未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举动。 可是此时唐渊别无选择,此时张云龙正督军在后,看着前面的战场呢。 虽然张老将军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大家都清楚,他心里很着急,再耽误时间,林崇阳可能就要完蛋了。 “噗噗噗……” 陈豹、唐虎的铁甲骑兵带着头往山上冲,山上弓箭密密麻麻飞射下来,把两支部队射得人仰马翻。 有些人倒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有些人刚站起来却又倒下了,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倒下之后还能站起来继续冲,可不久后,或许又中箭倒下了。 第一次冲锋是三百人,还没等冲到石壁,就减员一半,骑兵们手举盾牌,冲到石壁下面,开始往石壁里面丢火雷。 与此同时,敌军也在往下面丢火雷,一时间上下都炸得轰隆隆响,可是整体看来,还是身处下方的梁军吃亏。 “第二队,冲!”北峰,唐虎已经冲到了石壁距离一百步远的地方,他的阵脚压得太深。可他就这样性格,别人也拦不住他。 第一队就快打光了,第二队又冲了上来。 第二队跑到一半。 “集体冲锋!” 唐虎挥舞双戟,竟然跟着第三队一起冲了上去。 好像一群疯子一样冲了上来。 敌军见状,也疯狂反击,把手中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石壁上大火顿起,士兵们在火中拼杀,有的人已经身上着火,在地上打滚。可是松油那种东西,很难被扑灭,有的铁甲兵只能隔开铠绳,脱去铁甲,否则就会被活活烫死。 战斗极度惨烈,唐渊望着北山,道:“刘湛,你带着步兵上去,支援唐虎。” 几乎同时,纳兰信在关注南坡陈豹的情况,其实陈豹没唐虎那么猛,可是当他感觉背后射来的重弩突然变少的时候,扭头一看,竟然看到唐虎的降旗冲到了石壁。陈豹顿时着急了。因为如果他冲不上去,那么唐虎就是腹背受敌。于是他也下达了集体冲锋的命令。 “二将军这边地形更复杂,马奔、李冼,你二人快去支援,记住,别一窝蜂都闯上去,那里狭窄,施展不开。”纳兰信稍微停顿,又道:“马奔,你跟在二将军身后;李冼,你别跟去了,你走西边,绕道过去。虽然那边路难走,却可以绕到敌军身后。刚才敌军防御整齐,那天路你们走不得,可现在两座山峰都被攻击,他们已经没精力再去填补那条路了,就算有防备,人也不会多。” 马奔、李冼领命去了。 傅璎、岳普、张靖、刘凯、刘潭还留在原地没动。 并不是他们不想上去支持一下,而是战场就那么大,人太多反而添乱。 唐虎终于爬上了石壁,石壁后面已经打成一片,可惜梁军士兵很少,已经被敌军围堵砍杀,凭借装甲,能抗几下,可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砍倒在地。 不能一个一个跳下去送死,算上自己,攒够十一个人一起跳下去,才能具有一定的团体防御力。 人够了,唐虎第一个跳了下去,身后的人紧跟着,一齐冲杀。 冷箭从来没断过,唐虎的身上已经中了两箭,竟然都被他拔了出去,虎将军已经鲜血淋漓,一个左肩,一个在右腹部,其中右腹部的伤有点严重,已经有些限制唐虎的动作。 唐虎的甲是特制铠甲,可以说是两层,也可以说是三层。 最里面一层是唐琪送给唐渊的,本来是老贼西门真森给他大儿子准备的,结果大儿子西门昆死后,竟然落到了皇后的手里,送给爱将。 唐渊觉得唐虎这东西打仗不要命,干脆就送个唐虎算了。 这层甲很轻,可强度和韧性却不弱,直接当外甲肯定不合适,只能当内甲,具有第三层防御的作用,主要是防止被弓箭射穿。 但是唐虎中的那一箭,力道太猛,竟然还是射穿了第三层甲。 “我去你奶奶的!” 虎将军癫狂旋转,好像一阵黑风,两只铁戟都打成了血色。 当唐虎站住脚的时候,身后石壁上跳下来的梁军越来越多,终于有超过一百人了,唐虎可以歇口气。 陈豹那边状况比唐虎更艰难,就为了攀爬石壁,最少扔进去五百多人,伤者二三百,最后爬上去的只二百多人了。 不久后,马奔冲了上来,小伙子好战,带着二百西域匪兵。 当马奔冲上来的时候,山峰上的守将有些慌了。可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带着兵继续顽抗。。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 张云龙站在远处了望,不禁感叹,这一战打得太惨了。 第0321章 占领第一石壁 唐渊肃清羊角峰上的敌人,也没发现二太保关景林的踪迹,审问俘虏,俘虏们也不清楚他跑到哪去了,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北山的士兵关景林在南山,而南山的俘虏关景林在北山,将军并没离开我们,所以我们要为他战斗到死。 当纳兰信告诉他们,你们的将军骗了你们的时候,一开始那些俘虏不信,可后来两伙俘虏碰到一起,这次才真的相信,将军把他们给耍了,此时的关景林早就逃离了战场。 那么关景林到底哪去了呢? 唐渊认为,他不至于逃离战场,很有可能是跑到了北面关景云的部队中去了。 毕竟援军在那里。 最开始关雄给两位太保一人一个师,后来补充两万援军,那时候关景云实际掌控四万人。 被唐渊、韩当第一轮攻击消灭将近一万人,后来关景云中计,出山包围唐渊,又被歼灭七千多人。当唐渊第二次进山的时候,他只剩下两万三千人了。 驻守羊角峰的兵就是关景林剩下的三千人,并没有补充。这种情况下关景林怎么可能还留在南线呢。 云亭山十几座山峰都可以站在山顶互相遥望,此时韩当与黄英在攻打北面,他们面对敌军两万人,而他们带去的只有一万六七千人。 为什么不是准数呢,因为韩当的部队不符合规定,他隐瞒了一些人数,否则伤亡人数与实际部队人数对不上。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兵力也不足以撼动北线之敌,而关景云也扼守在对望之地,两方面的部队可以互相策应,他手下有两员猛将,死守石壁,挡住了梁军多次冲锋。 山上密密麻麻都是弓箭手,韩当、黄英半的时间损失五千多人,也没能前进一步。 反观敌军,阵地犹在,看起来伤亡不大。 二人正在苦恼。 唐渊翻过一道岭,向北面望去,已经能看到韩当、黄英二人,正坐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唐渊突然苦笑道:“韩当、黄英这两个人确实够狠,不过他们却打错了。其实这不怪他们,如果换做是我,也会这样打。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唐渊指着一处峭壁道:“这里可以爬上去,不用太多人,只要有两个人背着绳子爬上去,就可以连续不断上任,这上面战一千个人还是蛮轻松的,集体放火箭,那是何等场面?” 这峭壁本在二太保的防区后面,梁军是直接接触不到的,现在消灭了二太保的部队,才能看到。而且这里确实是太高了,徒手攀爬,十有八九要掉下来。 可是部队里总有身体灵活如猿猴的人,允诺升一级,他们就愿意冒险攀爬,并且在身上背着细绳。 爬上了山顶,把细绳丢下来,再绑上粗绳,把粗绳子拉上去,固定住,那么其他人在攀爬峭壁,就方便多了,也有了安全保障。 粗绳子也叫登绳,绳子上有纽扣增加摩擦点,或者绑着木撑,上去的人越来越多,连软梯都甩了下来,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一个团的人都爬了上去。 “二弟,别客气了,射箭吧!”唐渊在下面喊。 陈豹喊:“我不会客气的,只是在测试距离。还是有些远,要送上来些硬弩才行,最好把刚才缴获的五十架双人弩运上来。” “别着急,我也上去。”唐渊喊:“纳合图图,你也带几个射箭的好手,咱们上去比试!” 陈豹布置的时候,韩当、黄英展开了新一轮的进攻,与前几次一样,冲锋损失很大,虽然将士们很勇猛,可奈何不得石壁分毫,士兵们成片倒下,看得人揪心。 就在冲锋即将失败的时候,突然,侧面飞来一千支火箭,映红了半边。 突然有一箭,竟然直接射到了大太保关景云的面前,他当时正坐在简易凉棚之下,吓得他面如死灰,抬头再一看时,同时有十几支箭都是瞄准他的,他连忙躲到掩体后面,只听身后嘭嘭嘭一阵乱响,躲过一劫。 “大家不必惊慌,那个悬崖距离我们还是太远,他们不能奈何我们。”关景云虽然躲在了掩体后面,显得有些狼狈,可他还没有放弃指挥:“告诉熊林、黄宝,如果坚持不住,就徒第二防线去,我们先往上挪挪。不在这里陪着他了。” 关景林带着将军卫队向上逃去,距离太远,弓箭已经够不到了。 那就只能专心射杀熊林和黄宝了,铺盖地的箭矢,终于让他们尝到了被居高临下射杀的滋味,算是给更下面的韩当、黄英报了仇。 二将抵挡不住,真的向第二石壁退缩,很快韩当、黄英的冲锋部队就占据邻一石壁,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一名校尉站在石壁上,冲着唐渊挥手,他好像喊了两声什么,可是唐渊听不到。 “也就是站得高,否则咱们的箭根本射不到那么远。”唐渊笑了笑,向那人挥了挥手,然后开始准备下悬崖。 一看下面,一阵头晕,不知为何,其实唐渊有些恐惧高地,站得太高,有些心中没底。 “将军先请!” “这……,好吧,我先下。” 在将士们面前,无论什么时候主将都不能认怂,一咬牙,克服心中恐惧,眼睛只瞅着软梯,一节一节向下退去。 这时,一名灵巧的士兵,几乎是顺着一根麻绳滑下去的,速度好快。 路过将军的时候,他还偷笑。 “笑个屁!” 唐渊心中骂了一句,继续认真往下爬,不敢有一丝怠慢。 当他爬下来的时候,一身冷汗,仰头望了望上面,心道:下次不逞能了,我是不上去了。 “冯飞马,你去禀报张云龙,让他把预备师开过来吧,今就打成这样了,让士兵休息。”唐渊来到韩当、黄英的指挥部,作为先锋官,比面前两位高了一级,对二将:“今已经拿下第一石壁,这样我们就可以在这里站住脚了。让士兵们贴着石壁过夜,明亮,咱们一起冲。” 第0322章 连下两城 唐渊登上峭壁射箭,虽然逼得关景云退守第二道石壁,可实际上射杀的敌军并不多,昨日一战,也仅仅是消灭了他三千人。算上关景林的三千,一共是六千。而梁军的伤亡超过了这个数。于是张云龙带领后队一万人,冲了上来,老将军老当益壮,亲自站在第一道石壁上,观察地形。 此时讨伐军第二副帅张之魁也领着人来了,陪在老帅张云龙的身边。 “唐渊啊,你打算怎么打?”张云龙面色凝重的问道。 “烧。” “烧?”张之魁疑惑道:“遍地都是石头,连草都被敌军给拔了,你怎么烧?” “上面没有草木,我们就给他们送草木,上面多是石头,我们就烧化石头。”唐渊道。 “胡闹。”张之魁闻所未闻:“要想烧化石头,那得是什么样的火?” 唐渊道:“荆州时,我让军队大量采集松油,昨天打羊角峰,我缴获了四十九架超级重弩,可把稍微细点的树干发射到山顶。在下面时,先用松油把树木点着,然后发射到山顶上去。” 张之魁沉思片刻:“四十九架太少,形不成规模,敌军来得及灭火,甚至还有可能把你点燃的木桩再射回来,我们岂不是自讨苦吃?” 唐渊道:“那就撤兵,撤退到第一道石壁的后面。” 唐渊与张之魁说话时,张云龙没说话,脸色却不太好看。 唐渊继续道:“昨夜,斥候冯飞马找到了一条上山的小路,我本打算派人守在那里,切断敌军的后路,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不如派遣一支队伍,从那里杀上去。” 张之魁皱眉道:“山上最少还有一万七千人,走崎岖小路,能爬上去千把人就不错了,去了也是去送死。” 唐渊道:“我亲自带兵去。” “不可。”张云龙终于说话了,“如若是这样打,还不如绕过云亭山,你们带着大部队直接驰援林崇阳,我在这里断后,堵着云亭山之敌往回走。如果敌军的支援部队来了,我便死在这里也无妨,可如果林崇阳打没了,汉中之胆便没了,这一战算是彻底输了。” 其实,三位将军说过的话,都是经过考虑的,包括张云龙这破釜沉舟的一招,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张老帅会派一个师驻守在云亭山,他带着人绕过去,没想到他竟然要自己留下来。 唐渊道:“从云亭山到定军山,之间还有二百里路,这段路上,有四个小镇,如果我绕道突袭,如果敌军在小镇内布防,也会拦住我们,到时候我们阵线拉得太长,供给不足,不战自败。” 张云龙好像已经做好了决定:“别犹豫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回到帅部,张云龙让唐渊带领七万人继续向前走,自己带着剩下一万多人拦在云亭山到定军山之间。这样一来,梁军的供给就彻底断了,现在跟蜀汉争的只是速度。同时希望唐潇能突破兴城关,打通长安补给线。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 张老帅手下的一万多人,就是韩当和黄英的一万多人,其中还有不少伤兵和俘虏。唐渊带兵走了,心中却为老帅捏了一把汗。如果此时云亭山之敌冲下山来,老帅能否抵挡得住呢? 不一日,唐渊先锋部队已经来到黄金小城,副帅张之魁带兵五万跟在后面。 “又是小城。”唐渊皱了皱眉:“看这城头旌旗飘摆,看样子最少也有五千人了。城小,墙却很高,不好打啊。” “绕过去算了。”唐虎道。 “还绕?”唐渊道:“如果还绕过去,他们反而向东袭击老帅张云龙,你觉得后果如何?你真打算把老帅丢进火炉?打!而且一定要快!” 唐虎受伤不轻,现在还发烧呢,这个任务不能交给他。 马奔请战,唐渊觉得他年纪太小,最后选岳普带兵攻城。 各种攻城手段用了一遍,缴获的超级强弩劈啪作响,已经用坏了几架,手臂粗的木桩竟然插进了城墙缝隙之中,士兵通过攀爬木桩,登上城头,与敌军城头肉搏。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在张之魁赶来之前,唐渊部队闯进黄金小城。 “奶奶的,这也太惨了。” 唐渊进城一看,城里已经被烧得没有一所完整的房子了,岳普下令用重弩向城里射火箭,一场大火把敌军烧成碳,可与此同时,这个小镇也变成了死镇。拿下黄金小城,几乎没得到战利品,却付出了八千人的伤亡。 继续往前走,老道兴道城,又是小城,形制与黄金城一般无二。 “傅璎,这次你来打。” 唐渊让傅璎带兵攻城,结果打到一半,突然一支敌军骑兵冲了过来,他们不是从城里冲过来的,而是从背后。 难道说,敌军又增加援军了? “陈豹,一千骑兵顶上去!” 万幸,并不是大规模骑兵,陈豹出去之后两个时辰又回来了,说,敌军只有五百多骑兵,都战死,没留下活口。 唐渊感叹道:“咱们都是汉人,汉人虽良莠不齐,却总能冒出豪杰来。这伙人虽然战败了,但他们虽败犹荣。” 战斗从辰时持续到半夜子时,傅璎冲进兴道城,缴获少许粮食。 纳兰信苦笑道:“看来双方都是在抢时间,根本就没打算持久战,如若咱们不着急,这个城根本就不用打,再围他十日,就能把他们都饿死。” 部队继续向西,此时唐渊的部队已经只剩下七千人,而苏背琴的一万人已经打没了,苏将军很是恼火,说唐渊故意害他,带着护卫团跑回了张之魁那里,却被张之魁一顿臭骂,不能让唐渊孤军深入,张之魁派万霖带兵一万跟了上来。。 “唐将军,张帅说了,但凡用兵,不必分你我,我万霖的兵打光了也无怨言。”万霖道。 唐渊惭愧笑道:“把苏将军的兵打没了,我也很同情他,可是谁叫你们玄甲军装备好呢。反观我的部队,虽然是飞虎军中装备最好的,可是照比玄甲军,还是差了一大截。攻城的任务,还是交个玄甲军吧。” 第0323章 城固 过了兴道城,终于来到梁州地界,其实这里还是大梁朝的发祥地,当年梁慧王就是在这里举兵,并一统北方的。可是过了兴道城不久,又碰见了难题,一个叫“城固”的小县城里也有驻兵,而且这个小城看起来比以前二城更高,驻兵也更多。 更让人绝望的是,斥候说看到了蜀汉的皇旗,难道说,蜀汉皇帝刘洵亲自带兵守在这里? 或许前天陈豹去碰的五百重甲骑兵,就是从城固城跑过去的蜀汉御林军? “这下可麻烦了。” 唐渊让部队停止前进,登高遥望城固,感叹道:“没法打了,只能等张之魁来了。是绕还是打,等帅部商量吧。告诉部队,随时准备撤离,把辎重部队放在最后面,随时变成前队,准备逃跑。” 就在唐渊等张之魁的时候,得到了后方传来的消息,消息称:见唐渊带着大部队绕过云亭山,并且拿下黄金、兴道两座小城,云亭山守将关景云有些慌了,他竟然带兵冲了下来,结果中了张云龙布置的埋伏。 “这是一个假消息。”唐渊苦笑道:“这一定是张老帅放出来的消息,他是想给我们去掉后顾之忧,关景云粮食充足,守山意志顽强,他根本就不可能下来。但咱们不能说破,就应该按照老帅的说法说给大家听,让大家不必牵挂老帅安危。” 纳兰信点头,按照唐渊要求去办事了。军中听闻张老帅消灭了关雄大太保关景云,一时间欢呼沸腾。 “报!不好了将军!城固城里的兵杀出来了,冯队长说,最少有三万人!而且清一色都是铁甲步兵和骑兵!” “我草,这个是真消息,赶紧撤!”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那就赶紧跑。 见唐渊跑了,蜀汉皇帝刘洵哈哈大笑道:“传说唐渊能征善战,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尔。” 跑得挺狼狈,直到能看到中军大旗,才停下逃跑的脚步。而且还丢下不少辎重。 张之魁皱眉道:“你再坚持一会就好了。” 唐渊道:“敌军来势太猛,不敢轻敌,如若身后没有资源,我也就跟他拼了,可咱们明明有后队,那我就不跟他拼命了,等我们人数超过他,再跟他打。” 张之魁道:“传说蜀汉皇帝刘洵有四万铁甲护卫队,看来传言不虚,如今想拿下城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并不是我们不敢打,而是来不及。我带领四万人,留在这里,牵制刘洵,你带领剩下部队驰援定军山。” 唐渊皱眉道:“那我也就能带走两万七千人,可是前面还有梁州城、南郑、褒城,要想突破这三个城组成的防线,恐怕也是不易。” 张之魁叹了口气:“只能赌一把了。既然刘洵把兵带到了城固,我猜那三座城就是空城,即便是有守敌,也不过三五千人,难不倒你。你要知道,即便你的兵少,可只要你杀到定军山,对林崇阳来说就是救命符。见到援军,守山之人好似久旱逢雨,必然会一鼓作气杀下山来,到时候你们与敌帅关雄决战。汉中归属一战而定。如若你们输了,我们也跑不掉,如果你们赢了,刘洵的命就要留在这里。这个赌,你敢不敢打?” “用我的命赌刘洵的命,我看值了!” “好!哈哈哈,唐渊,张云龙让你当先锋,果然没看错你,那你就出发吧!” 想绕过城固,没那么容易,因为刘洵不让。 刘洵杀出城之后,并没让部队回来,而是在城外布防,封锁道路,不让敌军一兵一卒闯过去。 看他的阵列,简直是决战的架势。 这时张之魁改变了进攻策略。 张帅的特点是容易脑子发热,属于激进派,面对刘洵的挑衅,他果断下令:“跟他拼了!他蜀汉御林军装备我,我玄甲军也是大梁的御林军,不比他差!万霖、鞠无命、苏背琴、曹豹、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唐渊冲上去,你们也别当孬种!” “是!”众将呼应,唯独曹豹声音最小。 其实曹豹经历过洛阳守卫战,他是见过大世面的,可那个时候是赶鸭子上架,不上也不行。 事后,他总做噩梦,梦里他被西门真森追得到处跑,已经留下了许多心理阴影。 这次,肯定又是一场肉搏战,一想到一会儿就要发生的惨状,曹豹就腿肚子抽筋,说话没底。 见曹豹吓得面如死灰,身旁一名文官打扮的人吭声道:“将军休怕,一会儿你只要坐在战车之内,将旗交给我,我站在车顶指挥,而冲锋陷阵的事,交给王当海、李砀山便可。” “乾直,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把这重任交给你了。我曹豹虽胆小无才,但是我还是有些德行的,待打完汉中,回到洛阳,在堂姐面前,我一定会给你们美言几句。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陈豹说。 曹太后为什么会有这一个草包堂弟,苏立并不纠结,哪个家族还没几个草包呢,而曹太后家本来并不兴旺,能挑出曹豹来担当大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正如曹豹所说,他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但他的德行还是很有口碑的。 有人找他办事,往往都会亲力亲为,是一个能办事的人,可他并不是一个当将军的材料。 当将军,首先要有胆,其次是智,最后是武力。 可平时,军队中常说某某将军战力不俗,其实是在肯定了这位将军的胆量和智慧之后才评价的。包括唐虎在内,平时憨憨,打仗的时候其实他精着呢。虽勇,但送死的事他不干。。 大战一触即发,敌军的皇旗与梁军的帅旗齐动,阵列排开,双方同时吹响冲锋号角,一场混战从午时打到天黑。 “敌军装备太好了。”唐虎受伤不轻,退下阵来,颓废地坐在唐渊的战车里:“普通刀枪都扎不进去,简直是铁打的。咱们骑兵少,吃亏啊。哎,小凤,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再这样打下去,咱们的人就打光了。” 第0324章 恶战 “敌军主将是谁?” 唐渊遥望敌军阵地,见到一个“白”字,“难道是蜀汉丞相白崇光?” 纳兰信苦笑道:“这个人智慧超人,据说是书香门第出身,考中进士后,因容貌极佳,成为驸马,据说嫁给他的公主奇丑无比,可他却爱如珍宝,虽然外界传闻,那公主才华横溢,可在我看来,这都是白崇光的一步棋罢了。因为在他掌握实权之后,那丑公主就突然暴毙。具体是怎么死的,众说纷纭,可从此以后,他可算是放开了手脚,据说娶了几十房妻妾,家奴二三百,被人称为小后宫。” 唐渊面无表情,因为他觉得战况严峻,虽然梁军比汉军多,可汉军阵型整齐,作战部队指挥得当,完全能起到以一敌二的作用,反观张之魁,其实是猛将一员,他竟然亲自带着部队冲锋,偌大战场,竟然借不到帅部的指挥,显得一团乱麻。 唐渊凭借先锋官身份,指挥附近两个师,结果发现没人听他的,玄甲军的中郎将都是太后的人,平时牛得不行,到了战场上,矛盾越发凸显。 “咱们的部队不能一味猛冲猛打。” 唐渊让降旗挥舞,指挥马奔、陈豹撤回来,让刘湛、岳普顶在前面,傅璎等人在中间,而陈豹、马奔回到中郎将战车身旁。 敌军见唐渊撤回一大半部队,不但没追,反而也撤兵,向两侧迂回,围攻张之魁。 张之魁觉得压力剧增,有人告诉张之魁说唐渊撤兵,张之魁大惑不解,他让万霖顶在前面,自己率队向唐渊你这边跑。 可就在张之魁即将跑过来的时候,唐渊又让陈豹和马奔冲了上去。 见唐渊的兵又冲锋上去,张之魁也不问了,开始往回跑,可是张之魁刚走,陈豹、马奔又撤了下来。 张之魁又跑过来,陈豹、马奔又冲了上去。 张之魁又往回跑。 陈豹、马奔又撤了回来。 张之魁有些气疯了:“唐渊干什么?耍老子玩吗?”指着身旁扈从喊道:“你去问问唐渊,到底想干什么!” 张之魁费解,其实站在城头指挥的白崇光比张之魁还要费解,他搞不懂唐渊到底想干什么,更搞不懂梁军帅旗为什么左右两边跑来跑去的。 白崇光也开始撤军,因为他担心梁军有什么高超计策要使出来,而他却看不懂。 能看懂都怪了,唐渊压根就没什么高超计策,他就是想折腾张之魁,想让他别猛冲猛打。敌军不是豆腐,而是蜀汉最精锐部队,不能想着一口吃掉对方,而是应该凭借兵力优势,蚕食对手。可张之魁心浮气躁,非要猛冲猛打,唐渊才出此下策。 其实唐渊也不是有意折腾张之魁,他本来没想到张之魁会引着帅旗来找他,可既然帅旗动了,唐渊坏笑,立刻折腾起张之魁来。 这下好了,双方都开始撤军,战团中的兵,都是各自的半数,另一半部队按兵不动,围着观战。 借此机会,梁军也在重新摆阵型,这时城头的白崇光笃定认为,梁军有后手,于是敲锣,让战团中的兵撤回来。 正赶上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梁军也敲响铜锣,双方罢兵。都不想打夜战,因为晚上视线不清,将军很容易受伤。 张之魁开完了集体会议,把唐渊留下,问道:“今天你的打法很奇怪,我没看懂。” 唐渊道:“张帅不应该亲自冲锋,虽然这样做能增加士气,但却容易让将士疲劳,将来如若张帅不亲自冲锋了,难道就将士们就没士气了吗?还有,这样打,让我们的战斗缺乏层次,不利于最后的绝杀。敌军主将高战城头,我军主帅却像个骑兵似的左冲右突,高下立判,让人觉得好像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对我军也是不利的。并不是让张帅高坐将军台,最起码也应该稳定帅旗。” 张之魁脸色不好看。 唐渊继续道:“张帅久经战阵,我当然不是教张帅如何打仗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我想张帅也有所察觉,面对蜀汉御林军,我们的装备还是落后了。并不是咱们梁朝不肯给士兵增加装备,而是我们太穷,相反,蜀汉却是多年积蓄,现在都拿了出来,我们怎么跟人家比?人家凭借装备优势和整齐的阵列对抗我们疯狂进攻,人家稳如泰山,而咱们却显得心浮气躁。” 张之魁道:“明日,你来指挥,如何?”张之魁站起身,“如若有人不听你的,我就斩了他!可是唐渊,你也要拿出投名状来,让众将服你!你敢不敢?” “好,明日我就越俎代庖,指挥一次,如果打不赢,我伏投名状。” —— 唐潇被挡在兴城关外已经二十天了,并非他的兵作战不够勇猛,而是这个关的收关将士众志成城,好像一块石头,怎么啃也啃不下来。 守将有两个,都是敌帅关雄的义子,一个是三太保关景鸿,一个是四太保关景城。这两个人很合得来,让他们同守一城,再合适不过了。他们手下的兵也已经不多了,也就七八千人,可他们战斗意志坚定,就打算在这里跟唐潇耗到死。 典梼受伤、张潘、李亮的部队也都打光了,范镇御最后一次冲锋过后,也灰头土脸地回来。 唐潇的四万人马,已经到了马多人少的地步了。 正常来说,打成这样也就没辙了,应该撤兵了,可是唐潇觉得丢人。而且他也真的关心林崇阳,于情于理都应该去帮他一把,可是现在…… “唐帅,如果不甘心,要不要再让长安送兵过来?”典梼道。 唐潇摆了摆手:“路途太远,来不及了。” “要不让陈仓驻兵来驰援一下。”范镇御说。。 唐潇苦笑道:“才三千民团,不够看的。” 范镇御又道:“我见过那些民团,校尉裘劲治军有方,虽是民团编制,却训练有素。只是装备差了点,可是现在,咱们这里装备倒是多得是。大帅,给他们一次表现的机会吧。” 第0325章 声东击西(一) 至德八年五月廿二,卯时,汉中梁州城固城东,梁朝讨伐军先锋官唐渊组织五万部队,在城下讨敌骂阵。唐渊并没有把所有的兵都列入阵中,给副帅张之魁留了七千兵。他对张之魁说,如果需要的时候,可能会指挥张帅做最后冲锋,张之魁说没问题。 唐渊摆出四个大号方形阵,先锋队、左翼队、右翼队、中军队、还有两支骑兵在最两侧,随时准备迂回作战。 唐渊站在中军战车上,掐腰远眺,敌军主将白崇光相貌儒雅,手持羽扇,端坐城头,可他就是不出兵,反而让士兵站在城头辱骂梁军无能,七万多人的部队打成了五万,还不敢攻城,偏偏要让我城中人杀出去,我们只剩下五千人了,你们如果是男人,就冲上来吧。 唐渊命令战车向前,手搭九品龙骨弓,拉满,嘭的一箭,擦着白崇光鬓角飞过,把白崇光吓得一缩脖,再也不露面了。 “这都骂了一个时辰了,他也不出来呀。” 先锋队唐虎着急了,虽然才是五月,可今天的太阳格外大,烤得唐虎浑身难受。 “哎,小凤啊,你倒是想办法把那白胡子老头引出来啊,你不是很有办法吗,今天咱们没辙了?哎呀,快点吧,这实在是太他吗难受了。” “唐虎,你他酿的嚷嚷什么!我让你攻城,你也去吗?” “成,只要你下令,我现在就爬上城头,把那白胡子老头逮来给你砍了。” “好,那就试试看!” 唐虎带着一万人开始攻城,在攻城之前,先用投石机向城中发射火雷,那火雷叮咣响,把观战的张之魁看懵了,不知唐渊从哪里弄的新鲜玩意,动静怎么这么大? 这些火雷,还是唐渊从云亭山缴获来的,二太保关景林虽然跑了,可仓库没跑,这些好玩意被唐渊发现,岂能不带着一起走。唐渊打仗最爱用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有火,能控制火,各种战斗都好打。 再坚固的城市,再顽强的守军,只要大火燃起,都要退避三舍,着急忙慌分神救火。而这时,就是唐虎冲锋的时候。 火雷外面包裹了松油,烧起来没完没了,粘到哪里就在哪里燃烧,被火雷一炸,飞溅得到处都是,敌军好一阵忙乱。唯一不美的是,投石机的准度不行,不知道这一雷到底能丢到哪里去。尤其是这些老式投石机,故障率极高,基本一场战斗下来,十架就要坏掉两三架,有的是弹簧架断了,有的是主梁断了,有的甚至投石杆断了,甚至让人苦恼,唐渊老早就想改变投石机的形制,现在有了火雷,他有了新的想法,他让军中会打石头的在山中选一块好石,中间抠洞,打算把火雷在洞中引燃,然后把石头等杂物喷射出去,可是试验了几次,并不成功,还炸了膛,差点把唐将军给崩飞了。 “根本攻不下来啊。”纳兰信站在唐渊身边,现在他的五百男贾骑兵是唐渊的将军护卫队,他指着城头道:“敌军装备精良,我军士兵冲上去,砍不动他们,这样打实在是太吃亏。” “我压根也没想唐虎能冲上去。”唐渊感叹道:“但也总要试试看,另外,此时埋伏在西边的张之魁,我看应该动一动了。” “让张帅带领七千人攻西门?”纳兰信疑惑道。 “声东击西,我们这边应该再加把劲儿。”唐渊道:“通知唐虎,别像个小媳妇似的施展不开,要像个泼妇一样,给我往上冲!现在才十架云梯,声势不够,把军中所有云梯都给我搭上去,敌军烧,就让他们烧,老子不过了!” 唐虎接到这样一个撒欢的命令,正和他意,让士兵跑到军营中,把所有云梯都运过来,开始往城墙上搭,运送这些云梯就消耗了将近一千人,敌军的箭矢密密麻麻,同时,城下投石车和箭塔也火力全开,双方你来我往一阵远距离轰炸,都伤亡不轻。可是,梁军的火雷很快就用光了,开始投送石头。 威力顿减。 “都尉长带头,给我冲!”唐虎喊。 现在唐虎带的部队并不是他的,而是玄甲军鞠无命的部队,平时不打仗的时候,鞠无命的部队驻扎在洛阳城里,充当左金吾卫的角色,装备不错,可惜战斗力不是很足。 玄甲军最有战力的部队是张云龙的左骁卫和曹圣的右骁卫,以前还有公孙雄的左武卫,可惜公孙将军在抵抗司马叛乱的时候战死了,军队也全军覆没,那支能打的部队已经消失许多年了。 后来,张云龙被剥夺军权,他的左骁卫也被拆分,而眼下鞠无命手中最能打的一个团,就是左骁卫原来的第一旅三团。 唐虎眼瞅着这个团冲锋,突然觉得这个团很给力,虎将摇晃肩膀,跳下马来,手持单铁戟,另一手抢过一块盾牌,“哪个愿意跟我一起冲!” “唐将军,你也要冲?”鞠无命一愣。 “怎的?”唐虎瞪眼道:“你敢不敢跟我一起?” 鞠无命想笑,自己作为玄甲军中郎将,也是金吾卫参将,而你唐虎虽然也是中郎将级,在我鞠无命看来,不过是一个京外野人,怎么跟我比?现在你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挥到老子头上了? “我不去!” “不去拉倒。”唐虎道:“我去找唐渊要五百人,你再给我准备五百人,这总可以吧?” 鞠无命心道:你这憨货是想用唐渊压我? 想了想道:“算了,别麻烦了,我直接借给你一千人也就是了。你与孙都尉长合作,希望能冲开一道口子。如若你们成功了,我也不会眼瞅着胜利不进兵。” “嘿嘿,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唐虎带着人冲了出去。 唐渊站在远处,一阵揪心。。 攻城,是最危险的活,搞不好小命就没了,而且死的方法很多,被射死,砍死,推下去摔死,死活冲不上去让长矛扎死,让火油喷到身上活活烧死,被乱石砸死,等等各种死法。 “三弟腹部的伤还没好利索,怎的又要冲锋?”唐渊皱眉道。 第0326章 声东击西(二) 午时许,城固城东,唐虎带着士兵已经冲上了城头,这魁梧大汉好是勇猛,他一登上云梯的那一刻,就感觉一头狗熊在往上爬,无论什么办法也无法阻挡,跳上城头开始,一阵黑风在城头上从南刮到北,从北刮到南,把敌军搅乱,苦不堪言。 城下鞠无命本打算看唐虎的笑话,可现在竟然看傻眼了,身旁参将提醒道:“将军,咱们上不上?” “上!怎么不上!”鞠无命惊醒道:“集体冲锋!都给我上去!快,快!” 在城固城的东城墙上一直打到黑,也没能撕开这道口子,敌军实在是顽强。 这也难怪,此时蜀汉皇帝和丞相就在这座城里,如果被唐渊拿下来,那可有好戏看了。 如果白崇光这点儿把握没有,他也不会亲自来到这里,他的兵好像铁打的,装备太好,刀砍斧剁也不躺下,硬生生把唐虎的一万人又给打退了回去。 第一战斗结束,唐虎累得半死,躺在军帐中喘粗气,他身上简直是遍体鳞伤,伤口最深处,可见白骨。这次虎将军算是彻底老实了,成了伤兵,暂时成了废人。 “哎呀,那个孙都尉长挺猛啊,可惜了,把命丢在城固了。” 唐虎想起那个孙都尉长,有些遗憾地。 这次攻城的一万人,活着回来的不足三千,敌军伤亡情况不详,估计也不会太好过。毕竟玄甲军的装备在梁军当中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做不到一比一,也能做到一比二的伤亡比例。 “咱们不能再拖延了。”唐渊计算着时间,“张帅自己留下来与云亭山之敌周旋,保护补给线,而我们却被阻挡在这里……” 唐渊叹了口气:“我怎么突然觉得,我们这里才是主战场?” “本来就是。”纳兰信道:“我们这里围的可是蜀汉皇帝,而关雄围的只是梁朝的汉中将军。这个刘洵和白崇光也太自负了,他们就敢确定关雄能在我们破城之前拿下林崇阳,并且来给他解围。这是一次豪赌!” 唐渊赞道:“其实我也挺佩服刘洵,这子好战,是骨子里的好战,这种玩命的事,他也亲自来,也难怪敌军守城士兵士气高昂。如果咱们大梁的皇帝也在,我想咱们的士气也会更高一些。” “怎么打算?明继续攻城?”纳兰信道:“要不要分出一支部队,去支援一下林崇阳将军呢?我有个大胆的猜测,现在梁州城、褒城、南郑城是三座空城。”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刘洵跑到城固,身后很可能是空的。可我又担心他这是一计,万一他在路上设置了埋伏,我们的支援部队岂不是要遭殃?等我们的支援部队被打劫,他再从城固城里杀出来,那我们就彻底输了。还不如就死啃城固,直接要他的命。”唐渊发狠道。 “可是……”纳兰信想,啃不下来,可他又把这种动摇军心的话给咽回去了。 —— 城固城中,蜀汉皇帝刘洵显得忧心忡忡,他没想到这支梁军如此猛,今白的时候,一个黑大汉竟然冲上了城头,当时把他吓得浑身冷汗,幸亏后来又把那黑大汉你撵走了,可是现在想起来,还让他不寒而栗。 他本想找白崇光骂他一顿,是他出的主意,让皇帝移驾城固,而放弃梁州的,当时白崇光,阵线越靠前,越能阻击敌人,反而后面三城三条路,更难守。 当时刘洵觉得白崇光得对,可现在看来,自己竟然落入危险当中,他又觉得不对了。 “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一名中年太监低声道。 太监措辞严谨,他没“逃”这个字。 “皇帝陛下可以先走,到了梁州城等我们这边的消息,没必要亲自在这里冒险的。” 刘洵想了想,道:“如若我走了,白崇光不会自己留在这里的。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今日,那个黑大汉虽然勇猛,可是后来也受伤不轻,我猜,他不会再来了。我只是期望梁军中不会再有如此猛的猛将。” “即便是有,我们也不怕。”另外一个太监看起来年轻一些,可他身材高大,看起来简直不像个太监,其实此人本来是一个将军,后来为了家族,他竟然自己割掉了,投身到皇帝身边,由于他武功不凡,很快得到重用,他以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大伙都叫他猛虎监,“虽然今日敌军冲上城头,完全是仰仗火雷,如今他们的火雷打光了,明日还如何攻城?仅凭投射石头,我们的士兵没必要撤下城头,他们就没机会冲上去。” “嗯,这话有道理。”刘洵笑道:“可是猛虎监如何确定敌军的火雷已经用光了呢?” “在关雄派遣关景云和关景林出发的时候,我看过他们的随军物资,他们投送进来的火雷,都是缴获而来的,通过这些火雷的数量,我还可以确定,现在关景云和关景林其中一个还活着,还在守护云亭山。现在,敌军粮道补给线一定是一个大问题,只要我们坚守一段时间,敌军不战自退。” 闻言,刘洵面色变得好看了,随后他走上望楼,向外望去,感叹道:“不知道这些是否也在白丞相的计算之内。” 身旁中年太监道:“凭借白丞相的精明,恐怕早就算过了。”左右看了看,没人,中年太监压低声音道:“如果拿下汉中,再拿下长安,老奴觉得皇帝陛下应该控制一下白丞相了。” “哦?”刘洵一愣:“此话怎讲?难道你觉得白崇光有不臣之心?” “以前有没有我不知道,可是当他功高震主的时候,就一定有了。”中年太监加了一把火:“刚才陛下念叨,不知白丞相是否计算过猛虎监的那些话,其实陛下不知,那些话压根就是白崇光让猛虎监给皇帝听的。这样一来,皇帝陛下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问责丞相了。” 第0327章 驰援 无论是刘洵还是白崇光,肯定没想到梁军中猛将真的不少,第一天是唐虎攻城,冲上了城头,第二天是一个身材极高的大汉冲了上来,这人一张长脸,蜡黄,身高九尺,手中九凤朝阳刀从南杀到北,从北杀到南,几次差点突破,把刘洵吓得浑身战栗。 “这他吗是人吗?”刘洵抻着脖子骂道:“这人怎的长得如此高大,却又如此灵活?我身边高大武士也不少,却没有一个像他这般灵活的。我甚至觉得,我都能打过他们,可在这人面前,我恐怕走不出三招。” 第二天又从卯时打到了傍晚,陈豹也退了下去。 连续两天的攻击,梁军损失巨大,而此时张之魁还领着七千人在山林中摸索道路呢,为了绕到城固西边,张帅没少吃苦,跟着士兵一起爬山越岭,砍树伐木,不过也有一点好处,这两日他吃到不少野味,有兔子、刺猬、蛇、鹿、老虎等走兽、还有各种鸟数不胜数,把老虎皮剥下来,他套在身上,自嘲解闷。 经过两天的艰苦跋涉,终于绕过去了,可是抬头一看,敌军竟然在这里布置了一道防线。 “我草……,这是真的吗?” 张之魁心中暗骂一句,可他不能表现出太慌张的样子,只是静静地思考对策。 “白天不能动,只能等晚上了。”张之魁对身旁一名校官道:“我看他们人不多,也就三千人的样子,咱们必须一鼓作气,把他们包围,并且杀光,绝不能让他们跑到城固里去送信。” “张帅,那样恐怕不太可能吧。” 张之魁脸色阴沉,“我也知道不可能,但我们必须试试看,我们没有马,不能一边拦着他们,一边去偷袭城固。” 校尉道:“张帅,如若那样的话……,不如给我留下一千兵,我在这里堵截,保护大部队通过,你们直接去打城固,就不必管我们了。” “哦?”张之魁很是感动:“楚郓,如若你当真能完成这个任务,我给你记两城之功。” 楚郓道:“不求将军给我记功了,只求将军照顾末将家小。” “这个你放心,我张之魁办事向来有始有终,无论你是否完成任务,只要你肯留下来打这场阻击战,你的子女便是我的子女,你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张之魁豪迈道:“我张之魁在军中混迹二十年,不敢说哪个城市我一定能拿下来,可只要我没死,我答应战友们的话,一定会办到。” 张之魁并没有说空话,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做的,除了积极为阵亡将士争取朝廷抚恤金,他也会亲自去这些人的家里看一看,尤其是那些打阻击战的将官的家属,张之魁把他们安排到一个巷弄里,集体居住,设立一个亭长,但凡这里的人受了委屈,他张之魁都会站出来摆平。 大家都说,张帅罩着这条巷子,连县官都不敢来招惹,地痞流氓就更不敢靠近了,据说曾经有一个不长眼的带人来这里闹事,张之魁没来,可张之魁的部下却来了,直接把那伙人带走,就再也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他们哪去了? 或许在荒郊野岭的地下。 张帅有威望,这次阻击战打得也很惨,一千人,几乎没留下一个活口,可他们却给张之魁争取到了背后偷袭的宝贵时间。 张之魁领着六千人,从西门进攻,而此时,正是第三天,唐渊让岳普带人攻打东门。 岳普冲不上城头,可他也没闲着,一波波进攻,压得白崇光喘不过气来,他站在城头,呼喊指挥,已经失去了前几日的儒将风度。 —— 蜀汉兵马大帅关雄,已经围困定军山长达两个月之久,这些日子,他从来没停止过对定军山守军的攻打。只是定军山被林崇阳经营多年,山上好多处高地堡垒堪比小城,互相之间又有呼应,让关雄无法展开大规模深入作战,只能步步为营,层层渗透。 终于拿下了八座山头中的四座,今日正在围攻侧峰,如若能拿下第五座,其实后面三座也不用打了,因为梁军已经失去了再打下去的决心。 两个月,两路出兵,竟然还没到,汉中大将林崇阳真的有些气馁了。 “不应该啊。”林崇阳笃定道:“无论是唐振还是曹太后,都不会轻易放弃汉中,怎么可能不来支援我呢?难道,让我变成第二个祁东阳?这对双方有什么好处呢?” “林将军,关雄前几日还在下面喊话,要招降我们,已经有不少于一千士兵投降过去了。”林崇阳副将倪天鼎道:“现在,咱们还剩下一万五千人,其中两千重伤号,四千轻伤号,轻伤号都驻守石壁,当好人一样用。现在关雄集结兵力,围攻杜郎峰,如果失守,我们就没有抵抗之力了。” “不要灰心。”林崇阳道:“我们的粮食还够,只要守住杜郎峰,我们就有水源。只要有粮食和水,我就可以继续抵抗。” 可是,现在关雄手下还有四万人,兵力悬殊,而且还是精锐部队,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其实自己心里都没底。而此时,唐潇还被挡在兴州兴城关外,陈仓赶来的三千人,穿上神策军盔甲去攻城,虽然将士们勇猛,可惜还是没能拿下来,而且这三千虎狼果然没给范镇御丢脸,虽然没能拿下城关,可几乎全部战死,个个都成了英雄。 唐潇长叹一声道:“林崇阳休矣。” 张潘道:“唐帅,不如您先回长安,把剩下的兵都交给我。” 唐潇知道张潘与林崇阳是生死之交,如果把剩下几千人给他,他一定会绕过兴城关,去支援定军山。 这样做属于自断粮道,九死一生的打法。。 唐潇想了想,道:“好吧,我先回去,剩下这些人就全交给你了。” 唐潇把李亮留下,自己带着范镇御和十几名扈从离开,此时张潘手里还能走路的兵,不到四千,可他仍然向山林走去,他打算不带辎重,翻山越岭,顺着沮水河驰援林崇阳。 第0328章 争功 至德八年五月廿三,就在岳普进攻城固城东门的时候,张之魁带领六千人冲到了西门。 他们缺乏攻城物资,只是临时砍伐树木,用草绳绑成简易云梯,准备了三架。 张之魁见西城防御果然薄弱,第二队冲锋的时候,他跟着一起冲了上去,一鼓作气杀到城门口,打开城门,六千人一哄而入。 白崇光很纳闷,自己明明已经派人在山中堵截,就是担心有奇兵渗透到身后,如今张之魁是怎么绕到后面去的呢? 他不知张之魁吃了多少苦,这几天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攀爬悬崖,手指都磨破了,不小心摔下悬崖的士兵最起码也是两位数,而遵守白崇光军令的将领,并没有严格执行白崇光的命令,才导致张之魁有机会分一千兵阻拦,而他则带着大部队偷袭了西门。 西门一破,蜀汉兵立刻就慌了。 白崇光来找刘洵,刘洵领着五千骑兵,从南门冲出,头也不回一路向西,逃向梁州,而此时守城将士还不知道皇帝和丞相已经跑了,还在城头上做最后的斗争,战斗打了一天一夜,三万士兵阵亡两万有余,战况之惨烈,不可言表。 唐渊感叹道:“这是一支好部队,可惜敌军没利用好。这些装备如今落入我们手里,应该好好利用一下,来人呀,留一万套装备在咱们师。” 李冼坏笑道:“唐将军,这事儿不跟张帅说一声,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唐渊一瞪眼:“我能给他留两万五千套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唐渊把俘虏全部补充到自己部队里,惹得玄甲军将士非常不满,尤其是鞠无命,来找张之魁诉苦,张之魁面沉似水,只是不语,张之魁知道鞠无命的底细,有曹太后一派家族势力支撑,像张之魁这样的后来者是惹不起他的,如果鞠无命逼得紧了,张之魁还可以把事情抛到张云龙那里,就说,我只是第二副帅,做不得主,你受了委屈,应该去找他说嘛。 唐渊的部队基本还保持一万人的规模,虽然别人都笑话他说他现在是一支杂牌军,用俘虏撑门面,可唐渊却不以为意,长期以来,唐渊的部队一直都在补充新鲜血液,部队里什么人都有,男贾人、桑腊人、西域各国和蜀汉人,已经占据了部队的一半还多。可这并没有影响飞虎第九师的战力。 城固恶战一场,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此时梁军还能参与急行军的士兵不足原兵力三分之一,张之魁等玄甲军众将坐在一起商讨下一步计划,竟然没带着唐渊。 鞠无命道:“这次来汉中,唐先锋已经出尽风头,怎么着,到了最后一步,还要让他强占头功?这支部队本来就是咱们玄甲军的部队,怎么还让一个外人来指挥攻打城固?这件事传说出去,好说不好听的。” 万霖瞥了鞠无命一眼,道:“鞠将军此言不免偏颇,唐渊在张副帅面前立下投名状,才获得这次攻打城固的指挥权,而咱们张帅并没闲着,带着七千人绕过寡妇山来到城固城的西面,这才是改变战局的关键,也是逼退刘洵和白崇光的奇兵一招,这次攻打城固,咱们张副帅才是头功。” 苏背琴嗤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只要有人肯立投名状,就可以取代副帅的位置了吗?” 万霖怒道:“咱们就事论事,苏将军何必出言挖苦?” “好了。”张之魁摆了摆手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快速修整部队,赶紧去支援林崇阳,第二,咱们还要考虑考虑,是否要分出一支部队去支援一下老帅张云龙。” “我看不必了。”鞠无命一副获得太后懿旨的表情道:“临走的时候,太后娘娘曾经跟我说过,张老将军已经老了,让我们在关键时刻要有主意。” 张之魁不语。 屋里极沉闷,凭借张云龙在军中的威望,苏背琴、万霖心中都有些佩服,可是鞠无命却丢出这样一句话来,把太后拿出来压制众人。 张之魁陷入两难,在他看来,张云龙是条汉子,把最危险的任务自己承担,让年富力强的张之魁代替他继续西进,这说明张云龙老帅对自己是很够意思的,甚至可以说是知遇之恩。如今张云龙还在云亭山保护粮道,可是听送粮的将士们说,张老将军打得很艰苦,每次送粮都是一次惨烈战斗。这些粮食都是从死人堆里送过来的。 此时,如果不去支援老帅,粮道会断,凭借张老将军的脾气,他一定会死在那里,张之魁十分为难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不救,他可以快速支援林崇阳,建立大功,虽然以后会背负不救老帅的骂名,但张云龙本来也不是太后的人,甚至太后一直很忌惮他,如果能借此机会把张云龙除掉,其实太后内心会很开心的,虽然嘴上会埋怨张之魁。 “张帅,你在想什么呢?”鞠无命几乎使用命令的口气道:“时间宝贵,必须速下决断!” “鞠无命。”张之魁突然目光阴狠地站起来:“既然你这么爱出风头,好,我给你这个机会,现在你去挑选将士,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你去支援林崇阳,把胳膊少腿的伤病留给我,我带着伤病去救张老将军!” “这可是你说的!”鞠无命瞪眼道。 “军中无戏言!”张之魁一拍桌子道。 鞠无命取走了张之魁的帅印虎符,出去召集部队,他连万霖的部队也都一并带走,而且还暂时剥夺了万霖的指挥权,费了半天劲才凑了一万五千人。 “唐渊哪去了?”鞠无命眯了眯眼睛:“他手下不是还有一万人?怎么才送来一个旅?” “报告鞠将军,唐渊带着两个旅和将军卫队一千人向东跑了。他说,既然玄甲军开会不带他,就说明玄甲军要集体救援林崇阳,而他唐渊要去救张老将军,现在张之魁也跑去了。”。 鞠无命恨道:“马不彤是饭桶吗?他怎么搞的!他也同意唐渊如此做?”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第0329章 棋盘 马不彤当然不会同意唐渊这样做,而且他还给唐渊下了书面监军令,要求唐渊在上面签字。 只要唐渊签字了,马不彤将来就可以向上级交代了,但他并没有剥夺唐渊的指挥权。 马不彤现在跟唐渊一条心了? 想都别想,不可能。 马不彤那可是太后的铁杆追随者,崇拜太后如同崇拜神明,可当陈豹拎着刀走进来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时候,他首先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命。 唐渊能在监军令上签字,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将来让他有个交代,也不至于太难堪。 “刚才你们两个是木头人吗?为何不站出来?” 唐渊走了,给马不彤留下一个旅,现在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看着曹辅、张干。 两位校将跟随马不彤多年,也算是出生入死,可是面对身上缠着白布的二将军陈豹时,两个人还是吓得不敢吭声。 二将军的战力那可不是吹出来的,他竟然带着大刀走进来,他是何用意,好像不用再废话解释了。而且,唐渊本身也战力不凡,这哥俩如果一起动手,他们三个死得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将军杀监军,是什么后果? 无论什么原因,将军都不可以杀监军,可以抓起来,然后交给上级审讯,但上级将军也无权杀监军。无论什么原因,只要杀监军,就是谋反。 可是马不彤觉得唐渊是个例外,大家都知道唐渊的后台不是太后,而是皇帝和皇后,他能抗命去支援老帅张云龙,其实也在马不彤的预料之中,可惜他没来得及报告总监军赵光旭对此进行阻拦,唐渊的部队已经出发了。这次战争中,赵光旭简直就是一个隐形人,什么事也不管,打仗也不上手,逃兵他也不抓,你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他是来当大爷的,照比他大哥北伐总监军赵光达,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可惜最被太后器重的赵光达却死在了叛军的手里,其实是太后弄巧成拙的缘故,这也是曹太后认为自己最大的败笔。 “唐渊这个狐狸崽子,太他吗狡猾了,留下一个伤病旅掩人耳目,而他却带着将军卫队和两个精兵旅跑了。这要是让曹太后知道了还了得?即便是鞠无命也会因为这件事来找茬。”马不彤凝眉道。 “那么,咱们不如也往东走。”曹辅道:“干脆跟着唐渊一起去。” “你疯了?”马不彤疑惑目光看着曹辅:“如果咱们也去,在太后面前如何交代?你长没长脑子?咱们不去,带着这个伤病旅上路,哪怕这帮伤病都死在了路上,可是咱们的方向和站队没问题,太后会明白我的苦衷。可如果我跟着唐渊一起走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打完汉中战争,我不但不会得到奖励,还会被一撸到底。这已经不是能力的问题了,而是站队的问题。太后会怀疑我在向皇帝和皇后靠拢,你连这点门道也看不出来吗?” —— 洛阳,华清坊,齐国公府。 八千岁唐溯来到父亲屋里,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父亲唐振,父亲已经快八十岁的人了,依然对家族事业掌握在手,刚才听说前方军报断了,他还发了顿脾气。 过了一会儿,见唐振倒在逍遥椅里开始闭目养神,唐溯才敢走进屋里。 “父亲,七弟已经撤回长安了,但是他的兵没撤回来,张潘、李亮带着几千人打算偷袭关雄的后方,也算是支援林崇阳了。” “哦,我知道了。”唐振苍老的声音响起,眼皮还是闭着的。 “东路军张云龙进军缓慢,会不会是太后的意思?” “不会的。” “您就这样相信太后?” 唐振睁开眼睛,“我相信的不是太后,而是梁朝的国祚。曹法地虽然跟我争权,可是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从来不掣肘,在孟丹青和西门真森在的时候,我们四家就是如此,只是我们四家的传统,否则梁朝怎么可能坚持二百年?内斗就把梁朝斗得四分五裂了。” 唐溯苦笑道:“梁朝能坚持二百年,真是一个奇迹。” “都是制衡的结果。每个家族的族长,都是一个棋手,虽然偶尔取得优势,但只要没到必然胜势的情况,都不会出手,现在想来,帮着曹太后消灭孟家,那一步棋我走得太险了。同时逼反了西门真森,差点把咱们唐家也搭进去。”唐振站了起来,看了看关中地图,他的目光落在云亭山附近。 “张云龙这次是死定了。”唐溯道。 “未必。”唐振捋着胡子道:“你当张云龙是个莽夫吗?呵呵,在我看来,他是越老越妖了,他故意把指挥权让给张之魁,实在是明智之举。这样一来,即便支援不及时,他张云龙有话说。” “可是他这样围着关景林和关景云,死守粮道,不就是在送死?” “我猜唐渊会去救他的。” “又是那个叛徒。”唐溯懊恼地道。 “叛徒?”唐振苦笑道:“有些事看来应该告诉你了。唐渊不是叛徒,而是我的一步棋,是我让他想办法脱离唐家的。” “哦?” “这件事绝对高度机密,你和唐潇我都没告诉。” “父亲,这事儿连我们兄弟都瞒着?” “不瞒着你们,你们演得会像吗?”唐振咳嗽了两声:“我太老了,我担心突然有一日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所以才会告诉你,暂时还不要告诉唐潇,老七性子急,更容易露出马脚来,曹法地那个女人眼力不简单啊,一丝马脚都会被她看穿。” 在唐振说话的时候,唐溯陷入沉思,开始一点点回忆唐渊的一系列行为,这时他有些明白了,唐渊为何好端端的突然状告典梼,借此机会摆明了跟唐家决裂,原来这是他故意而为,结果惹得唐潇震怒,把他的装备没收,并驱逐神策军序列。 原来这是父亲的一计,父亲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进去了,而且算得极准,实在是让唐溯感到佩服。 “父亲这招果然是高明。”唐溯一笑道:“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唐渊既不是唐家人,也不是太后的人,而是皇帝和皇后一脉的人。那么…,父亲,唐琪现在…” 唐振摆了摆手道:“败笔,她是我和曹太后共同的败笔,而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她是我们的杰作。我们都没想到她会无底线支持皇帝,现在她把自己弄得孤立无援,我真搞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顿了一下:“或许有这种可能。”。 “什么可能?” “她的布局比我和太后都大,她厚积薄发,或许等我死了,才能看出端倪。” 第0330章 重返云亭山 唐溯回到自己屋里,脸上泛起久违的笑容,夫人赵氏看着他,不禁笑问道:“怎的,前方打仗传来好消息了?” 唐溯一笑道:“战况不明,眼下最关键部分的讯息已经被截断,只有从押送粮草的部队那里才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那还是有好消息了。” 赵氏夫人本是皇族,被先帝封为万年公主,嫁给唐溯已经有将近二十年,夫妻相敬如宾。 万年公主从来不参合家族的事,也不参合军政之事,只是一心相夫教子,年轻时候喜爱舞蹈,当然她也只是给唐溯跳的,生孩子之后就不再跳了,她说,身为人母,以行为榜,不希望自己的儿女看到自己跳舞的样子。 “今日与父亲会面,去掉我一块心病,这件事让我一直苦恼,更甚汉中之战。汉中之战虽然艰苦,但我们还是有后手的,曹圣的十万部队随时都可以杀进去,到时候我不信刘洵不撤兵。”唐溯越说越轻松。 万年公主笑而不语,可突然,身旁孩子说话了:“父亲,不是说南晋的兵已经到了荆南,而且还压境襄城,他们不是来牵制曹将军的吗?” “呵呵,”唐溯苦笑道:“放心吧,他们只是来看热闹的,南晋既不希望大梁消灭了蜀汉,也不希望蜀汉消灭了大梁,他们坐山观虎斗,那个虎要输了,他会去帮一把,但绝不会把另外一个虎杀掉。如果他们有消灭大梁的心,早就趁此机会从长江沿线发兵了,何必劳师远征,跑到荆州凑热闹呢?” “可是父亲,您说过,面对敌人,一定要先考虑最坏的结果。”儿子唐敬才十二岁,就喜欢成天看地图,制作沙盘,跟他爹推演战术,可谓是纸上谈兵的熟手了。 而且从小儿他就被灌输各种军政思想,希望他尽早能看明白一切。 作为驸马,唐溯明面上只有一个正室夫人,其实暗妾无数,这些事万年公主不管,现在唐溯的儿子有二十多个,可说来也怪,只有赵氏夫人生的这个孩子最合他心意,说话一点就透,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孩子气了。 “审时度势。”唐溯站起身,看了看儿子推演的战况,与此时的汉中战局相去甚远,他摇了摇头:“所谓的众志成城,只是一个口号,大规模作战的时候,肯定会出现让你意想不到的情况,当一个人掌握一万人的生死,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神。而他这一万人如何打也无法被消灭的时候,就说明这个人做好了时刻扩充壮大的可能。五人、十人、三十人、一百人、三百人、一千人、三千人、一万人、三万人,这是九道分水岭,所以咱们梁朝的军队建制也是按照这个人数来定标准的,量才而用。有的人,只有指挥三百人的能力,给他的兵多了,他根本指挥不来,照顾不到,就好比此次汉中之战的曹豹,他这个人的能力就很有限。” 唐溯指了指曹豹的战旗。 唐敬走过来,饶有兴致地道:“可是这次曹豹表现得并不弱,我知道是为什么,是他身边有能人辅佐。对吗,父亲?” “对。”唐溯笑了笑:“这些事你能看出来,曹太后也能看出来,所以等这次汉中战役结束,我想曹豹身边的人,肯定要被提拔了。这正是曹太后希望看到的结果。如果这人还是曹太后的亲戚,那可就不得了了,从此以后在军政两届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 “小凤啊,你干什么啊?为啥突然不救林崇阳,反而跑回来救张云龙了?” 唐虎虽然伤口缝合,可是浑身发着低烧,多处伤口开始化脓,真的担心他突然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是这家伙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还能说话,就肯定是废话连篇。 唐渊坐在车行,看着浑身浮肿的唐虎,他的心情十分沉重,道:“因为我觉得救张云龙比救林崇阳更有价值。” “为啥哩?” “林崇阳是唐氏门阀的人,而张云龙是……”他顿了一下,看了尤兰一眼,女子长得娇艳可人,每每看到都让人心情好了许多,“张云龙多次背后帮我,对我更有用。” “嗯,我想也是这么回事。”唐虎闷闷道:“除了咱哥们,其他人在你眼里只有利益二字,小凤啊,我看你变了啊,不像以前那样考虑问题了。” 唐虎的话终于又说到挨骂的点子上了,事实上他每次说话都挨骂,但是这次唐渊没骂他,只是苦笑一声。 陈豹受伤也不轻,可陈豹很能挺,身上低烧,他却依然骑着马,唐渊多次劝他,车上位置足够做四个人,可他就是不肯进来坐着,一路颠簸,真的担心陈豹落下病根。 “算了,让马奔当先锋,你、陈豹、刘湛、傅璎等伤病号别跟着走了。给你们留下一千人照顾,其余人马跟我快速行进。” 唐渊下令,把几百名骨干伤号留下来,再留给他们一些弱残士兵照顾他们,他自己带着精兵部队继续前进。 急行军,也要一日才能返回云亭山,即便这样跑回去也要进行休整,唐渊计算一下路程,让骑兵先行,先看一看老帅现在什么状态了,别已经被干掉了,他还往回跑,岂不是扑了个空。 连夜行军,第二日中午来到张云龙营寨,老头子已经打得不剩下几个兵了,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让韩当、黄英设计作战计划。 把韩当、黄英气得翻白眼,也没辙。就在这时,一支千骑兵冲了过来,把他俩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出门一看,是飞虎军序列战旗,于是放了心,把哨兵臭骂了一顿,迎接马奔进寨。 “就你们一千人吗?”韩当问道。 “不,唐将军就在后面,还有两个旅呢。”马奔跳下马来。 “哈哈,太好了。”张云龙从帐中走出,大笑道:“看来,他们已经突破了城固防线,要不然这小子是不会杀回来的。我猜,张之魁现在已经带着兵杀到梁州了吧。”。 “报!”斥候跑了过来:“报告张帅,张之魁副帅带着五百骑兵赶来。” “什么?”张云龙一愣,沉思片刻,扭回头瞪着斥候道:“你快去告诉他,让他马上回去,不许来我这里!” 第0331章 翻越镖子岭 至德八年五月廿六,云亭山。 大山郁郁葱葱,十几座高峰云集一处,这里留下多少烈士的忠魂。 “一个破山头,丢下几万条人命,还差点阻断了援军路线,他奈奈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多日来张云龙已经把这里的地形熟记于心,他正在闭目养神,心中推演一场歼灭战。心道:两个兔崽子,老夫不把你们葬在云亭山,算我一把年纪白活了。 想了许久,一笑,站起身来,掀开门帘,来到军帐,正见唐渊在沙盘上摆弄小旗,身旁是男贾人纳兰信,纳兰信那小子长得就一脸精明相,他给唐渊当军师,据说自己还有一支特别能打的骑兵队伍,那支队伍同时也是唐渊的宝贝,平时不舍得用,给他专门当将军卫队,和突袭骑兵。 “你研究什么呢?”张云龙背着手走了过来,老将军虽然七十一岁了,可他身材高大,稍微有些驼背,也不比唐渊矮,相反,越是这般沧桑的大个子,越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威严之感。不怒自威,甚至连微笑都带着威严。 “我不想再守了。”唐渊丢下手中小旗。 “我也不想。”张云龙拍了拍唐渊的肩膀,再仔细看了看唐渊的推演布置,摇了摇头道:“你这样打消耗太大,不合适。要我说咱们还是先防后打。来,咱们到外面去。” 来到帐篷外面,张云龙环顾大山,指着云亭山主峰顶说:“我估计两位太保手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了,我想他们一定会冲下来,咱们就埋伏在山下,下山的路一共有五条,一条大路,其它都是小路。” 唐渊脑海中回忆沙盘,道:“韩当、黄英、马奔负责西一、二、三,我带兵去东边小路,张帅就负责大路吧。” 张云龙笑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张云龙心里清楚,唐渊把最大的军功安排给自己,别人是说不出什么的,军中虽然都说众志成城,可涉及到军功时,又处处透着人情世故。唐渊自己负责两条路的防守,别人也说不出毛病来,因为此时他的兵最多,而且他是大老远跑回来,放弃支援林崇阳那样的大军功,别人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同时也能让马奔混一些军功来,张云龙斜眼看了看马奔,年纪不大,精气神十足,军中外号小马超,名不虚传。 此时损伤唐渊的七千兵,张云龙手里的兵一共才一万两千人,陆陆续续有些伤病归队,也不过一万三,这次打埋伏其实是一件挺危险的事,因为分散了兵力,搞不好容易让敌军各个击破。 张云龙眉头一紧,“张之魁不应该放弃指挥权,现在他去而复返,不知道鞠无命会不会把军权重新交给他。” “莫非张之魁与皇帝……”唐渊小声询问,问了一半。 张云龙摆了摆手,低声道:“别瞎打听,该让你知道的,迟早会让你知道。” 扭转回头,张云龙苦笑道: “只是现在还搞不清两位太保手里到底有多少粮食,所以掐不准他们突破或者抢劫粮道的决心,他们已经断粮大半个月了,难道说他们在这山上有更长时间的储备?” 唐渊苦笑不语。 张云龙继续道:“更让我费解的是,云亭山上没有山泉,他们也不去争水源,难道他们是不喝水的吗?” 这些打破战争常识的东西出现,老帅也觉得挠头,以前闻所未闻。 “他们来这里的时间比我们早,或许早已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水。毕竟这里距离水源并不远。”唐渊道。 张云龙摇了摇头:“我实在搞不懂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拿下这山之后我一定要参观参观,如果是一个好办法,你学会了将来也有用。” 唐渊笑道:“这次跟两位太保交手,我已经学到不少新东西了,比如火雷。这东西我感觉他们还没利用好,我只是在上面稍微抹了些松油,就可以让它威力加倍,尤其是用来烧城,事半功倍。这东西的配方我还不知道,将来逮住他们,一定要问问清楚。” “火雷有很多种,他们的火雷有什么很妙的地方?” 唐渊道:“爆炸力惊人。” 闻言张云龙点了点头,一挥手,让秘书郎去呼唤各位将军,他准备开会。 —— 兴州,兴城关东,巍峨大山,这一处名叫镖子岭,看起来更是悬崖峭壁相连,几乎没有能通过的路,摸爬滚打,可算登上山顶。 四下了望,一阵绝望冲进登山人的心里,张潘骂了一句:“他吗的。” 张潘、李亮一路向东,翻山越岭绕过了兴城关,当他们来到沮水河的时候,看起来比这河的名字听起来还要沮丧。 “过不去。”张潘咬牙恨恨道:“只能继续爬山了,估计再爬他个七八座总能看到浅滩吧,咱们顺着浅滩走,再过五天就能到定军山了。” 李亮身体胖大,没有马,他走起路来很是辛苦。一开始他是骑着马来的,可是半路上,马实在过不去,后来张潘派二十个人,把几百匹马带回凤州,全队六千人清一色都是步兵。都是铁甲步兵,本来是好事,可是沉重的铁甲,给行军带来更大的负担。 好多身体稍弱或者本来就有些轻伤的士兵熬不住,就永远地躺在了茫茫大山之中。 这一日,他们终于走到了浅滩,他们冲到河边,兴奋地跳进河水里,稍微休整,继续上路。 “前面就是西县百牢关,定军山建成之后,这里就成了摆设了。”张潘指着前方一个废弃的关口说道。“这还是咱大哥林崇阳的手臂啊,先帝在时,就经常夸赞。” 李亮揉了揉大光头道:“我倒是觉得此举不妥。” “怎么呢?” “如果不改防守地,咱们现在就到了,结果呢还得走几十里路,哎呀,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呀,去哪弄匹马呢?”李亮瞪着大眼珠子,四下看了看,现在哪怕是能找到一头驴,他也愿意骑上去。总之是不想走路了。。 —— 当林崇阳听说寡妇山被夺的消息时,看起来好像突然老了十岁。 第0332章 军心不稳 刘潭、陈凯留在唐渊身边,唐渊却让小年轻马奔去独当一面,两位将军心里多少不太是个滋味。要知道,这二位当年也是山东道新兵训练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身材魁梧,头脑灵活,本是将才,而那马奔小儿,才多大年纪,还是马匪出身,怎么就如此被唐将军重用了? 刘潭抱怨道:“谁教人家是唐渊的干儿子呢。” 唐渊今年也才二十三岁,却有一个十七岁的义子,唐渊曾经对马奔当面说过,不必如此叫,可马奔却听他爹的,临行前,是他爹让他这样叫的。他爹马汉山说,我与唐渊老弟称兄道弟,你个小兔崽子也跟他称兄道弟,合适吗?马奔说,叫叔好了。马汉中怒道,叫叔?叫什么叔,叫干爹! 马老爷子那脾气,如果好一点,他也当不上河西悍匪。 马奔继承了父亲的脾气,也继承了父亲的头脑,当土匪头子,如果没有一颗精明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脑袋就搬家了。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养尊处优的人就别想去了,除非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好比马奔他娘。长得简直是闭月羞花,而马奔的脸随了他娘,身材却随了父亲。 高大身材,一张俊脸,披挂整齐,好似汉时锦马超。 陈凯斜了刘潭一眼:“你瞅你个吊样,你还不服气了,让你去跟马奔比划比划,你能赢?我倒是觉得,唐渊对我等不薄。虽然咱们现在只带一个团,可实际上我们是都尉衔,随时可以带一个旅。有了好处,唐将军什么时候缺了咱们的?老婆孩子都给咱安排妥当,你还有什么抱怨的?换成别的将军,谁管你这些?” “那倒是。”刘潭道:“如果不是因为唐将军细心,对咱哥们厚道,其实……” “其实什么?” 刘潭压低声音道:“太后的人找没找过你?” “呵。”陈凯不屑道:“我猜,一定是找过你了,所以你才这样问。” “你且回答我的问题。” “找过,不过被我当场回绝了,怎么的?你有别的想法?” “没有!”刘潭信誓旦旦的说。 陈凯冷眼打量刘潭,没说话,陈凯这才明白,马不彤私下谈话的人并不只有他自己,这也解开他一个心结。以前陈凯还纳闷,难道说,自己看起来像个叛徒吗?马不彤为什么来拉拢我呢?今天一看,原来马不彤是在大撒网,想从中高层将军中架空唐渊。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唐渊一声呢? “刘潭,我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唐渊,你去不去?” “算你有点良心,这事儿知道喊上我。去,当然要去,而且一定要一起去。” 哥俩一起来找唐渊,此时唐渊正在与那漂亮如仙女的尤姑娘下棋。 由于早年的共同经历,二位与唐渊之间看起来毫无隔阂,走进来也无需通报,大摇大摆走到唐渊身旁,笑而不语。 唐渊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平时除非公事,这两位并不经常来他这里闲逛,今日是怎么了。 “尤姑娘,你先回屋吧。” 尤兰走了,唐渊示意两位兄弟坐下。 纳兰信吩咐手下,多准备两个茶杯,四个人便围着小方桌坐下了。 陈凯、刘潭对视一眼,陈凯道:“还是我先说吧,其实早在襄城的时候,马监军就用各种诱惑手段让我们投靠他,这件事不知小凤是否知道?” 闻言,唐渊苦笑一声,道:“他给你们开出了什么条件?” “洛阳一套豪宅,玄甲军三级校尉。”陈凯道。 唐渊看向刘潭。 刘潭一笑道:“还是三开门面的豪宅,七进七出。” 唐渊笑了:“马不彤其实很会办事,他不光要拉拢你们,他还想拉拢我,可惜现在已经轮不到他来拉拢我了。太后亲自拉拢,我当然不敢反对,可是后来,种种迹象表明,太后已经对我寒了心。从那时候开始,马不彤就蠢蠢欲动,陈豹还对我说,不如宰了他,我当然不会同意。杀监军,那种事只有西门家族能干得出来,即便是孟宗在位时,也不敢那样做。最多也就是软禁起来。你们能直接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说明咱们兄弟感情深厚,放心好了,将来如若我唐渊飞黄腾达,各位的房子记在我的账上。” 闻言,陈凯、刘潭哈哈大笑,都说,如果想要大房子,就直接答应马不彤好了,何必还要等什么承诺呢。 唐渊点了点头道:“咱们都是从山东精兵营出来的,最开始跟着我的是五十个人,如今,只剩下你们几个了。咱们之间的友谊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到任何时候,我都只相信你们,后来者再好,也无法取代你们的地位。我猜想,你们一定觉得,我现在重点培养马奔,有些冷落了兄弟们,其实你们没看穿一件事。马奔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派。我重用马奔,这样别人就会说我唐渊能容人,只要你有才,迟早被发觉。我唐渊,现在只是一万人的首官,可将来,肯定不会只有一万。到时候你们兄弟个个都是中郎将,可是,你们手下有好用的人吗?你们当了中郎将,总不能也整日冲锋陷阵吧?” “将军的意思是,打算以后多招安土匪?”刘潭疑惑道。 陈凯笑道:“当然不是,而是说,唐将军连土匪都能容,何况别的什么人呢。终究有一日,咱们可能突然要扩招军队,你觉得,咱们只能指望新兵总督马不方吗?那可是曹太后的铁杆支持者,咱们指望不上。就算他真的派来新兵来我们部队,我甚至都觉得不放心,你知道哪个就是太后的眼线了?” “嗯,此言有理。”刘潭重重地点了点头。 喝了些茶,二将告辞。 纳兰信眉眼低垂,摇了摇头。 “为何摇头?” 纳兰信道:“军心已不稳。”。 闻言,唐渊默不作声,可是他冰冷的态度,已经算是同意了纳兰信的说法。 “如果是真兄弟,又何必来说这些话呢。”纳兰信站起身,背着手走到棋盘旁边,“尤姑娘又让了你一手,你看,如果黑子放在这里,岂不是更妙?” 第0333章 三天 “林将军,要不咱们还是降了吧,援军还不来,咱们拼死了多少弟兄,对得起梁朝了!” 一名校官气急败坏地喊道,喊完了,他在林崇阳威逼的目光中又低下头。 坚守了两个多月,援军还没来,六万人打剩下不到一万,还要照顾三四千名伤兵。 林崇阳,带领汉中军六万人对阵关雄二十万,虽然后来蜀汉皇帝刘洵分兵阻挡唐潇和张云龙,可是关雄对定军山的围困从来没解除过,八座大山一座连一座丢失,终于弄丢了扼守要害的第三峰,没了水源,林崇阳真的绝望了。 最支持林崇阳的拜把子四弟倪天鼎,现在也没底气站出来跟其他将军争论了,因为他的争论总是先盛气凌人,后又被打脸,连续丢了五座山峰,他被打了五次脸。 可他被打脸,都是替林崇阳挨的,他无有怨言。 “三天,再等三天,援军不来我自杀成仁,各位想干什么,我也不管了。这三天大家还是坚持一下吧。”林崇阳站起身,拔出腰间狭刀,举起,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想大家也知道我的决心了。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再言投降,否则如同此案!” 话音刚落,一刀下去,桌案两半,在场的人低头不语。 即便是如此,众将也打不起精神来,因为他们已经断水一天了,没有粮食,能坚持三天,没有水,万万做不到。 定军山主峰上没有水源,虽然修建了许多蓄水池,可是这山不知是怎么搞的,总是存不住水,刚下了雨,好不容易屯了一点水,没过三天又不见了,比山下的泥地渗水还快。 林崇阳忧心忡忡地走出帅帐,想出来透透气,不自觉地就走到了他修建的蓄水池的旁边,本以为在这石头上敲凿出来的水池蓄水能力很强,可是不知为何,就渗得那么快了呢。 他慢慢走近蓄水池,挨个地方看,最后他终于找到原因了,原来这不是一整块大石头,石头中间有裂缝。刚修建的时候,没发现这个问题,经过一段时间,这里囤积了一些泥沙,才让这吞水的恶兽显现原形。 他苦笑一声,“什么事不自己来看一看,总是没个结论来,看来我身边缺少几个有能力的人。” 想了想身边这些人,张潘最为得力,可惜他被唐潇带在身边,已经有三年多了没来汉中了。张潘外形粗狂,内心细腻,这些细节他一定会发现的,如果他一直在身边,说不定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可是换了旁人,听说渗水快,就不可以蓄水了,而自己又轻信这帮无能之辈的话,也没来看一看究竟。 一个小错误,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突然觉得头顶一凉,他仰头望向天空,一朵白云低空漂浮而来。 “老天爷啊,下一场雨吧,让我们喝一口水,也有点希望啊。” —— 夜黑风高,城墙下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 突然,一群持刀人跳了上来。 人越聚越多。 “杀!” 张潘发现西县百牢关里竟然有一百驻兵,本来他没心情去剿灭这一百人,可他又发现,这竟然是一百骑兵。 敌军为何在这里布置一百个骑兵,他有些搞不懂,可是现在他也没心情搞懂这些,这一百匹马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六千人的部队,将校加在一起也有几百人了,这几百人全靠徒步指挥,那可就太慢了些。如果能把这一百匹马拿下,简直就是及时雨。 李亮拎着大刀,带领五百人就冲了过去,身后还跟着五百弓箭手,噗噗噗不放箭,压制对面骑兵冲不过来,只要骑兵没有冲锋,就不是特别可怕。 李亮冲到前面,冲着一个骑兵猛扑过去,手中刀插进骑兵腰间,伸手一拽,骑兵落地,再一跳跃,骑上战马,这套动作一气呵成,真是难为他这大黑胖子了。 “哈哈哈哈,老子又马了!” “噗!”一冷箭飞来,正中李亮后背,李亮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守关骑兵正在睡觉,只有十几人巡逻,发现有人闯关,想跑,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守官百夫长只是稍微抵抗,便跪地投降了。 张潘阴冷问道:“你们为何驻守在这里?” 百夫长道:“我们是丞相培养的私家卫队,如果战势不妙,丞相会跑到这里,我们护送他回去,另外……” “另外什么?” “如果可能,击杀皇帝刘洵。” “哦?”张潘虎目一亮,“还有这样的任务?” 张潘突然有些后悔了,还不如留着他们,可是,如果让白崇光杀了刘洵,对梁朝真的好吗? 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张潘问李亮:“还能动吗?” 李亮扶着腰说:“幸亏老子的甲厚实,也多亏了我爹娘给了俺这好身板,板油厚,没伤到筋骨。” “那就好。”张潘笑了笑:“把这一百匹马分给都尉长,让他再分配下去,今天大家太累了,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卯时出发,一日到达定军山。” “将军,您要想在这里不被发现,我看你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这时,被俘虏的百夫长又说话了。 “为何?” “将军,不如你放了我,我帮你们隐藏消息,这样做,我们可以活命,也可以帮丞相干掉皇帝。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百夫长道。 张潘眯了眯眼睛:“我如何才能信你?” “我弟弟也在队伍里,要么你把我当人质,要么你把我弟弟当人质,还请将军给我一个保证,如果事成,一定要放人质一条生路。” “没问题。”张潘道:“你很有眼力,你看对了人。我张潘这一生,只活一个‘义’字,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可如果你小子骗了我,我对你的弟弟,绝不会手软,我手里的十大酷刑,一定要让他尝个够。”。 百夫长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此时也没必要说话,只有掐住把柄,才是信任的基础。 第0334章 云亭山之殇 至德八年五月廿七,云亭山主峰下,太阳的余晖即将消失,山坳中湿气渐渐变得浓重起来。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军端坐战骑,身旁旗帜招展,几名精神抖擞的扈从众星捧月般烘托着老将军的威严。 “如果今天晚上敌军还不下山,咱们就杀上去。” 说了一句,张云龙一抖缰绳,辔头叮当,拨马便走,他已经决定不再耗下去了,毕竟他才是此次汉中大战的梁军主帅,他的目的不光是解救林崇阳,还要把敌军全部打退出汉中,给第二梯队的曹圣做好一切准备。 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张云龙跳下马来,坐到一块石头旁,老将军陷入思考,他在计算,如果用全包围的形式攻打云亭山好还是给关景云和关景林留一道口子更好些呢? 左右揣度,最后他决定还是让开一道口子,省得敌军困兽犹斗绝地反击。 “通知各将军,明日卯时全体攻山,唯独告诉唐渊,让马奔撤出来,然后他带着马奔来我这里,咱们一起主攻大路,留给敌军两条小路逃跑。” “大帅,咱们为何不把敌军完全吃掉呢?”一名秘书郎略加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要保留实力,另外就算这两个太保跑了,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张云龙轻蔑一笑道:“量他们也跑不远,可是只要一跑,就成了丧家之犬,任由我来围剿捕杀,这附近,还有比云亭山更好的防御地点吗?” 秘书郎道:“只怕他们形成奇兵,对张之魁他们有影响。如若此时张副帅正在与关雄决战,这伙人跑得又很快,我们一旦追不上,那就麻烦了。” 张云龙扭头看了秘书郎一眼,道:“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言。” 次日卯时,唐渊的部队已经列队整齐,只等着张大帅一声令下。 唐渊看着云亭山主峰有些发愁,这山实在是不好打,今天又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生命。都说当将军久了便是铁石心肠,其实那只是一种误传,每次看到惨烈场面,都会让唐渊感觉一阵头脑麻木,只是暂时想不起悲哀来,可是事后,想起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再也无法出现,强烈的悲哀情绪就会冲上心头,让人感觉到窒息般的压抑。 尤其是当那些跟自己特别熟悉的亲兵死去的时候,都感觉好像是自己死了一次似的,莫大的悲哀压得人情绪极端低落。 卯时已到,张云龙准时走出帐篷,大踏步走向战马,一跃上马,拔出横刀,喊道:“出发!” “张帅,您也要跟着上山吗?”唐渊道:“把任务交给我,您就在下面歇着吧。” “休要废话,我一定要上去看一看,这帮兔崽子到底吃什么,喝什么,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我就没碰见过这么抗饿的人。”张云龙猛踢马刺,战马嘶鸣一声,跟上了先锋马奔的部队。 云亭山很高,山上防御工事最少也有三层,突破每一层都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可是马奔已经来到敌军射程之内,竟然没受到攻击。 马奔疑惑地四下看了看,手里举着的盾牌依然不敢放下来,示意冲锋营轻声前进。 既然敌人还没射箭,搞不好是因为过于懈怠,而没发现? “不太可能啊。”马奔疑惑道:“连个哨兵都没有,这帮人难不成长翅膀飞了?” 先锋营静悄悄地向石壁靠近,神情紧张,可直到他们来到石壁下面,依然没发现一个敌人的影子,这简直是太诡异了,而且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恶臭的味道,好像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毒气?”先锋营都尉摇了摇头:“不太可能,这么近距离使用毒气,岂不是连自己也要遭殃?”扭头对身旁一名卅夫长道:“你们几个,上去看看。” 卅夫长们其实是最危险的,每次冲锋,都要带队跑在最前面,或许已经是习惯了这种刀尖求生的日子,毫不犹豫爬上人墙,可当这名卅夫长爬上去的时候,面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都尉大人,看来我们不用打了。” “怎么了?” “他们都死了,都倒在地上,一个喘气的也没有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递了下去,唐渊、张云龙都登上山来看这里的情况,为了防止腐尸引发瘟疫,他们并没有继续往上面走,而是派几个士兵,戴着厚厚的口罩,一直向山顶走去,当那名士兵从山顶放一支哨箭的时候,已经可以确定,整个云亭山的守军都已经渴死或饿死了。 “难怪前一阵他们抢粮食抢得那样疯狂,原来那次反扑,已经是他们全部的力量了,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哪个是关景云和关景林。难道说,这两个太保也饿死在这山上?”张云龙自嘲道:“没想到,我张云龙枕戈待旦围着云亭山长达十日,围困的竟然是一堆尸体。” 唐渊宽慰道:“这山防守严密,不知里面情况也是正常的。在山下,只能看到这里插着各色战旗,谁又能想到守护战旗的竟然是一群死人呢。” “其实,在我还没走的时候,敌军就已经断粮断水了。”唐渊诧异地说:“我真搞不懂,这帮人是靠什么撑下来的。他们为什么不突围呢?只要他们肯突围,最起码也能活下来一部分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张云龙挥手道:“韩当,你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还剩下两千。”韩当说。 “黄英,你呢?”张云龙又问。 “一千五,其中还有五百伤兵。”黄英惭愧地说。 张云龙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所有伤兵都放在你这里吧,另外给你留下来五百人,照顾伤兵的同时,把山上这些尸骨掩埋了吧。” —— 张潘在李亮的质疑声中冒险相信了那名蜀汉百夫长,同时他也扣押了那名百夫长的弟弟,为何如此确信他们是亲兄弟呢,因为他们两个长得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一次赌博,结果张潘赌赢了。 在休息一晚之后,士兵们终于觉得有些缓过劲儿来了,卯时出发,现在已经可以遥遥望见定军山了,而此时,正是定军山上断水的第二日。 第0335章 解围 黄英留下来收拾云亭山的烂摊子,身边两千多伤号,一个个病秧秧的,走出帐外,时常能看到一些少了胳膊的伤病号,用一只胳膊搀扶着少了一条腿的兵在外面透风,每每看到这一幕,都让黄英觉得心情沉重。 他并不是因为同情这帮伤残士兵,而是因为同情自己没能获得继续建功的机会,却在这里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 一边照顾伤员,一边收拾山上的那些尸体,本来他还打算再等几天,等路过的送粮部队过来的时候,跟他们要一些布或者席子。他才懒得管那些尸体,恨不得他们就放在那。可是大帅军令在那摆着,他又不能不执行。 索性,把任务交给副将,他成天倒在帐篷里发呆。 可是后来他发现了新情况,其实守山的蜀汉士兵并没有都死光,有一部分人逃到了其它山头,通过啃食树皮活了下来。 “报告将军,敌军集结最少两千人,在向我们靠近。”斥候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把发呆的黄英吓了一跳。 “什么?”黄英已经卸去了盔甲,听到这个消息,连忙站起来让小兵帮忙穿戴整齐,这才挥手道:“他们在哪,快带我去看!” “哦,原来是一群饿痨啊,呵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来到外面,登上了望台一看,黄英放心了。 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把黄英吓得不轻,如果这帮家伙组织起来跟自己干上一架,就凭自己这五百兵,肯定是打不过的。他甚至都考虑过把伤病号组织起来,跟这帮人玩命。可当他见到这两千人相互搀扶地走过来,他松了口气。 “这帮家伙还能活着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去,跟他们说,愿意投降者,放下武器,交出铠甲,我赏他们饭吃。” 这帮人既然能找到这里,就是为了谋口饭吃的,让他们投降,他们连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去把他们这里最大的官给我喊来,老子要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宁愿饿死也不突围,这个问题不光我想不明白,连张帅也想不明白。”黄英让手下把这伙人中最大的官带来,扈从出去,不久后带进来一名校官,相当于三千夫统领。 他回答道:“其实,咱们是有机会冲出去的,之所以没冲,是因为两位太保斗气,结果却苦了我们。一个太保要撤,一个太保说死也不肯走。” “你详细点说,哪个要撤,哪个不肯走。”黄英责备道。 “大太保关景云要撤,二太保关景林不让走,而且还带着几百人堵在路口,谁要是赶走,就直接杀了。”校官道。 “那么两位太保后来如何了?”黄英问道。 “说来话长,一开始我们是缺水,那时候开始就喝尿,杀马喝血,没粮食,先吃马,吃草,后来草根,竹子,甚至是树根也开始吃。那时候还后悔呢,当初不如不把那些树砍倒了,而且还都滚到了下面,现在想吃树都吃不到。其实关景云一直都有吃的,他并不是渴死也不是饿死,而是不知吃了什么东西下不去上不来,最后腹痛而死。当大太保死了以后,二太保又改变主意了,想冲出去,可是没粮食,即便冲出去也是不行,恰巧那日发现梁军押送粮草的车队,他便带着人下去抢,结果被你们的人围追堵截,那时候我们都要饿疯了,所以也顾不得军令,就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本来我们人多,可惜我们饿啊,结果没打过你们,粮食也没抢走多少。不过那时候我们也知道了,其实你们的大部队已经走了,留下来的是一员老将,后来才知道,那位老将就是你们的大帅张云龙。二太保说,既然你们人如此少,不如不走了,跟你们来一个鱼死网破,于是就在这里跟你们缠斗了十天。直到最后三天,实在是没吃没喝的了,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开始吃□了,可即便是这样,关景林还是不肯突围,就要跟张云龙拼命。” “呜呼。”黄英长长地感叹了一声,“这关景林倒也算是一条硬汉,他的兵宁愿饿死也不抗命逃离,可见平日里他的威望也是很高的。” “其实……,不怕冒犯将军,咱们川蜀兵向来都是这样,虽然我们长得不像你们北方人这般高大,可是咱们天生倔强。有的时候还会被骂是倔驴,呵呵……” 蜀汉校尉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黄英已经开始让秘书郎动笔写战斗记录了,一下子收编了两千多人,还得知了两位太保的情况,这岂不是一个白捡的军功。 —— 当张潘来到定军山的时候,竟然发现关雄正在撤军。 他的第一反应是心头一凉,他以为关雄已经把定军山拿下来了,大部队只是要开拔,继续攻占其它地方,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蜀汉皇帝刘洵与丞相白崇光在城古城战败后决定整体撤离汉中导致的。 撤军的时候,关雄还担心林崇阳下山追杀,所以他采取了丢下空寨疑惑敌军的策略,丢下了大量的物资,同时还留有后队殿后。 可此时,林崇阳一门心思地找水喝,已经顾不得追杀敌军了。 上午的时候,关雄开始撤军,直到晚上,才撤离干净,而这时张潘刚好来到。 “走,咱们去山上看看大哥和四弟去!”张潘对李亮说。 二人带着六千疲惫不堪的士兵来到定军山主峰,见到了林崇阳和倪天鼎,哥四个抱头痛哭,林崇阳还以为关雄撤军是张潘到来导致的,好一阵夸奖张潘,可张潘却是一个直肠子,说自己根本就没贡献什么,刚来到这里,敌军就已经撤军了。而且他还把他们撤军的真实理由告诉了林崇阳。 天黑的时候,鞠无命的部队也赶来了,不久后张之魁也来了。。 林崇阳笑骂道:“我要死的时候等不来你们,我活过来了,你们却都出现了。” 此时林崇阳当然清楚,之所以能解围,其实还是援军的到来导致的,如果不是援军攻下城固城,击败蜀汉皇帝的四万御林军,关雄怎么可能撤兵呢。 第0336章 退兵合州 所谓汉中地区,其实指的是唐朝时的山南西道,梁朝实际控制一大半,蜀汉控制西南一角,现在蜀汉皇帝刘洵退兵到合州,另外渝州地区正在集结兵力,刘洵打算反扑回去。 事实上刘洵从来就没打算用二十万军队一口吞下梁朝,他知道梁朝虽然穷,但军事底蕴深厚,绝不会毕其功于一役。 虽然刘洵在城固战败,导致整个战局失败,但并不代表他失去所有主动权,而且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林崇阳其即将崩溃于蜀汉撤军的当天,如果让他知道了,估计现在也气得吐血了。 就他那暴躁的性格,足以自己恨死自己。 刘洵为什么一定要御驾亲征,而且还带上丞相白崇光呢,因为他已经在怀疑白崇光,这个丞相的权力太大,难免会心生反意,他想通过这次战争,再次巩固自己的皇帝地位,利用白崇光的军事才能的同时,在必要时候干掉他。 对于白崇光来说,放弃梁州而突进到城固去防守,他有两个目的:如果守住了,关雄可以吃掉林崇阳,给汉中一役添加一颗重重的砝码;如果输了,他会自己跑,把皇帝刘洵留在城中,而且他已经在西门布置了杀手,伺机而动,却没想到张之魁竟然翻过悬崖峭壁,躲过所有视线,夜袭西门,破坏了白崇光的计划。 这次城固之战,同时破坏了皇帝和丞相两个人的“好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因为能知道其一者不知其二。作为张之魁,连其一也不知道。并不是说张之魁傻,而是谁能想到并肩而战的皇帝和丞相,竟然都怀揣戕害之心呢。看他们一起逃跑时“相搀相扶”的亲密模样,好像感情深厚的叔侄一般。当然,他们之间还真的有些亲戚关系,白崇光是刘洵的亲姑父,可惜,政治婚姻下,感情是最靠不住的。 “怎么才调来八万?”刘洵看到手下递送上来的名册,气愤难当,重摔名册,愤然站起:“把新兵总督胡光华给我逮起来,砍了!” 白崇光斜了皇帝一眼,新上任的新兵总督胡光华是白崇光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帝这是要利用征兵不利这个引子除掉丞相的人,白崇光略微停顿,避其锋芒,然后才道:“巴蜀在汉时不过一州之地,在如此短的时间征兵八万,已经说明我蜀汉王朝国祚昌盛,胡光华征兵不利,惹恼皇帝陛下,该杀,可现在正是战争紧要关头,杀重臣不吉利,看在胡光华首次犯错的份儿上,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吧。” 关雄闷坐在旁,不语。这次撤兵,绝非他的本意,只是看着皇帝和丞相狼狈不堪地跑回来,气急败坏地要求他撤军,他才肯撤兵几百里,回到合州。大帅心有不甘,情绪低落,不爱说话。对于皇帝和丞相之间的明争暗斗,他懒得去管。 关雄心道:你们两个爱怎么争就怎么争,如果争得头破血流,我就解甲归田,把这烂摊子交给你们好了。有这样的皇帝和丞相,蜀汉国祚不会长久,我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这次汉中战争,关雄的十三太保只剩下了七个,个个都是他的宝贝,此时的关雄已经开始萌生归隐之意。 大帅关雄本来就不是什么亲枝近派,他与皇帝和白崇光之间都有一定的隔阂,互相都不能做到完全信任。 之前他一直驻兵合州,与梁朝汉中将军林崇阳对峙十余年,除了第一次汉中战争,他们之间并没有爆发太多冲突,整日遥遥相望,甚至有了惺惺相惜的奇怪错觉,围困定军山的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俘获林崇阳,应该如何对待他,当然不会把他五花大绑关进囚车,像他这样的人物,即便是战败,也应该让他保持大将军应该有的风貌。 —— “咱们是把兵带到果州还是继续在定军山等着呢?”林崇阳问张之魁。 蜀汉第二次战争,梁朝军第二副帅张之魁端坐将军椅,略做思考,道:“我想大帅张云龙即将赶来,我们还是等等他吧。另外我又听说,南晋增兵荆州,蠢蠢欲动,朝廷可能改变此次讨伐蜀汉的战略了。在新战略没有下达之前,我们最好按兵不动。” “嗯,一切听张副帅安排。” “唉,大将军何出此言,实在是折煞张某了。” 论及身份和资历,林崇阳与张之魁不相上下,可问题是,现在林崇阳的靠山依然坚挺,而张之魁的靠山,却从孟家变成了太后。按理说,应该是靠山更硬了,可问题是,现在的张之魁在天后眼中,充其量能排在第二梯队,照比闵悦、曹圣等外戚势力,还差着那么一层。 大柱国闵悦虽然已经连续半年称病不上朝,可是太后才不会轻易放过他,但凡面对重大决策,都会把大柱国搬请出来,专门用来克制老不死的唐振。 这老东西,中风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忽轻忽重,可他就是不死,简直让曹太后心急。 自打陇右大将唐溯进京以来,曹太后终于摸清了这个人的心,没想到老唐家竟然能出来这样一个奇怪的人物,唐溯属于那种有大国情怀的“好人”,从底儿上讲,他与皇帝赵策是一路人,而且这两位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 这可让曹太后觉得一阵头疼,如果唐家与皇帝同气连枝,那么对曹太后的后权将构成极大威胁。唐家二十万军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来一个“清君侧”,到时候与皇帝赵策里应外合,打她个措手不及。。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曹太后一定要办两件事,第一,亲近皇帝的部队,一定不可以出现在洛阳附近,第二,加强洛阳八关和潼关的防御,让神策军入京无门。 这次让张云龙带兵出征,让唐渊作为先锋,曹太后是很满意的,她恨不得听到前线传来战报,说张云龙和唐渊都战死了,那么她曹太后的心就彻底落进肚子里了。 第0337章 朝议 至德八年,六月初三,已经得到胜利消息的张云龙行军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慢慢悠悠游山玩水的心情,因为他已经预判朝廷或许要修改征讨策略。 果不其然,当张云龙来到果州的时候,传来圣旨,让张云龙原地休整,待命。 闲来无事,张云龙让参将秘书郎统计伤亡数目,并且开始计算军功。 不打仗的时候,计算军功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因为这涉及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有的人或许因为一次良好的表现,从此一飞冲天,从一名默默无闻的低级军官变成了人上人;也有的人因为过错而被剥夺将位,降职使用,甚至免职,更有甚者还会押送大牢等候皇帝发落。 首先统计伤亡。 林崇阳六万部队,阵亡人,重残912人,轻残3269人,重伤人,轻伤不统计(集体记功,就不统计轻伤了,但是各位校尉、都尉心里有数,对于作战勇猛的兵,会有更底层的提拔和奖励),失踪2130人,最后剩余9739人,俘虏320人。估计重伤号会活过来一半左右,轻残士兵也可以继续服役,笼统算一下,现在林崇阳兵力接近两万。换句话说,一场战役下来,林崇阳损失四万兵力。不可谓不惨烈。 东路援军张云龙部,十万援军伤亡情况还不能做出准确统计,因为黄英还在云亭山附近,只能约算,阵亡约人,重残约1800,轻残约6000,重伤约,轻伤不统计,失踪8000余,俘虏余,俘虏被遣散、斩杀、奴役、扣押一部分,招降为兵者人。最终张云龙部队还剩下五万多人。 北路援军唐潇部,四万三千援军,打得最惨,不好统计,最后剩下六千人,其余人全部按照战死统计(很明显,这是在照顾副帅唐潇的情绪)。 也就是说,现在大帅张云龙手里,一共还有七万六千人马。这一役,梁军总共投入二十万兵力,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半,没有垮掉反而把敌军击退,张云龙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唐潇觉得颜面无光,没来果州参加大会,只是送来贺帖,恭喜众将立下大功,并称自己受伤,因此免去副帅之职,让第二副帅张之魁代替他继续作战。 “能否得到蜀汉的伤亡统计啊?”张云龙看着秘书郎呈送上来的战报说。 “准确数字没有,大体倒是有个估算。”秘书郎恭敬道。 “写出来。” “是!” 秘书郎是这样估算敌军情况的,敌军集体撤退的时候,兴州三太保关景鸿,四太保关景城剩余八千人,围困定军山关雄部队剩余三万五,从城古城跑回来的还有五千,而梁军失踪人员,定军山地区失踪梁军有一半是被敌军俘虏的,而张云龙的援军中8000失踪人员多是畏战逃跑的。 这个逃跑数字确实很大,已经触动了张云龙。不能让老帅发脾气,就说有一半被俘虏好了。最后秘书郎呈送上来的敌军战报上显示,蜀汉撤走的兵约有四万五千人左右,伤兵约两万,俘虏六千。 张云龙看了看,骂道:“你当我老糊涂了?这俘虏人数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东路援军之所以会出现8000失踪,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我脱离大部队,在云亭山守粮道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逃兵一定不会少。” 秘书郎心中想问,那你为何不让别人断后,而非要自己断后呢? 可他当然不会那么不识趣,去捋一捋老帅的虎须。 —— 洛阳,曹太后接到镇南将军曹定邦急报,南晋八王爷司马无慈聚集重兵,从十万变成了二十万,请太后早做决断,战报中,曹定邦推测,敌军之所以突然聚拢重兵,可能是为了牵制我军,而不让我军攻打蜀汉,如若此时曹圣西进,南晋就会打过来,如果曹圣带兵向北回到洛阳,南晋也会撤兵。 曹太后接到战报以后,沉默不语,召集皇帝赵策、大柱国闵悦、丞相唐振、八千岁唐溯入后殿商讨大事。 曹太后心中本意是继续打,这次已经要把蜀汉推翻,如若等刘洵退守,再去攻打就难上加难了。 可是这次,大柱国闵悦少见地提出反对意见,他说:“南晋已经几十年没打过仗了,经济实力和人口早已超越梁朝,如今司马衷手下有八道军,每一道都是十万兵力的标准配置。这还只是正规军,他们的民团和预备军力加起来,恐怕早已超过百万。他们之所以不来打我们,是司马衷性格所致,他这个人当上南晋皇帝之后,一辈子不求统一,只是乐享太平,眼瞅着我们跟四方蛮夷争斗,哪怕是我梁朝岌岌可危,他也不来侵扰,才保证了我们淮南粮食产区,让我们有能力养活这么多兵。如今,从形势来看,我大梁、蜀汉、南晋形成好似汉末三国的鼎立之势,司马衷是非常喜欢这种情况的,他是不会允许平衡被打破的。如果我们强行攻打蜀汉,司马衷绝不会同意。同时我也相信,如果刘洵一路高歌猛进,司马衷也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准他还会从南方进兵刘洵,牵制他不能推翻梁朝。” 唐振道:“大柱国言之有理,司马衷年轻时便从不打仗,如今八十多岁耄耋老人,就更是求稳了。只是他们家的八王爷司马无慈不太安分,让他驻守荆州,倒是让人觉得不太放心。我有一种感觉,如若司马衷一死,司马无慈会很快进兵。所以我觉得襄城的防御只有六万人,恐怕不太够。” 两位肱骨大臣都提出了反对意见,此时皇帝赵策和八千岁唐溯的意见已经无足轻重了,太后也不问了,而是道:“既然两位爱卿都如此说,那就让曹圣撤兵吧。只是错过这次机会,实在令人惋惜。蜀地八关各个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如若刘洵二十万部队不出来,要想攻进去,实在是不敢想象的事。”。 唐溯道:“其实,只要我们完全掌控荆州,就会有一条相对好走的路,顺江而上,乃是上策。” 大柱国闵悦一笑道:“这也正是司马衷要占据半个荆州的主要原因。” 第0338章 皇后说 为了安抚南晋,特派使节前往金陵,只说双方荆州撤兵一事。 老皇帝司马衷虽老眉低垂,却掩饰不住他兴奋心情,盛大排场热烈欢迎北梁使者,好酒好肉珍惜美味,搞得宴会场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老皇帝在宴上大赞北梁抵抗蛮夷之功,说,咱们都是汉人,都秉承儒家思想,对百姓的教化也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天下是咱们汉人的天下,所以咱们自家人就不要打仗了嘛,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呢。这次,蜀汉皇帝刘洵,黄口小儿,乳臭未乾,小兔崽子再次进攻大梁,我已经派去使者,严厉斥责他,我还对他说,如果他再敢进一步,我就会封锁商道,并发兵攻打。他还年轻,不懂得享受和平,我作为他的老前辈,有责任好好教育教育他。 北梁使臣毋敛寅在南晋备受推崇,从皇帝到内阁几位大臣,都是礼貌有加。见毋敛寅如此年轻,而又大名鼎鼎,君臣合作一阵彩虹屁把向来恪守礼规的毋敛寅都哄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毋敛寅快马回报洛阳,双方达成一致,于梁朝至德八年(南晋华宝72年)六月十五卯时,双方一同撤兵。梁天子回国书称同意。 直到六月十九,接到襄城讯息,南晋真的撤兵了,毋敛寅觉得自己任务完成,打算离开,结果皇帝司马衷亲自出面挽留,让他在江南多留几日,美女香酒,观光旅游。 毋敛寅心道不能驳了皇帝面子,于是又留下来半个月。 再想离开,南晋内阁首辅大臣岩松陵又挽留十日。 这位内阁首辅在南晋颇有威望,而且自己也颇有赏识,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过了十日,要走,内阁次辅大臣辛无病道又挽留五日。 首辅大人的面子给了,次辅大人的面子不给,恐怕说不过去,于是再留五日。 到了第五日,毋敛寅说,自己思念老母成疾,不走不行了,大家千万别再劝我。如此说,南晋皇帝才放他离开,并且送给毋敛寅老母黄金千两、九珠翡翠金凤冠一顶,极品蚕丝十匹,骏马十匹。 这些礼物如果带回去,毋敛寅就太不懂事了,只是象征性收了一锭黄金,其它礼物一律婉拒,当日启程。 来到江边,刚要登上礼船,南晋礼部侍郎忙颠颠跑了过来,要求毋敛寅必须收这些礼物,否则他的官就当不下去了,还说,如果你不收,可以送给贵国皇帝,也是一件美事。 既然人家如此说,那私礼就变成国礼了,自己不好替皇帝拒绝礼物不是,于是他便答应了。 回到梁朝,把礼物先放在礼部,手持礼单来见皇帝赵策。 皇帝看过之后,道:“骏马留下,其余物件你都拿走吧。” “臣惶恐。” “为何?” “这次臣去南晋,才知道什么叫繁华世界,真可谓是大开眼界,相比之下,我梁朝的国库,或许还不如晋朝一名富商的钱多。如此国难时候,臣怎敢收此厚礼,还请皇帝收下,充盈国库吧。” “哎。”赵策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这一片赤诚,好吧,凤冠一顶和蚕丝布一匹赏给你母,你总不会再推迟了吧?” “蚕丝一匹臣收了,凤冠乃是皇后级别之冠,臣不敢收。” “你看你,我赏你的,你还担心僭越不成?你母还不是诰命夫人吧,拿去吧,权当一品诰命,享受国礼。” 赵策已经二十一岁,身材颀长,浓眉短须,看起来更有皇帝威严。 可是现在的赵策,也越来越能看清形势,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而不该做的事,他已经不尝试去做了,不该说的话,他也一句不说。他有一个皇后,两个侧妃,其他的一律空缺。 皇帝不说,但毋敛寅明白,皇帝这是要节省后宫开支。 至德皇帝真是一个好皇帝,可惜没赶上好时候,无法发挥他治国仁德,相反,连年战争倒显得他穷兵黩武,好似一个暴君。他登基以来,梁朝国力不增反降,人口减少,财政捉襟见肘,每年的军费开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按照礼部规定,皇帝每年有几套衣服,皇帝都给免了,皇后唐琪都在后宫做针线活,这事儿传出去别人都不信。曾经,因为鸡蛋买贵了,皇帝暴怒,把相关负责人(包括监督人)全体仗责二十,驱逐出宫。皇帝之节俭,已经出了名了。御厨太监买菜都要讨价还价,甚至不敢买上品菜,而是买中品菜,有史以来闻所未闻。 “唐小鱼又淘气,你也不管一管。” 皇帝赵策来到皇后屋里,见唐小鱼正在欺负小公主赵珏,他不说话,太监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跑过去分开孩子,还一边咒骂看孩子的宫女,是不是瞎了眼了,宫女刚从厕中跑出,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三岁小娃,懂得什么欺负霸凌,就是玩耍罢了。”唐琪比皇帝大四岁,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太后了,也不给皇帝留面子,“听说曹圣从荆州撤兵了。” “嗯,撤兵了。” 唐琪叹了口气,“我觉得不应该撤兵。” “如若南晋打来,你当如何?南晋百万大军,谁来抵挡?”赵策冷着脸。 唐琪抬眼看了看赵策,低头继续给孩子缝衣服,“如今,梁朝养活这么多兵,国库开支入不敷出,此时更不应该停止进攻。刘洵带兵二十万攻打汉中,我们集中三十万兵反击,张云龙已经把敌军主力打残,借此机会让曹圣、萧寒、白恪一鼓作气拿下蜀汉便是。南晋打来,我们还有二十万部队,死扛三个月,便算是一拼。即便拼不过,我们也可以退成都,守汉中,可如果挡住了,我们就得到了天府之国,再与南晋决一死战。”。 其实唐琪就是没事找事,根本就不用她动手缝衣服,闲得难受罢了。 赵策看了看,唐琪又在给唐小鱼缝衣服,这孩子淘气得要命,而且嘴巴特别碎,刚三岁就屋里哇啦整天没完没了,在皇宫里称王称霸,还总欺负其它小孩。 第0339章 无权 小公主赵珏本是钱妃所生,她跑来皇后宫里玩耍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如今钱氏再度怀孕,懒得管女儿,小东西更是自由了许多。 唐小鱼年纪不大,嘴巴却特别话多,刚会跑的赵珏喜欢跟唐小鱼黏在一起,早晨一起来抹一把脸,吃一口饭,就要去找小哥玩,结果还总被欺负。 可是小家伙依然乐此不疲。 唐琪问唐小鱼,你为什么总欺负赵珏,唐小鱼说,赵珏喜欢被我欺负,如果我不欺负她,她或许就不来找我玩了。 “你这小东西,跟你爹一样心眼多。估计你爹小时候也是这般淘气的。” 其实唐琪这话说得不太对,唐渊小时候可没唐小鱼这般顽皮,唐渊从小就懂事,真正淘气的是唐小鱼他娘林巧儿。 这孩子随他娘多一点,爱当老大的脾气倒是有些像唐渊,即便是在这后宫里,见到的都是皇子公主,他也不客气,而赵策的孩子,最大的公主才四岁而已,其次是皇子赵岭,与唐小鱼同岁。 唐小鱼比皇子赵岭小三个月,他们之间称兄道弟,本来赵岭是一个乖孩子,结果被他带得成天乱跑惹祸,就差一把火把皇宫给点了。负责看孩子的宫女太监叫苦连天,有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这唐小鱼准惹出事来,后花园的鲤鱼都让他霍霍死许多条了,才三岁,就淘气成这样,实在少见。 —— 皇帝派下来的太监使者,也称天使,大摇大摆送来皇帝圣旨,并要接收张云龙兵权。 “朝廷这是什么意思?”张云龙接下圣旨,对天使道:“咱们撤兵了,可是刘洵还在增兵啊。听暗桩说,这次又带来八万人,那么他现在手下最少也是十二万了。我们才五万多,怎么抵挡?还想再来一次围困定军山吗?” 天使道:“皇帝陛下的圣旨说得明白,张帅只要照着执行也就是了,何必多言。” 张云龙冷冷道:“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你回去,告诉皇帝,现在我还不能交出军权。” “张云龙,你好大胆!竟敢违抗圣旨,你要满门抄斩!” 张云龙苦笑一声,轻蔑道:“你算什么东西,懂得个□毛?跟我大呼小叫的,如若不是看在你天使身份,早就拉出去杖毙了。你直接回复我言,转告太后,就说我张云龙认为现在还不是交军权的时候。” “好好好,姓张的,教你猖狂,你给我等着,看我半个月之后不来取你的脑袋!” 天使气急败坏跑了回来,果然直接找到了天后,而没先禀报皇帝。 太后面沉似水,啜了一口茶,放下,慢条斯理地道:“不交兵权,肯定有他的道理,在战场方面,我还是信任张云龙的。” 皇帝赵策脸色铁青,道:“张云龙公然抗旨,不可饶恕,不如再下圣旨,罢黜他。” “不必了。”曹太后懒洋洋地倒下,“告诉张云龙,朝廷已经没兵派给他了,另外,告诉他别大惊小怪的,刘洵是不会再打过来的。” “为什么?” “据我所知,南晋已经关闭了与蜀汉的商道,并且把西南两道的二十万兵急速西进,已经兵临南州,我猜现在刘洵一定很慌,或许已经派遣使者去见司马衷,而司马衷一定会给他一个令我们满意的答复。” 曹太后一副我算天定的雍容模样,指点皇帝,让皇帝感觉茅塞顿开。其实,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只是赵策装出来的,他心里清楚,如果这些讯息能第一时间传到他耳朵里,他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来。 离开太后慈宁宫,来到皇后凤阙宫,又见到唐小鱼在欺负赵珏,皇帝心里有火,快步走过去。 见皇帝脸色不善,唐小鱼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皇娘救我,陛下又要踢我了。 赵策无奈,总不能追着孩子到处跑,一转眼,又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儿赵珏和大儿子赵岭,这两个孩子都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孩子,从来不淘气,真不知为何,同样是皇后带大的,唐小鱼却如此顽皮了。 赵岭从三岁开始就要学字,如今已经学会五百多字,对这个成绩,赵策并不觉得欣喜,因为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认识八百多个字了。他还为此抱怨过唐琪,说孩子像你,喜欢舞枪弄棒,而读书却不行。 唐琪对这样的抱怨话从不往心里去,因为当皇帝的首要任务不是读书写字,而是掌权力和攻心,皇帝赵策现在权力掌握不住,攻心也是一塌糊涂,这皇帝让他当得几是傀儡,只是太后是他娘亲,这事儿倒也说得过去罢了。可是,皇帝已经二十一岁了,太后还要把持朝政,真不知道她要把持到什么时候。太后还年轻着呢,等她薨逝,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而唐琪现在反而更担心皇帝的身体。 最近连续四代皇帝都是短命的皇帝,集中在三十二岁左右开始发病,不超过四十岁都驾崩了,而且死因几乎相同,都是鼓涨腰子肾虚关格,小便赤红,面黑皮溃,骨瘦如柴,气血两虚,最终气血枯竭而死。 曾经有人诬说是皇帝后宫生活太过频繁导致的,其实上一任皇帝根本就没几个妃子,而且十分注意保养,结果还是这个病死了。 面对这个病,御医们也是无可奈何。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多练练棍棒。”唐琪道:“强筋健骨。” 赵策又来找唐琪抱怨,教子不严,唐小鱼也是你的义子,让你教成这幅德行,将来如何送还回去?岂不是让唐渊笑话宫里没个规矩? 赵策道:“唐渊现在是我们明面上唯一的一支军队,要不是因为这个,他儿子我才不会留在我的家里。” 唐琪看了赵策一眼,不说话,一提起唐渊,赵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他总说唐琪与唐渊之间不清楚。唐琪百口莫辩。。 可是说来也怪,赵策又抱怨,又挖苦,他还总往皇后宫里跑,来这里也没个好气,三天两头吵一架。通常都是他在吵,唐琪不言语,他自己吵不起来,又愤愤离开了。到其它两位妃子那里待一会儿,又觉得无聊,才去批阅奏折。 现在,他还保持着每日批阅奏折的习惯,只可惜奏折的分量却是越来越浅了。丞相府“分担”了他最少一半的奏折。 第0340章 密谈 “刘洵并没有撤兵,而且还在增兵。仗还没打完,这时候论什么功,行什么赏?” 论功行赏一直都是战争结束后的重头戏,可是现在张云龙觉得汉中第二次战争还没结束,于是并没打算召开论功大会。 虽然太后使者再次来到汉中,并且转达了太后的话——太后认为刘洵不会再来攻打,可是张云龙不这样想,于是他把论功行赏的日期一拖再拖。 张帅的决定大家都觉得没太大问题,可是刘洵已经一个月没动静了,这个时候梁军内部开始躁动起来,有些人窃窃私语,讨论军队中派系之间的各种闲话,渐渐的“唐渊私吞一万挂蜀汉御林军精装铁甲”的事浮出水面,成了众人商讨的重点话题。 “这次咱们神策汉中军六个师,打光了两个,其余四个也都打残了。论及军功,当然是我们第一。” 说话的是林崇阳手下一名中郎将,名叫魏无偿,执掌汉中第五师,神策军中序列第十三师。 李亮拍着大脑门子说:“这话让你说的,咱们长安部队四万三千人打成了六千,怎么的,作战不够勇猛吗,按照伤亡比例来算,功劳比你们大。” 张潘苦笑道:“人家说的是军功,不是死亡人数。你的人死得多,不但不是功劳,反而说明你打了败仗。” “那应该按照杀的人算咯?”李亮自嘲一笑:“那我们肯定是输了,连两万人都没啃下来。” “我认为,应该按照杀的人多少来计算。”魏无偿的副将也在酒席上,说了这样一句,说完,冲着魏无偿笑了笑,战后统计,他们第五师杀的人最多,因为他们主要负责主峰弓弩。 “还有缴获的物资都算进去。”张潘啜了一口酒:“本来军功计算有一套完整的方法,咱这些粗人都懒得去研究,其实里面有很多道道哩。我听一位帅部秘书郎说过,同样的战功,根据大帅脸色的不同,可以给出完全不同的军功来。” “要我说,就不应该那么麻烦,就应该看谁杀的人多,谁抢的东西多,就算谁军功大。”魏无偿的副将又说。 一直不说话的倪天鼎终于开口了:“照你们这样说,还是玄甲军更应该拿头功,而且我听说,他们缴获了蜀汉御林军的装备,据说是十分精良的铁甲,锁链甲加板甲混合制成,厚度硬度韧性都极好,三万五千挂呀。估计被他们吃了,是吐不出来的。” “唉,你们听说没有,这三万五千挂,被唐渊捞去一半,而且还听说,攻打城固的实际指挥者是唐渊,而不是张之魁。你看吧,我早就说张云龙跟唐渊之间肯定说不清楚,张云龙宁愿把指挥权交给先锋官,也不交给第二副帅,这是不符合规矩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是唐渊带兵跑回云亭山救张云龙,而张之魁却没去。”魏无偿神秘兮兮的说。 “真的啊?”李亮眼珠一瞪:“唐渊那小子不是人,你少在我面前提起他,他背叛了我们神策军,以后见面,咱也甭说话了。” “说不说话还能怎么的?”魏无偿的副将怪笑一声,阴阳怪气念央道:“唐渊的名声可大咯,现在是全军皆知,威望越来越高,谁能跟他比啊,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统一西域六国,这一点连大柱国闵悦都没能办到。” “情况不一样,你别乱说。”魏无偿道:“大柱国在交河城的时候,河西走廊是封闭的,在毫无支援的情况下,他不会发兵攻打六国,可是唐渊去的时候形势已经变了,他身后就是八千岁唐溯的陇右兵和九品战将典刑的河西兵,有唐溯和典刑给他撑腰,他腰板多硬啊。换成我们,一样也能扫平六国。” “我看未必。”张潘毫不犹豫地给魏无偿泼冷水,“可能你们没有仔细看战报,唐渊统一西域六国根本就没打过几仗。好了,咱们别抱怨了,像一群泼妇似的。咱们还是讨论讨论如何把那三万五千挂精装铁甲弄到手的办法吧。” “能有什么办法?”李亮问。 “现在那些铁甲正放在林大将军的定军山仓库里,呵呵。”张潘邪笑道。 闻言,倪天鼎一语不发。 —— 虽然张云龙不召开论功大会,可是帅部秘书郎们已经开始统计工作了。 这时,苏立对曹豹道:“曹公,您不去找几位秘书郎喝喝酒?” 苏立,字乾直,在这次汉中战争中,给曹豹带来了极大帮助,他顶替曹豹指挥部队,虽然他是一个文官出身,可他在战场上镇定自若张弛有度,颇具儒将风范。他并不是曹豹从人群中挖掘出来的,而是主动来找曹豹毛遂自荐,说,自己有经天纬地之能,管仲乐毅之才,希望曹公提拔。 曹家门客不少,曹豹也不在乎多养活一个人,后来就把他带在身边,相处日久,发现这姓苏的果然有两把刷子,先后给他请来两名战力不俗的战将,一个叫方进,一个叫袁弘,这二位在这次战争中也表现不俗,把曹豹乐得合不拢嘴。 曹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平常时候,别人都因为他是曹太后的堂弟而高看他一眼,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无形中给自己套上的光环,会让别人嫉妒他。 别人嫉妒绝不是好事,所以平常时候他都显得极谦恭,接人待物都是客客气气的,还别说,他这虚与委蛇的一套做法,当真搏得一些人的好评,都说曹将军礼贤下士。 “乾直此言有理。张云龙连太后的懿旨都敢抗,那就更别提我了,在他眼里,我连个臭虫都不是,绝不会在论功的时候偏袒我,现在,我确实应该去找这些秘书郎好生联络联络感情,嗯…,你说我送些什么好呢?” “钱。” “就这么直白?”。 苏立一笑道:“曹公,天下没什么比钱更能打动人心了。” “一语中的,我就喜欢你这种说法方式。” 第0341章 野蛮人 “敌军很狡猾啊。” 敌军退守合州、渝州,暗桩探明有十二万部队,面对这种形势,张云龙不但没有后退,反而顶了上去,让唐渊驻兵流溪小城,时刻盯着汉初县敌军驻兵情况。 两个县城的驻军都是一个师,只不过唐渊部队现在是清一色的精装铁甲,烈日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冷不丁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这是蜀汉的御林军。 让士兵直接穿敌军御林军铠甲,也就唐渊敢这样做,换做那些乖乖听话的玄甲军将领,可不敢这样。包括马不彤也气得不行,说不允许直接穿。可是马监军的话在唐渊面前作用不大,唐渊不予理会。 昨日,唐渊在汉水支流巡视,顺便带着尤兰姑娘游山玩水,斥候冯飞马来报,说发现一小撮敌军,也在深山里行动,我们一名斥候不小心被射中肩膀,差点没回来。 敌军将领竟然和唐渊是一个路数,难怪都被派往最前线,既然他敢来,就甭客气了,找个地方打他一个伏击。 部队规模不能太大,否则敌军是不会冒头的。 唐渊、陈豹、马奔带领五百骑兵,分三队出发,让马奔带领其中一百骑暴露在外,吸引敌军,唐渊陈豹藏在隐蔽处。 当敌军来攻击马奔的时候,马奔引兵往回跑,半路上唐渊、陈豹一同杀出,即便敌军来一千人,也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一击。 可是,敌军并没有上当,他们见马奔暴露在外,二百骑兵冲了过来,远距离射箭,却不冲锋,结果导致马奔手下死了三个人,伤了九个,结果敌军却一个没杀死。 “这不是亏了吗?” 唐渊也打过败仗,可是这次却让他觉得脸红。 “轻敌了。”唐渊感叹一句,道:“马奔,你回去把纳兰信喊来,另外让他把纳合图图五百人也带来。” 唐渊让马奔走,也把伤兵和三具士兵尸体带回去了。结果马奔刚离开视线,敌军就杀过来了,差点把唐渊、陈豹包围。 没敢抵抗,骑马便跑,幸亏这次带来的都是骑兵,否则还不知道要被敌军逮住多少人。 回来之后,唐渊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恰在这时,唐虎倒在病榻上,一手抓着鸡腿,戏谑道:“嘿嘿,怎么样,没有我不行吧?打小儿就是这样,你们哥俩出去不带着我,能办成什么事?我唐虎是诸葛孔明转世,带着我才能逢凶化吉。” “你是辟邪符啊?带着你还逢凶化吉了。”唐渊愤愤骂道:“你是什么情况,怎么还发烧?” 看着瘦了一圈的唐虎,唐渊有些心疼了,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伤口已经愈合,可是唐虎还经常发烧,这又连续发烧五天了,整日烧得大黑脸现在黑紫黑紫的,而且浑身上下有些浮肿。 “孙茯苓给你开的药你到底喝没喝?”唐渊又关心又愤恨地说。 唐虎竟然火了,挥胳膊大骂道:“别跟我提他!他奶奶的,竟然要给我灌粪汤,我唐虎是能受那种羞辱的人吗?男子汉大丈夫,我宁死也不吃屎。” “来人呀。” “在!” “把唐虎给我拿下。” 扈从们一愣,大家迟疑没动手,陈豹却不惯病,一把掐住唐虎手腕,唐虎想挣脱,这时其他扈从才一拥而上,把唐虎按在了地上。 唐渊严肃道:“把孙茯苓给我喊来,制作汤药。现在就给他灌进去。” 孙茯苓在唐渊军中号称小医仙,年纪轻轻,已经是一群军医“老头子们”的首领了,官居二级校尉衔,军中威望极高。 当然,他也不是包治百病,当遇见他治不好的病时,他都会说一句:医生治病不治命。 可他却从来不说另请高明。因为在唐渊军中没有比他更高明的军医了。 他这副药方到底管不管用,唐渊心里也没底,唐渊还在想,如果孙茯苓有办法,唐虎的病早就好了,何必拖拖拉拉到现在呢。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唐虎不配合吃药。 唐虎这个憨憨,平时看起来胆大妄为举止粗糙,是个莽夫,其实他也有心细的一面,他对食物和药物格外重视,已经到了挑剔的程度。鸡腿稍微有些变味了,随手就扔,想都不想。每次受伤后,他都会仔细看看药方,用过药之后,果然见效,他还会把药方存起来,带在身边,这小子现在还认识不少草药呢,战场上军医忙的时候,他偶尔还会给士兵看病,算是个半吊子医生。 这次的药方里,竟然出现了“望月砂”,唐虎不明所以,问孙茯苓这是什么东西,孙茯苓以为唐虎大大咧咧,不会在乎这些,便直接说是兔子屎,具有解毒杀虫之效。 没想到唐虎当时就火了,说孙茯苓让他吃屎。 唐渊问孙茯苓,这药果然见效吗? 孙茯苓说,已经试过很多种了,这也是下下策,不过不妨一试。 唐渊想了想,便把药灌进了唐虎的肚子里,把唐虎气得不说话了,自己不知跑哪去撒气去了。 懒得管唐虎,唐渊与纳兰信等人商讨报复敌军一事,这时斥候已经打听到,敌军驻守汉初城的是关雄手下三太保关景鸿,就是他和四太保关景城带领两万人阻挡住了唐潇四万三千人的脚步。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唐渊戏谑道:“难怪唐潇在他这里硌了牙,准备一些火雷,今天晚上用强弩送进城中。” “报——!”斥候突然闯了进来。 “讲。”唐渊。 斥候道:“唐虎带兵去打汉初,半路中了埋伏,已经被困。” “他带了多少人?” “他自己的一千人。” “混账东西!”。 打归打骂归骂,到了关键时候,还得去救他,早知他会如此撒气,还不如给他关个禁闭。 听说敌军打埋伏的将近三千人,凭借唐虎战力应该能闯出来,可是唐渊有一个担心,唐虎这小子打仗的时候容易犯浑,没有唐渊牵制他,他非要打得一个兵不剩才回来,唐渊心疼兵,也心疼唐虎,如果唐虎就这么死了,回家没脸见唐家老太太和唐小米了。 第0342章 感怀 至德八年七月十七,天边乌云滚滚。 唐渊纵马飞奔,抵岗下望。 唐虎已经被敌军包围得结结实实,可他却没有突围的意思,也没有摆防守圆形大阵,相反,他把八百步兵分为八队,列方形阵跟敌军硬杠。唐虎亲自带领二百骑兵,左冲右突,好不勇猛。 “草!”唐渊愤然,一字脱口而出。 凭借唐虎战力想突围并不难,可他好像压根就没想突围。 在唐虎带领下,凭现在飞虎第九师的装备,一千人硬扛两千人未必一定会输,可敌军足有一个旅三千人马,也是蜀汉王牌主力先锋师,唐虎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 唐渊没着急冲下去,而是先看了看敌军的阵型,阵列十分整齐,是玄型阵变阵而来。 以一百人为单位,正面摆五个步兵方阵,身后是两队弓箭手,再往后,旅校坐镇后队正中身边重骑兵卫队一百人,紧挨着他的是两队重甲步兵,步兵外面是两队弩手,护骑外面是两队轻骑兵,最外面是两队重骑兵。不算将军贴身卫队,摆这个阵需要一千五百人。 敌军一共列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大阵,把唐虎围在中间。 此时虎将军把他的八百步兵列成方阵,前后各四队,对抗敌军的正面步兵,而他自己带着二百骑兵,分成两队,左右交叉,连环进攻。 敌将并不着急,先等步兵缠斗难分,再让两侧重骑兵一起杀出,四百重骑兵冲着唐虎卫队冲来,那唐虎,竟然不惧,挥舞双戟嗷嗷乱叫,愣是被他冲垮了一支重骑兵队,可是他的卫队也损失惨重,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唐虎。 “傻小子还不跑。” 唐渊骂了一句,也没摆阵,便带着兵一哄而上。 敌军校尉好像早有准备,唐渊带兵杀来的时候,他不急不躁,稳稳摇晃战旗。 一部分敌军立刻掉头,反扑唐渊,两伙人碰到一起,顿时马仰人翻,一场乱战立刻打响。 打了三刻钟左右,敌军阵列依然整齐,集体冲锋,集体避让,集体穿插,很是有章法,反观唐渊这边,乱七八糟一大团东跑西颠,士兵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奇怪,陈豹马奔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之所以不摆阵冲下来,就是因为有后手,可是现在后手没影了。 后手哪去了呢? 战场地处洼地,看不到远方,不知此事陈豹也被敌军堵截,从敌军发现唐虎孤军深入开始,就开始布置了这个简易的圈套,唐渊救人心切,带队冲了过来。敌军埋伏在路旁,并没对唐渊下手,而是放过了唐渊,拦住了陈豹。 他们负责阻拦的兵并不多,只有五百人,可是他们以逸待劳,陈豹部队跑到这里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方一交手,陈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多亏陈豹平日多加训练,才没有被一波冲锋击溃,此时正绝地反击,与敌军乱战一团。 中了埋伏,最可怕的是刚露头的一刹那,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飞来一大片冷箭,瞬间就能放倒几百人,这几百人未必都是死了,可是中箭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力气呢。有人说,做人要有勇气,中了箭也要往前冲,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中箭之后,人的身体会不自觉地颤抖,浑身发冷、乏力、恐惧。 冲出一条血路,陈豹对身边扈从喊道:“你快回去通知马奔,注意队伍两侧,我怀疑还有埋伏!” 扈从应了一声,拨马便走。 陈豹认为,这里只有五百人是不对的,蜀汉的军队建制与梁朝大体相同,没有五百这个战斗配置,搞不好,这是一个团分开两部分,另外一部分不知藏在了哪里。 也不知敌军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们感觉陈豹已经发现了问题,于是也不埋伏了,而是一并杀出。 这下好了,陈豹带来的一千人,完全被困在此处,川军作战也是很猛,一时半刻分不出输赢。 这可苦了唐渊。 现在摆阵也来不及了,敌军各队骑兵好像切豆腐似的左右穿插,根本拦不住,再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溃败了。 “将军,快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唐渊一回头,只见十几骑突破包围,冲着敌军主将而去,当头一匹大黑马四蹄翻飞,扬起一道沙尘,那骑黑马的人简直是锐不可当,所到之处人死马塔架。 “疯了,这小子是真疯了。” 大老远就看到唐虎带着十几骑兵冲进了敌将护卫队中,敌将身边队列整齐,足有四百人,结果硬是让唐虎蹚开一条路。 五十步、二十步、十步。 可是杀到距离敌将还有十步的时候,敌军小黄旗快速飘摆,两侧弩手同时发射,眼瞅着唐虎战马失蹄,唐虎滚落于地。 刚掉到地上,他又爬了起来,敌军骑兵蜂拥而上,那唐虎依然不惧,反杀一名骑兵,揪住一条腿扯下马来,翻身上马,继续往前冲。 这次敌军主将有些慌了。 “拦住他!” 重甲步兵长矛手列阵,唐虎冲不过去,突然飞出手中一戟,擦着敌将头顶飞过,敌将吓得一缩脖。 可是眼瞅着铁戟落了地,敌将扭回头冷笑一声,喊道:“有能耐,你把另外一个戟也飞来呀,哈哈哈,你倒是飞呀,你倒是飞……” “噗!” 远处飞来一箭穿透敌将头颅。 二百步外,九品龙骨弓一声响。 主将一死,敌军瞬间大乱,反观唐渊你这边,男贾人纳合图图却抓住机会,带领男贾骑兵一路射击冲了过去,救出唐虎,砍翻将旗。 见蜀汉士兵落荒而逃,唐渊感叹一声:“时也运也命也,唐虎命不当绝,再让我射一箭,也未必射得如此准了。”。 同时还感叹:“当初打男贾的时候,男贾人的顽强与团结,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反观蜀汉士兵,却缺乏这种精神,主将一死,将旗一倒,立刻阵型瓦解,斗志荡然无存。假如对面是男贾兵,今天逃跑的,应该是我们。” 唐渊这些话一出口,纳兰信呲牙一笑,可是扭过头去,却掩面而泣。 第0343章 烧烤 至德八年七月廿日,天依然是阴沉沉的,唐虎的一条腿被绷带高高吊起,挂在棚顶,腿骨折了,这次他真的老实了。为了防止留下病根,他一动不动躺在病榻上,整日有扈从伺候着他。 “哎,小凤啊,你说咱是不是好哥们?比亲哥们还亲?” “少废话,有事直接说。” “你能不能去给我找个姑娘来伺候我?哎,我不强求啊,不是姑娘,来个小媳妇也成。我不挑。” “滚。” “你瞅你这人,不开面呢?” 唐虎的身体动不了,可他的嘴却没闲着,整日不挨顿骂他浑身难受,这次为了撒气,他闯了大祸,可也带来了意外收获,经此一战,干掉敌军一个先锋校尉,和两千精兵,最后担心敌军后援部队赶来,当时唐渊并没追杀太远,便收兵回来了。可是这次的收获还是蛮大的,两千挂铁甲,两千兵器,二百多匹马,还有好多马肉。最后还有一百多名俘虏。 劝降俘虏的时候,唐渊发现蜀汉俘虏热爱故土,大多不愿意投降。唐渊挑选一些激进分子砍头,把那些不愿意投降也不带头嚷嚷的士兵当奴隶,剩下的愿意投降的,给他们平常士兵的待遇,不虐待,不歧视。 “你知道前几日你碰见的是谁吗?”唐渊在磨刀。 “是谁?”唐虎闷闷道。 “何孝戎你听说过吗?” “我靠,蜀汉第一战将?” “当然不是,他是何孝戎的弟弟何孝忠。”唐渊苦笑:“人如其名,真的为国家效忠了。” 闻言,唐虎翻了个白眼,刚才稍微提起来的精神头又没了,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倒在病榻上,念央说唐渊对他不好,不够哥们意思,不给他找个姑娘伺候他。 这时陈豹掀开门帘进来了,见唐虎那副德行,没好气的骂了他一顿。 骂得唐虎一阵翻白眼,一阵头疼,没辙,别说现在腿断了,就是没断,他也没辙。 二将军就这脾气,在唐渊的军中,除了唐渊他谁都骂,那是从来不客气的。别说普通人,即便是皇后的堂兄祁承,他也没客气过。 现在祁承作为唐渊部队的总参将,已经不参与带队冲锋了,级别高但没什么实权。不过,祁承心里也清楚,自己能占据高位,已经是沾堂妹的光了,否则总参将的位置轮不到他来做。而此时真正负责参将工作的,其实是督粮官纳兰信。 梁朝部队里,督粮官与总参将级别相同,但是名次靠前,唐渊也是为了权衡功劳和照顾关系户,所以才出此下策。总不能把纳兰信安排到能力有限的祁承后面,唐渊觉得那样做不太合适。 —— 自从上次把马不彤丢开,唐渊自己带兵回云亭山救张云龙开始,二者之间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再次见面的时候,马不彤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为了打破这种隔阂,唐渊决定烧烤野猪肉,请马不彤、曹辅、张干喝酒。 曹辅、张干态度模棱两可,没答应也没拒绝,可是马不彤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拒绝了,见马不彤一口回绝,曹辅、张干也不敢来赴宴,因为这是站队问题,不能儿戏。 “他奈奈的,给脸不要脸。”陈豹骂道:“他不来就算了,咱们自己吃。” 陈豹骂了一句,李冼、马奔等人也跟着骂了两句。 纳兰信道:“不好,不好,人家只是要面子的,咱们也是为了缓和关系,不应该因这件事越走越远。不如再请一次。” 唐渊点头,张嘎再去邀请。 这次曹辅与张干对视一眼,对张嘎道:“说心里话,我们也想赴宴,也愿意缓和将军与监军之间的关系,可是呢,你也看到了,咱们马监军情绪很大呀,我们也是没辙,咱们总不能不照顾监军大人的情绪吧。” “嗯,曹校尉说得有理,那我就直接去找监军大人了。”张嘎说。 “去吧,去吧。” 张嘎再次来到马不彤帐外,显得有些犹豫,因为马监军那张臭脸实在是难看,自己走进去,完全就是一个出气筒,马不彤不敢骂唐渊,却敢骂唐渊的扈从亲兵。 “唉,真是命苦,现在进去,肯定被他撒气。”张嘎揉了揉下巴,眼珠一转,等在帐篷门口,因为他知道马不彤金屋藏娇,他打算跟那名“娇”谈谈。 马监军金屋藏娇算不算是监守自盗? 算,但是没人管他。 只要唐渊不给他打小报告,上级就不会插手此事,即便是打了报告,上级也就是发来一张斥责文书,然后就不了了之了。这种事在师一级的军官当中司空见惯,没人把这件事当大事,除非要搬倒一个人,那么,他以前的那些乱糟糟的事都会被搬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要抹黑他。 把一个人搞臭了,再杀他,会让百姓觉得大快人心。 他们认为,百姓往往都是愚蠢的,随众的,没有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的,即便是有,防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命运,也愿意装傻充愣,以免灾祸。 马监军有自己的卫队,张嘎与他们都熟悉,张嘎在监军帐篷外面瞎转悠,他们也不管。 于是张嘎蹲在了马监军的帐篷后面,那里通常是“娇”小解的地方。 “王姑娘好!” “哎呦,这不是张嘎,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站在这里,吓我一跳。” 张嘎嘿嘿一笑道:“有事求你。” “有事求我?”王姑娘长得好,而且很风?,听张嘎如此说,她还抛了个媚眼,她当然不会真的爱慕张嘎,只是这女人天性如此,在她看来,俘获一个男人,会有一种成就感,“你有什么事求我,莫非是想占老娘的便宜?” “哪敢啊。”张嘎说:“我想你也知道,前一阵咱们唐将军和马监军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为了缓和关系,今日唐将军邀请马监军喝酒,将军让我来请,可是我害怕监军大人拿我出气,所以才来恳求王姑娘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你?” “咱们将军的箱子里有一件宝贝,如果王姑娘肯帮忙,那宝贝就是你的了。” 第0344章 三将军送帽子 王姑娘问是什么宝贝? 张嘎说肯定让王姑娘满意的宝贝。 王姑娘冷眼看着张嘎,觉得张嘎不能骗她,于是进屋去找马不彤了,不久后,王姑娘遗憾地摇了摇头说马不彤今天脾气不好,把我也骂了一顿,该死,都怪你。 张嘎无语。 “反正我已经帮你了,虽然没办成,宝贝还是要给我的。”王姑娘鸡贼地说。 “没办成也要宝贝?”张嘎挠了挠头:“恐怕不妥吧。” “好你个张嘎,竟敢耍笑老娘,看我不去监军那里告你一状,就说你猥?于我。” “姑奶奶,别,我这就去取。” “哼,跟我斗。” 唐渊箱子里倒是藏着一些宝贝,但唐渊可没答应过张嘎要送王姑娘什么礼物,这件事完全是张嘎临时起意。不过张嘎心里有数,唐将军豁达,如果这件事办成了,先斩后奏再去跟唐将军要礼物,也是能通过的,如果唐将军不给,那么张嘎就厚着脸皮赖账,他王姑娘也不至于跑到张嘎这里大闹一番。 毕竟是金屋藏娇,不能闹得满营风雨,否则马不彤也不能饶了她。 张嘎蔫头耷脑地回来了,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失败了,搞不好还在马不彤那里受了委屈。 这次陈豹不干了,腾地站起身,“我去请!” “等等。”唐渊连忙伸手阻拦道:“二弟不必生气,咱这是在求人,不能强人所难,人家不来,咱也犯不着动怒。” 张嘎低声与唐渊说,自己允出去一件宝贝,如果唐将军愿意,就交给我,送去,如果不愿意,我就自己顶着骂名算了。 唐渊没为难张嘎,让张嘎去找尤兰姑娘,取一样宝贝便是。 连续请两次都不来,还搭进去一件宝贝,唐渊没说什么,可是躺在床上唐虎不干了,骂道:“马不彤这老小子不开面,等我伤好了,我要找他好好聊聊。” “你还是别去了。”唐渊道:“你跟他能有什么好聊的,无非是强横手段。你出去办事,代表的是我,而不是你自己,你别给我添乱你才是。” 唐虎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可是见他眼珠乱转,就知道他在憋坏主意呢。 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十天过去了,唐虎的骨折并没有导致错位,所以他很快就站起来,并栽栽歪歪地到处乱走。这一日,他溜达到马不彤帐篷的外面,装作走累了的模样,一只胳膊支在树上,望着里面。 天气热,帐篷门帘是开着的,一名漂亮女子正坐在里面烧水呢,是那种小茶壶,很小,茶杯更小,女人摆弄得很仔细,好像是在讨好谁,可是过了很久,马不彤也没回来,她倒是气馁了。 “咻咻。”唐虎冲着女人吹口哨。 当时,帐篷门口还站着两名监军卫呢,唐虎也不当回事,依然故我,搞得两名卫兵十分别扭,不禁东张西望,权当什么也没看见。事后他们也未必会把这件事告诉马不彤,因为马不彤那个人,不喜欢听这样的事,你去告诉他,搞不好就惹他生气,甚至会拿你撒气。 女子听到口哨声,抬头向外看了一眼,她当然听说过飞虎九师的三将军,身材高大强悍,还听说特别会心疼女人。 她冲唐虎抛了一个媚眼。 这一个媚眼把唐虎的心都抛化了。 —— 马不彤又跑到外面忙什么去了呢? 由于被唐渊摆了一道,他记恨在心,于是他加快了架空唐渊的步伐,现在正在第五团的帐篷里跟刘潭谈条件呢。他说,只要刘将军肯向我靠拢,我保证你前程似锦官运亨通,你不要怕,这个部队,名义上是唐渊的,可实际掌控在我的手里,因为只有我才能联系上太后娘娘,我对太后娘娘直接负责,而太后娘娘也很器重我,你可要知道我哥哥是谁,我们家跟曹家是什么关系。 就在马不彤拉拢刘潭的时候,突然门帘被掀开了,二将军拎着九凤朝阳刀走了进来。 当时把马不彤吓得好悬没尿了裤子。 茫然目光地看着刘潭。 刘潭冷冷道:“是我请二将军来的,有话咱们三个可以一起谈嘛。” 刘潭这样做,是确定以后死跟唐渊了,对陈豹来说,肯跟大哥干的人,都是我需要保护的人。 “马监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陈豹眯了眯眼睛,手里的刀,举高了一尺。 马不彤故作镇定,道:“我只是发现刘潭校尉的军容有些不整,同时发现第五团一些士兵偷偷跑出营房,去城里下馆子。这件事,我作为第九师总监军,难道不应该管一管吗?” “如此小事,让旅监军管就好了,还用得着云麾级监军亲自来管吗?”陈豹一句话又顶了回去。 说来也怪,马不彤不怕唐渊,反而怕陈豹,其实马不彤更怕的是唐虎,可是唐虎平时不搭理他,反而让他觉得轻松许多,不过陈豹则不然,发现了端倪,陈豹是会过问的。 虽然他坚信陈豹在冷静的情况下不敢拿刀劈他,但如果让陈豹大骂一顿,那么自己的脸面往哪放? 跟陈豹对骂? 如果把二将军惹恼了,失去了冷静,真的一刀劈下来呢? 二将军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 突然被陈豹呛了一句,马不彤正在组织语言,想如何反击,既不能激怒陈豹,又让自己体面离开。 可这时他万万没想到,陈豹竟然一笑道:“上次大哥邀请你喝酒,你一定是很忙,才没去参加,今日我见马监军不是很忙,那么今日晚上再设一宴,陈豹亲自请,还希望马监军赏脸。” 闻言,马不彤先是一愣,立刻笑道:“哦哦,上次我确实很忙,呵呵……,好吧,今日晚上,我等你来请我。” 说着,他站起身,扭头走了,走得还算体面。 回到自己的硬盘,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士兵们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怪,马不彤皱眉,问门口一名卫兵道:“发生了什么?”。 卫兵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马不彤臭着脸把那卫兵骂了一顿,便过去了。 却不知自己头上被唐虎送来一片绿。 第0345章 暗害 “唐虎,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听说唐虎干了那样的事,唐渊一惊,随后说出这样一句看似夸赞的话。 唐虎见唐渊目光不善,就知道他是在说反话,可唐虎却不以为意,还沾沾自喜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我很厉害吧?哎,唐渊,这方面你不服我也不行,你看你,曾经有两个媳妇,结果呢,你只有一个儿子,你再看看我,儿子闺女加一起快十个了。怎么样,佩服我吧?” “你听不出好赖话是不是?嗯?你以为我是在夸你呐?”唐渊瞪眼。 唐虎翻白眼,目光转移,权当没看见。这小子现在腿还没好利索呢,跑去马不彤的帐篷里跟那王姑娘云雨一番,也不知怎么搞的,回来之后又嚷嚷腿疼得厉害,现在吊着腿倒在病榻之上,一副要死不死的懒散样子。 唐渊突然觉得,唐虎这次是装的。 “好小子,原来你这么狡猾。”唐渊苦笑,拆穿道:“你装成一副不能行走的样子给马不彤看,这样一来,即便他知道了这件事,来问责与你,你也可以推脱出去,是也不是?” “嘿嘿,被你看穿了。” “你以为你很高明吗?你以为马不彤是傻子吗?你以为马不彤的卫兵是瞎子?”唐渊连续发问。 “都不是,那能怎样?”唐虎还火了,“他马不彤来杀了我?靠,我一条腿也能弄死他。” 唐渊被唐虎气得不行,心脏一阵乱跳,不过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也没辙,只能想办法把这件事的后果压到最低。可是,如何才能压住这件事呢? “恐怕压不住了。”纳兰信说:“不过咱们也不必太紧张,首先,马不彤在军营里养女人,这件事本身是不合规矩的,所以他想因为这件事发难与你,他站不住脚;其次,咱们可以反推回去,就说他屋里的女人勾引三将军,扰乱军纪,扰乱军心,该杀,同时马不彤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他不承认,我们就反问他,你的女人为何不大喊大叫;最后,如果他马不彤急了,要动用监军权争抢虎符,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把他绑了,送到帅部去,就说他要谋反。” 唐渊被气笑了:“纳兰信,我发现你侮蔑人的本事十分了得,你想整人都不打草稿的吗?说马不彤谋反,我都不信。不过呢,你这样做,却可以解我燃眉之急。我以他谋反为由,把他要送到帅部,将来帅部如何处置他,是帅部的事,当然也是太后的事。虽然大家都觉得他不能谋反,可是突然被诬告一下,也够他喝一壶的。从此以后,他的脸面上会过不去,而在太后那里也成为污点,想必,他也不会再被提拔了。” “你说得对,其实这只是一种制衡的手段罢了。”纳兰信道。 唐渊摇了摇头:“这也是下下策,其实我不喜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跟自己人斗,毕竟马不彤也是梁朝的人,而不是敌军嘛。可惜我身边偏偏有这么一个唐虎,他总能干出一些我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来。” “三将军有偏才,我等比不得。”纳兰信苦笑道。 直到当天晚上宴会结束,马不彤还不知道这件事,竟然没人告诉他。 —— 唐琪在皇宫里待得久了,也觉得发闷,除了跟皇帝吵架,就是盯着孩子们的功课,为了防止唐小鱼继续闯祸,他让唐小鱼也去参加学习,小东西谁也不怕,就怕老师,因为老师真的打手板。 皇帝赵策对孩子们的管理特别严格,给进士出身的几名教师特权,如果孩子不听话,可打。 读书人多是倔脾气的,既然皇帝说可以打,那就打,一点也不客气。 一阵朗朗读书声从教室里传来,唐皇后闲来无事,让扈兰花给他找来一根木棒,以棒为枪,在凤鸾宫小亭旁练一套枪法。 不知为何,今天唐皇后把其他所有人都安排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扈兰花陪着她。或许是因为舞枪弄棒这种事有伤皇后的大雅? 要知道,唐琪进宫之后,很注重言谈仪表,从来不说一些没身份的话,不办掉价的事。 可是她今天看起来似乎与平常不同,七品战力的女将军,枪法依然水蛇般灵动。 “皇后娘娘武功不减当年。”扈兰花一笑道。 唐皇后收招,“兰花今年二十二岁了吧?” “嗯。” “怎么样,心里有没有中意的男人?” “哎呦,娘娘说得什么,兰花心里怎么可能有男人。” “哼,跟我也装?”唐琪戏谑道:“女儿家的心思,就甭瞒着女人了。” 难怪今日皇后把别人都支开了,原来是想跟扈兰花说这样几句“皇后不应该说”的话,皇后被誉为凤鸾,要母仪天下,女子道德之表,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太不体面。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唐琪还是唐琪,也还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跟扈兰花开开玩笑。 大姑娘满脸通红,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唐渊。”唐琪目光戏谑。 扈大姑娘低头不语,扣着手指。 “唐渊连续娶了两任妻子,林巧儿是一个心机很重的女人,她为了追求唐渊,战桑腊的时候,她从大同跑到长安,混进唐虎的军营,后来又千里迢迢跟着唐渊去了西域,结果两个人在军营里就发生了不轨之事,唐渊没有负她,最终娶为妻。而唐佳磬是政治婚姻,唐家把女儿不远千里送到交河城,如果他还不同意,也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 唐琪好像是在为唐渊辩解什么,最后她又说:“唐佳磬死于战乱,而林巧儿死得却很蹊跷。你觉得呢?” “皇后的意思是……” “查,一定要查到真凶。” “是!” 林巧儿素有小毒师之名,大家都以为她肯定不是被别人毒死的,可唐琪却不这么认为。 人外有人,而且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唐琪为什么要帮唐渊追查真凶,难道唐渊没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是被人害死的?? 如果唐渊没感觉到,他也没必要非把林巧儿的陪嫁丫鬟以嫁出去的方式撵走。 唐琪认为,唐渊一定会去查这件事,只是他一时抽不开身罢了。 第0346章 大胆 马不彤的女人丢了,不知道丢哪里去了。马监军喜欢王姑娘,喜欢得不行,因为她不光长得好,而且还十分风*,正合马监军的胃口。为了寻找他的心头肉小可人儿,马监军动用整个监军团五百人在军营里翻了个底朝天。 “她能去哪呢?”唐渊问唐虎。 唐渊第一反应是王姑娘被唐虎拐跑了,可是问唐虎,唐虎却一口咬定他没干这事,他说他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 “哎,小*货跑了,你问我干什么,我堂堂正正,能干那种事?”唐虎装好人。 “她怎么会跑?”唐渊冷着脸。 这个问题萦绕在唐渊心中,他不相信那个王姑娘真的会自己跑,这里面有两个最大的疑点,第一,她跟谁跑了? 第二,她一个女人怎么会想着逃离军队,虽然军队里不是个安逸的地方,可是战乱时候,军队内部反而是相对安全的,尤其是住在监军大人的账内,最起码有酒有肉,她一个人离开这里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她一个人穿过几个营,这些人都没察觉吗?她大半夜就自己跑了?连匹马都没丢?”唐渊愤愤道:“我不信,张嘎,去把校尉以上军官都给我喊来。” 唐渊把陈豹、唐虎、马奔、李冼、傅璎等人叫到一起,唐渊环顾一周,道:“屋里没有外人,说吧,是你们谁干的?” “是我干的。”纳兰信道:“不能留这个活口。只要她死了,就死无对证,三将军给马不彤戴帽子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唐渊觉得一阵脊背发凉,纳兰信这小子办事向来都是稳准狠,而且一些小事他会主动去办,还是先斩后奏。这其实还是唐渊给纳兰信的权力。管理一万人,唐渊自己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肯定有自己疏漏的地方。他给予纳兰信、陈豹、唐虎等中郎将级军官处置权,只要不是动兵大事,都可以独当一面,直接裁决。其中陈豹、唐虎部队还有快速反击权。 其实纳兰信这样做,也是在给唐虎擦皮股,而不是在给自己办私事,因此唐渊没办法怪罪他。众将临时开了一个诉苦大会,唐渊听了听,没什么要紧的事,便散会了。为什么要突然改成诉苦大会呢,是为了邀请马不彤参加,将军突然开会而不带着监军,是很不符合规矩的。 马不彤的小美人丢了,垂头丧气地坐在帐篷里,跟唐渊并排坐在一起,听众将诉苦,听了大约一个时辰,唐渊让众将散去,屋里只留下陈豹、唐虎、纳兰信、马不彤、曹辅、张干。 唐渊安慰口气道:“马监军痛失爱妾,唐渊感同身受,那马监军就放几天假休息休息,去城里转转吧。” “哎,”马不彤叹了口气:“没用了,天下再没有第二个王姑娘了。”说着,马监军眼眶红了,看来他对这王姑娘还真是情深义重。 唐渊低着头,避开马不彤等人的视线,斜着瞪了唐虎一眼,顺便扫了纳兰信一眼。 —— 曹豹邀请帅部主管秘书郎韩伟吃酒,顺便叫了几个漂亮姑娘作陪,可哪知韩伟不喜欢女人,那女人为了钱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扑,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小几侧翻,酒水菜肴洒落一地。 曹豹连忙站起身,训斥那馆女,“一定是你长得丑,让你滚,你不滚,还往身上爬,挨打也活该,滚!” 其实那馆女长得并不丑,结果没赚到钱还被踢了一脚,一顿臭骂,馆女委屈,哭着走开了。 韩伟冷着脸。 曹豹疑惑,察言观色后道:“韩大人高风亮节,曹豹今日安排唐突了,”转过头来对馆女们说,“你们几个都走吧,去苏参将那里领钱。” 苏立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事前还跟曹豹说,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都是那么回事,虽然这韩伟平时看起来两袖清风高傲洁癖,可是在平康坊里你去走走看看,多少平时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文人*客,到了那里不都是一副*乱的德行? 苏立自诩才高,今日却是失算了,赶紧想办法弥补,先用钱把这帮女人打发了,再次回到屋里。 “曹将军找下官出来吃酒,有何要求,尽管提出,何必弄这些女人来烦我?”韩伟说这句话,好像是在提醒什么。 曹豹眼珠一转,直接掏出一包银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孝敬孝敬韩秘书。” “曹将军贵为云麾级将军,还是京畿卫戍军副将,下官区区小吏,怎敢担待?”韩伟心知肚明,曹豹邀请他就是为了军功的事,可他却不直接说。 曹豹也不直接说,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得太透呢。 面对某些人,送礼也是一门学问,直接送,人家不收。 曹豹心道:把这事儿想简单了。 于是他斜了苏立一眼,但是苏立正在低头盘算着什么,看他眉毛紧蹙,又突然松开,估计他已经想到主意了,他对曹豹挥了挥手,曹豹说如厕,便退出屋子,来找苏立。 苏立说:“面首。” 曹豹一愣:“乾直你说什么?面瘦?” 曹豹没听懂,苏立跟他解释说,所谓面首,就是有龙阳之癖的人喜欢的漂亮男人,苏立说可以去军中寻找,一万人的部队里挑选出一个漂亮小伙,并不难。 曹豹脸色一紧,道:“这事你有几分把握?”曹豹心道:“兄弟,你可别搞砸了,如果人家不是那么回事,你这不是在骂人的吗?” 苏立发狠道:“胆小不得将军做,咱就冒险一次,就算失败了,又能如何?只说是我贿赂他便是,跟曹将军无关。” 曹豹后台硬,在这方面胆子倒是不小,他略微想了想,便答应了。 今天宴请韩伟,只是聊聊闲话,那些钱也没送出去,可是离别的时候,曹豹说再过几日还会邀请韩伟到这家馆子吃酒,到时候一定让韩秘书满意。 韩伟狡黠一笑,心领神会地走了。 见韩伟走远了。。 “啊呸!” 曹豹恶心地擦了擦手,“什么玩意儿。好端端的女人不喜欢,竟然来拉我的手。” 第0347章 反攻计划 马不彤整日蔫头耷脑唉声叹气,唐渊总觉得这不是个事,万一马不彤知道了真相,那可如何是好? “唐虎,我给你钱,你去城里买个漂亮姑娘来,送给马不彤。” “我给他买姑娘?你当我有病啊?”唐虎摇头:“我才不去。” “你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唐渊走过去,揪住唐虎耳朵,唐虎挣脱,跑了。 唐渊扭回头,看纳兰信。 纳兰信是聪明人,不必说太多话。 纳兰信站起身道:“还是我去吧,找个能说会道的,最好是咱们的暗桩才好。” 唐渊笑了:“那可就有些难了。” 唐渊觉得这件事很难办,随便去找一个女人,让这个女人陪另外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回头还要对自己言听计从,不是通过严酷培养的细作,很难办到。他对此事并不抱太大希望,便让纳兰信去办了。 其实唐渊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弥补一下可怜巴巴的马监军。 虽然他们两个立场不同,也时常发生矛盾冲突,可唐渊并不恨马不彤,他甚至希望马不彤永远留下,因为这家伙各方面才能都很一般,武功稀松,文才也没有多高。虽然平时爱作诗,可他的诗连唐渊都不觉得好,而且酸得要命。他这样的人如果被撵走了,太后再换来一个厉害角色,反而难办。 —— 至德八年,七月廿八。 晴空万里,烧红的铁饼挂在天空,烤得人心烦,大家都躲在阴凉处避暑,只有陈豹的部队还在操练,而此时,监军马不彤却怀抱着漂亮姑娘,乐得不知南北,不问军事,还时常夸赞唐渊懂人情,夸纳兰信有眼力给他买来这样一个可心的小美人儿。 唐渊眉头紧锁,看着面前的沙盘,沙盘上敌军的战旗明显多了。 听闻梁军先锋部队有异动,关雄增加了汉初城的防御,此时三太保关景鸿,四太保关景城再次合作,同守汉初小城。 这二位黄金搭档再次合作,给汉军巨大信心,同时唐渊也感受到了压力。 “都是唐虎干的好事。”把手中各色小旗一丢,愤愤骂了一句。 虽然现在他的部队装备好,可是面对敌军两个精甲主力师,他也觉得棘手。就好比下象棋,自己一副车马炮,而对手却两副车马炮,怎么玩? 指望唐虎打破常规往死穴里冲,倒是有可能出现万军从中夺上将首级的精彩场面,可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可谓是九死一生。唐虎能活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可唐渊觉得,这种奇迹不会总出现。 “我觉得时机到了。”纳兰信道:“原地征兵,扩充军队。” 唐渊摇了摇头:“我们的部队已经超编两千人了,马不彤不跟我们计较,已经很不错了。或许他已经把消息传递给了曹太后,可是曹太后觉得多出两千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曹太后也没跟我较真。如果我们借此机会增兵,战时没人说什么,可是战后,总会有人来跟我清算的。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来多出的两千人也保不住。” 纳兰信道:“多出来的人,可以藏起来。” “怎么藏?” “曹定邦能培养山匪,咱们也能。” 唐渊摆了摆手:“曹定邦掌控荆州军政经济大权,他有钱,他可以为所欲为,可我不行啊,虽然荆国公孟昭阳那几个门面我能分到一部分钱,可也不足以支持这么大的开销。养活这超编的两千人,我已经很吃力了。” 唐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说废话,这些话纳兰信明明都是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还要说呢? 唐渊狐疑地看着纳兰信。 纳兰信一笑道:“咱们不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唐渊想了想:“抗命?” “不,”纳兰信道:“逼着皇帝与太后争权,我觉得皇帝太软弱了些,如果没人逼他一下,他永远也下不定决心。” 唐渊陷入沉思,良久,沉沉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想法太冒险了。” 见唐渊不同意,纳兰信起草军报,送到帅部去,跟张云龙要兵。 张帅的回复是让韩当带领三千人来支援唐渊,给唐渊当个后队。 “才三千人?”唐渊一愣。 “呵呵,老帅很看得起你啊。”纳兰信道:“他认为给你增加三千人,就可以对抗关景鸿和关景城了。” 纳兰信说风凉话,唐渊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突然唐渊有了一个想法。 “敌军不进攻,也不撤军,这是何意?我倒是听说,南晋用掐断通商的方法遏制蜀汉,可是蜀汉皇帝好像并没完全听南晋的话。我觉得他贼心不死,一定还会发起第三次汉中战争。纳兰信,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主动挑起第三次战争,会如何呢?” “疯了?”纳兰信没说话,自诩四弟的李冼却道:“我我我大哥,您您您胆子也太大了,咱们现在才六万人,敌军十二万啊。怎么打?” 李冼平时说话不结巴,可他一着急就结巴,这次很明显是真的着急了。 “未必不能赢。”唐渊揉了揉鼻子,指着合州地图说:“合州素有山城之名,看似易守难攻,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大山会让双方军队处于焦灼状态当中,我发现刘洵这个人很急躁,说白了,他这个人适合下全盘,却不会下残棋。而残棋状态,对我们很有利。” 李冼坚持还说:“你这种想法要想实现,我看有些难度,白崇光号称小诸葛,有他在,不是同等兵力,很难取胜。” 纳兰信道:“如果白崇光与刘洵不是一条心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一条心?”李冼反问。 “暗桩说的。”纳兰信看着合州地图,凝眉思考:“如果我们正面打,或者专攻关雄、白崇光,那么我们完全没有获胜的把握,可如果我们盯着刘洵打,或许能见到奇效。比如白崇光不去支援刘洵。你们来看合州的地图,关雄的兵在最前沿,守护汉初、新明两城,形成掎角之势,挡住我军南下。他身后是白崇光的兵,集中在合州城里,而刘洵的兵却在赤水和铜梁,看似最靠后,其实我们可以另辟蹊径,从遂州绕道,直达赤水,而此时关雄距离刘洵最远,如果白崇光不来支援,甚至阻挡关雄的支援部队,那么刘洵必死无疑。” 第0348章 唐虎闹事 大家都说纳兰信是飞虎第九师的军师,他的话一出口,大家连声称赞,唐渊也觉得有点意思,于是上报帅部,征求帅部意见,署名唐渊。 三日后,大帅张云龙回复道:“臭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得,没被采纳,还被骂了一顿。 其实被帅部拒绝,也在唐渊的预料之内,他事先就认为,通过的可能性不足两成,即便张云龙同意了,监军赵光旭也不会轻易同意,只要他不同意,这仗就打不起来。 负责送信的冯飞马嬉皮笑脸走到李冼身边,偷偷道:“四爷,有个好玩的事,你想不想听?” “哦,好玩的事,那快说来听听。” “我这次去果州大营,听说了这么一件事,玄甲军曹豹部私下选美。”冯飞马一脸坏笑地说。 “选美?”李冼白了冯飞马一眼:“梁军的军官藏女人的事多了,唐渊还藏着一个尤姑娘呢,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啊,藏女人不稀奇。” 闻言,李冼眼珠一瞪,诧异道:“曹豹喜欢男的啊?” “估计不是曹豹选的,听人说,这事儿是秘密进行的,可惜人多嘴杂,事不机密,被传了出来,选美男的是曹豹手下参将兼执笔秘书郎苏立。”冯飞马神秘兮兮地说:“我猜,曹豹是在给别人选。” “你觉得他是在给谁选?” “你想啊,他肯定是想讨好谁,而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说到这里,冯飞马不说了,一副参透天机的神秘表情看着李冼。 李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曹太后。” 两个人满脸讥讽神色地笑了笑。 门帘开了,恰巧唐渊走了出来,看他们两个密谋坏笑,道:“你们两个在研究什么好事呢?” “没什么。”李冼说。 唐渊冷着脸看李冼,见他不想说,也不强求,便大踏步地走了,身后跟着五名扈从。 李冼追上去,拦住张嘎问:“发生什么了,大哥怎么这幅表情?” “三将军闯祸了。” “怎么了呢?” “酒喝多了,在鞭打士兵。” 李冼无语。 三哥就这脾气,喝了酒就不是人了,欺男霸女什么事他都能干得出来。 这唐虎,其实才二十一岁,可他皮肤黝黑,身材极雄伟,络腮胡子,豹头环眼,牛犊子般爆炸肌肉,远远看去,说他三十岁也有人信。 这小子骨折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病根,整天呆在军队里发闷,也弄不到个女人解闷,他就那小兵撒气,喝了酒就打,打得死去活来。 这件事传到唐渊耳朵里,唐渊怒火中烧,这不,带着人去找唐虎了。 “住手!” 唐渊走进唐虎营寨,喊了一声,“快把那兵放了。” “他犯错,怎的,我还打不得了?”唐虎耍酒疯。 “他只要不是想当逃兵,就不至于往死里打。”唐渊坐了下来,“快把他放了。” “我不放,他就是想逃跑,被我逮回来,我就要打死他。”唐虎手持马鞭,举手还要打。 唐渊使了一个眼色,扈从们把醉醺醺的唐虎拿下,按倒在地上。 唐虎这个人是典型的没皮没脸,被按倒在地他也不觉得没面子,恳求道:“小凤啊,这都怪你啊,你说,你宁肯出钱给马不彤买姑娘,也不给我买,我不拿小兵撒气怎么着?要不,你给我也买一个像王姑娘那样*的姑娘,从今以后我就不惹事了,成不?” 唐渊眯了眯眼睛,心道:臭小子,终于说出实话了,你装疯卖傻,就是逼着我给你买姑娘。 唐渊在心中掰着手指计算了一下,现在唐虎有一个正妻,二十多个妾,其中只有五个被他收入唐家,其余十几个这么长时间没去洛阳,估计早就跟别人跑了吧。唐虎这小子兜里存不住钱,他的母亲、妹妹、媳妇,五个妾,都是唐渊养活的。 “你还要脸不要脸?”唐渊终于被唐虎气得骂人:“你是人吗?你简直是个禽兽啊。” “对,我就是禽兽。哎呀,你们松开我,怎么的,还担心我对大哥动手不成?”唐虎嚷嚷。 张嘎瞅了唐渊一眼,见唐渊没表态,便松了手,张嘎松手,其他人也松了手,唐虎在地上一滚,便直接坐在泥地上,指着唐渊说:“你到底给不给我买?如果不给我买,我就出去抢了。” 看着耍活宝撒赖的唐虎,唐渊真是哭笑不得,也实在是拿他没辙,唐渊叹了口气道:“当年,蜀汉也有一个三将军,姓张名飞字翼德,也有醉酒打小兵的毛病,结果后来被人挖了眼珠,割了脑袋,身首异处。” 唐渊吓唬唐虎。 唐虎翻了翻白眼,瞥了那被打得半死的小兵一眼:“那我就先杀了他。” “你给我呆着!”唐渊呵叱道:“把他送陈豹营里去吧,别留在你身边了,真是倒霉催的,你小子的脑子里除了打仗就是女人,是不是装不下别的了?” “你别废话,到底给不给我买?”唐虎耷拉着脑袋,闷闷道。 “你就打算这样口气求我吗?” 见唐渊有松口的迹象,唐虎来了精神,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大哥心疼我,哎,我向你保证,只要有了姑娘,从此我都不惹事了。” 唐渊一巴掌打在唐虎的脑袋上,扭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说:“但愿如此。” 处理完唐虎的事,听说第五团一名都尉侵犯民女,唐渊挥袖道:“斩了。”。 第五团首官刘潭眨巴眨巴眼睛,有话想说,又咽回去了。刘潭心里清楚,唐渊宠唐虎,不代表也宠着别人。唐虎什么战力,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人是一把双刃剑,战场上是杀敌的利刃,对敌人来说他最危险,可是不打仗的时候,唐虎就是友军最大的危险。这小子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别人又惹不起他。 打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撒欢打诨他无所不能,而且还没皮没脸,当今世上他好像只在乎四个人,他娘唐刘氏,他小妹唐小米,拜把子大哥唐渊,二哥陈豹,除了这四个人,在唐虎眼里都是屁。 第0349章 祸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唐虎与王姑娘的那点事终于还是被马不彤给知道了,虽然马不彤有了新欢,可是想起这件事来,还是恨得牙根痒痒。 马不彤正面惹不起唐虎,便开始琢磨阴招,这个时候就是启用后台的时候了,他决定给曹太后写封信。 左思右想,斟字酌句,提笔写信。 他信中说: “太后执政功在千秋,古往今来能与太后比肩者非武曌莫属,而武曌也无法与咱家太后相提并论之处,只在于她谋求唐朝,反观咱家太后保皇之心人尽皆知,大权在握,却保赵家庙宇,兼顾母仪天下,真圣人不能为也。 如今,大梁朝四外受敌,国祚不稳,太后为国事运筹帷幄殚精竭虑,臣马不彤感同身受痛彻心扉,决心永驻军旅为太后扫平蛮夷,赤心报国不死不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所幸仙皇保佑,太后镇国,我大梁朝兵强马壮名将辈出,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臣斗胆预测,不出十年,我大梁铁蹄必然踏平四方,天下归一,唯我大梁为正统,唯咱家太后天下至尊。 战区,军权控政,虽然形势一片大好,可是有些将官不能做到严于律己,例如飞虎第九师中郎将级军官唐虎,他之恶行令人发指,其人作恶多端罪行累累,诸如欺男霸女之事罄竹难书。其恶行多次引起民愤,状告到我这里,为保朝廷声誉,臣多次训诫唐虎,可那唐虎不服管束,多次顶撞监军,甚至冒犯欺凌,臣劝诫第九师云麾将军唐渊制衡唐虎,可唐渊却敷衍搪塞,宁做不祥之木。 唐虎如今之德行,与唐渊的包庇纵容有着极大关系。 臣才疏学浅,管不得唐渊,还请太后圣裁。” 他先歌颂曹太后的功劳,再表达自己的决心,和对未来美好的展望,最后才是诉苦和猛烈抨击中郎将级军官唐虎的累累罪行,还有唐渊对唐虎的各种袒护和放纵。 写完草稿,再规规整整用官文楷体写一遍,有一滴墨水掉落纸上,撕了重写,直到没有瑕疵,满意为止。 连夜送走。 送走之后,他手持草稿,觉得写得还不错,甚是满意,可他却不知,他这封信已经埋下深远的祸根。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从唐渊手里连哄带骗又装疯卖傻可算弄到点钱,唐虎不辞辛苦跑到一百里外的果州城寻觅漂亮姑娘。 其实唐虎从来不强迫民女,那些都是心怀不轨的人诬蔑造谣。 唐虎虽然蛮横,可他出来找乐子,从来不欠账,姑娘们也都很喜欢他,乐意跟他走。 这不,仅仅花了三十两银子,就买来两个大姑娘,姑娘们见唐虎威风凛凛,心中喜欢,从此脱离*院束缚,成了别人的妾室,也算是这帮馆女们的一个归属了。平常时候她们也在做梦,梦见加入豪门,如今跟随了唐虎将军,岂不是梦想成真了。 唐虎当天晚上又返回了军队,把两个漂亮姑娘带到唐渊面前。 唐渊冷着个脸。 “小凤啊,你看这两个姑娘长得如何?尤其是这个!”唐虎指着其中一个姑娘说:“你站起来,转过去,让咱们唐小凤将军看看你的*股,大而圆,一定能生儿子。” 当着女人的面,唐渊没喊出一个“滚”字,否则早就把唐虎给骂跑了。虽然兄弟感情深,可是在兄弟的女人面前,也要给兄弟留面子的。 唐渊依然冷着个脸,看着唐虎,唐虎发觉情况不妙,带着两个女人走了。 “哎呀,真是让他给我气死了。”唐虎走后,唐渊闷闷说了一句。 纳兰信苦笑道:“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种事在中郎将级军官里很常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渊道:“那唐虎不爱惜身体,弄了两个妖精来,我看他又要扒一层皮了。我预测这小子的战力保持不住十年。到时候,陈豹能甩他一条街。” 纳兰信坐了下来:“人各有志,人各有命,操心也没用。” 这时尤姑娘擓着小筐走了进来,最近一个月没打仗,她闲来无事,采了些花,碾碎掺入面团,做些糕点。 她出入军营,身边都有扈从跟随,负责这件事的主要是扈从队长张嘎和将军卫队校尉张努。老将张努结过一次婚,后来媳妇跟人跑了,按照《大梁律》,军人的妻子背叛丈夫要被处以极刑,张努可以把他媳妇和那个拐跑他媳妇的男人告到死,可他并没那样做,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近女色。 张努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他战力本来就只有六品,算不上高手,如今在唐渊这里当一名校尉,已经是破格提拔。他本出自唐氏门阀,可他这个人对门阀的概念不深,也不是唐氏家将,反而跟唐渊一样,是个泥腿子出身,年轻时候作战勇猛,身上留下不少伤疤,当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有了些年纪,这些病开始找上门来,一到阴天,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其实他早就可以退役了,但是他十六岁参军,在军营里干了四十多年,除了打仗,他什么也不会,离开军营他说他就是个废物,恳求唐渊别撵他走。 唐渊笑了说,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走,只要我还是这个部队的将领,我就在军营里给你养老送终。 张努十分感激,扎根在唐渊的部队里,从无二心。 “嗯,味道不错。” 美若天仙的尤姑娘把糕点拿出来,只有一小盘,七八个方块糕,唐渊吃了一个,其它的分给屋里的人,除了纳兰信,都是一些文武秘书郎,张努和张嘎也每人吃了一个。 张努吃完了,拍了拍手,走到唐渊身边,低声说:“到现在,你还没碰过人家?” “你怎么知道?”唐渊惊讶。。 “呵,”张努慧黠一笑:“别看我婚姻不顺,可不代表我脑子不好使,有过**之亲的男女,不会像你们这般注重礼仪,你们之间太客气了。怎么呢?这么好的姑娘,你也看不上?” 唐渊摇了摇头道:“我跟那些门阀族长比不了,我做不出那么狠心的事。” 第0350章 篱下 唐渊苦笑道:“媳妇多了,孩子就多。我只有一个孩子,就已经被‘接’到了皇宫,他的命运已经不由他掌控了。只要我在外面稍有风吹草动,我的亲人就可能受到灭顶之灾。” “所以你不想再结婚了?”张努问。 “想,怎么可能不想呢,我也是人啊,我也有七情六欲,可是我害怕有那么一天。”唐渊欲言又止。 张努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唐渊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这个人不够洒脱,最起码不如刘玄德那般洒脱,我跟他一样能做到兄弟如手足,却做不到女人如衣服。” “你感情账太重了,这对一名战将来说,不是好吃,毕竟都说慈不掌兵嘛。”张努道:“可如果你不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也不会跟在你左右,给你当个老奴才。” “哎呦,老将军哪里话来。”唐渊惭愧道。 “呵呵。”张努满意地笑了笑。 “我也知道我的弱点,所以我身边一定要留一个纳兰信那样的人,他头脑冷静,下手够狠,弥补了我的不足。一些我下不得狠心的事,就交给他去办,我只要听结果就好了。” 听唐渊说完话,张努沉默了一会,又道:“打我懂事就知道,梁朝一直都是重武轻文,这几年才开始有些重视文官了,不光你这里,其实其他部队里也开始安排文官,比如曹豹身边的苏立。凭我多年经验,一个位置上最好不要只放一个人,你如此重用纳兰信,他的位置已经是不可取代的了,这样不好。应该再找一个文人出身的人来部队里,委以重任,这样就可以制衡纳兰信,他们之间由于都是文人出身,互相之间也会暗中较劲,尤其是在出谋划策上,或许互相弥补,或许互相争夺,对于你来说都是好事。” 唐渊思索片刻,道:“嗯,我会考虑的。” 随后张努走了,唐渊也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他们临时租用民房当师部,院子里有几间房子,唐渊有独属于自己的一间,坐在屋里闭目养神,思考张努的话。 张努的话说得对不对呢? 在大部分情况下,是对的,可是在唐渊这里,需要他做一次判断。 想了一会,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很轻,一听便知是尤姑娘来了。 “将军方便吗?我在山上发现一棵茶树,采了些。” “哦,你进来吧。” 女子温柔而俊美,每次见到尤姑娘都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可她越是如此美好,唐渊反而越下不去手了,他总觉得自己会害了她,因此而不舍得。 “刚才张校尉说话也太不小心了,声音好大,我都听到了。” 原来她送茶是假,报信是真。 “他年轻的时候打仗,一只耳朵打聋了,如今年纪也大了,另外一个耳朵也不太灵光了,他自己听不清自己说话,就担心别人也听不到他说话,所以说话声音会不自觉地大了许多。比如你把耳朵捂上,再说话就会比平时声音大许多。” “真的吗?我还没试过。”她真的把手捂在耳朵上,试了试。 温柔女子也有调皮的一面,引得唐渊大笑。 她莞尔一笑,放下手来问:“你会按照张校尉的说法去做吗?” 唐渊苦笑道:“我不打算再招个文人来。” “为什么呢?”尤姑娘一笑道:“我觉得张校尉说得挺有道理的。” “是的,是挺有道理,我想这也一定是他的经验之谈,他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有数。”唐渊向窗外望了一眼,“可是这个道理在我这里行不通,因为纳兰信这个人是独狼性格,在某个范围内,他必须当老大,好胜心极强,自视甚高,而且他这个人特别敏感,有的时候比你们女人还心思细腻,容易受到伤害。如果我在他的范围内再增加一个人与之较量、抗衡、制约、牵制,他会觉得不被信任,因此一定会伤了他的心,从此他或许就会心灰意冷,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这对我来说是不利的。” “你是说纳兰信忠诚不够?或者决心不足?”尤兰规整桌面,倒茶。 “都不是。”唐渊坐到茶几边上,道:“我把纳兰信当兄弟,他就会把我当兄弟,我不想做有可能制造兄弟隔阂的事。” 尤兰莞尔一笑,没说话,看她模样好像是赞成唐渊的说法。 这种话留半句的女人是可爱的,不给人添乱的感觉,但也却好了一些冲劲儿,倒是不像林巧儿那般雷厉风行。 看着尤姑娘,竟突然想起了亡妻,唐渊的性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尤姑娘察言观色,便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让他安静一会。 过了一会,唐渊又开始喝茶,尤兰才又开始说话:“听说你的儿子已经三岁了?” “嗯。” “想他吗?” “呵,说来惭愧得很,我走的时候,孩子连爹都不认识,而我的印象里,他也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我只记得他的眼睛非常像我,其它的地方都像他娘了。或许是骨血关系,虽然我们爷俩相处时间很短,可我总会想起他,每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心中莫名欣慰,可同时,也觉得对不起他。我没照顾好他娘,也没照顾好他,这么小就寄人篱下,这个爹当得实在是太不称职。” “寄人篱下?”漂亮姑娘莞尔一笑:“这个篱笆也太高贵了些,不是什么人都能寄下的,我还听说,你跟皇后娘娘曾经……” “别乱讲。”唐渊突然一瞪眼。 “哦……”柔弱女子一缩肩膀,受了惊吓。 见尤兰被吓,唐渊有些过意不去,道:“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别人杜撰的,是恶意中伤,我与皇后娘娘之间有知遇之恩战友之情,情同姐弟再无其它。唐琪在军队时,她女扮男装,还没离开训练营的时候,就有女护卫扈兰花陪伴左右,从不离身,寝同榻饭同食,她可为皇后的清白做证。” “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应该给孩子写封信。”。 “他才多大?” “不,意义不同,你要让孩子知道你在关心他。” 第0351章 雨夜 “我给孩子写信,可在别人看来,我就是在给皇后写信,所以我不能写。”唐渊叹了口气道:“算了,即便这孩子心里没我,我也无所谓。” 唐渊这句话得悲苦,尤姑娘不搭腔了。 这时外面传来张嘎的脚步声,这子好像在犹豫什么。 “外面是张嘎吗?” “将军这都能听得出来?”张嘎探头探脑。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张嘎嘻嘻一笑:“朝廷下达军令,免除张云龙大帅之位。” “哦,继续下去。” “没了。” “没了?”唐渊疑惑道:“难道是让张之魁以第二副帅身份暂时接管?” “也没。”张嘎看起来也很疑惑。 “嗯?”唐渊站起身来,喃喃道:“曹太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呢?” 就在唐渊陷入思索的时候,帅部副帅张之魁军令下来了,要求唐渊撤军一百里,到果州城附近驻扎。唐渊问传令官为何要撤军,传令官不清楚。 唐渊来到高处,向敌营方向了望,看不出端倪,让冯飞马去打探,打探的结果是敌军也在撤军。这时唐渊明白了,原来是双方使团达成了协议,一起撤军。而这些消息,传到他这里已经只剩下军令了。 既然如此,唐渊也不多话,军队开拔。 可这时又接到唐琪密令,让他暂时不要回来。 唐琪的信非常短,内容太空泛,一时间有些搞不懂她要干什么,而送信的人则是一问三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并非装假。 纳兰信道:“我猜唐琪的意思是不让我们回荆州。” “我还以为不让我们回果州呢,”唐渊想了想,“看来这只是一个巧合。” 部队往回走不到十里,唐渊突然改变了主意,道:“回去。” “干什么?”纳兰信疑惑。 “打仗。”唐渊果决道:“趁敌军撤军,追杀五十里。” “为什么?” “皇后不希望战争结束。” “你是如何判断的?” 唐渊邪笑道:“凭我对唐琪的了解。” 唐虎为先锋,带领骑兵旅飞奔而去,陈豹中军紧随其后,唐渊押后阵丢下辎重轻装跟进。 敌军万万没想到梁军会出尔反尔,唐虎风驰电掣冲了过来,带兵左冲右突,活捉三太保关景鸿。 四太保关景城带兵返回,欲救其兄,却被陈豹逼退。 捞到好处,唐渊才再次撤兵,返回果州大营。 张之魁满脸不解,来找唐渊,进屋就问:“唐渊,你干什么了,为什么你还没到,敌军使者就跑来了?可把你告了一状,还听你俘虏了关雄三太保,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张之魁脸色木然,一肚子火不知为何突然发不出来了,疑惑地看着唐渊,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跟三太保有私仇。”唐渊面无表情。 张之魁摇头道:“这不是理由。” 唐渊道:“可我就只有这个理由。” “唐渊,你可别居功自傲,这件事捅到太后哪里,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无论什么结果,我来承担,你只管如实上报,我不怪你。” 张之魁点零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救不了你。三太保现在哪里,我要带走。” “行,把三太保的尸体交给张帅,让他带走吧。” “什么?!你把三太保给杀了?” “有仇不报非君子!” “你少跟我来这套。”张之魁瞪着唐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违抗军令,我要一个真实的理由。” “我跟他有私仇。” 张之魁不话了,安静地坐了一会。 唐渊道:“别想着收我军权,你收不走的。除非咱们干一架。” “你这是想造反啊。” “恰恰相反,我绝不会主动造反。” 张之魁摇了摇头道:“我想不明白,大家都你是支持皇帝的,可是现在,皇帝手下有什么呢?除了你,好像没有任何军队。你现在突然挑明了和太后对着干,你这不是把皇帝往火坑里推吗?”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可是……总之我是这样做了。”唐渊想不明白唐琪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可是既然唐琪让他抗命,就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 洛阳,子夜,倾盆大雨。 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敲打着大地,水雾朦朦,空气中带着潮湿的味道。 唐琪换上带刀护卫衣装,深夜出宫,来见老丞相唐振。 唐振已经风烛残年,虚弱地倒在床上,摆了摆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下。 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让扈兰花睡在了我的屋里。”唐琪浑身湿漉漉的。 唐振声音低沉而压抑,“皇宫之内,遍布眼线,你一定会暴露的。” 唐琪站在唐振面前,略低着头,盯着唐振的眼睛道:“他们一定想不到我是从水底游出来的。” “那你如何回去?” “明日皇上会出宫接我。” 老态龙钟的唐振坐了起来,“你胆子也太大了。连我都放弃的事,你还要做。” “义父只是年老而已,如若再年轻十岁,您不会放弃的。” “可惜我不可能年轻十岁,唐溯、唐潇都做不到给我‘续命’。” 所谓的续命,并不是给唐振续命,而是给唐氏家族续命,唐振对两个儿子都很失望,五儿子唐溯一心支持皇帝,七儿子唐潇有勇无谋,白瞎了那副帅气的好皮囊,两次担任大帅的经历,都暴露出唐潇的缺点,让唐振失望透顶,唐振为此,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同时也失去和曹太后继续斗下去的信心。可这个时候,唐琪突然又冒了出来。 “你父祁东阳早已背叛唐氏家族,你虽然后改姓唐,可现在你也是皇宫里的人,你觉得,我还会信任你吗?”唐振表情凝重地道:“先把你的计划出来给我听听。” 唐琪凝眉,还没话,唐振又道:“首先我要知道,除了唐渊之外,还有谁是你的人。这一点很重要,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这也是我能帮你的条件之一。” “是曹圣。” “曹圣?” 第0352章 密谈 年近八旬的唐振,皮肤松垮,眼神浑浊,原本高大的身躯也严重缩水,只是满脸的威严不减当年。 苍老的手指敲打着深棕色的太师椅扶手,发出阵阵咚咚声,面对唐琪的到来,一时间竟让他感到一阵恍惚,他甚至在想,如若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有这番雄心和魄力,那该多好。可惜,他们都不想着那些事,让唐振有些心灰意冷。 屋里死一样寂静,只有两根白蜡,静静地燃烧着,唐琪抬眼看了看唐振,不禁心酸了一下,唐振老了,真的老了,自从打桑腊回来,他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好像巍峨的参天大树,在岁月的侵蚀下,也逃不过枯竭衰败的命运。 虽然他看起来已经老态龙钟,可是想轻易骗过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唐琪已经做好了跟唐振摊牌的所有准备,今日如若能争取到唐振的支持,她就有一线生机,如若不能,她的一生恐怕就走到尽头了。 与其在皇宫里等死,不如殊死一搏。 面对已经开始打退堂鼓的唐振,现在她必须拿出点诚意来,才能打动面前这位手握梁朝半壁江山的老人,只有得到他的支持,才能与曹太后抗衡,否则太后的手已经伸向了皇后的命。 现在皇后恨不得自己种菜,她连皇宫里的饭食都不敢轻易吃,她喝的是扈兰花从后护院鱼塘里打的水,对外人她只说是想在自己屋里养鱼;吃的是皇帝的剩饭剩菜,对外人美其名曰尊卑次序,这还真是皇后娘娘开创的妇德先河。 “曹圣?” 当唐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浑浊老眼竟然闪过一抹亮光,他怎么也想不到,曹太后的亲叔叔竟然能联合皇后造太后的反。 他陷入沉思,良久,沉沉说道:“曹圣为什么要帮你?” 唐琪道:“曹圣说过,自古以来,女人掌权无一例外最后都是害得娘家家破人亡,无论是吕后还是武则天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他曹圣不想那样的下场,他跟我讲,可以帮我推翻曹太后,但事后他要当下一个淮南公,掌握虎贲军大权。” 唐振道:“他是想做下一个西门真森,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曹圣。不过,这件事我相信你做不了主,答应他条件的不是你,而是赵策。” “对,曹圣毕竟还是赵策的叔姥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赵策找到他叔姥爷,商量剥夺母亲的军权,归他所有,而曹圣借此机会,发展自己的地方势力,远离京城,听调不听宣,是这样的吗?” “一切都瞒不过义父。” “呵呵呵,赵策曹圣打得好算盘。……不过,这也算是一条路。” 唐振心中还有很多话想说,可他都没说。他在想,假如自己是赵策的处境,他会怎么做呢? 他会有两个选择,要么忍,给太后当乖儿子,要么就持刀干掉太后,皇帝如果想偷袭太后的话,简直是太容易了。毕竟太后是个女人,而且身材较弱,即便身边有犁万堂那样的高手,也来不及阻拦。 可是赵策并没选择那样做,唐振相信,凭借赵策的性格,即便他剥夺了曹太后的军权,他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下狠手。 “唐琪啊,除了曹圣,你还有什么后手呢?”唐振突然转移话题,看来他选择相信唐琪的话,同时也相当于选择相信曹圣。 唐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聊家常的语速,略带歉意的口气道:“早些年我就听父亲说过,他很纠结,他当时是您手下最得力的战将之一,也是您最信任的战将,后来太后娘娘抓住了他的把柄,要么听太后的,要么就是把全家人推向深渊,这时候父亲选择了前者。不过父亲并没有完全背叛唐家,从始至终他并没有对唐家人下手,从来没有。” “嗯,这点我承认。”唐振点头:“这也是我感到欣慰的地方,祁东阳之所以愿意战死河北,其实是他主动选择的结果,他宁愿死,也没陷害过我。” 唐琪继续道:“父亲死后,本来太后已经放松了对我们家的管控,可突然她又盯上了我。那时候我才十七岁,赵策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安排我与太子和长安公主赵雅见面,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了真相,太后问我,愿不愿意为她效力,当时我答应她了。” 唐振沉声道:“哦,那么早的时候,你就是太后的暗桩。” “我本不想为她效力,可是我做不到。”唐琪为难地说。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家人都在我府里,你们有什么好怕的?担心我守不住你们的家人?”唐振疑惑道:“这一直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难道说,祁东阳在唐府之外还有一个家?” “是的。” “哦…” “而且我的祖父祖母,和娘亲都在太后手里。” “看来祁东阳还是骗了我,而且很早就骗了我。”唐振苦笑道:“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是用来糊弄我的,结果最后还是被太后给利用上了,害得他里外不是人,自食恶果,甚至连累子女。不过,你如今当上了皇后,做女人已经做到了顶点,即便身处斗争之中,也算是荣耀之地。即便斗争不过,也不白活一场。” “可是我不想输,我想赢。”唐琪猛地抬起头。 “你斗不过太后的。”唐振冷笑道。 “凭我一己之力肯定斗不过太后,可是我有帮手,在家里,皇帝赵策跟我一心,在外面,我有唐渊策应。”唐琪语速很快地说。 唐振口气淡漠地道:“赵策只是掌握半个六部,也就是掌握半个相权,并无兵权,而唐渊手下区区一万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呢?仅凭这些,远远不够。” “如果义父肯支持我的话,那就够了。” 唐振略加思索道:“未必。” “为什么?”唐琪惊惑。 唐振道:“因为你连你手里唯一的兵都掌控不了,让我怎么相信你?”。 唐琪道:“唐渊肯定听我的,如若我给他一封书信,他甚至敢抗命。” “好,那你就试试看。”唐振一拍桌子道:“如果唐渊肯为你一封书信圣命,我就相信你。” 第0353章 战如棋 唐渊违抗撤退军令,这事儿传到了曹太后耳朵里,太后大怒,责成兵部速拟唐渊罪状,收监入狱等候发落。 可曹太后的懿旨送到兵部的时候,竟好似石沉大海,没了回应,太后派人去询问兵部,得到的答复是:“皇帝赵策、丞相唐振、八千岁唐溯都不同意兵部草拟的罪名,因此搁置。” “哦?唐振从中作梗?”太后疑惑道:“不是说唐渊已经脱离唐氏门阀了吗?唐振为何还要袒护他?” 犁万堂道:“既然如此,还要不要惩治唐渊?” “哼,既然看不清这小子的归属,那就直接废掉算了。”曹太后一挥手,懒洋洋地道:“告诉张之魁,收唐渊兵权。” “张之魁密报中说,唐渊态度强硬,要想收他兵权,非一战不可。” “哦?”曹太后一愣:“密报什么时候送来的。” “刚送来,还没呈给您看。” “拿来我看。” 太后看过张之魁密报之后,脸色沉了下来,“张云龙回来了吗?” “回禀太后,张云龙已经回来了。” “张云龙已经回来了,唐渊这小子腰板还这么硬?”太后眯了眯眼睛道:“我就不信他手下一万人能闹出什么名堂来,告诉鞠无命、苏背琴,曹豹,协助张之魁、万霖、黄英一起干掉唐渊。我就不信,他一个师敢与六个师对抗。” “喏。” —— 由于唐渊追击敌军撤退部队,并活捉三太保关景鸿,破坏了汉中协议,刘洵大发雷霆之怒,命令关雄整体前压,时刻准备过境攻打果州。 与此同时,梁军副帅张之魁命唐渊、万霖、黄英也战线前压,唐渊驻守流溪城、万霖驻兵南充、黄英驻兵岳池。 张副帅就这脾气,不服就硬杠,别说你蜀汉刘洵十二万兵马,即便是右律亲王耶律洪的二十万铁骑,又如何? 照杠不误。 战可不胜,但不能失去军人的尊严,以身报国,有荣焉。 “他要是敢来,你就给我打!” 这是张之魁的原话,唐渊现在还记得清楚呢,可是,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万人,怎么跟关雄的五万人打,这可真是一个大难题。 虽然历史上有许多诸如“背水一战”这样的绝地反击以少胜多的着名战例,可那些战斗之所以能出名,就是因为少见。大部分时候,还是以多欺少,众胜寡,奇胜常。兵力超过半数,以少胜多的战例,十不足一。 “小凤啊,我怎么感觉咱哥们让唐琪那小娘们给摆了一道。”唐虎憨憨道:“咱哥们给她卖命,回头可没落什么好处,现在把咱们孤军丢在前沿,如若敌军打来,咱们是送死,还是逃跑呢?这种情况下,唐琪也不来帮帮我们,难道她就眼瞅着我们或死或逃?” 唐渊没说话,冷着个脸。 陈豹平常很少说话,可这次却压制不住情绪了,道:“既然唐琪对咱们不义,咱们也没必要给他卖命。” 唐渊道:“我看不会。” “可是至今为止,我也看不透唐琪的目的。”纳兰信皱眉道:“难道说送信的不是唐琪?” “不可能。”唐渊与唐琪之间有特殊密码,别人看不懂,“现在梁汉第二次谈判已经在进行中,听说梁朝这次可能会让出两个州,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仗打不起来。那我们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唐渊也不确定,但他作为主将必须这样说话,稳定军心。而此时,他已经在盘算,如何脱离险境。 屋里众将不语,气氛沉闷至极。 万幸的是,关雄的兵在城外嚷嚷了几天,也没攻城。 这时张之魁接到太后密旨,要求他联合其他玄甲军中郎将一起收了唐渊的兵权。 “说得轻巧。”张之魁苦恼道:“收唐渊的兵权,非干一仗不可。现在我们六个师加在一起也不到三万人,真打起来,伤亡必然惨重。” “太后的命令,必须执行。”鞠无命道。 “我没说不打。”张之魁斜了鞠无命一眼。 张之魁正在冥思苦想最佳的作战方案,却听说唐渊带着部队离开了流溪城,竟然躲进了汉中大将林崇阳的营寨里。而关雄部队迅速占领了流溪城,已经发兵继续向前,兵抵南充,剑指万霖。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总不至于跟林崇阳也闹掰了吧?”张之魁有些蒙了。 “这时候可不能内乱。”曹豹身旁一名文官模样的人突然说话了,这个人虽然军职不高,可他却是曹豹的亲信,说话的时候,代表的也是曹豹,他不是旁人,正是苏立。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大家对苏立还是比较信任的,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选择了沉默,苏立继续道:“经过这段时间修整,咱们玄甲军有接近三万兵力,唐渊一万多,林崇阳将近两万。咱们六万人众志成城,还有希望对抗关雄,而且刘洵现在还没下定决心全力反扑。可如果这个时候咱们内乱,那么,刘洵的想法可就变了。到时候汉中一丢,刘洵兵发长安,大梁朝的半壁江山可就这样葬送在我等之手。唐渊这是在将我们一军,他想保命,如果我们非要他的命,我们可能也要没命。” 张之魁道:“我听说,唐渊这小子在西域有一个外号,西域人叫他沙漠之狐。他打仗如同下棋,十分狡猾,他更喜欢制衡,而不喜欢猛冲猛打。面对这样的敌人,曹太后不在这里,书信又拖延时日,我们很难完全按照曹太后的懿旨办事。当然,列位可以提出异议,如果觉得我张之魁无德无能,我可以让出副帅之职,把这摊子事交给你们去处理。” 这烂槽子事谁也不爱接手,而苏立的那一席话本来就是说给鞠无命、苏背琴这样的老牌玄甲军中郎将听的,让他们别咄咄逼人。 苏立代表的是曹豹,而曹豹是曹太后的亲堂弟,于是鞠无命苏背琴也不说话了。 ——。 “禀报太后,唐渊擅自放弃抵抗,送空城给关雄,而他却带着兵躲进了林崇阳的营寨里,现在张之魁觉得难办,请求太后定夺。”犁万堂呈上军报。 闻言,太后脸色发青,如面罩寒霜:“果然还是唐振老贼从中作梗,老东西,他怎么还不死!” 第0354章 不走了 听说梁朝与蜀汉在汉中再次发生摩擦,蜀汉大将关雄带兵踏入果州,兵临南充城下,南晋皇帝司马衷甚为不悦,再发特使逼刘洵撤军,如若再不撤,别怪南晋对你不客气。 由于南晋的牵制,刘洵不敢跟张之魁决战,只是让关雄骚扰果州,其实就是为三太保出一口恶气,前一阵传闻,说唐渊已经砍了三太保,可是到了谈判桌上,梁军谈判代表又说三太保还活着呢,所谓的斩杀三太保只是一个误传。 这时刘洵找到了台阶,同意再次撤兵,但是,要求梁朝让出两个州作为失信补偿,梁军谈判代表赵光旭答应了。 那么,让哪两个州呢? 梁军众将在一起商讨,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汉中大将林崇阳的身上,他驻守汉中十几年,对汉中了如指掌,让哪个州对梁军损失最小,他当然心里有数。 林崇阳面沉似水,道:“果州不能让。其它的州你们看着办吧。” 林崇阳在果州经营多年,怎么可能舍得把果州让出去,而且果州城防坚固,如果让出去,损失简直是二倍。 于是赵光旭把渠州和涪州割让给了蜀汉,二次谈判就此结束,双方撤兵,为了防止唐渊再出幺蛾子,副帅张之魁和总监军赵光礼一起看着唐渊撤兵,知道唐渊部队完全退出果州,他们才放心。 “这小子,真是不省心。赶紧让他回荆州去吧,让曹定邦对付他。” 送走了唐渊,张之魁感觉一身轻松。随后就是帮助林崇阳重新布防,最后决定给林总留下一部分兵,然后玄甲军众将也纷纷离开汉中。 汉中形势,重新回到平衡局面。 林崇阳给唐振写信,要求增兵,并且要求把张潘、李亮留在汉中。 唐振从河西、陇右调集兵马,给林崇阳补充到六万人,同时也答应了留下张潘、李亮的要求。 唐渊离开果州,慢慢悠悠往荆州走,走得奇慢无比,一日三十里,已经被晚五日出发的张之魁给追上了,张之魁大惑不解,来问唐渊:“你干什么磨磨蹭蹭的?怎么的,你还打算重返果州?” 唐渊道:“急什么嘛,汉中多山,一路游山玩水,有何不妥?” “你粮食够吗?” “当然够,都是从蜀汉那里抢来的。” “什么时候抢的?你怎么不上报?” “上次追袭的时候抢的,为什么不上报,我想张帅也能想得明白吧。不留点后手,岂不是让你们欺负死?咱是苦命的人啊,跟你们玄甲军比不了,你们后台多硬,咱却飘摇如无根野草。哎,可怜,可怜。” “少跟我装可怜。”张之魁没好气道:“以后如何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呗。”唐渊气馁地说。 张之魁叹了口气道:“咱们都是武人,咱们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好吧,我也不烦你了,你继续游山玩水陶冶情操,自此别过,珍重!” “张帅珍重!” 张之魁的部队过去了,不久后曹豹的部队又来了,曹豹见唐渊带着一名美女在山上闲逛,觉得新奇,来问候唐渊。 “唐将军,好惬意。”曹豹笑道。 “哎呦,曹将军见笑了。” “呵呵,”曹豹打量一下尤兰,一笑道:“唐将军眼光不错啊,如此天仙般的女子,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呢,如果再有这般好的,别忘了给咱介绍介绍。” 唐渊道:“荆州多美女,曹将军如果有时间,可以去荆州逛逛,到时候多给你介绍几个。可是,这事儿不能告诉嫂夫人,省得骂我唐渊坏了她的好事。” 闻言,曹豹哈哈大笑,“唐渊啊,你藏得够深啊,虽然我看不透你,可我身边有能人,已经猜透了你的心思,要不要听听我身边能人是如何说的?” “哦?”唐渊假装震惊道:“曹将军身旁有这等能人,当然要听听能人如何批评我的。” 曹豹摆了摆手道:“能人说,在你身上有多种可能,如果往最深处想,你这个人很危险啊。我也觉得你不是凡人,将来必然封王拜相,到时候,我曹家还能不能屹立庙堂就难说了。只是希望唐将军到时候能高抬贵手,放曹豹一马。” 这叫什么话? 唐渊皱眉道:“曹将军何必试探我呢,我对梁朝皇帝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你对皇帝忠心耿耿,可是曹太后不是皇帝啊。”曹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曹家人也是骑虎难下,你说,我们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太后呢?支持太后,其实也是后院玩火,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惹火烧身。兵权,谁都想掌握,却不知掌握兵权之苦。作为一个文官,大不了罢官免职,可是作为武将,就没那么幸运啦。就好比孟宗,虽然他已经一个兵也没有,可是太后肯放过他吗?宁愿让他儿子继续当公爵,也不放过他老子,这是多大的仇恨?多深的忌惮?防止死灰复燃啊。” 唐渊不知道曹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都是牢骚话,对于增进感情没什么用,有的时候甚至适得其反。 另外,混到他们这个档次的人,已经不能根据感情来办事了。 曹豹絮絮叨叨不肯走,最后还赖在唐渊军营里讨了一顿酒喝,唐渊当然不能撵他走,只能敷衍。 喝完酒,天已经黑了,曹豹说要离开,唐渊送他道大寨门口,曹豹低声道:“别回荆州。” 闻言,唐渊一愣,一愣神的功夫,曹豹已经打马离开了。 曹豹竟然说出了一句唐琪说过的话,这让唐渊瞬间陷入沉思当中。 “不回荆州,我能去哪呢?” 唐渊觉得好一阵头疼,他故意缓慢行军,就是在等唐琪的安排,可是唐琪也没个动静,而他的粮食可不太够了,再这样拖延下去,不用太后打压,他这一万兵马也跑光了。 “算了,不走了。”唐渊往来时的路看了看。 “怎么?回去?”纳兰信问。 “对,回去。咱们去找林崇阳讨饭吃。” “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还不行,必须等鞠无命、苏背琴过去才行。”。 “那咱们以什么理由不走呢?” 唐渊四下看了看这崇山峻岭峰峦叠嶂之地,道:“剿匪。” 第0355章 暗流 至德八年八月初二,晨曦微微,朝霞从东方一直蔓延到皇宫顶上,看起来颇为壮观。 一名持刀女护卫,步履匆匆,大踏步穿过坤宁宫月门,周围太监宫女毫不阻拦。 昨夜微凉,唐琪刚起床,觉得有些头脑发昏,孩子们都还没醒,她过去瞅了一眼,皇长子赵岭板板整整睡在床上,唐小鱼大头朝下睡着,一只胳膊还耷拉在床沿上,眼瞅着就要滚到地上去了。 宫女困得不行,已经睡着了,唐琪并没有惊醒宫女,自己走过去,把唐小鱼向里面挪了挪。 见皇后娘娘醒了,换班的宫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准备给娘娘梳洗,这时扈兰花走了进来。 见扈兰花风尘仆仆便知她有话要说,唐琪简单梳洗,便说要去花园走走,几个太监宫女被她支开,与扈兰花来到碧月湖小亭。 “其实唐渊也在查,只不过他查得很隐蔽。”扈兰花说。 “你是怎么知道唐渊也在查的?”唐琪面无表情地说。 扈兰花说:“听说唐渊认识洛阳杀手集团的人,有一笔来自唐府的钱。虽然并没直接表明是哪个唐府,但是这个任务并不是杀人的任务,只是追查真凶,所以我认为应该是唐渊在查毒杀林巧儿的凶手。” 唐琪道:“那查出什么没有?” “现在基本确定林巧儿是被人害死的,不过害死她的人是谁,根本找不到蛛丝马迹。其实不光唐渊和我们在查,林巧儿的父亲林大疤也在查,他可是北绿林的扛把子,如果他都查不到,那真的就很难查了。”扈兰花悲观地说。 “或许大家都查错了。” “查错了?” “对,地方查错了,或者是时间查错了。”唐琪道:“大家一定都是在外面找凶手,可我却觉得凶手可能在唐渊的家里。唐渊的家里你查过了没有?” “这我只能让我父亲帮忙。” “我们是帮人解决问题的,不是给人添乱的,你确信你父亲能办好此事?” 扈兰花不说话了,对父亲扈大贵,她不是很有信心。 “听说在林巧儿死了之后,她的一名陪嫁丫鬟被唐渊硬嫁了出去,这名丫鬟已经被几路人先后审问过了,大家确信她没问题。”扈兰花说。 “大家都觉得她有问题,她反而没有问题?”唐琪道:“是不是下手不够狠?” “北绿林下手,向来特别狠。”扈兰花道。 “她还活着,不是吗?” “是的。” “就从她身上下手,让她生不如死。” “娘娘,万一她真不知道呢?” “宁可错杀。” “是!” 皇后娘娘生于军旅,河北战场风雨来雨里去,死人堆里躺过河,身怀六甲指挥洛阳保卫战,她岂能是普通女子。某些人的生死,在她眼中早已看得淡了。 皇帝赵策嫌弃唐琪不是*女,其实他是冤枉了唐琪,不过也没办法,他就是认为唐琪不干净。 一边嫌弃,可又一边迷恋,或许就是女将军身上的这种看淡生死掌控大局的气概吸引了他,让他欲罢不能。恨也恨不起来,只能成天呕气抱怨。 前几日唐琪去找曹圣,希望趁着鞠无命、苏背琴等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对太后下手,可是年近七旬的曹圣竟然说:再等等。 等什么? 曹圣说:等大柱国闵悦死了,咱们再动手。 大柱国闵悦与唐振是一代人,他们那代人基本上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们两个风烛残年,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可是他们就好像一对气死风灯,纵然风云变幻,他们就是不死,只要他们不死,很多人的各种计划就不能执行。 “大柱国现在手里不是没有兵权吗?”扈兰花说:“他儿子交河侯手里才三万兵马,而且远在西域根本回不来,曹圣为什么忌惮他呢?” “没有兵权?”唐琪轻笑道:“镇江大将曹定国执掌十万虎贲军,荆州大将曹定邦执掌十万飞虎军,这两个人少年时就跟随闵悦去了交河城,都是闵悦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说他没有兵权?即便闵悦绝无造反之心,可是别人要造反,他会同意吗?” “可是他们都是曹家人啊。” “曹家人也未必都是一条心。”唐琪道:“或许曹圣已经联系过曹定国和曹定邦了,在闵悦活着的时候,他们不会干对不起闵悦的事,或者说不敢干出背叛闵悦的事,要知道,他们身边还有不少闵悦的嫡系。可是闵悦死了以后,他们就无所顾忌了。曹圣一心想去淮南称王,他宁愿自己来当这个地头蛇,而不愿意培植曹太后这条凤凰,他是有长远考虑的,曹定国和曹定邦或许被他说动了。” “错过这次机会,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了。”扈兰花噘嘴道。 “好了,这些事我一个人烦心就够了,别总挂在嘴边上,一旦漏了风声,曹太后会毫不犹豫杀了我们。你还是去忙唐渊的事吧,哦,对了,这件事不必瞒着任何人,让别人都知道才好。”唐琪道。 “为什么?”扈兰花一双大眼目光茫然。 “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我这个人不务正业,而且跟唐渊之间联系密切,一些风言风语就会刮得满城都是。这是某些人愿意听到的,也因此转移了别人对我的视线和评价,就没人盯着我干别的事了。” 扈兰花本是农村姑娘,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其实很单纯,很多事唐琪不说得透彻,她自己根本就悟不透。 近朱者赤,跟随唐琪时间久了,扈兰花也在改变,她思考问题的层次明显增加,唐琪说这些话,她已经完全能听得懂,也办得明白。。 扈兰花并不是一个有多大才能的人,但她却是最合适的人,跟着唐琪上过战场,真刀真枪拼杀过,对唐琪也是忠心耿耿,这就够了。 不久后,各大财阀家里的媳妇们又开始讨论皇后的话题,说皇后与唐渊之间肯定有那样的关系,一边养着唐渊的孩子,一边替唐渊追查杀妻的凶手,我的天,这也太不要脸了,这是皇后应该干的事?就这德行还要母仪天下? 第0356章 卢伴凤 曹太后培养了许多暗桩,以前她都是从暗桩那里获得消息,事无巨细她都能听到一些风声,可是后来,她重用卢氏,逐渐冷落了九品战力的老太监犁万堂,而犁万堂却是联络那些暗桩的人。 不知是犁万堂有些心灰意冷,还是故意给卢氏挖坑,总之现在曹太后的言路不像以前那样宽了,唐琪正是发现了这个情况,所以才敢雨夜从水道逃出,先后碰面唐振和曹圣。 皇后逃出宫去,第二天又藏在皇帝的车驾里返回皇宫,这些事放在以前,曹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可是现在,竟然没人告诉曹太后。 并不是犁万堂有意隐瞒什么,而是他已经很少去管,那些暗桩也不再辛苦盯梢,他们真的错过了这些。 曹太后懒懒地倒在罗汉床上,现在她觉得江山很稳固,舅舅大柱国闵悦,叔叔玄甲军总参将曹圣,镇江大将曹定国,荆州大将曹定邦,莫州大将萧寒,都是她曹太后的人,虽然长安还在唐氏手中,可是那片区域怎么能与中原腹地相比?现在唐家的军队不够吃,还要哀家养活他们呢。 “咱家那位到了虎贲军之后,尽心尽力,倒是发现一些问题。”卢氏在太后面前提起岑参。 “哦?说来听听。”曹太后懒洋洋地道。 “听咱家那憨货说,前一阵有洛阳的人来找过曹定国,那人与曹定国其实并不很熟悉,是看过一封信之后才开始谈话的,而且还是逼着岑参的。”卢氏一双美目偷偷看了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依然慵懒地倒在罗汉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名宫女给她揉着肩膀,最近曹太后总觉得左肩不太舒服。 “这有什么稀奇的吗?”曹太后问。 曹太后知道卢氏说话不会是简单的表面文章,,否则卢氏不会说。 卢氏一笑道:“咱家那憨货虽然在洛阳认识的人不多,可巧了,偏偏就认识那个人。那个人以前是孟家的家将,名叫李永胜。后来孟家倒台,李永胜投靠了曹侯。” “曹侯?”太后一愣,“他现在是叔叔的人?” “是的。” 卢氏当然不能直呼曹圣的名字,而此时曹圣是淮乡侯。 “我没让叔叔联系过曹定国啊。”曹太后变得紧张起来,几乎是一瞬间身上那抹慵懒的气质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杀气,“传曹圣,我要在后殿见他。” “太后……”卢氏欲言又止。 “讲!” 卢氏为难的样子说道:“如果直接找曹侯说这件事,他会对我家那憨货提高警惕的。” 太后瞪眼道:“你也怀疑叔叔有私通曹定国的可能?” 卢氏立刻道:“臣不敢胡乱怀揣曹侯,但是太后不可不防。现在岑参与曹定国之间关系搞得很不错,曹定国很信任他,如果想看穿曹侯真实目的,或许可以再放一段时间。这样直接问,反而会打草惊蛇。” “可是我总觉得叔叔不会害我。” “太后娘娘,万万不能这样想问题。重权连生死,生死面前亲戚关系也是靠不住的。” 曹太后稍作停顿,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亲戚关系是靠不住的,不过,曹圣做人从不张扬,我甚至觉得他窝囊了些,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暗中运筹大事?” “国舅曹豹也是这样的。”卢氏道。 “你说曹豹?呵,那可真是一个窝囊废。”太后骂道。 “或许,他藏得更深。”卢氏提醒的口气道。 “不可能。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他就是那副死德行,一点阳刚之气也没有,遇人就笑,连见下人他都不笑不说话,这种烂好人能有什么出息?” 见太后态度坚决,卢氏不再说话了,而这时犁万堂领着两名太监来,太监手里端着两碗热汤。 “太后娘娘,该用药膳了。” “哦,又要喝药膳?”曹太后有些烦了:“犁万堂啊,你弄的这些药膳,喝了几天了,也不见效啊,哀家的肩膀还是酸痛,还不如你来给我捏捏,这帮宫女再卖力,也捏不出你的手法来。” “老奴荣幸之至。”犁万堂恭恭敬敬走了过来,给太后捏肩,九品战力的高手,手上的力气大,而且拿捏得恰到好处,太后娘娘很是受用。 曹太后闭着眼睛道:“卢燕啊,我觉得你这个名字并不好,劳燕分飞,你与岑参之间的境况,也真是应谶了你的名字,我看你还会改一改吧。” “请天后赐名。” “嗯…,叫你伴凤如何?” “谢太后。” 曹太后一笑,好像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似的,“你的两个手下事儿办得还挺周密,现在连皇后娘娘都在查,可也查不到一丝线索,据说他们又开始折腾那个陪嫁丫鬟了,折腾得还挺惨。她那里不会露馅吧?” 卢氏立刻道:“丫鬟并不知道茶里有毒。” “林巧儿号称下毒的高手,她为什么察觉不出来?还有,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她自己中毒,而别人却没有。”曹太后道。 “这个臣也不太清楚,是韩福荣、韩福秀兄弟干的,杀手界的行规,手段从不外露,就好像耍戏法的师父,不会轻易传授徒弟看家的本领一样。生怕泄露出去,就不灵了。”卢氏道。 “韩氏兄弟果然出手不凡,可是他们刺杀唐渊为何会失败呢?”曹太后道。 “他们并不是失败了,而是没下手。” “为何不下手?” “因为……”卢氏有些为难,不过最后还是说道:“毒死林巧儿之后,本打算在唐渊最伤心的时候杀了他,可当时唐渊身边有陈豹唐虎等一干战将,他们两个在路上没敢下手。后来回到洛阳,二人埋伏在路边,打算击杀唐渊,却发现唐渊在路上撒钱给穷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唐渊经常这样干,而且无论是在洛阳还是在襄城,唐渊每到一处,都会带着一个小兵到处去撒钱,虽然撒得不多,可是……” “如何?”曹太后一愣。。 “九品刺客韩福荣说,他从不杀善人。” “哼,妇人之仁。”曹太后哼道:“那唐渊南征北战东征西讨,一声令下就是几千几万条人命,真可谓杀人如麻,他还成善人了?” 第0357章 骂鞠无命 鞠无命、苏背琴的队伍聚在一起,不足两千人,托着,扛着,背着两个师的装备,向洛阳而去,夕阳下士兵们看起来有些疲惫,将军仰头望向前方,一座大寨横在路上,寨子工整,一看就是新兵训练营训练出来的科班把式。 “是谁的营寨?”鞠无命问。 “是唐渊的营寨。”侦察斥候回报说。 “唐渊为何把部队安札在这里?”苏背琴问。 “听营中秘书郎说,是在这里剿匪。”斥候道。 “你没看到唐渊吗?”鞠无命问。 “唐将军已经进入山中剿匪去了。”斥候道。 “好,下去吧。”鞠无命吩咐了一声,便没当回事,继续前行,这时苏背琴疑惑道:“此处穷山恶水,难免出现匪患,可是唐渊把整个师都留下来剿匪,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呢?难道留下两个团还不行?” 闻言,鞠无命也是一皱眉:“难不成这里存有巨寇?或许是以前孟家或者司马家的余党?” “不太可能吧。”苏背琴道:“当初审讯两家的时候,我也是审讯三组的审阅官之一,当初为了挖掘两家的余孽,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后来太后娘娘布下恩策,赦免了那些余党,只要肯主动冒出来的,都算是投诚,不予追究。事实证明,太后说话还是算数的,所以,后来一大批暗党都出来认罪。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有人还冥顽不灵吧?” “也没准。”鞠无命想了想:“如果当真有孟家和西门家的余孽在这里,这个功劳岂不是被唐渊一个人给吞了?这小子向来是个福将,命太好,咱们去沾沾他的光吧。” “呵呵呵,反正不着急回去,我看行。” 其实苏背琴并不想留下耽误时间,可是鞠无命既然坚持,他也没必要扫兴,现在他们两个师已经走了五天还没下寨休息呢,平时都是露天休息,士兵们苦不堪言。 他们倒是不缺少装备,只是没补充新兵。 唐渊领着一群士兵在山上耀武扬威,冲着一个石头一顿嚷嚷,制造出好大的声势,为了试验他新生产的火雷,还放了两炮。可是感觉威力不是很大,看来还需要改进。 本以为这样给路过的鞠无命看看就行了,却没想到鞠无命竟然上山来参观,还叫嚣着,如果唐渊拿不下这群悍匪,他乐意帮唐渊打一阵。 “奈奈的,弄巧成拙了呀。” 唐渊觉得一阵头疼,立刻告诉纳兰信,赶紧带兵躲起来,再往里面走,权当是真剿匪了。 纳兰信带的人并不多,可他却带走了许多将旗,显得队伍浩浩荡荡,也不知道他到底带走了多少人。 这时鞠无命跑了过来,问唐渊剿了多少匪,唐渊你说就几十个人。 鞠无命哈哈大笑,说唐渊小题大做,还问唐渊什么时候开拔? 唐渊说,还有一些余孽,剿光了就走。 鞠无命道:“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不过两千人,今夜在你的营寨里挤一挤,没问题吧?” “哦,没问题。”唐渊道。 —— 两日后的一个下午,晴空万里,太阳火热,如同烧红的铁饼,唐渊让士兵们没必要穿着厚重铁甲,可以避暑。 随后唐渊就走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唐渊前脚一走,三将军唐虎命人在军营里挖坑,又让小兵给他打水,弄了个一丈长、三尺宽、两尺深的小水池,他光着膀子噗通一声跳进坑里,好是凉爽。 “有些人真他娘的招人烦,住了两天还不滚蛋,是想赖在这里吗?” 过了两日,鞠无命也没走,看他那副德行好像是想等唐渊开拔他再走,他有意监督唐渊。这时唐虎看着来气,躺在水坑里骂了一句。 三将军声如洪钟,嗷的一嗓子传出去好远,鞠无命坐在帐篷里听得是一清二楚,一股火撞了上来,掀开帘子一道小缝,一看是唐虎,他又把火压了下去。 唐虎的混账名声几乎全军皆知,最主要的还是他战力惊人,惹得大家都能记住他。他的行事作风与神策军老将史进冲有一拼,看谁不服就瞪眼珠子,想骂谁骂谁,那是毫不客气,除了唐振和唐家两位公子,任何人都别得罪他,否则持刀叫号要跟你单挑,你是跟他干还是不干? 干,干不过。 不干,丢人。 “唐虎,你瞎嚷嚷什么!”帐篷外面传来唐渊的声音。 听到唐渊呵叱唐虎,鞠无命觉得压力顿减,唐渊好歹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像唐虎那般混账。 唐渊把唐虎撵走,走进帐篷,满脸遗憾地说:“我低估了山匪的数量,看来还要在这里等几天才行。” “哦,不着急,你慢慢剿匪。我们陪着你就是。咱们一起走,省得别人说闲话。”鞠无命道。 —— 晚霞挂西天。 唐渊下午的时候带着弓箭出去了,猎杀一头野猪,三只野鸡,还有几只兔子、蛇,唐渊把猪分给大家吃,自己拎着一只野鸡回到帐篷里。 唐渊坐在帐篷里炖鸡,让张嘎端来一壶酒,陈豹在与马奔在推演战术,纳兰信还在深山里没出来。 天黑了,帐篷里只留下几个值班的秘书郎,刘湛傅璎等人都各撤回去,他们都是军官,都有自己的小天地,或许人家回去之后吃得比唐渊这里更好。 当一个人统领一千人的时候,各种马屁精蜂拥而来,保证首官过得舒舒服服。 可这时唐虎走了回来。 唐渊道:“白天时候骂得不够狠,晚上再去骂,把他骂火了为止。” “妥了,我就爱干这活儿。”唐虎一*股坐下来,捞了一碗鸡汤,吹了吹,咕咚一声喝了下去。伸手去够酒。 “骂完了再喝酒。”唐渊把唐虎的手打飞:“万一打起来,别酒醉误事。” “还可以动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费劲去骂他了。直接干才过瘾。”唐虎正色说,看起来他是认真的。。 唐渊眉毛一挑:“我只是说万一,到时候我不会出面,你和陈豹两个人参与就行了。就算动手,也别往死里打,否则太后那边交代不过去。” “那我心里有数。” 第0358章 密谋 在果州时候,鞠无命听说苏背琴花一千两银子买了一个女人,名叫阿雅。 他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阅女无数的苏背琴如此破费呢? 一千两啊,拿在寸土寸金的洛阳城,那也是好大一座房子。 好奇心作祟,刚才他去偷偷瞄了一眼,果然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这女子可不是普通人,不光长得漂亮,而且极会撩人,把苏背琴耍得团团转,还声称:不是八抬大轿抬进苏府,就不让苏背琴碰她。苏背琴有些猴急,可他又不想强迫美人,看起来倒是有些抓心挠肝。 鞠无命回到自己的帐篷,空荡荡的,这次来打仗,他没藏个娇,一忽儿又想起那漂亮女子阿雅,不禁有些嫉妒苏背琴。 “臭小子,命这么好,竟然让他找到如此俊俏撩人的美人儿,我怎么就没找到呢……” 这时门帘开了,他的将军卫队队长李铤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报告将军,刚才我偷听到了唐渊和唐虎的对话,他们打算晚上害你。” 唐虎挖坑泡水的时候,大骂鞠无命,当时鞠无命虽然没有发作,可是作为鞠无命的卫队长,李铤却记住了这茬。他刚才趴在唐渊的帐篷后面,听到了唐渊他们的对话。 “哦?”鞠无命一惊:“唐渊敢动我?” 李铤连忙摆手道:“将军不要怕,他们并不是想要你的命,只是想让咱们早点离开。” 鞠无命释然了,一副我早已料定的模样道:“我就知道他在此驻军一定是有什么秘密,搞不好他是不祥离开汉中了。不行,不能让他得逞。就是押,也要把他押回荆州去。我这里有太后的密旨,这次回去,他以后就别想再带兵了。” 李铤从案台上取来纸笔,画了一张图,道:“鞠将军,他们现在还在吃饭,估计吃完饭就要开始动手了,他们的安排是让唐虎继续来找茬,让陈豹接应唐虎,而唐渊会暂时离开营寨,他们的行动,以唐渊离开大门为号。” “嗯,幸亏有你帮我盯着,否则今日恐怕要吃亏了。”鞠无命面色凝重,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着这张简易地图,道:“这样办,先去把飞虎第九师的监军马不彤找来,咱们坐下来一起商量商量,马不彤是可以调动监军团的,如果能控制住唐虎,咱们也就省事了。” “嗯……”李铤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你还有其他想法?”鞠无命好奇了。 “将军,白天的时候唐虎骂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李铤试探着问道:“虽然将来咱们有的是机会整他,可是现世报也应该有啊,当时好多咱们的兵可都听到了,如果您不立刻把面子找回来……” “哼!”鞠无命立刻来了脾气:“那也要把马不彤找来,今天我要在这里动兵,总不能没个照应。快去。” “是!”李铤小跑着出去了。 —— 李铤走后,鞠无命静坐在屋里,此时他有些心慌,担心唐虎在马不彤来到这里之前就来闹事,那么自己可就有些麻烦了。 他掀开帘子看了看,唐渊的马还在帐篷门口拴着呢,看来唐渊并没有走,真希望他能慢点出发。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个念头闯入脑海。 他突然来到苏背琴的帐篷里,发现苏背琴正与美貌女子下棋,这时鞠无命坐了下来,道:“都说朋友之妻不欺,我当然也不会欺你的女人,不过今天老哥哥我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苏老弟能答应,如果你不答应,那么老哥我的命今天可能就撂在这里了。” 苏背琴听得糊涂:“鞠兄遇到什么事了?” “唐虎要杀我,我打不过他,而且这还是在唐渊的军队里。”鞠无命道。 苏背琴道:“我不信唐渊敢这样做,杀了你,他的脑袋也保不住。” “唉!苏背琴,你别跟我说那些,我就问你,借你的女人一用,可否?” “你打算怎么用?”苏背琴心里别扭。 “放心,我知道阿雅姑娘对你很重要,我不会让她被别人糟蹋了,我就是想让她在唐虎面前晃一晃,然后把阿雅引入我的帐篷里。到时候我会让手下去找唐虎,就说我要送他一个美女,缓和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我猜那唐虎一定会来。等他来了,呵呵,我在帐篷里埋伏刀斧手,给他个好看。” “你想杀唐虎?”苏背琴皱眉,犯难地说。 鞠无命冷笑道:“就算我杀了他,还能怎么样?唐渊想治我,他必须通过太后,太后现在对唐渊和他的手下是什么态度,你心里也很清楚吧?” 苏背琴点头道:“嗯,杀唐虎对咱们来说确实不算个事,弄好了太后还会夸赞我们,可是现在我们在唐渊的部队里,杀了他的兄弟,咱们别走不出去啊。” 苏背琴的话前后矛盾,鞠无命有些不愿意了,“刚才你还说,唐渊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可是,挨一顿打,在把我们扣下来,这恐怕……”苏背琴欲言又止。 鞠无命保证道:“我已经找监军马不彤了,我知道马不彤与唐渊一直暗中较劲呢。上次打城固的时候,打完之后玄甲军商量如何支援林崇阳,那个节骨眼上唐渊摆了马不彤一道,这件事太后也知道了,对马不彤的影响很大,要想挽回这件事对他的影响,马不彤必须干出一件像样的事来,我想他会支持我的。” 苏背琴并不想闹事,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都不想来唐渊的军营,顺顺利利稳稳当当会洛阳多好,结果现在又闹出这样的幺蛾子,还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阿雅去冒险,万一搞砸了呢?? 鞠无命年纪可不小了,马上五十岁,他的领路人是跟张云龙一个年代的将官,是战死旋门关的公孙雄的哥哥公孙阚,公孙家族与曹氏家族关系密切,所以鞠无命也就这样成了太后的嫡系。而且从种种表现来看,鞠无命也确实为太后卖命,太后也是看在眼里的。 下一步,鞠无命很有可能成为玄甲军帅部顶级高官,苏背琴不想得罪他。 第0359章 揭穿 唐渊带着弓离开了军营,身边只带着五名卫兵,他的离开并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平时唐渊就经常下去巡视。 唐渊走后不久,马不彤就来到了鞠无命的帐篷,其实他们距离并不远,如果马不彤愿意的话,其实他早就可以来,可是在他听李铤说过缘由之后,他决定等唐渊离开他才去见鞠无命。 李铤急得有些冒汗,马不彤却十拿九稳的样子不当回事,而他身边的曹辅也被他派到了监军团中,随时等候他的命令。 监军团就在主将卫队的旁边,两个阵列好像针锋相对一般,呈扇面排开,主将的帐篷和监军的帐篷顶在最前面。 “我想马监军也接到太后的密旨了吧?”鞠无命觉得自己身份比马不彤高,便直截了当地问。 马不彤一笑道:“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就干一票,把你唐虎干掉,你以为如何?”鞠无命道。 马不彤冷笑道:“想干掉唐虎有什么难的,将来唐渊倒台的时候,还不是随便整他?” 看来马不彤不吃鞠无命那一套,马不彤觉得自己的身份不比鞠无命差多少,级别相同,如果按照家族亲密度来讲,他们马家可要比泥腿子出身的鞠无命强百倍。鞠无命之所以被太后信任,主要还是因为他事事护着太后,洛阳保卫战的时候,是第一个从外面冲到唐府见太后的玄甲军将领,给太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既然马不彤不买账,鞠无命换了一副面孔,笑道:“我设有一计,必赚唐虎性命,不知道马监军能否行个方便?” “哦?”马不彤一愣,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他恨透了唐虎,听鞠无命如此说,他的心真的一动。 见马不彤没有马上否决,鞠无命就知道这件事有门,立刻道:“这件事办好了,有功,咱们哥仨平分,如果这件事搞砸了,我只要马监军保我活着离开这里就行,怎么样,马监军敢不敢?” 马不彤咬了咬牙道:“敢!” —— 唐渊六个人离开军营之后并没有走远,跳下马来,让张嘎牵着他的马继续向南边走,而唐渊却带着龙骨弓埋伏在了军营的附近,身旁只有一名卫兵张绪。距离寨门一百步的地方,望着军营里的情况,哨兵发现唐渊,可是哨兵当然不至于傻得到处嚷嚷保护将军的行踪。 唐渊前脚一走,唐虎就晃晃悠悠来到白天挖好的坑旁,天已经有些黑了,他也没那么热了,可他还是站在水池旁边端详了一番,瞥了鞠无命帐篷一眼,一仰头,刚要破口大骂,却见到一名白裙女子飘飘然从旁边走过来,稍一停顿,让唐虎看得真切,然后女子才受惊吓的样子快步走进了鞠无命的帐篷。 “这姑娘不错。” 唐虎把刚要骂出口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呆呆站在原地回忆女子的容貌,这女子长得好,把三将军的心给勾走了。 他突然心中泛起一丝歹意,如果能把鞠无命撵走,再把这女子留下,岂不美哉? 算了,不骂了,直接拿武器去。 三将军犯了浑,没按照原计划行动,回到屋里披挂整齐,拎着两柄铁戟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唐虎也有自己的卫队,就在唐渊将军卫队不远,他喊了一声,喊来三十来个人,就想把鞠无命和那女子堵在帐篷里。 可这时鞠无命的卫队长李铤却主动找了来,对唐虎还说:“三将军,咱家将军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您去过目。” “什么礼物?”唐虎一挥铁戟:“现在就说。” 李铤连忙摆手,“三将军,刀剑无眼,别伤了小的。咱家将军给您准备了一个美女,姿色绝佳。” “哦?”唐虎眼珠一转:“可是一个白裙女子?” “正是。”李铤装作疑惑:“三将军见过了?” “只是瞅过一眼。” “您觉得如何?” “嗯,还算不错。哈哈哈,没想到鞠无命那小子挺长眼力,知道三爷我好这口。不过呢,你家将军却是打错了算盘,是不是想把我引进你们的帐篷里,然后把我拿住,再诬告我一状,到时候我可就说不清楚了。”唐虎把铁戟打在李铤的脖子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傻?很好糊弄?” “哎呦,不不不,谁猪油蒙了心,敢这样想三将军呢?”李铤这次是真的有些怕了。 “那好吧,让他把那女子送我帐篷里,待我享用过后,再让鞠无命来我帐里谈话,你听清楚了没有?”唐虎用铁戟敲了敲李铤的肩膀。 李铤垂头丧气回来找鞠无命,把事情跟鞠无命说了,可把鞠无命气得不行,一拍桌子大骂道:“都说有什么将军就有什么兵,唐渊带的队伍,还真的各个都是没长毛的猴子。就连唐虎这憨货也能看破我的计策?” 扭头对马不彤瞪眼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帮我?” 马不彤有些泄气了,一丢袍袖站起身道:“鞠将军虽然计划失败,但这并不威胁到你的性命啊,事先咱们说好的,如果你办了事,我保你活着离开,可现在,我好像不必做什么呀。只要你把那女子送给唐虎,我看这事儿就解决了。” “马不彤,你是跟我装糊涂吗?” “糊涂?”马不彤向门口走去,“如果我糊涂,能在唐渊的部队里待这么久?现在你还是想一想怎么跟苏将军交代吧,凭我对唐虎的了解,如果你不把女人送过去,我保证你今天要吃点苦头。哼,跑到唐渊的部队里撒野,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这件事让你给办砸了,回头太后也会知道的,我只是不清楚,在太后眼里你的行为会不会成为污点。”。 鞠无命哑口无言。 马不彤冷笑道:“想利用我的过失来帮你办事,就凭你这武夫也配?你之所以被太后重视,是因为你打仗不要命,而且死忠太后,但我要告诫你一句,太后喜欢的是聪明人,如果她发现你很笨的话,呵呵,那就前途渺茫咯。” 第0360章 可废 “如果你还想接曹圣的位置,我觉得你现在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把阿雅交给唐虎,然后你们安安稳稳地离开,回到洛阳之后,就说你们兵少,控制不住唐渊也就是了。毕竟现在唐渊还没有实力造反,别说太后不同意,就是唐振也不会允许他造反的。他是皇后的人,皇后与皇帝是一条心,而你算什么东西,你还需要趋炎附势看太后的脸色呢,你凭什么替太后做主?” 马不彤是好不给鞠无命留情面,当然,当时屋里也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两个。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人是不需要顾及面子的,鞠无命竟然被马不彤说得一句话都没有。 他当然不能把阿雅交给唐虎,可他也不想再留在唐渊的部队里了,虽然唐虎还领着三十个人呢,可只要马不彤在这里,他想离开也不费事。 当夜,鞠无命和苏背琴就带着他们的兵走了,唐渊也没阻拦他们,虽然唐虎还想去跟鞠无命要阿雅,可却被陈豹给拦住了。 当最后一波支援汉中的玄甲军离开汉中,就没人能牵制此时的唐渊了,唐渊带着兵往回走,去找林崇阳。 从林巧儿那边论,林崇阳还是唐渊的叔丈人,一直以来两个人没怎么碰过头,这次去投靠林崇阳,唐渊准备献上一些礼物。 平时攻城拔寨倒是抢了一些金银财宝,并不很多,都放在了一个打木箱里,平时是尤兰姑娘看管。 还有半天的路程就要到果州了,唐渊与尤兰坐在圆顶战车里商量送些什么礼物好,尤兰道:“挑选最好的两样给林家夫人送去,也算是一份情了。” 唐渊手里掐着两串珍珠项链,道:“那倒是了,可是我总觉得礼有些薄,而这箱子里当真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两串项链了。” —— 至德八年九月。 玄甲军重组,可国库空虚,军饷拖欠情况严重,伤残士兵的安置金也迟迟发不下来,搞得军中怨声载道。为了防止军队哗变,曹太后用土地来补偿,并且好找全国捐款,可是收效甚微,这时丞相唐振提出卖官政策,当然不能说得这么直白,皇榜上写的是捐纳员外郎后补官员政。 这样一来,倒是收了不少银子,暂时解决了部分军饷问题,可这只是一股风的行动,除了一开会活跃一些,慢慢的热情就会消退,所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曹太后颇显苦恼,问群臣道:“诸位爱卿群策群力,振兴大梁,有什么能提升国库收入的法子,尽管讲来讨论。” 户部侍郎毋敛寅道:“要想恢复国力,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要么发动全面战争,消灭所有外敌,要么就不打仗,休养生息。除了这两个办法,都不能根治梁朝积贫积弱的情况,而且还会越来越糟。” 闻言,曹太后愤怒,却没法做,继续听大臣们献计献策,可是听来听去,也听不到什么好法子,倒是有不少人出馊主意,都是杀鸡取人的办法,不可行。 回到宫中,曹太后觉得左肩麻木,便让犁万堂给他捏肩膀。 见太后愁眉不展,犁万堂问道:“娘娘看起来心情不佳,不知老臣可否为太后娘娘分忧。” “如果你能替我分忧,那就好了。”曹太后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现在,国家没钱,军队的饷钱都开不出来了,我正为这事苦恼。前几日,新兵总督马不彤说,由于现在伤残死亡的士兵得不到妥善安置,百姓参军的积极性大受打击,哎,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犁万堂一边手法熟稔地捏着肩膀,一边道:“可裁军,模仿曹魏时的办法,边关少养兵,把部队都收拢在京城附近,哪里打仗,再往那里派兵就是。现在淮南,荆州,莫州,西域,河西走廊,陇右,汉中,到处都是兵,就是这些兵把梁朝拖垮的。” “可是撤哪里的兵呢?有他们在,我才会放心,每一处的兵,都是有大用的,一旦撤走了,外地就会来抢东西,这帮人蛮夷真是令人讨厌,杀还杀不净。”曹太后突然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如果先帝还在的话,不知道他现在应该打到哪个国家了,或许蜀汉早就被他给灭了吧,又或许他现在在辽东,把右律人、扶余人、鱼羊人全都消灭掉,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突然犁万堂掩面恸哭,把曹太后哭得一愣,可是曹太后并没有阻拦他,也没怪他什么,只是自己站起身,向卧榻走去。 老貂寺犁万堂从小被父亲送到宫里,可倒霉的是并不是只要有缺陷就能送进去的,结果没送进去,还废了一个儿子,后来父亲把犁万堂丢在洛阳街头便不管了,父亲去了哪里,现在犁万堂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流落街头的小孩蹲在太监收录房的外面,被曹家奴看到了,他们正是来捡漏的,看有没有缺陷男孩没被宫里录用,便可以带回家专门伺候女眷,当时曹家主人是曹法地的爷爷曹恭阳,觉得犁万堂聪明便让他跟着曹家公子一起练武,结果曹家公子没练出什么高手来,他却练成了九品的剑客。 后来曹法地嫁给了皇帝,犁万堂是作为陪嫁进入皇宫的,一来到这里,先陪着涉世不深的曹法地跟当时的皇后斗,斗倒了皇后又跟各位妃子斗,终于熬出头了,结果皇帝陛下却驾崩了。 是看着曹法地长大的,感情深厚,听太后突然说起先帝,犁万堂心中难受,心疼太后,因此大哭起来。 —— “父亲,国库如此空虚,该当如何?” 八千岁唐溯来找父亲唐振,唐振倒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好像睡着了一般。 唐振动了动手指,道:“如果现在玄甲军哗变,你觉得对咱们唐家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我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恨不得玄甲军内乱,可现在大梁朝内外受敌,国祚不稳,这绝非好事。希望父亲放下门阀之见,稍微用点心思在治国上,不出三年,必有起色。”唐朔道。 “混账东西!”唐振勃然大怒,颤颤巍巍站起身,指着唐溯的鼻子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废物!废物!” 第0361章 送礼 果州城里几乎见不到百姓了,偶尔听到几声犬吠,听起来也是那么遥远。 果州城被林崇阳经营多年,防御设施完备,可是连续经过两次战争洗礼,当年繁荣的景象不复存在,而且第二次汉中战争过后,蜀汉对梁朝进行了经济封锁政策,这里没有来至蜀国的商人,梁朝的商人也随之不来了。 萧条的景象让人觉得心中压抑,唐渊带着尤姑娘,坐着马车来到了汉中大将军府,府门口站着两个全副盔甲的士兵。 用现役士兵给自己家当门卫,也算是边关大将的一种福利待遇了,而住在这里的并不是林崇阳的父母家人,只是林崇阳的一个小妾,汉中监军赵天喜平时对林崇阳家的情况不管不问,只是到了林崇阳生日那天,借故来林崇阳家里坐坐,对他家的情况也就有所了解。 林崇阳知道规矩,每当妾室们给他生一个孩子,三岁开始就必须送到洛阳去抚养。这十几年,已经送走六七个孩子了。为什么非要三岁才送走呢,因为孩子太小的话,扛不住路上颠簸,容易夭折。 “我还是觉得礼物太薄了,你想,林崇阳这老男人,手握重拳威震一方,他手里的宝贝肯定不少,老夫少妻的,肯定十分宠爱,他送给妾的首饰,一定要比我手里的好。” 唐渊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全能的人,比如碰见送礼这种事,他就总显得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去街上施舍穷人的时候,从来不考虑钱多钱少的问题,可是面对林崇阳的妾,他有些茫然了。 尤兰姑娘苦笑,埋怨道:“将军为这事已经跟我讨论过一次了,你无非是担心他家妾室给你脸色看,你还把我带来了,不就是要让我开口送东西?放心好了,对方只要是懂事的,就不会因为礼薄而给我们脸色看,假如她是个不懂事的,给我们脸色看,又能如何呢?” 唐渊一笑道:“无论是送礼还是收礼,我都觉得心中有些不安,这是我最大的缺点,或许是我太爱面子的缘故?” “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也没说。”尤姑娘偷笑道。 唐渊这次来拜见林崇阳,是事先打过招呼的,此时唐渊的兵马还驻扎在果州城外三十里,如果想吃饭,就必须来找林崇阳,而林崇阳也做不了主,他正在等唐振的态度,如果唐振不收,他才不会把粮食分给唐渊。 林崇阳并没有来门口迎接唐渊,只是一个老管家引唐渊和尤兰走进府中,大将军府并不算很大,设施看起来也是东拼西凑的,看起来有些不协调,到处都是军队里常见的粗线条家具,看来这里的女主人也不是一个精细的人,对家中的这些事物并不关心。 管家把唐渊带进客厅,吩咐婢女上茶,然后管家就走了,过了两刻钟,林崇阳高大身形才出现在第三进院的门口,见林崇阳来了,尤兰主动站起身。 “坐下。”唐渊面无表情。 “为何?”尤兰不解。 “我们已经被冷遇了,就不必再跟他客气了,另外,那两串项链也不必送了,你自己留着吧。”唐渊情绪不高地说:“本以为见叔丈人会有些亲戚情分,可现在看来,毫无感情可言,那我也就不必在乎什么人情世故。林崇阳虽然权熏一方,可他毕竟是有人管的。” “这样真的合适吗?”尤兰迟疑道。 “合适。”唐渊道。 唐渊看着门外,林崇阳站在门口与管家说了些话,才踱步般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跨过门槛的时候,唐渊站起身,冲他抱了抱拳,轻声唱喏,林崇阳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走到椅子旁,坐下,也不招呼唐渊先坐。唐渊也不客气,冲着尤姑娘点了点头,他便先坐下了,尤姑娘瞥了林崇阳一眼,她才缓缓坐下,可是在坐下之前,她还是把礼单送到了婢女的手中。 婢女把礼单送给林崇阳,林崇阳连看都不看。 林崇阳表情淡漠,身上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就好像与路边的陌生人发生了交集一样,沉沉道:“我之所以收留你们,并不是因为什么亲戚关系,所以这些礼物你最好还是带回去,我不想欠人情。” 当着林崇阳的面,唐渊没问尤兰为什么自己做主把礼物送了上去,而是道:“毕竟我与巧儿一场姻缘,还有了孩子,这段亲戚关系总归是有的,至于军队的事,还要仰仗叔丈大人照顾一下。” 林崇阳摆了摆手道:“上指下派罢了,谈不上照顾,上峰让我给你多少粮食,我就给你多少,其它的全靠你自己争取,现在我这边也缺兵少粮,而且穷得要命。” 唐渊道:“现在不光我们汉中穷,整个梁朝都穷得捉襟见肘,打仗太消耗国力了,也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林崇阳苦笑道:“只要有人存在,战争就不会结束,有外族的时候,跟外族打,外族打跑了,有窝里斗,所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难得几十年不打仗,就是圣君降临了。咱们没赶上好时候,没生活在一个安定盛世,而且还成了乱世中的军人,其实梁朝皇帝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延续二百年不倒,也是老天眷顾。” ——。 离开林府,唐渊在车上问尤兰:“告诉你别送,你为何还要送出去?” 尤兰一笑道:“你看,他嘴上说不要,可是到了后来也没把礼物退回来。我看他故意冷落你,也是门阀之见闹的,毕竟此时神策军中好多将军看你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他作为汉中神策军统领,表面上自然要跟你保持距离。即便此时屋里没有其他将军在,可是他也要保持这种状态。没有不漏风的墙,他在进屋之前,跟管家说了一番话,虽然我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不过我猜应该是向外界散布什么消息吧。家丁与家丁之间的交流,很快就会把这些消息传递到其他将军的耳朵里,这也算是林崇阳的一种表态吧。” 第0362章 三将军开馆子 汉中二次战争结束后,梁朝把渠州和涪州让给了蜀汉,这时的果州已经是三面受敌,唐渊驻兵南充城要去篷州咸安或者大竹。 唐渊看着沙盘对纳兰信说:“我担心敌军再次发起战争的话会绕开果州。毕竟渠州和涪州让出去之后,敌军右翼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直接攻打篷州,直奔巴州、集州,直达梁州,如果梁州也丢了,汉中地区就完全掌握在敌军手里了,这时即便果州死守也没有意义,而且救援起来也十分困难,还不如守定军山。” 纳兰信点了点头:“可是林崇阳很固执啊,非要坚持把部队放在果州,这次割让渠州本来就是一大败笔。” 唐渊苦笑:“这要是割让,那就是败笔。可惜引起这次谈判的竟然是我。” 纳兰信脸色如常,没什么表情,“梁朝地盘这么大,损失一个州不算什么。” “刚才你还说,渠州很重要呢。” “哪个州不重要?” 两个人相视一笑,无奈地耸了耸肩。 随后唐渊去找林崇阳,说更换驻兵地点的事,林崇阳对唐渊几乎是不管不问,他现在一门心思地招兵,汉中地区招不到,他就让张潘去陈仓、长安附近招兵,还催促新兵总督马不方快点给他送兵来,可是马不方的回答却是:老子现在穷得快吃不起饭了,去哪里给你招兵? 现在梁朝的经济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那么多银子不知道都哪里去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很多时候,交易都开始用粮食来交换,而大梁朝的钱却不见了。为了节省银子的使用量,开始大量铸造铜币,为了增加铜币的购买力,丞相府下了一个损招,执行金币、银币、铜币固定汇率政策,一时间街上流行的银元宝开始送到官府重新铸造,这样一来,可以把有限的银子发挥到极致。 一两银子打造十颗银币,一颗银币一钱重,可以换一百个铜板。金币按照这个重量打造,是银币的十倍购买力。 汉中地区也得到了铸钱的模具,正在没日没夜地铸造钱币,相比之下,地方大员手里的钱更宽松一些,相反,新兵总督马不方却只能等待朝廷拨款,处境相当被动。 另外,官府已经开始印发纸币,纸币的流通最先是在官员中进行,一开始大家以为这就是白条子,所以没当回事,可是后来逐渐的纸币被商界认可,这东西携带相当方便,而且可以去官办银号里存取。 当纸币被市场认可之后,梁朝的经济明显被盘活,在各大市场,开始出现大宗交易,一些大城市也开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 对此,皇帝赵策欣喜若狂,多少年来的压抑感似乎挥之而去,可是好景不长,由于钱币印发过量,导致钱币贬值,皇帝陛下又陷入到新的一轮苦恼当中。 后来,他停止印发纸币,并要求全国公办银号把纸币与硬币完全挂钩,不允许拒绝兑换纸币。一时间,梁朝刚积攒下来的一些钱,又没了。 不过好歹市场得到了恢复,随着今年粮食的丰收和盐道的稳定收入,到了至德八年年底,皇帝赵策终于能松口气了。 —— “唉,小凤啊,你说你把大伙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什么?一睁开眼睛,到处都是山,怎么的,咱们要当野人啊?” 唐虎默默叨叨,他也知道等自己说完这些话一定会挨打,可他并不在乎,因为那次唐渊也没把他打死不是。 唐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他悻悻然地走开了,来到屋外,径自走向篷州的那条主街,这篷州城也太小了点,而且城墙破败,市场凋零,即便是这城中主要街道,坐在路边,一整天也就能看到十几个人。 为了增加篷州人口,唐渊也下了不少功夫,找到篷州府尹,要求降低税收,可是府尹大人不听唐渊的,还说唐渊多管闲事。 后来唐渊给户部侍郎程大仁写了封信,不久后程大仁给篷州府尹写了一封信,随后篷州府尹就屁颠屁颠来找唐渊,商量减税的事。 唐虎在大街上闲逛,发现最近街上行人开始变多了,于是对身旁扈从道:“这帮家伙为啥又回来了呢?你们说,是不是快过年了,都想着回家了?” 扈从道:“或许是减税减负导致的,还有,唐将军让府尹大人暂时实行新的安置政策,如果一户房子的主人年底之前不回来,就由官府接管,可以随便送给外乡人居住,如果原来的主人三年不回来,那么住在这里的外乡人就可以获得房契地契。” “还有这种好事?”唐虎眼珠转了转:“那咱们也是外乡人,我也去弄几套房子。” 扈从苦着脸道:“三将军,不行的,大将军有令,说不允许军人插手。” “他是说给别人听的,我是谁,你心里没数吗?就你这样的还给我当扈从?没脑子。”唐虎骂了一顿扈从,然后开始满大街瞎逛,他要寻找一户关门的门面,然后强行占据。 三将军说干就干,在主街上选了一个三层小楼,虽然看起来有些破败了,不过只要稍微修整,便是这条街最大的门面了。 “把门板给我卸下来。”唐虎命令道:“从今以后,这就是俺唐虎的地盘了,另外把牌匾给我换了。” “换成什么?” “换成花满楼。” “三将军,您要开*院啊?”。 “怎么的呢,不行啊?”唐虎一瞪眼:“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我可告诉你啊,这事儿别去跟唐渊说,将来时机成熟了,我会亲自跟他说的。现在你们留下来打扫一下,我去联系一下当地的蛇头,多给老子弄些馆女来,只要这家店一开,其它馆子都得给我关闭,哈哈,那么本将军以后就有钱了。” 唐虎欺行霸市,在篷州城里作翻天了,这件事很快传到唐渊的耳朵里,可是唐渊打算插手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唐虎的动作太快,已经把当地的明*暗*都逮了起来,丢进了花满楼。 第0363章 家书 唐渊驻兵篷州,本来无事,可只要有唐虎在身边,他就不可能清闲了,这小子年纪越大,人品越糟糕,带领扈从卫队到处作威作福,几乎没有约束的他好像脱了缰的野马,到处惹是生非,为了防止唐虎惹出大乱子来,唐渊跟他约法三章。 第一,不允许杀人;第二,不允许祸害民女;第三,别没事就殴打士兵,如果哪个兵让你给打了,你也别留在身边,直接送到陈豹那里便是。 唐虎消停了几天,把他的花满楼建成,还别说,生意相当火爆,而且还留下许多路人,给篷州增加了人气,也拉动了一条街的经济,唐渊颇感意外。 没事的时候,唐渊便装来到花满楼门前,向里面望了望,好家伙,这里面富丽堂皇,屋里面莺莺燕燕衣香鬓影。 “声色犬马,果然是招揽人的好手段,战国时齐国也用过这招,收效颇丰。” 感叹了一句,唐渊便往回走,他的家暂时安置在府衙不远处,并不很大,那里只住着几个人,都是中郎将级的几个军官,可是有的中郎将军官不愿意跟唐渊挤在一起,他们自己出去找地方住,唐渊也不管,现在好了,这里除了住着唐虎的几个妾,就没什么人了。陈豹整日待在军营里,隔几日才回来聚餐一次,却不经常在家里住。 “回家看看尤姑娘吧。”唐渊心里说了一句。 “将军为什么还不娶尤姑娘?”张嘎问。 唐渊扭头看着张嘎,“你小子察言观色的能力越来越强了,现在你还只是个三级都尉,会不会委屈了你呢?” “跟在将军左右,不委屈。” “少贫嘴了,这一套对我不太管用。” 至今为止,他与尤姑娘之间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对此唐渊心情复杂,故意保留一些东西,或许才是更美好的。 回到家中,直接来到尤兰所在的第三进院,刚才路过第二进院的时候,听见唐虎的几个妾又在吵架,听得唐渊心烦,可是一走进第三进院子,便听不到吵闹声了,尤兰坐在小亭里,怀里抱着一只小猫。 见到唐渊来了,她放下猫,微笑走过来。 “你家中的两个小管家又给你写信了,放在屋里桌子上了。” 唐渊一摆手,二人走进屋里。 尤兰给唐渊沏茶,其实她现在有一个使唤丫鬟,可是她嫌那丫鬟手脏,不愿意用她干这吃饭喝水的活。可是唐虎妾室来她这里串门的时候,她不会亲自给那几个女人倒茶。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丫鬟,可以再去买一个。”唐渊道:“汉中穷人很多,卖女儿的也很多,一些女儿在家中吃不上饭,如果你能去买来,到我这里好歹可以吃饱,你也算是积德了。” 尤兰一笑,没说话,端着茶壶走了过来,沏茶。 唐渊拿起信,拆开,里面有四张纸,分别是孟桃、唐小米、钱氏、扈兰花写来的。 孟桃和唐小米每个月都会给唐渊写信,只是战乱的时候往往是邮不到唐渊手里的,很多书信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唐渊曾经告诉过孟桃和唐小米,你们跟我提起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回复,如果没回复,就说明我没收到信,你们在下次写信的时候要再写一遍才行。如果这段时间里你们已经解决了,或者事情本来不大,不写给我也行,你们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孟桃在信中说,她买了几套好看的衣服,是专门给尤兰姑娘准备的,等你回到洛阳的时候,一定要把尤姐姐介绍给她,看到这里,唐渊突然从字里行间察觉到一抹醋意,脑海中浮现出孟桃的模样来。 此时的孟桃眼瞅着就要十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少女正是开始萌发的年纪,想到这里,唐渊苦笑一声。 再展开唐小米的信,一想起林家小妹,唐渊心中许多儿时的回忆就会迅速钻进脑子里,那个成天嚷嚷要吃鸡蛋的小女孩,如今也长大了,出落得越发窈窕,跟她哥哥唐虎一样,她的身高也在猛蹿,万幸的是,她并没长胖,也不像她哥哥那般黑,相反,她皮肤瓷白,看起来两个瓷娃娃似的,甚至美好。 真是感叹,同样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孩子,为何是黑白两重天。 提起笔来,先给两个小管家回信。 这时尤兰走了过来,她却不拿信来看,唐渊许多信笺都是放在她手里的,只要唐渊一走,她就可以拿出来自己读,唐渊也不背着她。 尤兰一笑道:“应该又有钱氏夫人的信吧,这次她在心里说什么了?” “老生常谈,婆婆妈妈。”唐渊道。 尤兰莞尔道:“钱氏夫人多次向你提起她家女儿的婚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她愿意把女儿嫁给谁就嫁给谁,我管不着。” “哎呦,人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渊一笑道:“其实我明白钱氏的目的,她是想把孟桃永远留在唐家,其实她完全没必要操那份心,只要孟桃不嫁出去,我也不会撵她走。” “可是那样一来,孟桃算是你的什么人呢?她还不如唐小米,好歹是唐虎的亲妹,跟你也挂着亲。”尤兰挑衅的眼神看着唐渊:“要不,你就答应了算了。” 唐渊抬眼看了看尤兰,笑道:“太小。” 拿起扈兰花的信,唐渊一皱眉,这妮子怎么在信里骂人呢? 骂唐渊忘恩负义,王八犊子。 把信撕了,提笔回信,把扈兰花骂了一顿。 尤兰坐在一旁,看着唐渊写字,见他下笔有气,而且满篇骂人的话,尤兰大惑不解,道:“你为何要骂她?” 唐渊苦笑道:“我想绝情一些,让她别再等了。” “原来你知道扈姑娘的心意。” “我不想耽误她。” “我觉得你错了。”尤兰道:“我觉得她看上你,再很难看上别的男人了,她现在陪在皇后身边,也是身不由己,她心中只有你,你再这样绝情,她是很难走出这段感情的,这样对她不利,对你也不利。”。 “当了将军以后,我考虑问题已经开始缺少人情味了,可是面对扈兰花,我还是下不去狠手。” “那就别下,她也是大人了,自己在做什么,她自己心里有数。给她保留一些任性,她过得才会舒服一些。” 第0364章 登门 篷州府尹吕启森已经六十岁了,三十六岁那年考中举人,最早在高邮当过县令,后来通过各种关系提升为府尹,可是来到汉中之后,他却觉得自己这次调动实在是亏了。 这里油水不多,一个篷州府都赶不上淮南一个县赚得多,而且闹心事层出不穷,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就是汉中地区是军管政,在汉中大将林崇阳的威慑之下,他愁得就快吐血了。 “这算什么?讨债书吗?”吕启森懊恼地对师爷说:“这林崇阳一会儿要钱,一会儿要粮,初一要完十五又来要,刚打完一场大仗,篷州人早就掏空了,现在给我开出如此大单,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吕启森愁得双眉不展,摔掉手中的“讨债书”,侧过头,喘粗气。 尖嘴猴腮的师爷一笑道:“吕大人不要担心,咱们交不上,别人也交不上,大家都一个德行,他总不至于非拿我们开刀吧?这些年,明账暗账咱都没落下,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吕启森转过头来,泄气地道:“说就是,咱们篷州本来就小,他林崇阳来了以后,咱们的税收都交给他了,朝廷拖欠咱们的俸禄,连府里的官员都快吃不上饭了。即便如此,咱们哪年也没少给他送暗账,他的那几个小妾,生了七八个孩子,咱哪次没去祝贺?” 师爷冷笑一声:“怕就怕这里出了问题,咱们还有钱给他送暗账钱儿,他林崇阳就以为咱们还是有油水可捞的。不过话说回来,在第一次汉中战争打响之前,咱们也确实能捞到一点,可是战端一开,商人走了,本地的土财主也走了,最后连穷人都走了,这下咱们可真是一点儿油水也捞不到了。” 吕启森想了想:“你说,林崇阳这次会不会是想拿我们开刀,杀鸡儆猴,等我们倒台了,其他府尹一看林崇阳是来真格的,然后把压箱底儿的钱都拿出来上缴,如果是那样的话,咱们这次可算是在劫难逃咯。” 师爷没说话。 吕启森感叹一声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林崇阳是想把汉中地区所有府尹都榨干啊。” 见吕启森苦恼,师爷想了想说:“要不,咱们走走偏门?” “什么偏门?” 师爷声音低沉:“汉中地区虽然是军管政,可是他林崇阳还是没有权利直接剥夺您的府尹位置的,他只有上报朝廷请求罢黜,书信往来,再还需要丞相府的批示,而作为府尹一级,你的罢黜还需要皇帝朱批,这样一折腾,最起码也要小半年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去一趟京城,找几位在京城当大官的旧人,就能把林崇阳的请愿书给他废掉。” “你在京城认识人吗?” “不认识。”师爷狡黠一笑。 “不认识你跟我装什么……”吕启森本想怼师爷一通,可是发现他笑得邪门,于是问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 至德八年十月末,唐渊正在屋里烤火,尤兰怀里抱着猫,她还对唐渊说,不如你也养只猫,这样抱着可是暖和哩。 唐渊对猫不是很感兴趣,有几次心血来潮去逗那猫,大多时候猫都躲得远远的,好不容易骗过来摸两下,还被猫挠了,从那以后他就更不去碰那冷酷无情的家伙了。 就在唐渊与尤兰烤火的时候,门兵来报,说篷州府尹带着师爷求见将军。 平时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吕启森带着师爷登门拜访是什么意思呢? 随便猜测,准知道没好事,可唐渊又不想拒之门外,便答应见见他们。 “我避一下。”尤姑娘说。 “不用。”唐渊摆手。 “我留下来会不会……”尤姑娘欲言又止,看起来还有些羞涩。 唐渊一笑道:“留下来吧,屋里有女人才显得像个家,另外我保证这些会办事的人,过几日还回来,到时候手里肯定带着东西。如果我光棍一条,他们索性就空手来了。” 尤兰苦笑。 吕启森进来以后,一阵客套之后便坐了下来,见到尤兰也在屋里,一开始有些碍口,唐渊说不必避讳,他才道:“听说林大帅的小妾又怀孕了,不知唐将军想送些什么礼物呢?” 这句话不应该是吕启森来的目的,作为一名地方官,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相反,更应该是不善送礼的唐渊去问他。 而且这帮人果然消息灵通,林崇阳小妾怀孕的事他们都知道,而唐渊却不知道。 林崇阳五十来岁的人,真是老当益壮啊。 不能好好回答他们的问题,否则还不知道要绕多大的弯子,于是唐渊表情淡漠地说: “不打算送。” “哦……”吕启森愣了一下,然后与师爷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又道:“难怪旁人都说唐将军在朝中根基深厚,连驻边大将林崇阳都不必巴结,当真是让我等刮目相看。” 这老小子六十岁的人了,混迹官场二十多年,难道他不知道唐渊是皇帝的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 唐渊苦笑道:“不是我不懂人情,而是我手里实在没钱。如果有钱的话,我也会考虑送些像样的礼物。” “哦哦,也是,也是,现在军队开支很大,而唐将军素有清廉之名,我们都是听说过的。”吕启森笑着说。 唐渊不说话了,眼帘低垂,表情变得越来越冷淡,似乎是说:有事直接说,别绕弯子,否则你们就给我滚蛋。 吕启森见唐渊不上道,叹了口气道:“我们此来倒是有一件事请唐将军帮忙,如若唐将军愿意,老朽家里有些金银,就送个唐将军的部队当做军饷,不知唐将军意下如何?” “说吧,什么事。”唐渊陡然来了精神。。 唐渊表情变化太大,让吕启森感觉他的听闻是错误的,很显然面前这位年轻将军对钱还是很感兴趣的,而且此时他还有个担心,唐渊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他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将军您也知道,咱们篷州穷啊……” 第0365章 三套房产 “其实,篷州在老朽和各位同僚的鼎力支持下,篷州各行各业都已经有了些起色,可是连续两次战争,把本来根基薄弱的篷州经济给摧毁了。现在汉中将军还让我们拿出大量金银粮食,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来啊。以前他只跟我们要我们能承担得起的物资和金钱,而这次明显加码,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说到这里,吕启森显得十分悲苦,就差抬起袖子抹抹眼泪了,“老朽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一大群人,朝廷拖欠俸禄半年之久,我们也是人,也要吃饭啊。以前,各方面好歹能凑些钱来度日,可是现在大街上都没几个人,而这帮人我们也已经快榨干了,前几日唐将军你来找我们,让我们降低税负,我们也照办了,可是这样一来,咱们府衙手里就更没钱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次汉中将军分摊给我们的任务,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老朽就等着被撤职吧,我的一家老小,也要喝西北风咯。” 唐渊听懂了吕启森的意思,于是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老朽反问唐将军一句,如果是您来处理这件事,愿意怎么帮我?” 果然是人老奸马老猾,他笑嘻嘻地轻描淡写就把这个问题送给唐渊了。 唐渊想了想道:“我有两个办法帮你,第一,让林崇阳知道篷州很穷,根本拿不出钱来,然后再夸赞你一番,说你治理有功,篷州经济已经颇有起色,只要给你时间,假以时日篷州会成为汉中的一个经济发达之处,到时候再来要钱要粮,比现在这般杀鸡取卵更有长远意义。第二,我写信给皇帝,让皇帝陛下知道你们这些边疆府尹的难处,只要皇帝同情你们,你们也就不用担心林崇阳向户部、吏部、兵部发文谴责罢黜。” 吕启森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第一种办法最直接,但却治标不治本,老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第二种办法能根治这个病,那就请唐将军帮忙咯。” 还没等唐渊说话,吕启森又道:“唐将军写信,我负责派人送到京城去,只要办完这件事,无论成功与否,老朽都会送给唐将军三套房产,纹银三百两,丝绢十匹,铁千斤。” “没有粮食吗?” “粮食真的很缺,我们家里也只有够家人吃的口粮。” “哦。” 写一封信,就会获得如此多的好处,唐渊当然愿意做。 当着吕启森的面,唐渊执笔,亲自给皇帝写信,一边写一边征求吕启森的意见,老头子很有心计,知道不能太多干涉唐渊写信,否则皇帝看出不像是唐渊的文笔,反而不美。 唐渊心中并没直接提起篷州府尹,连他的名字都没提到,只是从汉中全局来分析现在的情况,说,汉中百姓的疾苦。信写得稍微隐晦一些,让皇帝陛下稍作思考,这样才更有意义,如果直接对着皇帝为吕启森诉苦,反而遭皇帝厌烦。 “我这样写你觉得如何?”唐渊手持毛笔,对吕启森道。 吕启森品咂的样子道:“没想到唐将军是个武人,办起事来却如此稳妥,让老夫汗颜啊,佩服,佩服。” 唐渊脸上并没多少笑模样,为了防止吕启森尴尬,他只是强挤出一些微笑,道:“房契地契、三百两银子、丝绢十匹、铁千斤送到我府,这信你就可以拿走了。” —— 唐渊获得并排三座三进院子,他把第二进的院墙打出月门,这样一来三个大宅子就变成了一座大宅,在这里慢悠悠闲逛,把所有屋子都看完,也需要打半个时辰。 把原来的宅子归还主人,唐渊带着陈豹、唐虎、纳兰信等人的女眷来到这里住。 在某处定居,就连陈豹这种洁身自好的人也耐不住寂寞,在唐虎的引领下,终于还是纳了个妾。这些事马不彤都是知道的,可他也不管,因为他身边也有几个美人儿,大家都装不知道,其实也挺好。 三百两银子拿出一部分分给兄弟们,自己留了一百两,放在尤兰姑娘手里保存着,尤兰又去买了一个小丫鬟,而原来那个手脏的丫鬟被她安排去干杂活了,尤兰让那些妾室们各自打扫自己的房间,丫鬟只负责清扫过道,而一些空着的屋子,只在雨后去看看有没有漏雨的地方,如果有就及时修理,如果没有就不用管了。 漏雨的房子不能不管,否则用不了几年,那房子就莫名其妙地塌了。 —— 那封信果然来到了皇帝陛下的桌子上。 经过几年的磨砺,此时的赵策虽然没有了前几年那么锐气勃发,可他依然是一个爱批公文的皇帝,哪怕是丞相批示过的文书,他也要抽检过目,时而写下批注。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插手丞相府事务,因为丞相唐振也不轻易在政务上做手脚,他唯一干的坏事就是把唐氏门阀的人安排在各个位置上,但唐振选人也不是摸摸脑袋就一个,地痞无赖纨绔子弟唐振也不用。只是一些贡士举子身份的人来登门求投的,他才会量才而用,而他们唐氏大院里的人,最起码也要考个秀才,才能去找唐振安排事做。 其实,有唐振在,赵策并不是很担心官员素质太差的问题,梁朝一直都这样,文官脾气相对前朝更耿直,而且敢说话,敢办事,也出现过一些爱民如子的好官。其中一部分,还是唐氏门阀的人。 在以前,孟氏和西门氏两大门阀的官也很不错,没有人用废物来当官的,他们为门阀敛财,都是明着敛财,由于大多都是门阀出身,原本就是富人,所以相对来说对钱的概念更弱一些。 相反,那些穷苦出身的人,他们一旦当上官,甚至报复性地敛财,中饱私囊横征暴敛,那才是更常见的。 也因此,像毋敛寅这种穷苦出身又洁身自好的人,实在是难得。。 赵策看过信,把信揣进兜里,来到皇后寝宫。 把信往皇后面前一丢,“你看看吧,你的爱将现在也开始学会敛财了。” 第0366章 思田戈 唐琪正在考孩子们的功课,对于儿子赵岭她还是很满意的,这孩子很怪,脑子也不笨,天生有一种为人兄长的气度。 相反姐姐赵珽却一身的公主脾气,好胜,好战,脾气火爆,连唐小鱼都不敢得罪她,否则这位大他两岁的小姐姐那是真不惯着他。 唐小鱼功课很是一般,这孩子上课时不用心学习,听教师说他还总犯困,没少挨打手板,可是打了手板,不久后他又犯困,教师失望地说,这孩子学习上肯定是没什么大出息的。照比皇子赵岭,相去甚远。 虽然唐小鱼功课不行,可孩子还是很聪明的,是皇宫里的孩子头,经常引领小皇子小公主们在花园里嬉戏玩耍,搞得后花园时常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给阴气森森的皇宫增加了一分热气儿。 皇帝赵策走进来,把那封信往皇后面前一扔,看他脸色酸酸的,唐琪就知道这信不是个好信,她拿起来看了看,放下,再看了皇帝一眼,赵策依然板着个脸,一副找茬吵架的样子。 唐琪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为唐渊辩护什么,更不能还说唐渊的好,否则皇帝陛下一定会借此发一通火,然后嚷嚷两句就跑去其他妃子那里去了。 唐琪面无表情,道:“唐渊不过也是俗人罢了,他突然这样为汉中官员说情,八成是驻地官员找过他,官员找地方军官办事,不可能空手去的,为此,说不准他也会收些贿赂账款。” “原来你也知道。”赵策见唐琪没向着唐渊,心情好了许多,发不起火来。 没找到茬,反而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或许这次来,他就是想找皇后发一次火。 他发火,一方面是因为他对皇后的怀疑,一方面他又心中有底,知道皇后与唐渊之间以后不会再有肢体上的接触,他真正发火的原因,还是因为事业不利,感觉生活压抑,所以来找皇后释放一下郁闷的情绪。 上次唐琪游水逃离皇宫,是通过赵策同意的,当唐琪跳进水中游走的时候,赵策还好一阵担心,生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唐琪,那么以后连个让他发火的人都没有了。 在钱氏和樊氏那两个女人的屋里,赵策都懒得发火。因为他找不到在唐琪这里发火之后的感觉。 见皇帝陛下把火压了回去,可脸色却愈发难看了,唐琪感叹一声道: “你别整天大惊小怪的,只要是唐渊的事你就特别敏感,现在他是你唯一可以调动的兵,平时咱们对他也没什么照顾,他孤军奋战也不容易,让他贪点也无可厚非,权当是你的赏赐了。” 这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赵策立刻就火了,拍桌子咆哮道:“皇后!要母仪天下!你唐琪是怎么搞的,只当唐渊一个人的母亲?你是他娘吗?对他的生活也如此关心?我堂堂大梁朝,我作为皇帝,难道要纵容手下贪污受贿?这是你一个皇后应该说的话吗?你到底能不能当这个皇后,如果不能,你直接跟我说,我带你去见母后,废黜便是!” 唐琪不语。 “你到底想不想当,你倒是说个话来!”赵策逼问。 屋里静止了。 见皇帝发完火,脸色还是有些红,唐琪依然不语,拿起针线来,给孩子缝新衣服,其实这些活根本就不用她做,可她就是要准备一些在身边,屋里情绪压抑的时候,她就拿来打发时间,继续让赵策坐在那里当闷葫芦。 过了一会儿,赵策不喘粗气了,唐琪一笑道:“这时生完气了?像颗火雷似的,一点就炸,炸完了也就消停了。” 唐琪目光戏谑,赵策看了一眼,继续板着脸,可没过多久,他突然噗嗤一笑,转而又显得尴尬,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上过战场的女人,跟普通女人就是不一样。” 发了通火,赵策便离开了,唐琪放下针线,继续让孩子们做功课。 赵岭闷头写字,唐小鱼挠着头写了几个错别字,写不下去了,大公主赵珽冷着脸问道:“娘,父皇为什么总对你发火,还总是因为唐小鱼的父亲呢?难道父皇不喜欢唐小鱼的父亲吗?如果是那样,娘亲为什么还要对唐小鱼的父亲那样好?” 孩子大了?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唐琪稍显困顿,无奈一笑道:“有些问题就算我回答了你,你也听不懂。” “不,我能听懂。” “你才几岁,知道的事能够多少。娘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接触的事比你多得多,可那时候我也看不清人心,看不懂大人们做事。现在回想一下,知道的事越多,反而过得越不快乐。还不如像钱妃和樊妃那样,只要皇帝来了,就欢天喜地的,活得简单些,反而乐趣更多一些。” 小公主不说话了。 “畿字怎么写来着?”趁着赵珽与皇后说话,唐小鱼小声问皇长子赵岭。 赵岭抬眼看了娘一眼,才对唐小鱼说:“丝、田、戈。” “哦,原来你是这样记字的呀,嗯,还不错,下次我也这样记。”唐小鱼获得什么秘籍似的开心起来。 唐琪道:“汉字中有许多字是有丰富含义的,就比如这个畿字。京畿之地,田是根基,丝代表富裕,戈代表权力。这三样缺一不可。” 赵珽道:“我认为戈代表军队,有了军队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没人敢惹我们。” 赵岭对姐姐的说法不是很赞同,道:“军队也是将军管的,将军如果不听你的呢?所以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权力管理将军。” 赵珽见赵岭说得比她说得深,立刻恼火起来,愤愤道:“我觉得丝最重要,有了钱将军才会听话,才会权力稳固。” 见姐弟俩吵架,唐小鱼眨巴眨巴眼睛:“我觉得田才是最重要的,有了田就有粮食吃,什么时候也饿不到肚子。将来你们要‘戈’和‘丝’,我要‘田’,咱们现在就分好了,省得以后还要吵架。”。 赵珽斜了唐小鱼一眼,刚要说话,却被唐琪给按住了。 唐琪知道赵珽下面要说的话一定不是好话,在这个小东西的心里,全天下都是她家的,轮不到你唐小鱼跟我争。 第0367章 断粮(一) 至德八年十一月初三,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身披蓝布大氅的短须男子,仰望苍穹,感叹今年的冬天好冷。 “将军回屋吧。”身穿红色披风的美貌女子轻声说。 “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唐渊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再看一会儿。” 尤姑娘知道,唐渊正在为粮食的事发愁,大雪暂时分散了他的思绪,所以他才不想回屋,给自己留下片刻心净。 忽听来报,蜀汉陈朵泱部驻兵渠州,兵力三千。 闻听消息,唐渊心里一动,立刻召集众将商讨此事。 以前,渠州守将并没有把兵囤在渠州城里,如今为何突然把兵向前推进? “第一次汉中战争的时候,蜀汉进军神速,打林崇阳一个措手不及,于是林崇阳直接撤军陈仓,而定军山也落入敌手,后来梁军打了回来,当时守备定军山的就是陈朵泱,听说此人作战勇猛,守定军山的时候,还有人传说他已经战死了。”纳兰信顿了一下:“现在看来这个消息是假的。” 纳兰信有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人物,记得很详细,把他能知道的都记录在上面,唐渊有几次借过来看了看,鼻子好悬没气歪了,因为那本小册子上全是七扭八歪的楔形文字,唐渊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纳兰信说了一句,唐渊没说话,不过看唐渊的样子,是在琢磨什么。 既然唐渊能突然召开如此高规格的会议,说明他心里是想打仗的,他打仗的目的其实很单纯,现在军队里就快断粮了,荆州和长安的粮食迟迟送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现在林崇阳的粮仓也紧够两个月的,在这种情况下,林崇阳是不会给唐渊粮食的。 纳兰信继续道:“他那里肯定有粮食。” 唐渊站起身,“调集所有部队,围攻渠州。” 唐、纳兰组合一直都是这种办事态度,既然国家不给发粮食,我们一万多人难道就要饿死吗? 与其饿死,不如去抢,抢的还是敌军的粮食,虽然这样做容易引发第三次汉中战争,可唐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无论在皇帝赵策心里还是在蜀汉皇帝刘洵心里,双方都有吞并对方之意,之所以两次战争都没能打出个结果来,要么是准备不足,要么是决心不足,总之双方之间绝无好感。 “告诉众将,抢到粮食是能耐,抢不到就是狗熊,这次打渠州,就是为吃饭去的。谁玩命,谁就饿肚子吧。” 唐渊师部副将陈豹、唐虎,监军马不彤,督梁官祁承、总参将纳兰信。 暂时不设旅,直接是团,第一陈豹骑兵团,第二唐虎骑兵团,第三岳普骑兵团,第四岳普重骑兵团,第五傅璎重步兵团,第六刘湛铁甲兵团,第七张靖铁甲兵团,第八陈凯铁甲兵团,第九刘潭铁甲兵团,第十佥都铁甲兵团,第十一马奔轻骑兵团,第十二纳兰信男贾骑兵团(五百人)。还有将军卫队骑兵,监军卫队骑兵,一共一万两千五百人马。 佥都曾经是“十六勇士”中的一员,因战斗勇猛被唐渊破格提拔,其它团都是校尉带队,属于高配,只有他和马奔是都尉长衔带领团建制,属于标配。 “陈豹、唐虎、马奔当先锋,顺流江向南,速度一定要快,最好让敌军来不及反应。” 一声令下,三千骑兵冲了出去,中军部队只留下纳兰信一支骑兵,岳普、傅璎重甲部队留下来看家,其余部队全部出发,急行军在晚上之前到达渠州,包围之。 “据说敌将陈朵泱是因为触犯了军规,所以才被降职的,现在守备渠州的是蜀汉丞相白崇光的侄子白勇,可是白勇现在并没在渠州,他带着七千人驻兵潾水,看得出来,这小子害怕打仗,所以才龟缩起来,而让陈朵泱挡在前面。” —— 渠州,陈朵泱正在用桐油擦拭他的合扇板门刀,将军爱刀。 “报将军,敌军唐渊部先锋骑兵突然出现在大竹,急行军向渠州靠拢。” “多少人?” “三千左右。” “列阵,用刀迎接他们。” “是!” 陈豹、唐虎、马奔的部队还没到渠州,估计距离也就十里左右的时候,已经列阵准备打仗的陈朵泱再次接到斥候回报,说,唐渊大部队跟在后面。 陈朵泱果断下令,撤回城里,一边向白勇请求支援,一边做好守城准备。 渠州城不大也不小,三千人防守略显单薄,陈朵泱认为,敌军急行军而来,所带攻城设备必然不多,三千人死守城门,顶住敌军云梯,胜算五五开,只要白勇支援及时,说不准还能反杀敌军,追他一百里。 他也很了解梁军的不知,知道唐渊是孤军守篷州,所以追杀起来也没有后顾之忧。 —— 陈豹已经来到渠州,见渠州城门紧闭,城头上旌旗招展,士兵严阵以待,便知道敌军已经做好了准备,骑兵没带攻城设备,无法攻城,陈豹下令继续向南,堵住渠州南门的同时,切断敌军支援之兵的路线。 “敌将白勇驻兵潾水而不是距离渠州仅有五十里的始安,一定要让他因为胆小而付出代价。” 见陈豹绕过渠州,去了南门,并且分兵去始安方向,陈朵泱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他并不退缩,依然耸立城头,手握合扇板门刀,准备与梁军拼个你死我活。 作为前线战将,时刻做好赴死的准备,距离遥远,通信不便,事事指望朝廷回复,已经太迟了。。 在渠州城头上,准备大量弓箭、石头、火油、还有蜀汉特产火雷,虽然白勇的胆子小,可他对陈朵泱还是够大方的,把绝大部分物资都放在了陈朵泱的手里。一个旅装备一个师的守城物资,也增加了陈朵泱的守城信心。 唐渊听说敌军已经有了准备,还知道了陈豹的新部署,咬了咬牙道:“这块骨头不好啃啊,咱们不能跟敌军僵持,必须速战速决,告诉陈豹,不必断他们的后路,绕回北面来,保护步兵两侧,步兵分东、西、北三个方向攻城,留着南门让陈朵泱逃跑。” 第0368章 断粮(二) 果州城里最大的宅子——林大将军府。 七进七出的大宅子,亭台楼阁花园水榭,高耸的大楼飞檐横展,透着军权的庄严和大将军的雄霸之气。 门突然开了,一名皂衣通传气喘吁吁快步跑了进来,穿庭过院直达客厅,见林崇阳正在饮茶,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各个部队对斥候、传令兵、通传都有格外规矩,允许他们不必通报便可直闯将军所在之地。 “报大将军,唐渊兵进渠州,与渠州守将白勇、陈朵泱在渠州城打了三天三夜,白勇要求唐渊撤兵,唐渊不撤,反而跟白勇讨要军粮,白勇不给,双方继续僵持,蜀汉使者已经来公馆,等待大帅接见。” 林崇阳面沉似水,看得出来他十分不悦。 唐渊目无大将军,不通过上峰同意就悍然发兵,一大罪也。 林崇阳心道:虽然你唐渊已经不是唐氏门阀的人了,你的后台是皇帝和皇后,可现在好歹也是在我汉中大将军名义之下,你也吃了我几个月的粮食,怎的如此不把我林崇阳放在眼里? 哪怕你知会一声,即便没得到我的回信,你再发兵,我也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已经打了三天三夜,我才知道信,如果我在你身边没安排人的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大打算让我知道了? 这下好了,战报和敌军的使者一起来,林崇阳却对战场情况知之甚少,这种情况下如何谈判? 林崇阳声音沉重,道:“先让使者候着。” “是!” 通传下去了,林崇阳把手中茶杯举起来两寸,看他脸上肌肉抽搐,好像是想把手中茶杯摔到地上,可他并没有那样做,缓缓放下茶杯。 “唐渊部队断粮了,如果换做是我,或许也会这样做。” 站起身向外走去,对身边扈从道:“把张潘、李亮、倪天鼎、魏无偿给我喊来,门厅见面。” “是!” —— 人生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哪那么多的神机妙算。 唐渊本打算速战速决,却没想到这一仗竟然打了三天三夜,战况惨烈,严重超出预期。 由于攻城器具太少,根本吓不退守将陈朵泱,他亲自登上城头,与梁军攻城部队肉搏剿杀,蜀军虽然身材矮小,可是灵活而且性格坚韧,那陈朵泱手中合扇板门刀上下翻飞,凶悍异常。 主将能打,士兵就能打,这是蜀汉军的特点,相反,一旦主将战败,蜀军就会一溃千里,与那男贾人倒是形成鲜明对比。可是主将身边总是有将军卫队,而且主将本人也是武艺超群,想弄死他实在不易。 唐渊在城下连射十箭,伤不到他,也吓不退他,这时有心把唐虎陈豹喊回来登城跟他拼一下,唐渊又有些不忍心,在这小城如若折了兄弟中任何一个,实在是太亏了些。要知道这两位与普通战将不同,在唐渊看来比亲兄弟还要亲,虽然那唐虎总惹祸,却从来没改变过他在唐渊心中的地位。 军粮马上就要断了,唐渊已经没有后路,必须拿下渠州,进城抢粮食,否则剩下的几千人就没活路了。 据他估算,如果自己不带回一些粮食,在篷州看家的岳普、傅璎就要啃树皮了。 “报告将军,佥都重伤,已经退下来了,第十团也打不动了。”战场观察斥候快速回道。 “让刘湛去试试看吧。”纳兰信道。 唐渊没同意,而是道:“白勇的使者不是还没走的吗?让他来见我。” “他们是不会给咱们三个月粮食的。”纳兰信显得信心不足。 “那就同归于尽。”唐渊发狠道。 敌军使者走了进来,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矮个子男子,典型的书生模样,只是眼神还算锋利,不愧为军人中的书生。 他是跟随白勇援军一起来到这里的,此时白勇的七千部队被陈豹、唐虎、马奔堵在了南边,过不来。 一开始唐渊让陈豹撤军,可是陈豹却没撤,不是陈豹抗命,而是他已经发现了敌援军的动向,敌军速度为何如此之快,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敌军的布防突然改变了,在陈朵泱驻兵渠州的同时,白勇也把部队从二百两外的潾水调到了始安,这样一来支援的距离大大缩短。 听说敌援军已经来了,唐渊便让陈豹继续待在南边。 这样一来,也算是切断了梁州守城将士的退路,那么,这一战必然是你死我活的一战了。 所以才打了个三天三夜。 此时的梁州城已经打冒烟了,双方都用火雷,炸死炸伤无数人,惨状不可描述。 唐渊目光冰冷,盯着敌军使者道:“不怕让你知道,现在我军已经断粮了,所以我们根本就不可能退兵,如果你们不交出粮食来,我就下令让陈豹冲击白勇。你觉得白勇的七千步兵,能扛得住我三千骑兵的冲击吗?” 白勇的援军虽然来了,但他并没有进攻,而是跟陈豹列阵,互相对峙。陈豹不进攻,他也不进攻。现在对于陈朵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这也是唐渊谈判的筹码。 白勇认为,如果唐渊肯退兵,那么咱就不用再打了,可是唐渊开出的条件却是一万人三个月的口粮,白勇虽然粮食不少,可他一下子分出去三个月的口粮,也觉得无法接受,于是双方便僵持在这里。 唐渊着急,其实白勇也着急,如果渠州城丢了,他这七千人到底是退还是留? 留,能打得过唐渊吗? 退,朝廷会怎么说? 蜀汉皇帝刘洵那脾气,说杀人就杀人,这要是打了败仗,搞不好就要掉脑袋,即便有叔叔白崇光在朝廷周旋,即便不死,这个官儿也甭想再当了。 “我来之前,白将军把底线条件都跟我说过了,我们已经预测到你的粮食不足,会跟我们讨要军粮,可是三个月的口粮太多了,不可能给你们。如果换成一个月,倒是可以马上就办。”使者说。。 “一个月不行。”唐渊道:“我们已经打了三天,一天就是一个月,如果今天你们还不答应,那么明天谈判就变成四个月,我的决心你应该看得清楚,如果你做不得主就赶快回去找白勇商量。” “我是不会回去的,来之前我跟白将军说过,谈不成,我就死在你这里。同样,只要我答应了,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白将军绝不会反悔。”使者硬气道。 第0369章 断粮(三) 谈判双方态度都很强硬,那名书生模样的使着看着冒烟的渠州城,可不断往城头上爬的梁军士兵,他的心一阵绞痛,真不知道陈朵泱还能坚持多久,三天过去了,他手下还能剩多少兵? 就在双方谈判僵持阶段,突然又一伙使者跑了进来,带来白勇的新条件,可以给唐渊现有部队三个月口粮。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即使给唐渊两个月的口粮,但如今唐渊部队已经损失最少三分之一,那么以前两个月的口粮,不就是你现在的三个月口粮吗? 面对白勇的让步,唐渊的心动了动,这时纳兰信道:“可以了,再打下去,不出三日,我们就彻底没粮食吃了,那时候敌军不来打我们,我们也散了。” “好吧。” —— “报大将军,唐渊撤军了,并从白勇那里获得三个月的口粮。” 通传跑来报信,这已经是唐渊撤军后的第三天了,并不是林崇阳的马慢,而是唐渊压根就没打算派人告诉他,唐渊觉得此时的汉中第七师里肯定有林崇阳的线人,即便他不告诉林崇阳,线人也会告诉他。 蜀汉的使者已经来果州城四天了,林崇阳一直不见他,反而调动兵马,在果州城外大规模演戏,真不知道林崇阳到底会不会突然下令攻打合州,如果是那样的话,第三次汉中战争必然爆发。 “好,我知道了。”林崇阳道:“让蜀国使者来我府里吧,就说我要请他喝酒。” “是!” 其实,只要唐渊撤兵了,蜀国的使者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谈不谈的,只是一个礼节问题了。 作为使者,他也不想回去跟主帅关雄说“我到了果州人家都不惜得见我”这样的话,相反,如果能跟林崇阳这样的人物喝一顿酒,在酒桌上再谈一谈这件事,如若林崇阳态度稍好一点,回去之后自己也能得到关帅的赏识。 —— 合州,关雄府邸。 关大帅大发雷霆,怒骂白勇是个废物。 “敌军连粮食都没有,他还能把敌军放跑了?还给人送去粮食?他白勇是猪脑子吗?!” 踹翻茶几,“这就是蜀汉不能成大事的原因,军队里都是一群猪,我带着一群猪怎么打仗?他白崇光号称小诸葛,可他的侄子却是一个饭桶!给我上书朝廷,我军中所有白系军官和部队我都不要了,我宁愿自己守边,也不要这帮废物气我!” 关帅真的生气了,气得不行。 在他看来,如果这一仗让他去打,非把唐渊整个队伍都打散了不可,绝不能让陈朵泱孤军奋战,他剩余七千人说什么也要冲过去支援一下,把没粮的唐渊耗死在渠州城下。 “让人家打成这样,还给人送去粮食,窝囊透顶!”三太保关景鸿怒道:“父亲大人,让我代替白勇守渠州吧。我保证唐渊有来无回。” “我儿不善,倒是可以代替白勇。”关雄冷静下来,想了想,道:“这件事还是交给王太监去办吧,咱们就别越俎代庖,省得让老太监挑了理。” 听关雄如此说,关景鸿突然觉得这事儿没戏了,王太监是皇帝刘洵的贴身人,但同时也是支持丞相白崇光的,这并不是站队问题,而是思想问题。王太监是一个奇怪的人,皇帝信任他,白崇光也信任他,他办事很少为己,而且他从来不搞人,也不跟人争斗,如果有人冒犯了他,他也不想着报复,只是一心为皇帝办事,在政策理念上偏向白崇光,或许这是两方面人都觉得他是个人才的原因。 可是这样的人还是得罪了皇帝,皇帝刘洵觉得,自己身边不能留一个整天跟自己说白丞相好的人,同时他也信得过王太监对自己忠心,干脆把他派往汉中,当个监军。 王太监来到合州以后,只跟关雄说一个原则,那就是该你办的你办,该我办的我办,咱们互不干涉,两相敬好,如果关帅越过这道线,我也不跟你撕破脸皮,咱们只是去皇帝面前说个清楚就好。如果你关帅这么做,果然是有道理的,我王太监无话可说,我也从来不考虑个人面子问题,我这个人,从来不在面子上做文章。我的面子是皇帝给的,如果没有皇帝,我个人哪里有什么面子。 嘴上说不要面子的人,往往是最要面子的人。 关雄为帅多年,这点人情世故岂能看不明白,这件事虽然白勇做得很窝囊,可是话是人还说的,在不同的人嘴里,能说出甚至截然相反的两个效果来。 如果王太监不想撤换白勇,他完全可以给这样上表——敌军突然犯境,中郎将白勇与先锋旅陈朵泱顽强抵抗,最终用两个月的口粮换来了和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去了一场更大规模的战斗,没让第三次汉中大战爆发,实乃幸也。 消息传到王太监那里,王太监一笑道:“据说,这次战斗陈朵泱凭借地利打得不错,死亡人数照比梁军少了许多,不知三太保可知道详细数目?” 关景鸿道:“陈朵泱顽强抵抗三日,死亡九百士兵,敌军死亡最少两千。” 王太监点了点头道:“这明明是一场胜仗嘛。用两个月的口粮换他们一千一白条命,我觉得值。” 得,这事儿算是结束了。 关景鸿都懒得继续再说下去,只是来把义父关雄的话转达给王太监,王太监办不办也是王太监的事,跟我关景鸿无关了。 —— 唐渊获得三个月的口粮,但情况并不乐观。 死亡两千一百人,还有将近两千伤病,伤病中陆陆续续还有熬不过来的,还有一些落下残疾,残疾士兵留着也没用,只能要求他们退役,而此时连抚恤金都发不出来,退役士兵没有盘缠,怎么回老家呢? “愁死了。”。 唐渊愁得头疼。 尤姑娘最近在缝制小孩的衣服,咬断线绳,看了唐渊一眼,道:“将军是个好将军,就是活得有些心累,你看人家唐虎,活得多潇洒。我倒不是挑拨你们之间的兄弟感情,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活得洒脱一些。” 第0370章 闲谈 越发美艳的尤姑娘用话挖苦唐渊,却把唐渊说得笑出声来。 “你知道吗,最早参军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怀揣报国情怀的少年,我不是为别人打仗,而是为了自己。可那个时候总有的人说,我是因为吃不上饭才参军的,我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更不会去反驳,直到有一天我成了将军,渐渐的我甚至忘了是谁、什么时候跟我说过那句话。” 唐渊把手伸向火盆,与尤兰面对面,唐渊说话,尤兰静静地听着。 “记得在河北战场的时候,我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是:等打完了男贾人我就回家种地。”唐渊惭愧一笑道:“可是后来我并没有离开军队,到底是什么拴住了我呢?” “是权力?”尤兰猜测道。 唐渊摇了摇头,“以前我嘴硬,不承认那些,我虽然穷,却一直自命清高,觉得自己是在为国家为民族而战,声称永远不参与到门阀争斗当中去,可是后来呢,我不但卷入和门阀战争,还成了决定门阀命运的主角。当我带着兵在洛阳城外为皇家和唐家卖命的时候,我就深刻地问过自己,我还是我吗?” 留着短须的年轻将军揉了揉下巴,“我还记得,当时正下着雨,我躲在全军唯一的帐篷里,而士兵们都在树林里避雨,可是那几天的雨特别大,士兵们都被雨水浇透了。” 唐渊低下头:“当时我还在想,士兵们为什么不肯走,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拼下去。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我能回答你怎么才能最快把线穿过针孔,可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因为只要我回答,就一定是错的。”尤兰严肃地说。 唐渊突然想起了那些战死的兵,尤其是那些亲兵卫队成员,眼眶里有些湿润,“曾经我有一个骑兵扈从,他也是跟我一起从山东道新兵训练营里出来的,本来凭借他的战力可以提拔成为军官,可是他那个人缺乏军官气质,成天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一样,跟人吵架还会哭,我简直拿他没办法,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当时他才十七岁而已,在有些人家里,十七岁真的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他家的条件本来就很好,他爷爷就是地主,他父亲变成了更大的地主,他从小就娇生惯养。” “这样的人也能打仗?”尤兰略显诧异。 “能。”唐渊果断地道:“以前我也跟你一样,觉得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打仗的,一上战场肯定尿裤子,甚至当逃兵,当俘虏,总之他是来拖后腿的,可实际上并不是那样,当冲锋号角吹响的时候,他紧紧跟在我的后面,有的时候我被包围了,他也会跟那些穷苦孩子一样搏杀,平时他身上体现的是家庭的教养,可到了生死时刻,靠的却是他自己的血性。你要知道,至今为止我也要承认,男贾人是我打过的最顽强的民族。能与之媲美的,天下恐怕只剩下东胡人了。本来右律人也很猛,可是现在……,我没有瞧不起女人的意思,可是我觉得萧太后的做法,正在磨灭右律人的血性。” “可是梁朝的军队却没被曹太后改变,对吗?”尤兰道。 “你不懂,我们汉人是最奇怪的民族,平时看起来就是一潭臭水,里面什么臭鱼烂虾都有,可是每到国家兴亡的时候,却又能拧到一起,顽强抗争。这是其他民族所不具备的,这样的民族永远不会被消灭,即便被短暂征服,结果会是把外敌同化掉,就比如北魏鲜卑拓跋氏,一旦入主中原,他们在北魏皇帝的带领下争先恐后学习汉人的文化,直到后来,鲜卑这个民族没有了。其实他们的后人并没有消失,他们只是融入到咱们汉人当中,也成了汉人,现在跟我们一起抗争其他外敌。” “我就是鲜卑人。”尤兰打趣道。 唐渊苦笑,“你这个尤姓,一听就是南方人,你老家说不准就是岭南一带的,以前你们也是蛮族,没有秦始皇大军南征,你们现在说不准还是酋长部落呢,你会是一个小野人,成天穿着树叶兽皮到处跑。就跟我在大山里见到的那些极不开化的苗人部落一样,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们是怎么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 “你才是野人。”尤兰噘嘴愤愤道。 “好吧,我是野人。”唐渊投降了,不跟尤兰斗嘴,“你知道我现在是为谁打仗吗?” “你又变卦了?不是为门阀打,也不是为了你的皇后娘娘打了?” 交谈中,唐渊一直避讳提起唐琪的名字,结果到后来,还是被尤兰给提了出来。 还记得带兵急三火四往洛阳跑的时候,他心里最牵挂的是他的两个夫人,排在第三位的不是唐氏门阀,也不是皇帝,而是唐琪。 一种复杂的感情说不上来算什么感情,尤其是在他看到身怀六甲的唐琪站在长夏门上指挥战斗的时候,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让他血脉偾张。当时他甚至想骂娘,皇室赵家的男人死绝了吗?梁朝的男人都死绝了吗?在这关键时刻,怎么能让怀孕的女人出来打仗? 可是,当唐渊越来越懂朝廷和门阀的时候,他就知道为什么一定是唐琪坐镇长夏门了,因为掌权的太后不允许张云龙成为京畿守备大帅,非要找一个人压他一头不可,而真正带着兵在洛阳城头杀来杀去的人还是白首老将张云龙。 没有喊破喉咙累到虚脱的张大帅统领,十个怀孕的唐琪也未必扛得住西门家族的浪潮冲击。 “难怪别人都说你跟皇后之间有事,要我看,还真的有事。”尤兰翻着白眼说。 “我跟她能有什么事?连你也这样说?”唐渊费解:“她在部队的时候,她是老大,身边两批亲兵卫队,谁敢招惹她?你知道唐氏门阀长子长孙唐擎吗?人家那是什么身份,跑到军营里闹婚,好悬没被唐琪给打死。”。 “你激动个啥?”尤兰坏笑道:“要我说,你们之间就是有事。” “……”无语。 第0371章 可怜的孩子 篷州城内原本空落落的,可自从三将军在主街上成立了花满楼大酒馆,招揽各方有技美女那天开始,整条街好像都被盘活了一般,以前一直猫在家里的男人们,开始走街串巷,寻找属于他们的快乐。 作为这群人中的标榜式人物,唐虎更是首当其冲,迷恋声色犬马,浸泡在衣香鬓影当中,已经连续几天没回国家了,每日只让扈从跑回家,告诉唐渊一声他还活着也就是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终于有一天唐虎因生活无度,闹出事来。他虚弱得站不起来,被人用门板抬着回家,身上瘦了三圈,皮肤松垮,眼窝深陷,嘴巴微张,口拉黏涎,一副濒死之相,连他的马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该!活该!”唐渊气得头昏,指着唐虎骂道:“怎么样,又缩*了吧?” 唐虎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唐渊恨恨道:“在莫州的时候,你小子就犯过一次这缺德病,当时我就听说,这病不能得第二次,否则必死。你可真不让人省心啊,没有女人,你是不是能死?洛阳家里给你养着几个,来到篷州也给你养了几个,还不够你用的?喜新厌旧的人倒是有,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夸张的。这次倒好,成立一家馆子,任你‘驰骋遨游’,终于把自己扔进去了吧?过瘾了吧?” 唐虎万分悲苦,大嘴一咧,却发不出声音来。 背过身去,唐渊眉毛一挑,又立刻换成悲苦脸转过身来,感叹道:“哎,看来我虎弟是熬不过这一关了,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悲伤,你的老母亲和小妹,还有十几个明面上的夫人小妾,二十几个儿子女儿我都替你照顾了,你为你家列祖列宗生了那么多后代,你这辈子也算值得了,现在你就放心地去死吧。” 闻言,唐虎没有眼泪,却哭出两声来,虚弱地说:“小凤啊,你别吓唬我啊,我还不想死。” “哎~,你不想死,恐怕也不成啊,你还是去死吧,你死了,我也省心了。”唐小凤悲哀地说。 唐虎当然听出唐渊这时故意在损他,如此虚弱状态下的唐虎还想着翻一个白眼,可他的大眼珠子稍一晃荡,就觉得头晕目眩,真担心自己一用力,就真的彻底翻白眼了,永久的那种。他咽了两口气,粗大喉结猛动了动,道:“小凤啊,快去给我找孙茯苓啊,现在只有他能救我。” “我看还是免了吧,现在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唐渊心里有数,唐虎这小子死不了。 虽然这个病看起来凶险,可唐渊认为唐虎体格强横,这个病不应该能把他弄死。 嘴上说不必让孙茯苓来了,其实早就让张嘎跑去找孙茯苓了,孙茯苓也住在这所大宅子里,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而来。 唐渊把孙茯苓堵在门口,告诉孙茯苓,要把唐虎治好,也要狠狠地吓唬他一次,让他知道收敛。 孙茯苓跟唐渊时间久了,当然了解唐渊和唐虎的脾气,他满口答应,说最起码要把虎将军吓个半死。 —— 洛阳,皇宫。 一场大雪覆在金顶之上,整个皇宫看起来好像一座雪城,太监宫女们纷纷出来扫雪,大行节俭之风的至德皇帝却下令道:不必过于劳动,这些雪即便不打扫它也会干的,而且有些雪看起来更美,为什么一定要打扫呢?只要把太后的慈宁宫和养心殿打扫打扫也就是了,其它地方一律保持原样。 宫中太监宫女本来就少,不光是跟大富大贵的南晋相比,就是跟历代梁朝皇帝相比,至德皇帝的后宫也是最精简的了。一听说皇帝下令不必除雪,太监宫女们乐得合不拢嘴,一阵窃喜各自休息去了。 唐小鱼带着几个小孩在后花园逮麻雀,已经逮住了七八只,唐小鱼说要烤火吃了它们,小公主赵珏乐得拍手,满眼期待,结果却被太监给抱走了,太监说,决不允许在皇宫里放火,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当然,要杀头,杀的可不是皇子公主,而是负责整日看着他们的太监宫女。 唐小鱼没有随身太监,他在宫里就是一个小野孩子,他几乎是一生下来就没了娘,记事儿那天开始他就把唐琪当成了娘,把赵策当成了父亲。 可是后来,他慢慢体会到了不同,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名叫唐渊,是一名统兵将领,可是父亲长得什么样,他也没个印象,还经常恳求皇后干娘给他描述,爹爹到底长得好不好看,有没有父皇长得高,有没有父皇那般长得白,有没有父皇那般脾气暴躁。——他毕竟才三岁,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有情可原。 唐琪很少跟唐小鱼提起唐渊,每次童言无忌乱问一通,如果问到敏感之处,还要教训一下小东西,让他别成天乱讲话,那句话传到皇帝耳朵里,又要大吵一架。 唐小鱼精得有些过头了,而且天生胆子大,不服管束,体现出来的就是无比淘气,据说皇宫里就没出现过这么淘气的孩子。他不爱学习,经常上课打盹,授课教师知道他的身份,也懒得管束他,毕竟授课教师是来教皇子的,而唐小鱼最多算个陪读,陪读学习好不好,对来自国子监的大文人教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上课不打乱,在皇子犯错的时候能替皇子挨打手板也就是了。 而且,教授们还都默契地以为,唐渊的身份现在十分尴尬微妙,总给人一种恐怕活不长的感觉,不知哪日太后娘娘突然要了唐渊的命,连他的儿子一起办了,如果自己跟唐渊的儿子走得亲近,可别殃及池鱼。 “皇娘,我想学武艺,不想学字了,我觉得学武很容易,学写字很难。”。 其它小皇子小公主被各自的太监宫女抱走了,唐小鱼一个人落了单,自己跑回皇后的屋里,找义母皇娘说话。 此时大公主珽在学《礼》,皇长子赵岭则是什么都学,极杂,整日泡在书本里,每日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跟着武打教师学习武艺,唐小鱼也跟着学,而这一个时辰,就是唐小鱼觉得最快乐的时候。 第0372章 背上小包裹 曹太后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其实今年她也才刚四十一岁,由于保养得好,而且天生丽质,如今的太后看起来依然不老,相反,成熟女性之美,在她身上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哎呦,我这左肩是怎么了,总是酸痛,带着脑袋都不敢动了。” “别不是落枕了?”卢氏关切地道:“让太医来给您活动活动脖筋吧。” “太医?”太后迟疑道:“太医都是男人,怎么可以让他们碰我的身体,不行,还是让犁万堂给我揉揉算了。” 卢氏左右看了看,没人,压低声音坏笑道:“太后娘娘,您久居宫中,以前也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你怎么会知道市井上的腌臜事呢,我曾听说,现在洛阳城里还有男*呢,他们专门给人推拿*摩,据说有不少女人都去过。” “天下还有这等事?” “那是当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呐。” “好,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 “……?!”卢氏一惊。 “我要把那些地方统统铲除,全都杀光,如此不道德之事,怎么可以在我大梁朝大行其道?这是哀家治理不严所致,不可不查。如若这等事蔓延开来,子孙后代如何说我,岂不是丢尽祖宗颜面?” 卢氏突然觉得自己捅了娄子,曹太后要办什么事,那可真是雷厉风行,让你去办,你就快去办,而且一定要见到效果。 这下好了,太后自律从不出宫,卢氏便是她的替身,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平康坊。 太后在卢氏的“提醒”下,成立了一支特殊的部队,这支部队隔离在六大部之外,也隔离在玄甲军之外,各个都是武功高手,一百人,专门干刺探之事,这其中有不少是杀手出身,几乎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受卢氏直接领导,自成立那日开始,这支队伍就受到广泛关注,许多官员都吓得瑟瑟发抖,生怕发生唐朝(周)时武则天手下三大酷吏那般事来。 事实上卢氏并没有那么严酷,她成立这支部队也是格外小心,她可不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要知道在武功方面,犁万堂才是太后的贴心人,自己手下的实力,绝不能超过犁万堂手下的大内高手。 “哎呦,卢夫人还记得我们韩氏兄弟呢?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当死人了呢。”韩福秀阴阳怪气地说。 卢氏愤愤道:“韩福秀,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想要的,我都满足过你,你还想怎么样?” “咱的孩子如何了?” “你别嚷嚷,这事儿要是让岑参或者太后知道,我的地位就保不住了。”卢氏恨恨地咬了咬牙:“幸亏是个女孩,长得不像岑参那莽汉也便罢了,如若是个男孩,那还得了?” “哼。”不男不女的韩福秀阴柔一哼。 —— 唐渊坐在屋里捂着耳朵,听着隔壁传来的狼嚎之声,唐虎别孙茯苓吓唬一通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总嚷嚷说自己不想活了,活着没意思。 孙茯苓到底对唐虎做了什么手脚,唐渊也不问,反正他也是铁了心教训一下唐虎。 尤兰端着茶壶走了过来,“没有新茶了,其实这种红茶也挺好喝的。” “哦。”唐渊淡淡地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尤兰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嗯?”唐渊一愣,抬头看了漂亮姑娘一眼,姑娘脸色满是委屈:“为何如此说?” “都说男人喜新厌旧。” 唐渊笑了,“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女人,自然就总是新人了。哦对了,我还在考虑,你今年也十九了吧,该成亲了。” 尤兰脸一红,转过脸去。 “本来我打算,有机会带你去洛阳,在那里有许多达官贵人豪门望族,那些人家的公子任你挑选,八成我都能说得上话。如果你觉得那些纨绔子弟不入眼,我还可以给你介绍登科学子……” 唐渊的话还没说完,平时温柔如水的尤姑娘火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 “你别说了,你就是讨厌我了,既然如此,我离开你便是,给你腾地方。省得让人说鸠占鹊巢,其实什么人也不是。” 唐渊并不经常走动,可是他在洛阳还真的很有人缘,每到一处,许多人都主动向他靠拢,尤其是那些穷苦出身的读书人,对唐渊有一种格外的崇敬。或许是因为唐渊的泥腿子出身,和一些特殊战功把他给抬得太高,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唐渊现在是皇帝唯一的一支部队,谁知道风云变化之下,皇帝会不会突然翻身,而到了那时,唐渊可就成了皇帝身边第一功勋大将,那时候再想巴结唐渊,恐怕就来不及了。 在洛阳贵族圈里,唐渊也很有名气,最早有大夫人唐佳磬走动,后来唐佳磬死于战乱,二夫人林巧儿虽然并不爱走动,可这时又出现了钱氏夫人。 这位钱氏夫人,在洛阳那可是一大名人。想当年孟氏门阀的第一夫人,何等荣光。孟氏倒台,她从神坛跌入谷底,通过各种机缘巧合,又从谷底爬起来,住进唐渊的家里,越俎代庖成了如今唐将军家的外交之首,简直让人佩服得不行,在贵族圈里,也是一号有故事的风云人物。 凭借她的三重身份,贵族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她还是经常去监狱里看看孟宗,孟宗现在后续也是看开了,习惯了监狱里的生活,长得又白又胖,可他就是出不来。 打探口风,听说曹太后说过那样一句话:我不死,他就甭想出来了。 当年孟宗过于傲慢,没少得罪太后,太后没下狠手杀他,已经说明太后很有度量了,这时候再去求太后放人,搞不好太后已经把孟宗给忘了,却起到了提醒作用,心情不妙的话,一声令下,孟宗的脑袋就搬家了。 现在的孟氏家族,跟普通有钱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虽然孟昭阳还有荆国公的空衔,其实俸禄少得可怜,在襄城被荆州大将曹定邦看得死死的,哪敢有一点儿不臣之心。 “报将军,尤姑娘背着一个小包,脚步迟缓地走了。”张嘎越来越会说话了。 唐渊眉毛一挑,“她可真会走,非让你看见。好吧,备马,我去追她回来。最好显得仓促一点。”。 “怪了,既然将军也喜欢她,为什么不娶了?” “娶一个就是害一个,还娶她干嘛?算了,不说了,去备马吧。” 第0373章 复兴之兆 在至德八年九月时,荆州发生过一次蝗灾,曹定邦发现这批蝗虫只爬不飞,并且顺着襄城护城河浮游而过,顺着城墙攀爬入城,据站在城头上的士兵戏说,好像无数攀爬的士兵,让人感觉有些瘆得慌。 不过还是有很多大胆的士兵,捕捉到许多蝗虫,用火烤了,撒上胡椒粉,吃得还挺香。但也有人一口也不吃。众人口味不一,倒也可以理解。 蝗虫很多,在襄城道路上,百姓的庭院里,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驱赶不散。 这些蝗虫侵入富贵人家的花园,别说花草,就连松竹树木,一夜之间就好像用剪刀剪过一样,有些人家的布帘、纸画都被啃咬,其中有几家传说得更邪乎,说那些蝗虫咬坏了他们供奉在祠堂里的祖先画像,而且专啃头部。 一时间城内谣言四起,许多大户人家请来道士和尚为自己作法祈福。 蝗灾在城中蔓延了几日,后来它们实在没什么吃的了,就互相啃咬,惨状不可描述。 这场蝗灾虽然破坏了许多花草树木,还破坏了一些窗帘纸张,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许多穷人,就因为这场蝗灾饱食了几顿,而且还算是荤菜。 发生了蝗灾,曹定邦作为驻守襄城的镇南大将军,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任由蝗虫四散,今年荆州的庄稼就要倒了霉,于是号令三军集体出动,一定要把这蝗虫消灭在襄城之内,既然这蝗虫能爬过护城河,那就在护城河边挖沟,放火油,当蝗虫跑过来的时候,放火烧虫。 曹定邦的计策虽然消耗甚巨,可也确实有效保护了荆州百姓的粮食,因此颇得民心,都说曹大将军是一个为民办事的好官。 听了这些话,曹定邦倒也心满意足,虽然他通过这次行动虚报了许多物资,同时也把多年来敛财导致的仓库亏空一下子都堵上了。但是,百姓不知道那些事,只知道曹大将军挡住了蝗虫,这就足够了。 可是今年襄城地区发生的怪事着实不少,到了九月中末,突降大雨,连下七八天,幸亏长江没有决堤,暴雨过后,百姓们江边跪拜江神,可这时却发现,大雨在马路冲击而出的小沟渠里,竟然发现有鱼,手指般长短,百姓惊呼,这次下雨竟然有鱼从天而降。 这时有算卦的术士说:“此乃兵殇之兆,大凶之兆也。” 算卦的一番言论,搞得人心惶惶,消息传到军营里,被曹定邦的亲兵听说,并且告诉了曹定邦。 曹大将军震怒,命令襄城府尹快速捉拿那造谣的算卦人,不出十日,将那算卦人逮捕归案,被曹定邦直接押来军营,军管处理,拉到襄城菜市口,当着百姓的面,将其杖毙。并在各处公示牌上张贴曹大将军告令:妄说阴阳者,斩!引发民心不稳者,诛三族!引发军心不稳者,诛九族! 曹大将军办事雷厉风行,而且多是明智之举,有他镇守荆州,百姓们心服口服。 逐渐地,曹定邦大将军的名声在当地家喻户晓,由于有名人坐镇,荆州地区的经济得到了极大的恢复,无论是粮食蔬菜家畜农牧业,还是纺织炼铁等工业,都得到了长足进步,荆州之地富裕起来,已有赶超淮南之势。 见荆州上缴税账大增,皇帝赵策大悦,抽出一部分钱奖励曹定邦,并且夸他是国之栋梁。 十月末,一日夜晚,一颗明亮红星突然从天而降,恰巧落进襄城之内,那声音好似滚雷,咣当一声传出去几十里远,砸得大地震颤,好似地震一般,那大火星落地之后,崩碎而飞,飞得满城皆是,把襄城的夜晚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万幸的是,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火灾。 这次一群算卦的又说:曹大将军英明,天上瑞兽降世临凡,此乃祥瑞之兆也。 消息传到曹定邦耳朵里,曹定邦想了想,这次没搭理那群算卦的。 —— 莫州萧寒,统帅五万部队,从公孙雄离开莫州开始,萧寒就觉得受到了太后的格外信任,他身边再无玄甲军中郎将级以上军官,而当岑参也被调离莫州,此时的萧大将军已经在莫州说一不二。 莫州,作为实际控制在梁朝手中“燕云十六州”中唯一州,具有极大的象征性意义,同时也是与辽国的最重要通商口岸,每日来往商人不计其数,为了保护商人,萧大将军在城中城里东西两市,东市主要是皮货交易为主,西市则是杂货交易,经过分流,使得市场变得井然有序。 为了保护商人,在城南以及城北都设置长达一百里的军事管控区,势力再大的悍匪,也不敢招惹萧将军。这几年,萧寒没少剿匪,河北地区稍微有点名气的土匪,早已经被他剿得一个不剩了。 受到萧寒的启发,镇守涿州的辽国大将萧天振也效仿萧寒,保护商道,清缴土匪,一时间河北大地无论梁朝这边还是辽国那边,都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太平景象,于是两国交界之处,并没因为分为两国而变得萧条,反而是商业繁荣,百姓安居,地方经济之进步,有目共睹。 梁朝高兴,辽国也高兴,萧太后还派使团来见曹太后,送来许多颇具辽国特色的小礼物,还表达了有生之年希望与曹太后见一面的愿望。 惺惺相惜,曹太后也派使团去见萧太后,双方高层往来密切,一片祥和景象。 燕云十六州稳定,对梁朝的整体发展,有着极大的好处,虽然洛阳才是梁朝的京城,但燕云十六州才是梁朝的命脉咽喉。一旦河北失守,不仅仅是大梁朝危急,江南、川蜀也将朝夕不保。。 “可算熬过去了。” 皇帝赵策看着户部送来的文书,国库终于有了点存余,皇帝高兴,拿出一部分钱来,给各位妃子做了些新衣服。尤其是皇后的衣服,更是雍容华贵,大红底子金丝凤礼服长袍,傲然于众妃子之中。 第0374章 杀手的担忧 国库有了存余,国家运转就显得有底蕴,曹太后的肩膀也不疼了,慵懒地倒在罗汉床上。 慈宁宫里烟雾缭绕,据说是卢氏从江南给太后弄来的特色香料,味道清淡,颇显高雅,却不像以前那般浓重,而显得庸俗。 曹太后喜欢这香。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消息竟然传到了南晋皇帝司马衷的耳朵里,老皇帝虽然八十多岁,可依然是风流之人,听说才太后貌美,他心中生出一丝怜悯,命使团带着大量香料,送来洛阳,给太后享用。使者还与曹太后说,用完了就写信给咱家皇帝,皇帝还会派遣使团来送。 曹太后搞不懂司马衷为何突然对自己如此好,旁敲侧击问了问。 使者道:如若能获得天后(使者礼语,两国对对方太后互称天后,均是敬称,这等气度行为,非蛮帮可比)一张画像,外臣这次来访的使命便算是大圆满了。当然,如天后娘娘不愿意,权当外臣酒醉胡言,如若冒犯天后,还请责罚。 哦,搞了半天,是来要画像的。 这个老东西,顶不是个东西。 可是曹太后还是送给司马衷一张画像,画匠笔力工稳,画得颇有太后神韵,使者赞不绝口,回到南晋,司马衷问使者,曹太后果然长得如同画上这般美好? 使者说,曹太后与画中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此画只能表现出曹太后本人之一半神韵。 司马衷好一阵感叹,说,明年还送。使者暗喜。 南晋使者来洛阳玩耍几日,梁朝各位大臣相继陪伴,梁朝主陪官员是常年担任外事的户部尚书毋敛寅,和吏部尚书程大仁,还有御用监黄公公,把使者送走后,毋敛寅一算花费,也有三千两之多,甚是心疼,上书皇帝,自责一通。 皇帝笑道,国之礼也,非你之过。 —— 韩福荣逮住一名男?,送来卢氏这里,交付京兆尹查办,顺藤摸瓜,逮住一大群从事不良行业的男?来,秉太后懿旨,卢氏要求京兆尹严办,京兆尹大人那可真是毫不客气,无一例外均已泯德毁礼之罪定为死罪,一时间,平康坊里一片大乱,诸多青楼纷纷倒闭。 很明显,这已经超出了卢氏的预期,她这次查办的只是男?而非女姬,于是又让京兆尹发榜安民,这才控制住平康坊大逃亡的惨剧发生,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韩福荣与其弟韩福秀不同,他乔装女人是为了刺杀,而不是为了别的,得知卢氏掌权如此,他深深感到佩服,对卢氏道:如今军权太重,迟早出问题,既然你能跟太后说得上话,不如劝说她,改变军管政的策略,改为军政分治,政监军,而军不能独行。 卢氏道:军政大事,你一个杀手,操哪门子心? 韩福荣满面愤慨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至德皇帝仁君,应该让他主政才是,太后娘娘把持朝政多年,她犯下的错误还少吗?如若早点让皇帝主政,我看对大梁朝大有裨益。百姓安居乐业,再创一个贞观盛世,也未必没有可能。 “啧啧啧,看把你能耐的,还展望梁朝国祚。”卢氏知道韩福荣是难得的人才,自然不能直接顶撞,只是用女人的阴柔化解韩福荣的戾气,眯笑道:“既然韩福荣如此爱国,你这份儿心我就带到太后面前,说不准太后娘娘还赏你个官当当。” “我不爱当官。”韩福荣道:“说与不说,我看对你来说只看利益,我可以跟你讲,如若你能说服太后,其实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我这番话虽然不是高瞻远瞩,可也不是正道,太后一旦听进去了,对你也会高看一眼。” 卢氏翻着白眼走了。 养心殿,卢氏与太后闲聊,提起了军管政之事,卢氏说,此乃太后所创新格局的军管政,与唐朝节度使制度并不相同,大赞太后英明。 曹太后道:“将者,生杀大计也,万人中选其一,还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凶悍角色,哪个能是泛泛之辈?他们身负杀气,同时也具有过人头脑,曹定邦、萧寒管控一方,只要他们愿意,当地经济得到恢复,只是时间问题。曹定国虽然没能让淮南经济像荆州和河北那般明显进步,可他稳定一方,也是功莫大焉。” “那是那是,这都是太后娘娘钦选的心腹爱将,也都是经历过风雨的能臣。”说到这里,卢氏眼珠转了转:“可是,他们手中的权力……确实是太大了些,一旦他们……我是说假如他们有不臣之心,那可如何是好呢?” 曹太后笑道:“你今日怎的说出如此话来?且不说各大军团的监军,只是他们手下的部队,一半中郎将都是我曹氏、闵系、皇室家族的人,任命他们的时候,都要赴京跟我见一面,虽然隔着帘幕,但他们听到过我的声音,想必那帘幕也不是很能遮挡住我的容颜,我能看得清他们,他们也看得清我。这一面之缘,变能俘获他们的心,我相信,即便主将谋反,他们也不会随便跟着造反。而且,我从来不相信别人说话,我只看人办事,他们的家眷,也都被我留在洛阳功勋坊,哪个敢造反,他的家人族人一个不留。如若他已泯灭人性到了不要家人的地步,那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也掌控不住。倒也不觉得后悔。” 太后对自己的安排相当笃信,卢氏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拍了一阵彩虹屁,便灰溜溜地回到家中,见到韩福荣,一顿大骂。 如今镇将副将岑参久居淮南,常年不回家,卢氏在别院中养活韩福荣、韩福秀兄弟,他们之间的不轨之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韩福荣被骂得惨了,他也不肯走,真是丢尽了一名九品刺客的脸。。 即便是三姓家奴姬一发,也看不上韩福荣兄弟,平日里少有来往。 这一日,听传闻,江湖杀手曹飞狐突然出现在京城,他来京城干什么,竟然无人能知。 第0375章 秘锦卫中郎将 仁皇治下,京城洛阳市井繁华,方才几名贪官又被推出去斩首,百姓把烂菜叶丢在囚车之上,只有见到贪官血溅菜市口,群众才纷纷退去,说笑怒骂一番,又有谁记得刚刚死去的曾经是为祸一方的贪官污吏的名字。 不久之前,他们在当地也是作威作福,好是风光,家中妻妾子嗣在他们的庇护之下,人前显贵。 可是脑袋一落地,过去的风光转眼成了过眼云烟,罚没他们的财产充公,他们的妻妾子嗣,也沦为贱民。 皇帝赵策并不是暴君,他并不会把所有贪官都逮捕杀头,但是又贪污又不办事的官,留他们何用?如果说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不教而诛,以儆效尤”。 南市三回巷的一家小酒馆里,生意红火,靠墙角的座位上,一名三十多岁的佩剑男子正独自一人品味美酒,他喝酒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并非他酒量不佳,也不是他性格不够豪爽,只是他不想喝酒误事。 “小二,给那位爷送去一盘酱牛肉,一盘蚕豆。” “好哩!” 店小二麻利地送给剑客两碟菜,剑客扭头看了看那送菜的人。 梁朝的牛不允许随便屠宰,只有病死或者老死才能报官后食用,即便市面上能买得到,价格也不低。 这人出手阔绰,不禁让剑客多看了两眼。 不认识,没说话,只是冲着那人点了点头。 送菜的人也是一名剑客,身穿锦衣,气度不凡,一看就像是官身,即便不是官身,也是某位超级豪门的家养剑客,这帮人虽然也是下人,可地位超然,备受尊敬,久居高门,从而养成了一种特殊的气质。 曹飞狐猜测得没错,送他菜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九品剑客姬一发,曾经是西门家族的义子剑客,久居高门,现在又是太后秘锦卫大头目,直接对太后心腹老貂寺犁万堂负责,在梁朝大地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通行无阻。 曹飞狐继续一个人喝酒,吃肉,吃蚕豆。 姬一发也一个人喝酒,吃肉,吃蚕豆。 虽然不在一个桌子上,但两个人的眼角余光,都在瞄着对方。 喝了半壶酒,曹飞狐起身,想结算这一壶酒的钱,姬一发站起身道:“不必算账了,咱们直接去楼上坐坐,如何?” “有事在身,不太方便。” “曹剑进京,能有什么事呢?” 曹飞狐一愣:“你怎么会认识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来京城的?” 姬一发一笑道:“天变了,杀手集团已经不是原来的杀手集团,北绿林也不是以前的北绿林了。” 曹飞狐冷哼道:“你的意思是说北绿林有人出卖我?” 姬一发道:“是,也不是,有人告诉了我你的行踪,但是你别多心,他之所以告诉我你的行踪,并不是让我对你不利,而是劝你离开,只要你肯赏脸,无论你进京是来干什么的,都可以一笔勾销。” “抱歉,实难遵从阁下的意思。”曹飞狐冷声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姬一发微微低下头,目光变得冰冷。 “既然敢单独来见我,还喊出我的姓氏,你自然不是普通人。如若你想阻拦我,也简单,来,杀了我。” 曹飞狐的剑出鞘,一道寒光直奔姬一发而去。 剑如闪电。 姬一发猛然跳跃,空中时候拔剑,反手回刺,两剑碰撞,一串火花。 没等姬一发落地,曹飞狐第二剑已经指向前者的膝盖,姬一发暗道一声不好,放弃躲闪,干脆一剑反刺曹飞狐脑后,此乃搏命一招,你伤我膝盖,我刺你头颅。 曹飞狐料定姬一发会搏命,这一剑并没使老,脚下发力,身形一转,跳起,空中时手中一发飞镖直奔姬一发脖颈,姬一发一矮身子,躲过要害,那镖插进黑纱幞头之内。 剑,停止了。 电光火石之间,高下立判。 “还打吗?”曹飞狐冷冷问道。 “我拦不住你。”姬一发伸手摘下飞镖,看了一眼,无毒,揣进自己兜里:“留作纪念。” “告辞!”曹飞狐要走。 “我奉劝你,有两个地方你不能去。”姬一发咬牙道。 “说来听听。”曹飞狐站住脚。 “皇宫不能去。” “我对皇宫没有兴趣。另外一个地方呢?” “不能去功勋坊,我想你也知道,功勋坊就是以前的福承坊。” 曹飞狐顿了好久,突然转过身来,“我不是来杀人的。” 姬一发如释重负地笑了,“既然如此,请把你的事告诉我,我帮你去办,只要你离开京城。” “林巧儿的父亲是北绿林总瓢把子林大疤,而林大疤是我的义父,巧儿是我从小儿看着长大的,她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查查清楚。”曹飞狐的内心十分痛苦,可他的脸依然冰冷。 通过交谈,姬一发确定曹飞狐就是要去功勋坊,可是功勋坊里居住的都是朝廷重臣家眷,尤其是那些将军的家人,绝不能出问题,如果被人挟持,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也会寒了众将的心。 “行,我可以帮你查,请你相信我,我替你查绝对比你查得更全面,如果我也得不到线索,我相信你也得不到。”姬一发道。 “你是谁?” “秘锦卫中郎将姬一发。” “秘锦卫中郎将?”曹飞狐没想到迎接他的人级别竟然这么高,“好,我相信你,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我在城东十里亭等你的消息,如果你办得不好,我还会亲自来查。”。 姬一发一抖袍袖,傲然道:“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小看了我们秘锦卫。就这次来说,既然我们能在这里跟你说话,还没对你下死手,就是对你网开一面。十日后,无论我是否查到真凶,你都不能再进京城。如果你不听劝,到时候迎接你的,可就不光是我一个人了。你曹飞狐英雄虎胆,可你一个人能扛得住几个姬一发?” “我曹飞狐办事,从来不怕威胁,任何人对我的威胁,往往会成为我必须完成的动力。”曹飞狐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0376章 狼桃 至德九年一月,年味还没过去,唐渊接到皇帝调令,让他一个人前往洛阳述职。传旨人最后特意强调,只让唐渊一个人回洛阳,其他军官一律不许动。 面对这个调令,唐渊颇显犹豫,因为圣旨中并没说明让他回去的目的是什么,而且唐渊也没接到唐琪的密令,他无法判断这道圣旨的真假。假如是太后设下的陷阱,那又如何? 传至人突然嘴角一斜,似笑非笑,在唐渊犹豫的时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唐渊。 展开一看,是唐琪的密令。这次唐渊放心,可他的目光却变得审视而冰冷,看得传旨人有些不知所措。 将军的眼里有杀气。唐渊心中不爽,因为他察觉到一丝被人试探的感觉,或许是皇帝赵策让这名传旨人这样干的,就是要看看唐渊接到圣旨之后的反应。——是否直接听旨办事,如果不听或者犹豫,再拿出皇后的纸条,看看唐渊的反应如何。 这对唐渊来说,是一种试探,同时也是不信任。 而且唐渊还从中察觉到,皇帝与皇后之间那么一点微妙的吃醋味道。 “我会回去的。”唐渊撕毁纸条。 传旨人一笑道:“还请唐将军尽快行动,我会随你一起回去。嗯,带的扈从不要太多,十个人就够了吧。” 陈豹建议唐渊不要去,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可以去找茬跟敌军守将白勇干一仗,一旦打起来了,就有许多种理由不离开部队了。 可是唐渊却摆了摆手说:“万万不可,要想在梁朝军政混下去,就必须有站队和盟友,咱们既然选择了给皇室效力,别人的命令可以不听,但是皇帝和皇后的命令必须听,这也是对帝后的一种信任和表态。既然他敢让我回去,那么他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想他总不希望我一回洛阳,就被别人给干掉了。另外,我自己也会多加小心。还有,我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也应该回家看一看了。” 听说唐渊要回家,唐虎说他也想回去,说要看看老妈身体怎么样,看看小妹是否又长高了。 唐渊能理解唐虎的心情,可是皇帝陛下的圣旨说得明白,只让唐渊一个人回去,皇帝是否还有其他安排,那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他对唐虎说,你暂时还是忍耐一下吧,你母亲是我婶娘,她老人家身体一向硬朗,必然长命百岁,你小妹唐小米也是我小妹,你家都是长人,所以她将来也必然是个大高个儿。 孟桃、小米同岁,今年都是十三岁了。那孟桃天生的美人坯子,从小儿机敏,经历坎坷,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颇有风度,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相比之下,来自农村的唐小米,却是显得不够有底蕴,但是一种纯净之美,还是在她身上逐渐展现出来,而且是从内而外的纯净。 真搞不懂,都是一个娘生的,兄妹二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那唐虎,论品行,里外不是人,简直没法说他什么了。 唐渊这次回姑娘说一定要跟着一起去,尤兰自然不在军队序列当中,带着她,也不违反皇帝陛下的旨意,于是唐渊答应了,他们与传旨人共乘一车,仅带着几名骑兵扈从,便向洛阳而去。 车马劳顿,日夜兼程,七日后到达洛阳。 迎接唐渊的,是兵部左侍郎唐初庵。 “哎呦,舅舅,现在您都当上侍郎了?” “兰兰,原来你跟唐将军在一起,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你。你看你,也不告知一声,还以为你遭遇不测,唐彩在家中哭了好几次呢。” 叔甥见面好一阵寒暄,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唐初庵把尤兰安排在自己家里,去见女儿唐彩,而他自己却要带着唐渊去见了一个人。 “此人名叫王彤,我想你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说起他的绰号,我想你一定知道。”唐初庵说。 “是谁?” “狼牙。” “狼牙?”唐渊疑惑道:“带我见他干什么?是皇帝的意思?” “当然是皇帝的意思,否则我一个兵部侍郎,敢把你这个驻边将军调回来了吗?”唐初庵道:“据狼牙说,他知道毒杀你妻子林氏的人。” 闻言,唐渊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带我去见他。” “不要激动。狼牙这个人很难对付,而且他这次是来投诚,而不是被我们囚禁。他这个人相当敏感,如果稍有不慎,就容易得罪他。”唐初庵谨慎地说。 “嗯,我会注意言辞的。”唐渊道。 唐初庵想了想,还是没有马上行动,而是道:“我觉得你还是有些激动,有些话我必须提前跟你说,这次让你去见他,并不是他要替你报仇,相反他是想保护那个毒杀林巧儿的人。” 唐渊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冷,他没说话。 唐初庵继续道:“大家都说狼牙是剑神李凌普的关门弟子,其实这个说法不够严谨,应该叫关门男弟子,而真正的关门弟子,其实是一名女弟子。而这个女弟子,就是毒杀你妻子的人,绰号叫‘狼桃’。” “也就是说,狼牙这次要为他的师妹来找我?他是想让我原谅杀妻仇人?”唐渊愤愤道。 “他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不过……”唐初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皇帝陛下希望你们能达成谅解,因为如果你能放下这件事,狼牙就愿意为皇帝陛下效劳。” “呵呵,难怪让我一个人回来,如果我不同意,皇帝是不是要除掉我?”。 “不至于。”唐初庵立刻道:“在皇帝心里,狼牙虽然很重要,但是跟你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皇帝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这样一来,对皇帝是最有好处的,为了补偿你,皇帝说了,将来成就大事,让你位列三公。” 唐渊冷笑道:“要想位列三公,靠的是实力,如果我唐渊从此不能带兵南征北战,他会让我位列三公吗?杀妻之仇,不可能轻易忘记,我就不去见狼牙了,你去告诉他,这件事休想。既然我已经知道杀妻之人是谁,我一定会报仇,除非他的师妹一辈子不出世见人,否则我一定要找到他。他狼牙是九品刺客,我唐渊也认识九品刺客,我倒要看看,谁的刀更快。” 第0377章 纠结 化名王彤的狼牙,现在看起来越发不像个好人了,眼窝深陷,发黑,不知道这是他修炼什么奇怪功法导致的,他的脸看起来像一个骷髅。不过强悍的战力并没有因此而消退,相反,据说他的功力已经达到了九品顶峰。 在当今世上,除了四大宗师,恐无人能接得住他十剑。 面对这样的人,皇帝赵策求贤若渴,可是当他听说,这个人是来为师妹求情才来投靠的时候,赵策也觉得十分难办。 唐渊那个人,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的妻子被杀,这件事不太好办。 “狼桃为什么要杀林巧儿,是雇凶杀人吗?” 赵策借着来八千岁府串门的机会,见到了狼牙的接洽人。 “不是。”接洽人道:“是她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可以说给我听吗?”赵策问道。 “皇帝陛下想听,当然必须告诉皇帝陛下。”接洽人道。 接洽人是一个江湖人,或许是用了化名,因此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不过这个人说话却相对得体,把皇帝捧起来,让赵策觉得还是很受用的。毕竟赵策会认为,皇帝是九五之尊,能暗地里来见你个江湖人,已经是你莫大的荣耀。 赵策微笑点了点头。 接洽人道:“其实狼桃姑娘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她杀林巧儿,也是在给自己报仇。林巧儿年纪轻轻,可她却有小毒仙的称号,我想皇帝陛下一定不知道她这个绰号的由来。” “说来听听。”赵策饶有兴致。 “就是因为她毒杀了狼桃的父亲石奎安,而那石奎安本来就是江湖大鳄,与北绿林争斗多年,却死在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手里,而这个小丫头又是北绿林总瓢把子林大疤的女儿。”接洽人道。 “哦,原来是江湖仇杀。”赵策摇了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化戈为玉待可期。” —— 唐渊拒绝与狼牙见面,他想回家,却被唐初庵给拦住了。 唐初庵道:“这是圣旨,你不可任性造次。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答应和解,即便你心里不舒服,一定要报仇,现在也不行。你能听懂我的话吗?其实皇帝陛下已经考虑到你的情况,陛下对我说,只要你们暂时达成和解,将来陛下会为你考虑查办狼桃的事,他答应,会把狼桃带到你的面前。至于陛下如何把狼桃送到你的面前,那就是皇帝操心的事了。” “我不信。” “那你想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 “狼牙现在是天下仅次于四大宗师的人,你想找刺客杀他,谈何容易?”唐初庵道:“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说。” “九品刺客曹飞狐突然出现在京城,是你找来的吗?”唐初庵正色问道。 “不是。” 唐渊知道曹飞狐,因为以前林巧儿经常跟他说起义兄的故事,本已隐居的曹飞狐能突然重新出世,估计与林巧儿的死有关系,他们义兄妹之间感情深厚,不亚于亲兄妹。虽然并未谋面,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唐渊却感到一丝亲切,甚至有些为曹飞狐感动担心。 虽然曹飞狐名声赫赫,但此时的狼牙已经到了九品的顶峰,曹飞狐还会是他的对手吗? 他突然来京城,会不会已经知道刺杀林巧儿的真凶是谁,更或者,他是否已经嗅到了狼桃的味道,追凶而来? 唐渊对这些问题无法做出准确回答,他更不知道此时姬一发正代替曹飞狐在功勋坊里到处走动呢,姬一发在找一名女子。曹飞狐说,这名女子腰插两柄圆月弯刀,轻功极佳,战力极高,而且还善于用毒,希望姬一发小心行事。 姬一发见过犁万堂,把这件事告诉了犁万堂,犁万堂说,让姬一发继续查下去,但是,不必玩了命地查,只是把你查到的结果告诉我就可以了,如果觉得有难度,适当收手。不要忘了你的主要任务,还是监视皇帝的动向,主要是监视皇帝是否有培养刺客。如果有,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皇帝陛下还有心把曹飞狐纳入麾下,可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他与狼牙之间的裂痕无法弥合,而狼牙武功更高,最关键是他能打败犁万堂,所以皇帝陛下最后还是选择狼牙。太后身边的犁万堂,一直都是皇帝的心病,只要有那个老太监在,皇帝就不能把太后怎么样,皇帝与太后的争斗中,无论在哪个方面,皇帝都十分被动,被太后压得死死的。”唐初庵道:“所以,你这次必须同意达成和解,并且撤回你放在杀手集团里的资金。” “我也听说了,现在江湖上很多人在查林巧儿的事,我想皇帝陛下一定认为,那些人都是我放在杀手集团的钱导致的,其实陛下错了,我放在杀手集团里的钱并不多。那帮人之所以会继续查,也不是因为我的钱。你要知道林巧的父亲是北绿林总跑把子,现在林大疤已经不问世事,可是她哥林峰会轻易放下这件事吗?别说亲哥哥,就是曹飞狐也不会轻易放下。”唐渊道:“就算我撤回资金,我相信这帮人也不会停手。” “那你就更应该撤回来,这样一来,狼牙看到你的诚意,也就够了。至于其他人,咱们管不着。如果他们成功了,对你岂不是一举两得?其实狼牙一定要让你这样做,也是在试探皇帝的态度,只有皇帝的决心足够强,才会把你喊回来,为难你去办这件事。”唐初庵道,皇帝还说了:“等你办完了事,让你去一趟八千岁府,他要在那里,当面感谢你。” 唐渊心情压抑,眉头紧锁。 唐初庵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唐渊,他觉得唐渊很难按照皇帝想法去办这件事,于是他说出这样一句话:“如果狼桃并不是杀你夫人的凶手呢?” “嗯?”唐渊疑惑道:“那狼牙为什么要这样说?”。 唐初庵慧黠一笑,顿了好一会儿,才道:“……” (下文分解) 第0378章 蛇头小七 唐初庵道:“狼牙就是为了试探皇帝的决心,所以故意编造谎言。这种事别人干不出来,可是狼牙未必干不出来。他这个人办事,向来喜欢另辟蹊径。据我所知,剑神李凌普的关门弟子,有可能是李凌普的私生女,那么,石奎安到底是不是狼桃的亲生父亲,那就两说了。李凌普会让自己的女儿跑到京城来杀一名将军的夫人吗?得罪朝廷,对他李凌普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知道,犁万堂与剑圣欧阳无极的关系吗?” 或许是因为唐初庵这段话的启发,向来不爱钻牛角尖的唐渊突然转念,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硬扛在这个问题上,既然皇帝要的只是表面上的态度,那么为什么不能转换一下思想呢。 去把放在洛阳杀手集团里的钱拿出来,然后放在曹飞狐的手里,让曹飞狐为自己保密,但这笔钱,却随便曹飞狐使用,算是资助曹飞狐查办这件事。这样就可以让曹飞狐觉得唐渊对林巧儿有情有义,从而不伤害唐渊与林家的感情,也可以达到皇帝的要求,岂不是一举两得? 曹飞狐、林峰他们要找到杀妹妹的真凶,他们未必需要唐渊帮他们什么,但是,作为妹夫,唐渊不能没有态度。同时,唐渊也觉得对得起良心,毕竟杀妻之仇不能不报。 “好,我去见见狼牙。” —— 姬一发此时还在功勋坊里办事,他要找这里的蛇头。 洛阳城里,每个坊市都有蛇头,他们其实就是半官半匪的闲杂人员,他们当然没有编制,却总要给坊市衙署办事,同时也给当地的一些小混混办事,这种人有点像掮客,什么事儿都管,洛阳城里的三教九流都有联系。 “最近三个月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进入功勋坊?”姬一发问。 蛇头小七一笑道:“当然有,不过上个月功勋坊里突然增加了明暗哨,坊市的大门也严加管控,出入的人就少了。要想来到这里,只能趁着晚上的时候,从坊市的墙头跳过来。其实我觉得,增加白天的管控压根就没什么用,要是真的有刺客要来杀人,他们也不会走正门。”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婆婆妈妈。” “哦,好的,好的,有发现。” “男的女的,几个人,他们来功勋坊里干什么?” “全是男的,我粗略算过,大约有七个常来的,他们是来找寡妇私会的,还有……” “你可以闭嘴了。”姬一发抛给蛇头小七一串钱,示意他滚蛋。 蛇头小七笑了笑,又把钱推了回来:“姬爷,您到底想打听什么?” “刺客。” “那么,这些钱,不够。”小七道:“如果我在你这里泄露了刺客集团的消息,我敢说我走不出洛阳城。你要想让我告诉你,你只能给我一个保证,在我说完之后,用军队护送我出城,并且给我一大笔银子。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哦?”姬一发苦笑一声:“你担子不小,还敢跟杀手集团联络,很好,你可以跟我走一趟了。” 说着,姬一发一把扯住小七的脖领,向门口一推,门口立刻走进来两个持刀护卫,压住小七的双臂,动弹不得。 小七疑惑道:“唉?姬爷,您不按规矩办事?这样的话,以后你还从谁那里打探消息?” 姬一发冷哼道:“我告诉你,现在我是秘锦卫中郎将,不是以前的姬一发了。我要想知道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谈条件。” “啊?姬爷,您现在升得那么高了吗?哎呦,您倒是早说,您不说,小的怎么会知道呢,哎呦,快让你的手下把我放开,胳膊好疼。”小七央求道。 其实,蛇头小七求饶,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油猾的江湖人,从来都是见风使舵,能坑就坑,先说的硬气一些,探一探对方的底线和脾气。搞明白了状况,再根据对方的情况开条件。很显然,刚才小七的条件开得太高了,激怒了姬一发。 重新获得自由,蛇头小七显得乖巧了许多,笑嘻嘻地道:“您这身份的亲自来办案,一定不会是小偷小摸的事,莫非是查杀手集团的事?” 姬一发没说话,目光冰冷地盯着蛇头小七。 小七咂了咂嘴,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他想了想,道:“其实大部分刺客,都已经被明哨暗哨给吓跑了,而真正能动手的,也都是顶尖的刺客,甚至是死士,他们要么不好被发现,要么压根就没想活着出去。所以您在我这里不可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我这里口风却很多,倒是可以给您提一些线索。还不知道中郎将大人,需要哪方面的讯息,具体点的。” “女的,双刀,李门。”姬一发很快地还说。 “剑神李凌普的?” “对,他的关门弟子,狼桃。” 蛇头小七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可是杀手界的底线啊,谁敢去动她?不过,最近我们还真的就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据说最近有很多人要找她,不光是北绿林道,南绿林道的人也在找她,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捅了什么篓子。以前,这个丫头的行踪飘忽不定,不过每年都会在师父李凌普的家里修炼三个月,其它时间她就到处游历。其实她那个人并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的名声多是来自于她的师父和师兄们,几位年长一点的师兄,早已退出江湖,现在最活跃的就要数狼牙了。狼牙投靠大门阀孟家,后来孟家倒台,狼牙的行踪也鲜为人知。嗯…,我没有狼桃的具体行踪,可是我却知道狼牙最近来了洛阳,不知道这个信,姬爷是否感兴趣?” “什么?!”姬一发一惊:“你确定狼牙来了?” “是的。” “他在哪里?” “这个么……呵呵。”蛇头小七的目光在姬一发的钱袋子上扫了扫。 姬一发毫不犹豫把腰间钱袋子丢到了桌子上,听声音便知里面最少也有几两银子了,蛇头小七连忙抓起钱袋子,揣进自己兜里,“南市全福货栈的后面,有一家小酒馆,如果您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成为人彘!”。 “姬爷,以后小七就是您的人了,还敢骗您?” “哼!走着瞧!” 第0379章 陈家酒肆(上) 一位身材颀长衣着得体的年轻男子,身后跟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华服少女,还跟着一名身穿军袍的扈从,三个人鱼贯走进一个巷弄,用不多时又一起走了出来。 唐渊带着孟桃和张嘎故地重游,从通济坊的那个肮脏巷弄里走出,他真的撤走了追查刺杀林巧儿真凶的赏金。 路上无话,只是给孟桃买了一个香囊荷包,并不贵,可小姑娘却喜笑颜开地收下了。 回到家,直接来到第三进院的仓库,孟桃拿出钥匙,打开门,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寻找曹飞狐,把这些银子都给他。”唐渊对孟桃说。 “小凤哥哥,这些钱都给他,是不是有些太多了呢?”孟桃有些犹豫。 “不多。” 唐渊说了一句,抬眼看了看孟桃,后者有些不情愿,其实孟桃和唐小米两个小姑娘也不容易,唐府现在住着一百多人,房屋很多,必然要经常修缮,开销当然不小,可是唐渊并没有很高的俸禄,而且更要命的是唐渊没有更多的产业支撑这个家,显得缺乏底蕴。 虽然门口有两个门面店铺,可是市场是有波动的,有的时候并不赚钱,让两个小管家经常觉得捉襟见肘。 虽然两个女孩都不在唐渊面前诉苦,可唐渊看过账本,从细微之处看出一些端倪,知道孟桃舍不得这些钱,唐渊伸手轻轻拍了拍桌子道:“钱拿少了,会让这位义兄说我对巧儿没有感情,说我无情无义。而我内心里很想给巧儿报仇,不想让别人这样看我。” “那好吧。”孟桃说了一声,出去,安排人去江湖酒馆联络曹飞狐。 —— 姬一发带着十个人快步来到南市,寻到全福货栈,绕到后面,果然见到一家小酒馆。 小酒馆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书“江湖”二字,一般敢立这块牌子的,都是两道有些联系的,多是一坊蛇头建立,在这里坊署一般不会来找麻烦,如果来找,也多是打秋风,却不会跑到这里来抓人。 这其实是官府故意留的一手,平时看起来好像有包庇罪犯之意,其实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旦上峰急了,要求速办,这些江湖酒馆,和这里的人,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有的时候,官匪真的是一家,所以清官难做,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做不到同流合污。 “前门四个,后门四个,剩下两个跟我走。”姬一发手提宝剑,面色冷峻。 “是!”众人纷纷按计划行事。都是秘锦卫的好手,行动如风,不在话下。 身边只剩下两个人了,姬一发道:“进去之后,看我眼色行事,咱们尽量不要跟他硬拼,劝他投靠太后是第一位的,劝他走是第二位,如果都不同意,再动手不迟。总之不能让他投靠皇帝,否则咱们几个的饭碗就彻底砸了。” 姬一发虽然也是九品剑客,可不知为何,大家中感觉他这个九品剑客有些虚,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光辉战绩,在与其他九品剑客、刺客的拼斗中,他好像从来没战胜过谁。 这次来碰九品剑客中的巅峰之人,跟他一起来的人心中都不是很有底,甚至埋怨姬一发,为什么不通知老貂寺犁万堂呢。老貂寺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他这一生却经历过无数恶战,在他还是八品后期的时候,就赤手空拳一招“飞鹰爪”抓碎九品刺客洪成奎天灵盖,一战成名。也就是从那时起,曹太后身边从来不会缺少老貂寺的身影。如果犁万堂出去办事,太后娘娘就哪也不去,连慈宁宫都不愿意离开。 姬一发走进酒馆,本来热闹的小店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因为这里很少会有当官的出现,而今日这位还是一名武官,难道是要来这里抓人的吗? 姬一发冷着脸,目光四下扫了扫,道:“列位放心,我不是来捉人的,掌柜的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虽然他如此说,可还是有几桌客人抬腿就走,对掌柜的投去不善目光,既然这里的掌柜不能做到提前预警,那么这家馆子以后就不来了。 眼瞅着生意被搅合,掌柜的一阵心疼,可他也不敢对姬一发大呼小叫,连忙跑过来招呼道:“爷,您是哪个衙门口的,咱们突然来我们这里了?” “狼牙在哪里?” “狼牙?”掌柜的浑身一哆嗦:“敢问这位爷,是谁把消息告诉你的?” 掌柜的突然站直了身躯,一副慷慨就义的大无畏表情反问姬一发,好像是在表态,如果你不说,那么我也不说。 姬一发冷笑一声,手腕一抖,绷簧声未落,绷出半尺的剑,已经搭在了掌柜的脖子上。 其实,只要掌柜的向后一侧步,反手就能把剑拔出来并夺走,可是作为九品剑客,姬一发还是有把握比对方更快的。 掌柜的并没有夺剑的想法,而是伸出两个手指,搭在了剑鞘上,向外推了推,道:“既然阁下能避开坊署直接来到我这里,想必身份不低。你能知道狼牙的消息,绝非等闲之辈,可是,知道狼牙身份的人,知道他来我这里的人并不多,即便你不说出来,我也能查得到是谁走漏了风声。” “即便你查出来,你还能怎样?”姬一发冷声道。 “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我们会按行规办事。该杀该刮,他都应该承担后果。”掌柜的说。 姬一发收回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我让你生不如死。” “呵呵,我相信你能办到,可是你也应该相信,我能办到随时主动去死,而不用遭罪。”掌柜的冷笑道。 看了看掌柜,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一个老江湖了,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能来硬的,姬一发一笑道:“既然你这么守规矩,那咱们就按照规矩办事。开条件吧。” “对不起这位大人,关于狼牙的事,开不出条件来,只要我一说出口,我活不过今天晚上。”掌柜的收敛傲然神情,江湖口气说道。 姬一发道:“如果我派秘锦卫保护你,也活不过今天晚上吗?” “秘锦卫?”掌柜的一惊。 “你没听说过吗?”姬一发横声问道。。 “哦哦,当然听说过。”掌柜的立刻低头。 突然,门开了。 第0380章 陈家酒肆(中) 当姬一发走进酒馆的时候,酒馆里的客人就纷纷退了出去,到了最后,就只剩下姬一发和姬一发的两个扈从,还有酒馆的掌柜、店小二和掌柜的女儿,看起来受惊不小,躲在门后面,趴在门缝向外面看着。 这一切躲不过九品剑客姬一发的眼睛。 当酒肆掌柜知道对面站着的这位是新成立的太后秘密部队的官员,立刻就虚了,在姬一发的威逼目光下,他已经开始动摇。可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屋里的人都猛地一回头,由于他们动作太快,反应太剧烈,倒是把推开门的人吓得一顿。 姬一发侧着脸,只是斜视身后,而两名扈从其中一位,已经堵在了门口,盯着推门之人。 原来是一个少女,衣着华丽,身披红裘披风,一开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子,可是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为何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呢? “何人?”扈从问道。 少女精明而能事,说话时毫不露怯:“我是云麾将军唐渊府管家,孟桃,来这里找掌柜的说说话。” “现在不是时候,你明天再来吧。”扈从道。 “哦。”猛跳转身想走。 听少女说话,姬一发猛地转过头来,道:“等等,唐渊能你来干什么?” 孟桃一转身,笑道:“你认识我家大哥?” “哦?唐渊是你大哥?”姬一发微笑走过来:“孟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姬叔叔?” 一声姬叔叔,把姬一发的思绪一下子带到了几年前,那时孟桃还是一个挥舞桃木剑在爷爷孟丹青面前“作威作福”的小丫头,转眼间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姬一发并没有多少改变,而孟桃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如果不是他自报姓名,姬一发肯定已经认不出她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唐渊就这么不在乎你的安危吗?”姬一发由衷的为小姐感到委屈。 孟桃因为姬一发的这句话,突然眼眶红了,“姬叔叔误会了,不是唐大哥让我来的,而是我自己要来的。现在家里奴仆太少了,走不过来,我是来采买东西,顺便过来的,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他们都扛着东西,我让他们在街头歇脚,我便自己来说一句话就走。” “哦,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曹飞狐。” “你找他……,唐渊找他干什么?” 孟桃稍微迟疑,道:“姬叔叔,凭借你的聪慧,难道猜不出来吗?” 孟桃此言隐晦,姬一发突然笑了,毕竟已经不是以前了,自己变了,小姐也变了,立场也变了,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姬一发对孟家的一丝情怀。姬一发稍微冷静下来,就想到唐渊找曹飞狐是想干什么的。既然唐渊还想报仇,那么……这岂不是一件好事?这不正说明唐渊与狼牙不和? 现在毒杀林巧儿的真凶已经浮出水面,看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你找曹飞狐要说什么,告诉我吧,我会转达。” “姬叔叔……”少女有些为难。 姬一发苦笑道:“那我让曹飞狐去找你,怎么样?” “真的?” “嗯,是真的。” —— 姬一发在陈家酒肆没得到狼牙的落脚信息,不过他可以确定蛇头小七没撒谎,于是他很快回到皇城,来后偏殿见大内总管犁万堂。 姬一发道:“狼牙进京,情况属实。” 犁万堂道:“狼牙、曹飞狐同时进京,他们要干什么?能干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进京?” 姬一发道:“曹飞狐扬言要为义妹报仇,而狼牙此来的目的还在不清楚,属下这就去查,一定要查到他的真实目的为止。” “不必查了,我认为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而他们口中的说的,我都不信。我只认为他们是来刺杀太后的,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再追查下去了,留在皇城,加强防备,绝不能让他们进来。” “是!犁大人!” 犁万堂并不是老糊涂了,姬一发心里清楚,犁万堂这样说话的目的是让姬一发不要忘了本职工作,无论他们是什么理由进京,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太后娘娘。 当世两名顶尖九品刺客突然出现在京城,对皇后的威胁到底有多大? 如果这两个人合作,不顾一切刺杀太后,他们的成功率接近两成。 才两成,至于如此大惊小怪的? 对犁万堂来说,很至于,别说两成,即便是一成也是不允许的。 —— 南市,全福货栈后面,一家小酒馆。 小酒馆门口立着一块牌子,上书“江湖”二字,抬头看了看匾额,陈家酒肆。 唐小米在外面等了一会,见孟桃还不出来,便有些着急了,可当她想走过去看一看的时候,孟桃推门出来了,看起来她与屋里的什么人是认识的,离别的时候,还微微低头行拜别之礼。 这位孟家大小姐,可是不轻易给人行礼的,即便是见到唐渊,她身上也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气质,唐渊也不挑礼,甚至还有意保护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唐渊说,这叫大家风范。 “喂,你新买的荷包?”小米指着孟桃腰间的荷包说。 孟桃轻咬嘴唇,略显羞赧道:“是唐大哥送我的。” 一听此言,小米脸色变得难看了,沉着脸,嘟着嘴,目光冰冷:“是你们去通济坊的时候买的?” “是呢。”孟桃看出小米在吃醋,故意扬下巴逗她。 小米撇嘴道:“看起来不像什么值钱的,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你还问。” “怎么呢,我问问不行吗?” 小姐俩就带了一个男丁出来,背着沉重的大包裹走在后头,小米力气比较大,也背着一个小包裹,孟桃则轻手利脚的什么也不背不带,小米眯了眯眼睛,拽了拽肩头包裹的包襟,满肚子火地回家了。 下午,唐渊正在写信。 突然门开了,唐小米气鼓鼓走了进来,“小凤哥哥偏心,给孟桃买,不给我买。” “买什么?”唐渊愣了片刻,想了想,“哦,你是说荷包吗?”。 小米转过头,不理人了。 这时从唐渊屋里走出一名粉裙女子,小米听脚步声,扭头一看,顿时觉得见到仙女一般。 地0381章 陈家酒肆(下) 有人来报门,说是陈家酒肆的掌柜来找管家孟桃。 孟桃十分好奇,于是在二进院的客厅里见那掌柜,却发现掌柜满身是血,已经被人打得直不起腰来,是他的女儿把他搀扶到这里的。 “是谁对你下手?”孟桃正色问道。 “这个您就别问了,总之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同时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拜托之事,我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姓陈的掌柜受伤着实不轻,经唐府里的郎中说,恐怕活不过今日了。 掌柜的说,本来他家店小二是他选中的女婿,曾经也是一名刀客,武功已经到了七品后期,今日如果不是他舍命保护,掌柜的和他女儿也跑不掉。 “光天化日,谁敢当街行凶,难道没有王法了吗?”孟桃怒道。 “如果行凶之人本身就是王法呢?”掌柜气息微弱,苦笑道:“那些人之所以要杀我,就是因为我可能是其中一位联络人,杀鸡儆猴,想让某些人离开京城远一点。可实不相瞒,他们杀错人了,我根本就不是狼牙和曹飞狐的联络人,我在陈家酒肆开店,当地的蛇头也不是我,而是我的小舅子,小舅子碰见这事儿可不敢管,我也不去麻烦他,便直接来找你。先前你跟那位长官说,要见曹飞狐。那位长官说,会让曹飞狐来见你,可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所以我才来找你,我可以告诉你曹飞狐在哪。” “条件是什么?”孟桃道。 掌柜看了女儿一眼,悲哀地说:“条件就是让我的女儿住进你们唐府,哪怕当个丫鬟也成,只是那种不交卖身契的丫鬟,只要她长大成人,将来自己做主,是永远留在你们唐府还是另谋出路,那就是她的事了。在她成人之前,你们管她吃喝,别欺负她,也就是了。我家女儿从小吃苦,能干活,绝不会白吃你们的。” 孟桃答应了,掌柜也把曹飞狐的地址告诉了孟桃,还没等孟桃去印证一下,掌柜的就一口气没喘上来,死了。 唐府里传来女子的嚎啕哭声,传出去好远,惊动了后院的唐渊,此时唐渊正在与唐小米聊战场上的事,以分散小米因为荷包而怄气的事,尤其是说到唐虎时,小米更显得兴奋许多。而尤兰姑娘,与唐小米很投缘,姐妹相称。 听到哭声,唐渊向前面走去,半路上碰到孟桃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向后跑,小米问发生了什么事,丫鬟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还说,真晦气,竟然死在咱家。 唐渊道,没必要埋怨什么,拿些钱来,买个薄皮棺,暂时放在西仓院便是。另外告知坊署,然后再报县里,这人命官司,需要仵作验尸之后才能下葬。 听闻唐渊要给父亲买棺材,掌柜女儿来跪拜唐将军,还说,自己家里其实有钱,只是一个女儿家不懂操办,希望唐将军做主,至于花多少钱,后面她会一并算来,不会让唐将军搭钱。说罢,又嚎啕大哭起来。 唐渊安慰道:“这事儿既然发生在我家里,难免要经我来办,你就别多心了。节哀顺变,注意身体才是。” 孟桃说,她爹死前曾经说让她来咱家当个赁寄丫鬟,我还为这事儿犯愁呢,不知道如何处理。16 唐渊道:“既然当时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再说咱家也不差一个丫鬟。” 孟桃委屈道:“家里没剩下多少钱了,好不容易有些钱回来,你还要送给曹飞狐,日子过得拮据,倒是有损将军威风。” 唐渊想了想,道:“钱的事你不必着急,我会去想办法,总之别失信于人。” 孟桃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 见孟桃情绪不佳,唐渊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小米去安排,这时唐母走了过来,要跟唐渊单独聊聊,唐渊一向尊敬这位邻家婶娘,便跟着去了。 唐母神秘兮兮道:“这次回家,怎的还带回来一个妖精来,婶娘不是故意挑毛病,这女子当真配不上你,早听说好男人都让妖精给祸害死了,纣王那般英明,也逃不过妲己的祸害。” 闻言,唐渊忍不住笑道:“一些神话传说,你也信这些,尤姑娘以前长得清水芙蓉,后来也不知怎的,越发抽条妖艳起来,要说长得漂亮倒是不假,哪里有你说得那般夸张了。另外,我与她之间,只是走得很近,但并未越礼。” 唐母不信,埋怨道:“家里有现成的好姑娘你不取,委屈着,非要去外面找干什么呢,钱氏夫人天天跟我念叨,希望孟桃早些长大,与你婚配,我觉得孟桃姑娘能持家,长得也是富态模样,给你当媳妇乃是绝配,比以前那林巧儿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呢。” 老太太的一番话把唐渊说得脊背发麻,从始至终,唐渊也没对孟桃产生过其它想法,在他眼中,孟桃还只是个小孩而已。 不跟老太太磨牙,只是好声闲聊几句,便把话题转移到唐虎身上了,一提起唐虎,唐母就把所有事都抛在脑后,只问唐虎在军队里表现如何,是否又给她弄来许多儿媳妇呢。 现在唐母最闹心的事就是对付这帮儿媳妇了,儿媳妇太多,孙子孙女一大群,老太太忙得不可开交,唐府一多半花销,都是来自他们家里,为此老太太很是不忍。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一封信,让唐渊带给唐虎,让他以后别往家里带媳妇了,我可管不起了,而且告诉唐虎,为娘已经给你休掉一个犯七出的妾了,如果你同意,我把那些没生过孩子的,一律外嫁算了,反正你也不回家,这些小媳妇留在家里成天斗来斗去,烦死我了。 一回家,唐渊觉得比在军队里事还多。 在部队里,一些乱糟糟的事都集中在总参将纳兰信那里,真正需要唐渊处理的,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可是回了家,老老小小的各种事一个接着一个。 刚劝走了老太太,陈豹娘又来问话,唐渊自然也要客气对待,陈豹娘前脚刚走,扈大贵又大摇大摆地来了,一进屋就唉声叹气,说,她闺女过年都二十三了,也没个婆家,这可如何是好哩,现在你唐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要不你去跟皇帝说说,把我女儿娶了算了。 唐渊一听,一阵脑仁疼。 第382章 一锭银子 唐渊一早就被御用监黄公公叫去见皇帝了,直到中午还没有回来。估计会留在宫中吃饭,于是孟桃便让大家开饭,不必等唐渊。可负责后厨管理的小米却给唐渊单独留了一小桌,各种菜肴都留出一小盘来,她说,万一小凤哥哥回来了,没吃的怎么行。 两个少女管家权力相当,以前她们之间发生矛盾的时候,下人们不知道听谁的,后来孟桃发现了问题,就跟大家说,如若涉及到前三院仓库和厨房的事,发生冲突听小米的,其余的都听我的便可。 这样一来,唐家事务就彻底捋顺了,下人们不愁没个主张。 看起来孟桃的权力比小米更高一头,其实她才不会完全把小米踩在脚下,因为她心里清楚,小米在唐渊和这个家族人们心中的特殊地位,唐渊一直把小米当亲妹妹看,而小米的哥哥唐虎又是唐渊的左膀右臂,而且人两家同姓,真的还连着亲呢,她在这方面反而成了外人。 所以,硬压小米一头,绝不是明智之举。 “孟大姐儿,前面来了一个人,说自己是姬一发找来的。那人长得说不上丑,可是看到他就让人浑身不自在,背后冒凉气,他说要单独见你,咱觉得不太合适的。要不要带几个会武功的家丁过去?”唐家的门丁只有一个,还是一个婆子,而不是男丁,说起门口那个人,好像很害怕似的。 “没想到姬叔叔并没骗我。”孟桃稍显愧疚,因为前天她之所有答应收留陈家酒肆老板的女儿,就是因为想问清楚曹飞狐的下落,她心里并没把姬一发说的话当回事。树倒猢狲散,而姬一发这个人,倒还算是有情有义。 ——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唐府门前,头戴斗笠,低垂着。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开了,从门里走出一个衣衫华丽的少女。 斗笠男人抬起头,男人的眼睛亮得出奇,瘦长脸,胡子刮得不是很干净,略显沧桑。 “你就是曹大侠?”孟桃内心紧张,脸上去挤出一丝颇为灿烂的微笑。 “曾经是一名杀手而已,不敢当‘大侠’二字。”曹飞狐怀中抱着剑,“听说你找我。” “是唐大哥找你,算了,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唐渊在家吗?” “去皇宫了。”孟桃解释什么似的说:“他刚从汉中回来不久,听说你也在洛阳,就到处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 少女嫣然一笑,孟桃的脸上有着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为了他的夫人,为了你的义妹。” 闻言,曹飞狐大踏步走进了唐府。 没走得太深,来到第二进院的时候,孟桃就把曹飞狐引到了密闭会客厅,这会客厅的门看起来格外厚重,而且门楣上写着会客厅,可看起来更像个监狱。 孟桃站住脚,回头一笑道:“曹大侠莫多心,我先进去。” 曹飞狐刚才脚步略显迟疑,作为一名九品杀手,他对密闭空间有着本能的抗拒,可是见孟桃先进去了,他便放下芥蒂,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真的很隐蔽,门一关,屋里说话外面肯定听不见。 屋里空间并不是很小,而且还事先准备了油灯,孟桃点燃了油灯,关上门。 油灯一亮,屋里还有些朦胧,不过大体已经看得清楚,一方小桌,三条椅子,墙角还放着一个不算大的躺柜。 “说吧。”曹飞狐道。 孟桃不紧不慢,走到躺柜旁边,掀开盖子看了看,伸手在里面翻了翻,发出一连串银锭碰撞的声音,道:“唐大哥想知道你为什么来洛阳?” “唐渊是想审问我吗?” “当然不是。”孟桃心里一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口气出了问题,怎么会给曹飞狐这样的感觉,她立刻柔声道:“其实这是我想问的,而唐大哥只是想把这些银子交给你。他说了,这些钱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可是他作为巧儿的丈夫,总不能袖手旁观。” “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那怎么能行,这些钱还请曹大侠收下。” 曹飞狐站起身,看了看箱子里的银子,“他为什么要把银子从杀手集团里捞出来?这不应该是追查真凶的赏金吗?” 孟桃道:“有人让唐大哥把这赏金撤下来,否则,对唐大哥十分不利。可是唐大哥心里还是想追查真凶,听说曹大侠来了,这笔钱就送给曹大侠。不是赏金,也不是酬劳,就是一份心意。曹大哥一向独来独往,唐大哥的意思是让你雇些帮手也是好的。” “没那个必要。”曹飞狐袍袖一抖,转过身来,“我要见唐渊。” “您来得不巧,他进皇宫还没回来呢。” “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另外你告诉他,其实我对他很不满意,我的义妹在他的家里出了事,他没照顾好,另外义妹的儿子他也没照顾好。如果他无暇照顾,可以把孩子交给我,我保证让孩子将来过得潇洒自由。”曹飞狐说了一句,推开门,翻墙跃脊而去。 眼瞅着九品杀手身法快得惊人,孟桃由衷一阵感叹,平时她觉得高大的院墙很是安全,可是这墙在曹飞狐面前,简直可以用“如履平地”来形容,根本起不到一丝阻拦的作用。 刚才他之所以愿意等在门口安规矩进唐府,完全是在个唐渊留面子。 孟桃有些惋惜地自言自语:“他来得很真不巧,偏偏这个时候了唐大哥还不回来。” 说着话,她扭身回到躺柜旁边,低头一看,少了一锭银子。 下午的时候,唐渊才回家,看起来精神不错,可能是因为见到孩子,心情大好的缘故吧。 “唐大哥,曹飞狐只拿走了一锭银子。”孟桃来到唐渊面前。 “他来过了?”唐渊略微迟疑,突然苦笑道:“看来巧儿说得是真的,曹飞狐这个人视金钱如粪土,可对待感情却十分细腻。他这种人,偏偏成了一名杀手,倒是误了一个好人。” “那下一步唐大哥打算怎么做?” “如果你还能联系上他,就告诉他尽快离开洛阳。而我就要走了,回汉中。” 第383章 回篷州 唐渊进宫,在后殿见到了皇帝和皇后,当然皇后当时坐在帘幕的后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已经是对将军的最高礼遇了。 用唐琪的话说,那醋坛子才不会让我与唐渊见面,听到声音他都觉得不自在。 这次见面,赵策说了一些心里话,对外来做出了一些展望,并且做出了一些判断,这些判断震惊唐渊,让唐渊知道,此时的皇帝还是有雄心壮志的,而且他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狠了。以前他从来不会直接当着外人的面诟病太后,可这次不同,他真的在跟唐渊抱怨太后。 很多事情,发现一些苗头就足够了,不必等大火漫天飞舞的时候才让自己恍然大悟,其实那根本就是悟性太低导致的后知后觉。 唐渊带着几个扈从往篷州走,带上了家人对陈豹、唐虎的祝福,还有一些方便携带的小玩意,比如小米给他哥买的带香味的汗巾。 唐渊觉得这绝对是一种浪费,唐虎那家伙身上最不缺的就是汗巾,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或许是他的那些女人送他的? 又或者是他顺手牵羊? 总之他有很多。 不一日,回到篷州,却听说刚刚打过一仗,敌军前沿校尉陈朵泱带着两支骑兵营,突袭刘湛防区,打刘湛一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被抢走了不少物资。 事后经过清点,发现失踪三百多人,失踪人员的去向往往是俘虏与逃兵三比一的比例,也就是说,被敌军俘虏了将近二百人。 “他奶奶的。”唐渊挠头骂道:“我刚走才几天,这小子就给我上眼药?不行,这口气咱们得找回来。” 纳兰信道:“这个时候去,恐怕很容易上当,敌军突然杀出,或许就是诱我们深入。” 唐渊道:“那就换个打法。反正他驻防的城池距离我们不远,这么点距离,他还能安排什么埋伏呢?”唐渊一愣:“不对啊,刘湛的斥候向来都是很能干的,这次是怎么搞的,为何没有预警,让人偷袭?” 纳兰信道:“这也是刘湛想不通,他的十名骨干斥候突然叛变,都跑到敌营去了。刘湛还说,他平日里对那些斥候很好,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叛变,让他感到很伤心呐。” “这就是刘湛领导不了所致。”唐渊感叹道:“这个刘湛,也就是个都尉的水平,让他带领一个团,实在是有些不合适。都说能当都尉就能当中郎将,其实这个说法根本就不严谨,别说中郎将,就是校尉,他也不合适,一个人是否能管理好身边的小兵种,才是看这个人领导力的关键。平时,这帮斥候看起来跟长官关系不同于普通士兵,这种关系是很微妙的,近了、远了,都会产生嫌隙。当将军,是需要钻研人心的。可是刘湛只知道猛冲猛打,这种人只适合当一个营都尉。” 屋里只有纳兰信和几个秘书郎,听唐渊发火,大家低着头,不时斜一下眼睛对视,都觉得刘湛这次算是倒了霉,搞不好连团校尉都当不上了。本来校尉带团就属于高配,本来是都尉长带领一个团,可是唐渊的部队向来都是整体高配,如果现在再给刘湛降一级,面子上恐怕过不去了。 唐渊只是抱怨了一句,就又开始跟纳兰信设计战术,打算找陈朵泱干一架,出出气,可是经过上次围城之后,陈朵泱在渠州增加了不少哨所,并且在一些高地上修建工事,并且驻兵。虽然人不多,但具有极佳的警戒效果,而且逃跑的时候很方便。 唐渊冷着脸看着沙盘,突然找到一种面对铁桶阵的感觉,陈朵泱这次的布置实在是巧妙,让自己有些下不去手了。 思索良久,唐渊突然转到了沙盘的另外一面,指着一道山脉,“咱们不打渠州城了,绕道万州,偷袭潾山。” “那样做……恐怕不好吧。”纳兰信犹豫道:“咱们需要绕很远的路,我想敌军也在监视咱们呢,没等我们走到万县,敌军已经在潾山做好防御了,到时候咱们岂不是主动送上门挨打?” 唐渊冷眼看着纳兰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纳兰信苦笑:“猎人越是年纪大,越是胆小。” 唐渊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好像缺少一个能出谋划策的人,虽然纳兰信智谋不浅,可他总觉得纳兰信这个人更适合运筹和防守,而不适合进攻。感觉他缺乏进攻精神。如果自己身边有一个像卧龙凤雏那样的人,那该多好。 可是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去哪里找呢。 有的时候唐渊挺羡慕陈豹,虽然他能力不行,可他却很会用人,身边有二次汉中战争中一战成名的谋士苏立,和战将方进、袁弘,从此他的玄甲第二十师变得比以前更加重要了,据说连太后娘娘都高看他一眼。 这次回洛阳,曹豹发帖邀请他去家里做客,可是唐渊却没去,不免有些遗憾,他找就想认识一下苏立,当然不是挖陈豹的墙角,而是想让苏立介绍一个能人给他。 这还不是挖墙脚?如果有能人,苏立为什么不介绍给陈豹,反而介绍给唐渊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如果唐渊找苏立介绍武将,那肯定是徒劳,相反,如果请苏立介绍军师文官,那苏立肯定十分愿意,毕竟他们属于同行,同行是冤家,他才不会把同行介绍给陈豹,然后跟自己“争宠”。相反,如果身边有不错的同行,他倒是很乐意介绍给唐渊,那样一来,就不必担心来跟自己争饭碗了。 “纳兰信,我觉得你这个参将当得越来越不称职,现在我要打仗,我要把这口气找回来,你怎么还总给我敲退堂鼓呢?”唐渊愤愤道:“现在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我这次去洛阳,皇帝说以后会给我运送两万人的军粮,咱们可以增加兵力了。我决定再增加十个团。我想这个活儿交给你正合适。” 纳兰信有些受宠若惊,“将校的选拔,还是你来做主。” 唐渊道:“不必了,你和陈豹、祁承商量一下就行了,把名单上报给我,我还要去找那个马不彤谈这件事。” 第384章 增兵 “大家都过来,开个会。” 总参将纳兰信召集文武秘书郎,正色道:“从现在开始,把参军令发下去,号召所有部队开始增兵,我允许各位团校把新增的壮丁纳入自己的部队,然后把一些身材瘦弱,精神头不足的兵淘汰出去,不过淘汰的兵不必遣返,集中到一起,成立一支新部队。” 对纳兰信的安排,大家表示不是很能理解,可是大家也没提出反对意见,他们这些秘书郎只是听从纳兰信的安排就好,除非发现巨大漏洞,否则没必要说话。 随后纳兰信亲自带兵出去招兵,篷州城就那么大,在这里招兵肯定是速度太慢,于是纳兰信让篷州府尹帮忙,在整个篷州地区招兵,并且把消息传递到周围几个州,陈豹、唐虎等人安排招兵小队,直接跑去了附近的巴州、壁州、通州、开州、万州、忠州,看起来阵势拉得很大。 听说部队开始增兵,马不彤却没得到信,于是有些慌了,莫非这是谣传? 正打算去认证一下,这时唐渊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对马不彤说,希望到马不彤的家里做客喝茶。 唐将军来讨茶喝,自然不是差那点茶叶,肯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唐渊坐到了马不彤的屋里,跟马不彤喝茶闲聊。 当马不彤听说唐渊确实要增兵的时候,颇为不满,反问唐渊,太后答应了吗? 唐渊不疾不徐地道,我这边先征兵,你那边去征求太后意见,毕竟征一万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你快马加鞭去征求太后意见,却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 马不彤脸色不好看,可他也没说别的,只是给太后写信,而纳兰信这边依然紧锣密鼓招兵,十天的时间,招来三千多人,眼瞅着就能组建一个旅了。 为此马不彤十分担心,首先,唐渊的部队本来就是超编的,以前他与唐渊之间达成默契,只要超编不到两千人,他马不彤都会睁一眼闭一眼,可现在突然又增加了三千人,那可就达到一万五千人的规模了。 太后那边迟迟得不到回复,马不彤更着急了,来找唐渊商量,暂停招兵的事,唐渊不紧不慢地说:“不用着急嘛,如果太后娘娘真的不同意,我就把这群兵遣散也便是了。或者我带着这些兵教训一下陈朵泱也是不错的。反正打陈朵泱一定会有损耗,与其事后再补充兵力,不如直接去给他一下子,报上次偷袭刘湛营寨之仇。” 马不彤眼睛眯缝着,半天没说出话来,现在他只能等太后的懿旨下来之后,再跟唐渊交涉,如果那时候唐渊还不听他的话,他就要动用监军权了。 可是每次想动用监军权,马不彤都觉得有些虚。 他还在想,即便我用雷霆手段控制了唐渊,那么陈豹、唐虎、纳兰信、马奔这帮人怎么处理?这帮人合起伙来再给我来个反包围,我岂不是出不去篷州了? 要知道唐渊手下的校尉都是他一手提拔,尤其是陈豹、唐虎、马奔,这三个人是最难控制的。不用别人插手,就是这三个人就够我喝一壶的。 甚是忌惮,甚是头疼。 “应该想办法分化唐渊的部队。不能像交河城那次分兵,那次分兵不但不能降低唐渊部队的凝聚力,反而增强了。后来太后娘娘剥夺了唐渊两万部队,只给他留下一万人,现在,这小子又想恢复部队规模。我想太后娘娘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决定还是要阻止唐渊。”马不彤表情凝重地说。 曹辅张干对视一眼,他们两个显得更是没底。 如果马不彤一声令下,那么执行这个命令的就是他们了,他们两个要面对多少强敌,他们心里最有数。 平时的时候,哥俩就没少算计,如若出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办。 他们推演多次,都发现这个活儿很棘手。一旦引起军队哗变,他们几乎没有胜算,反而逼反整个师。 终于,久旱逢甘霖一般,马不彤得到了太后懿旨,太后强烈谴责唐渊的招兵行为,怒斥唐渊不知百姓疾苦,如今梁朝兵多民少,本来就快支撑不起庞大的军费开支了,你怎么还招兵呢? 要求唐渊立刻遣散多余部队,并且把部队最新名录快速提交。 得到了太后懿旨,马不彤腰板硬了,来找唐渊,他也不多说话,就把天后懿旨直接放到唐渊面前,让唐渊自己看。 唐渊连看也不看,推到一边,道:“我想太后娘娘一定是关心百姓疾苦,不同意我增加兵力啊。既然如此,我还是把部队规模控制在一万两千人以内,恢复我们以前的默契。” 马不彤笑道:“这就对了嘛,咱们都是为朝廷办事,为百姓办事,唐将军能幡然悔悟及时止损,这是最好。” 唐渊笑道:“我已经让陈豹带兵去万州了,按照日程,三日后对渠州东部发起攻击,白勇并不重视潾山地区,而我就是用最精锐部队攻击他的弱点,给刘湛部队报仇啊。这次进入大山,陈豹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那里好进不好出,我决定让他在大山里暂时不要出来。马监军不会有意见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不彤疑惑道:“你不是说要遣散部队?” “不,我不是直接遣散,我要先打一仗,打仗一定会有消耗,计算消耗之后,再遣散部队也不迟。” 马不彤脸色铁青,“三日后会开始打吗?你确定不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战争?我可告诉你,太后娘娘现在不希望打仗,咱们大梁朝,刚刚开始恢复,这个时候需要最少三年的休养,三年之后,我们的国力会翻倍。” 唐渊一笑道:“梁朝打不打仗,其实根本不取决于梁朝,而是取决于敌人。两次汉中战争,哪次是梁朝发起的?而一场汉中战争的消耗,几乎是河北战争的二倍,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论时间,汉中战争还不如河北战争的一半,但是消耗为什么会这么大?你考虑过没有?” 第385章 逼宫(一) 皇帝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蒙面人,这个人出现以后,赵策显得越来越敢办事了。 天有不测风云。 谁能想到仁君赵策突然对钱家和樊家两大财阀下手呢,令人感到震惊的是,这两家的现金现银铜币加在一起,折合一亿三千万两白银,这还不算全国各地的房产、土地、商铺等诸多产业。如果都折算成钱财,那是一笔多么可怕的数字。 有了这些钱,至德皇帝赵策说:“我可以打20次男贾。” 这两家财阀为何会如此有钱,赵策为什么突然对他们下手? 全国百姓都知道这两家有钱,但却不知道如此有钱,他们一直隐藏得很好,并没表现出富可敌国的样子来,那么赵策是怎么知道他们家有这么多钱的呢?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涉及到好几代人。 这两家,本来也是军阀,后来被梁朝开国皇帝骗走了军队,但皇帝仁义(其实是为了安抚其它三大军阀),保证了他们两家的经济地位,占据全国三分之一的盐道,200年过去了,盐道会产出多少钱? “给我打!” 赵策看到这些钱之后,突然觉得热血上涌,对兵部尚书唐初庵道:“你去给我计算一下,一鼓作气拿下蜀汉,需要多少钱!” “遵旨!” 皇帝陛下突然对两大财阀下手,那可真是稳准狠,一步到位。 他用的是张云龙旧部韩丁的一支部队,这支部队才一千人,可这已经足够管控只有钱却没有兵的钱家和樊家了。 皇帝只是要钱,并不要他们的命,而且依然保留了足够养活他们的土地、房产、店铺,现在两家在全国各地的产业依然在统计当中,统计完之后,皇帝要整合两家,并扬言,还要继续整治其他经济大鳄。 这时毋敛寅立刻阻拦道:“陛下,不可!” “为何不可?” 毋敛寅道:“那样做会导致我朝富商人人自危,必然大批南迁,要么去南晋,要么去蜀汉,从此梁朝的经济就无法运转,不日便会崩溃。杀鸡取卵、焚林而猎,万万使不得。” 赵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只是一时激动罢了,其实我并不会那样做。” “陛下明鉴,臣以为现在还有一件事要紧的事。” “说来。” 毋敛寅恳切道:“应该发榜安民,安抚天下商人,尤其是富商,给他们一个保证,说这次动钱家和樊家,是因为他们两家要谋反。还有,一定要弄些谋反的证据才好,让京兆府公开审判,让百姓旁听。” 赵策点了点头:“好吧,抄家善后事宜,由你牵头去办,告诉丞相唐振,我要见他,越快越好。” —— 这次抄钱、樊两家的主要策划人是八千岁唐溯。 唐溯曾说:以前唐家、孟家、西门家,养活那么多军队,花费之大,难以想象。在孟家和西门家倒台的时候,抄家时并没发现太多存余,原因是他们的钱都花在军队上了。可是钱家、樊家的经济实力不在三大门阀之下,他们也不养活军队,那么他们的钱都哪去了? 这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为财政苦恼多时的皇帝,本想调唐渊回京主持抄家,可是后来被张云龙阻止,所以前几日唐渊跑回京城一趟,并没办什么正经事,就又回去了。 —— 太后怒摔茶杯。 白皙面庞逐渐变得血红,好似血灌瞳仁一般,慢慢站起身,对身旁犁万堂道:“通知曹圣、鞠无命、苏背琴、陈豹,把张云龙和韩丁给我拿下。” 犁万堂想了想,道:“张云龙并无兵权,只要拿掉韩丁,他也就彻底没有爪牙可用了。守卫洛阳时,张云龙立下不世战功,颇受洛阳百姓敬仰,动他,恐怕不妥。” 卢氏道:“此人不除,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在玄甲军第一师呆了三十多年,培养了多少爪牙,犁公公能数得过来吗?万一有了遗漏,下次他把矛头指向太后,那可如何是好?” 犁万堂脸色微沉:“老奴冷眼观察洛阳风云几十年,不敢说面面俱到,可是对张云龙的了解,恐怕比他媳妇知道的都多。” “既然如此,这次张云龙的行动,你为何没能提前阻止?”卢氏这话说得有些咄咄逼人。 老貂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太后道:“不必争了,照我的意思去吧,张云龙这个老家伙,我本想让他老死的,可他不给自己这个机会,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 刚开春,还是有些冷。 一名小太监,满头是汗,慌慌张张跑进慈宁宫,脚下一滑,趴到地上,爬起来,继续踉跄向前奔去。 “报太后!不好了,不好了!” “休要慌张,慢慢说来!”卢氏拦在慈宁宫门口。 “河西大将典刑带兵六万,叫嚣让赵光礼打开潼关,如果不开,就要攻打。” 卢氏大惊,连忙转身,想告诉太后,可她突然顿住了,眼珠一转,狞笑回望小太监:“你是不是被皇帝收买了,故意放假消息进来?”凝眉瞪眼,呵道:“说!是不是!” 小太监立刻跪倒地上,喊道:“哎呀,冤枉,冤枉呀!” “好了,别在这里叫嚷,你先别走,与我一起去见太后娘娘。” 来到曹太后面前,把事情说了,曹法地面沉似水:“不知这是谁的意思,是皇帝?是唐溯?还是唐振?不管是谁,从现在开始,让曹圣把兵带进皇城,让曹豹、鞠无命增援潼关,一定要挡住典刑。安排人去把唐府给我包围起来,如果唐振老匹夫不撤兵,我就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卢氏急切问道:“要不要通知曹定国、曹定邦、萧寒三位大将军?” “我看还没到那个时候。”曹太后冷冷道:“把皇帝给我叫来。如果他还敢来,那么就没必要惊动三位驻边大将。” “是!”卢氏前脚刚走,顿了一下,转回身来:“犁公公不在身边,要不要等他回来。” “犁万堂去办张云龙和韩丁的事了,一时半刻回不来,不必等他了。”曹法地道。 “那把秘锦卫调进来吧,这样安全些。”卢氏一笑道:“或者让韩福荣韩福秀兄弟进宫保护娘娘。” 第386章 逼宫(二) “司礼太监孔精忠拜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帝陛下哪去了呢,老奴是替太后娘娘找他。”太后派人来找皇帝,没找到皇帝,只找到了皇后唐琪。 唐琪抬眼看了看孔精忠,恶奴傲慢,被太后给宠坏了。 唐琪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又拿起针线活,在那里低着头缝衣服。 孔精忠咬了咬牙,却不能催促,等了好一会,才道:“皇后娘娘辛苦了,这活还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吗?老奴真是瞎了眼,竟然让皇后娘娘干了这么长时间,来,让老奴伺候皇后娘娘吧。” 孔精忠竟然伸手去抢。 可他却忘了唐琪是武将出身,反手抓住孔精忠手腕,似笑非笑道:“不必劳烦司礼太监帮忙。” 皇后的手劲严重超出孔精忠的想象,七品战将的力道,差点没让孔老太监尖叫出声来,冒了一身冷汗,还要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知道皇后松开手,他才如释重负。 唐琪站起身,冷声道:“皇帝已经离开皇宫,不知是去哪里了,待他回来,再让他去见母后。” 孔太监回到慈宁宫,把消息告诉太后,同时好一阵诉苦,还把手伸出来给太后看,说唐琪对他下狠手,哎呦,皇后娘娘为何如此责罚老臣,老臣一向忠心耿耿伺候着皇室,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了。太后娘娘都不曾如此对待我,她竟然如此对待我,真是气死老奴了。 太后面色冰冷,手指藏于袖中,互掐着,沉沉道:“宣丞相唐振、大柱国闵悦、玄甲军总参将曹圣进后殿。速去!” “老奴遵旨!”孔精忠撒欢似的跑了。 此时,连这群太监也发现情况不妙,太后恐怕要大动干戈。 太后提前一步来到后殿,坐在帘幕后面等着,多少年来,这可是头一次。即便是以前三大门阀都在的时候,太后每次都会晚一步才来,她并不是距离很远,只是在后殿偏殿休息,太监跟她说,人来齐了,她才会步态雍容地走出去。 卢氏看得出,曹太后这次有些着急了,连忙安排人保护太后,犁万堂不在,她调不动秘锦卫,而太后也不允许韩福荣、韩福秀兄弟进宫。太后身边虽然还有几个武功不弱的太监,可却不成规模。希望这个时候不会突然杀出高手来才好。 第一个来到后殿的是玄甲军总参将曹圣,他把玄甲第一、第二师、第三师这三个最精锐部队调去潼关,自己带领第四师进入皇城,第五师、第六师也正在从旋门关急速赶来洛阳,此时全部玄甲军几乎都在调动,给人一种大战在即的感觉。曹豹跑出洛阳,在城南三里亭聚集其它玄甲军,时刻候命。 年近七旬的曹圣见到帘幕后面太后身影,连忙施臣见君之礼。 君臣见面,先施君臣礼,才是亲人礼,太后只是嘴上叫了一声叔叔,便算是回礼了。 待曹圣刚坐下,太后声音立刻响起,她道:“皇帝陛下不见了,我更加确定典刑带兵冲击潼关是他的主意,叔叔如何看待这件事?” 曹圣坐不住,站起身道:“此乃皇家大事,老臣不敢胡乱进言。” 曹太后道:“待大柱国闵悦和丞相唐振来了以后,我决定废黜至德皇帝,拥立皇子赵岭继位,叔叔觉得如何?” 闻言,曹圣猛然身子一挺,又连忙躬身,道:“臣惶恐,只听太后娘娘安排,不敢有意见。” 曹太后道:“同时,我还要废黜皇后,效仿汉武帝,还要杀了皇帝母亲才是。你觉得如何?” 曹圣道:“子弱母壮,必乱天下。立子杀母这一办法在北魏时期更是盛行,虽然不失为雷霆手段,却广被世人诟病,恐怕不妥。当然,如若太后主意已定,曹圣不敢违抗太后命令。” 听得出来,曹圣并不完全同意太后的主张,但曹圣态度很好,大事上还是支持太后的,对此,曹法地悬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不久后,年迈苍苍的两位老臣先后被人搀扶着走进后殿。 二人落座,太后道:“我已与曹将军商议妥当,准备废黜皇帝,另立皇子赵岭为皇,不知两位老臣有何意见?” 闵悦不语。 唐振道:“不妥。至德皇帝仁义之名名扬天下,此时废他,无法对百姓交代。” 曹太后道:“他乱兵弑母,此乃大不孝,我大梁朝向来以孝悌为先,既然皇帝失德,还算什么仁义之君呢?” 唐振道:“太后莫慌,典刑大逆不道,竟敢妄自带兵围困潼关,知道这件事以后我已经派人让他撤兵,如若他不撤兵,太后再惩治皇帝不迟。我相信,典刑还是听我话的。” “那么这次典刑带兵出动,是谁的主意?” “老臣也不是很清楚。” 唐振装糊涂,太后心中敲鼓,太后怀疑是唐振在安排所有的事,现在唐振不让太后废黜皇帝,而且扬言说让典刑撤兵,很有可能是缓兵之计,等典刑拿下潼关,一切都晚了。 “不行,这件事刻不容缓。”太后声音铿锵,直接问闵悦:“不知舅舅有何说法?” 闵悦摇了摇头道:“老臣没什么想说的,如果太后想废黜至德皇帝,立小皇子为新君,在血脉传承上并没有问题,只是要做好废黜皇帝的善后事宜,别让百姓慌乱便是。” 曹太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曹定邦、曹定国、萧寒来京,咱们一起商量废立大事。唐丞相,不知你意下如何?你还有反对意见吗?” 看曹太后这架势,是要玩命啊,但是这个结果并没出乎唐振的预料。他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太后娘娘决心办此事,那一定要让大家都知道才好,既然关东三位大将军要来商议,那么,关西三位大将是不是也要来商议商议呢?” “此事不宜拖延,我看就不必了吧。”曹太后冷声道:“此乃皇家之事,也无需太多外人参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现在开始给我全城搜捕赵策,找到他,押送后殿等候发落!” 第387章 逼宫(三) “御兄,你觉得这样做真的能行吗?会不会引发动乱,最终无法控制?” “陛下不必担心,到现在为止,一切尽在掌握。” 皇帝赵策藏在八千岁唐溯的家里,此时唐溯已经搬离化清坊,来到了以前西门家族的光道坊,紧挨着皇宫,此时光道坊内守备森严,玄甲十二师三旅韩丁部队,三千人驻守在这里,看样子,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而老将张云龙也在八千岁的家里,包括他的家人们也都在这里。 在采取这次行动之前,皇帝赵策迟迟拿不定主意,他还有些担心,唐溯是否靠得住,万一这是老奸巨猾的唐振一计,那么自己岂不是正好跳进火坑?可是皇后唐琪却说,五哥值得信任。听从唐琪相劝,赵策也是受够了太后的压迫,脑子一热,真的干了一件大事,逼宫太后。 “我可不想杀母后,我只是想让她交出兵权,以后她安稳住在皇宫里,颐养天年。” 皇帝皱眉不展。 唐溯道:“皇帝仁义,自然不能弑母。可是不用些雷霆手段,又怎么才能让太后交权呢?” 赵策叹了口气道:“搞不懂母后是怎么想的,她总信不过我,这次我倒要向她证明,我不但能统帅三军,还能对她像以前一样尊敬。” 闻言,唐溯不语。 张云龙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咱们必须切断太后和外界的联系,曹豹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他把玄甲军聚集在三里亭,等典刑拿下潼关,咱们就集体逼宫,让太后交权。曹定国、曹定邦、萧寒的军权必须撤掉。” “恐怕不行。”唐溯道:“萧寒本是无根草,动他并不难,只是曹定国与曹圣之间,早有默契,曹圣是不会让曹定国也交权的。现在我们为皇帝争取的,只有莫州兵和荆州兵,还有部分玄甲军。这次事件过后,梁朝恐怕会出现新局面,从两家分治,变成三家分治。曹圣会带着他的兵去淮南,与曹定国一起管理淮南事务,从此听调不听宣,成为一方霸主。” “曹定邦会乖乖交出荆州吗?”赵策忧虑道:“我倒是不想一下子动这么多人,也不想让曹圣跑去淮南当他的草头王,我只是想继承母后的兵权,他们能支持母后,为什么不能支持我呢?” 张云龙道:“皇帝陛下,您对军队还是不太了解。军队中派系之争,猛于虎也。就好比这韩丁,大家都认为他已经跟定了玄甲军,可我一声令下,还是可以反水,这说明什么?当我们夺下军权,以前的将官绝不能再用。必须全部清洗,重新任命。” “那我任命谁来主持大局?张老将军,你愿意吗?”赵策恳求目光看着老将军。 张云龙遗憾地摇了摇头,“老臣年纪太大了,征战多年,留下许多伤,现在有了年纪,都找上门来了,我看我也活不了多久,这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唐渊年轻有为,对皇帝也是忠心不二,可重用。” 听到唐渊这个名字,赵策又爱又恨,可是张云龙却不知道皇帝与皇后之间那点房里事。 老将军继续道:“让唐渊接管曹定邦的八万荆州兵,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万多兵马,就差不多十万了。有这支部队撑腰,皇帝陛下的腰杆才会硬。” 唐溯道:“玄甲军这边,曹圣会带走一部分兵,鞠无命、苏背琴的部队会被消灭,张之魁、黄英、万霖部队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他们都跟我说愿意支持皇帝,他们只要按兵不动便可,剩余部分,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我猜他们不会自讨苦吃。张老将军手下十万兵驻扎京城,与唐渊十万兵里外呼应,军权稳固,到时候萧寒会主动向皇帝靠拢,那时再治他不迟。” 听两个人一阵劝,皇帝陛下算是有了些信心,可是这股信心刚一上来,不久后又开始下沉,有些焦躁不安。跟母亲撕破脸,甚至刀兵相见,这种事对于赵策来说,简直是太纠结了。他对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心中既爱母亲,尊重她,又恨她霸占军权。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是无奈之举。 —— 唐琪稳坐宫中,突然一群持刀太监冲了过来,要把皇后拿下。 扈兰花持刀堵住门口,不让太监们进来,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唐琪骂道:“大胆奴才!我看你们谁敢进来!” 皇后端着一架弩机,背后还背着一张弓,身边放了许多箭囊,对着门口。 皇后傲然站立,大声道:“如今形势不明朗,你们这群奴才敢把我怎样?如果谁敢动我,一旦皇帝夺权成功,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统统不得好死。我现在给你们一条生路,既不让你们违抗太后,也不会得罪我。你们就给我站在门口,盯着我,反正我也没打算离开。如果有人敢踏过门槛,便算是踏入雷池。” —— “报唐将军,十万火急,皇后密令。”冯飞马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唐渊打开信笺一看,大惊,道:“陈豹,唐虎,你们去把马不彤给我拿下,若敢反抗,直接毙掉。” “是!” 马不彤还在屋里与小妾嬉戏玩耍,门突然被踹飞了,门神般一员战将,全副铠甲,手持双戟冲了进来,带血的戟指着马不彤道:“你给我起来。” “唐虎!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渣反吗?你如此无礼,唐渊你知道吗?我要把你告到太后那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你全家!” 唐虎冷笑一声,一戟砍下,马不彤的脑袋瞬间成了血葫芦。 小妾吓得眼珠一翻,昏死过去。 此时,陈豹已经把曹辅张干打倒在地,其他扈从也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那唐虎,好似虎入羊群,别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一股旋风般就冲进了马不彤的卧室,随后他拎着马不彤的脑袋往地上一丢:“我看你们还有谁不服?还有谁!!!” —— 干掉马不彤之后,唐渊让纳兰信集结所有兵马。 纳兰信问:“将军这是要去哪?” “密信上让我去荆州,准备接管飞虎军,可是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决定,直接去洛阳。” 纳兰信接密信一看,“这可是唐琪的密令,而且还有皇帝、唐溯、张云龙的签字。” “我怀疑他们全都中了圈套。” 第388章 逼宫(四) 步将韩丁不爱骑马,将军大踏步走在街道上,盔甲摩擦碰撞的声音不断传来,增加了坊市内紧张气氛。 此时的光道坊里三千士兵,主要分布在坊市南北两门,坊墙上也站着人,四角还有高耸的了望台。 可是三千人毕竟还是有些少,并不能做到完全布防。此时的韩丁还没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因为张云龙跟他保证说,这仗打不起来。 就在各种明哨暗哨监督之下,犁万堂还是找到了突破的机会,带着姬一发等五名好手,翻墙跳进了光道坊。 老貂寺年过花甲,身手依然矫捷,真是让人佩服得不行,他的判断力远远高于普通人,他说能跳过去还不被人发现,就真的能躲开所有眼线。 能把握这个时机,就把许多平庸之人甩到身后了,有些人永远升不上高位,并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缺乏某方面的天分,而天分是老天赐予的,不是后天努力能得到的。 老貂寺面容枯瘦,眼窝深陷,皮肤黝黑,看起来好似在骷髅上罩着一层黑皮,深陷的眼窝里激射出震慑人心的目光,好似一只斑斓猛虎,埋伏在暗处,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冲向他的猎物。 等了许久,韩丁终于出现了,他身边只有十一名卫兵。 “杀!” 犁万堂和姬一发几乎同时杀出,身后四名好手紧跟在后只差半步,六个人出手如电,他们的剑,都是从敌人铠甲的缝隙中抹过去的,动作轻盈而快捷,没搞出太大动静,韩丁和他的卫兵们就全都倒在路上。 “有刺客!” 他们的行动还是被站在了望台上的哨兵发现了,可这时他们已经完成了一个任务,而第二个任务刺杀张云龙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所以犁万堂带头跑向坊墙。 跳过坊墙,对面就是皇城的高墙,稍微跑几步,就能来到含嘉门,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可这时,突然听到身后“嘭嘭嘭”的箭羽之声,连续听到两声惨叫,被射中之人,本能地想得到救助,却想起事先犁万堂说过,不成功则成仁,为了一家老小,他们掏出匕首,自行了断。 犁万堂、姬一发还有两名高手跳过坊墙,逃之夭夭,经过这次偷袭,干掉了玄甲校尉韩丁。 —— “韩丁竟然死在坊里?” 张云龙接到消息之后大为震惊,那韩丁也是七品战将,是谁能如此利索地干掉他,并且还跑掉了呢? 听哨兵说,逃跑的方向是皇宫,张云龙面沉似水。 张云龙立刻接管部队,八千岁唐溯急急忙忙赶来,问张云龙还需要什么帮助? 张云龙道:“看来太后还不知道玄甲军兵变的事,曹圣这个人办事向来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亮出自己的筹码。现在太后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等待玄甲军集结,就可以包围并消灭我们。所以他才会派刺客来刺杀韩丁。” “曹圣会不会突然变卦,如果真的是那样,咱们这三千人,根本无法逃脱。” “不会的,”张云龙肯定地道:“我还是了解曹圣的,他参军那年才十八岁,我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三了,是一个刚犯了错误,被贬为最低级都尉的营官,也正因为此,才认识了他这个新兵。他凭借曹氏家族的背景,刚参军就成了营级都尉,在我的营中当监军。玄甲军的监军一直都是部队的第二官,还是有些权力的。一开始我们并不友好,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对他发不起脾气来,因为他从来不跟我针锋相对,话句话说,他掌握了我的脾气。而我们之间的友谊也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在多次战斗中,我们的友谊在加深,同时我对他的性格也越来越了解。他这个人表面上温良恭俭让,可实际是铁石心肠。要么不做决定,一旦决定,就会一条道走到黑。这种人是可怕的,也是可靠的,这次他既然答应帮我们推翻太后,他就一定会干到底。毕竟他是有好处的,如果能接盘西门家族的产业,建立曹氏门阀,是他人生的最终目标。年轻的时候,他就羡慕那些门阀子弟,一来到军队,轻轻松松就是个都尉。而他这个都尉却是剜门子盗洞花了不少银子得来的。” 唐溯听着张云龙诉说往事,沉默不语,在皇帝赵策面前,他是劝皇帝宽心的人,可是离开皇帝,来到张云龙面前,他又变成了需要被宽慰的人。只有张云龙没人去宽解,老将军心中压着多重的担子,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此时的洛阳城内外都在迅速集结部队,百姓们感觉到要发生大事,不禁人心惶惶,纷纷躲入家门,万人空巷。 在这紧要关头,各位将军都在盘算利益得失,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 张之魁、万霖、黄英三名飞虎军出身的战将,坐镇洛阳八关中的三关,也接到了太后的命令,可他们并没有立刻出发。张之魁所在玄甲第九师监军曹炯带着监军团来找张之魁,问他为何按兵不动? 张之魁苦笑一声,挥了挥手,反而把曹炯拿下。 曹炯被五花大绑,还被按在地上,张之魁高大身躯来到曹炯面前,居高临下道: “曹监军,从今天开始,你对我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虽然你对我的态度一直都不好,不过我觉得你这个人还能做到秉公办事,在太后那里,也没怎么说我坏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的。可是现在,我必须做出选择。我觉得太后要倒台了。” 曹炯不但不生气,反而一笑道:“如若真是那样,那你还是快放开我,咱们一起完成大事。” “完成大事?” “我已经接到了伯父(曹圣)的密信,我是来故意试探你的,如果你愿意跟我们曹家一起干,伯父绝不会亏待你。” “空口无凭。”张之魁道。 “有信为证。”曹炯道。 “拿来我看!” 看到信,而且还不只是一封。 既然有如此多的书信来往,看来曹炯果然是曹圣的亲信,既然如此,当然要放了曹炯,并且一起按兵不动。 可不久后,张之魁接到了张云龙的密令,要求张之魁带兵进京。 张之魁双眉紧蹙,陷入犹豫当中。 第389章 逼宫(五) 铁血战将万霖带着部队迅速向洛阳城靠拢,他已经拿定主意,帮着张云龙逼迫太后交权。 从此自己也以保皇派身份加入皇帝阵营。 他觉得这才是正道,能够长久。 殊途同归,当他的部队即将开入洛阳南三里亭的时候,又发现一支部队向这边靠拢,他们装备整齐,阵列完整,先锋队大旗飘摆,仔细一看,是一个“黄”字。 看来黄英也做出了决定。 他派人去找黄英,来商量大事,黄英竟然说,让万霖去他的部队谈话,万霖突然找到一种不妙的感觉——黄英不信任我。 既然不信任,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万霖没去见黄英,两个师继续向三里亭进发。 不久后,二人同时向驻兵三里亭的曹豹报到,曹将军端坐军帐。 曹豹身旁是参将苏立,他微笑看着大家,最后目光落在了张之魁的身上,“三位将军都到齐了,咱们可以先聊一聊战后利益分配的问题。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张之魁道:“咱们还是先说一说,战后我们到底归谁,我事先声明,我们是在为皇帝效力,如果战后要求我们跟曹总参去淮南,那可不行。” 这时曹豹笑道:“各位将军不必疑虑,这一点,在我来之前,叔父已经跟我说得清楚了。你们是在为皇帝办事,你们的上帅是张云龙,而不是我们曹家。现在之所以是我这无能之辈统领大家,只不过是因为我出入方便,现在给大家当一个联络员罢了,如果各位觉得我曹豹才疏学浅,统领不了各位,那么你们自己决定让谁来当这个临时大帅,到时候,我只给你们当个领路人便是。” 闻言,张之魁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道:“既然已经这样了,我看也没必要改变,就请曹豹将军指挥我们,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曹豹笑道:“那就请乾直把方才设计的战术布置下去吧。” 苏立没直接说战术布置,而是道:“皇帝、八千岁、张云龙一起找到曹圣,邀此壮举。这些人本来都是认识的,大家一定以为他们能走到一起,是志同道合或者说各取所需。其实你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在牵线。而且最重要的一步,是皇后娘娘亲自去找丞相唐振。虽然唐振老态龙钟,可他才是唐氏门阀的真正主人。皇帝通过抄钱、樊两家,不但获得了大量金银,还成功触怒太后。就在太后决定废黜皇帝的时候,皇帝早已经离开了皇宫。这说明什么?正说明这是皇帝事先安排好的。他走这一步,到底是谁给他出的主意,还是他自己想到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张之魁道:“对于大形势,即便我们不知内幕,也能通过表象推断出原因来,所以咱们现在就别在这方面浪费口舌,还是直接说战术安排吧。” 苏立不疾不徐,一笑道:“太后决心废黜皇帝,首先要得到军方的支持,现在皇室的军队分为两个方面,第一个自然是曹圣任总参将的玄甲军,第二是大柱国闵悦的淮南虎贲军和荆州飞虎军,恰逢此时,河西大将典刑带兵冲击潼关,这个时候曹圣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调动京畿兵马,首先把曹太后的死忠派鞠无命、苏背琴等人调到潼关去。为什么是潼关,而不是别的地方?因为典刑带着兵突然来到了潼关,那么典刑为什么突然出现?我想大家也想得明白,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可以说,最终还是曹圣借助唐氏门阀的力量,成功调走了太后的嫡系。现在曹圣已经完全掌控洛阳,唯独三位将军不是曹圣的人。不过你们忠于皇帝,而此时皇帝与曹圣是伙伴关系。” 对于这些话,张之魁心知肚明,他甚至想打断苏立,不要再他吗的浪费时间了。 苏立看出张之魁有些不耐烦,一笑道:“现在轮到我们来当主角了,我们要拿下洛阳所有城门,然后进城保护皇帝,此时皇帝、八千岁、张云龙,都在光道坊,而光道坊本来就与皇城一街之隔。可以说,只要我们进去了,就是逼宫。能否逼太后退位,就看诸位的了。” 万霖冷着脸听完,冷声道:“那曹圣为什么不直接逼宫?” 曹豹道:“叔父与堂姐之间到底是亲叔侄的关系,不好直接逼宫的。” 万霖冷哼道:“婊子都当了,还指望立牌坊吗?这样的安排,在我看来漏洞百出,如果曹圣突然变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骗了我们呢?曹圣会不会与太后和闵悦早就商量好的,打算把我们一举拿下?当然,我们只是一群小鱼小虾,太后真正的目的是皇帝、八千岁、张云龙甚至还有唐氏门阀。” 听万霖骂曹圣,曹豹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并没发火,而是道:“万将军听从张云龙调遣,如果你怀疑这是一个圈套,那么是否也是在怀疑张老将军呢?” 万霖道:“我担心张老将被人蒙蔽。” 曹豹摆了摆手道:“不会的,从始至终,我都愿意留在这里给你们当一个人质。如果叔父果然设下圈套,你们就把我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头,最起码我陪着你们一起死,这样一来,我想各位对我总不会不信任了吧?” 闻言,万霖一笑道:“如若是这样,我们倒是愿意相信曹豹将军跟我们是一样的,只要你的叔父曹圣不打算把你也骗过,那么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可以一条心了。” 这时曹豹对苏立挥了挥手,道:“告诉三位将军具体部署吧,咱们天黑之前动手。这件事最好在今天晚上彻底解决。” —— 皇宫之内,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太后让犁万堂杀了韩丁之后,连续得到几个坏消息。 犁万堂在军政两界都有许多暗桩,有些消息已经很快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连忙把这些消息都告诉了太后。 闻听消息,太后目瞪口呆,惊慌道:“叔叔会害我?” 犁万堂道:“消息千真万确。” 太后急道:“那现在如何是好?即便想调飞虎军和虎贲军也来不及了。” 犁万堂咬了咬牙道:“趁曹圣还未发难,不如先逃出皇城。” 第390章 逼宫(六) 唐渊率领部队日夜兼程赶往洛阳,2600里,急行军最快也要半个月之久,一路之上,唐渊心急如焚。 纳兰信建议唐渊道:“咱们还是别去洛阳了,根本来不及,如若你担心皇帝被人设下圈套,还不如相信这是皇帝自己设下的圈套。咱们只能赌一把,而且一定赌皇帝赢。虽然皇后密令简短,但是我依然从中得出判断,这次皇帝绝不会凭借自己的力量反抗,如果是那样的话,唐琪也不会让咱们跑到荆州准备接受曹定邦的飞虎军。你想,即便皇帝推翻太后,曹定邦就会乖乖把军权交出来吗?所以我判断,皇帝一定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持,要么是曹圣支持他,要么是闵悦支持他,而且丞相唐振的力量也是主导因素之一。” 闻言,唐渊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不过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皇帝赵策没有那个能力设下这个布局,我认为这个布局的总策划是唐琪。唐琪利用了曹圣、唐振和皇帝,一举推翻太后,如果成功了,以后唐琪就是梁朝的新太后。当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赵策不会死得那么早。我也不希望赵策死,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仁君,希望他一直干到老的那一天。” 这时再次接到密令,唐琪在密令中强调,让唐渊务必赶到荆州,等待命令,万万不可军发洛阳。 对于这个军令,唐渊与纳兰信相视一笑。 距离洛阳还很远,可是距离襄城已经没有几天的路程了,而且还是顺路,干脆改变口号,直奔襄城。 “唉,小凤啊,你说咱把马不彤弄死了,他哥马不方会不会恨我们?”唐虎闲来无事,又开始说一些废话。 “当时我跟你说,马不彤如果反抗,你就弄死他,可我怎么听说,当时马不彤手无寸铁,还是被你给弄死了?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唐渊没好气地道。 “哎,怎么的,当时他嚷嚷要杀我,还要杀我全家,这不是反抗吗?他奈奈的,还反了他了,想杀老子全家,我能惯着他?”唐虎瞪眼道。 “很好,你很有理!”唐渊愤愤道:“将来你碰见他哥马不方的时候,一定也要这样说,我相信,他哥一定会原谅你的,还会夸你是个精明的大将。” “嘿嘿,这就对了。到时候如果他不夸我两句,我连他也一起办了。让他哥俩都做我戟下之鬼,也不枉他们兄弟一场。”唐虎沾沾自喜道。 —— 天阴沉沉的,天上遍布乌云,唯独西边一角,尚有太阳的余晖。 皇帝赵策站在高台之上,遥望洛阳城墙,期盼张云龙的计划能尽快施展开来。 可是此时皇帝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寄希望成功,又淡淡的有一种担心的感觉。 终于,北门的战事打响了,那里有一个营的兵力守护,是太后的亲兵。交战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战况却极为惨烈,喊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火雷炸响的声音已经传进皇帝的耳朵里。这时,皇帝的心终于提到了嗓子眼。 一支奇兵飞入北门,阻挡在那里的玄甲步兵,被冲开一道口子,步兵阵型一乱,便被骑兵碾压,装甲太厚砍不动,就用重武器砸,守门卫兵坚持了不到两刻钟,就全部投降了。 张之魁的兵冲上城门楼,竖起事先准备好的黄旗,象征着已经拿下了北大门。 当张之魁、万霖、黄英部队开始攻占洛阳城门的时候,皇帝赵策激动得热泪盈眶,可是越接近成功,他就越担心起来,抓住张云龙的手说:“攻入皇城的时候,一定不要伤害到母后,对她的安置,一定要由我亲自处理。” 张云龙本来是想斩草除根的,可是见皇帝如此,他只能道:“我们兵变,只是为了要回属于皇帝权力,压根也没打算杀死太后,否则,我们为何不喊出清君侧的口号呢。只要太后交出兵权,咱们对她不动分毫。” 赵策对老将军千恩万谢,就差跪地上磕一个了。 —— “我已经连续给曹圣下达三道命令,曹圣为何还不动手?”太后娘娘站在望楼之上,看着北门的情况。 犁万堂躬身道:“报告太后,前去给曹圣送信的太监一个也没回来,估计是被曹圣扣押了。” “别那么早下结论,咱们再等一等。”曹太后故作镇定,手指藏在袍袖之内,互掐着。 这时她身边只有犁万堂和姬一发等秘锦卫,不足二百人,而一直积极保护太后的卢氏却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张之魁的先锋骑兵已经冲到了光道坊外,而此时皇城内的兵依然按兵不动,这时太后终于确定曹圣已反,立刻决定跟随犁万堂逃离皇城,通过地道,绕道城北,去郑州,找全国兵马总督马不方,然后召集飞虎军和虎贲军前去护驾。 “走之前,先去把唐琪给我杀了,另外把皇子赵岭给我带过来!”曹太后恨恨道。 “回禀太后,来不及了。”姬一发惭愧道。 “为何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通过迷道逃跑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是曹圣亲自把他们放跑的。” 曹太后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简直是天塌下来一般。自己留下的诸多后手,在曹圣的叛变下,变得毫无意义。 可是当曹太后刚走进密道没多远的时候,在密道深处竟然看到微微火光,越是走近,越发明显。 太后惊呼:“那里有人!” “太后娘娘莫慌,卢氏和韩氏兄弟在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对曹太后来说,是那样熟悉。 卢氏提前一步来到地道,并带上了两个高手陪同。 闻言,曹太后长出一口气道:“患难见真情,看来平时没白疼你。” 卢氏嫣然笑道:“臣已经联络好虎贲军,现在岑参正带着病往郑州去呢,我在城北已经准备好了马匹,咱们赶紧走出去,从那边走。” “嗯,你的想法与哀家不谋而合,甚妙。”曹太后喜道。 第391章 罪己诏 至德九年三月初四,夜色下的洛阳城高大、庄严、神圣,天子脚下往往是最井然有序的地方,可是今夜却是乱糟糟的,急促的脚步声,铠甲颠撞声,人喊马嘶,军队完全控制了这座城市。 本来进入洛阳城里的只有曹圣的部队,那时秩序还是不错的,可当张之魁、万霖、黄英的部队开进来的时候,一切都显得有些不那么协调了。 并非张、万、黄想作乱,而是军队行动仓促,士兵将校的思想未能统一,开始打洛阳城的时候,有的人还以为他们的主将要造反,而不是力挺皇帝。 军心不稳,必然导致乱象发生,张之魁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喊出“保皇”和“清君侧”的口号,军队才安定下来。 看来,曹太后掌权,在士兵们的心中还是不被认可的。 军民心中还是支持皇帝的,尤其当这位皇帝素有仁君之名。洛阳街头和军中都流传一句俚语“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虽然这句话未必准确,很值得推敲,可这句话却体现了军民对曹太后当政的抵触情绪。 今年,曹太后四十二岁,岁月不饶人,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她终于显得有些憔悴了,往日的雍容与光华一瞬间荡然无存,好似被河水冲垮的堤岸。 其实她的心也在纠结,甚至还在为儿子担心,一向智慧不高的赵策,会不会被人利用? 推翻太后的同时,也赚了皇帝一笔? 这次兵变的总策划到底是皇帝一党,还是唐振一党,或者是曹圣一党? 如果是曹圣的话,他的党羽其实就是自己的党羽,真不敢相信,以前自己无比信任和依赖的叔叔,竟然翻脸不认人。 此时曹太后心里没有把握,如果自己落入皇帝、唐振、曹圣手中,是否还能活命。逃进地道的时候,略显慌张。 地道狭窄、封闭、潮湿、黑暗,人来到这里总觉得呼吸困难,本应该熊熊燃烧的火把,都显得打不起精神来。 刚见到前方有火光的时候,曹太后吓得花容失色,可当她看到是卢氏在那里等她的时候,她又喜笑颜开。 卢氏道:“我已经通知岑参,提前一步向洛阳靠拢,我想镇江大将曹定国也会去的,虎贲军保驾,再联络飞虎军,两军一起杀回洛阳,指日可待。” 曹太后笑道:“你把未来都设计好了,有你这样的人在我身边,真是让人舒心。” 曹太后平时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可现在却发现其实她身手矫捷,这次逃离皇宫,她只带了两个宫女出行,一个时辰的艰苦行走,两个宫女已经被落在后面,而曹太后依然脚步匆匆。 “前面就是出口了。”卢氏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曹太后显得更加紧张。 卢氏把门推开了,这是洛阳城北的一座小山,平时这里看起来像个山洞,这山洞附近是皇室亲属的聚集墓葬群所在,平时这里有专门的守墓人打理保护。 卢氏推了两下门,没推开,以为是长时间不用,所以门锈死了。 看来设计者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门口栓着一把流星锤,犁万堂走过去,抓住流星锤照着那门就是一下,九品拳师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一击便把那门砸得粉碎。 见门被打开,曹太后的心刚刚放松下来,却发现门外火把晃动,门口赫然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披铠甲,他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熟悉。 “秀娘,你这是要到哪儿去?难道你连亲叔叔都信不过吗?难道你以为叔叔会要了你的命?” 曹圣把碎裂的门板拽下来,略低下身子,好似恭身一礼,抬起头盯着曹太后,温和口气道:“跟我回家,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今后你需要做的,只有享福,那些操心的事还是交给策儿和一干大臣吧,你应该休息休息了。” 曹太后终于崩溃,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至德九年初五,皇帝颁《罪己诏》,诏书中声讨自己惊动太后,乃不孝之举,经过朝臣商议,皇帝吃斋半年,削额前发一缕,将头发发配边关,代表发配皇帝,以为惩戒。 初六,封国舅曹圣为淮南王,常备兵力十五万,不设监军,曹圣带领玄甲第一、第十七、第十八、第二十师迅速离开京城,接管曹定国虎贲军。 初七,封张云龙为大司马,肱骨大将军衔,赠免死金牌,封张云龙三个儿子为蓬县侯、泗乡侯、陈亭侯。 初八,封曹太后为“孝慈端正敬仁懿哲顺僖庄敏辅天协圣武皇后、母后皇太后、万年金尊圣母”。 初九,封八千岁唐溯为大柱国,增九千岁,假九锡。唐溯三拒九锡,皇帝允。 初十,封唐渊为荆州卫戍大都督,接管曹定邦飞虎军,常备十万兵力,曹定邦保持军衔俸禄,去淮南地区任职,为曹圣听用。 初十一,封皇后唐琪为“忠圣慈宣康惠敦和诚仁穆天光圣宪太宁皇后、武圣皇后。” 初十二,立嗣,皇子赵岭入主东宫,皇后太子分离,不得联络(唐小鱼随太子车架行走、陪太子读书、幼龄护卫)。 大局已定,皇帝来慈宁宫见太后,太后不肯见,皇帝跪慈宁宫两个时辰,天降大雨,老貂寺犁万堂持伞而出,为皇帝遮雨,道:“太后已哭了几场了。” 皇帝站起身,闯入慈宁宫,面见太后。 “皇娘莫怪,从此以后,儿孝敬皇娘,颐养天年。” 太后看起来越发慵懒,侧躺在罗汉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还算有点良心,没送我一杯鸩酒,又或三尺白绫。吾儿何等居心,娘心里自然清楚,只是皇后唐琪否是也这般想,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她宫中已经准备好白绫毒酒,随时准备伺候我归西呢吧。” “皇娘放心,皇后唐琪绝不会有此心。” “人心隔肚皮,亲叔叔都能造反,何况夫妻呢。我的护卫已经被她全部缴械,卢氏、姬一发等人被她关进大牢,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连犁万堂也不给我留着了?” “犁公公侍奉母后多年,忠心可表,从今以后只要他不离开慈宁宫,便没人能动他分毫。” “嗯,还不错。”太后微微起身,仪态懒散地道:“感谢皇后娘娘还给我留下一个,你回去转告她,希望她把心放在赵家,太子都生出来了,还总跟唐家人联络什么呢。” 第392章 旧凤落 新凤起 岑参接到卢氏的信,还没等拆开看,就被曹定国给按住了,曹大将军一声令下,没收了岑参的虎符,连同岑参亲信二百人,一律关押入狱,等候发落。 岑参坐在监狱里拍着大腿一场痛哭,一边哭一边咒骂卢氏害他,风言风语,都说卢氏生的孩子不是他的,如今看来不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就不是自己的人,该死的臭婆娘,如若我还能走出这监狱,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 三月中旬末,淮南王曹圣接管淮南一切产业,此时的曹圣与当年的西门家族几乎无有区别,十五万虎贲军,淮南盐道、粮道、冶金、税务吏制,全归曹圣说了算,权柄甚巨。 “岑参现在何处?”曹圣问。 曹定国道:“还在监狱里。” 曹圣点了点头道:“把他放出来,送到萧寒那里去。” “为何?” “呵呵呵,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始。” 此时曹圣手下有两员大将,分别是曹定国、曹定邦,他们都得到了极高的待遇,而且他们的家眷也被曹圣带到了淮南,而不是留在京城。 曹圣手下本来就有一批人,现在分发到各个部队里成为骨干,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清洗监军团。 曹定国虽然接手虎贲军已有一段时间了,可他这个人在虎贲军中的威望并没有监军赵光勋高,赵光勋得到皇帝夺权成功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 从皇帝离开皇宫那日开始,他身边就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一直蒙面,见谁也不说话。 可是通过他的眼睛,张云龙还是断定他是一个杀手,而且级别很高。 没错,张云龙没看错,这个人就是当世第一九品刺客狼牙。 如若没有狼牙在身边,赵策也不会放心把犁万堂留给太后,更难得的是,狼牙竟然自己废掉了自己,也成了一名貂寺。这样一来,把他留在宫中,皇帝就睡得更安稳了。 那么,狼牙为何要自己废掉自己? 他有求于皇帝,他提出了三个请求,第一,让他的母亲、妹妹、儿子过上富裕生活。 这一点,皇帝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而且还给他们安排在最富贵的一条街,七进的大院落,并安排现役士兵一个营看守,设了望台,几乎能辐射整个功勋坊(功勋坊里本来就有一支千人部队,就是换了个地方作为重点而已)。 第二个请求:要求皇帝剿灭北绿林林大疤、林峰集团。 皇帝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新兵总督马不方,马不方接到命令,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支持,还有与太后的决裂,屁颠屁颠就去办事了。三天时间不到,逮捕北绿林人七十多个,关押入狱,时刻准备刑审。 第三个要求,接剑神李凌普进洛阳,并修建圣火教总坛,封李凌普为大圣师,并领国家俸禄。 对于这一点,皇帝稍显迟疑,狼牙劝道:“恩师李凌普在京,就可以防止犁万堂的同门师兄剑圣欧阳无极突然杀入京城。” 闻言,皇帝果断同意,但要求圣火教教徒在京人员不得超过一千。 “皇后,最近你也辛苦了。” 皇帝赵策来到皇后寝宫,此时皇后身边只剩下一个孩子了,对女儿的功课,唐琪看起来也不是很上心,她甚至经常告诫女儿,不必读太多书,累坏了眼睛,得不偿失。 唐琪瞥了皇帝一眼,道:“设置圣火教,一定要派人盯着点,不能让他们搞得太大,而且这个狼牙也不是十分可靠,据我了解,此人向来不服管束,突然下此狠手,未免令人起疑。我倒是觉得,姬一发那个人可以利用一下,现在他还在监狱里,如若他能答应净身,就让他来到你的身边,两个人保护你,才更保险一些。” 赵策想了想,道:“我看没那个必要吧?姬一发本来是太后的人,我现在逼着他净身,他会恨我。” “跟净身相比,还是活着更重要,而且还是体面地活着。姬一发那个人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他的家人还在洛阳,他不会干傻事的。这个人虽然武功照比狼牙弱了点,但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九品剑客,实力不容小觑。他先后跟随孟督、孟宗、太后,虽然三个主人都倒台了,可这并不能把过错都放在姬一发身上,你觉得呢?” “你这么看好姬一发?要不要让他进宫来陪你?” “皇帝,这话说得就太刻薄了,他是一个男人,我怎么会看好他?如果说看好,也是净身之后,否则我与他不见面。” 皇帝嗤嗤一笑,顿了一下,才道:“太后说她在慈宁宫里太闷,希望卢氏能去陪她说话。不知你怎么想。” “不行。”唐琪果断道:“那个女人不简单,也不安分,让她出来,迟早还是个祸害。” “如今她手里没钱、没权,她能搞起什么风浪来?”赵策低着头摆弄袖子。 唐琪伸手去够针线,“她认识人。她有姿色。韩福荣、韩福秀两兄弟也应该尽快解决掉,就按照北绿林乱党一并铲除才好。”唐琪稳稳地坐在椅子里,看起来越发端庄大气。 恍然间,赵策觉得唐琪似乎有成为第二个曹太后的潜质,而且他敢断定,如果让唐琪掌权,一定比母后更狠,想推翻她,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皇后,我在想,如果我突然死了,你会不会……”赵策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唐琪打断了:“皇帝!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我看你是心虚!”赵策板着脸。 皇后看出皇帝色厉内荏,不理他,低头做起针线活,“好吧,我是心虚。如果你真的有那一日,我给你陪葬,这样如何?你可顺意?” “呵呵。”赵策孩子般嗤笑一声,挠了挠脑袋。 “现在对于鞠无命、苏背琴这两个人的处置,还有些难办。他们毕竟都是有功之臣,总不好一杀了之。”皇帝转移话题。 唐琪不抬头地说:“这两个人必须死,只是他们的家人要好生安抚,而这两个人的死因绝不是皇帝的原因,要让他们死于私仇。” “私仇?”赵策。 唐琪:“这件事可以让唐渊去办,或者让张云龙去办,都可以。”顿了一下,又道:“如果能让大柱国闵悦去办,那就更好了。” 第393章 曹昶镜 闵悦呆坐太师椅,身前跪着一群人,男女都有,一个个垂头丧气、哭哭啼啼。 他们都是玄甲军将军家属,此时皇帝还没开始办他们,可他们已经感觉到危险,为了保命,一群人商量,来到大柱国的家里,恳求大柱国庇护。 闵悦苦笑道:“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求我又有何用?” 鞠无命家人道:“大柱国回京以来,一心撇清与军队之间的关系,如今来看当真是明智之举,此时皇帝必然信得过您,如若您能去给玄甲军将士说情,皇帝陛下一定会看在亲戚情分上放他们一马。” 闵悦摇头道:“不可能的,有些人是不可能被放过的,他们必须死。可是你们也不必太担心,毕竟至德皇帝仁义,应该不会对你们下手的。另外我现在也有闹心事要办,我的儿子还在交河城掌握兵权,现在是时候把兵权交给皇帝了。” 闵悦的话只说了一半,现在他最闹心的事,绝不是交河兵权,而是曹定国和曹定邦兄弟,这两个人可是闵悦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这次兵变当中,同时倒向曹圣,这对闵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竟然没有一个向皇帝靠拢,你们是何意思?釜底抽薪吗? 其实,作为闵悦,他能看破这一切,可是看破又如何?内心深处就没有触动了吗? 闵悦并没有直接去找皇帝,而是来到唐府,拜见丞相唐振。 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见了面,也不谈正经事,而是聊起了当年共同讨伐漠北的经历,说到开心处,二人哈哈大笑,仿佛血雨腥风风云变幻都在二人的谈笑之中。 聊了一会,唐振道:“放心吧,现在赵策的境遇,还不如曹太后当政的时候,曹法地好不容易才把孟家和西门家打倒,把四家分治变成两家分治,现在可好,被他儿子暗地里捅了一刀,又变成了三家分治。现在皇帝手下不过二十万兵力,莫州萧寒的态度还有些不确定,现在要想立功,重点就在萧寒身上。他到底是归顺皇帝,还是投靠曹家,现在还说不准呢。” 闵悦道:“我与萧寒并无交往,他投靠谁,对我来说都是无能为力。” 唐振摇了摇头道:“以前有无瓜葛并不很重要,只要现在大柱国肯亲自出马,劝萧寒归顺皇帝,这对你,对萧寒,对皇帝来说,都是一次绝佳机遇。你有劝服之功,萧寒有引路之人,皇帝收服大将。如果你立下这样的功劳,你的大柱国身份会陪你走进坟墓。” 年迈苍苍的大柱国闵悦亲自登程,赶往莫州,来见莫州大将萧寒,萧寒十里相迎。 萧寒道:“大柱国来得好巧,岑参刚从曹圣那里来找我,您就来了,我还没跟岑参聊天呢,不如现在咱们三个一起聊聊,如何?” 看惯风云的闵悦不禁心中苦笑,面上和颜悦色,点头同意。 岑参脸色冰冷地出现在大柱国面前,十分敷衍地抱了抱拳,便坐到座位上。 此时他们坐在萧寒的大将军府里,客厅宽敞,只有三个女仆,几名卫兵,客厅两侧有耳室,不知里面是否藏着人。 萧寒客气一番,上了茶水点心,才道:“如今,我手下仅有五万兵马,但经我多年锤炼,我这五万人可谓梁朝第一精兵。河北大地富足,已经有几年没打仗了,百业复兴,外加河北人健壮,经过多次沙汰,我把那些老弱病残都送给了新兵总督马不方,而我手底下个个都是精壮汉子。” 萧寒冲天抱了抱拳,“太后娘娘看得起我,任命我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我的北面,就是辽国大将萧天振,虎狼之师登高可望,我萧寒为太后,为梁朝,愿战死。今日,两位同时来到我这里,希望你们不要说出一些对梁朝不利的话来,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寒的话,前一句还说为太后为梁朝愿战死,后一句里“太后”两个字却没了。 听话要听风,萧寒的意思,闵悦基本听得明白,可他并没有直接说事,而是笑道:“老朽此来,自然不是劝萧将军叛变梁朝的,面对外族侵略,萧将军战功卓着,老朽十分佩服。” 虽然好像什么也没说,其实已经说了,萧寒也听得明白。 可是岑参却没听明白,冷声道:“说那些废话干什么,萧寒,我就问你,你到底打算投靠谁。要我说,你还是投靠曹圣。皇帝赵策黄口小儿,没什么出息,还是曹圣老当益壮、老谋深算,必成大事。而且曹家人才济济,曹圣家大公子曹昶镜更是足智多谋沉稳老练,迟早谋得大位。” 屋里突然安静了。 萧寒慢慢扭过头来,将军虎目威风凛凛,满面杀气,沉沉道:“岑参,念你我共事多年,今日这番话,权当你酒后失言,我不予计较,如若你再敢说,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另外,我还觉得你留在莫州,很不方便,既然大柱国亲自前来,总不能让他老人家空手回去。你就陪着大柱国一起回一趟京城吧。” “什么!萧寒,你竟然出卖我!你要知道,你这样做,就算是跟曹圣彻底翻脸了!”岑参猛然站起身。 可是他刚站起来,就有身披盔甲的士兵把他给按了下去,并呵道:“坐下!” 萧寒挥了挥手。 两名魁梧士兵,抓住岑参胳膊,反拧,用绳子捆绑,最终五花大绑,推倒在地。 萧寒站起身,道:“那就麻烦大柱国带他回去了,另外,这是莫州军的虎符,还劳烦您亲自送到皇帝手中,更换新虎符。” 闵悦一笑,接过虎符,拂袖而去,士兵押着岑参紧跟在后。 闵悦前脚一走,耳室的门帘被掀开了,走出来一个人,冲着萧寒抱了抱拳道:“从此以后,咱两家相互扶持,将来谋得天下,必然不会忘记萧将军的功劳。” 萧寒瞥了陈豹一眼,冷笑一声道:“但愿如此。” 第394章 奴才 洛阳城好像突然变了天,以前大街小巷需要避讳的字,突然被皇帝废除了。 至德皇帝说,除了当政皇帝的名号需要避讳,其它一律不用避讳,省得走到街上总能看到通假错别,让人心中不爽。 皇帝的改革方案一套接着一套,据说都是出自皇帝和他手下几位能臣之手,皇帝打算今年开文武恩科,大量招收民间有才之人。 曹太后卸去兵权之后,给人一种新皇帝才登基的感觉,洛阳城里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虽然对百姓来说生活好像变得宽松了不少,可是对于那些生活在动荡环境下的官员们来说,却过得提心吊胆,不知道皇帝哪天就把铡刀架到自己脖子上了,为此不少曹氏体系出身的官员纷纷提出卸任请求,皇帝朱笔一挥,统统批准。 面对政务上的事,赵策倒是有些主见,如若碰到难事,拿不定主意,身边还有毋敛寅、程大仁、唐初庵、黄公公这些人帮他出谋划策。 可是面对军队,他还是有些拿捏不准,经常听取皇后唐琪的建议。 得到皇后建议之后,再去动军队,总感觉有了主心骨,如今玄甲军只剩下十个师,至德皇帝打算重组玄甲军将校体系,由大司马张云龙牵头,选拔人才,凭才任用。 张云龙大刀阔斧,首先更改番号,然后清理一大批中郎将级军官,洛阳城中只留下一万人,其余部队分散到洛阳八关和潼关,保证京畿最基本卫戍力量。 这次大规模任免,竟然波及到了保皇功臣张之魁、万霖、黄英,这三位不但没得到提拔,反而被剥夺军权,虽然保持着云麾将军、中郎将衔,可是三位将军内心依然十分忐忑。 “难道说赵策要卸磨杀驴?”黄英愤愤道。 张之魁面无表情。 万霖冷着脸道:“我想不会,如果这次皇帝动我们,那么以后再有事,谁还会出头帮他呢?对于叛将如此冷酷,他就彻底失去信誉了。” 张之魁抬眼看了看黄英万霖,道:“咱们已经被剥夺了兵权,但并不削去我们的军衔,这会不会是皇帝和张云龙对我们的一种暗示?” “什么暗示?”黄英疑惑道。 “让我们滚蛋。”万霖道。 张之魁摆了摆手:“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毕竟玄甲军是赵家的老本,这里面不容掺进来一点沙子。以前咱们三个能混进来,那是因为玄甲军兵多,不在乎咱们这三万人,可现在不同了,咱们三个新立下大功,你们说,怎么封赏我们才合适呢?让我们当玄甲军帅部官员?就算皇帝信得过我们,张云龙也不会让我们插手帅部的事。” 万霖点头道:“是啊,玄甲军是皇室的根基啊。尤其是这次玄甲军庭柱人物曹圣的背叛,差点要了皇帝的命,此后对玄甲军将领的任用,就会更加小心了。” 张之魁感叹道:“之所以曹圣没把皇帝和太后一起干掉,还是忌惮唐氏门阀,所以,他索性以支持皇帝推翻太后为名,从玄甲军中脱离,并且获得了淮南地区,从此成为割据一方的大军阀,曹家算是彻底站起来了。” 万霖苦笑道:“咱们把话题又扯远了,刚才你说皇帝和张云龙暗示我们,暗示我们什么呢?” 张之魁恍然,惭愧一笑道:“最近发生的事太多,都把我脑子搞糊涂了。咱们还是聊正经事吧,我觉得,咱们现在应该主动去找皇帝。” “干什么?”黄英一惊:“跟皇帝要功劳啊?” “你别打岔。”万霖推了黄英一下。 张之魁轻哼道:“听你口气就知道,你也认为去找皇帝要功劳不靠谱。可是咱们可以变通一下。皇帝不愿意封赏我们,是因为在玄甲军序列里难封,可如果我们离开玄甲军序列呢?” “哦?”万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是个办法。咱们倒不是一定要升官,只要皇帝认我们是他的人,保持原来官职就成。” 黄英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咱们能去哪?” 张之魁道:“飞虎军。咱们的老家。” —— 慈宁宫。 “禀报太后,传闻说唐渊雇佣杀手闯入监狱,刺杀鞠无命、苏背琴、赵光礼、赵光旭,现在四位将军的尸体还躺在天牢里呢,皇后娘娘让我来问问太后,您有没有特殊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就直接拉出去埋了。” 黄公公刚干掉了司礼掌印太监孔精忠,就立刻派小李子来找太后询问这件事。 这些话说完,把曹太后气得嘴角抽搐。 后宫三大太监的明争暗斗,本来都在太后的掌控之下,御用监黄公公一直都是皇帝的人,太后掌权的时候,见黄公公对皇帝忠心耿耿,便没舍得动他,可如今太后失势,这狗奴才竟然爬到了太后的头顶上,还故意拿皇后来压太后,这简直是翻了天了。 传闻说是唐渊雇佣杀手闯入监牢刺杀鞠无命、苏背琴、赵光礼、赵光旭。这事儿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唐渊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愚蠢的事呢? 拿这样粗劣的谣言来骗太后,还不如直接对太后说“我已经把你的旧部全都干掉了”,这样来得更疼快些。 “这些话是皇后让你跟我说的?”曹太后坐直了身子。 现在她身边只有三个奴才,一个是犁万堂,另外两个是皇后派来的宫女。这两个宫女一来到慈宁宫,就说明白她们是会武功的,特意保护太后的安全。这些用来哄小孩的鬼话,太后理也不理,就好像现在,她根本就不问唐渊为什么要杀这四个人一样。 “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只是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并没具体交代让我怎么说话。”小李子傲慢口气道。 “好,好一个狗奴才。”曹太后目光变得阴鸷,沉声呼唤道:“犁万堂。” “在!”犁万堂恭敬道。 “杀了他!”曹太后咬牙切齿道。 老貂寺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小李子身后,还没等小李子再说一句话,铁钩一样的手已经掐断了他的脖子。 曹太后面无表情缓缓站起身,长袖一甩,道:“主子欺负我也就罢了,奴才还敢来欺负我,狗仗人势的东西,如若我曹法地连个奴才都治不了,我就活着有什么意思?犁万堂,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如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连奴才我都治不了,你不要犹豫,直接杀我便是。死在你的手里,我便算是自杀求荣了。” 第395章 奇才孔携 “娘娘,是您安排小李子去找太后的?” 小李子态度傲慢惹怒太后,太后命犁万堂掐死小李子,这件事很快就传到扈兰花耳中,于是很快来找唐琪说话。 唐琪坐在听风亭里,斜倚美人靠,侧脸看着荷塘,口气平淡地道:“我已经查得清楚,小李子是孔精忠安排在黄公公身边的暗桩。孔精忠直到死也不肯出卖小李子,小李子以为自己安全了。” 唐琪这句话不能直接听,否则就会糊涂。 比如“孔精忠直到死也不肯出卖小李子”,这句话是用来蒙骗小李子的。 而小李子身份暴露,其实就是孔精忠招供的结果。 扈兰花跟随唐琪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唐琪说话时的套路,同时她也知道了,小李子确实是唐琪故意送到太后手里,让太后杀他的。 可是小李子与太后说话时为何那般傲慢,唐琪却没说。 可是通过这些,扈兰花已经感觉到,小李子的傲慢,来自于唐琪的怂恿或者是命令。 —— 原虎贲监军赵光勋逃出淮南,没地方逃,竟来到了荆州落脚,他还劝自己说这叫灯下黑,敌人反而不容易找到他。 可当他听说唐渊雇佣杀手刺杀赵光礼赵光旭的时候,又觉得脊背发凉,他还在努力回忆,那两个倒霉蛋是什么时候得罪唐渊的? 苦笑一声,笑自己糊涂:“这一定是皇帝找的借口,只说是唐渊因私仇报复,就没人把杀功臣的责任落在皇帝头上了。” “可是唐渊蒙受不白之冤,心里能舒服?”原虎贲军三师中郎将游高义说。 赵光勋道:“有什么不舒服的?跟皇帝穿一条裤子,我觉得很舒服。对于唐渊的惩罚,顶多也就是骂一顿,罚俸半年,再给他刚升上来的职位降低半格。你告诉我,这些对现在的唐渊来说,算什么?他本来就只对皇帝负责,其他人都管不了他,封他当一品大员和三品战将有什么区别?我反而觉得官位太高不是好事。” “赵帅,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原来虎贲军帅部副参将陈栋辕说。 跟赵光勋一起逃跑的有七个人,这七个人中有三个是赵光勋的侄子外甥,其它四个是太后一脉的人。不过他们与曹圣关系比较疏远,都属于太后娘舅那边的亲亲,而不是堂亲,担心曹圣来到淮南之后对他们下手,因此就跟着赵光勋一起逃离出来。 “其实,我与赵策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以前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对他也十分尊敬,从不越礼。我想他也是看得到的。虽然我与赵光礼是一个太爷爷,但我们走得也不是很近。我倒是希望皇帝对我能网开一面。毕竟我们也是血缘之亲嘛。只是现在没人能去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咱们既然能逃到荆州,冥冥之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指引着我,让我来找唐渊寻求帮助。” “您要去找唐渊?咱这不是自投罗网?”游高义皱眉道。 赵光勋冷眼看着游高义,冷着脸道:“如果让你去,你敢不敢去?” 游高义愣了一会,突然站起身,“只要赵帅一句话,我游高义上刀山下火海……” “行了,行了,别发誓了。”赵光勋摆了摆手道:“你这莽汉,你想去我也不能让你去。” 赵光勋的目光在他身边的人身上扫了扫,此时敢抬头看他的,便是愿意去见唐渊的,可令他感到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抬头。 也就是说,大家都不看好赵光勋这个办法。 赵光勋叹了口气,“还是我亲自去吧。如果我成功了,你们几个跟着我一起活下去。如果我失败了,你们便好自为之。” 本以为这样说,会让外甥孔携感动,从而自告奋勇,可这位年轻的秘书郎并没说话。 孔携虽然才二十四岁,可他却是一个打仗的奇才,极具进攻天分,每次沙盘推演战术,没有人能打得过他,他总能发现敌军布防的漏洞。他唯一的缺点是没被实战考验过,所以没有名气。如果赵光勋说他是梁朝第一军师,别人一定会说他只会纸上谈兵,梁朝的赵奢。 既然孔携没经过实战的考验,赵光勋是如何判断他有真才实学呢? 其实很简单,四十五岁的赵光勋二十多岁就在军队里混,曹太后掌权后,他成为王操天部的监军,跟随王操天去了河北战场,又在陇右与桑腊打过仗。在先帝活着的时候,他还参加过第一次对桑腊战争,可以说他是作战经验丰富的人。因此他才敢判断孔携的计策不是纸上谈兵。如果真的拿到战场上去,绝对有奇效。 “舅舅,我觉得就算去找唐渊斡旋,也不是现在。” 就在赵光勋感觉失望的时候,孔携说话了:“再等一等,现在皇帝正在处理各种善后事宜,我们的事一定会排在最后面,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我们也被定罪了,再去找唐渊帮忙。如若是非杀不可的罪,我们其实也没必要再出现了,可万一不是死罪,那就有缓了,咱们再去找唐渊,唐渊也好办事。” 闻言,赵光勋满意地点了点头,“吾甥此话有理,那就先听你的,咱们等一等。” —— 张之魁带着万霖、黄英去见皇帝,结果见到皇帝忙得不可开交,皇帝陛下的奏折简直是堆积如山,身旁许多秘书郎帮皇帝挑选奏折,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就丢到一边,交给六部处理,涉及到门阀事务、太后余党、虎贲军飞虎军旧部任命等大事,皇帝一定要亲自审阅。 皇帝简直要忙死了,据说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自古以来,好像没有比至德皇帝更勤奋的皇帝了。 “臣张之魁斗胆来见圣上,恳求责罚!” “唔?此话怎讲?” “臣本是孟氏余孽,后投入太后麾下,一直以来吃着国家俸禄,却没给皇帝效力,实乃一大罪也。如今,皇帝终于掌握兵权,我三人真心为皇帝感到高兴,可同时也感觉到罪大于功,所以请求责罚。我们觉得,我们戴罪之身没资格留在玄甲军中,如若皇帝还愿意用我们三个,就请把我们贬到边关,以戴罪之身为国效力。” 第396章 津津乐道 这真是一个惊喜。 张之魁主动来找皇帝请求贬到边关,结果皇帝龙颜大悦,对张、万、黄道:“大司马张云龙早就跟朕说过,你们三个来找朕时,便是起用你们的时候。如今张帅身体欠佳,而此时玄甲军事务繁杂,正需要能人替朕解烦分忧,我观你们三个忠心可表,能谋善断,威望甚高,完全可以成为张老将军的左膀右臂。” 闻言,张、万、黄三人磕头如捣蒜,高呼万岁英明。 赵策封张之魁为玄甲军副帅,只向皇帝和大司马张云龙负责,其他人的话一律不听,同时兼任玄甲第二师中郎将,巡查洛阳八关和潼关。 封万霖、黄英为从三品云麾将军,每人领一万人,驻军八关,与玄甲军序列其他中郎将一样,两年一换防。这一步执行起来,二人便算是彻底加入玄甲军序列。 此时的玄甲军有十个师,第一师由老帅张云龙亲自统领,驻军洛阳城内,铁打不动。 张之魁、万霖、黄英掌握三个师,但师内中郎将级军官全是张系将领,可以说这三个人基本是被架空的。而这三人之前的部队,早已被张云龙打乱,混到其它部队,稀释掉了。 为了保证张之魁、万霖、黄英的统帅力,保证部队的战斗力,皇帝还是给了他们每人一个任命旅级军官的名额。可以说,保证了三个人制衡张派军官的实力。 赵策如此信任张云龙,难道没有隐患吗? 有。 可是皇后唐琪却说,张老将军已经年过古稀,而且旧病复发严重,我观他活不过三年。这样的人是不会再考虑谋反的事了,只要把他的三个儿子安顿好,他一定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皇帝尽心尽力。 赵策举例道:司马懿反叛的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可他还是反了。 唐琪道:司马懿谋反,蓄谋已久,而且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手握兵权,反观张云龙家子侄,都被他排除军界,成为了地方文官,这本身就是一种表态,我想张云龙总不至于培养外人谋权篡位吧? 闻言,赵策放心了。 也难怪赵策起疑,张大帅的威望实在是太高。 到底有多高? 洛阳城里三岁顽童的儿歌里都有张大帅的光辉事迹。 —— 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丞相唐振依然稳如泰山,倒在逍遥椅里打着晃晃。 此时的梁朝局面,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好了,新增了一个曹圣,瓜分了曹太后的势力,那么唐氏门阀就更稳固了。 “父亲,您找我?”唐溯来见父亲。 唐振眼皮都不抬,“嗯,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唐溯为难地道:“那样做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唐振睁开眼睛,盯着唐溯:“什么叫制衡?什么叫权力?你将来是要继承我的位置的,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才能继承我的衣钵?我不是让你变得冷酷无情,可是面对时机,绝不能手软,现在你不掌控交河,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唐溯道:“交河城里六万部队,我唐家一半,闵悦一半,现在闵悦交权,那闵悦的一半就是皇帝的了。我突然发难,就是在跟皇帝作对,如今皇帝刚刚坐稳龙椅,我这么做岂不是……” “够了!别说了!”唐振气得想站起来,可他实在是太老了,经不起这样气,他指着唐溯道:“该取而不取,必留后患。我是让你制衡赵策,没让你造反。另外,你以为你一心对皇帝,就能换来皇帝对你的好感吗?你做梦!在权力面前,亲爹都可以杀,你却对皇帝犯傻!我怎么生出这个儿子来?简直跟你娘那懦弱的性子一模一样!” “娘才不懦弱,舍己为人,乃是大爱,平常人比不了。” “你还敢顶嘴?!” 见唐溯不听话,唐振手书一封给河西大将典刑,让典刑带兵去交河城,协助唐喜强夺交河侯兵权。对外扬言,大柱国闵悦儿子交河侯赵拓(原名闵振西)里通外国,意预谋犯。故而唐氏门生接管他的三万人马,此举乃是为皇帝消除一大隐患。 典刑行动迅速,一个月的时间不到,消息传到京城,皇帝赵策暴怒。 有了兵权之后,赵策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毕竟此时老贼唐振还生活在京城,如果惹恼了皇帝陛下,一声令下把唐家全部逮捕,即便会被长安公唐潇报复,也先杀为快! 很快,唐琪来找皇帝,道:“皇帝不可动怒,这件事我亲自去找义父商量,把损失降到最小。” “人都被他抢走了,还怎么谈?” “抢走了,我们再要回来便是。” “你还能要回来?” “我去试试再说吧。” 唐琪与曹太后不同,也不知曹太后心中有什么信仰,自打她十六岁进宫那天开始,就没怎么出过皇宫。先帝在时,陪着先帝狩猎几次,先帝驾崩后,只有西门真森杀来洛阳,她才从皇宫里跑出来,躲到了当时的大司马府。 曹太后遵从妇道,为天下之表,可唐琪却没那般固执,带领太监宫女一大群,说要回娘家看看。皇后出行回娘家,虽然路途不远,可还是惹得百姓们前来围观。 为瞻仰皇后凤容,百姓们涌上街头,一时间皇城东路人头攒动好似过节一般。 玄甲军第一师(也叫金翅卫)净水泼街,列立两行维持秩序,皇城门打开,第一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皇后的车架,而是一名女将军,手提镀银藤条枪,身披亮银铠甲,内罩大红袍,英姿飒爽。 扈兰花本来长得高鼻大目皮肤白皙,她练武多年,经历过两次大规模战争,颇具男儿气概,披挂整齐之后,身上自然带着一抹超凡之美感。 不少人错以为这就是皇后,毕竟市井说书人口中,皇后当年在河北战场,差不多就是这种装扮。 百姓们好奇,扶老携幼抻着脖子,举臂高呼皇后千岁。 扈兰花察觉到众人认错了人,于是高呼,自己是御前带刀护卫扈兰花。 一时间,扈兰花名声大噪,百姓们虽然没看到皇后凤容,回家之后也是津津乐道。 第397章 唐大将军接收飞虎军(一) 唐渊部队来到荆州,接管曹定邦的八万多人,相关事务繁杂,秘书郎们忙得不可开交。 在做交接工作之前,唐渊设想了许多意外,他从来没把这件事当作一件简单的事。唐渊、陈豹、纳兰信进城交接,唐虎、马奔的部队驻扎城外枕戈待旦,绝不含糊。 曹定邦这个人办事还算牢靠,最起码他先干掉了荆州卫戍军总监军赵光焱,也干掉了部分中郎将级监军,其它监军都声称支持皇帝打倒太后,支持曹定邦去淮南,这部分人曹定邦并没动,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为了交接,他也算是做了不少工作,可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釜底抽薪这一手,让他玩到了极致,离开襄城的时候,带走了一千多名军官,留给唐渊的都是一些不安定因素。 为此,三将军唐虎颇有微词,指着曹定邦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 唐渊对唐虎说:“曹家集团之所以肯让出荆州,并不是他们愿意这样做,而是非让不可。否则逼着皇帝与唐振联手,到时候曹家就什么也不剩下了。现在曹家把荆州和飞虎军让给皇帝,皇帝自然就无心再动曹家。” 唐虎闷闷道:“你是说,皇帝很喜欢曹圣呗?还把他当舅爷看呗?” 唐渊道:“我是说暂时不会。” 唐虎骂道:“曹定邦这小子走得快,要不然我不可能让他把那些人都带走。军官都带走了,给我们留下这大一个烂摊子,让我们从头梳理,太麻烦。” 唐渊摆手道:“其实曹定邦这样做也是对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一些老部下培养多年,不舍得丢下。他把军官都带走,随时都可以扩充军力,而保证部队指挥权不会旁落。只是……这鳖犊子一下子抽走一千名军官,也是够狠的。这一千人可都是飞虎军的骨干啊。” 唐渊略显苦恼,不过他并没慌张:“不过咱们也不必太生气,毕竟这些人留下来我也不会全部重用,最起码要淘汰一半。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人,用起来我不放心。这样重新选拔军官,对我来说也是有弊有利。” “哼!可是老子还是很生气。”唐虎摇头晃脑,大手一挥,“算了,我这样生气是不行的,会把胖爷我气坏的,所以,我要去襄城最大的馆子找几个漂亮姑娘败败火。” “滚!我压根也没指望你帮我接收部队。滚滚滚,快去找你的漂亮姑娘!” 把细致工作都交给纳兰信去做,军队纪律交给陈豹、唐承去管理,此时的唐渊只抓一件事——军队中的军官体系建设。 与曹定邦的交接,基本顺利,因为当时曹定邦着急离开,他离开以后,唐渊把剩余的军官分为三大类六小类进行分级管理。 首先是彻底清理飞虎军监军团。 飞虎军总监军团被曹定邦瓦解之后,还剩下师、旅、团三级监军,监军团规模从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加起来将近六千人。 这些监军绝大部分都是太后一脉,可即便如此,还是可以细分的,皇族系、闵系、孟系、玄甲功勋系。 九个师,二十七个旅,八十一个正规编制团,若干编外团。 “把所有监军都给我叫来,我要开个开会。” 此时各级别监军看起来都是人心惶惶,其中一部分人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再被录用,还担心被唐渊逮捕,干脆直接离开了部队。 剩下的这些人,几乎每个人都给皇帝写过一封甚至是多封信,向皇帝表示忠心,并表示与太后彻底划清界限云云,他们得到了皇帝的回复,便算是得到了一张免死金牌(至德皇帝的案头文书堆积如山,多半是来自这帮人的),现在,他们在部队里老老实实等着,有的愿意管事,还帮着唐渊抓军队纪律,积极配合收编工作。 对于那些跑掉的监军,唐渊根本没时间去搭理他们,只对付这群留下来的监军,就足够唐渊费脑筋的了。 皇族系监军,绝大部分都姓赵,这是大梁朝的一个特色,其它朝代好像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每个朝代其实都要面对一个难题,那就是皇子皇孙的安置问题,许多朝代由于皇族大量娶妻,生了许许多多孩子,例如汉时中山靖王,生下那么多皇族后代,要么成为朝廷的负担,要么慢慢沦为布衣,可是在梁朝,皇子皇孙们却有另外一个选择,他们可以去太后那里报到,然后去军队里当监军。 这帮人往往不是很可怕,因为他们不是精挑细选的能人干将,因此能力往往不行。否则赵光达死的时候,太后也不会那么伤心。不得不说,赵总监军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所有皇族子弟,飞虎军都会留用,我会把你们的名单呈递给皇帝,让皇帝重新制定你们的监军级别。” 唐大将军一句话出口,在座各位皇族监军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一个个如释重负喜笑颜开。 唐渊挥了挥手,这帮人微笑着离开了,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唐渊就不是很满意,因为他们看着就不像军人。 唐渊突然喊道:“你们先不要回去了,让张嘎领着你们,去陈豹部队报道,参加陈副帅的军列训练三个月。以后你们走路的时候,要有军人的作风。脑袋要抬起来,腰板要挺拔,如果谁做不到这一点,你趁早请退,我会给你发回家的盘缠。” 处理完皇族子弟,就要面对闵系、孟系和玄甲功勋系了。 闵系并不难理解,他们以前都是交河兵,跟曹定邦出身相同。曹太后相信闵悦,自然也就相信闵悦手下的人,让他们当监军,太后放心。如今太后倒了,闵悦失势,闵系监军成了没娘的孩子,看起来都是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来。其中有一部分还跑掉了,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人,粗略算来也就十几个,唐渊决定一一谈话,决定他们的去留。 处理完闵系,就要面对孟系了。 孟系是怎么回事呢?孟家不是反叛了吗?他们的余党还能用来当监军? 第398章 接收飞虎军(二) 曹太后是否会重用孟氏“余孽”,那就要看看这帮人的态度了。 张之魁当年领着万霖、黄英投诚,将近九万人的部队,全部收编,留下几个孟氏“余孽”,有助于稳定军心,显得太后仁慈,胸怀宽阔,能容人,不至于让降将们人人自危。而且这帮人在太后面前足够谄媚,也博得太后信任。 “原来飞虎军中,还有这么多孟系军官呀。难怪张之魁、万霖、黄英都给我写信……”唐渊看着名单,再看看张之魁他们送来的信,一一对照,看看哪些军官是需要照顾的,哪些军官确实能力不俗。 “报大将军,荆国公孟昭阳已经带到。”张嘎刚把皇族监军们送到陈豹那里,又按照唐渊的要求把孟昭阳带到帅部。 荆国公老大不愿意,可他又不得不来。 “恭贺唐大将军荣升。”孟昭阳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说。 孟大公子能有今日的好生活,还要感谢唐渊在襄城时的合作,否则他把日子过得都快穿不起衣服了。唐渊算是他的恩公贵人,如今唐渊高升,让他来帅部一趟,为何如此不愿意呢? 并不是孟公子不懂人情,相反,就是因为他懂人情,所以才不愿意来。 现在是敏感时期,唐渊正在接手飞虎军,作为孟氏“余孽”,他恨不得逃离襄城一段时间,绝对不敢与军方接触,万一让皇帝陛下多心,再抄家一次,那可就彻底倒了。 唐渊看懂孟昭阳的心思,一笑道:“你别担心,我让你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皇帝陛下也不会担心我跟你合作造反。” “那是当然。”孟昭阳没好气地坐下来:“如今我孟家充其量就能算是商户,而且最近买卖不景气,我家那一百号人,又要饿肚子了。我都落魄成这样了,皇帝陛下还能担心我吗?” “少跟我哭穷。”唐渊道:“现在你还想把你父亲捞出来吗?” “不想,绝对不想。”孟昭阳好像踩了地雷似的,一蹦多高:“唐大将军,咱能不能别玩这一套?你诈我?” “没有。” “没有?”孟昭阳眯了眯眼睛:“不是我孟昭阳不孝,只是现在我去捞父亲,绝不是时候。皇帝陛下刚获得军权,正是要立威的时候。我可不想自找倒霉。这样不但捞不出父亲,搞不好还会让皇帝想起一些别的事,朱笔一挥,拉出去砍了。” “很好,只要你明白这个道理,我也就放心了。我就害怕你突然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你要知道,咱俩关系不错,这件事已经传到京城去了。我相信皇帝一定是知道的。如果你在我当上大将军之后给皇帝写信商量释放孟宗的事,会让皇帝怀疑我暗中支持你。这对我来说十分不利。我现在掌握皇帝一半兵权,虽然我不会谋反,可皇帝还是会感受到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不能要求皇帝什么,给他增加压力。就好像韩信跟汉王讨要封齐王这件事,这是韩信一生最大的败笔。因为他让皇帝感受到了威胁,而韩信根本就没做好造反的准备。” 闻言,孟昭阳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放心好了,我不傻。现在钱姨娘还在你家当管事呢?” “她现在我家里算是半个女主人,内事多半是她和唐虎的母亲商量决定,而你妹妹孟桃在我家里是大管家,掌管一半钥匙。” “哎,孟桃今年也……”当哥哥的竟然把妹妹的年纪给忘了,这也不怪他,他家的妹妹实在是太多了些,捏着手指计算一下:“至德三年时我记得她八岁,现在是至德九年,哎呦,十四岁了呀,大姑娘了。” 孟大公子笑得不怀好意,唐渊把他轰了出去,还说,不一定哪日会登府讨碗酒喝。 见过孟昭阳之后,才接见孟系监军。 他们是眼瞅着孟昭阳离开帅部的,为此有些监军竟然感到一阵伤怀,默默留下眼泪。 对于这些有情怀的人,唐渊基本留用,其余人一一谈话,决定去留。 最后要面对玄甲功勋系,面对这帮人,唐渊还需要再细分一次。 先帝在时,玄甲军十二猛将带领京城十二卫,这十二个人个个都是彪悍战将,可是先帝驾崩于陇右,撤军时就剩下八个了,曹太后掌权,有三个人不支持,其中两个辞官,另外一个被曹太后搬倒。 这时曹太后手里就只剩下六员大将了,分别是张云龙、曹圣、公孙雄、徐百年、翁崇忠、傅长生,徐、翁、傅年老,逐渐退出军界,这时先帝留下来的大将就剩下三个人了。这三个人帮着曹太后支撑颜面,打河北的时候,立下赫赫战功。 后来司马家族反叛,老将公孙雄死守旋门关战死,玄甲十二悍将就剩下张云龙和曹圣两个人了。 本来曹圣是曹太后的心腹,是用来压制张云龙的,她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这两个人合作推翻了她。可是在太后倒台之前,飞虎军中还有大量玄甲军功勋家属监军,其中曹氏一脉已经被曹定邦带走了,剩下的多是徐、翁、傅三家的人。 在至德九年兵变之后,这帮人很快向皇帝表达忠心,基本上都得到了皇帝的回复,现在只等着唐渊来安置他们。 “你们这群人当中,一定有很多不服气的。跟那些远亲皇族相比,你们更傲气,更不服管束。可是现在,你们的好日子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在乎你们的出身,也不会把你们的名单提交给皇帝,愿意留在部队的,从此以后以战功论英雄,能者上,庸者下。” 随后,唐渊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留下谈话。这帮人都是张之魁、万霖、黄英在信中提到过的,他们要求唐渊,这帮人可以重用,如果你不想用,就把他们留给我。 经过谈话,唐渊一个人也没留下,把他们的名单提送兵部,让兵部处理,并且回信张、万、黄三人,去兵部要人。 第399章 接收飞虎军(三) 处理完监军,唐渊又要与几名飞虎战将见面。 要想了解一个人,不能只通过谈话,还需要侧面了解。工作量巨大,不是一日之功。 皇帝要求唐渊保持十个师的规模,唐渊带着一万五千人,加上飞虎军剩下的八万多人,刚刚好是十万人。 对于这十个师军官的任命,是一个大问题,必须谨慎对待。 唐渊部队本来就是高配部队,例如陈豹、唐虎、纳兰信、祁承都已经是中郎将衔,可以直接任命为师首官,可是其他人的任命,就需要走程序了。 首先是飞虎军帅部人员组成提名,唐渊提名陈豹为飞虎军副帅兼飞虎二师中郎将;唐虎为第二副帅兼任飞虎三师中郎将;祁承为督粮官,兼任第四师中郎将;纳兰信为总参将,不兼带师部。 帅部监军提名空缺,等待皇帝直接任命。 很快,皇帝圣旨道,基本同意帅部人员组成,只是改祁承为飞虎监军,而督粮官一职等候皇帝派遣。 听说自己被改为飞虎监军,祁承连上三道奏折,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他是眼瞅着马不彤被唐虎砍死的,他可不想跟唐渊对着干,万一将来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也落了个马不彤的下场,他毫无抵抗之力。 可是他并没等来皇帝的回复,却等来了皇后唐琪的回复,是一篇文言文,读了半天,总结一下意思是:让你干你就干,别婆婆妈妈的。监军是一支部队的二号人物。提拔你,你还满肚子牢骚。不堪重用否? 祁承把堂妹的信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愤怒站起,嘟哝道:“不堪重用,不堪重用,我本来就不堪重用。我自己什么能力,我自己很清楚。要不是有你这个皇后堂妹,我能有今日?可是你也掂量掂量我的能耐,让我当飞虎监军,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人,难得有自知之明。 祁承考虑再三,还是去找唐渊,道:“从此以后,我就要当这个讨人嫌的角色了,说心里话,我是真不想当。我也想好了,从今以后我也不管事,你唐渊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如果想造反,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自己上吊死,不用你浪费人力。” 闻言,唐渊哈哈大笑,宽慰道:“监军应该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咱们兄弟一场,我也跟你交个底。我唐渊绝不会做乱臣贼子,如若在皇帝这里失信,我便离开部队,也不会带着兵造反。” 祁承苦笑道:“只怕皇帝不会表现出来吧,他要想动谁,只能是用雷霆手段,而不会给人留下离开的机会。到那时,我就遭殃了。” 唐渊与祁承立下君子协定,如若将来真有那一日,二人互相帮忙,离开部队,更名改姓,远走高飞。 这种约定到底可不可信? 可信,也不可信。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可信的,因为唐渊与祁承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对对方的人品很是了解。 帅部基本确定,下一步就是提名各师中郎将了。 在这方面,一定要做好权衡工作,否则没被提拔的军官会很不满意。 提名当中,唐渊原来部队的几位老战友,刘湛、张靖、傅璎、岳普、陈凯、刘潭都被提名中郎将,校尉若干,不细说。就连老将张努、后进勇士佥都、卫兵张嘎、冯晨、男贾人纳合图图、斥候冯飞马、赵飞枭、李飞鱼、许飞鸽等人也都被提拔,绝无遗漏。 第一师由唐渊亲自带领,不设中郎将,刘湛为第一师副将,平时由他主管第一师事务,这个副将权力极大,基本等同于师首官; 第二、第三师中郎将陈豹、唐虎兼任,不必再提名。 第四师成了监军师,唐渊不插手。 除此以外,提名张靖、傅璎、岳普、陈凯、刘潭、佥都为第五、六、七、八、九、十师中郎将。 马奔、张努为将军卫队中郎将级卫队长,马奔为骑兵卫队长,张努为步兵卫队长。 皇帝陛下看过提名之后,略显不悦,因为这明显超编。而且对于唐渊的用人也很不理解,那马奔才多大年纪,而那张努又太老了些。 想否决,又觉得有些驳唐渊面子,皇帝拿捏不定,来找皇后唐琪。 唐琪看了看名单,道:“一直以来,唐渊都是你的军方支持者,甚至一度是唯一军方支持者,如今他接管飞虎军,你应该帮他立威才是。他这点要求,你岂能驳回?如若驳回,不仅仅是马奔和张努受累,唐渊在飞虎军中威望也会顿减。还有,难道你就希望飞虎军一直保持十万人的规模吗?如今唐渊预留出两个中郎将,也是为将来着想,这两个卫队,随时可以扩充为两个师。此为后手。” 闻言,皇帝心宽,又道:“如今飞虎军督粮官一职空缺,我想安排一个亲近人过去,你觉得安排谁最合适?” 唐琪道:“我认为唐渊就是你最亲近的人,还用安排什么亲近人?” 皇帝吃瘪,老大不痛快。 唐琪一笑道:“我这是又逆着龙鳞了?皇帝陛下要发火了?” 皇帝哭笑不得,道:“你还是少挖苦我吧,我与唐渊之间虽然也挺熟悉,不过还总是有一种隔膜在里头,我希望安排一个亲近人到他身边,以督粮官之名,当真正的监军。” 唐琪略做思考,“我观皇侄赵錾是个精明人,虽然年轻了点,可他很懂事。前几日还跑来皇宫对我献殷勤,如若仅仅是对我献殷勤,我也不会注意到他,他竟然去问候太后娘娘。仅凭这一点,我就觉得他这个人头脑惊奇。” “他别不是个傻子吧?这个时候去拜见太后?”赵策火了。 在这个时候,竟敢有人敢去拜会太后,要么是个糊涂虫,要么就是有谋反之心,碰了皇帝的底线,八成是要活不成了。 唐琪道:“他当然没直接去见太后,是先征求我的同意才去见的。他也没干什么,连太后的面他都没见到,只是在慈宁宫外面磕头,然后送去一些布料、点心。以表对皇婶娘的关怀。” 第400章 天字监 “牢头,求求你再赏我一个窝头吧,我快饿死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身穿破败囚服,跪在地上恳求一位年轻狱卒。 其实她面前有食物,是一位中年狱卒送来的,可惜那些食物已经发臭霉变了,根本没法吃。 年轻狱卒低头看着监牢中这个落魄的女人,欲言又止,其实这名狱卒本来是一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可是在监狱里待时间久了,也变得铁石心肠起来,面对卢氏的请求,他显得无动于衷。 这已经是一个人品比较好的狱卒了,换做旁人,或许还会高声怒骂两句。 就因为这个狱卒平时对人稍微和气一点,卢氏就恳求他。监狱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简直是猪狗都不吃的垃圾。 而在这天字监中,偏偏还住着一个“好生活”的孟宗,孟宗平日吃喝不愁,养尊处优,已经成了一个大白胖子。不时还会有人探监,送来许多糕点,甚至还有酒。他的监狱生活,监狱外面的人或许不会羡慕他,可是住在监狱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羡慕的。 有的时候,卢氏恳求孟宗丢给她一些食物,可是孟宗却说:你是朝廷要犯,如若我对你好,恐怕会连累到我,连累到我这个废人其实也无所谓,如若连累到我的家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卢氏现在看起来是蓬头垢面,她想尽办法让自己能看起来体面一些,用色相去勾引孟宗。 孟宗说,咱俩距离相隔一个牢笼,根本就碰不到,再说你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好看,我真就纳闷,那些男人为何都为你卖命。如果你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我可以给你个白面馒头。 为了这个白面馒头,卢氏跟孟宗说了很多话。本以为能打动孟宗,结果最后孟宗还是把剩下的半个馒头丢到窗户外面去了。 见状,卢氏掩面大哭。 当一个人落魄到吃饭都需要求人的时候,他或者她,就活得没有尊严了。 卢氏被逮捕以后,能活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太后倒台之后,朝廷陆陆续续杀了四十多个人,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死的这些人,有宫外的,也有宫内的。宫外的人,多是皇帝下令处决,而宫内的人,都是皇后唐琪下令处决。 卢氏属于宫内之人,她的生死,掌握在皇后唐琪的手中。 面对宫中的这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下令杀他们,皇帝赵策还有些不忍心,于是这件事交到唐琪手中,他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皇后杀人几乎给人一种不眨眼的感觉,只要查清楚一个,就直接毙掉,毫不拖泥带水。执行者是狼牙和扈兰花。担心扈兰花“道心蒙尘”,唐琪只让扈兰花抓人,但是最终行刑的时候,就没让她去监督,因为看砍头看多了,会让人变得冷血,唐琪不喜欢那样的扈兰花。 可是唐琪却有些冷血。 这也难怪,她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看过的死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普通女人,谁会经历这样的事。经历过这样事的女人,又怎么会是普通女人。 “皇帝陛下又提起放卢氏的事了。”扈兰花跟唐琪说。 “不能放。”唐琪给太子和唐小鱼做新衣服,不抬头地说。 “皇帝说,如今韩氏兄弟已经被铲除,即便放出卢氏,她也搞不起太大风浪来。” 唐琪放下针线活,抬起头盯着扈兰花,不说话。 扈兰花低下头,讷讷道:“兰花知道错了,不再多嘴了。” 在别人看来,唐琪有些狠心,可是唐琪认为,自己对卢氏已经很仁慈了,如若不是皇帝提过两次放卢氏的话,唐琪早就把卢氏给砍了。 如今,皇帝陛下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天天去太后寝宫晨昏定省,因为他对太后身边的犁万堂还有所忌惮。那个老貂寺的武功太高,如若不顾一切突下杀手,即便是狼牙保护,也未必来得及。皇帝是从小儿就佩服犁万堂的武功,下手稳准狠,给赵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印象。 唐琪建议赵策,把犁万堂武功废掉。 皇帝却不忍心,只说自己以后少去慈宁宫便好,每旬去一次,多带几个人也就是了。现在慈宁宫被哨兵盯着,太后身边的两个宫女也是我的人,而且武功高强,慈宁宫里面的人根本出不来,也就不担心他们联络外面的人了。如今犁万堂已经是太后身边唯一的亲近人了,如果把他也给废了,实在是有些残忍。 皇帝陛下的仁,是发自内心的,他对母亲下不了狠手。无论母亲以前对他干过什么,他都做不到弑母,甚至不忍心看到母亲被人欺负。犁万堂会武功,而且还是九品拳师,有他在太后身边,下人们就不敢造次。如若犁万堂武功被废,太后失势之后,恐怕下人们都会欺负她,这是赵策不希望看到的。 对此皇后唐琪不做评价。不褒,不贬。 洛阳,天字监,这里是专门关押要犯的地方,不受京城两县和京兆尹管辖,即便是大理寺提审,也需要刑部、礼部共同批准,才能提上日程,但最终提审权还是掌握在皇帝手中,如果皇帝不批,就无限期延后。 其实,丞相唐振手中也有这个权利,但是现在唐振太老了,已经很少去去丞相府办事,都是让一群秘书郎去批文件,然后挑选重要的事来禀报他。政务,唐振已经不听了,只听军事。 对于唐振来说,唐溯和唐潇两个儿子实在是不像自己,竟然都无心接管门阀事务,并且还都很支持皇帝,希望皇帝能一统天下。 对此,唐振忧心忡忡,他担心,自己一旦死了,唐氏门阀的二十万部队,就要被皇帝吞并了,或者说,被两个儿子拱手让给皇帝。 如若是那样的话,唐氏门阀的末日可就到了。 指望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唐振说。 第401章 孔携见唐渊 皇帝掌握军权已经一个月,该办的事基本都办完,能威胁到皇权的太后余党也被铲除得差不多,这时皇帝赵策又开始新的政策,模仿当年曹太后处理孟氏和西门氏的办法,在除掉主要目标之后,对隐藏起来的余党开始招安。 皇帝的诏书写得很明确,要求跟太后有关联的人,此时可以主动向朝廷认罪,皇帝陛下仁慈,只要肯主动认罪者,一律只罚不监,如若态度诚恳,有贡献者,甚至可以保持官爵。 皇帝赵策的信誉很好,诏书一下,好多文臣武将纷纷上书,检讨自己。 对于这些人,皇帝陛下大笔一挥,全部赦免。 当这帮人被赦免之后,那些隐藏起来的太后余党,才敢冒出头来,捥门盗洞来求皇帝饶恕。 这帮人之所以要藏起来,就是觉得自己罪无可恕,或者跟太后关系太近,很难被皇帝赦免。 而这帮人着实不少。 看着将近一千人的名单,皇帝也觉得一阵头疼,赵策是一个勤政的人,找来一大群武将文臣,挨个名字提起,商量处理结果。 这帮武将文臣也算是倒了霉,没日没夜陪着皇帝说话,就连张之魁这样的战将,也有些吃不消了,太他吗困倦。 可是皇帝不睡觉,他们怎么可能睡觉呢,哪怕是困昏过去,也不能说困。 处理这一千人,皇帝陛下可是很用心的,为了保证皇帝的信誉,他真的没杀他们,但是其中一部分人,还是受到了惩罚。比如罚没财产,强行参军等。皇帝在诏书里说过“不监”,但没说不强行参军。 其实对这帮人来说,能捡回一条命,再堂堂正正做人,已经很满意了。参军就参军吧,总比被一刀砍了脑袋强不是?而且自己被勒令参军之后,能保证家人们正常活下去,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当兵虽然危险,但也不是非死不可。 皇帝的招安皇榜已经贴到了襄城的府衙门口,太后铁杆余党赵光勋穿着老农衣服,藏在人群中,看到皇榜后心中好一阵激动。 可是,自己真的能被赦免吗? “我可是虎贲军总监军啊,官位太高,皇帝陛下能赦免其他人,未必能赦免我呀。就好像赵光礼、赵光勋,他们都死得不明不白,我看我也是这样的下场。”他悲哀地说。 外甥孔携说:“这帮人往往不会直接去找皇帝的,他们都是通过一些大臣,把告罪书提送上去。皇帝对待这帮人,都不曾关押,这样暗害起来也不是很方便。对于您,我想皇帝陛下也是考虑过的,既然已经发了皇榜,再暗害你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我也知道,可是我身份特殊,谁能为我冒险提送呢?”赵光勋皱眉道。 孔携道:“咱们不免去找唐渊试试,毕竟皇榜中说得清楚,帮忙提送者,有奖无罚。” 赵光勋叹了口气道:“骗小孩儿的话,你也信?” 孔携一笑道:“无论是不是骗人的话,都不妨一试。侄子愿意为叔父以身相试。” —— 唐渊现在很忙,成天研究人事工作,现在他掌握十万人,多少旅级、团级军官都需要他去考察任命,工作繁巨。而他身边只有尤姑娘一个人伺候着屋里,尤姑娘也很累,可她却没有怨言,也不雇个丫鬟帮忙,就那样孤零零一个人陪在唐渊左右。 “你为什么不去买两个丫鬟?或者外雇丫鬟也行。”唐渊太累了,舒展一下臂膀,看到尤兰坐在那里打盹,不禁心疼起来。 外雇的丫鬟,往往都是能力比较强,相貌比较好,而且特别懂事的丫鬟,她们以当丫鬟为主要业务,属于一种短工或者长工。别小看了这帮丫鬟,有的还很抢手呢,甚至有的被大户人家收留当个能事夫人的。 尤兰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声音喃喃:“我不想让别的女人靠近你。” 闻言,唐渊哈哈大笑。 至今为止,他也不收了俊美大姑娘,让姑娘越发糊涂起来。 至德三年四月唐渊十八岁参军,如今恰巧也是四月,六年过去了,唐渊二十四岁,这六年间唐渊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多,如若细细说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他先后有两个妻子,唐渊对她们都很敬重,尤其是大夫人唐佳磬,结婚之后一直相敬如宾,夫妻从来没红过脸。二夫人林巧儿虽然很淘气,脾气也很倔,但婚后唐渊什么事都让着她,不跟她争吵。林巧儿一个人想吵架也吵不起来。 唐渊从不像唐虎一样乱搞,在这方面,两个夫人也很放心。唐渊也是男人,他也有需求,可奇怪的是,两位夫人去世以后,他看起来竟然是清心寡欲,即便有尤兰这般大美人在他身边,他也无动于衷,真是让人感到费解。给人一种感觉,他更喜欢用眼睛去欣赏,忽而看得呆了,他就出去练武,九品龙骨弓已经被他玩得轻松。谈起他的这些弓,他还有些遗憾,因为唐琪送他的蛇信弓,竟然不知道丢哪去了。为这事儿,唐渊还把张嘎好一顿埋怨。其实张嘎也很委屈,那弓是在战场上丢的,张嘎在战场上时刻盯着敌人发射暗箭,哪有精力帮他盯着这些身外之物呢。 对于唐渊的表现,尤兰本人也感到费解,跟随唐渊这么长时间了,不离不弃,可为什么就是不能打动他的心呢?唐渊对尤兰也很好,衣食住行都考虑得周到,他越是这样,尤姑娘就越是狐疑,唐渊会不会是在战场上落下什么病根了? “报将军,门外有一个自称皇族的人求见。”张嘎走进来说。 “皇族…,让他进来吧。” 不久后张嘎引进来一个年轻人,看起来跟唐渊年纪差不多,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一个读书人。 进屋之后,礼节周到,他也不隐瞒什么,直接就说:“罪臣孔携,是虎贲军总监军赵光勋的侄子,曾在叔叔手下当一名秘书郎。” 唐渊立刻就明白了孔携的来意,不疾不徐道:“赵光勋在襄城吗?” 孔携一笑道:“将军思维敏捷,实在令人佩服,难怪皇帝陛下如此重用。您说得没错,叔叔确实在襄城。他派我来,是因为皇帝下诏,给我们这帮人留下了活命的机会。所以让我来恳请唐将军,为我们上表请罪。” 第402章 沙盘推演 “你叫孔携,是皇族外戚?” “是当今陛下第五福的亲戚了,按照辈分来算,我与陛下同辈。” 唐渊仔细看着孔携,一脸的精明相,与纳兰信有得一拼,唐渊挥了挥手道:“皇亲请坐。” “哎呦,在大将军面前,哪敢造次。” “不然。”唐渊道:“汉末时,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刘玄德区区县令,在诸侯当中也有座位,他距离当时皇帝的亲戚关系更远,却依然如此,何况你与陛下还是五福的亲戚呢。” “刘皇叔乃是同姓皇族,孔携只是外戚,怎敢相提并论。”虽然嘴上客气,可他还是坐下了。 尤兰过来送茶。 见尤兰长得国色天香,穿得体面,便知不是使唤丫鬟,他竟还站起身道谢。 不知他是为了讨好唐渊,还是他天生为人谦恭,唐渊不理会这些,而是道:“你们能来找我,也算是有勇气了。其实凭借赵光勋的身份,他应该自杀成仁才是。这样也可以保全你们。而你们其实也可以杀了他,取他的人头来找我,以表与太后决裂之心。你们为什么没这样做呢?” 闻言,孔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稍显呛声,道:“我孔携不是一个榆木疙瘩,在战场上,排兵布阵向来游刃有余,可是在这人情世故上,我却遵奉‘仁义礼智信’五个字,人活着,不为这五个字,便如同牲畜。” 唐渊不喜欢满嘴仁义道德的人,他认为,越是把道德挂在嘴边的人,反而人格越卑劣。 见唐渊面色微变,孔携立刻站起身道:“如若有冒犯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海涵。我出生在富贵之家,身上养了许多傲慢不羁的毛病,不经意间总会忘记提醒自己,难免失礼。” 唐渊不理会这句话,反而问道:“刚才你说排兵布阵游刃有余,这话怎讲?” “如若将军有兴趣,咱们可以在沙盘上推演一战。”孔携满脸挑战神色。 “你可曾真正指挥过战斗?”唐渊审视目光看着他。 “实在汗颜,未曾指挥过。”孔携惭愧道。 “如若只是沙盘推演,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唐渊站起身:“不过你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赵光勋的谋士,一定有过人之处。既然你对我发起挑战,那咱们就推演一番,我倒要看看你能耐如何。” 沙盘推演,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说我有多少兵,要怎么打你之类的话。这里涉及到兵种,部队规模,战略地形,奇兵安排,有些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需要事先写在纸条上。当两个人的兵碰到一起的时候,根据实际情况,拿出纸条来给对方看,表示事先我就已经考虑到了,你的这些兵已经被我打了埋伏,那么,你这个战旗就要被我没收了。 最后看谁能消灭掉谁,或者看谁手里的战旗更多,就算是赢了。 有点像下棋。 但这种玩法,对军队作战的常识的掌握,也是一种考验。 在沙盘推演的时候,基本可以确定一个将军到底有没有指挥作战的能力,对战场了解多少,对军队了解多少,是不是纸上谈兵,有战斗经验的将军几乎可以做到一目了然。 需要建一个沙盘,可以随便布置。 可以是一场对攻战,也可以是一个攻一个防守,唐渊为了考验孔携,决定跟他来一场对攻推演,让孔携自己去选标识战旗,一面将旗,代表一个师。 为何直接用师这个单位? 因为孔携是赵光勋的谋士,那么他考虑问题,必然是以赵光勋的目光去看,虎贲总监军,手下当然直接就是师一级的部队了。 “咱们就以为虎贲军十五万为例,你指挥十五万虎贲军,我指挥十万飞虎军。我先打你。”唐渊把十五支师旗交给孔携,又交给他四十五支旅旗。 一大堆。 孔携抬眼看了看唐渊,道:“我只需八万。” “哦?”唐渊一笑道:“好,咱们试试看。” “等等,”孔携拦了一下:“只指挥到旅,恐怕无法发挥我的优势,我希望直接指挥到团,营旗也应该准备一些。” 大规模作战,最高指挥官指挥部队精细到团,这恐怕有些过分,手里要准备多少小旗呢,用两只手都拿不过来。 既然他提出来,唐渊总不能示弱,便答应了。 唐渊按照十万飞虎军,身前小盒子里装着10面将旗,30面旅旗,90面团旗,还零星准备了几面营旗帜。 孔携身前也有一个小盒子,准备了对应八个师的“部队”。 唐渊让孔携摆出淮南地区防御地形沙盘,唐渊领着兵来打,双方很快把进攻和防御重点放在了平原地区,唐渊飞虎军长驱直入。 孔携不打,却把自己的兵四散分开,最后形成一个大漏斗。 这是要分割包围。 唐渊分兵去打,打算破开他的漏斗阵型,结果这个时候孔携连续递过来几张小纸条,都说那里设有埋伏,对不起,你的兵没了。伸手把唐渊的几个旅旗给揪走了。 那可都是唐渊的先锋精英部队,如果真的被这样干掉了,士气将严重受挫。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唐渊甚为不满,道:“这里平原地区,你怎么打我的埋伏?你可知我的斥候能探出去多远?我带兵打仗,最仰仗的就是斥候部队,我的斥候全国诸军排名第一。” 孔携拱手道:“唐将军打仗是出了名的善于利用斥候,信息方面没人能超过你了。可是在淮南地区,没人比我更熟悉了,我跟随舅舅在虎贲军时,详细研究每一条路,每一座山,每一条水道,我都把这些绘制在一张地图上,我这次逃离,还带来了这张地图。我的这张地图,是任何地图都无法比拟的。我标注了所有的路径,多长,多宽,路况如何,能否发动奇兵,能否打埋伏,能否通过辎重部队,即便是能通过,速度如何,我全有考虑。有很多路,是我发现的,比县里的地图还要详尽。有这张地图,攻打淮南地区,事半功倍。相反,如若是我来防守,我有把握以一敌二。” 换句话说,这次推演,人家所以要用八万人,也是想给唐将军留下点面子。 实际布阵,孔携用的还真是五万人。 “唐将军,我知道您需要什么,所以只要您答应为我们几个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这张地图就是您的了。” “你想贿赂我?”唐渊把手里的各色小旗往沙盘上一丢:“很好,我接受你的这个贿赂。不过……” 第403章 奇才 唐渊“饶有兴致”的目光看着孔携,问道:“这张地图,只有一张吗?” 孔携立刻恭敬回答道:“可以说只有一张,也可以说有无数张。只要将军一句话。” 唐渊一笑道:“就在我这里,不借助任何帮助,你还能不能再绘制一张?” 孔携道:“淮南地形都在我的心里。” 唐渊道:“给你多长时间,能把荆州地形都装进心里?” 孔携道:“如若是我们一方管控的地区,只要我走到了,就能记住。我没试验过,所以不敢妄言时间长短。不过根据我在淮南的速度,应该不超过半年。” 这简直是太妙了,唐渊身边就缺少一个像他这样的能人,唐渊很想收他到帐下听用,可是孔携自己也说过,他生于富贵之家,身上多多少少总带着一抹傲慢的影子,说明这个人自负甚高,——虽然他尽量表现得谦卑,但那都是他装出来的,他对唐渊并没有真正做到佩服。 如果此时表现出求贤若渴,那么这小子一定会更加恃才傲物。——容易得到的,往往都不够珍惜。 为此,唐渊并没表现得太热情,而是公事公办的口气说:“你先回去吧,皇帝那边是否会赦免赵光勋,我也不敢保证。” 闻言,孔携一皱眉,刚想说些什么,这时李冼来报门。 这个自称四弟的李冼,现在军中没有正牌的军职,只是在纳兰信的参将部里当一名闲职参将,比秘书郎级别高,但是没有实权,是高级军官养老的地方。这次整体提拔,他也没被提名为中郎将,还是保持二级校尉身份不变,在梁朝的军衔体制当中,一为最低,三为最高,他原地不动。 虽然他嘴上说,我哥是大将军,我就无所谓是什么级别。可其实在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怨言的。想找唐渊说说,不过想了想自己孟氏家族的出身,他又忍了。毕竟自己的战功算不上多,可如果清算旧账的话,他的脑袋足够搬家十次的。 由于心情不佳,他喝了点酒,来找唐渊谈心,还带了些酱牛肉。 如果此时唐渊还想跟孔携说话,就不会接见李冼。可是唐渊允许李冼进来,这时孔携就觉得被下了逐客令。可孔携却没走。在没得到明确答复之前,他觉得不能走。 见李冼来了,唐渊就不跟孔携说话了。 唐渊扫了孔携一眼,他低着头,皱着眉,满脸倔强神色,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唐渊笑了,心道:这也是一个犟种。既然他性格中有缺点,那么这个人就是好结交的。怕就怕性格中没有缺点,那么这个人就城府太深了。 为什么说没有缺点,是城府深,而不是修养好,或者完美性格呢? 因为几乎没有人是没有缺点的,只不过有的人掩饰得很好,或者对你隐藏得很好。 李冼进屋之后,见到有人,本来凭借他的精明,他是不会乱说话的,可是喝酒误事,一见到唐渊他就觉得无比委屈,把肉往桌子一放,突然坐到地上就嚎啕大哭起来,拍着大腿哭喊:“哥呀,我把你当亲哥哥看,我对你忠心耿耿,冲锋陷阵我从不偷奸耍滑,这次提拔战将,你怎么不提拔我呢?弟我心里苦啊,哇哇哇——” 这可是一个大难题,这也是大规模提拔战将最怕的情况之一。 无论如何分配,如何提拔,都会让有些人心中有怨言,做不到绝对公平。 李冼的原地不动,其实也是唐渊的一步棋。 见李冼哭得如丧考妣,唐渊突然笑了,也不避讳孔携,直接道:“你糊涂。正因为我把你当亲兄弟看,所以这次提拔战将,我一定不会提拔你。陈豹、唐虎,他们功劳太大,军中威望太高,如若不提拔,他们的部下都会为此感到不满,从而凉了将士们的心。可是你不同,来到荆州之后,我首先让你交出第九团兵权,转到纳兰信手下担任一名参将,然后才开始提拔将校。我不提拔你,是给别人看的。如若有别人来找我,我就说,你看李冼,功劳不小,也没提拔,但李冼却一句怨言没有。他与我那般亲近,都没提拔,你们还好意思来找我?” 李冼不哭了,坐在地上思索,抽噎。 唐渊趁热打铁,又道:“关键时刻,我不让兄弟帮我扛,让谁扛呢?如果兄弟都不替我扛着,我这个大将军还如何坐得稳?” 李冼抽噎道:“也就是说,哥是认我的。” “那是自然,四弟对我忠心。” “那就行了。”李冼爬起来:“只要哥哥心中有我,那我就不在乎所谓官职。在飞虎军中,我可以横着走,也没人敢瞧不起我。” 唐渊摆了摆手道:“你别着急,等大家的情绪稳定之后,过一段时间我会还给你兵权的。另外你要相信我一句话,飞虎军迟早要扩大。有一个中郎将的位置是留给你的,也会在帅部里给你安排职位。” 李冼彻底不哭了,站起来喜滋滋,他喝得确实不少,竟然把孔携错看成了纳兰信,这时仔细一看,不是纳兰信,他一愣。 唐渊摆了摆手道:“不必见外,这是新来投靠我的孔携,还是皇族外戚,你刚才太激动了,有损礼法。” 听唐渊提醒,李冼假模假样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行礼。 孔携连忙起身,还礼。 按照大梁礼法,见到皇族和皇族的近亲是要行礼的,皇族子弟不必还礼,可是孔携见这李冼与唐渊关系不俗,自然要高看一眼。还道:“李将军在片言之下便能幡然悔悟,可见将军悟性极高。有你这样的将军辅佐唐大将军,也是大将军之福。” 这句话说得相当有水平,两边拍马屁,李冼很受用,客气地笑了笑。 唐渊却面沉似水,道:“是你们写罪己书,还是我替你们写?” 孔携连忙从兜里掏出几份文书,恭敬递送上去。 唐渊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放到桌上。然后站起身道:“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求你们住在襄城军控驿站。我要监视你们。如果你们敢,我就给你们呈送。如果你们不敢,就尽快离开襄城,另找他人帮忙吧。” “谢大将军成全,孔携这就去找舅舅,去驿站报道。” “李冼,这件事你安排吧。” “是!” 第404章 督粮官赵錾 醉醺醺的李冼,乐颠颠地走了,孔携紧跟在他的身后,刚走出房门,就听李冼在跟孔携吹牛?,唐渊苦笑一声,让张嘎把纳兰信喊来,有话要说。 纳兰信虽然是男贾人,可他性格相对沉稳,头脑冷静,适合运筹,如果把一片区域留给他防守,是很值得信赖的,可他缺乏进攻意识,性格偏向保守。如果打个比方,他就好比汉太祖身边的萧何,而孔携才是张良王平似的人物。 他们都是文官,性子比较倔强,唐渊担心他们相处不来,于是打算提前给纳兰信做一个心理准备。 直接劝说,肯定是不行的,那样会让纳兰信觉得硬塞给他,跟他争权,唐渊打算变通一下。 纳兰信来了。 唐渊把李冼送来的牛肉切开,一边吃牛肉,一边喝酒。示意纳兰信坐下来一起吃。 纳兰信过来吃喝,却不问唐渊找他来干什么。 喝了两杯,唐渊道:“孔携,是个皇族外戚,他跟他舅舅赵光勋逃到了襄城,看到皇榜之后,打算让我帮他们提送‘罪己文书’,请求皇帝宽恕。谈话中他表现得颇为傲慢,自视甚高,还对我发起挑战,于是我跟他沙盘推演战术,结果还凑合。所以我用他试试看。可是我现在无法确定他是否是真才实学,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关。如果你觉得他行,我就用他,如果你觉得他不行,就让他滚蛋。” 唐渊反过来征求纳兰信意见,对纳兰信可算是高看一眼。 纳兰信抬眼看了看唐渊,察觉到一丝奇怪的味道,可他却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吃。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飞虎军十万人,将来或许还会增加,要管理这么庞大的部队,仅靠我们几个人是不行的。你的这些部将,以前都是千夫长,一下子成了万夫长,难免有一些人根本就无法胜任。你还需要多发掘一些人才。以后,我的主要任务还是筹措资金和运送粮食,保证军队的后勤。” “行军打仗,后勤是第一位的。”唐渊点头道:“由你来担当如此重任,我放心。即便你做不好,我也不怪你,因为已经没人比你做得更好了。” 飞虎军中不是有督粮官吗,为何督运粮草的事会落在纳兰信身上? 这还要感谢皇帝给打的一个时间差,皇帝说,他会派一个叫赵錾的皇族子弟来担当督粮官重任,最开始,唐渊心中是十分抵触的。 军中五大将,大帅,总监军,副帅,督粮官,总参将,其中有两个是皇室派系,这对帅部效率严重掣肘。 第二副帅唐虎,虽然挂名副帅,其实他不属于五大将,帅部决议的时候,他说话不算。 五大将做决策的时候,普通事件,比人多,其中有三个同意,就算通过。 可如果碰到大事,或者触犯了某些底线,总监军有一票否决权。这个权力连大帅都没有,这也是北伐大帅霍子珍与总监军赵光达之间总闹矛盾的原因之一。赵光达认为不行,就直接否决,那是毫不客气,而且他还是个强硬派,不容商量。 级别越高的监军,权力越大,完全可以与大帅抗衡。但他没有指挥权(除监军团)。某一个战斗,没打之前,监军可以任意插手。可是打起来之后,一切听从大帅指挥。注意,是战斗,而不是战争。整个战争的走向,监军还是很重要的,甚至是有决定性意义的,因为他代表的是皇权。 督粮官的权力明显没有监军大,但他的责任很大,大到关乎几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人的粮食问题。一旦运转不灵,几十万人崩溃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在帅部会议当中,如果他对某件事表示强烈反对,他有一招杀手锏“没粮”或者“粮食运不过去”,就凭这一招杀手锏,大帅也拿他没辙。 你还不能把督粮官给杀了,因为帅部成员的生死,要由皇帝决定,你越权杀帅部五大将,就是谋反。 名叫赵錾的皇族子弟骑着马,带着两名最新一届武科场好手,来飞虎军报道。 三个年轻人。 唐渊看着任命文书,自然不会是假的,放下文书,道:“欢迎皇亲。” 督粮官是一个有趣的官职,他手下只有一个督粮团,虽然也是团,而且设置两名校尉军官,可其实人很少。各大军里督粮官的督粮团就没有超过二百人的。人多了就是浪费,就是图谋不轨。 可是皇帝陛下对赵錾还是很照顾的,文书中明确写明,给他安排五百人的队伍保护。 皇帝陛下的提议必然要重视起来,在这方面唐渊可不打算打折扣,五百人就五百人,而且还要选五百精兵。 “我带你去见见监军大人吧。现在我飞虎军的监军团是梁朝开国以来最大的监军团。手下掌握整整一个师。史无前例。希望日后你我同心协力,为吾皇平定天下。” 听唐渊说话,好像带着一点儿情绪在里头,赵錾颇感意外。可这时他又觉得唐渊是个好相处的人,疑问唐渊这个人一定是很性情的一个人,否则不会如此轻易情绪外露。 而这也是唐渊故意卖给赵錾的一个破绽,目的就是为了尽快能与他熟悉起来。因为唐渊要分割他的权力。 督粮官这个官位当然是你的,这是皇帝封的,可是你的权力,我却可以帮你“分担”。 如何分担? 督粮官运粮,是需要人的,这人从哪出? 答案是总参将纳兰信。 听说让总参将给自己运粮,毫无部队经验的赵錾感觉到一阵惶恐,疑惑道:“大帅,您别不是搞错了吧?总参将也是五大将之一,我能命令他?” “你不是年轻嘛,也没有过军旅经验,我是让纳兰信帮帮你,放心,他那个人办事,一切都为军队考虑,从没有私心,一定会为你好好办事的。当然,如果你不放心,作为督粮官,当然有权力去监督他的运粮工作,如若发现贪污等不良之事,一定要交到帅部讨论,甚至上书皇帝裁决他!不要客气,不要手软。” 赵錾挠了挠头说:“哦哦,原来飞虎军中,督粮官权力如此大。倒是头一次听说。” 明升暗降,架空之。 第405章 让步 说来可笑,唐琪为赵策选的这名督粮官,其实还是一个孩子。 赵錾虽已及冠,可他生在王侯之家,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导致他的性格晚熟。 虽然也曾在学业上被教师严格管教,可是那种“坎坷”如何与唐渊在战场上拼命相提并论?生死一念之间,一个决策就是几百上千条人命。身心受到的锤炼,绝非书本上能学到的。 赵錾与他的堂兄赵策倒是有些相像。 他长得不错,相貌上是标准的人才。其实赵光达他们也是如此,论及长相,诸位亲王、王子的容颜比平常人高了一个档次。 而且兄弟二人小时候的经历其实很像,身上都有书卷气,都有豪情壮志,他还跟皇兄说:“天下本来就应该是咱们赵家的天下,无论南晋、蜀汉、右律、扶余、东胡、西桑、大理,都是偏安一隅。如今皇兄掌权,就应该大干一番,平定四海归为一统。” 赵策大喜道:“好!说得好!吾弟甚肖!” 唐琪暗笑,心道:两个二愣子。 其实今年唐渊也才二十四岁,可他成名太早,给人一种错觉,感觉他应该是一名年近中年的将军了。当赵錾面对唐渊时,他甚至感觉跟唐渊差了一个辈分。 赵錾虽然不是很成熟,但他有一个优点,会见风使舵,会察言观色,而且很听妈妈的话,却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他的母亲当然也是一名王妃了,这位王妃不简单,是人情世故的老手,在洛阳城里也是一号风云人物,作为皇族,当年与唐、孟、西门、钱、樊五大家族的女眷们打得火热,时常到各家去串门,也在自己家里举办宴会。 别小看了这种女眷聚会,往往都是家族兴亡的风向标。 而且这帮女人都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席面上说话的,也都是掌握家中事务的头面人物。不乏一些心狠手辣的狠角色,酒席宴会上,有些男人们不方便说的,她们却能拿出来聊聊,明里暗里也办了许多事。 在这样的母亲熏陶下,赵錾学会了两面三刀阿谀逢迎的心理基础,不笑不说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尽量做到不得罪人,却又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利益不损失。 他来到飞虎军不久,唐琪就密信唐渊:“以后要小心这个人,但也不必太小心。小心他到皇帝面前说你坏话,但不必担心他给你惹出什么大乱子来,现在看来,凭他的能力不足以闹出大事。除非有人协助。让他身边,尽量没有能人。” 接到密信,唐渊还没太在意,可不久后有斥候发现,赵光勋竟然带着礼物去找赵錾。 “他们可都是皇族。”唐渊当机立断,“让赵光勋来我屋里说话。” —— 前几日,唐琪为了交河城的事找唐振说话,那次谈话谈得很浅,也没能达成什么意见。 可是谈话中,唐振还是表达了对未来的担忧。 唐振老态龙钟,年轻时的豪情壮志早已烟消云散,现在仅存的称霸观念其实只是他的习惯了,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跟人勾心斗角,终于把孟家和西门家整倒了,本有机会跟太后引导的皇室一决雌雄,可惜这时候简直是釜底抽薪一般,他的两个儿子并不能继承他的衣钵。让他大失所望。 既然不能再进一步,那么干脆就退一步,所以唐振选择支持皇帝,从而分裂太后的权力为皇帝势力和曹氏势力。这样一来,虽然他的对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可是他们都变得弱小了,相对来说,更容易互相制衡。 玩了一辈子制衡权柄的唐振,虽然老了,可是对这种感觉还是比较习惯的,办事的时候也显得游刃有余,倒是不觉得因为年老而力不从心了。 离开唐府以后,唐琪回到皇宫,皇帝赵策兴冲冲来问,谈判如何? 唐琪不疾不徐说:不必着急,过几日老丞相考虑好了,会来告诉你的。 赵策不信,还说了两句风凉话刺激唐琪,唐琪也不理他。见唐琪不理人,赵策也没辙,去找钱妃玩耍两盘棋,然后就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了。至德皇帝的勤政是深刻骨髓的,不看见奏折,他就浑身不自在。 其实,奏折也是很有趣的东西,虽然上面的文字刻板而恭敬,但是里面却记载了太多太多的故事,皇帝需要透过这些文字来揣摩大臣和地方官员的真正用意,而不是被表面文章所蒙蔽双眼。 比如某一地区明明很穷,新官上任最后突然纳税很多,这里面就有问题,而且还不是一个。 首先,前几任官员是否贪污过甚,蒙骗皇帝? 其次,是不是新官为了增加政绩,而强征苛税? 最后,这名新地方官果然是个人才,有效提升当地经济,值得重用。 这是表现突出者,要多方面去看,同样还有表现特别差的,皇帝陛下也要仔细分析为何出现如此差劲的情况。比如一个地方官刚上任,突然税收锐减,这也暴露出不止一个问题。 这些看问题的方法有的是当太子的时候老师教的,有的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国子监政务博士胡终仰是赵策的政务启蒙老师,可惜死得早,否则现在一定是赵策身边的重要人物。 “娘娘,唐家来人,说有话要说。”太监来禀报唐琪。 唐琪对扈兰花道:“你去见一面吧,我想一定是有文书要交给我,话你们就少说为妙。” “是!” 果然没猜错,所谓的“有话要说”,就是来送唐振手书的,扈兰花与唐家送信人一句话也没说,便把唐振的书信交给了唐琪。 唐琪展开一看,甚是满意。 听闻皇后的人与唐氏门阀接洽,皇帝赵策很快就来到皇后屋里,唐琪把书信交给赵策,赵策一看,喜笑颜开,道:“丞相忧国忧民,为我朝之楷模。他能让出两万兵马给我,倒是能充实玄甲军,重新保持十二万兵力。” 唐琪道:“只是担心交河城少了两万人,是否还能镇得住西域番邦。那些小国只是暂时安抚住了,一旦更朝迭代,或许还会有反叛的可能。” 赵策叹了口气道:“其实,交河城也不一定非要驻兵。西域虽然广阔,可是民情复杂,不但没什么税收,反而每年消耗甚巨,是朝廷一大负担。” 唐琪连忙打消赵策这个念头,道:“万万不可放弃,那边既是丝绸商贸的交通要道,也是咱们的防御纵深,丢了西域,相当于丢了后院一般。” 第406章 愧疚 赵光勋心想,大家都是同姓皇族,凭借血脉关系,赵錾一定会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可哪知这赵錾立场明确,坚决支持皇帝扳倒太后,对太后余党的态度也十分恶劣,丝毫没给这位皇叔好脸色看,口无遮拦说了些难听的话,甚至就差骂娘了。 赵光勋垂头丧气回了驿馆,还掏出些钱来给身旁两个随从,这两个随从属于受贿,因为本来是不允许赵光勋出行的,可是他们为了钱,还是跟着赵光勋一起去见赵錾。 他们是“四弟”李冼的手下,身材高大,武功不弱,唐渊对这种事往往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别让陈豹知道了就行,否则陈副帅那脾气,是真不惯病。脾气上来了,都不用手下执刑,拎起手中刀,咔嚓就试一下,一切结束。 所以在飞虎军中,大家更怕副帅陈豹,而对大帅唐渊是崇拜和敬重。 赵光勋刚坐下,就有人来报,说,大帅唐渊召见。 闻言,赵光勋连忙站起身,跟着来人走了。 见到唐渊,赵光勋深深下拜,“罪臣赵光勋,见过大将军。” “皇亲不必多礼,请上坐。” “不敢,不敢。” 客气两句,赵光勋还是坐下了,可是他刚坐下,唐渊立刻道: “我来问你,今日你去见赵錾,都说了些什么呢?” 唐渊直截了当问了一句,还没等赵光勋说话,唐渊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无论你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但有一点你要明白,你去见他,便是对我的不信任。既然你已经找我替你们说情,递送‘罪己文书’,就应该一路走下去,怎能东拉西扯的又去找赵錾呢?如若是孔携去找,我念他年轻,涉世未深,我不跟他一般计较,可是你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心里没个数吗?” 闻言,赵光勋站起身,咕咚一声跪倒地上:“末将一时糊涂,犯了大错,我也不狡辩什么,只是咱将来走着瞧,蒙将军厚恩,如若能打动皇帝放我一马,将来为唐帅赴汤蹈火,从此以后与皇族一刀两断。” “我从来不相信别人说的话,我只看别人办的事。我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好好把握。” 此时皇帝的文书还没下来,唐渊就直接对赵光勋说:“放心吧,你们死不了。” 赵光勋以为是皇帝那边已经赦免了他,激动得泪流满面,高呼万岁隆恩,并好一阵感谢唐帅救了他和他的兄弟们,不光是这七个人,还有这些人的家眷,都是因为您一句话,都得以存活,功劳巨大,恩德巨大,无以复加。 虽然赵光勋马匹拍得响,可是唐渊并没给他安排工作,只是让他回去之后继续反省,没事的时候别乱跑。 又过了三日,皇帝的旨意才通过兵部文书发了下来,原文是:赦免之,自裁之,若不妥,发京。 皇帝让唐渊就地解决,如果感觉不想留这个人,就把他发往京城。 看得出来,皇帝对赵光勋并没什么好感,如果唐渊不爱用他,“发”往京城的意思就是控制着他回京城,回到京城之后,皇帝陛下可能要审问一番。通过皇帝的回复,也能看出皇帝对唐渊的信任。 可是不久后,唐渊觉得自己想多了。 关于赵光勋的事,监军祁承、督粮官赵錾都接到了皇帝的密令,要求他们在襄城单审赵光勋,然后把审问文书呈上,皇帝陛下要亲自过目。 在皇帝陛下第二次回复之前,唐渊还是不能任命赵光勋官职,换句话说,不能提前表态。 祁承来找唐渊。 唐渊道:“你审你的,我不干涉。” 祁承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如若你想照顾他,我也可以帮忙。” 唐渊立刻道:“祁大哥千万不要那样做,如若你那样做,其实是害了我。让皇帝知道,你故意偏袒我,那可不是件好事,甚至还会连累皇后唐琪。你应该表现得跟我唱反调才是。唱得越狠,皇帝越放心。” 祁承点头道:“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你先把话说出来,我再这样做,才不会伤了咱们兄弟的感情。从此以后,我要处处与你唱反调,你可别记恨在心。说心里话,我这个人能力有限,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我是为皇帝陛下卖命,也是在给堂妹卖命。希望他们夫妻不会有反目的一日,如若有……,哎,算了,不说那些吧。我先去审问赵光勋了。如果冒犯你的地方,多多海涵。” “祁大哥放心,就算你当堂骂我,我也不记恨你。” “好,我先走了。” 人一旦身居高位,就很难再保持一个平常心了,祁承虽然比较冷静,但他也走不出人的弱点。飞虎军总监军,自从当上的那一天起,就成了军界大佬,大梁朝五大军,一共也就四个总监军。 —— 现在皇帝赵策手下有玄甲军,飞虎军,莫州军,但是他对莫州军萧寒一直都不太放心。 想动,却又不敢。 这一日夜,突发噩梦,吓得他惊叫而起,连忙伸手向身旁抓去,抓住女人的手腕,高呼:“皇后救我。” 钱妃正睡得香甜,被皇帝吵醒,朦胧中听皇帝喊自己皇后,她愣了一会,突然喜道:“皇帝是想封我当皇后?” 赵策恍然,才知道自己好久没去皇后屋里了,却在梦醒时喊着皇后,颇显尴尬。 可是钱妃机敏,一句话化解了皇帝的尴尬,给赵策留下台阶,赵策顺坡下驴,骂道:“你想当皇后是想疯了。我可告诉你,唐琪不死,就轮不到你们来当皇后。” 钱妃撇嘴怄气。 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太晦气,赵策又道:“我可告诉你,宫斗的事不要发生在我的后宫里,如若皇后是被人害死的,你们这群妃子,我一个也不留,全都给她陪葬。” 钱妃一惊,“哎呦,陛下,这话说得真是折煞人了。” 钱妃、樊妃都是娇滴滴的美人,美得不可方物,也不知这两家是怎么搞的,女儿长得如此漂亮,而且都是撩人的高手。很快就俘获了皇帝的心,把皇帝留在侧宫,竟好久没去正宫过夜了。 突然感觉一阵愧疚,赵策爬起来,跑坤宁宫去了。 第407章 夜谈 后半夜了,月高星稀。 皇帝突然跑来坤宁宫,把皇后唐琪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后来才搞明白,原来是做噩梦被吓到了。 言谈之中,皇帝说出了对萧寒的担忧,竟有夺权之意。 唐琪道:“萧寒不能动。也不必动。” 皇帝心中奇怪一件事: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好像都很信得过萧寒。可是从萧寒的过往事迹来看,他也算不上什么忠诚之人。萧寒本是西门家族的人,在西门家族还没倒台的之前,他就已经被太后策反了。策反他的过程中,皇帝赵策还以劳军为名亲自接洽过一次。也就是那次见面,奠定了如今的局面。二人之间还有那么一丝信任在里头,但也仅仅是一丝。 虽然那时候萧寒就开始给皇室卖命,可毕竟他是一个背叛者,赵策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赵策嘟囔道:“萧寒确实很能打,可就是因为他能打,咱就要怕他了?我让唐渊带十万飞虎军去收他兵权,他敢反抗不成?到时候我让唐渊与莫州监军公孙晔里应外合,我想万无一失。” 唐琪道:“萧寒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忠臣,也没什么忠心,可他很会伪装。” “会伪装,是优点吗?”赵策呛声道。 唐琪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会伪装的人,要看他伪装到什么程度,如若一个人能伪装一辈子,那么就不是伪装了。 这萧寒是通过西门家二公子西门朗进入西门真森视线的,从此以后,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二公子的人,虽然后来拜西门真森为义父,可他从来没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虽然后来他叛变西门家族,可他对西门朗依然记挂在心,在西门家族攻打洛阳失败之后,西门朗被俘,按罪当凌迟,可由于萧寒激烈反对,太后才没杀西门朗。 直到现在,你掌握大权,萧寒依然死保西门朗,曾放出狠话,不求释放西门朗,但要保他一命。西门朗在,萧寒就在,西门朗横死,萧寒不在。 从上战场那天开始,萧寒就体现出万人敌的一切品质,作战风格刚劲,性格凶狠而又不失灵活,杀伐果决,无往不利。很快就成为虎贲军的军神。 北伐的时候,他的性格和能力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后来协助唐潇、闵悦攻打荆州,他更是起到了稳定大局的作用。他带领五万莫州军,与张之魁、万霖、黄英十万飞虎军打了个平手。这样的人才,怎能轻易放弃? 莫州,是大梁朝的北大门,让这样的人物来镇守,你不觉得安全吗?” 赵策眨巴眨巴眼睛:“难道,现在我大梁朝就没人能抵得过萧寒了?论及武功,我可听说白恪与他打成了平手。” 唐琪一笑道:“白恪性格执拗,可当武将,不可当帅。就好比陈豹也是如此,如若没有唐渊,陈豹就是关羽,让他守荆州,我实在是不放心。” “诸葛亮都放心,你不放心。” “其实诸葛亮当初也不放心让关羽守荆州,只是没其他人比关羽更合适了。” “我觉得赵云合适。” “赵云这个人很勇猛,也很听话,但他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太听话,反而缺乏水淹七军的大局观和魄力。这也是为帅者的第一品质。” 斗嘴,赵策斗不过唐琪,可他却是好胜心起,道:“你就是个事后诸葛亮,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你比武侯还厉害了。” 唐琪一笑道:“其实我觉得,让魏延来守荆州更合适,可惜他新降,刘备和诸葛亮都不信任他,在汉军中威望也不足。” “得得得,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困了,伺候我休息吧。” 皇帝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的,唐琪驱赶道:“你走吧,去钱妃或者樊妃那里,她们两个把你伺候得可好了呢。我这里不会伺候人的。” 赵策吃瘪,闷了一会,突然脸红一笑,自己收拾一番,倒在床上睡着了。 —— “你奈奈的!把唐虎给我绑了!” 还是那句老话,打仗的时候,敌人认为唐虎最危险。 不打仗的时候,自己人觉得唐虎最危险。 这小子就是一个不安定分子,他不惹事,就浑身难受。 昨天喝了点*酒,耍酒疯,把襄城最大的*院一把火给点了,大火借助风势,差点把半个襄城都给烧了。 这可把唐渊给气坏了,简直要气疯了,歇斯底里大骂唐虎,拎起马鞭,说要打死他。 唐虎知道自己闯了祸,准知道没好果子吃,他竟然骑着马跑了。 跑哪去了,没人知道。 过了三天。 张嘎突然走进来问,“大帅,您消气没?” “消什么气?这气怎么消?一把大火烧毁一条街,赔多少钱?害死了三条人命,烧伤十余人,这罪过谁来承担?百姓的命也是命,他唐虎罪恶滔天,我怎么消气?” 张嘎道:“烧死的不是百姓。” “那是什么?” “其实火起的时候,三将军就已经觉得情况不妙了,他让扈从们挨家挨户告知,赶紧逃离,所以基本上没伤到百姓。而烧死的三个,其实在被烧之前,已经被三将军给打死了。他们是襄城商界恶霸,同时呢……还是……还是曹氏家族的人。” 张嘎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不定。 唐渊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张嘎立刻跪倒地上,求饶道:“大帅息怒,这些话是三将军逼着我说的,他说,如果我不这样说,他就掐死我,连我家老小全都掐死。” “哎呀,简直是气死我了。”唐渊恨得牙根痒痒,心中骂唐虎,也骂张嘎。 骂唐虎,怒其不争,骂张嘎,你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如若你再坚持一下,这个说辞倒是可以替唐虎躲过一劫,可现在好了,唐虎犯下大罪,无可饶恕。 眼珠一转,唐渊道:“他让你说的,可是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可曾查过?” 张嘎久事唐渊,早已摸透了唐渊的脾气,唐渊对唐虎的袒护,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如果张嘎是个愚笨的人,唐渊也不会留他在身边,他听出唐渊的口气有些暧昧,稍微停顿了一下道:“小的这就去查。” “速去!” “是!” 第408章 替罪羊 那么,张嘎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或者说,唐虎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呢? 半真半假。 唐虎打死的并不是曹定邦的什么亲戚,这就是唐虎在造谣,但那三个人还真的是襄城的商界大佬,敢跟三爷竞价抢女人,活够了是不是? 把这三个人打死,唐虎也醒酒了,觉得这事儿不太好办。 怎么办呢? 唐虎想了想,这三个人在襄城为商多年,跟官府一定有勾结,曹定邦镇守荆州这几年,他们之间能没有点弯弯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早就听说曹定邦那个人特别贪,绝不可能放过他们三个,这三个人作为商人,当然也不敢得罪曹定邦,或许还会主动送上门去呢。 就凭这个,唐虎就敢造谣,说他们是曹定邦的亲戚。不是也是,反正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把我怎么的? 这时身旁扈从提议道:“咱可别说是把他们打死的,虽然三将军在飞虎军中没人敢治你,可是你这样做会让大帅难办啊。大帅下不来台。还不如把这馆子一把火烧了,就说他们三个是被烧死的,这不就得了?” “妙计!”唐虎大赞。 然后一把大火就烧起来了。 倒霉的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火起来了,风也来了。 这可把唐虎给吓得彻底醒酒了。 如若把这繁华大街给烧了,那得死多少人? 赶紧让扈从驱散百姓,可即便如此,慌乱中还是有人被烧伤了。 闯了大祸,蚂蚱眼睛长长了,三将军夺路而逃。 过了三天,他才让人传话给张嘎,恐吓之。 “这小子现在到底藏在哪?” 唐渊拎着马鞭,找到唐虎的扈从卫队长。 “属下也不知道。”卫队长苦着脸说。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给你两天时间找到他,如果找不到,你就替他挨鞭子。速去!” 对付浑人,就要用浑招。或许这名卫队长真的不知道唐虎在哪,唐渊其实也未必打他。 —— 张嘎虽然只是唐渊的随从,可他却是都尉长级军官,离开唐渊之后,也是可以作威作福的。 带领几十号人,来到火场现场勘察,指着伙房道:“就是因为这里不小心失火导致的。” 闻言,老鸨大惊道:“明明是有人纵火,为何还说是伙房失火?” 张嘎道:“老鸨子,军方已经承担了给你修缮房屋的费用,也不打算追究你的责任,你还想怎么样呢?” 能当老鸨的,都是精明人,一听这话,连忙点头道:“哎呦,真该死,原来是这里着火了,害得整条街都失火,我一定要把那失火的厨子揪出来。” 张嘎眯眼道:“或许不是厨子大意,很有可能是那烧死的三个人,寻衅滋事跑到你们厨房玩火,结果引火烧身,这就跟你们馆子没什么关系了。” “哎呦,军爷,您说得简直是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离开馆子,去找验尸仵作谈话,张嘎对仵作道:“你们说,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呀?” 两名仵作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张嘎道:“在我看来,这三个人烧得很严重啊,一定是烧死的吧?” 闻言,仵作连忙道:“凭借这等烧伤,必死无疑。” “嗯,这就对了。”张嘎拍了拍仵作的肩膀,并且给身旁随从使了一个眼色,随从把钱塞进了两名仵作的兜里,两名仵作感受到张嘎的威压,竟然连客气话都不敢说了,只是眼瞅着钱被塞进兜里,他们也明白,这是封口费,如果不收,这位张将军或许还会发火呢。 把钱塞进他们兜里之后,张嘎又道:“既然死因查明,文书上就要写得明明白白,然后把文书交给襄城府尹。你们也不必担心二审验尸,因为大将军并不希望有二审,你们能听懂我的话吗?” 唐渊是军界大佬,但他不是政界大佬,他管不着荆北道监察御史,襄城府尹直接向监察御史负责,平时也不怎么去见唐渊。可是现在梁朝在边境地区,执行军管政策,在唐渊的地盘里,襄城府尹办事还是要小心的,万一触怒军界大佬,会是什么后果,他心里有数。 唐渊管不了荆北道观察御史,刑部也不归皇帝管,而是归丞相府管,荆北道监察御史的文书并不能直接送到皇帝手中。 老丞相唐振现在基本不管事,八千岁唐溯不关心丞相府事务,现在的丞相府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几个刚从国子监毕业的唐氏家族秘书郎在那里批阅文书。其实这群刚毕业的秘书郎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而且年轻人都很有正义感,忠孝廉耻把关严谨,如若这件事到了他们手里,还真是个麻烦事。 所以,不能让这件事在荆北道监察御史那里重审。 “准备一些礼物,晚上我要去襄城府尹家里做客。”唐渊道。 “是!”张嘎立刻答应。 “哎对了,你对死者家属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基本都搞定了。” “怎么搞定的?”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张嘎一笑道。 唐渊眯了眯眼睛:“外加恐吓吧?” 张嘎惭愧笑了笑。 唐渊叹了口气:“这次唐虎闯下大祸,实在不应该,回头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才好,补偿钱财,保证安全,这是最起码的,如果人家不缺钱,那就给他家其他男人安排些事做,当个小官也是好的。这事儿总不能这样强行压下去,否则太不人道。” 张嘎道:“其实大帅也不必太过自责,经我查访,这三个人手里也有人命官司。商界争斗中,他们曾经用过阴险手段,害死了一些同行。” 唐渊道:“空口无凭,便是造谣。” 张嘎不说话了。 唐渊又道:“去府尹家里做客之前,我还要去看看伤者,另外要让军队出人出钱,快点把人家的房子修好。这件事影响太大,我看根本瞒不住的。我会主动呈报皇帝,求情责罚。不然就太被动了。我想,等皇帝知道以后,又要大骂我一顿,到时候我还要找几个替罪羊才好。” 张嘎道:“找谁当替罪羊,大帅心里可有数了?” 唐渊道:“给唐虎出主意的那个扈从,必须死!” “明白了!” 言谈之中,便是一个人的生死。 不知为何,唐渊突然觉得心情不好了。 他觉得,自己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时候,心中毫无波澜呢? 自己已经麻木到了这个程度吗? 这岂不是自己以前最讨厌的样子? “哎——,”唐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望天:“人活着,根本不由自己,忙忙碌碌,好像什么决定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可冥冥中又感觉一切都是安排的。” 第409章 任用 当一个人的官当得越大,越会觉得办事容易,此时的唐渊,已经能明显感到官官相护的味道。 他还一直担心襄城府尹或者荆北道监察御史性格刚正,秉公执法,那么唐虎这件事必然会被呈送六部,后果不太好把控,凭借皇帝陛下的脾气,不扒唐虎一层皮,恐怕是不会轻易结束的。 可事实上,还没等唐渊去找他们,他们却一起来找唐渊,帮着唐渊出谋划策解决这件事。 他们其实也没有什么高招,都是安抚百姓大事化小的常见套路,可是只要他们肯这样做,就是一种表态——在皇帝那边,我们不会故意参你一本,递送六部的文书,我们也会轻描淡写地处理。 面对这两位地方官的好意,唐渊记住了他们,还说:将来你们遇到难处的时候,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很显然,他这句话是多余的。 因为在这帮官场老油条的心中,很多话应该是不言自明甚至是讳莫如深,不说比说了强,如果你一定要说出来,反而觉得你稍微浅显了一些。 当然,当你身居高位的时候,浅显一些也无所谓,他们还会夸你真性情。 总之,决定别人是否会高看你一眼,还是你自己的身份决定的,如若唐渊还是那个刚参军的泥腿子小兵,李都尉那样的人,都可以随便揍他一顿,却不必负任何责任。 解决完唐虎的事,唐渊心情轻松了不少,可是对于唐虎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唐渊拎着马鞭冲了出来。 “我就不!”唐虎撒腿就跑。 大帅拎着马鞭,满院子追打第二副帅唐虎,在帅部里成了笑话。 最后,帅部里一群人走过来,嘻嘻哈哈地劝说,让大帅消消气,他们都说唐虎将军也不是故意的,值得原谅,云云。 人群中,大家都在劝说,唯独监军祁承唱反调,还说,这件事不应该如此就结束了,如若唐渊对唐虎惩罚太轻,我会向皇帝陛下上表,咱们好好谈谈这件事。 —— 这一日,唐渊拿着皇帝陛下亲批的刑部文书,带着监军祁承、督梁官赵錾、副将陈豹、总参将纳兰信,一起来找赵光勋。 同时见到飞虎军五大将,赵光勋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好歹也是当过虎贲军监军的人,所以在外表上并没有失态。气度确实不凡。 此时赵光勋身边还有七个人,分别是原虎贲三师中郎将游高义、虎贲帅部副参将陈栋辕,虎贲第七师监军黄常胜,外甥孔携,侄子赵焕,赵瑜。 这帮人的名字在呈送给皇帝的表书中都有提到过,皇帝赵策都懒得搭理他们,只是对赵光勋说了几个字而已。唐渊还在暗笑,皇帝整日求贤若渴,却不知这七个人中着实有人才可用,尤其是孔携,现在已经被唐渊盯住了。 现在唐渊唯一担心的,是这小子的忠诚度太低,摸不透他之前,很容易就溜走了。 大家坐下,唐大帅坐首位,监军祁承次之,其他人各有顺序,赵光勋也有座位,其他七个人则是站成一排。 刚一坐下,唐渊道:“祁监军可有话说?” 祁承道:“你先说吧,如若哪里有遗漏,我再补充,如若没有,我就不说了。” 唐渊对赵光勋道:“如今陛下赦免你们,你们有什么打算?是打算留在飞虎军中,还是另谋高就?” 祁承看过皇帝批示,知道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唐渊手中,如若唐渊不愿意用他,还是个大麻烦呢,于是道:“既然来投靠唐大帅,自然是想留在飞虎军中为大帅效力。” “嗯。那他们七个呢?”唐渊审视的目光看了看站在身前的七个人。 赵光勋看不清唐渊的意图,不乱说话,而是对那七个人道:“大帅让你们表态,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从游高义开始,一个一个说。” 游高义还没说话,孔携向前一步,抱拳道:“事先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从此以后追随唐大帅,除非大帅不要我们,否则不离不弃。只是有一个请求,还希望大帅恩准。” “谈不上恩准。说来听听。”唐渊道。 孔携道:“希望大帅不要拆散我们,凭借舅舅的能力,执掌一个师不在话下,我们几个人给他冲锋陷阵出谋划策,这个师的战力绝不会比飞虎军中任何一个师差。” “好大的口气嘛。”副帅陈豹冷哼道:“不知你们都打过什么硬仗,说来听听?” 见陈豹发难,唐渊也不拦着,孔携竟然还要说话,赵光勋立刻阻拦道:“孔携,恁地不懂事,退下。” “是!”孔携面露不服之色,皱眉退回原位。 看得出来,孔携是一个军事天才,却疏于人情世故,这种人如果没有特别看重他的人提拔,全凭自己是很难有什么发展的,天生抗上的脾气,很令人讨厌。 一开始唐渊并没表态。 随后各位大将纷纷问了几个问题,都是一些听起来很严重,其实都是不疼不痒的话,比如:你们与曹太后是否还有联络呀?以前你们的联络人是谁?是否伏法?还有没有遗漏的?如若举报出来,是有功的。 这样的废话,他们自然不会答错,可这几句话却很严重,如果表现得不够坚决,问题可就大了,五大将任意一人都可以就此发难,要了他们的命。 例行公事结束,随后就让唐渊决定是否留用。 唐渊道:“暂时飞虎军中没有整编师部空缺,几乎每个师部都是满员配置。如若你们不想分开,只能等皇帝陛下扩军时,再考虑是否把你们安排到一起。如今,我会把你们分别安排到各个部队当中,我会观察你们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过后,我才会最终决定是否留用你们。” 随后唐渊真的就是随便安排他们到各个师部当中任职,只有赵光勋、孔携安排到了帅部。 给赵光勋安排了一个“军容监察官”这样的闲职,向祁承直接负责; 给孔携安排“演习操练官”一职,属参将,向总参将纳兰信负责。 第410章 麸糠 岑参被投入洛阳监当中,他的待遇照比卢氏还差了一大截,人家卢氏好歹住在天字监独笼里,可他却跟一群人挤在一起,过着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这里肮脏、沉闷、残酷、黑暗,恶臭无比,蚊蝇不断,让岑参感觉生不如死。 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这里的食物,这是给人吃的吗?简直是麸糠,甚至连麸糠都不如。 与他关押在一起的,之前也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身穿囚服,披头散发,再也看不到往日荣光。 这时监狱的门开了,从门口走进来一名身穿官服的武人,当他走近了,岑参精神大振,手扶监狱栅栏,喊道:“狼牙!师弟,你来救我!” “是的,我是来救你的,呵呵,走吧,跟我出去。” 狼牙亮出御卫金牌,把岑参带了出来,可他们并没有离开监狱,而是直接来到了审讯室。 岑参迟疑道:“师弟,这是何意?” “有些话你没跟审查官说清楚,今日我来替他们仔细问问。” 岑参的心猛然凉了半截,眯了眯眼睛道:“你投靠了皇帝…,竟然还成了贴身带刀扈从,你是怎么做到的?皇宫里,可不允许有其他男人啊。莫非……” 狼牙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看着手铐脚镣俱全的岑参,苦笑道:“在那方面,我本来也不行,天残,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一步成为皇帝身边的人呢?” 岑参冷笑道:“这样一来,你终于可以施展你的计划了。以前你先后考察了唐家、西门家、孟家,最后你选择了孟宗,可惜你这一步走错了。” “不,我没走错。只是运气稍差一点罢了。”狼牙身体微微前倾:“我相信,你一定会直接跟我说我想听的,对吗?” 狼牙的手段到底有多残忍,作为师兄,岑参自然心里很清楚。他苦笑一声:“等我说完了,我也就可以去死了。不过我不会那么绝情,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或许我连棺材都没有。” “你放心,只要你把话说出来,我给你送终。我给你选风水最好的地方安葬,棺椁齐全,怎么样?”狼牙怪笑道。 盯着狼牙的眼睛,岑参道:“我已经好多天没吃人应该吃的饭了,我现在很饿,说不动话。” “来人呀,去给岑大将军买一只熏鸡,再打一壶酒。” 什么叫狼吞虎咽? 当岑参得到熏鸡的时候,把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一只鸡竟然让他吃得只剩下些零碎,恨不得连骨头都嚼碎咽下去,可是他实在咽不下去了。 这才道:“你想听什么?” 狼牙道:“首先是师父的死因,其次是杀我父母的凶手。” 岑参揶揄笑道:“你的父母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吗?住在高墙大院里,听说你还有一个儿子?” “这点手段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都是一些老杀手了,这个年纪了,来给我当爹娘,是一件多享福的事情。而那个儿子,当然也是过继而来。他的命不错,有我这个爹,以后什么也不愁了。”狼牙面无表情道。 “我不知道。”岑参突然说道。 “你想遭罪?”狼牙沉下脸来。 “我真不知道。”岑参抬头道:“不过,如果你能把我放出去,我可以帮你查。别人查不到,我能。” “凭什么信你?” “你能联系上萧仙魅吗?” “是萧仙魅干的?” “不是。但萧仙魅知道。” 狼牙背靠在椅子上,神态自若,很显然他并不接受岑参的条件。 岑参继续盯着狼牙的眼睛,狼牙觉得有些烦。 审问室里安静了好一会,狼牙才道:“凭借我现在的身份,想找一个杀手谈话,真的很容易。” “萧仙魅不是普通杀手。” “我当然知道。”狼牙耸了耸肩:“不过你还是低估了我现在的权柄,别说萧仙魅,就是曹飞狐,我也能随时找他说话。” “曹飞狐加入你的队伍了?” “没有,但他现在需要我帮忙,追查毒死他义妹的凶手。曹飞狐与萧仙魅的关系,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狼牙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说话了,他看起来悠闲得很。 其实狼牙很忙,现在皇帝很依仗他,只要狼牙不在身边,赵策巨总感觉犁万堂随后有可能出手,可是唐琪劝他废掉犁万堂的武功,他却又不肯。 其实唐琪可以自己用雷霆手段废掉犁万堂,可是她也觉得没那个必要,犁万堂虽然武功高,可他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 大内高手多了,而且唐琪把坤宁宫包围得水泄不通,其它门都封死,只留着正门出入,手持连弩的太监时刻盯着,如若犁万堂想跑,没等他跑出慈宁宫多远,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再厉害的高手,也害怕乱箭。 —— 洛阳城东三里亭,有一家小酒馆。 曹飞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杀手们都喜欢靠窗或者靠近门的位置,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生活习惯。 不久后,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满脸灿烂笑容:“哥,你回来了。” 曹瑛簪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泪眼晶莹。 “他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 原来曹瑛簪已经结婚了,曹飞狐这次来洛阳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只是想见见妹妹,说两句话。 曹飞狐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问了一个问题之后,就不说话了。 曹瑛簪道:“你与萧姑娘还有联系吗?” 曹飞狐默默道:“他不肯见我。” 曹瑛簪心疼哥哥,皱眉道:“她还差多少任务了?” “九个。”曹飞狐似乎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 曹瑛簪抬了抬眼睛,又低下头问:“最近几年,她做任务的速度越拉越慢了。” “不是慢,而是越来越难了。”曹飞狐有些懊悔地道:“我早就跟她说过,杀手集团不会轻易放她走的,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样。一开始对你承诺任务额度,大部分人做到一半就死掉了。可如果你真的快完成任务了,他们不会祝福你,而是会派给你很难很难的任务。这么多年里,能把任务数做得只剩下九个,已经很少了。” 第411章 考验 孔携刚一来到参军总部,就显得十分活跃,在第一次演练当中,就指出“实地练兵”的口号,并且强烈建议纳兰信,要让各师重视起来,并且准备一场大规模实战演习。 对此,纳兰信觉得闻所未闻,问道:让士兵真刀真枪上战场上干一仗,这得死多少人? 孔携却道:死几个人不要紧,总比输给敌人强。 觉得不靠谱,纳兰信没太重视这件事,可是见孔携信誓旦旦,他便让孔携草拟文案,说,要拿到帅部讨论。其实纳兰信根本就是在敷衍孔携,但是后来当他看到了完整的建议书,还是觉得真的应该讨论讨论。 首先,孔携并不是让士兵们真的干一仗,也不给他们发武器,只是让他们负重拉练,跑到地方,埋伏好,等对方来了,便算是打了一场伏击。 正面对敌,要摆阵,互相穿插,计算消耗兵力。 这种训练方式,更接近于实战,倒是比平时站桩原地操练更生动一些。 唐渊看了文书,在大将军会议上直接拍板,说,可行。 总监军祁承以“不安定”“不可控”“劳民伤财”“侵扰商道”为理由,不允执行。 大帅唐渊坚持执行。 大帅与总监军经过讨论,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最后进行投票,祁承一个人反对,督粮官赵錾弃权,副帅陈豹同意,总参将纳兰信同意,最后唐渊以为三比一获胜。 于是飞虎军以师为单位,中郎将亲自指挥的大规模实战演练开始了。 “战端”一开,“打”得轰轰烈烈。 隋州在打,唐州在打,邓州也在打、就连守备襄城的飞虎第一、第二师也在打。 据说从南阳通往新野的官道都被士兵给堵死了,荆北大战的消息迅速四散开来。 襄城方面兵马大动,惊得驻守襄阳的南晋八王爷司马无慈亲自登城观看,倒要看看梁军在搞什么鬼名堂,莫非梁朝又内乱了? 同样,消息也飞传到了京城洛阳,传到了汉中,传到了长安。 不久后,兵部、汉中林崇阳、丞相府、甚至曹圣都纷纷来询问情况。 唐渊道:未雨绸缪。 “原来你没通知兵部啊?”祁承来找唐渊。 “我还以为你会通知兵部。”唐渊苦笑道。 “哈哈哈哈!”二人哈哈大笑。其实,刚才他们刚被皇帝发诏骂了一顿,不光是他们两个,连督粮官赵錾也跟着被骂了一顿。这等大事竟然不先报备,就直接执行,你们可知道把朝廷吓成什么样子,还以为荆州有人造反了呢。 这场大规模演练,持续了半个月,新兵们得到了许多行军经验,最后统计,十万部队损耗不到八百人,其中有二百人死亡,三百人落下残疾,其余失踪。 对于这个结果,唐渊还是觉得伤亡率过高,说好的演练,怎的还会闹出这些事来? 各中郎将都缄口不言,后来听纳兰信说,各部队都要个面子,不想输,所以有的时候争抢得过于激烈,才导致真的闹出人命来。 唐渊总结道:“这训练方法可行,只是缺乏监督,以后再演戏,不能搞如此大的规模,要先做好各处监督,然后再批次进行演习,杜绝这种事再度发生。” 这次荆北大规模演练,孔携出尽了风头,对此,唐渊并没给予嘉奖,孔携心中颇有不满。 可这时赵光勋却来找,对外甥道:“我们初来乍到,你要学会收敛,不能锋芒毕露,否则遭人嫉妒。你作为‘演习操练官’,提出演习计划,本是你分内之事,你做得好与不好,大帅心中自然有数。他现在不嘉奖你,不代表他以后不嘉奖你,现在不给小奖,或许将来给大奖。你切莫鼠目寸光。” “舅舅说得是。”孔携道。 赵光勋瞥了孔携一眼,又道:“你嘴上服软,可你心里还是不服。我可以告诉你,如今唐渊这棵大树咱们一定要抓住靠牢。皇帝还年轻,又是一个有抱负的皇帝,咱们跟着他的嫡系部队干,迟早能干出名堂。比以前给太后卖命还要牢靠。其实太后年纪也不大,可惜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她这个女人下手不够狠,没能提前把皇帝废除,即使她心软害了自己。” 话有些说远了,屋里一阵沉闷。 良久,赵光勋才沉沉道:“我发现唐渊并不像传说的那么能打,他只是运气好,外加身边果然有几个猛将,很能冲。 很多敌人,其实是被他给冲垮的。在他指挥小部队的时候,能冲当然很重要,但这并不是为帅之道。 他身边还真就缺少一个像你这样的,极具进攻天分的谋士。 虽然纳兰信也堪称谋将,可他说到底也是中规中矩,有他在身边,唐渊会多注意到很多漏洞,少犯错误,可并不会让唐渊具有更高的战力。 而你跟纳兰信不一样。 我想唐渊迟早会重用你的。不过我相信,他也不会马上就把你提拔得太高。这也是你与纳兰信之间的差距。 纳兰信年纪也不大,可他那个人知道收敛。记住,收敛很重要。 以前,你在虎贲军中横着晃也无所谓,那个时候你建议的所有演戏战术都可以执行,无论你怎么狂傲,最后都有我给你撑腰。可是现咋呢,我算是个什么东西? 军衔被皇帝抹平之后,到现在也没个我定下来,成天在帅部里待着,其实我连个秘书郎都不是。没人把我当回事了。 所谓的‘军容监察官’,只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其实就是监军身旁的一个执笔秘书郎,平时也管不了谁,如果真的给哪位长官记上那么一笔,把我臭骂一顿,我也得忍着。 谁叫咱是后来的呢。 有些气,就是要受,一直到你站起来的那天为止。” 舅舅谆谆教诲,当外甥的倒也听进去一些。从此他注意收敛自己的脾气,也尽量少说话。可此时,唐渊对他的观察与考验,才刚刚走上正轨。 可这时,孔携竟然主动来找唐渊谈话,谈话中孔携问唐渊这样一个问题:你拥有一支永远打不烂的部队,你是怎么做到的?孔携希望将军不吝赐教。 孔携这句话可不是真的在求教什么,反而是一次进攻。唐渊思索片刻,一笑道:以后告诉你。 第412章 密信 帅府第二进院,也是帅部,唐渊坐在大厅里,面前有些秘书郎,有条不紊地签发各种文书,有些内容秘书郎做不了主,来征询唐渊意见。 对于这些年轻的秘书郎,唐渊还是很满意的,唐渊发现,越是年轻人越好用,正义感责任感越强,反而是那些有了年纪的人,瞻前顾后,考虑得太多,虽然他们错误犯得少,但太过圆滑之后,反而让事变得没味了。越老越狡猾,就不能快速体现主帅时刻变化的思想了。军界与政界不同,政界需要稳定,反而需要这帮老奸巨猾的家伙稳定大局。而军界的老东西们,其实是很可怕的,比如曹圣、闵悦,他们是最稳定的,也是最不稳定的。 闲来无事,正发闷间,纳兰信突然走了进来。 “孔携说,要带一哨人马游历山川,绘制荆州地图。我想,荆北在我方掌控之内,绘制地图意义不大,所以否决了。”纳兰信说。 唐渊想了想,觉得纳兰信的否决是带着个人情绪色彩的,如若纳兰信心态平和的话,他是不会阻拦孔携这样做的,看来,平日里孔携的傲慢,已经得罪了纳兰信。 唐渊是希望孔携绘制地图的,可他并没直接说,现在被纳兰信拦住,他也不想驳了纳兰信的面子,于是道:“我倒是希望他去绘制南荆的地图。” 纳兰信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他是否有这个勇气。” 唐渊你没说话。 纳兰信道:“要不,我去问问他?” 唐渊道:“不可,他那个人主动去做什么事,他都会勇往直前,可如果是被人命令做什么事,他都会变得怠慢。他不喜欢被人驱使。否则建立功劳,会被驱使之人分去一半。我想你这次阻拦他绘制荆北地图,他有可能怄气一段时间,等他气消了,会找你提出申请,去荆南走走,到时候你就让他去。他绘制的地图我看过,极详尽,有了那张地图再布置战术,事半功倍。” 纳兰信已经看出唐渊对这件事的态度,他不再说什么,扭身走了。 唐渊此时没什么事需要他操心,只是担心唐虎惹事,于是安排了几个牢靠的人成天盯着他。 另外一件经常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关于尤姑娘的生活问题了,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 尤姑娘长得好,性格温顺,偶尔发发小脾气也都是为了博取唐渊的注意,姑娘的一片心意明白在那里,放时间长了,难免会产生怨气。 心里想着,溜溜达达就来到了尤兰的小院,布置简单,院子里养了一条狗,一只猫,两个小丫鬟整日没事干,就在这里修剪草坪。 尤兰做了许多小孩的衣服,说,一部分是留给自己孩子穿的,一部分是送给唐小鱼的,希望唐渊再去京城,把这些衣服带上,也不知唐小鱼现在多高,就按照普通四岁孩子的样子去做,希望小鱼能穿得合适。 小鱼的生日很小,虚岁四岁,其实他才两周岁,可是这东西淘气的程度却与日俱增,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么淘气的孩子。他说话很早,比所有皇子公主都早,一度让赵策产生嫉妒心理,我的孩子怎么会不如一个泥腿子出身之人的孩子呢。我的妃子们,也都是高门大户王侯将相家的后人。 这时祁承来找,道:“听没听说,赵策要进攻蜀汉了。” “哦?”唐渊一愣:“如若真想拿下蜀汉,还需要具备防守南晋的实力。南晋不希望破坏三国鼎立的局面。” 祁承苦笑道:“赵策与梁朝历任皇帝都不一样,他办事很有魄力,这些年让太后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扳倒太后,他也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了。如若他早点掌权,现在蜀汉可能已经拿下来了,大梁朝或许也早就灭亡了。” 唐渊道:“双刃剑。” 祁承苦笑道:“是啊,双刃剑。可也没办法,如若等梁朝慢慢恢复经济,国富民强的时候再打出去,我看是没有那个机会了,二百年来,那些皇帝都是这种想法,可是怎么样呢,越来越弱,要不是先帝发起对桑腊的战争,现在的梁朝版图,还剩下多少呢?” “看来你赞成皇帝伐蜀。”唐渊道:“是不是皇帝已经联系过你了,征求过你的意见?” 祁承惭愧笑道:“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是的,皇帝密信我,问我是否可行。我的回答是,一切听皇帝调遣。其实侧面也就是相当于支持他的行动了。” 唐渊低头不语。 祁承皱眉,“看来你没接到皇帝密信。” “嗯,没有,”唐渊想了想:“换句话说,如若真的打蜀汉,皇帝可能不用我。” “那会用谁?”祁承饶有兴致地问。 唐渊道:“可能是唐潇、萧寒、白恪、张之魁,另外曹圣那边也应该有人来,他会派谁,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估计曹定邦、李成业、韩当、鞠樊这些人是首选,而他自己的人里,李永胜,黄万利也可能派。” 唐渊苦笑:“皇帝到底会不会打蜀汉,或许跟曹圣的态度有直接关系。如果曹圣支持,他就会去打,如若不支持,他就不会打。” 祁承道:“另外,现在唐振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也是皇帝开始准备的原因,估计丞相活不过今年了,唐振一死,蜀汉的末日也就到了。” 唐渊道:“我估计新兵总督那边现在一定很忙,真的要打蜀汉,梁朝最起码要增兵到一百万,其中五十万进入川蜀,另外五十万抵御南晋,至于北方,基本上就是空了,希望这个时候辽国、东胡、还有诸多马背民族不来捣乱。” “一百万?”祁承吃惊:“养不起的。” “如果真的打,就养得起。以战养兵,杀入蜀汉,把蜀地掏空也就是了。”唐渊说:“这个战法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残忍的办法。打完蜀汉,川蜀的百姓最少失去一半。其中绝大部分是饿死的,还有一部分会外逃,汉中、陇右都是他们能跑的地方。哦,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向南边逃,去大理国。” “看来这一切你都考虑过。” “没事的时候看地图,脑子里就随便勾勒一番,当然我这个想法也是不成熟的,真正要打,还需要缜密部署。”唐渊仰头看着挂在上头的全国地图,不禁感慨,如若大一统就好了。 第413章 举国皆兵 至德九年七月,京城传来消息,大司马张云龙薨,全国举哀,皇帝陛下亲自为张老将军吊唁亡灵,痛哭流涕。 唐渊上书,欲回京吊唁,被皇后否决,称:荆州重地,一日不可无帅。 奇怪,皇后的权力为何如此之大,明目张胆地干政? 这是皇帝纵容的结果,还是唐琪争取的结果呢? 一些细节渐渐浮出水面,唐琪掌控皇宫,已经可以与皇帝分庭抗礼,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原来太后身边的秘锦卫现在成了皇后的爪牙,姬一发成为这秘密部队的首领,而此时姬一发身边多了三名神秘人,分别是曹飞狐、萧仙魅、曹瑛簪。 唐琪竟然把这三个人拉拢到自己手下,而且萧仙魅和曹瑛簪都是女人,出入皇宫方便,他二人合力,不在狼牙之下。 唐琪是怎么做到的? 没人知道。 曹太后不止一次提醒赵策,要小心皇后,赵策却充耳不闻。其实最开始,曹太后掌权的时候对唐琪的管控就一直很紧。可惜此时的太后已经没权了,犁万堂也越来越老了,不中用了。能干的卢氏,还在监狱里成天求牢头送窝头呢。姬一发的倒戈,更是让曹太后绝望。 至德九年九月,京城再传消息,丞相唐振薨,全国举哀,皇帝陛下亲自来到八千岁唐溯家里,为老丞相吊唁。 这次皇帝没哭,曹太后却嚎啕大哭,因为唐振的死,宣布她的时代彻底结束。 至德九年十月,新兵总督马不方开始全国调动,要求所有道、府、县、镇、乡、村上报成年男子名单,全国男人都是预备役兵,举全国之力,为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打好基础。 至德九年,全国大丰收,粮食储备丰厚。 至德皇帝昭告天下,亲自统兵五十万进攻蜀汉,临行前,赵策对唐琪道:“皇后,我把洛阳交给你,把皇帝的权力也交给你。如若我战死,就立太子赵岭为帝,你为掌权太后,与太皇太后一同扶持赵岭,就好像当年太后扶持我一样。我不担心你掌权,就好像不担心太后掌权一样。我之所以要推翻母后,并不是恨她,也不是担心她成为武则天那样的人物,只是觉得被她压制,无法实现我的抱负而已。” 闻言,皇后感激涕零。 至德九年十一月,皇帝陛下顶着大雪,迫不及待离开洛阳,带领二十万玄甲军,浩浩荡荡向果州进发。 此时,全国都在增兵。 皇帝赵策自封平天下懿德仁治大将军,八千岁唐溯为副将。 任命林崇阳为讨贼先锋,统兵二十万,其中大部分都是全国各地送来的新兵。 唐潇为第二先锋,统兵六万正规神策军,河西兵、交河兵都有。 曹定邦之子曹镇蛮为后队,统兵四万精甲虎贲军。 至德九年十二月,果州五十万大军集结成功。 大梁朝诸路名将云集,唐潇、萧寒、典刑、白恪四名九品战将,林崇阳、张之魁、万霖、黄英、张潘、李亮、倪天鼎、韩当、鞠樊、李永胜、黄万利、典梼、典枭等几十名八品上尽皆聚齐。就连监狱里服刑的岑参等孟家西门家战将,都被调出来,让他们戴罪立功。 “卧槽,赵策这是猴脾气啊,这是要拼命呀。这一战如若取胜还则罢了,如若输了,大梁朝就废了。” 唯独荆州大将唐渊的部队一个人也没调取,唐渊看着名单,一阵发蒙,不禁感叹。 “曹圣也够拼的,虽然只派来四万虎贲军,可是他贡献了不少名将啊。现在皇帝手下能用的人简直是太多了。五十万部队,五十个名将师。” 就在唐渊感叹的时候,突然接到皇后唐琪“假”皇帝诏书,虽然带个“假”字,但这与真诏书没有区别,是皇帝赵策在六部尚书面前亲口说的,在他离京期间,让皇后唐琪垂帘治政,军政大权集于一身,生死处决为皇后一诏。 皇后诏书命令唐渊带领飞虎军全部撤离荆州,迅速向洛阳靠拢,接替玄甲军八部新兵师,驻防京畿。 唐琪不愿意分兵驻边的政策,她希望把最强悍部队留在身边,如若南晋想打过来,再发兵抵抗,死守洛阳,其它地方不要了。等皇帝赵策拿下蜀汉,再回过头来跟南晋拼命。 唐琪让唐氏门阀子弟接管京畿八部新兵师,都是她从小儿就认识的人,比如王操天的儿子、甄霸道的儿子、史进冲的儿子,甚至是女儿,都被派上用场,保证权力掌控在皇后手中。 此时皇帝带走三十万正规军和二十万新兵,唐琪手中有十万飞虎军,和全国各地诸节度使卫队武装,节度使地方武装多是一千二百人的规模,比如河东节度使方天化等人,全部向京城靠拢。 至德九年末,唐琪掌握四十万部队(其中将近三十万新兵,甚至还有不到十六岁的娃娃兵),加上镇守长江的虎贲军,已经超过五十万。 全国上下众志成城。 至德十年,一月初一,节日那天,先锋大将林崇阳与蜀汉守边大将关雄短兵相接,一场超大规模的兼并战争打响。 各种战报雪片般飞来飞去。 全国人民紧张得要命。 这一战梁朝输不起。 —— 南晋朝廷一片大乱。 “这可如何是好?”老皇帝司马衷愁眉不展:“这赵策,毛头小儿的动作也太快了,简直让人措不及防。” “现在一切经济制裁手段都没用了,要想阻止梁朝吞并蜀汉,只能发兵攻打荆州、淮南两地,威胁洛阳,掣肘梁朝。”南晋内阁首辅大臣岩松陵道。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把八王爷请回来,商议进兵大事!”司马衷恼火道。 司马无慈从荆州回京,商讨进兵大事,半路上,竟然被刺客割掉了脑袋,刺客跑掉了,江湖传闻,是北绿林杀手曹飞狐与狼牙配合干的。 其实并非如此,而是南晋刺客萧无间干的,而萧无间本是司马无慈手下第一刺客。 萧无间不是旁人,正是萧仙魅的亲哥哥。 南晋鹰派第一人就这样死了,对南晋的打击到底有多大? 简直是蚁穴亏长提,一溃千里。 平时号称百万雄兵的南晋,竟然选不出一个敢打梁朝的将军来,司马衷大为震怒。 第414章 南晋选将 没有人愿意主动请缨,那就硬着头皮强行派遣。 可这时司马衷再度觉得,自己手下实在是没什么能打的将军,几十年没打仗了,军队松懈而涣散,也成了腐败重地,全国兵马统计了一下,竟然发现吃空饷的将官足有千人之多。还有许多富豪子弟,挂名在军队里,为了将来退役,然后凭借参过军的身份,谋求地方官当当。 这样的军队,还能打吗,能与南征北战的梁军一较高下吗? 司马衷甚至担心,他的正规军,连梁朝的新兵都打不过,因为他现在缺少的是将,而不是兵。 就在司马衷准备强行摊派的时候,突然接到荆南上表,称,荆南节度观察留后使岳廷愿意带兵北伐。 岳廷可算是南晋不多的名将之一了,曾经征讨召南国。 那个该死的国家,最他酿的不安分,每隔几十年不收拾他一次,就蠢蠢欲动,司马衷懒得跟他打大仗,就在当地设置都护府,分裂当地势力,如若发现苗头,就让都护府将军快速剿灭,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岳廷,驻兵召南二十余年,这二十年间大仗没打过,可是小规模战斗却没怎么断过,算是一个有过战斗经验的将军。 后来他任期满了,被八王爷司马无慈调到荆南,与梁朝飞虎军隔江而望。 岳廷进京,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来找皇帝。 “宣——,荆南节度观察留后使岳廷觐见——” “臣,岳廷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十岁我都快活不到了,还万什么岁?岳廷,我来问你,让你带兵过江,你可有必胜把握?”司马衷情绪不高地说。 “臣若不胜,提头来见!”岳廷情绪激昂。 “渡江之后,你将如何对战梁军,说来听听。”南晋内阁首辅大臣岩松陵道。 岳廷不看岩松陵,而是对皇帝道:“据臣观察,梁军主力飞虎军已经撤离荆州,现在荆北空虚,是渡江的绝佳时机,这也是我大晋朝收服江北消灭梁朝的绝佳时机。我将会把百万大军全都聚集到荆州,渡江之后,长驱直入,直达洛阳!” “放肆!”内阁次辅大臣辛无病道:“你把兵都带走了,可考虑过皇帝陛下的安危?金陵城北面就是梁朝虎贲军,十一万人马枕戈待旦,如若金陵没兵,岂不是把金陵拱手相让?你渡江,人家也渡江,该当如何?” 岳廷道:“难道说,面对如此大战,咱们还不增兵吗?梁朝全国人口不过两千万,他们却能聚集一百万人,而我大晋朝有五千多万人口,难道聚不成二百万?即便不能,一百五十万总能了吧?” “岳将军,你太乐观了。”司马衷摆了摆手道:“你以为现在南晋有百万人马吗?现在有八十万就不错了。我告诉你,现在能给你带走的,绝不超过五十万。另外,你说增兵,说增兵就增兵吗?你知道增兵之前,都需要做些什么?首先我们要舆论造势,把百姓的情绪提起来,然后百姓才会参军,参军以后,我们要发放大量军饷。钱的事倒还好说,只是南晋百姓到底愿不愿意参军,这是一个大难题。南晋的百姓安居乐业几十年了,奢靡之风盛行,一个个奇装异服,男人打扮得不像个男人,女人不像个女人,这样的百姓当中,还能出几个好汉,实在是让我担忧。” 岳廷道:“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咱们干脆模仿梁朝,强行征兵,不来参军者,斩!” “胡说八道。”首辅大臣岩松陵道:“一个国家如果没有法度,那将成什么样子?依法治国,岂能是空谈!”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说这些!”岳廷有些急了:“当务之急,打仗才是王道!打赢了,才可以谈治国,如若此时不赶紧发兵攻打大梁,等赵策拿下刘洵,我们还怎么抵抗梁朝,我甚至担心,赵策会马不停蹄从川蜀迂回,直接来打晋朝西部,到那时,我们腹背受敌,将无法抵挡。” “岳将军怎么竟说些废话?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们考虑不到吗?”辛无病愤愤道:“给你五十万,你到底敢不敢打?能不能赢?敢不敢立下军令状!” 岳廷想了想,道:“陛下,听臣一言,咱们的兵不能留着。臣带领五十万从荆州渡江,金陵城三十万部队不要防守,而是要主动进攻。咱们晋朝的水师培养几十年,每年消耗无数军饷,难道是摆设吗?此时不拿来用,还等什么时候?臣渡过荆州沿线的时候,金陵这边进攻梁朝虎贲军,两军互相策应,会让臣进攻的压力小很多。” 岩松陵怒斥道:“岳廷,你到底能不能行?你这个将军到底是怎么当上的?成天就知道异想天开,如若金陵三十万部队参战,打赢了,就可以直逼洛阳,还要你打荆州干什么?如若打输了,敌军反扑过来,金陵城怎么办?这些问题难道你不考虑吗?你把皇帝置于危险境地,你是何居心?” 岳廷心中不悦,反问道:“岩相可听说过以攻为守?” “好了,好了,别争讲了。”司马衷好一阵头疼,揉着脑袋道:“就按照岳廷说的去办吧,让他带兵五十万从荆州渡江,直插荆北腹地,威慑洛阳,同时策应金陵三十万部队,佯攻渡江。另外,赶紧招兵买马,短期之内,最少召集五十万新兵出来,还有那些退役的老兵,都找回来,来金陵,保卫京都!快去,快去!” 司马衷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再一次问岳普,“给你五十万,真的有把握拿下洛阳?” “只要金陵城三十万部队打得够坚定,托住曹圣的虎贲军不回洛阳,臣,倒是有把握消灭十万飞虎军。”岳廷道。 “这叫什么话?”司马衷道:“据我所知,此时梁朝守备京都的,可是四十万部队。” “三十万新兵,也就是撑撑门面罢了,守关尚且战力不足,拉开阵势运动战,只有飞虎军能抵抗我军。” “好,既然岳将军敢打,我就让你去!去吧,祝你得胜归来,到时候我封你为大柱国!” 第415章 梁汉晋全面战争(一) 当一头沉睡的猛虎睁开眼睛的时候,即便它身上伤痕累累、瘦骨嶙峋,它也拥有轻易杀死一只蜜獾的能力,它只需要一巴掌按下去,张开嘴,咬下去,蜜獾挑衅声就再也听不到了。留下的只有一片残骸,和再也无法叫嚣的头颅,以小博大勇气可嘉,没有自知之明,便是不识好歹。 大梁朝五十万部队,在至德皇帝的带领下兵临合渝二州,战争已经全面打响。林崇阳把二十万先锋部队全线拉开,二十个师分头行动,到处都是战斗,到处都是硝烟,汉中大地生灵涂炭。 梁朝是不是那只病虎,蜀汉是不是那勇敢无畏的蜜獾,第三次汉中战争,一定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双方都输不起。 林崇阳与关雄交战过两次,林总两次都被打得很狼狈。 第一次,面对蜀汉二十万部队,他不敢打,撤兵二百里龟缩兴城关,闭门不出。 第二次,刘洵把大旗顶在了他的鼻尖上,他还是不敢打,龟缩定军山,差点被关雄给活活围死。 经过这两次之后,有的人就开始怀疑林崇阳是不是能力不行。甚至有小人在背后说林崇阳的坏话,无论是在长安公唐潇面前,还是在皇帝赵策、曹太后面前,都有小人进言。 可当时坐镇唐氏门阀的老丞相唐振,他一句话就让林崇阳的地位牢不可破,他说,除了林崇阳,没人镇得住汉中之地。 暂且不讨论唐振这句话到底对不对,关键是老帅的态度决定一切。 而那些小人好像忘记了一件事,两次大战,关雄手下都是二十万兵,而林崇阳手下只有六万。难道说,他们希望林崇阳用六万硬碰硬地打关雄二十万,难不成他们认为关雄是面团捏的。 但这次不同了,林崇阳统兵二十万,张潘、李亮为先锋,林崇阳坐镇中军,倪天鼎迂回包抄,只要兵力足够多,战术看起来就不是很重要。 “杀过去!”这是林总常说的一句话。 只要他的部将执行力足够强,没有拿不下的交通要塞,没有拿不下的城池。这多年来,林崇阳对蜀汉地形了如指掌,还准备了大量的攻城物资,都藏在秘密之处。两次梁汉战争,刘洵的人都没发现这些物资,真是老天保佑。 为了这次反攻,林崇阳憋了十几年了。 “全给我用上!烧!” 战火纷飞,硝烟熊熊,不好打的城池,那就不要打,烧,把城里的人都给我烤干。 林崇阳的火到底有多硬,只有那些城墙和守城的士兵心里最清楚,城墙被烤得炸裂,城头的士兵被烤成了干尸,林大将军无往不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仅仅用了四十天,合州、渝州、渠州、培州全部光复,杀敌八万余,夺城市二十余座。关雄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蜀汉援军杀来,夜袭万寿城,杀林崇阳措手不及,退兵五十里安营扎寨。 梁朝援军也杀来,白恪伏杀蜀汉第一战将何孝戎,战况极其惨烈,血流成河,可是何孝戎还是在此留下了性命,何孝戎一死,蜀汉将士军心不稳。 乘胜追击,萧寒强突陈朵泱阵地,一夜间连续突破三道防线,方天戟刺穿陈朵泱咽喉,蜀汉再失一员名将,此时又只剩下关雄孤军奋战。 典刑围困万寿城。 关雄困兽犹斗,死守城池不出,派三个义子太保迂回道典刑身后,到手他再从城中杀出,反包围典刑。结果三位太保中了埋伏,典刑活捉三人,最后把蜀汉大帅关雄逼死在万寿城中。 关大帅拔剑自刎,两万守城将士开门投降。 至此,关雄手下二十万部队打光,援军八万溃散,蜀汉东大门彻底打开。 这一战,林崇阳损失十万,招降三万,还剩下十三万兵力。防止这三万人哗变,分散开来,放到后队,押运粮草。 八千岁唐溯依然不放心,进言皇帝,把这三万人再次稀释,稀释到整个讨伐军中。 皇帝允。 —— 南晋兵马大都督辅国大将岳廷,马不停蹄回到荆州,没等五十万部队集结完毕,就带着三十万人提前过江,告诉后队二十万,十日内如若还不能跟上,校尉以上军官全部正法。 这二十万人急三火四拼了命地往前跑。 岳廷渡江之后,没时间搜刮城市,而且南晋的部队富得流油,粮食充足,运送粮食都消耗许多人力物力和宝贵时间。 岳廷急得火烧眉毛,让先锋部队,精锐十万,带着三十日粮食,直接向洛阳进发,这一路上,竟然没碰到一伙敌人,半个月之后,他已经逼近洛阳八关之南三关——伊阙关、大谷关、轩辕关。 正在犹豫打哪个。 突然一伙骑兵杀出,为首一员大将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宽肩炸臂,黑风一般滚滚而来。 “来将何人?” “你爷爷唐虎!” 这次,唐琪把全国各地所有铁匠聚集起来,打造一支超豪华重骑兵部队,她钦定唐虎带队,在晋朝军队立足未稳之际,猛然杀出,一道黑线闯入晋军大阵,搅合得天翻地覆。 那唐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无法阻挡,咆哮一声,连人带马都被他一戟撅飞,面对如此猛将,岳廷连连叫苦,连续派遣三员战将出击,不过三合全部人死马塔架。 再派六员战将,合击唐虎,勉强应对,战斗焦灼。 “他们人少,包围他们!”岳廷高呼。 晋军凭借人多,阵型工稳,很快把唐虎部队围在当中。 正缠斗间,一支弓骑兵部队斜向杀出,他们也不卷入战团,只是快速奔跑,迂回射箭,箭矢如同雨点般砸了过来。 “来将何人!?” “你家祖宗陈豹!” 陈豹一来,晋军显得有些阵脚不稳。 这时,北面又杀来一支部队,岳廷见形势不妙,改变阵型,撤军。 梁晋军队第一次碰面,岳廷的十万人被梁军三万打得倒退三十里,不敢再前进一步。 要不是唐渊拦着,那唐虎还要追杀下去,用三将军的话说,直接把他们赶回老家就完事了。或许爷爷一时高兴,跨过长江,直捣黄龙,把那司马衷老儿的脑袋切下来,当夜壶用用。 第416章 梁汉晋全面战争(二) 林大将军进入万寿城,满目疮痍,一片凋零景象。 看着满城的伤疤,不禁感慨,就在这时一名小校飞奔而来: “禀报大将军,发现关雄尸身,请问如何处置?” “暂且好生保管,容我想想。” 林崇阳与关雄对峙十几年,发生过无数次交锋,按理说他们之间应该仇深似海才对,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最后林崇阳竟然下令厚葬关雄,唯独没给他立碑。 立碑立传,听起来事情不大,可是面对杀戮无数的敌军大将,这事儿性质就变了,林崇阳作为先锋官,也没有这个权力。 如若皇帝没有御驾亲征,那倒也罢了,将在外,先斩后奏的事儿多了,也不见皇帝发飙。可现在皇帝就在果州,你不问问皇帝,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此时皇帝正打算离开果州,继续向南进发,跟上先锋部队的步伐,但暂时还是被一些事牵住,尚未开拔。身边不时传来唐溯与诸位参将之间的讨论之声,他们正紧锣密鼓布置下一步入川计划。 梁军穷,穷得叮当响,走水路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走旱路。可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入川的过程一定万分艰险,而战前布置,就更需要小心缜密。 当赵策听说林崇阳厚葬关雄,他心中略有疑惑,可是想了想之后,他并没有责备林崇阳,反而送来六个字:忠义将军关雄。 见到皇帝回书,林崇阳一阵感慨,命人把这六个字刻在墓碑上,给关雄定坟。 皇帝陛下轻描淡写六个字,竟然起到不可估量的奇妙后果,当关雄的坟被安排妥当,竟然有许多逃到山里的汉军出来投降,他们都是关雄旧部,他们说,梁朝皇帝既然能封我们的大帅为忠义将军的谥号,可见他心胸宽广,我等愿意为这样的明君效力。 关雄大喜,皇帝更喜,简直是喜从天来。 赵策喜道:“平白增加了两万多正规军,岂能不喜。川军士兵的战斗力,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 岳廷被唐琪当头一棒给打蒙了,一时间不敢继续向洛阳靠近,可他也并不打算退兵,因为身后四十万大军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唐琪命令唐渊,大迂回作战,绕到后方,截击晋朝援军。 唐渊带领本部人马十万,在京畿道以南,荆北道以北的广大区域,来回穿插,十日,分割包围歼灭敌军十余万。 岳廷见招拆招,反包围唐渊,四十万人与十万人的平原大战打响。 担心唐渊兵少不敌,唐琪命令唐氏门阀家将王天鹏、甄修为、甄泰兰、史宵通、史宵鹤(女) 带兵五万驰援,想给唐渊打开一道口子,撤出包围圈。 结果因为这五人战斗经验不足,反而被岳廷反包围,女将军史宵鹤作战过于勇猛,未能识破敌军阵法,反被擒获。 当岳廷得知所俘获之人是女子时,不但没为难她,反而对史宵鹤道:“巾帼不让须眉,值得敬佩。但是我很奇怪,你们梁朝的男人都哪去了?为何要让女子带兵?” 史宵鹤道:“谁说女子不如男。” 岳廷哈哈大笑。 南晋不愧为礼仪之邦,哪怕是战争,作为大将岳廷也不玩下三滥的手段,只是把史宵鹤关在囚笼之中,从不虐待,更不侮辱。 谁说南晋无人才,岳廷的出现,大大增加了老皇帝司马衷的信心,凭借南晋的庞大国力,他突然变得豪情万丈,来到金陵城北,要登台为渡江水师擂鼓助威。 老皇帝年近九旬,还要亲自登台擂鼓,可把将士们感动得不行,一些泪腺浅薄之人,甚至为此泪奔。 十八声炮响,十八万水师齐头并进,向江北而去。 淮南王曹圣亲自督军,曹定国、曹定邦分兵左右两路,曹豹迂回,十一万虎贲军,在长江北岸与晋军大开大合癫狂大战。 都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反观虎贲军将帅,各个都是久经战阵饱经战争洗礼的老将老帅,那曹圣指挥部队镇定自若,如同老叟戏顽童,十一万虎贲军对抗十八万晋军毫无压力。 梁朝虎贲军向来以装备精良闻名于世,而且许多部队都是南征北战的老底子,一些不出名的校官,随便提拔,都是经验丰富的中郎将。 反观南晋,七十年不打大仗,军内腐败严重,虽然装备精良,士兵作战也算拼命,可惜经验太少,被人玩得团团转,通讯不利、战法凌乱,没头苍蝇似的东奔西跑,最后都被虎贲军消灭在长江沿岸。 八九万战死,六七万逃回江南,其余不知跑哪里去了,或许是当了逃兵藏匿起来,或许是掉进江中沉尸江底。 这一仗仅仅打了七天就结束了。 司马衷刚刚燃起的一丝豪情,立刻被浇灭,垂头丧气回到朝堂,命令剩余部队死守沿岸,绝不出击了。另外加紧速度招兵买马,全国的马匹都被收录,就连骡子和驴也不放过,老兵预备役、新兵,源源不断涌入京城,老皇帝可算有些放心了。 “呜呼,短短几十日,便召来百万大军,朕心甚慰。看来我晋朝百姓果然战意盎然,既然如此,谁愿意再领一支部队,渡江而战。” 没人。 其实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有些情绪激昂满腔怒火的文官要带兵打仗,却被皇帝陛下一顿臭骂,军务大事岂能儿戏?带兵打仗,那是需要头脑、技术、经验的,不是你有火气就能带兵!让你带一百人去打,你都带不明白,还要带一百万?滚!别来烦我! “那也不能让岳廷将军孤军奋战,另外,我现在觉得他一开始的布置是正确的,我们必须牵制住虎贲军,否则虎贲军北上与飞虎军合围岳廷,岳廷岂能扛得住?”首辅大臣岩松陵道。 “通过第一次渡江作战,可算领教了梁朝虎贲军的作战实力,难怪这多年来,他们能扛得住北方马背民族的轮番进攻呢。”次辅大臣辛无病道。 “何止是扛得住,他们还收服了大片失地呢。”司马衷想了想:“如今晋朝无良将,你们看应该如何是好?” “其实也并非一个将军也没有,比如八王爷司马无慈雪藏了许多战将,他们都是江北投降过来的,一直以来他们都不被重用,现在或许是时候放他们出山了。”岩松陵道。 “哦?还有这样一批人?”司马衷喜上眉梢。 “是的陛下。” 第417章 梁汉晋全面战争(三) 作为南晋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鹰派权臣、谍报首领、驻边大将,八王爷司马无慈到底雪藏了多少北梁降将呢? 一看名单,把老皇帝司马衷惊得差点没笑出猪叫声来,高呼:“这么多吗?” “不但人多,而且还有体系,比如司马家族体系、孟氏家族体系,唐家降将、新兵训练营里的杰出人才。平时八王爷对他们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面面俱到,这个名单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南晋安家,家小都在军方控制之下。如今虽然八王爷薨逝,可他们还在,而且可以放心使用,如果那个不听话,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他们的家人就要为他们陪葬。”岩松陵道。 在这几百人的名单当中,最着名的莫过于参加过北伐战争无往不利的西门家族原虎贲中郎将张汉山了。 他本是与萧寒部将,可他与萧寒不同,他从小儿就生活在西门家族,所以是根深蒂固的家将派,与萧寒这样的后来者,尿不到一个壶里。 当初萧寒欲脱离西门家族,知道张汉山不可能跟他一起反,所以在脱离之前,把张汉山和肖飞调回淮南虎贲军大本营。后来西门家族反叛,肖飞、张汉山跟随而去,肖飞战死,张汉山战败后没地方跑,就跑到了南晋。可是在梁朝,却传说张汉山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除了张汉山之外,西门家族的人还有家将鲁汉、齐开山,和西门博芳、西门成芳等家族子弟,共百余人。 孟氏家族的降将更多,当年张之魁带领九万飞虎军投诚的时候,孟宗本有机会逃走,可是最后孟宗选择投降,而洪冥善等人则是逃到了晋朝,成为了与张汉山齐名的降将。 都传说洪冥善战死了,可是一直没找到他的尸体,其实人家根本就没死,活得好好的,只是被司马无慈雪藏起来罢了。跟着洪冥善一起逃跑的,还有孟森、孟巩、孟良三位孟氏家族后人,当然也是军界的重要人物。军旅中长大,对军队的熟悉,已经熟到了骨头里。他们常言,他们就是为打仗而生的。 除了他们,还有飞虎中郎将朴云盛、卢登天、张宝奎,当年在荆州飞虎军中,也都是赫赫有名。 最后是唐家和那些新兵训练营就被司马无慈策反的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姓唐的,更让人感到不齿的是,他还是唐家三老爷的亲儿子,名叫唐延。 他为何背叛梁朝,背叛家族,说来话长,他在军营中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为祸一方日久,唐氏门阀要法办他。 他觉得无处可逃,所以来到江南。司马无慈本不齿他的德行,可是见他武功不凡,战斗经验丰富,才留他一口饭吃。 他在南晋一呆就是二十年。 在这份名单当中,还有唐渊参军时,被策反的一批人才,他们各个都是精英。 把这七八百人聚集到一起,统领百万大军,效果如何? 高兴之余,司马衷冷静下来,道:“我看,也不能一股脑都派上用场,总要搞好制衡,才能起用他们,否则他们将来立下战功,居功自傲,岂不是威胁朝廷?” “陛下所言极是。”岩松陵道:“臣与辛次辅已经商量过了,就按照他们以前的家族派系,给他们分派兵马。既能保证他们的执行力,又能互相牵制。” “甚妙。”司马衷喜道:“我就喜欢这种平衡的状态。” 这帮人突然获得兵权,简直如鱼得水。 那张汉山、洪冥善,哪个不是经验丰富战功赫赫,可是他们一来到梁军的军营,就是一皱眉。 心道:“这是一群什么兵?传说中的废兵,也不过如此了。” “不行,这样的兵根本不可能带去打仗,否则就是浪费粮食,给敌军送去人头战功。”张汉山道:“这次皇帝陛下恩施再造,张某必鞠躬尽瘁,这些兵必须重新选拔、训练,才能走上战场,否则不如不战。” 洪冥善想了想,道:“汉山啊,我看你还是少提些意见吧。咱们都是什么身份,你心里要有数。你以为军权真的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只不过是给人卖命打打短工罢了。等战争结束,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轮不到我们掌权的。现在哪有时间让你去训练,既然让我们来,就这一堆一块,你能用也得用,不能用也得用。用好了,是晋朝国祚兴旺使然,用不好,就是你我的罪过。” 唐延嘿嘿一笑道:“你们不要用梁朝的战争头脑来考虑晋朝的兵。晋朝跟梁朝最大的不同就是有钱、人多。粮食足够你们吃,装备足够你们用,人头足够你们浪费。可不像以前,梁朝部队穷得叮当响,当将军的整日精打细算。” 老皇帝司马衷把这一百万人分成了四份,张汉山、洪冥善、唐延各带二十万,剩余四十万统统保卫京城。 除此之外,沿江还有十二万驻防部队和六万战败兵,他们都是正规军,经过整合,一起守卫长江沿线。 那是绝对不会动的,否则老皇帝晚上睡不着觉。 而张、洪、唐的部队里,安置了大量的皇室子弟和权臣子弟,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盯着这群降将,不至于倒戈。 皇帝陛下让三人尽快呈送作战计划,三人绞尽脑汁,缜密分析,周密策划,果断决定,最终确定计划如下: 张汉山带本部二十万向西,走岳廷将军的老路,支援岳廷; 洪冥善带兵佯攻虎贲军,唐延绕开虎贲军沿江防线,迂回到虎贲军背后,形成两军合围之势,就算不能吃掉虎贲军,也要把他困在淮南。 计划书厚厚几十页,把各种能想到的情况都一一写好对策,考虑周全,无孔可入,这把老皇帝看得兴奋异常,高声大赞:“这才是真将军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岩松陵道:“陛下,切莫高兴得太早。我可听说,张汉山对军队颇有微词,还说这样的部队,很难打胜仗。” “嗯?”司马衷老眼一瞪:“他张汉山是怎么回事?到底能不能行?如果不行,赶紧撤下,换人!” “此时他已经带兵通过荆州,支援岳廷去了。”岩松陵道。 “我管他到哪了,不行就撤下,休要乱我军心!”司马衷拍桌子道。 第418章 突围(一) 唐渊与岳廷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这对唐渊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敌军四倍于自己,而自己方的援军,又是那么不堪一击。 唐琪派遣王天鹏、甄修为、甄泰兰、史宵通、史宵鹤带兵,而且还全是新兵。 唐渊认为,这是唐琪的无奈之举,也是最大的败笔。他们的出现,还不如不出现。孔携也说出了与唐渊同样的想法。但这难不倒孔携,孔携不但不觉得形势不利,反而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他说:“让三将军直插敌军腹地,把敌军所有主力都吸引过去,我们就可以撤出去。然后咱们绕道向北,去打岳廷的大本营。岳廷一死,敌军必散。” 唐渊心里清楚,对于整个飞虎军来说,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但对于唐渊来说,这不是可行的。让唐虎冲进去,那么他就永远回不来了。 唐琪早就说过,慈不掌兵,而唐渊最大的弱点,就是割舍不下的东西太多。同样,如果唐渊没有这个弱点,他也不会成为唐琪的心腹。唐琪也正是利用了唐渊的这个弱点,才一路全心全意提拔培养。直到今日,还在为唐琪卖命。 随后孔携出了第二个主意:“分兵,阴阳双雄阵,运气好,两支部队全能冲出去,但是这样最少会损失五万人。” “可行。”祁承、赵錾、陈豹都支持这个意见。 祁承了解唐渊,他知道唐渊舍不得唐虎,于是他同意了第二个方案。 赵錾被战争的场面吓到了,现在被围困,吓得他睡不着觉,只要能冲出去,怎么都行,所以他也同意。 陈豹担心大家同意第一个方案,所以他同意了第二个方案。 纳兰信却道:“不忙,我想皇后不会眼瞅着我们和援军都被吃掉的,虽然王天鹏他们不能帮我们撕开口子,可他们到现在还没撤军,依然在努力,而且他们也被包围了。如果我们撤走了,他们也得死。这样,梁军一下子损失十万,而且还有五万主力,这样的损失我们承担不起。” 唐渊道:“继续想办法,我要的不是撤军,而是反攻。我观敌军战斗力十分有限,虽然他们人多,但这不是我们战败的理由。一次突破,损失五万人,这对我来说就是打了大败仗。我们要改变策略,不能只想着突破的事,既然敌军形成两个包围圈,那么,在两个包围圈之内的这狭长地带,反而是敌军布防最紧密的地方,我们别去碰那个霉头,咱们要反过来想想。” “咱们往西边打。”陈豹道。 唐渊道:“冲出去,再冲回来,直奔岳廷大营。” “就这么定了!”唐虎道。 “干!”唐渊拍板道:“唐虎、马奔,你们两个打先锋,给我冲出去,其它部队都给跟住了,谁他娘的落在后面,中郎将以下军官全部自裁!” 冲出包围圈,说来容易,打起来可真是太难。 唐虎所在先锋师,付出了整整一个旅的代价,简直是用尸体铺平了道路。 三千重骑兵,冒着箭雨冲到敌军阵地,还要面对各种工事,陷马坑、绊马索、铁蒺藜、滚马钉,士兵跳下马去清理路上,却被强弩钉在了路障上,士兵、战马成排倒下,倒下基本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场面血腥而残忍。 经过两个时辰的不计后果的冲锋,冲破三道封锁,终于把敌军逼退,杀出一条路来。 唐渊果然没猜错,飞虎军和王天鹏援军之间那段路才是敌军布防最紧密的地方,而其它方向都是比较薄弱的。岳廷认为,唐渊一定会向援军方面冲,可事实上唐渊反其道而行。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完全冲出包围圈,岳廷的包围是多层次的。梁军付出整整一个重骑兵旅的代价,只是冲出了第一道包围圈,可很快,敌军的第二道包围圈士兵就冲了过来。要重新堵住这道口子。 唐虎连续突破三道防线之后,还要抵抗敌军汹涌而来的援军,他们疯了一般,就要再次堵住这个口子。敌军的人太多了,杀不完。 唐虎的部队是装备最精良的重铁骑部队,可即便如此,也被敌军打得抬不起头来,被一支援军团团包围,唐虎亲自带队,七次冲锋无果。 先锋部队竟然又被包围了。 从上午打到下午,终于看到马奔的援军赶来,马奔登高一望,感叹一声。 马奔年轻气盛,带领两千轻骑兵就冲了下去,结果好似石沉大海,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也就是让唐虎多喘口气而已。 “报大将军,唐虎、马奔被敌军三万人围住了!多次冲锋未果,请求支援。” 唐渊道:“告知岳普,傅璎,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唐虎!” “是!”斥候走了。 纳兰信道:“岳普、傅璎负责帅部两翼,如若撤走,恐怕威胁帅部安全。”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唐渊身边还有许多传令兵斥候:“通知各个师,放弃所有辎重,把粮食全部分给士兵携带,别顾及阵型,全体向外冲。” 孔携道:“这样一来,各个师之间如何照应?” 唐渊道:“我相信我的部队,不用我多说什么,他们之间都会互相照应。你不是问我,凭什么带出一支打不烂的部队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就凭我对兄弟们的信任,即便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也会互相支援。” 孔携不信,道:“我看未必。” 唐渊冷笑道:“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打不烂的部队。” 大帅唐渊,作为十万人的统帅,竟然亲自带着兵冲了上去,他直属第一师已经交给了刘湛指挥,现在他所在部队不是第一师,而是监军第四师。 这个庞大的监军团,平时归总监军祁承管理,可是到了战斗时,这支部队竟然随时都可以被唐渊调走,让祁承感觉到束手无策。手下将校对唐渊唯命是从,一呼百应。 这一万人如同一道黑风,刮到哪里都是寸草不生。 当夜,斥候来报,右三里,张靖被围,刘湛在支援,也冲不出来。 第419章 突围(二) 天都黑了,唐虎还没被救出来,可是敌军也吃不掉唐虎,那唐虎就好像一颗铁疙瘩,咬不碎,嚼不烂,敌军气得发疯。 而这时,傅璎岳普的部队杀到,这两个师冲了过来,战团扩大了几倍。 敌军的布防也十分严谨,援军也在源源不断赶来,唐虎被围在中间,左冲右突,今天他可是杀了一个过瘾,可是虎将军浑身是铁,又能如何,是人就有累垮的时候,他还能坚持多久? 唐渊带领的大部队快速靠近唐虎,前方甚至已经能听到唐虎的叫骂声,和他标志性的铁戟砍人的声音。当然,这或许是唐大帅的幻听。因为此时距离唐虎,还有最起码五里的距离。战圈越来越大,已经打乱套了。 这时看到后面一支部队,疯狂向前冲去,看旗号便知,是压后阵的陈豹安耐不住,第二师已经超过了中军,杀到了前头。 这时斥候来报,说,张靖的第五师被围,刘湛带着一师去支援,竟然还冲不出去。 “这怎么可能呢?” 听闻斥候之言,唐渊感觉到诧异,敌军虽然人多,岳廷的指挥也值得称道,但是敌军个体的战斗力实在不算强悍。 唐虎用一个旅就冲垮敌军一个师,用两个旅外加马奔两千轻骑兵,抵抗三个师的围追堵截整整一天也没垮掉,这就说明了一切。 那么,张靖被围,刘湛去支援,两个师冲不出来,他们是被什么给困住了呢? 普通的敌援军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唐渊脑子突然划过一道白线,“是岳廷!” “我就赌这一把,是岳廷亲自来了!” “通知全军,别往外冲了,集体向右三里冲,包围岳廷!” “通知陈豹,别去支援唐虎,直接干岳廷!告诉陈豹,围魏救赵,唐虎的围不救自解!” 围困张靖的是岳廷吗? 还真的就是。 岳廷听说唐渊向西边冲,就感觉不妙,带领五万骑兵迅速向这边靠拢。绝不能让唐渊冲出去。 结果他向南边冲的时候,远远看到了飞虎第一师的旗号。 飞虎第一师是唐渊的直属部队,兼任第一师中郎将,而副将刘湛一直都十分崇拜唐渊,即便唐渊不在队伍当中,也扛着“唐”字大旗。 这让岳廷误以为,唐渊在就在这支部队里,通过辨认番号,这还是飞虎第一师,按照部队惯例,第一师往往都是保卫主将的,岳廷就更加确信这一点了。 本来第一师属于中军,可是后来唐渊撤走两翼部队支援唐虎,这样就把中军暴露出来,而第一师外面其实还有一个倒霉蛋,就是第五师张靖。 张靖在外面晃晃悠悠,反而更增加了岳廷的自信,岳廷认为张靖就是侧翼。 要想直接去打第一师,首先要突破张靖的阻拦,所以,他先派兵去打张靖,打算拦住张靖之后,凭借人多优势,分兵去打第一师。结果没想到的是,刚跟张靖打起来,第一师“唐”字旗号竟然主动向这边靠拢。 “哈哈!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唐渊竟然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那还废什么话,给我包围!” “杀死飞虎大将唐渊,洛阳就是咱们的了!梁朝就彻底覆灭!” “杀唐渊者,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冲!!!” 张靖、刘湛哪预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们的两万人,很快就被敌军五万骑兵团团包围,这顿挨揍可是不轻。 敌军简直是疯了,看到梁军就跟看到金子一般,毫无规律、毫无章法,见面就是一顿猛冲猛打,一片大乱。 而且还有部队高喊口号,活捉飞虎将,他们却集体向刘湛冲去,就连包围张靖的部队都开始向刘湛冲去,张靖立刻感觉到轻松。 “靠!这是怎么回事?”刘湛大惑不解:“我是来帮忙的,怎么都冲着我来了?莫非是张靖那小子跑了?不能吧?这也太不地道了!还是我认识的张靖吗?” 张靖怎么可能跑。 他往哪跑? 根本跑不出去了。 里三层外三层,把张靖打得一个劲儿地退缩,最后组成圆形大阵,八千人的圆形大阵。 多亏平日训练刻苦而认真,关键时刻看出效果,否则八千人统一执行大阵,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其它两千人早已被敌军洪流般的冲锋给冲没影了,绝大部分已经倒在地上,失去生命。 敌军的箭矢下雨一般飞射,八千大阵拥挤不堪,有的人已经中箭而亡,可由于士兵拥挤,尸体倒不下去,竟然还站在人群当中。 几乎是同时,刘湛也开始摆阵,可惜他的部队受到冲击太严重,眼瞅着第二、第三旅就垮掉了。 只剩下第一旅和将军卫队还在,迅速摆成四千人圆形阵,对抗敌军浪潮攻击。 第二旅、第三旅校尉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了,见第一旅开始摆阵,他们也摆,形成两个独立的小刺猬阵。顽强抵抗。到底是唐渊亲自带出来的部队,顽强程度远超敌军想象,南晋部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他们也就是一时被假象蒙蔽了眼睛,在他们看来,如若真的能干掉唐渊,那么这场战争也就结束了。因此回光返照一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可是战斗持续了一会儿,他们又显现了原形。 他们不冲了,开始射箭。外围战马组队盘旋,好像一个大转盘,箭矢漫天飞舞。 就在这时,远远看到一支部队,高举“陈”字豹旗,风雷滚滚。 再往后看,便能看到飞虎军的飞虎帅旗、京畿卫戍龙旗、还有专属唐渊的“唐”字鹰旗。 此时飞虎军还剩下多少部队,唐渊心里也没个数。 唐虎、马奔、岳普、傅璎那边过不来,就算他们满编,也才三万两千人。 那么剩下部队,去掉张靖、刘湛,还剩下不到五万。 可是这五万人的战斗力,绝不是岳廷的五万骑兵可比的。 信心满满的岳普,在狂笑声中,迎来了这次北伐最大的一次冲锋。 四万虎狼闯入羊群,岳普眼瞅着自己的五万骑兵被飞虎军吞没,竟然束手无策。 “快跑!” 弟0420章 突围(三) “报大帅,敌军开始撤离战场。” “兔崽子,想跑?”唐渊振臂高呼:“给我追!杀岳廷者,赏千金,封千夫长!” ……? 听起来,唐渊怎么抠搜搜的? 或者说,每次他喊封赏的时候,都显得底气不足呢? 这也不能怪唐渊,其实唐渊并不抠门,平时“唐善人”还经常去施舍穷人呢,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小抠的人呢。 可是,他的喊话照比方才岳廷的喊话,差距可不仅仅是一个档次了。 究其原因,还是梁朝太穷。 喊出赏千金的口号,这已经是瘦驴拉硬屎了,唐渊根本就拿不出这个钱,将来如若真的有一个小兵喜滋滋跑来说,我杀死了岳廷,那么唐大帅还得为这件事屁颠屁颠去求皇帝或者是皇后,让户部拨款赏赐这小兵。 不过一般情况下,皇帝或者皇后也是拿不出这个钱的,按照大梁朝的惯例,会用土地或者爵位折价。 你敢说你不要? 或者说这些土地太偏远,这些爵位没实权,不值一千金。 那么你小子离倒霉可就不远了。 侮辱圣驾,功劳全免。不杀你,你都要感谢皇恩浩荡。 当然,这多年来,也没人傻到这个程度。 唐渊本打算一路追杀下去,如果能把岳廷干掉,那晋朝的五十万大军(现在估计剩下不足四十万了)就会立刻溃散,不堪一击。 可是身后传来坏消息,由于敌军通信不畅,包围唐虎的部队并没得到北面岳廷战败的消息,还围着唐虎继续打,虎将军终于坚持不住,伤退到土坡之上,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得到消息之后,第一个往回杀的就是陈豹的第二师,一路狂奔扬起沙尘。 孔携说:继续追,绝不能放过粤通。 唐渊想了想,道:“岳廷老谋深算,他身后一定会有援军或者埋伏,我们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人困马乏,不宜再战,还是先救唐虎再说吧。” 于是唐渊也撤军了,不过在大部队撤军支援唐虎的同时,他也让第一师和第五师打扫战场,敌军留下了大量的马匹,漫山遍野都是,这些马不留着,简直是太浪费了。 五万骑兵,如此不堪一击,真是让唐渊觉得南晋的兵都是废物。 如果把战争形势反过来,是他带领五万骑兵来围困南晋,这一战早就结束了。 可惜战场上没有如果,现在他就是弱势一方。 打退敌军,救出唐虎,天都快凉了。 唐虎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担架上就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哎呀,小凤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呀,我感觉不到我的手了,我的手是不是没了呀?” 唐虎的铁戟都打卷刃了。 那可是重兵器。 那么唐虎的手,将受到多大的冲击呢,而且是连续不断的敲打式冲击,虎将军的手完全是麻木了。 唐渊道:“放心好了,你身上什么零件也不缺。将来哥给你找几个漂亮姑娘,你小子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哎呀,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舒服呢,可是你竟骗我,这事儿我可不信。” “这次不骗你了。” “当真?”唐虎精神了许多,可惜他还是坐不起来:“我跟你讲啊,这次不许骗我,否则以后我再也不信你。我只要那种最漂亮的,苗条的,身上白的,像小白鱼儿一样滑溜溜的。” 到底什么是“小白鱼儿”,唐渊也不清楚,或许这是他们常逛馆子之人的术语吧。 唐渊也不深究,只是满口答应。 部队原地休息。 将士们疲惫不堪。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一支部队杀来,唐渊可就没辙了。 不过唐渊估算,附近的敌军也都打疲了,此时也在休整呢。 突然,东北方向黑压压出现一片,可把众将士惊得一身冷汗。 不久后斥候冯飞马兴高采烈跑了来:“报大帅,皇后亲自领兵来了。” 皇后不镇守洛阳,竟然杀出来了? “她疯了?”唐渊不信,登高远眺,足有五个师的兵力,浩浩荡荡而来,举着的,却是朱红大凤旗,看起来确实是皇后亲兵卫队出征。 唐渊眯了眯眼睛:“别不是假的吧,如果是唐琪带兵,先头部队不应该是这样的队列。我看这阵势,更好像是……虎贲军的队列。虎贲军……?” “报告大帅,已与前方部队接洽,带队之人,是西门晴空。” “西门晴空?” 西门晴空,西门家族骨干,北伐男贾的时候,是虎贲军第四军暂时第四新兵师中郎将,表现不俗。后期担任虎贲第四军总监军,战后回到淮南地区任虎贲军副总参将,西门真森造反攻打洛阳时,西门晴空参与策划并攻入洛阳城,乱军之中,曾传言此人已战死,后来开审西门家族,也没有西门晴空的消息。 原来,西门晴空被唐琪给雪藏了。 “西门晴空她也敢用,唐琪的胆子可真大啊。”唐渊咬了咬牙:“换做是我,都不敢这样做。她这是豁出去了。” 当初西门家族的人就没有杀光,现在还有五十个人关在大牢之内,其中就有西门晴空的夫人和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没有这些底气,唐琪怎敢用西门晴空。这简直是把命交给了世仇之人。 当然,这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唐琪都用了什么手段,后续也感化了西门晴空,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西门晴空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此时支持皇后,对他的好处到底有多大。如果在洛阳存亡之际立下大功,那么西门家族兴旺的时刻,将再度来临。监狱里的五十个人,可全都指望西门晴空了。 “西门将军派末将来问候唐帅。”这人好像是见过的,可是唐渊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也没报名,或许,他以为唐渊认识他。 “不必那么客套了,直接说西门晴空的安排吧。”唐渊道。 “是!”那人利索道:“西门晴空希望唐帅不要休息了,咱们两军合力向东,先救出王天鹏部队,然后一起逼近岳廷,跟岳廷来一次决战。” “嗯…,可行。不过……你是谁来着,我怎么记不清楚了?” “哦?难道将军把我给忘了?” “你是……” “当初,唐副检长亲自审问过在下,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西门朗?” 第421章 重启老帅 唐琪的胆子也太大了。 她这次放出来的,可不仅仅是西门家族的人,原来孟氏家族的家将也放出来一大批。 皇帝和八千岁在洛阳的时候,轮不到唐琪“胡作非为”,如今两位已经西征,皇后大权在握,办起事来可真是肆无忌惮。 阻拦她的人也有,比如毋敛寅、唐宁、唐骏、唐鸿、程大仁、唐初庵,六部尚书都不同意皇后这样做。可他们手中无兵权,说了也等于没说。皇后娘娘一声令下,洛阳监牢门大开。 梁朝军管政,重武轻文,已经不是最近几十年的事了。 唐琪命令西门晴空、西门朗首先救唐渊,再救王天鹏,最后寻觅机会,在平原地区寻找岳廷主力,与岳廷决战。她告诉西门晴空,不要担心打败,洛阳八关里还有三十万兵。 其实西门晴空心里有数,他这次带出来的五万人,已经是唐琪手里最后的筹码了。 唐琪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在鼓舞士气。守备洛阳八关的三十万,全是新兵,连盔甲都没有,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粗糙的战刀。 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加紧速度制造弓弩,源源不断送到洛阳。 可是刚送到洛阳,就被唐琪装备在了这五万人里,几乎是毫不耽搁,就被西门晴空带出了大谷关。 带着这样的五万人部队,西门晴空心里也十分没底。可他毕竟为将多年,对排兵布阵还是很有心得,于是他的部队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 “西门将军说了,救出唐帅之后,听凭唐帅指挥。”西门朗恭敬道。 唐渊道:“那就改变策略,先不救王天鹏了。现在我们这里并不安全,敌我军力犬牙交错,敌军虎视眈眈,随时还有可能合围我们。王天鹏那边五万人,退守大青山,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西门朗道:“不救王天鹏,恐怕不太合适吧?” 唐渊道:“你以为我不想救?敌军人多,岳廷也不傻。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我敢保证,我们现在去救王天鹏,必遭埋伏。” 闻言,西门朗点头道:“其实我也担心这件事,只是我们刚被放出来,这些话不太好讲。否则让别人以为,我们不值得信任。” 孔携道:“追岳廷,同时制造谣言,广泛散播。现在敌军散落各处,通信不便,谣言足以蛊惑人心。”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给你两个营。”唐渊道:“其他人跟我走,寻找敌军落单的部队,分割包围各个击破,把他们的装备都收缴过来,给咱们的新兵送去。” —— 此时,全国各个城镇乡村都在紧锣密鼓制造兵器,刀和矛是最常见的装备,国家对这两样武器的要求并不高,可是对弓弩的要求,还是比较明确的,不能射程太短,否则在部队里使用,容易误伤自己人。 新兵总督马不方主抓这件事,让全国各地新兵训练营招募民兵,运送物资,本来百姓战意坚决,可惜一些令人不齿的事还是发生了,一些地方官员,大发国难财,终于还是引起了众怒,消息逐层传进了京城。 唐旗下令,国家存亡之际,不求深入查案,先把被告之人的家产罚没,充为军用,待战争结束,再仔细查办,如若果然是贪污,就地正法,如若是被诬告,把诬告之人凌迟。 皇后铁腕,更甚皇帝,她可不在乎什么仁君之名,所谓的母仪天下,也是别开新面,她说,男人出去打仗了,女人就应该管好家,现在敌人杀进来,皇后亲临战场也无可厚非。 她已经开始造势,给自己带兵出城做好铺垫,如若唐渊、西门朗、王天鹏这二十万人打不退岳廷,她就要带着三十万新兵支援出来。 其实她现在就要有些坐不住了,可是这三十万人没有像样的武器,没有铠甲,如若贸然冲出城关,实在是太危险。万一这三十人被打垮了,岳廷还没退兵,那洛阳可就毁在自己手里了。 到了这国家危难的时刻,唐琪心中竟突然想起唐振和张云龙两位老帅,如若他们还在的话,也有人给自己出出主意。 两位定海神针已经故去,还有谁能来帮帮自己呢? 唐琪并不是自己没主意,只是群策群力,才更妥当些,否则现在,她身边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那些文臣,他们只会夸夸其谈,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其实对战场毫无价值。 “禀娘娘,大柱国闵悦求见。”小太监跑了进来。 “哦?他肯来见我?”唐琪一笑道:“以国舅之礼迎接入宫。” 老帅闵悦年过七旬,可依然精神矍铄,如今八关之外打得热火朝天,老帅在家里实在是坐不住了。如若是曹太后当政,他早就来皇宫出谋划策,可现在是外孙媳妇当政,刚刚推翻了太后,她们两个人可是严重对立面,水火不容的关系。自己想去帮忙,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可是他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来碰碰运气,如若唐琪能摒弃前嫌,老帅倒是愿意为国效力。 他可是三朝老臣,先帝活到今日,也要叫他一声国舅丈人,三个皇帝手下,他都是镇守一方的重臣,如今小皇帝赵策掌权,他颇感冷落,心里好不是个滋味。 当初他看曹太后掌权,他就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他认为,曹法地要么推翻赵策,效仿武则天成为女皇,要么就干脆交出大权。否则迟早生变,除非你儿子死在你的前面。可是曹法地没那样做,闵悦也不给她提任何建议。 如果他提了,或许也活不到现在了。 “罪臣闵悦,叩见皇后。” “大柱国何来罪臣一说,快免礼。”唐琪一挥手道:“扈兰花,给大柱国搬来把椅子,要皇帝陛下常坐的太师椅。” 是椅子还是凳子都无所谓,哪怕是小板凳,也让闵悦感觉到知足了。可皇后偏偏多加了一句“皇帝陛下常坐的”,那含义就深了。 闵悦谢绝,唐琪坚持如此,老帅战战兢兢坐下去,心中开始不停敲鼓。 唐琪道:“如今,我把西门和孟家的家将都放了出来,本宫身为女子,不方便常与他们接洽,可又担心控制不力。如今,正需要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代替本宫走出这皇宫壁垒,巡防八关,镇守洛阳。不知大柱国,可愿意否?” “老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好,我大梁最不缺的就是热血好男儿,老将军虽然年老,却老当益壮,是我梁朝男儿之楷模。” 地0422章 柱国老帅抖威风 连续五日,唐渊带领部队横冲直撞,与岳廷展开区域性拉锯战。 分割包围,反分割反包围,包围打援,退山游击,已经打乱套了。 这时候想集合部队,来一次正面决战,已经没有可能。 孔携的谣言计划开始实施,一开始效果并不明显,可当双方拉锯加深的时候,敌军的逃兵和降兵越来越多,唐渊受益匪浅。 当敌军落单的部队打得差不多了,岳廷也完成了集结部队的目标,此时的岳廷简直是疯狂,再也不把部队分开,二十几万人逮住梁军一个师,就全体冲上去。梁军也为此损失了几万人。 王天鹏部队被围困十日,依然还在。 给唐渊起到了牵制作用,唐渊觉得再这样打下去,飞虎军就打没了,于是决定让所有部队向大青山靠拢。 集结最后力量,谋求最后一次分割,把敌军布防打得支离破碎,寻找击杀岳廷的机会。 可这时,坏消息传来,王天鹏终于支持不住,部队溃散,王天鹏等中郎将不知所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战况危急。 岳廷啃掉王天鹏之后,彻底放开手脚,聚集二十五万人,在光禄山驻兵,抢劫周围县城,大量焚烧物资,此时的中原地区不是火海就是废墟,原住民百不存一。 难民遗骸到处都是,惨状不可描述。 这一日,夜色将近,太阳余晖映红西天,疲惫不堪的士兵倒在地上,炊事火焰袅袅升起。 唐渊腰上中了一箭,刚处理完伤口,刚费力地坐下,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突然那斥候来报: “报大帅,不好了,敌军距离我们不足三十里,目测不清,最起码十万人。” 此时的唐渊,竟突然找到了一种梦境中祁东阳败退相州的感觉。 当时老将军选择留下,杀身成仁。 可是唐渊才不想死,无论到什么境遇,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唐虎现在还是不能骑马,倒在担架上嚷嚷没有好吃的,没有漂亮姑娘陪他。 唐渊问左右道:“现在,咱们能打的还有哪个师?” 纳兰信道:“恐怕都不行了,第三、第五、第六,第九师已经打没了,师部都组建不全。其余部队最多能剩下一个旅,算上西门晴空的人,所有兵加在一起时,恐怕不超过五万。” 闻言,唐渊一皱眉。 “敌军还有二十五万,咱们就剩下五万了?” 纳兰信道:“他们来的时候,带来五十万人。咱们总共才二十万,这二十万人里还有十万新兵,人家可都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啊。” 唐渊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我们消灭敌军二十五万,敌军消灭我们十五万。只看数字,我们是赢了,可是再这样消耗下去,还是我们输。” “那怎么办?是打,还是退回大谷关?” “嗯…”唐渊想了想,道:“退,但不进关,就在大谷关南面十里,跟岳廷决死一战。我五万人,对他二十五万,我相信最少能坚持一天。这一天时间,是留给唐琪的。看她还能不能派出兵马来帮我。如若帮不了,那我就彻底没辙了。只能退回大谷关,闭门不出。让岳廷尝尝洛阳八关的威力,也是好的。” —— 重新任用闵悦,这件事好像跟曹太后没什么关系,可实际上,却把曹太后给气得病倒了。 她感觉自己众叛亲离,当年自己最亲近的人,现在都背叛了自己,自己活得还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一个老靠山,闵悦也倒戈了。其实,她早就预测到会有今日,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本来就整日懒洋洋的曹太后,终于病态慵懒了,容颜憔悴,仪态懒散,常念叨活不过今年。 曹太后病倒以后,御医们不敢去给她看病,犁万堂出言威胁,御医左右为难,只说,犁公公要想让我们去给太后看病也行,您还是先去找皇后娘娘,如今御医院归皇后管,咱们可不敢造次。 犁万堂不敢走出慈宁宫,便让其他人去找扈兰花说情,扈兰花憎恨曹太后,不肯传话,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亏得曹太后名不当绝,扈兰花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无动于衷,毕竟曹太后是皇帝的亲娘,自己耽搁了皇帝亲娘看病,将来皇帝怪罪,非同小可。 于是她把这事儿告诉了皇后。 唐琪想了想,道:“该看病看病,医者医病不医命,如果她真的该死,御医去了她也活不成。作为儿媳妇,总不能看着婆婆病死而不医,否则传言出去,有损国誉。毕竟,现在曹太后还是与辽国萧太后的联络人,皇帝还用得着她。一旦萧太后听说曹太后死得这么惨,同病相怜,会对皇帝和我鄙夷相待。皇室之间失去信任,非同小可。这个时候如果辽国在背后捅一刀,大梁朝就彻底完了。” —— 老帅闵悦把家中闲置多年的那套大柱国铠甲披挂整齐,一时间好像找到往日雄风,手提三棱狼牙刺,牵出黄骠大宛马,搬鞍韧蹬跳上马背,带领十几名精壮扈从,打马扬鞭来到教军场。 刚一来到教军场,老帅就是一愣,因为这里已经队列整齐,为首三员白髯老将,仔细一看,竟然也是老熟人,他们分别是神策云麾将军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 三员老将已经提前出动,带领十万部队,整装待发。 看来,在见闵悦之前,唐琪已经准备援军了,她可不希望唐渊战败,一旦飞虎军战败的消息传开,梁朝的军民的抗战信心就彻底垮了。 “哈哈,唐皇后可真有手腕,这等老卒也派上了用场。” “唉!闵悦,你说谁是老卒?你这老鸡拔灯都被启用,我等还年轻着呢,为何不用?!” 史进冲胯下大黑马,手中金钉枣阳槊,依然威风凛凛,只是老将军再也不是当年那般油光发亮的大黑脸盘,如今皮肤松弛老眼昏花,这样的史进冲,还能带队冲锋吗? 梁朝国祚不倒,老将马上威风。 十万人冲出大谷关,正见到唐渊与岳廷决战平原,双方打得可真是热火朝天,这一战关系两国命运,牵动千万人心。 第423章 西进剑南 南晋。 南晋重文轻武,国难之时,文官发挥了无比强大的鼓舞作用,制造舆论的能力堪称恐怖,调动全国百姓踊跃参军,一时间,江南百姓踊跃参军,金陵城内外扎满了帐篷。 可是由于人太多,导致物流供应不及,金陵城里物价飞涨,百姓们连菜都买不起了。 金陵的兵越来越多,已经多到令司马衷苦恼的地步。 “这也太多了吧?不行,再这样下去,金陵城就垮了。尽快通知周围州郡,动用军力运送物资,填补京城空缺。”司马衷揉着额头道:“还有,暂时先不招兵了,现在这些人差不多够用了。” 内阁首辅大臣岩松陵道:“陛下,此时其实还有一良策可用,一旦实现,事半功倍。” “那还不快讲。” “臣想,如若此时派人出使辽国,劝说萧太后发兵攻打梁朝,岂不是可以彻底消灭洛阳?” “嗯…,不行。把辽国引来,更甚北梁,对我南晋更为不利。你这是馊主意。” “不然。皇帝深思,虽然洛阳没了,可是赵策还在蜀汉之地,他取代刘洵,占据川蜀,到那时,又形成三国分立的局面,岂不妙哉?” “呜呼。这一点,朕还真是没想到。” 内阁次辅大臣辛无病道:“消灭洛阳以后,辽晋两家平分中原,咱们也可以壮大国力。把河北给辽国,山东、河南、淮南、荆州都归我们。至于长安和陇右,那都是后话了,到时候再谈也不迟。而西域遥远,也没什么油水,不要也罢。” —— “哈哈哈哈哈哈!唐渊,我这一看,你也不行啊。小鸡儿强打鸣儿,累到嗓子了?你这是怎么了呢?腰都直不起来了?” 老将军王操天大老远冲了过来,把围困唐渊的敌军一冲而散,此时的唐渊身上多处受伤,捂着腰立马不直,看起来相当狼狈。颓废萎靡,还哪有大帅应该有的样子,被老将军看见,好一阵嘲笑。 见是王老将军,唐渊自然不能顶撞,只是揶揄道:“晚辈能力有限,危难之际还是老将军够朋友啊。可是敌军还在前面呢,如若能逮住敌将岳廷,才算真本事。要不咱们比比,看谁能活捉岳廷,另外,此时史宵鹤还在岳廷手里呢,逮住岳廷之后,千万别着急处决。用他交换人质,才是上策。” “王天鹏现在何处?” “王兄战败,不知去向。” “哼,废物东西。”老将军心中其实还是蛮担心儿子的,可是听说战败,他觉得脸上无光,于是愤愤骂了几句。 此时唐渊可不敢跟老将军说,是我不去支援你儿子的。 如果这话说出口,老将军还不得发火? 当时情况复杂,如果硬着头皮去支援,肯定中敌军圈套。这事儿只能日后再慢慢跟老将军说了,希望王天鹏现在还活着,只要他没死,一切都好说。 —— 见大谷关城门大开,涌出来好几只部队,十万人全冲出来,是需要时间的。 岳廷站在高台上,望见梁军动向,他无法确定梁军的援军到底有多少,于是决定,鸣金收兵。 敌军立足未稳,此时撤兵是最佳时机。 这样一来,疲惫不堪的唐渊已经不能追上来了,而刚出城的部队也不会贸然进兵。 岳廷退兵三十里安营扎寨。清点人数,还剩下十九万人。 唐渊的飞虎军基本上是打没有了,辎重也打没了。闵悦责备唐渊,打仗还是太毛躁,平原作战,辎重怎么还能丢下呢?现在好了,大帅都没个休息的地儿,跟士兵一样露天休息,这要是赶上个大雨天,把你浇成落汤鸡。 万幸的是,这里距离大谷关比较近,从洛阳运送物资也容易,挨了几天暴晒,帐篷陆陆续续运送过来。 而这几天里,岳廷也很消停,看来晋军也累得不轻。 唐虎的伤没完全好,可他能站起来了,还能到处瞎溜达,嚷嚷着让小兵去给他找个漂亮女子来陪伴。小兵为难地还说,方圆百里,早已没有了百姓,上哪给您找漂亮女子去? 唐虎大怒,把那小兵鞭打一顿。 —— 赵策已经听说了洛阳的情况,可他接到唐琪的信中告诫他,绝对不要回来。如果这次放弃攻打蜀汉,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此时的中原地区,已经人烟凋零,要想恢复国力,没有二十年都难。如今,只有拿下蜀汉,入主成都,天府之国富庶,补充国库,才能力挽狂澜。 赵策风趣赞道:“家中有悍妇,夫有福也!” 在唐琪的书信中,竟然还夹着曹太后一封手书,当然,她的信一定是被唐琪先看过的。赵策看了看,字里行间竟是些勉力鼓舞的话。 看过之后,赵策不禁鼻尖发酸,眼眶微红。 回信唐琪,让她好生对待母后。 先锋大将林崇阳,已经攻克入川重镇泸州,虽付出惨重代价,可此时蜀汉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抵抗了。 先锋军长驱直入,已到阆中。 赵策带领中军,马不停蹄跟在后面,一路感叹,林总的速度也太快了些,我光走路,都快累得不行,他可是一边走,一边打,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何孝戎、关雄、关家十三太保、陈朵泱这些蜀汉名将战死或被俘以后,蜀中无大将的劣势显现得越发明显。反观梁军,名将云集。 据说此时成都府里,丞相白崇光正在招兵买马,准备负隅顽抗,做困兽之斗。可即便如此,此时蜀国朝廷之内,已经有许多投降文书送到赵策案头,他们已经投降,只等着迎接大梁皇帝圣驾入成都。 斥候道:“禀圣上,大将军林崇阳请求修改进军路线,放弃攻打西水,反而北上苍溪,然后继续北上攻打葭萌关,进入剑州。” “准!”赵策道:“林将军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斥候道:“林将军手下减员严重,希望增兵。” “准。”赵策又道:“除此之外呢?” 斥候道:“林将军手下伤员甚多,恐怕要留在当地,希望皇帝派人照顾。” “好,你回去告诉林崇阳,这些事不必他操心,只管一路向西。朕,必然鼎力支持。” 第424章 虎贲军败退 至德十年,二月初二,子时。 南晋四十万大军分为东西两路冲击北岸。 东路军二十万由唐延率队,渡江过半,遭遇虎贲军顽强抵抗。 北梁五万水师,船小而少,不能与南晋大船抗衡,虎贲大将曹定国命令——把木材、松油、火雷等爆燃之物放在船上,挑选水性好的士兵举盾划船,冲到敌军船艇附近,引爆火雷,士兵跳船逃生。 是夜,长江天堑波涛汹涌,北风呼啸,火光冲天,有人告诫唐延,必须撤军,否则二十万部队必然全军覆没。唐延却道,梁军船少,根本不可能把我们的战船全部引燃,另外我早已料定敌军会用火攻,所以在每个船上都准备了大量水桶,从江中取水,直接浇灭火焰便是,汝等何必惊慌。另外,我们这边打得热闹,正是吸引敌军主力,才能让洪冥善轻松渡江,他渡江以后,两军合围,才有获胜可能。凭我对虎贲军的了解,如若晋军没有三十万,很难取胜虎贲十万。 当夜,洪冥善、孟森、孟巩、孟良、朴云盛、卢登天、张宝奎带领西路军突破舒、庐、和三州长江沿线,直插淮南腹地,第三日在和州集结,迂回向东,已与唐延部队形成合围虎贲军之势。 曹圣本打算趁唐延尚未渡江,在乌江口与洪冥善决战,却不曾想,东线突然传来噩耗,虎贲大将曹定国遭奇兵突袭,殉国阵亡,五万东路虎贲军全部被歼。 闻讯,曹圣突呕一口老血,遂陷昏沉。 曹定邦、曹豹带兵一路掩护,送曹圣回洛阳。 一路之上,洪冥善、唐延紧追不舍,二十日不到,已经逼近京畿东大门郑州。 唐琪命令曹定邦、曹豹,不得退回郑州,死守汴、许两州等候支援。 曹豹畏战,想逃跑,同时接到敌军东路军主帅唐延劝降文书,却被病情沉重的曹圣发觉,曹豹把信使带来与曹圣见面,那信使说尽好话,只要曹圣肯带领虎贲军投降,南晋皇帝会给予你同样的待遇,继续让你当王、统兵,将来拿下大梁,把整个河北都交给你,让你守护汉地北大门,对抗北方胡兵。 曹圣冷笑道:“大梁朝建国二百年,门阀纷争不断,可是你见到哪代门阀在危难之际投降别国?别说我曹家,即便是钱、樊、孟、西门四家,在兵败之际,也未曾考虑过投靠别国。如若没有这帮人维护梁朝,梁朝又岂能坚持二百年呢?你让我投降南晋,从此便是亡国一奴,即便让我守备河北,身边必然安插无数皇室亲信,到那时,我这个王还算是王吗?如若有人能取代我统领虎贲军,司马衷还有让我活下去的必要吗?我曹圣一辈子不愿意走下坡路,你回去告诉唐延,老卒尚能饱饭,报国之心至死不渝,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信使灰溜溜地走了。 曹圣扭头对曹豹骂道:“你这糊涂东西,咱曹家老小都留在京城,你怎能有退逃之心?你不逃,梁朝军民齐心合力,尚有一战之力,打赢以后,全家老小得以平安。可如果你投降或者逃跑,无论是梁朝胜还是南晋胜,全家人都会被你害死!” 曹豹皱眉问道:“叔叔,我搞不懂,既然你如此忠于梁朝,当初为何要跟皇帝分庭抗礼,要当这个淮南王?” 曹圣道:“如若我不掌兵权,不当这个淮南王,朝臣们能放过我吗?皇帝会信任与我合谋推翻太后吗?如果我不同意与皇帝合作,皇帝将来就不推翻太后了吗?如若是别人与皇帝合作,我还有机会保护曹氏宗族吗?” 曹豹好一阵感叹,道:“叔叔深谋远虑,侄儿惭愧至极也。” “休要废话,快整合兵马,一定要在许、汴两州顽抗几日,我相信唐琪不会不管我。此时她或许比你我还要着急。”说罢,曹圣大口呕血,好半天才把血止住,老帅昏昏沉沉倒在床上,呼唤曹豹,道:“让苏立、方进、袁弘来见我。” 这三人,是曹豹的左膀右臂,曹豹之所以还有些战斗力,全靠这三人支撑,在老帅站不起来的时候,他信不过曹豹,而是要见这三人。 三人迅速来见曹圣,曹圣道:“犬侄性格懦弱,才疏学浅,能否守住许州,全凭三位。现在,虽然我们兵少,但许州乃是梁朝门户之地,多年经营,城高墙厚,只要将士们众志成城,两万虎贲铁甲,足以守住十日。相信我一句话,唐琪的部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咱们就给她争取十日的时间,如若十日之后援军还不来,到时候你们割下我的头颅,去找唐延投降去吧。” 闻言,文人出身的苏立嚎啕大哭,喊道:“誓与许州共存亡!” 敌军来了。 渡江之后,南晋的部队有所损耗,但是四十个师的建制还在,浩浩荡荡足有三十万人。 洪冥善与唐延分兵,唐延负责攻打许州,洪冥善负责攻打汴州。 虎贲大将曹定邦守着哥哥的灵柩,登上汴州城楼,遥望敌军,道:“现在我们虎贲军还剩下四万人,一半在许州,一半在汴州。如今敌军分兵攻打两州,我们要面对十五万敌军。这一战,我曹定邦会亲赴城头,我在,大家不许认怂,我死了,你们把我和哥哥放在一个棺材里,烧掉,然后你们愿意守城便守城,愿意投降便投降,再与我和我哥无关。可是,如若在我死之前,有人胆怯畏战,那便是侮辱兄长英灵,杀无赦!” —— “禀皇后,降将张汉山带领二十万大军支援岳廷,背后突袭老帅闵悦,老帅措不及防而战败,现在请求退回大谷关以内,望皇后恩准。” “不可!”唐琪暴怒而起:“闵悦号称西域战神,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你这斥候我看着面生,你到底是何来路?为何不是冯飞马或者赵飞枭来禀报?” “砰!” 这哪里是斥候,竟然是一名刺客,凭借斥候之便,在这战乱之际,直闯皇宫来见皇后唐琪,一句话被揭穿,掏出便携弩,一弩射出。 第425章 冤 唐琪身无铠甲,这一箭如若射到她身上,必死无疑。 在这斥候闯进来的时候,带刀护卫扈兰花早已发现不妥,在刺客伸手掏弩的时候,她已经向前半步,当刺客抬起手来,她已经站到唐琪身前。 一弩射穿扈兰花大腿。 “砰!” 又一弩射穿扈兰花脖颈。 刺客还在上箭。 突然一道黑影飞来,手起剑落,将那刺客砍死在后殿之内。抬眼一看,持剑之人正是九品女刺客萧仙魅。——此时,萧仙魅是皇后身边带刀暗哨。由于战时斥候来往频繁,这人又穿着梁军斥候的服装,竟然连萧仙魅也给骗过去了。 唐琪扶住扈兰花,扭头对身旁太监怒喊道:“备铠甲,本宫要带兵出城!” 把扈兰花交给萧仙魅,皇后唐琪转身要走,却被扈兰花一把扯住,大姑娘眼中满是泪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唐琪看着扈兰花,眼眶也渐渐湿润,颤声道:“并非我无情,只是形势不允许。我深居后宫,消息传递不便,还是带兵出去,倒也看得个真切。我这次出去,咱姐妹有缘再见。” 皇后撒手,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宫女太监一大群,慌了手脚,却又束手无策。 —— “杀!” 张汉山的援军真的来了。就在闵悦、唐渊、王操天等人与岳廷决战的时候,“张汉山”带领二十万人背后杀来。 晋军以为,这一战,闵悦、唐渊可以去西天与先帝见面了,可他却低估了唐渊的斥候部队。 唐渊之所以无往不利,总也不被敌军困死,斥候部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敌军距离五十里,不可能不被斥候发现,想打唐渊的奇兵,实在是太难了些。相反,由于敌军大意,反而中了唐渊的埋伏。 唐渊对赵光勋,游高义、陈栋辕、黄常胜、赵焕、赵瑜六人道:“如今,你们洗刷罪过的时机到了。我给你们五万人,伏击张汉山二十万,你们敢不敢打?” “敢!有何不敢?!”赵光勋豪迈道:“保卫我赵家江山,各位将帅不惜拼死一战,我作为赵家人,岂能当缩头乌龟?” 说来张汉山也倒霉,就在他准备进攻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接到皇帝圣旨,免除他的西路军大帅之职。原因竟然是:战意不坚,动摇军心。 “我动摇军心?我他吗怎么动摇军心了?”张汉山大失所望,极委屈,哭腔道。 “实在抱歉,皇帝陛下没说,下官也不知道。”宣旨官员一挥手,没收了张汉山的帅印虎符,把张汉山推出去军帐,并且派人把他押送回江南,要求他回家反省,消灭梁朝之前,不许你离开管控区域半步。 张汉山心灰意冷,走出帅帐后,突然拔剑自刎,一代名将就这样窝囊地死了。 张汉山没死的时候,西路军战意盎然,可是大帅突然“暴毙”,这回可真是军心大动。差点引发哗变。(军中好多西门家族家将,都以张汉山马首是瞻,他突然死了,死得不明不白,而且大帅位置马上被人接替,众将岂能心服口服?) 就这样的部队,还在前进,准备打闵悦和唐渊的背后,结果被赵光勋痛打一顿。 原虎贲监军赵光勋,可不是酒囊饭袋,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练就一身本领,面对一群毫无指挥经验的晋朝大帅,和一群毫无斗志的敌军将领,这次可真是杀了一个痛快。 一夜间,杀八万余人,俘虏七万,逃跑者四面八方狂奔,已经无法追杀,干脆不追了,马不停蹄打扫战场,十几万人的精良装备,全部运回本部。 “俘虏了七万!” “七万?!” 闻言,闵悦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大梁也!我看岳廷也坚持不住多久了,来人呀,派遣信使,告诉岳廷,如果他愿意投降的话,可以饶他一命。” 谈判间,战斗暂时停止,分配这七万俘虏倒是成了头等大事。闵悦把这件事交给唐渊去办,唐渊现在忙得脚打后脑勺,完全没时间管别的事了。 几名身穿老农衣服的汉子走进军营,指名点姓要见唐渊,张嘎问你们是谁,那为首之人道:“我叫王天鹏。” 王天鹏、甄修为、甄泰兰、史宵通、史宵鹤带领五个师冲出大谷关来给唐渊解围,结果围没解成,反而自己被包围了,困在大青山,哪也去不了。女将史宵鹤鲁莽,硬往外突,结果一个师打没了,她也被抓了俘虏。 随后王天鹏死守大青山十余日,眼瞅着唐渊已经突围成功,还以为唐渊会想办法来救自己,当时他还感觉挺惭愧,对身边人说:“你们看,这丢不丢人?咱本是来帮忙的,结果现在反而成了拖累。这事儿要是让爹爹知道了,非骂我一顿不可。哎,其实我也是无奈,手下全是装备极差的新兵蛋子,让我怎么跟敌军钢铁部队对抗?” 自己说这些话,给自己宽心。 可是他等了好多天,也没等来唐渊,一开始王天鹏还以为唐渊被南晋给消灭了,他继续守护几日,终于崩溃,他与甄修为等人换上老农的服装,逃出大青山。 出来以后他才搞明白,原来唐渊活得好好的,生龙活虎跟岳廷正打得激烈呢。 那么,你小子为什么不去救我? 刚想去找唐渊理论,又见到唐渊撤兵,在大谷关南平原地区,以几万人对抗敌军三十万,打得好是惨烈,这时王天鹏的火气又少了许多,惺惺相惜,见唐渊身负重伤还在指挥作战,他的心一软,也不怪罪唐渊了。 可是这件事没过去。 这次唐渊埋伏张汉山,打了一场大胜仗,俘虏七万人,王天鹏觉得时机来了,应该找唐渊算算账了。 “唐渊,你还认识我吗?” 唐渊抬头看了看,“哎呦,王兄!” “等等,你别叫我王兄。”王天鹏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椅子上,阴阳怪气道:“唐大帅现在是何等人物,岂敢让大帅称我一声兄呢,不把我这败军之将推出去砍了,我都应该给你磕一个啊。” 第426章 勒索 扈兰花命不当绝,腿上那一箭虽然射穿,但并不致命,经过包扎便没事了。 脖子上的那一箭倒是很凶险,那一箭擦着喉管贴着大血管穿过脖颈,把箭两头都剪掉,然后寸劲儿拔出,一群太医联手才把血止住,扈兰花大姑娘起死回生。 扈兰花捡了一条命,虚弱苦笑道:“我要出去陪伴皇后娘娘。” 御医道:“花护卫保卫皇后心切,下官不敢阻拦,但还希望花护卫听老朽一句劝,你这伤绝不能乱动,万一扯开伤口,战场上医治不及时,必死无疑。” 听人劝吃饱饭,扈兰花才没那么傻,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休息一日再说。 这时外面传来超级大战报,“岳廷投降了!” 大青山真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王天鹏守那里,没守住,后来也是巧合,岳廷也退兵到大青山,指望张汉山二十万部队来救他。当时他信心满满,说:只要张汉山能给自己解围,两军合力,拿下洛阳指日可待。 可惜,“张汉山”战败了。 岳廷听闻消息,破口大骂,骂张汉山是个废物! 大废物! 看了看形势,他手下还有八万多人,被梁军团团包围。 冲不出去了。 左思右想,实在是冲不出去了。 “咱们还是投降吧。去,把史宵鹤将军给我带来,哦不,是请来。我要请女将军吃点好的。” —— 就在岳廷打算投降,却还没开始交接的时候,突然得到消息,东路军三十万,围困许州、汴州,而守备两州的是败退千里的虎贲军。 这时岳廷又变卦了。 即便是不变卦,要想投降,他也需要先清理掉一些人,这些人可都是皇室的嫡系,其中不少是死忠派,是不可能允许他投降的。 既然援军在东边不远,他突然心生一计,“诈降!” 他要投降的消息,快速扩散开来,那些皇族死忠派已经开始提防他了,可这时听说是诈降,大家又都放松了警惕,快速来找岳廷,商议诈降大计。 “首先是诈降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咱们在这里拖延时间,这样一来,闵悦唐渊就来不及支援许、汴两州,而等着收降我们。这对东路军来说,可是一大利好。”岳廷笑道。 九王爷司马允道:“甚妙。只是如何才能取得闵悦唐渊的信任,倒是成了个难题。” 岳廷一笑道:“这并不难,我已经给史宵鹤将军介绍了一名相貌英俊的军官,他二人情投意合,昨天晚上在军帐之内好一阵鱼水之欢,二人已经山盟海誓,誓做鸳鸯。她以为我肯定是投降了,现在我把她放回去,就更坚定了她的信心。她回去之后,也能很大程度迷惑敌军。” “甚妙,甚妙!岳帅好手段!哈哈哈哈!”司马允仰天大笑。 —— 唐琪离开皇宫,钦点十万人马,冲出大谷关,此时的洛阳几乎成了空城。 来到战场,正见到唐渊部队紧锣密鼓安排俘虏,把他们原来的番号打乱,安排到自己和闵悦的部队当中。统计了一下人数,自己的飞虎军还有五万,闵悦的兵还有十六万。这其中还包括七万俘虏兵。 唐渊还在跟纳兰信抱怨:“好惨啊。连续几场恶战,死了多少人?以前新兵们连装备都没有,现在可好了,装备有了,人没了。” 此时唐渊可不缺装备,甚至是富得流油,前前后后一共消灭晋兵接近六十万人,打扫战场都累得手软,这么多装备,堆积如山,把闵悦手下的新兵都装备好了,还剩下七万多套完整装甲刀枪,和无数单品,这时唐琪来了,像个强盗似的,打开唐渊军仓,把那七万套装备给“抢”走了,剩下的单品,也被土匪一样的士兵冲进去一阵乱抢,有的士兵贪多,一套肩甲觉得不够,又穿了一套,他也不嫌累。 “唉唉唉,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如此豪横?”冯飞马见状,冲了过来。 “皇后让的,怎么的?”新兵蛋子还挺横。 冯飞马那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现在他的军衔也是校尉了,竟然让一个小兵顶撞,顿时脾气上来了,拎起马鞭要打。 突然听到身后一道清脆而严厉的声音响起:“冯飞马,好大官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飞马、赵飞枭这帮斥候,可是唐琪培养起来的,战争爆发时皇后与唐渊的联络,也都是他们包办。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皇后娘娘驾到,滚下马来,单膝跪地。 唐琪笑道:“算了,起来吧。你们好大的功劳,竟然弄了这么多装备。” 冯飞马听得出来,皇后这是在抱怨唐渊没主动把装备送过去,反而让娘娘带兵来抢,你不觉得惭愧吗? 冯飞马红着脸道:“战况紧急,大家都在打仗,没人押送装备,连累娘娘亲自来取,实在过意不去。” 刚才冯飞马吹胡子瞪眼,现在跪在地上老老实实,那个差点被冯飞马打鞭子的小兵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唐琪懒得搭理他,只跟冯飞马问了一下部队的情况,便要按照原计划带着这十万新兵去支援许、汴两州。 突然唐琪又改变主意了,“面对敌军三十万,我这十万新兵去了也于事无补。把唐渊给我喊来,我找他有事商量。” “臣唐渊,叩见……”唐渊一路小跑,大老远就喊,喊到第五个字,被唐琪打断了。 “免了!”唐琪背着身子站在马前,侧过头道:“这十万人给你,你手下还有多少兵?” “算上这十万人,还有十五万。” “让你去打洪冥善、唐延三十万,可有把握?” “没有。” “……”唐琪一愣,扭回头:“这还是我认识的唐渊吗?” 唐渊为难道:“飞虎军旧部就剩下两万多人了,除了他们,不是降兵就是新兵,实在没把握打三十万。如若是以前,飞虎军整编,那时我倒是有把握与他们一战。” 唐琪眯了眯眼睛:“说重点。” 唐渊挠了挠脑袋:“如若飞虎军增编到十五个师,差不多就能赢。” 第427章 平原战 唐渊终于把飞虎军扩充到十五个师,赵光勋、马奔、张努等人,都被临时任命中郎将。 原来飞虎军只剩下两万人,唐渊用这两万老兵带三万俘虏和十万新兵。 这两万人基本上不用冲锋,就是为了指挥和监督,可以说,基本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比如摆阵的时候,一个老兵可以带十个新兵轻松完成。 虽然照比以前弱了许多,但是照比普通新兵队伍,强了不知多少倍。 部队浩浩荡荡向许州而去,唐渊不可能再分兵去救汴州。两个州都被十五万人包围,自己分兵去打,两边都要输,还不如揪住一个,往死里打,只要对方支援不及时,这一战就有八成胜算。 淮南王曹圣正在许州,他可是虎贲军的首领也是军魂,不救他反而去救曹定邦,恐怕不太合适。曹定邦死了,虎贲军军魂还在;如若曹圣死了,虎贲军军心丧失,需要很久才能平复过来。 那口气没了,想补,真的很难。 突然天降大雨,行军艰难,唐渊又有心丢下辎重。心想,中原地区百姓都打没了,就算把辎重丢在地上,也没人偷了。只要把粮食带走,一切都好说,到了许州打败敌军,抢夺他们的辎重。 这样一来行军速度提升一倍。 “扔!都给我扔了!轻装前进,三日之内必须到达许州!” 唐大帅又开始作死,不过他每次这样做,结果都还可以,所以士气也没受到什么影响,部队丢掉累赘,快去前进。 三日后,远远望见许州城,炮火连天,好是惨烈。 那高大的城池,四处冒着黑烟,坚硬的城墙上,也被敌军钉上了不知多少爬城桩,城下满是尸体和烧毁的攻城器械,惨状不可描述。 “首先要切断洪冥善与唐延之间的联系,在我们打唐延的时候,一定要阻击洪冥善的支援部队。不过我们的兵并不多,我只能派三万人去,谁愿意去?”唐渊问道。 面对这一艰巨任务,大家吵吵嚷嚷,都说愿意去。这其中,陈豹表现最为亢奋。看他那样子,好像除了他别人都扛不下来似的。 唐渊挥手道:“陈豹、赵光勋、游高义,你三人带领第二、第十四、第十五师驻守长葛、许昌、鄢陵一线,在大部队消灭唐延之前,必须阻断敌军支援部队,阻击战之艰苦,恐有性命之忧,你三人可有决死之心?” 三人分别表态,唐渊道:“你三人,为临时飞虎第一军,陈豹为云麾将军,出现分歧,以陈豹为马首。” 陈豹带着三万人走了,唐渊的斥候开始分拨回来,把唐延的部队布防画在地图上。 秘书郎急忙摆出沙盘,供大帅使用,唐渊站在最前面,总参将纳兰信、参将孔携等人站在两侧。 “当年唐延号称军界少年天才,神策军未来的希望,虽然他本人战力不高,可是排兵布阵果然很有章法,这样的布置,环环相扣,每个师附近都会有两个师随时可以支援,看着这阵,怎么让我想起了北伐时完颜大鳟摆下的蜘蛛网阵呢。”唐渊双手压在案上,看着敌军的布防说。 纳兰信道:“敌军四面布防,其实也是四处漏风,咱们剩余十二万部队,其中十万四个方向进攻以打乱敌军整体布防,剩余两万寻找唐延,毙之。” 孔携道:“我看不必那么麻烦。先找到唐延,十二万大军一起冲过去,斩首反贼,敌军可破。” “既然你们两个都说要找唐延,那就先办这件事。告诉冯飞马、赵飞枭,把所有斥候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唐延,切记别中了敌人的障眼法。一定要看准了。” 听这话,唐渊还是支持孔携的说法,纳兰信不动声色,孔携却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很不好。 唐渊沉下脸来道:“军中畅所欲言,但说出来的话,也是有责任的,不可信口开河,更不可逞强斗气。相比于军事部署,战斗意志是否坚决,才是更重要的。你们两个的说法,都可行,至于哪个更好,却无法通过实战检验,因为我的兵,无论用哪个打法,都能打赢。” —— 曹圣病不能起,曹豹站在城中了望台上,看着虎贲将士守卫城池,打得太惨,看得他心惊肉跳。 这守城战的规模,照比当年洛阳保卫战不是一个档次,洛阳浩大,而许州却很小。城大难守,城小而高则相对好守,敌军大部分攻城士兵被消灭在了攀爬的过程中。 但是敌军的进攻密度却是惊人的,几乎是十二时辰不间断进攻,可把虎贲将士累得不轻。 再这样打下去,就是困也把虎贲将士困死。 占据绝对地利,苏立制定轮班休息计划,方进、袁弘两将交替登城,城头的士兵也是四个时辰一换岗,虽然每次换岗都被敌军冲击,显得危危险险的,可是在苏立的安排下,都挺了过去,士兵们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绝对坚持不到第八天。 这一天,两万虎贲军已经剩下不足八千了,士气越来越低,城中的粮食也快耗尽了,苏立每日只给士兵喝稀粥,甚至已经开始考虑使用不可描述的可怕食物,让虎贲军渡过难关。 远远望见援军来了,守城将士欢呼雀跃,以为这下好了,终于解困了,可这时却发现援军不动了,他们竟然不赶紧来支援,却在外面观望起来。 此时已经能辨认援军帅旗,是唐字鹰旗,是唐渊,这小子大老远跑来干什么?看热闹来了? 又过了一日,唐渊的部队终于开始行动了。 与此同时,陈豹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 唐渊来到许州之后,经验老道的洪冥善立刻放弃攻打汴州,全军向南,驰援唐延。他知道,汴州不着急打,可如果唐延被消灭,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唐渊见唐渊来了,他也开始更换阵型,不再啃许州城这块硬骨头,而是急速收缩。 他一收缩部队,立刻暴露了他的位置,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决战就在眼前。 在许州城东广袤的平原大地上,十二万飞虎军与同等兵力的晋军展开了一场大战,这一战毫无天时地利之分,没有据点可守,就是硬碰硬地打。 第428章 闵悦进敌营 唐渊摆出玄型大阵,唐虎、马奔为双头蛇先锋。 刘湛紧跟先锋部队,主要任务是策应先锋部队,如若发现某方面进攻不力,会从侧面协助,如若发现先锋部队落入包围圈,第一时间帮忙撕开口子。 张靖、傅璎为两翼。作用与刘湛相似,同时保护先锋部队两侧安全。 岳普大迂回,主要目的只有一个,解救被包围友军部队。 陈凯、刘潭为中军,伺机突袭。 血勇战将佥都押后阵,任务只有一个,当敌军主帅暴露出来的时候,不顾一切直冲过去。 张努、陈栋辕、黄常胜包抄敌后,有两个目的,如若双方打得焦灼,他们可以成为奇兵,可如果敌军有提前布置,他们便不冲锋,只等着敌军主帅暴露,从后方猛冲或者拦截。 唐渊身边只留两千人保卫帅部,祁承、赵錾显得惊慌,唐渊却道:“他们打得赢,我们就不怕被袭,他们打输了,我们还有脸跑吗?这一战关乎大梁国祚,如若战败,梁朝覆灭。国都没了,还往哪跑?” 被任命为先锋,唐虎说:我观敌军乃草鸡,一个冲锋就结束了。 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唐延少年成名,盛名之下无虚士,排兵布阵很有一套,他不进攻,只是摆出防守大阵,等着唐渊来打。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坚持的时间足够长,洪冥善一定会来支援。到那时候,两军合围唐渊,吃一个大饺子。 一场攻防大战一打就是一天一夜,这可是平原剿杀,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饿急了,就抓出一把干粮。 这一战打的惨烈程度,不亚于唐渊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战争。 “报大帅,二将军战败,不知所踪,洪冥善部队已经在向许州靠拢。”斥候闯入帅部。 “什么!?”唐渊大惊:“洪冥善怎么会这么快?陈豹怎么可能……”唐渊眯了眯眼睛:“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斥候突然抬头,扬起手,砰的一声,一箭射出。 却不曾想,唐渊速度比他快。 电光火石之间,唐渊射出一箭,并躲过一箭,这些动作完全出于一种本能,速度已经快到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地步。 “九品射手,也是你能偷袭的?”祁承站起身,冷哼道。 “拿下!”督粮官赵錾缓过神来,大喝一声。 刺客已经中箭,奄奄一息,待要询问,他已经咬碎口中毒丸,自尽身亡。 “南晋的手段是真多啊。”唐渊咬着牙,还有些惊魂未定。 “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了,要不要鸣金?”纳兰信征询道。 “撤吧,双方都已经打不动了,休息四个时辰,再考虑进攻的事。” —— 唐琪出了皇宫,就没打算再回去,扈兰花连续休息几日,在宫里坐不住了,披挂整齐,带着三个能打的太监,来找皇后娘娘。 唐琪见扈兰花依然生龙活虎,用手轻轻按压扈兰花脖子上的伤疤,心疼道:“没有你在身边,真是让人有些不习惯了,寝食不安,办事也觉得折手。这次差点失去你,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扈兰花一笑,颇为感动,四下看了看,问道:“唐渊哪去了,为何不见他人?” 唐琪道:“去支援曹圣了。” 扈兰花皱眉,不语。 唐琪偷瞄扈兰花,暗笑。 过了半晌,扈兰花又道:“大柱国闵悦为何也不见?” 唐琪道:“前去收编岳廷部队,待把这八万人收编完成,洛阳也就安全了。” 扈兰花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道:“娘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不太对劲。现在形势来看,敌军明明比我们形势好,岳廷为何要投降呢?” 唐琪道:“你能想到的,闵帅早就想过了。大柱国二十岁统兵西域,四十几年军旅生涯,他怎么可能看不穿敌军心思呢。所以这次去收编,他可没打算岳廷能老老实实交出兵权。尤其是在史宵鹤被放回来之后,闵悦更是觉得蹊跷,把史宵鹤死死攥在手里,才是岳廷应该做的事,他反其道而行,以为可以迷惑老帅,却被老帅更加提防。虽然史宵鹤口口声声说岳廷诚意十足,可闵悦却说,她是被人给利用了。这事儿还把史宵鹤的父亲史进冲气得够呛,说,闵悦信不过他的女儿,便是信不过她,于是闹了好大的别扭。” 扈兰花苦笑。 —— 此时老帅闵悦已经来到岳廷军营,当岳廷见到闵悦的时候,心里为之一振,这位大名鼎鼎的北朝大柱国,原来已经如此老了,竟还能披挂上马,实在令人佩服。 闵悦一来到敌营,第一句话便是:“皇后娘娘亲赴战场,坐镇在外,只等着我来引汝等去见她。” 此时,闵悦把手下十万部队雁翅排开,王操天坐镇中间,甄霸道、史进冲坐镇两翼。 王天鹏、甄修为、甄泰兰、史宵通四将重新掌权,每人手下一个师,唯独史宵鹤被唐琪留在身旁,当皇后护卫队中郎将。其实这种安排,完全是在给老将军史进冲留面子,按照闵悦的意思,史宵鹤已经不值得信任。而且老帅也很传统,他不希望军队里让女人掌权,尤其是中郎将这般最考验人的将位。一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考验一名将官的头脑和指挥能力。指挥得当,一万人当三万人用;指挥不力,一万人就是给人送人头的。只是皇后要留在军中,而皇后本身就是女中郎将,面对唐琪,大柱国也没多说什么。 岳廷端坐帅位,听闵悦这样说,心凉了半截。 本打算在闵悦进营的时候摔杯为号,拿住老卒,牵制敌军,可现在看来,他已经不再是外面十万将士的首领。即便把他拿下,梁朝皇后也不会受他牵制。 岳廷面沉似水,左右看了看,众将一语不发。 这时岳廷心里敲鼓:“难不成,真投降了?这……” 突然,九王爷司马允站起身道:“闵悦,你敢来,我实在佩服。可是你棋错一招,我们压根就没打算投降!” 闵悦笑道:“老朽年过古稀,生死早已看淡,如若你能成全我成为梁朝忠烈,我还要感谢你呢。从此以后,再也不担心梁朝会动我闵氏一族。” 第429章 圆月弯刀 “报大帅,傅璎、刘湛撤不出来了。” 大战一天一夜之后疲惫不堪,本打算休息,可敌帅唐延不同意,见梁军撤退,他带兵反扑,围住刘湛、傅璎,欲歼灭之。六万人围住两个建制不全的师,打得热火朝天。 虽然是平原作战,但二十几万人的战斗并不是在一个战场,敌军兵力分驻在三个村寨里,呈品字形,而刘湛、傅欢的部队正在村寨之间的尴尬位置上,进攻的时候他们使不上劲,撤退的时候却成了敌军追杀的对象。 “既然他不想休息,那就别休息了。让唐虎马奔支援刘湛傅璎,其余部队稍作休整,再入战团。”唐渊道指着沙盘道:“我倒是希望他能杀出来,这样一来打得更痛快些。” —— 陈豹把三个师分开,让赵光勋去了长葛,让游高义去了鄢陵,而他自己则带兵进入许昌。 许昌与许州城毗邻,早年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可现在落魄如荒丘,不打仗时也是一片废墟,打仗时看起来好似坟场一般凄凉。 大梁朝连年混战,人口流失十分严重,饿死的比逃亡的多,逃亡能活下来的不足两成。 看着满目疮痍的古城,陈豹一阵感慨。 “咱们就在这里阻挡敌军十五万。哦,当然,他们或许还没有十五万。他们打开封城也打了许多天了,估计总要有损耗的。”陈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对身边将校说:“大家不要怕,我们阻击洪冥善,并不是一定要消灭洪冥善,这个城破败,根本就守不住,我们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另外我还觉得,咱们没必要待在城里,否则被敌军包围,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这城看起来更像个棺材啊。” 陈豹的话还没说完,有斥候来报:“敌军先锋孟巩、孟良带领两万人,已经距城不到三十里。速度很快,估计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到城下。” 陈豹轻捋墨髯,道:“速度可是够快的,既然他们是两万人,咱们也不要跟他们正面对战。来时路上,我观洧水暴涨,不如埋伏在河岸一侧,待敌军半度,截杀之。另外通知赵光勋,也别在长葛城里待着了,咱们一起堵在洧水以南,不失为良策。” 想了想,又道:“命令游高义,一定要坚守鄢陵城,防止敌军渡河受挫,而向东绕路。” —— 唐渊亲自带队,解救傅璎刘湛,却发现二人陷得太深,一时半刻杀不进去。 唐延凭借南晋装备优势,组建万人强弩队,半路之上一阵扫射,掀翻无数梁军,使梁军救援部队损失惨重 幸亏这是大规模作战,被埋伏掉一个旅并不会影响全军士气,没等这个消息扩散,唐渊把帅旗交给总监军祁承,自己带弓骑兵一千人,冲到敌军身后,竟意外发现唐延的大旗。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猛,自己带着弓弩手埋伏在路边。” 唐渊指着敌军帅旗道:“冲过去!” 当唐渊冒头的时候,也已被敌军发现,射程之内,双方举弓弩一阵乱射,天空之上乱箭飞舞,眼瞅着身边有人中箭倒地,凭借弓骑兵速度快的优势,不到一刻钟,冲到敌军腹地,直奔唐延战车而去。 唐延见敌军勇猛,连忙藏身在战车之内,不露头,只是不停挥舞战旗,命令手下包围这支骑兵,乱箭射杀。 唐渊带队绕后的时候,已经吩咐正面部队,一旦敌军弓箭势弱,肯定是后方打起来了,你们千万不要犹豫,全体冲锋,这支万人弓弩队必然一击即溃。 祁承、赵錾担心唐渊被乱箭射死,唐渊却哈哈大笑,拍着身上盔甲说,三层甲,其中一层是皇后送给我的金丝软甲,我曾经试验过,除非三百步的蹶张弩,否则射不穿。 吹牛,绝对是吹牛。 三百步的蹶张弩,就算射不穿铠甲,也能把人给活活砸死。 可是祁承、赵錾留不住唐渊,又见支援部队冲不上去,只能着急干瞪眼,关键时刻,还是大帅亲自出马,而唐渊带来的这一千人,其中有五百是纳兰信的男贾骑兵,骑兵队长纳合图图已经晋升为八品射手,射程之内几乎箭无虚发。 距离近了,收回弓弩,拽出圆月弯刀,这五百人冲入阵中,简直是虎入羊群,所到之处横尸遍野。 男贾人的弓骑兵为什么这么厉害,唐渊也和纳兰信讨论过,这与男贾人的生活习惯和饮食结构有关系,他们七八岁的时候就骑马射箭喝奶吃肉,而汉人小时候在干什么呢?吃什么呢? 以唐渊为例,在田里拔草;在河边与邻村小孩打架;在山上挖陷阱,下兽夹;带着陈豹唐虎去地主家偷鸡,偷鸡不成,挨顿揍,其中有一次还是扈兰花的爷爷,拎着拐杖追出去一里地,老鸡*灯也不嫌累。家里穷,每月吃到的肉都是有数的,搞不好朝廷征军粮,全家人都跟着挨饿。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在体力上,在骑术上,射术上,整体来看真的不如马背民族。 唐渊冲到唐延战车附近时,突然觉得不妙,因为梁军的正面部队速度太慢,虽然也在冲锋,但等他们冲过来,这点弓骑兵也打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 唐延见唐渊不敢冲了,他才冒出头来,距离有些远,也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见到他身旁传令兵四散跑去,不知道传达了什么命令。 唐渊心想:不能等敌军反应过来,既然冲到这里,干脆豁出去了。 “纳合图图,跟着我,冲过去,杀唐延!” 男贾骑兵作战顽强,主将战死,百夫长都能带着部队继续完成任务。这是除了男贾部队以外,任何一支部队无法做到的。如若南晋的士兵也像男贾人那般顽强团结,洛阳城现在早被岳廷拿下了。 乱箭飞舞,人仰马翻。 唐渊身边还有不到五百人,抱团向唐延冲去,只听耳边传来乒乒乓乓噗噗噗的声音,一阵烟尘扬起,整个队伍好似一把利剑,直插敌军心脏。 第430章 飞虎大将杀唐延 至德十年,三月,梁军突破蜀汉葭萌关防线,大将军林崇阳继续西进,一路势如破竹,现在唯一阻碍他前进速度的,是艰难的蜀道。 皇帝赵策的车驾已经无法通过那狭窄的险道了,只能跟着士兵一起骑马、步行。尤其当面对那些几乎是直上直下的山道险川时,他也跟着士兵一起攀岩荆棘,一起战战兢兢地走峭壁栈道,一起拽着马脖子渡河,皇帝陛下终于体会到了行军的艰难。 往日里深居宫中,虽然从各种战报上得知打仗艰苦,但是没亲身体验一次,是无法深刻体会的。现在,他已经有了很深的体会。作为皇帝,能做到如此,不失为是一次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磨炼。 与此同时,皇帝陛下的威望也在与日俱增。 奇怪,如此狼狈不堪的皇帝,威望怎么还会增加呢? 原因是大部分人只是听说皇帝跟着士兵们一起前进,可他们并没看到皇帝渡河时落汤鸡的惨状,没看到皇帝走峭壁栈道时吓得尿裤子,没看到皇帝陛下攀岩时滑落惨叫的样子。 只要他跟着一起走,就是对部队士气最大的鼓舞,士兵们都说,皇帝陛下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只能赢,不能输,我们要为皇帝而战。 “拿下剑州,便算是在天府之国立下根了,前面是一马平川,皇帝陛下可以不必吃苦了。”黄公公喜道。 老公公六十多岁了,也跟着皇帝陛下出来打仗,没把老头子给累死已经是老天眷顾。黄公公还戏称,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坐船,否则这把老骨头就彻底报废了。皇帝陛下心疼老奴,说,一定要让他坐高大楼船回荆州,然后再从荆州回洛阳,一路上饱览山川美景,美哉,幸哉。老太监千恩万谢。 由于山路难行,通信闭塞,此时的皇帝陛下还不知道唐琪的处境,北梁与南晋的这场旷世大战,此时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陈豹三万对抗洪冥善十四万,打得何止一个惨烈可以形容,他们已经把洧河打成了红色。 洪冥善见无法渡河,干脆绕路向东,结果在鄢陵再遭游高义部队顽强阻击,洪冥善再次更改路线,继续向东,他竟然冒险走扶沟,结果由于陈豹兵少,并没能在扶沟布防,所以洪冥善终于突破陈豹阻拦,急行军向许州靠拢,可是走到半路时听说,唐渊亲率弓骑兵团,奇袭唐延,一百步远射得手,唐延已死。 不过传说唐渊也身受重伤,跟他一起冲进战圈的人几乎没剩下几个,后来是监军祁承、第二副帅唐虎、总参将纳兰信带队继续作战。 唐延死后,接替他指挥的是南晋东路军总监军是司马朝忠,司马朝忠不会打仗,唐延死后他失去主心骨,不敢与梁军平原作战,已经退守临颍城,龟缩不出。只等着援军来救。 洪冥善此时还剩余十一万人马,马不停蹄向临颍靠拢,结果半路上遇孔携伏兵,只可惜孔携兵少,并未对洪冥善造成致命打击,洪冥善突破防线,已经遥遥望见临颍城,可是当他看到临颍的时候,叹息一声:“守不住了。” 同样是攻城,唐渊飞虎军的攻城手段之多,简直令人啧舌。 经过多年战争经验的积累,唐渊的部队攻城时,从来不一根筋只用一个办法,都是多管齐下,云梯,攻城塔,冲车,重弩往城墙上打攀城钉,在攀城钉上绑缆绳,士兵顺着缆绳往上爬。 如此经验丰富的作战部队,来打毫无指挥经验的司马朝忠,结果如何,被洪冥善一眼看穿。 “那咱们还救不救了?”副帅孟森遥望临颍。 洪冥善眯了眯眼睛道:“如果不救,消息传到司马衷耳朵里,恐怕无法交代。” 孟森苦笑道:“如果救,咱们可能也陷进去。不如撤军淮南,驻守在那里,或许比救他更好。虽然咱们这次渡江没能把洛阳拿下来,可也拿下了淮南,这也是功劳。反过来,咱们去帮司马朝忠,就算答应了,也是撤军到淮南,到时候功劳可就是他的了,能施舍给我们的恐怕寥寥无几。咱们替晋朝看守北大门,司马衷就算知道我们见死不救,又能如何呢?到时候我们有一百个理由答复他,而他也只能听着,却拿我们没办法。” 洪冥善慢慢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疲惫的士兵,咬了咬牙:“撤兵。” 洪冥善撤兵以后,飞虎军围困临颍三日,终于破城,俘虏敌军三万余,活捉南晋东路军总监军司马朝忠。 唐渊身上多处重伤,躺在战车里动弹不得,吃饭都需要别人伺候,身上发着高烧,嘴唇干裂,一双眼睛无精打采,他是在死人堆里被人发现的,老天眷顾,唐大帅没死。 本打算休整一段时间,可这时却接到消息称:岳廷挟持老帅闵悦,与唐琪谈判,结果谈不拢,双方打起来了。 唐琪要求唐渊,拿下临颍之后,迅速支援大谷关,否则她手下十万新兵(其中还有五万南晋降兵),恐不能胜,一旦战败,洛阳危矣。 此时唐渊手下的兵也不足五万了,这还是算上了陈豹的部队。刚俘虏的三万南晋士兵,已经不能再消化到部队里,否则部队中俘虏降兵比例太高,很容易引发哗变。更关键的是时间不够,如果有足够多的时间,唐渊还是有办法让这群降兵听话的。 “怎么办呢?总不能把这三万降兵给放了吧?”唐大帅愁眉不展。 祁承、赵錾、陈豹等人均在屋里,大家都默不作声,空气沉闷至极。 良久,纳兰信沉沉道:“这事交给我去办吧。” 大家都想问,你会怎么办? 可是大家竟然都没问出口,包括主抓军律的总监军祁承在内。 看着纳兰信阴毒的眼神,大家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好。” 唐渊点头的一刻,觉得浑身发冷,可他又别无选择。随后道:“陈豹、唐虎为先锋,带领两万人驰援大谷关。岳普、傅璎带领两万人跟上,剩余一万多人交给纳兰信,处理临颍降兵。” 说罢,重伤在身的唐渊昏睡过去。 第431章 飞虎虎贲无双大将 唐渊昏睡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清晨才慢慢苏醒,醒来以后,就嗅到一股腥味。侧目看了看,身旁坐着一个女人。恍惚间,竟然是看到了亡妻唐佳磬。 一瞪眼,这才看清楚,这哪里是唐佳磬,明明是尤姑娘。 将军出了一身冷汗,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你醒了?你已经睡两天了,真是把人吓死了。” “你怎么来了?” “仗打完了,是纳兰信把我接来的,他说……” “他说什么了?” “他担心你这次起不来了,希望身边能有个女人照顾。” 唐渊咳嗽了一声,嗓子眼好像冒火一般,刚要说喝水,尤兰已经把水杯端到了唇边。 费力地喝了几口,却也没少喝,喝完了觉得舒服些,问道:“你知道多少?” 尤兰迟疑了一下,道:“你是在问打仗的事吧,我知道的不多,都是听他们说的,说岳廷战败,逃掉了。闵老将军为国捐躯,未能救回。” “他老人家死得值了。”唐渊点了点头道:“他这个人几乎是戎马一生,最后在战场上把生命献给国家,死得其所。从此,必然成为大梁之楷模。他的家人,也会被朝廷眷顾。” “听你这样说,怎么感觉好像是他故意死的似的?” “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唐渊不想再说闵悦了,而是问道:“纳兰信把那三万降兵处理得如何?” “留了两万人,其余一万多被他秘密处理了,消息封锁得很严,我也不是很清楚。”尤兰道。 “封锁得很严?”唐渊苦笑:“没用的,这个消息迟早会泄露出去,我还是尽早跟皇后说明才行,不能等别人跟她说,否则就太被动了。而且……就算是说了,恐怕在仁君赵策那里,也不好交代。这件事必须谨慎处理。你去把纳兰信喊来。” 听说唐渊醒了,纳兰信显得挺高兴,来见唐渊,唐渊让尤兰出去,才道:“说实话,你到底留了多少人?” “八千。” “你对外说留了两万,这是一个大问题,你打算如何解决?” “先瞒着吧。” “瞒不住的。”唐渊摆手道:“替我拟表,我要向皇后认错,这件事我来承担。” 纳兰信停顿片刻,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心想,这件事如果让我纳兰信来承担,恐怕承担不起,如若唐渊愿意承担,反而没什么大事。唐琪总不至于把唐渊给灭了吧? 纳兰信刚要走,又转过身来,道:“就算你来承担,也不要现在承担。” “为何?” “现在你的兵权比皇后大,这时候上罪己表奏,有威胁之嫌疑。你说,如若你是唐琪,你会怎么处理?就算想惩罚你,忌惮你的兵权,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不如再等等,等皇后的兵比你多了,再上表,同时再把你现在的担忧说给她听,我想她会理解的。” 纳兰信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唐渊。 唐渊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刚醒,脑子有些迟钝,于是便不再想了,让纳兰信坐在身旁,说说最近两天发生的事。 陈豹、唐虎支援唐琪,当时唐琪已经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瞅着就要被按在大谷关城墙下揍了,可是唐琪咬着牙不让关上开门,一旦开门,士兵们只会想着往关里跑,那时候梁军的最后一口气就没了。 他们堵在大谷关城下,与敌军殊死搏斗,这时陈豹、唐虎的到来,简直是神兵天降。 这两位战将的战力,在唐琪看来,已经达到了九品,甚至是超九品,尤其是那唐虎,一马当先,所到之处人飞马死车掉轮,什么也挡不住他,简直是神人一般。 也难怪唐渊作战无往不利,身边有这样的先锋,谁能挡得住他?也难怪唐虎如何惹事,唐渊都要护着他,相比于他立下的功劳,他闯的祸还不够大。 没等岳普、傅璎的第二梯队赶到,陈豹唐虎就已经把唐琪给救出来了,身披甲胄的皇后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她的血,总之她的护卫队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扈兰花重伤,被平放在大谷关城墙之下,身边只有一个太监照顾她。 见陈豹唐虎赶到,唐琪终于坚持不住,激动得大哭起来,她到底是个女人,生死时刻被旧部救出的感觉,冲击着心灵,让她承受不住这种感情上的冲击。 “唐渊为何没来?”唐琪四下看了看。 “重伤在身,昏迷不醒。”陈豹又补充了一句,“他安排我们来救援,然后就昏过去了,现在也不知情况如何。” “谁在他身边照顾他?” “飞虎总参将纳兰信。” “嗯,有纳兰信照顾他,我还算放心。” 战后初步统计,这一战,梁军以四十五万人的代价,消灭了敌军岳廷五十万,张之魁二十万,唐廷二十万,洪冥善九万。 最后只有洪冥善带兵撤离,回到淮南地区,而曹圣失去了淮南,也把虎贲军打得没剩下多少了。 老帅病情依然沉重,奄奄一息,被送回洛阳时,已经快不行了。 皇后唐琪亲自来探望老帅,给老帅极高评价,并封唐圣长子为淮南乡侯,第一顺位,准备接替曹圣的淮南王之爵,曹圣却摆了摆手说:“没那个必要了。我对淮南王这个爵位,并无好感。其实我更希望我能像闵悦一样,死在战场之上,那样一来,我曹家满门忠烈子女,就都可得善待了。” 唐琪道:“只要淮南王愿意放弃虎贲军权,曹家的未来,可以参照钱、樊两家,朝廷绝不会让忠烈之后受到委屈。” 至德十年三月十九,淮南王曹圣薨,唐渊暂时接手虎贲军,全国招兵,补充飞虎、虎贲两军。大梁朝建国以来,唐渊是头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同时掌控飞虎、虎贲两大军的超级大将军。 可惜此时,他手底下也不超过两万人,其余部队被唐琪给要走了,补充玄甲军去了。 “这个唐琪,嘴上把我封到天上去,可是实际上却调走了我的兵,皇后变得狡猾啦。”唐渊倒在病榻上,碎碎念叨:“告诉纳兰信,可以上表请罪了,趁这个机会,赶紧把我头上的官职卸掉,两大军的大将军,如果我占着地方不主动让出来,就是在找死。就算唐琪放心,皇帝也不会放心。” 第432章 白崇光献城 果然,唐琪在朝堂之上大骂唐渊为将不仁,立刻消除他虎贲大将之衔,转让王天鹏接管虎贲军,曹定邦为副将,总监军空缺,总参将空缺,督粮官空缺。曹豹被任命为督梁副官,级别很高,但并无实权。 这个安排,对曹定邦是不公平的。 本来曹定邦是飞虎大将,推翻曹太后之后,成为虎贲军第二副帅,已被排除在五大将之外,虽然如此,可他在虎贲军中的地位依然是超然的,大家都认为他是虎贲军第三号人物。而此时,曹圣、曹定国都已殉国,论资排辈也应该由他担任大将军,可唐琪并没有那样做。 对此,曹定邦毫无怨言(或者说不敢有怨言),甚至想上表辞去副将之位,从此远离军界,却被曹豹劝住,曹豹说,如若你退了,我也得退,到时候我们曹家,是不是有跟皇后割裂之嫌疑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定邦疑惑。 曹豹担忧地说:“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当不得真,但也不吐不快,我总觉得唐琪比曹太后更狠、更深、更险,我甚至怀疑……” “别说。”曹定邦阻拦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看咱们还是老实一点好,皇后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即便将来发生了矛盾,皇后倒台了,咱们在皇帝面前也有话说。就算皇帝一定要收拾我们,也不会像对待别人那样狠才对。” 曹豹点头,这时苏立从帘幕后走出来,陈豹道:“这些话是乾直让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对于虎贲军新监军任命,成了一个悬念,停留三日之后,唐琪突然任命赵光勋重新成为虎贲军总监军,闻讯,赵光勋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面见皇后,对皇后唐琪佩服得五体投地,发下誓言,终身为皇后效力。 唐琪才不信他的,只是恢复了他的军职,却没把游高义、孔携等人还给他,孔携等人依然在唐渊飞虎军中效力,可以说,赵光勋这个监军,是一个架空的监军,真正的兵权,完全掌握在新任虎贲大将王天鹏的手里。 王天鹏作为王操天之子,从小儿就认识唐琪,甚至可以说是军旅玩伴,他比唐琪大了三岁,今年刚好三十。正当打之年。 现在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王天鹏是唐家家将,如何让他脱离唐家,还是一个问题。 唐琪可不想把虎贲军放到唐家手里,虽然唐振已经死了。 皇后下令,让王操天一家搬出华清坊,来到福承坊孟家旧址,与唐渊和纳坦浑成了邻居。 突然想起纳坦浑,这也是曹太后余孽,剥夺他军职之后,还一直没处理他。 唐琪突然脑筋一转,觉得这个人应该利用一下。 “宣纳坦浑觐见!” “罪臣纳坦浑,叩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任你为虎贲军总参将,你可敢当此任?” 纳坦浑向来以冷静着称,可这次却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抬头,又立刻低下头来,道:“臣惶恐!臣再无领兵之心。” “看来你对太后忠心耿耿?” “不不不,罪臣不敢。” “我任命你当总参将,你有何顾虑?” “臣当然愿意为皇后效劳,只是担心皇后担心。” “你心中可还感念太后知遇之恩?” 纳坦浑顿了好久,才道:“牲畜尚且知道感恩,人岂能不如牲畜?所以,还请皇后陛下,不要任用罪臣,另选贤能吧。” “很好。”唐琪一笑道:“我喜欢你这句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曹太后已经不可能再掌权了,而我还可以再给你知遇之恩,两恩相权,你觉得哪个恩更重一些?” 纳坦浑道:“当然是皇后的恩更重一些。” “为什么?” “太后任用罪臣,是因为太后手下无良将,而皇后用罪臣,则并非如此。皇后手下名将如云,反而任用罪臣,这道恩过重了。还有,皇后任用罪臣,首先是赦免罪臣的罪过,然后再提拔,是两道恩。如若皇后一定要让罪臣为皇后效力,罪臣倒是可以说明一点,要么不追随皇后,如若追随,便是独忠一人,除了皇后的话,别人的话我一律不听。” “放肆,难道皇帝的命令你也不听吗?” “听与不听,全凭皇后让不让罪臣听。” “呵呵。你果然很聪明。甚至比唐渊还聪明。” “臣惶恐!臣不敢!” 纳坦浑心道:我怎么敢比唐渊还聪明?唐渊出风头,出得风头越大越好。 当纳坦浑被任命为虎贲军总参将的时候,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六部大臣都不同意,可惜,他们的话没用。 皇后殿下轻咳一声,全部闭嘴。 照比当年曹太后掌权,唐皇后的威严,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当年,尚有大司马唐振,丞相孟丹青,御史大夫西门真森三位实权派顾命大臣制衡太后,可现在呢? 守洛阳八关的玄甲新军是皇后的,驻兵大谷关南麓的飞虎军是皇后的,驻兵开封府的虎贲军也是皇后的。权柄之大,无以复加。 —— 梁朝大军高奏凯歌,一路西南方向进发,势如破竹。 此时蜀汉朝廷一片大乱,皇帝刘洵已经控制不住局面,成都城内乱成了一锅粥,但凡有钱之人,拼了命往城外跑,皇帝下令,九门关闭,劝城百万百姓,都给我登上城头,朕,要效仿曹太后守洛阳那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丞相白崇光刺死。 先安抚百姓,然后开门,出城二百里迎接大梁皇帝入城。 赵策大喜! 封白崇光为三川王,让白崇光七个儿子全部入京,委以重任。 鬼才信后面这句话,重任?门也没有,把你的儿子全部监管起来,否则皇帝陛下如何安心? 而且白崇光这个川王,是光杆川王,俸禄高,爵位高,但只有一千二百人的节度使级军权。给你当王卫队,仪仗队,然后就没了。 真正掌控天府之国的,是镇川大将军林崇阳,和西南都护府留后使、三川总监军、顺亲王赵雍,假宰相节、成都节度使恭亲王赵阚。 刘洵死后,仁君赵策并没有屠蜀汉皇室,他还饶有兴致来到刘洵皇宫里看了看,还别说,刘洵的几十个媳妇长得果然是很好,见到几个出类拔萃者,皇帝有些动心了,可是想了想,此时自己的正宫娘娘正在与晋朝打仗,好苦哩,自己在外面逍遥快活,实在是对不起她。 交通困难,现在他得到的消息还是唐琪刚开始反击的消息,他认为,面对岳廷四十万部队,唐琪是有办法的。而且此时他已经拿下蜀汉,有了立身之地,和作战纵深,于是心情大好。 第433章 平定三川(一) 清理蜀汉皇帝后宫时,大梁皇帝赵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过得多么寒酸,虽然大家都说蜀地是天府之国,可是以前赵策并不是真心觉得这里很好,甚至还暗暗念叨,刘洵只是偏安一隅而已,那里再怎么好,也不能与我大洛阳相提并论。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这里物阜民丰,国库粮仓屯粮足够吃三年,人口接近千万,年赋税几乎跟梁朝持平,就这么一个剑南道,竟能与梁朝七个道加在一起差不多,难怪最近几年刘洵总是不遗余力地进攻,看来他还是有底气的。 可惜,现在刘洵已经躺在地下,而我赵策却站在你的家里。 “告诉士兵,好生对待汉室宗亲,还有这些妃子、婢女,我观他们懂礼数,有教养,不应该粗鲁对待才好。否则太残忍了些。” 至德皇帝的仁义之名,全国皆知,就连蜀汉之地百姓也有听说,梁朝皇帝能如此对待汉室宗亲和刘洵的妃子们,并不很出乎人的预料。刘氏宗亲为了表示对皇帝陛下的臣服,拿出巨款,资助梁朝军队,赵策大喜,为刘氏宗亲封爵,并且开始释放宫中女子。 赵策说,有家的,自己回家;无家可归者,或者路途太远者,可以留下来,等待皇帝分配。入川众将中有不少未婚之人,让他们挑选一番,如若中意,收了便是。但是皇帝命令要求,过程不能粗鲁。要讲礼数。 不久后,成都府变得安定下来,街头巷尾都传言说,至德皇帝乃是仁人君子,礼贤圣人,川蜀之地的经济战后得到迅速恢复。 而这时,皇帝赵策才接到战报,战报上说,虎贲军狂退两千里,丢失淮南,曹帅重伤;飞虎大将唐渊放弃荆州,鏖战大谷关,重伤,飞虎军现在也只剩下不到三万人,洛阳危急。赵策与唐溯商议,为了稳定军心,并没把这些内幕告诉众将。只是说,南晋百万大军已经逼近洛阳。 赵策立刻召集众将,商讨对策,众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是整体看来,大家还是有些着急,因为大家的家眷都在洛阳,一旦洛阳陷落,敌军才不会像赵策这样仁慈。 现在主要有两个论调,第一批人认为,皇后能扛得住南晋的冲击,我们现在回去,通过荆州,直插南晋腹地,一鼓作气消灭南晋,基本奠定神州大一统的局面。 另有一批人说,敌军人多势众,皇后手下只有飞虎军十万,虎贲军十一万,其他全是新兵,如何抵挡南晋一百一十万大军?我们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赶紧下诏书,让皇后带领群臣百官和众将家属离开洛阳,向西去长安暂避,命唐渊等人死守潼关,等待我们救援。 这个论调一提出来,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可这时三川王白崇光却提出不同意见,他说:“咱们现在回去,绝不是最佳选择。无论皇后娘娘能否保住洛阳,我们都不应该着急回去。陛下不要听众将之言,请听臣来为您分析。皇后乃是战将出身,不可能不知道战败之后应该如何逃脱。一旦战败,她自然会主动退兵长安,死守潼关,而不会在洛阳城内坐以待毙。如若皇后胜了,她也一定是险胜,无力反攻南晋,那我们也没必要着急回去帮她。我们更应该考虑三川问题,虽然皇帝仁德很快得到百姓认可,可是南方大理国却蠢蠢欲动,如若此时离开三川挥兵洛阳,那么三川谁来守?留多少人守?人留少了,三五万根本不管用,留多了,二十万部队驻守,消耗甚巨,岂不是白白浪费人力物力?而且皇帝陛下就不担心驻守这里的大将造反吗?” 赵策觉得白崇光说得有理,问道:“那你认为,应该如何?” 白崇光道:“不要回洛阳,而是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大理国。以前大理国与蜀汉刘氏通婚几代,相安无事,如今蜀汉灭亡,大理国必然居心不安。这时候如若皇帝陛离开,段氏手下十五万人极有可能偷袭成都府,到那时皇帝陛下的天府之地得而复失,将来再想拿回来,就太难了。相反,如若拿下大理,彻底清除后患,此后在成都府只要驻兵三五万维持治安便好,皇帝陛下回到洛阳,也不必担心边关大将权柄过重而造反。那时候愿意什么时候打南晋,完全是皇帝陛下说了算。” 赵策默然。 这次入川,带来五十万兵马,虽然一路之上胜多负少,可是人员消耗也不少,现在他手里不足四十万兵马。 如若带着这四十万人直接去打南晋,能否一战而胜,他心中没有底气,相反,去打十五万兵力的大理国,倒是有九分把握。 这次赵策没找众将商议,只是与唐溯讨论此事,唐溯考虑再三,同意了皇帝的想法。遂派林崇阳、典刑分别带领十万人马走东西两路,西路军林崇阳攻打会川、东路军典刑攻打拓东。 林崇阳首先发兵,仅一日时间便拿下清溪关,长驱直入,本以为他会一路势如破竹,却不曾想在西南城遭到埋伏,一战损失两个师。张潘重伤,李亮战死,严重受挫,全军停步不前。 而典刑东路军在石门镇便受阻,炮火连天连攻三日未果,损失不在林崇阳之下。 大理段氏本来只是称王,可是在刘洵死后,立刻称帝,招兵买马,驻兵会川、拓东,正等着赵策来攻,结果打了林崇阳、典刑两位大将措手不及。 战争持续十日,典刑首先改变策略,调动白恪支援,绕道偷袭芒布部,跨过山河,偷袭石门镇后方阿旁部,白恪一战成功,驻守石门镇的大理将士军心不稳,开城投降。 突破石门镇防线,典刑长驱直入,一日连克三城,直达东川郡,大理国亲王段正畏战出逃,典大将军兵不血刃进驻东川。拓东节度使带领一千人马向典刑投降。于是典刑继续南下,三日后进驻善阐府,直逼通海。 而此时八千岁唐溯对林崇阳十分不满,让萧寒接替林崇阳指挥权继续南下,仅十五日,萧寒连夺三州,拿会川、下弄栋、围投阳苴咩,大理皇帝见状不妙,引残兵退逃,打算去骠国避难,却不曾想被永昌节度使半路拦截,杀段氏一族,献给先锋大将萧寒。 第434章 平定三川(二) 一个月不到,消灭段氏余孽,把大理国纳入梁朝版图。 皇帝赵策意气风发,大喜过望,同时也着急安排两位大将军留守三川,其余人马立刻回京呼应皇后抗晋。 虽然很着急,可是选谁来当驻边大将也是头等大事,皇帝陛下与八千岁连夜商讨,最终决定保持原来对林崇阳的分封不变,林崇阳依然是镇川大将军,领兵三万驻兵成都府,和西南都护府留后使、三川总监军赵雍,假宰相节、成都节度使赵阚共同掌控剑南道。 而此时大理之地,也被赵策改名康定道,康定道西边、南边依然有敌人,为了震慑番邦,决定驻兵五万,统兵之人,竟然是蜀汉降将范镇御。 这个安排令人十分不解。 无论是论资排辈,还是论战功,还是论门阀派系,都轮不到范镇御来当康定道大将军。这可是戍边大将,权柄极大,几乎可以与飞虎军、虎贲军、交河城主相提并论,怎么就轮到范镇御来当大将军呢? 后来白崇光分析道:“范镇御不是唐氏门阀的人。” “为何如此说?”三川总监军赵雍问。此时赵雍权力极大,不光管控三川,也要管控康定道。或者说,林崇阳的大将军名号只是个空架子,而那三万成都府兵,整个都是赵雍的监军团。 白崇光道:“范镇御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当初在蜀汉,也是数一数二的战将,可惜他与我不和,于是我便压制他,没能成为关雄那样的人物。后来他与唐渊狭路相逢,单打独斗与唐渊打了个平手,还是唐虎闯了过来,二人合力逼退范镇御,最后是陈豹和纳兰信合作,把他逼降。当然,我这个说法只是听说,并没去找唐渊认证一下。但我确信,这个说法不会偏差太多。总之,范镇御不是怂人,能与后来的飞虎大将唐渊基本打成平手,可见此人的能耐。唐渊也发现他不俗,于是留在账下,本来相处融洽,却被丞相唐振要了去。从此跟了唐潇待在长安城。在长安,他得不到唐潇的信任,抑郁不得志,他的能力也得不到充分发挥。我想,皇帝陛下早就盯上了范镇御,这次派驻边大将,林崇阳本属于唐系,而范镇御属于皇系。” 赵雍苦笑道:“你未做蜀汉的丞相,竟然比我这个梁朝的亲王更懂梁朝,实在令人佩服。” 白崇光连忙道:“顺亲王说笑了,臣怎能比您更了解梁朝呢。蜀汉谍报工作一直都是我主抓,所以有一丝了解罢了” 赵雍摆了摆手道:“我观你才华横溢,智谋过人,你这样的人遗留在三川之地,实在是浪费。我会建议皇帝陛下,留你在身边,去京城任职,你可愿意?” “如若顺亲王愿意在皇帝面前为臣美言几句,臣求之不得!” “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 攻打大理,对于林崇阳的表现,唐溯十分不满,私下找到林崇阳问:“论战斗经验,大梁朝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你了,进川时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竟然在阴沟翻船,而且还因一败而畏战,简直是丢尽脸面!难道张潘李亮不在你身边,你就不会打仗了吗?” 林崇阳低头不语。 “你身边不是还有倪天鼎吗?不是还有裘劲吗?他们两个你为何不用?” 林崇阳依然低头不语。 唐溯气不打一处来:“进川的时候,也不是这四个人一路进攻,其它师几乎是交替前进,你都指挥得游刃有余,你倒是说话呀,打大理,你为何如此困顿?你脑子突然不灵了吗?” 林崇阳还是不语。 唐溯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想了想,道:“莫非,你是担心自己功劳太大?” “然也!”林崇阳立刻道:“臣为大梁朝,为唐氏门阀,愿意奉献一切,但是臣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一旦功高盖主,岂不是自寻死路?幸亏皇帝陛下要打大理,才给我一个示弱的机会。否则一开始,皇帝陛下要让我统兵二十万留守成都府,我就知道我活不长了。” 唐溯苦笑:“愚人之见。” 林崇阳道:“难道八千岁真的一心帮助皇帝?您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没有。”唐溯道:“世人都说我应该继承父亲和先辈的衣钵,继续分割大梁朝半壁江山,门阀势力永昌不衰才是正道。可是我认为,那根本就是取乱之道。人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死后任人评说,如若后人能说我唐溯是千古功臣,总比背负骂名好一些。” 闻言,林崇阳不语,心道:“你才是愚人之见。不过…,有这样的愚人,难道不是天下之福吗?呵呵…,也是我的福啊…,后半生,恐怕都不用再打仗了。只是希望唐潇别像唐溯一样愚才好。只要他站住长安陇右交河西域不放手,唐氏门阀依然不倒,但也别想着进攻了,那时赵策已经无法撼动。” —— “禀皇后,辽国辅国大将军萧天振引兵二十万,已经逼近相州。在到达相州之前,他已经分兵十万把莫州、瀛州、沧州、定州、恒州、赵州、深州、冀州、贝州、德州、邢州、洺州全部拿下,并且逼降或者更换州府官员,现在河北大地,基本都在辽国的掌控之下,唯独棣州、博州、魏州、相州、卫州他还没来得及分兵占据。或许,他也不会着急占领。”兵部尚书唐初庵代替斥候夜闯皇宫。 唐琪为了听报方便,没住在后宫,而是住在金銮殿与后宫之间的后殿,后殿这里是御林军把守,所以也执行皇宫的规矩,皇后的帘幕不可侵犯,任何人到此,必须停步。 “什么?”唐琪大惊:“已经快到相州了?” 唐初庵道:“萧天振出兵极快,而且极力封锁消息,所以才耽误战报通信,这次来送信的,还是驻守相州的民团百夫长骑骡子跑回来的,见到我时,骡子早已累死了,他这个人也快累死了。” “半路之上,没有驿站替他传递消息?” “回禀皇后,臣罪该万死。是臣失察,驿站的人全被新兵总督马不方强行调走,送到军队里去了。这一路上,驿站全是空的。” “该死!”唐琪愤愤道:“马不方误国!该杀!” 第435章 兵临相州 梁、辽两朝不是一直都关系很好? 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刻,辽国会突然出兵呢? 答案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国与国之间,见你病要你命的事,时有发生。 见莫州大将萧寒领兵走了,驻防燕云的辽国国舅就察觉到梁朝要有大动作,而且此时他也听说曹太后被皇帝赵策扳倒的事。于是快马加鞭回盛京见萧太后。 他提出,曹太后已经失势,你们之间达成的君子协议已经不复存在,现在趁梁朝空虚,拿下河北,如若太后愿意,直接干到洛阳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萧太后却极力反对,此时辽国内部并不安宁,各亲王之间明争暗斗,对小皇帝也是不理不睬,之所以还能给萧太后三分薄面,全凭萧天振和萧天警的兵权。 为了权衡各大亲王,萧太后把皇帝名字都改了,如此忍辱负重,为了什么? 萧天振见妹妹不听话,他去找弟弟萧天警密谈,结果二人一拍即合,在盛京城内大动干戈,三日消灭三个实权派亲王,连同与亲王相近的部队全部绞杀,盛京城内一片血雾弥漫,满城恐怖。 萧天振突下杀手,引发辽国内乱,驻外亲王纷纷领兵回朝,讨伐萧氏家族,结果其中最强悍的一支部队,中了战争天才萧天警的埋伏,一万弓骑兵,全部被杀。 为了清缴耶律皇族余孽,萧天振、萧天警耽误了一些时间,否则他们早就干到洛阳了。 萧天警办事简直是密不透风,他并没有让哥哥猛冲猛打,而是先封锁通信,再攻城,就好像温水煮蛤蟆,把河北大地慢慢煮死,而梁朝廷竟然不知道。 萧天振急脾气,对萧天警道:“此时南晋已经把洛阳打得抬不起头来了,我们还顾及那些干什么?直接干过去不就完了?连同南晋一起办了,岂不痛快?” 萧天警连忙道:“万万不可,你也太小看汉人了。如果我们偷袭河北的事被梁朝知道,如果我是唐琪,你猜我会怎么做?” “怎么做?” “我会让出洛阳,让辽兵直接面对南晋。一百万骄兵,兵不血刃拿下洛阳,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河北?此时河北空虚,他们几乎是唾手可得,岂能不来?他们来了,正好和我们撞上。一百万人啊,就是躺在地上让你砍,你得砍多长时间?咱们把部队全部迁出,盛京空虚,那些藏起来亲王一旦杀出来,太后如何防范?扶余人、鱼羊人突然杀来,又当如何?丢失关外大片平原,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第二个男贾?” “呜呼,老弟说得对,那就按照你的法子办。” 也正因为此,萧天警并没有着急拿下黄河沿岸几个州。 直到南晋退兵,才开始明目张胆攻打相州。而此时相州城内,只有一千二百兵。面对十万右律铁骑,而萧天振身后,还有十万散落在河北大地上的萧天警部队。 面对如此境况,唐琪愁眉不展,此时荆州丢了,淮南丢了,河北也丢了,就剩下山东道、河南道、陇右道和西域大片区域,但是根本借不上力。 “宣唐渊、王天鹏速速进宫。” “是!” —— 唐渊被皇后连下三道奏折,从柱国大将贬为云麾将军,先后剥夺虎贲大将衔、飞虎大将衔,以第一副将身份暂代飞虎大将之职。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惩罚如此之狠,原因是:藐视军纪,妄杀降兵,作为大将军,未能做出良好表率,故而从重罚之。 其实唐琪好一阵操作,飞虎军还是唐渊的,这一点不容置疑。按理说祁承现在是五大将中第一顺位,可凭借唐渊在飞虎军中的威望,地位无法撼动。祁承也不压着他,开会的时候,主动坐到次席,依然保留着大帅的位置给唐渊。而唐渊托病不出,说自己腰疼,坐不起来。 会后,有人来找唐渊。 南晋已经退兵十多日了,身上多处伤病的唐渊至今也未能痊愈,可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却是很好,乐滋滋地坐在逍遥椅里,看着秘书郎送来的军报。 看来,他说腰疼坐不起来是骗人的。 纳兰信、孔携坐在对面,三人中间一张小八仙茶几,尤姑娘伺候茶水。 把军报递给尤兰,唐渊笑道:“我看大局已定。” 纳兰信苦笑道:“淮南丢了,荆州也丢了,洛阳三军加在一起,不过十二万兵力,形势不容乐观啊。现在我最担心的不是南晋,而是辽国。” 孔携道:“如若我是辽国执政,现在早已迁都洛阳了。” “看把你俩能耐的。”唐渊一撇嘴道:“现在辽国不是还没来嘛,而我们已经打退了晋朝,我倒是为晋朝感到惋惜,凭借他们的国力,再派五十万人来,并不会很吃力,可他们却没再增援一个人。” “他们的军力储备也是有限的,别的不说,就是铠甲和武器,绝大部分都留在了洛阳附近,以前梁朝穷,嚷嚷造不起好铠甲,造不起好武器,可现在好了,仓库里摆满了铠甲武器,却没人用了。”纳兰信苦笑道:“还要专门派人给那些铁器保养抹油。” 唐渊突然有些不高兴了,愤愤道:“你们说,我这官当的。手里的兵怎么还越来越少呢?又剩下一万多人了,这岂不是又变成中郎将了?兄弟们跟着我,算是受苦咯。” 唐渊碎碎念央,没人搭理他,自觉没趣,突然宫中传令兵来报:“皇后宣唐将军入后殿议事,刻不容缓。” “什么事这么着急?” “属下不知,还请将军迅速移步后殿,皇后催促甚急。” “好,我马上就去。” 躺在马车上,一路颠簸来到后殿,此时王天鹏已经提前一步来了,身边还带着虎贲监军赵光勋,赵光勋见到唐渊,好一阵客气,就好像依然在唐渊手下效力一般。 这位皇族大员恢复官职之后,依然对自己如此热情,唐渊倒是觉得有些意外。 进入后殿,唐琪直截了当说道:“萧天振来了,十万铁骑兵临相州,你们可有良策?” 第436章 再战河北 天已大亮,皇后唐琪端坐后殿,面前四个人,分别是暂代飞虎大将唐渊、虎贲大将王天鹏、虎贲监军赵光勋、兵部尚书唐初庵。 面对严峻形势,四个人都不说话,唐琪也默然无语。 这种都不说话的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可唐琪依然不肯散会,看来这次见面,必须有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并不是大家希望见到的。 赵光勋左右看了看,站起身,对帘幕后的唐琪躬身施礼,道:“皇后殿下,既然大家都不说话,微臣愿抛砖引玉。” “大胆讲来。” “臣以为,应该先派人去跟萧天振谈一谈。谈判并不能阻止他侵占河北,但却有可能阻止他们继续南下。此时辽国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只要他们肯罢兵,就把黄河以北让给他们。其次,把咱们现在所有的兵都摆在黄河沿岸,京畿道北大门怀州、东大门郑州,绝不容失。一旦萧天振不肯和谈,部队掩护娘娘撤离洛阳,西进长安。我等死守京畿道,实在不能坚持,退兵潼关,继续坚守。” 良久,屋里无声。 唐琪点将道:“唐渊,你以为如何?” 唐渊心想:“赵光勋的说法,其实是现在最中规中矩的办法了。可是唐琪并没同意,反而问自己。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凭借对唐琪的了解,唐渊认为唐琪不愿意接受这个办法。 其实唐琪心内深处还是很有小女孩的一面——即便你抢了我的东西,我也要抓你一把或者打你一下,总不能让你把便宜都占了去。就好像一个小男孩和一小女孩玩泥巴,小男孩顽皮把小女孩捏的泥人儿脑袋揪掉了,那小女孩一定要跳起来,踢小男孩一脚,小男孩跑,她也要追一会。唐琪绝不会像普通小女孩一样,只是坐地上委屈地哭。 “臣以为,河北不能全给他们。”唐渊站起身道。 “继续说下去。”唐琪立刻道。 “趁着敌军还没控制黄河沿线,我军立即渡河,不守州郡城池,只与敌军平原周旋,山地游击,等待皇帝陛下大军回朝。”唐渊道。 虽然看不到唐琪全身,却能看到水晶帘幕后轮廓,唐琪身穿皇后盛装礼服,微微点了点头:“爱卿之言,甚合本宫之意,不知其他三位爱卿,有何高见?” 唐琪已经开始定调调了。 一场会议,只要领头人定了调调,这会就好开了,大家也就知道如何说话了。 屋里都是军界人士,战将出身,对于排兵布阵,自然不在话下。唯独兵部尚书唐初庵略显迟疑,可他面对皇后和三位皇后的大将,他有话也憋了回去。另外唐渊还是他的恩人,他不想跟唐渊撕破脸皮。 虽然这是皇后主持会议,可这个提议,却是唐渊开口提出的。 最后赵光勋推举唐渊为先锋带领飞虎军渡河,自己与王天鹏带领虎贲军随后渡河,形成二进梯队。 可是此时飞虎军加上虎贲军一共才三万人,敌军先锋十万,背后还有散落各处的十万,一共二十万。 辽国右律铁骑,可不是南晋的部队,这二十万的战力,曾经把男贾人打得到处跑,要是与南晋军队换算,不亚于百万雄兵。 别说南晋,即便是南征北战的大梁,与男贾人作战时,也经常出现三比一,甚至是四比一的伤亡比例,个别战斗,甚至出现过九比一十比一的惨痛局面。 唐琪一挥袖子站起身,道:“如今我军构成十分复杂,老兵、新兵、轻残兵,俘虏降兵成为主力,这样的部队战斗力可想而知,所以,你们渡河之后,不必与他们硬拼,只要侵扰即可。南晋士兵,军饷丰厚,而我大梁的军饷,不足南晋十分之一,不过,你们可以用土地作为奖赏,赏给士兵。他们远离故土,如若能有一块自己的土地,对他们来说,也是养老的根本了。我相信,土地比金钱更能鼓舞他们坚持作战。我把洛阳八关的兵分出一半给你们,唐渊带领三万人,王天鹏带三万人,立刻渡河!” 四个人纷纷离开,唐琪却让太监喊住唐渊,单独回来,与皇后谈话。 唐琪道:“你儿子身体健壮,学业扎实,还跟着太子一起练武,也不像以前那般淘气了。” 唐渊心一软,“多亏皇后殿下照顾。” 唐琪道:“不要轻易放弃,一定要坚持到皇帝归来。可万一坚持不住,你也不必有后顾之忧,我一定会把你的儿子与太子一起带到长安,继续陪太子读书。你获胜,便是国之恩臣,你战败,也是国之忠烈。你的儿子,有资格留在东宫。” 唐渊点了点头,忽而抬头向帘幕看了一眼。 这种没事瞎瞄一眼的举动很不礼貌,皇后身边的太监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如若再瞄一眼,司礼监就要大吼一声,呵斥一番。 “你是想问扈兰花的情况?” “臣不敢打听皇后身边的情况。” “你们本是同乡,又有战友情谊,打听打听也无所谓的。上次大谷关恶战一场,扈兰花表现英勇,身受重伤,肩胛骨被钝器敲碎,幸亏救治还算及时,估计不会落下病根,只是需要休息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复职。” “如若是微臣在皇后身边,也会拼死一战,臣告退。” 唐渊丢下一句话,扭身就走了。 唐琪愣了片刻。 不久后,反过味来,好悬没把皇后气昏过去。 好端端的,你表什么忠心?听起来还酸溜溜的!这句话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必然成为大麻烦,搞不好又要大吵几架,你拍拍屁股走了,宫里却变得乌烟瘴气。 唐渊回到军中,见部队正在快速集结,原来在他回来之前,军中已经接到皇后快马飞书,要求他们通过大谷关,并接收大谷关驻兵,再向东,接收旋门关驻兵,集结三万人马,全速渡河。 “把重兵器、攻城器械都丢下,辎重车也不要了,留在河南。” 急行军,当日晚间,顶着星星渡河。 刚来到卫州地界,就听说相州城已经丢了。 卫州有黎阳、卫县、共城、新乡、汲县五个城可守,祁承问守哪个,唐渊道:“一个也不守。” 第437章 流窜 “敌军来啦!”天刚亮,斥候快马一道飞灰跑了来,高声大喊。 “集体向东,跑!”各层级部队发令官统一战斗目标,跑! 不能没有防备地跑,否则敌军铁骑不久后就能追上来,路上埋伏弓箭手,各种路障,陷阱,还有唐渊对付骑兵的杀手锏——便宜而好用的滚马钉——撒了一地。 跑出去一百多里,累坏了,刚休息不到三刻钟。 “敌军来啦!”烈日当空,斥候又跑了来。 “集体向北,跑!” “大帅命令,除了武器,把能丢下的全都丢下!” 轻身奔跑,又跑出去五十里,部队实在跑不动了。藏在山坳之中,弓弩手埋伏在山头。 这次敌军没追上来。一直到了傍晚。 晚霞挂西天,山坳里静悄悄的。 “敌军来啦!”斥候又跑了来。 “集体向西,跑!” “等等,大帅改变命令了,继续向东!” “为什么不向西了?” “王天鹏在那边,别跑一块去了,大帅说尽量分开!” 好家伙,一天跑出去二百多里,把右律骑兵都累够呛。心中纳闷,梁军渡河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比赛跑步吗? 虽然没打大仗,可是半路上的滚马钉可让右律人没少吃苦头,刚开始没搞明白为什么战马会突然腿软摔倒,甚至还摔死了一名千夫长。 后来搞明白,地上被人丢了很多四面钉,这东西无论怎么丢到地上,都有一面尖朝上,战马一不小心踩上去,立刻就会腿一软,滚到地上。 马死不了,可是骑马的人却遭殃了。 俗话说行船骑马三分险,可如果船底故意被人凿了个洞,马腿被人绑上火雷,那就不是三分险了。 也不知道梁军从哪里准备得这么多滚马丁,害得右律骑兵的速度一直提不起来,还要先派步兵清理一番,才能继续追击。于是乎,速度严重慢了下来。 唐渊一阵乱跑,跑了一天,损失不到一千人。可是王天鹏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部队,平时可没准备那么多滚马钉。他其实也是刚接手虎贲军,而且还是残兵。哪里能像唐渊那般,这多年就想损招。 唐渊逃跑的时候,任何重兵器都能丢下,唯独这小小滚马钉丢不下,每个士兵身上都有,有铁质的,有青铜的,还有木头甚至是竹制的。不要小看木头竹子,只要尖够锋利,瞬间刺穿马脚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再说,本来也没打算把马怎么样,就是让它在地上滚一下,就够了。 第一天跑,第二天继续跑,滚马丁没剩下多少了,就闯入树林,一边跑,一边制造滚马丁,攒够了,再回马路上跑,把滚马丁往地上一丢,就够右律骑兵喝一壶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唐渊领着部队,从西跑到东,从东跑到北,从北跑回来,继续往东跑。 他竟然顺着黄河沿岸,从卫州跑到了滨海之州棣州。 “兔崽子,我看你还往哪跑!”敌军万夫长石抹岩冲气得哇哇暴叫:“把他们给我赶进大海!” —— “大帅,没地方跑了!” “那就杀回去!”唐渊喊:“唐虎、马奔,包抄干掉他!”再喊:“陈豹绕后,把他们的马留下!” 唐渊确幸感叹:“这一顿跑,可算引来一条鱼。岂能放过他?” 这位石抹岩冲真是一个倒霉蛋,追杀梁军,他是跑得最快,也是跑得最累的,结果终于落进了唐渊为他布置的圈套。 其实唐渊早就想通过连续逃跑设下一场伏击战,可是敌军大部队跟随很紧,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一直没回头拼一场。可现在不同了,石抹岩冲被引离大部队,孤军深入包围圈,就拿他开刀了。 三万人围歼一万人,这仗还是比较好打的。可是胡骑兵的顽强,还是让这此时的杂牌飞虎军感到不适应,尤其是那些南晋降兵,哪碰见过如此骁勇的骑兵,摆阵他们摆得也不利索,敌军排成一排冲过来的时候,吓得两腿打哆嗦。 可毕竟是人多,而且唐渊部队里也有一万骑兵。 激战一昼夜,把敌军打退,陈豹再埋伏一下,最后敌将万夫长石抹岩冲侥幸得脱,可是他的兵却留下来一大半。战后统计,击杀敌军七千余,俘虏三十九人,其余人都跑了。梁军阵亡一万零三百,伤七千(重伤三千),失踪两千余。 这还算是胜仗吗? 虽然打得很惨,可是面对这个结果,那些参加过河北大战的将士们竟然显得格外冷静,他们说:与胡人骑兵作战,这个伤亡比例已经很不错了。 纵观河北大战,除了萧寒部队能做到接近一比一,其他人都做不到,二比一都做不到。平原作战,训练有素的骑兵砍步兵就好像切菜一般简单。如若步兵训练有素,摆阵摆得好,尚且能一战,如若连摆阵都不会,一冲即散。剩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报,敌军来了!” 刚打完仗,打扫战场的兵还没全部撤回来呢。 不能等了。 “跑!向北面跑!伤病跑不动的,轻伤照顾重伤,去村落中避一避,寻求百姓帮忙!” 后来,唐渊部队“流窜”到了沧州,再没敢回头跟敌军干一仗,可此时敌军的追赶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他们追得也很苦。 一路上竟是些可恶的东西,这伙梁军怎的如此狡猾,如此可恨?逮住他们的首领,一定要制成人彘,再行醢刑躲成肉泥,方能解恨。 虽然右律人恨死唐渊,可他们却没人敢像石抹岩冲一样跟得那么紧了,生怕落入梁军的埋伏圈。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唐渊的部队不但没有继续减员,反而增加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一条,是河北百姓不愿当亡国奴,只要朝廷还有反抗的意志,百姓就愿意支持朝廷。 第二条原因,唐渊在棣州、沧州地区,乃至整个河北,声望都很高,听说飞虎大将唐渊来了,百姓参军情绪十分高涨。 第三条原因,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是总参将纳兰信,一个是副总参将孔携。一个善于筹划,一个善于游说,尤其是那孔携,在百姓面前能把自己说得声泪俱下,涕泪横流,这可真是一种本事,唐渊自认为做不到。 第438章 分兵 当唐渊的部队跑到南皮的时候,竟还偶遇南皮县令李近贤,唐渊问:“你不是在棣州府当通判吗?怎么还降职成县令了?你怎么搞的?腐败啦?” 李近贤道:“棣州府尹贪污甚巨,我与他合不来,故而被他动用朝中人脉,把我贬了下来。” 唐渊怒道:“待打完仗,我会去找吏部尚书为你说明情况。如若吏部尚书不办事,我便要去面圣。不过你自己可一定要干净,别让人反咬一口,那就太被动了。” 唐渊并没在南皮呆着,继续“流窜”,一走一过,他的兵越来越多,粮食问题就成了大问题。 “怎么办呢?”唐渊一阵头疼。 纳兰信道:“特殊时期,所有粮库都清空吧。” 孔携道:“现在咱们有五万人,打他们一个回马枪,能杀多少算多少,咱们也必然有消耗,人少了,粮食就够吃了。” 唐渊心想:“你俩可真够狠的。” 战争时期,文官有的时候显得比武将更狠,因为他们依然冷静。唐渊想了想,虽然这两招缺德,但也是现在唯二可行的两条路,一狠心,“干!” —— 南晋。 金陵城里气氛诡异,或者说整个南晋都浸泡在悲痛之中。 一百一十万大军,最后只跑回来十一万,多少家庭突然变得支离破碎。 虽然此时占据了淮南,控制了整个荆州,可是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乐不起来。 全国上下,哀乐大起,唢呐声此起彼伏,东家吹完西家吹,现在最忙的是包办白事的伙计,吹唢呐的活计,腮帮子鼓起老高,好像脸颊上长了两颗肉瘤。 失去儿子、丈夫的女人们,来到街上,向北祷告,烧纸连成片,满大街都是悲痛人。 全国举哀,全国挂孝,白布都买不到了。 “陛下,不能停啊,此时应该再发兵,彻底击垮北梁,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 礼部右侍郎吴端闯入皇宫,一定要见到皇帝陛下,否则心中有话说不出口,能把自己憋死。 可当他见到司马衷的时候,心突然凉了半截,司马衷由于年岁过高,操劳过度,突然中风,如今口眼歪斜,身旁还有人拿着汗巾,不时为皇帝陛下擦拭口涎。 九王爷司马允凭借此次北伐的战功,地位急速攀升,他与司马衷并不是一个父亲生的,而是恭亲王之子,是司马衷的堂弟,当然也是皇族宗亲。八王爷司马无慈遇刺之后,他竟然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相比于司马衷家中那几个痴呆捏傻的皇子,他一点也不担心皇位旁落。他相信,司马衷是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痴呆的。 司马衷的儿子不少,一多半夭折,活下来的,全是傻子。最聪明的一个,数数能数到四,却一辈子数不到五。后来活到四十岁,结果又倒退了,现在只能数到三。 这也难怪司马衷不肯立太子,宁愿把皇位让给司马无慈或者其他堂弟。 司马允刚一回来,有些被打怕了,再也不想打仗。他提出一连串的防卫计划,大兴土木,修建城墙堡垒,甚至想在梁晋接壤的地方修筑长城,后来觉得工程浩大,无法完成,所以作罢。并且与洪冥善、岳廷勾结,达成一致,等老皇帝一死,我就封你们为左右大柱国。 军界两大战将,分别把守淮南和荆州,后来又给岳廷增兵到三十万,此时的荆州,在司马允眼里简直是固若金汤。可这时,不长眼的人也冒出来了,刚弄死了几个,这又跑来一个。 司马允眯了眯眼睛道:“你没看到皇帝陛下身体虚弱,病情沉重吗?你还来说这闹心事气陛下?此时我南晋又增两道,国力更甚从前,反观北梁,失去两个最富的道,他们还能与我们抗衡吗?他还敢打来吗?再者说,现在右律人正帮我们教训梁朝呢,我们现在过去干什么?跟右律人争吗?” 吴端既然敢来,就已下定必死之心,突然冲上去,要掐死司马允,口中大喊:“你这奸贼!误国!该杀!” “我去你奈奈的!” 吴端虽勇,可他只是一个文官,一介书生能有多大力气。他连司马允都打不过,被司马允一脚踹翻在地,武士们冲上来,把吴端五花大绑。 “把他给我推下去,斩了!把他的家人也都给我绑了!统统砍了!我看谁还敢反对我,灭他三族!五族!九族!” —— 平定三川之后,至德皇帝火速返回,这次没走旱路,而是坐着蜀汉遗留的楼船,顺着长江顺水而下,虽然皇帝赵策有些晕船,但是照比跋山涉水走悬崖栈道,还是坐船舒服些,而且速度更快。 萧寒、白恪先头部队已经提前一步渡过巴东,眼瞅着就要进入荆州地界,两位大将不约而同靠岸,打算在归州集结部队出发,与那刚刚成名的南晋大将岳廷来一次较量。 面对岳廷三十万部队,辅国大将、镇北将军、莫州将军、讨伐军右路先锋大将萧寒道:“我虽十万,亦往矣。” 左路先锋白恪比萧寒低调了许多,他手下也是十万兵,看他的集结速度,好像是有与萧寒争功的感觉。 此时,皇帝已经分兵,一部分唐氏门阀战将由唐潇统领,一共八万兵马返回长安,防止洛阳异样,长安作为洛阳的防御纵深,同时要盯住潼关,时刻准备接应。 剩余三十万部队,在皇帝陛下和八千岁的带领下,顺江东进,首先要夺回荆州。 此时皇帝还没得到辽国进攻河北的消息,战报还在路上飞驰。 拿下川蜀之后,现在皇帝陛下富得流油,军队辎重车几千台,装满了金钱物资,只等带回洛阳,给太后和皇后看一看,让她们夸夸我,从此朕就站起来了,你们也甭想再说我窝囊。 可是,当萧寒、白恪登陆的时候,却接到了辽国侵犯河北的消息。 唐渊、王天鹏分别带领三万杂牌飞虎军和三万杂牌虎贲军对抗辽国二十万铁骑。 长脑袋的都知道,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抗,虽然唐渊号称常胜将军、大梁福将,这仗他也没法打。 顽童战壮汉,任何诡计都是以卵击石。 “这可如何是好?”赵策皱眉。 “那就再分兵吧。”唐溯看着皇后送来的地形图道:“让萧寒自己打岳廷,让白恪绕道回洛阳。” 第439章 帝王之心 赵策有些犹豫:“要不,还是让萧寒回去吧,毕竟他还是莫州大将,杀回去之后,继续镇守莫州。” “呵呵,继续镇守莫州?”唐溯笑了笑,道:“这次,就不仅仅是莫州了。还是先让白恪回去,守住洛阳再说,等我们消灭南晋,再挥兵对付辽国,这一次与辽国开战,燕云十六州应该回来了。如果情况允许,杀到辽东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赵策与八千岁唐溯讨论大事的时候,白崇光在身旁一语不发,可是唐朔前脚刚走,白崇光就道:“陛下,您对八千岁真好,八千岁真有福气呀。” “哦,他忠心为我,建立无数功勋,当然要对他好一点。” “陛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或许赵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白崇光这人莫非要挑拨离间?可是你又能如何挑拨呢?八千岁的权力和威望,是可以与皇帝抗衡的。 虽然如此想,可赵策还是轻声问道:“这里又不是朝堂,有话尽管讲来听听。” 皇帝的意思是说,私下里,君臣之间什么话都可以说,都可以商量,你放心大胆地说。 如果白崇光胆小,那么他也当不上蜀汉权臣了,他突然一笑道:“臣觉得,皇帝陛下应该收收权了。微臣妄言揣测,此时陛下一定在心里骂我,竟说些废话,如若能收,陛下早就收了,何必等到今天。其实,陛下您一直走错了路。要想收兵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此话怎讲?”赵策立刻道。 “擒贼先擒王,其实不应该让唐潇带着唐家家将离开,而是应该在一次宴会上,把他们全部干掉。” 白崇光这个人真够狠的,皇帝赵策突然冷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白崇光一笑道:“本来是想在唐潇走之前,给皇帝陛下献策,给他们摆一桌送行宴,可是后来,发现皇帝陛下仁慈,而且时机还不是最好的,所以就没提出这样的建议。” 赵策道:“那现在你跟我说这些,莫非你有了新的计策?” 白崇光突然变得严肃:“先打南晋,打破南晋第一道防线之后,除掉八千岁,再想办法清除唐氏余孽。” 赵策阴冷道:“看来,你对梁朝的体制还不是很了解。只杀唐溯,在根本上不会动摇唐氏门阀的力量,他们的主要力量在陇右。” “陛下,这正是您多年来的误区所在。您错了。” “错在哪里?” “在臣看来,自打唐振死后,就再无唐氏门阀。唐溯这个人或许是很忠心,或许是很傻,又或许是藏得太深。可无论是什么理由,也不是让他拥有实力对抗皇权的理由。该除掉,就必须除掉。否则人心是会变的。您可不要放纵他啊。一旦他有心成为第二个唐振,或者有心推翻大梁朝,那时候再想动他,可就来不及了。” 面对白崇光说的这些话,其实赵策早就考虑过,只是平时他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这件事的人,也没人敢跟他商量。除了黄公公。可是黄公公只是一个公公,他的能力实在有限。 到目前为止,白崇光说话都是游离在激怒皇帝的边缘,就好像走悬崖一样,每一步踩得都很危险,却又没掉下去。把皇帝踩得情绪跌宕心潮澎湃,怒气一直含在嘴里,没发出来。 白崇光一直在察言观色,他故意说得很浅显,就是为了看看陛下到底发不发火,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赵策早有收权之心,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罢了。而且唐潇、唐溯双子星把持唐氏门阀,只干掉一个,恐怕还不行。 白崇光果断道:“要干,就一起干掉。绝不能留着他们,如若把这件事拖下去,一直拖到南晋灭亡。那么,这事儿就太难办了,或许,人家唐氏就先动手了。” “可是论实力,唐氏门阀……,你还是先说说你的想法。”皇帝的话说了一半,又改口了。 “其实很简单,用瘴气杀人,让唐溯因病而死,而唐潇那边,可以买通他手下大将,干掉他。” “很难买通的。有些事你不懂,梁朝皇室与三大门阀对抗二百年,其中暗杀的次数不下于一百起,可是成功的,只有三起。然后,也没能搬倒门阀,反而增强了他们对立的决心,甚至还差点打起来。他们树大根深,体制健全,文武百官当中,唐氏门阀现在几乎都是半壁江山。就算他们哥俩死了,他们又会快速选出族长掌握大权。想动唐氏,绝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崇光看起来有些着急,“陛下,不可迟疑。信臣一言,拿下荆州,渡过长江的一刻,是动唐氏门阀的最佳时机。” 赵策寻思良久,没再说话,后来说自己累了,白崇光便告退。 白崇光走后,赵策一阵冷笑:“如若杀了唐溯、唐潇,你以为就没人跟我抗衡了吗?我之所以敢放任皇后掌握兵权,就是为了牵制唐氏,同时也利用唐氏牵制皇后。最终形成鼎足。在没收回唐琪兵权之前,唐氏还不能动。” 想着想着,皇帝突然苦笑,“真是奇怪,姓唐的人也不是很多,为什么我朝之中,这么多姓唐的呢?还有唐渊介绍给我的那几个文官,迟早……,我觉得程大仁和唐初庵都是人才,我也觉得他们对我很忠心。难道说,唐渊并没有其他打算?” 皇帝摇了摇头:“一个人功高盖主,权柄大到可以对抗皇帝,他又为什么要听皇帝的话呢?如若是我,肯定不会愚忠皇帝。” 赵策仰望星空,突然喃喃念叨:“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人,往往都是自取灭亡。” “陛下。”这时黄公公手捧毛毯走了过来:“天有些冷了,陛下披上这件毯子吧。” 赵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反而对黄公公道:“你前一阵跟我说,担心皇后与唐氏门阀有勾结,你可有证据?” “老奴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提醒陛下罢了,手中并无实证。” “我想也是如此。” 黄公公压低声音道:“药,已经给长安公主送过去了,希望她不辱使命。” 赵策捏了捏拳头:“如若这次赵雅还不肯动手,就给她送去几根手指头。我想你知道应该送谁的吧?” “老奴当然知道,她从小生活在舅舅家里,现在她的舅舅和舅母全在老奴掌控之中。” 第440章 萧天振突破旋门关 安排黄公公去给长安公主送毒药,毒杀亲夫唐潇,这个计策是老早以前曹太后制定了,可是一直没能执行。 后来曹太后失势,她也不张罗这些事了,这件事便落在了皇帝赵策的手中。 赵雅与唐潇结婚多年,并无子嗣,也不知是赵雅故意不怀,还是身体有问题,总之她做得还算不错。如若她真的有了唐潇的孩子,再让她来办这件事,难度就更大了些。 另外,有一个叫钱香橼的女人,是唐潇的地下情人,这些年给唐潇生了三个儿子,这件事必须让赵雅知道,增加她对唐潇的仇恨。 驸马爷,是不允许有其它妻妾的,哪怕你是公爵。 唐溯其实也算是驸马,可是唐溯夫人“豁达”,不跟唐溯一般计较,可实际上呢? 只是表面豁达,背地里没少找太后诉苦,可是太后又能怎样? 当赵策掌权,一些谍报机构逐渐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对人心看得也越来越透彻,现在他认为,人心是不可考验的,是不可信任的,只有利益,没有忠心。即便有些人家国情怀极重,如若让他掌权到了轻易可以除掉皇帝的地步,他随时都可能会变。因为,他有家国情怀,不代表他的身边人也有,总会有人出来恐吓怂恿。 所以,要想稳固皇权,就不能让某些人权柄太大。文臣不值得担心,就算他们贪污腐败卖官卖爵,都不用担心,甚至可以把他们养肥,然后把他的财产吃掉,用来充盈国库。前提是,这个贪官一定要能办事。让你贪,你还能把钱贪出梁朝不成?最后,不还是皇帝的? 最让皇帝担心的,还是兵权。只有兵权在手,才能睡得安稳。 —— 唐渊带着兵东奔西跑,最后被粮食问题困住,既然不能再跑,干脆杀他一个回马枪。 结果这一战把萧天振给打蒙了,萧大帅没想到唐渊会突然杀回来,结果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好悬没全军溃败。幸亏他的右律铁骑作战顽强,所以才挺过难关,最后还是把唐渊给打跑了。 继续追。 不太好追,唐渊对河北地形很熟悉,不知道在哪他就能打一个埋伏出来,而还是进退自如,追杀唐渊的这半个月里,是萧天振当兵以来最憋屈的半个月。 明明敌人就在前面不远,明明打不过自己,可自己就是拿不住人家,这种感觉简直是气死人。 突然接到萧天警消息,说,要协助大哥,合围唐渊,闻言,萧天振终于松了口气。 右律军事天才萧天警肯出手,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功。 可就在这时,又听说王天鹏部队偷袭相州得手了, “怎么搞的?相州怎么还丢了呢?” 本来王天鹏被萧天振派遣的另外一支部队追得很惨,马上就要不行了,可这时,唐琪突然带兵杀来,偷袭相州,然后把部队交给王天鹏,让他死守相州。 现在王天鹏将军正坐在相州里休息呢,这些天来,可把王公子给累惨了。自己好歹也是将门虎子,少年时,也是长安城中风流人物。如今三十出头,当了虎贲大将军,却没想到当得如此狼狈。 第一次带领虎贲军渡河对抗蛮夷,就被蛮夷追得像条丧家犬似的,这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他先前带来的三万人,死了一万多人,失踪一万多人,后来接手相州的时候,本部人马就剩下不到五千人了。要不是唐琪给他送来三万,他就快成为光杆大将军了。 “传说,是一名女将军带队杀来,难不成是皇后唐琪?”萧天振身旁参将说道。 萧天振道:“是不是唐琪,并不重要,关键是我觉得现在洛阳可能是空的。唐琪把最后兵力也送到了河北,我们不趁着几个机会渡河南下,还等什么呢?” 参将道:“萧天警不是说过,咱们时间紧迫,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如若能拿下洛阳,就算辽东丢了,又能如何?”萧天振突然发狠:“不如杀过去,咱们右律人问鼎中原,从此他们汉人才是蛮夷。你觉得如何?” “末将听大将军的。” “好,那就不追唐渊了,告诉萧天警,哥哥我先渡河了。我希望他能紧跟我的脚步。” —— 唐琪哪弄来的兵? 她真的把守备京畿道的最后三万兵带过去了? 非也。 这段时间,新兵总督马不方又送来一万多人,同时唐琪在洛阳城内招募士兵,此时的洛阳城早已不是当年的洛阳城了,战端一开,百姓纷纷出逃,百万大城,现在能有二十万就不错了。 可是穷人很多,不说饿殍满地也差不多了,把这帮穷人组织起来,对他们还说,到了军队有饭吃。唐琪就把这帮人,加上马不方送来一万新兵,组织起来送到了河北。 现在梁朝不缺武器,不缺铠甲,就是缺人。 中原的人都跑光了,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萧天振带领五万右律铁骑强行渡过黄河,兴冲冲向旋门关而来,看了看城头,旌旗飘摆,萧天振心里一惊。 “看来,梁军还是有后手的,不过咱们已经来到这里,就不能再退了。”萧天振眯了眯眼睛,发狠道:“给我打!” 旋门关守将,新任玄甲军第三师中郎将吴静祥,本来没什么名气,最早是张云龙的马前弓手,慢慢爬升,张云龙被太后搁置那段时间,他才是一名玄甲军都尉。 后来张老将军被皇帝启用,并推翻太后,这时吴静祥的官位一路飞升到二级校尉,如今五十一岁,突然又被唐琪破格提拔成为中郎将,安排在了旋门关,成为扼守咽喉的将官,吴静祥觉得压力倍增,同时觉得后恩浩荡。誓言,人在关在,关破人亡。 这一战打得惨烈。 毫无战术,全凭肉搏。 梁军几乎全是新兵,没有训练基础,人员构成复杂,上有白发老叟,下有披头少年,鏖战城头浴血奋战。血,染红了旋门关。 奋战七日,新建玄甲第三师全体阵亡,从中郎将到少年小兵,竟无一人投降。 破关之后,浑身是血疲惫不堪的萧天振好一阵感慨,“都说汉人守城顽强,可算是领教了。” “报大帅!前方发现梁军十万,全速靠近!” “你说什么?他们哪来的十万!” “我也不清楚。” “将官是谁?” “黑熊旗,上面一个白字。” 第441章 南晋称臣 听说萧天振突然渡河,朝野上下一片大乱,有的人已经开始出逃,四品官员都跑了好几个了。 皇后唐琪封锁洛阳九门,道:“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逃!把城中所有男人都送到城头,发放武器,保卫洛阳。” 表面上如此说,其实背后唐琪已经开始准备撤离计划,把各位手握兵权之人的家属聚集在一起,随时准备撤离洛阳,逃往长安。 这时,快马来报,白恪回朝。 唐琪大喜,命令白恪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旋门关被破之前返回洛阳。白恪本是唐琪部下,对皇后的命令甚是关心,回报皇后,稳坐洛阳,一切不必担心。 这时,唐琪又把那些地道给封死了。她信任白恪。 “是白恪!跑,快跑!” 萧天振刚破旋门关,白恪就来了。白恪打男贾时成名,在辽国军内也是相当有名气,梁朝几名九品战将的名字,萧天振早已倒背如流。 如若萧天振还是十万铁骑在手,十万对十万,他不惧梁朝任何战将,可现在不同了,刚打完旋门关,剩下不到三万人,士兵疲惫不堪,伤员还有好多,根本不可能与白恪对抗,于是大喊一声,集体撤离。 白恪一路猛追,怎奈右律都是骑兵,追不上。 不等皇后新命令下达,白恪直接渡河,一路向北,路过相州不停歇,只是捎带脚把王天鹏给带走了,攻洺州、克刑州、三日拿下赵州,在定州遭遇辽军主力,大破萧天振铁马连环阵。 继续向北,遭遇萧天警埋伏,被困,飞虎大将唐渊偷袭莫州,驰援白恪,在安喜城北三十里,唐虎连突七道防线,击毙萧天警。 辽军大败。 唐琪军令,命白恪、唐渊、王天鹏、祁承、赵光勋、赵錾组成临时北伐军总部,可以动用河北一切人力物力,攻守进退全凭帅部决定,切记不要冒进,不要轻敌,辽国尚有雄兵良将,燕云数百里长城。 白恪听皇后话,决定不再向前。 帅部第三参将孔携却道,先夺易州,再从慎州进兵幽州,一战可成,夺回燕云十六州,功莫大焉! 白恪否决。 是夜,孔携带领本部三千人马,偷袭易州,竟然得手。 白恪大怒,认为孔携故意给他难堪。 唐渊庇护孔携,次日带兵进军慎州,不料敌军顽强,拿不下来。反有被包围之势。 这是逼着白恪表态,如若白恪按兵不动,飞虎军就没了。唐琪会满意吗? 白恪无奈,发兵救援,梁辽两军在慎州展开拉锯战,鏖战五日,辽军不知为何突然溃退,询问俘虏,俘虏道:“辽国铁帽子亲王耶律葫芦逼宫萧太后退位,篡权成功,他决定放弃燕云十六州,死守山海关。” 白恪道:“甚妙!” 也是奇怪,别人的兵都是越打越少,比如王天鹏,给他多少兵都没用,用不了多久,又没多少人了。 可是反观唐渊,所到之处滚雪球一般,越打人越多。后来王天鹏去求唐渊,送他些人马,否则无法向朝廷交代。 唐渊送给他几千老弱病残,还有所有伤号,然后继续驰骋,仅半月时间,与白恪“瓜分”燕云十六州,兵临山海关城下。 白恪道:“咱们可别犯当年张之魁的老毛病,山海关谓为万关之首,岂能是好打的。我军劳师远征,已经疲惫,不可再战。” 唐渊道:“那你就堵在这里,我带兵去潭州。” “你去潭州干什么?” “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敢出关了。” 白恪想了想,同意了。 —— 重夺燕云十六州,这个消息传到荆州,军心大振。 张之魁等一干老将,抑制不住激动情绪,放声大哭。 “这人啊,年纪一大,就容易哭。越来越不中用啦。”张之魁抹了抹眼泪,颇显尴尬地自嘲一句。 “张帅才多大年纪,还没到六十呢。”万霖苦笑道。 “那也快啦。快成老头啦。”张之魁感叹道。 此时,萧寒部队十万人,压着岳廷三十万喘不过气来,竟然给人一种泼妇打架的感觉,薅着头发按在地上打,岳廷根本起不来。 岳廷谋划的各种反击手段,都被萧寒化解,就感觉被控得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 南晋凭借人多、钱多、粮食多,半月之内又给岳廷送来二十万部队,可这些加在一起,还是顶不住萧寒的冲击。 至德十年九月,萧寒攻克襄阳城,岳廷撤军江陵,死守江北最后一城,萧寒孤军深入,被岳廷包围。岳廷哈哈大笑,终于找到消灭萧寒的机会。却不曾想,东西两面飞来两支队伍,分别由汉中名将张潘、倪天鼎带领,闯入阵中,击杀岳廷。 岳廷死,余众投降,南晋二十万降兵,被萧寒溺死在长江。 皇帝问萧寒,为何如此残忍? 萧寒道:“没粮食养活他们,也不能把他们放回去。” 皇帝竟然没说什么,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岳廷战败,南晋一片大乱。 富裕的南晋人,携家带口逃离大城市,尽量往偏远之地逃亡,也有人偷偷渡江,向江北逃去。 就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老皇帝司马衷驾崩,年八十七岁。 他十六岁登基,当了七十一年的皇帝,从他当皇帝那天开始就在享福,虽然晚年到底还是经历了战争,可此时梁军还没突破长江,他接手晋朝的时候,就是现在这般大的领土,甚至还多了一个淮南地区。 司马衷驾崩,九王爷司马允立刻登基,可还没等他把龙椅坐热,萧寒已经突破长江防线,进驻江夏城。同时又一个噩耗传来,新封淮南王洪冥善,酒席宴上射杀十八王爷司马坤,剿灭监军团,带领孟氏家族倒戈梁朝。已经获得洛阳方面允许,皇后唐琪亲笔诏书,嘉奖洪冥善明智之举。 至德十年十一月,司马允见大势已去,向北梁皇帝称臣。 当赵策看到南晋投降国书下附目录的时候,好悬没惊呼出声,晋朝,太富了! 晋朝一年的税收,能抵得上梁朝十年。 司马允投降时,国库里还有三亿两千万两白银,至德皇帝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这个数字,想都不敢想。南晋四道一百七十六府全部归顺,降兵七十余万。粮仓盈余三年。 拥有如此雄厚国力基础的南晋,竟然打不过梁朝,直到司马允投降,梁军还没有突破金陵防线,进军晋朝的兵,还没有打蜀汉时候多。 可这,已经把司马允打服了。 好一个窝囊的晋朝,好一个奢靡颓废的司马家族。 第442章 皇帝的决心 大江南北终于统一,由于都是汉人皇帝,所以几乎没有文化排斥,对于南晋的统治,十分顺畅。这段时间里,赵策重用白崇光,军政两界大事,听取许多意见,茅塞顿开,颇有心得。 至德十年十一月,至德皇帝准备班师回朝,临走还有些恋恋不舍。江南的美丽、富饶、温暖,一度让皇帝陛下有心迁都,可是后来在众将的建议下,还是回到了洛阳。 此时大梁朝雄兵百万,将千员,皇帝的威望达到了近百年来的最高点,由于突然增加这么多的兵,皇室赵家与门阀唐氏之间的军事力量对比出现了严重偏差,同时皇后势力就显得愈发渺小了。 赵策决定,这次回京,对非皇族派系要进行一次大清洗。 他决心,不惜一战,彻底解决所有问题,而这件事的幕后总策划,就是这位蜀汉旧臣,白崇光。 不过在离开金陵之前,首先要安排一名大将镇守江南广大地区。 “臣建议,留萧寒将军镇守金陵。” “哦?”赵策有些担忧:“萧寒功勋卓着,不太好封啊。” “陛下,您必须封他。” 赵策想了想,“你觉得,给他留多少兵合适?” “南晋新降,要处理的事还很多,一些司马家族余党,和一些边远蛮夷,难免会异动,兵留得太少了,恐怕震慑不住。最起码也要十万。另外,皇帝陛下应该在岭南再建一都护府,现在两广地区贸易逐年增加,不可不掌控在皇帝手中。” “我对司马家族仁义,他们还会造反吗?我封司马允为晋王,世袭罔替,还有一千二百人的节度使权,这样对待他,还会不满足?我认为,他不但不会造反,还主动帮我控制司马家族的人。” “陛下,司马家族树大根深,不可大意。以臣之见,还是清除掉比较好。” “你打算怎么清除?” “这个任务,就交给萧寒将军去办。比如:为了感谢司马家族对全国统一作出的巨大贡献,皇帝陛下责令萧寒在鄱阳湖上宴请司马一族,皇恩浩荡,可惜人生无常,舟船危险,在一次楼船酒会上,一条大花船突然着火,船上的人都被烧死了。” “你这招简直是掩耳盗铃。” “那又如何呢?陛下?” “呵呵呵,说得也对,司马家族骨干都死光了,那又如何呢。不过…”皇帝还有一些犹豫边大将兵权过甚,这又如何是好?尤其是这金陵,地处富饶之地,这可不算边疆。要想夺权,又担心逼反,这一直都是我最苦恼的事情。 白崇光道:“兵,都是皇帝的兵,他们哪来的兵权?只要按照臣的建议分割兵权,将来再也不必担心被人牵制。而且各位大将依然是大将,他们的身份并没有变,依然享受高级待遇,依然可以‘逍遥法外、作威作福’。” “嗯,你的四分兵权法,真的很不错,那就在金陵,萧寒的身上,最先实行吧。” 留给萧寒十万兵,告诉萧寒,彻底消灭司马余孽之后,分兵五万去岭南,建立岭南都护府,到时候皇帝陛下会派人接管。 另外,萧寒的兵权,被四分。他要想动兵,照比以前可是麻烦多了。 兵符四分。 江南四道总监军赵同手里有四分之一、江南临时总督府有四分之一,柱国大将萧寒手里也只有四分之一,最后一份在皇帝陛下手中。 也就是说,萧寒要想调动三千人以上的部队,首先要经过四道总监军的同意、在经过总督府的同意,然后拿着三块兵符,快马加鞭去找皇帝,皇帝同意,才能动兵。 好是麻烦。 可是,皇帝陛下认为,这并不麻烦。 萧寒道:“假如我这里是边关,敌军大军杀到,我却无有指挥权,如何对敌?” 皇帝赵策道:“守城无需皇帝兵符,出城作战必须有。” 安排完萧寒,皇帝陛下领着九十万大军走了。 由于没有行军任务,而且粮食足够吃,所以皇帝陛下的行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晃晃悠悠,走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回到京城,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有的人建议皇帝,不要养活这么多兵,否则即便收服江南,也会把国库耗空,皇帝陛下却没同意。 回来之后,赵策意气风发,走路的姿势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大老远就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压迫感。 礼部安排皇后和皇太后在金銮殿前接驾,当然,礼部尚书脑子并没坏掉,他才不会强迫两位娘娘出来,首先要征求两个娘娘的意见,她们同意了,礼部才敢安排相关事宜。 场面宏大。 可不知为何,赵策还是觉得有些寒酸了,私下里对皇娘和皇后说:“你们没去过金陵,不知道金陵的繁华。咱家这皇宫,与金陵皇宫相比,简直就是个别院。” 唐琪道:“现在有钱了,如若喜欢,重建便是。” 赵策问:“为何不考虑南迁?” 唐琪道:“我还想建议皇帝北迁呢,如今燕云十六州刚刚收复,那里是中原大门,非天子不足以震蛮夷,把都城建在那里,所有御林军就是驻边大军,既能牢牢掌握兵权,又能节省兵力开支,一举两得。” 赵策想了想,道:“还别说,真是一个好办法,以前我怎么没想到呢。自从隋朝开始,山海关外的胡人就越发猖狂,燕云十六州多次易手,如若我们能把都城建在那里,时刻重兵把守,岂不是可以轻松防守?也省得担忧驻兵过多,大将谋反了。” 唐琪道:“最关键的,那些兵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既可以抵御外敌,又可以镇压内乱。” 当晚,赵策登上高台,四下看了看,连年战乱,洛阳城已经凋零,人变得稀少,房屋变得破败,这里早已没有帝王之气。 “告诉群臣,明日早朝商议迁都之事。” 只是商量商量,真正迁都之前,必须清洗唐氏门阀和皇后势力。但是怎么清理呢,是一起清理,还是分开清理? 如果分开清理,先清理谁呢? 赵策觉得,应该先清理唐氏门阀,因为唐氏的势力较大,而且皇后毕竟是自己的女人,相对来说安全一点。毕竟她还是太子的母亲。就算皇后的兵权无法消除,将来也不会旁落别人家。 于是他召白恪、唐渊、王天鹏等六人进京。 第443章 伴君如伴虎 后殿面圣,赵策端坐龙椅,皇后娘娘坐在帘幕后面。 “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造反,骂朕是昏君、暴君,你们几位以为这梦如何?梦中骂我之人,骂得对不对呢?” 皇帝陛下出的这道题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家都不言语, 良久,赵光勋道:“陛下,这一年来过于操劳,看起来有些瘦了,一定要多注意龙体才是。至于梦幻,不过是日有所思,到了夜间,邪风乱心。” 赵策不语。 很显然,他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白恪不善言辞,低头不语。 王天鹏偷偷向左看了看,递给唐渊以一个眼神,唐渊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在这种猜不透对方意图的情况下,唐渊也不想发表意见,很多人都是死于话多。有的时候,宁愿显得死板而不说话,也不能乱说话。为了出风头故作存在,很有可能是自找倒霉。赵光勋已经算是比较圆滑了,他说了一句路人皆知的“废话”,倒也不至于冷场,也不会惹祸上身。 众人都不语,屋里空气沉闷,尤其是唐琪,坐在帘幕后面,影影绰绰,就好像屋里没她这个人似的。 可是面前的六个人,却是唐皇后的六位军事重臣,皇帝把他们突然喊入京,一定有大事要发生,唐琪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准备劝皇帝不要干傻事。这六个人把控燕云十六州,你如若乱来,逼他们手下造反,够你喝一壶的。 这时一名老太监走了进来,一直来到皇帝身边,耳语几句。皇帝道:“面前都是朕的心腹,何必遮遮掩掩,直接说便是。” 皇宫惭愧一笑道:“老奴真是糊涂了,糊涂了。”老太监转过身来,面对的六位将军道:“在六位将军进京之前,皇帝陛下已经召开军界大会,听取众将的意见,从今以后,为防止出现唐末乱世,所以要严控兵权。各地区驻兵,此后不再由将军直接调动,而是必须得到皇帝陛下的临时任命,才能动兵。以后,兵符一分为四,皇帝手里一份、驻边大将手里一份、地方监察使手里一份、边城府尹手里一份,只有四份兵符合拢,才可以调动三千人以上的部队。先前,有几位将军对此表示需要考虑,可是刚才,就在刚才,萧寒将军已经考虑清楚了,愿意交出虎符,一分为四。所以,老奴才跑来跟皇帝陛下说一声。” 唐渊心里一动,觉得大事不妙。 虽然黄公公说了一大套话,可是皇帝面前六个人还是不说话,这时皇后轻咳一声道:“陛下,六位将军远道而来,或许还没吃饭呢。有些话不如在饭桌上说,倒也体现皇帝仁慈。” 看来皇后要说话。 赵策却道:“我看就不必了吧,一两句话的问题而已,难道六位将军一顿饭都忍不住吗?” 唐琪顿了一下,道:“唐渊,平时你话最多,今日为何不说话了?皇帝陛下要收回兵权,难道你有异议不成?” “臣不敢!” “那你就把兵符交出来吧。” —— 八千岁唐溯陪着皇帝,先推翻曹太后,再灭蜀汉,灭大理,最后推翻南晋,这一年来,八千岁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 回到洛阳,先参加了几次会议,便回家休息。 可是回家之后他也没闲着,他干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解散相府,他说:父相已经仙逝,没有了丞相,还要相府做什么? 于是把常驻相府的各部官员纷纷撵走,让他们去六部衙门上班、 这些人可都是唐氏门阀的文官骨干,唐溯把他们撵走,这简直是自断一臂,为了办这件事,还与家中几位长老发生了激烈矛盾。 唐氏家族的长老,也不是好对付的,可是唐溯却硬着头皮也要解散,最后不惜动用军权,镇压长老。 “再有不听话者,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原礼部尚书,唐家二老爷唐祝道:“唐溯,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在向皇帝表达忠心吗?我实话跟你讲,皇帝就是一头老虎,他是要吃人的。假如你是一头狮子,他暂且会与你相安无事,可如果你主动变成麋鹿,无论你多么顺从,他也绝不会放过你。” 唐溯道:“我主意已定,要做千古功臣,我也相信,我全心帮助皇帝,会换得他的信任和皇族庇护。至德皇帝仁慈,必不负我。他对钱、樊、孟、司马家族尚且留住根基,我唐家功勋卓着,岂能不如他们?只有交出军政两权,让皇帝放心,我们唐家才能长久存在。否则总与朝廷对抗,迟早有一日兵戎相见,到那时,你凭什么说咱们唐家就一定能打得过皇上?如若战败,那可就是灭顶之灾,而且遗臭万年。” 见唐溯不听劝,唐祝带领自己家人逃离洛阳,本以为他会去长安,寻找唐潇,结果他却跑没影了,没人知道他跑到了哪里。 二老爷唐祝离开唐家之后,又有一大批人纷纷脱离唐氏,皇帝赵策知道了这件事,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白崇光一笑道:“陛下,面对如此好事,您为何不喜反忧?” “唐溯忠心可表,反而让我下不去狠手动他了。” “陛下,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不然。”赵策道:“我现在不但不想办唐溯,反而是想把他树立成大梁朝神臣的形象,这样还可以影响后世,功在千秋。” “那也一定要等唐溯死了,盖棺定论!”白崇光道。 皇帝慢慢扭过头来,盯着白崇光,突然眯了眯眼睛道:“你这个人幸亏没当上皇帝,否则大梁不一定能灭蜀汉,或许是蜀汉灭大梁。” “哎呦,皇帝陛下说笑了。臣,哪有那般胆魄,哪有那般才能。皇帝乃真龙天子,微臣不过一蛇鼠,岂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杀唐溯,一定要隐蔽,最好是他自己暴毙身亡。我会善待唐家,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等收了唐潇兵权再说。” “臣这就去催催长安公主。应该快点下手了。” “速办!” 第444章 进退之道 洪冥善带领孟氏家族一干降将回归本朝,可是他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此时的至德皇帝,已经不是以前的至德皇帝了,全国大一统之后,像你洪冥善这般的人物,已经不再算是什么人物。 皇帝陛下,懒得见他。对于那些孟氏降将,也很不厚道,刚投降不久,就被皇帝陛下搁置,没被下狱,已经算是皇帝仁慈了。 “你以为你还能当得上淮南王吗?”白崇光深夜来见洪冥善,指着洪冥善的鼻子骂道:“无赖东西,你还不主动交出兵权,难道你想造反不成?至德皇帝手下百万雄兵,想治你,还治不了吗?” “臣,不敢!”洪冥善竟然给白崇光跪下了。 此时的白崇光连六部尚书都不是,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正规的职务,只是在中书省挂了一个五品侍中,号称中书省第一执笔秘书郎。 “嘴上说不敢,没用。”白崇光道。 “臣,带来兵符,交给白大人。” “呵呵,还算懂事。”白崇光不去伸手碰兵符,而是让人直接送到了黄公公的手里,黄公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看着白崇光如何处理洪冥善。 白崇光坐在太师椅里,根本不理跪在地上的洪冥善,突然阴阳怪气地道:“洪将军,如若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大儿子今年二十三岁了吧?” “哦,承蒙白大人关心,犬子确实二十三岁了。” “哎呦,都二十三了,也没个官身或者世爵,这恐怕不妥吧。” 洪冥善不敢言语。 白崇光又道:“鄙人愿意在皇帝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封你儿子当个千户伯爵,世袭三世,你觉得如何?” “承蒙白大人恩典!”洪冥善磕头。 “唉唉唉,怎么说话呢?我对你有什么恩?这是皇恩!”白崇光愤怒站起身,双手向天抱拳,表示对皇帝的无限崇拜与忠诚。数落洪冥善一番之后,白崇光走到洪冥善身边,矮下身子耳语道:“洪将军,皇帝陛下对那些孟氏旧臣,有些……有些不太放心啊。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啊?” “微臣愚笨,还请白大人指点。” “哎呦,洪大将军,好歹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个笨蛋呢。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十日后,突然传来消息,洪冥善查办军中贪污一案,斩杀孟森、孟巩、孟良等孟氏家族十七人。 至德十一年元月,皇帝封洪冥善儿子洪都为泗水伯,千户,世袭三世。 至德十一年二月,洪冥善暴毙家中,死因不详。 “死因不详?这洪都是怎么搞的?他爹是怎么死的,他心里没数吗?这可不行,一定要让他搞清楚,并且大肆报丧。”白崇光十分不满,连下三道文书,要求洪都快些办事。如若迟了,小心身家性命。 现在白崇光很忙,在处理洪冥善的同时,还在处理很多人,就连张之魁、万霖、黄英等一干老早投靠的门阀大将,也没能放过。 此时,三位功勋卓着的大将军,都赋闲在家,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 至德十一年,二月末。 幽州,虎贲军总部突然接到消息,要求把纳坦浑押解进京。 —— 纳坦浑被押解的消息传到潭州,飞虎军总参将纳兰信忧心忡忡。 “至德皇帝终于还是露出獠牙了,你打算怎么办?” 唐渊低着头包弄手办,最近他迷上雕刻,找当地名匠学习,还别说,唐大帅的手艺相当不错,他雕刻出来的木雕,惟妙惟肖,他最好雕刻美人,美得简直令人感到嫉妒。 尤兰姑娘是这些美人的模子,每个木雕美女的身上,都能看到尤姑娘的痕迹。 尤姑娘的年纪可不小了,二十三岁的大姑娘,还被唐渊留在家里,他不娶,也不嫁,就这样耗着。有人问唐渊,你到底想怎样,唐渊说,少收一个,或许就是少害一个。 唐渊此时正在秘密筹划,把住在洛阳的家人,送出洛阳。 因为他已经嗅到一抹危险的味道。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办法,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去。 现在唐小鱼整日待在东宫,那也去不了。据说,已经有专门的太监盯着他,东宫的大门,对他来说是关闭的。 纳兰信看着唐渊雕刻,双眼有些失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唐渊道:“现在我的权力被严重瓜分,我这个飞虎大将,现在就是一个旅校尉。我帮不上你太多,可是帮你逃走,还是有些办法的。” “把我放跑了,你怎么办?” “我倒是觉得我很安全。” 纳兰信顿了一会,道:“我想去大相国寺。” “出家?” “此后青灯古佛为伴,闻钟焚香,静坐参禅,远离尘嚣,” 闻言,唐渊感到一阵伤感,点了点头道:“祁承监军大权已经转交赵錾,我去找赵錾说说,尽快给你办理离职手续。” —— 纳兰信、纳合图图等三十余人请辞的文书上交到兵部,兵部没做决定,很快上交,便来到了白崇光的案头。 面对燕云十六州发来的军务文书,白崇光想了想,最后还是来找皇帝商议。 皇帝道:“他们功勋卓着,即便请辞,也应该好生封赏一番。可是,他们的请辞文书中却说,只请求皇帝送他三亩良田。这也太少了些。另外,纳兰信说自己信奉**已久,如今国泰民安,希望辞去军职,去幽州大相国寺当个住持。大相国寺本是男贾国国寺,后来落入右律人手中,他们也没有摧毁,而是继续保持,并且提供了不少帮助,为此寺庙运营。如今到了我朝,也是礼部管控,是燕云地区重要寺院。对维护当地百姓和平,有一定辅助作用,现在他想去,你觉得如何?” 白崇光道:“他不过是担心被治罢了,虽然是退了一步,可臣觉得,斩草必除根,大梁朝不缺少什么住持。” 赵策略显迟疑,道:“恐怕不妥,梁朝有两个男贾高级将领,一个是纳坦浑,一个是纳兰信,现在已经罢免纳坦浑,再动纳兰信,恐失民心,再引得男贾人不服,甚是不妙。” “如若皇帝有此担心,那就把纳坦浑招入京城,当个文官。” “那就让他去户部民族和宁司,当个四品司官。” “是!” 第445章 唐氏门阀倒台 辽国新皇帝耶律葫芦推翻萧太后,自立为帝。 他推翻萧太后的过程,历经千辛万苦,在萧天振、萧天振带兵离开盛京之前,曾经对盛京城内的亲王家族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清缴,而耶律葫芦家族也在其中。幸亏耶律葫芦那日跑出去狩猎,故而躲过一劫。 在肃清绝大部分亲王势力之后,萧天振、萧天警兄弟带兵去打河北,后来萧天振还渡过黄河,攻打洛阳,就在这期间,侥幸活下来的耶律葫芦跑到了鱼羊岛,请求鱼羊李氏帮忙,可是鱼羊人却不敢,于是他又跑去找扶余人,结果从扶余人那里借到三千骑兵,就凭这三千骑兵,夜闯盛京城。 与守备盛京的一万御林军展开了一场激战。 虽打得惨烈,却也一战成功,不过耶律无极并没有杀耶律小宝,也没杀萧太后,而是把萧太后纳入后宫,成了他的媳妇,还说,让耶律小宝当太子,将来我死了,继续让小宝当皇帝。 这有一个原因,耶律太极没儿子。不光没儿子,连女儿也没有。看过很多名医,名医都束手无策。 而耶律小宝的父亲,与耶律无极其实是一个爷爷,换句话说,现在耶律无极是代替他堂兄当皇帝,把嫂子霸占,让侄子当太子。在皇族血脉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在他们右律人看来,哥哥死后,小叔子娶嫂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并不违逆右律人的人伦风俗。 萧天警被唐虎杀死后,萧天振显得孤立无援,带领残兵败将返回盛京,驻兵城外,跟耶律葫芦谈判,结果萧天振被毒酒毒死,就此耶律葫芦完成辽国内部统一。 统一之后,他并没有着急与梁朝接洽谈判,而是先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叫耶律太极。 他说,他羡慕中原汉人的文化,立下誓言,要在十年之内,完成转蛮,立法要求所有右律人都学汉语,写汉字,完成牧民到农民的转变。 并且,耶律太极大量起用汉人为臣,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梁朝内部逃来的,他们害怕被白崇光整。 有人问耶律太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耶律太极说,要想拿下中原,首先要变成汉人,否则你根本不可能统治那么大一片区域,即便强行推倒汉人政权,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我们首先要汉化。从皇帝开始,都要学习汉字汉语,用汉人的度量衡,穿汉服过汉人的节日。 一时间,辽国国内颇具文化氛围。蛮夷之气越来越少。 可这时,太子耶律小宝却被毒死。据说,是一名汉臣说服了耶律无极一定要这样做,否则必留后患。不久后,萧太后绝食而亡。 对此,唐渊表示深深地担忧。 如若只是金戈铁马,他们是没戏的,即便成功,也坚持不了多久。可如果他们首先完成了汉化,他们就真的有可能统治中原几百年。 这些话他不能去跟唐虎那憨憨去说,只能与孔携闲聊。可是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回国内了。 “洪冥善死后,造反的不是他的部下,竟然是南晋司马家族。真是奇怪,我感觉南晋人跟咱们梁人不太一样。”唐渊在烤鱼,是两条用竹签子串号的菱形海鱼,当地人管这种鱼叫风板鱼。 “可是造反又能怎么样呢?最后不还是掉了脑袋?别的不说,单说姓司马的,就一下子掉了二百多颗脑袋。你觉得他们这样做值得吗?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却非要拧,我觉得他们就是不识时务。”孔携道:“洪都很不懂事,看不清形势,竟然还满肚子的情绪,上报说自己的父亲死因不明。我看他这是在找死。白崇光是不会放过他的。” 唐渊摇了摇头:“白崇光这等小人得势之后,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危险的。” 孔携压低声音:“你是在担心皇后?” 唐渊不说话了,抬起眼睛看着孔携,“吃鱼。” “我吃不惯海鱼。”孔携摆手:“我只喜欢吃河鱼。” “不会享受。”唐渊自己吃了起来。 “海鱼太腥。”孔携一笑道。 “我不怕腥。”唐渊大口吃着,结果鱼刺扎了嗓子,“真他吗倒霉。” “你有心事。”孔携道。 “这种情况下,能没有心事吗?”唐渊把鱼串丢到一边,不吃了,擦了擦嘴:“其实,如果现在我要收回飞虎军权并不难,因为飞虎军中的所有将领,都是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没有虎符,一样统领他们。” “你这是想造反了?” “不是我想,而是被逼的。”唐渊道:“如果白崇光动到我头上来的话。” “我看他不敢。不光是飞虎军,幽州白恪部,王天鹏虎贲军,他都不敢动。”孔携道:“我甚至还在想,现在皇帝与皇后之间一定关系微妙。如果我是皇帝,或许早就把你们几个将领换掉了,可是赵策没有那样做,这是为什么呢?” “你是说唐琪在坚持?” “我觉得她坚持不了多久的。等唐氏门阀倒台之后,才能轮到皇后倒台。”孔携看起来倒是挺轻松:“我看你们几个被白崇光整,是迟早的事,唯一能让你们渡过难关的办法,是现在有人来打大梁。这样一来,站端又开,皇帝就会暂停处理你们这帮人。” “也就是说,兔子又有了,走狗又有用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至德十一年,六月,唐氏门阀倒台。 好似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突然轰塌,造成大面积塌方,长安城、洛阳城一片大乱。皇帝出动军队镇压,才得以平息。 唐氏门阀的倒台,分为三步,第一步,长安传来消息,长安公唐潇得怪病,全身腐烂而死; 第二步,八千岁唐溯突然疯了,在家中跳井而亡。 第三步,收唐氏门阀兵权。 唐氏门阀,树大根深。 收兵权谈何容易,河西大将典刑联合交河侯唐喜,坚持不放兵权,结果引来杀身之祸。 “命白恪、唐渊、王天鹏,带兵十五万平定河西之乱。朕,亲自带领玄甲军三十万为后队。” 第446章 鲁莽 接到皇帝圣旨后,白恪、唐渊、王天鹏等人开了一个碰头会,会上众人情绪低落,对前景十分不看好。 孔携道:“皇帝让我们带兵十五万去消灭典刑唐喜十一万,皇帝亲自带领三十万玄甲军当后队。也就是说,皇帝是要坐山观虎斗,就算我们打败了典刑,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如何与三十万玄甲军对抗?所以,当我们消灭典刑之后,我们也会被消灭。” “孔携,你不要乱讲话。”白恪脸色阴沉:“再妄言,小心对你不客气。” “白将军,其实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有何必跟我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呢?”孔携冷笑道:“现在,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如若我们飞虎军被整,你白恪能好过?我们现在都是皇后一派,要死大家一起死!” 屋里瞬间没了动静,空气沉闷至极。 “我很纳闷。”王天鹏突然说话了:“我大表姐唐琪为什么还不表态呢?她不说话,我们就没法子动手啊,如若她决定放弃,那干脆我们几个放弃兵权回家就算了,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如若她想跟皇帝掰手腕,那她倒是给咱们来个信啊。” “既然她没说话,那咱们就执行皇帝的诏令。”唐渊道:“皇帝让我们带十五万部队走,咱们别太听话了,现在燕云地区有多少兵,全部带走。我先说,我手下有八万。” 王天鹏道:“我有五万。” 白恪顿了一下,道:“我有十万。” “留下一万在山海关下当疑兵,其余人全走。”唐渊目光冰冷。 “二十二万人…”白恪有些犹豫。 “现在皇帝手里有七十万玄甲军。还有新投降的神策军六七万。”王天鹏摇头叹气道:“我们打不过的。” —— 从听说唐潇得怪病死的那天开始,镇川大将林崇阳就忧心忡忡,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掌握兵权了。立刻上书,请求告老还乡,可皇帝陛下会给他的不是书信,而是一条白绫。 西南都护府留后使、三川总监军赵雍对林崇阳说:“皇帝封你儿子为成都侯,世袭三世。” 闻言,林崇阳上吊自杀。 不久后,汉中铁血大将张潘、倪天鼎家中暴毙。 —— “这白崇光简直是太过分了,我看他的魔爪,迟早会伸到后宫里来。”萧仙魅对唐琪道。 唐琪默不作声,继续给孩子缝衣服。 其实那衣服根本就没破,她只是缝了又拆开,拆开再缝上。 放下衣服,唐琪道:“告诉姬一发、曹飞狐,时刻准备动手。” “是!”萧仙魅领命退下。 唐琪看了扈兰花一眼,道:“兰花,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有些危险,你敢不敢去?” “敢。” “这个任务关系到你全家性命,一旦暴露,他们就活不成了。可如果你不去,其实你全家也活不了许久了。因为白崇光不会放过我们。” “兰花有决死之心!” “好,这次你出去,我要你去找唐渊,告诉他,带兵路过洛阳的时候,不要着急走。我会想办法见他一面。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把白恪和王天鹏带上。” “是!” “另外,你让曹瑛簪去一趟河西,告诉典刑、唐喜,当唐渊带兵去的时候,不要着急开战。让他闭门不出。等我的消息。” “典刑会听您的吗?” “会的,他一定会的。” —— 燕云十六州兵马大动,飞虎军、虎贲军、幽州军全体出动,向洛阳靠拢。 只留下赵光勋一人,带领一万部队,扎下一个超级大的空营寨,营寨里摆满战旗,到处都是身披铠甲手持兵器的稻草人,看起来好像驻兵二十万的样子。以做疑兵。 山海关见梁军大动,吓得把桐油鼎都挂好了,时刻防备梁军攻城。 燕云大都督赵錾为三军总监军,压阵前行,可突然,一伙强人冒出,掐住赵錾的脖子,就把他夹在腋下。 虽然这人蒙面,可赵錾还是一眼看出:“唐虎,你竟敢以下犯上!” “你奈奈的,我化妆成这样你也能看得出来?” “我见过的人当中,就没你这么壮的。你还不快把我放下!” “小子,你想什么呢?老子竟然敢来逮你,你以为你还能跑了不成?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我拧掉你的脑袋。” 唐虎竟然自作主张,把赵錾给办了! 这件事完全出乎大家的预料,白恪还以为是唐渊让他干的,其实根本就不是。 虎将军认为:我跟你赵策还玩个屁!不玩了!老子反了! “哎呀,气死我了。”当唐渊听说唐虎的事,气得脑仁都要炸了:“鲁莽!太鲁莽!你这是挑明了要跟皇帝干!” 唐虎道:“怎么的呢?赵策让咱们去送死,咱们就真的死啊?我凭什么听他的?” “我们早有计划。” “那你不早跟我说?” “不就是怕你沉不住气!” “哼!你不告诉我,就别怪我。”唐虎还老大不满意。 唐渊叹了口气:“现在好了,唐琪还被困在洛阳城里,咱们全家老小也在皇帝的掌控之下,你说这可怎么弄?” 孔携道:“封锁消息吧。” “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怎么封锁呢…”唐渊头疼。 “杀!把赵錾身边的人全杀光!”陈豹提刀上马,带着人就跑了。 不久后,中军一片大乱,一阵血腥味传来,陈豹带兵把监军团整个掀翻。 飞虎军连续两个动作,把白恪给看傻了,王天鹏也十分诧异,跑来问白恪,“这是你们商量好的?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呢?” 白恪道:“商量个屁!这是唐渊自己干的!他是让我们两个不反也不行了!” 不久后,二人同时来找唐渊,质问唐渊,为何突然变卦。 唐渊说,我也是没辙,然后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说。 白恪无语,王天鹏废然。 王天鹏哭腔道:“这下坏了,我全家老小啊,老爹王操天好不容易躲过唐氏门阀之累,现在又被我给害死了,对不起爹娘啊。我的爱妻啊,我媳妇才十九岁啊,美得好似仙人儿一般,我天天想,夜夜念,就这样也被我给害死了,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他们呀!呜呜呜……” “别他吗哭了!”唐虎振臂道:“只要我们有兵,我不信他赵策敢动我娘!他要是敢动我娘,杀入洛阳,我就把他娘给宰了!” 第447章 古墓谈话(一) 为了打好河西之战,皇帝急调萧寒入京。 可萧寒却称自己旧疾复发,很遗憾不能为皇帝陛下效力,并同时请辞柱国将军一职。 皇帝没批准。 萧寒消失了。 萧寒到底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从他消失以后,当初陪着至德皇帝一起入川时的五十名将,现在还活跃在军界的,只剩下七个人了。典刑、典梼、典枭、白恪、范镇御、岑参、曹破虏。 其他人呢? 要么是被白崇光干掉,要么是抹去军职,总之他们轻易不会出现在军队里了,可是看一看剩下的七个人,唐渊突然觉得有些怪,除了岑参、曹破虏以外,其他人好像多多少少都与皇后有所交集。其中典氏三兄弟已经造反了。 皇帝身边名将只剩下岑参和曹破虏,这能行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皇帝担心?”孔携奇怪道。 “距离洛阳越近,我越有一种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唉,孔携,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赵策、唐琪夫妻谋划的呢?” “你的意思是说,人家小夫妻根本就是一条心。” “我是说如果。” “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们可能就全完了。”唐渊悲观地说。 孔携低着头,不知道他在算计着什么,抬起头道:“刚才说梁朝名将少了一大半,可是我粗略算了算,现在留在军界的九品、八品战将,绝大部分都在我们这支部队里。白恪、陈豹、唐虎这肯定是九品战将,而你就不太好说了,平时打仗你也不经常冲在前面,看不出来你到底什么水平。暂且把你当八品看。你的手下,那可就了不得了。岳普、傅璎、纳合图图这一帮人都是准八品,就连你干儿子马奔都升到八品了。留着你这样一支部队,还对你还不太友好,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你造反吗?” 唐渊敲了敲桌子:“可是我被唐琪牵着呢,我不会造反,我也不愿意造反,打仗总要有个原因,我最开始就说过,不愿意参与到内战当中,可遗憾的是,我后来成为打内战的主力,甚至一度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手。而我心里挂念的不是皇帝,竟然是皇后。白恪、王天鹏也是。我们都觉得有靠山,只要靠山不倒我们就不会倒。可如果靠山跟皇帝本来就是明争暗合,那又如何?皇帝是利用白崇光清洗掉唐氏门阀、萧寒、张之魁、万霖、黄英、韩当、樊稠、黄万利那帮人,表面上是皇后庇护我们,所以才没动我们。” “如果是他们夫妻合作,为什么要这样做?”孔携道:“那么我问你,如果唐琪让你把皇帝推翻,你推不推?” “推翻皇帝…,”唐渊犹豫道:“至德皇帝现在虽然狠了点,可是历朝历代能干的皇帝,有几个不狠呢?皇帝不狠,能坐得稳吗?尤其像至德皇帝这样,简直就是一个开国皇帝,手下能打的人太多,军中威望高的人也太多,换做谁来当皇帝心里也不会安稳。其实我倒是挺能理解赵策,如果换做是我,想要皇权稳固,搞不好也会找出一个白崇光这样的人。先让他折腾一圈,等他折腾得差不多了,就把乱杀功臣的帽子扣在他的头上,然后把他弄死就完了。这样一来,多多少少能给我减轻一些罪孽。为了排除异己,很多时代都出现过白崇光这样的角色,比如武则天时代的来俊臣,这个疯狗胡作非为,难道不是武则天的故意纵容?当这条狗疯到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时候,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无论他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皇帝的手掌心。只要兵权在皇帝手里,一切就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就包括现在,我们几个再能打,又能怎么样呢?皇帝手下有七十六万玄甲军,清一色的铁甲部队,我们还是打不过的。除了玄甲军,各位驻边大将都是皇帝的人。算上他们,皇帝手下超过一百万人,还都是精兵部队。” 至德十一年九月中旬,白恪幽州军、唐渊飞虎军、王天鹏虎贲军,一共二十二万人进入旋门关。 三位功勋大将受到百姓们的夹道欢迎,场面热烈。 三位大将都是面带微笑,向百姓招手。 他们身披镀金铠甲,胯下高头大马,龙骧虎步,威风凛凛,将军的马怎么那般高大?比平常看到的草原马高出两个头来。而将军也是体格健硕,相貌英俊,看起来还都挺年轻,实在是让人喜欢。 尤其见到飞虎军时,还听到少女的尖叫声。果不其然,飞虎大将唐渊与话本中描述的白面将军一模一样,实在是太英俊了,让少女们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哎呦,这这这人是谁?是唐虎吧,好家伙,黑铁塔一般,这还是人吗?看起来更像一只黑熊骑在马背上,虎将军的那匹马简直大得出奇了,恐怕要有两千斤吧。 百姓们挺开心,可是向百姓微笑挥手的将军们心里却都不是滋味,堪称五味杂陈。这次进京,能不能活着离开,就两说了。 来到洛阳东三十里亭,玄甲军中一位中郎将前来迎接,唐渊、白恪、王天鹏竟然都不认识这位年轻的中郎将。 他要求三位大将军立刻停下脚步,原地驻扎。 口气相当强硬。 唐渊对孔携道:“看到没,皇帝陛下培养了一大批这样的将官,他们死忠皇帝,虽然让他们指挥大部队的能力可能不如我们,但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七十六万人就会毫不犹豫冲过来。” 孔携低头不语。 是夜,突然有人来报,说一名女将军闯入营中,态度蛮横,身上有金牌,士兵不敢阻拦,一路闯入帅部。 唐渊一愣,连忙起身去看,是扈兰花。 扈兰花见到唐渊,才肯跳下战马,她不认识新任飞虎军总参将孔携,竟然直接把孔携给推出了帐篷。 扈兰花个子高,比孔携这书生有力气,好悬没被她推了个跟头。 就这么蛮横,就这么嚣张。 孔携刚要瞪眼睛,被唐渊劝退出去。 扈兰花转身道:“带着白恪、王天鹏去见皇后。” “皇后在哪?” “皇后现在还在地道里,她会把你的儿子、白恪的儿子、王天鹏怀孕的媳妇送出来。” “她这是……”唐渊一愣:“要造反了?” “胡说什么!”扈兰花愤愤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成天就爱瞎心思,瞻前顾后不像个男人。” “你好好说话!” “哎,我问你,这些年在外面生了几个儿子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自己生啊?” “少跟我装糊涂,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你们这些高级将领,不都喜欢金屋藏娇吗?我听说有个姓尤的漂亮姑娘在你身边,小狐狸藏在哪呢?喊出来让我瞧瞧。” “去去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贫呢?”唐渊拿这位老乡实在没辙,“唐琪在哪,快带我去。” “你先去找白恪、王天鹏。” “好,你就在这里等我。”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我太想你了,好多年都没见到你了,我要跟你一起走。” “喂喂,别肉麻好吗?” 扈兰花姑娘比唐渊更放得开,搂住唐渊不松手了。 她口中呢喃,这次见面,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舍不得分开。 —— 后半夜了,三位大将军偷偷摸摸钻进地道。 “皇后在哪呢?她是怎么跑出来的?” 唐渊最害怕三个地方。 一个是深水区,会让他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无底深渊里藏着什么无法抵抗的巨兽,一口就把人给吞了,如若这里还波涛汹涌,那就更可怕了。 还有就是地势较高的地方会让他感觉到头晕目眩。 最后就是这种密闭狭窄的空间,一来到这狭窄的地道里,唐渊就觉得呼吸苦难,浑身不得劲。那种感觉难以描述,总是莫名恐惧。 “在里面。” 扈兰花爬在最前面,白恪跟在后面,王天鹏龇牙咧嘴跟着白恪,唐渊落在最后面,他还话最多。 硬着头皮爬行大约一刻钟,前面终于看到了亮光。 还好,这里面有一个空间相当大的密室,据说这是一个古墓,挖地道的时候无意间挖到的。 唐琪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站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女人十分漂亮,应该就是王天鹏朝思暮想的女人吧。可是……,唐渊计算了一下时间,突然觉得不妙。王天鹏已经好久没回洛阳了,他的小媳妇……怎么会怀孕呢?再仔细计算一下时间,还是来不及啊。 可是人家王天鹏没表现出意外来,还喜笑颜开地晃了晃头,看来这小子秘密回过洛阳,又或者他曾经把媳妇秘密接来过幽州?他总不会是不懂吧?不可能,他比唐琪还大三岁呢,怎么可能不懂! 这个王天鹏有的时候挺像王操天,有的时候又一点儿也不像。 打仗的时候,上来一股狠劲儿,挺猛。可是不打仗的时候,是一个不正经的家伙。按理说,他与唐琪还真有点血缘关系,因为他的姥姥与唐琪的姥姥是表姐妹。这并不奇怪,祁东阳和王操天本来就是好哥们,他们的媳妇之间比较亲近并不令人感动意外。但是到了他们这一代,亲戚关系可就远了许多,可是王天鹏总是大言不惭地说唐琪是他大表姐。这就不太合适了,捋八竿子最多也是个表妹。 王天鹏见到爱妻,刚要说话,唐琪一摆手,竟然让扈兰花把两个孩子和女人给带走了。 好久没见到儿子了,唐渊很是激动,做父亲的竟然看起来比孩子还激动,可是孩子所在的地方阴暗,他竟认不出哪个孩子才是他的。不禁感到一丝愧疚。再仔细看时,孩子们已经被扈兰花带走了。 唐琪自己留下来面对三位将军。 三位将军互望一眼,准备同时行礼,这时唐琪却道:“三位将军不必对我行大礼,我只接受军礼。” 白恪、唐渊右手握拳,敲打左肩三下,这还是唐琪在北伐神策三军暂时第四新兵师时要求的军礼。王天鹏也是神策军中长大的,对此军礼自然也不陌生。 “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皇帝陛下与我早已貌合神离,为夺权,不惜一战。你们的家人现在依然还在,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是谁保护了他们。我手下有一个杀手,名字叫曹飞狐,他是一个好样的,很能办事,白崇光不敢去招惹你们的家眷。不过,现在不同了,我要求你们明着抗衡皇帝,你们的家眷就很难再保住了。” 白恪道:“要打洛阳吗?” “那不行,洛阳你们打不下来。” “那怎么办?” “去与典刑会合。” “典刑……” “是的,典刑也是我的人。” 也就是说,皇后同时控制着东北和西北两个咽喉之地,现在皇后与皇帝的分歧越来越大,皇后觉得有被分割之势,所以要冒险把两支部队合到一起。 面对这个结果,白恪第一个表态。 唐琪满意点头,让扈兰花把白恪的儿子带出来,让白恪走了。 随后是王天鹏表态,唐琪便把女人让王天鹏带走了, 最后剩下唐渊。 唐渊道:“来时的路上,扈兰花说你让我见面后少说话。现在没外人了。” “你儿子我没带出来。” 无语。 唐渊头疼,也不顾及礼法了,唐琪坐在一块墓志铭上,他竟然也找了一块墓志铭坐了下来。 这个墓穴里墓志铭本来是上下两层,也不知道是谁把上面那层石块给推翻了,然后就再没放回去。 唐渊坐在石头上怄气。 很显然,唐渊是很不满意的。 唐琪突然笑了:“不过我把太子给你带来了。” “什么?!太子?” “我觉得,把我儿子交给你,你会更放心一些。” “怎么,听口气,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是皇后,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那你把太子送给我干什么?” 唐琪不说话。 唐渊抬头看着唐琪,昏暗的灯光下,唐琪那双聪慧的大眼睛依然明亮,甚至是璀璨。 似笑非笑的眼神当中,总带着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神秘。 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 唐渊捏了捏手指,突然抬起头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这一切……是不是你和皇帝商量好的?” 唐琪震惊,不语。 唐渊道:“你别害怕,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会支持你。如果不是,我帮你跟皇帝对抗,制衡皇帝,扶持太子。如若是你们商量好的,……,我也会帮你把这帮人带到河西。我会陪着我的兄弟们一起死。而太子……,他真的是太子吗?我的儿子你到底藏哪去了?别告诉我他现在还在东宫!我不信!” “唐渊,你大胆!竟敢如此与母后说话,君臣之礼何在!” 第448章 古墓谈话(二) 小家伙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 面对太子的质问,唐渊根本就没理他。 孩子依然愤愤不平,很快就被扈兰花给带走了。 唐琪缓缓站起身来,身边的烛台微微晃动,她的声音变得低沉:“唐渊,你这句话让我很伤心。我觉得我们之间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我宁愿把儿子交给你,却换不来你对我的信任吗?” 唐渊平静了一下心情:“可我搞不明白,你为何要与皇帝对抗?” 唐琪向前走了一步,她好像是想盯着唐渊的眼睛,可唐渊却低着头,眼窝藏在阴影里,只有两道剑眉微微挑起,横架在眼眶之上。 “如果我不对抗,他会放过我吗?” 唐渊显得有些激动,“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谈的?如若你放弃军权,他会把你往死里整吗?” 唐琪觉得,唐渊的这些话根本就是在发泄情绪,而不是在谈问题,或许他还有别的话要说,却不好直接说出来。为了让唐渊说出实话,唐琪决定配合着他,继续让他发牢骚。 于是唐琪反问:“我们是普通的夫妻吗?即便是普通夫妻,夫妻相残的事还少吗?如果我不反抗,你们也要死!” “可是现在我们就不用死了吗?”唐渊抬起头来,这时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看起来有些怒不可遏,他的精神紧绷着,就在崩溃的边缘,几乎是吼着说道:“你考虑过兄弟们的感受吗?你把太子交给我,可是兄弟们的家眷还全在洛阳城里。一旦我们反了,赵策会放过谁!!!” “太子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太子是皇帝的独子!我认为太子的一条命,能换你们所有人家属的命。” “可是军中谁认识太子!!!” 一声咆哮之后,墓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吓人。 良久。 唐琪叹了口气:“你根本就不支持我,你关心的只是你的家人和你兄弟的家人。” 唐渊低了一下头,“其实没那么糟。我也是在替你考虑,如果我不能帮兄弟们解决家里的问题,我觉得飞虎军我也不必回去了。我掌握不住他们。” “如果他们的家人已经死了呢?”唐琪的这句话说得很快。 唐渊觉得脊背发凉,瞪眼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唐琪强调着说。 “我奉劝你,最好别这样干!”唐渊坐了下来,看起来有些懊恼。 “可形势好像逼着我必须这样干。” “我看没到那个地步。” “那你想怎样?” 唐渊盯着唐琪,“你跟我走。带着太子,咱们一起打洛阳。咱们这支部队,如果一门心思想造反,七十六万玄甲军未必挡得住。三名九品战将,谁来抵抗?洛阳城太大,反而不容易守。他们三个可以在城墙上撕开三道口子,我手下八品战将还有七个!我不信闯不进去。七十六万玄甲军聚齐,我打不过他们,可是我能把家人救出来,再跑掉!” 闻言,唐琪突然苦笑一声,坐了下去,道:“扈兰花,你先带着太子回宫。” “是。” 扈兰花在阴暗的地方,看了唐渊一眼。 唐渊并没动作。 扈兰花领着孩子走了。 孩子还小,见母亲一个人留下来跟这个高大而暴躁的男人呆在这恐怖的地方,他有些不放心。 “皇娘,你不跟着我们一起走吗?” “你先回去,随后我就来。” “皇娘,你别骗我。” “放心,娘不会骗你。” 扈兰花拉着太子走了。 走远了,蜡烛也快烧没了,唐琪伸手捏了捏,掐断蜡线,让蜡烛烧得慢一些,可是墓室里的光也更暗了,古墓里压抑的气氛变得越发浓烈起来。 唐琪抬起头道:“看来,你与我之间还是有些情分的,最起码你没把太子抢走。”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现在,我同不同意,还有用吗?” 唐渊苦笑:“当然有用。” 唐琪抬起袖子,揉了揉鼻子,光线变得越来越昏暗,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了,“不跟你说出实情,你是不会带兵去河西了。” 唐渊没说话。 “好吧,那我就给你交个底。”唐琪看起来很累,她又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一个爱琢磨事的人,我想你也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今天趁着这个机会,你就全问出来吧。”唐琪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冷:“只此一次机会。” “你到底想不想当女皇?” “当不当女皇,你以为是我能决定的吗?” “唐振都死了,还有谁能控制你?” “我的丈夫,我的儿子。” “赵策?太子?” “他们老赵家已经连续四代英年早逝,而且最后都是小解便血而亡。最年轻的是宣盛皇帝,二十五岁就驾崩了,最老的是先帝,也才三十二岁。如今赵策才二十三岁,去年就已经开始便血了。召唤全国名医,根本没得治,大家几乎口径一致,说这病会一代传一代,至于哪一代会好,根本就没有定数。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便血,所以他才着急推翻太后,刚夺取政权张云龙就薨逝,他痛失一臂,可万幸的是,唐振也薨了,而且唐溯全力支持他。于是在全国形势尚未完全稳定的情况下,他就带领五十万大军突击蜀汉,而把洛阳交给我。这是一次豪赌。赌赢了,他完成大业,赌输了,将会一败涂地,一无所有。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着急了吗?” 唐琪的话刚说了一个开头,唐渊就已经想过很多问题了。 一些萦绕心头的未解之谜,几乎是一瞬间被打开。 至德皇帝赵策本来是一个孝子,他本人也大力提倡孝悌仁和治天下,怎么就如此着急推翻太后,而且几乎马不停蹄就开始攻打蜀汉呢。 搞了半天,是他觉得自己活着的时间不多了。 在自己死之前,要完成自己的宏大夙愿,同时为年幼太子登基清除一些障碍。 这样说来,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如若唐溯、唐潇、萧寒、林崇阳、典刑、白恪、还有自己等一大批战功赫赫手握兵权的大将军都在,年幼的太子如何才能掌控大权? 但凡有一个造反,都能把大梁朝搅得天翻地覆。即便有唐琪垂帘听政,恐怕也无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你们的计划很隐蔽,也挺周全,可我还是觉得有遗漏的地方。” “比如?” “比如那些赵姓亲王,顺亲王赵雍、恭亲王赵阚、靖亲王赵同,你们不觉得他们的权力太大了吗?” “当然是太大了。”唐琪道:“不过这些问题,不用他操心。” “看来你们已经全都商量好了。”唐渊苦笑道:“兵符四分,是不是你的建议?” “我建议三分,四分是他的想法。我也支持。分得越多,军权越稳定。” “可是效率却会大大降低。” “不会的,哪里会发生战争,我心里有数。”唐琪道:“快问吧,时间不多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把我们从燕云调过来,这样安排是什么目的?如果是想除掉我们几个,不应该如此麻烦才对。” “恰恰相反,我和皇帝不但不想除掉你们,还要把你们的威望推到最高。皇帝已经快不行了。他决定最后时刻,御驾亲征参与平叛,结果死在半路,我会控制玄甲军,那时就是你们反攻的时刻。” “这样会死很多人。” “我认为不会死人。可如果你们真想造反,那就杀过来!” 说罢,唐琪转身走了。 一时间,唐渊竟然愣住了,坐在那里望着唐琪的背影。 唐琪走出去几步之后,侧过身道:“出去之后,对外扬言太子在你手里,我会配合你散布消息。” 唐渊回过神来,“喂,我说……皇后,你不打算把孩子放我这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帐中也有(后悔中)……有(犹豫中)……有个女人(惭愧中),挺……挺会照顾人的(没底气)。” “我现在觉得没必要了。”唐琪冷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哦,没有了……。……哦对了,记得对小鱼……,如果他不听话的话,记得多管教,我担心他跟我一样,小的时候会很淘气。” 唐琪没理他,走了几步才道,“他确实很淘气,不过你放心,他还是很听我的话的。” “我听说洛阳密道很复杂,里面那么黑,你别走错路了。” “放心,我有火折子。” “哦……” 唐琪快步走了。 走远了,已经听不到脚步声。 “哎,唐琪这女人真不容易。” 唐琪已经走很远了,唐渊还坐在古墓里发愣,直到蜡烛燃尽他才反应过来。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是把害怕密闭环境的事给忘了。 现在蜡烛突然灭了,一股强烈的恐惧感闯入心头。 赶紧摸着黑往外跑,幸亏这里没有岔道口,否则非跑丢不可。 到了最狭窄的地方,趴在地上爬行,一边爬一边咒骂:“这唐琪真不够意思,她变了呀,自己有火折子,也不照顾我一下。” 终于看到洞口了,外面天都快亮了。 可突然,洞口又被堵死了。 “喂!谁啊!?别闹嘿!下面有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怕的就是这种密闭的环境突然变得更加狭窄,而且还没有出路。 唐渊大吼了几声。 这时洞口又亮了一道小缝,唐渊仔细一看,一颗大黑脑袋趴在洞口:“哎,小凤啊,是你吗?” “唐虎,你给我让开!” “怎么了呢?我为什么要让开?我呆在洞口碍你什么事了?” “我后面有蛇!老大一条蛇!”唐渊快速爬行。 “真的吗?”唐虎一愣。 “真的!” “嘿嘿,想骗我,我就不让开!” “你给我滚!” 咣一拳,砸在唐虎的脑门上。唐虎还要过来堵,却被陈豹给拦住了。外面只有陈豹、唐虎两个人。看来白恪和王天鹏已经回去了。 终于爬上来了,大口呼吸,还是外面的感觉好,风十分凉爽。 “哎,小凤啊,祁承来了。” “他来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也不跟我说,就说等你回去的。” “好,等我缓一会,我就去见他。” —— 在回军营的路上,唐渊想了很多问题。 首先,唐琪凭什么如此信任我? 难道我唐渊老实巴交的,很值得信任? 我老实吗? “唐虎,你觉得我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嗯,值得信任。” “为什么?” “因为我惹祸,你总能帮我兜着,所以我信得过你。” 跟这憨憨说话,也说不到深处,唐渊还是自己审视自己。 很显然,自己不是一个老实人,那么唐琪和赵策为什么如此相信我呢? 自己想不明白,就参照白恪、王天鹏、典氏兄弟。 白恪那个人,性格孤傲,但他对唐琪却是忠心耿耿。哪怕后来脱离新兵第四师,加入唐氏门阀,白恪对唐琪都十分敬重。从来没变过。 白教官是一个人品极正的人,他不光对唐琪忠诚,对自己家人也很好,尤其是对媳妇,堪称楷模夫君。 别的将军驻兵在外,都要找找乐子。可在唐渊脑海里,只有白恪和陈豹这两个人从不乱搞。这一点,连自己都做不到,比如面对林巧儿的时候,自己就没把持住。后来两位夫人故去,自己也养了一个尤姑娘。虽然至今还没收用,可是在脑子里已经意*过多次。说不准哪天把持不住。 凭借白教官的人品,唐渊也觉得值得信任。而且他那人家庭观念极重,想控制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王天鹏,本是王操天之子。王操天是祁东阳的拜把子哥们。其实整个虎贲军将领,全是祁东阳的拜把子哥们的后人。虎贲军五个师,王天鹏作为虎贲大将代管第一师,其它师中郎将分别是甄修为、甄泰兰、史宵通、史宵鹤。全是唐潇小时候的玩伴。对他们,唐琪有着深度了解。这支部队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却十分可靠。唯独不美的是虎贲第五师中郎将史宵鹤,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太靠谱,反正唐渊一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这个女人,简直是没法形容了。粗鲁,太粗鲁,简直比唐虎还粗鲁。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别的男将军在部队里金屋藏娇,她竟然在军队里金屋藏面首。王天鹏说:她是虎贲军一大污点!可惜我拿他没辙,别说我,她亲哥哥都管不了她。将来我一定要告诉他爹! 可惜此时史进冲老将军已经不在人世了。大谷关下,在与岳廷的决战中,三位老将军两死一伤,相继离世,都成了国之忠烈。 第449章 唐太后垂帘听政 唐渊心里掂量,自己与白恪和王天鹏相比,都没有优势,那么只能跟典氏兄弟比一比了。 典氏集团势力的核心并不是河西大将典刑,而是他的父亲——典效忠。 老将军今年七十一岁,现在还活着呢,他跟唐琪的联络一直都很隐蔽。 典效忠与唐琪的关系,还是白恪跟唐渊透露的,就在他们从燕云出发前一刻。 白恪是唐家的姑爷,经常呆在唐府,而唐府老家将典效忠跟他之间多有谈话。这些事,唐琪一直没跟唐渊说过。如果白恪也不说,或许现在唐渊还蒙在鼓里。唐渊一直以为典氏集团势力的核心是河西大将典刑。 典效忠不是祁东阳的拜把子哥们,却是祁东阳的半个师父,可惜老将军过了五十岁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据说得了类风湿,骨骼变形,行动不便。 典刑的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四十七岁,他是看着唐琪从小屁孩一点点长大的,唐琪小时候虎头虎脑很讨人喜欢,闲暇之时,这群将军们就拿她逗闷子寻开心,典刑也经常逗唐琪玩。 逗着逗着孩子长大了,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紧密,包括在唐琪接管暂时第四新兵师的时候,还把大将军典刑从陇右调过来,亲自传授陈豹刀法。 那可是三千里路。 不是深厚感情,谁愿意跑那么远? 而典氏兄弟中,典梼、典枭跟着唐琪在河北战场出生入死,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跟唐琪之间的感情更为深厚,互相之间也更加信任。 唐琪与典氏兄弟有多层关系,跟他们比起来…… “我怎么感觉我是这群人里关系最薄的呢?”唐渊突然自语:“如果将来唐琪要办我们这群人的话,我肯定是第一个啊。” 这次唐虎显得倒是很机灵,他竟然一下子就听懂了唐渊的话,立刻插嘴道:“不能,肯定不能。” “为什么?” “你是小白脸啊,唐琪稀罕你。” “滚——!” —— 祁承本已被剥夺军职,却又突然反回军中,不用说也知道,这一定是唐琪安排的。 祁承回来之后,必然是这三支部队的总监军,代替赵錾继续监督西进。 他还带来一个孩子。 “你儿子?”唐渊问。 “太子。”祁承慧黠一笑。 唐渊当然不信,他笑了笑,“那咱们继续出发吧,据说皇帝陛下的身体不太好了。” “是的。” —— 趁着皇帝陛下的病情还没恶化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幽州军、飞虎军、虎贲军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以出乎预料的速度,几乎是急行军来到了河西重镇武威。 武威城并不很大,但城墙很高。 高到令人绝望。 平常用的攻城云梯,连续绑上三节,也未必够得着垛口。 面对如此高的城墙,只能是望墙兴叹,要想获胜,只能数倍兵力围困此城,最后拼到底谁的粮食更多。 唐渊对陈豹道:“难怪唐琪如此放心。咱们带着这么多的粮食来造反,有足够多的时间跟皇帝陛下耗下去。粮食多,军心就稳定。” 陈豹道:“他们夫妻的事我不想管,只要他唐琪不负我,我便不负她。” 说罢,陈豹带兵进城。 从陈豹带兵入城的那一刻起,三军叛变的事实已经坐实了,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一片大乱。 而此时皇帝赵策已经带着三十万玄甲军出发,距离武威城还有十日的距离。 皇后唐琪坐在朝堂之上,宣布太子已经被唐渊抢走,此时陷落武威城。 群臣轰然大乱。 可这时,白崇光突然当庭高呼:“把乱臣贼子的家人都逮捕起来,枭首于市!” 唐琪冷哼道:“白御史,你好大的官微。如今陛下带兵出征,尚有本宫坐镇朝堂,你可是藐视本宫不成?” “哈哈哈哈哈!”白崇光突然仰首大笑:“唐琪,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此时玄甲军中,已经有我十万党羽!其中一半跟皇帝去了,另一半就在洛阳城中!” 唐琪道:“白御史号称当世诸葛,果然名不虚传。你这番话,简直是要吓死本宫了。那你还等什么呢,快让你的兵来捉拿我。” 听唐琪口气,完全是有恃无恐。 白崇光觉得不妙,连忙顾盼左右,却发现群臣怒目而视。 唐琪掀开帘幕,只见皇后身披铠甲,手握长剑,身后还跟着几名刀客,面带杀气。 白崇光连忙向唐琪身后望去,突然笑道:“曹飞狐,你还等什么,快杀了她!” 话音刚落,曹飞狐突然拔刀,手起刀落,在一片惊呼声中,一颗人头落地。 鲜血喷涌,人头翻滚。 只是这颗人头竟然是发号施令之人的人头。 白崇光自以为已经掌握曹飞狐,可不曾想早被唐琪捷足先登,白崇光控制的只是曹飞狐的假亲戚。唐琪心中感叹:“白崇光这个人只是着急了一些,如若再给他一些时间,必将无法收拾。” 唐琪并没理会白崇光的尸首,而是当着群臣的面,指着这具无头尸体,当堂控诉白崇光的累累罪行,为那些枉死的战将大臣平冤昭雪。 唐琪还列出一份名单目录,号称第一批昭雪名单,其中包括唐溯、唐潇、林崇阳、张之魁、万霖、黄英、张潘、倪天鼎、韩当、樊稠、西门晴空、洪冥善、孟昭阳等一大批战将臣子的家属,把他们都从牢狱中、边疆奴地、甚至是刑场上直接释放,并且发放抚恤金,归还家产。 把毋敛寅从大牢中放出,唐琪任命他为昭雪监督官,进行第二次排查昭雪。 先把有把握的兵控制住,唐琪亲自带领,其余兵分割检查。唐琪命扈兰花为京畿卫戍纠察大都督掌握三分之一兵符,任命张云龙之子张啸洋为左军总督驻兵城外掌握三分之一兵符,其余三分之一兵符掌握在兵部尚书唐初庵手里,命他三人排查白崇光余党,唐琪言道:“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排查十日,纠逮五千余人,格杀勿论。 清除完毕,并未引发哗变,皇后甚是满意。 给扈兰花、张啸洋、毋敛寅留兵十万驻守洛阳,皇后亲自带领三十万大军向河西而去,并且带上了两个孩子。 不久后前方传来消息,皇帝带领大军抵达武威之后,感觉身体不适,并未着急攻城,不久皇帝驾崩,玄甲军哗变,后由玄甲大将曹破虏镇压,揪出魁首,乃是受白崇光所惑之岑参,曹破虏割掉岑参头颅悬挂辕门。据说皇帝临死前已经预测到岑参会叛变并告知曹破虏,所以曹破虏镇压哗变并不很困难,也未造成太严重后果。 这时皇后暗藏太子兵抵大寨,唐琪命曹破虏带着皇帝的棺椁来见。 曹破虏竟然闭门不出,让使者回话说,不拿下武威,不夺回太子,便不见皇后。 唐琪再派人告诉曹破虏:“你忠于旧主,哀家并不怪你,可是,哀家能兵不血刃拿下武威,夺回太子,到时候希望你能看清形势。” 曹破虏不信。 可不久后,他眼瞅着典刑、白恪、唐渊、王天鹏的大旗从眼前飘过,规规矩矩来到唐琪阵中,已然成了唐琪的部队。 太子赵岭高坐将军台,宣召玄甲大将曹破虏来见。 这时曹破虏恍然大悟,带着皇帝棺椁,拜见太子和皇后,哦不,应该是皇帝和皇太后。 —— 至德十一年十一月,大雪飘飞,至德皇帝的棺椁被运回京城洛阳。 仁君驾崩,百姓为至德皇帝披麻戴孝。 至德皇帝十三岁登基,执政十一年(虚年),基本奠定统一大势,享年二十三岁,最终葬于仁武陵。 这十一年里,充满了斗争。 少年时就跟丞相孟丹青、大司马唐振、御史大夫西门真森斗争,自己斗不过,在曹太后的扶持下艰苦斗争。 执政期间,内忧外患不断。 刚继大位,同时继承了先帝留下来的战争局面,打男贾、和右律、西进桑腊、抵抗东胡、进兵西域、远征不周山、横扫漠西北、彻底驱逐突厥残部、征讨荆州孟氏门阀、洛阳保卫战、连续两次梁汉战争、推翻曹太后势力、第三次汉中战争、进军西川、梁晋战争爆发、平定大理、梁辽河北战争、逼降南晋。 在赵策临离开洛阳之前,曾经对唐琪说过:我死后,一定要善待曹太后,我的功劳,一半都是母后所赐。 可惜,赵策的遗言并没有实现。 闻听至德皇帝驾崩,曹太后极度抑郁,绝食而死,享年四十四岁。 忠仆犁万堂上吊自杀。 唐太后以国母之礼厚葬太皇太后曹法地,与先帝(赵策之父)合葬于孝陵,封为柱国太皇太后,把曹豹从监狱里捞出来,为太皇太后守灵。并把忠仆犁万堂葬于孝陵旁,为老貂寺竖立忠仆跪碑,朝向曹太后方位。 次年,新皇帝元月登基,年号大统,唐太后垂帘听政。 “先帝临行之前,曾留下遗诏,封赵光勋为睦亲王,入朝监君,是为第一托孤大臣,顾命大臣。赵光勋,对于先帝遗诏,你可有异议?” 赵光勋吓得浑身一抖,立刻跪倒,颤声道:“臣!不敢有异议!可是……臣何德何能,又怎敢担此大任。还请太后开恩,代替先帝收回成命。” “此乃遗诏,如何收回?难不成,你是想让哀家去地下告诉先帝不成?” “臣臣臣万万不敢想!” 赵光勋都吓得口吃了。 本来今日上朝,他是打算跟唐渊他们一起请辞的,心里还在想,只要放弃手中权力,太后就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嘿嘿。 结果事与愿违,此时赵光勋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抖若筛糠,跪地不起。 唐琪见赵光勋耍赖皮,她也不理,继续手捧遗诏,道:“典刑、白恪、唐渊。” “在!”三人答应。 “你三人也是托孤大臣,先帝说了,大梁朝虽然基本完成大统,但并非没有忧患,比如山海关至今还在敌手,不可不收。自周朝开始,辽东之地便是王土,到我朝岂能丢失?亦不可不收。在大统皇帝及冠之前,你们三个要好好活着,为皇帝分忧。不许轻言告退。对此,你们三个可有异议?” “没有!” “嗯,很好。”唐琪转过头来对小皇帝赵岭道:“先帝诏书中说,内事不决问毋公、外事不决问母后,你可知毋公是谁?” 虚岁才九岁的小皇帝道:“是户部尚书毋敛寅。” “毋敛寅,你听到了吗?” “臣!听到了!”说罢,毋敛寅当堂大哭,嚎啕不止,几有昏迷之相,后被武士搀扶,送到侧厅继续哭。 唐琪封毋敛寅为大哭丞相,痛骂毋敛寅一场,直到他不哭为止,当然,这只是内部会议的一个小玩笑,旁人不知。 —— 大统二年,唐太后宣旨:命【西南都护府留后使、三川总监军】顺亲王赵雍,【假宰相节、成都节度使】恭亲王赵阚,【江南四道总监军】靖亲王赵同交出兵符,全部回京。 他们的兵符,其实都是四分之一兵符,其它兵符都掌握在当地文政手里。 对此,三位亲王竟然保持一致,都没采取任何动作,也没回京。 不久后消息传来,顺亲王赵雍家中自缢,临死给太后密信中说:请求太后放过臣的家人,臣之所以死,是因为引荐白崇光给皇帝,而白崇光得权之后乱杀无辜,引发大乱,最后谋反,臣自知罪不可恕,罪臣愧对列祖列宗,故而自杀,与太后无关。 唐太后高调厚葬赵雍,封赵雍长子为顺亲王,无有实权,家中享福便好。 不久后又传来消息,恭亲王赵阚骑马狩猎不慎跌落悬崖,重伤不治身亡。 唐太后也高调厚葬赵阚,封赵阚长子为恭亲王,无有实权,家中享福。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可不久后传来消息,靖亲王赵同举兵谋反。联合南晋司马家族余党,击杀金陵太守,结果被守在江边的虎贲军镇压。 赵同自知大势已去,携妻带子投江自杀。 唐琪顺势把江南四道分开管理,让虎贲大将王天鹏把手下四万兵分开,镇守江南四道。 才四万? 对,唐琪认为四万已经不少了。这是单独虎符部队。机动性强,反应速度快。而镇守四道的还有八万人马,都是文武四分兵符,太后手中必有其一,没有太后的命令,谁都不许动。 虎贲军中四位中郎将分别是王天鹏、甄修为、甄泰兰、史宵通,原虎贲第五师中郎将史宵鹤因为生活作风太差,被太后软禁在家中,不许她出门。 至德二年三月,唐琪收回所有军权,再无忧虑,聚集群臣商议未来大策。 唐琪道:“哀家以为,应该趁此太平之际全力发展经济,休养生息十年,壮大国力,这十年间广积钱粮,为将来扫除蛮夷,奠定坚实基础。” 群臣点头称是。 可这时兵部右侍郎孔携却站了出来,道:“臣以为不妥。” “嗯?”唐琪目光一瞪,一股杀气从帘幕之后喷涌而出,道:“有何不妥?” 第450章 狼居胥山(全剧终) “臣以为,现在还不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据臣所知,此时辽国伪皇耶律太极正在大搞建设,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有向中原靠拢之势。我们休养十年,他们也休养十年,与其养虎为患,不如趁此时耶律太极立足未稳,对其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孔携这个人天生不畏强权,面对军政大权独揽一身的唐太后他也不怕,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太后。 唐琪并没立刻发作,只是问其他大臣是否还有异议,无人应答,太后散朝,当堂并无决议。 散朝后,唐渊愤愤然来找孔携,没好气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你要是想死你自己死去,你别连累我好不好?” 孔携不满道:“我怎么连累你了?” “你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以前我跟唐琪说过!!!” “你说过?” “就在三天前,当时她就没同意。” “这我哪知道。”孔携还不服气。 唐渊咬牙道:“你还是我飞虎军序列出来的官,现在你竟然把我的话又说了一遍,这也太巧了吧?” 孔携苦笑一声,不说话。 就在唐渊与孔携说话的时候,黄公公走了来,道:“太后请两位大人进后殿议事。” 说完,黄公公就要走。 “哎哎哎,黄公公。”唐渊一伸手把黄公公给扯住了。 “有话好好说,唐帅别拉拉扯扯的,老奴这把老骨头可不禁扯了,要散架子啦。”黄公公一脸嫌弃。 唐渊眯了眯眼睛,“除了我们两个,还请谁了?” “哎呦,这我哪知道,太后娘娘要请谁,有必要告诉老奴吗?呵,真有意思。哎呀,你们快点走吧,皇后急脾气,去晚了要发火的。” 唐渊掏出十两银子塞进公公袖筒里。 黄公公一只手捏了捏袖子,一笑道:“我看太后脸色可不太好,一会你们进去啊,说话一定要小心些。哦对了,穆亲王、毋丞相和典刑白恪也要来,你们有事好好商量吧啊,我呀先走了,嘿嘿。” “这老滑头!”黄公公走远了,唐渊愤愤说了一句,瞪了孔携一眼,二人一起向后殿走去。 来到后殿,就感觉气氛不对。 几位顾命大臣都站在那里,低着头,好像告罪一般。 “这……,这是怎么了呢?”唐渊心里敲鼓。 唐渊孔携刚一走进来,唐琪就开口问道:“如若现在出兵山海关,又当如何?” 没人说话,这时皇后发飙了,她不骂孔携,却把唐渊数落一顿。 —— 三日后,唐琪命飞虎大将唐渊领兵二十万东征山海关,祁承为监军,陈豹为副帅,赵旻为督粮官,纳兰信为总参将,孔携以兵部远征监督郎身份陪同出征。 河西上将典枭带领十万人马紧随其后,时刻支援飞虎军,形成战略纵深。 孔携这个位置,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位置,打赢了,没他什么事,打输了,他监督不力,必遭重惩。 可是孔携看起来并不难过,整日情绪高昂,到处说说笑笑。 唐渊脸色阴沉,把孔携喊来身边,问:“说实话,这是不是你与太后之间密谋一计?故意把我推进火坑,让我带兵来打仗?” 孔携道:“大帅别瞎猜,没有的事。” 唐渊眯了眯眼睛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这么巧,你在朝堂上说的话跟我的话一模一样?哪怕你错用两个词我也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无论唐渊怎诈孔携,孔携也不说实话。 其实,唐渊的猜测是正确的。 此时已经全国基本大一统,很容易出将士懒怠不愿意打仗的情况,请将难,不如拐个弯坑唐渊一下,让他带兵出去打仗。 攻打山海关,何其难也。 唐渊望着高大城墙,一阵咋舌,谋划了好几天也不攻城。 站在城头的辽军士兵都有些不耐烦了,喊来一些汉人,冲着城下大骂一通。 唐渊不想硬拼攻打,因为那样打实在是太费事,他突然改变策略,决定不打山海关了,让典枭驻兵城下,而自己却要离开这里,他说:“从潭州向北走,绕路草原,偷袭饶乐,回转营州,抢占白狼山,最终与典枭合围山海关。我要截断他们的粮道,把辽国十万兵饿死在山海关里!” “这能行吗?”监军祁承看着地图,想着唐渊的宏大计划,总感觉这事儿不靠谱:“还要路过东胡人的地界,如若引来东胡人又如何是好?” “东胡王札合翰,那个人我了解,他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唐渊道:“如果他缺钱缺物,他会主动来抢。不过他也是要看目标的,如若是一头肥羊,他一定很乐意来抢,可如果是一只老虎,你觉得他还会来抢吗?” 纳兰信道:“我看没有准,东胡人什么事都敢干,说到马背民族,没有比他们更野的了。” “那就干他!”唐虎振臂道。 “说得轻巧。”祁承道:“说打就打,我们打的过来吗?一边打辽国,一边打东胡?我们多少人啊?再说,我们一旦跨过潭州,我们的粮道就断了呀。” 唐渊不说话。 其他人也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孔携道:“我觉得可以。粮食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把现有的粮食给士兵们发下去,另外再把典枭的粮食也带走。让每个士兵带在身上。典枭他们在关内,饿两天也没什么事。而我们得到这些粮食,可以打一个月。只要在这一个月之内抢占白狼山,切断敌军粮道,就可以抢敌军的粮食吃。把敌人逼急了,我想山海关的兵会杀出来的,这时典枭攻打山海关。到时候就看我们能不能顶得住营州和山海关两方面的夹击,也看典枭夺关的速度。” “我觉得还是危险。”祁承道。 “咱们还是举手表决,支持绕路的举手。”唐渊道。 大统二年六月,飞虎军突袭饶乐成功,六月末抢占白狼山,切断敌军补给线,抢夺敌军粮食,并不时骚扰营州,给辽国呈现出一个假象,梁军打算直接攻打盛京。 辽军果然中计,立刻放弃山海关,向营州靠拢,打算在白狼山合围唐渊。典枭趁机拿下山海关,马不停蹄支援唐渊,连破敌军三道封锁线,两军呼应,发起反攻。一战斩杀敌军十一万,主力部队均残,全体东撤。 大统二年七月,飞虎军拿下营州,随后连破汝罗、巫闾、怀远三镇,大军直逼盛京。 辽国皇帝耶律太极见大势已去,举城投降。 唐渊纳降一万右律骑兵,三万步兵,盛京城二十八万人口,辽国总共五百万人,拓宽大梁版图东西一千里,南北三千里。 大统二年八月梁军进驻盛京城,建立安东都护府。由于耶律太极没有子嗣,所以右律王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是原辽国少皇帝耶律小宝,唐琪要求将耶律小宝送入洛阳,陪太子读书,萧太后陪同进京。一个月后要求耶律太极也进京。 耶律太极大大咧咧,竟然毫无顾忌就来到京城,唐琪给他一座别院,按月发放俸禄,可惜不够他挥霍,每每喝醉酒就跑到皇宫门口嚷嚷要钱,被御林军撵走,他就跑到户部去闹,为了不让他闹,户部人员给了他点钱,打发他走,可他却得寸进尺,说要进皇宫跟唐太后聊天。 文官们拿他没办法,这事儿传到了兵部,触怒御林军大将张啸洋,命人把喝醉的耶律太极推入洛河溺死。事后张啸洋主动去找唐琪认罪,唐琪只是罚俸半年,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大统二年九月,辽有部落不服,起兵造反,唐渊命陈豹带兵进攻粟末部,建立渤海都督府。 大局已定,唐渊上表太后,要求一鼓作气,拿下鱼羊半岛,对鱼羊人、扶余人、右律残部不能养虎为患。 唐太后准奏。 是年十月,辽东已经很冷了,唐渊还是发兵攻打。 祁承很是担心,唐渊却道,我们冷,他们也冷。其实我们还算是趁热打铁呢,所以我们稍微热一点。 十万人马跨过大同江,直逼鱼羊国都城平壤。 搞笑的是,此时扶余人竟然在攻打平壤。唐渊颇有一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还对祁承道:“你看,我们来得多是时候。搞好了,一战平定两方势力。” 鱼羊国君李世贤领兵艰苦抵抗扶余人的进攻,忽听一猎户来报,说在北面看见一支盔明甲亮的神兵。那些人好像被铁皮包裹一般,看起来无可战胜。 赶紧派使臣来接洽。 唐渊对使者道:“让我们救你们,可以,但从此以后……” 唐渊的话还没说完,使者道:“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在平壤城设置汉通府,进驻监政大臣,鱼羊王的任命由大梁皇帝决定。” 唐渊惊叹道:“看来你们对谈判很熟悉嘛,既然如此,那倒是省事了。” 后来听孔携说,鱼羊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他们相对善良,而且也属于农耕民族,多以农耕和渔业为生。早在商朝,就有箕子鱼羊一说,而箕子本是商朝王族,开化早,所以不那般野蛮,也容易管理。相反扶余人野蛮而狠毒,不宜多留。 “既然如此,那就把扶余人打跑算了。” 唐大将军一声令下,把扶余人撵出去一千多里,最后全部推向大海,据说他们无路可逃,夺船渡海,去了东方某岛。 平定东方以后,飞虎上将唐虎闲着没事,突然不听调令,竟然领着他的兵一路向北,据说虎将军一定要去北极之地看看风光。 唐渊大怒,连下七道大将军令让他回来,可是唐虎已经回不来了。 他迷路了。 四处冰雪茫茫,烟炮雪,路上冻了半死,领着兵一顿吓走,据说碰到不少红胡子的人,连买带抢可算弄到点吃的,后来他误打误撞,竟然跑到了东胡人的地界,与东胡人在冰天雪地之中干了起来。抢夺东胡人的牛羊充饥。 虎将军在草原大漠纵马驰骋,终于触怒东胡王孛儿只斤札合翰,札合翰说:“多少年来,都是我们去抢汉人,现在怎么了,竟然是他们来抢我们?给我打回去!” 唐虎领着他的三万骑兵,在草原上跟札合翰从冬天周旋到第二年开春。 此时唐渊还以为唐虎已经死了呢,他还在考虑回洛阳之后如何向唐母和唐小米交代这事儿。 突然接到消息,虎将军被围俱伦泊,就快坚持不住了。 唐渊打开地图,到处找俱沦泊,不禁感叹:“这小子怎么跑那去了?” 陈豹领兵去支援唐虎。 唐琪得到消息,命令唐渊,如有可能,救出唐虎后继续西进,直接消灭东胡人,同时我会让典刑从河西发兵,白恪从大同发兵,三路人马集体北上,彻底消灭大漠所有部落。 大统三年四月,白恪部队刚出大同,便遭遇敌军主力,受重挫,停滞不前。 典刑部队则长驱直入,跨过浑河绿洲,进军都播,半年时间竟然一直干到了唐朝时坚昆都督府旧址。 虽然白恪停滞不前,可他却吸引了大量东胡人部队,唐渊趁此机会直插敌军腹地,大统三年七月,来到一座巍峨大山面前,问身旁向导得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狼居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