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将门》 第一章 千里归宋 “瞧一瞧看一看咯!”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茶饼,今年的新茶!” “麻烦让一让,大爷几个,麻烦让一让……” 北宋,政和五年,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 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一溜儿的商铺蔓延到视线尽头。吆喝声此起彼伏,宽敞的道路人来人往,接踵摩肩。 然而站在街口处,杨汕却有些茫然。 东京城的大小,超乎出杨汕脑海里的构想。看到眼前这一幕繁华景象,竟有一种回到上一世的错觉。于是不知不觉的时候, 杨汕发现他迷路了。 “哥,我饿。” 丫头攥着杨汕的手,摸摸肚子又揉揉眼睛。 “再等会儿吧,等找对方位,咱们就去找家店先住一晚。” 杨汕看看日头,决定今天暂时作罢,明天再赶早出发。 “可是住店好贵,哥你还有钱?” 丫头抬起头,用黑油油的眼睛看着杨汕。 五岁多的丫头,已经很懂事了。这半个多月来一路上哪怕再辛苦,她也不曾有任何抱怨。也正是因为她足够乖巧,杨汕才能一个人将丫头从燕云带到这东京城里。 “放心吧!一晚上的店钱,哥手里还是有的。” 杨汕自信的笑着,掂一下腰上哗啦啦响的钱袋,哄过丫头后才左右看看,打算找一间便宜的客栈。 一个乞丐凑过来,脏兮兮的样子却带着献媚的笑脸。 “这位大爷,赏点儿吃的吧?好人有好报,还求赏小人一口剩饭吃。” 杨汕眉头一皱,退后一步避开乞丐的脏手。 他之前早就发现这几个缩在街角的乞丐,一直就缩头缩脑,朝这边窥视了好久。 原本以为这些家伙只是好奇,却没想到他们会跑过来将目标放到他身上。难道是年纪轻轻又带着幼妹,看起来好欺负?无论在什么年代什么时候,乞丐以及乞讨这种事情,都总是欺软怕硬让人厌烦。 明明是个汉子,有手有脚却靠乞讨度日? 杨汕皱眉,见这乞丐依依不饶,另外三个也咋咋呼呼包围过来,他不禁有些警惕。 想一想杨汕道:“帮我做件事如何?我兄妹打算去大相国寺见长辈,你来带路,有些跑腿好处给你们。” “大相国寺?” 领头的乞丐一愣,随即连忙点头讪笑道:“好的好的,小人二狗子,正好知道路。小少爷请这边走,不远几步就到了。” 见乞丐指向一个偏僻的巷子,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色。 就连说在东京城里有长辈,居然也没有吓退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杨汕没有主动去揭穿什么,而是拍拍丫头的手背,自信的跟着乞丐走进巷子里。 “啧啧!果然是没点儿经验的雏子!” “看样子今天要大发利市了。” “快走吧,别让这小子逃了!看好那丫头,好歹值点儿银钱。” “滚开,看什么看!” 背后几个乞丐兴奋的议论着,甚至凶着脸将旁边的路人驱赶走。 没有人打算为两个陌生小鬼和这些乞丐作对,在乞丐光棍的怒视中,行人匆匆掩面离开。 而这时候,巷子里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哎哟别打!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小的错了!” “饶命啊!” 二狗子的惨叫声从巷子里传出来,拳拳到肉的哀嚎声让外面这几个乞丐脸色大变。 他们匆匆跑过去,却在巷子口顿住脚步。 只见身穿一身素色褡裢的杨汕,拍打着双手就这么施然然走出来。从头到尾他身上一点汗也没有,衣衫整齐看不出有揍人的痕迹。甚至就连跟在杨汕身后的丫头也脸色淡然,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惯。 “真是没用的废物,两脚就打趴下了。” 杨汕不屑的冷笑一声。 扯扯杨汕的衣角,丫头提醒道:“哥,他的腿没打断。” 众乞丐心中一寒,顿时把杨汕视作恶魔在世。 不过是骗点钱而已,这样也要打断腿吗?好狠的家伙。 即使人多势众,乞丐们也不由心惊胆战。他们敢于以多欺少、拼着一条贱命恃强凌弱,可是真要对上凶人,却哪有真正胆量? 面对杨汕冷冷的目光,领头的乞丐哆嗦一下,苦笑道:“这位大爷……小的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所以没有打折他的腿。” 杨汕冷哼,简单一句话却让几名乞丐心中直哆嗦。 莫非这小怪物,只要出手就要打折别人的腿? 看看这怪物身上衣服的样式,明显有着北方辽地的痕迹。莫非这小子,竟是来自辽国的凶人? 心中一惊,乞丐们连犟嘴也不敢。 看到这些废物懦弱的样子,杨汕摆摆手:“滚吧!再敢凑过来,下次绝不留手。” “多谢大爷!快跑!” 乞丐们顿时四散。 “上次在太原,你就打断了人家的腿。” 丫头颇有些遗憾的撇撇嘴。 “那是打的辽人。” 杨汕叹了口怄气,牵着丫头的手重新回到树下。 好不容易才从燕云古北口来到京城,全程不下近千公里,这一路上的艰辛,也只有杨汕自己才知晓。 虽然将丫头照顾的好好的,可是要说真没吃到苦,那也是个笑话。 若非丫头懂事,也许早在半途上,杨汕就选择放弃了吧? 毕竟老东西留给杨汕的,仅仅只有一封交给大相国寺主持的书信而已。甚至就连这一路来的路费,都要靠杨汕自己去赚。 对于老东西为什么硬逼杨汕带着一个五岁丫头来东京城送信,这其中大概有些什么可能,杨汕早有猜测。 唯一的问题是如今来到东京城,这具体要做些什么,将来又要怎么发展,杨汕却依然没有具体头绪。 不过……问题不大! 低头看看丫头,杨汕领着她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肆。 酒肆里座无虚席,有钱的东京人很乐意花些小钱躲在这里闲聊避暑。 当杨汕带着丫头进去之后,一群食客顿时将注意力放到这两小人身上。之前发生的那一幕,这边儿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酒肉的香味传来,杨汕肚子里传来咕咕叫声。 拉着杨汕右手的丫头舔舔嘴唇,又低着头瞅瞅旁边桌子上的吃食,但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出声要求。 杨汕摸摸兜,应该还能凑合一天。 等明天到了大相国寺送完信之后,就又要想办法赚钱了。 第二章 乞丐的报复 杨汕身上的钱,只够一顿简餐。 甚至晚上该到什么地方住宿,这个问题还要等之后再慢慢考虑。 用酒肆里免费的温水将手肘处沾到的一丝血丝清洗掉,然后才重新换水,又给丫头洗脸洗手,清理干净,理理吹乱的鬓角。 在伙计嫌弃的目光中,杨汕挑选到一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将丫头抱到椅子上。 喊了两个炊饼,撕开后从旁边咸菜罐子里捻了点咸菜夹进去,又将其中一个递给丫头,让她自己吃。 这副仿佛在自己家一样的态度,让旁边的食客们惊讶不已。至于那伙计,则干脆脸臭的发黑。 听着周围窃窃私语的嘀咕上,杨汕低下头吃着炊饼,慢条斯理,颇有仪态。 然而小小的炊饼不过巴掌大小,三两口就能吃干净。哪怕是五岁的丫头,也很快将它塞进肚子中。 在伙计愤怒的目光中,杨汕再次帮丫头洗了手,这才付了钱施然然离开。 这时候,杨汕手里仅剩下二十几文当六钱了!别说住店,就是今天的晚餐,也是一个麻烦的大问题。 重新找一个人问到路,杨汕打算趁着现在肚子不饿,尽早找个靠近的地方安顿下来。 然而仅仅走出一条街,兄妹人就被一伙突然出现的汉子围了起来。 领头的是一个袒胸露乳却骨瘦如材的瘦高年轻人,满脸青灰,胸口排骨上还纹着一团已经看不清图案的纹身。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一脸邪气的破落户,手中持着棍棒,看着来势汹汹。 而在这几人后面,一个看着眼熟的乞丐畏畏缩缩的躲在人群中。等这几个泼皮将杨汕兄妹拦住,这乞丐才指着杨汕嚷嚷道:“就是这小子!就是这小子!几位哥哥,就是这小子揍了二狗,还侮辱哥哥们不是东西。他说几个哥哥不过嘴巴厉害,全部加起来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听到这话,杨汕脸色依然平静。 反倒听信了这话的泼皮们面露不渝,领头的家伙指着杨汕大声道:“好个泼才,居然还敢在东京城撒野!就是你小子打了二狗,还瞧不起咱兄弟几个?小子听着,这几个乞丐是大爷几个罩的,快点赔钱!” 紧接着不等杨汕回话,几个人就恶狠狠的将杨汕围住。 嘴里还不三不四的咒骂。 “啧啧,敢到大爷的地盘来找事,不想活了!” “区区两个小兔崽子,也敢妨碍大爷们的生意?么的,如果不是在街上,早叫人伢子把这俩给拐了去。” “看我擒了你,然后把你两个卖到窑子里去!啧啧,这小娘皮长的不错,估计能多卖几两银子!” “你们这是找死!” 难听的话惹的杨汕勃然大怒,示意丫头退后,他主动冲过去。 几个人噼里啪啦打成一团。 打斗中杨汕发现,这几个破落青皮不过只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他们真正武艺手段,可以说几乎没有。 而杨汕继承的这具身体好歹受过老家伙数年辛苦教导,别的不说仅仅在拳脚方面,六七年的辛苦哪里是这些青皮能抗衡的? 单打独斗,他谁也不惧! 找准一个破绽,杨汕狠狠一拳将领头的青皮揍飞出去。 然后趁着其他几个青皮吃惊的功夫,杨汕迅速凑近短打,又是三两拳轰在他身上,揍的这青皮哇哇大叫。擒贼先擒王,打架就要抓准一个,杨汕很清楚这一点。 “好胆!找死!” 看到杨汕的动作,几个青皮脸色大变,一个个愤怒的叫起来。 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棍棒,恶狠狠就照着杨汕的脑袋劈下去。 杨汕连忙矮身躲过,又一个鞭腿将众人逼退。 然后迅速回到丫头身旁,将丫头护到身后,杨汕又从地上捡起一块青砖握紧在手中。 “小子,你不想活了?” 狼狈爬起来的青皮愤怒的叫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尖刀。只有半截刀刃,看起来像是屠夫剔骨刀的一部分。 “让开!” 杨汕走出去一步,眼睛里露出警惕神色。 “真不想活了?” 带刀的青皮逼近一步,另外几个则将杨汕团团围起来。 “让开!” 杨汕再喝一声,握紧青砖朝前两步,距离青皮只有三四米远。 “嘿嘿……小兔崽子,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家爷爷,可从来不是唬大的!” 满脸杀意的青皮下定决心,宰了这小子抢走女孩转身就走。 今天这被殴打丢了面子的仇,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报! “去死!” 眼见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丈多的距离,青皮狞笑一声狠狠一刀捅过来。 “给我滚开!” 杨汕突然挥出左手,将手中悄然抓起的一蓬土灰撒出去。 措不及防,青皮顿时中招。 “哇!我的眼睛!该死的,找死,你死定了!” 双眼被迷一阵刺痛,这人赶紧捂着眼睛退后两步,哇哇叫着又用手中尖刀胡乱挥舞。 杨汕狠狠一肩膀撞过去,将这青皮撞了一个哐啷。又狠狠一砖头闷在他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不小心肩膀给利刃划过,顿时鲜血从布料中溢出。 与此同时旁边几个看到意外的家伙,也连忙跑过来,恶狠狠扑向杨汕。 “丫头,抱紧了!” 厉喝一声抱起丫头,杨汕眯着眼睛朝其中一个青皮冲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 然而到头来,杨汕还是没能打出这个巷子。 终究,人多势众还是更厉害一些。 就在杨汕保护着丫头即将冲出巷子的时候,他最终还是被一棍子敲中小腿,又被一阵乱棍揍倒在地上。 即使这样,他依然死死将丫头保护在身下。 怀里丫头哇哇叫着,却是被那找来帮手的乞丐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揪着头发,拼命往外硬扯。 杨汕努力反抗,反而由于被两个青皮死死按在地上,一时哪里爬的起来。 而这时候,勉强清理掉眼镜里沙子的青皮头子握紧尖刀,满脸血污杀气腾腾的就朝杨汕这里大步走过来。 “臭小子,你这是找死!” 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 早知道……就该学师傅,好好找几个毛贼实践一下杀人手段!仅只凭修炼,果然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惊呼声。 “夫人,您在这边!” “锦儿,叫人!” 第三章 林家妇人 杨汕站在巷子口,再往前两步,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满脸淤青的他揉揉眼睛,又将怀里默默直流泪的丫头抱紧一些。 在他身后,一个身穿素色衣衫的恬静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 旁边一个侍女一样穿着湖绿色衣裳的女孩挥舞手臂大声嚷嚷着,让远处迅速逃走的几个青皮跑的更快了。 转眼间,现场一个敌人都不剩下。 居然……就这样得救? 杨汕有些不敢相信。 半晌,他终于恢复过来。 小心翼翼将丫头放下,杨汕对女子深深鞠躬:“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杨汕永世不忘。” “举手之劳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女子微微笑着,又掏出手绢蹲下来帮丫头擦去脸上的污迹和泪水。看到丫头身上的道袍,女子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过没说什么,反倒是仔细的帮丫头将不合身的道袍整理整齐,这才露出开心笑容。 “锦儿,快把糕点拿来。” “哦!” 侍女锦儿反应过来,连忙从细白手腕上挂着的包裹里,掏出一吊纸包。打开里面是十数块各色糕点,全部塞到丫头手里。 丫头抬起头看着杨汕,待杨汕点头才将纸包接过去,又小声道谢。 “谢谢。” “多谢姐姐。” 杨汕再次鞠躬。 素净女子摆摆手,关切的问道:“外面街上乱的很,小郎君怎么可以带着幼妹往这种偏僻的地方走?若是遇到什么,后悔可都来不及。小郎君可是出了什么事?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尽可以说。” 不等杨汕回话,旁边活跃的侍女锦儿也插嘴道:“没错!我家官人乃是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在这东京城里也有几分薄面。小郎君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我家官人出手,都能够轻易办得到。” 八十万禁军教头?锦儿? 杨汕忽然愣住,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让杨汕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半年多的穿越时光,还不足以让杨汕忘记前世的那些记忆。而且前世的时候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对小说和各种故事的喜好,却是从学生时期直到工作。特别喜好历史小说的他,对于某些个关键词汇……特别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能够联系起来的关键词汇,十分敏感。 抬起头看着眼前恬静妇人,杨汕有一种不敢相信的错愕感。 东京城那么大,却又那么小。 想一想,杨汕试探的道:“莫非令官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东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林教头?” 恬静妇人没有说话,反倒是锦儿兴奋的点起头。 “没想到,小郎君也知道我家官人的名号。嘻嘻,夫人我就说,咱家官人大名鼎鼎,连一个初到东京的外乡郎君也知道呢!” 这……这还真是了不得的意外啊! 刚刚来到东京就出事不说,救了自己的,居然是林冲的老婆? 这个世界,真的不是一场梦么? 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但这会儿杨汕依然升起有一种时空交错的不真实感。 “锦儿!” 恬静妇人林娘子打断锦儿不礼貌的炫耀,瞪她一眼又看向杨汕。 “小郎君莫要担心,我家官人待人友善乐于助人。如果小郎君真有难处,官人必定会竭力帮你。” “哥,给。” 丫头扯扯杨汕的衣角,将一块糕点塞过来。 到这时候了,杨汕也不矫情。摸摸丫头的头发,杨汕对林娘子拱手道:“多谢林家姐姐相助,如果可以还请帮忙找个人带我兄妹去东京城的大相国寺。师傅派我兄妹来东京送信,要我去大相国寺寻一名叫做智清禅师的人。” “大相国寺么?” 林娘子微微皱眉,旁边锦儿掩嘴笑起来:“一个道士,居然要去和尚庙里给和尚送信?真是有趣。” 林娘子在锦儿脑袋上轻拍一下,似乎在责备她的无礼。 抬起头看杨汕表情依然平静,林娘子不由露出赞叹神色。想一想,她笑着道:“大相国寺距离这里有些距离,今天怕是赶不过去。正好外子明日休沐,不妨小郎君去我家住上一晚,明日由外子陪你去相国寺如何?现在天色以晚,看令妹也需要休息,小郎君莫要推迟,稍待一晚也不妨事。” 杨汕顿一顿,再度躬身。 “那就麻烦林家姐姐了,杨汕拜谢。” …… 林冲的家距离这条巷子不过两个街口的距离,也难怪林娘子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杨汕甚至庆幸不已,如果不是林娘子出现又善意帮助,恐怕他和丫头今天还真躲不过这一劫。 啧啧…… 林家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在这东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这份基业也是相当了不得。不过想一想林家毕竟是家传的禁军教头,杨汕也就恍然。不知道林家置办这份家业,到底花了几代人。 毕竟宋朝武人的地位…… 刚刚到门口,杨汕就见到了林冲。 果然是豹头环眼,燕额虎须,身材魁梧,端是一表人才。 他穿着一身常服,似乎一直在等林娘子回家。在大门口看到林娘子,就忍不住走出来:“不过买些酒食而已,娘子怎么去那么久,莫又是锦儿贪玩?既然路远,让管家去不是更好?咦……这位小兄弟是?” 看到杨汕,林冲微微一愣。 杨汕微微行礼,锦儿则邀功一样迫不及待向林冲道:“官人,这位小郎君带着妹妹刚来东京,在巷口被坏人欺负。被锦儿发现,娘子心善,救了回来。在咱家住一晚,明天还要请官人帮忙哩。” 从锦儿嘴里知道事情的经过,林冲果然露出骄傲的神色。他没有拒绝林娘子的善心,爽朗的对杨汕道:“既然是娘子善心,林冲当然无不可。这位小兄弟不要担心,还请在林家安心住上一晚。哈哈……林家人少,难得来一回客人。小郎君安心在此休息,明日一早林冲就陪你去大相国寺。” 杨汕躬身,客气的行礼:“那就多谢林教头了。林教头和姐姐大恩大德,杨汕没齿难忘。” 大声笑着,林冲摆摆手:“哎!哎!哪需要如此。小郎君不要客气,林冲痴长小郎君几岁,称呼一声兄弟便是。” 杨汕也不客气,直接改了称呼:“那就多谢哥哥,多谢嫂子。” “哈哈……贤弟快请,快请进……” 第四章 杨汕的提醒 进入林府,杨汕见到了林家的老管家。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老人,也是看着林冲长大的老善翁。 老管家对于杨汕和丫头的到来,表现的十分热情。 毕竟林家一直人少,林冲和娘子这些年也没个生育。看到孩子,老管家羡慕的很。 丫头被锦儿带去洗漱,老管家则带杨汕来到客房,一路絮絮叨叨,又将林冲过去的衣服拿出来,交给杨汕换上。 洗漱完毕之后,几十天流浪留下的落魄,终于散去。 杨汕换上林冲的衣服,打理整理洗了脸净了手,顿时露出一番俊秀的容貌。 老管家惊叹不已,赞叹道:“好一个小郎君,端是生的英俊。这乍一看下去,还以为是那家的贵胄子弟。也不知是何等优秀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的儿郎来。哎?小郎君,莫不是老儿说错话了?” 见杨汕忽然情绪低落,老管家有些担忧。 杨汕摆摆手,有些苦涩的道:“杨汕从小被师傅收养,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打记忆里开始,就是和师傅在道观里相依为命。后来师傅找到丫头,这才有多了一个亲人。这次来到东京,一来是给师傅友人送信,二来也是希望能够从那智清禅师身上,帮丫头寻到她的亲人。” 杨汕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只有半年多一点。 来自上个世界的记忆不曾被消磨,但是对于这具身体的陌生和排斥,也在一天天的生活中渐渐消失。两份记忆的融合,没有任何波澜。 说实话这具身体原来的记忆没什么好说的,十几年的记忆力,大多都是和师傅在道观里相依为命,然后被老家伙逼着练武的情形。 他是个木衲的性子,除了练武外甚至还有些呆愚。也就是半年多以前丫头被师傅带上道观后,有了玩伴才开朗许多。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没过几天,杨汕就穿越过来,接收了原主人的一切。 “原来兄弟居然是燕云人士!长途慢慢来到东京寻亲,怕是吃了很多苦吧?” 餐桌上,林冲对于杨汕的来历诧异不已。 要知道这会儿燕云可是辽国的地盘,要从辽国来到大宋,这其中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辽国和大宋纷争百余年,自从儿皇帝石敬瑭开始,燕云就和大宋彻底分割。这年头还当自己是宋民的燕云人士,可谓屈指可数。 老道士逼着两个徒弟归宋,这种大义即使是林冲,也佩服不已。 “其实一路上还好,我也是有度牒的。道士的身份无论在辽人还是宋人眼里,都会给上几分薄面。” 杨汕简单的说着,尽量将这几个月来的辛苦淡然抹去。 但是对于林冲而言,他自然能想到其中的艰难。 长途漫漫几千里,哪怕没人妨碍,这一路也是好走的?再加上如今世道混乱,到处都是山贼土匪抢劫杀人。两个年幼孩子,一路上该是何其艰险。 见杨汕给旁边沉默不语的丫头捻了筷子菜,林冲微微点头。 “兄弟这次来到东京,是打算给这丫头寻亲的?是否有些线索,林冲能帮忙的地方必然义不容辞。” 丫头抬起头看了林冲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除了杨汕外,她哪怕对老道士,也是这副胆怯模样。 杨汕拍拍丫头的肩膀,想一想对林冲道:“这丫头是师傅捡回来的,具体什么身份师傅也没打算告诉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师傅必然知道丫头的身份。师傅又让丫头也姓杨,想来大概可能,丫头的亲人是居住在东京城里的某个杨家人吧?” “嘶……” 摸摸胡须,林冲皱眉:“东京城里姓杨的何止万千?仅凭这一点,要找人可不容易。” 这时候林娘子带着锦儿又端了一盘菜上来,锦儿手里还提着一小壶温好的黄酒。听到林冲的话,林娘子小声道:“官人有空,莫不向同僚们打听一下,谁家和燕云有点关系,几年前丢了孩子什么的。按说东京城里姓杨的不少,但是发生这种事情的,应该大约也没有几个吧?” 林冲眼睛一亮,对林娘子笑道:“多谢娘子提醒!等明日带兄弟去了相国寺,林冲就去和同僚打听。” 杨汕低着头看林冲和林娘子互动,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感情感动不已。 只可惜世道弄人,谁能想到不久之后林娘子竟然会遭到高衙内窥视,导致林家家破人亡呢?历史上林冲被迫休妻,自己也惨遭毒手最终不得不沉沦梁山,结局可以说是十分凄凉。而林娘子呢?即使后来没有关于林娘子的具体描述,但是以高衙内的性格,他会善罢甘休?最终面对凌辱,只能自缢而死。 林冲何辜?林娘子何辜?这该死的世道,何其残酷。 如今杨汕既然见到了林冲夫妇,并且得到他们的善意帮助,这会儿怎么能见死不救? 想一想,杨汕摆摆手拒绝林冲递来的温酒。吃一口菜,他装作不经意的道:“哥哥,嫂子经常独自上街么?按说她带着一个锦儿,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两个弱女子怕是想要自保都有些难吧?” 林冲微微一愣,然后爽朗的摆摆手道:“不妨事!我林冲在这东京城里还有几分薄面,外人知道娘子是林冲贱内,怎么也不敢随意冒犯。这街头青皮都是有眼色的,还不敢肆意惹到我林冲头上。再说娘子也不过只是在附近买些东西而已,街坊邻居都认得林冲,又怎么让娘子被人欺负?” 对于林冲的自信,杨汕是彻底无语了。这货只想到青皮流氓,却没想到东京城里真正无法无天的是谁? 无奈低下头,杨汕再次提醒道:“杨汕初来东京,也曾听过东京城里几个混世魔王的名头。听说太尉高俅有一螟蛉之子名作高衙内,在东京城里有花花太岁的名头。其人最好调戏良家妇女,实在无法无天。万一要是这花花太岁碰上嫂子,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怕是对哥哥不妙啊。” 林冲喝酒的动作顿下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杨汕的话有些突兀,实在让人觉得难听。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真的没有? 林冲不是傻子,傻子也做不到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地位。他只是自持身份,又没往那方面去想而已。 高衙内的名头,林冲当然有所耳闻。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让高衙内碰上林娘子…… ‘哐啷’ 背后传来声音,却是林娘子脸色苍白摔了盘子。杨汕的话吓到了这恬静妇人,让她心惊胆战。 林冲和杨汕连忙站起来,旁边丫头看看杨汕看看林娘子,也跟着起身。 林娘子露出苍白脸色,她嘴唇蠕动一下慌忙低下头去捡盘子碎片:“这……打扰官人和小郎君兴致了,奴家这就收拾。” 后厨锦儿听到声音赶过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林冲难看的脸色,也不敢做声,连忙蹲下来给林娘子帮忙。 简单收拾一下,林娘子带着一身恐惧匆匆离开。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糟糕,林冲连吃饭的兴致都没有了,低头一口口抿着酒,一声不吭。 丫头的身体更是哆嗦一下,饭也不吃,拽着衣角深深低下头。 第五章 大相国寺 好好的一顿饭虎头蛇尾。 杨汕无奈。 他当然知道这种话不该说!但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林家遭厄? 如果自己有权有势也就罢了,无论高衙内还是高俅都要卖几分薄面。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而林冲呢?作为高俅手下教头之一,从当初结局就能看出来,他在高俅眼里什么都不是!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杨汕知道话难听,但是却不得不提醒。 林娘子对他杨汕有恩,如今他能做的却只有这些了。无论如何,都希望能改变这女人的苦难命运。 第二条一大早,锦儿给杨汕端来的洗漱水盆。 她臭着一张脸,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跟杨汕说。 直到杨汕洗漱完毕,锦儿才忍不住怒视着杨汕道:“小郎君昨天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家官人和娘子到这会儿的脸色都很难看!哼!我家官人娘子好心好意接待你,你就是这么报答的么?” 杨汕叹了口气,无奈道:“忠言逆耳,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说。总之姐姐放心,我说的话也是为了林家好。” “哪有这种说法!就因为你,我家官人脸色到现在还怪怪的!” 怒视着杨汕,锦儿愤愤的将毛巾甩在水盆里。也不等杨汕解释,她跺跺脚转身就走。 门口碰到林冲,锦儿微微行礼。 “锦儿,你去帮娘子收拾东西。这边儿,我和杨兄弟有话说。” 等锦儿离开,林冲跨进客房。见杨汕正打算换昨天他自己的褂子,林冲抱拳道:“兄弟,昨天是林冲气量不足,还请海涵。你昨天说的那番话虽然难听,但是林冲想了一夜,还是感谢兄弟提醒。兄弟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林冲好,林冲反而以怨报德,好生生失了脸面,告罪告罪。” 说着,林冲竟是深深一揖,态度做到了极致。 “哥哥何须如此!” 杨汕连忙快步过来将林冲扶起,焦急的道:“是杨汕太过冒昧,哪里值当哥哥这么做?这真是……羞煞弟弟了。” “好兄弟!” 在杨汕肩膀上重重一拍,林冲爽朗的笑起来。两人之间的一丝不和,顿时烟消云散。 宋人就是这样,义气为先。 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态度做到,就能消弭无形。历史上林冲明知梁山是贼,为何愿意委身?不正是因为白衣王伦施以援手?若不是王伦后面做的实在糟糕,林冲怕是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后面。 后来晁盖上山,林冲感念晁盖义气深重,让出头把交椅。其实真论本领身份,晁盖哪里比的过林冲? 甚至若非林冲为义气相信陆谦,林家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 随林冲来到门口,林娘子正拉着丫头轻声嘱咐。丫头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襦裙,旁边锦儿揣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马车上挂。 马车是借来的,林家三五口人,哪里需要什么马车。反倒是驮着马车的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颇为神俊。 林冲上前摸摸马头,惹得黑马亲昵厮磨。 对于武将而言,大概没有比战马兵器更加让他们喜欢的东西了。 等杨汕走过来,林冲爽朗示意:“兄弟可会骑马?这匹乌龙是林冲花大价钱买来的西夏宝马,兄弟可想试试看?” 西夏马,又叫青塘马。 对于辽人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缺马的、甚至连部分骑兵都只能骑乘驽马的大宋而言,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宝马了。 杨汕心里一动,尝试着走过来道:“那就多谢哥哥了,杨汕从未骑过战马,想不到能在哥哥这里开荤。” 在林冲的帮助下,杨汕翻身上马。 不得不承认,战马和普通驾车驽马还是不同的。这匹黑马很是暴躁,一个劲想将杨汕掀翻下来。若不是林冲在旁边安抚,杨汕根本不能坐稳当。即使最后坐上去,也只是一个花架子,必须要林冲在旁边守着。 杨汕小心翼翼的模样,惹的林冲哈哈大笑。 待丫头被锦儿扶进马车之后,林冲和杨汕在车架上坐好;辞别林娘子,‘吁’一声马车缓缓启动,稳步离开。 一路上的见闻暂且不表,总之东京城的繁华让人大开眼界。 若不是亲眼目睹,谁能想到这是千年前的古代?宋朝被称为华夏历史上古代文化的巅峰,这并不是吹牛。 而一路上驾车的林冲也经常能够得到路人的招呼问候,显然林冲在这东京城里,也确实有些面子。 来到大相国寺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三分。 这时候的大相国寺里已经人声鼎沸,参拜的,做生意的,出游的,络绎不绝。 大相国寺作为北宋时期东京城里最出名的寺庙,哪怕在如今道教盛行的时候,也从未缺少过信徒和布施。无论在什么时候,求子祈福总是少不得佛教存在。比起道教来,佛教在普通人中的地位更高一点。 大相国寺在唐昭宗时期被焚毁,后又重修。宋太祖赵匡胤时期再遭火灾,赵光义时期扩建,五年方完成。 林冲停好马车,带杨汕、丫头来到庙门前的时候,已经有一位知客沙弥在此等待。 不等沙弥开口,林冲主动上前的道:“和尚!我家这位兄弟有一位道士师傅,说与智清禅师是好友。这位师傅托我兄弟给智清禅师送来一封信,不知道和尚能不能请智清禅师出来见上一面?” 道士给和尚送信? 知客沙弥脸色有些古怪,不过好歹受过培训,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不曾听过施主所说之人。这几天大相国寺正在举办水陆法会,智清禅师事务繁忙,还请施主暂且等待。” 林冲眯起眼睛,哪里听不出和尚的敷衍。 杨汕这时候牵着丫头从后面走上来,对知客沙弥拱手道:“不敢劳烦禅师出来,我进寺求见,不知这位师傅能否向智清禅师通报一声。我家师傅和禅师关系莫逆,这位师傅只要问过就能知道。” 林冲一愣,随即恍然。 而知客沙弥听到相交莫逆这个词,哪里还敢敷衍,连忙道:“主持正在接待一位客人,三位施主可否稍作等待。” 正说着,一位身穿大红色袈裟的年迈和尚,领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光头大汉,从侧面仪门走出来。 年迈和尚低声说着些什么,头顶九块戒疤的魁梧大汉则大声道:“既是智真师兄的话,智深怎敢不听?不过管个菜园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正好洒家不喜清规戒律,一个人住着反而清净。” 汉子嗓门颇大,这话一出,门口众人纷纷注目。 杨汕看过去,只看这人颇为醒目。 这莽大汉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戒刀灿三尺春冰,深藏鞘内;禅杖挥一条玉蟒,横在肩头。鹭鸶腿紧系脚絣,蜘蛛肚牢拴衣钵。嘴缝边攒千条断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 生成食肉餐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这样一个莽大汉却剃着一脑袋光头,哪里看起来像个和尚? 杨汕心里一动,莫不是刚刚来到东京城的鲁智深? 第六章 选择 看着这威风凛凛的莽和尚,林冲赞叹出声。 “好一个莽和尚!这膀子,怕不有千斤力气。想不到大相国寺,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是啊,然后你和这莽和尚就会看对眼,从此成为一辈子的好基友。 杨汕在心里吐槽一声,却也没有忘记正事。 见知客沙弥等智清禅师交代完鲁智深后凑过去,杨汕也带着丫头跟上了。 “主持,这位小施主自称有道家长辈是主持好友,特来寻你。” “道家长辈?” 智清禅师微微一愣,回头看到杨汕以及手里牵着的丫头,恍然大悟。 露出和煦的笑容,智清禅师缓步走过来,打个辑道:“阿弥陀佛!原来是王道长贤徒,贫僧在此等候多时已。只可惜两位贤侄来迟一步,令师昨日突逢急事,已经匆匆离开。他曾嘱咐贫僧帮忙寻找两位爱徒,并且代为照料几天。如今看到两位贤侄平安无事,贫僧也可以放心了。” “师傅也来了东京?” 杨汕眉头一皱,有些不相信这老和尚的话。 要知道那老家伙可是好一顿威胁才要杨汕带丫头离开道观,谁相信他也会同一时间出门? 开什么玩笑! 既然老家伙要来东京,那又为什么要兵分两路。亦或者说那个老家伙,其实是一路上都在暗中跟随? 不可能做这种事吧? 丫头紧紧攥住杨汕的胳膊,师傅突然抛下她们这件事,吓坏了这小丫头。 紧盯着老和尚的眼睛,杨汕追问道:“敢问方丈,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匆匆离去,他有没有口信留下?” “阿弥陀佛!” 智清禅师再呼一声佛号,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给杨汕。 “乖徒儿,等你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老道士我应该已经离开东京城了。虽然事出突然,但老道也是无奈。本想亲自见面,然而有些事情却总是要去面对。不过总而言之,既然你平安到达东京城,这师傅的考验也算完成了。往后的日子,就只能靠你自己。” 皱着眉头,杨汕翻开第二页信纸,只看上面写道:“那几个臭混账,老道士已经帮你料理。敢欺负我家乖徒儿,简直百死难恕。此次离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山水总有相逢,我师徒总有再见的一天。东京城里生活不易,老道士已经拜托智请那秃驴,给你一些帮助。至于丫头寻亲之事,乖徒儿就放手交给他吧。老和尚在东京城有些关系,看在老道士面子上,总能顺利帮丫头找到亲人。” “道士留笔。” 脸色越来越难看,杨汕翻来覆去将纸上写的内容看了好几遍。 收起信纸,杨汕咬牙大声怒骂起来:“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在耍我吗?好不容易才来到东京城,结果从头到尾你都在旁边偷看?开什么玩笑!这会儿送到的时候,你又拍拍屁股走掉!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就这么抛下我和丫头走了?” 旁边一直观察鲁智深的林冲听到动静,赶紧走过来。 “兄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大师对你无礼?” 摇摇头,杨汕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牙齿咬的直响,他盯着智清禅师道:“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智清禅师面色不变,哪怕面对林冲的威胁,也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打一个佛号,他慢悠悠的道:“阿弥陀佛!王道长事先有过交代,他的事情施主还是不要过问为好。王道长嘱咐贫僧,尽可能的给施主一些帮助,以便在东京城安居。至于这位女施主,还请施主交予贫僧。贫僧和这位小施主的亲人有些联系,会亲手将她送到亲人手中。” 杨汕眉头一挑,冷声道:“怎么可能将丫头交给你?老和尚,我和你可一点都不熟!” 脸色微变,智清禅师再呼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这位女施主虽然也姓杨,但是和小施主你并不是一家人。哪怕你家师傅,也不过只是将这位小姐送回东京而已。还请将她交予贫僧,勿要自误。” 这叫什么话? 拉着颤颤发抖的丫头退后一步,杨汕警惕的盯着智清禅师。 如果之前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这会儿杨汕已经可以肯定,丫头的身份有问题。 居然逼的老家伙万里迢迢保护丫头赶来东京,居然让老家伙连面也不能和杨汕再见,这其中的水深可想而知。 但即使这样,又如何? 丫头将他杨汕当成亲人,他怎么可能将丫头送走? “阿弥陀佛,小施主不要自误。这件事情参与进来对小施主没有任何好处,贫僧是为你着想。” 智清禅师眼神变了,他最后警告一声,又挥挥手从后面唤来几个身穿灰袍,身材魁梧的武僧。 看样子如果杨汕继续拒绝,他就要来硬的了。 杨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智清禅师到底是为了他好,还是有着什么别的目的。 哪怕说智清禅师确实是为了他好才将他摒弃在外,哪怕说从头到尾智清禅师都是为了不让他参合到一些糟糕的事情里面去,杨汕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和尚!绝对不可能,将丫头交给他! 就算丫头的亲人要接走她,也得是亲自从他手中将丫头带走! “我,拒绝!” 杨汕咬牙切齿。 气氛忽然变得压抑,旁边的人都能感受到,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当几名武僧按照智清禅师的命令上前的时候,林冲忽然走出来,按住杨汕的肩膀,将他护到身后。 “智清禅师,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林冲也是认识智清禅师的,堂堂大相国寺的主持,林冲不可能认错。 但就因为这样,他才弄不懂,堂堂大寺主持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原来是林教头。” 眼皮微翻,智清禅师顿一顿道:“看样子林教头和这位杨施主相识,那就再好不过。还请林教头劝说这位施主,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他师傅王道长是贫僧好友,贫僧怎么会欺负故人的徒弟?只是这位小娘子的身份和某个贵人有关,因此贫僧只是想保护他免得被一些事情牵扯。” “贵人?” 林冲眉头皱起来。 堂堂东京城,大宋的都城,里面贵人当然不止几凡。任何事情和那些大人物纠缠在一起,都是麻烦事。 这个道理林冲当然明白,因此一时也有些踌躇。 万一真和那些人有关,哪怕他是堂堂禁军教头,在那些人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而且林冲也相信,智清禅师在东京城名声极好,应该做不出恶事。大概……真的只是保护杨汕远离事端而已。 “杨兄弟?” 林冲看向杨汕。 “洒家看不下去了!堂堂一寺主持,居然欺负一个孩子还要强掳幼女?想不到堂堂大相国寺居然做出这种勾当!什么贵人?什么贵人?东京城天子脚下,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人厌鬼泣的事!” 鲁智深暴躁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打断了林冲想要说的话。 第七章 丫头的身份 “两个老混账!从头到尾把我当傻子忽悠!丫头当然要寻亲,但是我不亲眼见到,怎么可能放心!” 气愤的叫着,杨汕表情夸张:“万一要是丫头被坏人诳了去,我要怎么才能安心?哪怕智清禅师当真是善意,我也不会允许他把我抛到一边。该死的和尚,果然和我们道士不是一伙的!” 林冲一愣,旁边鲁智深则撇撇嘴道:“和尚和道士,原本就不是一伙的。洒家好好一个和尚,不就被你个小道士给坑了么?洒家不过随口说上两句而已,结果就被你给赖上,害那老和尚再不给半分好脸色。你以为现在这样就能让洒家满意?洒家可说了,这事你最好自个儿去解决。” “丫头,别怕。” 冷笑一声,杨汕摸摸丫头示作安慰,又斜瞥鲁智深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鲁提辖,居然也有怕人的时候。” “你认识洒家?”鲁智深愣住,他可从头到尾没有告知身份。 一旁皱眉的林冲也是睁开眼睛,没想到这彪悍大汉居然还有这种身份。堂堂提辖官,比起林冲的禁军教头来,也不差了。 杨汕摇摇头,不屑道:“三拳打死镇关西的鲁提辖,西北边儿谁人不知?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却做了一个和尚。另外我师父对我提起说鲁提辖乐善好施,义薄云天,现在看来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杨汕故意用挑拨的语气说话,只可惜鲁智深依然冷静。 “你别激我,洒家不是没脑子的。这东京城里达官贵人无数,洒家可没打算为你这破落户和他们有半点牵连。” “切!” 奸计没能得逞,杨汕失望的撇过头。 看到两人这样子,林冲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两位兄弟,这些事情先放到一边。即使智清禅师说的严重,不也没拦着兄弟你将丫头带走么?说不定事情不是那样,都宽些心。” 听到这糊弄的话,杨汕和鲁智深对视一眼,在心里暗自摇头。 林冲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这是说没有拦着,事情就不严重么? 智清那和尚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不等于说事情就不会主动找过来。如今老和尚选择干脆放手,杨汕顿时就失去了属于师傅的交情以及大相国寺的庇护,这也是他舔着脸凑到鲁智深跟前的原因。 这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杨汕以及丫头,林冲和鲁智深,离开大相国寺,来到在属于鲁智深的地盘,寺庙后面远处的一块菜园子。 智清禅师虽然恼怒鲁智深多事,却也没有翻脸将他赶走。他自己虽然离去,却也唤来两个和尚带着鲁智深来到位于酸枣门外的菜园子附近。 从现在开始,这片园子就是属于鲁智深的地盘。 鲁智深的仗义执言和爽利性格让林冲颇有好感,因此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 杨汕虽然没有料到丫头身后会有这么复杂的故事,但是如今也只能坚定态度。他很清楚自己的一点微末本事,别说鲁达林冲,就是再来一群泼皮无赖,估计也会束手无策。 毕竟十三岁多一点,又刚刚才接收这具身体不到半年。就算有些武力,又哪里是一群人的对手? 而且,还要照顾丫头。 见杨汕脸色难看,丫头也明显被吓坏了,林冲想一想道:“兄弟,可愿意听为兄一声劝?说实话事情到底怎么样,这会儿谁也不清楚真相。不过既然你师傅愿意将丫头托付给智清禅师,那至少说明智清禅师还是值得信任的。至于说后面的丫头血亲,到底要不要认,你应该好歹先见了人再说。” 顿一顿,林冲继续道:“这东京城里姓杨的大人物,林冲思来想去也不过就那么三两个。文官里头,有户部侍郎杨林和学官杨老先生。而将门里边,倒也有几个姓杨的。但是说实话……其实从头到尾,能够称上一声贵人的,能让智清禅师紧张的,在这个东京城里也就只有天波府杨家了。” “天波府杨家?” “天波府杨家将?” 鲁智深和杨汕一齐抬头,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杨汕眯起眼睛,有些踌躇。 对他而言,无论在这个时代还是在记忆里,天波府杨家将都是无法忘记的重要记忆。杨汕小时候也曾听过田连元的杨家将评书,长大后看过的各种影视剧里,杨家将也是在宋朝绕不开的角色。 只是杨汕怎么也想不到,穿越来宋朝之后,居然当真会和杨家人扯上关系。 讲道理,这个时候的天波府杨家,不是已经没落了么? 面对杨汕的质疑,林冲摇头道:“虽说自先帝时候起,天波府杨家就不再掌握兵权,但是好歹堂堂将门,没落什么的自然称不上。对于我等小民而言,天波府杨家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一声贵人。” 杨汕沉默了。如果丫头当真是杨家将后人,那他该怎么做? 就凭记忆力对杨家将的好感,难道杨汕还能阻止丫头回归杨门?满门忠烈杨家将,应该不用怀疑吧? 这时候鲁智深也反应过来,愕然扭头看向杨汕身旁的小丫头。 “这丫头,难道是天波府杨家的血脉?小兄弟你千里迢迢送她归京,莫不是要让这丫头认祖归宗?” 林冲表情凝重,如果丫头当真是天波府杨家人,杨汕今天这事情,可是真的闹大了。 阻止人家血脉相认,这无论到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大问题。 两个人的视线让丫头一阵紧张,拽紧杨汕的衣角,甚至恨不得整个人钻进杨汕的怀里去。 杨汕这时候也冷静下来,爽快的道:“如果丫头真是杨家人,如果杨家真的是打算要让丫头认祖归宗,杨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反对。只不过事情暂且还没查明,杨汕只是希望能更小心一点而已。毕竟真相什么的,这会儿谁也不清楚。杨汕只希望,丫头不要因为这种事受到伤害。” 点点头,鲁智深提醒道:“这么大的事情,小心一点也没错。不过总归是这丫头的事情,小兄弟你还是要征求她的意见才对。无论丫头到底是谁家血脉,既然是来东京认亲,你就不该拒绝。” 说到这里林冲也是连连附和,在他眼里,杨汕如此莽撞的拒绝智清禅师,怎么说都有些鲁莽。 两个人的劝说没有让杨汕松口,他依然坚定的道:“从头到尾,杨汕都没拒绝丫头认亲。杨汕只是打算,亲自见一见丫头的亲人,然后亲手将丫头交给他。将丫头交给外人,再由外人带去认亲,我不放心。” “两位哥哥不知道,丫头被师傅带上山的时候,满身伤痕凄凉不堪。师傅是从辽人手里将她救下来的,以辽人对咱宋人的态度,可想而知丫头之前受到了怎么样的折磨。她已经够可怜了,杨汕不想她再遭到任何不好的事。” 被说到自己的往事,丫头浑身哆嗦似乎想到什么,被吓的不轻。 第八章 杨汕的态度 看到丫头害怕的样子,林冲和鲁智深这才明白,为什么杨汕将丫头看的这么紧。原来这孩子小小的,居然也有那样痛苦的过去。这百余年来辽人的残暴野蛮,林冲和鲁智深当然听过无数。 丫头在辽人的折磨下居然能活下来,这已经是难能可贵。 这么一想,杨汕的护犊就可以理解了。 对视一眼,两人不再谈论丫头的问题。随便扯了两句之后,几人就武学上的问题高谈阔论起来。 鲁智深和林冲,都是狂热的武学高手。两个人凑到一起,就好像天雷碰地火,简直在热闹不过。杨汕虽然没这两人的本事,但是好歹这具身体也是打小就被师傅逼着练武,一时也能插的上话。 口头上谈论两句之后,鲁智深越发手痒。他二话不说拉着林冲来到屋外,要和林冲探讨一下拳脚功夫。 站在菜园外的空地,鲁智深跃跃欲试:“来!来!林兄弟不要客气,让洒家领教一下大宋禁军的实力。只可惜林兄弟没有带上兵器,否则洒家真想亲自体会,大名鼎鼎林家枪的厉害。” 林冲摇摇头却来到鲁智深对面:“林冲师从周桐师傅,一身武艺都是师傅倾囊相授。所谓林家枪不过是外人吹嘘,林冲哪敢将师傅的辛苦归功在自己身上。不过既然提辖有意,还请不啬请教。” 鲁智深更加感兴趣了:“铁臂膀周桐?想不要林兄弟居然还有这种来历!来来!让洒家领教一下!” “请!” 林冲摆出姿态。 “哈!吃洒家一拳!” 暴喝一声,鲁智深握紧碗口大的拳头,狠狠朝林冲轰过去。 林冲侧身躲过,回首就是一掌。 两个人战成一团。 鲁智深的拳头沉重,每一拳都仿佛有千斤力气。一拳下去,仿佛梦开山裂是。他就好像一头猛虎,气势汹汹让人不敢正面硬抗。 林冲脚步如云,身法敏捷捉摸不定。面对鲁智深的重拳,林冲周旋的游刃有余,又能够找准鲁智深的破绽予以威胁,云淡风轻中充满杀气。 两个人的战斗就好像是猛虎对蛟龙,每一次相撞都充满着无数细节可能。哪怕是功夫不如的杨汕,这会儿也看的目不暇接,自感觉十分精彩。 三五十招过去,鲁智深打的大汗淋漓却异常爽快。一拳逼退林冲,他狠狠撕开外袍丢在地上,光着油光水滑的魁梧上半身对林冲招手道:“爽快!爽快!林教头,来,让我们重新来过!” 然而林冲退后两步,却是谦虚的道:“提辖见谅!提辖武艺林冲佩服,大家到此为止如何?再说,看这日头已经到中午,不如林冲现在去酒楼置办桌酒席,大家开怀畅饮一番,岂不快哉?” “无趣!无趣!” 鲁智深连连摇头,然而却说服不了林冲。 见林冲态度坚决,鲁智深无奈捡起外袍,狠狠瞪了林冲一眼。 “待吃过酒席,林冲再陪提辖打过。” 林冲抱拳连连道歉,好歹总算得到鲁智深的原谅。 杨汕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哪怕鲁智深和林冲激斗最激烈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他一直在暗自观测鲁智深和林冲两人,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的性格果然如原着中一般。 鲁智深性格豪爽,就好像一团烈火。豪气,自在,这两个词仿佛是为他定做的一样。 而林冲性格内向内敛,做事认真却又考虑太多。他是一个标准的华夏汉人性格,不喜与人争斗,宁可自己退步吃亏。 这两个人因为武艺结为兄弟,但是由于性格上的缘故,机遇和结局却是截然不同。 但是不得不承认,杨汕在东京城里如今算是孤立无援举目无亲,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林鲁二人。 至少在丫头的事情上,杨汕还需要这两人的帮助。 主动站出来,杨汕朝鲁智深摆出架势:“杨汕也会两分拳脚,就让杨汕陪提辖过上几招如何?” “你?” 鲁智深微微一愣,随即爽朗笑起来:“好!好!就让洒家看看,你小子有几分本事,能够独行千里!” “哈!看拳!” 一番打斗之后,再吃酒自然畅快淋漓。 在酒桌上,活动一番的三人,表现的十分亲近。 杨汕摆正态度,主动招呼两位大佬。鲁智深的豪爽自然不提,就连林冲也终于表现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表现。 半壶酒水进口,他说话终于变得主动爽快起来。 “来!提辖吃酒!林冲在东京城,难得碰到提辖这等英雄,三生有幸。来!林冲陪提辖和杨兄弟再吃两碗。” “林教头豪气!杨兄弟,你也来!干!” 鲁智深满意的叫着,仰头将一大碗酒水吞咽下去。 一个魁梧的莽和尚,在这人声鼎沸的酒楼里,大口吃喝颇受瞩目。 旁边桌子的人目瞪口呆看着一个光头的大和尚喝酒吃肉,声音更是仿佛洪钟,不由露出鄙夷的表情。 “看什么看!洒家喝酒吃肉,难道还要你们管束?滚开!再看,吃洒家的拳头!” 一脚踩在凳子上,鲁智深破口大骂将旁边桌子的食客吓走。 然后看向杨汕,鲁智深嚷嚷道:“小兄弟,吃酒怎么这么斯文?莫不是想学那读书人,吟诗作对考取功名不成?来来!陪洒家一碗干了!你的那些小事情,待明日洒家陪你去打破天波府的门问个清楚!” “提辖喝醉了。”林冲皱眉。 见鲁智深面色不愉,杨汕举起半碗酒道:“今天的事情,多谢提辖仗义执言。但是丫头的事情,杨汕打算自己处理。杨汕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耽误丫头寻亲的事。” “我不要和哥哥分开!”旁边小口吃饭的丫头忽然开口,用黑油油的眼睛盯着杨汕。 “放心,不会抛下你不管的。”杨汕点头。 这时候林冲放下筷子,盯着杨汕的眼睛道:“兄弟,你打算怎么做?如果说丫头真是天波府杨家血脉,那杨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杨家血脉流落在外。到时候若真逼的杨家人出手,那也许整个东京城,都不会有人可以帮助到你。天波府杨家虽然看似没落,但大宋将门的实力,也不是外人所能够想象的。” “我为什么要逃跑?或者说,我为什么要拒绝丫头回去杨家?” 杨汕诧异的看一眼林冲,想一想解释道:“这次来到东京,杨汕只为帮丫头找到亲人。丫头能回去杨家,我只会为她高兴。我之前唯一担心的,只不过是害怕里面会有什么阴私的事情而已。毕竟大宅门里的事情……对吧?所以我明日会亲自带丫头去求见天波府杨家人,把事情真正弄清楚。” 第九章 急公好义鲁智深 点点头,林冲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如此!确实,理当如此。” “喂喂!你们两个,在那里鼓捣些什么?来,陪洒家喝酒。” 鲁智深眯着眼睛举起酒碗,正当林冲和杨汕打算回应的时候,鲁智深忽然想起什么道:“待会儿!刚才林教头和杨小子互称什么?兄弟,你们两个家伙居然抛下洒家偷偷结义?真是岂有此理!这种事情,少了洒家怎么行!走走走!待回去菜园子,洒家要和你们重新结拜,谁也不得少!” “提辖!” 林冲惊呼,没想到鲁智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杨汕也是一脸惊愕,结拜结义?林冲什么时候跟他结义了?不过……好像也不坏,又能多一个靠山。 因为酒意,林冲没有反对。 两个醉醺醺的家伙扯着杨汕回到菜园,简单收拾一块地方,就开始叩拜结义。 简单的结拜,并没有故事里的那种复杂程序,也没有什么‘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样的誓言。仅仅只是互相叩首又按照年龄订下大小,三人之间的兄弟关系便就此确立。 鲁智深年纪比林冲略大,因此便是大哥。 林冲是二哥,杨汕则是小弟。 身份确定,结拜之后三人无形中,就感觉到更加亲近了。 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在杨汕无语的注视中,鲁智深兴致勃勃出门买来几坛子酒水下菜,就要跟两个兄弟进行庆祝。 然后……林冲喝醉了。 喝醉了的林冲,不得已在卧房里睡下了。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爽快的喝酒了,醉倒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 而鲁智深喝的更多,脸上却完全没有喝醉的模样。 将林冲抗到塌上放倒,鲁智深拉着杨汕和丫头来到屋外。 大刀金马的找一个木桩子坐下,鲁智深盯着杨汕道:“兄弟,你可知道洒家为什么要让你和林教头结义?” 杨汕想一想,对鲁智深拱手:“杨汕在东京缺少依靠,哥哥这是打算拜托二哥对杨汕进行照拂。哥哥对杨汕的照顾,杨汕铭记于心。只是还请哥哥知道,杨汕并不是废物,杨汕有能力保护自己。” “你若是废物,洒家也不会理你!” 翻个白眼,鲁智深瞪着一双大眼睛道:“听闻你带着丫头途径万里归宋,这此间种种自然让洒家敬佩不已。这世上的英雄好汉,谁没个落魄的时候?洒家当年不照样威风凛凛,最后却落得一个当和尚的地步。所以兄弟何必妄自菲薄?就算没有亲人相助,将来必然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洒家这双招子,看人从未错过。像你这样的小子,哪怕年级再小,也有资格让洒家称呼一声贤弟了。” 杨汕沉默了,半晌才深深鞠躬:“多谢哥哥看重!哥哥对杨汕的看重,让杨汕羞愧。” 拍打着木桩,鲁智深爽朗的笑起来:“哈哈……无需做这等小儿状,洒家等着看兄弟你扶摇直上的一天!” 两个人闲聊一阵,杨汕心中的隔阂和隐忧烟消云散。 不得不承认,鲁智深的豪爽和大气确实让人敬佩。从头到尾他都不曾图杨汕任何东西,所作所为无非是尽可能的帮杨汕一把而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鲁智深一直都在这样做,从未犹豫。 当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他三拳打死郑屠,丢了官职成了命犯。 而后好不容易能当一个安稳的和尚,他又为素不相识的桃花山刘太公父女揍了周通,和桃花山寨众匪大战一场。 路过瓦罐寺,为了一群无辜女人,他独斗崔道成,丘小乙,险些被杀。直到九纹龙史进相助,才杀死这两个恶僧恶道,解救无辜者,将瓦罐寺烧为白地。其实从头到尾,这件事都和他没有关系。 再后来多次救助林冲,鲁智深恶了高俅,逃出东京,再次失去了落脚之地。 往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救援桃花山李忠,救白虎山孔明,加入梁山后东征西讨救下好汉无数…… 鲁智深一生活的豪爽自在,这一世中受到他帮助的好汉和百姓数不胜数。 如果说梁山一百零八将中能够称得上好人的没有几个的话,无疑鲁智深必然是其中最正派的一个。他也杀人,他也满手血腥,但是至始至终,鲁智深心中的信念和坚持,都从未变过。 他的粗中有细,更是让杨汕敬佩不已。 傍晚的时候,林冲醒了。 鲁智深给他舀了碗水过来,又朗声笑道:“兄弟这酒量,还得再锻炼才行。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留兄弟了。想必弟媳已经在家等久,兄弟还得早早回去才是。另外今晚老三就在洒家这里安顿一夜,明日大早待洒家帮丫头弄完认亲的事情,洒家再带着老三去林家拜会。” 林冲捂着额头苦笑一声,却没有反对鲁智深的提议。再说他明天还要‘上差’,确实有些分身乏术。 坐起身,林冲拱手:“那就拜托哥哥了!林冲明日送些银钱过来,也免得高门贵府小鬼难缠。” “洒家做事,何须银钱开路?” 鲁智深甩甩袖子面露不渝,却没有拒绝林冲的好意。 看到这一幕,杨汕忽然拉着丫头跪了下来。 不等鲁智深和林冲反应过来,杨汕深深叩首:“两位哥哥大恩大德,杨汕无以为报!杨汕和哥哥们素味平生,初次相逢就得到哥哥们这么大的帮助,实在是让杨汕惭愧。往后哥哥们待有任何差遣,杨汕万死不辞。” “快起来!兄弟,这是在干什么!” 林冲连忙下床,鲁智深也是皱着眉头道:“赶紧给洒家起来!男子汉,何须做些小儿模样!洒家帮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恩。快给我站直了!你若再不起来,可别怪洒家怒起来拳脚无眼!” 两个人的话语,让杨汕最终还是慢慢爬起来。但是心里对于鲁智深和林冲的感激,却是更加深重。 如果说之前还抱着一点点利用的想法,那么这会儿,杨汕是真正的将鲁林二人,当成了亲大哥看待。 如果说穿越无法避免,那么能够穿越到大宋,见到林冲鲁智深,这实在是太幸运了。 杨汕甚至都无法想象,如果这时候他是孤身一人,在这东京城里会是多么的难捱。 林冲将马车留下,自己独自一人回去。 临走之前他再三叮嘱,吩咐杨汕不要给鲁智深惹麻烦。一声声的嘱咐,就好像把杨汕当成亲弟弟一样。 甚至杨汕发现,林冲对丫头的态度,比对杨汕更加体贴。 想一想林冲多年无子,杨汕又恍然。 四五岁的丫头虽然性格沉闷一些话语不多,但是那可爱的模样,确实能够引得林冲心中对孩子的喜爱之情。 如果不是丫头的身份有些麻烦,其实让她认林家夫妇一个干亲,对她对林家都是好事。 第十章 杨汕的志向 将这话跟丫头一提,丫头缓缓点头,没有拒绝,甚至眼睛里还露出期待的神色。 旁边鲁智深更是拍着大腿连连称赞,对于杨汕的想法表示支持。 乐得如此,鲁智深爽快的道:“既然如此,明天等去过天波府,咱们就去拜会林家。哈哈……洒家正好也不用带礼物上门,丫头认亲,岂不是对二弟最好的礼物?哈哈……洒家少不得再吃份酒席。” “哥哥还真是馋酒啊!” 杨汕摇头,有看看丫头,三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到了夜里,鲁智深十分粗鲁的将隔壁房间的两个僧人赶了出去。 命他们翻出来干净的床单,鲁智深不由分说就安排杨汕和丫头在这边睡下。 两个倒霉的僧人则苦巴巴的被鲁智深驱赶到柴房过夜,他们面对这个粗鲁大汉,完全不敢反抗。 夜深,杨汕服侍丫头睡下,自己却睡不着,想一想合衣走了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鲁智深手里握着酒葫芦,正一个人懒洋洋的依靠着柳树对月独酌。 见到杨汕,鲁智深摆手示意:“贤弟怎么还没睡?你都奔波一天了,不早些休息明天哪有好精神。” “睡不着。” 摇摇头,杨汕来到鲁智深旁边,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这会儿只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哪里能安心睡觉?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瞥一眼杨汕,鲁智深仰头灌一口酒:“这世间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对错?洒家当初怒而杀人,到底是对是错?当初相公对洒家十分看重,洒家却因为一件小事导致相公和官府闹僵,惹出好大乱子,这又该怪谁?逃亡路上,洒家听说西军兄弟因为洒家的事情被扣了好些粮草。但即使这样,洒家也依然不曾后悔这么做。之后在瓦罐寺碰到恶人做恶,洒家依然毫不犹豫宰了那厮。” 说到最后,鲁智深坐起来,拍拍肚子道:“世间的事不要想那么多,你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杨汕点点头,想一想转而问道:“哥哥口里的相公,是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么?” “没错,正是小种相公。” 鲁智深点头,也不遮掩:“洒家原本在老种相公账下做事,也曾一路升官到堂堂关西五路廉访使。后来小种相公镇守鄂州手下缺人,洒家就从老种相公账下调拨到鄂州,做了小种相公经略府的提辖官。” 拍拍杨汕的肩膀,鲁智深咧嘴笑起来:“别看洒家如今这副模样,当初在西北,洒家也是个堂堂人物。” 杨汕点头,对鲁智深的过往自然佩服不已。 鲁智深仔细盯着杨汕,半晌忽然道:“贤弟,既然你家师傅命你在东京城里安顿,你可有什么想法?洒家这辈子算是就这样了,但是贤弟你还年轻,将来有许多的事情能做。告诉哥哥,你志向如何?” “志向么?” 杨汕抬起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如果说志向,大概从来到这个世界,并且弄清楚所在年代和地点的第一时间起,杨汕就早以有些想法了吧? 虽然不会通过年号换算公历时间,但是当今皇帝是赵佶那位,这一点肯定是没错的。 有赵佶,有老种小种相公,有林冲鲁智深,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之前在燕云生活,也已经听闻了女真人的崛起。换言之辽国的国运也就那么几年了。与此同时,距离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耻,想来时间也不再遥远。至少不等杨汕老死,它就必然会发生。 这样的噩梦,如何躲避? 如果说穿越到南方还好说,可是杨汕穿越的地点,却是绝对的北方。半年的时间没有让杨汕决定难逃,反而心中陡然涌起改变这一切的想法。身为一个汉人,无论如何都会去想,让汉道沉沦不再出现吧? 以前听过一句话,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这样的事情,只要是汉人,就绝对痛心。 因此穿越到这个时代,要说没有改变这一切的想法,那绝对是假的。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或者说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否要朝着这个缥缈的方向去努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好好的活着不好么?好不容易才得到第二次生命。 反正是穿越来的第二条命,为着志向牺牲了也不亏!如果成了,岂不是能够延续汉人的命运? 各种各样的想法,杨汕想过很多。 说老实话,对于被师傅逼迫来东京城,杨汕其实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说夸张一点,来到东京正合杨汕的意思。等到解决完丫头的事情,到时候再没有什么牵挂了,说不定真能涌起拼一把的勇气。 想一想,杨汕对鲁智深露出一口白牙:“哥哥,你觉得……狼烟起,江山北望,这个志向如何?” “江山北望?” 鲁智深愕然愣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汕。 半晌忽然狠狠一拍大腿,鲁智深兴奋的叫起来:“好一个江山北望!好一个狼烟起!贤弟好志向!” “嘿嘿……说来惭愧,也不过只是志向而已。” 嘿嘿一笑,杨汕说着也渐渐兴奋起来:“身为宋人,如何不想着收复燕云,还我汉人河山?再想多一点,击败西夏,让辽国称臣,让我大宋威名远播什么的,少年男儿大概都有这样的梦想吧?虽说外界都说什么大宋武备松弛武人懦弱,但是咱们不也干赢过吐蕃西夏么?辽人是很强,确实大宋史上从来不曾打赢过辽人。但是哪又如何?过去打不赢,难道将来也打不赢?”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汕已经接过了鲁智深的酒壶。 仰头一口灌下去,杨汕借着酒意道:“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已经崛起了,辽人也已经不复过去的实力。咱们宋人武力是弱,但辽人也半斤八两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准备得当,只要找准机会,揍翻辽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收回燕云十六州,稳固阵线,挥师北进,大宋崛起不是梦想!” 鲁智深眼睛发亮,嘴里更是啧啧称奇。 宋人里面有此志向的不少,但是像杨汕这样能够说出个子丑寅卯并且说的好像真的一样的,还真没几个。 虽然杨汕的这些话只能是听听就罢,但是对鲁智深而言,他更在意的是杨汕的态度。 这小子,是个有志向的! 眼珠一转,鲁智深笑着问道:“那么按照贤弟你说的,咱们只要找到机会,就能联合女真人干他辽人一票?” “不!我们要弄死女真人!” 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忽然的改口更是让鲁智深目瞪口呆。 “啥玩儿?” 第十一章 思路 看着吃惊的鲁智深,杨汕醉蒙蒙的‘嘿嘿’笑起来。 “古语有云,唇亡齿寒。辽人百年国运已经势衰,反倒是更加野蛮的女真人,已经从白山黑水间钻了出来。” “女真人比辽人更狠,比辽人更加残暴。去年辽国和女真在出河店一战,女真皇帝完颜阿骨打以三千敌十万,大败辽人建国大金。嘿嘿……简直凶残到无法想象。这种家伙如果崛起,咱大宋谁能匹敌?” 见鲁智深面露惊愕,杨汕冷笑一声。 “如果说辽人是狼,那金人就是一头猛虎。我大宋目前连辽人都打不赢,哪里是金人的对手?如果坐视金人崛起,等着他们吞并辽国壮大起来,我大宋还有活路?” “反倒是辽人如今百年汉化,如今已经衰弱。等他们击败金人或者两败俱伤,才是大宋的机会。当然,无论是驱虎吞狼还是唇亡齿寒,以目前大宋的实力,其实都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听明白杨汕的意思,鲁智深沉重的点头。 但是心有不甘,鲁智深还是倔强的反驳。 “我大宋西军,实力还是不错的。无论辽人金人,皆可一战。” 杨汕翻个白眼:“打赢个西夏人,就让西军骄傲到没边儿了?说实话西军的战斗力,不过是用数不清的人命在硬堆而已。若不是种家和折家长久以来的威望,西军怕是早就沉沦。如今西军只能靠着种师道的一股心气在硬撑,还能打硬仗?” 鲁智深语塞,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调起来:“西军当然能打硬仗!你个孺子小儿懂的些什么?西军赫赫威名岂是你能侮辱的!你懂个什么!你懂个什么?纸上谈兵而已,哪里知道洒家西军兄弟的厉害。” ‘嗝儿’。 借着酒意,杨汕瞥瞥眼睛道:“西军确实是如今大宋第一强军,这一点没什么好辩驳的。但是提辖你就自信,西军能比得上辽人的军队?甚至更加厉害的金人,哥哥你有自信说西军能打赢他们?” “……” 鲁智深沉默了。 杨汕醉了他可没醉,虽然说相信西军的能耐,但是要说打辽人?那还差了一些。 鲁智深自然不知道,未来几年后童贯带领西军伐辽,那可是几战几败。 金人碾压辽人,辽人偏师却能打赢宋人。正是因此,金人彻底了解了大宋的虚弱。 于是才有了后来金人南侵这种事。 鲁智深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比较。西军如今确实是大宋第一强军,但是大宋第一强军打打西夏还行,要打辽人,没有自信。 因此面对杨汕的质问,鲁智深只能不甘。 “纸上谈兵!纸上谈兵!” 一口口的抱怨着,鲁智深从杨汕手里抢过酒壶狠狠灌了两口。 直到酒壶里已经一滴不剩,他才看向杨汕打算再做辩驳。 而这时候,杨汕已经醉呼呼的睡着了。 鲁智深险些一口闷气憋在胸腔里面。 “洒家和一个小鬼争辩个什么。” 摇摇头,他笑了笑。 丢下酒壶,鲁智深将杨汕拎起来。走回屋子,将他丢在鲁智深自己的床榻上。 看杨汕皱皱眉头又沉睡过去,鲁智深表情凝重喃喃自语:“女真人居然打赢了辽人?三千敌十万还大胜么?也不知道这小鬼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嘿嘿……辽人凶狠又有金人崛起,我大宋还真是……” “多灾多难啊!”和衣在椅子上躺下,鲁智深看向杨汕的目光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到这小子就感觉颇有好感。而且从这一天的接触里就能看出来,这小子怕也不是个普通人。 当今老百姓,谁能够对国家大事说出个子丑寅卯的?哪怕是军队里的战士乃至小将,也不会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这么详细。居然还能夸夸其谈出一些道理,果然有些本事。 “只不过……小子!你志向远大,让洒家敬佩。但是以大宋目前的情况,你想实现这志向,却是难上加难。洒家不介意推你一把,但是……你为何不是杨家人?” 回想起老种相公曾经闲聊起的当年杨家将征北的故事,想一想当年宋辽之战,不由神情激荡。 而后看向杨汕,鲁智深不由眼神微变。 …… 第二天一大早,杨汕是被鲁智深一脚踹醒的。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一时想不起来。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鲁智深的卧室里,杨汕更是大惊失色。 “洒家可不喜欢你这等兔儿爷!” 怒视着杨汕,鲁智深恶狠狠的道:“昨夜你喝醉了,洒家将你带回来。丫头睡着了不方便打扰,所以就把你安置在了洒家房里。为此洒家在椅子上靠了一夜,你不但不感谢,还用这等眼光做甚。” 杨汕讪笑,只能连声道谢。 只是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汕却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的酒量其实不错,但是昨天从酒楼喝到鲁智深的住处,晚上又接着继续喝,这种考验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林冲喝的晕乎乎的走了,结果杨汕也步入后尘,喝到断片。 挥挥手臂,鲁智深催促道:“好了,快点收拾一下吧。去喊喊丫头,天色不早,咱们还要去天波府。” 杨汕只能再次道谢,然后狼狈的出去倒水洗漱一番。 整理好之后打算去唤丫头,丫头却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哥哥,早。” 丫头打着哈欠向杨汕打招呼,又走过来理所当然的让杨汕帮忙洗漱。 一番弄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这时候鲁智深已经在边上等的有些不耐烦。 “真是大家公子小姐,洗个脸也要这么久!” 抱怨一声,鲁智深从床角拖出他的镔铁禅杖。拿在手中挥舞两下,赫赫生风让人赞叹。 “哥哥拿这个出门?” 面对杨汕的好奇,鲁智深咧嘴笑道:“听说杨家嫡脉当年受奸臣逼迫,如今已经远遁山林。却不知现在留在这天波府的,还有几个什么货色。若是这杨家人敢不开门,胆敢拒绝丫头认亲,洒家正好就打将进去!也正好看看,杨家后代子孙,是否还有两分当初杨老令公的勇武。” 杨汕无语,但是面对鲁智深的坚持,他也无可奈何。 当然在心里,杨汕也并非没有想过说,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丫头撑腰。 若丫头真是杨家人,鲁智深这会儿狠一点,也能够让丫头今后在杨家好过许多。 鲁智深驾着马车,带着杨汕和丫头出门了。 天波府的位置大名鼎鼎,自然一问就能知道。带着心情忐忑的丫头,杨汕和鲁智深经过半个时辰,来到天波府大门前。 第十二章 鲁智深怒闯天波府 曾经大名鼎鼎的天波府,如今已经不复过去辉煌。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爱惜杨业清正刚直,不善巧言谄媚的性格,赐金五百万敕建一座“清风无佞天波滴水楼”,并亲笔御书“天波杨府”匾额,下旨满朝官员凡经天波府门前经过,文官落轿、武官下马,以示对杨家的敬仰。 只可惜如今百余年过去,光阴不再;文官落轿武官下马的旨意,也已经无人再遵守。 到达天波府的时候,只看到天波府大门破旧墙漆剥落,门口两边不远处甚至还有小贩摆摊。 明明一栋威风凛凛的门楼,如今也大门紧闭,连个站岗的兵丁都没有。 这可是大名鼎鼎天波府杨家啊!大宋重文轻武,堂堂杨家居然也变成仿佛落魄一样的境地。 杨汕感叹。 杨家故事从第一代的杨业归宋开始,可歌可泣。杨令公遭潘仁美陷害,在狼牙谷撞李陵碑而死。长子渊平、次子延广、三郎延庆,皆死于战场;杨四郎为番兵所擒,后来在辽国暗助宋朝;杨五郎出家逃难;七郎遭潘仁美陷害万箭攒身而死,其惨烈直可谓惊撼天地。至此,杨家仅存杨六郎接续血脉,再由杨宗保传至杨文广再到杨怀玉,承继祖先之余烈,为大宋江山抛头颅,撒热血。 然而最终,无非是举家归隐太行,鞠耕田野罢了。 如今留在东京城的,只是杨家其中一支,勉强维系杨家脸面。 杨家忠义,历经六朝天子,结果到头来,却也落得如此境地。大宋重文轻武,怎么能不灭亡? 杨汕摇摇头。 这时候鲁智深却是大大咧咧上前,一巴掌拍在门环上。 “杨家人快来开门,洒家带杨家血脉前来认亲!” 鲁智深喇叭大的嗓门,让杨汕吃了一惊。然而不等他上前阻止,鲁智深又再度啪啪啪用力拍起大门来。 杨汕不知道鲁智深为什么会这么做,哪有认亲的时候这样不客气的? 鲁智深虽然看着一脸莽相,但应该不是这种真粗鲁的性格才对。 “来了!来了!大清早的,谁在号丧!” 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终于有人被鲁智深的敲门给惊动。 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斜带璞头的汉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见到正门处的莽和尚,这汉子吃了一惊。 反应过来,指着鲁智深怒骂道:“哪里的破落和尚,竟然在天波府捣乱!不想活了是不是,快滚快滚!” “你给洒家再说一遍?” 鲁智深大眼瞪过去,吓的这门子一哆嗦。 手提禅杖,鲁智深大步走上前:“洒家好心带着杨家血脉前来认亲,你个小厮居然敢对洒家无礼?莫不说好酒好茶待着,竟是连正门也不给洒家打开?简直好胆!” “你……你……” 指着鲁智深,这门子哆嗦着道:“天波府的大门,只有当今圣上亲至才会打开。你……你个汉子算什么东西,也敢叫天波府打开正门?好个贼和尚,还敢来天波府骗亲,看我不报官抓了你!” 眼见鲁智深伸手抓过来,门子心里一慌,二话不说将门咔嚓一声关上。 鲁智深气笑了,用力拍打侧门大声嚷嚷道:“好一个门子,简直胆大包天!堂堂杨家血脉回来,居然被你个小厮关在外面!好胆!简直好胆!想不到堂堂老杨令公后人,居然羞人到这种地步!” 原本因为鲁智深的闹腾而被吸引的周围路人,顿时被鲁智深的话惊到。 杨老令公的后人来天波府,居然被门子关在外面不许进去?这是怎么回事?天波杨家,也闹出这样大笑话了吗? “难道说就是这位小哥?看起来仪表堂堂,确实像是贵胄子弟啊” “啧,还带着一个妹子呢!难道说是杨家旁支跑来认亲,结果这杨家人却不认?” “还说不好到底是旁支还是嫡脉哩!不是说杨家真正的嫡脉,几十年前就已经归隐家乡了么?” “啧啧……有趣有趣!” 众人的纷纷议论,让门口的杨汕目瞪口呆。他怎么想不到,鲁智深居然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这是打算惹怒杨家人,然后让他们拒绝丫头认亲? 只可惜一时来不及反应,导致事情到这个地步,再想打圆场也已经晚了。 府门那边的门子,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纷纷议论。 这时候才清醒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门子不由脸色一变。 如果真的是杨家血脉前来认亲,他区区一个小小门子,居然敢把杨家人关在外面,这岂不是找死? 连忙将门打开,门子再次露头,小心翼翼的道:“这位……大师,真有杨家血脉前来认亲?” 鲁智深瞪着一双圆眼,不满的大声道:“难道洒家还没事来天波府找茬不成?你自己看,这两位就是万里迢迢从燕云而来,历经千辛万苦到东京城找亲人的杨家血脉!真正算起来,怕是比你家主子的身份还高!还不给洒家快快开门,难道真的要把杨家人关在外面,惹人笑话不成?” ‘哗!’ 鲁智深的话,好像滚油里浇上一瓢凉水,顿时让外面的路人沸腾起来。 这位小哥居然来自燕云?他居然是从辽人的地盘上,千里迢迢来到咱东京城来寻亲的? 了不起!了不起啊! 不过也有理智的,顿时质疑道:“杨家血脉怎么会在燕云辽人的地盘上?莫不是骗人的?” 有人知道的多一些,立刻反驳道:“瞧你孤陋寡闻的!戏文里不是说了,当年杨家诸子随老令公杨业出征辽国,结果杨四郎被辽人给俘了去。杨家四郎在辽国娶妻生子延续血脉,所以杨家人在燕云有后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啧啧……只是没想到当年杨四郎历经千辛万苦最终回到东京。这百年后,他的后人也像他一样,千里迢迢的回归故宋,端是忠义。”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哗然。 旁人们一个个看向杨汕的目光,充满敬佩。再看不肯开门的门子,顿时就好像看一坨狗屎一样。 面对这一幕,杨汕目瞪口呆。 他什么时候变成杨家血脉了?这一趟不是送丫头寻亲么?怎么莫名其妙的,自己却成了杨家人? 鲁智深啊鲁智深,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杨汕自然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鲁智深的语言艺术。他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是就是不知道,究竟目的是什么。 而且,冒认血脉,难道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正当鲁智深和门子纠缠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马蹄声。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杨汕背后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我杨家大门口,难道变成菜市场了不成?” 第十三章 少年杨再兴 这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穿着一身玄色紧身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他一只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则倒提一根白蜡杆长枪。枪杆被磨的油光水滑,枪头锐利耀眼,显然并不是摆设的玩意。 人群散开,少年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长枪扛在肩上,他牵着马走向天波府大门。 “杨三,这是怎么回事?我堂堂天波府,怎么闹哄哄的。万一要是母亲知道,少不得怪你一个办事不利。” 听到这话,和鲁智深争执的门子连忙跑过来。 帮少年牵住马,杨三略带恭谨的道:“小少爷,不是杨三办事不利。只是……这个莽和尚带了两个陌生小鬼过来,说是来咱们杨家寻亲。您听听看,这不是个笑话么?咱天波府杨家,什么时候丢过孩子?” “寻亲?” 少年愕然顿住脚步,听杨三絮絮叨叨将事情说清楚后,回头看向鲁智深。 上下打量一番,他将长枪丢给门子,自己则过来拱手道:“在下杨再兴,天波府杨家人。这位大师,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和我说吧。但是有句话说在前头,杨再兴这十几年在杨家,可没听过说外面还有不认识的亲人。杨三说大师以及这两位来自北地燕云,可我杨家和辽国有深仇大恨,更不可能有亲。” “杨再兴?” 杨汕眼睛一亮,又是一个历史上曾经留下名头的好汉。 甚至可以说,他是最后的杨家将。杨再兴之后,杨家将彻底消失在历史当中,伴随大宋一起成为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杨再兴,居然只是一个半大少年,也许和杨汕差不多大。 鲁智深听完杨再兴的疑问,爽朗的笑着道:“是否是杨家后人,小少爷你可做不得主。洒家敢在这里担保,她们必定是杨家人无疑。这位小少爷若是怀疑,洒家敢问你是否听过古北口这个地方?” “古北口?” 杨再兴再次一愣,隐约只感觉这个地名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听家里长辈提起过,好像确实和杨家有关。 这会儿不敢再担保了,杨再兴示意门子杨三将马匹牵走,自己则对鲁智深拱手做出邀请姿势。 “此事重大,杨再兴不敢做主。这就回去请示家母,还请三位到会客堂稍微歇息。” 鲁智深满意的笑起来。 “洒家就知道,杨家人怎么可能做出将亲人关在门外的事。贤弟,还有这丫头,咱们进去!” 杨汕无奈,只能跟着鲁智深从侧门走进天波府中。 杨再兴去请示长辈了,他另遣下人侍候鲁智深三人。 三人到会客厅坐下,杨汕耐心等到下人送来茶水后退走,这才迫不及待凑到鲁智深面前。 “哥哥,你这是在做些什么?杨汕什么时候是杨家人了?不是从头到尾,只是来给丫头寻亲的么?” 说着杨汕又犹豫道:“而且丫头到底是不是天波府杨家人,这件事还有待考证啊!” 然而和杨汕的焦虑不同,鲁智深表现的十分坦然。 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水呡一口,皱一下眉头又将茶杯放下。 抬起头看着杨汕,鲁智深沉稳的道:“贤弟放心,这件事哥哥心里有数。昨天晚上洒家特地回去相国寺,找智清禅师问清楚了情况。智清禅师可以作证,丫头必定是杨家人无疑。啧啧……至于贤弟你的身份……何必在意那些细节,贤弟你只需要,记得古北口这个地方就够了。” “古北口?” 杨汕依然一头雾水。哪怕古北口是老家伙带着杨汕持观的地方,杨汕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殊的。 示意杨汕在边上坐好,鲁智深抓抓乱蓬蓬的胡须。 “洒家当年,曾经跟着老种相公一起出使过燕云。古北口那地方,也算是一来一回去过两次。因此别的东西洒家说不出来,但是古北口,洒家可是清楚的很呐!古北口地方不大,一共只有一庙一观而已!但是偏偏这一庙一观,全部都和天波府杨家人有关系。你既然来自古北口,就必然和杨家有关。” “我住的地方,和杨家人有关?”杨汕这次是真的惊呆了,他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种秘密。 可即使这样,也仅仅只是证明杨汕待的道观和杨家人有关,怎么能说杨汕就是杨家血脉? 说实话,之前当听到鲁智深说自己是杨家人的时候,杨汕无疑是震惊的。 但是震惊的同时,要说一点也不期待,一点也不激动,那是假的!大名鼎鼎杨家将,能成为杨家血脉,怎么都不是坏事!甚至可以说如果自己真是杨家人,那过去无数次的臆想,说不定真有实现的可能。 成为杨家将,率军迎战辽金,重建大宋辉煌!这种事情,想想都会激动。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杨汕足够冷静,很快就从这种臆想中清醒过来。 他甚至有些担心,如果杨家人发现他是假冒的来认亲,到时候一旦发起火来,怕是没人承受的住。 只可惜鲁智深依然信心爆棚,他摆摆手自信的道:“放心放心!洒家有证据,会让杨家人承认你的。” 这话不是明摆着是在诈亲么? 杨汕满头黑线。 然而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大群人的脚步声,杨汕不敢再多说,连忙坐正。 扭头看向门口,在一群丫鬟下人的簇拥下,一个衣着华贵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在她旁边不远处,杨再兴低眉顺眼跟在后面。 略有些年纪的女人一路走来对杨再兴似乎训斥了个不停,那苛刻态度完全不似作假。 杨再兴不是她儿子么?怎么训斥的跟个奴才一样? 杨汕在心里想着,动作上却是跟鲁智深一起站起来,迎上这一大队人。 “洒家见过杨家夫人。” 鲁智深首先行礼问候,杨汕也连忙带着丫头一齐躬身。丫头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紧跟着杨汕像个小尾巴。 “先不忙行礼,我可受不得一个粗鲁和尚的礼兴。” 杨夫人重重一挥手,然后将注意力放在杨汕和丫头身上。 仔细打量一番,原本就紧皱的眉头越发扭曲。 她冷哼一声坐上主位,伸出左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碟。用茶盖拨弄一下,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 “妾身在杨家持家十四年,从头到尾就没听说过杨家在外面还有亲眷。若是来自太行山也就罢了,当年确有先辈在此归隐。可是燕云?我杨家和辽人世代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在辽国还有血脉留下?” 见杨夫人态度恶劣,杨再兴犹豫一下插嘴道:“母亲,说不定真的是当年太叔祖……” “你闭嘴!” 杨夫人面色一寒,冷冷的盯着杨再兴道:“早就说了叫你不要学那些浪荡子弟在外面闲逛,你却每日跑出去遛马撒野!我杨家好不容易由武转文,怎么能容你再添事端?哪怕你是认在我名下的儿子,也由不得如此放肆!另外……你父亲为官在外,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要你插什么嘴!” 这话一出,杨再兴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第十四章 杨家子 杨再兴其实并不是杨夫人的亲生儿子,而是杨家家主杨邦乂的妾生季子。 他母亲本是一名歌姬,生他时候难产死去,之后杨再兴被认在主母杨夫人名下。 不过因为杨夫人底下另有四个亲生儿子,再加上家主杨邦乂一直在外为官不能管束内院,所以杨再兴在杨家并不受重视。 看历史上,哪怕杨再兴在岳飞手下拼死抗金、最终力战而亡的时候,他最终的官职,也不过只是小小裨将而已。 他在杨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因此这会儿面对当家主母,杨再兴竟是被训的抬不起头来。 当然现场无论杨汕还是鲁智深也都清楚,杨夫人这是指桑骂槐,朝着他们三人说话呢! 这副刻薄的样子,甚至吓的丫头缩进杨汕背后,硬不敢抬头。 训斥完杨再兴,杨夫人吐出口气。 抬头见鲁智深依然表情淡然,杨夫人再度皱起眉头道:“说吧!既然要说是我杨家人,证据在哪?” 鲁智深洒脱的笑笑,完全没有被杨夫人的气势压住。摆摆手,他略微点头指着杨汕道:“洒家这位贤弟还有丫头,来自燕云古北口。小少爷不清楚这地面的意义,杨夫人是否也不知晓?” “古北口?妾身当然知道!我杨家先祖杨老令公,就是在古北口辞世的。古北口有我杨家杨无敌庙,但是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但凡来自古北口的,就是我杨家血脉?简直可笑!” 杨夫人冷冷的笑着,眼睛紧盯着鲁智深尖声道:“若是和尚你当真胡言乱语,可就别怪妾身下令赶人了。当然礼送出门的时候,少不得给你封上几贯银钱,免得让外人说我杨家不知礼数。” 说着一个丫鬟端着一个方盘走过来,盘子上红绸掀开,露出几枚小银裸子。 在杨夫人眼里,杨汕以及鲁智深三人,其实是来骗钱的。这几贯钱,就当打发乞丐了。 鲁智深摇摇头,没有接丫头递来的盘子。 杨汕更是不屑,当他没见过钱? 只见鲁智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向杨夫人道:“这是洒家昨夜向大相国寺智清禅师求来的信,里面有智清禅师的担保,也有关于这二人必然是杨家人的证据和线索。他二人拜师的道门长辈,在北边也是个有名望的。夫人不信洒家,莫非也不信智清禅师?堂堂大相国寺的住持,莫非还会骗人?” “智清禅师?” 杨夫人眼神一凝。 如果真的有智清禅师做保证,那她还真不能无视。 别的且不说,以智清禅师在东京城的名声和地位,他绝对不会去做什么伪证。而且既然他愿意担保,那么这件事情就必然有其可信度。甚至说不定,这封信里面可能还写着什么无法辩驳的证据。 只是…… 杨夫人眉头紧皱,她是万分不想接受这一对来自燕云的兄妹! 其实堂堂天波府杨家,绝对不至于说养不起两个小鬼。左右不过是两个杨家旁支而已,算不得事。 但是……为什么是来自古北口?为什么是来自辽人的地方? 好不容易杨家决定弃武从文,好不容易杨家从受人鄙视的武人转变为地位崇高的文官,好不容易自家老爷得中进士,被委派到歙州婺源为官,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持相做宰;这要是接收了来自辽国的亲人,会不会让外人胡思乱想?难道杨家人和辽国还有联系?来自燕云是不是代表杨家始终不忘复北? 朝廷里那些相公们,会接受这样的杨家同僚?自家丈夫,都三十岁了才好不容易当上文官。 杨夫人揪着帕子脸色阴沉,她可是受够了武人在大宋的地位。好不容易东华门唱名,怎么能再次堕落? 只是既然智清禅师也知道这件事,若是就此拒绝了,岂不是驳了智清禅师的面子? 而且这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杨家没有肚量连个小人儿都容不下? 杨夫人心里百转千回,纠结的心绞痛。 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看到夫人的脸色,眼珠一转忽然在夫人耳旁轻声道:“夫人,莫不是先收了再说?而且这两位杨……杨家子弟既然已入道门,那岂不是说等于已经出家?找个道观安置一下就罢了,总归不过只给一个名分而已。哪怕外人说起,也不是咱们让他做道士道姑的。” “出家?” 杨夫人微微一愣,随即恍然。 出家出家,既然已经做了道士,那岂不是说不能再算是正经杨家人?两个出家人,也不至于联想到那么远。 这样一来收留他们不过是出些银钱罢了,不会让外人嘲笑杨家无礼。 杨夫人恍然大悟,终于露出笑容。 赞叹的看一眼这懂事的丫头,杨夫人想一想道:“我记得东边儿外城,曾经有我杨家一个别院是吧?据传还是当年延辉先祖从辽国回宋之后曾经住过的。这二人也来自辽国,这岂不是正好?” 丫头眉头微皱,小心翼翼道:“夫人,东外城如今已经是贫贱人的居所,安排到那里不太好吧?” 杨夫人袖子一甩,果断的道:“有什么不好的!如今东京城,一套别院可值不少钱,算不得亏待这俩小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能够作为证据的也不过只是老和尚的一封书信而已!没有族谱,也没有证据,我杨家这么做也算是仁至义尽。对了!月例照常给,就按再兴的例份给一份。” 这么一说,丫头也没再说什么。都拿杨家小少爷的月例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鲁智深在下方冷眼瞧着这内堂夫人和丫鬟商议,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在他旁边,杨汕这会儿也已经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也不知道鲁智深到底是怎么样的打算,但是总归,事情已经这样了。 虽然原本只打算让丫头回归杨家,但是看看这样一个性格的杨家主妇,果然还是自己跟着一起更加放心一点。 至于说成为杨家人的好处什么的,说实话杨汕还真没放在心上。 有些不耐烦了,杨汕牵着丫头站起身:“时候已经不早,杨汕就不打扰夫人了。丫头能否回归杨家,说实话杨汕并不在意,毕竟只是师傅的要求而已。若是杨家人为难,杨汕也没打算再做强求。说实话我杨汕有手有脚,在哪里不能养活一个丫头?如今高攀不上,杨汕这就告辞了。” 这叫什么话? 杨夫人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起来。 好一个不识抬举的! 她正打算说些什么,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 “哟!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些个丫头,怎么一个个都站在外边?母亲呢?快来跟我一起出去见见贵客。” 第十五章 堕落的将门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施然然走进客房。 看到下方的鲁智深,他吓了一跳。 很快反应过来,他狠狠瞪了鲁智深一眼,随即无视鲁智深、杨汕三人,拍拍扇骨对杨夫人鞠躬道:“母亲,我找了你好久。快跟我出去。三皇子郓王殿下大驾光临,快点跟我一起出去迎接。” “郓王殿下?” 杨夫人眼睛一亮,连忙提着裙角快步过来:“老大,怎么回事?郓王来了?他怎么会来我杨家?” 被称作老大的,是杨夫人的大儿子杨振文。 听到母亲的问话,他啪一下收起扇子得意洋洋道:“今日我与同窗在樊楼饮酒作诗,恰巧我的一首七言让郓王殿下听到。郓王殿下来了兴趣,便与我等对饮了几杯。母亲,怎想郓王殿下居然也对诗词颇为有意,儿子我又作一首蝶恋花,得到郓王殿下的连连夸赞。后来得知是杨家人,特来拜会母亲。” 听到杨振文的炫耀,杨夫人大喜过望:“这是真的?我儿你的诗词,居然连郓王殿下也说好?这真事……这真是……不过这可如何是好?你父亲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又非诰命,哪能见郓王殿下?” 看到杨夫人欣慰又焦急的模样,杨振文自信的道:“这有何妨?郓王殿下爱的是儿子的文采,又不是咱杨家的地位。没必要紧张!而且郓王殿下也说了,这次上门把他当儿子的友人就好,不讲地位。” “哎呀哎呀,你可比你爹争气。” 杨夫人激动的满脸红光,已经把鲁智深和杨汕的无礼完全抛到一边。 听到儿子的话,她简直比什么都要高兴。再也不顾这边的烦心事,她牵着杨振文的手就匆匆朝外走:“快走快走,莫要失了礼数。你也是,怎么能把郓王殿下独自抛在外面?要喊母亲,叫个下人来不就行了?” “这不是高兴么?得到郓王殿下的看重,儿子我今年的府试必定能得偿所愿。” “还有这说法?” “郓王此次前来,还带来了一位礼部官员。据说今年府试,这位刘大人很可能会成为副考官!” “真的?那太好了!” 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母子儿子抛下客人匆匆离去。 客房里,杨汕和鲁智深大眼瞪小眼。 这转眼间这,房间里就没人了。皇子上门,这娘俩就把他们忘到了脑后? “郓王殿下?”鲁智深摸摸光滑的脑袋,表情十分怪异。 “郓王赵楷?为什么会来杨家?” 杨汕的眉头皱紧,他想的比鲁智深更多。 在杨汕的记忆里,郓王赵楷带给他的记忆,是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状元皇子。 作为宋徽宗赵佶的第三子,赵楷封郓王,跟他的父亲一样是个琴棋书画皆有所成的人。他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徽宗宠爱。而后在不知道具体的哪一年里,他偷偷独自参加了科举,并且一举成为状元! 而后不知道是野史还是小说,好像将来这货还会造反一次,给刚刚登基的太子赵恒找了许多麻烦。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受赵佶宠爱,甚至比太子赵恒还要受宠的皇子! 杨汕很清楚,赵楷并不是易于之辈。他能够独得皇帝赵佶的宠爱,仅这一点就说明了他的本事。 至于杨振文口中赵楷看中他的文采水平,这一点杨汕嗤之以鼻。 鲁智深掐一下胡子,有些犯愁。 他虽然什么人都不惧,可这大宋皇子和普通人又不一样!这会儿要来一个皇子,鲁智深有些慌张。 瞥一眼杨汕,鲁智深用眼神示意:“我们走?要不下次再来?” 杨汕摇摇头又安抚一下紧张的丫头:“没事,别担心。其实无非就是等最后一句话而已,无非就是让这位杨夫人承认一下丫头的身份,然后咱们就能走了。至于别的,我们又不贪图杨家什么!从头到尾,不过只是找到丫头的根,只是帮丫头找到祖宗,以后清明端午春节有个念想罢了。” “我不在乎!有哥你就够了!”丫头忽然抬起头,很用力的抿着嘴唇。 鲁智深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爽快的道:“确实如此!反正这次来杨家,也不过只是想赚个身份而已。杨家虽然说是将门,但是洒家看这一个个杨家人文绉绉的模样,也不打算和他们有太多牵扯。啧啧……郓王看中这杨家长子的文采?真是可笑!堂堂将门居然堕落到如此地步!” 杨汕嘴角翘起来:“哪里是堕落?东华门外唱名,这可是文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啊。” 鲁智深胡子都竖了起来,怒目道:“可杨家是将门!如果一个个将门都变成这副模样,那还算什么将门!指望学成文人了,还能领兵打仗?洒家堂堂西军在外征战,结果堂堂将门却变成这副德行?种相公是文人,但也是能让洒家服气的文人!可是现在看这杨家,算得上什么东西!” 杨汕无奈叹口气:“好了!哥哥莫怒,这些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现在就走!洒家呆不下去了!” 用脚尖挑起禅杖,鲁智深将它扛在肩上,又扯向唐远:“走走!洒家后悔了!早知道杨家如此,就不该催你俩过来!” 说着鲁智深就要朝外走。 却不想这时候,一个人兴冲冲的闯进来,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 甚至鲁智深肩膀上的锋利月牙铲,还险而又险的从这人额头前方划过。若不是鲁智深反应迅速,怕是已经见血。 鲁智深迅速避开,这人却吓的脸色苍白。 连退两步险些跌坐在地上,这人愤怒的盯着鲁智深大叫起来:“来人!来人!有人行刺本王!” 后面跟来的一群人,也被吓的尖叫起来。 男子的惊叫,旁边杨夫人以及杨振文,还有丫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顿时门口处乱作一团。 “这就是赵楷?” 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随即暗自想到:“护驾?嘿嘿……想不到也就这种胆色。不过居然会利用杨家长子的身份接触杨家,看样子也是一个有想法的。莫不是,他这会儿就有了野心?” 这时候,赵楷带来的护卫们,终于匆匆跑过来将赵楷扶起。 鲁智深气的满脸通红,看着包围过来的护卫大声道:“洒家不是刺客!明明是他撞了洒家,为何成了洒家的错!” 眼睛里闪过一丝羞色,赵楷抿紧嘴唇。 反倒是他旁边一人站出来,怒声大喊道:“还不快拿下这个刺客!竟敢惊吓到殿下,简直该千刀万剐!” “洒家看看谁敢!” 月牙铲砸在地上,鲁智深怒气勃发。 第十六章 郓王赵楷 鲁智深须发猛张,仿佛一只凶猛的狮子。 面对这样的鲁智深,赵楷带来的几个护卫完全不够看。 至于说杨家自己的看家护院,这会儿更是靠近的胆量都没有。甚至打一开始,杨夫人就已经将他们驱赶出老远。甚至就连杨再兴,也被杨夫人赶回去他的小屋,不给他跟大人物接触的可能。 看着那一铲子插进石砖半尺深的禅杖,赵楷脸色难看退后一步。 跟赵楷一起来的那名中年人,猛然回头瞪着杨振文道:“杨振文,为什么你们会允许这样一个凶人,带着武器进入到杨家?甚至还意图行刺。该死的!你们这些家伙,莫不是打算谋害殿下不成?” “学生不敢!” 脸色苍白,杨振文双腿都在打哆嗦:“刘大人,听母亲说,这凶和尚是带着旁边那俩小子来我杨家寻亲的。他手里有大相国寺智清禅师的书信,母亲看在寺智清禅师的面子上,所以没有收缴他的兵器。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和尚,居然会突然翻脸。殿下,快命令您手下护卫,擒了这妖僧吧!” 赵楷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朝前方几个护卫摆摆手。 ‘咕噜’ 领头的侍卫咽下一口唾沫,鲁智深的赫赫威势让他有些腿软。作为王府护卫,他平日里除了陪着赵楷吃喝玩乐、享受旁人侍候,哪里真正跟高手交过手?甚至,堂堂东京城,何时需要防备歹人了? 见他犹豫,旁边礼部侍郎刘洵大人再度扯虎皮道:“还不快些动手!难道要让殿下和本官亲自出手不成?” 无奈,领头护卫握紧腰刀,小心翼翼上前一步,示意下属将鲁智深围在中间。 鲁智深手持禅杖,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对皇子出手的后果,他很清楚。 哼出一口粗气,鲁智深咬牙重申:“洒家再说一遍,洒家不是刺客!哪怕冲撞殿下,也只是洒家无意而为。” “管你是不是刺客!既然冲撞了殿下,那就该死!” 杨振文表情夸张保护到赵楷面前,指着鲁智深嚷嚷道:“区区一个武夫而已,还敢跟殿下将道理?” 这话是不是听着有点不对?赵楷眉头一挑。 暗自瞥一眼朝着他点头讪笑的杨振文,赵楷有些失望又有些了然。这样的杨家,毫无疑问更加容易拉拢。 至于这莽汉,还有边上那个护着一丫头跟一名护卫对峙,完全不见胆怯的少年,则更加让赵楷心动。 刚才有些羞愤冲动,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好像还有更好的办法。 对身旁的刘洵点头示意,赵楷忽然出声。 “住手,不要为难这位壮士。”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赵楷双脚一顿主动朝鲁智深走过来:“这位好汉,本王暂且相信你是无意而为。不过无论如何,你冲撞本王也是事实。身为堂堂大相国寺的和尚,明辨是非的本事应该也不差。这样如何,这贸然打起来,无论伤到谁都不好。因此本王饶了你还有这俩小子性命;而你,则归顺本王做个侍卫头领如何?想我王府侍卫头领,总比当一个和尚要强吧?”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赵楷居然会突然改变态度。 冲撞王驾的大罪,这样就赦免了?所有人无不惊叹,甚至就连鲁智深,也不由对赵楷升起几分感激。 杨汕冷静的看着这一幕,不得不承认赵楷这一手耍的漂亮。 不仅仅挽回了之前的狼狈姿态,甚至这一手礼贤下士,还起到千金马骨的作用。连一个险些伤到他的人都能招揽,那对其他人岂不是更加求贤若渴?跟随这样的一个王爷,未来肯定前途远大吧? 杨汕看到了杨振文眼睛里的兴奋,看到了侍卫们感激的表情,也看到了旁边刘大人欣慰的眼神。 就连鲁智深,也松开禅杖,眼中再无戒备。 深深鞠躬,鲁智深抱拳道:“还请郓王殿下恕罪!洒家散漫惯了,实在不适合王府规矩。不过郓王殿下大恩,洒家必定记在心上。往后有什么事情用的上鲁智深的,殿下派人到大相国寺唤一声,洒家必定遵从。” 说罢鲁智深指向杨汕,又补充道:“这位杨汕贤弟,是洒家结拜兄弟,也是这杨家血脉。殿下若是有意,不如让洒家这位兄弟给殿下做个亲随。别的且不说,洒家这位兄弟的杨家拳,还有两分火候。” 听鲁智深这种情况下都要推荐自己,杨汕不由十分感激。 然而意外看到赵楷眼睛里的寒意,他忽然有些失望。 如果历史不改,赵楷确实能够成为皇帝,跟着他确实有机会得到荣华富贵。但是这些,不是杨汕想要的。 朝赵楷鞠躬,杨汕也拒绝道:“还请殿下饶恕我家哥哥鲁莽,小民身单力薄,哪有资格给殿下做事。” “哼!不识抬举!” 赵楷一甩袖子,却是对着鲁智深冷哼。至于杨汕,从头到尾都没被赵楷放在眼睛里。 他甚至不屑,用杨汕去威胁鲁智深。 虽然本王确实缺几个能打的人才,但是你区区一个莽和尚得到本王看中却还这副模样?实在不知所谓! 想一想府里之前的某些谋划,赵楷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哼!太子!该死!” 顿时再无心情,赵楷转身就走。 “哎,殿下!” 跟他一起过来的刘大人,也赶紧追上去。旁边的人自然不敢停留,也连忙转身朝赵楷追过去。 一伙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除了一地鸡毛,什么也没有留下。 鲁智深松了口气,转头对杨汕咧嘴笑道:“兄弟,为什么要拒绝这位郓王殿下?洒家远在外边儿也曾经听说过,这位郓王殿下颇有贤才。跟在他身边,若是得到看中,必然能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 盯着杨汕的眼睛,鲁智深沉声道:“甚至就连贤弟你的志向,说不定也能够有实现的一天。” 杨汕摇了摇头:“只可惜郓王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甚至就算他有机会成为皇帝,我也不看好他能够有北望的勇气。这郓王殿下为了拉拢杨家居然上门,甚至说些没水准的夸赞,实在心思太深。” 鲁智深笑起来:“只有心思深的,才是聪明人不是么?” 杨汕再度摇头。 这时候,匆匆送别赵楷的杨家母子,怒气冲冲朝这边走来。 “该死的破落户,赶紧给我滚出杨家!就因为你们这三个混账,我儿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都给丢掉了!” “你们简直,就是瘟神!” 第十七章 家 盯着杨汕三人,杨夫人冷着脸道:“信,妾身收下!智清禅师的保证,妾身也认了!从今往后,你们两个就好好记得自己杨家人的身份!既然是杨家人,那就好好做人,莫要污了我杨家清誉。杏儿,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去办。找杨九,带个马车,送他俩去东城别院,好生给我待着!” 话音落下,杨夫人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候杨振文却不甘心的叫起来:“母亲,就这么饶了这三个混账?就因为他们,儿子和郓王殿下还有刘大人的机缘可就这么没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刘大人或许就是这次府试的副考官啊!” 疲惫的摆摆手,杨夫人反而比杨振文清醒:“别说这些傻话。郓王殿下既然看中你,那接下来就还有得是机会。你堂堂杨家嫡子,受到郓王殿下重视不是必然的么?当真以为,殿下是因为你那两句诗文才来访杨家?好了好了,什么话也别说了。我累了,杏儿送客!还有振文,你也快去温书。” 心头敞亮的杨夫人,比杨振文看的更加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事情还是让她觉得糟糕又烦闷。 至于杨汕,这会儿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 他没有拒绝杨夫人送来的那套宅院, 说个不好听的,那是丫头应得的。至于说杨家的其他东西,杨汕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窥视。杨家如今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只剩下当年的风貌和人情。但事实上到这个时候,杨家已经自绝在了将门之外。整个赵佶时代,杨家在大宋就不曾发出过任何声音。最终,随着靖康之难一同泯没。 唯二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杨邦乂和杨再兴,也就只留下自己的名字而已。 他们一个凭借的是宁死不屈,另一个凭的则是个人的勇武抗金,也和天波府没有任何关联。 可悲,可叹! 三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在一个面色难看的下人带领下,杨汕一行人用了很久,终于来到了东外城的杨家别苑。 当前面出现一个破旧院子的时候,已经几乎是傍晚时分。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落,仅凭院头上碎掉的琉璃红瓦,也能看出来它曾经的辉煌。 但现在的它,不过是个几乎被遗弃的院子而已。 杨汕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塞给这带路的下人,然后率先走进去。 从一路上在下人嘴里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里曾经也热闹过。在天波府辉煌的时间段,主宅住不下的杨家旁支,偶尔也会被安排在这边休息。但是随着杨家的落寂以及人口的减少,这里最终还是被杨家人遗忘了。而后附近渐渐变成贫民区,杨家人就更加不会过来这边,让它彻底荒废。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还是杨家的宅子。 而寻常老百姓也许有胆子敢跑来偷点能用的东西回去,但是要说在这里鸠占鹊巢,还真没那胆量。 “哥,这是咱家?” 一路疲惫的丫头,眼睛忽然就亮了。看到新家之后,似乎一身疲劳都瞬间消去。 “嗯!咱家!” 杨汕重重的点头。 “恭喜贤弟!” 鲁智深也是笑着拱手,语气里满是敷衍。 走进院墙塌掉不少的院子里,杨汕有些失望。眼前的房屋已经垮塌大半,整个前院就没有一间房子是能够住人的。唯一看起来瓦片尚存的正屋,凑过去也发现它摇摇欲坠,似乎房梁已经不堪重负。 这样的房子能住人?说不定一场大风就会步入两侧那垮塌废墟的后尘。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当杨汕带着鲁智深和丫头来到后院之后,总算找到了一间勉强还能避风的小厢房。 大概是丫鬟下人住的地方吧,看起来只有正屋四分之一大小,也就够放个床榻和柜子。 门边上有个小窗户,这会儿直往里灌风。 左右看看,鲁智深皱眉道:“要不,还是跟洒家一道回去庙里如何?天色已经不早,这里看起来一时还住不得人。” 杨汕有些意动,丫头却是坚定的摇头:“我要住自己家!哪怕再破,也是自己的家!” 一直以来的痛苦和窘迫,让丫头对于‘家’这个概念格外重视。从遥远燕云来到这陌生的东京城,尽管两晚上都是在林家以及鲁智深的庙里度过没有吃苦,但丫头还是更期盼属于自己的家园。 至于说破旧,这一路上荒郊野外都住过,丫头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杨汕和鲁智深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眼下天已经彻底黑了,两人只能在院子里拽了一堆枯草,又把前院掉在地上的烂木头捡回来几个,勉强在屋里靠门的地方生起一堆火。 而这时候丫头也用蒲草将满是灰尘的屋子简单扫一下,让它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虽然地上不平,虽然没有床铺也没有被褥,但是丫头的精气神却彻底的不一样了。 不复之前的胆怯,丫头指着自己的工作成果自豪的道:“哥!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咱家了!” “嗯,咱家。” 唐远笑着点头,丫头也嘿嘿笑起来,露出缺一颗的门牙。 看着这亲密的兄妹,鲁智深一时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多余。而且虽然说地处破旧,但也不至于说困苦,因此鲁智深也没有强求什么。他也不是甘于享受的人,这样的房子在西边儿,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在杨汕多番谢绝他帮忙之后,鲁智深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既然你俩执意要在这里过夜,洒家也不多说什么。天色已晚,洒家还要回去看那几个懒和尚有没有专心做事。洒家就先走了,这里有几个银角子,去买些家什好过夜。不要拒绝,洒家这个做哥哥的,拿点银钱值当什么。” “这可如何使得!” 杨汕连连推拒,却抵不过鲁智深的力气,硬生生将布袋塞进杨汕怀中。 又寒暄两句,鲁智深在杨汕和丫头的目送下,扛着禅杖洒脱离开。 “贤弟留步,洒家明早再来看你。” 说着鲁智深将禅杖丢上马车,然后熟练的驾驭着它消失在拐角深处。 一路上,鲁智深脸色阴沉。 今天所发生的这些事,对他其实也颇有冲击。 堂堂天波府杨家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让鲁智深颓然又失望。堂堂将门,居然堕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大宋将门都变成这样,大宋还靠谁打仗! 小种相公! 第十八章 杨再兴上门 因为时间不早的关系,杨汕带着丫头在附近找一个布铺,买了两套床面。 卖布的张大娘是个慈和的人,听到说杨汕兄妹远道而来身无长物,立刻就喊来在里屋做事的儿子虎子,到杨府帮忙杨汕将屋子好好收拾了一番。之后见兄妹俩似乎打算在地上扑地铺,虎子又积极的从自家抗来两大捆稻草,帮忙垫在下面当床铺。同时还有两个木雕的枕头,是他自己雕的玩意儿。 听到动静,隔壁邻居也打开门走出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主动从家里拿出一些事物,给杨汕送过去。 在杨汕拿出一个银角子之后,这对夫妻连连摆手,年轻女子更是羞涩的匆匆回门,给丫头拿出一套洗漱行头。 唐远无奈,只能用一个小银角子将这夫妻家中的一个黄梨木柜给买下来。 不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房间里好像变了一个样子。总算,不再是破屋了。 邻居们的热情,让杨汕连声道谢。相比天波杨府,果然还是这边的人更加让人感觉到温暖。 贫贱见真情,诚不欺我。 只可惜时间太晚,否则杨汕真打算置办两桌,好好感谢这些热心人。 “没啥!俺娘说了,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虎子憨笑着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瞅一眼丫头。 “帮我谢谢大娘。” 杨汕再次道谢,之后又在门口寒暄几句,几位邻居才摸黑离去。 …… 一夜无话,这一夜丫头睡的十分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杨汕被远处隐约的敲门声惊醒。 穿好衣服走出去,才知道竟是杨再兴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由于睡觉的位置在后厢,因此差点没听到声音。 “难道说这样一个破房子,我还要请个门子?” 在心里抱怨一声,杨汕脸色不露声色:“杨公子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事?如果是昨天的事情,杨汕只能说声抱歉。” 翻身下马,杨再兴率直的抱歉道:“不是那件事情!杨再兴特地过来,只是来替母亲说一声抱歉。既然已经确定是杨家人,那怎么能做出这种将亲戚丢在外面的事?这种失礼的事情,实在让杨再兴羞愧。” “我没有放在心上。” 杨汕摆摆手,冲杨再兴笑道:“而且对杨汕而言,这么大的房子,已经属于大恩了。东京城地价唬人,仅凭杨汕自己,怕是一辈子也置办不起这样的房产来。所以还请帮忙谢谢夫人,杨汕感恩在心。” “那就好,那就好。” 杨再兴松了口气,随唐远走进宅子。 但是一见到里面破烂的模样,他的眉头就再次皱起来。 “怎能变的如此破烂?” 看看那倒塌的墙壁,破烂的窗沿,看看满地的碎瓦片以及四处的杂草,杨再兴脸色十分难看。只可惜作为一个不被重视的儿子,杨再兴自己也是囊中羞涩。想一想,他狠狠跺脚:“真是……真是羞煞人也!还请兄弟稍等!杨再兴这就去集市把马匹卖掉,换些银子来帮兄弟修缮房屋。” 杨汕连忙制止,好说歹说才让杨再兴打消卖马的想法。 之后的交谈,终于变成熟捻起来。 两个人互相介绍身份,又互相就来历、武艺以及昨天出现在杨家的鲁智深做一下交流。没办法从族谱确认辈分,两人只能以朋友相交。对于鲁智深昨天一人对峙十数侍卫的勇武,杨再兴大叹遗憾未能亲见。又听闻杨汕介绍北地的情况,杨再兴拍着大腿连连叹息,又对辽人咬牙切齿。 不得不承认,杨再兴确实是杨家的血脉。甚至从文武脾性方面来说,他才更像是杨家将的传人。 只可惜身份所限,历史上的他实在可悲可叹。 身为杨家人,靖康之难后竟然不得不流落江湖落草为寇。如果说也许是杨家人的杨志,他投降梁山是杨家耻辱。那么杨再兴投靠荆湖盗匪曹成,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当岳飞来剿匪的时候,他斩杀岳飞大将韩顺夫,又杀岳飞亲弟弟岳翻,也是恶性满满。如果不是岳飞识人又有爱才之心,怕是杨再兴被岳飞俘虏之后早就被杀八十回。所幸最终,他终于还是改邪归正了。 之后的事情众所周知,杨再兴战伪齐,俘虏金兀术,马革裹尸,总算变成了一个流传千古大英雄。 当然现在,他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而已。 听杨汕讲完鲁智深的过去,杨再兴击节而叹:“恨不能早识得这等好汉!西军猛士,果然英雄了得。” 说着杨再兴话题一转:“杨再兴有个远房叔叔名叫杨志,也算是万夫不当的好汉!比起鲁提辖,怕也不相多让。杨再兴一身武艺,都是偷偷向杨志族叔学来的。只可惜年前的时候,族叔奉命去往南边押运花石纲,已经离开半年多了。若是族叔知道东京城来了这等好汉,怕是欣喜若狂。” “青面兽杨志?”杨汕表情有些怪异,原来杨志还真是天波府杨家人。 可是为什么这些个杨家的武人,却混的一个比一个惨?这还只是花石纲,杨志最惨的时候还没到呢! “莫非兄弟也认得族叔?族叔的名头,也传到北地了吗?”杨再兴眼睛一亮,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杨汕摇摇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杨再兴。这叔侄二人的命运,怎么就那么相像呢? 两人又谈论一阵子,颇为相见恨晚。在杨汕刻意的语言艺术下,杨再兴更是暴露出了许多杨家的秘密。 比如说自从杨邦乂的老子开始,杨家就决定弃武从文。 比如说杨家远走太行山的一脉,其实很早就因为一场灾难而消亡了。甚至就连杨志那一脉,如今也只剩下杨志孤身一人。如果杨志不等娶妻生子就死去,杨家旁支就等于是彻底的死绝。 与此同时,在东京城里当年同为将门的豪族将门,如今也只剩下曹家,姚家,高家,朱家等等少数几支。 几家将门的情况,如今也和杨家差不多。安于享受不思进取,手中没有半点兵权。 作为将门,却只想着享乐,完全不去考虑习武领军的问题。特别曹家和朱家,更是将所有荣华富贵,都放在和皇室联姻上面。这一代的朱家家主,不仅将女儿朱琏嫁给太子赵恒。此外还意图将小女朱凤英嫁给郓王赵楷,彻底巩固朱家的姻亲地位。要知道这二人,可是最有可能登基为帝的对象! 朱家投机之心,简直丝毫不加以掩饰。 第十九章 三英齐聚 大宋这个年代,有着严重的重文轻武毛病。 这个问题伴随大宋的所有岁月,直接从赵匡胤时代就开始蔓延下去的。 毕竟得位不正,难免缺少正气。 这种对于武人的怀疑和警惕,在‘烛光斧影’赵匡义时期变得越发严重。到了宋仁宗赵祯时期,大名鼎鼎的面涅将军狄青居然因为文人的猜忌而抑郁至死,将这种警惕发展到最苛刻的程度。 从那以后,武人在大宋就彻底没有了地位。哪怕是堂堂枢密使,也会被文人使唤的像狗一样。 如今到了赵佶时代,执掌禁军的是人是谁?高俅,赵佶的伴当,泼皮一样的来历。 统帅西军的是谁?童贯!太监一个! 如果说之前的武人,他们需要被文人领军还算能够忍受。那到现在这个时候,是个阿猫阿狗都能爬到武人头上。 武人的地位越发可悲,曾经征战天下的那些将门的后裔,如今也被这繁华世界染花了眼睛。 没有领军的机会,将门只能依靠联姻来稳固地位。他们手中甚至连最基础的亲兵都不剩下,彻底变成废人。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杨再兴始终表示有重振天波府的想法,也无法改变杨家弃武从文的态度。 天波府的兵法武艺,已经丢失一空。堂堂将门杨家主家子弟,想学武居然只能求到旁支杨志身上,这一点足可见其可悲。 看着心情阴郁的杨再兴,杨汕只能简单的安慰几句。 毕竟对于如今大宋将门这样的情况,哪怕是杨业再生,怕也只能束手无策。更不要提,杨再兴在杨家完全没有地位。 “兄弟,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 脸色难看抬起头,杨再兴苦恼的道:“家母昨天下了最后严令,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在杨家习武了。甚至为了不打扰到大哥念书,还将族叔送我的金枪给收了去。再兴实在不甘,莫非只能混吃等死不成?” 不让杨再兴练武,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杨汕想一想,给杨再兴出主意道:“既然不能在杨家习武,兄弟你干脆就到我这边来吧。我这里地方大没几个人,而且也没人管束。只要你喜欢,在这边练武到天黑也没有问题。对了!我还有一个哥哥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他无论枪法还是拳脚都很了得,相信你会感兴趣。” “豹子头林冲林教头?” 杨再兴眼睛一亮,很显然他也听过林冲的名头。 表现的十分惊奇,杨再兴赞叹道:“真想不到,兄弟你还有这等关系!无论鲁提辖还是林教头,都是大名鼎鼎的好汉。杨再兴能认识一个,就感觉三生有幸。能和两个哥哥习武,杨再兴迫不及待。” “哈哈!洒家还道是谁,原来是杨家的小将军!” 鲁智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如洪钟气势磅礴。 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鲁智深一眼扫过院子,暗自点头又对打量杨再兴道:“身上有劲,是个练家子。杨家人还有个争气的,总算没让洒家对杨家彻底失望。来!来!让洒家看看,杨家人还剩下几分本事。” 紧跟着鲁智深,林冲后脚也踏进大门:“哥哥,这太无礼了!杨家好歹将门,哥哥怎么能失了礼数。” “二位哥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杨汕连忙站起来,杨再兴更是早已站的笔直。四个人互相对视,又分别打了招呼,很快就熟悉了。 鲁智深拍拍杨汕的肩膀,满意的道:“洒家还在担心,你两个小的是怕是操持不好这么大的院子。现在一看却还过得去,洒家也就放心了。至于二弟,则是一大早就来洒家那里找你。昨天的事情没来得及告知二弟夫妇,让他们担心,特地大早过来问候。我俩在路上遇到的,也算是巧了。” “多谢两位哥哥厚爱。” 杨汕连忙躬身,对于鲁智深和林冲的厚爱,是真的感动。 林冲微笑着上前将杨汕扶起来,又轻声道:“我已经叫了匠人,待会儿让他们把这宅子好好休整一番。既然贤弟现在已经在东京城安家,那今后就要好好操持才行。年级也不小了,该找个事做。我手底下还有个助教的位置,等过些时日你这边安顿好,就跟着为兄一起去上差吧。” 所谓助教,指的是禁军教头以下的辅助教师。不入品级,属于私人招募的帮手,跟文人的师爷差不多。 以杨汕的本事和年级,其实没这个资格。不过大宋‘’冗兵、冗官、冗费‘’严重,军队更是腐败不堪,多一个杨汕也没人会为这点事找林冲的麻烦。说白了,就是塞一个人进去混饭吃而已。 然而让林冲意外的,杨汕却摇了摇头:“多谢哥哥照顾,不过杨汕对未来已有打算,浪费哥哥一番苦心了。” 林冲不以为忤,反而颇有兴趣道:“哦?那你打算去做什么?若是苦了丫头,你家嫂嫂可不依你。” 表情镇定,杨汕认真的道:“来到东京城,混日子可不是杨汕的态度。杨汕打算找个简单的赚钱法子,然后将时间尽量都花在修行上面。两位哥哥武艺非凡,若是杨汕还不努力,那就实在是给哥哥们丢脸了。等到家里安稳了,杨汕打算直接参军。到时候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迟早能走出来。” “说的好!” 鲁智深大声赞然,用满意的目光看着杨汕道:“洒家就知道,贤弟你是个有想法的。没错!当个小厮混日子有什么出息!身为杨家人,怎么能没有一番好武艺!将来当了将军,这才是仗身的本钱!” “杨汕这才几岁,怎么能去打仗搏命?” 林冲眉头一皱,却没有把话说出来。毕竟不管怎么说,作为武人,看到杨汕有志习武,他还是喜欢的。 至于未来怎么样……再说吧!至少有林家在,总不能让贤弟没有一口饭吃。 想一想林冲没有打击杨汕,也没有反驳鲁智深的话。他只是顺着鲁智深的意思夸赞两声,态度依然平和。 看到三人热闹的场面,旁边杨再兴颇为意动。 他没有感觉到被冷落,只是十分羡慕这种兄弟情谊。 等三人寒暄完毕,杨再兴插话进来:“杨汕兄弟与我年龄相仿,志向却让我望尘莫及。今日见到两位哥哥,杨再兴更是心情激荡。多谢兄弟愿意借地方给再兴习武,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此外杨再兴手中有族叔教给的一套荡寇刀法和半套杨家枪,如果兄弟有意,杨再兴愿代为传授。” 第二十章 替人操心鲁智深 “杨家荡寇刀,还有杨家枪?” 鲁智深以及林冲都是眼睛一亮,杨家刀法和枪法的名头,可谓是大名鼎鼎了。 相传当年杨业老爷子,就是靠一套荡寇刀法砍的辽人鬼哭狼嚎,成就杨无敌的威名。而后杨家七郎八虎二代杨家将,又是用八兄弟的勇武以及无数辽人的性命,打下了杨家枪的传奇名声。 杨家名将可谓一口金刀八杆枪,令辽兵闻风丧胆,对宋朝居功至伟。这样的功夫,鲁智深和林冲怎能不意动。 看一眼两手空空的杨再兴,鲁智深遗憾道:“可惜你小子手中没带兵器,否则洒家真想现在就看看杨家枪法的厉害。老种相公对杨家枪法推崇不已,也不知道当年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 双手抱拳,杨再兴爽直的道:“这有何难?杨再兴明日就找一杆铁枪过来,保准让提辖满意。” 说着杨再兴很是遗憾的摇摇头:“只可惜杨再兴学艺不精,杨家枪法更是丢失大半,给先人蒙羞了。” 这话就让人有些遗憾了,想不到就连堂堂天波府杨家,如今也已经丢掉当年安身立命的本钱。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杨家枪啊!居然只剩下残招?开什么玩笑! 安慰杨再兴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众人只能转移话题,聊一聊东京城里的趣事,讲一讲将门之间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秘闻。特别是当年杨家和潘家之间的恩怨,一提起来更是让现场几人叹息不已。 “若不是那潘美,杨家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杨再兴愤怒的锤着大腿,对于杨业的枉死十分遗憾。 这边杨林鲁三人对视一眼,暗自摇头。 哪怕当年的事情如今已经找不到真相,但是对于略微理智一些的人而言,都不会当真将全部责任放在潘美身上。 当年事件究竟如何,如今已经不可考究。但是仅凭太宗皇帝当初事后处理,潘美贬官三级,而监军王侁除名发配就能看出来,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只不过王侁毕竟是文人,而大宋的文人实在拥有太多特权。因此在文人的笔下,潘美这个倒霉的武将,就变成了闲言乱语中的背锅侠。 见杨再兴愤愤不平,杨汕好奇的道:“直到现在,杨家和潘家的关系还是依然不好么?” 杨再兴摇摇头,表情更加抑郁:“潘家和我杨家不同,这些年一直过的不错。而且这些年里,潘家和皇室屡次联姻,更是得到官家看重。我爹弃武从文,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任教授学管。而潘家如今的家主潘意,更是取了先帝最小的女儿徐国公主为妻。他有三个儿子,老大潘崇玉如今官拜武略大夫;老二潘崇文在国子监就读,老三潘崇礼年纪不大却是个浪荡子弟,整日在外瞎混。” 杨再兴言语里的羡慕,溢于言表。相比杨家的落败,潘家如今文武俱全,实在兴盛的让人嫉妒。 杨振文,潘崇文,啧啧…… 杨汕安慰杨再兴两句,然后众人转移话题又聊了一些,杨汕这才进屋将丫头给唤醒起来。 这一觉睡到天亮,可见昨天真是把丫头给累坏了。 丫头洗漱完毕后,很乖觉的给三人见礼,乖巧的模样引得三个男人都喜爱不已。 杨再兴算是初次和丫头正式打招呼,没带礼物,干脆将腰上挂着的一个玉坠塞进丫头手中,还不容拒绝。 留三人在院子里继续闲聊,杨汕出门在附近酒楼叫了些酒菜吃食,又找木匠扛了张八仙桌回来。 之后直到吃喝完毕,杨再兴这才依依不舍的惜别。 他在杨家不受重视,在外面貌似也没几个朋友。杨志离开之后,他就显得十分孤独。这会儿能和几个兴趣相近的好汉交往,实在是让他舍不得离开。只可惜杨家毕竟规矩多,他无论如何也得回去。 林冲同样事务繁忙,请假一上午已经是难得。因此见杨再兴要走,他也只能无奈的告辞,顺路一齐离去。 杨汕送完这两人,回头就看鲁智深懒洋洋的靠在院子里槐树的树干上,用萝卜一样粗的手指和丫头逗趣。 他一只手捏着酒葫芦,另一只手则逗弄的丫头咯咯直笑。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道:“人都送走了?我说兄弟,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林冲贤弟帮忙找的行当?别拿什么需要练武来搪塞洒家,所谓助教不过是个闲职而已!看在林教头份上,谁会真要你做事。” “什么也瞒不过哥哥。” 杨汕笑一笑,走过来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一边道:“杨汕不是小孩子,实在不好意思什么事情都劳烦两位哥哥。而且说老实话,如果杨汕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那也不配和两个哥哥相交了。” “哼!就知道你小子心思多!洒家认你这个兄弟,难道是为了把什么事情都算的那么清楚?” 鲁智深冷哼一声,斜瞥杨汕一眼却没有再劝说什么。 摸摸丫头的脑袋站起来,鲁智深伸一个懒腰道:“洒家先回去了,傍晚的时候弄些好的酒食,洒家再来吃酒。另外洒家之前火烧瓦罐寺的时候,从那里弄回来不少金珠银钱。虽说一路上花了不少,但也有大半还剩下。之前将它藏在大相国寺后面,从现在起就由你来替洒家保管了。” 说着不允许杨汕拒绝,鲁智深干脆的转移话题。 “我说丫头,洒家给你取个名字如何?如今入了杨家,再丫头丫头的叫,有些失了身份。” 丫头抬起头用黑油油的眼睛盯着鲁智深,半晌摇头道:“不要,我就叫丫头。师傅和哥哥都叫我丫头,不要别的名字。” 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鲁智深吓唬丫头道:“不行!堂堂杨家血脉,怎么能这么敷衍。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不同,怎么能还像那乡间小民一样没得几分规矩?这往后若是嫁人,岂不是让夫家瞧不起?这年头什么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你这个样子将来怎么能找到一个有本事的婆家!” 丫头瘪起嘴,杨汕则干笑两声道:“哥哥,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丫头才不到六岁而已。” “哼!哪里还早?” 不满的瞪着杨汕,鲁智深冷哼道:“你既然志向远大,那就非得需要多方帮助才能行事。无论洒家也好,林兄弟也好,除了一身拳脚也帮不得你什么。莫非你以为,你区区白身也能轻易掌军?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丫头找个好夫婿。借着他的关系步入官场,然后再步步高升。” 见杨汕表情愕然,鲁智深严肃的道:“丫头如今也是杨家人,嫁一个将门子弟,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杨汕不会利用丫头去往上爬!” 杨汕一口否决。 第二十一章 再起波澜 杨汕将丫头赶进房里,自己则沉默的看着鲁智深。 他实在不明白,鲁智深为什么会主动为他杨汕做那么多的事。 虽然说印象中的鲁智深确实急公好义,但是看看他这两天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为杨汕操心太甚了? 帮杨汕冒名顶替成为天波府杨家人,又刻意帮杨汕交好主家子弟杨再兴。甚至为了让杨汕能够走的更顺利,他还将注意打在丫头身上。为了让杨汕能够实现理想,甚至希望丫头能够和将门联姻。 哪怕在这个时代而言,鲁智深确实有这个做主的资格。但是对杨汕来说,鲁智深似乎还是管的宽了。 重重的抱拳,杨汕认真的看着鲁智深道:“哥哥,为何要为杨汕做这么多?” “杨汕如今一无所有,所谓望北的志向,说难听也不过只是一心愤慨而已。以杨汕的身份、地位、能力以及资格,想要领军收复燕云,几乎可以说是痴人说梦。所以到底为什么,哥哥会如此相信杨汕?说真的,哪怕杨汕自己这会儿,也不过只有一些想法而已,甚至都不觉得能够实现。” 看着表情诚恳的杨汕,鲁智深也终于收起故作洒脱的掩饰。 叹一口气,他重新在桌子前坐下来。 取一壶没喝完的酒水仰头倒进口中,鲁智深抹抹湿淋淋的胡须,表情认真的道:“当年洒家在五台山出家,智真师兄曾赠与我四句偈语,遇林而起,遇山则富,遇水而兴,遇江则止。这四句话,洒家一直都想不通。直到遇到你,才让洒家恍然大悟。你姓杨,拆字木易,岂不就是应了个‘林’字?你叫杨汕,汕字拆开,不就正好是山水二字?四句偈语你应其三,能起,能富,能兴,洒家怎能不重视?虽说还不清楚那最后一句遇江则止的寓意,但想来也该应在你的身上。智真师兄是个有本事的,他说的话从来都不曾错过。洒家的命运应在你身上,你叫洒家怎么能不关注?” 鲁智深的话,让杨汕目瞪口呆。 原来那四句偈语,居然是这个解释吗?不应该是遇到林冲,占据二龙山,加入梁山水泊,遇到宋江? 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让鲁智深把四句话都放在了他杨汕身上? 杨汕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鲁智深会对他如此热心了。原来不仅是因为眼缘,更是因为鲁智深认定,杨汕就是偈言里的那个人。 再或许鲁智深从未熄灭从军打仗的想法,因此听到杨汕的志向后,就更加把杨汕当成了天命一样。 这还真是一个无法去解释的巧合。 直到鲁智深离去,杨汕依然没能回神。 这反倒让丫头不满了,抿着嘴唇凑过来推攘一下杨汕的胳膊,小心翼翼道:“哥,我真的需要一个名字吗?” “名字,当然是需要的。” 杨汕回过神,点头笑道:“不过不要把大师的话放在心上,哥哥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让你去联姻。丫头将来肯定是要嫁人的,不过那得找到一个丫头喜欢的才行。丫头不喜欢的,再有权势咱也不嫁。” “哼!不跟你说了!” 丫头虽然年幼,但嫁人这种事也让她感觉害臊。扭扭捏捏推了杨汕一把,转头啪嗒嗒跑回屋里。 看着忽然就变得空荡荡的院子,杨汕嘴角露出笑容。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依然什么都没有,但是至少脚下的路却是已经找到了方向。无论是从军也好,走将门的路子也好,将来必然是要想方设法领军作战的。到时候身边护着杨再兴,鲁智深做大将,林冲做先锋,怎么是一个‘爽’字所能够描述的?任他敌寇再强,也只会在大军碾压下灰飞烟灭。 “咳!梦还是不要做太多,容易肾虚。” 擦去嘴角不可能存在的口水,杨汕坚定目标决定一步一步的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大概梁山祸乱还有方腊起事,都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两年想要获得军功,就必须把握住这样的机会。在东京城当一个混日子的禁军教头助教,那不是杨汕的风格。他想要进入的,是真正的打仗队伍。 哪怕开头从一个小兵做起,也不是不能通过这几场大战慢慢爬起来。更何况在杨汕心里,还有其他通天坦途。 比如说林灵素,比如说那喜好道士的教主道君皇帝…… 正好,杨汕也有一个道士身份,正儿八经的大宋道碟。 下午的时候,林冲叫来修缮房屋的匠人纷纷到来,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脸风霜。 宋朝匠人的地位很低,虽然不至于说像明朝一样,被按上匠户身份就世世代代不能翻身,但是也差不离的穷困。 林冲叫来的这几个人是一大户,从爷爷辈到孙子辈一应俱全。 领头的老人腿脚颤巍巍的,但是那眼光和手艺却依然不凡。他简单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就确定了修缮方式。 “敢问这位少爷,您是打算大修,还是简单修缮一下能够住人就好?” 老人有些艰难的躬身行礼,又给杨汕算了花费。哪怕这已经破到不行的房子,在老人眼里也只需要少少十几贯钱就能够修缮完毕。当然如果想要恢复原来的奢华,那需要的资金是没有上限的。 “简单修缮一下吧!主屋弄光整些,其他能过眼就行,不过后院那几个屋子要弄好了。” 杨汕没打算大费周章,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说实话他现在还是花鲁智深的钱,实在没资格奢侈。 当然弄钱而已,等有了空,简单。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实在愧对穿越者的身份。 老人点点头,随即开始安排儿子孙子做事。别看他年纪大,却是安排的有条不紊,甚至还刻意将一些能用的东西帮杨汕保留下来。 杨汕没有打扰这些人做事,而是回到后院打算和丫头商量一下取名的问题。 只是没等商量出个满意的结果,前边儿忽然传来喧哗声。等杨汕出来的时候,来人已经径直闯进后院来。 那是两个穿着衙役服装的差人,一个提着哨棒,一个手上缠着铁链。 见到杨汕,领头的差人大喝出声:“你就是杨汕?好胆,竟然敢在东京城杀人!快跟我走一趟,你的事犯了!” 第二十二章 坑徒弟的老道士 不等杨汕反应过来,走在后面的差人就猛扑过来,一把将铁链子套在杨汕脖子上。 杨汕大惊失色使劲挣扎,却不妨另一个差人举起哨棒就是一棍。 哨棒敲在杨汕额头上,顿时杨汕眼前就是一黑。只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却是被一棒子敲的鲜血满面。 “还敢反抗?果然是个杀才!快给我束手就擒,否则打将死了也是活该!” 差人厉喝一生,又是一哨棒砸在杨汕小腿上。 杨汕顿时站立不稳跌倒下来,半跪着扯紧铁链大吼道:“我犯了什么事?我什么时候杀人了,别诬陷好人!” 这边的动静,引的外面修屋子的匠人纷纷露头。看到院子里这情形,一个个忙不迭地将头缩回去。 “还敢狡辩?” 狞笑着扯紧铁链,差人将杨汕脖颈锁死,又大声道:“我问你,富贵街的胡大,胡二,还有张老实,是不是你杀的?不要给我否认!如今已经有人做了证,他三人就是死在你这凶手的手里。” 大脑一阵眩晕,杨汕愤怒的反驳道:“我不认识什么胡大胡二,什么张老实也没听过!我前天才来东京城,哪里会招惹别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人证?肯定是伪证,肯定是有人想要害我!” “是不是害你,等见了大人再说吧!开封府已经下达缉捕文书,有什么话去跟府尹大人解释!” 利索的将杨汕双手绑住,差人用铁链扯着杨汕的脖子就往外拖。 “哥哥!” 听到动静的丫头从房里跑出来,一边叫一边哭喊着奔向杨汕。 她保住杨汕的腿不让他走,却被旁边差人一脚踹开。 “哪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开!” 见丫头闷哼一声跌倒,却又挣扎着爬起来朝这边爬,杨汕眼眶崩裂大声道:“别乱打人!别伤害他!我跟你们走,去找府尹大人,去和那人证当面对质。丫头别过来,乖乖留在家里,等哥哥回来!” “我不!我要哥哥!哥哥你别走!” 丫头依然哭喊着朝这边跑,却是让再也不耐烦的差人恶狠狠举起了哨棒。 “住手!” 杨汕大声吼着,又看向门洞处偷偷窥视的匠人老头:“老大爷,帮忙拦住丫头。帮个忙,帮我好好看着她。我没有杀人!我没有犯罪!等我和府尹大人讲清楚了就能回来,帮忙别让丫头做傻事。” 胆怯的老头小心翼翼看一眼两位差人,见这两人没有反对,忙匆匆跑过来将丫头抱起。 对一直礼貌又不曾露出不屑眼神的杨汕,老头是信任的。因此没顾得上把自己牵扯进去,他抱着丫头躲回去房间里。 一路上丫头一直在挣扎哭喊,却无济于事。 两个差人耐心的等到丫头不见,这才冷冷的盯着杨汕道:“现在走吧,给我老实一点!小小年纪就敢杀人,再不老实就别怪我哥俩不客气!哼!有什么借口,去跟府尹大人说吧,看谁会相信。” “可是我真没杀人!” 杨汕是真的恼火,用手抹一下眼角的血水,却是没有继续挣扎。 他很清楚,这两个家伙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如果在这里选择反抗,那么就算没有做也等于是畏罪潜逃了。 杨汕甚至都没有办法去联系鲁智深和林冲,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路上在街坊邻居们的注视和议论中,杨汕被带到了开封府。好歹没有上枷,算是给杨汕留了分脸面。 来到开封府大堂,里面已经准备完毕。两旁是威风凛凛的一班衙役,正前方头顶高高悬挂着写有‘正大光明’四个金字的巨大牌匾。牌匾下案几后面坐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官员,大堂肃穆,寂静无声。 “跪下!” 带杨汕进来的差人,狠狠一脚踢在杨汕腿弯上,将他按倒在地。 旁边差人对上方官员拱手道:“府尹大人,人犯已经带到。此人居住在东外城杨家别院,小人抓捕时候他并未脱逃。” 意外的,这名差人竟然没有说杨汕的坏话。这时候若是来一句人犯挣扎反抗,恐怕意义会截然不同。 想明白这一点,杨汕也就没有继续反抗了。事情到这个地步,他只能期待上面官员是个讲道理的。 坐在位置上的中年官员,是个仪表堂堂,神色严肃的伟岸男子。他蓄着整齐的胡须,头戴长刺帽,身穿大红官服。 听到下面差人的声音,他终于抬起头。看一眼杨汕,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杨汕微微挣扎一下却不能脱身,无奈只能跪着道:“小民杨汕,燕京古北口人。前日才到东京,并未犯下任何罪行。敢问这位大人,在下到底所犯何罪?听差人说小民杀了人?这绝不可能!” 冷哼一声,红袍官员不置可否。 放下惊堂木,他表情严肃道:“本官赵鼎,时任开封府府尹。你叫杨汕?那就没有错,本官要抓的人就是你!” 见杨汕表情惊愕,赵鼎继续道:“你自称前日才到东京城?那还真是巧了!就在前日,东京城富贵街正好死了三个人!前日酉时,富贵街有人报案,在街角发现了三具尸体。经过仵作检验,皆是重物击打头部导致七窍流血而死。而根据人证作证,那日前些时刻,你正好和他三人有过冲突!此事目击者数十人,岂是你能反驳的?你刚和他们冲突,随后他们就死了,此事怎能与你无关!” 怒视着杨汕,赵鼎愤怒道:“青天白日下竟然行凶杀人,杨汕你好大的胆子!” “被杀的?是那三个泼皮?” 愕然仰着头看着开封府府尹赵鼎,杨汕目瞪口呆,傻了。 赵鼎的话还没说完的事情,他就明白了事情始末。 杨汕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之前老道士信里说帮杨汕报了仇,杨汕还没有太过仔细去想。哪里想到,那个坑徒弟的竟然是当街杀人,而且就这么把尸体丢在路边上? 这不是坑徒弟么?你当街杀人,官府怎么可能不管! 虽然不知道这位开封府府尹是怎么巡查的,但是仅仅只过了两天,他就追查到杨汕的头上。 甚至因为是师傅杀人的缘故,杨汕一时都想不出该怎么应变。 冷冷的盯着杨汕,赵鼎眯着眼睛道:“杨汕,本官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现在告诉本官,人,是不是你杀的?” 第二十三章 祸福相依 杨汕抬起头,有些无奈如今却只能硬着头皮。 看着前面赵鼎,他大声道:“我没有杀人!府尹大人,既然当时有人看到,就应该知道当时杨汕已经和林家嫂嫂去了林家。之后直到第二天,杨汕都不曾离开!您说尸体是酉时发现的,那时候杨汕人在林家,怎么杀人?对了!林家都可以为杨汕作证!再说杨汕年幼,如何能杀得三个壮年?” “还敢狡辩?” 狠狠一拍惊堂木,赵鼎怒道:“凶手除了你以外,还能是何人?莫不以为和人串通了,本官就找不到真相?哼!根据人证交代,他亲眼看见你在酉时出现在富贵街街角!来人,带人证上堂!” 在衙役带领下,一个表情猥琐战战兢兢的乞丐从侧面衙门走出来。 “是你?” 杨汕瞪大眼睛。 来人竟然是那个被杨汕初来东京时候揍过一顿的臭乞丐,杨汕记得他的名字叫二狗子。 偷偷瞅一眼杨汕,二狗子在距离杨汕较远的地方跪下来,深深的一个扣头:“小人二狗子,见过府尹大人。” 赵鼎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神色,又冷声道:“二狗子,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你当真亲眼看到,你旁边这人杀死了胡大胡二还有张老实?” “启禀大人,二狗子……” 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杨汕,二狗子表情胆战心惊却还是坚定的点头道:“大人,就是这个人!小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但是确实亲眼看到他那个时候进到巷子里面。还请大人为我等小民做主啊!” 杨汕气的浑身颤抖,指着二狗子怒骂道:“你在胡说!酉时的时候,我哪里去过富贵街!大人,他是在诬陷我!这乞丐我认识,他是那三个泼皮手下的乞讨骗子之一,甚至还曾经试图诱拐小民买卖人口!他和那些人一伙的,证言不足以信!还请大人明察,这厮是在血口喷人诬陷我!” 杨汕拼命挣扎,却被衙役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杨汕怒啊!谁能想到一个不经意的小事,却导致这会儿被诬陷成杀人犯? 在不能暴露老道士的情况下,其实杨汕只要坚决否认,那么在林家人的证词下,谁也不会把他当成凶手。 毕竟真相就是如此,那三个泼皮确实不是杨汕杀的。 然而乞丐二狗子的伪证,却给杨汕带来了麻烦。哪怕这真是伪证,也要先拆穿才可以。而这,需要时间。 眯着眼睛盯着杨汕,又看一眼隔壁扎着头愣不敢抬起来的二狗子,赵鼎渐渐有了判断。 这时候开封府主薄李思源脚步无声走到赵鼎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只看赵鼎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脸色难看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怒视着李思源,却只看到他云淡风轻的脸面。 看看李思源,又回头看一眼堂下杨汕,赵鼎怒道:“既然此事存疑,那杨汕杀人的罪名就不能证实!在找到新的证据之前,先将嫌犯暂时收押!来人,把杨汕押到牢房里去!还有黄都头,把这二狗子给我看好了!莫要让本官找到你做伪证的证据,否则少不得判你一个刺配千里!” 脸色一变,李思源深深的看着赵鼎道:“大人,杨家不希望这件事拖的太久。” 怒视着李思源,赵鼎破口大骂:“到底你是开封府尹,还是我是?本官话已出口,如何能再改变!李思源,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本官不管你当这主薄是走了谁的路子,但是这开封府,由本官做主!你想要攀附权贵,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胆敢扰乱本官判案,那就别怪本官翻脸!” 面对赵鼎的斥责,李思源唾面自干。深深看一眼赵鼎,他转身就走。 “既然如此,那我就期待府尹大人的好消息。为一个白身贱民得罪杨家,赵大人果然铁面无私,不愧为包拯第二!” “你……” 赵鼎气的把惊堂木砸翻在地,下方的众衙役寒蝉若惊,一个个头也不敢抬。 而杨汕来到大宋半年多之后,也终于第一次亲眼看到了,古时候的监牢到底是什么样子。 臭! 臭气熏天! 暗! 暗无天日! 一时间杨汕只能想到这两个成语! 特别是当他被扒干净衣服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之后,杨汕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牢房里的井水似乎比外面的更加阴冷,让杨汕浑身打颤。 牢头粗鲁的丢过来一套囚服,又利落的将杨汕之前的衣服收走。发现两个银角子,迅速塞进自己怀里。 “快点把衣服穿好!再墨迹,你就光着身子在牢里喂蚊子吧!” 盯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哆嗦的杨汕赶紧将囚服套上。将那牢头依然还在旧衣服里翻找,杨汕赶紧道:“这位大哥,能否帮小弟一个忙?今天的事情事出突然,帮小弟给家里传个信如何?若是家中长辈在的话,必不会吝啬好处。还请大哥派个人跑腿一番,事后杨汕再另有报答。” “报答?” 脸色黝黑、满头黄牙的牢头站起来,又将杨汕的旧衣服抛到一边:“大爷我需要你报答吗?我告诉你,这里是天子脚下!本吏执掌牢房这么多年,向来秉公无私,怎么会贪图小利纵容囚犯?我告诉你,小子别拿好处贿赂你家杨大爷!快给我滚进牢里去,再敢呱燥,有你好果子吃!” 左右看一眼,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见杨汕站着不动,他狠狠一巴掌将杨汕从差房里推出去。 “莫非还想逃狱?赶紧给大爷我进去!” 一路无话。 等正式进入牢房地底,这家伙才松一口气,变了态度絮絮叨叨叫起来:“哎,装模作样累死大爷我了!该死的这一次开封府尹,实在是太过严苛!咱身为牢头,赚点银子算得什么大事?也不曾私放囚犯,又不曾犯下大错,凭什么逼令咱一点好处也拿不得?想当初上一任开封府尹在位的时候,大爷我过的那才叫一个悠闲!这一天少了五十两贯,就是爷白早起一回……” 杨汕眼睛一亮,赶紧凑过来低声道:“帮我给家里传个信,一百贯,如何?等到将来出去,还有厚报。” 第二十四章 坐牢 一百贯对于大人物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底层人民而言,却绝对是巨款。 听到说杨汕愿意拿出一百贯来传个话,牢头的眼睛顿时亮了。 虽然看不出杨汕像是能够拿出这么多钱的角色,但是好歹这在他的地盘,也不怕被骗。 因此牢头立刻叫下手下,又找杨汕问清楚地址之后,忙不迭地的将人给派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看向杨汕的眼光也变了。 原本打算随便找个牢房丢下,这会儿也特地挑了一个干净的,四周没有没有麻烦的。甚至就连牢房里的稻草,也别其他牢室要新鲜干燥一些。将杨汕关进去之后,还特意问是否需要外带食。 当然,这是要花钱的。 以前的时候还能带些酒水女人进牢房,这会儿赵鼎太狠,这些太过犯禁的是不敢带了。 …… 杨汕仰头躺在稻草上,这会儿只感觉浑身发冷,身体到处都在疼。 世事无常,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道士怒而杀人,最终却还是牵扯到他身上。 甚至从之前赵鼎和李思源的对话里还能听出来,这件事并不是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那么简单。那个名叫二狗子的乞丐胆敢诬陷自己,背后要说没有人谁都不信。而毫无疑问,那人很可能是杨家人。 杨夫人?杨家长子杨振文?亦或者只是下人肆意行动? 摇摇头,杨汕笑起来:“怎么可能,哪里有下人真敢打着主人的招牌去和官府解除?敢把名头用在百姓和商户身上,已经算是胆子大了。至于杨夫人,估计也不太可能。这么粗糙的诬陷,可瞒不过明眼人的眼睛。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是那杨振文的手笔吧?因为影响到他攀附赵楷,所以才刻意报复?亦或者说容不下我这个新任的杨家旁支,所以杀人灭口?” 杨汕胡思乱想着,考虑着各种各样的怀疑和可能性。 不过他刚来东京城才仅仅三天,又能够和几个人有什么利益牵扯?如果不算大相国寺的那点事,估计无论如何都只能把对象放在杨家人身上了吧?至于杨家人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那点事了。 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杨汕只觉得杨家人的格局实在让人想笑。 能够发现他和那几个泼皮的关联,这算是有一点本事。但是这种粗糙的构陷,是不是太瞧不起赵鼎了? 中兴四大名臣,可不是现在的杨家能够指使的。 所以这一趟牢狱之灾虽说倒霉,但是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杨家不敢把事情闹大,赵鼎也不会妥协。 想到这里,杨汕翻个身躺的更安稳了一些。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家里的情况,还有丫头的问题。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时间过的很快,却又很慢。 杨汕躺在稻草上发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监位,却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叫骂声。 直到一个牢子提着个脏兮兮的木桶过来,在牢门口的破碗里倒上一碗浊水又取出一个饼子丢在地上,杨汕这才从稻草里爬起来。 贼眉鼠眼的牢子笑眯眯的看着杨汕,也不打算离开:“这位小哥,是否想要些好一点的吃食?倒也不贵,几百文就够了。如果小哥愿意再掏上一贯钱,小的可以去旁边唐记食铺,给小哥置办上一桌。” 杨汕甩着空荡荡的囚服走过来,也不拘束:“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身上像是还有钱么?” 牢子笑的更开心了,点头哈腰道:“没事儿,咱这里也兴欠账。反正小哥家的位置咱也清楚,不怕你赖账。” 这还真是一条龙的服务啊,杨汕笑起来。 “怎么个欠法?” 眯着眼睛,牢子将水桶放下:“开封府监牢的老规矩,八出十三归。以小爷您的身份,十贯以下的咱现在就能去弄来。当然如果小爷您要是想要更多,咱也不介意派个人去您家取些银钱来。” 用贪婪的目光盯着杨汕,牢子的眼睛有些发绿:“这位小爷,您怎么看?牢里环境不好,不吃点好的怎么行。” “就让洒家,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做酒吃!” 鲁智深洪钟一样的声音在监牢里想起,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从阴影中大步来到杨汕面前。 紧随其后的,是林冲以及一个身穿裘服的壮硕男子。 这人看起来魁梧高大,但是那一双三角眼却是败坏了五分形象。 他一路上和林冲低声说着一些什么,又转身挥挥手唤来牢头,训斥几句惹的那牢头点头哈腰。 鲁智深一把将牢子推开,力气颇大将他推倒在地上。 狠狠瞪了这人一眼,鲁智深又抓着监牢木柱对里面杨汕道:“贤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却出了这种祸事!” 杨汕苦笑一声,却不能说实话。左右看看,只能对鲁智深拱手道:“让哥哥看笑话了,真是让杨汕臊得慌。当然其实哥哥也清楚,杨汕怎么可能去杀人?从头到尾,不过是被小人构陷罢了。” “洒家当然明白!” 闷哼一声,鲁智深愤怒如虎:“林兄弟已经跟洒家说了,当时你已经去了林家,哪还有分身杀人的本事!该死的昏官,居然敢欺辱洒家的兄弟,简直找死,洒家待会儿就去摘了他的脑袋!” “哥哥不要冲动!” 林冲从后面赶过来,一边劝说鲁智深一边对杨汕道:“贤弟放心,丫头已经让林冲领回林家交由你嫂嫂照顾。至于这边的事情,贤弟也稍稍等待一段时日。东京城里都知道,府尹赵鼎是个好官,必然不会让贤弟蒙受冤屈。另外林冲这就找人说和,保准让贤弟安然无恙的从监牢出去。” 杨汕躬身:“丫头就拜托哥哥了。至于杨汕,既然不曾杀人,又何须担忧。” “说得好!” 一直跟在林冲身后的壮硕男子拍拍手走上来,用夸赞的表情看着杨汕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居然能如此冷静,对事情看的清楚。果然林兄认识的人物,都能让人刮目相看。这一次还想着能给林兄帮个忙,现在看来也是不需要我出手。哦对了,在下陆谦,东京殿前司,小小虞候。” 说着陆谦重重一拍杨汕的肩膀,笑容满面显得十分亲近。 第二十五章 陆谦 听到这个名字,杨汕微微一愣。 居然是陆谦?害的林冲破家,又不依不饶要治他于死地的陆谦? 杨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又不露声色,略微退后避过陆谦的手掌。 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看起来豪爽大气平易近人。但是谁能想到,这家伙其实是个笑面虎? 记忆力的陆谦,可是一个脸厚心黑的角色。林冲在那个世界的一切悲剧,可以说完全都是由陆谦一手造就。这家伙为了讨好高衙内,愣是硬生生将林冲给推进了火坑里面。最终被害的,家破人亡。高衙内自然罪孽深重,但其中陆谦、富安的推波助澜,也是事情发展到最后结局的关键因素。 这家伙为了往上爬,简直就是不折手段。 敷衍的抱拳,杨汕对陆谦露出笑容:“多谢陆虞候关心!因为杨汕这点事劳烦虞候跑一趟,实在不值当。” 对于陆谦的亲近,杨汕表现的十分警惕。 而陆谦对于杨汕的态度,也是不以为许。之所以来这一趟,不过是林冲的面子而已。至于杨汕区区一个白身,哪里会被陆谦放在心上?哪怕途中听林冲解释说杨汕是天波府杨家人,也不曾让陆谦看重。 现在的天波府,在陆谦眼里可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因此瞄一眼杨汕之后,陆谦对林冲道:“林教头,事已至此,我们先出去再谈吧。这开封府牢头,看在你我的面子上,总归也不敢把这位小兄弟怎样。无非委屈几天罢了,迟早会平安放出来的。” “既然无罪,为何又要被拘在牢里?” 林冲有些不满,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样?开封府没有定罪已经是个好消息了,其他的些许忍耐吧。 想着林冲安慰杨汕道:“贤弟暂且安心,外面的事情几个哥哥都会帮你。且忍耐几日,勿要多想。” 杨汕点点头,很想提醒林冲小心陆谦。但是当着陆谦的面,却不好直接说出来。 旁边的鲁智深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牢房柱子上。 “真是气死洒家了,为什么会有这种事。牢头,给洒家过来!洒家的兄弟在这里呆上几天,你给洒家好生侍候着。若是等洒家兄弟出来的时候痩了吃了苦,你看洒家要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听到鲁智深的威胁声,牢头满脸愤怒。然而看看这魁梧大汉,再看看旁边‘位高权重’的林教头,陆虞候,他却只能无奈点头。区区一个牢子而已,瞧不上这莽和尚,难道还敢无视两位禁军里的大人?要知道陆虞候可是殿前都太尉高俅大人的眼下红人,若是惹恼了他,那下场可不妙。 于是牢头连忙点头满门子答应,直说要将杨汕侍候的无微不至才行。 毕竟是牢里,林冲鲁智深都不能呆太久。见杨汕平安无事,两人安慰两句也就被牢头迎着离开了。 临行时候杨汕拉着鲁智深,又指一指陆谦用眼神暗示,得到鲁智深了然的点头。 和杨汕一样,鲁智深也不喜欢陆谦这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对于林陆二人的交情,他十分不好看。 将一锭银子丢给牢头,又大声恐吓两句,鲁智深这才气冲冲的离去。 很快,牢里恢复了平静。 林冲和陆谦的来访,顿时让杨汕成了牢头眼中不能招惹的人物。 被鲁智深揍了一通的牢子满脸青肿,怨毒的盯着杨汕却又无可奈何。甚至在牢头的命令下,他还不得不从衙房里搬出来一套床被,满脸委屈给杨汕铺上。原本装水的破碗,也换成一个还算干净的陶罐。到吃饭的点儿,还从隔壁铺子买来炊饼。一通下来之后,牢房里顿时就像换新一样。 之后几天,杨汕就安稳的在牢房里住下来。 没有人提审,也没有人询问,除了鲁智深或者林冲每天会来看望一趟之外,他几乎算是与世隔绝。期间林冲带着丫头来了一次,丫头泪汪汪的模样让杨汕心疼,干脆嘱咐林冲以后别带丫头过来免得心酸。 同时为了杨汕这事,林冲这几天也找了不少人。只可惜一听说是开封府府尹赵鼎,那些人就连连摇头。原来赵鼎这人铁面无私而且不讲人情,除非说他自己判定案情,否则谁的面子也不给。无奈那些人只能安慰林冲说既然没有犯事就耐心等待,赵鼎会还杨汕一个公道等等等…… 但是这种事,谁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杨汕很清楚杀人者是谁,所以也很清楚赵鼎必然找不到‘真凶’。可如果不能破案,难道他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 杨汕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所幸牢房不算太小,在里面也能活动筋骨。于是杨汕每日只能在牢房里打拳、深蹲,锻炼身体打发时间。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唯独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冷静下来,并且深思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毫无疑问,在不曾考过科举的情况下,杨汕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武功。 哪怕大宋重文轻武,但是武人地位低微也只对应文人而言。在平民百姓和下层衙吏的眼里,武官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且想要改变大宋未来的命运,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大宋自开国来就不缺乏文臣,哪怕这个腐败的时代也有李纲,赵鼎,张叔夜等等牧国良臣。唯独武功,让人诟病。 哪怕大宋有种师道以及折家所代表的西军,但是相较于这么大一个国家而言,它还是头重脚轻。 而更重要的是,大宋未来的时间不多了! 根据杨汕这几天的认真回忆,此时此刻距离靖康之难已经绝对不超过五年。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要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改变大宋的命运,对杨汕而言难度难于上青天。 唯一能够支持杨汕的,不过只一句‘无法回头’罢了。 如果不想死,不想在未来的厄运中家破人亡,如果不想被金人杀死或者变成金人的奴隶,他就必须拼命! “呵呵……好一个异想天开的后生!” 后面传来声音,却是隔壁牢里的一个白发老头。 他是昨天晚上才被关押进来的,浑身都是刑讯拷打之后的痕迹。 相比杨汕一身整齐的囚服,这老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严刑拷打让一身囚服变成布条一样,灰头蓬面满脸血痕,唯独一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杨汕可以自由活动,他却被铁链拴在角落动弹不得。 杨汕还想和这老头说些什么,然而却有牢头过来,将杨汕带出去再次提审。 第二十六章 颠倒黑白 还是那熟悉的衙门,还是那一班站堂衙役。 不过让杨汕意外的是,堂上负责审问的人不是赵鼎,而是那个不怀好意的开封府主薄,李思源。 如今赵鼎不在,这开封府衙就由他李思源做主了! ‘啪!’ 李思源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带人犯!” “威……武……” 两旁衙役手持水火棍,急促的敲击地面。待差人将杨汕带上来,李思源面色威严,看着下方杨汕沉声道:“人犯杨汕,你可知罪?若是再敢欺瞒本官,数罪并罚之下少不得判你个绞首之刑。” 一开始,李思源就给杨汕来了个下马威。 若是普通老百姓,被这么一吓唬怕是早就心乱。再之后被恐吓两句,恐怕没罪也只敢求饶。 而杨汕面对李思源的威胁,则依然冷静:“启禀大人,杨汕并未杀人。有林家人作证,杨汕拥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按照仵作证词那三个人死在当日酉时,杨汕远在几个街道以外,没有杀人的能力。而且还请大人知晓,杨汕和那三个死者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杀死他们的动机。” 侃侃而谈,有条有理,杨汕的冷静让李思源皱眉。 然而狠狠一拍惊堂木,李思源却是大喊道:“大胆杨汕,还敢狡辩?人证二狗已经证言说你当时就在现场,岂能容你否认!而且本官今日又找到新的证据,证据确凿,还你还如何辩驳!” 说着李思源看向旁边差头:“去!将人证物证和凶器都给我带上来!” 很快差人将乞丐二狗子以及另外一个面丑个矮,头戴一只大红绢花的年老妇人给带上堂。 这年老妇人手里捏着一张大红手巾,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涂脂抹粉,表情阿谀看起来让人作呕。来到堂下后,这老乞婆二话不说就跪下来,深深一个扣头:“奴婢见过大人!奴婢给大人磕头了。” 李思源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指着杨汕对这老厮道:“王婆,你来看看!当日你看到的,是否是这个人。” 王婆赶紧爬起来,扭头看一眼杨汕,立刻毫不犹豫道:“是的!大人,就是这厮!奴婢亲眼看见,这厮先是和那胡大胡二厮打在一起。好不容易被一娘子就救了,却又怀恨在心。那天酉时,他又带着一脸怒气去那富贵巷里找胡大胡二报仇!些许时候就带着一手血走掉,胡大胡二却再没出来。” 王婆的话让杨汕怒气勃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会血口喷人。 然而李思源却不给杨汕发飙的机会,他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大胆杨汕,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汕双眼通红,愤怒的指着王婆道:“这家伙诬赖我!我不曾去过什么富贵巷,她怎么可能在那里看到我。” “还敢狡辩?” 嘴角带着冷笑,李思源右手一挥。只看旁边差人从身后取出一个白布包裹,里面是一块带点血角的碎青砖。 指着这青砖,李思源又道:“人犯杨汕,你可认得这东西?根据仵作检定,这东西就是害死胡大胡二还有张老实的凶器!那日在街头你几人第一次斗殴,无数人可以为本官证言,你曾经用这凶器殴打胡大。不过当时人多,你又被林家娘子制止,因此才怀恨在心,随后制造这惨绝人寰的杀人血案!如今认证物证具在,哪里容得你狡辩?杨汕,莫不是非要本官用刑,你才肯交代?” “这算什么物证!” 杨汕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李思源居然这样颠倒黑白。不过只是砸了胡大一次的砖头,居然变成杀人物证?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怎么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人证物证,这哪里有证据确凿的人证物证?王婆和二狗子闭着眼睛撒谎,这块青砖根本不是杀人凶器! 被差人死死的按在地上,杨汕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除了大骂狗官之外,杨汕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思源竟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栽赃死他。 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李思源恶狠狠的挥手道:“居然还不认罪!来人,给我用刑!” “大人……” 旁边文书小心翼翼站起来,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思源狠狠一眼给瞪了回去。 如今赵鼎不在,这开封府就由他李思源说了算。莫说人证物证俱全,就是没有,他李思源也能屈打成招! 两个衙役将杨汕死死按在地上,另有两个面无表情的衙役走上来,手中拿着乌黑坚硬的水火棍。 别看只是硬木棍子,可这要是全力砸在人身上,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为了完成杨家的交代,李思源现在已经是什么都不顾了。从桌上签筒里丢出一根木签,他下达命令。 “给我用刑!打!打到他交代为止!” “是!大人!” 四名衙役大声称是,哪怕知道杨汕必然有冤,却也没打算违抗李思源的命令。 狠狠将杨汕按死,眼看着水火棍就要砸下来。 “住手!”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厉喝,众人回头看去,竟是赵鼎表情阴沉大步走进来。 李思源脸色大变,赶紧从堂上绕出去。迎向赵鼎,李思源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不是去了畿县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冷冷的盯着李思源,赵鼎哼一身道:“哼!本官若不提早回来,怎么能看到你李思源大人大发神威?好一个李思源,你莫不是要屈打成招?还是说你才是这开封府尹,本官的事情都要靠你来做!” “下官不敢。” 赶紧低头,李思源又不甘心的道:“只是大人,下官已经找到了足够的人证物证。这人犯杨汕,必然就是杀死胡大胡二以及张老实的真凶无疑。眼下只差认罪画押,用个刑打了,他也就老实了。” “闭嘴!本官才是开封府府尹,这断案缉凶,本官说了才算!” 说完不再理会李思源,赵鼎官袍一甩径直走到堂上坐下来。 捻起李思源已经草拟好的结案公文,一眼扫过之后赵鼎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和愤怒。 将这公文丢到一边,赵鼎拍一下惊堂木道:“二狗子王婆留下,闲杂人等,都给本官出去!还有你们几个放开人犯,本官要亲自审问!哼!只要本官还是一天的开封府府尹,就不允许屈打成招!” 第二十七章 赵鼎断案 李思源愤怒的离去,其他站班衙役不敢牵扯到这两位大人的矛盾里面,一个个更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两位大官的争执吓坏了堂下的二狗子和王婆,看着堂上正气凛然的赵鼎,这俩人脸色苍白。 甚至当赵鼎冷冰冰的眼睛瞄过来的时候,这两人还会不自觉哆嗦一下,然后赶紧抬起头,露出谦卑而讨好的笑容。 赵鼎冷哼一声,心中了然。 拍一下惊堂木,赵鼎居高临下盯着二狗子道:“二狗子,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亲眼看到,杨汕杀人?” “小的……小的……”嘴巴直哆嗦,二狗子脸色苍白却不敢吭腔。 干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埋首在地,干脆一句话也不说。 看到这样的废物,旁边王婆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不过答应人家的事情毕竟要做,王婆甩一下手中丝巾笑着道:“哎呀大人,这件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胡大他们三个和其他人又没有任何仇怨,所以当然是这犯人因怒杀人啊。再说了,奴婢我可是亲眼看到的,当时只有这厮去了那巷子。” “好一个大胆的妇人!” 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赵鼎冷声道:“王婆!在本官面前,你说出的话可是要负责的。若是让本官发现你诬陷他人,少的不要判你个攀诬之罪!到时候三十大板打下来,你可小心皮肉之苦!” 王婆脸诬陷色一白,心中不由有些退缩。 不过想到昨天收到的那大笔财货,王婆不由鼓起勇气道:“哎呀大人,奴婢怎么敢欺瞒大人。您也知道的,奴婢的茶铺就在那富贵街上。距离杀人的巷子口,不过八九十步的距离。这么近,奴婢怎么会看错。” 撇撇嘴,赵鼎看向一旁沉默的杨汕。 “杨汕,你怎么说?” 杨汕狠狠瞪一眼王婆,又不屑的看一眼趴在地上的二狗子,这才对赵鼎抱拳道:“启禀大人,杨汕必然是无辜的。无论这二人如何口若生花,也不过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人明察秋毫,想必早有判断。” “你才睁着眼睛说傻话!好你这厮,杀了人还敢诬赖我王婆?整个东京城谁人不知道,我王婆做人最是实诚不过。我王婆卖瓜从不短斤少两,价钱也是实惠的紧,谁人见我王婆不称一声善姑。好你个杀人犯,眼下居然招惹到我王婆的头上来!你这是要找死哇……啊,大人……” 王婆正打算施展往日死缠烂打的泼妇手段,好将杨汕的嚣张气焰给打压下去。突然赵鼎猛一拍惊堂木,吓的她赶紧闭嘴。 看看面色如常的杨汕,再看看踹踹不安的王婆,赵鼎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其实从头到尾的事情始末,赵鼎十分清楚。所谓杀人案不过是个由头,不过是李思源和自己的纷争。李思源打算借着这一件影响严重的杀人案件打压他这个新任府尹,杨汕不过是遭到波及罢了。 李思源作为蔡京的门下,一直试图把开封府掌握到蔡相一脉的手中。但是赵鼎,却不打算妥协。 他赵鼎一旦妥协,这件事就成了李思源威胁他的把柄。到时候随时随地,都要因此受到李思源胁迫。 至于李思源口中的杨家……那蠢货想要报复眼前这小子,却不想李思源顺水推舟就让杨家栽进旋涡。 可怜他杨邦乂恪尽职守、清明沉稳!但是如果这案子一旦被做死,杨邦乂为儿子就只能晚节不保、投靠蔡京了! 好一个一箭双雕! 公堂之上,赵鼎表情阴沉。看着堂下三人,他问道:“王婆,你说你当时亲眼看到杨汕出现,可有证据?” 王婆心里一动,赶紧笑着道:“大人,这种事哪来什么证据。这街上南来北往的,莫不是王婆看到一个人了还要和旁人说一声?不过大人放心,奴婢这双招子尖的很,从来就不会看错对象。” 冷哼一声,赵鼎又道:“既然如此,你告诉本官,你是几时看到的杨汕去往富贵巷?” 王婆愕然:“大人,不是酉时么?” 嘴角翘起来,赵鼎追问:“你给本官想清楚,到底是酉时几刻?” “好像……好像是酉时三刻吧?还请大人赎罪,奴婢实在回忆不起具体时辰了。毕竟,这时辰也不好看啊。” “你当时在做什么?” “卖茶!奴婢坐在店里门口招呼客人,所以能看到外边。” “你当日穿什么衣服?” “大红衫子。” “你是几时看到的杨汕去富贵巷?” “酉时三刻。” “那天你穿什么衣服?” “奴婢……” …… 旁边,杨汕看着赵鼎和王婆一问一答,不由微微摇头。 既然王婆接受某人的好处决定作伪证,那么这些细节必然都是仔细推敲过考虑清楚的。赵鼎若想通过这一问一答的方式找到破绽,那就必须另辟蹊径才行。至少这单纯的追问细节,没有意义。 不过当看到赵鼎问话的速度越来越快,杨汕忽然猜到了什么。 甚至哪怕王婆自己,大概也想到了赵鼎这么问的目的。然而条件反射这东西,岂是说避免就能避免的? 王婆的脸上,豆大汗滴滚落下来,擦也擦不尽。 赵鼎的问询依然在继续:“看到杨汕的时候,你当时在做什么?” “奴……奴婢当时在卖茶,就……就坐在店门口。” “当时是什么时辰?” “酉……酉时三刻。” “酉时四刻你在干什么?” “在……还是在卖茶?” “你收了李思源多少好处?” “收了……不……”王婆下意思就要回答,反应过来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大人,奴婢没有收任何好处。” “别紧张,先擦擦汗。”赵鼎笑了,果然是那厮。 为了让他赵鼎倒向蔡京一党,这李思源还是煞费苦心呐!毕竟杀死三个人的凶案,毫无疑问是要递到中书留档的。到时候一旦爆发出来被打上惊天冤案的名头,这可就成了他赵鼎的死罪。 到那时,他除了投降蔡党,也就只剩下贬官辞官这一个结局。 王婆满脸冷汗,小心翼翼的看向赵鼎:“大人……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收别人的好处。奴婢,说的是实话。” “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这个问题可以慢慢想。反正对于你等贪婪之辈而言,几贯钱也会蒙蔽住你等的眼睛。些许小民,也就如此了。”赵鼎摆了摆手,装作不经意的道:“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去找的你?” “是昨天……”话刚出口,王婆的身体突然僵住,声音噶然而止。 第二十八章 王进 事情虽然没有水落石出,但是杨汕却被免除了怀疑。 勃然大怒的赵鼎抓住王婆无意露出的破绽大肆逼问,最终逼得王婆心里再也承受不住,只能跪下来承认做了伪证。 赵鼎二话不说就命令衙役将王婆按在地上打了十棍,可接下来却没有继续对王婆进行问询。 无论收买她的人是李思源也好,亦或者其他什么人也罢,总归幕后的人必然是李思源或者蔡京一党无疑,这一点赵鼎十分清楚。这如果继续追问下去,除了让官员的丑陋暴露在外,此外再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事关衙门名声,赵鼎只能将王婆和二狗子惩戒一番,然后草草的封掉卷宗。 犯人还是要继续抓的,不过杨汕却被当堂释放。 “杨汕多谢大人!” 对着赵鼎深深鞠躬,杨汕敬佩不已的道:“大人明察秋毫,为杨汕洗脱冤屈,杨汕感激不尽。” 冷哼一声,赵鼎一甩袖子:“事情还未查明,莫要让本官找到当真是你犯事的证据!现在你可以走了,勿要再打扰本官。” 赔偿是没有的!哪怕坐了三天监牢,又被牢头勒索了一大笔银钱,这个时代也没有官员赔偿百姓的做法。 杨汕苦笑一声,只能穿着一身囚服离开大堂。 原本打算直接去林家接回丫头,但是忽然想到牢房里昨日才来的那邻居,杨汕心里一动转身走向另一边。 来到监牢门口,自然得到牢头没有诚意的恭贺声。 将鲁智深和林冲留下的,还未被敲诈完的一点碎银子塞到牢头手中,杨汕笑着道:“麻烦给个方便如何?我需要一点时间和足够的僻静。当然也不给大人惹麻烦,只是有些私话想要和某个人聊聊。” 牢头了然,笑着将银子塞进怀里:“一刻钟如何?若是再长,可就有些为难了。” 杨汕也笑起来。 独自一人走进监牢,杨汕径直来到之前三天自己住过的地方。 隔壁处,那老头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吭。 但是杨汕仔细观察,却发现老头身上的伤痕多了许多。果然才一个时辰不见,他就又被拷打了一回。 杨汕左右看看,悄然来到老人牢门口:“这位老丈,有什么是在下能帮忙的吗?” 原本一动不动的老人,艰难的抬起头。见杨汕居然独自站在牢门外,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你……被放出去了?” 杨汕点头道:“开封府府尹是个好官!他明察秋毫知道杨汕无罪,自然就将杨汕释放了。” “哼!这年头,哪里的好官!” 突然冷哼一声,老人双眼通红嘶吼道:“若是有好官,老夫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若是有好官,这天下怎么会还有如此多的冤屈。小子!你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莫要以为这官场还有好人!” 杨汕沉默着没有答话,也不去安慰这似乎有着无限冤屈的老人。 老人发泄一阵,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也不知道是看杨汕顺眼,还是说见杨汕在牢房里依然不忘练武而感到满意,老人打量杨汕一阵主动开口道:“后生,听你之前的话,你是打算去从军了?” 杨汕诧异的看一眼这老人,点头道:“没错!杨汕读书不精,勉强会一些粗把式,想要出头只能从军。” “呵呵……谁告诉你说从军能够出头?” 冷笑一声,老人摇头道:“莫非你要告诉老夫,你打算老老实实从一个兵头做起?哈哈……这岂不是做梦!大宋如果靠自身本事能够出头,那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没有人情关系,没有钱财珠宝,你就等着一辈子做一个替人挣功劳的傻子吧!还是说你忘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汕表情依然平静,盯着老人道:“莫非在老丈眼里,这大宋官场无论文武都没一个好人?” 挣扎着做起来,老人看着杨汕笑道:“呵呵……好人?如今的大宋,哪有什么好人?奸臣当道,乌烟瘴气。无论读书也好,从军也罢,除非是多使些银子,否则即使再有本事又如何?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些个权臣,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就像老夫,这一辈子可有什么错处?只不过当年老父曾经揍过一泼皮,结果不料那泼皮后来竟然凭得助力,摇身一变竟然位高权重。然后……区区一件小事罢了,却记仇数十年,硬生生害的老夫家破人亡。老夫带着老母逃亡西北,却不想被硬生生追上来,打入这囚牢之中。哈哈……哪怕你口中的好官,也不敢为老夫做主!” 老人笑的凄凉,却是想起了年迈老母的命运。如今自己被捉,老母亲一人在西北,如何苟活? 咳嗽一声,老人瞥一眼杨汕道:“后生,听老夫一句劝。这世道不平,莫要想一些没脑子的祸事。习武参军,莫要异想天开还能有甚出息。贼配军,贼配军,脸上刺金印,这哪是好男儿该做的事。就算你能够立下些许功劳,还要被上司拿去!最后得到的,怕是连手下兵士的抚恤都不够。” 老人说的凄凉,恐怕这也是老人的亲身经历。大宋军队堕落到这个地步,实在让人心寒。 然而杨汕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亦或者说老人所说的这些,杨汕其实早有了解。 这会儿被老人说出来,并不能够对杨汕造成什么打击。 对于这个老人,杨汕脑海里已经冒出一个名字。虽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东京城的囚牢里,但应该不会想错。 因此脸色依然平静,杨汕看着老人道:“也许老丈说的这些确实是真的,杨汕也当老丈是为我好。但是杨汕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这参军还是必须得去。当然就如同老丈说的一样,当个大头笔或许确实没甚出息。所以杨汕说不得也会使些银钱,好去往一个能够自己做主的位置。” “你……” 愕然抬头,老人完全没想到杨汕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昨日看着还是一个老实后手,怎么这会儿却起了这种心思? 不过……也对! 回想自己过去,老人不得不承认,如果他当时也有这种变通,如何会到现在这地步? 干脆低下头,老人再不吭声。 不过老人退缩了,却不等于杨汕决定放过他。 绕过一圈来到老人靠着的牢房木栏前,杨汕对老人鞠躬行礼道:“这位老丈,如果小子没有猜错,莫非您就是前禁军教头王进王老大人?” “你认得老夫?” 王进抬起头,没想到会在这里被认出来。 第二十九章 心态的改变 居然真是王进! 眼睛一亮,杨汕态度恭敬继续道:“小子有两个结拜哥哥,一个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另一个则是前西军小种相公麾下提辖官鲁达。从两位哥哥口中,杨汕都曾经听过王教头的事。此外鲁达哥哥还曾经见过教头的徒儿九纹龙史进,这位好汉为了寻找教头,甚至孤身去了西北。” 王进听到前面脸色不变,但是听到史进的时候却是睁开眼睛:“我那史进徒儿,竟然去西北找老夫?哎!他这又是何必!王进当初离开史家,就是不想牵连我史进徒儿,这怎的他还是如此莽撞!” 杨汕赞叹一声道:“九纹龙史进尊师重道,义气当先,王教头又何必责备他?” 王进摇了摇头,颇为感叹的道:“我那徒儿确实义气为重,但是这世道哪里容得仅凭义气行走江湖。他在外寻找老夫,少不得被高俅察觉到和老夫的关系。以高俅老儿瑕疵必报的性情,怎会容他?” 高俅哪怕记仇,再怎么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吧? 不过想一想王进这个倒霉的,哪怕从东京逃到延安府老种相公处也依然没能逃过抓捕,确实显出了高俅的瑕疵必报。从他逃出东京城到这会儿被从几千里外抓回来,这首尾差不多已经两年了吧? 啧啧……高俅对这王进还真是念念不忘啊!明明事情起因,不过是多少年前被王进老爹给揍过一顿而已。 结果到头来,却硬是要把王进折磨到死。 杨汕诧异的看一眼王进,心知他对高俅的恐惧已经深深刻进心底。但是不管怎么说,以林冲和鲁智深的关系,杨汕都不能眼睁睁看着王进身陷囫囵。不过到底要怎么做,还要回去和两个哥哥商量。 再安慰王进两句之后,杨汕选择告辞。 换上自己的衣服出到牢门口,他却被那牢头唤住。 牢头小心翼翼左右看看,又扯着杨汕到一旁道:“这位小哥莫不是认识里面那老头儿?我在此奉劝小哥一句,莫要多管闲事。哪怕你有陆虞候和林教头的关系,这件事也不是你能担当的起的。实话告诉你吧,炮制这老头的命令,乃是高太尉亲口下达,小哥莫要给虞候和教头招祸。” 杨汕点点头,拱手感谢牢头好意。 然后,又装作不经意的道:“那高太尉叫你们每天折磨拷打,莫不是要硬生生将这老头打死才算完?” “嘿嘿……”牢头搓搓手,狰狞的笑起来:“想死哪有这么简单?按照太尉的意思,必然要让他生死两难。咱这破牢算得什么手段?少不得被判一个发配沙门岛,去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感觉。” “沙门岛?”杨汕陡然一惊。 要知道北宋时期的沙门岛,那可是在当时看来仿佛地狱一样的地方。仁宗时期一部名为《宋会要辑稿》的一段文字里,记载说宋嘉佑三年,京东路转运使王举元给仁宗皇帝写了一份报告。发配到沙门岛的犯人,“如计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足见其弊。” 意思就是说,沙门岛发配过去三千人,如今只剩下一百八十个,死亡率竟高达94%! 这一点实在是于过于惊悚,让人难以置信。 但是,这确实一个事实! 高俅打算把王进发配去沙门岛,这怕是要硬生生折磨死他,并且不给任何活命机会。 匆匆离开监牢,杨汕径直去往林府。 林冲和鲁智深都不在,但是林娘子却陪着丫头在院子里玩耍。见到匆匆闯进来的杨汕,两人都是一愣。丫头的脸上,看着泪水就哗啦啦流下来。她跌跌撞撞的扑向杨汕,死死抱着杨汕的腰不放开。 杨汕搂着丫头小声安慰,又看向林娘子道:“嫂嫂,你可知道哥哥现在何处?杨汕找哥哥有急事。” 微微一愣,林娘子糯糯道:“官人?官人和鲁大师请陆虞候喝酒去了,好像是在杏花楼。怎么,小郎君已经平安归来,难道还有什么事?” 杨汕摇摇头,吐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两位哥哥回来吧。还请嫂嫂找个人去和两位哥哥说一声,交提辖哥哥也来林府一聚。唔……有些事情,杨汕需要两位哥哥给点意见。” “小郎君稍待,奴家这就去找人唤官人回来。” 林娘子虽然不知道事情轻重,但是对于杨汕的要求却是没口子答应。见杨汕头发稀乱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异味,她又叫来在后院忙活的锦儿,要她帮忙给杨汕烧粽叶水沐浴,祛除那一身的晦气。 杨汕没有拒绝,反正林冲是他哥哥,林娘子是嫂子,林家和自己家没甚区别。 这一次入狱,让杨汕的心态改变了许多。 如果说过去的他依然还对这古代环境抱有天真想法的话,那么这一次意外的遭重,却让杨汕彻底清醒过来。 古代的人命不值钱,古代的法制不健全,古代的权势确实可以轻易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第一次,杨汕真真切切的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点。 以前的想法还真是天真啊! 参军,当兵,立功,一步步往上爬…… 当时想的简单,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是天真。也许这种事在未来的前一世,可以通过努力去做到;但是在眼下这个君王封建制度的古代社会,老实人只会受到更多的欺压。想往上爬,那却简直和白日做梦差不多。除非说得到某些人的重视和推举,否则一般人哪有资格去平步青云? 难怪说鲁智深林冲对于他的志向,一直只赞叹却不细说。原来他们很清楚,没有经历过打击的他还太稚嫩。 其实杨汕自己也清楚,他的想法确实天真。只不过刚刚穿越来半年,哪里能轻易改变过去的思维模式? 也只因为这次被关进牢里吃了苦头,杨汕才彻底清醒过来。 “还想着挽救大宋于危难?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做法,只能在小说里实现梦想吧?啧啧,果然还是要现实一些才可以。所谓的骄傲,自我感觉良好,果然只会在现实面前被打击的匹无完肤。” 身为现代人的骄傲被打醒,杨汕终于转变想法。 接下来,为达目的也许,当真还得不折手段才行! 第三十章 拯救大兵王进 老管家将林冲唤回来的时候,杨汕已经重新打理干净。 林冲匆匆进门,看到杨汕就是一个熊抱:“好兄弟,看到你平安无事,哥哥也就放心了。真想不到,陆虞候办事居然如此利索。为兄上午才刚刚开口,他这就能找到门路将你从开封府放出来。” “和那陆谦有什么关系?” 杨汕微微一愣,随即摇头道:“不过是开封府府尹赵鼎大人公正严明,知道我没有杀人因此还了我一个公道罢了。这是人家赵鼎大人的恩情,哥哥可别谢错人,陆虞候还没这个本事。” 林冲一愣,摆摆手笑起来:“兄弟可不能这么说,陆虞候为你也算是辛苦几个来回,这份情必须要领。而且若非虞候关照,你以为你能在牢里住的安心?那些个牢子一个个心黑手毒,若不是看陆虞候的面子,岂是一点小钱能够摆平的?为兄听闻这牢里也有杀威棍一样的东西,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洒家在谓州厮混的时候,也曾识得几个牢头,一个个都是黑心的角色。” 鲁智深后脚进门,听到这话也是笑起来。 重重一拳砸在杨汕肩膀上,鲁智深爽朗的笑道:“无论如何,贤弟能安然出来,就已经是一件幸事。无论是那赵官公正也好,陆谦仗义也罢,总归在这东京城里还有几个好人。哈哈……闲话不多说,林兄弟快叫置办上一桌酒席,咱兄弟好好的给贤弟接风洗尘,也扫一扫那该死的霉气。” 杨汕想不到,林冲和鲁智深居然都对那陆谦怀有好感。 偏偏他又不能说,陆谦未来会谋害林冲。 摇摇头,杨汕只能转移话题道:“先不忙吃酒。两位哥哥,杨汕有事要和两位哥哥商量。” 几人来到林家正堂,依次坐下。 待林娘子将丫头接走,杨汕这才把在牢房里见到王进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说完看向林鲁二人:“大哥曾经提起过,曾经在瓦罐寺结实九纹龙史进。这位王教头,就是九纹龙苦心寻觅的教师。此外林冲哥哥也认识王教头吧,你俩都为禁军教头,想来过去也该有两分交情。” 林冲沉重的点头:“林冲自然认识王教头,只是没想到,他竟是落到如此境地。” 鲁智深脾气火爆,这会儿脸黑如墨更是怒声道:“真是岂有此理!高俅堂堂太尉,竟然如此瑕疵必报!那王教头何曾得罪他高俅,竟然硬生生从东京城追到西北边儿给逮回来!难怪我史进兄弟寻觅师傅不见,原来竟是被高俅秘密羁押了起来。好狠!好胆!一朝太尉,竟是如此小人!” 点点头,杨汕道:“根据牢头的话,高俅打算置王教头于死地。他找了个王教头杀人的罪证,使得府尹大人也无法给王进伸冤。如果牢头的话没有说错,最近几日王教头怕是就要发配沙门岛了。” 脸色一惊,林冲站了起来:“这可如何使得?那沙门岛,任人都知道是个吃人的地界。” 若是个陌生人也就罢了,王进教头遭此厄,怎么能视而不见? 鲁智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洒家这就去打破府衙劫囚牢,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史进兄弟的师傅遭受此难!” 杨汕连忙扯住鲁智深:“哥哥莫要急躁,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鲁智深双目通红:“王教头都要被发配沙门岛了,你让洒家如何冷静?若是视而不见,将来怎么面对我史进兄弟。” 杨汕用力拽着鲁智深的胳膊,劝说道:“哥哥捎待,这件事需要好好谋划才可以。而且根据牢头的态度,想来一时半会儿王教头也不会被送走。所以……我们还有时间,顶多就是王教头要多受两天委屈。” 杨汕拼命劝说,终于让鲁智深停住脚步。 气呼呼的坐下来,鲁智深盯着杨汕道:“小子,听你口气,你已经有所打算?” 点点头,杨汕分析道:“王教头发配沙门岛,这件事必然估计没有改变的余地。虽说赵鼎是个不错的府尹,但是高俅已经设计好一切。以王教头被按上的罪行来说,王教头必然会被发配无疑。再加上高俅的身份地位,所以这个时候想从官面上求得一个轻判估计很难。所以为今之计,无非只能从监牢或者发配的路上下手。开封府牢子是个贪财的,或许可以尝试买个替死鬼将教头换出来。” 鲁智深眼睛一亮:“洒家手中还有大笔银钱,若是能换得王教头出来,就算全部送出去又如何?” 然而林冲皱眉思考一阵,却摆手道:“不妥不妥!那等小人眼睛里只有财货,万一事发,他必不会替我等隐瞒。些许小事他也许会给个面子,但是这事牵连上高太尉,那牢头必然不敢冒险。” 点点头,杨汕又出主意道:“那在路上截囚如何?发配路上不过两三差人跟随,以我三人的实力,绝对可以轻松料理。” 林冲依然摇头:“就算能救出王教头,这事一出高太尉必然发怒。到时候遍地海捕文书,王教头去哪安身?” “少华山!” 一直听两兄弟讨论的鲁智深忽然开口,言之凿凿道:“洒家和史进兄弟分别的时候,史进兄弟已经决定去少华山落草。那少华山上还有三位头领,分别是朱武,杨春,陈达,都是义气之辈,手下更有两三百喽啰。如果王教头无处可去,那就去徒弟处安身便是。以少华山的实力,官府还奈何不得。这世道妖魔横行,哪怕落草为寇,对王教头而言也能算是个不错的出路了。” 三人又讨论一阵,最后只能选择杨汕的办法。既然不能在东京城动手,那就在路上埋伏便是。 随后林冲提出质疑:“可是我们怎么知道,王教头什么时候才会被发配?莫不是要每天盯着监牢?” 鲁智深爽朗一笑:“昨日的时候,洒家在酸枣门外结实了一群泼皮。他们原本打算偷盗菜蔬,被洒家教训一顿后,就拜在了洒家名下。领头两人分别是青草蛇张三和菜花蛇李四,颇有义气也有些胆色。我三人不好盯着监牢,就让他二人帮忙吧。想来一群泼皮,也不会被衙门注意。” 杨汕和林冲一听,顿时叫好。这世道论耳目,哪还有比泼皮更加好用的? 而且这酸枣门外的张三李四,在《水浒传》里也是有了名字的角色。后来鲁智深得罪高俅,也是得他们帮助,才得以逃脱。 现在让他们帮忙盯一下监牢,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兄弟三人又谈了一些别的什么。对于杨汕这一趟入狱之旅,颇为感慨。 第三十一章 野猪林 杨汕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厄运? 除了杨汕自己知道那胡大胡二的死,其实是老道士所为,其他人包括鲁智深和林冲都将这当成了杨家人的报复。 报复杨汕和鲁智深,是他们让杨家人在郓王赵楷面前丢了脸,甚至杨振文还因此丢掉了府试‘作弊’的一个绝好机会。 这样的报复让鲁智深和林冲不屑,却又无可奈何。 至于说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到底是杨夫人还是杨振文,亦或者是杨家什么试图拍须溜马的下人,这就不得而知了。甚至更深的,赵鼎和李思源之间官员派系上的斗争,更是杨汕等人接触不到的层面。 些许小民,面对这种事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认栽,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林冲很认真的安慰了杨汕一通,这个一直以来都十分老实的教头,连番嘱咐杨汕所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甚至就连鲁智深,也只说‘是洒家连累了兄弟’,而没想过要去找杨家人的麻烦。 快意恩仇这种事会出现在江湖人身上,但鲁智深和林冲并不是纯粹的江湖人。 也许他们可以心中一狠,决定劫囚救王进,但是他们却不是凶蛮之辈,做不出报复官员的事情。 这是两人心中,如今最后的坚持。 杨汕心里即使有千般想法,在这样的林冲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作为后来人,他和这个时代的人在思想上有着截然的不同。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找谁去报复?只能暗叹自己实力和势力太弱罢了。 杨汕心里甚至涌起,打算拼命赚钱去买一个大官来做的想法! 不过想想自己的年级,却又只能苦笑。 高俅对于王进的杀心简直无法理解,张三李四仅仅在监牢门口等了三天,就等到了王进被发配的消息。 果然和杨汕说的一样,发配沙门岛。 一大清早,身穿一身囚服并且扣着木枷的王进,就被两个差人羁押着,从东京城南门匆匆离去。 这两人名叫董超薛霸,是开封府有名的黑心衙役。他们一路上对王进又打又骂,完全没把他当个人看。 再加上烈日炎炎导致汗流浃背,任凭王进怎么求讨,这两衙役也不给他一丝方便。顶着太阳一路走着,竟是连水也没有一口喝。而若是王进走慢了,还会被重重踢上一脚,反复骂个不停。 看到这一幕,远处悄然跟随的杨汕和林冲,鲁智深怒火冲天。 鲁智深气冲冲就要动手,杨汕连忙阻止道:“大哥且忍耐!大路上做事太显眼,等找到一个好坟头再料理这两厮!” “洒家要把这俩黑心的,千刀万剐!”鲁智深握紧禅杖,给董超薛霸下达死亡判决。 林冲也是连连点头。 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些羁押犯人的差人的所作所为,甚至一些个宰了犯人自己在外厮混几个月再回来交差的,也不是没有耳闻。只是这种事情如果没有亲眼目睹的话,哪里能想象那其中的残酷? 太阳晒,也是能晒死人的! 随着距离东京城越来越远,这官道上的行人也是越发的少了。而这时候已经到正午,太阳更是晒的逼人。 董超手搭凉棚左右看看,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也知道这附近怕是没个栈铺能够歇脚。 心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董超扛着哨棒停下脚步。 看一眼脚步蹒跚脸色苍白的王进,他指着不远处路旁的茂密树林对薛霸道:“这老头是个碍事的,走了一五更才走得十几里路。程日头太烈,去那边林子里歇一脚吧?喝口水,等凉快了再走?” 薛霸也看到那林子,顿时笑起来道:“那林子可是我俩的福地,这几年也赚得了百十贯金银。走吧,我也是累了。” 两人推攘着王进走进林子里,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地儿,伸腿坐下来。 王进的状态十分糟糕,却也看到了董超薛霸不怀好意的表情。顿时心中一紧,陡然有一种要亡于此的预感。 董超看到王进的表情,却是不屑的笑起来:“莫要紧张!高太尉派人传的钧旨,无论如何也要将你这厮送到沙门岛去受罪。我兄弟虽然在这林子里结果了不少犯人,这会儿却也不敢忤逆太尉命令。所以你安心歇息就是,好歹要留着你一条狗命,再去沙门岛尝尝这人间真正的苦楚。” “这里是野猪林?” 王进脸色大变。 董超的话虽然让他松口气,心知不会死在这里。但是鼎鼎大名的野猪林,他又如何不晓得? 这座林子是东京去东北边儿路上的一个险峻去处,也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杀人林。这年头这座林子内,但和那囚犯有些冤仇的,都会使用些银钱与公人带到这里,或亲自或求差人,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那些个尸体丢在林子里任由野兽啃食,最终只落得一个暴尸荒野,不能入土的惨事。 如今亲自来到这地方,还未走远,就仿佛能听到里面冤魂的哀嚎。这世道的黑暗,莫过于此。 冷笑一声,薛霸放下哨棒又从腰上解下水壶痛饮一口,之后才道:“知道野猪林又如何?我兄弟若真要在这里结果你,莫非你还有得反抗?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兄弟做事,谁敢呱燥?” 董超也笑了:“虽说高太尉下了钧旨,但若是有人花钱买你性命,我兄弟也少不得在这里把你结果!到时候取了金印回去复命,倒也能让我兄弟少些麻烦回去快些。只可惜啊,却是没人要你这老头狗命!” 不能在野猪林杀了王进,董超薛霸甚至还感觉到遗憾。毕竟这里距离沙门岛不下千里,谁愿意走那么远? 这话听的王进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却不想这世道竟然是这等的黑暗。 而后董超薛霸不再理会王进,也不打算给他一口水滋润喉咙。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竟是议论起上一回在这里杀人的事情。那一次只得了二十贯钱,三两日便花光了,实在让他俩愤愤不平。 这样的说话肆无忌惮,哪里像个人,根本就像恶鬼一般。 不远处树林背后的鲁智深再也按奈不住,提着禅杖就冲了出来。 “该死的畜生,当真该下阿鼻地狱!” 第三十二章 杀人 突然一个人闯过来,顿时吓的董超薛霸胆战心惊。 两人呆滞着甚至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被鲁智深用月牙禅杖左右一扫,硬生生给拍飞了出去。 杨汕和林冲也从密林里走出来,收缴哨棒,又拦住鲁智深,不让他把这二人给打死。 “你们拦着洒家作甚!这等黑心的畜生,莫非洒家还杀不得?” 鲁智深怒气冲冲瞪着杨汕,又扭头看向林冲道:“快去给王教头松绑,这俩畜生就由洒家来料理了!” 林冲皱眉看着那俩满脸是血的差人,有些心软不由对鲁智深求情道:“哥哥莫要杀人,救了王教头,让他等自去……” 话没说完,杨汕眉毛一跳连忙阻止林冲:“二哥可别这时候犯慈悲!咱们做的是犯法的事,又被这两差人看到了面目。你以为让他俩逃了,会替我们保密?到时候传扬出去,二哥你还有得好?” 这不是杨汕第一次看见林冲犯‘傻’。 只是杨汕也没想到,林冲居然老实到这个地步。 也对!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历史上他又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在杨汕的记忆力,羁押林冲去沧州的,也是董超薛霸这两个黑心差人。一路上林冲饱受折磨,却是哪怕有鲁智深救命,也没打算杀人反抗。明明差一点被董超薛霸打死在野猪林,依然乖乖去沧州坐监。 说好听一点,这叫老实。说难听一点,林冲简直就是迂腐懦弱! 果然林冲这话一出,鲁智深的脸色就好像涂了颜料一样,各种颜色的变幻。待杨汕劝阻,他才冷哼一声跺脚转身。 林冲也是尴尬,摇摇头只能和杨汕一起将羁押王进的木枷打破。 解救出王进,杨汕露出笑脸道:“王教头好久不见!想不到我们竟然这样有缘,却是能在这地方再见面。” 王进挣扎着站起来,摇摇头颇有些嘘嘘道:“老朽也想不到,会是你这小子来救我。” 说完看向林冲,王进深深鞠躬:“王进多谢林教头救命之恩!不过这俩畜生,还请林教头交给我。林教头不愿脏了自己的手,那这事就由我自己来吧。反正王进已经是个罪人,这辈子算是洗不清。既然如此大不必去洗,宰两个畜生落入那浊世便是。等到来世,再报林教头救命之恩。” 说着无视林冲难看的脸色,王进从地上捡起哨棒,一步步走向董超薛霸两人。 他心里很清楚,董超和薛霸必须死!哪怕这俩差人和他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既然见到了救人者,就不能留活口。 再说了,高俅的狗腿子,如何杀不得? “林教头饶命!林教头救命啊!” 两个差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在地上向林冲叩头。他们也听到了林冲的话,这会儿将他当成唯一依靠。 然而这声‘林教头’一出来,林冲就踌躇了。他原本还想阻止王进,这会儿却是停下了脚步。 没错!既然被认出来,那哪里还能留活口? 虽然不想看到这一幕,林冲还是阴着脸转过身去。 杨汕苦笑一声,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林冲道:“哥哥不要犯糊涂!咱们是来救人的,这俩助纣为虐的畜生就是敌人。而且你也听到了,他们到底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咱们宰了这俩货色,那是替天行道做好事!至少一点,将来不会还有人冤死在这俩手中。哥哥,想想嫂嫂!” 提到林娘子,林冲终于不再犹豫。 眼见王进一步一拐走向董超薛霸,林冲叹一口气上前将王进扶住:“教头,这事情交给林冲吧。你受伤太重,暂且好好休息。等林冲料理完这俩货色,咱们再找个医馆给你好生医治一番。” “能活下来,不去沙门岛地狱受罪,王进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王进摇摇头,却没有再阻止林冲的好意。他也是个好汉的性子,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多做纠结? 见林冲提着哨棒,冷着脸走上前,董超薛霸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但是区区两个黑心衙役,又哪里是林冲鲁智深的对手? 还不等他们跑出去三五丈远,林冲手中哨棒就好像投矛一样掷了出去。哨棒打着旋儿好似一个大风车,精准的撞在两人的后腿弯处,打的董超薛霸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脸皮啃在地上,磕出一脸血。 这一幕让杨汕不忍直视,捂着脸扭过头。 然而就在林冲打算下杀手的时候,旁边鲁智深忽然出声:“二弟稍等!小弟你过来!如果洒家没有猜错,你怕是还没有杀过人?” 杨汕一愣,林冲和王进也是愕然看向鲁智深。 然而鲁智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须发皆张仿佛猛虎一样,紧盯着杨汕的眼睛道:“小弟你既然打算从军,少不得将来也要征战沙场。不过打仗不是儿戏,就算学的一身武艺,若是连个杀人的胆子也没有,那也是个笑话!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救得王教头;野猪林也是个埋骨的好地方,适合让这俩畜生下地狱!所以小弟,这俩畜生你来杀!结果了他们,练一练杀人的胆量!省得到时候上战场丢洒家的脸!” 杨汕愣住了,他没想到鲁智深会说出这种话。 林冲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没想到鲁智深竟然会要求杨汕亲手杀人。小弟才十三岁,怎么能做这种事? 反倒是王进脸色不变,似乎对鲁智深的提议十分赞同。 所有人都看向杨汕。 杨汕看着哆嗦如筛糠的董超薛霸,呆了半晌之后也冷静下来。 虽然鲁智深的话不合时宜,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没错。如果连杀人的胆子都没有,还参什么军,打什么仗? 这董超薛霸就是畜生,杀了也不会有心里压力。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从地上捡起另一根哨棒。拿在手中掂量两下,他一步步朝董超薛霸走过去。 “饶命啊!好汉饶命!” 两个黑心的衙役还在求饶,但是杨汕却已经下定决心并且鼓足勇气。 “不要怪我!只怪这世道,怪你二人做的恶事太多!” 说着杨汕举起哨棒,对准董超薛霸其中一人的脑门,然后眼睛一闭狠狠一棒子挥下去。 第三十三章 王进的去处 离开野猪林,杨汕扶着王进,林冲提着包裹,四人往前走了三四里路程。 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个人进去坐下来。鲁智深用大嗓门唤来酒保,买了几斤肉食干菜,又打两角酒来吃,这才重新开始说话。 王进听得鲁智深的身份,这才知道鲁智深居然和他的徒弟九纹龙史进相识。 而林冲自不必多说,两人之前就是旧识。 四个人之间居然都有联系,杨汕是狱友,鲁智深是徒弟好友,林冲是前同事,难怪会奋不顾身跑来救他。 王进千般感谢暂且不提,杨汕看到肉食时候难看的脸色,也被鲁智深无视。 四人吃喝一阵,杨汕这才问道:“王教头重获自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东京城你是回不去了,想来也没打算再回去吧?” 王进点点头,撕咬一大块熟肉道:“我在东京城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还回去那作甚?待和几位好汉分手,我打算去一趟西边寻寻老娘。若是老娘还活着,就找个地方带着老娘颐养天年。若是老娘已经逝去,好歹也去跟她坟头上个香。至于之后……去寻我那傻徒弟,免得他做些傻事。” 杨汕心里一动,忽然就通过史进联想到梁山。 给王进倒一碗酒,杨汕主动道:“之前我大哥也提起过,九纹龙史进心灰意冷去了少华山落草。如若王教头有幸寻到他,可否给杨汕带去一句话?无论这世道如何,落草为寇总非正途。如果九纹龙还有上进之心,说的得杨汕我能够带给他两分机缘。甚至到那之后,也许王教头也能恢复……” 杨汕话没说完,就被王进摆摆手制止。 笑看着杨汕,王进眯着眼睛道:“小兄弟是个有上进心的,王进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看明白。你看中我那傻徒弟,到时候有机会就亲自去跟他说吧。至于王进,已经对这官场心灰意冷了。” 杨汕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看到这样子,鲁智深哈哈大笑起来。给王进添酒,鲁智深插嘴道:“王教头何必这么悲观?就算那高俅贼子再怎么无耻,咱也不能因此就放弃追求。王教头如今孤身一人,就不想着你王家血脉的延续?洒家说句不好听的,这祖宗断了香火,那可是大不敬的事情。若是有机会平反,教头莫非就不想安稳的活下去?重新娶妻生子,也好告慰你那老母以及祖宗们的在天之灵啊!” 这话一出,王进沉默了。 对于无论任何年代的人而言,断子绝孙都是一件给祖宗丢脸的事情。如果能够苟活,谁愿意血脉断绝? 杨汕拿名利诱惑,王进可以无视。但是鲁智深提出娶妻荫子,王进却不能一点不考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低头抿着酒水,王进半晌才抬起头。眼睛紧盯着杨汕,他声音嘶哑的道:“小子,你需要老夫做什么?” 杨汕终于在心里笑起来。 用手指沾一点酒水,杨汕在桌子上边涂边画:“我听闻在山东境内,有一水寇名曰梁山。梁山贼寇占据方圆八百里梁山水泊,那地方易守难攻实在是一毒瘤之地。如若坐视梁山壮大,到时候必然危害乡里。听闻那梁山水泊有头领四人,分别是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纤,云里金刚宋万,旱地忽律朱贵。而后再其周边,还有托塔天王晁盖,赤发鬼刘唐等等贼寇。这些人无法无天,必然是官府大敌。” 杨汕话没说完,王进三人就领悟了杨汕的意思。 林冲没有开口,在他看来官兵捉贼天经地义。王进也是沉默不语,唯独鲁智深皱着眉头道:“洒家也听过晁盖、刘唐等好汉的名头,这些好汉如何成了贼寇?反倒那梁山王伦,在绿林里没个好名声。” 杨汕笑而不语,他怎么会告诉鲁智深,晁盖智取生辰纲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也许现在的晁盖只是一个保正大地主,但是等到生辰纲事发晁盖避祸梁山,这好汉也就成了贼了。 到时候攻打梁山,杨汕也想取点功劳。 如今没有林冲发配的事情,杨汕如果还想利用梁山赚军功,就少不得想方设法塞一个人进去。 同样武艺不凡,并且还带着九纹龙做帮手的王进,岂不是最好的选择?待日后梁山壮大,就是杨汕摘取果实的时候。 这叫什么?这叫养寇自重! 对于杨汕而言,哪怕现在还一文不名,也已经将梁山当成搓手可得的大功劳。 王进静静听着杨汕和鲁智深交流,等到这两人说完,他才抬起头道:“小子,你打算让老夫去梁山做间?” 杨汕摆手笑道:“不是做间,而是希望王教头能够引领梁山贼寇走上正道。以王教头的能耐和身份,再加上九纹龙少华山,想来执掌梁山应该问题不大吧?等到将来招安,还不是一个大好身份?” 对于梁山,无论招安也好,剿灭也好,总归是一个能够看得见的功劳。 而且记忆中梁山人马剿灭四寇之后还能和辽国对上一场,其实力自然让人眼热。这些个兵马骁将,自然不能放过。 “杀人放火受招安么?” 王进喃喃自语。 见王进意动,杨汕又添一把火道:“而且不说招安,就说梁山日后壮大,少不得被官兵围剿。只要梁山人马能够胜过官兵三次四次,你觉得到时候会是谁再带大军前往?到时候教头想要报仇,也不是梦。” “你是说高俅?”王进眼睛亮了!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什么比高俅更加让王进愤怒。如果能够利用梁山向高俅报仇,王进有什么不愿意? 明知道杨汕另有目的,王进还是意动。 他再不犹豫,直接点头道:“既然小兄弟这么说,王进也就不推迟了。如果能够利用梁山向那高俅贼子复仇,莫说是去梁山做间,就是现在剐了王进,王进也心甘情愿!这梁山,王进去定了!” “教头不再考虑一下?”林冲忽然开口,他犹豫的道:“梁山毕竟是贼寇,教头去了可是会污了名声。” “你看我脸上这东西,哪还有什么名声!” 王进指着自己脸上的金印,他怒视林冲,咬着牙道:“老夫被高俅陷害,如今家破人亡!如果梁山能够帮老夫报仇,又能够等将来让老夫后人能够安然活下去,老夫拼得性命又如何?” 咬牙站起来,王进对杨汕,鲁智深和林冲拱手:“三位兄弟救命之恩,王进心领了。待将来还有机会,王进再报答三位大恩。现在就让我兄弟在此别过吧,王进先去西边接老娘,再寻了徒弟上梁山!” 林冲还想劝说,却是无法了。 第三十四章 命运? 无论鲁智深还是王进、杨汕,都是洒脱的性子。 林冲虽然有些迂腐,但是也不是那种傻书生呆板性格。因此一顿散伙饭吃完之后,王进用从董超薛霸身上搜刮来的银两找店家买了匹劣马,很潇洒的独自离去。 三人看着王进渐渐消失的背影,一时都有些遗憾。 不过很快的,鲁智深将目光放在杨汕身上。 “小弟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你现在不过一白身,怎么就好高骛远盯上梁山了?” 林冲也跟着问道:“杨汕,你怎么能够这样利用一名好汉?王教头刚刚逃脱狼口,又要被你送入虎穴?” 杨汕摇摇头,诚恳的看向两位哥哥道:“哥哥们不要误会杨汕,我从头到尾都对王教头没有任何恶意。如今王教头虽然逃脱牢笼,但是无论如何却也已经成为朝廷钦犯,必然遭到各地锁拿。何况王教头如今既无路引也无户籍;哪怕他想要息事宁人,也是不可能安稳度日的。” 见林冲神色一僵,杨汕无奈道:“自从他被高俅盯上,这辈子就已经不可能清清白白。民与官斗,那不是笑话?所以王教头想要解脱枷锁,立功或者招安是他唯一的可能。哪怕只想安稳度日,也只有那些个绿林山寨有胆量收留他。所以并非是杨汕逼迫王教头,而是已经没得选择。” 杨汕说的实在,鲁智深和林冲无法反驳。至于说想象里找个地方隐居?那就是个笑话! 无权无势无财无路只有一把子力气,在这世道里如何隐居活命? 再加上王进始终不想让祖宗蒙羞,又不忘报复高俅,所以入驻梁山、招安立功是他唯一的选择。 杨汕确实有所谋划,但是一切都基于王教头自愿的份上。换言之不过顺势而为,没有什么强迫的说法。 这么一说,林冲虽然不满意杨汕的做法,却也无话可说。 至于鲁智深……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鲁智深之所以看中杨汕,同样不也是在杨汕身上看到了希望?堂堂鲁提辖,哪里甘心做一个野和尚! 所以,鲁智深倒是很赞叹杨汕的谋划。 三人重新回到东京城的时候,已经能够看到夕阳。若是再晚一会儿,怕是就要关城门了。 在一个路口,杨林二人和鲁智深惜别。 鲁智深临走还不忘嘱咐杨汕:“今日回去早些去睡,莫要去胡思乱想。实在心悸,找碗烈酒喝了,明日就好。” 今天是杨汕第一次杀人,因此鲁智深才刻意嘱咐。反倒是这一关只要过去,今后再遇到这种事就不会有所压力了。 虽然在林冲看来那种事情对杨汕而言还是太早一些,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话能说。 想一想,他只能拍拍杨汕的肩膀:“不要多想,把这件事忘掉吧。实在不行今夜还是别走,我好歹照料你一晚。” 杨汕摇头,笑着安慰两位哥哥道:“放心吧,我已经没有事了。只说心理承受能力,这种事情还不至于让我崩溃。话说今天真的辛苦两位哥哥了,两位哥哥早些去休息吧。特别二哥,嫂子还在家里等你。嘿嘿……二哥还得努力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汕才能够看到小侄儿出生?” 林冲脸色一僵,多年无子一直是他的心病。哪怕林娘子连天儿去大相国寺祈求,也依然见不到希望。 见林冲表情尴尬,杨汕心里一动连忙道:“二哥莫要放弃!小弟偷偷告诉你吧,我师父当年在燕云也颇有名气。特别在治病还有养身上面,大名鼎鼎。要说这求子不孕的症状,说不得他能给二哥找到解决办法。等有机会,我陪二哥和嫂子去一趟燕云寻我师父吧?总归必须让二哥得偿所愿。” “当真如此?” 林冲眼睛一亮,猛然扣住杨汕肩膀。 杨汕的话就好像最后的救命稻草,让林冲格外激动。 他之前用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说服王进。可是事实上,他林冲不一样是大大的不孝? 成亲多年却无所出,实在愧对祖宗啊! 想一下老家伙的本事,再回忆一下记忆里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杨汕肯定的点头。 林冲顿时大喜过望,连声直呼老天保佑。 唯独鲁智深这个光棍儿,对于儿女私情一直表现的十分不屑。 他当年宁可在勾栏里享受,也不愿娶妻成家。俗话说成家立业,可偏偏鲁智深只想立业不想成家。 因此不耐烦的和林冲杨汕摆手,他扛起禅杖转身就走。 杨汕和林冲对视一眼,不觉一齐笑起来。 两人慢悠悠的朝林府走回去,一路上林冲一直劝说杨汕继续多留一晚,没有必要赶夜回去。 “真的不多留一晚?你嫂子一直都不想丫头走。” 杨汕摇摇头:“今早出门前,丫头一直念叨要回家。她之前太过辛苦,对家的感情比什么都深。” 林冲叹一口气,也没有再做强求。 一边闲聊着,两人回到林府。 然而刚进入到那条巷子,杨汕就看到了门口处焦急徘徊的锦儿。 锦儿拽着手绢,表情十分焦急在门口处走来走去。走两步就抬头看一眼巷子口,走两步又跺跺脚眼睛含泪。当看到林冲和杨汕的时候,她的眼睛猛然瞪大,二话不说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官人!官人!不好了!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个没跑稳,锦儿险些跌倒。杨汕赶紧跑两步将锦儿扶住,却被锦儿推开跑到林冲面前。 “官人,不好了!娘子……娘子出事儿了!管家爷爷出去找你,可是一时都不见你回来!锦儿……锦儿……” 哽咽着,锦儿捂着胸口说不下去了。 林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双手按住锦儿的肩膀,大声喊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娘子,娘子怎么了?” “娘子在大……大相国寺……遇到……遇到了一个轻薄无赖子!他把娘子堵……堵在寺里,不让离开!” “什么?该死!”林冲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哥哥!哥哥骑马去!骑马去更快!”杨汕连忙提醒林冲,想一想又安慰道:“哥哥莫要慌乱,越是事情严重越要冷静!你先骑马去救人,我这就去菜园找大哥!大相国寺是大哥地界儿,他能帮忙!” 然而林冲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匆匆闯进家中,不多时就骑着那匹黑马猛冲出来。 马鞭一甩,黑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去。 第三十五章 林娘子命中之劫 杨汕正打算去菜园找鲁智深,忽然脚步一顿。 “锦儿姐,丫头呢?” 锦儿泪眼汪汪的,两条细腿更是颤巍巍,几乎要站不稳。她抬起头看向杨汕,露出满是泪水的脸。 “小娘被娘子带在身边,一起被堵在了里面。锦儿偷跑的时候,看见小娘帮娘子拦住那无赖子,还被打了!” 这还了得? 杨汕一听顿时急了,迈开腿就去寻鲁智深。 半路上看到巷口客栈门前拴着一匹黄骠马,他二话不说解开缰绳骑上去,双腿在马腹一夹,就飞驰起来。 “混蛋!该死小贼,还我马来!” 背后传来叫骂声,杨汕却是充耳不闻。 他骑着马在官道上飞奔,用他那拙劣的马术避过一个又一个行人马车。这一刻他是超常发挥,仅仅只花了多一转眼的时间,杨汕就已经来到菜园门口,看到了院子里的鲁智深和一众破落户。 听到马蹄声,几人一齐抬头。再看到杨汕,几人都是一愣。 杨汕也顾不得寒暄,翻身下马后匆匆来拽鲁智深:“大哥快跟我走!出事了,我们去大相国寺救人!” 鲁智深也不反抗,被杨汕拽着快步走出院子:“小弟莫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惊慌,慢慢来说。” “林家嫂子和丫头,被一个无赖子带人堵在了大相国寺里!她们两个弱女子,又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对了二哥已经匆匆赶过去,不过我担心人家人多权重,所以来找大哥帮忙。” 鲁智深再不多说,迅速翻身上马又将杨汕扯到前面一起坐下。马缰一扯,就直奔大相国寺而去。 “这是怎么了?” 几名青皮懵懂的看着这一幕,只觉着莫名其妙。 反倒是张三李四听清楚了杨汕的话,两人对视一眼站起来:“走!去给师傅帮忙!居然有人敢欺负二师父家婶娘,胆子不小!” 说完号上手下二三十破落户,一群人窝蜂似的也朝大相国寺追赶而去。 …… 不等鲁智深带着杨汕来到大相国寺,林冲已经先一步到来。 此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林冲被一群闲汉给堵在外面。闲汉后面,一个年少的后生背对着众人,似乎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的前面,林娘子保护着丫头站在拐角夹缝处,满脸通红更是气的直抹泪。 一群闲汉硬生生拦着林冲不让他进去,嘴里还不三不四道:“林冲,干你甚事?走开走开,莫要打扰衙内快活!” 林冲大怒,二话不说一脚将面前的闲汉踹出去:“滚开!那是我家娘子,怎能容得你等放肆!” “什么?竟是教头娘子?” 几名闲汉对视一眼,顿时额头冒出冷汗。其中一人看一眼林冲,又匆匆跑到那浪荡少年耳边小声说起来。 “林教头?什么林教头!有我爹的官大?”浪荡少年不屑的回头,拍拍裤子站起来。 林冲一看,这时候才发现,这人竟然就是高太尉的螟蛉之子高衙内。杨汕曾经说过的警示,居然当真发生了! 高衙内的名声,林冲如何不知晓?脸色一变,他竟是不管不顾就要朝里面闯。 然而高衙内却是先一步堵住林冲。 他手中提着一个弹弓,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长粘竿。将粘竿横起来堵住林冲的路,高衙内不屑的盯着林冲道:“林冲是吧?你是我爹手下教头?区区一禁军教头,居然也敢在本衙内面前放肆?你这要是冲撞了我,少不得叫我爹赏你个好果子吃。快快走开,莫要扰了本衙内的雅兴!” 林冲脸色再变,强忍着怒意拱手道:“衙内,里面是林冲娘子,还请衙内高抬贵手。” “你家娘子?” 高衙内露出诡异的笑容,回头看一眼弱不禁风的林娘子,又对林冲道:“借本衙内赏玩一天如何?待到明日,自然放她回去。对了!这事算你一个功劳;我回去跟老爹说,少不得让你官升一级。” 豹子头一听顿时怒了,一张脸须发骤张仿佛猛虎一般。他气红着脸,怒视高衙内大声道:“衙内怎能说出这种话!清平世界,调戏良人是何道理!还请衙内快快让开,否则别怪林冲无礼了!” “你敢对我动手?” 高衙内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他退后一步左顾右盼,又大声道:“那厮去哪了?招呼本衙内来顽,遇到事情却不见人影?” 几名闲汉左右看看,不敢惹林冲,更加不敢得罪高衙内,只能敷衍道:“说是去茅厕了,还未回来。” 原来这衙内竟是另有依仗!莫非他带了什么大人物,因此才胆敢光天化日这样嚣张? 林冲心里一动,再不敢拖延,硬生生就要越过高衙内去救娘子。 他虎臂一捞,高衙内就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林冲不管不顾,冲进角落牵起林娘子,又蹲身抱起丫头,一句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而这时候,外面不敢阻拦的几个闲汉却是喧哗出声。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皂衣,头戴大红牡丹荼帽的男子越过众闲汉走进来,却是默不作声先将倒在地上连声‘哎哟’的高衙内给扶起来。紧接着他拦住林冲去路,叹一口气才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林兄为何不退一步?” “陆谦!” “狗贼!” 林冲咬牙切齿怒喝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陆谦参与在里面。 陆谦是见过林娘子的,换言之他很清楚林娘子是林冲夫人。但即使这样,他竟是依然帮着高衙内助纣为虐! 这厮竟然是一个只顾衙内欢喜,却顾不得朋友交情的畜生! 这一刻,林冲万分后悔没有听杨汕嘱咐。 无论是提醒不要让林娘子单独外出,还是暗暗指出陆谦不是好人,杨汕都不止一次提醒过林冲。然而林冲对于那些个嘱咐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更是将陆谦当成挚交好友。结果……却被他背叛。 陆谦武艺不凡,如今林冲又要护着娘子和丫头,结果竟是硬生生被堵在里面,出去不得。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反倒是外面的高衙内不耐烦了。 望一眼被林冲护在身后,更显娇柔可怜的林娘子,高衙内越发心动,不由大叫起来:“本衙内自也见了许多好女娘,可像这样让我心动的却只有这么一个!陆谦,莫要放她走了。只要我能如愿,自重重赏你!” 陆谦一听,更加动心。 第三十六章 黑心陆虞候(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粉丝!)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鲁智深终于带着杨汕赶了过来。 他骑着大马横冲直撞,硬生生闯过闲汉们对外面旁人的阻拦,就这么来到林冲面前才翻身下马。 “贤弟无碍吧?就是这厮欺负弟媳?好胆,且来吃洒家三百禅杖!” 说着恍然发觉来的匆忙没带武器,鲁智深又重新道:“呔!大胆撮鸟,且来尝尝洒家拳头的厉害!” 他二话不说就要出手,却是被陆谦身形一闪挡住这一招。 鲁智深身体不动,陆谦却是硬生生退后了三五步远。他才恍然小瞧了那和尚,顿时脸色微变。 再看前面,杨汕下马从林冲怀里接过丫头,又主动将林娘子保护起来,很聪明的帮忙林冲解脱掉束缚。于是陆谦前面就变成了,林冲和鲁智深两个怒气勃发跃跃欲试的高手。如此一来,他心知自己不是对手。 “狗贼,洒家看错你了!好一个陆虞候,想不到竟是这种无耻小人!” 无视鲁智深的破口大骂,陆谦回头劝说高衙内道:“衙内,此事就此作罢吧。今日对面人多,莫要意外伤到衙内才好。” 高衙内揉着屁股满心不甘,但是看看前面仿佛巨兽一样的鲁智深,好像猛虎一样的林冲,他还是胆怯的。大丈夫怎可置身险境?高衙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在一窝簇拥下,脚步不停就出了寺庙。 “给本衙内等着,有你们好看!” 陆谦最后看一眼林冲鲁智深,又瞄一眼正小声安慰林娘子和丫头的杨汕,对这几人微微躬身,转身就走。 鲁智深还要上前厮打,却被林冲一把拽住:“哥哥莫要冲动!人走了就算了,事情就此作罢。” “你是怕那高俅?也对,本管太尉,要指拿你再简单不过。”鲁智深点点头,却是不等林冲松口气就将他甩开:“你怕高俅,洒家可不怕!这样吧,你带着弟媳回去安慰,洒家带小弟去揍那高衙内一通!到时候只说是洒家路见不平,怎么也牵扯不到你的身上。至于那高俅,能奈洒家如何?” “大哥醉了!” “那高衙内好说,但是陆谦是个黑心的。若是这时候揍了那厮,陆谦必然向高俅告状。” 林冲硬生生拽着鲁智深不让他走,杨汕也是过来劝说两句,总算让鲁智深打消了冲动。 而后鲁智深手下一窝破落户终于赶过来,知道事情始末更是义愤填膺。一群人簇拥着林冲林娘子回到林府,又帮忙在外寻到了满地儿寻找林冲的老管家,这才在林家吃一通感谢酒,各自散去不提。 这边林冲如何安慰林娘子暂且不说,鲁智深和杨汕对林冲颇感无奈却也只能由着林冲的意思。 哪怕两人都很清楚,这事情林冲确实为难。高衙内是高俅的干儿子,又得宠爱;若是继续找他麻烦,少不得牵扯到高俅身上。林冲在高俅手底下做事,高俅要找林冲麻烦实在是再简单也不过。 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高俅既是官,也是管,要弄一个林冲轻而易举。 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这一刻,杨汕忽然越发有一种冲动。如果他身居高位,如果他手中还有权势,林冲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或者说如果林冲的地位不是小小教头,而是堂堂武官大员,高衙内还敢这样放肆?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无论想要做什么,权势地位都是第一位! 杨汕更加迫切了。 …… 另一边,且说这高衙内差一点就要得偿所愿,却被林冲打散兴致,顿时心中好一阵不快。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高衙内也算是御女无数。但是这林娘子,莫名却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妙龄的青稚和熟妇的风情夹杂在一起,实在是让她好生着迷。这一时不能得手,顿时只觉得郁闷。 哪怕手下那帮闲汉来找他伺候取乐,他也是没得心情,挥手将人都散了去。 而后不多时,陆谦以及一个被唤作‘干鸟头’富安的帮闲,待人皆散光之后,悄然来到书房里。 高燕内看到陆谦,顿时更加不爽:“你还来做甚?本衙内教你做些小事,你也是完不得。” 陆谦拱手:“衙内稍待!那林冲还有那唤作鲁智深的莽和尚都是高手,陆谦虽说有些本事,却也不敢在衙内身旁放肆。否则一旦伤到衙内,岂不是陆谦万死?衙内给陆谦一些时日,必叫衙内得偿所愿。” 旁边富安也连声道:“衙内莫急,此事有何难的?之前衙内看那林冲是好汉不敢欺他,这是他林冲的幸运。不过无妨,此人不过是太尉手下教头,要拿捏他轻而易举。小的只敢问衙内,这林冲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高衙内摸一下之前摔的有些发青的屁股,咬着牙寒声道:“若是能弄死他,本衙内自然重重有赏!” 富安顿时了然。 陆谦看一眼富安,对高衙内拱手又抢声道:“还请衙内装病三日!最多三日,必让衙内得偿所愿。” “什么意思?”高衙内眉头一皱,谁人愿意生病? 陆谦微微一笑,自信的道:“太尉爱衙内,自然舍不得衙内生病。只需三日,太尉必然不忍。到时候只说是林冲恶了衙内,太尉必然为衙内做主。到时候使个计策,拿捏个林冲岂不是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找个由头把林冲下狱,之后是死是活,就看那林娘子如何选择了。林娘子若是爱得衙内,好生伺候,衙内饶他林冲一条狗命又如何?大不了刺配千里,也是见不着的。” 高衙内听到陆谦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既能够报复林冲,又能够威胁林娘子委身,还有比这更好的计策? 他对陆谦竖起大拇指,二话不说钻进自己房里就开始装病。 陆谦和富安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 对于这一切,林冲完全不知晓。 林冲安慰过林娘子,又得杨汕为转移他夫妇注意力拿出来一些个后世里常见的‘怀孕宝典’,顿时惊喜莫名,将这事抛去脑后。 鲁智深酒醒之后也不过笑骂一声‘就当被狗咬了’,便将此事放过。 唯有杨汕依然清楚,事情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无论是高衙内的色心还是陆谦的无情,都不会轻易放过林冲夫妇。记忆里高衙内第一次招惹林娘子,原本和陆谦没有任何关系;却不想这一次,这两个恶贯满盈的混蛋却是提前勾结在一起。 陆谦狠毒,又有这几人看到了他陆谦的狼狈和无耻,陆谦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厮,是狼啊! 第三十七章 林冲买官 只可惜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 杨汕不知道陆谦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也没有能力无时无刻在林冲身边防备。 几次提示说要林冲小心高衙内和陆谦报复,林冲也是摆摆手,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甚至哪怕鲁智深,也是嘲笑杨汕,而没想过这事情还会有后续。 高衙内不过说句狠话,难道还会真的为这点小事跑来报复? 这两人都小瞧了高衙内和陆谦的狠毒。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得到杨家已经修整完成的消息。杨汕辞别林家,带着丫头在林娘子的不舍中离去。 临走前林冲找个酒肆置办了一桌践行宴,三兄弟坐下开始吃酒。 此时已经是三天之后,高衙内的事情风平浪静似乎真的没了后续。 杨汕依然担心,却也无计可施。 一边和两个哥哥吃酒,杨汕一边在心中胡思乱想。 他只遗憾自己这会儿没点权势地位以及人脉关系,否则哪需要这样紧张?但凡哪怕认识一个五品的官员,也足以让高衙内有所犹豫了。这厮敢无视林冲这样一个区区小教头,可是当真敢无视一个五品官员的脸面?哪怕是那身为武官之首的高太尉,也不会为一个螟蛉之子和高官翻脸。 只可惜这些不过是臆想罢了!如果杨汕认识这样的大官,他又何必为自己的未来而费心谋划?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还是为了帮助林冲,杨汕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权势。将来金人入侵靖康之乱,他只有手握重权并且拥有一定的兵马威势,才能够扶大厦于将倾,但是……白日做梦罢了! 哪怕大宋还有那甚买官卖官的传统,也不是杨汕现在能够做到的。 也许三年后等他十六七了,确实就能够想办法运作一下。但是现在不过只是十三岁的小鬼,个头还没一匹马高。这样一个模样哪有半分威严?就算花钱买到了官位,也不可能得到下属认服。 不过……如果借林冲的身份呢?给林冲运作一番弄个能带兵的武官出来,说不定还有些机会和前途。 且不说能够让高俅有所踌躇,就说借着林冲的身份练兵做事,也说不定能够在靖康之乱前面练出一只强军! 然后……解除所有的苦恼麻烦。 酒桌上,杨汕说到了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入狱,杨汕感慨良多。原本打算踏踏实实一步步来,却忘记这世道根本不给老实人活路。哪怕是想做一点正事,偏偏也有诸多掣肘只能撞个头破血流。这世道想要做事,背后果然就得有人。如果说二哥身居高位的话,杨汕又怎么会遭此厄难?两位哥哥,杨汕打算花钱帮二哥更进一步,你们觉得怎样?到时候杨汕就在二哥手下做事,然后再慢慢一步步爬起来。” 杨汕没有提起对高衙内,陆谦以及高俅的戒备,这时候说起这个,只能让两位哥哥厌烦。 林冲微微一愣,鲁智深却是爽朗的笑起来。 “帮你二哥买官?贤弟好想法!这当然使得,洒家也乐意有一个高官兄弟。到时候洒家出门,看谁还敢放肆!” 林冲连连摇头,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林冲从未想过要做高官,贤弟莫要胡闹。” 鲁智深不在意劝说道:“这算不得什么,二弟又何必拒绝?且不说你能更进一步,就按小弟的说法,他也能多个正经出路。世道如此,你又何必自惭。若不是杨汕年级小了,他给自己买个官都使得。” 杨汕也是点头。 然而林冲想一想,依然摇头不语。 其实他并非是道德洁癖,毕竟当年子承父业接受这教头位置,也颇花了许多银钱。而这几年为了维系地位、交好上官同事,也是流水一样的银钱洒出去。但是……让别人给自己买个官儿? 荒唐! 一口酒灌进喉咙,鲁智深爽快的道:“若是需要用钱,贤弟你俩莫要和洒家客气。洒家手中这些银钱留着也不过落灰,用在兄弟们手上反倒是值当的去处。你我兄弟也不必分那么多,直接拿去用便是。” 林冲摇头道:“此事以后再议,林冲还没有往上爬的打算。而且小弟你才多少年纪,何必想这么多。” 杨汕看一眼林冲,正言道:“哥哥,莫非你就打算这样厮混一辈子?大宋八十万禁军教头虽然说着好听,但是实际上算得个什么?不入流罢了!看看王进教头的遭遇,莫非哥哥心中就没有一点警惕?王教头当初不一样是老实勤恳,可结果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家破人亡。这种惨剧,哥哥就不惧?” 林冲脸色微变,不再像第一次见到杨汕那样情绪激动。 端着酒杯,林冲淡然道:“我林冲从不与人为难,怎么可能落得王教头这个地步?” 鲁智深淡淡的插一句嘴,若无其事一样道:“你不去找事,事情却会来找你!二弟,莫要忘记之前那事。而且将来的事情,是谁能说的清楚的?若是大意,莫要等事情到头了再来后悔。你和弟妹伉俪情深,如果真出些什么事情,到时候让弟妹一个弱女子如何支撑?兄弟,大丈夫怎能如此没志气!” 林冲依然摇头。 他并未做好往上爬的准备,同时哪怕出钱买官,他也不习惯,由旁人给他做出决定。 任由杨汕和鲁智深如何劝说,林冲也不同意。 而其他两人,杨汕年级小,鲁智深身上还背着官司,就更加不可能往上爬了。 无奈之下,杨汕只能作罢。 两人不再逼迫林冲,而是转移话题,又聊到了其他方面。 “贤弟,你家房子已经修好了。又换了屋瓦抹了墙漆,洒家另外添了一些家什做礼,现在可是好看的很。” 提到杨汕的新家,鲁智深忽然来了兴趣。放下筷子,他笑着道:“前院南边的屋子留给洒家如何?洒家若是在寺里呆厌了,有空就来这边住上两天。对了!洒家也很张三李四这两厮交代过,莫要再让这东京城的泼皮招惹到你。这两人给洒家做了担保,必不会把胡大三人的死怪在你身上。” 嘴角一撇,杨汕不屑道:“哥哥何必多事?区区几个泼皮而已,莫非还以为真的杨汕不敢杀人?若是那些个泼皮胆敢来找小弟麻烦,少不得让他们领教一下小弟的厉害!杨汕现在,和之前不同了。” 对于之前被几个泼皮给揍倒,杨汕是恨不得揍回来的。 只可惜胡大胡二已死,想报复也找不到对象。 若是接下来还有泼皮来找麻烦,那是再好不过!这一次没有丫头牵制,少不得畅快淋漓打一场! 是以漫漫旅途的疲惫被洗去之后,再加上这段时间林冲鲁智深的教导,杨汕的实力绝对比那一天更强! 第三十八章 愧疚的杨再兴 杨汕领着丫头,略微酒醺回到家。 一眼看到周围邻居诧异的目光,顿时让杨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无论古代也好现代也罢。坐了牢这种事总是会受到旁人的警惕和歧视。哪怕杨汕其实并没有犯法,也不能抹消这种疏离感。甚至还在院子里打地基的那一家子工匠见到杨汕回来,也都一个个都胆战心惊,仿佛杨汕是杀人犯一般。 杨汕没想着和这些小民计较,点头算是招呼,随后带着丫头回到后院里。 最先动工的后院确实如鲁智深所说,已经修隆的十分漂亮。 腐烂的房梁、破损的瓦片全部换新,青砖筑成的墙面儿更是在阳光下发亮。那些匠人甚至连窗纸和后院的小路都仔细打理过,如今这院子里再没有哪怕一根杂草。虽然一地黄泥看起来有些碍眼,但是等到以后栽种些花草过去,必然是美不胜收。 移植一棵树过来,再种上几支葡藤,想着就美。 也许做不到富贵人家那样的富丽堂皇,但是却绝对是一个温馨的家。 丫头一只手拽着杨汕,小脑袋左顾右盼怎么也看不够这新家的风景。 鲁智深甚至吩咐匠人给丫头打造了一个仕女厢房。在正房的西边儿,里面各种摆设十分精致。 掀开门帘进去,一眼就看到墙壁北角摆放着的朱红色书柜,旁边儿是一架模样精致的古琴。一席轻纱将卧室和外边儿隔开,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雕红床架以及边上两盏牡丹状宫灯。雕花木窗洒进来暖暖阳光,给整个房间弥漫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咋一看,就仿佛是大家小姐的香闺。 丫头何时看过这样漂亮的房间? 眨巴着大眼睛,她想说着什么却只懊恼语言困乏。干脆一跺脚,丫头拽着杨汕道:“哥,这是我的房间?” “从今儿起,你就住在这边啦。”杨汕点点头又摸摸丫头的头发,随即笑道:“记得谢谢鲁提辖和林家哥嫂,这些都是他们给你准备的。嫂子这几天一直往这边儿跑,可算好生辛苦了一回。” “嗯!我知道的!嫂子对我极好,那天也是嫂子保护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重重一点头,丫头很认真的承诺。 这几天杨汕入狱,多亏了林家嫂子的安慰才让丫头缓过来。若还是像以前那样俩兄妹互相依靠,怕是这种事情已经让丫头崩溃了吧?而且那天遇到高衙内,若不是林娘子崩溃之余还不忘安慰丫头,谁知道她会多害怕? 想到这里,杨汕握紧丫头的小手,眼睛看着前面道:“这几天难为你了,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担心。” “唔!嗯!”丫头再次点头。 兄妹二人简单的在整个院儿里逛了一圈。哪怕是厨房和茅厕,丫头也硬要看一遍才甘心。 这一弄就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眼看着就暗下来。 尽管依然害怕,但大匠老头还是小心翼翼敲敲院门唤来杨汕。告知一下工程进度,又讪笑着说是今天要收工。 “这几天辛苦老丈了!等到过几天这事弄完,杨汕少不得要给老丈多封几分银钱。” 杨汕和煦的态度让老头受宠若惊,说着就要给杨汕跪下来。 这个时代匠人的地位极低,部分匠人甚至就和那发卖的奴仆奴婢一样,只会受到主家的训斥殴打。而眼前这小哥儿看着年轻,身边交往的对象还是豪杰官宦;态度却依然诚恳,如何不让老丈感动? 回家路上,老丈不由将身后子孙徒弟训斥一通,然后期盼起到时候能多拿多少银钱来。 到了饭点,杨汕在厨房找了一圈,才发现没米没面。甚至就连柴米油盐这样的精细家什,也需要再去准备。 无奈有些遗憾,杨汕只能决定带着丫头再去酒肆里混上一顿。 但是刚走到门口打算关门,却看见杨再兴骑着马朝这边赶过来。 翻身下马后,杨再兴顺势就是单膝跪下。不等杨汕搀扶,他抱歉道:“杨家无礼让兄弟含冤,再兴万分抱歉。只是还请兄弟就此停手,莫要伤害先祖名声。兄弟若是心中有怨,要杀要剐尽管朝再兴来。” 杨汕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杨再兴的意思。不要把事情闹大,免得杨家先祖威名受辱,是这个意思吧? 冷笑一声,杨汕硬生生将杨再兴扯起来:“杨汕不过是一普通人,哪里有资格折辱天波杨家?吃了亏,忍忍也就过去了。莫非你以为杨汕会把这事情闹到一个人尽皆知,好自寻死路承受杨家的报复?” 脸色一白,杨再兴再度躬身:“再兴羞愧,兄弟莫要再说。” 重新将门打开,把杨再兴迎进去。见丫头表情不满拍拍她的手,杨汕又主动给杨再兴端来一碗茶水。 表面上,杨汕再三对杨再兴承诺,事情就此结束,依然已经出狱又没吃亏,就不再找人麻烦。 当然内心是怎么想的,杨汕当然不会老实说出来。 不过即使这样,杨再兴也是连连道谢。他哥哥杨振文今年就要府试,若是这时候闹出构陷害人的风声,怕是今年科举就要废掉。因此杨夫人狠狠批了杨振文一通后,连番命令杨再兴过来求情。 见杨汕表情淡定,杨再兴抿着嘴唇忽然犹豫起来。 半晌他猛然一跺脚,站起来对杨汕抱歉道:“如果兄弟还不满意,杨家可以给兄弟另外一个补偿!前几日母亲帮杨再兴寻了一个差事,却是东宫十率招人。虽说不能外出征战只是挂个名头,却也能掌管东宫宿卫。借着杨家名头,杨再兴在其中登记了名字,过几天就要去左卫率府报道。” “你说什么?” 杨汕猛然站起来,质疑道:“太子府招兵?而且还是从你们将门中招纳士卒?将门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杨再兴有些尴尬,偏过头道:“不是士卒,好歹是一名率府都头。算起来,也是九品的武官了。” 见杨汕依然怀疑,杨再兴叹了口气只能实话实说:“实话说吧,这个都头职位花了杨家两千贯钱。是蔡相派人递了话,说堂堂将门不为国效命实在不像话。按照他的意思,这东京城里所有将门,一家一户好歹要给自家弄个武官出来。七品云骑尉的散勋以及九品太子率府都头实职任选,每个都是两千贯。母亲原本打算给哥哥买个散勋挂在名下,是再兴多番苦求,才求得太子府实职。” 愕然盯着杨再兴,杨汕不敢置信:“蔡京这是想钱想疯了么?为了弄钱,他竟然把目标放在了你们将门身上?” 点点头,杨再兴又是羞愧又是无奈。 第三十九章 买官 杨汕没想到,如今这大宋朝廷,居然会这种这种荒唐事情。 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蔡京疯了?弄个当十钱害人不说,又想出这种手段?朝廷里没钱了?” 杨再兴耸耸肩膀,又伸出手指算道:“也不是小钱了!东京城里有数的大小将门二百六七十家,一家两千贯,这一共可就是五十多万贯,很大一笔。关键是为了安抚各将门,蔡相拿出了实打实的七品散勋。正九品率府都头没人瞧得上,但是七品云骑尉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还算是个身份。” 所以说这些将门哪怕出钱都宁愿只选散勋,对于能够带兵的太子府卫率府完全瞧不上? 杨汕有些无法理解这些将门人,身为将门,居然会拒绝带兵的机会。哪怕小小都头,手下也是实数的一百步卒啊。而且太子府率府都头好歹是隶属禁军,比起厢军都头来说,还要再强数筹不止。 正九品的京中禁军都头或者马军军使,已经是有品级,不能算是不入流的武官了。 一想到自己或许有机会得到这样一个职位,杨汕不免有些意动。 不过看看旁边表情灰败的杨再兴,杨汕叹一口气道:“所以说,这是你好不容易找夫人求来的恩典?毕竟对于九品都头而言,七品云骑尉说出去更加好听。而且七品云骑尉,还可以用在你大哥身上?” 杨再兴老实的点头,颇有些兴奋的道:“我在母亲门前跪了一下午,终于得到了母亲的让步。杨家这一次会拿出来四千贯,大哥和我都能够得到想要的。嘿嘿……杨再兴学武数年,终于有机会一展身手了!” 不过忽然想到这都头的位置已经送给杨汕作赔罪,杨再兴的心情顿时再度低落下去。 杨汕没有在意杨再兴的心情变幻,而是被另外一个词语吸引注意力。 站起身看向杨再兴,杨汕追问道:“怎么,这次杨家还不止能买一次?蔡京拿出的好处不是有数的么?” 理所当然的点头,杨再兴不屑的撇撇嘴:“好歹是两千贯钱,不是哪家都舍得出的。比如朱家身为太子妃的娘家,整个太子卫率府都是她家的,哪里会在意那小小都头?所以咱们愿意帮他分担这两千贯,他高兴还来不及。还有呼延家,虽然算不得正统将门,却也同样舍不得花大价钱买个都头位置。总而言之名额还有,只不过两千贯对于杨再兴而言实在太多。若是手中有银钱,杨再兴大可以直接找将门再买一份,又怎会把自己的名额让给你?” 就是这个! 一拍桌子,杨汕斩钉截铁的道:“你的名额自己享用吧!如果真要赔罪,帮杨汕找个买名额的关系如何?” 愕然抬头,杨再兴不敢置信的道:“那可是两千贯!兄弟莫怪杨再兴怀疑,你有这么多钱么?” 杨汕咧嘴笑着,自信的道:“就算现在没有,我也会想方设法把这两千贯筹集起来!总而言之这份武官名额,我要定了!” 对于杨汕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啊! 他在东京城没有什么关系门路,平时哪有机会这样轻而易举混到禁军里面去? 也许对将门而言,区区一个都头而已,甚至还是太子府那边,并非是官家这边的禁军职位,因此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对杨汕而言,这确是很好的第一步开始。一直以来犯愁的东西,居然因为蔡京的贪婪,迎刃而解? 只要牵涉上太子,哪怕是高俅,也要多思虑一番吧? 虽说两千贯的价格远远高处它的实际价值,但是毕竟是实职,一般人可没能力把这个机会弄到手。 再想一想蔡京这些年为了给官家捞钱所做的那些事,杨汕不得不承认,这老家伙在捞钱方面简直是无所用之不及! 现在,终于便宜了他! 杨汕不觉有些兴奋。 再不听杨再兴劝说,杨汕一言将这件事决定下来。至于钱的问题,他自然会再去想办法! 见杨汕坚持己见,杨再兴没有继续劝说。 对他而言,好不容易丢到的官职失而复得,这已经足够让他高兴了。所以杨汕要重新花钱,杨再兴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联系一下曹家人和朱家人了。如果说谁最不把这名额放在心上,必是这两家无疑。” 杨汕看一眼杨再兴,好奇的道:“你和其他将门子弟还有联系?或者说,原来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惨啊。我一直以为你在杨家不受重视,因此出去外面,也会被其他将门子弟歧视来着。” 羞臊的一笑,杨再兴抓抓头发:“将门延续百年,下面嫡脉庶子无数。杨再兴在外边儿,也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 杨汕一甩手,随意的道:“有机会,给兄弟我介绍一下。对于将门子弟,我很感兴趣。” “下月初三如何?” 杨再兴忽然提起一个时间,看着杨汕道:“下月初三的时候,再兴找个酒楼请几个将门子弟吃喝。顺便叫上曹家子弟和朱家子弟,正好也让你亲自和他们谈谈买名额的事情。说不得,能便宜一些。” 杨汕点点头,若有所思。 傍晚的时候,鲁智深又来蹭饭吃。甚至这一次,他还带来了两个看起来一脸油滑的年轻汉子。 随手指指他们,鲁智深对杨汕介绍道:“这两厮就是青草蛇张三和菜花蛇李四,昨日认了洒家做哥哥,如今也算是自己人。贤弟你认认人!将来若是有事需要帮手,径直招呼这两厮便是。” 鲁智深说完,两名泼皮立刻对杨汕躬身。 “张三,李四见过哥哥!” “这可如何使得?两位比杨汕年长,杨汕哪里能得一声哥哥?” 杨汕连忙将这两人扶起来,又看向鲁智深道:“这如此做派,莫不是哥哥想要杨汕难堪?” 鲁智深丝毫不在意,反而不耐烦杨汕啰嗦。圆眼一蹬,鲁智深咋呼道:“你是洒家结拜的兄弟,他们不过是洒家认下的季弟,如何不能称呼一声哥哥?别啰嗦了!呱呱燥燥让洒家生气!让你使唤,你自去便是!” 杨汕无奈,只能接受鲁智深的好意。 再看张三李四,竟是完全没有因为喊一个年级小的做哥哥而感觉羞臊。甚至他们脸上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哪怕亲疏关系,也有差距。 杨汕出去找间酒楼,命他们迅速置办一桌酒席过来。给丫头额外准备好一份,这才陪着鲁智深开始吃酒。 酒桌上,自然而然提到了之前杨再兴告知的话题。 杨汕已经决定,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第四十章 在古代怎么赚钱 鲁智深有些吃惊,却没有反对杨汕的想法。 毕竟杨汕有此志向,那是好事。 虽说担心杨汕年纪小,哪怕买个官也不顶事。但是想一想透露这消息的杨再兴,他和杨汕年纪差不多,鲁智深又了然。 将门子弟和普通人家自然不同,少时参军是常有的事。 借助家族余荫,他们哪怕起步都比寻常百姓要快出几步。即使杨再兴只是杨家庶子,杨汕更只有杨家旁支的名头,也能够轻松进入军中。同时只要杨家的名声还在,这两稚子在军中就不会被人欺负。 至于说能不能稳住手下士卒,那就看这两小子的本事了。 鲁智深没有批评杨汕,而是咬着筷子想一想道:“两千贯是个大数目,洒家一时可拿不出来。洒家留存在你这里的珠宝金银,兑换了也顶多就三四百贯罢了。这其中的差额,贤弟打算怎么弄?” 怎么在古代赚钱? 对于穿越者而言,方法实在太多。 只要拥有一定的化学基础,做肥皂,做香水,做甘油等等都轻而易举。哪怕没有这样的本事,做个扶犁,水车,或者给耕牛穿个鼻环儿、止个泻什么的,再不行做个热气球,都是不费脑子的事情。 但是对杨汕而言,这些个方法都太花时间。不是说花时间去做,而是需要花时间推广和回收资金。 杨汕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无论招募,练兵,制备兵器,发展势力,都需要大笔银钱支撑,所以肥皂香水这样的好东西肯定给自己留着。未来他或许会将这些来自现代的技术弄到宋朝,但是现在,他需要更加快速来钱的办法。 最好是弄一个东西,就能够轻而易举赚到足额两千贯。 所以杨汕想了很久。 终于在晚餐即将技术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能够快速赚到两千贯的好办法。 看向鲁智深,杨汕问道:“哥哥,如果小弟之前没有看错的话,你从瓦罐寺带回来的珠宝里,有一块水玉白壁?” 鲁智深想一想,点头道:“没错,是有那么个东西。大概碗口大小,盘子形状。透彻还是挺透彻,就是太小了不值什么钱。洒家曾经在小种相公处看到过一块这么大的水玉屏风,那才是无价之宝!” 杨汕了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谓水玉,不过是古代人对于玻璃的称呼而已。天然形成的玻璃自然有各种大小和形状,同样也有不同的价值。像鲁智深手中的那块水玉盘,不过成人巴掌大小,哪怕被打磨成盘子,也就只值个几贯钱。更不要提在那盘子的盘沿处还有一小块地方充满各种气泡,将它的价值又削弱了几分。 不过对于杨汕而言,这东西做个镜子却是足够了! 宋朝人使用的镜子,大多是铜镜或者铁镜。看不清楚,反光模糊,和现代镜子简直天差地别。如果杨汕用玻璃做出一面镜子,哪怕只有巴掌大小,想来在这个年代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镀膜一层水银不是很难,难的是把水玉盘研磨成光洁的平面。但是即使杨汕没这本事,却不得不承认宋人的工匠手艺已经是相当成熟。他们能够把铜铁磨光,打磨一块玻璃自然也轻而易举。 更何况,杨汕只打算做这么一面镜子,就不用太追求完美了。 在鲁智深不在意的摆手中,第二天杨汕带着丫头上了街。 怀里揣着那面水玉盘,杨汕示意张三的带路,找到了这东京城里手艺极好的一名镜面工匠。 “老丈,帮我把这东西磨平如何?要看不到打磨的纹路,表面光滑干净的那种。” 杨汕比划了一下。 老工匠接过水玉盘,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杨汕道:“这位公子,这么宝贝的水玉盘,您真打算给糟蹋了?哪怕上面有些瑕疵,可水玉毕竟是稀罕物件儿,这东西也不是几贯钱能够弄到的。公子莫不是回家再去和大人商量商量?若是要做些什么东西的话,紫石或者黄石就要便宜许多了。” 旁边儿张三也是连连点头,一想到杨汕要这么糟蹋宝贝,他就心肝疼。 杨汕没打算把镜子的做法暴露出去,也不打算跟这两人详细解释。将水玉盘放下,他仔细的描述道:“我要一个平平整整的圆面儿,厚度越薄越好。不过整个镜面儿必须相当的厚薄,不能有任何高低。镜面儿什么形状无所谓,但是这些个气泡瑕疵还有周围的厚边儿,必须给我弄平整……” 见杨汕执意如此,老工匠也不再强求。将水玉盘接过来打量一阵,他看一眼张三道:“活计有些麻烦,而且老汉还要操心不能把它给弄碎咯。所以厚度大概只能保证半分的厚度,再薄就不行了。如此少爷还要继续么?以前也有公子少爷想要弄出薄薄的水玉物件儿,可是太薄容易碎。” 一分大约是三毫米多一些,杨汕想一想后点点头。虽然距离想象有些差池,但手工年代这个水准已经很可怕了。 至于说怕碎?别闹,又没打算自己用! 杨汕付了一贯钱的预付款,剩余该付多少,就看老工匠的手艺了。若是手艺足够厉害,杨汕不介意给出更多赏钱。 一路上听着张三的絮叨,各种暗示杨汕暴敛天物,他都将这些话抛到脑后。 给张三塞了个银角子,两人分开。 给丫头添置了几件衣物,又找个店铺买了一堆锅碗瓢盆财迷油盐什么的示意伙计送回家,杨汕这才第一次有时间在这东京城里闲逛。 他并不是真的打算逛街,而是在寻找制作镜子的另一个东西,水银。 制作镜子的三种东西,平面玻璃,锡箔纸,汞。 玻璃可以用水玉打磨,锡箔纸在宋朝原本就有,唯独水银不好买到。因为杨汕不打算暴露出镜子的制作工艺,所以他不能直接购买水银成品。毕竟这东西工艺实在太简单,能多瞒一点时间算一点。 于是杨汕找间药店称了一些朱砂,打算亲自蒸馏一些水银出来。 在药店伙计疑惑的目光中,杨汕大包小包走出去。 然而恰好这时候门口一个人从边上走过来,两人都来不及反应,顿时硬生生撞在一起。 装着朱砂的纸包飞散,来人顿时被红色粉末铺满一脸。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一个女孩尖锐的惊叫声。 第四十一章 怯懦少年 被人用朱砂糊了一脸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 或者说是少年更加恰当,他的个头仅仅只比杨汕高半个脑袋,体形更是十分瘦弱。他头发上、脸上沾满红砂,正狼狈的爬起来然后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涂抹。然而让人惊愕的,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怒意。 被人撞翻了,泼了一脸的红砂子,竟然也不生气? 反倒是旁边被甩开的另一个年龄更小的丫头,这会儿精力旺盛尖叫声十分刺耳。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二妹不要担心。对了,你没伤到吧?” 少年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在意旁边女孩的安危。直到女孩点头,他才松口气继续整理狼狈的头发衣着。 杨汕歉意的看着这两人,鞠躬道歉:“是我冲撞了兄弟,对不住。” “没事没事,我也没看路!”少年连连摆手,又似乎不想和杨汕交流:“没事就散了吧,我和二妹还要赶路。” 少年的怯懦性格让杨汕有些意外,但是他怎么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扯住少年的手臂阻止他离开,杨汕认真的道:“这位兄弟,在下不小心泼到你身上的这些红色砂土是朱砂。朱砂虽然无毒,但是在某些条件下却可能转变为剧毒。以防万一,我们找个地位清理一下如何?” “朱砂?有毒?” 少年脸色一变,顿时犹豫起来。 他虽然不想和外人纠缠,但是事关自己的小命,却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旁边冷静下来的女孩也是凑过来,小心翼翼盯着少年道:“大哥,要不我们整理一下再走吧?” 少年依然犹豫,有些担忧的道:“可是,三弟说让我们早些过去。若是迟了,怕他会生气。” 这话一出,女孩顿时怒了:“到底你是大哥还是他是大哥?赵桓,你堂堂……怎么能对对弟弟这么低三下四!” 女孩中间一个词语顿了一下,似乎有外人在因此语焉不详。 然而仅仅只是这个名字,就让杨汕脑海里仿佛洪钟一样响起来。 赵桓?太子? 居然这么巧,居然在街上能够见到他!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之前看到过的郓王赵楷应该比赵桓年幼一些,但是看起来却更加成熟。为什么眼前这个年纪更大的太子,却好像没有长大一样? 赵桓这个年纪,莫不是只有十四五岁吧? 另外他们说什么‘三弟让我们早些过去’,难道是郓王赵楷要这赵桓去他的王府做些什么? 杨汕有些疑惑,但眼下却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领着这兄妹二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家客栈,端上来温水,帮忙赵桓先将脸上身上的朱砂拍打干净之后,再才用温水洗脸。毕竟朱砂这东西虽然无毒,但是它受热之后却会产生水银,那可是剧毒的东西。如果一开始就用温水甚至开水擦拭的话,没有人能够担保会不会产生不好的情况。 如此解释一通,终于让赵桓对杨汕放松了警惕。 重新穿上衣服又打量杨汕一阵,赵桓露出一张笑脸道:“你是哪家的子弟?看你样子,应该是认出我了吧?” 点点头,杨汕躬身。 “天波府杨家旁支,杨汕,见过太子殿下。” 到这个时候,杨汕已经不会拒绝杨家这个身份的。哪怕它是虚假的,杨汕也决定把握住它! 一趟监牢之行,让杨汕彻底明白了这个时代的真谛。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他如果是个大人物,又怎么会碰到那些个懊糟的事情?借助杨家的身份,或许会让自己的内心感觉羞愧。但是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杨汕如今已经不想再继续单纯下去。 所以杨家人这个身份,他已经不打算放弃,也不打算忽视了!借助这个身份崛起,才是现在该做的事。 “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赵桓就好。” 赵桓没有什么架子,对杨汕摆摆手笑着说道。发现杨汕并不会‘伤害’他之后,他的胆量终于大了许多。 虽然说依旧不像一个太子,但是至少可以交流了。 杨汕想一想,小心翼翼道:“太子殿下这次出宫,莫非是打算去郓王府?” 赵桓点了点头,看一眼杨汕道:“三弟在府里召开了一场文会,特意邀请我前去参加。不过我一直都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只是这一次二妹想要出宫见一见世面,所以赵桓也就顺势过来看一回。” 赵楷邀请赵桓?这是鸿门宴还是兄弟情义? 杨汕敢打赌,绝对是后者。但是看赵桓的样子,他好像一点都没有怀疑。 在杨汕心里,忽然给赵桓打上了一个老实人的标签。 老实、怯懦、没有主见,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从历史上也能看出来,赵桓是一个很懦弱的皇帝。他居然会相信一个叫郭京的骗子,在金人来袭的时候将东京城的防御交给一个骗子负责。甚至当金人打破外城之后,他居然还会相信敌人的谎言,亲自跑去金人的营地给金人当俘虏……要知道那个时候,东京城里其实还有几万禁军拱卫皇宫。再加上四周源源不断的勤王军马,只要死守,绝对有机会熬到金人退兵的一天。 然而赵桓就是相信别人的承诺,结果把自己以及北宋都给葬送了出去。 作为皇帝,这已经不能用蠢字来形容。 但是仔细一想,真的能够全部怪赵桓么?金人来袭,赵佶甩锅把皇位丢给儿子;赵桓刚刚上位,手里哪有什么班底?或者说以他这个不受重视的太子身份,他哪里有机会去组建自己的班底? 从头到尾朝廷里还是那些人,从头到尾他就没有任何权利。 无论信任郭京也好,孤身赴敌营也罢,真的是赵桓的想法? 哪怕是个傻子,那个时候也不会主动跑去找死吧? 偏偏赵桓就这么做了! 现在也是如此!哪怕赵桓不知道赵楷对他心怀恶意,但是这样两兄妹一个护卫不带溜去皇宫,真的好么? 想一想,杨汕盯着赵桓的眼睛道:“殿下,是谁建议你这样出城的?一个护卫不带,你就不担心出事?” 愕然看着杨汕,赵桓摸摸脑袋一笑:“其实护卫是带了的!不过三弟不喜欢军汉靠近,再加上这里距离郓王府也不远,所以我就吩咐那几个护卫自行在后面酒楼候着。唔……反正不能带他们进郓王府,所以何必让他们在太阳底下等呢?对吧?当然回去的时候,会招呼他们的保护二妹的。” 杨汕目瞪口呆,这是一个太子说的话? 第四十二章 太子赵桓 杨汕没想到,堂堂太子,居然会懦弱到这个地步。 连手下护卫都指使不动,这还是太子么?更不要说他话语里对郓王赵楷的态度,居然如此……低三下四? 看着一脸憨直的赵桓,杨汕摇摇头。 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杨汕想一想忍不住道:“如果可以,就让我陪太子去一趟郓王府如何?” 赵桓还没说完,在外等着的那位公主却像护犊子的母鸡将赵桓拉到身后。 警惕的盯着杨汕,公主人小胆大的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好心!我警告你,不要打什么坏主意!” 杨汕无奈,他只是觉得这太子太懦弱,容易被人欺负而已。 杨松只能诚恳的解释道:“在下杨汕,天波杨府旁支。另外再过一段时间,我应该会成为太子卫率府的一名小小都头。所以从这方面来讲,我应该也算是太子殿下的护卫之一吧?太子带着公主殿下孤身出门实在不妥,就让我从旁保护如何?哪怕郓王殿下不喜欢军汉,你看我也没穿军铠,又带着幼妹,应该认不出来吧?” “你是太子府的人?” 赵桓眼睛亮了,旁边儿公主也缓和了脸色。 看看杨汕又看看之前在一起却一直沉默寡言的丫头,公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对了,我叫赵金奴。” 杨汕躬身:“杨汕见过二公主。” 赵金奴摆摆手:“叫我荣德就好!” “见过荣德帝姬。” 打过招呼,四人走出客栈,一路朝郓王府而去。 半路上,赵桓和杨汕一直在闲聊。对于这个主动帮忙的杨家人,赵桓表现出了温和又亲近的态度。 毕竟他虽然受封太子,但是在宫里却不受重视。不要说和赵佶,就是和他的那些个兄弟姐妹,关系也很一般。由于生来憨直,甚至屡受嘲讽。唯独二公主荣德帝姬和他是一母同胞,因此才关系紧密一些。 今年年初的时候,赵桓受皇帝赵佶点指,与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材之女朱琏换了婚书。 等到一系列仪式结束,大约明年上半年,就要成亲了。 按说娶了将门之女,赵桓在宫里的地位应该会好上一些。但是这个举措却让他正式遭到郓王赵楷的敌视,三番五次让他下不来台。赵楷借着皇帝赵佶的宠爱,完全不给赵桓面子!偏偏赵桓憨厚,完全没打算反制。这次哪怕明知道郓王府的邀请有鬼,他还是乖乖的带着二妹出了宫。 对于这种软弱性格,杨汕实在无法理解。 看一眼赵桓,他直接问道:“殿下就不担心,郓王会耍些手段让殿下丢脸?” 谁想赵桓摆摆手,却是笑起来:“不妨事,不妨事。他毕竟是我亲弟弟,莫非还能打杀我不成?我身为嫡长占据了太子之位,郓王心有不甘也是可以理解的。些许小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是太子说的话? 杨汕目瞪口呆。 难怪说未来会有靖康之难,难怪说赵桓登基后会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蠢事。就他这性格,想不出事都难。 杨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赵金奴也闷闷不乐道:“太子哥哥就是这个性格,怎么劝说都没用。我都跟他说过无数回了,堂堂太子需要气度和尊严,偏偏他总是把郓王当不懂事的弟弟,处处忍让。” 依然笑着,赵桓看一眼赵金奴道:“我是大哥,忍让一下弟弟们是应该的。再说三弟又得父王宠爱,闹僵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而且太傅也曾经告诉我,身为太子必须要宽厚待人,以德服人才能受人尊重。郓王年幼,胡闹也就胡闹了,我总不能当真和他闹将起来,惹外人耻笑吧?” 这货莫不是被文人给彻底洗脑了? 杨汕有些不敢置信,不过想想未来这样的赵桓都能够顺利登基,杨汕不由怀疑这才是事情的真相。赵桓憨厚,于是容易被文人控制。这样的皇帝,无疑是官员们最喜欢的。因此哪怕他再无能,官员们也会想尽办法扶着他登上皇位。至于说登上皇位以后?不过是个泥胎木菩萨而已。 杨汕不能允许事情继续这样下去!一个无能的皇帝,是不可能挽救大宋于将倾的! 历史也已经证明,赵桓面对金人的入侵完全做不到任何反制!他手中无权无势无兵无马,当真就是个笑话。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杨汕很想帮赵桓改掉他的这些蠢毛病!如果他能变成明君,大宋绝对还有机会。 这样想着,杨汕开始主动和赵桓攀谈。 像这样的实诚人,很容易就能得到他的好感。短短几段路的功夫,赵恒就信任了杨汕,对他再无警惕。 眼见郓王府就在眼前,杨汕试探道:“殿下,郓王召开文会,必然和诗词歌赋有关。殿下上门,少不得要作上两首,不知道殿下是否有所准备?王府里必然有不少文人,若是没有准备传讲出去,怕是对殿下名声有碍。” 赵桓迟疑了,有些紧张的道:“应该不会把?三弟说了,只是让我去品鉴一下那些学生的文采而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殿下!” 听到这话,赵桓顿时犹豫起来:“这个……我对诗词不太在行,一般的点题也就罢了,好歹能做上两首。但如果是一些个生僻的,这可就有些麻烦。胡侍读向来只教书经,没说让我学着作诗……” 杨汕叹一口气,只能道:“既然如此,殿下之后尽量不要离开我身边。如果可以的话,我尽可能给殿下帮忙吧。虽然说在下对诗词歌赋也不很在行,但是好歹两人计长,总不能让殿下丢脸。” 抬起头,杨汕看到了赵桓感激的眼神。 正想说些什么,却一扭头看到旁边赵金奴意味深长的笑脸。见杨汕看过来,赵金奴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我这讨好是不是有些生硬了?” 杨汕有些尴尬,但是看赵桓的表情,他似乎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眼见有人帮忙,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就扯住杨汕的胳膊,主动朝郓王府快步走过去。 这是以为找到帮手了? 杨汕心中了然,其实赵桓一点也不傻。他就是容易相信别人,还有就是性格怯懦没有主见而已。 只要调教的好,并非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第四十三章 作诗 在郓王府门口,赵楷亲自站在门口处迎接。 看到赵桓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没有带哪怕一个护卫,赵楷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 不过当看到赵桓身后的杨汕,赵楷忽然有些楞。 这个几天前才见过的家伙,还没有被赵楷彻底忘记。因此看到杨汕的那张脸,赵楷突然就有一种事情出乎意料的错愕感。 那个被杨家人怒骂的杨家旁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会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妨碍? 赵楷想一想,暗自摇头。 见赵桓带着三人走近,赵楷露出笑容主动走出来:“大哥,叫你出来一趟真是不容易。怎么样,路上没出什么事吧?万一有点什么,我可不好和父王交代。” 赵桓憨厚的笑着道:“还好、还好!只是跟父王求情花了一些时间,一路上倒是平静的很。” “那是自然!在父王治下,东京城里怎么可能会还有魑魅魍魉。”赵楷走过来牵住赵桓的手臂,亲自将他往王府里带:“快些走吧,介绍一些文采不错的年轻人给你认识。都是栋梁之才,说不得以后就会和我们同堂为官。对了,今天这场文会的的主题是咏物,大哥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赵桓被赵楷拉的险些摔跤,脚步不稳有些狼狈。 “哎?我也要作诗?” “那是当然!大哥,既然是文会,那就自然不能讲求身份。大家都是年轻人,做首诗而已,又没人要求你个千古名句?” 赵楷笑眯眯的说着,又回头看向赵金奴道:“二妹就去后院玩耍吧,我已经着人准备了些许吃食玩意儿,而且还有几个读书人的家眷作陪。唔……如果玩的不开心,也可以来前院看看,说不得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三哥!” 赵金奴怒视着赵楷,却是羞红了脸。原本还想帮赵桓说话,这会儿也是没勇气了。 至于杨汕和丫头,则是被赵楷直接无视。所幸王府的门子没有阻拦,两人还是轻松跟着赵桓走进王府里。 赵金奴主动领着丫头去了后院,杨汕则跟在这赵家兄弟后面,听他们攀谈。 “大哥,你和那杨家人是怎么认识的?” “哦!一场意外,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三弟,这才半年多不见,你府里怎么变得这么奢华?” “跟父王学习罢了!父王爱花石,我等做儿子的岂能落后?” “……” 听着前面两人的议论声,杨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如果说之前还是有所怀疑的话,那么这会儿,杨汕已经确定了赵楷的不怀好意。 针对的太明显了啊! 将赵金奴支开,将所有护卫支开,只留赵桓一人孤立无援。 要说赵楷有胆量干掉赵桓,这一点杨汕是不信的。但是找个机会让赵桓丢脸,甚至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狼狈到极致,这种事情赵楷一定做的出来。否则明知赵桓文章不精,为什么还要刻意强迫?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心思竟然这样深沉。 一步跨进院门,杨汕抬头望去,果然是好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院儿。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那些读书人暂且不提,仅仅是这个院子里拜访的各种花石楼亭,就让人目不暇接。一木一石,一花一草,莫不精致。原本就华美的院子,竟是体现出一种苏杭风情的曲径通幽来。 在侧面不远处的一个池塘里,一块巨大太湖石耸立其中。虽说没有传闻里敬献给赵佶的那一块巨大,却也是了不得的大石头。 它半边身子埋在水中,露出的部分则呈现出双龙吐珠的形状。 “好一个洞天福地!” 杨汕赞叹。 虽说花石纲这东西确实对大宋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和破坏,但是它的美丽却无法反驳。 “不过是仿照父王的艮岳福地而已。” 赵楷回头看一眼杨汕,随即无视。 他硬牵着赵桓来到那一群读书人当中,又将赵桓介绍给这些人认识。 “学生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 一群读书人连忙拜见,赵桓却是毫无**的连连摆手。 赵楷不给赵桓和这些人深入交谈的机会,直接拍拍手掌吸引注意力道:“大哥到了,今天的文会就此开始。按照事先讲好的,每人都先来一首咏物如何?这样吧,本王先开头,唔……就来一首咏梅柳了!” 似乎早已打好腹稿,赵楷思考着走动几步,就抬头道。 “碧水源流随处满, 东风花柳逐时新。 高墙门外寻芳客, 不信我府别有春。” 念完,赵楷抬头看向众人:“本王这首咏柳如何?” “善!” “大善!王爷好文采!” “好一个咏柳!外人寻芳,我自迎春!妙啊!” 不要钱的马屁接连而至,一群读书人的夸赞让赵楷眉眼都笑开。 “嘿嘿……好一个咏柳啊!”杨汕笑一声。 不得不承认,赵楷这诗确实不错。哪怕这首诗确实是赵楷事先做好,可这也是人家的真本事。 他的文采确实没的说,否则也不会成为历史上唯一一个皇子状元。 借咏柳寓志,玩的漂亮。 不过这样一来,赵桓就麻烦了! 作诗必然会有比较,一旦做出来的诗词比赵楷差上太多,这传出去可就不太好听。 而且传闻……总会夸大其词。 接受完众人的赞美之后,赵楷将注意力放在赵桓身上。 “大哥,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咏物而已,任意点题均可。身为父王长子,这点小事轻而易举吧?” 咱父王才华横溢,你作为长子也不能落后,赵楷是这个意思。 赵桓自然明白赵楷的意思,因此一时踌躇起来。 他在这短时间里也确实也想出了一首诗,只是和赵楷的比起来…… 作诗不难,但是如果比赵楷差上太多…… 如果传扬出去,说他赵桓不如赵楷,那事情就不会仅仅只在诗词方面了。 赵桓有些憨直,却不是傻子。 见到赵桓为难的样子,赵楷咄咄逼人道:“怎么?大哥,这样简单的点题,大哥也要思索那么久吗?” “莫不是太子殿下不擅长作诗?” “我大宋文教鼎盛,区区一首咏物而已,应该……” “……” 旁边读书人们的窃窃私语声响起,让赵桓的脸色更加糟糕。 这时候,杨汕的声音忽然从赵桓背后响起来。 “太子殿下何必谦虚,之前在路上您所作的那首咏竹,杨汕看来就觉得十分不错。单说意境,就已经让杨汕感动了。” 第四十四章 力挺赵桓 所有人都看向杨汕,谁也没想到这个一直跟在赵桓身后默不作声的家伙,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这家伙是谁?干嘛的?太子殿下的仆人? 众人在心里猜测。 杨汕没他们反应的机会,他走上前,也无视赵桓诧异的眼神,仰着头朗声道: “城里夕阳城外雪,相将十里异阴晴。 也知造物曾何意,底事人心苦未平。 高府楼台衔倒影,茅茨松竹泻寒声。 布衾莫谩愁僵卧,积素还多达曙明。” 一步一字,杨汕咏出了一首七言咏竹诗。 话音未落,众人的眼睛就亮了。 这首诗好么? 虽然不至于流传千古,却也是首不错的好诗!哪怕大多数咏竹描述的都是正直向上这样的意味,而杨汕咏的这一首太过忧患,也不能掩盖它其中忧国忧民的官员大气之意境。 哪怕对于年轻人而言,很显然不会喜欢这样的气氛。 但是说它不好? 这里没有人是傻子。 这首诗描述的是:城里有夕阳而城外却下雪,相距十里天气竟不一样。可知道造物主是何心意?莫非人心中的苦难还没有磨平。高门府邸的楼台倒影在水中,茅屋松竹流泻出寒冷的信息。有布被不要担心睡觉冻僵,多一点耐心总会等到天明。 这样的意境,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说一声忧国忧民,充满希望的心情。 毫无疑问,它是上佳的。 只是……这首诗真的是太子所做? 想着,众人用赞叹的目光看向赵桓。 果然是个好太子,忧国忧民让人敬佩。 赵楷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还会有人帮助太子,硬生生将太子的丢脸情况扭转过来。 怒视杨汕,赵楷怒斥道:“你是谁?居然帮大哥作弊?这首诗如果真是大哥所做,为什么他自己不念出来?” 杨汕一笑,对赵楷躬身道:“还请郓王殿下明见,这首诗确实是之前路上太子殿下所做。之所以不说,大概是因为念给在下听了,就不想再咏第二遍吧?何况在下只是一个武人,哪里有本事作出这样的诗篇?说句惭愧的,杨汕大字都写不出几个,哪里能够作出这样的好诗?” 这话一出,赵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怒视着杨汕,他伸出手指道:“区区武夫,谁让你凑到这边的?给本王滚出去!郓王府不允得武夫登门!” 丝毫也不给面子的话,让杨汕顿时下不来台。 而更加让杨汕恶心的是,那些个之前还连连赞叹的读书人,一听说杨汕是个武人,顿时就翻了脸。 再顾不上那首好诗,一个个也皱眉冷面怒斥道:“我等文人的文会,你这厮一个武人跑来作甚?去休去休!” “真是污人耳朵!文人集会,怎有武夫犬吠?” 一群不晓事的家伙,就这样大声喧哗起来。 宋朝读书人对于武人的蔑视,从他们开始读书的第一天起,就被浸入到骨子里。在他们看来,文会这种神圣的地方,是绝对不能让武夫玷污的。哪怕,他是太子的人。 杨汕气的横眉怒目,却不妨被赵桓抓住手臂。 笑眯眯的看着杨汕,赵桓憨厚的道:“不要生气!你是为我出头,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说着赵桓将杨汕拉到身后,自己则挺胸走向这一群文人世子。 “吾乃太子,你们莫非是要对吾不敬?按我大宋律,折辱皇室者,除文籍,棒三十,远三千里!” 赵桓说话掷地有声,顿时咋咋呼呼的一群人被吓住。 他们不过是拍赵楷的马屁而已,哪里当真敢跟赵桓对峙? 再说,之前开口是因为法不责众;但是如果这时候出头被太子给盯上,这个这个……少不得将来的仕途会遭受波折! 能够被赵楷邀请的,可没一个是傻子。 顿时这些读书人一个个低下头不敢作声,哪怕听到背后赵楷的闷哼,也不愿做出头鸟。 看到这一幕,赵桓笑起来。 扭头看向杨汕,他朝外走去:“杨都头,我们走吧。好好一场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实在让人感到遗憾啊。” 杨汕诧异的看着赵桓,就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刚才那个掷地有声的男人,真的是眼前这个憨厚的太子殿下?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莫非一切都是伪装? 正想着,一抬头却看见赵桓近在咫尺的眼睛:“杨都头,你在想什么?暂且稍等,王府下人已经去里面唤二妹和令妹了。对了,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买到的这个职位吧?如果我没记错,蔡相的出价可是两千贯。” 杨汕哑然:“这件事情,太子殿下也知道?” “叫我赵桓就好。” 赵桓笑眯眯的说着,看着杨汕的眼睛道:“蔡相要动的,可是我的太子卫率府。如果这种事情我都不知情,那这个太子也当了太窝囊了不是么?虽说这些个事情有父王的意思在里面,我不能改变。但是蔡相卖钱换来的这几个都头,如果得不到本太子的同意,怕也进不了我太子府吧?” 原来如此!杨汕了然,看来这赵桓并不像史书上说的那样无能。 远的东西暂且看不到,但是就从现在能看到的情况来说,赵桓并不是一个真的憨傻角色。 虽然不知道未来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个蠢事,但是…… 总归还有改变的可能。 这样想着,原本因为读书人的鄙视而变得阴霾的心情,忽然就好转了许多。 对赵桓躬身,杨汕笑着道:“杨汕确实拿不出两千贯巨款,作为杨家旁支杨汕可是身无分文。不过好歹杨汕还有几分小聪明,因此打算弄出一个玩意儿,看能不能卖出合适的价格。毕竟这有些事情,不能因为没钱就不干对不对?只有努力做了,才能知道结果。就比如太子殿下这次来郓王府,怕也收获颇丰啊。” “哪有?吾可是被鄙视的抬不起头来。” 赵桓笑眯眯的说着,矢口否认杨汕话语里的暗指。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直到这时候,赵桓才算出卸下了之前表面上憨厚的伪装。杨汕终于可以确定,赵桓一点也不傻。 两个人又笑着寒暄几句,让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赵楷脸色铁青。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赵楷了。 不但没能让赵桓丢脸,反而让他在一群读书人面前展露了威严。 这事情传讲出去,怕是不少人都会对太子改观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赵楷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第四十五章 赵桓看重 “我等堂堂文人,岂能与武夫为伍?若是让人知道大哥你耻与和武夫交谈,小弟我看你怎么跟父王解释!” 赵楷颇为无礼的甩身就走,嘴里骂骂咧咧把太子赵桓直接甩到一边。 他无视赵桓,就当他没来过,径直走进读书人群中,很快笑闹在了一起。 这副态度若是在其他人家,恐怕早就被揍的生活不能自理。偏偏以赵桓的性子,却是笑吟吟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哪怕那边文会热闹,赵桓也没打算移动脚步。 他就当没见过赵楷一样,转身对杨汕道:“多谢杨兄弟相助之恩,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文武却都是不凡。那样一首咏竹,实在当的上是流传千古之名句。如今却挂在我的身上,实在让赵桓羞愧难当啊。” “太子殿下就不生气?”杨汕摇摇头,看着赵桓道:“郓王殿下如此轻视殿下,难道殿下就一点想法也没有?” 赵桓笑的和煦,眯着眼睛道:“作为兄长的,让着弟弟一点那是应该的。他毕竟是我三弟,难道我还能打杀他不成?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说我赵桓心胸狭窄,眼睛里容不得兄弟?” 杨汕恍然,却还是反驳道:“可是如此一来,外人岂不是依旧要传扬说太子懦弱?若是被人看轻,还怎么执掌江山?” “哈哈……事情岂会像你想的一样简单?”赵桓摆摆手笑起来:“我大宋以武开国,却是与士大夫共天下。只要我不犯错,不触怒那些相公们,这太子之位就必然稳如泰山。哪怕父王再怎么喜欢三弟,他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为,将太子之位交到三弟手上。莫说相公们,就说天下读书人,也不会同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赵桓眼睛充满着信心。 倒不是说他相信自己比赵楷更强,也不是说相信赵楷决计不是他的对手。而是以大宋的传统,文人们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因此除非他赵桓做出什么犯众怒的事情,否则他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这件事,赵桓自从登上太子之位的那一天,就已经被老师们教导的清清楚楚。 哪怕赵佶想要换太子,中书门下省各位相公也不会同意。即使蔡京,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任由赵佶胡来。 文人们不在乎皇帝如何懦弱,但是绝对不允许他在道德上有所瑕疵。只要皇帝‘稳重’,文人们就喜欢。 这就是赵桓的信心。 因此他宁可一直怂下去,也不愿意被赵楷找到针对的理由。 但是对于这样的想法,杨汕是决计不能赞同的。 不得不承认,‘无为而治’确实是赵桓坐稳太子之位以及未来皇位的最轻松手段。 不需要多想,不需要做些什么,甚至都不需要去勾连任何官员,就能够轻而易举坐稳皇位。 但是这样的皇帝在杨汕的眼睛里,和泥胎木菩萨没什么区别! 就好比赵佶,他这一生除了在艺术方面以外,还有什么成就?没有!他那个皇帝,和被圈养没什么区别。 摇摇头,杨汕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他很清楚,即使说出来这些个意见,赵桓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相比朝中相公,他算得个什么? 看一眼远处书声鼎沸热闹昂然的文会氛围,再看看那些读书人当中周旋的游刃有余的赵楷,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晦。这个时代的人,眼界就是如此狭窄!儒家延续千年,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他们永远只想着稳定,从未想过进取。世界在他们眼睛里就中原这么大,一只只井底之蛙。 “不要多想!我很看好你。” 赵桓不知道杨汕在想什么,他却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笑着拍拍杨汕的肩膀。 稚嫩的动作颇有一种学着某些人的感觉,估计是有人如此教导过,也有可能是在模仿赵佶的行为。 杨汕甚至怀疑,赵桓之前的那些话,也是他的那些老师们刻意交代过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没有这样深沉的想法才对。少年就是应该活跃而肆意妄为,哪能像这赵桓一样的老成。 但是对于赵桓的看中,杨汕还是有些感激的。 低头拱手,杨汕对赵桓道:“太子殿下看中,杨汕感激莫名。往后殿下但有驱使,杨汕敢不效命。” “呵呵……你才多大,哪里需要为我效死!”赵桓摆摆手,又从腰间拔下一块玉佩塞给杨汕:“我一般时间都在宫中,很难见到像你这样有趣的人。以后若有机会,我能出宫就再来寻你顽。这玉佩你收着,以后若有事情寻我帮助,可以带着它去皇宫东门处,我的东宫距离东华门不远。” 赵桓并不知道,杨汕其实还没有完全将太子率府都头的职位弄到手。 毕竟对他而言两千贯并不算什么,堂堂太子哪知道百姓穷困?同时,他哪知道杨汕还在想方设法找关系? 赵桓只想着,既然杨汕迟早是东宫守卫,那他提前交好也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之前杨汕的那一首咏竹给赵桓涨了脸面,却也因为让赵桓相信了杨汕的文采。他哪怕再萧规曹随厌恶武人,也不会对一个文采耀然的有才之人视而不见。能够见到一个出口成诗的青年才俊,哪怕赵桓再怎么窝囊,也只会高兴。交好这样一个才俊,对于他未来掌控朝廷也有帮助不是吗? 杨汕没有矫情,收好玉佩才又躬身:“杨汕多谢太子殿下看中。” “免礼免礼!其实我不喜欢这太多礼节,待之后出去郓王府,你就无需继续这样客套了。”赵桓摆摆手。 眼见一名郓王府下人领着二妹从角门处绕出来,赵桓眼睛一亮赶紧追上去。 杨汕也是看到了赵金奴身边的丫头,她却是得到赵金奴喜爱,竟是被她牵着头一同并肩而行。 在赵金奴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 被下人叫出来的赵金奴一脸不耐烦,那年轻漂亮衣着艳丽的雍容华贵女孩,正边走边轻声安慰着什么。 这个女人是赵楷今年刚娶的王妃,朱凤英,也是赵桓即将进门太子妃的亲妹妹。 哥哥姐姐还未成亲,弟弟妹妹就先穿上喜服。仅此一点,就能看出来这兄弟二人在老爹那里截然不同的重视程度。如果不是说赵桓‘运气’好早生一年,这太子之位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坐。 当然,这是赵楷自己的想法。 第四十六章 任重道远 远远看去,朱凤英是一个十分恬静的女人。年纪不大,却也有几分风情。 她挽着赵金奴的手走过来,嘴里还低声安慰道:“若是有意,下次再来玩就是。等你下次过来,我叫个戏班子演给你看好不好?对了,待会儿走的时候慢两步。我给你准备了糕点,可以带回去吃。” “我才不喜欢什么糕点!” 闷闷不乐的踢踏着绣鞋,赵金奴嘟着嘴道:“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朱凤英笑起来:“要不过些日子我去宫里陪你两天?正好母妃寿辰,我和郓王都需要进宫一趟。” “真哒?那姐姐可要多陪我顽!”赵金奴眼睛一亮,顿时咯咯笑起来。 看着这两个女人之间亲密的模样,赵楷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赵金奴的母亲是显恭皇后王氏,也是太子赵桓的生母。而他赵楷的母亲却只是王贵妃,同样姓王,这地位确实差了无数倍。哪怕父王对王贵妃的宠爱超过王皇后无数倍,这地位也不会改变。 显恭皇后七年前去世,赵佶宁可册封母亲的大仇人郑氏为后,也不为母亲王氏抬籍,一直让赵楷愤慨。 因为这件事,母妃一直闷闷不乐,更是让赵楷心生嫉妒。 所幸郑皇后膝下无子,否则赵楷宁可先放过对赵桓的逼迫,也要狠狠弄死那该死女人之子! 从小生长在宫中,对于那些阴暗的事情,赵楷见识太多。 对于皇位,他更是比任何人都要渴望。 对于太子赵桓,他同样比任何人都要厌恶。 而赵桓,却只把赵楷当个弟弟。接到赵金奴之后,他遥遥向赵楷告辞,却没有给他再发飙的机会。 …… 好好的一场文会半途结束,赵桓有些遗憾又松了口气的离开郓王府。 待他等到随行的护卫之后杨汕原本打算辞行,却被赵桓硬生生给拉住不让他走。 笑眯眯看着杨汕,赵桓有些期待道:“陪我走走如何?难得碰到一个能够说上话的,麻烦给我讲讲外面的那些事儿吧?” 杨汕看一眼丫头本想拒绝,忽然转念一想此人毕竟是未来的皇帝,如果能够说服他做出改变,一点一点让赵桓变的和历史上不一样,说不定就能够扭转未来的那场惨剧。亦或者让赵桓眼界开阔一些,也能免得被人愚弄。到那时候水滴石穿,谁能保证说赵桓不能够成为一个明君? 毕竟有一点杨汕能确定,赵桓并不想历史上说的那般愚蠢。 因此眼珠一转,杨汕点头答应。 一行人离开郓王府,又在前面酒楼接了赵桓的一伙护卫。 随即走向皇宫,半途中杨汕开始这一路上来到东京城之前的那些见闻,以及在这几天里他经历的事。 辽人凶蛮,百姓生活困苦。往往一场小灾,就会导致十分严重的灾难。官员尸位素餐只顾捞钱,各地民不聊生。他一个普通人,无缘无语却被关入牢中。如果不是赵鼎正直,后果不堪设想…… 杨汕说的严重,赵桓听的震惊。后边儿那些个一路跟随的禁军护卫们,则一个个脸色格外铁青。 “我大宋,如今已经到了这种局面么?”仰起头喃喃自语,赵桓不敢置信道:“百姓们的生活,竟是那样困苦?我一直只看到东京城的繁华,却没想到在外边儿,百姓们竟是活的仿佛猪狗一样。” “殿下!莫要挺此人妖言惑众!” 领头的一个尖嗓子站出来,怒视着杨汕道:“如今大宋在陛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莫说东京城,就是其他地方,也不曾听说那什么易子而食的可怕传闻。这小子如此谎言,莫不是在嘲笑陛下和相公们无能?殿下若是将这事放在心上,传讲出去可是会招来麻烦的。让太傅大人知道,更是糟糕。” 听到这话,赵桓猛然打一个哆嗦。 很显然那位太傅在赵桓心中的感官,看起来十分可怕。 嘴角抽动两下,赵桓点头道:“也对!也对!我虽是太子,却也不能多事。若是恼了父王,只会凭生事端。” 杨汕不禁有些失望,这赵桓的耳根子比想象中还要软啊! 明明他已经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了,结果区区一个护卫的几句敷衍,就轻而易举让赵桓改变想法。 这是一个太子的态度? 同时杨汕也反应过来,自己在赵桓心里的地位,恐怕还没有他想的那么高。至少就目前而言,关系还不够紧密。 眯着眼睛瞥一眼这名声音怪异的家伙,杨汕猜测这家伙大概就是未来他的顶头上司了。这样一个和稀泥的家伙,只会让赵桓变的更加懦弱。哪怕赵桓或许有在故意藏拙,也无法改变他身边没有能人的事实。 靖康之难的时候,赵桓身旁哪怕有一个能帮他的,他也不至于被逼迫、孤身去金人营地送死! 不过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步步的来。 因此表情一笑,杨汕转移话题道:“殿下难得出宫一回,就这么回去岂不可惜?眼下时间还早,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到在下寒舍小坐?若是能得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寒舍必然蓬荜生辉。” “这……”赵桓有些意动。 然而又是那护卫头领,冷声反驳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说过你家是在外城以东吧?那里可是贱民居所,如何能让太子殿下涉足?另外,区区一杨家旁支,谁给你的胆子指示殿下要往哪去?” 这话一出,赵桓顿时踌躇起来。 杨汕怒极,没想到又是被这家伙坏事。 再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人声音尖利又面白无须。杨汕这时候才恍然,说不定这家伙或许是个阉人! 认真一瞧,果然没有喉结。 所以他并不是什么禁军头领,而是太子府的管事太监么? 难怪这么嚣张! 这大宋的太监,有一说一,也是一群麻烦又狠厉的角色。 且不说如今几乎执掌了整个大宋兵权的大太监童贯,就说赵佶身边那些个能说上话的人,例如隐相梁师成,也更是了不得。他这些年为赵佶所宠信,甚至以太监之身官至检校太傅。但凡御书房的号令批文皆出其手,这货甚至还有胆量找人仿照赵佶的笔迹伪造圣旨,端是权势无边。 他权势日盛,贪污受贿,卖官鬻职无恶不作。在他的带领下,宫中太监们更是气势滔天,谁的面子也不给。 梁师成敢怼宰相蔡京,眼前这个太子府的管事太监,自然也不会把杨汕放在眼睛里。 然而杨汕怕赵鼎,惧赵楷,却怎么可能怕一个太监? 因此撇一眼这货,杨汕直接无视,看向赵桓道:“太子殿下若是没有兴趣,那就当杨汕没说过。不过现在天色确实太早,殿下回去又有什么事做?这样吧,不知殿下是否赏脸,让在下请吃个饭?” 第四十七章 制作玻璃镜 赵桓没有答应杨汕的请求。 看着杨汕恳切的表情,他笑着摇了摇头。 “等以后有机会吧!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我的太子府上。加油,以后好生做事。” 赵桓拍拍杨汕的肩膀,转身离去。 “哼!小人!” 那名太监从杨汕身边走过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哼了一声。 “嘻嘻……你是个有趣的人!听说以后你就要到大哥身边上差?看好你哦。哦对了还有小妹,下次一起顽。”一路左顾右盼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赵金奴,她笑眯眯的打量一下杨汕,又转身将丫头扯过来低声嘟囔两句。 硬生生等到丫头点头,赵金奴这才追着赵桓啪嗒嗒离开。 一个个太子府禁军护卫从杨汕身边走过,看着杨汕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转瞬间,这帮人就走的一个都不剩。 面对这一幕,杨汕脸色不变。 甚至哪怕被太监这样怼,他也依然没将那厮放在心上。 今天这一趟还是有收获的,且不说认识了太子并且给他帮了些忙,就说对于赵桓的这个人,杨汕也终于有了一些了解。 说个大不敬的话,杨汕觉得赵桓还是可以挽救的! 也许他那点儿小心思在明眼人眼中简直可笑,但毕竟不是真的憨傻。甚至比起赵佶,他还更靠谱一些。 毕竟……一个不受宠的太子,是会更加成熟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能够进一步的接触到他,改变他,相信一定不会让未来那事情再次发生。 摇摇头,杨汕暂时将这件事抛到一边。 在弄到两千贯买到官职之前,现在要说去影响赵桓,那是笑话。 “哥,我们现在回家?” 丫头跟杨汕在外面逛了半天,也见到了太子公主,见识到了王府繁华。只可惜这些东西并不能让丫头震惊,她似乎完全没有将这种不可思议的经历放在心上,反倒是依旧念叨着家的温暖安心。 对待外人沉默寡言,只有跟杨汕才愿意说话,丫头这性格也是让人头疼。 杨汕揉揉额头,对丫头露出笑容道:“朱砂打翻了,重新去买吧。这一次咱们快一点,买完了就回去。” “嗯!” 丫头重重点头。 “要吃糖人吗?小猪的好不好?” “要孔雀的。” “好!”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气氛总算恢复正常。 而后杨汕等了三天,才从老工匠手中拿回已经打磨好的水玉。 原本精致的透明水玉盘,如今只剩下巴掌大小,也就是十厘米直径的一个椭圆形玻璃面儿。老工匠的手艺简直没话说,整个镜面儿被打磨的相当光滑,根本看不到任何纹路痕迹。而且就如同杨汕要求的一样,水玉镜面只剩下三毫米多一点的厚度,而且厚度均匀,仿佛天生就这样平整。这在后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值钱的玻璃片,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相当的稀罕。 倒不是说其他人做不到,而是别人无论如何也猜不出来,这东西能有什么用途。 将玻璃片暂且放到一边,杨汕开始炼制朱砂。 其实要说朱砂炼汞,其实很简单,丢锅里放火上面烧就行!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汞也就是水银有剧毒,无论是吸入还是吞食都会致命。 因此杨汕特意设计了一个类似于酿酒设备的那种带排气管道的‘锅盖’。将排气口引到屋外无人处,炉房里则尽可能的通风,杨汕自己也带着建议制作的厚厚口罩,尽可能的避免汞蒸气吸入问题。然后通过蒸馏的方式,将汞蒸气通过导管引入冷却池,再流入到外面放着的罐体当中。 而后只要将屋内火炉燃烧保持三百度以上,就可以轻而易举凝练出水银来。 当然这个方法炼制的水银含有大量杂质,不过如果只是制作镜面的话,这些个杂质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杨汕在屋里鼓捣了一整天,热浪逼人他自己也是汗流浃背。而且这番动作花费的柴草也是无数,杨汕这辈子都没这么玩过火。唯一在家的小丫头被杨汕勒令不许靠近,因此在有空间让杨汕自由发挥。 大约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弄出半杯多一点的液体粗汞。 期间的麻烦暂且不提,总而言之杨汕自己是弄的一身臭汗而且还胆战心惊。毕竟土法炼汞的安全性实在是大问题,所幸需求量不大,而且就目前而言是一次性买卖,所以杨汕硬着头皮干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好比手机贴膜。 将轻薄的铝箔纸贴在玻璃镜面的一边,仔细抹平保证它上面没有褶皱气泡。然后小心翼翼将水银倒在铝箔纸上让其发生反应并且附着,就能够使得这一层铝箔变成铝汞合金,物理性质稳定不易脱落。只要操作适当,镜子背面的反射层就能够稳定形成。多试几次,一面粗糙的汞镜就做了出来。 这时候的镜子背后凹凸不平,边缘也十分难看。如果手艺细致,可以将其仔细打磨。不过杨汕自然没这个本事,也不敢保证不会将铝汞层弄破。于是他干脆去买了一面同样大小的铜镜,将它的包裹框取下来,小心翼翼将玻璃镜安装上去。顿时,所有瑕疵都被掩盖,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拿着镜子一照,纤毫毕现。 略微有些凸透镜的感觉,但是无伤大雅。 一面在现代也许被当做垃圾的镜子,在千年前的大宋,却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杨汕将两天的成果拿出来给丫头看,结果就连一向安静乖巧的丫头,也是瞪大眼睛连连惊呼。她拿着镜子翻来覆去的把玩,硬是舍不得放手。当得知这东西要卖出去,还露出依依不舍的神色。 “等下次找到更好更大的水玉,哥哥再给你做一个!”杨汕只能如此安慰丫头。 之后鲁智深过来,见到这面镜子也是大吃一惊。他从未见过能够将人照的如此清晰的镜子,简直仿佛神物一般。 对着镜子抓胡须,鲁智深有些舍不得的道:“贤弟,若不然这宝物留着如何?你需要的银钱,洒家重新再想办法。” 杨汕笑着摇头:“我既然能够做出来一面,就必然能够做出来更多。哥哥何必惊讶,到时候杨汕做一个大的给哥哥当寿礼。对了,哥哥的生辰是何时?等到了那日,少不得给哥哥一些惊喜。” 鲁智深摇摇头,深呼吸一口气将镜子放下来。 “洒家是出家人,哪里在乎什么生辰。反倒是兄弟你还有这种本事,实在让洒家吃惊。既然有此能力,又何必参军?哪怕是随便开个铺子专门卖这种宝物,贤弟也能够赚个盆满钵满富贵一生吧?” 第四十八章 杨汕的谋划 面对鲁智深的质疑,杨汕摇了摇头。 将镜子塞到丫头手里,杨汕先是笑着赞扬鲁智深道:“大哥能够对宝贝视若无物,这心性让小弟赞叹。不过就如同大哥一样,小弟对于银钱也不是特别在乎。真要赚钱,小弟有的是手段。等到将来小弟有机会引领一支队伍的时候,少不得花大把银钱将每一个士卒都好好装备起来。” 说着杨汕从桌子上挪过来一个茶杯,将杯盖取下放到一边。 指着茶杯,杨汕道:“这是小弟的志向,不过如今里面空无一物。” “哦?” 鲁智深眼睛一亮。 “这是银钱富贵。”杨汕指着杯盖说着,又将盖子盖到茶杯上:“如果光有富贵,志向里面依然一无所有。茶杯需要杯盖,但是却是在里面已经装满的时候。如果现在就把盖子盖上,那里面就装不进去东西了。” “这还是真是有意思的说法。”鲁智深盯着杨汕笑着,意有所指道:“所以,你的志向就是入东宫?” 这话说的,鲁智深就差没明说杨汕要攀附太子了。 然而杨汕确实理所当然的点头,毫不羞愧的道:“我没打算造反,所以就必须要选择一个值得效忠的人。学得文武艺,买与帝王家。当今天子也许是最好的买家,但是却不是杨汕的目标。所以追随未来的皇帝,创造一个能够让杨汕满意的未来,这才是小弟的打算。当今太子虽然年幼,对杨汕而言却大有可为。当然,眼下还只是空谈罢了。将来会怎么样,谁能说清?” 鲁智深没有理会杨汕的自嘲,然而紧盯着杨汕的眼睛道:“你想当一个权臣?” 见杨松脸色一变,鲁智深一字一句道:“贤弟,洒家忽然有些后悔了。一时冲动推动你变成杨家人,洒家是不是做错了?自从出狱以后,你刻意结交杨再兴,匆匆的想要去东宫当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小都头,甚至为太子去得罪郓王,为什么?这些日子你东奔西跑,有几日静下心来好好练过武艺?你想当将军,可自古以来哪有将军不善习武?你才十三岁,却先学会了贿赂买官?” 面对鲁智深的质问,杨汕低头沉默。 半晌,杨汕抬起头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大哥,小弟从来不想当什么权臣。” “那,告诉我理由!” 眼睛紧盯着杨汕,鲁智深怒目道:“不要让洒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洒家和你结拜,是看你为人不错。可是想这种一心只往上爬的手段,洒家却是丝毫也瞧不上!利用杨再兴,还攀附太子?” 鲁智深的责问,就好像一记耳光打在杨汕的脸上。 杨汕不得不反思,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也许在后世,这样的做法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在这个年代,这种不单纯的心思确实会让一些正直的人厌弃。比如鲁智深,他就不喜欢这种花花肠子。 杨汕这些天做了什么?其实说起来,好像只是东一点,西一点,什么也没做。 但是事实上,他却是像蜘蛛一样试图在结一张网。左边是杨再兴以及他认识的将门子弟,杨汕正在试图刻意交好他们。右边是东宫太子,杨汕打算利用进入东宫的机会和太子搞好关系再向上爬。前面是鲁智深林冲,兄弟义气能够成为杨汕最大的助力!后面是教师王进,杨汕另有谋划。 这些事情杨汕并没有向任何人吐露,但是鲁智深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些天连续往杨汕这边跑的原因,他不想杨汕一时冲动走上邪路。 鲁智深甚至都不知道,哪怕开封府的赵鼎,也是杨汕打算试图联络的一个助力。若是知道了,必然更加吃惊。 如今面对鲁智深的质问,杨汕发现,他不说是不行了。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杨汕抬起头看着鲁智深道:“如果小弟说,小弟经过研究谋划,发现这两年是一个迅速积累战功的好机会,大哥你是否相信?” “什么意思?”鲁智深眉头一皱。 决定将事情全部说出来,杨汕顿时放松了许多。他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对鲁智深摊手道:“小弟来自燕云,恰好经过山东。一路上小弟已经发现,山东那边民怨沸腾,贼盗四起。大名府梁中书贪腐无能,周遭民怨四起。它就好像一个炮仗,即将到了爆发的时候。一旦爆发,朝廷必然要出兵征讨。如果小弟这时候能够进入禁军,少不得找到机会参加这一仗,想方设法立个大功回来。” “所以,你才诓王教头去梁山?” 对于杨汕这种功利的说法,鲁智深皱了下眉头。不过山东那边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因此没有作声。 他承认,杨汕说的没错。 当兵想要升迁,就只能靠战功。如今西夏和辽国暂时安宁,想要获得战功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如果山东那边真的有贼人造反,如果杨汕能够参与进去,再借着太子和将门的身份,必然能获得功劳。 现在只是小小都头,可是一旦这场平叛结束,之后就说不定了。 鲁智深十分相信杨汕的能力和手段,也相信杨汕确实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然后这时候再想杨汕的作所作为,鲁智深也不得不承认,杨汕确实找到了一条绝好的立功之路。 不说其中的功利成分,杨汕的做法似乎一点错误也没有。 毕竟错过这次机会,再想碰到这样的好事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所以杨汕急切,也是情有可原。 鲁智深自然不知道,未来这样的叛乱数不胜数。 杨汕看中的哪只一个山东梁山?梁山,方腊,王庆,田虎,这四寇都是杨汕的目标! 如果能够一步步参与进来,到最后杨汕少不得积累战功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程度。再操作一番,至少一个团练使是不难的。 而有了这个开始,杨汕才能够放心的开始练兵积粮! 所有一切算计和苟且,都只为了这个目的。一个一穷二白的家伙,想要出头就只能够先忍辱负重。 一开始就毫不犹豫招兵买马、聚将征战?那是只有爽文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笑话。 以杨汕的身份地位,他还没这个资格。 第四十九章 东华门外青楼楚馆 “现在就等杨再兴来通知我,我好把这一面镜子买给那些个有钱的将门子弟了。” 杨汕拿着镜子把玩一下,随后随意丢到一边。这个一个简陋的镜子,在后世可以说是一钱不值。 丫头赶紧将镜子捧过来,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又好奇的照着自己的小模样仔细打量。 半晌,她甚至偷偷凑到杨汕跟前道:“哥哥,把镜子留下好不好?我喜欢,你重新再做一个去卖呀?” 杨汕无奈摇头,苦笑一声道:“要做镜子倒是不难,不过合适的水玉却难找。而且距离杨再兴所说的聚会也没几天了,实在不可能抓紧时间做一个新的。所以丫头,过些日子给你做个更好的吧。” 说着杨汕甚至剥开那黄铜外壳,指着镜子背后凹凸不平的贴膜道:“这是哥哥第一次尝试,所以难免丑了一些。等下一次再做,我就有经验了。以后再做的镜子,肯定不会像这个一样难看。” 丫头想一想,重重点头。好好的宝贝里面却这样难看?哪怕是丫头,也认为这东西拿去骗钱最合适。 接下来的几日,杨汕过的安稳又辛苦。 安稳是因为没有再出什么事端,辛苦则是因为鲁智深忽然有了兴致特意来叫他武艺。 以鲁智深的想法,练武就是靠打熬才能出头!因此他对杨汕的教导,就是训练!训练!拼命训练! 等到训练的差不多了,再来和他鲁提辖对战一回!三两回合就被打败之后,训练幅度再加一层。 因此这几天杨汕被折磨的是欲仙欲死,他完全没想到,鲁智深的教导方式居然比老家伙更加可怕。老家伙教杨汕打熬力气也不过是练到身体极限就止,而鲁智深的态度则是,人不死就使劲操。 当然也因为另一个原因,杨汕这段时间弄出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鲁智深才用这个方法,把他锁在家里。 这几天杨汕哪怕是回屋睡觉,都是苟着腰爬回去的。唯独杨再兴来顽的时候,他才能松口气,然后笑看杨再兴被鲁智深操弄的更惨。这厮没个正经师傅,因此所学一身武艺颇有纰漏,对未来贻害无穷。 若不是鲁智深及时发现,恐怕他这样继续下去,将来潜力也会大受影响。 难兄难弟两个连续被鲁智深调教了五六天,终于到了之前约好的将门子弟聚会日子。时间定的是黄昏,因此不等鲁智深从菜园管事回来,杨汕就穿戴整齐,又将镜子用红布裹了,偷偷趁着天色溜出去。 牵着黄骠马走出巷口,杨汕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杨再兴。 不过让杨汕意外的是,杨再兴居然换了一身玄色的书生打扮。头插红花腰挂玉佩,好一个偏偏少年。他往常手持长枪的手中,这会儿捏着一把折扇。就这么骑在马上用折扇扇风,扇出风流倜傥。 杨汕眉头一皱:“不是将门子弟的聚会么,你怎么这副打扮?” 杨再兴低头看看自己的行头,有些无奈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哪怕将门子弟,聚会也都是这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了。你若是穿的像个莽夫,反而会让人嘲笑。而且富贵楼,穿差了也不好进去。” 杨汕了然,理解了杨再兴的意思。 这年头重文轻武,哪怕将门子弟在外也都一副文人模样。你若是穿着武装聚会,反而会被人轻视。 就好像好像风尚时髦一样,穿差了会被叫土鳖。 杨再兴上下打量一眼杨汕,也是提醒道:“你也换套衣服吧!虽然那几个将门子弟不会介意,但是旁人的目光可会难看。去富贵楼的大多都是文人墨客,那些家伙说起难听话来可是相当让人厌烦。” 杨汕翻个白眼:“既然如此,你干嘛选那地方!” 杨再兴苦笑着摊开手:“这可不是我选的!这种吃酒都不自在的地方,我可不乐意久呆。只是朱家老大听闻说能得一个大买卖,特意选那地方享受一番。顺便一提,那厮看中了富贵楼里的一个粉头,恰好打算趁这次机会给她赎身。啧啧……若是知道你没带钱,那厮那是气也气死了。” “富贵楼也是青楼?”杨汕眉头一挑。 “樊楼第二!”杨再兴重重的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颇为无语。他俩才十三四岁,哪里是逛窑子的年纪?别说窑子,就是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只不过听杨再兴的语气,那朱家老大恐怕是青楼常客啊! 有求于人,杨汕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半路上找家成衣店,选了一身不算奢华的文人素服。 宋代文人平时喜爱戴造型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以为高雅。杨汕入乡随俗,也只能如此打扮。一套简单的衣服帽子,却是花了一贯多钱。这东京城的物价,实在是让杨汕齿寒。 如果不是鲁智深和林冲接济,他在东京城还真难以生存。当然这只是过去,等稳定下来之后,他自能找到来钱路子。 两人骑着马走到城内大道,沿着主路来到东华门外。大名鼎鼎的东华门外唱名就在此处,这里也是东京城里青楼楚馆最多的地方。文人墨客皆爱在此沾一沾进士状元们的文气,姑娘们更是喜爱在这里寻找一下风流潇洒的才子。这里除了大名鼎鼎的樊楼以外,还有各种酒楼三十二家。 富贵楼敢于自称樊楼第二,自然也是自有实力。它里面的装饰富丽堂皇,外面看去也是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夜幕降临之时,烛光摇曳,华灯闪烁,奇光异彩,蔚为壮观。到了元宵佳节,楼上的每一道瓦楞间都放置一盏莲花灯,灯火与月光齐明,更是流光溢彩,给人如临仙境之感。 仅凭这外观装潢,富贵楼就不比樊楼差上多少。真要说差距,大概只是缺了李师师这样的名妓吧?甚至由于樊楼西面正对皇宫,因此它还只是三面有光而西面封闭,仅此一点就比富贵楼差了一些。 天色渐黑,东华门外人声鼎沸。 杨再兴领着杨汕过来的时候,已经没办法牵马而入。于是两人只能将马匹寄挂在街头一家肆店,然后步行过来。 一路上的景色让杨汕大开眼界,眼前的繁华并不会因为时光和年代而褪色。甚至由于现代人在人际交往上的漠视,反而会显得这个年代更加亲密热闹一些。没有了钢铁马龙,人和人更加亲近。 若是没有将来的靖康之乱,哪怕杨汕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好一个清明上河图。 第五十章 朱门酒肉臭 走到富贵楼门口,杨汕停下脚步。 “话说咱们两个都没带钱,这等进去了,是不是太不给那朱家老大面子?” 杨再兴撇撇嘴,不屑的道:“我和那厮又不熟,为何要照看他的面子?还特意选这富贵楼,莫非我杨再兴的便宜就这么好占?再说你那宝镜怎么也值两三千贯,朱孝孙可以说是大赚特赚。他若是一份不带落了面子,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就不信他为了那破面子,舍得拒绝你这宝镜。” 杨汕一想也对,这镜子若是落在朱孝孙手里,必然更有用。他妹妹是未来太子妃,能发挥宝镜最大价值。 这么一算那朱孝孙还是赚了!不值两千贯的太子府都头位置换一个宝镜,谁赚谁知道。 于是杨汕也不再多想,心安理得。 怀揣手工镜,他就跟着杨再兴走进到富贵楼里面。 进入富贵楼之后,这两人顿时都露出雏鸟身份。看到里面富丽堂皇的景色,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时一个衣着湖绿的年轻女子款款上前,微微道福轻吐朱唇道:“两位公子,敢问是可有约定?” “没……没有约定就不能来么?既……既然是酒楼,哪有往外赶客人的。”杨再兴看着这个靠的很近而且身上芬香扑鼻的貌美女子,顿时红了脸。被杨汕一拍肩膀,才不再装成熟:“我和朱家老大有约,他在哪个厅吃酒?哦对,就是朱孝孙那厮,是他提议说来富贵楼吃喝的。” 这话一出,雏鸟身份立刻暴露。旁边路过的客人顿时露出鄙视神情,对杨再兴的粗鲁十分不屑。 迎客娘好歹是受过训练的,闻言依然笑道:“原来是朱公子贵客,还请跟小女这边走。朱公子以及几位公子少爷都在那边,还请两位公子跟小莲移步荷花厅。对了,敢问两位公子大名?” “杨再兴!” “小生杨汕。” 两人的说法截然不同,大大咧咧的杨再兴和礼貌的杨汕顿时得到小莲姑娘不一样的眼神。 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异样,但是小莲姑娘却是悄然往杨汕这边挪动一下步子:“两位公子仪表不凡,莫非是哪家高门子弟?” 杨汕心知这小莲姑娘不过是客套委婉,公式化的假亲近,因此笑笑没有说话。 可杨再兴却不知道这其中手段,不自觉凑进一步道:“哦,我们是天波府杨家人。我是主家,他是旁支。” 小莲姑娘顿时了然,笑的更加可亲了。 她这一笑,杨再兴越发心跳加速。 小莲姑娘莲步轻移,窈窕身姿一摇一処,领着猪哥一样的杨再兴以及杨汕穿过楼间花园,来到后面一栋三层的奢华大厅里面。 这里的装饰显然比外面更加富丽堂皇,毫无疑问在这边享受的人的身份以及价钱,比外面更高。 小莲姑娘没有继续试探,而是径直带着两位来到荷花厅门口。 没有贸然进去,小莲姑娘在门口轻声招呼道:“朱公子,外面有两位公子说是您的客人,已经带到门口了。” “好,付账的来了!杨五,你快点儿给我进来!大爷我等你好久,还以为你小子不敢来了!啊!小妮子居然还敢跑?来,给本公子喂个皮诺!待会儿伺候好了,本公子少不得好好打赏你两分。” 里面顿时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隐约间还能听到女人家的轻笑。这不曾开门,脂粉味就扑鼻而来。 杨汕和杨再兴眉头一皱,对视一眼点点头。 旁边小莲姑娘微笑着轻掀纱袖揽开门帘,两个实在不习惯这种氛围的初哥儿,拳头一握略微矮身钻进去。 进去一看,果然是一片脂粉。 六七个年轻的少年各自怀里拦着女儿,一边喝酒一边调笑。 他们怀里的女儿一个个也是乖巧,一边轻声附和一边又主动给主儿倒酒喂食,姿态轻柔洒手飘香。 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左手边的位置,那里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壮硕男子正斜靠在椅子上。他袒胸露乳歪带头巾,正抓着一个女儿的手不让她离开。同时右手还又揽着一个,两人胸膛紧贴在一起。 这人大概就是朱孝孙吧,声音和刚才门口听到的一样。 他双眼通红显然喝的不少,这会让更是硬拽着那女儿,非要人家用嘴给他喂酒。 当然那女儿也不是良家,半推半就的却没有个当真挣扎。两个人嬉闹一阵,那女儿最终还是依了他,轻抿一口用红唇度过去。 当真是一个烟花灿烂,好一个富贵潇洒。 杨汕和杨再兴走进来,不由都有些皱眉。这样的场景只想过没见过,哪里知道具体接下来该怎么做? 杨汕好歹活过两回,表现的不算突出。 而杨再兴却是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了,拘谨模样让那些女儿家都嬉笑起来。 还是杨汕迅速冷静下来,拽着杨再兴在右边两个空椅上坐下来。给杨再兴倒了杯酒,自己则捻一片熟牛肉到嘴里慢慢咀嚼。 “尝尝这个,富贵楼做的味道果然还是不错。这炒菜比不上樊楼,却也有几分火候了。” 杨汕故意说着,又用筷子指着盘子对杨再兴示意。 这副模样,当真是一个专业! 旁边暗中观察着的朱孝孙,顿时高看了一眼。甚至旁边那些个冷眼旁观的少年,也都纷纷坐直身体。 果然是下马威和试探!杨汕心中了然。 “哈哈!好一个杨家旁支!小哥儿莫非去过樊楼,居然对这炒菜还有品味。”朱孝孙松开怀里两个女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盯着杨汕道:“这富贵楼的菜肴皆是不凡,想不到你一眼就找到了招牌菜。”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家伙常常吃到这等美食啊!换句话说,他不是第一次来东京城的土鳖? 顿时几个高门子弟对于杨汕的看法,又提高了数个层次。 杨汕撇撇嘴没有说话。 他能告诉这些个真土鳖,炒菜其实当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眼前这一桌子菜肴,青菜不够嫩,肉食没有用淀粉勾芡;再加上大宋缺少未来的那些数不清调料,因此哪怕看起来模样不错,却也和记忆里的那些差多了。唯有熟牛肉做法简单,算是勉强有些后世味道。 但是这些人不知道啊,他们只以为杨汕是这方面的行家。换言之,哪怕年级小,也是个风流人物。 顿时,他们眼睛的轻视迅速褪去。 朱孝孙坐直身体,很是认真的盯着杨汕道:“我叫朱孝孙,将门朱家人。这位兄弟,咱们交个朋友如何?如果你当真看中了本公子手里的禁军名额,本公子愿意半价送给你。那多的一千贯,算是兄弟我赠你的上差贺礼。此外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够帮忙,作为朋友你也尽不要推辞。” 第五十一章 居高临下 朱孝孙毕竟是将门子弟,说话并没有那些文人曲曲弯弯的习惯。 试探结束,他就直接说出正事。 杨汕也不得不承认,朱孝孙在这方面确实有些本事。 他这话一出来,再加上那诚恳态度,任何人都要给他几分脸面。 只可惜…… 莫说一千贯,这会儿杨汕连一百贯也拿不出来。 笑看着朱孝孙,杨汕摇摇头。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袖子里掏出用红布包着的玻璃镜,将它放到桌子上。 “说个惭愧的,杨汕囊中羞涩拿不出千贯巨款。不过好歹手中有个宝贝,送给朱公子抵那两千贯吧。” 这话一出,朱孝孙脸色顿时变了。不仅是朱孝孙,甚至就连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也不由露出诧异神色。 宝贝?开玩笑的吧! 这在座的各位,哪一个不是富贵子弟豪门贵胄?什么样的宝贝大家没见过,要你拿出来在这里装稀奇? 若是价值连城也就罢了,区区只抵两千贯?那是什么破烂! 朱老大好心好意给面子,结果也碰到了一个诈瓷的骗子么?也是丢人了! ‘噗嗤!’ 一个公子哥忍不住笑出来,更是让动作僵住的朱孝孙脸色铁青。 看走眼了啊!原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冷冷的盯着杨汕,朱孝孙咬牙道:“杨汕,你莫不是来消遣本公子的?说好的花钱买官,谁在乎你的破烂玩意。本公子若要什么稀罕玩意儿,怎不得自己去取?要送你来于我?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他又盯着杨再兴道:“杨再兴,你莫不是伙同这厮来耍我?你杨家没落了,难道做事也是这等丢人?” 杨再兴脸色涨红,羞愤的解释道:“不是!我可以保证,杨汕拿来的绝对是宝贝!别说一两千贯,就是万贯也使得。这东西全天下只此一个,是杨汕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出来的奇物!朱大哥你看一眼就知道了,绝对是好东西。” 这话一出,朱孝孙却是彻底没有了兴致! 一想到这桌宴席还得他来会账,他就更是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在众多贵胄里被落了面子的问题。 看也不看桌子上的红布,朱孝孙怒视一圈。阴冷的眼神,逼的那些公子少爷纷纷闭嘴。 至于那些女儿家,则是早在一开始就纷纷低头。 之后才看向杨汕,朱孝孙再不给面子,指着门口道:“我原以为我们会是同道中人,没想到我朱孝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区区什么宝贝,怎能被我放在眼里?区区几千贯,在我朱家而言又算得什么事?只不过看到狗屎,总归是影响了心情。趁着我现在还没发火,你俩赶紧给我滚!” 这话就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把自己比作狗屎? 杨再兴拍着桌子站起来。 “朱孝孙,说话客气点!” 靠着椅背眼睛斜瞥杨再兴,朱孝孙不屑道:“客气?你算个什么东西?杨家庶子而已。若不是先祖上有两份情面,你以为你杨再兴能入我朱孝孙的宴席?莫说是你,就是杨振文也不配我朱孝孙重看一眼!” “没错!什么天波府,早就只剩下一块破烂牌子了!” “听说他杨家家主,叫什么来着?杨邦乂?对,就这名儿!辛苦读书十几年,如今不过只是个八品县官!” “哈哈……八品!前几天我家一亲戚求到爷爷头上,爷爷随手就甩给他一个八品官!” “还是个地方官,区区八品连九品京官也不如啊!” “哈哈……” 一众衙内顿时纷纷嘲讽,各种各样的讽刺让杨再兴再也按奈不住。 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却被杨汕死死按住。 杨汕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表情,一副冷静的模样让朱孝孙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异色。 好像,有些模样啊。 但也仅此而已! 兴师动众只为一个八品都头,而是囊中羞涩只能拿厌物骗钱的家伙,能有几个出息? 而他朱家就不一样了! 二妹朱凤英是郓王妃,甚得宠爱不说,连皇帝赵佶都曾夸她聪慧贤淑。 大妹朱琏,更是已经和太子定亲。只等明年吉日,就要变成堂而皇之的一国太子妃。 虽说如今太子赵桓地位不稳,但唯一有机会竞争皇位的,也不过只是郓王赵楷一个!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朱家女都是皇后! 这是什么? 正儿八经的外戚!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怎么会惧怕一个区区杨家?哦!还是庶子旁支! 就当是逗乐吧! 真正值得自己重视的,还是旁边儿这一圈儿权贵子弟。 比如那叫嚣着连门子都有八品的,乃是堂堂蔡相的嫡亲孙子!蔡行。 在后世流传有赵佶遗墨《蔡行赦卷》,就是赵佶未来写给这蔡家嫡孙的,不准蔡行辞去领殿中省之职所颁的敕书。 和这样的人物相比,区区杨再兴,区区杨汕,算得什么? 朱孝孙越发不屑。 其实也不怪朱孝孙说翻脸就翻脸,实在是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了。如果说兴趣相投还罢,偏偏杨汕让朱孝孙自觉丢了脸面。 我朱孝孙,是会因为你说什么狗屁宝贝就给你好脸色的人么?本大佬朱家嫡孙,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所以…… “给我滚!” “你……” 杨再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杨汕拉着从酒席里走出去。 当然,他没忘记把自己辛苦做的镜子收回来。 “我们就这么走了?” 杨再兴气呼呼的盯着杨汕,十分愤怒杨汕唾面自干的态度。 杨汕摇摇头,回头看一眼才道:“是我弄的差了!原本只打算是一场交易,却不想被弄到这样一个地方。富贵楼呵,哪里是谈铜臭之物的地方?原本我也打算等事后再说,可咱们有钱会账?” 杨再兴表情一滞,杨汕无奈道:“既然事后依然要丢脸,那还不如事先就把话讲清楚。说实话从头到尾不过只是一场交易而已,莫非咱们还真有打算和他们虚以为蛇?已经看出来了吧,我们从头到尾就不是一路人。” 杨再兴明白了杨汕的意思。 想一想,他也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倒霉。如果真的等吃喝玩乐之后再事发,恐怕朱孝孙只会更加愤怒! 交易不成也就算了!可如果杨家人落得一个骗吃骗喝的名声,那杨再兴还不如死了算。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丢脸的一些,但好歹不会有更加糟糕的后果。”杨汕拍拍杨再兴的肩膀,又笑着道:“现在赶紧帮我想一想,还有谁手中有禁军名额。这一次我先把镜子换了钱再去,这便宜就让当铺去赚吧。嘿嘿……等朱孝孙知道这镜子他擦肩而过,将来有他后悔的。” 第五十二章 贵人 这话一听,杨再兴就舒服了。 以后如果朱孝孙还想把这面镜子拿下来,怕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不知道那时候,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想着以后朱孝孙心也疼肝也疼的模样,杨再兴就觉得,今天受的事没啥大不了。 和杨汕并肩走出富贵楼,杨再兴好奇的道:“你真打算把这一面宝镜丢到当铺去?太暴敛天物了吧?要不然我回去跟母亲说一声,让她作价两千贯买了如何?都是一家人,也就不谈谁占便宜谁吃亏。” 杨汕瞥一眼杨再兴,鄙视道:“如果是你买了赠予母亲,我还说赞你一声孝道。结果,你让你娘出钱?” 杨再兴一耸肩膀:“我可没这么多银钱。我一个月的例份就一百贯,还要负责身边丫鬟还有马夫的月例。真正到手的,不过才五六十贯而已。然后攒了三年的例份买了匹好马,现在一点儿也不剩了。” 说到这里,杨再兴颇为惋惜。 他还看上了一杆好枪,毕竟杨志赠与的金枪已经不够趁手了。可惜手中没钱,只能无奈看那长枪被他人买走。 听到这话,杨汕鄙视道:“如果你把你买马的钱用来讨好你娘,我估计你这会儿骏马长枪都能到手。毕竟哪怕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只要你好好伺候,难道她还当真会在乎这一点银子?你立志走武职,妨碍不到你那几个哥哥。只要孝道足够,你那母亲难道还真舍不得给你出路?” 这话一出,杨再兴目瞪口呆。 他愕然站着一动不动,半晌才猛的一拍巴掌道:“对啊!还能这么做!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杨汕摇摇头。 这孩子果然是在家里被欺压狠了,所以完全没有想过要回环什么。如果有家人帮助,他如何会是未来那样? 山贼土匪,招安囫囵,哪里有一丝杨家将的风范? 仔细品味一番杨汕的话,杨再兴只觉得醍醐灌顶。再顾不得其他,他兴奋的道:“你说我现在给母亲买个礼物,她会不会对我要好一些?别的也不多想,我要一杆好枪肯定是没问题的对吧?” 这还真是一个武痴啊!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只知道习武熬力气? 杨汕有些无语。 不过看杨再兴期盼的模样,杨汕还是点头道:“如久见人心!一次礼物肯定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只要你持之以恒,你母亲自然会对你改变态度。到时候利用杨家关系,少不得禁军里更进一步。” “那可太好了!” 兴奋不已的杨再兴,咧着嘴笑起来。 这两人自然不知道,杨夫人对于武人的提防到底到了何等程度。 或许在她看来,哪怕丈夫杨邦乂只是一个八品文官,也比三品武将更加值得骄傲。杨再兴当个小小都头混日子也就罢了,她怎么会允许杨再兴真的参与进将门当中? 就算以后真想出头,也等杨家褪干净武夫的名头再说。 所以杨再兴的期盼,怕是难得如愿。 将朱孝孙的事情抛到脑后,两人悄悄走出富贵楼。对于这个东京城里有名的烟花之地,两人没有丝毫留恋。 然而就在踏出富贵楼的大门即将下台阶的时候,一个女声却将两人唤住。 “可是杨家再兴公子和汕公子当面?奴家有礼。还请两位公子慢行一步,请到里面吃碗酒再走也不迟。” 两人回头,却是那名叫小莲的姑娘款款而出。 她面带笑容腰肢轻扭来到两人面前,微微道福又轻吐朱唇:“两位公子可是嫌我富贵楼招待不周?若是来了就走,岂不是让我富贵楼被人耻笑留不住客?我家大掌柜听闻两位公子大名,特意让小莲请两位公子入内一叙。” “那我们……” 杨再兴看向杨汕,说实话他确实没过到瘾,对于小莲姑娘的请求没想着拒绝。 杨汕打量一下小莲姑娘,又回头面不改色轻声道:“再兴,你可知道这富贵楼背后的人是谁么?这是谁的牌面?” 杨再兴愕然看向杨汕,低头想一想摇头道:“不知道,也没听说富贵楼有什么大人物的份子吧?” 杨汕无语,这厮还真是老实的很。 份子?那明面上的东西能说明什么?这富贵楼要是没人撑腰,它能在这东华门外开到这个程度? 沉吟一下,见小莲姑娘依然笑着等候,杨汕也笑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还请小莲姑娘带路,我二人也好亲自去感谢一下,你家掌柜对我兄弟的看重。小莲姑娘,请吧,。” 小莲姑娘抿嘴笑起来:“还请两位公子这边走……” 在这小莲姑娘的带领下,她领着杨汕杨再兴,避过朱孝孙他们所在荷花厅的走廊,从一个隐蔽的花园小径,来到仿佛后院的另一个门楼。这里比外面要幽静许多,装饰装潢也以朴实素净为主。 走到门口,几人听到了里面的丝竹乐声。听拍子隐约好像是一首菩提蛮,就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雅兴。 到这个地步,如果还觉得里面的人只是区区掌柜,那就等于杨汕是傻子。 哪怕是杨再兴也略微戒备起来,表情有些紧张。 事情……和他想象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在门口的竹席蹲身跪下,小莲姑娘低着头轻声道:“主人,您邀请的两位客人已经到了。” “请他们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语气既不敷衍,也不奉承。但是这平淡的语气背后,却充满着强大自信。 杨汕和杨再兴对视一眼,皆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到底有何目的。 杨再兴对杨汕用眼神示意,杨汕想一想点头,率先从被小莲姑娘掀开的帘子里钻了进去。 杨再兴随后跟上,两人进入房间,只感觉一室皆凉。比起前面热火朝天的酒楼,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 而在那一队歌舞弹奏的对面,一个披散这头发的男人翘着腿居高而坐。 杨汕没能认出这是谁,杨再兴缺是大吃一惊,一个称呼不由脱口而出。 “蔡王殿下!” 第五十三章 蔡王赵似 ps:历史上的赵似在几年前已经逝去,在这里侠雨写他依然苟活。 另外,感谢‘玫_剑兰圣_纱’的打赏。同时在这里向各位求一下收藏,推荐票和各种支持,谢谢大家! …… 看到蔡王赵似,杨再兴十分吃惊。 他没有想到,这座富贵楼竟然会是蔡王的产业。 而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如果杨再兴没有记错的话,前几年他还小的时候,蔡王因为在王府里大肆咒骂当今陛下,已经被幽禁于大理寺,这会儿应该还没有被放出来才对。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杨再兴是认识赵似的,毕竟前几年的那件事情闹的很大,赵似‘有幸’羁押游街至大理寺,很是丢脸。同时作为这些年唯一一个倒霉的王爷,再加上他特殊身份等等,因此虽然几年过去,却还依然会被人提起。同时他的样貌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变化。 如果真要说的区别话,也就更加不羁了一些。 毕竟那时候的他十分狼狈,在当今陛下的摆弄下又是丢尽了脸面。如今这几年过去,反倒变得沉稳起来。 但是越发如此,杨再兴越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蔡王打算要做什么?为什么会留在东京城?他在背后支持这富贵楼,到底有什么打算? 另一边,对于蔡王赵似,杨汕没有任何了解。 上首赵似笑而不语,杨再兴只能偷偷低声道:“这位蔡王殿下,是神宗先皇的第十三子,也是先帝哲宗的同母兄弟。当今官家在位之后,这位殿下被封蔡王,拜太保。不过前几年因为酒醉的时候对官家颇有宿怨,被王府府官告发,于是判幽闭大理寺至今。可如今怎的,他被放出来了?” 杨再兴十分不解。 杨汕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人还有这种身份! 哲宗皇帝的亲母同胞弟弟啊,在哲宗皇帝无子而逝后继位的最好人选。 只可惜历史就像一个笑话,更加能够讨好太后的十一哥赵佶登位了,蔡王赵似却因为猜忌而落入凡尘。 杨汕也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这厮出现在这个地方到底是要做什么?他是怎么说得赵佶宽恕的? 他的目的是?他依然对皇位抱有野心吗? 两人都不免有些紧张。 上首的赵似回头看一眼这两人,却是笑着挥手散去了歌舞:“两位何须紧张?本王不过是听闻外面来了两位仪表不凡、端是了得的人才,所以好奇才请两位一叙。先坐,再聊。” 数十人的歌舞演奏团队行礼后躬身退出去,杨汕和杨再兴在赵似的示意下在下首坐了。 而后一排侍女鱼贯而入,美酒美食纷纷上几。这一看喷香扑鼻,却是比朱孝孙的那桌更加精致美味。 杨汕也不拘谨,用筷子尝了一口,这才点头对赵似道:“多谢蔡王礼遇。只是在下不过一小民,哪有能帮得上蔡王的地方?” 杨再兴也是点头,他从头到尾筷子也不敢拿,一直小心翼翼瞅着赵似的动作。 “哈哈……你我都是同一个目的、同一个目标;将来少不得同殿为官,杨汕你又何须自谦?” 赵似哈哈大笑起来,手掌一拍驱走伺候的女儿们,这才直接对杨汕道:“我那侄儿昨日对我提起你杨汕,一直赞不绝口。所以我才特意来找你,看看能够被太子看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唔……怎么说呢?略微让本王有些失望啊!为了区区一个太子率府都头,居然会对朱家低头?” 赵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没有不屑,只有好奇。 而杨汕没有回答赵似的问题,反倒是对于赵似如今依然苟活的理由有些恍然。 原来这厮居然是投奔到了太子手下,难怪说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幽闭一生郁郁而终。不过……太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连自家叔叔也招揽?更这赵似乃是先帝的亲兄弟,身份很尴尬啊! 想一想,杨汕抱拳道:“让蔡王殿下失望了!杨汕不过是一庸俗之人,无权无势所以只能埋头钻营。也许太子率府都头在殿下看来不值一提,但是万丈高楼平地起,杨汕觉得踏踏实实一步步来更加安心。” “万丈高楼平地起?”赵似品味一下这句话,不由笑起来。 他眼睛里浮现出莫名的意味,点点头很赞叹的道:“这话说的对!只有踏踏实实做事,才能够获得最后的成功。想不到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心智却是如此成熟。只不过啊,一个都头还是低了些。” “杨汕不过十三岁,能穿上官服校铠已经是三生有幸。若是再高,就只能惹人耻笑了。”杨汕依然不接话。 “哈哈……吃酒吃酒!” 赵似顿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抬手示意杨汕和杨再兴不要拘谨,赵似捻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抿一下品味一番之后,这才看向杨再兴:“杨再兴,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应该是杨家嫡脉吧?” 杨再兴一愣,随即摇头老实道:“在下生母不过是父亲妾室,所以算不得嫡脉。杨再兴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弟弟,让殿下失望了。” “啧啧……三个立志学文的读书人,哪里有资格继承天波府?”赵似不屑的说着,又盯着杨再兴道:“杨再兴,我听闻说你武艺不错,又有志向要重振天波府。这样吧,本王如今虽然被限制在东京城不得出入,但是往日在荆南那边的人脉却还没有耗光。荆南地区如今盗匪横行,你有没有兴趣过去当一个荆南团练使,帮助本王剿灭那边的无数魑魅魍魉?有你杨家余蒙,带兵应该不难。” 杨再兴眼睛猛然亮了! 那可是团练使!堂堂从五品武官,能够执掌一地兵马!如果能当上,死也甘愿! 在大宋,有团练和团练使两种武官官职。 所谓团练,不过是统领乡兵的低等武官,比如韩滔、彭玘一类率千余人的中下级武官的军职。而团练使,却是至少从五品的高官!其职称和都统制差不多,手下辖制一州兵马,少则五千,多则数万。 更主要的是,这团练使并不是固定职称,它首自唐朝,到大宋的时候已经逐渐成为虚职。只在一些有战事的地方设立,大多给宗室或者将门子弟锻炼机会而授之。换言之,团练使看起来不怎么样,却是将门子弟起步的好机会。一般将门主家子弟打算从军,都是找个能混功劳的地方,从团练使或者团练副使做起,再慢慢往上爬。 杨再兴原本没有这样的机会,如今却是被赵似送到了面前。 这诱惑,太大。 杨再兴呼吸急促,几乎就要立刻答应下来。 但是一抬头看到赵似笑吟吟的样子,他的心却仿佛被一桶冰水泼下。 一个只有丑名而且无甚权势的王爷,凭什么能够安排一个五品官的人选? 而自己一旦答应,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杨再兴很快冷静下来,扭头看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杨汕,他摇了摇头。 “无功不受禄,杨再兴不能接受王爷好意。若是将来有机会,杨再兴更愿意用这双手,去赚得重振天波府的功勋。” 说着杨再兴站起身,对赵似抱歉鞠躬:“很抱歉,杨再兴只能愧对王爷的好意。” 看到杨再兴这个态度,赵似顿一顿,也不怒,反而爽朗的笑了起来。 “哈哈……好一个杨家人!好一个杨再兴!很好,这才是本王看中的英姿少年!若是你接受了,反而会让本王看轻两分。来!坐下坐下,继续吃酒。莫非你以为你拒绝本王好意,本还会生气不成?” 赵似笑着对杨再兴遥遥敬酒,轻而易举就安抚了杨再兴警惕的担忧。 随后他又说了些闲话,无非就是当年和杨家先祖的交情,先帝时期就认识杨邦乂并且有所交流等等。原本尴尬的气氛,被他轻松的扭转过来。 而且赵似同时不忘杨汕,招呼的也是贴切。 对于这两人一齐拒绝他的招揽,他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 重新将歌舞唤上来,赵似以主人翁的态度对两名少年大肆称赞。酒过三巡,他才不经意道:“其实你俩也不用对本王戒备,毕竟本王从头到尾就不曾有任何异心。本王能出大理寺,也是当今官家认可的。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你们以为我还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个地方?亦或者你们以为这富贵楼是本王的产业,这件事在衙门里没人知晓?呵呵……你们呐,还是太年轻!” “所以说,王爷是在为官家做事?”杨再兴眼睛亮了,甚至忽然有些后悔的情绪。 那可是……团练使啊! 反倒是杨汕,对赵似的话不置可否。 杨汕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这赵似能够得到赵佶的信任。 真当赵佶是个傻子? 当今这位官家,虽说对外蠢如狗,但是对内的政治水平,却是始终在线的。 蔡京和王黼几般沉浮,可以说从头到尾都在赵佶的掌控当中。赵佶若不是太过自以为是而且喜好奢华,说不得也是明君头脑。从他在位以后西夏的状况就能看出来,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金人,他在大宋也能称一个明君。唔……好吧,没有金人至少不会亡国。 毕竟如果没有金人,如今辽国渐衰,大宋还真没什么威胁。至于内乱?整个宋朝历史哪年没有人造反? 赵佶的见识太窄,再加上内里宰相太坑,外面金人又能开挂,才落得最后的悲惨境遇。 所以,只可惜他点子太背。 不自觉有些想远了,杨汕摇了摇头。 见到杨汕的动作,赵似的眼神一凝。冷眼盯着杨汕,赵似嘴唇微动:“怎么?杨汕你不相信本王?” “不!杨汕没这胆量。” 赶紧摇头,杨汕露出笑脸道:“杨汕只是好奇,为什么王爷会对我们两个小鬼如此看重。讲道理来说,我们两个幼不经事,而且也并非天波府继承人的家伙,应该不值得王爷亲自招待吧?” 眼睛紧盯着杨汕,赵似好像想把眼前这人看透。 半晌之后,他笑了起来。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怎么能如此自谦?不管怎么说,杨家也就你们两个能够继承武职不是么?” “所以王爷是看中了杨家天波府在将门的余萌?” 杨汕恍然,杨再兴也是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看中。 原来……仅仅因为自己是杨家人中,唯一还在习武的罢了。 这让杨再兴颇为不甘,不过仔细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他身上如今最大的价值。 无论是叫杨再兴也好,还是杨什么也罢!只要是天波府杨家人,是唯一的武人,就会被看中。和你叫什么没有关系,和你是不是武艺超群也没有关系。蔡王赵似看中的,不是人而是人脉。 想透这一点,杨再兴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回头看杨汕,不由露出敬佩的神色。 果然还是兄弟比自己冷静!面对一名王爷的招揽,却是从头到尾也不曾动心。 杨再兴自然不知道,杨汕早已选中投身目标。 …… 看到这两人的表情,赵似就知道自己怕是难以如意了。 动作一顿,赵似挥手将歌舞遣散。 眼睛紧紧的盯着杨汕,又瞥一眼杨再兴,他一字一句道:“怎么?你二人就这么不愿意为我所用?为官家所用?” “还请王爷见谅!”杨汕拱拱手,不想多说。 杨再兴更是站起来,再次鞠躬道:“杨再兴想要功劳,自然会提马征战获得。依靠天波府的名头厮混,只会让杨再兴被人小看。而且父亲尚在,天波府的道路,还容不得小小杨再兴放肆!” “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似怒了,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一甩手将酒杯砸在地上,又双手撑着桌几站起来,居高临下怒视着两人道:“区区两个庶子,真以为自己还有出头的一天?信不信本王随便打个招呼,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头出头之日!” “你……”杨再兴脸色一白。 杨汕心里则涌出一个词,恩威并施。 按住杨再兴的肩膀,杨汕看着赵似道:“可是王爷的做法,真的能够说出去?如果让官家知道王爷正在私自招揽将门,不知道官家对于王爷会是什么样的看法呢?若是传闻些什么,怕是会给王爷惹麻烦吧?” “你在威胁本王?” 赵似脸色大变,怒视着杨汕嘶吼道:“莫非当着以为,本王杀不得你们?” 说到这里,赵似忽然顿住。 他眼睛紧盯着杨汕,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好一个英雄少年,想不到居然如此冷静。很好!很好!果然你们对于官家还是忠心耿耿的,不会被外人诱骗。” 说着赵似重新坐下来,对目瞪口呆的杨再兴摆摆手:“坐吧坐吧,当真以为本王要杀人不成?” 第五十四章 洪七 杨再兴愕然看着赵似,又回头看向杨汕,一时有些发蒙。 而杨汕这会儿,也有些踌躇了。 他不知道这赵似说的话究竟那句是真的。这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或者说,他到底是谁的人? 杨汕敢打赌,赵似绝对没有说真话。他说他是官家赵佶的人,这句话杨汕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啊…… 区区两个不受重视不值钱,而且看起来也没什么用处的杨家旁支,怎么就突然受到这种关注了呢? 事情仿佛变的有趣了起来。 笑看着不知所措的杨再兴,再看看低头思索的杨汕,赵似露出满意的笑容。 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不打算让这两人继续猜测了,赵似直接吐露真相道:“本王今日上午才从东宫出来,恰好和太子殿下聊到了你们两位。为了替太子殿下考验你们,所以才特意召你二人前来。” “什么?这货还真是太子的人?” 杨汕猛然瞪大眼睛。 但是想一想,却又有些怀疑。 而杨再兴则没有多想,一听说只是考验,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咧嘴一笑,他摸着脑袋憨笑道:“原来王爷只是在考验我俩,当真是吓坏我了。想不到太子殿下对于我们两个小小都头居然这样看中!嘿嘿……喂,杨汕你听到了吗?有了太子殿下的重视,咱们将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 “以你的武艺,将来会有出息不是必然的么?”杨汕对杨再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赵似的说法,他也没有什么想表达的。 站起身拱手,杨汕依然冷静:“时间已经不早,在下也不打扰王爷享乐。还请王爷恕罪,就此告辞。” 赵似眉头一皱,这厮居然这样不给面子?本王都说到这个地步,居然还不纳头就拜! 区区两个小鬼,怎么招揽起来就像碰到老狐狸一样! 暗自深呼吸一口气,赵似冷眼盯着杨汕。忽然一摆手,他淡淡的道:“去将那位客人请过来!” 身后屏风里传来声音,却是有人走远。 不多时,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从正门口传来:“你们要到小人去哪?哎!我是来找杨公子的,这里是哪里?” 听声音,像是一个孩童。很快门帘被打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将一个少年推攘进来。 黑衣男子没有进门,而是在门口对赵似鞠躬,又悄然离去。 而被他带来的少年,大约只有十岁左右。浑身精瘦,手臂如麻杆。他穿着一件没有扣子的褡裢,下身是蓬松的满是补丁的裤子。脚上一双破布鞋,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眼睛好像干枯茅草。 然而透过发丝缝隙,却能看到里面滴溜溜转动的大眼珠子。 这少年一进来就看到了前面的杨汕,顿时大喜过望什么都顾不上跑了过去。 “杨小哥儿!杨小哥儿!我找了你好久!” 看到这陌生少年,杨汕有些奇怪。却是扶住他,好奇的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姓洪,在家中排行老七,小哥儿叫我一声洪七便是。”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洪七松口气一样对杨汕道:“洪七一直跟三哥四哥厮混,前些天儿有幸见过小哥两面。之前在富贵楼门口看到小哥的时候,还差一点以为认错了哩!真是让洪七好找,想不到小哥儿居然能在这种地方享受。哦对了!小哥儿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走吧!洪七打听到一件事,怕是不能耽搁。” 说着洪七扯住杨汕就要往外拉。 临走前这厮没忘记对赵似和杨再兴鞠躬,然而赵似却是嘴角带笑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幕一样。 这厮既然是被赵似带来这里的,哪是那么轻易就能走掉? 眼角看到上首赵似微微翘起的嘴角,杨汕叹一口气。 闭上眼睛又睁开,杨汕制止洪七无礼的动作。 “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告诉我吧。” “这里?” 洪七一愣,左右看看却没有多说。也不在意旁人,他老实的道:“哦!我今天在街上讨食的时候,恰巧听到两个禁军衣服的人路过。他们话语里提到了林教头,还说什么奉高太尉之命,要害林教头的性命哩!洪七这一想,林教头不就是咱大哥鲁大师结义兄弟么?所以立刻就要去报信。不过恰好在富贵楼看到杨小哥儿,洪七就想干脆告诉你也是一样的。小哥儿,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洪七跺跺脚,表现的十分紧张。 杨汕听着洪七的话,也是表情一凝。一直隐隐在担忧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吗? 想着也顾不上什么,杨汕抓住洪七紧声道:“你可听清楚了那些人具体有说什么?高俅打算要怎么害林教头?” 洪七摇摇头,迟疑着道:“好像是白虎堂什么,洪七也听不懂。” 杨汕急了,赶紧对赵似拱手:“王爷,在下家主还有急事,就不在这里就待了。王爷好意杨汕心领,等有机会,再报答王爷看中之恩。” 赵似也不挽留,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如果有本王能够帮到的地方,到时候你再来富贵楼找我就是。” “杨汕多谢王爷!” 抱拳躬身,杨汕转身就走。 洪七愣愣的对赵似深深鞠一躬,也撒开腿追上去。 杨再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是……咋了? 杨汕的匆匆离去让杨再兴不知所措,看看门口再看看赵似,不知道到底自己是应该像杨汕一样无礼的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反倒赵似十分体贴,笑着对杨再兴摆手道:“既然有事,本王就不留你们了。对了,这里有本王一块令牌,你留在手中。如果将来有什么不能摆平的事情,尽可拿着它来找本王帮忙。杨再兴,莫要让本王失望。” 杨再兴上前接过令牌,恭敬的对赵似行礼:“杨再兴多谢王爷厚爱!今天出了这事,就先走了。” “去休去休!” 赵似摆摆手,笑的十分和煦。 他眼睛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却仿佛是看到了即将陷入绝境的困兽一样。 第五十五章 野心 杨汕带着洪七,匆匆的离开富贵楼。 他一边回忆着记忆里林冲遭难的情节,一边追问洪七道:“你当真听到了,那些人说要谋害林教头?” “那还有假?” 洪七斩钉截铁的说着,迈开腿跟着杨汕的脚步:“若是别的洪七还能听错,但是事关鲁大师的结义兄弟,洪七怎么可能马虎?鲁大师不仅是我等的大哥,也是教授我等武艺的授业授业恩师!事关师傅,洪七怎么可能性口柴胡?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他们打算治林教头一个谋害上官之罪。” “果然如此!那么在此之前,少不得要骗林教头买那甚七星宝刀了!”杨汕眯着眼睛,健步如飞。 就是不知道,这会儿高俅是否已经得逞。 …… 杨汕和杨再兴离开之后,赵似并没有露出遗憾或者愤怒的表情。 就好像这一切都不算什么,白费半天口舌也无所谓一样,他依旧淡然的饮酒吃菜,表情沉稳。 甚至独自喝到兴趣来了,还又将歌舞第三次召唤出来,供他一人欣赏。 这些个可怜的舞姬,来回跑的时间比表演的时间还长。舞蹈一次次被打断,演奏一次次被停止。但即使这样,也没有一个人敢露出不满的神色。甚至当赵似看过了的时候,还主动露出完美的笑容。 “真是有趣!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子,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厮混到了杨家的名头里面。如今以他和杨再兴的关系,怕是哪怕杨家人自己,也已经彻底默认他的旁支身份了吧?”淡淡的笑着,赵似甩甩遮住眼睛的头发:“更加有趣的是,他居然还能够勾连起禁军和西军?莫非是天意不成?” “可是主人,那林冲鲁智深不过都是小人物而已,难道还真能翘起禁军和西军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衣着漆黑的中年人出现在赵似身后。他单膝跪地,有些好奇的道:“林冲不过是小小教头,鲁智深更是西军的犯官,这两人对于军队而言并无任何掌控能力,哪里值得主人重视?” 赵似头也不回,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吟一口才摇摇头。 “若是没有杨汕,他鲁智深林冲确实没有出头之日。但是经过这小子,这两人就等于勾连上了杨家身份。那小子就是一个桥梁,莫名其妙就把不相关的两方联系起来。只需要稍微运作,形式就会不同。” “你当真以为杨家人已经彻底自绝于将门?可笑!如今有人将关系送上门,他们怎会不要?只要林冲鲁智深借助杨家人的余萌关系,再使些手段,想要从禁军或者西军出头,并非不可能的事。” 说着赵似咧嘴笑起来,回头看向自己这位幕僚:“更何况,本王还会主动帮上一把。嘿嘿……先施些恩情,让这几人归顺于我。到时候再施展手段,哪怕扯不上关系,也要硬生生将这几人变成杨家在外的将门领袖。借他们的手,就能把禁军西军都握入囊中。至少,也要分润一份出来!” 黑衣智囊心悦诚服,低头躬身道:“到时候少主也能因此将手段插入禁军和西军,将来大业不是梦想!” “哈哈哈!谁能想到,前几日一个抢了本王马匹的家伙,居然会有这样的境遇?那马夫害的本王驾车无马,却也让本王查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小子。哈哈哈……胆敢骗上杨家,果然好胆色!” 赵似笑的开心。 等他勾连上禁军和西军之后,还要再想办法让这小子发挥余热。 到时候,自然要让赵佶丢脸! …… 另一边,杨汕已经匆匆在巷口寻回马匹。 正打算赶往林家,却看到洪七有些狼狈的追赶了上来。 翻身上马,杨汕拱手道:“小哥,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先按我的话去做吧,这件事你就不要参与了。” “莫非公子以为洪七是这等怯懦之辈?”洪七年纪小小的,却倔强的道:“鲁大师是洪七恩师,林教头自然也是洪七长辈!如今林教头有难,洪七怎么能袖手旁观?但有能帮上忙的,公子尽管吩咐!” 杨汕露出赞叹的神色,又从马上跳下来:“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去菜园那边给鲁大哥报信吧,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跟他说清楚。对了,今天遇到蔡王的事情,也一定要嘱咐大哥小心。” “公子放心,洪七必然不会误事!”小洪七干脆的点头,不过话音一转,他又啰嗦道:“原来公子和小的想的一样,也觉得那什么蔡王不是好人?洪七一直担心,公子会着了那人的道呢!这等奢华富贵人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还请公子放心,洪七会把事情始末全部都向师傅交代清楚。” 杨汕也笑起来,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外人? 将马缰递过去,杨汕道:“好了,莫要耽搁。骑马去吧,这样快些。” “不用!洪七自信脚力不输于人,这马匹什么的却是无福消受了。公子若真要感谢洪七,下次来的时候给洪七带上一份口食如何?不瞒公子说,洪七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在吃的方面颇为让几个哥哥头疼。” 咧着嘴笑起来,小洪七拍拍精瘦的胸膛。 说着不等杨汕回话,小洪七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脚力却是不凡。杨汕只看见他那两条细腿飞快的倒腾,人就已经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好一个身怀绝技的小子!” 没想到这瘦弱小子居然跑的如此之快,后面跟上来的杨再兴惊叫一声:“听闻江湖上有一好汉名叫神行太保戴宗,想来也就是如此速度了吧?这小子有这等本事,将来那不会输给戴宗那厮!” “戴宗算什么?不过一牢头罢了!” 杨汕不禁笑起来。 但是转念一想,洪七?让人耳熟的名字啊!记忆里有一个叫洪七公的人,算算年月,怕如今恰好也这么大。 “巧合吧?”杨汕摇摇头,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再啰嗦,杨汕看向杨再兴:“我打算去林家看看,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兄弟你呢?与我同去如何?” 杨再兴自然是点头:“那是自然!杨再兴怎么可能眼睁睁看林教头遭厄?” “你就不怕恶了高俅那厮?” 杨汕有些好奇。 杨再兴有些不耐烦了:“杨再兴好歹天波府杨家人,高太尉即使再肆无忌惮,好歹也要给我杨家三分脸面。好了好了,休要再提。今天一事无成已经让我恼火,兄弟你就不要再啰嗦了好么?” 杨汕无奈一笑,两人立刻上马,拍马而去。 第五十六章 杨汕怒揍高衙内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比杨汕想象的还要迅猛! 等杨汕杨再兴来到林家的时候,却只能听到林冲已经被收监的消息。 匆匆进门,只看到林娘子在家中垂泪。旁边锦儿也是哭个不停,却是没有见到老管家的人影。 此外大堂里一片狼藉,就好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看杨汕进门,林娘子依然一动不动。锦儿哭着跑过来,却是泣泣的道:“小郎君也知道了么?我家官人遭小人陷害,如今已经被关进牢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小郎君快救救我家官人吧!” 杨汕扶起锦儿,又冷静的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俅那厮,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抓走二哥?” “那是……” 原来今日一早的时候,太尉府传来消息,高俅丢了他的七星宝刀。 那把刀原本被高俅挂在太尉府白虎堂里的一面影壁上,却不想竟是凭空失了踪迹。 紧接着根据追查,发现从昨日到今天发现失窃的这段时间里,这期间去过白虎堂的几个人当中,唯独林冲嫌疑最大。 于是在高太尉的命令下,数十名禁军幡子闯入林家,一言不合就开始在林家大肆搜查。 林冲几次劝阻不过,最终也只想着自己是无辜的,便暗自忍耐下来。 结果谁也没想到,七星宝刀竟然当真在林家,被幡子从林冲的卧房里‘寻’了出来!甚至有幡子能耐了得,在宝刀的刀鞘上嗅到了‘毒’的味道。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林冲偷偷将这宝刀重新放回白虎堂,会触碰到‘毒’的人是谁? 这……这可是堂而皇之的打算谋害上官呐! 实在,找死! 二话不说,这些个禁军幡子就一窝蜂的扑过去,将林冲逮捕。 目瞪口呆的林冲还来不及反应,也没得个解释,就被一圈圈捆上绳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甚至他的多番解释苦求,也被这些人直接无视。这些面目凶恶的家伙就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就这样押着林冲离去,只留下满地狼藉。 这样的一幕,任谁也反应不过来。 恍然间,林冲就从大名鼎鼎禁军教头,变成了谋害上官的囚犯。 林娘子哭喊着去拉扯林冲,却被幡子一脚踹倒。老管家不让这些人出门,更是被一刀鞘砸在额头上,鲜血直流。 等到杨汕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泣泣……就是这样!那些个根本不给我家官人解释的机会!还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全,拽着官人就走了。明明……锦儿明明看见,是他们在栽赃官人!”小脸上满是泪,锦儿边哭边道:“小郎君,这可怎么办呐!官人得罪高俅那坏人,如今这样该如何是好?”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听官人的话,不往外跑,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 旁边林娘子更是悲从心来。 她哪里不明白事情的缘由?高俅的栽赃明目张胆,这一点谁看不出来? 明明是他们自己偷偷将宝刀放进房里然后贼喊捉贼,如今却成了要命的罪证。只因为她被高衙内看中,结果竟是连累林冲要死。 旁边杨再兴也是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指鹿为马的事。 一直以为自己在杨府不受重视已经是足够委屈,这会儿跟随杨汕在外面晃荡几天才明白,果然唯有家才是安乐窝。 外面的世道,简直不给人活路! “嫂子别担心,锦儿你也别哭了!哭是无济于事的,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杨汕只能如此安慰两个女人,可谁又知道他这会儿心里的紧迫? 记忆里林冲遭厄是因为误闯白虎堂而被捕,甚至还得到府尹赵鼎相助,将高俅颠倒黑白的谋刺变成误入,由死刑变成发配。可是现在呢?偷盗宝刀并且涂毒,这可是比持械闯入白虎堂更加严重。 谁也想不到,高俅竟是毫不犹豫下了狠手,比原本的做法更加残忍。 一旦‘意图毒杀上官’的罪名被确定,哪怕林冲还有万般手段,哪怕赵鼎再秉公执法,林冲也没有活路。 这样一想,杨汕不由着急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或者说,他太过尊重历史,又小看了高俅和陆谦的狠毒。 事到如今,再想着等赵鼎留手,那就是个笑话了。因此杨汕必须想其他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把林冲救下来。 “哎呀,这大门打开的,怎么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莫不是娘子知道我要来,又抹不开脸面,所以才半掩门儿的迎我进去。嘿嘿……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使得!娘子好意,我就心领了吧!”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却是让杨汕顿时眼睛里冒出火气。 除了高衙内那厮,还能有谁? 褂襟一甩,杨汕冷着脸就朝外走去。 “兄弟这是打算如何?”杨再兴赶紧扯住杨汕,看一眼摇摇晃晃走进来的那厮道:“不要冲动,不要再给林教头添麻烦。这厮过来必然是有所威胁,就让我们先听听他要提什么条件再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狗嘴力能吐出象牙?”冷笑一声,杨汕从地上挑起一根椅腿。掂量下,还算趁手。 “可是你这么做,只会让这厮把怒气生在林教头身上!” 杨再兴依然还在劝说,他可不忍杨汕再被高俅报复。 当然也有私心,毕竟杨汕可是杨家人。这如果再惹怒高俅,万一那厮再来针对杨家又该如何? 杨汕动作一顿,手中棍子却是没有放下。 外边儿,高衙内带着两个人,摇摇晃晃从院子里走进大堂。 脚还没跨进来,就看到了里面一片狼藉的情形。眼睛一瞪,顿时夸张叫起来:“哎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堂堂天子脚下,莫非还有逆贼作乱不成?看样子少不得要禀告爹爹,让他多照顾照顾林家了!” 这话一出,林娘子顿时打一个哆嗦。 旁边锦儿脸色苍白,杨汕也是脸色铁青。 好一个威胁!好一个明目张胆!这话是摆明了,不如他意,事情就没完么? 杨汕正打算开口,高衙内又叫起来:“陆虞候,你可要把这事情处理清楚,把这林府给我照顾住了!否则万一林府再出什么事儿,我可要怎么和那死在菜市口的林教头交代啊!哎!可怜,可怜!” 菜市口几个字一出,林娘子顿时头脑一阵眩晕。若非锦儿搀扶,怕是已经摔倒在地。 “哎呀,我来扶着娘子!” 高衙内尖叫一声就朝林娘子抱过去,却是被陆谦迅速拦住。 下一秒,一根方粗木棍从高衙内额头前掠过,险之又险差一点没将高衙内开瓢。 杨汕再也忍不住,终于还是动手了。 他甩开杨再兴,一棍子就朝高衙内脑袋砸过去。被陆谦拦住砸空之后,他招式不收又是一个横扫。 ‘锵!’ 方棍和一柄刀鞘撞击在一起,却是陆谦出手。 第五十七章 二杨战陆谦 感受到棍子上的力量,陆谦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因为这力道如果砸在高衙内身上,少不得要断几根骨头! 如此一来,他岂不是也要受牵连? 因此陆谦也不留手了,长刀一震就将刀鞘甩开。 紧接着长刀在陆谦手中挥舞起来,雪炼刀光顿时将杨汕笼罩,密不透风寒风阵阵,竟是要至杨汕于死地。 陆谦的刀法,来势汹汹。 一柄细口长刀,居然在他手中舞出一种力拔山兮的效果。 他闪电一般斩出三刀,一刀比一刀势沉,一刀比一刀险峻。刀刀不离杨汕要害,竟是直接就下了杀手。 杨汕手持椅腿粗棍,完全不是陆谦的对手。这结实的黄木棍子,也是被削的木屑纷飞,眼见儿就要被砍断。无奈杨汕只能连番退后,借收势褪去陆谦刀功冲劲。一来二去,却是被逼到大堂中间。 门口处高衙内脸色苍白,这会儿还感觉心脏跳的激烈。 怒视杨汕,他嗓子破音尖叫起来:“给我宰了他!陆谦,我要他的命!我要王八蛋把这王amp;蛋,碎尸万段!” 陆谦嘴角带着笑意,一刀逼退杨汕,居然还有空回身对高衙内躬身:“卑下明白!衙内放心。” 眼见目的达到,陆谦真正开始施展手段。 他一刀劈向杨汕,被杨汕用黄梨木棍架住的时候,右手一翻一转,竟是使巧劲用刀背拍在木棍接近握把的地方。杨汕只觉得虎口一麻,顿时这木棍再也握不住。陆谦刀尖一挑,棍子就飞起来。 紧接着陆谦忽然近身,一脚就踹中杨汕腹部,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 杨汕疼的眼睛几乎凸出来,被踹飞出去又是背部撞在房内柱子上,只感觉嘴里一甜就吐出口血痰。 紧接着陆谦得势不饶人,快走两步就是一刀劈落。 ‘锵!’ 一声金石刺耳响声,却是一杆金枪险之又险挡住了陆谦的刀芒。 陆谦愕然抬头,竟然是杨再兴握紧长枪救了杨汕一命。紧接着杨再兴长枪横扫,将陆谦给逼退出去。 眼睛紧盯着陆谦,杨再兴握着那杆从旁边侧厅里找到的长枪,很是不满的呵斥道:“陆虞候何必要致人死地?得饶人处,还是且饶人如何?杨汕是我杨家子弟,莫非陆虞候不给我杨家两分面子?” 陆谦眉头一皱,杨家的身份不禁让他有些踌躇。 但是一想到背后的高衙内,陆谦眼神顿时一凝:“小子,给我滚开!本官奉命行事,岂能容你阻碍?再敢多嘴,休怪本官无情。到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可不管我陆谦不给你杨家脸面。” “没错!给我宰了这些个混蛋!除了娘子,这家里一个也不得放过!”高衙内的声音叫嚣出来,却是怒极。 他堂堂高俅的儿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因为林家这破事而遭受惊吓? 这林家的人,怎的就一个个如此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客气!一个个打杀了去,看这林家人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高衙内,彻底暴露出真正面目。 听到高衙内这话,陆谦顿时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有些时候,帮上司办事并不能讨得好处;但是只要你有机会帮上司处理一些阴私的,或者不能见人的东西,那你就能够成为真正的自己人。 只要杀了这一家子人,高太尉为了封口,怎能不给他陆谦足够的好处? 甚至以后需要使唤人的时候,还能有谁比他陆谦更加值得信任? 想到这里,陆谦露出狞笑。 也不顾忌杨再兴的杨家人身份,他立刻使出手段。 那刀芒,让人目不暇接。 手握长枪尚且还有些自信的杨再兴,顿时被陆谦攻的手脚难顾。仅仅三招,胳膊就被划了一刀,血流如注。 旁边锦儿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扶起杨汕,看到这一幕顿时被吓的尖叫起来。 “锦儿姐,这屋里还有甚兵器?” 杨汕扶着锦儿的胳膊咬牙站起来,怒视着陆谦却清楚自己的能耐。空手上去,只能是送死罢了。 眼见杨再兴已经独木难支,他却没有冲动,而是咬紧牙努力让自己保持住冷静。 “啊?有……有的!官人除了擅使枪矛以外,还时常练习刀法。就在隔壁屋里就放着刀,我去给你拿!” 说着锦儿看一眼脸色苍白的林娘子,深呼吸一口气埋着头就朝里屋奔。 杨汕也不干等,看门口处不敢进来的高衙内,他大喝一声从旁边抓住一条长凳,狠狠的就朝陆谦后背砸落。 “好个破落户!” 陆谦一刀逼退杨再兴,紧接着迅速转身一个鞭腿,轻易就将沉重的长凳划拉到一旁。 同时手起刀落,一刀斩向杨汕脑袋。 杨汕去势用尽,一时难以变招。他只能顺势矮身就地一滚,躲过陆谦长刀的同时终于和杨再兴汇合到一起。 两兄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 长凳落地还在弹跳,杨汕一脚踢过去将它踹向陆谦。同时双手握拳,二话不说就砸向陆谦面门。 与此同时,杨再兴忍住胳膊痛楚,双手握紧长枪挽一个枪花,也是直刺向陆谦咽喉。 面对杨汕的拳头,陆谦作势预斩。然而杨再兴的长枪,枪尖从杨汕腰侧刺出来,却是硬生生逼的他只能收招。 好不容易一刀架住枪尖将其挡开了去,杨汕却是已经逼近。 他一拳轰向陆谦拿刀的手,与此同时又一条腿却是踢向陆谦双腿之间。 “好贼!去死!” 陆谦脸色一变破口大骂,硬拼着挨一拳也是反手一刀要斩断杨汕踢出的那条腿。 然而这时候杨再兴长枪回旋打一个呼哨,却是硬生生朝他脑袋当头砸落。 无奈,陆谦只能退后。 两兄弟的配合不算默契,然而这一长一短却是最好配合不过。陆谦有其他兵器还罢,这一柄长刀却是着急。 他并非是没得手段能打败这两少年,但是高衙内就在身后,陆谦更加需要的,还是要打的漂亮。 若是宰了这两货却害的自己鼻青脸肿,如何还能被不识真本事的高衙内看中? 因此陆谦宁可退一步,也要保持风流。 他在心里怒骂,身上手段却是不停。杨汕和杨再兴一时能逼退他,想要打败他却是不能。 特别杨汕,手无寸铁,哪能硬抗匹炼长刀? 一个招式用老就被陆谦一刀劈在胸前,顿时褂子撕裂敞开,血流如注。 “可恶!当真莫要小看我!”杨汕嘶吼一声,硬是无视受伤缠住陆谦。拳打脚踢,让他一时不能脱身。 “吃我一枪!”杨再兴抓紧机会,反身一招回马枪。 陆谦举刀就挡,枪尖点在刀脊上,硬生生将长刀崩碎。 脸色大变,陆谦退后一步,又将断刀丢下。再看看被杨汕鲜血沾染到的袍子,他的表情愈发难看了。 第五十八章 陆谦之败 杨汕捂着胸口露出笑容,一时牵动伤处,顿时眉头拧紧。 胸口处的伤势深可见骨,如果还不及时止血,怕是即使没有性命之忧,也少不得要躺上一段时日。 “兄弟你且退后,我来收拾这老贼!” 杨再兴主动站出来,绕过杨汕就要独斗陆谦。他一枪横扫将陆谦逼出杨汕周围,紧接着枪出如龙就要将陆谦缠进去。然而这一招却是正中陆谦下怀,他两步逼近,一拳就将杨再兴砸飞出去。 “撒手!” 顺势握住枪杆,陆谦手臂一扭,轻易将长枪从杨再兴手里夺了过来。 耍一个枪花,只感觉颇不顺手。陆谦眉头一皱单手持枪对准杨再兴,这才狞笑道:“小子!哪怕本座手中没有兵器,也不是你能小瞧的!现在如何?哪怕我枪法一般,也能宰你二人如屠猪狗一般。” “好!陆谦,快给我宰了这俩碍事的!” 背后高衙内笑的兴奋,更是让陆谦面有得色。区区两崽子,如何是他陆虞候的对手? 哪怕林冲,又算得个什么? “郎君,刀来了!啊……” 锦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跑的飞快怀里用力抱紧一柄长刀。然而进门看到现场状况,话音未落却是一愣。 陆谦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迅速动手就要上前抢刀。他手中长枪挽歌枪花,二话不说朝锦儿投掷过去。 “锦儿姐!” 杨汕及时扑过来,硬生生将锦儿扑倒在地。虽然躲过投掷,可锦儿遭吓,怀中长刀却也连着刀鞘一齐掉落。 两人摔在地上,都是一个闷哼。杨汕胸前鲜血飚射,溅到锦儿脸上,吓坏了这小女子。 杨再兴连忙跑过来帮忙,却又被陆谦一脚踹倒。 他毕竟年幼,如今已经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被陆谦一脚踢在肋间,竟是摔在地上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看看摔倒在地上的杨再兴,看看眼睛里带泪却被杨汕保护在怀里的锦儿以及一动不动仿佛昏厥的杨汕,再看看屋内深处仿佛痴呆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的林娘子,看看这场彻底分出胜负的战斗,陆谦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弯腰从地上将锦儿带来的长刀捡起来,拍拍刀鞘上的灰尘道:“事已至此,就让我用这林家宝刀,从你们这些废物上路吧!到地狱之后别怪我陆谦,只怪你们没有眼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一步步轻松的走到杨再兴面前,陆谦居高临下盯着杨再兴:“天波府杨家?除了空名以外还有什么?无权无势无兵无职!就连当家人也不过只是区区八品小官,谁给你的勇气和太尉府作对?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住了,祖宗威名若是自己都摒弃,那旁人谁还在乎?弃武从文?简直可笑!” 说着陆谦迅速抽刀,二话不说就是朝着杨再兴的脖颈一刀斩落。 ‘呼!’ 一道白光从杨再兴眼前掠过,惊的闭目等死的杨再兴愕然抬头。 再一看,顿时僵住。 只见陆谦依然保持着挥刀的动作,可他手中‘宝刀’却只有没柄的拇指长一小截。 这已经不能说是断刀了,哪怕切肉的菜刀都比它要长。除了夹住刀鞘的三寸长刀颚以外,再没有刀锋足以杀人。 措不及防的陆谦动作用老,甚至一不当心还扭到了腰。 莫说他用力颇深,就是不怎么用力,这一下挥空也够吃一壶。顿时陆谦浑身僵硬一动不动,脸面却是由下而上的迅速转青。 嘴角抽动一下,陆谦握刀的右手青筋绷起。 说好的宝刀呢?你辛辛苦苦就拿来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林冲卧槽你收藏什么不好,收藏这破烂做甚? 丢脸,丢大发了啊! 陆谦缓缓站直身体,只感觉腰间筋骨‘咔咔’作响。等这事毕,少不得要休养几天。 然而……杨汕却没给陆谦这个机会。 就在一屋人都目瞪口呆的时候,装死的杨汕仿佛猿猴一样跳起来。 他甚至不顾锦儿喊疼,硬生生压着锦儿的肩膀纵越而起。跳在半空的时候,顺手就握住扎在一旁墙柱上的白蜡枪,二话不说就是一个突刺。哪怕陆谦迅速反应转身躲过枪尖,却也不妨杨汕枪花一抖画出朵朵梅花。 “杨家枪!” 白炼一样的枪芒笼罩陆谦的双眼,陆谦的脸色顿时大变。 他迅速抽身后撤,却不想已经来不及,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 一道血花在陆谦的肩窝处迸射,同时长枪斜掠而过,带出一道血色弯月,直到陆谦耳边才如流星一般消失不见。 脱手的长枪打着旋儿飞转出去,一头扎在屋顶横梁上,颤颤巍巍抖动几下,又洒落几滴血珠。 而这时候陆谦才反应过来,立刻捂着脸惨呼出声。 他的身上从右侧肩窝直到左边耳后根,被枪尖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肩窝、下巴、脸颊颧骨处伤势深可见骨,那外翻的白肉更是看起来惨不忍睹。长枪扫过之后几秒,鲜血才迸射而出。 重重摔倒在地的杨汕闷哼一声,却是露出狰狞的笑容。 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戳瞎这厮的眼睛了!只可惜这一招杨家枪法还不纯熟,否则一枪就能要了陆谦狗命! “我……我的脸!我……啊……” 剧烈的疼痛让陆谦终于回神,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捂着伤口大声哀嚎起来。双手捂不住伤处,血流如注。 局势的变幻,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屋外的高衙内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居然还能发生这样的反杀。 陆谦这厮该是有多蠢?他居然……居然被两个毛头小子打败了? 至于夺刀中计什么,高衙内是不管的。他只知道陆谦怕是不行了,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好像……不安全! 于是二话不说,高衙内转身就跑。旁边惊呆了的富安,也是哆嗦着双腿回身看一眼陆谦,低头溜走。 杨汕颤巍巍的再次站起来,胸口的痛苦让他几乎昏厥。 但即使这样,他依然缓慢走两步寻摸起被陆谦丢下的半截长刀,一步步朝陆谦挪过去。 杨汕的眼睛里,已经充满杀意。 旁边儿地上杨再兴想要阻拦,但是似乎断裂的肋骨让他实在动弹不得。想说些什么,最终却闭上了嘴巴。 而这时候陆谦似乎已经懵了,他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想去反抗。 唯独眼睛里的冷光,预示着他的不甘。 第五十九章 且饶一命 “好胆!该死的畜生,居然还敢在这里趁人之危?这次让洒家抓到你,说什么也不会给你任何活路!” 鲁智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竟是单手提着高衙内,大步如流星跨进院子里。 鼻青脸肿又大声哀嚎的高衙内,被鲁智深好像拧小鸡仔一样夹在肩窝。这厮拼命挣扎却又敌不过鲁智深的力气,被鲁智深一把贯在地上,更是捂着脸拼命尖叫。又被鲁智深踹一脚,才蜷缩成一团乖乖襟声。 “好贼!” 朝高衙内吐一口唾沫,鲁智深背着禅杖跨进大堂。 一眼看到现场的情形,他愕然一愣。 环顾一周,鲁智深皱紧眉头:“洒家,莫不是来迟了?小弟你怎得如此狼狈?咦?陆谦贼子,看打!吃洒家一杖!” 突然看见陆谦,鲁智深二话不说挥舞禅杖就是一个月牙铲拍下去。 杨汕正欲宰掉陆谦,这会儿却是没了兴趣。他苦笑一声退后两步,又将锦儿搀扶起来护在身后。 陆谦紧绷的肌肉迅速放松,矮身一个翻滚就躲过了鲁智深的一杖。 他脚步如游龙迅速撤身,几个周旋就转到了屋门口。右手在门板上拍一下,他借着反冲力迅速跃出去。 被击飞的门板让鲁智深一铲子划过,顿时碎成数截。等鲁智深追出去,陆谦已经将高衙内搀扶起来。 无视脸上淅沥沥的流血,陆谦眯着眼睛盯着屋内众人,冷冰冰的威胁道:“好胆贼人!谋刺朝廷命官不说,居然还敢强撸高太尉家眷,简直不知死活!你们等着吧,少不得尝尝什么叫千刀万剐!” 这厮颠倒黑白的本事已经到达极致,明明是强闯民家,在这里却变成了对方有罪。 明明是劣少恶犬,却仿佛义士良官、正义盎然。 鲁智深勃然大怒,挥舞禅杖大步砸向陆谦:“狗贼!还敢颠倒黑白?快快死来,尝尝洒家的厉害!” 眼见鲁智深就要逼近,陆谦脸色一僵。 他不敢甩开高衙内独自逃走,却也没本事带着高衙内一同逃过鲁智深的追杀。 于是电光石火间,他深呼吸一口气却是暴喝出声。“你们当真不顾林冲死活?若是杀了衙内,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还有能力再救林冲!大和尚,你若是在这里杀了我,林家上下必然鸡犬不留!” 话音未落,一道白芒在陆谦额前噶然而止。 圆目怒瞪的鲁智深双手肌肉绷紧,一根根青筋更是高高鼓起仿若青龙。 只见陆谦额前几根断发纷飞,竟是鲁智深硬生生止住了这一击。 咬紧牙齿满心不甘,鲁智深暴喝道:“该死的贼子,你果然卑鄙!居然以妇孺威胁,实在不是好汉!真有本事,和洒家来大战三百回合啊!洒家让你一双手又如何,给洒家堂堂正正出手啊!” 不留痕迹退后两步,陆谦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本官乃朝廷命官,为何要与你这莽夫厮杀?有本事就在这里杀了我,连带着高衙内一起杀了。我倒要看看,你等几人有甚本事能够逃过太尉的怒火。” 几乎被吓死的高衙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躲在陆谦身后大声尖叫。 “没……没错!你……你如果敢……敢杀我……老爹……老爹一定不会放过你!我……我爹可是高俅!” “好胆!就让洒家看看,高俅贼子要如何不放过洒家!”鲁智深顿时怒了,他再不犹豫,咆哮着就要出手。 林家妇孺在鲁智深心中有些分量,但是分量却没有这陆高二人想的重要。该发泄怒火的时候,鲁智深不会犹豫。 就如同杨汕记忆里,鲁智深去救林冲,却是没说保护林娘子一同避祸一样。 男女之情在鲁智深眼里算得什么? 这怒火涌出的时候,鲁智深可顾不得什么人质挟持。 “哥哥且慢,就饶了这性命吧!” 杨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险而又险的再一次让鲁智深停止攻击。 愤而回头,鲁智深怒视着杨汕道:“小弟,你在说些什么?此贼子如此小看洒家,莫非洒家还要认怂?” “咳!咳!” 杨汕捂着胸口蹒跚而出,扶着门框却是对鲁智深劝解道:“二哥遭了牢狱之灾,哥哥好歹为二哥想一想吧。若是二哥知道哥哥不管不顾的害了他家娘子,这事将来怕是有碍两个哥哥兄弟情谊。” “这……” 回头看一眼正堂中仿佛木头人一样枯蒿的林娘子,鲁智深吐出一口气。 说的没错!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时候。如果在这里杀了这俩贼子,林冲贤弟的命运怕是会更加糟糕。 为兄弟情义,洒家暂且忍耐吧。 月牙铲狠狠轰在地砖上,顿时碎石飞溅。 陆谦一动不动任由碎石打在身上,哪怕上半身被鲜血浸透也不曾痛呼。反倒是躲在他背后的高衙内被吓的一个哆嗦,刚打算抓住陆谦的手臂藏起来,却不免看到陆谦袖子的黑血,顿时动作一僵。 双手赶紧在衣襟上擦一下,高衙内后退两步,却是也不愿和陆谦靠的太近了。 这一幕落入鲁智深眼睛,不屑的意味更深。 这等废物居然还要洒家如此大费周章,简直可笑!罢了罢了!饶了这狗贼,也还洒家一个眼睛清净。 鲁智深再不理会这可笑二人,禅杖也留在院中没有带上,径直就甩手重新回去正屋。 “贤弟,你怎得就伤成这副模样?” 杨汕摇摇头,反而努力笑起来:“大哥莫看我伤的重,怎得不说陆谦贼子几乎被我所杀?这厮堂堂朝廷八品虞候,在林冲二哥嘴里也是个武艺高强的身份。可如今我和再兴以弱冠之龄就能打杀的他,这已经很不错了啊。只可惜当时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否则其实也不会弄得这样狼狈。” 鲁智深大笑起来:“哈哈!谁让你不随身带着兵器?你看洒家禅杖不离手,任何对手都能打杀的了!” 杨汕也是忍俊不禁,这年头谁会像鲁智深一样兵器不离身? 也是东京城武备松弛,否则换任何一个朝代,早就把他捉了去。 叹一口气,杨汕颤巍巍的站起来,又对鲁智深伸出手:“哥哥扶我一把,锦儿你去帮我找一件干净衣服换上。大家,都一齐使劲吧,毕竟现在可不是玩笑的时候。陆谦贼子还有高衙内那厮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想到解决办法。现在,让我们抢在他们之前把事情办下来。” 第六十章 鲁智深收徒 鲁智深等人也知道时间不等人,但是面对的是堂堂高太尉,他们却想不出什么正经的办法。 何况这次又狠狠得罪了高衙内,怕是高太尉只会更加愤怒。 这时候别说救人,就是想让林冲少受些折磨,怕也是难。 唯独杨汕,依然怀抱信心。 让锦儿帮忙裹了伤处,又借了林冲的衣服换上,杨汕终于恢复干净面貌。 他决定一个人去寻办法,因此又劝阻杨再兴,让他先行去疗伤。这厮被陆谦打折了好几根肋骨,怕是要休养许久。 反倒是杨汕虽然看着一身血,但实际上的伤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将衣服打理整理,杨汕走到林娘子面前。 看着这呆若木鸡身形消瘦的女子,杨汕劝说道:“嫂子,我必然会林冲哥哥给救回来。所以……不要绝望,也不要太折腾自己。只等明日,林冲哥哥就会回来见你。到时候看到你这副模样,他会心疼的。” “官人……” 林娘子缓缓扭头,呆滞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神色。她看一眼杨汕,眼睛里的泪水顿时溅涌而出。 “不要多想,林冲哥哥必然吉人有天向。嫂子还得照顾好自己才可以,省的哥哥回来还要为你担忧。”杨汕再说一句,又看向旁边泪眼婆婆的锦儿道:“锦儿姐,快把嫂子扶去休息吧。还有嫂子怕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吧?锦儿姐快给嫂子去准备一些。万一要是病了,岂不雪上加霜?” “哦!对!对!娘子,锦儿这就去给你准备吃的。”锦儿连忙点头,又搀扶着林娘子回去内堂。 这一次,林娘子没有抗拒。 之后不多时,林府老管家被张三李四手下泼皮匆匆寻了回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老人家顿时一阵哭天喊地。 在杨汕好说歹说的安慰下,他终于是回了魂。对杨汕以及张三李四等人连连道谢,又匆忙来收拾屋子。 听闻说杨汕要在这里住一晚,老管家连忙去给杨汕整理房间。过后不久,鲁智深送完杨再兴,也是回来。 他身后跟着洪七这小崽子,两人脚步极快,却是已经把杨再兴送回了家中。 一路上鲁智深面色沉重,却是一副怒火无处发泄的模样。 见到杨汕,鲁智深咬牙道:“杨再兴断了三根肋骨,内伤外伤加起来实在不轻。让洒家看,怕是三五个月不得恢复了。还有杨家那些混账,一个个不听洒家解释,反而把杨小子训斥一通,实在让人窝火。” 杨汕摆摆手笑起来:“杨家如今弃武从文,自然微小谨慎。何况咱们这次得罪的是堂堂高太尉,你也不能怪杨家人愤怒说咱们把事情牵扯到他们身上。再说杨家当家的仅一个妇人,哪有什么见识,又怎能体会我兄弟义气?其实说起来,他们没有报官捉拿哥哥你,已经算是看在杨再兴面子上了。” 鲁智深连连摇头,心中恼怒却是无从发泄。 在他眼里,将门岂能是这种态度?军中义气为先情义为重,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算得什么将门? 几人聊了几句,又帮忙把正屋收拾整齐。 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去院子里,才终于让这大堂重新明亮起来。 这其中,张三李四以及洪七却是出了大力气。这几人武艺不行,但是义气深重却是不输给任何好汉, 鲁智深对这三人也是连连夸赞,直说比起西军那些爽直汉子也是不相多让。原本对于收这几人为徒还有些芥蒂,但是日久见真情,如今却是满意的紧。甚至忍不住的,还给这几人露了一手绝活出来。 “开碑手!” 只看鲁智深一掌下去,竟是将一块石板拍的四分五裂。这一双肉掌,竟是比铁锤还要厉害两分。 看到这一招,张三等人眼热不已。干脆的跪在地上,对鲁智深纳头就拜。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哈哈……起来起来!洒家这一手段是当年在西军时候,受一老兵教授而得。他年迈无子,不忍一身绝学消弭于世,因此才传授给洒家。也正是因此,洒家这才能习得一身武艺、杀得夏贼,也行走得江湖。” 鲁智深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却是正经的受了这三人一拜。三叩之后才示意起身,鲁智深盯着三人又严肃的道:“不过既然入得洒家门下,有些话却是要记得清楚。洒家眼里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但是也容不得畜生恶人。若是以后让洒家知道你等用洒家的武艺为恶,洒家少不得要清理门户!” “徒儿谨记!” 三人自是躬身不提,喜出望外之余,哪里敢忤逆鲁智深的话? 杨汕在一旁也是笑着观礼,对于这三人能够得偿所愿,他是为之开心的。 记忆里鲁智深去救林冲之后,张三等人顿时再无消息。数年之后靖康之难,东京城被金人打破,这几人怕也是难活。 如今历史已经改变,这几人学的鲁智深武艺,往后凭得不能闯出一番名头? 再说了!这三人是鲁智深的徒弟,于是也就成了他杨汕的师侄。一个好汉三个帮,怎得也算是一个助力了。 杨汕甚至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年幼瘦弱的洪七。 这小子年级幼小竟然也有这般福源!这开碑手听着普通,可谁能保证它就不是未来大名鼎鼎的降龙十八掌? 如此一想,也着实有趣。想一想,因为林冲所带来的抑郁也消散几分。 悲哀的气氛,略微的被鲁智深收徒的喜悦所冲散。大家兴致的饮了几杯酒,却也是就此简单作罢。 杨汕请张三喊个人去家里告诉丫头一声,张三也是丝毫不犹豫的答应。 他甚至还提出要帮杨汕寻摸一个可靠的管家人物,却是被杨汕想一想后摇头拒绝。 家中人少,外面找的管家可不放心。 几人再饮几杯,就此散去。 而后一大早,杨汕怀里揣着红绸包的宝镜,手里捏着赵桓赠的玉佩,独自一人来到了皇城下面。 只是还未靠近,就被一兵士阻拦下来:“皇城重地,来者止步!” 杨汕抬头看看蒙蒙亮的天色,只能对这守门兵士拱手道:“在下杨汕,求见太子殿下。还请这位大哥,帮忙通报一声。” “太子?” 城门口兵士一愣。 他正欲说什么的时候,旁边却传来一个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声音:“你是什么东西?太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滚快滚!再近一步,啊~定然宰了你!呼……困死老子了,守夜真是难熬啊。” 第六十一章 大宋将二代 这是一个睡眼朦胧的年轻男子,身穿金甲头戴金盔。一把龙泉纹长剑斜挎在腰上,却是松松垮垮的。 他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嘴巴里骂骂咧咧从仪门里走出来。 “啊……困死了。皇城城门重地,闲杂人等赶紧给我滚开!”见到杨汕,这厮眼皮一翻就开始赶人。 旁边之前态度不错的兵士见到这人,立刻躬身:“少将军,您醒了。” “是啊!睡的颇不适应,这破地儿床板太硬太冷!所幸轮值也就剩下今天,从明儿起小爷我又能轻松半个月。嘿嘿……半个月不知肉味,樊楼的小桃红,怕是等小爷我都要等的望穿秋水了吧?” 被称作是小将军的青年嘴角带着荡漾的笑容,然后眼睛一翻看到杨汕一动不动,顿时板起脸。 “快滚快滚!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区区庶民也敢窥视天颜?” 他眯着眼睛冲过来,似乎就要动手。 杨汕眉头一皱轻松侧过,却是摊开手心露出握住的东西:“还请这位将军给些脸面,另外不知将军可认得此物?” 手心里放着的,是一枚青玉龙纹玉佩。 “嘶……” 小将军眼睛猛然瞪大,他脸色一变呲一口冷气,赶紧两步凑过来。 又拿过玉佩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一番,轻易确认真伪之后,他的态度顿时变了。 再不赶人,小将军上下打量一番杨汕,皱眉想一想才道:“小鬼,你从哪弄到的这枚玉佩?话说你到底是谁?本将军可是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杨汕也不多说,表情平静看着他道:“不知道能否劳烦将军去告知太子一声,杨汕求见?” “切!” 撇撇嘴,这人露出油滑的笑容:“好说好说!” 他随意招招手,便将身后那名守门兵士给唤了过来:“牛五,你拿着这玉佩去一趟东宫。记住,脚步勤一点。” 所谓勤一点,就代表不能敷衍。 名叫牛五的兵士了然,看一眼杨汕又接过玉佩,转身就走。 等牛五离去,年轻将军左右看看,见所有兵士都目不转睛的坚守城门两侧,这才满意的从角落暗处拖过来两张简陋木椅。 翘着二郎腿坐下来,他对杨汕招招手道:“兄弟,过来咱俩聊聊。另外说说呗,太子的贴身玉佩,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杨汕也不怯懦,两步走过去在年轻将军对面坐下来:“说这个之前,这位将军是否该告诉杨汕你的名讳?” “哈哈……” 爽朗的笑起来,年轻将军摆摆手:“想不到啊,这东京城里居然还有人不认识小爷我的?本将曹俊,将门曹家人,司职皇城司东华门勾押!本朝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有德是我三叔!江北路提点刑狱司曹有荃是我爹!我家姥爷曹诱曾任定州路兵马钤辖,后来还当过文州刺史!慈圣光献先皇后乃是我本家祖母!” 一大长窜的人名和官职被曹俊噼里啪啦念出来,连贯熟捻,怕不是第一次这样炫耀。 “现在,你说我是谁?”如此说着,曹俊还露出得意洋洋又理所当然的笑容,让杨汕颇有一种‘我爸是李纲’的既视感。 这厮……是真正的官二代,将二代啊! 将门曹家人,难怪年纪轻轻就已经能够被称作将军,并且执掌东华门这个重要城门的启闭职责。 掌管皇城城门,这个职务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小。 最基础的一点,能够手握这个权利的,必然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人。自从有唐一朝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由常河开启宫门,由李世民成功弑兄篡位以后,这一点就更为重要。而曹家,则绝对被赵氏信任。 就曹俊前面说的那些名字职位,他舅舅曹有德是禁军指挥使,老爹是大宋提刑官,爷爷是一路兵马统管,哪一个是小人物?更不要提大名鼎鼎的曹皇后,那是连史书上也有记载,已然名留青史的人物。 至于曹家先祖,自然也不用多说。北宋曹家将,一点也不比杨家将来的弱。 曹彬的名头,也不弱于杨业。 所以曹俊嚣张,还真是背后依仗够硬。他敢炫耀,同时也有炫耀的资格。 就说他自己,以这个年纪,大宋将门子弟里面,能到达他这个职位并且手握实权的,除他以外一个都没有! 这货,是真的很牛鼻。 和其他人相比,他简直就是走在巅峰的人物。所以看着得意洋洋的曹俊,杨汕还真找不到鄙视的理由。 而杨汕惊讶的表情,也让曹俊颇为满意。 亏得他一次次苦练上面那段话,为的不就是看到别人羡慕嫉妒的卑微模样么? 爽! 得意洋洋的摇晃着右腿,曹俊用斜眼瞥着杨汕道:“轮到你了!说吧,你这厮到底是什么身份。” “杨汕,杨家旁支,白身一个。” 杨汕用三个词做出总结,无视曹俊皱起的眉头,又拱手道:“能在这里见到曹小将军,杨汕自感荣幸。不过敢问将军,我需要在这里等多久?我是真的有急事要求见太子,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曹俊就好像没有听到杨汕的话,他歪着头思索着道:“杨家旁支?我居然从未见过你。如果我没记错,杨家现在唯独还算争气的,也就只有那青面兽杨志,还有就是杨再兴那小鬼了吧?不过杨志区区低阶武官,杨再兴更是一文不名又不得重视,也就如此罢了。区区杨家堕落至此,却是让本将军感到遗憾。嘶……不过你这厮居然和太子有缘,莫不是杨家还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杨汕有些意外,没想到曹俊居然对杨家的事情这样清楚。 但是林冲现在危在旦夕,他哪里心情和曹俊闲聊。 见杨汕也不接话,曹俊叹一口气撇嘴道:“真是无趣!还以为能被太子看中的会是什么角儿,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着站起来,曹俊转身就走:“放心吧!牛五是我的贴身侍卫,寻常人等自然不敢阻拦他。你那玉佩说送去东宫,就绝对不会出纰漏。不过太子被管的严厉,能不能出来见你,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了。” 说着曹俊又打一个哈欠,不留痕迹回头瞧一眼杨汕,摇摇头转身就走。 他从城门里面牵出来一匹骏马,却是衣甲也不换,就一踩马镫翻身上去。 驾驭骏马从杨汕身旁走过,又溅起一地尘土。 第六十二章 将门的智慧 曹俊马缰微拉,居高临下盯着杨汕道:“本将军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将门子弟若是趋炎附势,那就只会让本将军瞧不起。杨汕,若是让我知道你刻意去做那奴才,就别怪我不客气!” 杨汕也不生气,昂着头拱手道:“那是自然!将门子弟想要功勋,就得从战场上获得。趋炎附势,大丈夫所不为!” 曹俊脸色微变,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杨汕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痒痒肉,心中对杨汕的看法再次转变。 难得有一个志向相合的人在面前,哪里还会去什么樊楼厮混? 曹俊二话不说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旁边城门卫,自己则咧嘴笑着朝杨汕走过来。 “好小子,想不到你也能有这种志向!没错!我将门子弟若是没个心气,那和那些个文绉绉的夫子有什么区别?我原以为这将门当中已经是没一个成器的东西,想不到这会儿却是看走了眼。” 走到杨汕面前,又上下打量一番,曹俊鼻子抽动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 他闻到了血腥味! 而且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厮身上的血腥味道必然是人血无疑。再仔细观测他的脸色状况,果然是有伤在身。 顿时曹俊更加满意了。 甭管这伤是哪来的,也甭管他到底是为什么杀人,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凡作为将门子弟,敢于杀人才是人才!如今那些将门废物们,一个个别说杀人,就是连鸡也没杀过一只,实在让他不屑。 眼珠一转,曹俊笑起来:“兄弟身上血腥味很浓,你这是犯了人命官司,所以专门来找太子救命?” 杨汕顿时一愣,没想到这曹俊居然这样敏锐。明明都清洗过,居然还能闻出来? 无奈摇头,杨汕也不隐瞒:“杨汕有一个结义二哥,因为家眷遭到高衙内窥视,而被太尉高俅陷害入了监牢。若是不想办法救他,怕是过不得几天就要去法场走一回。甚至那高衙内狗仗人势,居然还强欺寡嫂!杨汕不能视而不见,和他带来的高手打了一回,才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杨汕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跟曹俊解释了一遍,顿时听得曹俊义愤填膺。 “好胆!高俅贼子,居然敢这等欺辱我将门子弟?这……简直是不把我将门放在眼里!还有那高衙内,区区一泼皮,居然也敢强辱命官家眷?好!好!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曹俊既然知道了,说不得也要……”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亲随一样的兵士赶紧跑过来捂住曹俊的嘴:“少爷!少爷!这种话在外面可不能瞎说啊!” “滚开!” 曹俊一把将这人推开,又转头怒视道:“高俅都欺辱到我将门头上了,难道还要视而不见?” 越发恼火,曹俊狠狠一脚将这亲随踹出去:“气死我也!高俅这厮弄的我大宋堂堂禁军是一片狼藉,买卖军职收受贿赂不事武功,这叫我如何去忍?甚至就连三叔堂堂指挥使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兵士遭殃,一天天在家里犯愁却只能唉声叹气。连天儿的给那高太尉送银子却险些保不住职位,这种事情如何视而不见?若说事不关己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将门的脸面都要被他踩到地上!” 曹俊咒骂不已,却是高俅的行为已经彻底触及到了将门的那条底线! 你糊弄官家把禁军当玩意一样瞎掰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你居然越发放肆,连将门的脸面都不打算给了? 今天能够折辱杨家,明天是不是也要把曹家的脸踩在地上? 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俊指着城门连连臭骂,却是吓的那亲随面无人色。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抱着曹俊的腿就开始哭喊:“少爷!少爷,不要说了!再骂下去被人听到,万一怕要是牵扯到曹家了啊!那林冲又不是将门子弟,区区一个禁军教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咱曹家为他和高俅作对,不值当啊!” “这……”曹俊脸色一僵,顿时犹豫起来。 他虽然性格暴躁,却一点不傻。 为一个不认识的小教头跟高俅硬怼?那是自找麻烦!可是这会让这杨家人就在面前,如果在这里认怂,是不是会让这厮瞧不起? 从头到尾曹俊都不曾在意林冲的冤屈死活,他只在意杨汕话里,高衙内明知杨汕出自将门还敢放肆。 可听杨汕的口气他好像打赢了,这还让曹俊怎么继续声张? 脸色一板,曹俊怒视这家将亲随道:“你给我滚开!我将门同气连枝,杨家有事,我怎么能不管?” 杨汕自然也不傻。 站起来和那亲随一起拦住曹俊,杨汕表情激动道:“曹家哥哥莫要激动,也莫要为我杨汕做到如此地步。高太尉毕竟是殿帅府禁军太尉,哥哥惹怒他,岂不是会波及自身?这件事,就让杨汕自己解决吧!” “好兄弟!” 曹俊顿时热泪盈眶,一双手钳住杨汕的双肩:“好兄弟,当真是委屈你了!如果那高俅敢拿兄弟作法,我曹俊必然为你出头。” 意思是说,如果只是事关林冲的话,那就算了。只有高俅惹到你杨汕,我才勉为其难帮帮忙。 如今这将门,也都讲起了心眼。 故事里那些爽直的汉子,永远不会出现在官宦人家里面。 当然杨汕也清楚,曹俊和他无亲无故,也没有义务给他帮忙。这会儿能站在他这边说这些话,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至少这番话传扬出去,他高俅好歹也要思量一番。 所以不要以为曹俊很怂,他确实帮了杨汕的忙。往后再有高衙内陆谦什么的,绝对不敢对杨汕动手。 对于这一点,杨汕必须承情。 两人不过只是初见,难道还要奢望太多? 因此杨汕退后两步,双手抱歉对着曹俊深深鞠了一躬。多余的话,尽在不言当中。 …… “曹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走在官道上,曹俊的表情有些阴郁。一想到区区高俅就让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曹俊心中极为不爽。 而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打算和杨汕交个朋友。可是杨汕得罪了高俅,他若是冒然凑合进去,只会对曹家不利。人家高俅不管是官职还是在官家心中的地位,都不比曹家来的差。甚至说句实在话,高俅不好招惹!这厮就是一个无赖子,万一要是招惹到他手上,他绝对会不顾脸面闹出事端。 亲随曹虎牵着马缰,又抹一把脸笑起来:“少爷,您做的没错。为一个不得意的杨家旁支得罪高太尉,不值当。” 第六十三章 曹俊的惊愕 眼珠一转,曹虎又不屑的道:“我可是听说过的,这杨汕来自燕云,自个儿流浪到东京城又上天波府认亲。可到底是外乡人,哪怕沾染上了杨家的名头,又算得个什么?他自称杨家旁支,可谁家不是七拐八弯有百八十个亲眷?这厮的事情,杨家自个儿都没个出声,咱们何必多管闲事?” “杨汕他来自燕云?”曹俊的动作忽然一顿。 曹虎一愣,傻傻点头道:“没错啊!这件事在昨天传遍了将门,这个来自燕云的土老帽,把朱家老大可是好好羞辱了一通。” 曹俊眼睛亮了,那可是燕云啊! 至于曹虎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朱孝孙算什么东西?简直将门之耻,活该被羞辱。 想一想,曹俊立刻调转马头:“走!我们回去帮一下那家伙!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何不成全他一回!” 曹虎目瞪口呆,顿时急的跳脚:“少爷三思!那可是高俅高太尉啊!大宋禁军都归他管辖,若是恶了,岂不是会影响到三老爷?而且万一那高俅跟官家说些什么闲话,恐怕连曹家都会受到影响!” 曹俊脸色一变,想一想却还是倔强道:“闭嘴!我曹俊堂堂曹家后人,岂能甘心一辈子守在这城门口当木头桩子!本少爷的志向,那可是收复燕云呐!等到将来功成,少不得依太祖遗命功封王侯!到那时候,区区高俅算得什么?等本少爷执掌了禁军,他高俅还是乖乖玩蹴鞠去吧!” 曹虎越发无语,只能苦恼的道:“少爷,小的知道你志向远大。可是……这和那杨汕有什么关系?” 不屑撇嘴,曹俊自信道:“你敢保证,来自燕云的杨汕对我无大用?将来我出兵北伐,身后岂能少了这样一个熟悉地形同时又值得信任的帮手。若是现在我能收他归心,我打赌他必然能为我所用!到时候通过他再借到杨家东风,那本少爷的梦想岂不是就畅通无阻?嘿嘿,简直一举三得!” 曹俊得意洋洋的一拍手心,越发觉得这个灵机一动十分靠谱。 原本只是觉得杨汕挺有意思,欣赏他的武艺和勇气。可是这会儿越想,就越觉得那厮是个不错的帮手。 至于领军出征,到那时除了他曹俊还能有谁?如今将门里面年级差不多的那些人,他可是一个也瞧不上。 于是再不理会曹虎呱燥,曹俊拍马就走。 曹虎仿佛石化了一样呆呆的看着曹俊的背影消失,一时欲哭无泪。这么大的事……要怎么和家主交代啊! 马蹄纷飞,曹俊很快就回到了东华门外。 然而门口处,却瞧不见杨汕的身影。 曹俊心中一慌,以为杨汕已经失望离去。 他迅速翻身下马,随意揪住旁边儿一个守门兵士道:“刚才那人哪里去了?告诉我,他从那个方面走了?” 被揪住的兵士也不反抗,反而是奇怪的看着曹俊道:“少将军,他还能从哪走?既然是东宫的人,肯定是往东宫去了啊!刚才可是东宫总管太监常内侍亲自来请的那少年,态度和蔼的紧。少将军,那厮是谁啊?” 曹俊脸色铁青,一把将这人推开:“闭嘴!滚开,让我进去!” 守门兵士也不恼怒,谦卑的退后两步却是小心翼翼道:“少将军,按照规矩,您已经收班,该是不能再进来了。” 曹俊眼睛一横,蛮横的道:“东华门的收班时间是午时,这会儿才什么时辰?本将军哪里收班了,凭甚不能进来?” “可既然您没收班,那之前您是打算去哪?算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守门兵士在心里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见曹俊大模大样朝东宫走,他也是只当没看到一样。 现在这当禁军的,就得有眼色!不过混个兵粮差事而已,谁愿意多管闲事! 于是,曹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到皇城里面。 各处镇守的兵士看到曹俊,也是一个个都当没看到。 哪怕心知他城门卫没有资格在皇城乱逛,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甚至当曹俊抓住一名禁军兵士追问杨汕走了多久的时候,这些人还踊跃抢答。 曹俊得到满意答案,从怀里掏出一个碎银裸子丢给最先说话的那人,然后大模大样转身就走。 这模样,就好似在自己家里似的。 而后终于在即将到达东宫门口的时候,曹俊追上了前面慢行的东宫总管以及杨汕。 “常公公,等等我!” 曹俊也不客气,直接高喊出声。他这会儿跑出一身细汗,却是不愿意再辛苦了。 而听到曹俊的声音,常公公也是停止了脚步。回头看到远处而来的曹俊,他露出和蔼笑容:“这不是曹小将军么?怎么有空来找奴婢?话说小将军已经很久不曾来过东宫了吧?太子殿下甚是想念呢!” “公公太客气,没事我去东宫干吗!” 曹俊不在乎的摆摆手,却是快步走到杨汕面前:“你这家伙,跑的也太快了吧?我不过有些事出去一趟,转眼就不见了你的人。真是……还打算帮你说说情撑个场面,想不到却是连太子也如此看重你。” 听着这话杨汕也不反驳,笑着拱手:“曹将军……” “哎!叫我曹俊就行!”曹俊摆摆手,打断杨汕的话道:“你我都是将门子弟,又何必称呼疏远。我称呼你一声杨汕兄弟,你叫我一声曹家哥哥,大家听着都亲切。不然若是生分了,我想帮你也心中不爽。” 这是曹俊第二场重点‘提醒’说要帮忙,杨汕自然不可能听不见。 虽然不知道这曹俊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杨汕也还是给他脸面顺势道:“曹俊哥哥,劳烦你跑一趟了。” “没事没事!”曹俊笑着摆手,模样大气。 正打算说些什么,旁边笑眼看着这一幕的常公公却是出声道:“想不到杨公子居然连曹小将军也认识,还真是了不得啊。早知有曹小将军帮忙,杨公子你的那点事情又何必来劳烦太子殿下。要知道太子殿下为了杨公子可是特意连早课都停了,太傅大人因此可是相当恼怒呢!” 这话一出,曹俊顿时心中了然。 杨汕也是一愣,随即心中一阵激动。为了他这点‘小事’,赵桓竟是宁可触怒太子太傅?这个人情可就大了。 第六十四章 苦逼的太子赵桓 杨汕不知道为什么赵桓会对他如此重视,甚至对于这段时间碰到的这些人、这些事,回想起来也会有一种懵懂的诧异。 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官职来说,有些事情都很让杨汕感到费解。 他杨汕不过只是区区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一而再的受到重视? 鲁智深和林冲视他如己出,杨再兴也是毫不怀疑他的亲人身份。太子赵桓对他态度和蔼,蔡王更是主动拉拢他这个渺小旁支。甚至就连旁边这叫曹俊的将门子弟,也是有着刻意的亲近和帮助…… 可是为什么呢?杨汕检视自身,并没有发现甚至特别值得高看一眼的地方。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甚至还比不上这个时代那些同龄人来的成熟。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看重?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只因为‘杨’这个姓氏的原因吗? 因为是杨家人,所以值得投资? 应该,不是这样吧? 杨汕想不出来具体解释,但是也无论如何不会甘心承认,自己会无能的只能靠杨家姓氏去骗人。 当然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林冲危在旦夕,先解决这个问题再说。 在常公公的带领下,杨汕进入到太子府里。 一路上看到许多宫娥来往忙碌,却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就好像在搬家一样,将许多东西挪来挪去。 杨汕不由自主的左顾右盼,却是对这传说中的皇宫极有兴趣。 自有史以来,秦有阿房宫,汉有未央宫,唐有大明宫,明有紫禁城,唯独宋朝皇帝住的地方,却没有太大名气。 甚至无论从皇宫选址、面积、装设还是政治地位来说,宋朝皇宫相比其他朝代的皇庭,也就仿佛筒子楼和别墅的区别。历代皇帝纷纷想着扩建皇城,却是被那些文人相公纷纷拒绝,堵的翻不起一点浪花。哪怕宋朝的经济体系远超其他任何朝代,在奢华方面宋朝皇帝也是一个比一个节俭。 唯独赵佶喜好奢华、设花石纲建筑艮岳。 然而这却导致民怨沸腾,成为北宋灭亡的罪证之一,让他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因此在杨汕的视线里,无论皇城还是太子府,其实看起来都很一般。 不说规模,也不说奢华程度,只说那墙垣上褪色的红砖绿瓦,就让人有一种名不副实的历史冲击感。 太子府很老旧,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修缮过。 当今太子赵桓不受官家重视,这重修太子府也是极难。 原本上个月赵桓订婚的时候,曾经有工部官员提出过给太子修房庆新婚的事,但是由于朝廷国库空虚,却是被赵佶和蔡京一齐拒绝。赵佶宁可大肆修缮艮岳,也没打算在太子府上投入一文钱。 杨汕之前看到的宫女行走,也是因为太子府一个偏殿墙壁裂缝可能倒塌,所以被迫将里面的东西给转移出来。 这太子当的,实在是狼狈。 杨汕见到赵桓的时候,他正在被一名红衣相公狠狠训斥。也不知是太子三师中的那一位,完全不给赵桓面子。 甚至于,赵桓越是退缩,他的态度就越恶劣。直到常公公弓着腰领杨汕进来,这人才结束训话甩手离去。 “殿下辛苦,实在是让奴婢心疼啊。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居然让王大人这等性格暴躁的人给殿下当那劳什子太傅。所幸他三天只来一回,否则奴婢这心里啊,当真是心酸似疼。”常公公狗腿子一样凑过去,舔笑着帮赵桓拍打一下褶皱的衣襟:“殿下歇歇吧,奴婢去给殿下拿些吃食过来?” 这副狗腿子模样,让杨汕一阵腻味。 所幸赵桓似乎并不会因为这些个奉承而动心,他摆摆手驱开常公公,却是笑着朝杨汕走过来。 上下打量一番杨汕,赵桓露出笑容:“几日不见,你却是清减了许多?脸色如此苍白,莫非出了什么事?” 赵桓仿佛明知故问,杨汕却是当头拜下:“还请太子殿下救命!若是殿下愿意施以援手,杨汕万死感恩!” 说着杨汕就要跪下,赵桓赶紧搀扶起来。 抓住杨汕的胳膊,赵桓皱眉道:“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莫要轻贱自己!如果我能帮上忙的,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杨汕也是苦笑,站起身却是看着赵桓道:“在下已经走投无路了!如今能够帮到杨汕的,唯独只有太子殿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杨汕何尝想跪?但是事关林冲性命,难道还比尊严重要? 如今的情况和记忆里不同,林冲被栽赃谋刺朝廷命官,即刻就可能被处死。这种事情除了高俅,赵桓和赵佶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忙。然而杨汕不可能去求高俅,因此唯有赵桓能帮助他。 如果一跪就能够救得林冲性命,杨汕哪里会犹豫? 然而赵桓却不像历史上描述的那样蠢笨,听到杨汕的请求,他不但没有当即答应,反而皱眉退了一步。 看一眼杨汕,赵桓回身走到主位坐下。 打量一番杨汕又沉吟一阵,他才表情认真的道:“我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也知道能够让你求来我这里的,必然不会是小事。所以要让我贸然答应你,这却是不能。如果可以,先跟我讲一下吧。” 这话一出,不仅杨汕,就连旁边侍候的常公公,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如此沉稳了? 杨汕没有犹豫,很快将事情的经过跟赵桓讲述了一遍。 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添油加醋说任何猜测的猜测。他很清楚这时候若是蒙蔽太子,必然是画蛇添足。 然而赵桓只听了一半,就出声打断了杨汕的描述:“你是说,闹事的那位,是高太尉的儿子?” 说着赵桓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甚至隐隐有些后悔。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赵桓貌似还真不敢招惹高俅啊!那厮和官家关系太好,一般人还真招惹不起。 哪怕是赵桓,也不敢去赌,在官家心里谁更加重要。 堂堂太子当的如此忧郁,这也算是前所未有的事。历朝历代,有几个太子比赵桓更加憋屈的? 为这杨汕去招惹高俅,值得吗?万一要是得罪了他,他在父王面前说些什么…… 赵桓不禁有些犹豫。 第六十五 杨汕的承诺 这时候,一直站在赵桓身后的常公公,却是眼珠直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凑到赵桓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赵桓点点头,挥手示意。 再看向杨汕的时候,却带上了满脸笑意:“杨汕,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曹俊的?这厮性格傲慢向来瞧不起人,在官宦子弟中一直独来独往。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愿意为你去得罪高太尉?” 杨汕一愣,顿时恍然。 当然脸上不会表露出来,杨汕恭敬的道:“我和曹小将军不过一面之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曹小将军愿意亲近杨汕,大概只是因为他心怀正义路见不平吧。而且我也没想过,要因为我的私事而连累到曹家。” 赵桓顿时露出不渝的表情:“所以你就来求我,让我去得罪高太尉?怎么,你就没想过会牵连到我身上?” 摇摇头,杨汕笑起来:“殿下毕竟是堂堂太子,怎么可能会惧怕区区太尉?而且将来殿下必然登基成为一国之君,想那高俅即使再嚣张,怕也不敢在殿下面前放肆吧?殿下的身份,可不是曹家能比拟的。” 听到这话,赵桓面色微微一松。哪怕明知道是奉承话,却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而且事实上,即使高俅再跋扈,他对赵桓其实也一直都算恭谨。 每个时节都有节礼送来,比那些文官要懂事的多。同时高俅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不曾参与到这皇子间的纷争里去。他对赵桓,一直持太子之礼。只要赵桓没有被罢免太子之位,高俅的态度就始终谦卑。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聪明人。历史上他把禁军弄的乌烟瘴气,却从头到尾没有背负过什么骂名。他将勾栏里的泼皮本色放在官场中,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这种处事之道让高俅得以善终。 甚至青史上,北宋六贼的骂名都没有他的份,这是一个悲伤却又幸运的故事。 杨汕求到赵桓这里,实在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赵桓,确实有能力让高俅退步。 “这小子明知道我在问什么,却对我如此敷衍。这份聪明和那些文人一样,哪有武人的憨厚?” 赵桓在心里想着,略微有些不满。如今既然知道这杨家旁支居然和曹家也有联系,那意义就有些变了。 若是能够通过他联系到将门,这太子之位也会稳当许多。 赵桓想的十分简单,只要将门站在他这边,而不是站到赵楷那里,那对他赵桓就是一件大好事。 因此点点头,赵桓又问道:“那林冲不过是小小教头,我要救他确实轻而易举。但是杨汕,我为何要这么做?” 这种事情,杨汕在来此之前已经想好。 面对赵桓的质问,杨汕毫不犹豫道:“殿下,在下是武人,立志也是习武从军,巩护大宋。作为殿下将来的臣子,杨汕势必要护卫殿下的江山!无论西夏,辽国还是其他对手,只要殿下但有驱使,杨汕必定以殿下的指引为方向,驱逐鞑虏!哪怕是辽人,胆敢冒犯殿下,杨汕也能挥刀!” 杨汕说的斩钉截铁,赵桓听的心情澎湃。 这就是效忠了! 武人乃至将门的效忠! 想到这里,顿时让赵桓心中一喜。 莫非,杨家人和曹家人,都已经决定下注在他身上了? 他有些呼吸急促。 哪怕他很清楚杨汕并不能够代表将门,甚至连杨家也无法代表;但是作为第一个投靠来的武人,却还是让他激动。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得到将门的承认。 这一点,很重要! 因为哪怕大宋武人的地位很低,但是将门……不是普通武人! 文人们敢于弄死狄青,但是谁敢把对狄青的污蔑放在天波府或者曹府身上?武人是武人,将门同时还是勋贵。 得到将门的认可,赵桓的地位就会稳固许多。 哪怕往少的想,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想到这里,赵桓的眼睛变的更亮,看杨汕的目光也越发顺眼。他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答应杨汕的请求。 摆摆手,赵桓将身后的常公公唤过来身旁:“你去一趟太尉府,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高太尉知晓。” “奴婢明白。” 常公公点点头,又深深打量一眼杨汕。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才弯腰躬身离去。 而这时候,杨汕心情十分激动,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借助赵桓的身份脸面,想来高俅即使再放肆,也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和赵桓对着干吧? 林冲的事,终于能解决了! 只是回头一想,对于赵桓,杨汕有些愧疚。 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借势而为。可是赵桓却是毫不犹豫的信任了他,愿意为他出头。 当然有一点需要承认,杨汕的谎言并不是弥天大谎。他虽然误导了赵桓,但驱逐鞑虏的志向却是真的。所以如果赵桓打算投注未来的话,其实也算不得被骗。只要他杨汕不死,必然要振兴大宋。 只是从实际上来说,他现在确实给不了赵桓任何东西。 如果赵桓以为,目前势处中立的将门会偏向他这边,恐怕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会让他失望。 想一想,杨汕补救道:“殿下大恩大德,杨汕感激涕零。只可惜杨汕如今一无所有,只能待将来再报答殿下大恩了。” “无妨无妨!些许小事罢了!再说这确实是高太尉诬陷好人,我也不过是做了太子该做的事。”赵桓很随意的摆手,他也没打算这会儿就让将门明目张胆的立起旗子来支持他。因此笑的开心,赵桓接着又道:“对了!你说的那林冲,他是我东京城禁军教头对吧?换言之,他的武艺很高?” 这一点杨汕毫不犹豫,坚定的点头道:“林教头武艺非凡,这东京城里怕是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赵桓满意的点头,又试探道:“那你说我把他招揽到我太子率府来做个教头,他是否会愿意?” 太子率府的教头,比起禁军教头来,地位又低了几分,因此赵桓有些犹豫。 但是对杨汕而言,这简直再好不过! 因此十分干脆的点头,杨汕替林冲做主道:“能够在殿下身边做事,林教头怎么可能拒绝!再加上殿下救命之恩,林冲必然和我一样,愿死以报殿下!待我二人加入太子率府,定不让任何人危害到殿下!” 赵桓满意的笑起来,这可是他亲自招揽的人才! 如果那林冲真的像杨汕说的一样武艺高强,想来他也可以通过杨林二人,彻底把太子率府掌握到手里了吧? 第六十六章 可悲的宋朝军备 在等待消息的时候,赵桓和杨汕坐在一起闲聊。 上一次谈论未尽,这一次却是能够好好弥补一番。通过杨汕的描述,赵桓对这大宋,也终于有了更多了解。 南方金玉满楼,北边路有遗骨;大宋确实繁荣昌盛,但隐忧却也数之不清。 虽然说西北边的西夏人被西军揍一个满头包之后已经不敢冒犯,但是辽国对于大宋的压力却依然沉重。再加上各地民怨沸腾,三山五湖皆有强人作祟,百姓们的生活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曾有一份安宁。 杨汕并没有向赵桓描述贪官污吏这方面的东西,只是把重点放在百姓的困苦生活上面。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耐,也很清楚赵桓如今的情况。如果这时候提些什么贪腐,只会带来麻烦,百害无一利。 所以杨汕一直在重点描述,外患这方面的,和武军相关的内容。 “所以我大宋,其实并不曾安稳?如果和辽国作战,也没有什么把握?”赵桓看向杨汕,心中失望。 杨汕点点头,却又鼓励赵桓道:“殿下,国家大事由不得着急。我大宋武备松弛,想要崛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治大国如烹小鲜,既是如此。不过我大宋人口众多经济繁荣,这一点却是辽国无法比拟的。如今辽人落日西山,只要我大宋能够打造一只强军,击败辽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赵桓点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 不过眼珠一转,赵桓却是悄声道:“也就是说,父王在位的这段时间,我大宋对辽国恐怕不能有什么成绩?” 这话说得,想不到赵桓也能有这种想法。 杨汕笑一笑,却是怂恿他道:“如今朝廷众位相公都不重视武备,即使当今官家也是如此。再加上辽国即使再衰弱也是一头猛虎,我大宋仅凭现在的实力就想要击败他,那绝对是痴心妄想。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一旦我大宋对辽发起进攻却导致失败的话,那后果会比现在更加糟糕。” “怎么说?”赵桓姿势坐正,又主动给杨汕倒一杯水。 “杨汕谢过殿下。”杨汕躬身,这才将水杯拿起来抿一口。随即放下杯子,杨汕正言道:“如今辽皇衰老,昏庸无能的同时又喜好奢华。辽国朝廷如今乱成一团,却是两大权贵在拼死内斗。如果我大宋不做动作,他势必会斗争的更加激烈,也辽国也会造成更加创伤。可是如果我们一参与……” “辽人必定会将分歧和斗争暂时压制下去,齐心合力对付我大宋。”赵桓恍然。 “是的!利箭只有在未射出去的时候,才是威胁最大的。大宋一旦暴露内部虚弱,必然可能成为辽国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杨汕点点头,又补充道:“去年的时候,女真人完颜阿骨打反辽,却是将天祚帝耶律延禧派去的所有将领尽数击败。今年年初的时候,完颜阿骨打甚至攻陷黄龙府;几个月后以三千胜十万,大败耶律延禧,更导致上京等地纷纷陷落。辽国,已经不行了。” 赵桓对于杨汕的话十分吃惊,他没想到辽国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女真人,把辽人给打败了? 想一想,赵桓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趁虚而入?辽人现在自顾不暇,我们有机会把燕云抢回来吧?辽皇都被打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为什么不联手女真人,直接把辽人给干掉?” 这……还真是仿佛历史上一样的言论! 未来数年后,赵佶看到辽人虚弱想占便宜,却是被揍了个满头包。同时,也让女真人清楚了大宋的虚弱。 因此苦笑一声,杨汕无奈道:“殿下,您可知道我大宋禁军如今的情况?如果说女真人是虎,辽人是狼,那我大宋在武备方面就只能算是一只兔子。即使恶狼再虚弱,它也不是兔子能打败的。” 面露不渝,赵桓不满的瞪起眼睛:“我大宋有这么差么?你好歹将门子弟,怎么如此瞧不起自己。”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杨汕摇摇头,也不多言。事实上就目前而言,整个大宋朝廷都依然抱着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在童贯击败西夏之后,朝廷里的相公们已经一个个自信心膨胀的无以复加。在他们看了,西夏输了,辽国还能远?你强势的时候我打不过,但是如今我趁人之危,难道还不能在你身上啃一口? 只可惜……还真不能! 宋金联合攻辽,童贯领军二十万北伐燕京。结果呢?被辽人几只偏师打了个满头包,丧师辱国! 说老实话,大宋的军队,那就是一个笑话!即使西军也是在拿人命拼胜利,更何况其他地方的驻军? 童贯伐辽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一件事: 他到了河北前线,河北的战备情况确让他大开眼界。于是他给徽宗上了一份奏折。奏折上是这样说的。 臣奉诏来北,星夜倍道,於四月二十三日到高阳关,整促行军之备。即见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须之用百无一有。如军粮虽曰:见在粗不堪食,须旋舂簸仅得其半。又多在远处,将输费力。军器甚阙,虽於太原、大名、开德支到,封椿各件不足、或不适用,至於得地版筑之具并城戍守御之物悉皆无备。 盖河朔二百年未尝讲兵,一旦仓卒,责备颇难。臣近闻易州军民万人延颈引兵以献城垒。又西兵未来,未敢出应,致彼复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河朔将兵骄惰,不练阵敌军。军队长期处于和平时期,不加训练骄横懒惰不堪。须之用百无一有,军需物资要什么没什么,其中军粮不但稀烂,而且充其量只有帐面上的一半。 总之,就是河朔一百多年没有打仗了,武备粮食什么都没有。依靠这样的军队打仗,一旦打起来,恐怕要误事。 这就是大宋! 凭这样的军队打仗,那就是一个笑话!别说是童贯那个太监,就是杨家将在世,诸葛亮复活,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说大宋想要打败辽国,首先要做的不是想着占便宜,而是怎么让自己变强! 因此面对赵桓的侥幸渴望,杨汕只能苦口婆心的劝说。 他不能让宋人百姓将士去送死!也不能将他辛辛苦苦的谋划给断送。大宋想要崛起的机会,并不多! 第六十七章 赠镜 “辽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赵桓无法想象,倾大宋全力都不能战胜的对手,到底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要知道这两年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辽人,那些个倨傲的家伙确实嚣张,但是,真的有那么厉害? 难道不是因为,我大宋以德服人,所以才无视他们的蛮横吗? 杨汕大致猜到了赵桓的想法,因此摇摇头重申道:“殿下,不要小看辽人。我大宋和辽人抗争百余年却始终不曾占据上风,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甚至过去西夏屡屡犯境,也都是仗着辽人虎威。若非是辽人强盛,区区西夏哪里能和我大宋抗衡?可是有辽人撑腰之后,他们却能羞辱我大宋近百年。” “……” 赵桓沉默了,他无法反驳这件事。确实我大宋连打个西夏就艰难,又有什么资格去小窥更强的辽人? 叹一口气,杨汕又道:“其实说真的,我大宋并非没有实力。只可惜如今民生不稳武备松弛,这才给了跳梁小丑嚣张的机会。如果我大宋能有一只强军,莫说西夏,就是如今的辽人,都有能力一战!” 赵桓一愣,又点点头。 但似乎还是不甘,他盯着杨汕道:“为什么不跟女真人联手?女真人如果真的厉害,那我们就支持他们干掉辽人好了!我大宋出钱,女真人出兵,咱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把辽人干掉了不是吗?” “然后呢?女真人干掉辽人之后,会放过我大宋?” 杨汕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道:“狼,是要吃肉的。我大宋如果自己没个实力,凭什么能以为女真人就比辽人善良?到时候,无非就是入侵者换个名字而已。甚至来说,女真人可比辽人更加野蛮!等他们吸收辽人壮大自己之后,我大宋要如何应对这些强敌的兵峰?咱们,可是比辽人更弱啊!” “饿……” 赵桓再次无语,却是脸也涨红。这种道理他并非不懂,弱者无论在什么情势下,都只会人被欺负。 所以干脆避过这个话题,赵桓想一想问道:“我大宋的百姓,他们生活真的很辛苦吗?比起燕云如何?” “跟那些野蛮人统治的地方相比,我大宋自然是好的。”杨汕咧嘴一笑,却是自豪的道:“即使人们生活的再怎么辛苦,但总规是一个人。然而在燕云,在辽人的地方,我汉人却是过的比奴隶还不如。在大宋,遭了灾努力还能活下去。但是在燕云,一旦碰到任何灾害,就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杨汕坐正身体看向赵桓:“殿下你可敢相信,辽人会吃人肉?饥荒的时候,汉民会变成两脚羊?” 赵桓脸色大变,瞬间变得十分苍白。他捂着嘴巴作势预呕,却是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极具冲击力的话。 辽人吃人?太可怕了! 顿时在赵桓心中,辽人乃至更加蛮荒的女真人,就变成了仿佛野兽恶魔一样的存在。 杨汕一笑,然后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他又说了很多,赵桓听的也很仔细。 因为杨汕说的严重,因此赵桓的表现也是十分认真,将每一句话都听在耳朵里。 哪怕……他并不能理解。 从来都不曾出过东京城的赵桓,甚至一直被关在皇城里,直到十岁以后才有少数几次机会外出游玩。 这样的他,根本就无法想象那些个不可思议的场景。 万里无人烟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辽人到底有多么厉害?数万人的战死又是怎么样的一副画面? 赵桓想象不出来! 哪怕杨汕说的残酷,赵桓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会为难民的生活而同情,会因为辽人的可怕而颤抖。但是要说具体有多激动,那却是完全做不到。 不过对杨汕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他已经把一颗种子栽进赵桓心里,迟早会有发芽的一天。 因为赵桓至少已经了解到几点,大宋武功很弱,辽人女真人都很可怕,这些个食人族并不可信! 这样就够了! 等到将来比如说被打痛了,比如说需要自己做主的时候,他会想起今天的这些话。到那时候,至少不会犯傻。 多时之后,赵桓露出疲惫的神色。他今天接触到的东西,有些太多了。 因此杨汕也不再多说,而是站起身从怀里掏出红布包裹道:“今天的事情,多亏殿下了。劳累殿下辛苦,杨汕深感不安。这里有一份杨汕亲手制作的礼物,还算能见人,送给殿下聊表心意。” “哦?那我就不推迟了。” 赵桓眼睛一亮,将杨汕递过来的红布包裹接过去。一边打开,他一边笑着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由别人亲手制作的礼物。嘿嘿……有些意思。往日里那些送礼的,送的东西华贵却是太过无……无趣……” 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片白光,赵桓眼睛直了。 前面白壁中映照出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眼熟?又为什么……这么清晰!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我吗? 赵桓的一双手激烈颤抖,所幸却是没有彻底丧失理智。他抬起头看一眼杨汕,然后又深呼吸一口气。 调整一下坐姿,赵桓小心翼翼将红布轻放在桌子上。 听到那轻微的碰撞声,却是心中一阵紧张。 然后慢慢的,赵桓一点点的将红布揭开,将里面包裹的东西彻底放出来。 顿时……就好像世界都被吸入那片镜幕当中。 赵桓抖着手摸过去,却是摸到一片冰凉。见镜面被手遮掩大半,赵桓看向杨汕道:“这是什么宝物?为什么……这么不可思议?” “不过是水玉做成的镜子而已。” 杨汕不在意的笑笑,其实心中还是有点心疼的。这镜子送给赵桓之后,他又要重新想办法筹钱了。 不过,林冲的性命重要。因此杨汕虽然心疼,却也没有不舍。 听到是做出来的,赵桓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他站起身,慢慢将镜子拿在手中。前后端详又贴近看里面的人影,半晌后才看向杨汕道:“这东西,当真是巧夺天工!想不到杨汕你不但能文能武,居然也还有这样的本事。我真是好奇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杨汕没有回话,而是问赵桓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理这面宝镜?” “当然是好好收藏起来!这样的宝贝,我会好好珍惜的!”赵桓说的毫不犹豫,更是把玩着不愿放手。 但是他没想到,杨汕却是摇头道:“在下觉得,殿下可以将这镜子送给官家。我觉得,他会喜欢。” 第六十八章 大方的赵桓 赵桓也是反应过来,顿时一拍大腿:“没错!这等宝物,当然要送给父皇才好!如此神妙之物,父王必然会喜欢!” 说罢赵桓看向杨汕,却是连声道谢道:“多谢提醒!若不是你,我险些误事!” 杨汕摆摆手只是谦虚。 镜子既然送给赵桓,那要怎么处理都是他赵桓的事情。哪怕赵佶因此龙颜大悦,也活该赵桓受到奖赏。 至于他杨汕,能够用这面镜子偿还赵桓救林冲的恩情,已经是大赚特赚。 杨汕谦虚,赵桓却是不愿白受恩惠。想一想,他拍手道:“你那天告诉我,你正在筹钱向蔡相买官是吧?我手里这件宝物,就是你想要换钱的东西?啧……真是暴敛天物!如此宝物,怎能与铜臭为伍?” 想一想,赵桓又兴奋的道:“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这宝物价值连城,区区都头当真是辱没了它。所幸我太子左卫率府受蔡相要求正好重建,目前还差一步军副都指挥使,你可愿意屈就?” “步军都指挥使?”杨汕一愣。 原本只想买一个都头职位,结果却是一步登天成为都指挥使了么? 太子居然如此大方,这样一个官职,说给就给。 要知道,都指挥使的职权,那是一点也不小。所谓都指挥使,顾名思义就是指挥都头的官员。 在大宋,都指挥使是掌禁军步军诸指挥名籍的重要官员。凡统制、训练、番卫、戍守、迁补、赏罚,皆归他管辖。当然赵桓所说的步军副都指挥使,只是太子左右率府的武官,和真正皇帝身边的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太子率府的都指挥使,其实职权并不高。因为宋朝太子手里基本没什么兵权,所以更像一个闲职。连都指挥使都是如此,副职就更加不用说。赵桓如此大方,也是因为这官职并不被重视。 但是对于杨汕而言,这却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高官。 因此二话不说,杨汕纳头拜倒。 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这时候还要脸面拒绝的,绝对是傻子。 “哈哈……起来起来!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武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赵桓笑着摆手,却是硬生生受了杨汕这一礼。 当然他的话也是没错,在整个大宋,哪怕三品武官也不会被文人放在眼里。 区区太子府的马军指挥使,算得个什么东西? 杨汕摇摇头,表情严肃认真的道:“既然殿下看中,杨汕必然要为殿下效死。但有可能,杨汕一定努力为殿下训练出一只强军,护卫殿下保护大宋。无论如何,杨汕绝不辜负殿下看重。” 杨汕说的隆重,赵桓却毫不在意:“随你随你!只要不给我惹麻烦,要做什么自己去做便是。” 赵桓已经没有心情和杨汕啰嗦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去向父皇献宝。 官家赵佶喜好奢华宝物,想来这样的宝贝一定能够让他中意。有这功劳在,谁还能威胁他的太子之位? 只不过…… 反复打量这面镜子,赵桓有些不满的道:“这外面的铜框是不是丑了一些?献给父皇,还是更精致一点才好。” 杨汕点点头,笑着道:“外面的框架可以随意换取,若是殿下有意,找一面华丽的铜镜,把框架换过来就是了。” 赵桓一想,顿时意动:“既如此,我亲自来换。” 说着赵桓唤来远处宫女,吩咐她将自己寝宫里的几面宝镜给取了出来。 轮流对比大小之后,赵桓选中了其中一面百鸟朝凤天宝镜。 那是一面很漂亮的镜子,虽然不大,却是华丽又精致。外面的框架以金打造,镂空精细,每一只鸟儿都活灵活现。镜面则以铜打制,被打磨的纤毫必现。如果不算玻璃镜的话,在铜镜里绝对是珍宝。 只可惜对比玻璃镜,那种泛照出黄铜色的铜镜,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赵桓毫不客气的指挥宫女将黄金框架包裹的铜镜给取出来,然后命令宫女又拆开杨汕带来的宝镜,将玻璃镜面给装进去。玻璃镜略微小了一点,也不够圆润。所幸那镜框巧夺天工,调整一下也算和缝。 也只有这皇宫里,才能够找到足够多的待选物,让赵桓能够把玻璃镜重新装裱起来。 装裱结束之后再看,果然更加华丽。四周镂空的百鸟造型,甚至略微在镜面上形成一些反射,看起来更加活灵活现。 拿着它,赵桓爱不释手。若不是杨汕的事还没办完,他现在就想去向赵佶献宝。 他等待的心焦,所幸大约快到午时的时候,常公公终于匆匆赶回来。 跪倒在地,常公公向赵桓报喜道:“殿下,高太尉已经依照殿下命令,将那林冲给释放了回去。他让奴婢禀告殿下,殿下的命令他必然遵从。哪怕那林冲意图谋刺上官,也愿意给殿下一个面子。” “是么?果然高太尉还是明事理的!” 赵桓满意的哈哈大笑。对于那些文官,果然还是像高俅这样的家奴,更加符合心意啊! 至于说林冲到底有没有谋刺,这算得个什么? 看着下首激动的杨汕,赵桓摆手道:“杨都指挥使,你的要求我已经达到了。现在不多留你,你自去吧。不要忘了过几日等蔡相‘选’完率府将士之后,你按时来我太子府当值。唔……常伴,给他一个凭证。” “都指挥使么?” 常公公眼睛里闪过一丝羡慕神色,却是不敢拒绝,连忙从旁边屋里取一面金牌,恭敬的递给杨汕。 “杨汕谢谢常公公,更谢谢太子殿下!” 心中激动,杨汕再次拜谢。 想不到原以为困难的事情,在太子手里确实轻而易举。 他只是一句话,就轻易让高俅放人。而今天机缘巧合的,甚至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地位。 步军副都指挥使么? 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官职。距离杨汕的梦想,又快进了几分。 杨汕离开东宫后,赵桓再也迫不及待, 他怀里揣着宝镜,就要去献宝!要让赵佶知道,他赵桓这个儿子,才是最恭谨的太子选择! 第六十九 赵桓献宝 赵桓记得很清楚,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 也就是说,这会儿父皇赵佶应该难得的一次应该会出现在正殿。 因此顾不得带上随处,他急匆匆就奔过来。 但是等赵桓从大庆殿往北走到进行朝会的紫宸殿的时候,却发现这才不到午时,紫宸殿里大朝会就已经结束了。 一问才知道,今天的朝会竟是只进行了半个时辰。 再详细询问,赵桓终于得知一个消息。 原来却是发生了大事。 几年前有辽人名马植的,背辽投宋,提出和女真人结盟抗辽的想法,官家赵佶十分赏识,也同意马植的上书,赐名赵良嗣并赏官。然而几年过去,这件事却是一直没能带来一个好消息。今日早晨,登州传来恶讯,却是这一次的渡海使者,刚刚离开陆地出海就遭遇了海难,一船人皆尸骨无存。 又一次出使,再度失败。 而更重要的是,船上不仅有半船的金珠礼物,还有当朝礼部副侍郎,蔡京的次子蔡鞗。 一阵海龙发怒,却是片缕也没能打捞上来。 据说蔡京听到这事的时候,当场的晕了过去。官家损失一船财物却一事无成,也是气的够呛。好不容易的一次朝会不欢而散,赵佶简单的给蔡鞗追封一个礼部尚书的虚衔后,干脆的甩手离开。 这一生气,赵佶就去了延福殿散心。 那是个相对独立的一处宫区,大半的建筑都在旧宫城之外。它原本是宋朝皇帝皇后游乐的地方,类似于旧时御花园,最初规模并不大。后来宋徽宗赵佶即位,不满于宫苑的狭小,于是又大肆扩建、营造。 甚至为了扩大规模,赵佶还肆意拆毁皇城城墙,将原本‘甲’字形的皇城变成‘申’字形。 延福宫扩建以后,幽雅舒适,赵佶大部分时间都在此享受。 赵桓匆匆赶到延福宫,却是又累又热。只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让父皇龙颜大悦,他就不愿意再耽搁一点时间。 父皇心情不好,那我就想办法让父皇开心起来。 赵桓这么想着,然后一头闯进翠微殿。 无视太监奴婢阻拦,还未进门就嚷嚷起来:“父皇,儿臣来向您献宝了!看我找到一个宝贝,您一定喜欢!” 话音未落,闯进殿内的赵桓就看到一同望向门口的那几个人,他顿时闭上嘴巴。 嗯,都很眼熟。 官家赵佶,宰相蔡京,龙图阁大学士赵良嗣,彰化军节度使杨戬。 四人中赵佶脸色难看,蔡京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涸,赵良嗣表情苦悲,杨戬却是面色平静仿佛无情。 原本还在安慰蔡京的赵佶抬起头,怒视着赵桓却是咬牙道:“逆子,你闯进来是要干什么?” “我……”赵桓吓的双腿都在打颤,怀里抱着的宝镜也是送不出去。 不自觉退后一步,他声音如蚊吟一般低声道:“父皇……我……我找到了一个……一个宝贝。所……所以送给父皇,想让你开心。” 赵佶脸色微微舒缓,但是看一眼用衣袖抹泪的蔡京,还是不耐烦的挥手道:“出去!什么宝贝,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是……是,父皇!”赵桓也不敢争辩,懦弱低头就是要转身。 而这个时候,一直平静的看着这一幕的杨戬,却是忽然露出冷笑:“官家何必辜负太子苦心?太子闻官家心情不好,特意来彩衣娱亲,那是太子的孝顺。既然如此,官家又何必辜负太子的一番心意呢?” 赵佶一顿,边上蔡京也是红着眼睛抬起头道:“官家,老臣无妨的。吾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老臣只会为他感到骄傲。更何况他小小年纪就能追封尚书,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老臣,谢陛下隆恩。如今太子有心,官家又何必为老臣而伤太子孝心?这父子亲情,实在让老臣羡慕啊。” 两人这样一番劝说,哪怕赵佶依然心中烦闷,却也是摆摆手制止赵桓离去:“有什么宝贝,拿给父皇看看。” “哦!” 赵桓乖乖转身,又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红布包裹,上前两步放到桌上。 “父皇,这个是……” 正打算揭开再解释,却被赵佶不耐烦的挥手:“你一边站着,我自己来看。” 赵桓乖乖后退。 厌恶的看一眼这个懦弱的儿子,赵佶伸出一只手指就要挑开红布。这时候杨戬却是走上前,抢先一步道:“陛下,这种事还是让奴婢来吧。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宝物怎能用如此劣布包裹。” 这话一出,赵佶的兴趣就少了三分。 回身在椅子上坐好,他懒洋洋的对杨戬挥手示意,却是再不看这红布一眼。 赵桓满脸通红,他匆匆的跑来给赵佶献宝,哪里想过要先装裱一番?或者说,他哪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外人。 只是看看屋里这些人,赵桓也不敢解释。在赵佶面前,他始终没有什么胆量。 杨戬大大咧咧将整个红布包拿起来,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在手中揭开红布一脚,露出里面的黄金百鸟装饰,杨戬更是露出不屑的神色。他府中珍奇异宝无数,却想不到太子居然拿黄金当宝贝。 不过等到红布完全揭开,杨戬的表情终于变了。晶莹剔透不染尘霞的玻璃镜,让杨戬目瞪口呆。 这副表情也让旁边赵佶,以及蔡京,赵良嗣露出异样神色。 等到杨戬小心翼翼将整面镜子露出了,并且更加小心的递给赵佶的时候,屋里几个人都是惊呼出声。 谁曾见过这样的宝贝? 这是镜子?为何如此纤毫必现不可思议?这……为什么照的这么清晰? 所有人都无视了包裹镜面的黄金镜框,但是那明亮的镜面,却依然让人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不真实感。 在现代仿佛垃圾的劣质玻璃镜,在这个时代却仿若神迹! 哪怕见多识广的赵佶,这会儿也不觉有些紧张。他小心翼翼拿着镜子,却是一点力气也不敢多使。 对着镜子看着里面的皇帝,赵佶不敢置信的抬头:“这是……朕?” “官家,果然是重宝!”蔡京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也好想拿着镜子,仔细看看里面自己什么模样。 杨戬和赵良嗣也是连连点头,一时无声。 “嘶……莫非是仙界的宝贝?这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神物?”赵佶看的心旷神怡,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模样。往日无论是铜镜还是湖水,总归看不得这么清楚,这么精细。 一时间,赵佶兴致盎然。 第七十章 倒霉的赵桓 在几个朝廷重臣羡慕的目光中,赵佶将镜子把玩半晌。 抚摸一下光滑镜面,他向一旁恭谨候立的太子露出笑容:“吾儿有心了,这果然是个好宝贝。”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赵桓这时候也不犯傻了,憨笑一声低头道:“像这样天下无双的宝贝,也只有父皇才有资格享有。” 赵佶点点头,很满意赵桓的态度。 一旁蔡京侧着身羡慕又好奇的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也是朝赵佶贺喜道:“恭喜官家!此等宝物出世,可谓之祥瑞。如今它被官家所得,岂不是天意?也只有官家,才配得上这等仙界重宝了。” 赵良嗣也是连连恭贺出声,几个人的恭维让赵佶哈哈大笑。 之前的郁闷和不爽一扫而空,赵佶又一次将镜子端起了放在面前,仔细打量镜子里英俊的自己。 怎么看也看不够,他甚至摇晃身体,试图看的更多一些。 指着镜子,他对大臣炫耀道:“不得不承认,果然是天宫里才有的宝贝。居然把人照的如此清楚,当真如蔡相所说,乃是祥瑞。朕能得到如此宝物,实在是老天眷顾。这岂不是老天,保佑我大宋?” 瞥一眼赵桓,赵佶这会儿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儿子虽然愚笨又不通晓艺术,但是他对父亲的孝顺和恭谨,还是值得夸赞的。 赵佶一时忘记了小儿子之前的告状,决定好好奖赏太子一番。 这番父慈子孝,让旁边杨戬脸色难看。 他是不喜欢太子的!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好,太子登位对他杨戬也没有任何好处。再加上过去时候杨戬还曾经多次在赵佶面前说太子坏话,所以两人之间几乎是完全对立。在赵佶的所有臣子里面,他是绝对是最不愿意看到太子被官家重视的那一个。甚至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他更是恨不得太子去死。 这会儿看到赵桓受宠,杨戬十分不甘心。 眼珠一转,他忽然看到赵佶手中宝镜上,竟然有一道不该存在的瑕疵。堂堂宝镜,为何黄金框子的颜色却是有些发灰?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杨戬虽然没想到这外面框架是赵桓另外替换的,但是这也让他发现了问题。 凑到赵佶身后仔细观察,杨戬更是发现这镜框和镜面之间的缝隙粗细不均匀,实在不是宝物该有的完美状态。 堂堂皇宫,甚至时候用过那有瑕疵的东西? 于是眼珠再转,杨戬露出哈巴狗一样的笑容凑到赵佶面前:“陛下,能否把这宝贝给奴婢瞧瞧?太子孝心虽好,但是咱身为官家的奴婢,却不能忽视任何的怀疑。莫须这镜子有鬼,岂不是害了官家?” “……”赵佶动作猛然一僵,脸上的笑容眼见着迅速消失。 这老货什么意思?莫非这宝物有问题,太子要对吾不利? 看一眼目瞪口呆愕然愣住的太子,再看看旁边脸色一变却是低头沉默不语的蔡京,赵佶将镜子放下来。 这老货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完全没了兴致。 满头大汗,赵桓慌乱解释:“父……父皇!儿臣怎么会害父皇!杨……杨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诽谤我!” 旁边蔡京也是点头,劝说赵佶道:“官家,莫要辜负太子一片真心。我大宋,怎么能以莫须有的理由,就怀疑太子一片赤诚?而且以老臣的眼光来看,这面宝镜确实举世无双,哪有什么问题。” “是啊!官家,不要听杨戬信口胡说!”赵良嗣也是劝说赵佶,又看向杨戬:“杨大人此话,可有证据?” 然而心中有了芥蒂,赵佶又怎么会听他人解释? 更重要的是,相比太子,他更加信任的人却是杨戬。这老货是他的忠心家奴,又怎么会欺瞒于他? 镜子在桌子上一划,却是粗鲁的丢过去杨戬身旁。杨戬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赵良嗣手忙脚乱的接住它。 赵佶面色淡然,看也不看道:“你发现了什么,给我看看!” “遵陛下令!” 躬身行礼,杨戬丑笑着从赵良嗣手中抢过镜子。 手指划过镜面,杨戬露出惊叹的神色。但是即使这宝镜再好,又哪比得上让太子受辱的机会? 狰狞一笑,杨戬用力将黄金镜框硬生生给掰断了去。 明明后面有卡扣能够轻而易举的打开,他却是用这种方式将这个宝物的外形毁去大半。 小块的金丝从指缝滑落,赵佶却是熟视无睹。他只看到赵桓气的通红的脸以及握紧的拳头,然后一言不发。 待到杨戬将整个镜框拆下来,只剩光秃秃的玻璃镜面之后,杨戬露出得意的笑容。 指着镜面背后的斑驳,杨戬不忿的道:“陛下请看,这哪里是什么宝镜?背后如此丑陋,哪里配得上陛下使用?” 这会儿他却是不说太子要谋害赵佶了,毕竟找到了新的理由。 赵佶,蔡京以及赵良嗣一齐扭头,也是看到了那灰银交织斑驳不平的镜子背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面看起来一尘不染纤毫必现的宝镜,背面却是如此不堪的模样。对比一下,顿时心中落差极大。 其实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好比灯下有黑,些许瑕疵哪里不能容忍? 若是兴致盎然,顶多也就是遗憾的遮掩起来不去细想。但是杨戬事先打消了赵佶的兴致之后,再看它却是只觉得丑陋不堪了。特别是一身黄金外壳被拆的七零八落,再好的宝贝也只是一片狼藉。 赵佶顿时有一种极度的失望感,巨大落差让他心中产生极大厌恶。 手一挥再不看这镜子,赵佶冷冰冰的盯着赵桓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就是你敬献给父皇的宝贝?” “这……” 赵恒额头流出冷汗,结巴的道:“父……父皇,不……不看后面……不是很漂亮吗?这……这镜子只……只要能照……照的神……神奇就好,哪里……哪里需要看里……里面是什么模样?” 赵佶的目光更冷了,紧盯着赵桓道:“所以你身为太子,也只需要表面光鲜?堂堂太子,居然如此肤浅?” 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确实由镜子牵连到了太子的品德上面。 这无妄之灾,让赵桓欲哭无泪。 他左右看看想找人帮他说话,可蔡京赵良嗣却是纷纷扭头。 作为官家忠狗,这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和赵佶对着干。即使后果再恶劣,蔡京也只会顺着赵佶的意思来。 至于说太子…… 谁在乎? 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我蔡京早就年迈至仕了。再以我蔡家一脉声望官职,到时候他又能做些什么? 第七十一章 痛苦的林冲 赵桓献宝不成反被怼,却是杨汕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杨汕匆匆来到太尉府门口,却是翘首以盼,半晌也没见到林冲从府门出来。 一直等到太阳几乎落山,腹中饥饿身体也是支撑不住的时候,才看到两名禁军架着一个衣衫褴褛无力垂头的人出现在侧门。这两人架着林冲出来,将他直接甩出门丢在地上,拍拍手转身就走。 杨汕连忙将林冲搀扶起来,愤怒的看见他一身狼藉。 林冲身上,从头到尾满是拷打的痕迹。他气若游丝,脸上几条鞭痕触目惊心。 杨汕略微撕开林冲身上沾满鲜血的衣角,却是看见他皮肤上几乎可以说没有一块好肉。甚至他的手指还有被指枷夹过的痕迹,几根指头肿胀发黑。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几乎就以为是个死人。 “二哥!二哥!”亲亲拍打林冲的脸颊,杨汕怒火万丈。 总算林冲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虚弱的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丝笑容:“小……小弟……辛……辛苦你了。” 杨汕制止林冲说话,却是用力将他搀扶着站起来:“二哥莫要多说话,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不……不需要……回……回家……娘子……娘子在等我。”林冲轻轻挣扎,眼睛看向林府的方向。 一想到自己被带走之后家中只剩下娘子一人,他就心急如焚不敢再耽搁。 杨汕劝说几次,林冲却是执意摇头。 眼见林冲几乎昏厥,杨汕无奈只能顺着林冲的意思。扶着林冲上马,又坐在后面将他揽住,然后慢慢稳步驶向林家。 一路上外人的目光各种防备诧异,林冲鲜血淋漓的模样还导致几次被巡街衙役拦截,但终于还是平安到达。 还未下马,老管家就跌跌撞撞的从院子里冲出来。 见到虚弱狼狈的林冲,顿时双眼含泪。他帮着杨汕将林冲从马背上扶下来,却是大声直呼祖宗保佑。 听到动静,林娘子也是喊着官人从里面奔出来。看到林冲模样,吓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顿时门口处乱作一团。 杨汕无奈,只能扶着林冲喊道:“都不要堵在这里,赶紧扶着二哥进去!老管家,你去请大夫;锦儿,你去给二哥寻一套新衣裳,再烧盆热水来。还有嫂子,别哭了!二哥平安回来,你该高兴才是。” “奴家自然是高兴的!多谢……多谢小郎君,多谢叔叔大恩!”林娘子又哭又笑,却是连该怎么称呼杨汕都迷糊了。 她抓紧林冲的手硬是不放,林冲也是努力伸手按在娘子手背上,两人你侬我侬却是不顾眼前糟糕的情况。 这般模样,给杨汕凭添不少麻烦。 所幸老管家匆匆喊来大夫之后,总算是能够做主将林冲以及林娘子给安抚下来。将林冲放到卧房又交由大夫医治,老管家堵住林娘子不让她进去。又未免她难受,让锦儿陪她留在院子里。 之后便是焦急等待。 所幸老管家喊来的大夫乃至东京城里有名的金镞兼书禁科大夫,更有师傅乃是太医局尚监,一身医术鼎鼎大名。林冲在他的诊治下很快恢复平静,让人惊诧的金针技巧更是轻易消弭了疼痛。 当然想要伤愈,必然是旷日持久的事情。太尉府拷打的太狠,林冲已经是伤及了根本。 不过总归……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杨汕也总算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了,这世道的残酷,以及阶级之间的巨大碾压。 高俅想让林冲死!若非太子开口,林冲定然是活不得。 哪怕他委屈,这世道也是如此不公。 等到鲁智深匆匆赶来的时候,林冲已经安稳的躺在床上。一身伤处尽数包扎,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看着几乎整个人都被包裹住的林冲,鲁智深暴跳如雷:“贤弟,你这是吃了大苦啊!该死的高俅,洒家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恶!贤弟你尽管好好养伤!这份仇怨,就让洒家替你去报!” “哥哥……莫要冲动!咳……” 林冲抓紧鲁智深的手,却是用力扯住他:“咳咳……此事就……就此作罢吧,哥哥莫要再启事端了!” 暴碳一样的鲁智深瞪大一双眼睛:“你说些什么话!高俅贼子如此欺辱于你,难道要这样轻易放过他?” 林冲苦笑一声,却是坚决摇头道:“林冲能够苟活,已经是得天之幸。所谓民不与官斗,我林冲不过一小民,哪里能是堂堂太尉府的对手?若是再生事端,太尉府报复下来,林家怕是没个活路了。” 鲁智深脚步一顿,竭力深呼吸一口气:“嘶……兄弟,你怎得如此懦弱?那高俅,害你到这个地步!男儿在世,若是不能仗义恩仇,又算得什么好汉?那高俅贼子害你,你莫要仇将恩报!” 说着鲁智深甩开林冲的手,却是气的不想说话了。 林冲苦笑,挣扎着要坐起来:“咳!咳!大哥还请原谅小弟。小弟家眷在此,岂能冒险?若是伤到娘子,到时候只怕是追悔莫及啊!” 林冲握紧拳头显露满心不甘,可嘴里却道:“如今只是林冲一人吃亏,那算得什么?这一次遭此劫难,林家世代的教头职位又在我手中被罢免,林冲实在愧对祖宗。若再生事,我林家基业岂不是要毁之一炬?呵呵……林冲如今无儿无女,如今只想着努力生出一对儿女,也免得我林家血脉在林冲手中断绝……所以今天这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若是大哥有气,也朝林冲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冲也双眼却是潮红。 他堂堂林冲,怎么可能如此懦弱?遭此大劫,谁不想报仇?但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将来,却是只能苦苦忍耐。 要知道……从昨日被押进太尉府,他是硬生生被拷打到出府啊!数十个时辰的屈辱,谁能忘怀。 看着林冲痛苦的模样,鲁智深也终于软化下来。 有些道理,他何尝是不懂?堂堂西军提辖,怎么可能不清楚去硬怼大宋太尉的下场? 但是……他替林冲感到不甘心啊! 这世道,为何对好人如此残酷!林兄弟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遭此劫难! 看着这一对痛苦的兄弟,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杨汕,终于开口打圆场道:“两位哥哥,此事就此先押后如何?仇恨也好,委屈也罢,让我们先记在心里,牢牢记住它。报仇不急于一时,总有让高俅付出代价的时候!” 第七十二章 世俗 杨汕眼珠一转,却是看向鲁智深道:“若是大哥心情不爽,咱们大可先找那高衙内,先取些利息回来!” “尽做些小家子气的事情!洒家要报仇就找正主高俅,那高衙内算什么东西!” 鲁智深看了杨汕一眼,甩着膀子径直出去。杨汕这一插话,他却是没有心情再继续跟林冲计较了。 但是他眼睛里的失望和无奈,却是林冲和杨汕都看的清清楚楚。 “哥哥……” 林冲紧握着拳头,甚至绷带里悄然溢出血丝。他双眼通红却是满心不甘,喉咙里想要答应鲁智深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待鲁智深背影消失,林冲向后一仰,却是闭上眼睛抿嘴不语。 义气深重的好汉,最终还是为世俗所累。 “二哥不要激动,大哥只是一时气愤而已。等平静下来,他会理解你的,忍耐才是现在最好的做法。” 杨汕只能安慰林冲,拍拍他的手腕让他松开拳头。说完看向旁边一直激动流泪的林娘子,杨汕又嘱咐她道:“嫂嫂,二哥就交给你了。让二哥好好养伤,事已至此就先调理好身体再谈其他吧。而且想来经此一事之后,高衙内也是不敢再来冒犯。嫂嫂和哥哥好生生活,莫要再多想。” 林娘子眼中泪水不干,红着眼睛走上前,却是对杨汕深深一福:“多谢叔叔!谢谢叔叔救命之恩。” 她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若非杨汕,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想象事情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这两天只感觉天塌地陷,却是杨汕以一己之力将这一对夫妻从地狱里挽救回来。 林冲也只挣扎着要坐起来道谢。 “贤弟……” 被杨汕制止,林冲依然双眼含泪哽咽不语。那坚定的眼神却仿佛誓言,怕是杨汕让他做什么,他都甘愿。 杨汕走出门,叹一口气。 抬起头看到鲁智深,却是背对这边面朝一棵槐树一动不动。 那挺拔的背影,依然魁梧。 杨汕走过去,露出笑容劝说道:“哥哥何必生气?二哥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再说如今好不容易阖家团圆,哥哥又何必非得让二哥去生什么事端?若当真要制裁那高俅,往后有的是机会。” “哼!他高俅堂堂高太尉,哪是说杀就能杀的!你小子,莫要大话!”鲁智深冷哼一声,却是瞥了杨汕一眼。 “哥哥莫非忘记了王进王教头?” 杨汕摇摇头,自信的道:“且不说二哥的仇怨,就算王教头和高俅之间,将来少不得也要分个死活。我们不是商量好,待王教头在梁山发展起来,引得高俅出手?到那时候高俅离开东京城,岂不是就有了无数机会?到时候要打要杀也好,个个报仇也好,总是不能让高俅活着回来!” 说着看一眼鲁智深,杨汕一字一句道:“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大哥,莫要太为难二哥了。” “哼!我只是恨他不争气!堂堂好汉,却是活的一点也不爽利!我大丈夫快意恩仇,哪有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顾忌!”鲁智深一拳锤在树干上,竟是将数十年的老树锤的晃动不已。树叶飘落,他却浑然不觉。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鲁智深依然恼火。 确定林冲已经无碍之后,也不打扰他夫妻团圆,悄然就这么离开。 鲁智深大步前行,杨汕牵着马也是没有落后。两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杨汕此行面见太子的事情。 “所以说,你这厮如今已经是堂堂太子卫率的副都指挥使了?”鲁智深不敢置信,大宋选官竟然如此儿戏? “不过是名头好听罢了!”杨汕摇摇头,却是嘲笑道:“当今官家怎么可能会把兵权下放给一个他不喜欢的太子?我这所谓的副都指挥使,手下能够有百十个人都是奇迹。甚至更糟糕的,怕是一个兵将都无。” 不屑的看看杨汕,鲁智深嘲讽道:“所以,不过是太子的一个玩伴罢了。甚至说不得,莫一个马屁精?” “哥哥莫要这么看我,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杨汕无奈苦笑。 “洒家当然知道!” 冷哼一声,鲁智深脚步又快几分:“只是这宫廷混乱,你一个狗屁不通的小鬼,凭什么能在里面立足?若真想坐稳这个位置,少不得几分苟且!到那时候,你敢保证你还能保持住现在的心态?” “哥哥别小看我!”杨汕眉头一竖,正想辩解却看到了鲁智深严肃的目光。 微微一愣,杨汕低头想一想,却是苦笑起来:“好吧!哥哥你看的清楚,这件事我确实是有些不爽利。买官又刻意讨好太子,听起来确实有几分让人不齿。说什么未来,不过只是空口白话。” “哼!你知道就好!”鲁智深又是一声冷哼,回头盯着杨汕道:“若是让洒家知道,你将来做出什么有辱名声的事情,你看洒家怎么收拾你。都说长兄如父,洒家这个做兄长的,也由不得你堕落!” “是!这一点哥哥就放心吧!”自信的笑着,杨汕重申道:“我的志向从未变过,一切的手段也都只为那唯一的目的。若不是为了领军出战,哥哥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丢脸的事情?拜托,我也要脸面的。” 摇摇头,鲁智深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这会儿让杨汕回绝太子,更是只会让太子感觉到难堪。 毕竟是未来皇帝,惹恼了他,小弟哪还能有什么前程? 只不过啊!这宫廷武官,岂是那么好当的?大宋重文轻武,东京城更是官员勋戚无数!小弟年纪轻轻就成为六品武官,这事岂能服众?到时候各种流言蜚语,各种挑刺责难,他的肩膀能够抗住? 一个还未行冠的小子却得到太子看重,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鲁智深叹一口气,却是眯起眼睛。为什么他的这两个结义兄弟,竟然是一个比一个受世俗所累? 多想几分,心中就多了几分无趣。 忽然想到什么,鲁智深又停下脚步:“话说,你小子嘱咐洒家那洪七徒弟去做什么了?神神秘秘的,竟是连洒家也不告诉。” “嘿嘿……这件事是个秘密,到时候哥哥你就知道了。”杨汕笑起来,却是表现的像个小狐狸。 第七十三章 近邻 鲁智深不屑的瞪一眼杨汕,却是转身就走:“哼!你那些破事,洒家还不想知道!洒家走了,有事自己去菜园寻我!” 说完鲁智深转身就走,当真是头也不回走的十分洒脱。 杨汕也不挽留,笑看着鲁智深的背影,心中却是感受到一阵暖意。 鲁智深对他的关心,当真是真心实意。来到大宋,能够有这样一个哥哥,实在是再幸运不过。 和鲁智深比起来,老道士师傅简直就是一个大坑! 想一想,杨汕笑着摇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进门就看到丫头一个人孤单的坐在院子石椅上发呆。 丫头孤单的模样,让杨汕一阵心疼。赶紧快步走过去,轻轻按住丫头的脑袋,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哥!” 丫头愕然回头,眼睛猛然瞪大。她揉揉眼睛,惊讶的叫出声,。 转过身一把将杨汕抱住,丫头眼睛里迅速涌出泪水:“你终于回来了!我担心死了,生怕你出事。” 杨汕笑着揉揉丫头的头发,又用自信的语气道:“也不想想我是谁,怎么可能会有事?不过是林家出了点事情,我去帮忙处理了而已。张三他们没有告诉你吗?我可有吩咐他们来照顾你啊!” “张三侄子,啊哥哥确实有跟我说,而且这两天也一直都有来陪我顽。”丫头连忙解释,说起张三名字的时候却是慌乱改口。当然杨汕听的清楚,想一想也迅速就明白张三如此让丫头称呼的理由。 他自认是鲁智深的徒弟,那么杨汕就是师叔。杨汕的妹妹,作为师姑称呼一声侄子倒也在理。 虽说丫头年级小,可是这辈子却大! 摇摇头,杨汕嘱咐道:“以后直接称呼张三哥哥吧,侄子什么的莫要再提。这两天辛苦你了,我没时间陪你,有没有感觉寂寞?” “还好!就是你不在,我会想你。”丫头紧紧抱着杨汕,愣是不愿松手。她说的害羞,干脆将头埋进杨汕怀中。 杨汕将丫头抱起来,抱她到屋里坐下。想一想,又问道:“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事?没人欺负你吧?” “我很好!张大娘和虎子哥知道我一个人在家,还经常过来看我。另外今天中午的时候,苏家哥哥和嫂嫂专程送了碗菜来给我吃。张大娘让我晚上去她家吃饭,不过我要等哥哥回来,所以没有答应。” 心情变得极好的丫头,数着手指将这两天的事情细细的向杨汕交代了一回。 却是周围邻居人都挺好,并没有因为杨汕曾经入狱就当中心生芥蒂。 亦或许是看丫头一人在家可怜,因此纷纷上门帮忙。 这两天虽然杨汕不在,但是丫头却是一点也不孤单。上午的时候,张大娘还带着丫头在附近逛了一回,将丫头介绍给这条巷子的所有邻居。 杨汕心中感动,给丫头建议道:“过两天闲了,请邻居们吃顿饭吧。” “嗯!”丫头重重的点头,却是知恩。 两人聊了很久,杨汕也对丫头说了林府发生的事情。 当听到说林冲因为林娘子的事情被诬陷入狱,丫头惊讶的捂住嘴露出不忍神色。听到有坏人闯入林家要欺负林娘子,丫头又是同仇敌忾大声叫嚣。待听到说杨汕保护了林娘子又救出林冲,她露出崇拜神色。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仿佛一场大戏,目不暇接让丫头连连惊呼。但所幸对杨汕足够信任,因此丫头没有被吓到。 否则万一丫头要是提出离开东京城,杨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晚上杨汕给丫头做了一顿好吃的,却是这大宋难得的炒菜。 之前条件不足没能出手,这会儿在自己家才有机会一展手艺。炒菜香味四溢,却是让丫头嘴馋又期待。 看着丫头迫不及待的模样,杨汕却是用沾油的手指在丫头鼻尖上点一下。 看着丫头抱怨的模样,杨汕提醒道:“仓促间条件不足,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吃,别忘记去感谢周围这些好邻居。来,帮我端个盘子,把这些菜给邻居们分上一些吧。” “嗯!”丫头重重的点头,在杨汕把一根肉条塞她嘴里之后,笑的眯起眼睛。 两人一人端一盘炒菜,首先来到隔壁张大娘家。 正好张大娘正在烧火,下首虎子蹲在灶台风口往里吹风。听到敲门声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道黑灰。 见到杨汕,虎子微微一愣:“哎?原来是杨家少爷,快快请进。娘!杨家少爷来看您来了。” 待张大娘擦着手出来,杨汕躬身行礼:“多谢令母子对丫头的照顾,杨汕感激不尽。刚才做了一些吃食,还请大娘和虎子帮忙尝一尝。算是杨汕的些许心意,往后邻里之前,还请多多包涵。” “哎!这可如何使得?客气了,少爷您客气了!”张大娘连连摆手,却是不好意思的同时又感觉到了尊重和骄傲。 虎子也是道谢,不过眼睛却始终盯着桌子上那盘糖醋肉。 这东西无论视觉还是味道,都是十分浓厚。仅仅是嗅到那芬香扑鼻的肉香味,就让虎子口中生津。 对于大宋而言,烧菜还是稀罕物。如今只有少数勋贵官员以及大型酒楼才有这等手艺,平民却是闻所未闻。 油炸的香味和炖菜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的。 等到杨汕带着丫头告辞离去,虎子迫不及待的直接用手抓一块肉塞进嘴里,顿时露出迷醉的表情。 “真香!娘,你也尝尝,真好吃!”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哎别闹,我自己来……嘶……莫非这就是贵人家的吃法?” 母子二人一般露出惊叹的神色,却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美味。 对于他们这样的平民而言,一年是难得吃一回肉的。即使吃肉,也是炼油吃肉渣,何尝吃过这等美味? 吃人嘴软,母子二人对于杨汕的想法,再次改观。 而后杨汕又造访了另一边的苏家夫妇,。 苏家男人名叫苏明泽,却是一个二次落榜的举人考生。他屡败屡战又无财源,只能由苏娘子赚钱养家。 不过相比故事里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却有只知道之乎者也的书呆书愚,苏明泽在对人对事上并不呆板。虽然是他读书而由苏娘子赚钱养家,但是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却丝毫没有褪色。 杨汕进来的时候,这伉俪二人却是一齐在菜园浇菜。你提水来我浇园,恩爱的模样实在让人羡慕。 第七十四章 朔月 同样是一番热情又得到诚挚对待,苏家夫妇对于杨汕曾经坐牢的往事,再也不提。 而杨汕也得知,苏明泽是南方苏杭人士。虽然家道中落,但拐着弯却也可以和大宋三苏联系起来。 按照辈分来讲,他应该称呼苏轼一声祖爷爷。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哪怕文采斐然却也屡次落榜。蔡京那老东西极度仇视元佑党人,又怎么会让一个跟苏轼有亲的苏家人走上政坛?若不出什么意外,他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过考出仕。 “呵呵……堂堂杭州府府试第一名,却是连续三年名落孙山。当年轰动苏杭的十六岁举子,如今却是羞愧的不敢归乡。宛转四年一无所成,甚至还要靠妻子养家,我这不孝子孙实在是给祖宗蒙羞啊!”苏明泽双目通红,一番话却是引动了心里的心酸事。他仰头灌下一盏酒,却是流下泪来。 今年正月,官家开恩科,苏明泽却是再次落榜。 哪怕文采不如他的同乡,都已经考上同进士第二百四十名并且赐官;他自认应答无过,却还是名落孙山。 看着丈夫悲痛又绝望的模样,苏家娘子背靠厨房的门看向这边,表情却是平静。 四年的时间,已经让这女子对落榜一事彻底陌然。 她依然爱着丈夫,但是对丈夫的科举之路,却是不抱任何希望。 “苏兄何必如此自怜?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蔡京再有本事,谁又敢保证他能永远一手遮天?只要苏兄坚持下去,谁敢说就没有云开见月的一天?”杨汕安慰苏明泽,对他的遭遇深感同情。 苏明泽摇摇头,红着眼睛笑起来道:“不用安慰我了!我已经放弃科考,前几日去吏部报备过了。等排完队,大约会回乡做一小吏吧。这样也好,却是有时间陪着丽娘,又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了。” 杨汕一愣,却是不敢置信道:“苏兄这样就放弃了?万一要是他蔡京下台,以苏兄的才华难道不是必中?” “哈哈……我苏明泽的大名已经传遍吏部,谁敢冒天下之大不为勾选我这无能之人?”苏明泽仰头大笑,却是悲愤道:“即使那蔡相下台又如何?这官场当中,有几人不是他的门生?只需要摒弃我苏明泽就能讨好蔡相,你以为那些人会做不出来这种事?我苏家三爷苏过,纵有盖世才华,也不为朝廷所用!他可是苏相公的亲儿子,也依然为朝他不容!和他相比,我又算得个什么?” 凄凉的笑着,苏明泽对这官场破口大骂。直到醉极一头栽在桌子上,这才声音渐熄。 苏娘子面色平静走出来,对杨汕行礼致歉。然后她努力搀扶起丈夫,却是一个人将苏明泽扶进卧房里面。 杨汕带着丫头离开苏家,两人却是沉默不语。 苏明泽的遭遇昭示了这官场的黑暗,却是让杨汕心中同情却有没法帮忙。 正如苏明泽所说一样,只要蔡京还活着,只要蔡京一党还存在,他苏家后人就不可能科举为官。 堂堂唐宋八大家,名流千古三苏的后人,却是渐渐泯没。 “丫头,没有被吓到吧?” 见丫头沉默不语,杨汕露出笑容摸着她的脑袋道:“苏家哥哥今天喝多了,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丫头摇摇头,却是抬起头盯着杨汕的眼睛道:“哥,你也不要当官了好不好?那里都是坏人,我担心你。” 杨汕笑起来,耸耸肩膀道:“哪有那么夸张,苏家哥哥吓唬你呢!再说了我是武官,又不是那些个心中弯弯道道的文臣。咱们武人向来直爽,哪有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能打胜仗,就能升官。” “但是武人的地位很低,还是要被那些大官管辖吧?”丫头黝黑的双眼看着杨汕,依然倔强道:“看林家人就知道,林冲哥哥可是被欺负的好惨。我不想看到哥哥你未来也这样,我们回去密云好不好?外面的事情你也别管了,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到时候你给我找个嫂嫂,我帮你带孩子。” “瞎说什么呐!还这么小,说什么带孩子。”杨汕在丫头鼻梁上勾一下,想要转移话题,却避不过丫头认真的眼睛。 “哎……” 叹一口气,杨汕仰起头:“丫头,还记得我们这一路上看到的么?咱们汉人,在燕云过的苦啊!那些辽人不把咱们汉人当人看,人过的比狗都要不如。一死就是一村子,一逃难就是方圆百里。遍地尸骸,易子而食;这样的世道,怎么能眼睁睁的视而不见?那些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可他们死的不值啊!我一直想做些什么,而且现在机缘巧合也算是找到了方向。如今有可能拯救他们,丫头你说我能放弃?我不想成为什么大英雄,但是我却希望我这一生能做点有意义的事。” “哪怕是死,也值得吗?”丫头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表情却是依然平静。 “呵呵……死么?”抬起头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杨汕嘴角微微翘起。 他这一世本来就是白得的,又哪里会畏惧死亡?如果能够改变历史,改变悲剧,死一万次都值得! 老天让他回到大宋,怎么可能说是让他当一个普通人? 穿越者,怎么甘心平凡? “我知道了!”不等杨汕找到说服的理由,丫头却是先重重的一点头。 “知道什么?”杨汕一愣,感觉这会儿的丫头有些怪怪的。 丫头牵着杨汕的手,表情平静却是开口道:“其实今天上午的时候,杨家人来找我了。说是找到了我的亲人,嗯!直系亲人的那种。据说我的生世已经被查明了,生父正快马加鞭的朝这里赶过来。” 杨汕惊讶的张大嘴巴,完全没想到居然还发生这种事。 他一直以为丫头是一个父母双亡流落在外的孤女,原来她居然还有父亲在世? 而且听丫头的口气,她父亲怕还不是一般人吧? 难怪!难怪!老道士还有智清禅师那些人如此看重丫头,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杨家旁支? 杨汕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可是心中却陡然涌起一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丫头有亲人了,再不属于他一个了吗? 第七十五章 丫头的亲人 深呼吸一口气露出温柔的笑容,杨汕看向丫头:“这是真的吗?所以我家丫头,终于找到自己的亲人了?” “你才是我的亲人!”抬头看着杨汕,丫头抿着嘴唇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杨汕蹲下了,双手按住丫头的肩膀:“别说傻话啊!我是你的哥哥,当然是你的亲人没错。但是生你的父母,你难道就不想念他们吗?还有……为什么会和父母失散,为什么会流落到燕云,你不想知道?丫头,不要倔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想念父母的孩子,再说我又不会和你分开。” “真的吗?”丫头睁大眼睛,杨汕最后的一句话才终于打动他。 指着前面的杨府大门,杨汕笑着道:“这里是我们的家不是吗?即使过几天你见到父亲和他们团聚,还不是随时可以过来?” “我才不要离开这个家!”丫头倔强的说着,心情却是好受了许多。 她甩开杨汕,蹦跳两步抢先跑进去家门。 杨汕叹一口气站起来,努力鼓起的笑容却是最终收敛下去。叹一口气,不经意间却是握紧了拳头。 摇摇头,杨汕摸摸鼻子:“忘记问了,丫头的父亲到底是谁来着?杨家人,难道还有什么闻名的大人物吗?” …… 一夜无话,接受杨汕安慰的丫头,终于不再为亲人的事情而对杨汕感觉愧疚。 这世上哪有不想亲人的孩子! 丫头当然想见到父亲,哪怕只是……质问一声当初为什么会抛弃她。 但是之后一连十天,却都风平浪静。丫头的父亲,始终没有出现。 与此同时林冲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却是幸运的没有伤及根本。 高俅似乎当真以为太子赵桓,而放弃了对林冲的设计。高衙内也从林冲视线里消失,一切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鲁智深说不管杨汕,这些天也没有再来杨家督促杨汕习武。 杨再兴也同样没有过来,却是打发下人送来书信,里面说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不过却是被圈禁在家中不得出门。 反倒是杨汕这边,太子承诺了副都指挥使,可是十天过去也没有后续音讯。 杨汕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特地去闯宫门询问,因此只能在家中慢慢等待。 同时等待的,还有丫头所说的父亲的事情。 这过了十天也没有再看到杨家人登门,似乎他父亲任职的位置距离东京城极远,十天不足以跑来这边。 与此同时杨家的主家人,也没有因为丫头即将见到父亲而就特意过来讨好帮助。 一切就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平静的让人感觉下面隐约还有一股暴雨倾盆前的汹涌暗流。 不过所幸,这几天杨汕除了苦练武艺之外,又特地跟邻居们搞好了关系。 丫头一个人在家里本就无聊,左右跑跑意外的让她变得开朗了许多。 无论张大娘还是苏家娘子都会丫头极为喜爱,在她们的宠爱下,丫头等待父亲到来的焦虑,也被缓解一些。 然后又三天过去,杨汕终于等到了丫头父亲的敲门。 那时候他正在院子里习武,光着上半身又是大汗淋漓。旁边儿丫头捧着个杯子在发呆,却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翘起。 听到敲门声,杨汕放下手中五十斤重的石锁,又招呼丫头去开门。 丫头将杯子塞到杨汕怀里,自个儿啪嗒啪嗒跑过去。门打开之后,却是抓着门栓呆立住,再没个声音。 杨汕灌一口水擦擦汗,奇怪的回头:“丫头,是谁来了?” 然后看到丫头僵硬的模样,杨汕心中一紧赶紧跑过来。一看,却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客,牵马站在门口。 这人大约三四十岁,身上风尘滚滚却是不知道辛苦了几天。满脸蓬灰的胡须,通红的双眼,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在他对面,丫头也是哆嗦个不停。无声的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茵茵……” 虬髯客缓缓喊出一个名字,他伸出手欲上前,却是迈不开腿。 丫头更加激动了。 杨汕正打算上前说和二人,却不想丫头竟是一转身就将门关上。也不插栓,只是用小小身体抵着,泪流不断。 “丫头……” 杨汕还想说些什么,丫头却是猛的抬头,用通红的双眼瞪住他。 外边儿虬髯客也终于清醒过来,大步上前也不拍门,却是嘶喊着道:“茵茵,是爹啊!爹来了,爹终于找到你了!开开门,让我看看你啊茵茵!你……爹想死你了啊,做梦都在想你啊!” 拼命摇头,丫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那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碎。 外边儿虬髯客情绪更加激动,哪怕几年不见,他也是毫不怀疑丫头就是他的女儿。轻轻拍打着门,虬髯客哽咽着连连道歉:“当年是爹爹对不起你们母女,可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茵茵,爹错了!爹不该让你娘带着你独自回乡,爹应该保护你们母女俩一起走的!对不起!对不起啊茵茵!” 丫头哭的更厉害了,小胸脯剧烈起伏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杨汕无奈,只能蹲下了将丫头抱住。 丫头顺势抱住杨汕的腰,脑袋紧抵入杨汕怀中,转眼间就将杨汕刚穿上的衣服哭的濡湿。 也不说话,杨汕拍拍丫头的背,然后让开门的位置。 只听‘吱呀’一声,门被虬髯客打开。他一个蹒跚闯进来,却是哭的不像个人样。 看到前边儿不远处蹲着的两人,虬髯客伸出手又露出一个可怜谦卑的笑容:“茵茵……是爹啊!爹找到你了。” 只可惜丫头却是拼命摇头,怎么也不肯转身。 杨汕只能将丫头抱起来。看着表情激动的虬髯客,他露出和煦笑容:“这位伯父,进来说话吧。” “好!好!”虬髯客也不关门,小心翼翼就靠近过来。 看着丫头的背影,他是一刻也不愿意转移视线。哆哆嗦嗦想说些什么,却又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不管怎么说,丫头被丢了这些年,也是事实。 杨汕对虬髯客点头示意,然后抱着丫头回去到大堂里。 见虬髯客跟上来,他示意虬髯客坐下,又一只手倒茶端茶,放到虬髯客旁边小桌上。 “伯父,还请原谅丫头无礼。她实在是太过激动,并非不愿和伯父相认。这几天对伯父,丫头是翘首以盼。” 这话一出,虬髯客眼睛顿时亮的发光。 明明一身舟马劳顿,可弯曲的背脊却是瞬间挺直仿佛重生。 第七十六章 拦路虎杨温 虬髯客一双眼睛瞪圆,不敢置信的道:“真的吗?茵茵真的在等着我吗?她没有恨我这个爹?不怪我当年的错?” 见杨汕笑着点头,虬髯客仰起头老泪纵横。 这副激动又凄凉的模样,让人心酸。也让一旁努力装作坚强的丫头,终于心软。 丫头在杨汕怀里转过头,却是轻竖秀眉认真的解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又没有怪你。都年纪这么大了,还哭?” “我不哭!我不哭!哈哈!茵茵还认我这个爹,我这是开心的!”虬髯客胡乱用袖子抹脸,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他上前两步又伸开手试图要抱丫头,可是犹豫着却是不敢触碰。 杨汕拍拍丫头的肩膀,将她放下来。 丫头看着虬髯客期待的目光,也是抿着嘴唇走上去,轻轻和他抱了一下。被虬髯客用力搂紧,也不挣扎。 当年事发的时候,她已经快五岁。该有的记忆都有,该明白的事理这些年也都能够理解。 虽然依旧痛心母亲的死,但是如今可以和父亲相遇,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愤恨和激动。 毕竟……总归是亲生父亲不是吗? 看着这相认的父女,杨汕也为丫头感到高兴。想一想他回去后厢,打一盆水又放上毛巾才走出来。 只看虬髯客正牵着丫头的手絮絮叨叨,述说这些年的思念以及对亡妻的愧疚。 两人说起丫头的亡母,也是忍不住抱头痛哭。 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虬髯客看向杨汕,却是意外的噗通一声跪下来。 铁塔般的汉子,在丫头的惊呼声中跪在杨汕面前,同时双手抱拳大声道谢:“多谢小兄弟帮我找回茵茵,也多谢你过去对茵茵的照料!大恩大德,我杨温永世不忘!待来世,做牛做马偿还恩情!” “您这是做什么?”杨汕脸色一变,赶紧上前用力将虬髯客搀扶起来。 丫头也是在旁边急的跺脚:“你在干什么!他是我的哥哥,你怎么可以给他下跪!快起来!” 虬髯客杨温气力不凡,杨汕不用力的话也是挣脱他不得。听到丫头的责备,虬髯客却是扭头对丫头道:“茵茵,你也来给这位小兄弟磕个头。他对我杨家有大恩,如此救命之恩怎能够视而不见?” 丫头一愣,随即表情微变。她顺着杨温的话跪下来,规规矩矩就要给杨汕磕头。 杨汕连忙扯住丫头。 几个人争执一阵,最终杨温还是没能成行。他看着被杨汕死死拽住的丫头,却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站起来拍拍膝盖,杨温对杨汕道:“既然小兄弟执意不肯,那就算了。茵茵的恩情,就由我杨温来偿还。不过好歹你我都是杨家人,也无需这么生分。我杨温承认你这个兄弟,茵茵也认你这个叔叔。” 话没说完,丫头甩开杨汕的手怒视杨温:“不!他是我哥,不是我叔叔!” “饿……” 杨汕也是无奈,怎么就莫名其妙提了一辈?话说以他和丫头的感情,哪里需要这杨温再来报恩。 “好吧好吧!茵茵说什么就是什么。” 摸着脑袋笑着,杨温完全不敢忤逆丫头的任何意见。他看向杨汕,却是正言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各论各的。我杨温认你这个兄弟,丫头呢,也认你这个哥哥。咱们一家人,就不要再计较了。” 说完杨温看向丫头,见丫头表情好了许多,这才松口气笑起来。 这副愧疚又体贴的模样,让杨汕一阵感叹。 几人洗了脸,平静了心情,总算是冷静下来。之后闲聊几句,杨汕也是终于知晓了眼前这虬髯客的身份。 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大宋潘大名鼎鼎的十节度之一。 别的且不说,他此人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身为杨家旁支,血脉不凡却是不得天波府杨家承认。他出生贫危,却是正直义气,一身武艺不输于人。杨温善使一根千钧铁棒,当是擦之即伤,触之即死。年少从军之后立得无数功劳,又娶得佳人为妻。 只可惜血脉不旺,杨温直到中年才生得一女,自然是看的娇贵不提。 与此同时杨温的仕途也是一帆风顺,短短数年就坐上了一任节度使的位置。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成想好好的一次回山东省亲,却是遇到强人。杨温派给护卫的三十亲军不敌那细腰虎杨达,竟是害的娘子和幼女在逃难中生生失散。待亲卫驱走一众强人后,杨冷氏以及幼女已经不知所踪。辗转数月,却是不知道怎得去了燕云落入那辽人手里。杨冷氏病故,丫头流落民间。 愤怒的杨温斩杀细腰虎杨达,可妻女踪迹却再也找不着。若不是这次天波府意外传讯,他怕是要悔恨终生。 说到这里,杨温泪流满面。哪怕数年过去,谈起亡妻也是无法平静。 丫头同样哭个不停,这还是杨汕第一次看到丫头彻彻底底的真情流露。当日亲眼目睹母亲的死,那几乎让她崩溃。 杨汕竭力安慰,才终于让这父女二人平静下来。一想到丢失多年的女儿还能重聚,杨温不由破涕为笑。 跺跺脚,杨温站起来道:“茵茵,你可还记得你娘家亲舅?这些年他们也在不停的找你,前几年更不知往山东派了多少人手去寻觅。如今你能回来,一定要告诉他们,也让他们和你我父女一齐高兴。” “娘舅”丫头愕然抬起头,忽然间我就多了这么多的亲人么? “没错!你娘乃是先帝时期左班殿值太尉冷镇之女,堂堂的大家闺秀。如今冷家略有没落,可你舅舅却也依然在朝廷当值,就住在这东京城里。如今你回来,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告知一声?” 杨温迫不及待就拉着丫头要往外走,却又回头大声道:“杨兄弟且等一回,明日我再来与你道谢吃酒!” “哎?什么明日?” 丫头往外走的动作忽然顿住,她从杨温手心里撤出手,惊讶的看着杨温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晚上还要回来。” 第七十七章 摩尼教方腊 杨温不能说服丫头,于是只能决定,带着杨汕一起去冷家。 然后通过半路上的闲聊,杨汕也终于明白丫头为什么一直不同意他帮忙取个名字了。 丫头是有名字的,杨怡君。 她之所以不愿意说出来,大概是因为心中失去亲人的绝望。而不愿意取新名字,却是心底那渺小的祈盼。 而在今天,丫头终于得偿所愿了。 同样的,杨汕也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杨温之所以要去冷家,其实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目前无处可去留宿。 在年轻的时候,成为参军并且一步步成为十节度之前,杨温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他当过山贼……在杨家看来却是辱了门风。 因此哪怕这一次得到杨家大发慈悲传讯,说帮忙找到他的女儿,可杨温却依然被杨家人所鄙薄。 怎么可能带女儿去给杨家人鄙视? 杨温决定带着丫头去丈人家暂住。 然后基于丫头的强烈要求,他这次去冷家,也顺带将杨汕带过去接受冷家感谢。 “节度使大人,您这样冒然的离开驻地,不会引起朝廷斥责吗?”杨汕忽然提问。 他很好奇,大名鼎鼎十节度在这大宋到底有多大权力?按道理来讲,十节度已经可以算是实权武官的顶峰了。节度使除本州府外,还统领一州或数州府;辖区内的军、政、财权,全部由节度使独揽。这样仿佛是个半独立小王国的职位,为什么在记忆里却会听从高俅命令,甚至对高俅卑躬屈膝? “我出门之前,当然会事先向朝廷发信。还有,叫我一声杨叔就好。” 杨温瞥一眼杨汕,却是耐心解释道:“若是战区也就罢了,节度使任务还算繁重。但是我所管辖的江夏,现在平安无事,我这个门面官儿临时离开几天也没关系。况且如今朝廷官员,大多都知道我杨温丢失爱女的事情。如今破镜重圆,谁会那般无礼的细细计较。只要我不生事,没人会来自寻麻烦?” 杨汕点点头,对于杨温的地位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就好比后世的战区司令一样,内地的跟沿海、边界的,地位自然不同。杨温以及其他九个十节度虽然位高权重,但实际地位估计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因此哪怕只是离开几天,他也要乖乖向上面报备。 难怪说丫头等了快半个月才等到他过来,想来是等到了朝廷回信之后,这才急匆匆跑来的吧? 大宋重文轻武,可见一斑。 两人又闲聊一阵,却是让杨汕对于大宋有了更多了解。江夏零陵处于大宋西南,周边没有什么大敌,唯独只有一些土人作乱。杨温说是节度使,却也久无战事;手中兵马,更是数年不曾经历过战争的训练。偶尔一些土人危害郡县,也是轻松派百十人就能轻松摆平。自然的,这兵士实力不用多说。 而且大宋吃空饷已经成为常态,哪怕杨温身为十节度,也不能改变这个现实。 他手下兵马三万,可实际人数却是一万不足。 想到一些事,杨汕提问道:“杨叔你就没有想过,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万一西南发生战争,你要如何应对?” “哈哈……南方已经平静了将近两百年,哪里会有什么战事?哪怕当年宋辽、宋夏激斗正酣的时候,南方也一直平静无波。”杨温毫不在意的笑着,却是撇嘴道:“深处大宋腹地,哪里会有战争?些许土人毛贼,又怎么可能是我拦路虎杨温的对手?能来贼人才好,也好让本节度使疏松筋骨……” 说着一展猿臂,杨温表情一变讨好的看向丫头:“乖茵茵,累了没有?要不,爹爹抱着你走?” 坐在马上的丫头瞥一眼杨温,却是扭过头不去搭腔。 杨温也不恼,抓抓头发依然笑脸如花。 看着这父女二人,杨汕露出轻松的笑容。不过想到杨温之前的话,他还是继续道:“杨叔,你在西南可曾听说过一个叫方腊的人?” “哦?你也知道方腊?”杨温脚步一顿,却是诧异的看了杨汕一眼。 点点头,杨汕装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道:“听闻南方有一邪教,名为摩尼教。教主方腊,手下教士无数。这摩尼教贯会蛊惑人心,甚至隐隐有不臣之念。摩尼教吃菜事魔,怕是会对朝廷造成威胁啊!” 一个身穿黑衣又低着头的人从杨温身边路过,听到这话却是身体猛然一僵。 杨温并没有注意到旁边那擦肩而过的人,他看向杨汕笑着道:“想不到方腊那厮吃菜事魔的事情,居然连你这个北方人都已经知晓。不过放心,事情没有那么夸张!方腊不过一骗子而已,手下也不过五六贼偷罢了,他能够成些什么事?所谓不臣之念,不过是传闻。传的远了,才变得夸张。” “当真如此么?杨叔你对方腊就一点防备也没有?”杨汕皱眉,没想到杨温居然如此小看方腊。 未来方腊起义,一年时间攻占六州五十二县。虽然起义地点大部分在江浙一带,可杨温身为就近的江夏零陵节度使,率军镇压一定是必然。到时候厮杀起来,他手下那些兵马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到时候大名鼎鼎十节度拦路虎杨温,怕是要丢大脸了。 然而这些话,他却是不能跟杨温说清楚。 眼见前方即将到冷府,杨汕只能闭口不言。 …… 另一边,一个偏僻的客栈里,身穿紧身黑衣的汉子走上二楼客房,却是在一间房门口按照规律敲了三敲。 房门打开,一个身穿湖绿色裙衣的年轻女子看到来人,却是惊喜的叫起来:“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小妹你走水路,来的倒是早。”黑衣汉子露出笑容。 闪身进屋关上门,环顾一周后才对屋里坐着的几人打招呼道:“方天定姗姗来迟,还请各位赎罪。” “少主说些什么话!我们分头来到东京,有个快慢差异却是必然的。再说少主并未来迟,又何必道歉。” 一名魁梧的僧衣大汉笑着站起来,说两句之后,又对方天定介绍屋里唯一的一个陌生人道:“少主,这位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福州石宝!我来东京的路上,与他在江宁相识。石宝兄弟知我摩尼教义事,特来相投少主。石宝兄弟武艺过人,有他相助,这次的事情必然大事可期!” 石宝站起来,对方天定拱手:“福州石宝见过少主!我在苏杭多次闻摩尼教少主之名,敬佩不已,特来相投。” 方天定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但是脸上依然笑面如花。 二话不说就上前将石宝搀扶起来:“石宝兄弟何必客气!对于石兄如此好汉,我方天定求贤若渴啊!。” 第七十八章 破镜重圆 找个机会,方天定试探了石宝的武艺。 果然和邓元觉说的一样,这石宝模样看着平常,一身武艺却是当真了得。 他先是独斗邓元觉,两人打了四十回合不分胜负。紧接着在石宝的要求下,方天定手下大将贝应夔也上了场。 两名大将联合起来双斗石宝,又打了二三十回合,这才让石宝露出疲态。战神一样的武艺,实在可怖。 方天定笑的合不拢嘴,立刻将石宝的重要性提升几个档次。又是好言相说,又是重金相赠,只欲让石宝归心。 然而石宝大包大揽的收下所有好处之后,却是并没有像方天定预想中的一样纳头便拜。 他说是投奔,可那大大咧咧的态度却让方天定皱眉。 不过很快,方天定终于发现了一丝问题。原来这石宝之所以会追随邓元觉而来,理由并非是敬佩摩尼教。这厮只要没事就往妹妹方百花身上凑,殷勤的模样谁都明白意思。这厮,竟是看上了他方天定的妹子。 要说方百花,那也确实貌美。且不说脸蛋身材,就说那活泼傲然的个性,也和普通胭脂俗粉不同。 石宝不是没玩过女人,可是这种漂亮又有个性,青春神采飞扬,待人待时大方爽朗,宜家宜室的女人,他还真没见过。因此在江宁看到方百花之后,石宝顿时如见天人,再也舍不得挪开眼睛。 看到这情形,方天定顿时心里有数。 看一眼满脸不耐烦的妹子,他将石宝拉倒一边:“石宝兄弟,我就这一个妹子,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外人娶了去?再加上父亲对妹子甚是宠爱,一般人可入不得他的眼。你如果真喜欢我妹子,想要我父亲答应把她嫁给你,还得好好讨得父亲的欢心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才能得偿所愿。” 石宝了然,二话不说直接拜倒:“还请少主多多为石宝美言!只要能让石宝娶得小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哈哈……起来起来,不必多理。等到时候你娶了我妹子,那就是我的妹婿。咱们一家人,何必这么生分。”方天定哈哈大笑,却是搀扶起石宝道:“石宝兄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我父亲交代的这次任务。只要你能够在这次任务中立得大功,必定能让父亲青睐得偿所愿。” 石宝点点头,杀气腾腾的站起来:“少主就什么吩咐就说吧!要谁的性命,我这就去把他脑袋摘下来。” “呵呵,妹婿暂且忍耐。”方天定露出神秘笑容,却是摆摆手指:“还不到时候,暂且不要急躁啊。” 看一眼撑着窗沿无聊往向外边儿的方百花,石宝眼一口唾沫,重重点头。 …… 另一边,杨温带着丫头和杨汕,来到了冷府。 冷家人看到杨温,态度十分热情。再看到丫头的时候,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是他姐姐唯一的遗孤啊!原本以为已经夭折,却不想还有再见的一天。看到她,就好像看到姐姐还在面前一样! 三十多岁的汉子将丫头搂住,却是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旁边的冷家下人们,也是一个个双眼通红垂泪不语。 这些人大多都是伺候冷家十几,几十年的老人,一个个也都曾见过大小姐的模样。甚至有些个年级大的,还亲手伺候过她。那天噩耗传来,大家伙儿都是悲痛不已。如今看到小小姐,只感觉心疼又喜悦。 冷家门口乱成一团,却是直到年迈的老家主被搀扶出来,才略微安静一些。 白发苍苍的冷镇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前些年的时候身体康健一日也能食数斗米。但是在女儿噩耗传来之后,他的身体却是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大病一场,又丢了职位,身体一直不曾好转。 一出门就看到杨温,老大人双眼通红举着拐杖就敲过来:“我打死你个畜生!你怎么还敢登我冷家门!” 杨温硬生生扛了老人一杖,却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爹爹!别这样!”冷天珏连忙过去拦住冷镇,旁边下人们也是吃了一惊。 这时候,丫头却是猛然冲出来。她低着头,像小牛犊子一样朝冷镇撞过去:“不许打我爹爹!” 被杨汕赶紧扯住,却依然倔强的瞪着冷镇。 “霜儿……” 冷镇手中拐杖啪嗒一声掉落,却是直楞楞的看着丫头,满脸不敢置信。 丫头倔强的模样,让他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候的女儿。那时候的冷天霜也是一样倔强,一样的保护爹爹。 “霜儿,是我的霜儿回来了?”双腿如灌铅一样,冷镇哆嗦着朝丫头走过去。摸到丫头的脸,顿时老泪纵横。 “我……我……” 丫头有些胆怯,回头看一眼杨汕,杨汕却是冲她摇了摇头。 于是乖巧的丫头任由冷镇摸头,抿着嘴唇一动不动。 “爹,不是姐姐。”冷天珏眼睛更红了,抹着泪哽咽道:“是您的外孙女,您的外孙女来看您来了。” “外孙女?” 冷镇又一次愣住,脑海里深藏的记忆迅速涌出。他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却是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对!外孙女,我的好外孙,我的怡君好外孙回来了!没错!没错!是好外孙,长的跟她娘一模一样。” 凹陷的眼眶里,泪水涌个不停。冷镇颤巍巍蹲下了,嘴里却是絮絮叨叨的哆嗦:“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我的好外孙女。怡君,名字还是我这个做外公的给取的。已经多少年了?终于找到她了吗?” 小心翼翼将丫头抱住,老人就仿佛触碰瓷器一样,不敢用哪怕一点力气。 他害怕,一觉醒来眼前的一切却是做梦。 这副可怜的模样,让旁人越发心酸。老来丧女,甚至可能还失去孙女,可想而知这些年老人是多么的悲痛。 不过终于……破镜重圆!女儿的血脉,还是延续了下来。 老人甚至不敢闭眼,生怕下一秒就会醒来。 “岳父……” 杨温也是双眼通红,这是他自从爱妻去世之后,第二次回来冷家。 上一次来的时候,告知了爱妻去世的消息。被一顿痛骂的同时,也是不准他再来登门。 杨温不怪冷家人,只责备自己。 而现在,他终于能够请求宽恕了。他还是,冷家的女婿! 冷镇没有拒绝杨温的搀扶,他虽然依然憎恨杨温没能保护住女儿,但是看到外孙女,还是不免心软。 于是叹一口气,冷镇颤巍巍站起来:“还站在门口干什么?这么热的天,还不快带我宝贝外孙女进去乘凉?” 第七十九章 意外的消息 一阵喧闹之后,冷家人迎客进了内堂。 这时候才算是注意到旁边的杨汕,冷镇好奇的问道:“这是哪家少年?杨温,莫不是你还有一个儿子?” 杨温赶紧解释,将杨汕师徒救了丫头,并且好生照料,且由杨汕护来东京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到说是杨汕以及师傅救了丫头,冷家人顿时纷纷拜谢。 杨汕作为小辈哪敢受这一礼,赶紧躲到一边。 “小哥儿不要客气。你救了我外甥女,理当受我一拜。冷天珏代表父亲,感谢杨小哥儿对我冷家的大恩。” 冷天珏按住杨汕,却是硬生生拜了一拜。 杨汕不能生受,接受冷天珏一拜之后赶紧跪下磕头,以作对长辈还礼。 这副恭敬的模样顿时让冷家人大生好感。 一番礼毕,众人总算正常起来。 冷镇从头到尾牵着丫头,怜惜的小声询问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冷天珏则跟杨温絮絮叨叨,却多是官场的事情。 原来冷家虽说辞了左班殿值太尉的官职,但是当今官家认同冷镇多年有功,还是余荫给冷天珏一个侍卫亲军步兵都虞候的官衔。这职位听着普通,但却是禁军三司除却各自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后的第三高官,从五品衔。侍卫亲军步兵都指挥司统管皇帝亲军,也算的上是一个位高权重。 杨温能够当上节度使,一来战功卓着,二来也和冷镇、冷天珏的帮助有很大关系。 现在,杨温又缠上了他。 “你是我小舅子,为何不能帮我多要两份粮饷?眼见这今年的粮饷比去年又少了两分,你要我如何带兵?”杨温有些苦恼的说着,却是祈求一样对冷天珏道:“我远离朝廷,却是和户部那些文官没半点关系。但是你不同,这每天都能见到的,为什么不能帮我跟户部打个招呼多弄些好处?” “所以,你特意赶来东京城,其实是为了给你的手下兵马闹粮饷来了?”冷天珏不满的盯着杨温,愤怒道:“好不容易我和外甥女见面,你却跟我说这些东西?杨温,你到底把我冷家当什么了?” “我也没办法啊!” 苦笑一声,杨温无奈道:“你也知道,零陵是个穷地方。哪怕我主管军政财政,却也实在入不敷出。如果朝廷再不接济两分,我怕是连手下兵将都稳不得住。到时候万一出事,难辞其咎啊!” 看杨温说的可怜,冷天珏也是平静下来。 他当然知道杨温的苦,大宋重文轻武并不只是一句戏言。别看杨温身为节度使,可实际权力却是连个五品文官都不如。他说是统领一地文武,可手下那些个县令知府谁会给他面子?打发些银钱,就当喂狗了。 于是想一想,冷天珏只能无奈道:“你就不能把手下兵士裁撤一些?江夏又无战乱,你招那么多兵干什么?” “这是我想不招就能不招的吗?”杨温感到冤枉,大声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的规矩,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那些流民就被充作厢军,强自派发到我手底下来。可是我要这些老弱厢军有什么用?凭白的浪费粮饷,还又不能不管!那些文官轻松撒手,可若是厢军出了乱子,反倒该我吃挂落!” “……” 冷天珏无语,这种事在大宋是常例,他有什么办法? 大宋重文轻武,文人干什么都不会死罪,武人错一点什么都是大过。他冷天珏也是武人,还不是低人家一头? “好了,不要吵了我家怡君!”冷镇忽然开口,却是不满这两人吓到了丫头。 见杨温和冷天珏一齐看过了,冷镇眯着眼睛道:“大宋就是这样,不能改变的事情就不要啰嗦。不过区区粮饷而已,莫非还能真断了你杨温的仕途?还有珏儿,都是亲戚,能帮你就帮一下。” “是,父亲!”冷天珏无奈,只能拱手答应。 杨温喜出望外,也是赶紧道谢:“谢谢岳父!有您一句话,我就安心多了。” “哼!” 冷哼一声,冷镇却是再不理杨温。 无视这两个官迷,冷镇看向杨汕:“少年子,你是天波府杨家人?想不到最后救了我家怡君的,还是亲戚。” “都是师傅的功劳,杨汕不过只是对丫头略有照顾罢了。”杨汕躬身,却是和丫头相视而笑。 “唔!总归是你一个少年小小年纪带着怡君千里归宋,这个恩情冷家不会忘记。”冷镇点点头又道:“听怡君说,你小小年纪就能文能武,而且得到了太子看重?嘿嘿……十几岁的副都指挥使么?” 冷镇冷笑一声,却不知道到底是在笑杨汕,还是在笑太子赵桓。 “什么?” 冷天珏惊呼出声,他怎么不知道他多了这样一个顶头上司? 待杨汕解释完毕,他才恍然原来只是区区太子率府的副都指挥使而已。和禁军比起来,天差地别。 正打算敷衍两句,却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时诧异的看向杨汕:“你就是那个让太子给官家献宝的杨汕?” “献宝?”冷镇和杨温都是一愣。 杨汕有些羞燥,正打算解释,却听冷天珏表情怪异道:“你还在等你的副都指挥使呐?难道你不知道,因为那次献宝,太子被官家好生的批判了一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批语却是已经传遍朝廷。” 杨汕脸色大变。 这可不是好话!如果说的是他杨汕,那岂不是名声臭不可闻,已经自绝于朝廷之外?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消息? 看着杨汕难看的脸色,冷天珏将他知道的事情当场解释了一遍。 说完揶揄的看一眼杨汕,冷天珏笑道:“说着也是合该你倒霉,那面宝镜听赵良嗣说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可惜那杨戬看太子不惯,硬生生上眼药惹得官家发怒厌了太子。如果那日没有杨戬在场,说不得就是另外一个结果。所以啊……你也别等那副都指挥使了,怕这辈子都等不来。” 杨汕目瞪口呆。 所以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 虽然赠太子宝镜只为报答他救林冲,任官什么的都是旁枝末节。但是这以为已经到手的官职凭空飞了,还是让杨汕一阵怅然。 第八十章 目光深浅 杨汕的心性还没有到那种,闻泰山倒而不变色的地步,因此这会儿失望的模样,在场谁都能看出来。 丫头不忍看杨汕倒霉,瘪着嘴扯了扯冷镇的袖子。 冷镇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对冷天珏道:“这孩子是我冷家的恩人,珏儿你就别吓唬他了。区区太子府的官儿,咱也瞧不上。你手下侍卫亲军还有没有缺额?随便给他寻摸一个,也比去太子府厮混好得多。” 冷天珏无奈,鼻孔哼出一口气,不爽的盯着杨汕道:“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那我就想想办法吧。杨汕,你自己可有什么想去的地儿?就我而言,并不赞同你在我手下当差。毕竟侍卫亲军对于你这年纪的少年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出路。这是一个养老的地儿,实在是容易消磨少年人的心性。” 杨温也是点头,在旁边附和道:“在京城做事就是这点不好,上面祖宗太多。而且一个个都是镀金的,没甚出息。就比如冷天珏手下那些人,已经多少年不成打过仗了?一个个空架子,白白耗了时光。” 冷哼一声,冷天珏却是不乐意了:“那干脆你去那里?你那里土人多,想杀人练胆却是容易。” “去就去!你以为我那里会容不下一个恩人?”杨温也不示弱,顶着冷天珏道:“我手下随随便便就能腾出来一个六品将军,怎么着也比在东京城苦熬来的强。到时候混点战功,少不得能出去镇守一地!” “呵呵……战功?说的轻巧,你这些年冒领战功的事情还确实不少。如果不是我帮衬,你踏娘的早就事发了!”冷天珏怒视杨温,冷笑着讽刺道:“不过杀几个土人,就敢谎报三千战果,也就这点出息了!” “滚蛋!老子那些人头可是实打实的!”杨温怒了,一拍桌子就站起来。 “是啊!随便几个不知道哪个山头的野人,就敢当反叛报上来!” “野人就不能造反啦!” 两个人顶牛在一起,谁也不凡示弱。 这模样让旁边冷镇看不下去了。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却还像当年霜儿出嫁时候一样?嫁出去一个女儿,女婿和儿子却仿佛成仇人。 狠狠一拍桌子,冷镇阴着脸道:“给老夫闭嘴!在客人面前,你们像个什么样子!再呱燥,都滚出去!” 说完他又笑眯眯的安慰丫头:“怡君别怕,爷爷一定给你这个小哥儿找个好差事。” “嗯!” 丫头也不客气,笑眯眯的道:“爷爷,就让哥哥就近上差好不好?每天都能回家,陪丫头一起顽。” “好!好!那就找个不上差的差事,专门在家里陪怡君顽。”冷镇笑的开心,笑的满不在乎。 丫头连连点头,杨汕一头黑线。 冷天珏看不下去了,只能开口道:“爹,您就别添乱了。杨汕他小小年纪,怎么能这样荒废岁月?行,您也别说啥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在金枪班还有几个朋友,那地方每天都要出操,也算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这样吧!有时间我去帮忙问问,具体成不成不知道,到时候再给准信如何?” 杨汕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道谢。 只是这心情,却是好不起来。 太子率府的职位不算什么,重点也不是这个。原本打算接近太子并且改变他,谁想却是白费功夫。 “我这内弟虽然看起来性格冷傲,但实际上却是个热心肠。他既然已经答应你,那你就安心等待吧。至于那什么太子率府的官儿,没了就没了,也不是什么好官职。你还年轻,不要牵扯到那些事情上面……” 杨汕告辞离开的时候,杨温如此安慰杨汕。今日丫头被冷镇留在冷家,却是只有杨汕一人回去。 “杨叔放心,杨汕知道好歹。”杨汕认真的点头。 但是在心里,他是无奈的。谁在乎什么太子率府的官儿了?他想要的,是改变太子,一点点改写未来啊! “你知道就好!”杨温笑起来,他是生怕杨汕误解冷家人。 也许对于冷家人而言,区区杨家旁支算不得什么。从冷天珏的态度也看出来,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毕竟恩人,杨温也不希望双方心生间隙。 想一想,杨温又劝说道:“而且就好像冷天珏那厮说的一样,太子率府与你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当今官家对太子的厌恶,那是整个官场都知晓的。你若站到太子身后,将来少不得受到牵连。那些有野心的对付不得太子,但是对付你一个小人物却是受到擒来。如今官家身体康健,太子登基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这会儿过去就是一个靶子,谁敢保证一定能撑到苦尽甘来?” 见杨汕有些不屑,杨温也心知年轻人的骄傲和自满。摇摇头,他又道:“好吧!不说太子,就说你自己。太子率府的职务是拱卫太子府,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正式实践的可能。你去了那里后,除了荒度岁月,还能做些什么?这种养老的地方,只会凭白消磨了少年人的心气啊!” “所以说,太子的承诺没能到手,对我而言反倒是因祸得福?”杨汕笑起来。 “那是当然!”杨温撇嘴,却是冷哼一声道:“冷家虽然没落,但是好歹在当今官家面前还有两分颜面。纵然不能许你一个高官,但是帮忙你进去金枪班还是问题不大。金枪班虽然看着只是仪仗摆设,但却也算美差。” 笑一笑,杨温又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杨汕道:“而且进入金枪班,你还有很大机会能够见到当今官家。到时候若是得到官家亲籁,区区一个六品武官算的了什么?茵茵说你能文能武,这万一要是将来获赐一个文职,岂不是仿佛祖坟冒青烟?到那时候,就连我也需要你来提携提携……” 这番话十分刺耳,杨汕却是只当没听到。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人的误解,并不能让我改变初衷。杨汕也许会趋炎附势,但是为的却不是权势。 是非功过待后人评说,杨汕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改变未来那靖康之难的惨剧。 而且,他投靠太子有问题吗? 他有做任何不堪入目的事情吗?什么都没有!杨汕不是在投机投注,所以他并不在乎那些目光短浅之人的想法。 这整个大宋,恐怕就没有一个人能说,比他杨汕更加希望大宋万古长青! 第八十一章 预谋报复 独自回到家,这确实杨汕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丫头不在了,宽敞到让人心悸的房子里,只有杨汕一个人。 黑漆漆的夜晚,古代又不像现代一样满城灯火。 除了东华门,安平巷等等几个夜场区以外,其他的街道巷子根本半点灯火都没有。 电视剧里的红灯笼,夜间客栈什么的,其实都是笑话。大宋,还没有富裕到每一个人都舍得随便用蜡的地步。 夜间的热闹是有的,但是却仅限富人区以及东西两市。像东外城这样的地方,还是省省油灯蜡烛钱吧。 在这漆黑的夜里,杨汕只能够听到蝉鸣以及蟋蟀的叫声。 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独处。 “所以说啊,果然我还是和这大宋有些格格不入么?”叹一口气,杨汕摸着黑给自己倒了碗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是已经学会了喝酒。低度数的劣酒不太醉人,反倒是有一种朦胧的微醺感。 杨汕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每一个听到说太子赏赐他官职的人,表现的都不是恭贺,而是诧异的表情。 似乎这么做很丢人,似乎如果不是和杨汕关系好,说不得就要割袍断义什么的。 可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或者说哪怕确实很严重,当真就不能去做? 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努力去回忆上一世的记忆了。虽然不记得靖康之难是什么时间,但是却已经想起来摩尼教起事和梁山起事几乎是同一时间。而后,林冲和高俅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么记忆里他入梁山再到梁山造反,应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换言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杨汕挥霍了! 最近几年,唯数不多的几个立战功的机会,就是梁山,摩尼教,田虎,王庆这四大寇。 如果杨汕放弃这个机会,他还怎么爬起来掌握一只军队,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挽救大宋于将倾? 当然,造反可以! 就像小说里写的,加入梁山用两年时间壮大,用一年时间灭掉大宋,再花一年打造强军,最后一年灭辽灭金…… 但是……可能么?做梦都没这个做法! 所以说不是杨汕故意要去想歪招往上爬,而是他别无选择! 用一年的时间弄到外出领军的权利,这已经是一个噩梦难度了!至于造反,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大宋自建国到灭亡,历经三百一十九年,有史料记载的造反就达到了两千次有余。 然后呢?这两千多次的大大小小造反叛乱里面,有一次成器的?唐有黄巢,明有李自成,清有太平天国,宋呢?摩尼教就是最大的叛乱,但也不到一年就解决掉。宋朝的政治格局就决定了,造反是不可能得到人心并且成功的。作为唯一一个亡于外患的朝代,宋朝不具备造反成功的基础。 哪怕你一个现代人,懂得无数赚钱养兵的办法,那又如何? 现代普通人会天天想着造反么?不会! 宋人百姓同样不会。 所以……想要带兵,还是老老实实的一步步往上爬吧。 至于说冷家冷天珏所说的金枪班,虽然看起来比太子率府有前途,但是唯独只有杨汕才明白,那不是他要的东西。他需要的不是那种在东京城耀武扬威的武官,而是真正能够执掌千军万马的权利。 这一点只有得到支持才有可能,无论皇帝的,还是未来皇帝的。 因为并非私心,所以杨汕问心无愧。 所以对于冷天珏的满不在乎,其实杨汕自己也混不在意。哪怕他真帮忙弄到了位置,杨汕也不一定会去。 “呵呵……弄到最后,居然一事无成?”杨汕笑一笑,却是有些疲惫。 黑夜的孤寂,加深了他心中的抑郁情绪。再加上丫头的离去,武职希望破碎的遗憾,杨汕有些心情不爽。 不过很快的,他还是振作起来。 耳朵听到一丝动静,杨汕对着墙角招招手:“小七,过来陪我吃酒。” “不啊!我年级还小,不到喝酒的时候。”洪七摆摆手,却是从院墙上跳下来。他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发光,却是径直来到杨汕面前道:“小师叔,你安排的事情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啥时候去干?” 洪七有些跃跃欲试,舔舔嘴唇表现的有些狰狞。 杨汕摆手,却是不在乎的道:“还不到时候!这种事情要等个机会,否则容易被发现,牵连到咱们身上。”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给二师叔报仇?”跺跺脚,洪七有些不甘心。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杨汕却是制止他道:“首先,别叫我小师叔,把我给叫老了。其次,你要知道咱们将要做的事情,少不得让那高俅勃然大怒。万一要是露出马脚,你觉得谁能有个好果子吃?再次林冲的事情才刚结束,这时候再起波澜,牵连上去,岂不是害了林家?” 洪七点点头,却依然不甘:“既然如此,汕哥儿你为什么要我这么早就去布置?” 杨汕哈哈大笑,之前抑郁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站起身来到洪七面前,看着这比他还要矮半个头,但是却很能干的少年:“成功都在准备好的人手中,不事先谋划好,谁能保证万无一失?好啦,我也不跟你打机锋了。正好心情不好需要发泄,三日后咱们就动手!” “没问题!”洪七大喜过望,却是凑过来小声道:“我把这件事偷偷给师傅说了,师傅也没有反对。看样子林师叔那事情,师傅也很恼火呢!咱们给师叔出气,师傅怕是心中只会高兴呐!” “大哥也知道了?”杨汕一愣,却是没想到鲁智深知道之后居然会默认杨汕的做法。 洪七点点头,替鲁智深提醒道:“师傅只是嘱咐我们不要小家子气,做事就要做绝,别半途心软留手,给自己人找麻烦。万一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这牵连到的人可就不仅我们几个,而是大麻烦。” 杨汕心知这是鲁智深对他的放纵,顿时只感觉心中一阵暖流。 鲁智深那样的好汉,何时会喜欢那种背后打闷棍的行为?但是因为杨汕,他却是默许了。 这种爱护,让人无以为报。 杨汕深呼吸一口气,却是炯炯有神的盯着洪七到:“你帮我告诉大哥,我不会给他丢人的。” “无论的志向也好,做法也好,还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好,杨汕总归能有一个坦然的心胸。无论将来如何,只说作为大名鼎鼎鲁提辖的义弟,我杨汕无论如何都不会争一口气。” 第八十二章 莫欺少年穷 杨汕的态度,让洪七很振奋。 杨汕笑看这小子,也是对他给予厚望。想一想从屋里拿出来两根哨棒,又将一根丢给他:“来!趁着天色还早,咱们来比划比划如何。也让我看看,这几天大哥到底教了你们什么本事。” “小子哪敢和汕哥儿动手!” 洪七连连摆手,却是抗拒不过杨汕的命令。嘿嘿笑一声接过棒子,挽个花又凌空劈砍带出呼呼风声。 “大哥没有教你枪法棍法?”杨汕眉头一皱,却是一眼就看出洪七挥舞的没有章法。 洪七摇摇头,脸上却没有丝毫怨恨神色:“师傅就只教了一套步法和一套掌法,但对小子已是足够。小子一文不名又没甚本事,凭什么能奢望更多?而且还说,那两套功夫已经足够小子在江湖立足了。” 杨汕点头。 也对!这又不是武侠小说,哪里来那些个精妙功夫?打熬了力气,有一个套路,就足够变强了。 杨汕所学,也不过是比洪七多一套荡寇刀法和半套杨家枪,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他? 笑着握紧哨棒,杨汕挽一个枪花指向洪七:“来,咱们耍耍。” “汕哥儿小心了!” 洪七大吼一声,却是握紧哨棒对着杨汕当头砸落。他看着身材矮小精瘦,可爆发的力气却是不凡。 杨汕也不硬抗,哨棒顺着洪七的攻击擦过去,却是轻松将这一棍划开。 紧接着以棒作枪,杨汕却是一枪又一枪将洪七的身体整个笼罩。刹那间枪花朵朵,却是让人目不暇接。 洪七也不迷茫,二话不说就是一个赖驴打滚躲开过去。垂在地上的棍子顺手一挑,却是直袭杨汕下身要害。 “好胆子!这让你打中了,莫不是要让你将来嫂子守活寡?”杨汕笑骂一声,一脚踹出将棒子踢开。 两人噼里啪啦打了数个回合,却是不分胜负。 杨汕的攻击让洪七疲于奔命,然而这小子身形敏捷又不怕丢脸,一双手掌力大势沉也是不甘落后。因此即使杨汕能够压制住洪七,可一时半会儿也是拿不下他。毕竟只是比试,杨汕不会拿出杀招。 又是数回合过去,杨汕收招退后,连连喘气。 看看对面戒备着的洪七,杨汕无奈摇头。这厮就是个怪物,打了这么久居然也不见累。 难怪会被鲁智深收为徒弟,确实是个好苗子。 招呼洪七回去屋里,杨汕给他倒了碗水。这小子也不客气,一口喝尽就主动凑过来给杨汕帮忙。 两人随随便便弄了些吃食,杨汕又挽留洪七在这里留宿。 “这可如何使得?小的身上脏兮兮的,岂不是要脏了汕哥儿家的床铺?”洪七连连摆手,却是拘谨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的紧,有个人说会儿话反倒自在。再说你也看到了,我这家里空荡荡的没个人声;一个个房间都空着落灰,这实在不像样。”杨汕连连挽留,才终于让洪七点头。 洪七在杨家逛了一圈,却又想到什么,来到杨汕面前:“汕哥儿,要不干脆你收我做个小厮吧?” 杨汕眉头一皱,却是没想到洪七会说这种话。 不等他开口,洪七又表情认真的道:“师傅收我们几个为徒,这等恩情这辈子都无以为报。林师叔还有汕哥儿你,对我们这些人也是多有帮助,而且一点也没说瞧不起。可若是这样凭白的接受恩情,我们这些个人哪怕是破落户,也实在感觉羞愧。所以……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好不?” “别胡说!你是鲁大师的徒弟,怎么能给我当下人。”杨汕摆手,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是这样,我们实在不好意思一次次受你们的恩情呐。”洪七依然纠结,在他看来有恩就要报,由不得敷衍。 “好啦好啦,哪有那么多恩情不恩情的?你是大哥的徒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作甚要分的那么清楚?都是男子汉,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杨汕制止洪七继续多说,又指着一间房对洪七道:“不要胡思乱想,快些去睡吧。明天的时候有事找你帮忙,别拒绝就是了。” “放心吧!无论有什么事要做,我洪七都当仁不让。”洪七笑了,拍着精瘦的胸膛却是终于放心。 杨汕回到自己房间,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 太子都这么倒霉了,自己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呢? 不过再想想双方的身份地位,杨汕也只能叹口气。太子再倒霉也是太子,而自己…… 之后一夜无话。 第二条一早起来,杨汕又是在院子里锻炼了一回。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看见洪七面色通红从房间里跑出来。 洪七羞愧的抓着头发,脸臊的通红连声道歉:“汕哥儿对不起,我起来迟了。这……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睡的特别死。往日不是这样的,明明一夜都能起来好几回……还让汕哥儿等我,实在丢脸。” 洪七是真的不好意思,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昨天就睡的那么安心。 杨汕也不笑话,指着旁边石桌对洪七道:“好了别墨迹,吃些东西再说话吧。这有米粥和炊饼,趁热吃了。” 洪七泪流满面,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关心他。 鲁智深虽然是师傅,可是对徒弟的日常生活却是从不关心。做泼皮也好,破落户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若是犯了事缺了银钱,鲁智深会帮你;可若想要得到照顾关爱,却想也莫想。 去林家的时候,高门大户还有那态度和说话方式,也是让洪七感觉拘谨。唯独在杨汕这里,他并没有从杨汕的眼睛里看到任何的歧视。不透风的房间,温暖的被窝,可口吃食,让他感觉到哥哥一样的关心。如果说鲁智深是长辈,那杨汕就是亲哥,给洪七一种不一样的亲近感受。 也正因为如此,他昨天才冲动的说出要给杨汕当小厮的话。 对于洪七的想法,杨汕没有太过去猜测。他从来不会看不起穷人,所以也没有什么歧不歧视的想法。再说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只要自己不放弃,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 就比如杨汕自己,拯救大宋这样的噩梦级任务,还不是一个人默默的选择了接受? 偏偏还只能藏在心里不告诉任何人,谁能感受到他的压力? 人的一生那样之短,他选择放弃又不会活不下去。大不了去南方,好歹一百多年国运也足够杨汕过一生了。 只是啊……杨汕就是不甘心! 第八十三章 杨汕的报复 两天后,东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高俅的干儿子,大名鼎鼎高衙内,竟然在外出潇洒的时候,意外惊了自个儿的宝马,被它从马背上掀翻下去。 当时高衙内一只脚踩在马镫里,十分倒霉的被拖出去数十丈远。 若不是恰好有巡逻差人及时发现并且斩杀那匹疯马,高衙内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可即使如此,高衙内也是糟了大罪。据说他的左腿被硬生生扯断骨头,从膝盖处刺出来只剩下肉皮相连。 以大宋的医术水平,哪怕有御医救治,这辈子也是瘸定了。 而后高俅大发雷霆,强令开封府破案。他硬说是有歹人陷害高家,可多番探查最后的结论依然只是巧合。 谁也不知道那匹马为什么会发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巧是在高衙内上马的那一瞬间。总而言之,开封府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哪怕最精明的仵作,也没能从那匹马的尸体上发现任何问题。 对于高俅硬要把林冲指认为凶杀,认为是他谋害高衙内的说法,开封府府尹赵鼎选择无视。 若是旁人如此断案,高俅还敢炸刺。可赵鼎偏偏是赵佶十分欣赏的新代相公种子,高俅也只能打破牙含泪吞下,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 至于外界的议论……大概还是幸灾乐祸吧。 毕竟无论高俅还是高衙内,这俩小人的名声都是太臭,文臣里面谁也不会替他说话。 杨家,鲁智深阴沉着脸怒视杨汕。 “是否是你做的?洒家不是说了,这种小家子气的事情不要胡来么!你看你做了什么,居然如此奸险!” 杨汕被痛骂也不生气,笑看着鲁智深道:“大哥,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想。高衙内是什么人,我比你更加清楚。你以为我通过太子救了林冲,高衙内这小人就会善罢甘休?不可能的!这种小人,是不会放弃目标的。他既然盯上林娘子,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至二哥于死地!所以,他必须受限。” 鲁智深皱起眉头,却是不爽道:“你不是说,太子已经要求高俅作罢了么?” “太子确实给高俅下了命令。”杨汕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但是大哥你不知道,前几天太子又出事了。我送给太子的那面镜子,给太子转送给了官家。然后不知道发生什么,却是引得官家勃然大怒。” “啥?那宝贝被太子送给官家,结果反而还害了太子?”鲁智深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什么节奏。 杨汕也是不能理解,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解释道:“太子受挫,高俅是否还给太子面子,这是一个未知数。被太子强令放了二哥,这厮肯定很羞恼。若是高衙内再起色心,高俅岂不是顺势报复?” 鲁智深冷哼一声,不屑道:“高俅要报复,没了高衙内就会罢手?杨汕,你当洒家没脑子不成?” “大哥何出此言。”杨汕连忙摆手,哪敢真的惹恼鲁智深。 而且其实鲁智深说的没做,这件事杨汕做的确实有些小家子气。 但是哪又如何? 不报复高衙内,杨汕就不甘心!且不说这次林冲被他欺负的几乎丢掉性命,就说高衙内在这东京城里做过的那些坏事,也足够杨汕自称是惩奸除恶。废掉高衙内,不知道能拯救东京城多少无辜女性。 至于说小家子气,嘿嘿……杨汕的谋划岂是报复高衙内那么简单? 这连天的,东京城各处都在传扬说高俅是不祥之人。因为不祥所以触怒上天,因此才被老天惩罚没个后人。 儿女俱无且不说,哪怕认下干亲也会遭到上天报复。高衙内出事并不是别人恶意,而是老天的惩罚…… 这样的话传扬出去,少不得给高俅找一堆麻烦。 而更重要的是,赵佶是个信道教的。对于老天,他恭谨的很。一旦听闻说高俅不祥,他必然会摈弃。 这……才是对高俅最大的报复! 林冲没死,所以也不要高俅的命。但是林冲糟了难,高俅凭什么安然无恙?杨汕少不得也要让高俅吃一番大亏! 想要重获赵佶崇信,过几年等事情平复后再说吧! 杨汕这番话出去,鲁智深目瞪口呆。 他哪里想到,杨汕阴谋高衙内,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弯弯道道。真正的目标,居然是高俅么? 不过既然是报复高俅,鲁智深就不会抗拒了。 因此咧嘴笑起来,鲁智深想一想后满意点头:“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样的谋略,实在让洒家刮目相看。能够撇清楚自己就给林冲报仇,这也是一种本事。哪怕洒家看不上眼,也不得不说一声了不起。” 见鲁智深不再生气,杨汕终于松了口气。 而后事情的发展果然就好像杨汕说的一样,皇宫里的赵佶得知了东京城里的传闻。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赵佶罢免了高俅的禁军殿前司太尉官职。当然好歹是王府旧人,赵佶还是给高俅留了一个‘太子太傅’的虚衔。换言之等到事情过去,迟早会有重新起复的一天。 不过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仅仅从报复层面上来讲,已经足够高俅吃一壶的了。 再加上文官们对于这厮小人心性的厌弃,少不得火上浇油,给他一些苦头吃。 听说这厮在家里暴跳如雷,派出无数人外出寻找是谁在陷害他。只可惜杨汕做的没有痕迹,他却是无功而返。听闻后来高俅干脆关了府门,长时间闭门不出,却是按自忍耐下去,能伸能缩。 从这方面来将,高俅也算是有些本事。 当然,这已经和杨汕无关了。 几天之后,杨汕在家门口见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人。 太子赵桓最信任的宦官,伴当一样的中年太监常公公,却是亲自来到杨家门口,带来赵桓的口信。 对于被赵佶厌恶的事情,赵桓没有怪到杨汕身上。反倒是答应的官职没能弄到手,赵桓借常公公的口向杨汕表达了歉意。 “太子殿下说了,事情办砸不是你的过错。只是那杨戬可恶,用小人手段害了太子殿下。所以你不用责怪自己,安心就是。” “杨汕多谢太子殿下厚爱!区区官职,没就没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因为杨汕而烦心。”杨汕也是对着常公公向太子表达善意,同时又关切道:“常公公,太子殿下可好?这件事过去,没出什么事吧?” “哼!太子率府从殿下手中丢了!” 第八十四章 赵桓的算盘 冷哼一声,常公公却是阴沉着脸道:“官家将太子率府的三司指挥诸多官职,尽数交给蔡京处理。结果选出来的几个混账,皆是蔡京门下。堂堂太子,居然连自己府邸安全都不能做主!实在……可恶!” 常公公说的愤怒,杨汕也是同仇敌忾。 毕竟古往今来,哪有说太子手里一点兵权都没有的?连太子府的安全都要依仗别人,这算是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汕不相信事情会是这么简单。 常公公苦笑一声,却是咬牙切齿道:“杨戬那老阴货在背后告了太子一状,说太子不顾兄弟情谊,当着诸多学子的面对郓王赵楷大肆欺压。官家听信杨戬污蔑,却是一时恼怒将太子狠狠批了一回。” “太子欺压郓王?”杨汕愕然愣住,该不会是那天他参与的那件事吧?可是……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无语的盯着常公公,杨汕无奈道:“难道太子殿下就不解释一下吗?当天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当天可是有不少读书人在场,具体发生了什么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吧?而且官家还有相公们,对太子秉性还不清楚?” “别说了,官家根本不听殿下解释。” 常公公笑的晦涩,他咬牙道:“杨戬这该死的太得官家信任,官家根本就没有怀疑他所说之事的真假。再加上蔡相在中间打诨,因此惹的官家不耐烦了,只想惩罚太子一通好息事宁人……” 杨汕目瞪口呆,没想到赵佶居然这样不讲道理。 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干脆贬斥太子息事宁人?还有那蔡京,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会影响大宋稳定么? 堂堂储君被摆弄的毫无尊严,这让他将来如何统御百官? 呵呵……这朝廷,居然昏庸到这种地步。蔡京啊蔡京,堂堂宰相,却只会做赵佶的马屁精么? 常公公摇摇头,却是不想再说这些事。露出一个笑脸,他朝杨汕道:“杨公子,可否移步?殿下在那边儿等你。” “等我做什么?”杨汕一愣,却是跟着常公公走出去。 常公公表情神秘一声不吭,杨汕想一想却是顿时恍然大悟。两人上了路边一辆马车,半个时辰后进入到一民居的后院里。 果然如杨汕所料,赵桓就在那屋里等着他。 “杨汕见过太子殿下!” “快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没能完成之前答应你的事。”赵桓笑着将杨汕扶起来,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 看他模样,却是丝毫没有受到之前那件事的影响。当然也可能……赵桓根本就已经习惯了。 杨汕连声推辞,赵桓却是态度强硬。 待杨汕坐定,赵桓又挥手使得常公公退出去院子又关上门。 这时候才松一口气,赵桓坐回主位对杨汕道:“事情的经过,大伴都跟你说过了吧?” 杨汕点头:“殿下受了委屈,却是杨汕之过。只可惜杨汕不能替殿下伸冤,还请殿下谅解。嗯……殿下唤杨汕来此,可有吩咐?” 赵桓紧紧盯着杨汕的眼睛,却是笑着摇头。 见杨汕态度诚恳,半晌之后赵桓开口道:“杨汕,你是最近才来东京城的对吧?根据我的调查,你和这东京城里的那方势力都没有什么联系。哪怕是天波府杨家,也仿佛路人,此事当真?” 杨汕点头,也不惊讶:“杨汕来自燕云,自然和东京城里各大勋贵没什么关系。只是……殿下为何要问这个?” 点点头,赵桓紧盯着杨汕道:“那么杨汕,我能信任你吗?常大伴告诉我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要亲口听到你的回答。你在这东京城里没有纠葛,可你是否愿意为我所用?” 杨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从头到尾,为的不就是这个么?如果能够得到未来皇帝的信任,那他的志向才有可能成功。 无根的浮萍,怎能搅起大浪? 因此杨汕毫不犹豫,站起身拱手抱拳:“殿下但有驱使,杨汕万死不辞!” “哈哈哈……” 赵桓笑了起来,十分满意杨汕的态度。 不可思议的,他竟是完全不怀疑杨汕这句话的真伪。好像杨汕这么一说,他就相信了。 高兴的走上前握住杨汕的手,赵桓将杨汕扶住:“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实在再好不过。你这么信任我,我将来必然不会辜负于你。只要我能够顺利登基,将来必定会好好补偿你现在的功劳。” 杨汕心中了然,却是依然规矩道:“殿下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吗?” “哈哈,这个待会儿再说。”赵桓也不着急,拍拍杨汕的手腕在他旁边坐下。看一眼杨汕,他却是抱怨道:“我这个太子当的苦啊!这已经好几年了,手底下却是一个能够信任的人都没有。那些家伙都说父皇年纪还轻,我这个太子少不得要当个几十年才有继位的机会。所以……都不肯效忠我。” 赵桓说的可怜,杨汕也是恍然。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赵桓的老爹赵佶,今年不过才三十二岁。哪怕他只活到五十岁,赵桓也还要再等十八年。 提前十八年投注,确实有点傻。再加上赵桓年纪又小,又不受赵佶重视,确实会让人不敢下注。 太子的位置,就是用来当靶子的。 古往今来嫡长子能够坐稳太子位置几十年了,好像拢共也没几个。 无论勋贵还是官员,都不会急着找赵桓投注。但是赵桓自己呢?他却是不能不急! 赵楷在后面虎视眈眈,一个个幼弟也是渐渐成长起来。如果他不抓紧时间稳固地位和势力,将来只会更糟。 如今太子府的太子卫率都归于旁人,赵桓忍耐到现在,也已经不能无动于衷了。 矮个子里面拔高个儿,他看中了杨汕这个没有太多势力纠葛,但是却又能和数府勋贵联系在一起的对象。 期盼的看着杨汕,赵桓小声道:“杨汕,我很欣赏你的志向。如果你能够振兴大宋,我也与有荣焉。所以为了你我的将来,你是否愿意帮我一把?帮我偷偷训练一只军队如何?找个僻静的地方。” 想到需要杨汕离开这繁华舒适的东京城,赵桓就不免有些愧疚。 哎! 如果他同意,我将来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想着,赵桓期盼的看向杨汕:“你愿意帮我吗?等到将来我登基之后,一定赐予你不输给其他将门的大富贵。” 第八十五章 单纯的赵桓 杨汕不知道赵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没有想到,赵桓居然会有这样的主意。 偷偷练兵? 众所周知十分懦弱的太子,居然能有这样的野心? 听起来像一个玩笑,而且对于一个太子而言,这种谋划更是显得有些单纯。 也就是说,并不是太子变聪明了。而是如今的情况,逼的他别无选择,只能将宝押在这种无根浮萍上面。 但是对杨汕而言,赵桓的计划无论如何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杨汕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这态度让赵桓大喜过望,也不多想就直接道:“既然如此,那就我开始安排了。你觉得什么地方好?适合练兵,而且不容易被察觉。对了,太高的官职怕是显眼,不知道一州兵马都监能否让你满意?” “兵马都监?”杨汕愕然愣住,什么时候大宋的武官这样不值钱了? 之前承诺的副都指挥使靠挂在太子率府头上,所以还不值当什么。但是这堂堂一州兵马都监,前者可完全不能相比! 大宋的各州兵马都监,都是实衔。 自从神宗行将兵法后,都监若兼任地方将军,则全领将兵,否则只领本地没有另行差遣的禁兵与厢兵。由此可知,所谓“都监”的职权大小差别很大。大到分管一路,小到一堡一寨。大州的兼将都监所辖可能近万人,而小州的都监可能只领千把人(禁、厢兵各几百),皆是正规兵马。 再加上都监并不是固定官职,所以浮动性特别大。大者可达正六品,小者或许只是从七品的诸司副使。 也就是说,兵马都监至少都是七品武官。 赵桓之所以能够担保一个都监职位,也是这个原因。六七品的武官,并且和地方互不干扰,确实不值得重视。 不过对杨汕而言,他已经没有办法不满意了。 果然还是太子,这张口许诺就是重任。 心里高兴,杨汕赞叹道:“殿下如此信任杨汕,实在让杨汕感激莫名。杨汕不过一白身,去能得太子如此看重,也实在是杨汕的幸运。原本杨汕还以为枉费太子厚爱,只想着求冷家赐一兵职谋身;却不想太子殿下依然记得我,还特意亲临许下如此重任,实在让杨汕深感责任重大,唯死以报。” “你居然还认识冷家人?”赵桓不听杨汕奉承,却是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这杨汕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区区一个杨家旁支,却是和天波杨家、曹家、冷家都有联系。 如果再算上那禁军教头林冲在禁军里的几分师徒情谊,杨汕怕是能够勾连起大宋军方不少的势力! 这东西的能耐也是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但是等到需要的时候,它或许就能起到奇迹一样的效果。 换言之杨汕这厮,看着普通,背后的能量却不能小窥啊! 赵桓拍手称善,热切的道:“哈哈……你只要为我好好办事,我就满意了。唯死以报什么的,还是不要再提。” 赵桓越看杨汕越满意,这厮态度真是不错啊! 明明自己的太子之位晃荡不稳,身边儿就连一个愿意倚靠过来的人都没有。偏偏这家伙,却是一根筋的选择自己。 能有人才为他所用,如何不让人开心? 两人又商讨了一阵,在杨汕的强烈要求下,确定将都监的位置放在了京东东路青州府,也就是山东青州地区。 对于选定这个地方,杨汕给了赵桓四个理由。 首先青州府靠海又远离东京城,因此不太受到朝廷关注。其次,山东历来民风彪悍,各地山贼草寇层出不穷,所以无论招兵还是练兵都十分适合。再次青州靠海也近辽,十分方便杨汕打探辽国情况。还有第四点,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乃是蔡京的女婿。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或许还能影响到蔡京…… 对于这四点,赵桓连连点头。他对外界并不了解,可是既然杨汕说的肯定,他也就相信了。 甚至赵桓还有些期盼,如果蔡京真的愿意帮助他……这太子之位岂不是稳如泰山? 如果杨汕知道赵桓的想法,怕是只能叹一声太过老实。 其实杨汕选择青州,选择去那里当一个都监,并不是只有表面上的几个理由。 首先,青州府靠近梁山,十分容易帮助杨汕把之前的谋划链接起来。 其次,青州府还有几员大将,无论是霹雳火秦明还是镇三山黄信,都是有真才实能的高手。此外,青州还有小李广花荣,清风山、二龙山和桃花山的诸多好汉。那些个腌腊之辈且不提,这三山当中的无数喽啰却值得杨汕招揽。只要迅速补足手下兵员,其他诸事也就都好处理了。 更不要提的是,梁山的起步,就是从宋江攻打青州府开始的。 也许杨汕这个天降的都监并不会被霹雳火秦明放在眼中,说不得还会被厌弃,但是对杨汕而言,哪怕他这个兵马都监只能捡秦明不要的烂兵烂将臭鱼烂虾来使用,也是一步登天的好开局。 只是看赵桓的脸色,似乎让杨汕当一任青州兵马都监并不容易。 哀叹一声,赵桓烦闷的看着杨汕道:“青州府毕竟是大宋重镇,想要调任一个兵马都监还是有诸多麻烦。哎!为何你不选在南方?那边儿却是轻松多了。哪怕是一个团练使,我也可以轻松帮你搞到手。” 是啊!但是南方的团练使,就像韩滔、彭玘这样的,也就名气好听,其实手下兵马还不到千人。 杨汕在心中腹诽一声,然后降低条件道:“既然如此,哪怕官职低一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够统领千两兵马就够了。” 这就让赵桓满意了,只想杨汕果然会为他着想。 他顿时点头打包票,保证能让杨汕满意。 “杨将军,我的性命和未来,就拜托你了!”临走的时候,赵桓语声恳切。握住杨汕的手,他却是激动道:“你一定要练出一只靠谱的队伍,然后等到我需要的时候,尽快的来东京城保护我啊!” “殿下放心!有杨汕在,定然保殿下无碍。”杨汕安慰赵桓,态度恳切。 历史上赵桓还不是顺利登基了?哪有那么多危险? 虽然他皇帝做的糟糕又愚蠢,但是至少表面上,他的位置还是稳如泰山的! 另外说保护……如果真有人要对赵桓动手,杨汕肯定不能任由那些人影响到他所选择的君主。 只有赵桓登位,杨汕才有机会一展才能。 第八十六章 招纳好汉 “事情就是这样。太子殿下给了我很大的权限,由我自行组建班底。” 杨汕看向鲁智深,讨好的笑道:“大哥,帮帮我吧。你也知道我年级小,光只有我一个的话,实在难得服众。” “所有你就想让洒家给你撑腰?”鲁智深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你小子还真是会折腾,搞来搞去居然还当真被你弄到了一个高官位置。不过区区一个兵马都监而已,哪里值得洒家我跟你远去青州?” 杨汕也不恼,笑嘻嘻的道:“大哥,这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好吧?若不是机缘巧合,寻常人想带兵,哪有这么容易?而且大哥你也别瞧不起这兵马都监,只要给我一定的时间,说不得就带出一支大宋第一强军出来。再加上山东民风彪悍,要取战功也是容易。到那时候,谁敢说我不能腾飞?” “大宋第一强军?你小子还真敢想……” 鲁智深沉吟一阵,依然摇头道:“算了,洒家就不过去了。你这会儿过去也是百废待兴,还是等到你把事情都稳定下来,洒家再去给你帮忙。当然,也不要你一个人孤身去操劳。我这些个徒弟,你看上了谁尽管选!能够从军,对他们也算是正经出路。当然,你小子莫要亏待他们,否则洒家要你好看!” 鲁智深一番话,说的旁边张三李四等人热泪盈眶。 谁愿意做泼皮?谁愿意当一辈子破落户?若是有机会,谁又不愿意上进? 如今鲁智深要求杨汕照拂,实乃天大恩情。 几个泼皮赶紧跪下给鲁智深磕头,却是真心实意的发誓:“小的定然拼死帮助师叔,若是懈怠,不得好死!” 杨汕连忙将张三李四扯起来,笑着安慰道:“哪有这么严重?咱们是去当官,又不是去送死?好好招兵买马,好好练兵强军,再好好的赚取功勋封将拜相,大家伙都争气,我自然送你们一份前程。” 张三李四等人立刻咒誓,发誓说必然听从杨汕命令,若有违抗,天打雷劈诸如此类。 于是杨汕就点了张三李四做亲随,再加上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叫黄鼬的汉子,三人一起跟杨汕前往青州。 其实杨汕还想带洪七前去,却是被鲁智深阻止。 原来鲁智深看中了洪七的性格和天分,决定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培养。 杨汕也不失望,甚至还有些期待。他叮嘱张三等人先处理好家中琐事,这才又转身来到林冲的家。 经过几天的休养,林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因为这档子事,原本名震东京的林家,却还是沉寂了下去。 同僚甚至下属都清楚林冲得罪高俅,因此从头到尾竟是无一人前来探访。就连旁边的邻居们,也生怕因为林冲而招惹到那些达官贵人,因此竟是再不敢和林家有任何牵扯。哪怕路过,也是轻手轻脚。 待杨汕到林家的时候,只看到林府门口门可罗雀, 老管家一个人愁眉苦脸的在门口扫着树叶,看到杨汕过来才露出笑容,殷勤的将杨汕迎进家中去。 杨汕也不客气,边走边问道:“老管为何不好好休息?这么热的天,作甚一个人在外面晒太阳?” “哎!平日里都是和老张头还有曾老头一起扫地,这会儿却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不过已经扫了半辈子,这停下了反而觉得身上不爽利。”老管家苦笑一声又振作起来,放下笤帚对杨汕鞠躬:“前些日子太忙,没来得及感谢小郎君对我林家的大恩。若不是小郎君,老头儿我死后如何去面对林家先人?” “哎!老管这是何必!”杨汕连忙将老管家搀扶起来。 又看到林冲在锦儿的搀扶下从内堂出来,连忙打招呼道:“锦儿,快来帮我劝劝老管家。咱们是一家人,他这样实在太客气,不是让我折寿么?” 锦儿掩嘴笑着,林冲却是摆手道:“贤弟,你就别客气了。受了老管家这一礼吧,否则他都没法安心。” 杨汕无奈,只能硬生生受了老管家的一鞠躬。 之后扶着林冲在院子里坐下,杨汕关切的道:“二哥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若是还有不适,记得赶紧去找大夫。” 林冲摆摆手,笑的抑郁:“放心吧!我自己就是武人,对身体状况了解的很。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再休养几天就能完全恢复。反倒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空过来?上回不是说,去太子府当差了么?” “哥哥如此萎顿,小弟怎么能安心?” 杨汕一句话,让林冲的脸色沉寂下去。他被高俅罢免官职,这会儿闲赋在家,却是只觉得无比空虚。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的事情还仿佛噩梦。如今这高高跌落,却是跌的林冲一片茫然。 不用当差,也不用早起。没有人管束,也没有事情可以做。整天在家里闲着无聊,甚至摸不得枪杆,只觉得格外闷燥。 林家一代代传下来的教头职位,却是在他手中丢了。每天回想起来,却是痛哭流涕只觉得愧对祖宗。 “哥哥不要多想。区区教头,丢了也就丢了!大丈夫何患无权?只要有本事,哪里都能出头。”杨汕如此安慰林冲,然后直接说出这一次来的目的:“对了哥哥,这次小弟前来,却是来找哥哥帮忙的。” “哦?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林冲眼睛一亮,却是略微振奋道:“只要我能帮忙,你尽管开口。” 杨汕又将和赵桓的交流给林冲说了一遍,见林冲目瞪口呆,他笑着迎向走过来的林娘子和锦儿。 “嫂嫂怎么如此客气?些许小事,让锦儿去做不就好了么?” 林娘子将果盘放在石桌上,又笑着对杨汕行礼:“既是小弟过来,奴家又怎么能安心在后面休养?林家如今安然无恙,却是多亏了小弟帮忙。小弟为林家做的太多,奴家却是只能聊表心意。只是啊……小弟往后莫要再为一些小事而去冒险,如若因为奴家的事害了小弟,奴家岂不是要愧疚一生?” 这番话却是暗示高衙内倒霉的事情,杨汕连忙摆手:“那混账自己遭天谴,这可跟杨汕无关。只能说是天道有轮回,高衙内丧尽天良做了太多恶事,如今被老天惩罚,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林娘子点头称是,锦儿也殷勤的将果蔬酒水摆好,这才行礼离开。 林冲从头到尾都在沉思,半晌之后才抬起头。他看向杨汕的目光充满惊奇,却是赞叹道:“想不到贤弟你居然还有这等机缘!太子殿下对贤弟如此看重,实乃天大的福分。只是……林冲何德何能,能占据一副都监职位?” 第八十七章 携家带口 林冲谦虚,多番拒绝。直到杨汕苦笑说‘手中确实无一人可用’,他才勉强答应下来。 即使如此也依然有言在先,只要找到合适的副职人选,他就立即退位让贤。 杨汕提议说让林冲带着家眷上任,同时也能避免高俅报复,林冲想一想,也是不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所幸林家人口不多,上任不是搬家也无需携带太多东西。因此当杨汕提出‘去青州散心’后,林娘子没有反对。 唯独老管家不愿离开这祖屋,硬是要在这里留守。 林冲杨汕苦劝不得,只能放任。 至此,重要的武力班底算是勉强构建了起来。待去往青州之后,总算不至于说被那些骄蛮武夫欺压。 而后,杨汕又去了冷府。 去了之后正好看见杨温在收拾东西,看到杨汕他笑着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打算过会儿去那边找你。是这样,朝廷给我的假期也就这几日了,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回去零陵。茵茵随我一道,你觉得如何?” 杨汕眉头一挑,没想到杨温竟然要将丫头带走。也不犹豫,他直接道:“丫头是怎么说?她同意了?” 杨温苦笑起来,摇头道:“茵茵不太愿意,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说服她。” 但是,杨汕哪里舍得和丫头分开? 他表情怪异看着杨温:“既然丫头不愿意,杨叔你又何必强求?而且零陵距离东京城何止千里,这爬山涉水的,哪怕是坐马车也过太辛苦。再说了,丫头从未去过南方,万一水土不服又该如何?” 杨温尴尬一笑,也是无奈道:“岳父也是这么说,我一个大男人独自带丫头远走,确实有些不便。” 说着他又揪揪胡子,颇为不甘心的道:“可是要把丫头留在东京城,我又实在舍不得!冷家人,真的能照顾好丫头么儿?” “既然如此,让丫头跟我一道去青州如何?”杨汕趁机提议,找准机会道:“昨日的时候,我见到太子,并且得太子许诺青州兵马都监一职。若是杨叔不放心丫头留在东京城,那就让她跟我走吧。” 杨温表情一变,迅速反应过来却是横眉冷对:“这叫什么话?茵茵凭什么跟你去青州?” “我这要是走了,难道要把丫头独自留在东京城?”杨汕耸耸肩膀,盯着杨温也是不甘示弱。 “东京城有冷家,那是茵茵的外公家!”杨温一拍桌子站起来,怒视着杨汕道:“而且如果要走,为何不是跟我这个当爹的一道?好么!跟我去江夏就是水土不服,跟你去青州却没有问题?小子,这算是什么道理!” “我跟丫头最亲,带她一道有什么问题么?”冷笑一声,杨汕也不客气。 两人互相怒视对方,谁也不愿退步。要想让两人心甘情愿把丫头交给对方,那是想也不要想! 偏偏两人又都是为丫头好,谁也不能批判对方不是。 无奈,杨温只能退一步:“既然如此,那就让茵茵自己个儿选择吧!留在东京城,去江夏零陵,还是跟你去青州!” “我当然要跟哥哥在一起!”丫头毫不犹豫给出答案,却是让杨温脸色大变。 苦恼的看着丫头,杨温伸出手道:“乖茵茵,你就不想跟爹爹在一起么?而且零陵是爹爹的地盘,那里无论是谁都要给爹爹面子。你到了那里之后,想干什么都可以!所有人,都会把你当公主看待。” “我才不要当什么公主!”揪着杨汕的衣角,丫头犹豫却倔强的道:“如果哥哥不在,我会害怕!” “这……”杨温迟疑了,他哪里舍得让丫头受惊? 眼见丫头竟是一副离不开杨汕的口吻,杨温干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生起闷气来。 旁边冷老爷子看到这一幕,摸摸胡须也是小心道:“怡君,干脆就留在爷爷这里吧!咱哪也不去,就留在东京城好不好?” “我跟哥哥在一起!”丫头依然倔强,却是让杨汕笑开了花。 果然,自己才是丫头最亲的人呐! 杨温万般不甘心,可是却舍不得让丫头失望。于是怒视着杨汕,他一把揪住杨汕的衣领道:“小子,你不要给我太过分了!茵茵是我女儿,和你在一起算什么事儿?别人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说茵茵没得个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只要丫头开心,别的管它作甚!”杨汕态度坚定,摸摸丫头的脑袋,不甘示弱。 无奈,冷老爷子只能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争了!怡君才刚刚重见父亲和外公,有些生分也是正常的。杨温你休要啰嗦!若是让怡君伤心了,小心我给你好看!还有杨汕你也是,男女有别难道你却不懂?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和你外出闯荡?你要舍不得怡君,那就等在青州安顿好之后再来接她过去玩耍几日!至于现在……谁也不要过分!乖乖的,让怡君留在东京城免得辛苦!” “外公……” 丫头扯着冷老爷子的胡子撒娇,然而这时候冷老爷子却是一点也不退步,态度格外强硬。 面对这样的老爷子,杨汕和杨温都只能退步。 特别是杨温,他实在冤枉的紧。早上还跟老爷子说好了要带丫头一齐走,怎么这会儿就变卦了呢? “哼!我的亲亲外孙女好不容易才见面,怎能让你们两个混蛋将她带走!”冷老爷子在心里暗笑着,却是只觉得杨汕来的恰到时候。若不是杨温和杨汕争丫头,他还真找不到借口把丫头留下来。 至于杨温这个当爹的不能和女儿在一起,冷老爷子只会道一声活该,他女儿去世的气还没消呢! 于是最终,即使丫头万般不愿意,杨汕十分不甘心,结果却是丫头必须留在东京城冷家。杨汕如果想念丫头,也必须等到他在那边安顿完成,才能够亲自回来东京城,将丫头带过去玩耍几天。 “这样也好!所幸不过是短时间的离别罢了!若不是杨温找事,我其实也打算让丫头安全的留在冷家。” 如此想着,杨汕没有继续争执。 和杨温横眉怒目互相呱燥了一阵之后,他独自一人回去家里。在路上却是笑笑,想到杨温失望的模样就忍俊不禁。 而后刚走到家门口,杨汕的脚步忽然顿住。他猛然想起来,自己手下似乎还却一个能够处理琐事的文书。 而这个人,貌似近在咫尺。 第八十八章 招纳贤士 杨汕敲门的时候,苏明泽还在房里温书。 开门见到杨汕,他有些吃惊。迅速反应过来,才连忙将杨汕迎进去:“小哥怎么有空来我处?快请进,喝口茶水。” “杨汕不请自来,还请海涵。” 杨汕跟苏明泽进去屋内,左右环顾一圈道:“苏兄当真已经打算放弃仕途了么?苦读十数载却就此罢休,苏兄难道当真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 苦笑一声,苏明泽手指按在桌上书本上。摩挲一下,他闷声道:“既然已经不可能考取到功名,我又何必继续留在这里虚度人生?男子汉大丈夫,硬是要让娘子抛头露面赚钱维生,这莫不是奇耻大辱?” 说着苏明泽凄然一笑:“既然没有这个缘分,为什么还要强求?而且说起来一县主薄也有个从九品的名头,不枉苏明泽苦读一回。” 苏明泽说的抑郁,可见他心中是何等不甘。 要知道哪怕是末流同进士,选官之后也好歹能当上一县县令。 再穷的县也从八品的官员,而且往后还能升迁!哪怕犯了事被贬为吏官,往后也能够积累功劳慢慢的重新升迁回去。 而苏明泽作为区区举人,乡县吏官却是已经到头。 杨汕心知肚明,于是盯着苏明泽的眼睛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重新步入官场,你可以愿意为我做事?” 苏明泽愕然愣住:“什么意思?杨小哥你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是这样的!我有幸得到太子信赖,昨天……” 杨汕将之前告知鲁智深和林冲的事情,又对苏明泽说了一遍。 见苏明泽惊讶的张大嘴巴,杨汕笑着道:“不过苏兄你也明白,我这个兵马都监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也许手下骁将能够找到几个,但是帮我处理文案琐事的文官却是一个也无。可是偏偏这兵马都监是要跟州府打交道的,所以手下也必须需要两个伶俐有才谋的文人帮忙。所以……” 这话就等于明白的告诉苏明泽,我手底下还缺两个文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武官手下的文官,被称作录事参军,虽然在品级上只有正九品到从九品,但是它的职权却是仅在都监之下。 毕竟大宋重文轻武,武人领军必须要文人监督。所以作为军队里的文官,录事参军地位极高。 而更重要的是,由于隶属文官却又掌握武职的关系,录事参军想要升官十分容易。只要这支队伍获得什么战功,首先大头就由这些个文人分领了去。剩下的才交由武官享获,小兵们自是不提。 杨汕的话一出,苏明泽顿时就心动了。 要知道和一个小县的主薄比起来,录事参军简直就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的位置。它通常只由皇帝或者上官信任的人来担任,普通官员想去做还没这个资格。在军队里他甚至可以不听上官号令,唯有监军太监能和他抗衡。 深呼吸一口气,苏明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是我?或者说,你难道能自己给自己选下属?” 杨汕朝着宫廷的方向抱拳,却是笑道:“自然是太子殿下信任!只问苏兄,你是否愿意?” 说到太子两个字的时候,杨汕加重了语气。 苏明泽想一想顿时恍然,在这东京城里谁不知道官家和太子的关系不好?所以……这是太子的后手么? 一旦同意,那就等于是归顺太子。到时候太子出什么问题,必然会被牵连。 苏明泽有些犹豫。 不过看到杨汕笑吟吟的模样,他不由握紧拳头。 一个十几岁的小子都能够成为一任都监,我苏明泽又为什么要退缩? 太子必然是太子,也是未来的官家!作为一个文人,向未来的官家效力,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再说了,我如今一无所有!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往后岂不是必然要闵于众人? 我曾经发誓,要振兴苏家,封妻荫子! 于是苏明泽再不考虑杨汕年幼,二话不说纳头就拜:“苏明泽见过大人!往后,这条命就拜托大人了!” “快起快起!” 杨汕连忙将苏明泽搀扶起来,心里却是兴奋的紧。如今眼见着手下班底即将建成,他也不由有些激动。 两人凑在一起又谈论了一阵,却是对未来的谋划渐渐清晰起来。 不得不承认,苏明泽并不是那种死读书的庸才。作为苏家后人,他的见识不薄。在很多地方,都能给予杨汕帮助。 特别杨汕对一些事情想的过于简单,如今有苏明泽提醒他才恍然,到青州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同时在东京城这边,也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太子身上。想要获得这权利,少不得要多跑动才行。 “如果大人感觉有碍的话,这些事就交给苏明泽去办吧!”苏明泽主动将这个任务交到自己身上,却是自信的道:“苏明泽在东京城停留数年,虽然科举一塌糊涂,但是却也好歹有些朋友关系。如果是别的事情或许束手无策,可是若只是区区武人的调动,苏明泽还是能帮到些忙的。啊……大人见谅,我并非瞧不起……” 看苏明泽表情怪异,杨汕摆摆手:“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大宋瞧不起武人,这一点谁都清楚。只是我没有想到,堂堂一州都监这样的官职,在你们这些文人眼里也属于那种可以随便弄的东西。” “这……”苏明泽嘴唇蠕动一下,却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这大宋的武人就是这样废? 莫说调动调派,就是让那些丘八给自家做苦活儿,文人们也是毫不客气。 至于说杨汕被委任的一州兵马都监,听起来是可以指挥一州兵马!可是实际上呢?往正经了说,青州还有指挥司,杨汕去了不过只能捡人家不要的烂兵使用。往旁了说,它根本就不被文人瞧得上!往里面安插几个文人去镀金也就罢了,难道还指望给那些武人丘八什么好脸色? 不再谈这方面的话题,苏明泽又道:“大人好歹是一州都监,只有苏明泽一人怕是力有不怠。不过苏明泽还另外认识几个有志之士,虽然科考落榜却各有才能。如果大人愿意接纳,他们必然抱死为大人效力。” 杨汕眼睛一亮,二话不说赶紧答应。 对方愿不愿意给杨汕效力还要两说,但是苏明泽这个态度,却是证明他已经开始主动为杨汕做事了。 第八十九章 离家出走的杨再兴 苏明泽举荐的两个人,皆是落魄举子。 其中一人名叫唐志文,乃是苏明泽同乡的苏州人士。同样的年少中举,同样的文采不凡。 只可惜这唐志文却是喝水也倒霉,在一天和仕子门聚餐玩乐的时候,一时喝醉张狂,竟是借着酒醉对朝廷、对蔡京一党大肆批判。那当真是说的热血沸腾,说的整个酒楼无数闲人连声叫好! 结果……事情传到蔡京耳朵里,唐志文倒霉了。 蔡京表面上说一声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此作罢,暗地却判了唐志文的死刑。 判卷的时候,蔡党主考官以卷面不洁为由,直接将唐志文的卷子废拙掉。甚至比苏明泽更惨的是,放榜时候蔡攸还亲自‘巧遇’唐志文,硬生生将他辱骂一回,让他在无数举子面前颜面尽失。 脸都没了,还当什么官? 此后唐志文流连烟花之地,却是彻底颓废。 杨汕听到说是个浪子一样的人物,顿时眉头皱起来。 苏明泽看到杨汕的表情,赶紧解释道:“大人还请放心,唐兄虽然眼见这颓废,但是那一身本领却不曾丢弃。若论谋事断案,苏明泽远不及也。而且如今唐志文正值低谷,如果大人愿意相救,他必然感恩对大人忠心耿耿。” 杨汕不置可否,暂时将唐志文记在心上,却是继续道:“先不提他,你再说说另一个人的情况吧。” 苏明泽也不强求,笑着道:“另一个人名叫伍端,却是睦州人士。此人已经年近四旬,当年科考不中之后选择放官,却是曾经在多地做过主薄、县尉等职。只可惜由于爱贪小便宜,因此被朝廷用贪腐之罪剐了官职只留一个功名。此人熟悉乡间治理琐事,如若大人愿意为他起复,他必然效命。” 杨汕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是无奈道:“为什么你举荐的人,都是这种有不良纪录的?难道就没有一个聪明却又干净的有才之士吗?” 苏明泽摊开手,很直白的道:“大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在武人手下效命的。如果不是大人您背后有太子作保,恐怕就算是这唐志文、伍端,在下也是说服不能。毕竟……自绝于文人啊!” 杨汕沉默了。 这大宋文武歧视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要让那些文人在武人手下做事,怕是非得高官厚禄才行。 而杨汕不过只是帮太子做事,又哪有资格给予这些? 摇摇头,杨汕无奈的叹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麻烦你帮我去探一下那两人口信,问准了我好给太子回话。” “这就包在我身上吧!” 苏明泽自信的打包票,他提出这两人,自然有说服他们的自信。 而后两人再寒暄几句,等到苏家娘子摆摊回来的时候,杨汕才告辞离去。 虽然不满意,虽然歪瓜裂枣,但如果苏明泽真能说服这两人,杨汕却也勉强可以将框架构建了起来。 接下来只要把名单上报,就可以等着太子的口信了。 这么一来,也算不错。 然后第二天,杨汕正打算出门,却是在门口被杨再兴堵了个正着。 看着满身露水,肩膀上背着行李的杨再兴,杨汕吃了一惊。 而杨再兴也不客气,笑看着杨汕就是拱手道:“兄弟,你终于开门了。哈哈……我在这门口已经等了半夜了。” “怎么不敲门喊我?”杨汕连忙让杨再兴进来,又好奇的道:“你这收拾东西的,是打算去哪里?” “嘿嘿……我和母亲吵了一架,已经自绝杨家了。”杨再兴满不在乎的说着,却是让杨汕目瞪口呆。 赶紧扯住杨再兴,杨汕惊讶的道:“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喂!杨再兴,你干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因为那天的事,我求母亲帮忙,再帮你弄一个武职去做。结果母亲不同意,我们吵了一场。”杨再兴憨直的笑着,又揉着胸口坐下来道:“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母亲也打算答应的。结果哪想到我那大哥正好回来,当场讽刺说你得罪高太尉,又害的太子被官家厌弃,硬是要母亲把杨家和你划清界限。我一时气不过,就打了他一回。然后恶了母亲被赶了出来……” 杨再兴说的无所谓,杨汕却是听的感动。 他怎么也想不到,杨再兴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那可是天波府杨家啊,杨再兴居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叹一口气,杨汕轻声道:“你这是何必?快回去给母亲认个错,然后好生的为你自己的未来打拼吧。” “这叫什么话!” 杨再兴翻了杨汕一眼,却是骄傲的道:“我等好汉,怎么能见死不救?你恶了高俅又因为官家恶了太子,我当兄弟的怎么能视而不见?咱当好汉的,就要讲义气!莫说是帮你求情,就是劫法场都使……得……” 话没说完,杨汕一巴掌拍在杨再兴脑袋上,将他没说完的话堵回去。 无奈的揉揉眉心,杨汕只能将他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以及交情,细细的给杨再兴讲述了一遍。 “所以说……你就要去青州当兵马都监了?”杨再兴兴奋的叫起来。 他的注意力放在兵马都监的官职上,至于前面的话,那是完全没听进去。一听说杨汕要去赴任,杨再兴雀跃道:“这实在太好不过了!跟一州都监比起来,太子率府算得什么?兄弟,我也要跟你一起去青州!多的不要,让我当个牙将就可以了。” “你给我滚回杨家养伤去!”杨汕翻个白眼。 他实在无奈这杨再兴不晓得轻重。 和天波府杨家比起来,区区一州都监算的了什么?只要杨再兴耐心待在杨家,他迟早有机会掌握兵马大权! “已经回不去啦!” 杨再兴满不在乎的笑着,笑的得意:“我打了大哥,母亲把大哥当宝。我估计啊,这最近几年我都别想回去杨家碍眼。毕竟我大哥是个小气又记仇的,这要是回去,万一被他暗害了岂不是死的冤枉?” “谁会害你!”杨汕拍拍脑袋,却是对杨再兴实在没有办法了。 想一想大宅门里的那些事,想一想记忆里杨再兴也是流落民间落草为寇,他只能无奈道:“我真是服了你!好吧,既然你硬要这样,那就跟我去青州放松一段时间吧。不过我可说好了,你伤势未愈,就别想着领兵打仗。而且我这个兵马都监其实也就是个空囊袋,这会儿手下一个兵都没有。” “那有啥!剿几个匪抓几个贼,兵员不就来了么!” 第九十章 即将出行 又是三日过去,杨汕再次见到了常公公。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些的小太监,微微低头态度恭谨,一双眼睛却是咕噜噜转个不停。看到杨汕的时候,这小太监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隐去,又听从常公公的命令对杨汕躬身行礼。 “奴婢赵全,见过杨公子当面。” “这奴才是咱家认的一个干儿子,在内侍省做事。这次殿下让你都监青州,却是不放心让外人做监军。正好我这奴才有些小才干,配合你做事倒也能让太子殿下放心。所以此次你去青州,监军的位置就交由他来做了。”常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杨汕的表情。见杨汕不曾露出不满神色,他才点点头道:“至于你说的那几个人,太子殿下也都同意了。殿下对你信任有加,却是一个也不曾拙落。” “杨汕谢过太子殿下,也多谢常公公在殿下面前美言。”杨汕说罢,又看向那赵全道:“这位赵监军,以后咱俩就在一条船上吃食;还望同舟共济,一同为太子殿下做出一番成功的事业来。” “杨公子看的起奴婢,奴婢自然遵从公子。”赵全笑的古怪,模样天真的道:“再说了,奴婢一个阉人,又哪里懂得那战场上的道理?所以公子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奴婢会在后面好好帮你把关的。” 杨汕眉头皱了皱,这赵全话中有话的态度让他略微有些不喜。 不过想想大宋就是这样一个德行,任何一个武人想要带兵,身旁就少不得这样一个存在,杨汕也就忍耐了。 无论这赵全到底有什么想法,只要他不碍事,就多少给点面子吧。 杨汕拱手,也不多言。 常公公看到这一幕,也没有打算劝解什么。他面带笑容挥挥手,后面一个下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上前。 盘子上面盛放着武官官服、官印还有半片虎符等等一些个东西。 对杨汕示意,常公公笑着道:“担心你不懂得那些,也怕你年纪小被吏部那些人嘲讽。所以我特地把你的任命还有官服,都提前给你取了过来。你有空的时候试试,尺寸不合适就找人改改。我大宋难得出一个少年将近,杨公子……哦!杨大人以后可要多多立功,为我大宋争口气才行。” 杨汕谢了常公公,又有些激动的将那身官服接过来。 摩挲一下,只感觉质地柔软。也许只是普通的布料,但是它代表的含义却赐予它不一样的感觉。 这就当官了?而且还是一州兵马都监,手握兵权的重要角色? 怎么想都仿佛是在做梦。 …… 兵部的告示,命令杨汕自接到命令去,即刻就要动身。 所幸那太监张全并不同行,却也让杨汕省了三分麻烦。当然这也代表,这厮明摆着没打算同患难,只想拿好处却不干活。 杨汕不以为许,让杨再兴去林家打个招呼,又命令张三李四去向鲁智深报告,自己则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两身衣服一些杂物也就够了。 反倒是苏明泽决定跟随杨汕之后,却是打算举家搬迁。就房子交给张大娘照看,其余乱七八糟的行礼更是装了满满一马车。旁边邻居们看到了,纷纷都来帮忙。听说苏明泽去北边当官,都是羡慕不已。 “苏哥,你这是一跃龙门便化龙啊!几天不得消息,居然就当上大官了?”虎子羡慕的看着苏明泽,又帮忙将一箱子书塞进马车里固定好。 这厮也是力气大,一箱子书怕有百来斤,在他手里却轻若无物。 苏明泽笑看着这一幕,邻居们的羡慕终于让他有一种富贵还乡的骄傲感。我苏明泽……不再是落地举子! 含蓄的摇头,苏明泽也没有隐瞒:“都是杨公子慧眼识人,否则我苏明泽再有本事,又哪有伯乐能识?” “嘶……”虎子吸一口冷气,却是不敢置信的看向不远处杨家大门:“苏哥你是说,是杨公子提携的你?” “不是他还能是谁?莫非你到现在还以为,杨家公子是个普通人物?若是普通人,又哪有资格得到我苏明泽的承认和效忠?”苏明泽故作冷静,摆出一副‘杨汕三顾茅庐请苏贤’的姿态。 这模样摆出来,虎子顿时再不怀疑。一次次回头看向杨家门口,他不由露出后悔、纠结的神色。 这厮在想什么,苏明泽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任何人身边,总归需要几个可以信任的帮手。虎子这人知根知底,倒也值得一用。 正当苏明泽打算劝说虎子的时候,杨家大门打开,杨汕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苏明泽,杨汕不等他打招呼,就匆忙过来道:“苏哥,你东西收的怎么样了?如果有空,咱们现在就去见一见你举荐的那两个人?兵部给的命令是三日内必须出发,必须要快做决定了。” “大人有命,苏明泽自然遵从。”苏明泽躬身行礼,犹豫一下却是道:“大人,以后还请莫要用‘苏兄’来称呼苏明泽。自古长幼有序,官衔有规,您身为上官,当是要有三分仪态才是。下官身为大人手下参军,您叫一声苏参军或者明泽就好。若是乱了称呼,怕是会让外人耻笑啊。” “你真是麻烦!”杨汕不耐烦的摆手,却是无奈道:“好吧!我的苏大人,现在能带我去见那两人吗?” “下官遵命!还请大人稍后,下官换身衣服就给大人引路。” 苏明泽终于舒服了。 这一幕看的旁边虎子目瞪口呆,苏明泽对杨汕的态度,这一次是彻底让虎子知道了什么叫做官威。 想一想刚才苏明泽说的话,虎子心里一动赶紧道:“杨兄弟……哦不,杨大人!您身边还缺人不?您看我怎么样?” “你要跟我去青州?”杨汕停下脚步看着虎子,上下打量一番道:“你若是走了,岂不是张大娘一人在家?而且你要想清楚,我可是武官,你跟着我将来是要出去打仗的!若是被打死,可没得后悔。” “我……”虎子脸色一白,被杨汕的话吓到。 他正要退缩,突然一只竹笤帚呼啸着砸到他的后脑勺上。 “哎呀,谁打我!”虎子正要翻脸,张大娘却仿佛猛虎一样扑上来。揪着虎子的耳朵将他狠狠按住,全力压着他跪倒在地上。 “我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蠢货!杨大人好心提携,你这个蠢东西居然怕死?武官怎么了?杨大人做得,苏家读书人做得,你这个好吃懒做的蠢货就做不得?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收东西,再啰嗦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一番臭骂,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第九十一章 文武百姓 杨汕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他什么时候……已经说同意要收这小子了? 张大娘殷切的望着杨汕,祈求道:“扬哥儿大人有大量,就收了我儿子吧。哪怕是当牛做马,也比他在这东京城厮混让老身来的安心。老身不求他将来有什么高官厚禄,只求大人赏他一口饭吃,让他有些出息。” 说着,张大娘就要向杨汕下跪。 杨汕连忙将她给扶住:“这是做什么?大娘,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快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张大娘也是为儿子操碎了心,听闻顿时破涕为笑:“那就多谢扬哥儿了!往后你就把这臭小子往死了用,不要给他脸色。” “娘!” 虎子不甘心叫一声,张大娘闻言一眼瞪过去,他赶紧闭嘴。 杨汕也不恼,笑着搀扶起张大娘,又轻声安慰道:“大娘放心,我看得出来虎子是个有出息的。既然我答应收下他,您就不用担心他将来会不会有出息。只要他有胆量敢吃苦,谁敢说将来不能给您赚一个诰命?” “如果有那样一天,老身就是死,也安心了!”张大娘泪如泉涌,眼睛里却充满期盼。 她匆匆擦一下眼睛,又来到虎子身旁训斥道:“你听到大人说的话没有?虎子,你要是不争气,娘就死给你看!” “我……我当然争气!”虎子赶紧挺起胸膛,不甘示弱的道:“我……我能吃苦,我也不怕死,我将来肯定会有出息!娘您就放心吧,将来我肯定会给你赚一个那什么……诰命?对!诰命!到那时候所有看到您的人,都要向您行礼!您到时候就在家里给我照顾儿子,对,我还要娶个媳妇让她孝敬您。” “娘也等着这一天!”张大娘哽咽着,一想到儿子即将和自己分离,就忍不住心中一阵不舍。 但是她清楚,虎子留在东京城是不会有出息的。这东京城里到处是官儿,到处是勋贵,哪有普通百姓的出头之日?可要让虎子拜在别人府里当奴婢,她又不甘心!所幸厮混到今日,终于抓住机会。 既然这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虎子在战场上不小心死了,那就是他的命!到时候,也不怪别人! “娘去给你收拾东西!”不敢再想下去,张大娘擦着眼睛回去自家屋里。 虎子也是聪明,既然杨汕同意收下他,他立刻就开始以杨汕的亲兵自居。一刻不离的守在杨汕身后,昂首挺胸却是一身两截褂子也遮掩不住脸上的骄傲。若是这会儿手里再多杆枪,那就更像回事。 在苏明泽的带领下,杨汕带着虎子,见到了他之前提到的唐志文和伍端。 唐志文是被家仆在楼船上喊回来的,伍端却是在街头卖字。 杨汕见到两人的时候,唐志文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眼睛发黑身体发虚。而伍端则推着木车,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两副写好的文书。同样的落魄,这两人对待生活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听闻苏明泽的来意,唐志文醉醺醺的摆手:“哈?我还以为那件事……是你在唬我,原……原来是真的?嘿嘿……我说老……老苏,你已经堕……堕落到和披甲人为伍了么?真……丢人!” 苏明泽脸色一变,却是怒视着唐志文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苏某为朝廷效力,怎么就丢人了!” 唐志文也不恼,眯着眼睛打个酒嗝:“嘿嘿……也对!参……参军对吧?文……文人往……披甲人里面……里面掺沙子……嗝儿……这……是个好差事!办的好……好了,少不得入……入个兵部……” 苏明泽脸色更加难看,一拍桌子怒视着唐志文道:“唐志文,你喝多了就给我闭嘴!我只问你,你来是不来?” “你求我啊!” 唐志文眼眸微颤,却是低下头道:“你们求我,说不得我就同意了。我唐志文好歹是读圣贤书的圣人子弟,怎么可能因为区区落榜就堕落到和披甲人为伍?嘿嘿……这传扬出去,我唐家的脸面……” 话没说完,杨汕干脆的打断了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就当苏明泽从未和你见过吧。” 唐志文愕然愣住,抬起头却是哪还有一丝之前醉醺醺的模样? 杨汕也不理睬他,转头看向桌子另一边仿佛在发呆的伍端道:“伍举人,你是怎么想的?也是觉得武人不值得文人甘当下贱,所以想方设法也要拒绝我杨汕?如果是这样,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 “我……” 伍端已经年近四旬,模样比起唐志文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脸上满是岁月痕迹,头发稀疏,下巴上还有一角山羊胡。 听到杨汕直白的询问,伍端露出纠结的神色。但是很快,他站起来拱手:“大人愿意提携我伍端,伍端自然感激涕零。但有驱使,大人尽可以交付伍端去做。下官伍端,拜见都监大人!” “好!”杨汕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而唐志文愕然看着这一幕,却是不敢置信的推开椅子站起来。他伸出手,颤抖的指着伍端道:“伍……伍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堂堂圣人子弟,居然自甘堕落?你……你居然心甘情愿听命一个匹夫?” “你在胡说些什么!杨大人乃是朝廷亲命的青州兵马都监,怎么就是匹夫了?”苏明泽自然不会让杨汕亲自跟唐志文对峙,他抢先一步道:“莫非为朝廷效力,还要分一个贵贱不成?唐志文,你连朝廷官员都敢诽谤,这也配做圣人弟子?哼!难怪科举会被废拙,实在有才无德!” “你……你在胡说什么!”唐志文气炸了肺,他没想到竟然会被反咬一口。 可恶!在这大宋,文人瞧不起武人有什么错么?那些个在武人手底下做事的,哪一个不是被人瞧不起? 我等圣人子弟当然要通过科举,东华门唱名方为大丈夫!卑躬屈膝为武人效力,算什么文官! 从头到尾不觉得自己错的有错,唐志文冷冷的盯着苏明泽,又猛然撕下衣服一角丢出去:“从今日起,我和你俩割袍断义!往后你们两个被天下读书人鄙薄的时候,千万别说认识我唐志文!” “你……”苏明泽呆住了,他没想到唐志文居然这样绝情。 反倒是旁边伍端抹一下胡须,却是冷笑一声道:“一个靠着妓子赠金才得以苟活的家伙,哪来的脸面鄙薄别人?仁宗时期倒有柳三变传世留名,莫非你唐志文是想学那柳大人奉旨填词、做那白衣卿相?” 第九十二章 百态 唐志文拂袖而去。 杨汕和苏明泽看向伍端,伍端却是脸色不变。 饮一口茶,伍端老实的笑道:“能够得到大人看中,是我伍端的荣幸。不过伍端才疏学浅,堂堂录事参军,实在是搭配不上。如果大人瞧得起伍端,就任命一个钱粮佐官给我吧,定然保证大人后勤无忧。” 伍端说的轻松,可杨汕却清楚,后勤对一支队伍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只不过他这会儿确实没有其他选择,再加上伍端坦白说出来也算纳了投名状,所以该信任的时候还是要给予他一定信任。 于是杨汕也不犹豫,笑着道:“既然如此,钱粮后勤就交给伍大人了。” “呵呵……定然为大人效力。” 伍端也不谦虚,站起来躬身一拜,然后苦笑道:“实话告诉大人,伍端也是没有办法。大人之前也看到了,伍端堂堂举人却还要抛头露面、在外为人写字书信,实在是迫不得已。怎奈何伍端被罢免一事,不曾告知家乡妻儿;这打肿脸充胖子,也只能按时寄些俸禄回家。惭愧,惭愧……” 所以因为钱粮官油水足,才想要做这个吗? 杨汕点点头没有多问。 苏明泽看看杨汕,为主分忧却是主动道:“伍兄,之前不好多问,现在却是想知道,你当年到底为何生出贪腐之事?” 伍端诧异的看一眼苏明泽,却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他还要问。 在这大宋,贪腐不是常态么? 哪一级官员不贪?哪一任县令不腐?衙门里的亏空年复一年,必然就要爆发的时候。这样的潜规则,官场心知肚明,大伙儿也不都是这么干的么?到时候谁碰上爆发谁倒霉,从上到下一齐罢免,再重新开始。 这苏明泽莫非以为官场都是干净的?我拿些小头,却要承担贪腐重责!不过上面也明白,不过罢免了事。 摇摇头,伍端淡然道:“这种事情,等苏兄你以后步入官场,自然就明白了。不过是运气问题,哪是我伍端的过错?” 苏明泽愕然愣住,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杨汕对这一切却是心知肚明,贪腐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问题? 大宋的弊端,朝廷众臣都清楚的紧。只不过为了各自的名声出路,不过只选择拖延下去,保住自己再说罢了。 当年范仲淹变法,王安石再变法,从上到下数十年官场动荡也无法改变的东西,如今早以根深蒂固。 不过这伍端能够经历贪腐案件却依然保留功名,也算是有些本事。这种人在某些情况下,反而更加好用。 于是杨汕主动避过这个问题,鼓起兴趣和苏明泽、伍端又谈了一些琐事,这才成兴而归。 约定好明日凌晨出发,这才告辞而去。 嘱咐苏明泽处理好家事免得到时仓促,杨汕又去了一趟林家。 到林家一看,林家人也在忙碌的收拾东西。毕竟这一去青州必然不是一年两年,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别的且不说,光是林冲练武的那些家什,就整整装了一马车。刀枪剑戟,因有尽有。 “哥哥若是不做官了,到时候开个镖局当个武艺教头,也是绰绰有余啊。” 杨汕调笑着,林冲却是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笑道:“林冲自成年起,就一直在禁军做事。从学徒到教辅,再到教头,这辈子也算一直都在教人武艺。若是哪天当真不教人了,反倒不知道该找什么事做。” 点点头,杨汕先是询问了一番林冲的伤势,然后又道:“既然哥哥愿意教徒,那之后到了青州,还望哥哥好好训练咱们招募来的兵士。毕竟太子殿下对咱们的兵马给予厚望,好歹要有些本领才好。” “那是自然!离开禁军没有那么多束缚,林冲也能一展手脚了!”林冲笑的爽朗,过去的阴晦算是一扫而空。 明天就要离开东京城,再不用去考虑什么高俅、高衙内一样的麻烦。再加上禁军虽然听着不凡,但其实良萎不齐一大堆关系户。那些人偷奸耍滑,林冲一个小小教头也是没甚办法。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林冲颇为不适。但是现在去青州之后,招募的却是贼配军良家子,指挥他们却轻松许多。 能够一展才华的感觉,也冲淡了祖业被免的悲哀。 临行前的事情还有很多,杨汕没有在林家多呆。看了林冲,问候了林娘子,又和锦儿调笑几句之后,杨汕又分别跑了冷家和杨家。 冷家人的态度依然如旧,并没有因为杨温的离去而对杨汕改变看法。 唯独丫头依依不舍,却是没奈何冷镇宠爱的紧又管的严。这老家伙寄望丫头当一个大家闺秀,于是给她找了好几个教导嬷嬷。身边伺候的侍女无数,却是当真把她当冷家小姐一样对待。 只不过万事开头都严厉,丫头如今被关在绣楼不得出来,和杨汕没说几句话就被那中年嬷嬷堵了回去。 杨汕心知冷老爷子是为丫头好,也没有多做责怪。只说让丫头等待几日,到时候接她去青州耍玩。 丫头可怜的模样让杨汕一阵不忍,却只能硬起心肠离开。 然而等杨汕去杨家的时候,竟是吃了闭门斋。 也许是恼杨汕教坏了杨再兴,也许是对杨再兴余怒未消,天波府竟是硬生生对杨汕关了大门。 门口那熟悉的门子,再一次硬生生将杨汕堵了回去。无论杨汕说什么,都以‘大少爷说了,杨再兴已经自绝于杨家,往后无论他做了什么,都和杨家无关’这样的话,残忍的将杨再兴抛弃。 偏偏这种家务事,外人谁也管束不得。 杨汕求见杨家夫人,却也门子以‘夫人被杨再兴气病了,这会儿不见任何外人’为理由,毫不客气的堵了回去。 杨汕将这番话转述给杨再兴,这小子却是面色淡然毫无波动。 “早就知道了啦!这些年我在杨家,除了一个庶子的名头外还有什么?杨家的关系亲朋,我面儿都见不着一个。逢年过节的客人来访,我也是被禁止出门,不能和他们接触。嘿嘿……看的这番紧,还不是怕我杨再兴沾了杨家的余萌?既然好东西都留给她那几个宝贝儿子,那我杨再兴就干脆不要便是!大丈夫有手有脚,难道还打不出一番前程?就如同我那杨温叔父,端不是堂堂好汉?” 像杨温一样靠自己的能力赚得功名利禄,这才是杨再兴的目标。 第九十三章 悲欢离合 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杨家门口便马蹄嘶鸣,热闹的直扰清梦。 林家的三辆马车已经早早的过来,精神矍铄的林冲和打着哈欠的锦儿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与此同时,伍端也已经早到。他骑着一匹毛驴却是身无长物,早早的就在杨家门口恭候。 苏明泽请伍端进他家歇息一阵,也被伍端摇头拒绝。 作为下官,他揣摩上官心理却是已经成为习惯。无论是什么样的上官,难道会讨厌这种恭敬态度? 苏明泽无奈,只能自去收拾东西不提。 另外一边虎子被张大娘揪着膀子提醒,却是方方面面关切的十分仔细。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还是虎子第一次离家离开张大娘。张大娘纵然有万般不舍,却也是硬起了心肠。 “娘!我都知道,别叨唠啦。我这是跟着杨哥儿去当兵,又不是那贼配军,哪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少年人总是不喜欢长辈说教,更别提虎子自认杨汕亲卫、已经是一步登天。他哪里愿意听娘絮叨? 很干脆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心只想着如何扬名立万、斩阵杀敌。 张大娘又气又急,在这么多人面前却有怯与呵斥。她搓着手想打,却又想给虎子留两份面子,顿时急的不行。 “虎子,还不给你娘道歉?” 杨汕及时出现,却是瞪着虎子道:“你可知你这一走,至少一年难得再见你娘一面。你娘想你了,或者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你也都不能在一旁侍候。军营里军法从事,哪怕你想你娘了,也休得能回去看她一眼。还有你的生日,你娘的生辰;哪怕再想她,也只能给我乖乖呆在营地里面……” 杨汕说的缓慢,张大娘和虎子听的激动。两人都红了眼睛,哽咽着看着对方,却是激起心中不舍。 “要不,娃儿你就不去了吧?”张大娘心软了,孩子还是留在身边更安心啊。 “娘!我想出人头地,想要将来带你过好日子!”虎子一抹眼泪,却是坚强的咬牙道:“留在东京城,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好出息。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出去博一回!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张大娘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抱着虎子哭的断肠。 母子难舍难分的模样,让旁边几家人也是哽咽。 苏家娘子看看丈夫,露出温柔的笑容。她一想到丈夫苦尽甘来,就觉得这几年的辛苦都是值得。往后在青州安家,再生养个孩子,一生也就圆满了。 伍端静静的看着,也是想到了自己留在家乡的妻儿。想一想儿子,如今也是十八九岁大。 只是这么多年不见,却是不知道儿子如今在家乡如何?听说睦州那边摩尼教闹的恐慌,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儿子进学。之前书信来往语焉不详,自个儿落魄了也是不敢细问。如今再次起复,说不得也要把儿子接到那边去,好好留在身边仔细教导。在这大宋,不考科举还是不行的。 林冲捆好行礼跳下马车,却是看到自家娘子从马车窗户里掀开布帘。 林娘子泪眼婆婆看着那对母子,似乎又想到了自个儿的身体。这么多年不曾有孕,对那母子亲情实在羡慕又黯然。 林冲无声的走过去,却是悄悄握住娘子的手。 露出笑容,他低声道:“等上了路,去周边儿去寻访一下名医吧?汕哥儿说大宋的名医,在野的比当御医的医术更高。有空的时候咱们也四处去找找,少不得找一个有真本事的,让你得偿所愿。” “嗯!”林娘子重重点头,却又红了眼眶。 这时候一阵哇哇叫的声音响起来,却是杨再兴攥着洪七的衣领,把他提拎着从杨家门口揪了出来。 “你这皮猴,汕哥儿还未走,你就打算鸠占鹊巢了不成?”将洪七掷在地上,杨再兴横着眼睛道:“真是不晓事,主家的正屋岂是客人能够随意进出的!你小子就给我呆在外室,休要去内院无礼!” 洪七拍拍袖子站起来,怒视着杨再兴道:“汕哥儿说了,这杨府今后就由我来照看!甭说什么内室外室,就连书房我也出入得。还有,你算个什么,居然敢惹你洪爷爷?若非偷袭,你凭甚能胜我半分?” 杨再兴怒了,好个不给面子的小子!一挽袖子,他就朝洪七怼过去:“来!再打一回,让你尝尝我杨家武艺的厉害!” 洪七不甘示弱,也是迎面而上:“哼!怕你不成!我洪七有师傅传下的开碑手,少不得一掌开你的瓢!” 两人正待动手,突然却是两颗石子儿激射过来。 措不及防两个小子一齐中招,顿时抱头痛哼。 在杨汕惊喜的目光中,鲁智深大步流星,扛着禅杖走过来。怒视两个小子,他闷声道:“洒家倒想知道,你们两厮学习武艺是用来争强好胜,是用来内斗的?洪七,我教你的功夫是用来斗殴自家兄弟的?” “徒儿不敢!”洪七连忙低头,想要跪下却被林冲伸手给拽住。 鲁智深又看向杨再兴,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杨再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身为天波府杨家人,不尊重长辈,不知晓孝德,离家出走,自绝门户,给杨家数代英明蒙羞,你可知道你错的多大?” 杨再兴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却是低头道:“再兴自然明白!但是再兴有家难回,实在不是再兴个人的错。” “你还在呱燥?”鲁智深顿时怒了,二话不说就要动手:“要当好汉却不忠不孝,你还有理了?” 杨汕连忙拦住鲁智深,赶紧帮杨再兴解释道:“大哥不要生气!杨再兴也是有苦衷的,你要理解一下。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和他计较?就当出去散心罢了,过些日子杨夫人消气了再回去。” “谁说我要回……”杨再兴话没说完,林冲脚尖一点,却是将他灌倒在地。 看着鲁智深须发皆张,愤怒如狮的模样,再看看杨汕和林冲严肃的表情,杨再兴撇撇嘴,却是低头沉默了。 握紧拳头,他心中陡然涌起一种不服输的感觉。 第九十四章 大宋强人多 懒洋洋的牵着马缰,杨再兴另一只手倒提金枪,闷闷不乐的跟着大部队。 一行人从杨家出发,又经过冷府,得冷家下人给每人递了一碗水酒送行,这才慢腾腾的走出东京城。 好像也没有多做什么停留,可出城的时候却也已经日照当空。 天气眼看热起来,七八辆马车在官道上扬起无数灰尘,让走在后面的只能皱眉掩面。 唯独杨再兴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低眉闭眼任由骏马慢行;他自己没个精神的在马背上左摇右晃,仿佛已经没了兴致。 “怎么,还在生鲁大师的气?”杨汕凑过来,又给杨再兴丢过去一个水壶。 眼睛也不睁,杨再兴轻松接过。拔开盖子灌一口,他抹一下嘴角道:“生气倒是不至于,就是觉得没意思。明明大伙儿都知道我在杨家过的不好,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逼着我再回去受罪?” “为什么?这个问题很奇怪吗?”杨汕一愣,反问道:“你姓杨,你是杨家将后人,莫非你要抛弃祖宗?” “我当然不会不承认杨家先祖!”杨再兴横了杨汕一眼,皱眉又道:“但是,这和我离开天波府有什么关系?我杨再兴自认还是杨家人,不过只是不想再回去那个乌烟瘴气的高门府第罢了。只要我不给杨家人丢脸,只要我把先祖放在心上,逢年过节烧香祭祖,凭什么就说我不忠不孝了?” 杨汕笑起来,他听懂了杨再兴的意思。我并不是自绝杨家,只是自绝那母子罢了! 咋一听,这话确实没什么不对。杨再兴并非杨夫人亲子,他要和杨夫人划清界限,谁也说他不得。 但是……事情不是这样想的! 杨夫人代表的是什么?仅仅是她个人吗?作为杨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她代表的是杨家的身份和脸面。杨再兴以为他抛弃的是杨夫人以及她几个儿子在内的小家,但是事实上,他却是摒弃了杨府大家! 也许他自己不是这么想的,但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如此不孝! 所以鲁智深才会生气!不是生气说杨再兴对母不尊,而是生气杨再兴用错误的方式毁了自己,也凭丢了杨家脸面。 见杨再兴还有些迷茫,杨汕想一想举例道:“前朝武后时期有人造反,宣称诛武氏还于李。听起来分明是浩然大义对不对?但是从头到尾,直到兵败身死,他也不曾得到任何拥护,只背负无数骂名,就连自家亲人都反对他。明明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正宗,但是却得不到任何人的赞誉,你觉得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武则天那时候只手遮天,谁还敢谁她坏话?”杨再兴撇撇嘴,李敬业的话本他又不是没听过。 就像他在杨家,杨夫人一手遮天,谁还敢反驳她的命令?自己就像那李敬业,明明想要振兴杨家,却被说成不肖之徒。 杨再兴越想越委屈,杨汕却突然一口打断他:“不!因为李敬业反的不是武,他反的是李!造反就是造反,不论在外面镶嵌什么样的漂亮外皮,别人只会认为他是在造李唐的反!就好比你自绝杨家,没有人会说你只是和母亲闹翻;他们只会说你是杨家逆子,给杨家丢人,给祖宗蒙羞!” “我……”杨再兴语塞,却是更加委屈了。他一直都想中兴杨家,怎么就给杨家丢人了? “匹夫之口,可以杀人。” 杨汕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即使心中再委屈,也应该努力按奈住。就连这样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以后如何面对那些个更加复杂的社会关系?若是让人看你是不忠不孝之徒,你还怎么做人?” 杨再兴郁闷极了,但是对于杨汕,他还是愿意把杨汕的话听进脑子里。 点点头,他无奈的抬起头看着杨汕道:“好吧,我明白了,过后我会回去跟母亲道歉的!就按照你说的,姑且敷衍她就是。等到时候我立了功勋能够自立,再就可以不看那妇人的脸色了吧?” “没错!孺子可教也!”杨汕笑起来。 “呸!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老学究啊!”杨再兴呸一口,却也跟着笑起来。 鼓起精神,再左右看看,却发现车队已经不知不觉走出去数十里路远。一眼望去周围再无村落,这是来到了荒郊野外。前方绿荫葱葱已经再无人烟,甚至这天气就连过往的行人商户都已经不见。 又行了半个时辰,终于是人困马乏。 杨汕还好,苏明泽还有伍端这两个文人却是已经汗流浃背。即使坐在马车上,也是累的脸色苍白。 想一想杨汕驱马去了前边儿,示意林冲说停下了去林子里休息。 然而林冲在马背上遮额前顾,却摇头道:“再多走一阵子吧!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加上两侧山岭险峻,实在不是停步的好地方。万一有强人封锁前后路口,咱们只怕是进退两难。” 不知道怎么的,杨汕忽然想到曹操的故事。 公船舰为备所烧,引军从华容道步归,遇泥泞,道不通,天又大风,悉使羸兵负草填之,骑乃得过。羸兵为人马所蹈藉,陷泥中,死者甚众。军既得出,公大喜,诸将问之,公曰:‘刘备,吾俦也。但得计少晚;向使早放火,吾徒无类矣。 这叫什么? 这叫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汕正打算给林冲开个玩笑,突然就听到两旁传来无数‘哇呀呀’的叫唤声。 前面道路上,一棵大树轰然倒地,将官道堵住。与此同时只看见数十名衣衫褴褛却手持长刀、竹枪甚至锄头的汉子,叫嚣着从两旁密林里钻了出来。在驽马嘶鸣和家眷惊呼声中,迅速将车队团团围住。 一个身材魁梧的丑陋汉子在数名喽啰拥护下走出来,表情狰狞。 这汉子袒露上身,褂子顺腰带垂至膝盖;一身腱子肉丰满黝黑,手臂更是粗壮;他单手握着一根粗长铁柱,又指着车队大吼道:“打劫!这条路,本大爷占了!要想从这里过,好歹出些买路钱粮。否则我手下这些个孩儿饿的很了,会做出什么事情可就当不得你们犹豫!到时死了也没地说冤!” 话音未落,围着车队的那些个饥痩汉子们也是纷纷叫嚷起来。 “快点交钱,否则别怪俺不客气!” “吃的都拿出来!” “听到大王的话没有,俺要不客气了!” “哥,俺好饿……” “打……打劫!” 第九十五章 劫道的雏 一群个臭鱼烂虾,也敢学强人劫道? 杨汕看的惊愕,林冲却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正好见杨再兴和虎子从后面赶过来,林冲也不客气拍马而出道:“三弟,你带着再兴和虎子对付那些个喽啰,贼酋这厮交由我来处理。哼!才出东京城就有人胆敢劫道,简直吃了豹子胆!” 说着从侧面取出白蜡枪,林冲迎着那魁梧汉子拍马而来。 “好胆!见俺开口,还敢放肆?”那汉子也不胆怯,破口骂一声也是冲出敌阵。 只见他手中铁棍挥舞,却是带起呼呼风声。只看那青筋崩起的手腕,就猜测那铁棒怕不止三五十斤重。 而随着这汉子的攻击,他手下喽啰也纷纷叫嚷着朝车队冲过来。 而这边几人眼见林冲迎上那壮汉,也不再犹豫。杨汕等人一人一边,也一齐护着车队朝那些破落贼人打杀过去。 在战场中央,林冲和那壮汉战成一团。 汉子武器沉重,林冲也不硬接。只见他手中长枪舞出幻影,却是避过汉子攻击直刺其要害。 一杆白蜡枪被林冲舞出数十个枪头,顿时让汉子目不暇接连连退避。 汉子拼命挥舞铁棍,一下又一下的挡住林冲的枪击。可林冲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却是屡次突破汉子的防守。白色梅花之下,壮汉肩膀手臂上被刺出一朵朵的血花。林冲从头到尾面色平静,却是明显的留了余力。 汉子被刺的哇哇大叫,可又拿林冲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奈之下心里一横,这莽汉双手握紧铁棍,也不防御,硬生生扛着林冲的攻击朝林冲胯下骏马砸过去。 然而这一招,却是恰好中了林冲下怀。 “好胆!” 怒喝一声,只见林冲白蜡枪迅速舞动起来,竟是仿佛游蛇一样朝着铁棍缠绕上去。 打着呼啸的枪头绕着铁棍旋转几个来回,尖锐的枪尖在壮汉眼前亮若繁星。那汉子吓的脸色苍白赶紧后撤,却不想林冲手中长枪一璇一带一震,顿时他只感觉虎口刺痛,眼睁睁让铁棍撤手。 还想挣扎,眼皮一抬却是愕然发现枪尖已经抵在自个儿喉咙上。心里一凉,他赶紧停止动作。 林冲居高临下指着这汉子,却是面色不渝冷声道:“不要再动!看看你周围吧,你已经输了。” 壮汉左右张望,果然看见两旁的众喽啰已经东倒西歪。那几个少年青年简直就仿佛稚虎,一招一个竟是已经将他的手下尽数打倒。一些个跑在后面来没进战场的,也是哆哆嗦嗦连连后退,再没半点战意。 更不提看见壮汉也被击败,余下喽啰顿时丢下手中武器转身就跑:“大王也被打败了,快跑哇!救命……” 转眼间,不等杨汕等人追击,还能活动的喽啰们就跑的一个不剩。 看到这一幕,壮汉欲哭无泪。 “俺……不是你们说又饥又饿活不下去,才拾啄俺带你们出来打劫的么?才刚认俺这个大王,结果就丢下俺不管了?” 壮汉说的可怜,一双眼睛也是红了:“俺说不行,说这东京城厉害的人多。你们说不打劫就活不下去,你们说会跟着俺拼命,然后一块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结果这娘的转眼儿就当放屁?” 说的悲戚,壮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是不管不顾生起闷气来。 林冲嘴角抽动两下,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以为真是劫道的,结果哪想到居然是个被蛊惑的雏?被人奉承两句就想当山大王了?也不想想自己的本事。 见杨汕,杨再兴和虎子靠拢过来,张三李四也是匆匆边穿衣服边往这边跑,林冲摇摇头将白蜡枪收起来。 骑着马绕这汉子走一圈,林冲心中有了数。瞪起眼睛,他厉声道:“呔!你这汉子,好端端的怎得学人做匪?明明有几把力气,做些什么营生不能活命;非要做强人,莫不是不想要项上头颅了?” “你以为俺想当山大王?” 汉子也是憨直,不顾眼前的情况就是怒视林冲道:“俺不过路过此地,看那几个汉子忍饥挨饿心中不忍,所以想帮帮他们罢了。原本只打算帮忙干活儿换俩炊饼,哪想到莫名其妙就成了他们的大王?俺先前也说劫道不行,可他们非要哄着俺去赚那大块金银,俺做大王的又有甚么办法?” “噗嗤!” 骑马过来的杨再兴忍不住笑了,这到底是山大王还是打手?被几个贱民哄骗,就学人家做强人? 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开腿却是不惧。怒视杨再兴,他振振有词道:“你这娃儿笑甚么笑?细皮嫩肉的,哪能受俺一棍?若不是你们这偷偷藏了高手,就凭你这娃儿,哪里是俺焦挺的对手?” 杨再兴眼睛一翻就要动手,却被听到这汉子名字的杨汕给拦了下来。 愕然打量着这有些憨傻却又身壮有力的黑汉子,杨汕好奇的道:“你叫焦挺?江湖上有一人被称作没面目焦挺,莫非就是你这厮?不过那焦挺不是在山东、河北活动么?你怎么来了东京这边?” “小娃儿,你认得俺焦挺?也听过俺这没面目的名头?” 焦挺眼睛一亮,却是揉揉脑袋道:“俺焦挺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着,所以山东、河北都叫我做没面目焦挺。这既然在山东那头没个人有识人之明,俺焦挺当然要出来别地儿寻个出路。原本想去凌州投那枯树山,却不知怎得来了京东这边儿……其实吧,俺是想去投梁山的,可却没个门路,一直不敢过去……” 焦挺的一番话,说的在场几人都是目瞪口呆。这厮到底是什么脑袋?要去凌州,居然南辕北辙来了东京? 而且瞧瞧这厮傻的,这还没开始就把底子兜完了?就这样,还学人打劫? 林冲摇摇头,一扯马缰转身就走。打赢这样的家伙,实在让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而杨汕却是记得,这没面目焦挺将来也算是梁山的一员骁将。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他在李逵手下却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凶人。星号地恶星,职司为步军将校。梁山招安南征北战,这厮颇有战功。 而更重要的是,这厮一直在苦求认同。没面目,也就是谁也不给他半分面子。其中苦闷,可想而知。 第九十六章 是非 想到就做,杨汕在焦挺诧异的目光中将他搀扶起来。 “之前的事情过去就罢了,既然你说你无处可去,那有没有兴趣跟着我走?别的不提,好歹能做出一番事业。” “你说啥?” 焦挺愕然看着杨汕,却是摸不着头脑:“你这小娃娃在说些什么?俺凭甚么要听一娃娃的话?” 这厮的腔调怪异,一句‘什么’说成‘甚么’,再加上俺来俺去的,当真看着憨愣。 杨汕也不生气,摊开手笑着道:“不要看我年纪小,没听过那句话有志不在年高么?我有心提携你,你居然还不乐意?” 旁边林冲明白杨汕的想法,也是瞪着焦挺道:“你这厮好不知好歹!这位杨大人乃是朝廷任命的青州兵马都监,指挥得千军万马的大官!你这憨子不过区区一贼寇,也敢在杨大人面前放肆?” “啥?这娃娃居然是大官儿?”焦挺愣住,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朝廷是怎么想的,怎得这般胡闹……饿……饶命!” 话音未落,林冲手中长枪匹炼一般刺过来,将焦挺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杨汕紧盯焦挺的眼睛,恐吓道:“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你是来我帐下当差,还是让我以贼酋的名义把你逮起来砍去脑袋?” 杀气腾腾的话,让焦挺脸色苍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娃娃居然这般的狠。 高举双手,焦挺坐在地上嚎起来:“俺认了!俺认了,俺听你的还不成吗?俺就想拜个好汉做兄弟,怎么就成了官兵了呐?还有,你时不时在哄俺?莫不是往后还要借这甚借口,拿俺的脑袋?” 这番委屈的模样,让旁边的人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别人想当官兵都没资格,如今大人看上你,你这厮却还讨价还价?”伍端笑着走过来,打量一番焦挺评头论足道:“不过说真的,你这憨子凭有一身好身板,不当兵实在是暴敛天物。这身板,这力气,再配上一副好甲,少不得是个斩将夺旗赚立功勋的猛士也。” 林冲也在旁边点头,这种滚刀肉冲撞起来,一般人还真抵挡不过。 焦挺也是个怪人,他对杨汕百般怀疑,但是对伍端这个文人却是信奈的紧。听伍端这么一说,焦挺惊喜莫名:“先……先生,您……您是说俺……俺是个当兵的料子?真的?您这读书的,没有哄俺?” 伍端一摆手却是转身就走:“我糊弄你这莽夫作甚?我家大人给你面子,你反倒还端起来了?没点儿眼力!” 焦挺顿时恍然大悟,再无半点怀疑。 扭头看向脸色不愉的杨汕,他赶紧纳头就拜:“是俺错了!这位大人,饶了俺吧!俺愿意当兵!俺以前只听说好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来的快活,哪想着俺焦挺这种不晓事的东西也能有一番出息?早知道大人是提携俺焦挺,俺说甚么也不会犹豫呐!大人收了俺,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犹豫半步!” “既然如此,给我收拾赶紧了,到后面跟车队一起走!”杨汕转身就走,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就好似集卡一样,能够在路上拾得一好汉,实在让人高兴。 原本万事开头难,但是也说万丈高楼平地起!看到手下队伍肉眼可见的壮大,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妙的? 焦挺这厮也许没有林冲的本事,也没有鲁智深的豪气。但是一支队伍也要有很多分工,这厮分明就是战阵好手,能够补充杨汕手下基层战力不如的问题。再来个三五员这等骁将,队伍的框架也就齐了。 与此同时,杨汕也看到了另一个人,也就是伍端的态度。 这人果然是屡经历练的好手,作为下属实在贴心又合适。 相对于苏明泽的生涩,伍端在处理琐事方面相当精干。一个车队被他管理的紧紧有条;甚至只听焦挺三言两语,他就能够轻易找到方向,简单说服他。 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身边有这样一个帮手都能省心许多。有他在,许多事情就不用杨汕去头疼。 再说焦挺的事,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莽汉心里,文人的地位也是如此之高? 伍端说他适合当兵立功,焦挺居然毫不怀疑。 …… 憨憨的焦挺加入队伍,却是自觉走在车队最后面。他手持铁棍左顾右盼,将警备的工作做到了十足。 这厮孑然一身,除了一棍铁棍外愣是没有半点油水。甚至仔细一看,就连身上褂子都是破的。原本还以为他袒露胸脯是因为看着豪气,哪想杨再兴问了才知道,这厮裤子破了在拿衣服遮羞呐! 虽然憨直,却也是个知道要脸的。 苏家娘子针线了得,翻出苏明泽一条旧裤子改了改赠给焦挺,也是得到这汉子真诚的连连道谢。 而后每当休息的时候,他都殷勤的给前后跑腿帮忙,任何重活儿都主动去干,却是知恩图报很快融入队伍中。 而且这厮走南闯北,虽说因为性子单纯吃了无数的亏,但是这一路上的见识却是不少。 从他口中,杨汕也是知道了一些山东的情况。 山东已经很乱了! 如果说京东这边寥有贼寇的话,山东那边就可以说是无山不聚贼。每一山每一岭都有贼人盘踞,劫道杀人真是无恶不作。行人想出远门,没个镖局左右的话,简直就寸步难行。甚至即使带了镖师,也依然要小心。一些心善的给了金银就能过路,碰到狠的,却是连人带货一个不留。 同时,被焦挺推崇的梁山,如今也已经打响了名头。 虽说没有杨汕记忆里的那般鼎盛,但是在它方圆几百里的范围里,还真无人敢撩其虎须。 杨汕没有从焦挺口里听到王进的消息,但是那白衣秀士王伦,却也已经招揽了数百贼寇耀武扬威。三番五次的借粮,让周边乡邻苦不堪言。甚至借着梁山水泊的地利,他们连县城也敢去恐吓一番。 “俺曾经路过郓城,见到过大名鼎鼎的宋公明哥哥。若非他赠些钱粮,怕是前段日子就饿死了。” 焦挺端着一碗稀粥,边吞咽边跟旁边儿好奇心极重的两位少年大吹海螺:“那是真的好汉呐!全山东的好汉,都知道宋公明哥哥的名头!公明哥哥的人品,也当真称的上一声及时雨。连俺这种没面目的小人,他也愿意施舍两分。当时俺就想,如果能在公明哥哥手下做事,该有多爽利?” 第九十七章 端爱收买人心之辈 ps:从发书到现在已经一个半月,只得一个蚊子推荐而后一直果奔到现在。虽然不知道各位收藏这本书的朋友们都是如何看到的它,但是总归还是要多谢大家的支持。 挺遗憾的,编辑推荐位不够用,侠雨下周还得继续果奔。要说能够接受那是假的,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 一转眼二十多万字了,可是能够发掘这本书的读者却屈指可数。侠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拜托各位朋友多多支持。 给些推荐票,给些鼓励吧!那位朋友有书友圈的,也请帮忙加一下,给些宣传。 侠雨在此拜谢! …… 想不到就连这无处安身的焦挺,居然也知道宋江的名头,也能受过他宋江的好处。 杨汕有些诧异。 这江湖上的好汉多如过江之鲫,不说比焦挺武艺好的有多少,但是名头和他差不多的,却是数之不尽。 宋江连焦挺也愿意结交,那就代表其他更多的、差不多地位的家伙,可能也都曾经受过宋江的好处。 嘿嘿……这已经不是什么及时雨了,实在是明目张胆的收买人心。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宋江哪来的那么多金银去勾搭众好汉?这厮不过是郓城县一普通押司,其每月俸禄不超过十两银子。哪怕加上茶、酒、盐、恩赏等诸多补贴,一个月最多也就二十两的收入。即使再算上一些个心知肚明的灰色收入,他一个月能够拿到五十两也就顶天了。 但是这厮用钱,却是如泼水一样。 因为仗义疏财,宋江名满天下,人称山东“及时雨”。他喜欢通过给别人钱来传播他的名声,比如他给阎婆惜十两银子安葬父亲,又是送给武松十两银子做路费,又是借给李逵十两银子去赌等等。哪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焦挺,也得了他五两银子的路钱。一个月送个三两人,也就空了。 以名满天下来说,以古时候的信息交流速度和效率来讲,宋江持续这种仗义疏财至少需要达到一定的程度吧?不说一千次,几百上十次是要有的。也就是说,至少数千贯钱,或者更多。 啧啧……这厮还真是舍得。哪怕他家中小有薄财,但是能做到这个份上的,杨汕记忆里也唯独他一人。 杨汕摇头不语,却是没有附和焦挺的话。 自打计划要把梁山当成目标开始,宋江就是杨汕已经瞄准好的对象。只要一切如记忆里一般,宋江这厮就少不得上一次梁山,再搭上晁盖等一系列的悍匪。总而言之宋江也是杨汕的目标之一,必须盯紧。 记忆里梁山迅猛发展是在晁盖宋江上山以后,但眼下杨志还没有卖刀杀人,更不要提去大名府充军,自然也没有去押送那生辰纲。换言之这会儿宋江做押司,晁盖做保正还是风生水起的时候,没有落草。 想到杨志,杨汕心里一动。 召唤杨再兴过来,杨汕好奇的问道:“兄弟,你最近有没有联系到你那杨志族叔?” 杨再兴不知道杨汕干嘛这么问,摇头道:“没有!自从族叔去南方做事,已经是半年多没有任何联系了。如今也不知道他具体情况,不过想来族叔武艺高强,应该不会遇到让他为难的麻烦。” 官船要倾覆,哪怕你武艺再强,还不是要落水成个落汤鸡? 杨汕撇嘴,却没有给杨再兴泼凉水。 而后行了一天,却是风平浪静。黄昏时候找到一镇子,前去探路的张三李四寻到客栈,自是停车入驻。 赶路一天,众人也都累了。 几个武人不说,苏明泽和伍端这两个文人也是站立不稳匹配不堪。 甚至张家娘子和林家娘子还有锦儿三个女眷,更是已经摇摇欲坠脸色苍白。若不是怕耽搁了男人的事儿,怕是早已告苦。 杨汕拿了银子,找店家包下一个小院。一行人鞍马劳困,自去洗漱休息。 林冲安排好家眷,却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唤来张三李四还有焦挺,决定了四人轮流守夜的顺序。 杨汕和杨再兴也想帮忙,却是被林冲拒绝。 “小弟,你如今已经是一州高官,切不可再做那亲邻姿态。该有的架子还是要端起了,否则只会让外人小视。”林冲苦口婆心的劝说,却是教导杨汕当官的道理:“甚至不说那外人,就说我以及苏举人,伍举人这等下属,你也应该摆出一些个威严来。否则长此以往,容易让人轻薄了起些不好的心思。” 杨汕虚心接纳,想一想点头称是。 也许林冲成熟稳重值得信任,但是杨再兴少年心性,苏明泽文人心思,伍端知人知面,也确实需要一定的威严管制。都说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为了避免往后发生悲剧,有些事情是该注意了。 于是杨汕将事情交给林冲,自己则在锦儿的服侍下洗漱完毕,自行去休息不提。 一夜无事,没有发生杨汕想象中的黑店情况。 也对!那些黑店大多开在荒郊野岭,谁会在人员繁多的集镇上做那等谋财害命的勾当? 只觉自己被那些个野史小说误导,杨汕摇头苦笑。 这时候看见焦挺打着哈欠走过来,杨汕连忙嘱咐道:“辛苦半夜,快去洗漱吧。待会儿找个马车去睡一睡,中午时候再喊你。” 焦挺努力睁着眼睛,却是含糊这摇头道:“林教头说了,俺只是熬夜少了所以不习惯。这才守了两个时辰,哪里值得偷懒?当了兵就得讲规矩,哪有说白天的时候还要补觉的。再说林家嫂子也跟俺说了,上午还要给俺丈量一身衣裳,俺这会儿还等着她给俺做新衣服,也睡不着。” 杨汕一愣,只能作罢。 这伍端安排好了车马琐事,林冲也安排好了护卫行车守夜,一番下来,杨汕居然没事儿可做了。 甚至这一天的赶路之后,从未出过远门的杨再兴也是成熟了许多。 他已经学会让战马空着重量赶路,直到自己累了的时候才勉强上去歇歇脚。以往的时候,杨再兴怎么会注意这样的问题? 如此三天过去,一行人已经有些麻木。 每天按时间出发,甚至昨天半夜才找到宿处也没有人抱怨。太阳烈的时候找地方休息,凉爽了加快步伐;哪怕几位家眷也是已经能够耐的住疲劳,两位手巧的妇人还边赶路边做衣服,让焦挺笑开花。 几日下来,众人也是熟络了。哪怕最为矜持的苏明泽,如今也能够和那焦挺开开玩笑,再抱怨一番道路难行。 而后这天中午在一处山坳避了酷热,锦儿扯着杨再兴将早上买的炊饼热了热,众人歇息至卯时才又动身。 看一眼前方高耸的大山,林冲表情忽然变得凝重:“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怕是大名鼎鼎的十字坡了吧?我曾经听说孟州有一戏言,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此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大伙儿都小心些。若是真有这等贼人,尔等不可大意。” 第九十八章 真假十字坡 林冲一说,杨汕就想起来了。 孟州十字坡孙二娘,那可是水浒里有名的人物。 在整个水浒故事中,各种杀星无数。甚至还有李逵这种,没有善恶观念、把杀人当成游戏的怪物。 但是如果真说邪恶,孙二娘夫妇却是不输给任何人。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杀人总要有理由;唯独孙二娘把人杀了做包子,还卖山下乡邻去吃,这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辩驳的蛇蝎心肠恶魔行为。 劫道杀人虽坏,在这大宋却也是一种‘营生’。可连尸体也不放过,却是禽兽不如。 杨汕心里涌出一股杀意,回头对众人道:“若这里真是十字坡,那待会儿看到那食人之辈,大伙儿切不可放过。这等畜生,杀了也是除暴安良;我等身为官军,万万不可饶恕这种邪魔恶人。” 众人点头称是,虽有满不在乎,却也不想违背杨汕的命令。 而马车上的三名妇人听到这边儿男人们的议论,听到说这里居然有人吃人,一个个吓的脸色苍白作势预呕。 而后一行车队上山,继续在密林中的忐忑官道上继续行走。 艰难的山路让人辛苦,哪怕是坐在马车上,也被这凹凸不平的山路颠簸的浑身难受。再加上天气炎热,更是让人感觉辛苦。 当看到前面一棵大树下那简陋酒肆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总算……能够休息一下了。 张三还未靠近就大声嚷嚷起来:“店家,赶紧弄水来!有甚吃食也快拿出来,大爷们要休息。” 酒肆外的席棚下面,几个民夫打扮的汉子正在歇凉。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个赶紧低头。 而后酒肆门帘打开,一个丰硕妇人从里面钻出来。 只看她身穿绿纱衫,下系鲜红生娟裙,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妇人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见车队已经来到门前,她便走起来迎接:“哟!这是来了贵客!快快下马歇脚了去。这天气热的,也是辛苦。所幸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也有好大馒头。“ 杨汕眉头一挑,只觉得这话听起来熟悉。 张三恍若未觉走过去,杨汕正想劝阻张三却被林冲拦住。林冲摇头示意,让杨汕看张三搭话。 张三好似什么都不明白,大模大样在矮桌前坐下,大声催促道:“好酒好肉快些上来,莫非还怕大爷等手里没钱不成?对了我这车里还有家眷,赶紧把桌子擦两回,再弄些个干净的食水过来。” “哟!客官您这是打算去哪里赴任呐?”妇人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殷勤的跟张三闲聊。 旁边座位上一个汉子也是站起来,跟另外两个仿佛客人的民夫讨饶一句,又进去店里,用簸箕端出一席碗筷。 张三看的满意,回头示意李四招呼众人下车。而后自己大刀金马的坐下,又是跟妇人调笑道:“我算什么大人?不过是大人座下小厮罢了。不过你这妇人也猜的没错,我家大人确实是去青州赴任去也。” “呀!那奴家这小店儿,可真是蓬荜生辉了。”妇人眼睛都亮了,赶忙回头道:“当家的,把咱家店里最好的酒拿来。这荒郊野岭的难得碰到这等大人物,还不快好生奉承也好多赚几分赏银?” 汉子闷声点头,再次回屋,出来抱着一个酒坛。酒坛擦的澄亮,倒出一碗,却是琥珀色带有异香。 妇人将一叠子酒碗依次排开,又分别满上,然后对走过来的杨汕一行人热切道:“几位大人辛苦了,还请来吃个酒歇息一回。这酒可是奴家存了数年的好东西,比那城中老店也不差分毫。” 说完,妇人热切的做出邀请姿势。 杨汕也不着急,左右打量一回,却是笑眯眯的用手按住酒碗:“我虽是远来,却也听说这孟州郊外有大名鼎鼎十字坡。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这人肉馒头蒙汗酒,我可吃不起啊。要说这活的好好的,谁愿意被剁成馅儿让人吃进肚子里?” 旁边汉子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但是妇人却依然笑眯眯,她身上拦住那汉子,又甩着袖子抱屈道:“哎哟我的大人呐,您从哪听来的这些个浑话?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怎么得因为一些个混账话就怀疑奴家?再说了,咱这地面儿也不是十字坡啊!您瞧瞧边上这板桥没,这地儿叫板桥坡!不是十字坡,哪来什么人肉馒头蒙汗酒。” “这里不是十字坡?”杨汕表情不变,扭头却果然在另一头路边不远处看到了一座石板桥。 桥下有泉水流过,侧面石栏上也确实雕刻着板桥坡三个字。只不过大概年代久远,板桥二字已经模糊不清,唯独‘十’字清晰。 笑一笑,杨汕也不继续追问。 回头看向林冲,杨汕示意道:“让大伙儿都过来休息吧,吃些东西再上路。还有李四,你去那泉边儿,把水壶都灌满了。” 一行人纷纷开始动作。 锦儿搀扶着林娘子下马车,苏明泽也是照顾着娘子来席棚下坐定。其余人拴马的拴马,落座的落座,顿时将这小小酒肆塞的满满当当。而后李四打水过来,几人纷纷擦了脸,这才吐出一口气。 妇人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也不着急,也不动恼。 桌子上的酒无人饮用,她也不着急。 半晌等众人坐定,她这才开口道:“众位都要吃些什么?咱这店儿小,厨子惫懒,做的吃食肯定不如几位大爷在城里吃的舒爽。但这荒野小菜,也有些风味。佐酒伴馒头吃了,可以祛祛暑气。” 说着妇人将桌子上的香酒取一碗自饮了,碗口朝下一滴不留,却是自证了清白。 看到这一幕,一直紧张的杨再兴还有虎子,终于松了口气。 泼猴一般的蹲在椅子上,杨再兴催促道:“你这老妇在这啰嗦些什么?没看我们都热的紧?休要继续呱燥,赶紧把酒水吃食都端上来。” “好嘞!好嘞!”妇人也不恼,矮身道福,却是款款而入。 不多时,妇人领着那沉默汉子出来。两人各自手里捧着几个大海碗,却是馒头熟肉还有些许野菜。 同时妇人两肋各夹一酒坛,却是将胸脯挤的挺拔。 她殷勤的招呼着将东西放好,又叉着腰对旁边儿看热闹的那桌子人道:“你们这几个懒货,不赶紧去上山,还在老娘这里看热闹不成?先说好了,那些个野味老娘只要活的!若是死了,价钱只有三分。” 第九十九章 倒霉的苏明泽 “野味?” 听到妇人的话,杨汕用筷子翻一下碗里的熟肉,又好奇道:“店家,这是什么野兽的肉,我怎得没见过?” “哎呀,只是普通的山獐子而已。” 妇人笑脸如花,却是奉承道:“大人平日里吃的,都是调制好了色香俱全的。奴家这东西少,做出来的自然不如您往日吃的好看。不过您尝尝就知道,味道一样鲜美。配上咱店里的老酒,也是一番享受。” 杨汕和林冲对视一眼,暗自交换了眼色。 杨再兴却是心急火燎,赶紧就伸筷子道:“哎呀你们还在啰嗦什么?既然不是十字坡,那就快吃了休息。” ‘啪!’ 林冲一筷子将杨再兴的动作拦住,想一想却是笑道:“口干舌燥的,哪有先吃肉的道理?喝口酒水吧,润下喉咙。” 说着林冲拿起酒碗跟杨汕碰了一下,各自掩面一口而尽。 放下碗之后,里面一滴也无。眼角看见妇人嘴角上的冷笑,林冲又敬其他几人道:“还算有些滋味,你们也尝尝。” “好嘞!多谢林教头。” 虎子和杨再兴迫不及待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甚至还唤来旁边收拾好行李的焦挺、黄鼬。 四个人喝的畅快,也不忘朝两个文人敬酒。旁边苏明泽摆手拒绝,伍端却也学着林杨二人,掩面去喝。 看到这一幕,妇人笑的更甚。 而后张三李四忙碌回来,也分别饮了一碗。擦擦嘴角,却又抱怨这乡间僻壤的酒水没个滋味,不如东京城的好。 那妇人笑的开心,又殷勤的将馒头分别拿出来,给杨汕几人碗里各自摆了一个。 然后打算离开,哪曾只是虚转一遭,妇人转身回来拍手大笑着尖叫道:“倒也!倒也!吃了老娘的酒,还敢想跑?” 在苏明泽和三位女子惊恐的目光中,杨汕等人只见天旋地转,噤了口,眼睛一翻往后扑地便倒。 一行七八个汉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就连凳子也掀翻了两个。任由苏明泽如何呼唤,也是没有丝毫动静。 看到这一幕,苏明泽哪还不知道,却是着了这恶毒妇人的道? 苏明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只见这妇人插着腰冷声道:“着了!由你奸似鬼,还不是吃了老娘的洗脚水?哪怕听说过十字坡又如何,照样成老娘的瓮中之鳖!当家的快些出来,莫要让这几个细皮嫩肉的逃了!” 而后门帘打开,那沉默汉子带着之前假作离开的两个乡民从里面钻出了。 三人手中一人握着一柄尖刀,却是迅速将苏明泽和三位女子团团围住。 “你……你居然敢谋害朝廷命官,莫不是没有王法?你……你们就不怕朝廷追究么?”苏明泽脸色苍白的站起来,努力将自家娘子还有林家家眷保护在身后。他腿脚也在哆嗦,却没有逃开。 “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是被那座山的老虎叼了去!”妇人冷冷的笑着,不屑道:“我孙二娘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些朝廷命官!手中银钱也多,身上肉也嫩;做了馒头,少不得能多卖两三文铜钱。” “呕……你……你当真吃人?”苏明泽更加害怕了,只觉得胃里一阵汹涌。 之前听林冲和杨汕聊到什么十字坡人肉包子,还以为只是乡间传言,只以为这世道平安不至于此。 可现在听到这妇人的话,苏明泽才真正晓得了什么叫做世间险恶。 “嘿嘿……牛肉羊肉吃得,人肉怎就吃不得?”孙二娘回一句之后也不理会苏明泽,却是自行去旁边马车里搜寻。 不多时寻来几个包裹缠袋,掂量一下在手中捏一捏,满意笑道:“果然是官宦人家,当真一个丰厚。这一日的买卖,已经抵得上过去半个月的行头。再加上这些个行货,倒又有好三五天的馒头卖。” 见苏明泽战战兢兢几欲摔倒,孙二娘又不耐烦的倒:“你们这三个懒货,还在这里犹豫什么?赶紧把这几个给我抓了扛进去!还有你张青,若是敢对这三个细皮嫩肉的动手,小心老娘我不客气!快了!这书生归你,小二小三抓了这三女的;都手脚麻利些,再那绳子来把其他的捆上……” 名叫张青的汉子也不敢反驳,低头就去拿苏明泽。 可怜苏明泽哪里是这汉子的对手,被一拳头撞在脸上,却是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力气都褪了去。 再见一猥琐汉子要去拿自家娘子,顿时苦嚎:“倒也!我这好不容易时来运转,怎得碰到如此倒霉的事?” 但是见自家娘子就要遭受欺辱,苏明泽还是一咬牙冲上前。 “娘子!畜生,放开她!” 尖叫一声,苏明泽手脚并用拦住那猥琐汉子。哪怕被那汉子一脚踹倒,也是再度挣扎着爬起来。 三两次后,终于还是没了力气。 但是正当苏明泽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噗通一声。 他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腿上,顿时吓的退后两步,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睁开眼睛,却看见那两个倒霉汉子已经晕倒自个儿脚边。 “好一个十字坡,好一个孙二娘和人肉包子!想不到今天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幕,也不是是你孙二娘的荣幸还是不幸了!” 杨汕的声音从苏明泽身后响起,却是仿佛曙光,让苏明泽只感觉几欲升天。 “大人……大人居然没事?太……太好了!” 杨汕从苏明泽身旁走过来,低头看一眼右眼青黑的苏明泽,忍着笑问道:“苏大人,你没事吧?” “下官,下官自然无碍。”苏明泽赶紧手忙脚乱爬起来,却是激动的浑身颤抖。 而后杨汕抬起头,冰冷的眼睛盯着那孙二娘道:“好一个孙二娘,果然胆大包天!现在让我抓了,你打算怎么死?” “你……你居然没中蒙汗药?” 孙二娘瞪大双眼,如何也不敢相信。 低头看看倒地不醒的小二小三,再看被林冲擒住、动弹不得眼睛外翻的相公张青,她只感觉几乎崩溃。 刚打算后退,却是听见侧面也传来动静。回头一看,竟然是张三李四还有伍端,也晃晃悠悠爬了起来。 张三吐出一口酒水,却是呲牙道:“呸!好烈的蒙汗药!我含在嘴里不曾吞咽,也是狠狠恍惚了一回。” 李四也是摇头,唯独伍端整一下头上的帽子,又露出狠辣神色:“好狠的贼人!若不是大人提醒,恐怕还真要着了她的倒。这真酒假酒的又有人捧哏,如果不是事先提醒,谁会有所警惕?” 说完他从张三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又指向孙二娘厉声道:“听听这恶毒妇人刚才说的吧!我等一行人众多,做人肉做包子却只卖得三五日,可想而知这些贼人到底害了多少无辜者!如此贼寇,当杀!” 第一百章 江湖 孙二娘转身想逃,却被露齿笑着的张三李四拦住。 眼见伍端这书生也敢持着短刀逼近,孙二娘不再反抗,绝望的大叫道:“饶命饶命!小人不过在这荒郊野外的摆个店子卖些酒水,怎么就得罪了各位官爷?奴家没个眼界冲撞诸位大人,还请饶了一命!” 杨汕也不听进去,面色平静走过来冷声道:“怎么不说你那几句狗屁话了?什么三不杀的,说说看是否能让我饶你一命。” 孙二娘噗通一声跪下来,只是磕头却不搭腔。 她又不傻,那糊弄江湖人的三不杀,怎么可能会让官家人物心软?一不杀云游僧道,二不杀江湖上行院妓女,三不杀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什么的,也许会让那些个浑人满意,可是在官场中人面前却算得什么?这些浑话不过是为了在江湖上落得一个好名声罢了,翻来覆去还不是草菅人命? 杨汕也是冷笑,对于那些话嗤之以鼻。 这孙二娘无论怎么解释洗白,都是那等草菅人命的货色;区区用三不杀来装饰脸面,凭什么讨活? 而更可笑的是,这娘们儿嘴上说什么三不杀,可是在杨汕记忆里武松路经的时候,还不是要害武松并且宰了一无辜头陀?武松伪装行者的装扮哪来的?那箍头、度牒、头骨数珠、一对镔铁双刀都是哪来的? 这恶人嘴上说是一番,手里做却是另一番,当真是没有一点底线和脸面。 再不想听孙二娘狡辩,也不打算饶她性命,杨汕对张三李四示意道:“你俩还在等什么?莫不是真打算等伍大人脏了手?既然跟我混,往后少不得要习惯杀人;这恶女人就交给你俩,就当做练习了。”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一齐重重点头。对于杀人这种事,虽然过去从未有过,但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老娘跟你们拼了!” 眼见求饶无望,孙二娘尖叫起来。她三两下爬起,竟是从裙子底下摸出两把柳叶匕首,迅速转身朝张三扑过去。 “好贼妇!” 张三被吓一跳,一不小心却是让匕首划过肩膀留下一道血痕。顿时他怒吼一声打过去,再不犹豫。 李四也是不敢继续多想,牙齿一咬也朝孙二娘扑上来。 三人顿时战作一团。 杨汕留林冲在旁边督战,自己却是来到苏明泽面前。 倒霉的苏明泽被孙二娘揍了一拳,这会儿鼻青脸肿只顾叫骂。他家娘子心疼的给他擦眼睛,却是一脸戚戚。 见杨汕过来,苏明泽尴尬的低下头,自个儿羞燥的满脸通红。 杨汕也不嘲笑什么,毕竟说实话苏明泽的反应已经很不错了。他既没有独自逃走,也没有向恶人求饶。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遇到生死危难的时候依然不忘保护妻子,仅这一点就已经难能可贵。 “勿要多想,看我给你报仇。” 杨汕拍拍苏明泽的肩膀,又去旁边屋角水缸处舀上一葫芦凉水。再来到倒地的几人面前,一瓢水照着脸泼下去。 略有些湿热的山泉水泼在杨再兴脸上,顿时激的他睁眼跳起来。 “哪个混蛋戏弄小爷?当真找死,快来吃我一拳!”抹着脸上的水珠左右张望,杨再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眼睛眨巴两下清醒过来,他这时候才终于清醒。脸色一变,立即破口大骂:“小爷……小爷我居然着了道?” “当真……好贼子!想不到我大宋,居然还有这等谋财害命的货色!张三你让开,这表子交给我来处理!小爷我今天非要把她给千刀万剐,才能一泄心中怒气!”说着杨再兴走向孙二娘,二话不说就是要动手。 “杨小哥儿,这人可是杨大人说了,要给我兄弟俩练手的。”张三嘿嘿笑着,却是不卖杨再兴的面子。 “哼!那就快给我弄死她!”杨再兴跺跺脚,转身走向林冲那头。那边还有三个汉子,杀起来更无须有怜悯之心。 “小哥儿,莫要胡来!”林冲却是拦住杨再兴,不许他擅自杀人。 杨再兴挣扎两下,摇摇头只能罢去。 而这时候,杨汕已经一瓢水又一瓢水,把焦挺、虎子还有一直没甚存在感的黄鼬,三人都给唤醒。 摇头晃脑的三个人依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却是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虎子只觉得难看,焦挺却是哭笑不得:“娘也,俺焦挺也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好汉,如今却是着了这种道儿?这要是传将出去,俺焦挺怕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这……这当真岂有此理。” 这厮也是凶狠,二话不说就握紧铁棍冲上去。甚至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冲到那三汉子面前就是一棍砸落! “给俺去死!” 只听‘嘭’一声,那脑袋就仿佛西瓜瓤一样崩裂开来。 汉子一声不吭的倒下,红的白的却是溅射一地。在焦挺全力的一棍之下,那倒霉的汉子还不曾反应,就已经就此毙了命去。 两位娘子的尖叫声响起来,她们何尝见过这样的情形? 不止三个女人,就连苏明泽也是捂着嘴脸色苍白。而后干脆赶紧扭头,呕一声就吐的稀里哗啦。 “你这厮……”杨汕愕然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却又说不出责备的话。 和自己这些人比起来,焦挺才是真正的江湖人。二话不说就是要动手,喊打喊杀只在顷刻之间。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还不如自己的脸面重要,对于普通百姓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的怜悯。 李逵杀人只凭玩乐,这焦挺也是不输太多。 眼见焦挺还要对另外两人动手,杨汕连忙大声喝止道:“焦挺住手!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你杀人?” “这厮害俺丢脸,难道俺还杀他不得?”焦挺转身瞪着杨汕道:“大人,莫非你还要放了这贼头儿?” 杨汕沉下来,一字一句道:“在这里,我说了算!就算他们该死,可谁有允许你擅自动手?身为官军,怎可擅自行事!还有你这脾气,若是将来我也辱了你的面子,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打杀了去?” “焦挺不敢!”扭过头,焦挺嘟囔一声,愤愤的将铁棍掷去地上。 杨汕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被林冲羁押着跪在地上的张青面前,居高临下道:“菜园子张青,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第一百零一章 男儿当杀人 张青敌不过林冲的力气,被羁押着一动不能动。 听到杨汕的声音,他艰难抬起头。 脸带冷笑,张青吐一口唾沫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老子没什么好说的!大丈夫何惧一死?但是狗官,你也别以为说老子会怕你。将来少不得有好汉为老子报仇,你就护着脖子等死吧,老子在地下等你!” 说着面露狞笑,张青竟是拼命挣扎一头朝杨汕撞过去。 “好胆!” 林冲怒喝一声,右腿如鞭一脚将张青踢翻。 低头去看,却是已经昏死。 杨汕也不生气,反而揪住旁边那颤颤发抖的另一名小厮,轻笑道:“能告诉我吗,这厮说的是什么意思?” 诨名小三的汉子浑身颤抖,哆哆嗦嗦道:“当……当家的,这……这店开了几十年。从……从他丈人开……开始,就一直做……做这种买卖。经……经他们认识的好……好汉无数,却是各有交情。经当家的,不,张青吹嘘,他认识无数三山五岳的好汉,都有交情。得知这事,自然会为他报仇。” 杨汕微微一愣,然后不屑的笑起来:“区区一杀人败类,也敢自称好汉?能跟这种东西有交情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好货。我倒要看看,谁会为这厮来找我报仇!到时候有一个杀一个,绝对没得冤枉。” 说着杨汕转身,却是对杨再兴和虎子道:“这菜园子张青,还有这货,你俩分了吧!一人一个,练练胆子!” “好嘞!大爷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杨再兴眼睛一亮,却是跃跃欲试走过来。 虎子脸色难看,却有些犹豫:“真……真要杀人?杨……扬哥儿……我不……不杀人成不成?” 杨汕竖起一根手指:“咱们是去当兵的,不是去玩乐。身为军人却不敢杀人,你还想有什么出息?如果不敢动手,你就少不得将来只能做些杂事。到时候你娘的期盼,还有你的前程,也都别想。” 虎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读过书,没有任何武艺,没有富贵亲朋,也没有特殊本事。 这种人在这样一个世道,哪怕不走武途,也别指望会有什么大出息。杀人不过一闭眼,这点勇气都没有,还能指望他什么?将来哪怕是给他委以重任,他又如何服众如何给出一个满意答卷? 杨汕身边不是不能带上一个废物,但是……凭什么帮他? 说罢杨汕从虎子身旁走过,再不给其他选择。 可怜的虎子心中天人交战,却是咬着嘴唇不知所措。他清楚杨汕其实说的没错,但是这个心坎…… 却是难以克服。 “好贼!若是想要报仇,下辈子再来找你杨再兴爷爷!” 杨再兴的声音从前面响起来,却是他手起刀落斩断了张青的脖颈。献血溅射一脸,杨再兴却只顾兴奋浑然未决。 这厮年纪虽小,却当真果断。 “相公……”孙二娘凄厉的声音响彻方圆。 这个恶毒的女人,却是到这个时候才恍然明白,自家相公在自己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往日打打骂骂只觉平常,但是眼下亲眼目睹张青的死,却是悲从心来几乎疯狂。眼睁睁看着那颗脑袋咕噜噜滚出去数丈远,孙二娘彻底疯了。 一头撞在张三的身上将他顶出去,孙二娘咆哮着朝杨再兴冲过去:“畜生,我要杀了你!” 犹豫不决的张三措不及防,却是让孙二娘逃脱束缚。他迅速反应过来,赶紧扑上去抱住孙二娘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疯女人拼命挣扎,一双手在张三胳膊上划出无数血痕。张三艰难的仰着头,又是狼狈的喊道:“李四,你这混蛋还在犹豫什么?没有听到大人的话吗,赶紧宰了这疯婆子!若是冲撞大人,你小心脑袋!” “你按紧了!” 紧张的李四大叫一声,握紧手中短刀不再犹豫。当孙二娘挣扎着要爬起来,他狠狠一咬牙手起刀落! 鲜血激射而出。 一切都结束,孙二娘渐渐停止挣扎,血液从身下流淌出来。 李四手忙脚乱丢下刀,再看一眼血液溅在脸上却又不敢去抹的张三,忽然咧嘴嘿嘿的笑出声来。 而后另一边,虎子却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反倒是旁边默默不闻的黄鼬狠狠一咬牙,在背后推了虎子一把:“你如果不敢,就让我来赚这功劳!” “我……我干!”再不犹豫,虎子大步朝小三走过去。这副纠结又痛苦的模样,好似逼良为娼! …… 之后,杨汕在酒肆里找到了一个地窖。 下去一看,仿佛地狱。 各种尸骸人骨散落一地,数不清的苍蝇在上面飞来爬去。而在旁边木盆里,则盛放着满盆的肉泥。原本应该干燥的地面已经被血液浸透成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场景让人不忍目睹,杨汕逃似的爬上去。 又吩咐黄鼬将这酒肆烧了,让一切归于尘土。 同时伍端从旁边侧房出来,却是在里面翻出来大量金珠财宝。也不知是这恶魔夫妇杀了多少人才积攒起来的,粗略一数不下五千贯。甚至还有一些稀罕的玉翠宝物,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价值。 将一切都收敛起来,其余人又从里面翻出来几把不错的兵器。 其中一杆白蜡枪,根据林冲的说法,却是顶尖货色。那枪杆笔直没有一个芥蒂,炮制水平也让林冲啧啧称赞。据说仅仅这枪杆,就已经价值近千两银钱;更不要提那白铁枪头,更是几乎削铁如泥。 “也不知是哪位英雄着了这贼夫妇的道,却是将如此宝物陷落贼窝。使得如此宝枪的高手却陷于恶贼之手,实在老天不公。”林冲叹息着,把玩这宝贝长枪舍不得放手。跟这比起来,他自个儿的白蜡枪简直云泥。 旁边儿杨再兴也是眼馋的紧,玩枪的汉子,谁不希望能有一杆这样的宝枪? “宝贝赠英雄,合该二哥今日得到这兵器。而且往后二哥用它上阵杀敌,也算免得这宝枪被贼人辱没。” 作为上官,杨汕自然有分配财物的权利。 宝枪被他转交给林冲,同时还有几把不错的刀剑,也都一个个分配出去。几人各自一把,都算满意。即使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明泽,也是从杨汕手里要来一柄长剑,却是说要习武练身,惹的众人暗笑不已。 一番辛苦之后,众人也不愿意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多呆,见时间不早,也是不再停留继续前行。 而后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名头系箍头、脖子上挂着头骨数珠、腰间插一对镔铁双刀的头陀,却是也来到了这十字坡。 看着还未燃尽烧干的酒肆残骸,头陀露出愤怒神色。 在看到暴尸荒野的孙二娘夫妇等人,他狠狠一跺脚怒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怎得又如此惨事?这是灭人满门一个不留么?到底是何等贼人,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恶事?洒家今日,却是不能不管!” 第一百零二章 济州梁山泊 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九月,炎热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 之后的路程没有发生太大意外,几个剪径的毛贼也被杨再兴等人轻松收拾。不久之后,一行人十分顺利进入到大名府境内。 他们走的是从东京城到孟州,再转大名府、济州、最后到达青州的路线。 这条路看似绕了一个弧线,但是道路却是比直行更加省事。因为靠近大名府之后,众人就可以转乘船舶,沿着黄河直入山东。比起道路难行的旱路,沿黄河顺流而下却是方便了数倍不止。 “哈哈……跟之前的行路比起来,眼下简直天差地别!想不到行船赶路竟是如此轻松,实在让人不敢相信呐。” 众人纷纷惊叹,只觉得这河风吹拂脸面,分外舒爽。 在座所有人除了苏明泽和伍端之外,几乎都不曾坐过船。因此看这大船顺流而下走的飞快,却是一个个惊叹不已。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帆旗如簇碧空尽的风景?宽敞的河道上行船无数,只觉大开眼界。 杨汕也是觉得轻松,笑着点头道:“大家都好好休息几天吧!等这船一路送我们去青州后,就又要开始忙碌起来了。对了!几个哥儿的武艺可不能拉下。都试试在船上习武,免得往后不能习惯。” “你又是盯着梁山了?”林冲悄然走过来,低头望着滚滚波涛:“我还是不明白,梁山真有你说的险恶?” “梁山天险,怕是数万军马也难得攻下。而我大宋水军无能,更加奈何它不得。”杨汕自信的笑一声,看一眼林冲又道:“总而言之,这梁山泊我是必然要盯住它。想要赚取功劳,就少不得拿它作伐。而且如今王教头想来已经入了梁山,到时候咱们也需要帮他逃脱虎口,洗白身份不是?” 林冲眉头一挑,鄙视道:“这一切不是你的设计么?否则,王教头何须入那虎口?” 杨汕也不恼,笑着道:“就像我那天说的,这番设计也是为了王教头的好。如果能够让王教头报得大仇,又能够帮助他洗白身份重新做人,区区去梁山作间又算得什么?二哥,你不能天真了。” “我是说不过你!”林冲摇头,退一步道:“但是小弟我可警告你,若是害了王教头,小心我跟你算账!” “放心吧!” 杨汕笑的自信,摆手道:“昨日上船之前,我已经托人取梁山给王教头送了一封信。等这艘船到达济州河道的时候,咱们在岸边等教头两天。正好有些事情还需要问个人清楚,二哥你也可以亲自去问教头他自个儿的想法。当然!东京城高俅倒霉的事情也要跟教头说说,让他高兴一回。” “你这厮……莫非那些事情都是你算计好的?”林冲吃了一惊,愕然无语。 杨汕笑而不答,林冲跺跺脚,转身回了舱里。 而后三日,众人皆是在船上度过。 除了林娘子略有些晕船,林冲只能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外,焦挺这莽汉居然也起了晕船反应。这厮吐的稀里哗啦,从头到尾躺在房里连床也不敢下。颇为壮实的汉子,晕起船来仿佛烂泥,也是让人嘲笑。 而杨再兴在船上蹦跳两回之后,大胆的跟张三学了浮水。两人用绳子牵着船舷,却是一泡半日不愿上来。 虎子跃跃欲试,但是吞了两口浊水之后,却再不肯下去。 李四水性不错,但他功利心却比张三要强上一些。这厮在杨汕身后殷勤侍候,却是把锦儿的事也给抢了。 至于说苏明泽和伍端,文人做派自然和其他人不同。两人赏水吟诗,同样潇洒自在受人尊敬。 之前十字坡的事情似乎已经被遗忘,杀人的恶心不适,终究烟消云散。 而后借着杨汕青州兵马都监上任的身份,一路自是顺利,各种官吏水卡不敢靠近。三日后来到济州,船在黄河与梁山泊交汇河口处停留下来。一行人纷纷上岸,只有黄鼬自发领着船工守船不提。 杨再兴在地上蹦跶两下,咧嘴笑起来:“还是站在地上舒服!在水里,总觉得不够安稳。” “那是你还不习惯。”杨汕推他一把,又笑道:“据说在这梁山境内有一村名为石碣村,村里有三名好汉唤作阮氏三雄。其名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皆是水性不凡能踏水如平地的高手。此三人性格豪爽又爱打抱不平,可以说是大宋有数的水中豪杰。能和他们相比的,唯有浔阳张顺一人。” 听到杨汕说话,旁边几人都好奇的凑过来。 等杨汕指点完这水中豪杰,杨再兴不屑道:“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还有那什么浔阳张顺?区区几个水耗子而已,算得什么英雄?他们是做了什么大事,还是说杀了多少辽人?呸!澡盆英雄坐井观天!” “好胆!” 不远处一棵树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 杨再兴大吃一惊。 “区区小鬼也敢瞧不起我阮家兄弟?来!来!看老爷我把你沉江了喂鱼虾去!”一个袒露上身白皙精瘦的汉子从树后绕出来,指着杨再兴破口大骂。 他头戴斗笠,赤着双脚,腰间还悬挂一个网兜。 “来!小鬼,让爷爷瞧瞧你到底有甚本事!”说着他距离众人数十步远停下,却是丝毫不惧这边人多势众。 杨汕皱着眉头看着此人,岸边走过来的家眷们也被林冲拦住。见杨再兴跃跃欲试,杨汕拦住他。 “你是何人?我家兄弟不过年少猖狂,你一汉子却为何凭得不顾年长?” 汉子不听杨汕讲理,只顾盯着杨再兴道:“爷爷阮小七,被这厮污蔑的烂泥不如,为何不能开口?小子,你既然自认英雄,就休要在爷爷面前认怂。我也不欺你,就在这陆上试试你手脚功夫如何?” “你就是阮小七?”杨汕吃了一惊,没想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居然是,当着本人的面儿评判了他一回。 “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口中那石碣村阮小七!” 说着阮小七看向杨汕,却是咧嘴一笑:“想不到我一个村里打鱼的,居然也能听这外面客人嘴里听到阮氏三雄的诨名。这位小兄弟暂且稍后,等我料理了这口出狂言的小子,再去水中捕鱼招呼你。” 第一百零三章 还未发迹的好汉 “居然这么巧,刚来就碰到阮小七?” 杨汕惊讶的看着眼前这汉子,却想不到竟然如此巧合。他不过刚来梁山周边,居然就碰到了这等人物? 不过想想也对,这会儿晁盖还不曾去劫那生辰纲,阮氏兄弟如今不过只是普通渔夫而已。 既然是打渔的,恰好在河边碰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一想,杨汕拱手笑道:“小七哥何必生气?我这兄弟年少不经事,口出狂言惹怒好汉,还请恕罪,杨汕在此替他给小七哥赔句不是。再说了,小七哥堂堂好汉,又何必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阮小七脸色变幻,脚步却是停下。 无视被杨汕扯住的杨再兴,他盯着杨汕道:“小兄弟年纪轻轻的,居然就有这般口才。阮小七说你不得却又得你看重,只能且饶恕这一回。想我阮家兄弟不过这石碣村普通渔民,名声被传将出去,却是让我高兴又惭愧。既然如此,今日就给你两分面子,也免得凭白污了好汉名头。” 杨汕连忙又附和两句,这才终于让阮小七心中再无芥蒂。 哪怕杨汕看起来不过没长大的孩子,阮小七也不曾小瞧。再加上他也是心中没甚想法的单纯汉子,因此便不再计较。 杨再兴也没什么恶意,又被杨汕瞪了两眼,最终也是讪讪服软。 而后林冲过来,交流一番道白身份。 听闻说林冲乃是东京城赫赫有名的八十万禁军教头,阮小七顿时如见天人。 “莫不是东京城大名鼎鼎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阮小七有理。” 哪怕杨汕这个兵马都监,似乎也不如八十万禁军教头来的响亮。阮小七对林冲纳头就拜,让林冲哭笑不得。 几人说和两句,林冲忍不住劝说阮小七道:“我这兄弟要去青州府上任,乃是手握重兵的堂堂兵马都监。小七哥是有本事的,怎得凭白在此消磨岁月?听闻你兄弟三人皆是水上好手,既如此,为何不归于我兄弟麾下,将来也好做出一番事业。三兄弟皆成官,也是一番佳话啊。” 这话一出,阮小七心里一动。 他抬起头看向杨汕,杨汕也是笑着点头。 然而面对杨汕期盼的目光,阮小七犹豫半晌,却是摇头道:“小七多谢林家哥哥看重,只可惜我阮小七不喜拘束,又在这河岸边无拘无束惯了,怕是做不得那朝廷官员。辜负哥哥美意,只能道一声抱歉。” 林冲还想继续劝说,阮小七却是露出白牙笑道:“我等能在此相遇也是缘分,就让诸位兄弟看看我阮小七的本事吧。眼见天儿也是嚼食的时候,看我去河里给大伙儿捞几条鲜鱼来吃吃。” 说着阮小七转身纵入河中,却是什么也不带就一头扎进去。河水荡出波纹,顿时再无半点声息。 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想这阮小七居然如此爽利。 高官厚禄都诱惑他不得,这厮倒是真自在。 “哼!不过小小渔村,哪来什么真好汉。”杨再兴暗自嘀咕,却是心里依然不爽。 在他看来,所谓好汉,不仅要有本事有名声,还得有一番建功立业的雄心。否则再有本事,也不过贼寇而已。 其实这话倒也没错,不过官宦世家和平民子弟,总归在想法上有太大差异。 杨汕没有多做劝说,甚至哪怕阮小七拒绝招揽,杨汕也不曾有太多失望。 毕竟他很清楚,这厮确实是受不得拘束。 从记忆里阮小七往后的一系列行为就能看出来,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冒然纳入军中,反倒不美。 而且往后想要招募他,还有的是机会。 因此和林冲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却是静候着阮小七的一番手段。 不多时,阮小七从一处岸边跃了上来。 只看他双手依然空无一物,但是腰间网兜却是鼓鼓囊囊用脚踝扯在身后。乍一眼看去,里面至少八,十条活蹦乱跳的肥美鲜鱼。而后阮小七脚后跟一甩将网兜挂在肩膀上,得意洋洋朝这边走过来。 “小七哥儿好手段!”杨汕竖起大拇指,这番称赞却是真心实意。 要知道捉鱼不难,但是像阮小七这样什么工具也不用就能够捕到一网鲜鱼,而且好似从头到尾不曾出水换气的高手,却是难得一见。这本领不说捕鱼,用来窃听凿船也是相当的好用实在。 将来若有水师,这种高手必然是少不得。 阮小七也不谦虚,仰着头自傲道:“莫说这十里八乡,就是往外到黄河两岸,我阮小七这水上功夫也是不输给任何人。刚才听闻杨兄弟说那浔阳还有一水上高手名为张顺,却不知能比我差上多少。” “浔阳浪里白条张顺,比起小七哥来怕也不遑多让。往后有缘分遇到,小七哥可以与之比试一番。” 杨汕说着,阮小七却是撇嘴。 几人再不提许多,而是齐心合力将那网鲜鱼分了煮食。阮小七打鱼,杨汕拿酒,一行人却是吃的畅快。 杨汕见识广博,林冲武艺非凡,阮小七对这周边也是足够了解。三人畅所欲言,却是各有收获。 而后酒食饭饱,阮小七不等杨汕挽留,十分干脆的踏歌而去。 只见他在水上踏波行走,却是很快失去踪迹。 “好一个阮小七,这般行水如履平地的本事,我杨再兴是佩服了。不过下回,也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阮小七这番豪爽姿态,终于让杨再兴心悦诚服。 杨汕没有听杨再兴的嘀咕,而是看向林冲道:“二哥你也听到阮小七的话了吧?这梁山却是发展的声势壮大!我还以为梁山还没有到蓬勃发展起来的时候,却不想只是去了王进教头,就让它一飞冲天。” “是啊!居然周边百里都被那梁山笼罩勒索,这贼人实在猖狂!”林冲面色凝重,握紧拳头道:“区区一窝贼寇,居然能闹的县城不敢开门相对?这济州府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怎得如此无能?还有王教头也是,说好了只是去梁山避难,怎么得就助纣为虐,帮助梁山发展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正好么?梁山不发展起来,怎么能引的那高俅老儿上钩?” 杨汕一笑,又看向侧方:“教头来多久了?既然见得杨汕,怎么就不出来直接相见?莫非,已经不打算承认我等兄弟?” 第一百零四章 王进的转变 一个头戴高沿斗笠,身穿皂色劲装的男子从拐角处绕出来。 无视张三李四等人警惕的模样,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林教头,杨小兄弟,好久不见。” 杨汕喜上眉梢,连忙迎上去道:“王教头好久不见!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现在看你平安无事,总算放心了。” “哼!放心?刚才某人不是还批判我王进,说我助纣为虐么?” 王进冷哼一声,让杨汕哈哈大笑,旁边林冲却脸色一僵。 正想说些什么,王进却主动走上前,对表情尴尬的林冲露出笑容:“林教头和我王进同行数载,怎就对我如此之不信任?王进来这梁山,一是避难,二则也是顺应你等当时的要求。怎得,莫非变卦了不成?” 林冲尴尬的笑笑,拱手致歉道:“是林冲小瞧了教头,还望海涵。” 王进扶住林冲,笑露出一口白牙:“开个玩笑罢了,林教头何必当真。” 说着,王进左右环顾一周又道:“之前收到那封信,王进还以为只是玩笑。想不到这才不过月余不见,你们今日却也真来了这济州。怎得,莫非之前说好的那件事,现在就要开始了不成?” 说着王进握紧拳头,却是日夜都不曾忘记仇恨! 悲惨的过往,让他无时无刻不想找高俅报仇。 然而面对王进期待的目光,杨汕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梁山声势不足,如今还引不来高俅那厮。” 未免王进太过失望,杨汕又补充道:“不过教头放心,梁山迟早会闹到一个天怨人怒的地步。还请教头安心等待,等梁山贼寇不知死活触怒官家的时候,能够领军前来的必然是高俅无疑。到那时,教头你自能报仇。” “等到那一天,我势必要亲手将高俅那厮手刃!”王进说着,却是右手如刀,猛然斩落。 在杨汕看来,比起上一次见面,王进的精神面貌已经好转许多。 往日那个浑浑噩噩几欲寻思的汉子已经不见,只留下一个再无遗憾的爽直人物。简单几句话就能看出来,他已经和往日截然不同。若非王进如约来到这里,杨汕甚至都要以为,他已经在梁山乐不思蜀。 心里一动,杨汕不由试探道:“莫非教头已经和令母团圆?” 王进脸色一僵,叹了口气摇头道:“母亲已逝,我确实未能见她最后一面。不过幸好上天有情,却是让我那史进徒儿在母亲病危的时候寻了过去。我那徒儿替我料理了母亲丧事,也算代我尽了最后的孝道。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王进已经满足了。眼下除了报仇,却是已经再无遗憾。” 话题沉重,王进不想多说。 几人略微聊了两句,却是时间已经不早。 打算离开之前,王进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递给杨汕。 示意杨汕收下,王进道:“这是这半个月来我打探到的消息,里面还有水泊梁山的水路地形图。想来以后你们攻打梁山,少不得也需要这东西帮助。快些吧,莫要让这伙贼寇继续嚣张了去。” 杨汕愕然,却不知王进为何这个时候就将这东西拿出来。 他就不担心,杨汕得到这宝贝之后,不再继续按照计划行事么?若是不曾引来高俅围剿梁山,王进再后悔又能如何? 猜到杨汕的想法,王进摇摇头:“勿要多想!王进虽在贼窝,却不曾忘记做人的本分。梁山,势必是要剿灭的。” 他难道要告诉杨汕,自家那徒儿史进,却是已经被那白衣秀士王伦给蛊惑了么?成天儿以梁山好汉自居,下山打家劫舍也是不输于人。以前只想他是个活泼性子,哪想入了贼窝后却是如此好坏不分。 而他自己……在梁山不过是个训练兵将的教头而已。 如若让史进继续如此下去,将来少不得陷入烂泥脱不开身。既如此,倒不如提前毁了梁山才好。 而且,只有引的官兵来战几次,梁山贼一次又一次将官兵击败,这才能逼的高俅亲自出马不是么? 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王进怎么做不得? 杨汕也想明白了王进的意思,同样对他而言,这件事有利无害。 一双眼睛认真的盯着王进,杨汕沉声道:“教头立下如此功劳,待将来剿灭梁山,杨汕少不得为教头请功。” 王进摆摆手,爽朗的笑道:“母亲已逝,王进心愿已了。能逃的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别的就不在乎了。至于说请功,就请杨小哥儿往日多多照顾我那史进徒儿。帮他从囫囵中摆脱出来,王进感激不尽。” “王教头……”林冲表情犹豫,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林教头何必婆婆妈妈?我哪怕在这梁山,也略微听闻了东京城的情况。想不到那高俅如此薄幸,却是连总教头林家也没能逃脱他的霍祸。不过如此也好,林教头总算能摆脱出来,去那战场一显身手了。”王进笑着,又转身对杨汕躬身:“话不多说,王进也要回去了。一切都拜托杨小哥儿,高俅那厮能来也罢,不来也无所谓。总归往后若是战场相遇,还请小哥儿绕了我那徒弟一命。” “放心吧!高俅肯定去来梁山!教头的仇,将来必然能亲手去报!”杨汕说的斩钉截铁,不愿辜负王进的付出。 “那就好,也不枉我在这贼窝里过的难受。”吐出一口气,王进真正露出笑容。 说罢,王进这才潇洒的离去。 林冲亲自去送了王进数里路,直到梁山贼的覆盖范围边上,这才转圜。 回来这边,众人已经休息完毕。所有人都上了船,唯有杨汕还独自在岸边等待。 “小弟!若是以后剿灭梁山,你必须要保证王教头的安全。”林冲拍拍杨汕的肩膀,却是有些忧心。 “二哥何必担心?王教头为我付出如此之多,我怎么会辜负于他?”杨汕笑着点头,却是承诺道:“再说了,无论王进也好,他那徒弟九纹龙史进也好,都是难得的好汉高手。这等人物我杨汕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让他牺牲了去?总之哥哥放心,杨汕早已经安排妥当。” 第一百零五章 难缠的慕容彦达 能够遇到阮小七,并且和王进重逢,杨汕这一趟路过梁山就算是圆满了。 确定了王进的消息,并且重新接通联络。往后想要对梁山做些什么,也算是有一个相当便利的手段。 此事以了,一行人而后沿着黄河顺流而下,十分顺利到达青州。 下船又走了三日,才终于到达青州府。入城之后,杨汕首先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三进的院子。安排几家户各自歇息,杨汕这才带领林冲、苏明泽和伍端,一共四人前去知府衙门。 他这个青州兵马都监,还需得到知府衙门的承认之后才能上任。 若是青州知府不认吏部的官凭,那杨汕就只能从哪来回哪去,重新走一趟东京城跟吏部再行说和。 当然,到时候青州知府也是要担责任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做这种蠢事,除非说是吏部官凭丢失或者损坏等等情况。 作为同僚,谁愿意凭白多个敌人? 即使只是下属,那些个官员表面上也不会做出有辱声誉的蠢事。何况勾个印信赚得几千贯银钱,根本就是惠而不费。 因此杨汕等到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接见之后,付出一包裹金珠,很轻易就得到他的认同。 “想不到我青州新任兵马都监,居然如此年少有为。” 慕容彦达抚摸老鼠须,上下打量着杨汕道:“贤侄小小年纪居然就能够得到太子信任,实在是了不起啊。只不过我这青州近抵辽国,贤侄这兵马都监任务重大,怕是贤侄还要多多用功才能立足啊。” 这话里面话中有话,杨汕只当没察觉,拱手立誓道:“杨汕得太子看重,自然鞠躬尽瘁。无论辽人还是贼寇,杨汕都丝毫不惧。” 脸色微变,慕容彦达轻笑起来:“既如此,我这个做知府的,也好歹给你一些帮助吧。这样,我手下有一骁将名叫秦明,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时任青州指挥司统制,将来也要和贤侄你成为同僚并肩作战。唔……看在太子份上,我吩咐他转个千百兵马给你,先把都监职务填充起来如何?” 一来,就要塞人? 杨汕心中腹诽起来,若手下都是他慕容彦达的人,自己这兵马都监岂不是就成了光杆空架子? 以慕容彦达和秦明在青州府的地位,到时候手下这些人听谁的? 于是杨汕拱手道谢,却是拒绝道:“多谢知府大人好意,不过下官已经有所准备,就不劳烦大人操心了。秦统制手下兵马还需护卫青州府,怎能削弱了让贼人有机可乘?所以大人这番好意,杨汕心领就是。” 慕容彦达立刻变了脸色,甩袖怒道:“你这厮,当真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助你,你却给脸不要?” 杨汕脸色一变,旁边伍端赶紧站出来。 他朝杨汕摆摆手,又笑眯眯的对慕容彦达拱手道:“还望大人海涵!我家都监年少轻狂,却是不晓得事情轻重。大人好意,咱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要心怀感激才对。所以知府大人见谅,您的善意我代表我家大人接收了。” “这样才对!你这文人,果然比较懂事。” 慕容彦达终于笑起来,随后硬生生摊派道:“这样吧!我待会儿命令秦明转交五千士卒于你,你定要好生给我接收了。往后这五千人的粮草饷银,就由你兵马都监司承担。若是少了,自拿你事问!” 说着不给杨汕拒绝的机会,慕容彦达转身就走。 说好的千百士卒,一转眼却变成五千。不晓事的只以为慕容彦达大方,可杨汕却是火冒三丈。 这厮,好狠的心。 出了知府衙门,苏明泽怒视伍端道:“老伍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不是给大人找麻烦么?哪怕我这个不晓兵事的也明白,这件事纯粹就是一个大麻烦。且不说摊派来的人只会掺沙子,就说这送来五千人,恐怕也都是老弱病残一个能用的也无。到时候他减轻了负担,大人反倒背了大包袱。” “苏兄,这才是咱大宋官场的常态啊。” 伍端也不恼,笑着解释道:“大宋到处都在吃空饷,再算上士卒老化,这种事又何止慕容知府这一处?如今这五千人转到大人这里,他却是账面儿有名无人,凭空多了五千个空饷名额。而且捡不要的丢走,同时又少了无数老弱病残的负担。如此一算,当真是大赚特赚。这一点,下官自然明白……” 抬头看一眼脸色沉寂的杨汕,伍端苦笑一声道:“若是大人不愿意接手这五千空饷,那慕容彦达如何也不会给大人放手的。他是文官,到时候随便找些由头,就能让大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汕翻个白眼:“所以我还没开始,就先背上了一个大包袱?五千废物的吃喝拉撒,如今却都要归我犯愁了。” “这已经算不错了!” 伍端耸耸肩膀,对这种事却是早有预料:“人慕容知府还算好说话,只想着赚取五千兵马的空饷而已。若是碰到那些个狠辣的,借这由头大肆招兵一万人,再全部算在大人头上,大人又能如何?” 杨汕脸色一白。 他这个一州兵马都监,能够统御的兵马上限也就是五千到一万人。 这还是看在青州抵近辽国,需要护卫疆域的份上。若是慕容彦达口出狂言一口就要了全部兵额,那他杨汕岂不是只能当光杆司令? 到时候慕容彦达吃空饷吃的肚儿圆,杨汕却是招一个兵马也违规,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如今算起来不过是背负了五千人的累赘,另外还有五千人的操作空间。这一想,却是慕容彦达手下留情了。 可是杨汕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来,慕容彦达就给出这样一个杀威棒。 “大概……是因为慕容彦达有一个好妹妹吧!” 终于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苏明泽幽幽的开口。回头看一眼知府衙门,苏明泽冷声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慕容彦达的妹妹,可是当今官家的妃嫔。初时被封五品才人,如今却是得官家宠爱进封美人。这慕容彦达怕是还指望妹妹飞黄腾达,又怎么会希望太子坐的安稳将来统御江山?” “这……这厮居然还有这种想法?”林冲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道:“区区一个美人而已,也敢窥视太子之位?” “算了!就当吃个亏吧。虽然背了五千包袱,却是总归过了慕容彦达这一关。” 杨汕摇摇头,却是将这次挫折当成磨砺:“如今我这兵马都监的位置总算坐实,接下来也能够大展身手了。而且五千弱兵也许无用,开始的时候壮壮声势却也足够。诸位,到了你们使劲的时候了。” 第一百零六章 废兵烂卒 第二日,慕容彦达差人送来信,却是命令杨汕即刻赶往他的兵马驻地,接收他手下士卒。 杨汕带领众人过去,来到一个距离青州府大约十里外的荒郊。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没来,只有他的徒弟,驻青州城兵马都监黄信等待于此。他身后有一众老弱病残,一个个站立不行,阵型摆的一塌糊涂。 作为只统管青州城的兵马都监,黄信自然不会给杨汕好脸色。 因为哪怕和杨汕同样身为兵马都监,他这个驻青州城的兵马都监,职责和杨汕比起来远远不如。 大宋的兵马都监,以路、州、县、城寨关堡区划,广为设置。路兵马都监、州兵马都监、县兵马都监皆在此列,其中又以所领禁军名目不同,分立驻泊兵马都监与本城兵马都监。其职权殊异,差别很大。 也就是说,黄信这个兵马都监只是驻泊青州城的‘市级’兵马都监。而杨汕,则是青州总兵马都监。 虽然名头上差不多,但是杨汕的职权却比黄信高了数倍还不止。 若有战事,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只能和杨汕商讨,却不能强下命令。因为两者平级,职责也略有重叠。 而黄信,却是秦明手下属官。 换言之他黄信,虽然不受杨汕统领,却要听从杨汕命令。 再加上杨汕空降于此,还要分走他黄信手下人马,这怎么能让黄信甘心? 因此将周围这五千人丢给杨汕之后,黄信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甚至从头到尾,他没有和杨汕做任何交谈。 杨汕也不在意,摆手示意林冲整兵造册,先将这五千人安置起来。 稀稀拉拉的一行人,皆是兵油老弱,手中更是一点兵甲也无。杨汕随意看过去,眼前不仅有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还有身高才过一米的稚子。每一个人都是面黄肌瘦,一个个在太阳底下站也站不稳。 此外队伍里还有数不清的老油子,更是躲在队伍深处借人遮阴。更有一些个甚至随地大小便,弄的校场里骚臭不堪。 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懒洋洋的模样与其说是士卒,不如说是渣渣。 杨汕站在校场高台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一开始就下达什么命令。他吩咐手下文武将这些个烂兵登记造册,先统计人数再说。 眼前的这些个人大多大字不识,大部分更是连名字都没有一个。记录起来,哪怕伍端也颇为头疼。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太阳西斜,伍端才堪堪捧着厚厚的五本名册交给杨汕。 翻开一看,一半都是老弱。 而这时候,那些个士卒却是已经按奈不住。忍饥挨饿又遭受太阳暴晒,一个个大声呱燥起来。 更有甚者,里面一些病弱已经坚持不住倒在地上。若非林冲及时将他们转移到阴凉处,怕是要被活活晒死。 但即使如此,杨汕也没有开口说解散。 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哪怕太阳晒的他汗流浃背也是一动不动。大半天滴水不沾,杨汕也是在忍耐。 而这时候,下方的老油子们已经开始相互勾连,在下方大肆叫嚷。 “这是要晒死爷爷们吗?” “赶紧发饷银,赶紧给爷爷开饭!若再不给好处,小心爷爷反了你这狗官!” “小娃娃,快放人吧!老子没心情在这里陪你个娃娃玩游戏。” “饿了,要喝水,要吃饭!” “造反啦!干脆造反算啦!给一个娃娃当兵,爷爷丢不起这脸!” “哎呀,这里死人了!死人啦!” …… 各种各样的抱怨声,威胁声络绎不绝,却是完全不把杨汕当回事。 见人群渐渐激荡起来,虎子赶紧抽出腰刀护在杨汕面前。然而这么一做,却是让下方的**更加肆无忌惮。 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杨汕怕是难以在这青州驻脚。 于是杨汕也不继续再等,他大声命令道:“本官初次来此,却是不打算承认你等过去的所有军职官衔!本官座下只讲本领,强者当官,弱者当兵!林冲,焦挺,还有张三李四,你们四人摆下擂台。接下来所有士卒皆可以登台与你等交战,胜者有赏做官,败者乖乖为卒。若有才能,本官必然厚赏!” “什么?老子这个都头,你说不算就不算了?” “凭什么?我花银子当的官儿,你这狗官凭什么就不认?” “好哇!这是官逼民反呐!” 台下众人顿时呼和起来,却是对杨汕的命令极为不满。特别那些原本的官头儿,更是一个个气炸了肺。 然而台下毕竟是兵比官多,经过初时的喧哗之后,一个个士卒却是心里打起各自的算盘。 士卒想当队正,队正想当都头,所有人都眼珠直转。 唯独几个不甘心的,气势汹汹就要冲出了找杨汕麻烦。 然而林冲四人冲上去,三两下就将这些个家伙解决在地,顿时让所有人顿时寒蝉若惊。 特别其中一个从怀里掏出匕首的,竟然硬生生让焦挺打断了一只手臂。这厮倒在地上哀嚎的模样以及焦挺嗜血的冷笑,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个家伙……好狠!” 顿时,再没有人还敢放肆。 而这时候,杨汕手一挥,伍端和苏明泽却是一齐抬上来一个木箱子。 箱子沉重无比,两个文人抬的大汗淋漓。而后打开,里面一片银晃晃金灿灿,却是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好多的银子,好多的铜钱! 指着这一箱大约两千贯的银两铜钱,杨汕大声道:“但凡敢与我这四名手下一战的,无论输赢都有赏赐。从今天起,我杨汕手下的兵马只讲本领不讲人情!若是你能赢得这位林冲副都监,他的职位交予你做又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哗然。 再不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所有人都贪婪的看向林冲,却是一个个跃跃欲试。 “上吧!咱们这么多人,累也能累死他!” “你先来,我殿后!” “这……这种凶人,看着就好似猛兽一般。咱真要和他较量?不如选那两个看起来软弱的吧?” “张驴儿,要不你先上?若赢了他,你就能一步登天了。” “滚球囊,你当爷爷傻的?这狗官能拿出这么多银钱来悬赏,怎么可能派出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嘶……林冲?这名字很耳熟啊!莫不是……莫不是鼎鼎大名的东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堂堂豹子头?” “什么?他就是豹子头林冲?” 听到这声音的众人哗然,心中贪婪的想法一收,却是不约而同连连退后。 众生百态,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第一百零七章 千金马骨 豹子头林冲大名鼎鼎,顿时台下这些人再不敢放肆。 这人的名,树的影;别说跟林冲交手了,就是仗着人多势众进行呱燥要挟,也是再也不敢。这些个锤头兵,往日不过是混点的货色。一番下来欺软怕硬的本质,在这一刻凸显的淋漓尽致。 杨汕撇撇嘴,再次鼓动道:“没有人敢上来么?只要有胆量上台的,都能得到一百钱赏赐。若是能够赢得台上四人一招半式,那至少一个班头也能做的。而且不止如此,新任班头还能够得到十贯钱的赏赐。听清楚没有?只要敢于出手就有钱拿,赢个一招半式更是能出人头地!” “……” 所有人依然在沉默。长久以来的懦弱心态,阻止了他们奋进的渴望。 甚至在一些人心里,一切都只是虚幻罢了。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杨汕也不着急,转身从那大箱子里抓出来一把铜钱。手指微松,铜钱噼里啪啦的掉落,却是诱惑的人眼红。 特别里面夹杂着一些个银白色,更是让人忍不住跃跃欲试。 终于,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从人群里挤出来。乱七八糟的头发几乎遮住整张脸,赤裸的上身上布满疤痕。 这人一声不吭走出人群,一步步慢慢朝台上走过去。 “这不是胡森么?” “啧啧……也对!这厮的娘们儿病重,正缺钱的紧。如果能用一条命换那女人活路,他怕也是甘愿。” “蠢货罢了!女人哪里没有,自个儿的命可只有一条。” 台下的人们议论纷纷,而名叫胡森的汉子却是默不作声上了台。他也不看林冲四人,而是盯着杨汕道:“大人,您的话可是真的?只要我能够赢这四位大人一招半式,就能够得到您的赏钱?” 杨汕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接过苏明泽递来的一百文铜钱。吊在一起挺长一串儿,杨汕直接递过去。 “你既然上台,这一百文就是你的了!” “小的多谢大人!” 胡森也不拒绝,赶紧将这一吊钱塞进怀里。 他这会儿却是相信了杨汕的话,他看向跃跃欲试的林冲四人道:“不知是哪位大人要对小的出手?小的也不强求许多,若是幸运能挨到大人一下,还望大人在小人死后,将赏钱交给我家娘子。到时候小人哪怕是死了,也会在地下为大人祈福。” 这话说的,却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娘子的医药钱以及活路了。 林冲几人纷纷动容,对这人的感官顿时改变。 面对这种情况,杨汕没有多做解释。他相信等到接下来所有人都看清楚情况,自然就能够理解他。 于是杨汕朝李四勾勾手,给这胡森选了一个最容易应付的对手。 李四也不犹豫,对杨汕行礼,又松松裤腰带就朝胡森走过来。 走到大致范围,他朝胡森勾手道:“来吧,让我瞧瞧你的勇气。敢于搏命的家伙,少不得能给我看高一眼。” “还望大人恕罪。”胡森深深鞠躬,却没有选择放弃。 或者说到此地步,他其实已经无路可走。官府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哪怕不为自家娘子,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哈!” 尖锐的大叫一声,胡森握紧拳头便是一拳朝李四冲过去。只是看那姿势动作,却是没学过半点武艺。 李四也不留情,微微侧身避过胡森的一拳,然后狠狠一个掌击轰在胡森腰肋间,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他毕竟学过开碑手,如今状态又是正盛,岂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较量的? 胡森在地上摔一个闷响,也是惊的台下所有人喧哗不已。 “居然……这样厉害?” 胡森只觉得腰间疼的钻心,浑身骨头也是摔的疼痛。但是为了钱,他还是咬着牙拼命爬起来。 深呼吸一口气,他伸出双手朝李四扑去。 ‘轰!’ 一声闷响,胡森的身体微微浮空。李四一掌轰在他胸前,竟是将他整个人打飞起来。 而后一个甩腿,将胡森硬生生抽飞出去。 这一刻,台下所有人鸦雀无声。 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已经吃了如此苦头,脸上也是摔的青肿,胡森却又一次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咬紧牙齿,他仰头嘶吼几乎破音,咆哮着再次冲向李四。 ‘轰!’ 坚硬的拳头轰在脸上,却是打的胡森整张脸几乎变形。唾液带着血水喷出来,胡森动作一僵仰头便倒。 “切!当真不知道你李四爷爷的厉害?”李四收拳,又吐出一口气。 他脸色难看,却是因为胡森一次次站起来而动了肝火。 然而让李四意想不到的是,摔倒在地的胡森竟是猛然踹出去一脚,恰好踢中李四的小腿,让他一个蹒跚险些跌倒。 大意之下,这兔子蹬鹰一样的一招,李四竟然措不及防没能躲过去。 这一刻,李四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扭头看到台下所有人愕然的目光,李四顿时只觉得羞燥难堪。脸色一变,他抬起脚就踹向胡森。 这一脚用了全力,却是能要胡森的命。 “够了!” 杨汕突然出声,让李四猛然清醒过来。他的攻击硬生生止住,愕然抬起头看向杨汕,脸色难堪又灰败。 “大人……我……” 李四还想解释,杨汕却摆手制止。然后直接无视这个蠢货,杨汕看向胡森道:“比试结束,你能起来么?” 胡森心里一惊,陡然涌起不祥的预感。赶紧忍着疼痛爬起来,却是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杨汕也不解释,而是接过苏明泽递来的银锭。 “虽然难看,但总规你算是完成了我的要求,胜了这家伙一招。按照我之前说的,这十两银子归你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胡森大喜过望,接过银子之后立刻跪下磕头。 杨汕制止他,又看一眼台下不敢置信的众人,露出笑容道:“按照我之前说的,你已经为自己赢了一个队正职务。接下来你是打算休息,等着所有官员尽数选完;还是说再接再厉,往上再爬一回?” 胡森犹豫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小人,小的,下官……下官没什么真本事,还是下去休息吧。” “也好!等将来再立功劳,然后升官也是不迟。” 杨汕笑着示意胡森下去休息,看着这厮在一群人的簇拥询问下走进人群。 然后杨汕来到台前,再次问道:“还有谁打算上来的?之前那胡森就是榜样!我手下需要的官员不多,诸位可要抓紧了!” 顿时,台下沸腾起来。 “我来!” “让我来,都给我让开!” “别挡路啊,耽误爷爷赚钱,爷爷宰了你们这些混蛋!” “老子也要当官!” “……” 第一百零八章 行备 一番辛苦,直到月上梢头才总算结束。 张三和李四累的气喘吁吁,林冲和焦挺却是闲的无所事事。 那些个**都是聪明人,最开始的时候眼见焦挺一拳头将一个胆大的砸晕过去,之后便再没有一个来这边触霉头。同时大家宁可排着队‘欺负’张三李四,也不愿意去体会大名鼎鼎豹子头的实力。 对于这种情况,林冲讪笑不已。 所幸杨汕也不拒绝这种小聪明,除了要求胜一招之后还想晋级的家伙去找林冲焦挺之外,又给了张三李四自由休息的权利。 如此一来张三李四顿时压力轻减,只是打个三五人就要休息一回,不得已又把时间拖后了许多。 而且这两人跟随鲁智深学艺,一身本领也是不弱。寻常士卒想要胜得一招半式,也不是那么容易。一般想要讨便宜的家伙自以为这二人好欺负,但是最终却被这两人轻轻松松就拳脚打翻。 倒地就等于失败,毕竟都头队正的数量是有限的,杨汕没有再给类似胡森一样的优待。 往后头自然越严格,但凡被打倒在地的,就算是失败只能下台。自个儿没有勇气抢先上台的,也怪不得别人。 最终直到天黑,张三李四几乎累瘫的时候,五千士卒才再没有人敢于有胆量上台。人各有志,也是不能强求。 不过总算,二十名都头两百余名队正,全部选择出来。 其余不敢上台的也被林冲闲着无事挑选出正兵辅兵,将那些个老弱无能的尽数从正军中删除了去。 事后清点,累计正兵三千不足。每十人一个队正,百人一个都头,却是一个个都重新分配到位。 重新成为都头的,都是能够通过林冲或者焦挺考验,有些勇气也会些家伙把事的壮汉。 而那将近三百人的队正则是什么人都有,类似胡森这样有勇气的,也有实力不错却被焦挺刷下去的,亦或者之前便有些能耐、能够得到大多士卒信赖的,总归都是有些本事的人。以本领入选,旁人也没得抱怨。 而后伍端带着数辆马车赶回来校场,马车里却是装满了肉食酒水。 足够五千人饱腹的食物,装了足足十余辆么车,也花了伍端颇大功夫。一番饱食之后,所有人对杨汕态度再度改变。 别的不提,这厮……有钱呐! 紧接着散发银两饷钱,也是一人不漏。补足这月兵饷,所有人都得到好处。对比过去连饷银都打折扣的日子,眼前就仿佛天堂一般。顿时士卒们一个个手捧铜钱纷纷跪谢,从此对杨汕这个兵马都监信赖十足。 公平,好处,前途,这些东西被杨汕实打实的拿出来,谁还会不喜欢? 于是仅仅一天时间,杨汕就在这大营里站稳了脚跟。士卒们热心的为杨汕扎好营盘,却也再不拿杨汕的年龄说事。哪怕第二天在焦挺、张三和李四的带领下,士卒们被要求苦练,也没有谁还去抱怨。 而杨汕,几乎掏空了家底。 此外一些个特意挑出来的老弱幼年,也被分配给黄鼬带领。他们的任务不是习武练兵,而是负责营地周遭的琐事。从捡拾垃圾到挖掘厕所,乃至说拔一拔杂草,每个人也都分配了任务,按劳即食。 当然期间也并非没有兵油子找事偷懒,但是在杨汕果断将他们驱赶出去之后,其余人再不敢放肆。 半个月之后,林冲带领这些人再次列队,却是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 也许真正遇到战事的时候还不足用,但是仅仅从外表风貌来看,这些人却一个个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这种进步让人目瞪口呆,杨汕的手段,林冲的练兵本领,可见一斑。 …… 另一边,慕容彦达自从将这些人交给杨汕之后,这些天里不曾来过一回。 仿佛杨汕以及这些人都被他遗忘了一样,却是彻底不管不顾。 唯独月头的时候苏明泽按杨汕吩咐去知府衙门讨要钱粮,却是被鄙薄一番只拿了半数回来。 五千人的兵马粮饷,只得到了五成。甚至其中大多为杂米陈粮,多含砂石,还要再减去两成才能算数。 苏明泽连声抱怨,只觉得自己第一次给杨汕做事就丢了脸面。 伍端对这一幕却是理所当然,甚至还赞扬慕容彦达道:“这已经不错了!我当年在淮南当差的时候,当地士卒能够拿到两成粮饷就该庆幸了。甚至在其他地方,士卒们得不到一分饷银,吃饭还要自行去土里刨食。如今慕容知府看在太子面上给了五成,这已经是难得的优待了。” 苏明泽也清楚伍端的话没错,但他还是抱怨道:“可是,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招兵,却哪里银钱招募士卒?” 杨汕略微皱眉,看向伍端道:“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钱,还能让手下儿郎不饿肚子支撑到几时?” 伍端也不拿算盘,用手指摆弄两下,抬起头道:“如果吃饱,还能坚持半月。如果只是果腹,慕容知府送来的粮草却是够了。当然那些个老弱,大人还要重新考虑太好。只做些杂事,太闲了些。” “等季节到了,自然让他们去种田做工。至于说其他人,果腹肯定是不够的。我要的是能打的兵卒,而不是充门面的花架子。”说着杨汕做出决定,看向林冲道:“既然手中没钱,那就要想办法去弄。正好这青州附近贼寇不少,打杀也去也能有些缴获。再加上咱手下儿郎不曾见血,顺带也能当做锻炼。二哥,反正操练无事,你就选一些人组成正式军,去辛苦一番吧。” 林冲眉头一皱,有些犹豫道:“士卒们才刚刚开始操练,这时候就上战场,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又不是去打辽人。” 杨汕笑起来,摆摆手道:“咱们的目标放在那些贼寇上面,有什么好怕的?那些也都是些不入眼的货色,区区一些个占山为王的家伙们,手下贼兵又能有几分本事?再说了,如果连他们也不敢打,那咱们还算什么大宋兵卒?当兵可是要死人的,那些个怕死之辈,趁早挑将出去。” 苏明泽也是点头,毫不心软道:“没错!咱们拿钱养兵,可不说养出一些老爷来!不敢打仗?那就赶紧滚蛋。” 林冲不去想苏明泽语气里对当兵人的鄙视,点头答应了杨汕的要求。 而伍端想一想,却是提醒道:“大人,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您看看,是否要向青州府衙告备一声?特别那指挥司统制秦明,好歹是大人名义上的上官。若是撇了他去,事后也是麻烦。” 第一百零九章 秦明 尘土飞扬中,一行百余骑兵踏马进入青州城。 为首的将军头戴金盔身穿金甲,绛红披风随风飘荡;手持一柄黑铁狼牙棒,却是眼见着狰狞。 有诗云:盔上红缨飘烈焰,锦袍血染猩猩,连环锁甲砌金星。云根靴抹绿,龟背铠堆银。坐下马如同獬豸,狼牙棒密嵌铜钉,怒时两目便圆睁。性如霹雳火,虎将是秦明。这秦明当真能得一英杰称呼,真是气势熊熊让小人胆怯丧胆。此般模样走在青州城里,更是得到无数追捧交好声。 不过对于这种追捧,秦明已经习惯。他随意的拱手答谢,却又径直回到自家衙门里。 衙门门口,黄信已经久侯。 等秦明下马,他主动过来牵起马缰,又叙事道:“师父,东京来的那厮已经安顿好了。按照府尊的命令,徒儿却是转给了他五千老弱无能之辈。对此那厮丝毫没有抱怨,这些天也不见其他什么动作。” 秦明摘了头盔递给黄信,自顾自朝衙门里走进去:“所以这么多天,那厮也不曾来向我拜候?” 黄信点点头,想一想又帮忙解释道:“那厮不过只是个十多岁的孩童,又哪懂得这官场的规矩?听府尊大人说,那小子是借着太子的名头来我青州镀金的。所以师傅不必动怒,无视他也就罢了。” “哼!我等武人辛苦搏命的官职,却是成了那等小人镀金的草料?” 秦明闷哼一声,并没有因为黄信的解释而平静下来。 他原本就是个暴碳一样的性格,这会儿更是瞪眼怒喝道:“我秦明辛苦半生也不过得一个青州兵马都统制的职位,结果他小小孩童就已经一步登天与我平齐?好胆!这种货色也配作武人?简直可笑!我倒要看看,这厮到底有什么本事!从我手里夺走兵马,又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一时心头火起,秦明抬脚就踹出去。边上放蜡烛的高台被他一脚踢飞,在半空就已经四分五裂。 黄信习以为常跨过破木架子,又低声劝解:“师傅何必动怒?不过五千老弱罢了。府尊大人不是也承诺,会给您足额补齐么?那厮的钱粮也不从我们手中调拨,师傅您又何必将这一小鬼放在心上?” “你是蠢的还是傻的?” 怒视黄信,秦明瞪眼道:“慕容相公说给补齐,你就相信能够补齐?这走了五千士卒,接下来能够补充两千人怕都难得。而且那厮的粮饷虽然不走我这边,但是却依然从相公手里调拨。相公向来只算总账,到时候相公以我这边少了兵马为由头再截留一下,咱手下儿郎去哪喝西北风?” “应该……应该不会把?”黄信犹豫着,小心翼翼道:“府尊大人最信赖师傅你,怎么会让师傅你难做?” 这话一出,秦明却是自傲起来。 得意洋洋的昂首挺胸,秦明撇一眼黄信道:“相公自然是信赖我秦明,但是这官场的规矩又岂是相公一人能够更改的?也罢!看在慕容相公的份上,我无视那小鬼便是!还有万一若是少了钱粮,叫手下儿郎们暂且忍耐。” 两人一齐走入内堂,却是径直去了秦明官邸后院。 按说以黄信的年龄,这后院不是他能来的。但他毕竟是秦明的徒弟,因此却是忽略了这等规矩。 此时秦家娘子正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一稚子在花园玩耍,见秦明回来自然喜出望外。 “相公回来了!虫儿,快叫爹爹!” 说着秦家娘子又吩咐丫鬟帮秦明解甲,自个儿则小心翼翼走上来:“相公不是说要出去三月么,怎么才一个半月就回来了?” 秦明大模大样站直了任由丫鬟施为,大手则在自己儿子头上摩挲两下。 而后见娘子过来,他皱眉道:“你怀着身子,怎么不在房里呆着?这等天气在外头,万一出事了该如何?” 见娘子低头称是,秦明这才点头回答道:“那桃花山易守难攻,一时半会儿我也难以攻破上去。原本打算劫粮困敌,却不想这东京城来了一个什么纨绔子弟,凭的从我手里分走了五千兵马。少了五千人还如何围困山匪?没办法只能无功而返。所幸慕容相公不曾责罚与我,否则当要那小鬼好看!” 简单说两句,秦明强令娘子回房休息,又检查了一番儿子武艺,往他手里塞一个银裸子,这才回去正堂。 此番行为,却已经是习惯。 与黄信说起钱粮兵马的事,即使秦明再信任慕容彦达,这会儿也不禁有些犯愁。 “师傅,若不如我带些兵马出去,把那清风山,桃花山和二龙山打杀一回?”黄信眼珠一转,提出建议道:“咱也不说当真死打,但是这兵马派出去,那些贼寇少不得要出些路钱才能求我等回来。到时候二一添作五,给府尊大人还是师傅您留也好处,余下的就充作粮饷如何?” 黄信侃侃而谈,怕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他手上有一个镇三山的称号,却是一次次围剿这清风山,桃花山和二龙山得来的。外人只看到黄信对这三山贼寇气势汹汹,却不想这些年那三山贼寇依然在黄信眼皮底下晃悠,凭借的又是什么? 秦明犹豫一阵,没有搭话。 尽管再怎么鄙视来自东京城的杨汕,可他也心知暂时不能和杨汕起冲突。 找贼寇借粮却是简单,可一旦让那厮知道,再若传讲出去让东京城的上官们知道这私密,岂不是要连累慕容相公…… 这时候,一名家仆匆匆从前边儿跑过来。 给秦明黄信分别行礼,他有些急促的道:“禀报老爷,外边儿来了一个恶形恶状的汉子。他自称来自东京城,却是来找老爷有事相商。还有……那汉子带来了不少重礼,老爷您快出去看看吧。” “哦?莫非是那小鬼要对本将服软了?”秦明心里一亮,这倒是出乎意料却又应该理所应当的事情。 哪怕你来自东京城,可是一来就敢抢我徒弟的位置,又与我平起平坐,怎么着也该给些个说法吧? 送一番厚礼,才是该有的态度。 于是秦明匆匆穿上常服,又领着黄信迎上去。 在外堂正厅,果然看到一个满脸疤痕的狰狞汉子,正一声不吭低头呡茶。 旁边儿门口处站着四名挑夫,却是一人挑着一担子。一担两箩筐,红绸掀开处露出铺满的白银色泽。 看到秦明,这丑陋汉子站起来,略微躬身。 “见过青州兵马司秦统制,在下不告而来,还请海涵。对了!在下陆谦,却是久闻霹雳火大名。” 第一百一十章 此间之恶 原来这人,竟是陆谦. 他自那一日被杨汕毁了容貌后,却是销声匿迹再无消息。紧接着高衙内倒霉,陆谦也是受到牵连沉寂下去。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会儿他居然会出现在青州。 秦明和陆谦互相行礼说和,也终于是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没想到这丑汉竟然不是杨汕的人,秦明暗自眉头一挑。眼角看看那满框满盖的银钱,秦明试探道:“陆虞候居然千里迢迢来我青州,可不知有何贵干?若是有秦明能帮忙的地方,还请陆虞候坦言告知。” “呵呵,此事对秦统制而已,不过小事一桩。”陆谦嘿嘿笑着,面孔扭曲让自己面貌变得更加狰狞。 他左右看看,挥手退去挑夫,又将目光放在黄信身上。 “无妨!黄信是我的徒弟,自是可以信任。”秦明自信的摆手,笑看着陆谦道:“听闻陆虞候乃是太尉府的红人,可是带来了太尉府的命令?无论是什么事都尽管说吧,秦明自然竭力相助。” “如此也好。” 点点头,陆谦表情微变,阴恻恻的道:“不知秦统制对那杨汕感官如何?这厮空降而来,一点不客气的夺走秦统制的权利,莫非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陆谦就实话说了,高太尉对杨汕那厮十分不满!若是秦统制能找个借口拿掉那厮的脑袋,高太尉必然心念你的功劳,到时候少不得一些好处。” “你要我杀那杨汕小鬼?”秦明表情变了。 “怎么?统制大人不愿意?”陆谦盯着秦明,眯着眼睛道:“这可是高太尉的命令,莫非秦统制你还想抗命不成?” 秦明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又冷声道:“陆虞候莫要当我秦明是傻子!私自杀害朝廷官员,那可是重罪!” 陆谦笑起来,低声道:“秦统制何必迂腐?这要杀死一人,岂不是有着万般手段?被人知道了当然是罪,但是以秦统制你在这青州的地位能赖,弄出个意外来搞死那杨汕,岂不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再加上高太尉的陈情嘉许,将来少不得能再进一步加官晋爵啊。” “这……”秦明犹豫了。 旁边黄信听到这里,自个儿却是心动了。悄悄凑到秦明身旁,他低声道:“师傅,不能怠慢了高太尉好意啊。若是拒绝,惹怒了高太尉岂不是糟糕?咱们总不能为一个不认识的,去跟太尉府作对吧?” 秦明对黄信信赖无比,一听这话顿时再不犹豫。点点头,他笑看着陆谦道:“既然如此,秦明遵命就是。还请陆虞候在我青州府稍待几日,等我拿了那杨汕小儿的脑袋,自由你带回去交令。” “哈哈……那我就拭目以待了!”陆谦激动的笑起来,大手一挥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统治快快收下。” “多谢虞候,我也就敬谢不敬了。” “哎!何必如此,你我兄弟……” 两人说着话,却是感觉交情渐深。陆谦长袖善舞,秦明喜听好话,三言两语的这二人就好的如兄弟一般。 待陆谦离去,秦明的脸色垮下来。 无奈的看着黄信,秦明皱眉道:“朝廷摊派一少年来镀金,太尉府却要拿他性命?这算是什么事?我秦明好端端的在这青州做官,却不想也要参和到这种腌腊之事当中。哼!要杀一兵马都监,哪有那么容易?” 黄信凑过来,笑着安抚秦明道:“师傅何必生气?朝廷里乌烟瘴气,和咱们又没什么关系。就算到时候事发,也有高太尉还有慕容知府在上头顶着,哪里能牵扯到师傅你头上?反倒若是恶了高太尉,那才不美。如今这陆谦有些眼界,送来这些银钱能解我兵马司粮饷之难,也算值得了。” 这么一说,秦明也是点头笑起来。 这就叫缺什么来什么,恰不正是时候?至于凭白杀人,谁会当真在意? 摸摸胡子,秦明思索道:“不过……确实需要想想办法,找一个不留痕迹的杀人方法,以免牵扯到你我身上。” 黄信眼珠一转,顿时想出办法:“去告知那三山贼寇,找个机会让他们帮忙出手宰了那厮如何?” 秦明点头,又迟疑道:“可是……如何才能引的那杨汕外出?且不说他手下那五千烂兵,就说陆谦之前告知的,那大名鼎鼎豹子头林冲,也需要防备着,以免他用一己之力带那杨汕逃出生天呐。” 说着秦明又是摇头:“堂堂豹子头林冲,居然为一小鬼去和高太尉作对,实在愚蠢。这等蠢物,枉称好汉。” 黄信点头称是,又拿秦明和林冲做对比。比官职,比兵马,比武艺,比智慧,说的秦明浑身舒泰。 这时候,前门走进一小校。看到秦明黄信,拱手躬身道:“统治大人,都监大人,外面有一文人自称兵马都监杨大人门下参军。他求见大人,想和大人商讨前去讨伐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的诸多事宜。” “讨伐三山?那小鬼的人?” 秦明猛然站起来,他没想到杨汕居然刚刚来到青州,就已经准备要大干一场。 而黄信眼睛一转,却是合掌笑起来:“师傅,机会到了!那小鬼自以为是,却是给了我等为太尉效力的机会。” 秦明一愣,也是恍然大悟。 再不犹豫,秦明立刻出去,见到了杨汕派来的参军苏明泽。 等苏明泽说完杨汕的想法,秦明毫不犹豫道:“杨都监与我秦明地位相当,又何必来询问我的意见?他既然想去剿匪,那就自去做便是。我秦明堂堂青州指挥司统治,自然不会给他制造麻烦。这样吧!看在杨都监一心为我青州除贼的份上,我再赠与他一份粮草、数量不多,聊表心意。” 苏明泽不疑有他,顿时喜出望外:“既如此,我替都监大人多谢秦统制。往后我两家在青州当差,自当齐心合力还百姓一个太平!” “好说好说!” 秦明哈哈笑着,又对黄信摆手道:“黄信,你替我送送这位苏参军。对了!那些个粮草也别苛责,尽快拨付过去吧。杨都监要为我青州除贼,我们这些个当兵的,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累。” 黄信顿悟,点头离去。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了就来枕头! 刚刚还在想要怎么完成太尉府的命令,结果这会儿那厮就自动将脑袋伸了过来。啧啧……心想事成啊! 如此想着,秦明只觉得看什么都顺眼许多。他忍不住提狼牙棒舞了一回,直到大汗淋漓才去休息不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峙清风山 杨汕得到苏明泽回报说,秦明已经同意杨汕可以自行去剿匪事宜,他顿时松了口气。 毕竟初来乍到,如果这时候和当地兵马主管闹出矛盾,实在非杨汕意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等站稳脚跟才能放松。 而现在既然秦明愿意放手,杨汕自然心领其好意。接收了黄信派人送来的粮草之后,赶紧反赠一份不薄的礼物回去。 而后吩咐黄鼬以及苏明泽、伍端三人带领辅兵留守,杨汕亲自带队,将所有兵马尽数派整列。 杨再兴自请当先锋,杨汕没有拒绝。他给了杨再兴五百士卒,又吩咐张三李四率领手下士卒分散左右,自己和林冲带着焦挺以及剩余一千中军齐行而出,一行两千余官兵,大张旗鼓的朝那清风山而去。 这是第一次出兵,杨汕决定尽全力而为。哪怕全军出征颇耗粮草,杨汕也没有想着去节省力气。 而后一路大张旗鼓,两千兵马走在路上旗帜招展,更是让所有人只能退避。这番动静甚至引的青州城里都有些骚动,直到发现这支队伍远远走离去往了那清风山方向,这才一个个抱怨着放下心来。 一日行军,各种问题丛生。 偷懒的,抱怨的,跟不上的,队伍散乱的,各种麻烦让人头疼不已。等到日头西下的时候,却是只走了四十里有余。 杨汕这才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年代的行军,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无论是士卒风气还是秩序,这些东西也都不是短短半个月训练就能够完全矫正的。半路甚至发生有士卒潜入旁边村子偷鸡摸狗的事情,却是让杨汕一怒之下斩了两颗脑袋,这才让士卒们变得乖顺许多。 “这已经很不错了,小弟你又何必自怨?”林冲笑着安慰杨汕,低声道:“哪怕是我在东京城禁军里,也不曾有过这等规矩的行军。在东京城训练那些个少爷兵的时候,可比这会儿更加麻烦。” 想要往事,想到那些打不得骂不得的货色,林冲无奈摇头。 “可是这些家伙,和我想象里的,和我要求的军队,却是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杨汕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好歹这些家伙不曾有胆量冒犯上官,这也就够了。至于其他,慢慢操练吧。 今日出来剿匪,一来是为钱粮,二来不也是为了考验这些人的成色么? 只要待会儿战斗的时候不至于逃跑,这初步的训练就算合格了。 是夜安营扎寨,生火煮饭不提,也是一夜无事。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消息,辛苦一整天也没有看到一个逃兵,这件事实在让人喜出望外。在杨汕记忆里,大宋逃兵可不是常态? 如此说来,自己手下这帮子被人瞧不上老弱,倒也有一些优点。 第二天快到正午的时候,这支队伍来到了清风山下。 清风山作为青州地区有名的三座贼山之一,能够让堂堂霹雳火秦明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它们壮大,自然是有一番能赖。 别的且不说,这山高路险的却是大大提高了它的攻破难度。再加上清风山上三位头目白面郎君郑天寿,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三人各有一番本事,手下数百儿郎各自坚守,更是将这山险打造的无懈可击。 杨汕大军径直前来,自然惊动了清风山三位头领。三人连忙降下关隘,又带领贼兵们聚众而出。 站在山崖顶端,郑天寿居高临下瞧着山脚下旗帜如云,只焦躁道:“二位兄弟可知发生了什么?那黄信前些日子才从我清风山讨得无数财物回去,怎么得现在又来一回?这是欺我清风山无人不成?” “应该不是那黄信的人马。”燕顺手搭凉棚剧目远顾,仔细观察一番道:“看旗帜,倒是一个姓杨的兵官儿。只是不知道这青州除了那霹雳火秦明以及清风寨小李广花荣之外,哪来的杨姓官军。” “管他是谁!胆敢来我清风山挑衅,这是欺我兄弟无人不成?”王英性格暴躁,跺脚怒道:“大哥二哥,让我下山去和这厮打杀一回把!打痛他们再宰杀了去,也免得外人瞧我清风山好欺负!” “贤弟且不可轻动。” 郑天寿好歹有两分智慧,连忙制止王英道:“这山下兵马怕不有两三千人,怎是我一座山头能够应付的?咱手下不过三五百人,怎值当和他硬拼?还是按照老规矩,赶紧去那桃花山,二龙山求援。我三山同气连枝,他们不会看我兄弟被官兵剿灭的。否则,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 “大哥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英不甘心的说着,咬牙切齿道:“区区一些个烂兵而已,哪里是我矮脚虎王英的对手?人多算什么,区区一些臭鱼烂虾,我王英一刀一个全部打杀了去。” “莫要呱燥,给我快去!”郑天寿眼睛一瞪,王英顿时住嘴。 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王英转头就走。临走时不满的转身瞧了一眼郑天寿,狠狠一跺脚快步离去。 燕顺看到这一幕,悄声靠近郑天寿道:“大哥,莫要伤了我兄弟情义。” “那厮蠢的,莫不知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郑天寿也是无奈,只能苦笑一声道:“难道我不想一展清风山的威名?但是你看山下官兵进退有序,哪是往日黄信手中那些烂兵能比的?我们手下就这点人,若是拼光了,你以为那桃花山,二龙山,还有自称镇三山的黄信会对我兄弟客气?” 燕顺恍然,顿时再不作劝解。 清风山能在这青州扬名,大头领郑天寿的智慧是少不得的。燕顺心知自家三兄弟里面,唯独大哥郑天寿颇有谋略。既然他说不能让桃花山、二龙山讨得便宜,自己兄弟尽管听大哥的就是。 这时候,杨汕的队伍已经队列整齐逼近清风山第一座关隘。 虽然地势狭窄,但毕竟只有两千余人,拥挤一些也是能够站下。 而后前军杨再兴率领将士来到关隘下,却是毫不客气大声道:“山上贼寇听着,我等乃是新任青州兵马都监杨汕座下官兵!今日特来剿匪清风山,你等贼人若还想活,就快快出来自缚投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百人敌 “哪里来的小娃娃,也敢自称官军?快回家吃奶去吧!” 看到杨再兴,关隘上的贼寇们顿时哄笑起来。居然……领头的只是一个还没马匹高的小娃娃,这岂不可笑? 莫非又是哪家大家子弟来玩杀贼领攻的游戏? 这等玩意儿在三四十年前可有过不少,神宗时期各种变法,那些个少年郎想方设法赚取功勋可是让周遭贼寇倒了大霉。 但是现在…… 嘿嘿,且不看是什么时候! 那青州白虎山孔明孔亮兄弟,当年不也是想着要勤习武艺赚一个马上将军?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老老实实落草,当了这没头面的贼寇? 这等不知死活的东西,咱清风山也杀了不知道多少了。 “找死!” 杨再兴脸色漆黑,二话不说从背后取出弓箭,也不瞄准就是一箭激射出去。 关隘上一贼兵措不及防挨了一箭,惨叫着就是从关防上栽落下去。 “好胆!” “给我射死他!” 这一幕顿时惹火了那些贼寇,一个个气愤的哇哇大叫,各种箭支石头仿佛下雨一样朝杨再兴投掷下去。 “雕虫小技!” 杨再兴手中金枪迅速舞动,却是将所有箭支尽数荡开。那些个脑袋大的石块儿,也被他轻松挑飞。 这番武艺让人惊讶,跟是引得身后众士卒纷纷叫好。 谁不愿意跟一个有本事的?原本还对杨再兴暗自鄙薄的士卒们战意盎然,纷纷也拿出弓箭,将那贼寇的攻势压制下去。 一时间箭如飞蝗,关隘上的贼寇们被压制的不能抬头。一个个倒霉蛋被箭支射中,惨呼一声连连逃窜。 这五百士卒虽说不堪大用,但是欺负一些个贼兵却还是势不可挡。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关隘上再没有一个还敢站起来的家伙。至于之前嘲笑杨再兴的话语,这会儿更是没有一个还敢再说出来。 看到这一幕,杨再兴气势勃发,二话不说举枪大吼道:“众将士,给我冲啊!破了这关隘,将贼人尽数打杀了去!” 说着杨再兴一马当先朝前疾驰而去,却是迎着枪林弹雨冲到了那关隘大门前。 只见他也不下马,一拽马缰竟是硬生生从马背上站起来。 战马嘶鸣间,杨再兴飞起一脚轰向那木门。 沉重的力量势不可挡,木门轰一声被撞开,后面抵住卡扣的几名贼兵硬生生被撞飞出去砸了个头破血流。 而后杨再兴也不停留,单枪匹马杀入敌阵。 五百士卒随后跟上,却是一鼓作气攻破关隘,将贼敌杀的人仰马翻。 清风山下三道关隘,竟是被杨再兴轻而易举攻破一道。而这时候,杨汕的中军后军还在集结当中。 完全没想到杨再兴竟然如此勇武,杨汕不再整军,抓住这个机会命令大军齐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杨再兴意气风发的攻击下,大军连破两道关隘,一口气冲到贼寇大营正门前。 也顾不得清点伤患,却是在贼营下方将阵势摆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清风山三大头领,郑天寿,燕顺和王英,才堪堪穿上衣甲从屋里走出来。 …… 看到眼前这一幕,郑天寿一张白脸漆黑如墨。燕顺和王英也是被吓了一跳,却不想这次的官兵居然如此厉害。 “给我守住了!哪个王8蛋敢逃,我宰了他!”王英一刀将一名逃兵腰斩,硬生生将所有喽啰都逼到阵前。 提着滴血的厚背刀登上木台,王英也不跟郑天寿打招呼,居高临下指着前方军阵破口大骂:“哪个没屁股的敢来冒犯我清风山?莫不是不知道你王英爷爷的厉害?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本事?有胆的,和你王英爷爷来大战三百回合!” 下方杨再兴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出阵。 杨汕眼睛一翻拦住杨再兴,却是怒道:“杨再兴,你莫不是一点规矩也没有了?你杨家打仗,就是这般不听号令?” 杨汕却是恼怒之前杨再兴的冲动,他的肆意妄为害得至少损了百十士卒。若是等中军集合完毕,凭甚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区区清风山而已,不过用来锻炼士卒罢了,哪里需要他在这炫耀武力? 杨再兴也是心知肚明,赶紧勒马憨笑两声。他这不是一时激动么,哪里还顾得那许多? 旁边林冲叹一口气,提醒杨再兴道:“你将来是要做将的,可不能撑一时英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个人勇武在战场上虽然有些用处,但是领军?将略才更重要不是吗?看看你刚才做的,手下士卒一窝蜂的冲上去,也是损失极大。若当时有人指挥,怎得如此?” “这……好吧,是我冲动了!”杨再兴也不是那倔强性格,想一想点头认错。 而这时候王英还在那阵前放肆,杨汕眉头一挑看向林冲道:“二哥,有没有兴趣去给那矮脚虎一点厉害瞧瞧?这厮当个贼寇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般嚣张岂不是小瞧了我天下好汉?” 林冲一笑,提马而出。 杨再兴却是撇撇嘴,不满的嘀咕道:“林冲去打杀就行,我去就不对,这是什么道理?莫不是小瞧了我?” 话音未落,杨汕一巴掌拍在杨再兴脑后。 “你这家伙,还胡搅蛮缠?林冲是我的副将,他去冲阵还有我在后掩护。你呢?你手下士卒里头,选出一个能让你放心的副将没有?到时候谁也不知道该听谁命令,一窝蜂乱将起来又该怪谁?” 杨再兴恍然大悟,赶紧低头再不狡辩。 当然在心里他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选出一个能帮忙的副将出来。别的不说,这队伍里的琐事总能交给他。 这样一想,杨再兴嘿嘿笑起来。 而在阵前,林冲已经和王英战到一起。 那王英不愧矮脚虎的称呼,满脸须发身形魁梧,个头却只有又矮又驼,当真三寸丁一般。 然而虽然看着模样可笑,这王英的武艺却也不俗。一柄厚背刀在他手中,却是舞的仿佛重锤让人难以招架。又仗着身高专攻下盘,当真阴毒。他和林冲战了三五回合,林冲竟是一时拿他不得。 当然,这也和林冲没想着下死手有关系。 林冲为人平和,哪怕对敌也习惯性收去三分本事。他手中长枪挥舞,却是不经要害,只想败敌而非杀人。 直到矮脚虎杀的恼怒,竟是一刀劈向林冲座下战马的脑袋,这才引的林冲勃然大怒。 “好胆!吃我一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破清风山 真正动了怒气的林冲,这一枪当真仿佛疾风骤雨。 王英哪里是林冲的对手?慌乱之下顿时中招。只看他肩膀、胸膛处处蹦出血花,却是惨叫着从马上摔落下去。 林冲长枪一勾,挂住王英背后腰带。紧接着单手使劲这么一扯,王英便飞起来被林冲一手擒住。 “好胆!快放了我兄弟!” 郑天寿和燕顺大吃一惊,二话不说就朝林冲奔过来。 与此同时他们手下那些个贼兵见首领动手,一个个也仿佛一窝蜂一样从山寨里蜂拥而出。 贼兵没得军纪,这却是正中杨汕下怀。 杨汕不再犹豫,迅速竖起右手令旗示意:“所有人,给我杀!杀敌有赏,擒得贼酋,赏银百两!” “杀!” 话音刚落,杨再兴和焦挺便带着人马冲将出去。 张三李四也不甘于人后,同样大吼一声率领着手下士卒冲进战场。 两方人马激斗在一起,杀声震天;无数刀光闪耀,无数鲜血激射;求饶声,哀嚎声,怒吼声络绎不绝,却也将阵型彻底冲散。杀红眼的士卒们敌我相互穿插,场面乱七八糟却也看的人热血愤张。 林冲擒了王英之后,又拍马去战燕顺。而那白面郎君郑天寿武艺一般,竟是被数十兵卒给牢牢为在当中。 杨再兴几次试图挤进去,可惜却始终未能成行。那郑天寿价值百两赏银,兵卒们哪里舍得放弃? 只见七八个人手里拿着刀枪,趁着不备就朝郑天寿乱捅。 可怜这厮以智谋赚得清风山大头目的位置,却是被一群普通兵卒杀的浑身鲜血。 他勉强打杀掉了一个兵卒,自己却已经被砍中数刀。 痛的直呼的同时,又一时不查被一个胆大的士卒从马背上掀下去。紧接着无数人哇哇叫着叠罗汉一样扑上来,将他困在最下面再也动弹不得。 这一幕让杨再兴目瞪口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哪怕是他,被这么死死的压在下面,也没有挣扎起来反败为胜的手段吧? 杨再兴对战场终于有了一丝畏惧之心,他不再针对这郑天寿,而是转身寻向其他贼兵。但凡有嚣张的,敢于伤害自家儿郎的,杨再兴就扑上去将其一枪戳死。三两下之后,贼人见到杨再兴便逃。 一番激战,场面顿时明了。 郑天寿被人用绳子捆的死死的,燕顺也步入王英后尘被林冲生擒活捉。 眼见三个大头目全部被擒,那些个贼兵顿时崩溃了。只听有人叫嚷着‘头领死了,快逃啊!’、‘饶命,饶命!’等等话语,却是所有人都丧失战意,跪地求饶的,转身就跑的,敢于反抗的已经是一个也无。 杨汕满意的看到这一幕,却不打算放过这些个兵源。 回头见虎子率领三百亲军依然守卫在身后,杨汕发布命令道:“你等也出发吧!围住贼敌,将所有人一个不落全部抓起来。虎子,这次就由你来带队。若是跑了三五个,看我不拿你是问!” “谨遵号令!” 兴奋的虎子大声叫令,挥舞右手率领亲军朝山寨贼兵们包围而去。 一时间,士卒们气势如虹。 …… 小半个时辰之后,战场终于陷入沉寂。 尚且活着的贼兵们纷纷跪地投降,又被杨汕手下亲军用绳子一串串的捆起来,一个也不落的俘虏。 那些个伤重的,被林冲带着杨再兴按人补刀。 同时张三李四负责寻找,救治伤员,也从那人堆里抬出来二三十个自家兄弟。 而后一统计,贼兵死亡无数,被擒的尚还有两百五六十人。而自家兄弟死了一百八十六七人,重伤八个,轻伤百余。 总而言之,只能算是惨胜。 但是如果之前杨再兴没有贪功冒进,这死伤至少要少一倍左右。如果士卒再精锐一些,恐怕会更顺畅。 杨汕握紧拳头。 “你这是要求太高了!”林冲来到杨汕身旁,劝说他道:“不过才训练半个多月,能够有这个成果已经难能可贵。我林冲虽然曾经是禁军教头,但是你要我半个月就把人训练成强军,实在强人所难呐。” 林冲说的轻松,杨汕也忍不住笑起来。 回头看向林冲,杨汕称赞道:“二哥不愧是名动江湖的好汉,这一身武艺实在了不得。轻而易举擒了那王英,燕顺,这才是使得贼兵纷纷跪地求饶。而且王英燕顺也是江湖有名的人物,不想却不是二哥你一回之敌。” 林冲摆摆手,却叹了口气道:“让小弟你失望了,为兄未能活擒那燕顺。这厮是个性烈的,见势不妙却是自刎了。” 杨汕一愣,转言道:“那王英还活着?他亲眼看到兄弟的死,却是没说找二哥你报仇?” “那厮……”林冲嘴角一撇,不屑道:“那厮还在求饶呢!他只求能饶的性命,还说要加入官军,哪里顾得兄弟死活?” “这等贼酋我可不要!”杨汕赶紧摆手,坚定拒绝。 那矮脚虎王英也是有名之辈,然而他的名声除了好色,残忍,生吃人心人肝之外,却是没有半点的好名声。这等没本事的害群之马,别说是投降,就是平时主动前来求招,杨汕也不会接受。 “那就当功劳献上去吧。”林冲也不强求,说两句之后转身离开。 而后杨再兴押着郑天寿过来,杨汕也是同样处理。他来清风山只为贼兵钱粮,可没打算招揽这等贼寇。 张三李四率队收缴财物刀兵,却是从山寨里整整搜出了大量的金银财货。一个个士卒们手里捧着,挑着大担金银,更是一个个喜笑颜开。而后归纳到一起,粗略一算,竟然当真超过了一万贯。 然而看到这一幕,杨汕却脸色铁青。 “所有人,归队!”大吼一声,杨汕朝张三李四以及焦挺发怒道:“整队列阵!三息之内若有不来,斩!” “这……” 张三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李四扯扯他的衣角之后,才恍然的连忙去收拢队伍。 而后杨再兴、虎子赶过来,杨汕也是同样命令。 伴随着无数的抱怨声,唠叨声,两千余士卒重新在杨汕面前战列整齐。然而让杨汕面色更加难看的是,除了受伤的百余人以及照料他们的二十名士卒以外,居然还有十三个士卒不翼而飞。 毫无疑问,却是携款潜逃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余波 握紧拳头,杨汕几乎忍不住心头怒火。看着下方士卒,他怒声道:“所有人!但凡藏匿财物的,全部给我交出来。这时候拿出来的,不算罪过。但是如果待会儿让我发现,到时候定斩不饶!” 这是我们好不容易寻摸出来的,怎么了就要交公? 士卒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都表现的十分不甘。 然而在杨汕的怒视下,在旁边林冲等人虎视眈眈的目光追索中,这些人还是不敢当真和上官顶撞。 众目睽睽之下,大多数人还是心虚了。一个个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将藏在兜里、怀里的银钱珠宝拿出来,乖乖放在前面空地上。甚至居然还有人把一串珍珠项链藏在鞋子里,却是也不嫌络脚。 杨汕又气又想笑,可脸上却依然摆出严肃神色。不多时,地上居然堆砌起一座小小的金珠坟头。 环顾四周,杨汕再一次通牒道:“还有谁没有交出来的?我最后警告,到时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没了!没了!大人明示,已经全部掏出来了!”所有人一齐摆手,表现的十分无辜。 杨汕也不动怒,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所有人全体都有!双手平举,给我跳起来!用力的跳!” 士卒们无奈,只能依言行事。而后就看见在那歪七扭八的蹦跳中,一颗颗金珠银锭滚落出来,零零散散洒了一地。 仔细检查,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不漏。每一个士卒都有或多或少藏匿一些,有些运气不好的甚至拿了绸布、铜镜什么的,说什么也要占些便宜才能甘心。如今被检查出来,却是一个个低下头去。 这等军纪,让杨汕实在无可奈何。 还想继续搜检,却被林冲制止:“小弟,这样就可以了。若是真的太严格,反而坏了自己身份,凭白留一个苛刻待人的名声。反正大头在我们手下,手下士卒略微藏匿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杨汕眉头一皱,不甘心的道:“这等军纪,二哥就以为可以了?连一心为公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强军?” “呵呵……他们大多是被强招来的乡间百姓,怎么可能对你完全忠心耿耿?何况他们原本隶属那黄信,而且这才又来几日,你凭甚让他们归心?”林冲一笑,安慰杨汕道:“日久见人心,还是慢慢一步步来吧。所以就此作罢如何,暂且忍耐待往后再好好调教就是。或者拿着手里的银钱重新招募一批,那才是从头开始就跟着你、必然忠心的亲军。如今继续强求,反而不美。” 杨汕点点头,却心有不甘。 只可惜眼见却也只能如此,若是当真强压一个个搜身逼迫,说不得还会闹出更加不好的事情来。 想一想,杨汕抬起头大声道:“这次乃是初犯,我就不作继续追究。但是若有下次,本将一定严格追索,犯者一个不留!现在,所有人给我归队,行动起来!张三李四带人追索逃兵,焦挺负责捣了这山寨。还有杨再兴,你给我把这些贼兵看好了!有伤的治一治,待到之后挑选甄别。” 杨汕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招募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队伍。 而这些人,回去了也要更加狠狠的操练,将那一身痞气私心尽数给剐了去!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虽说中途有那等骚动,但总规还是一个个喜气洋洋。 没有人不喜欢打胜仗,更不提杨汕还承诺回营之后皆有赏赐。再加上这会儿贪藏的些许财货,却也能让家里好过许多。 也正是因为知道大宋当兵穷苦,连养家也艰难,杨汕才勉强忍耐了他们这次藏匿一事。 当然,下不为例。 而后不多时,十三逃兵被追捕回来了八人。 这几个家伙藏匿在附近,却是打算等到大军离开之后再行逃跑。结果在张三李四的手段下,他们还是被找了出来。一个个被死死捆着却大声求饶,只可惜这会儿谁也不敢再忤逆杨汕态度。 杨汕没有留情,当着众人的面斩了这八人的头颅。 现场众人,谁也没有为他们求情。却是这八人自寻死路,如今做逃兵丢了性命不说,还毁了名声连累家人。 至于另外五人,已经早早逃窜入深山。且不说这山中豺狼虎豹,就说他们侥幸生还,此生怕也难以归乡。 于是杨汕也没有继续停留,收拾好战利品,约束好俘虏,做担架带走伤病阵亡兄弟,就此回归。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桃花山、二龙山众贼寇赶来。可是这时候能够看到的,只有一场大火后的残垣断壁。 为凶青州数十年的清风山贼,终于是再也不见。 …… “你说什么?那杨汕当真剿灭了清风山?” 秦明不敢置信的站起来,愕然瞪着黄信道:“那厮是怎么做到的?就凭那些个烂兵老弱,就把清风山打下来了?” 黄信也是不敢相信,却也只能点头道:“师傅,这件事已经不可能有假了。清风山三位贼首,白面郎君郑天寿和矮脚虎王英已经被缚入知府衙门,而燕顺的脑袋也被一并带了去。那杨汕回营的时候,却是大张旗鼓穿过青州城,城里众多百姓都亲眼目睹,那被锁拿的无数贼兵。” 秦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却是怒声道:“当真岂有此理!这厮,好大的胆子!” “是啊!清风山一灭,那桃花山二龙山怕也要慌了。此事一出,谁还会再给我们安稳银子?”黄信苦笑着,又揉揉眉角道:“还有慕容知府那边,如今居然另有人能够对付城外贼寇,他还会继续看重我们么?” “此事休要胡言!” 秦明赶紧制止黄信,提醒他道:“慕容相公相信我秦明,又岂能为了如此小事轻慢于我?再说我秦明护佑青州这么多年,那杨汕如何能比?此外,那杨汕剿灭清风山闹出如此事端,另外桃花山二龙山的众贼寇又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万一事情闹大,还不是要由我秦明来平息纷乱?” “师傅言之有理!” 黄信恍然大悟,却是冷笑起来:“原本还打算利用三山贼寇让那杨汕知道厉害,谁曾想这货却是兵马迅速,提前剿灭了清风山。不过这样也好,想来那二龙山和桃花山,已经不会再怀疑他杨汕的威胁了吧?到时候两家子全力以赴,我倒要看那杨汕,能不能将我镇三山的名头给夺了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群雄齐聚 另一边,清风山的下场,让二龙山、桃花山众贼寇心有戚戚。 两方人观察完清风山山寨残骸,又自发聚到了一起。 “这青州,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煞星?可怜清风山,却是彻底毁了。”金眼虎邓龙吸口凉气,只感觉一阵胆怯。 他的二龙山比起清风山来更是不如,手下没个能打的头领,贼兵也不过两百;清风山有四道关隘一座山寨,二龙山却只有关隘三道寺庙一户;这万一要是受到攻击,岂不是立马就要步清风山的后尘? “可有派人去青州城打探?这次来攻山的兵马,到底是何来头?”打虎将李忠脸色难看,扭头看向自家二寨主小霸王周通。 周通只是摇头,眯着眼睛道:“此去青州数十里路,哪里是那么快就能来回的?我更在意的是,那黄信为何从头到尾不曾给我等报信?这几年流水般的银钱洒出去,不就为了防备这等事情么?” 这话一出,邓龙也是一拍桌子怒道:“没错!那黄信好不知规矩!既然收了我等银钱,为何又做这种不义之事。” 几人一齐抱怨,说着好似就要去那青州城将黄信打杀了一样。 唯独李忠曾多年行走江湖,以使枪棒卖药为生,见识比其他几人要广泛许多。因此他冷哼一声,却是笑道:“你等都闭嘴吧!那朝廷官员和我们这些好汉本就不是一路,哪里能当真听信他们的承诺?这些年用银钱养那黄信不来骚扰也就罢了,哪还能真相信我等之间可以和平共处?” 邓龙顿时更加生气了,只觉得这些年的银钱白花了,却是心疼的不行。 而后两山首领又商议了一些,可总归还是没能做出任何决定。冒然去为清风山报仇?那不是笑话? 几人互相敷衍,却是酒喝的畅快。 正当酒足饭饱打算分手的时候,外面一喽啰却领着一军士走进来。 这军士对眼前贼寇们躬身行礼,然后又解释道:“我乃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大人手下,此次却是有一事需要劳烦几位头领。当然对于清风山一事,黄大人也会给各位几个解释。这是信函,请看。” 邓龙脸色一变,抢在李忠之前拿过去那封信。 结果将信封撕开才想起自己斗大字不识几个,邓龙讪笑一声重新将信纸递给李忠。 李忠打开信纸看了一遍,脸色连连变幻。而后将信封放下,他表情严肃看着这军士道:“你家大人跟你说了什么?居然想让我桃花山,二龙山去青州城劫囚?他莫不是设了诡计,闲我等死的不够快?” 这话一出,邓龙和周通脸色大变。恶狠狠盯着这军士,又跃跃欲试。 此人也不惊慌,想来不是第一次和这群贼寇相处。嘴角带笑,这人悠然道:“李头领怎么不说,大人在信里给了你们多少好处呢?只要你等能够劫了法场救出那郑天寿燕顺,到时候必然名动天下。再加上大人承诺的诸多财富,到时候整个青州以你等两座山头为尊,却不是划算的大买卖?” 李忠摇摇头拒绝道:“我可不想去送死!黄信想搅了那杨汕的功劳,可是却与我等没有半分关系!” 不等那人再劝说,邓龙却是红着眼睛道:“先等等!李忠老哥你先告诉我,这信里许诺了多少好处?” “怎么?你就不怕这钱死了没地儿花?”李忠眼睛一撇,不过还是诚实的道:“黄信许诺了每家五千贯银钱,还有兵器弓弩百副。不过邓龙你可想好了,这些个东西只有等事后才能拿到手。” 而这时候,邓龙却已经听不进去李忠劝说。 五千贯钱还不算什么,但是那些个兵器弓弩,却是让邓龙实在眼残。他手下山贼倒有两百余,可是兵器刀枪却不过半数。部分喽啰还拿着锄头叉子做事,这黄信许诺的兵器岂不是及时雨一样? 一想到这一点,邓龙就心馋。 但是他毕竟不是傻子,黄信给的东西虽然诱人,那名头也确实爽利;但是要让他去打劫法场,邓龙还是胆颤。 众头领还在踌躇,那军士却不再久留,笑着便告辞离去。 而后众人沉默,一个个想要放弃却又割舍不得。 好一会儿,邓龙眼珠一转竟是想到办法:“李忠头领,我有个好办法!要劫法场,我两家自然不够。既如此,为何不多招揽些好汉来帮忙?我记得百里之外有一山头名为白虎山,那里也有两好汉唤作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这二人带着百余喽啰,也在做这没本钱的买卖。而后青州各地还有无数好汉散落,我等还能将其召集起来。到时候以兄弟义气救援清风山好汉为由引得百十好汉齐聚,岂不是更加人多势众?那时别说劫法场了,就是攻破那青州城也使得!” 这话一出,周通眼睛便亮了。 李忠还在犹豫,周通却迫不及待道:“没错!我两家不保险,但是集青州好汉齐聚,还怕他黄信做甚?就好像邓大头领说的一样,劫了青州城赚得数不清的银钱,到时候哪怕舍弃这桃花山又如何?” 是啊!有钱了,我还干嘛在这里打劫?洗劫一次青州城,赚得的银钱怕是比打劫几辈子还多! 李忠虽然胆小谨慎,但是这会儿贪婪之心也是占据上风。一想到整个州府的财富,却也红了眼睛。 若黄信知道这两山贼寇居然把他的要求扩大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事发后他会如何去想。 但是这个时候,邓龙、李忠和周通却已经跃跃欲试起来。 两天之后,桃花山打进去一头陀。 他头系箍头、脖子上挂着头骨数珠,却是言要找那新任青州兵马都监杨汕的麻烦。 此人武艺高强,李忠周通联手也拿他不住。 直到说明来由,双方这才化敌为友。这人听说二龙山、桃花山好汉要义救郑天寿,二话不说就加入进来。 不多时,整个青州江湖上都传扬起了劫法场救人的暗语。 再加上那白面郎君郑天寿和锦毛虎燕顺确实在青州大名鼎鼎,因此顿时有无数江湖人依号令齐聚。 白虎山的二位头领孔明孔亮,甚至邻州登云山的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叔侄也闻名而来。哪怕这两人只带来二三十喽啰,可是名头传讲出去,却更是让青州好汉不甘落后,一时间仿佛群魔乱舞。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乎意料的来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州城里多了一些陌生人在转悠。 他们大多是彪形大汉,而后还有一些模样稀奇古怪看着就不是好人的家伙。基于他们的存在,青州城的治安很快就变的糟糕了起来。各种斗殴,抢劫,吃饭不给钱,种种麻烦事让慕容彦达头大如牛。 慕容彦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明黄信也不曾向他通报江湖上流传的小道消息。无奈之下慕容彦达他一狠心,命令黄信带着队伍进入城内巡逻,才算借着黄信的名头将那些个麻烦事略微约束。 然而终究还是屡禁不绝,让慕容彦达十分头痛。 那种阴雨即来的气氛,更是让慕容彦达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慕容彦达不傻,他迅速派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明白,这种奇怪情况和之前被杨汕请功上交的郑天寿、燕顺二人有关;外人甚至传言,说有人还在打着救出这两人的主意。这种话明摆着就不把他慕容彦达放在眼里!于是慕容彦达狠狠一咬牙,下达了提前处死这两名贼酋的决定。 哪怕去往东京城的请功书函还没得到回信,他也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殊不知,这个决定却仿佛滚油点水,让青州城暗地里的气氛更加的沸腾起来。 无数的热血好汉,蜂拥而至。 即使和青州城相隔十里远,杨汕在营地里也感觉到了那股不祥的气息。不知道怎么得,最近在营地外窥视的人影似乎多了一些。偶尔夜晚还会传来示警,却是有人试图闯进来,所幸被暗哨发现。 杨汕不会轻视这种事,他加派了巡逻,又给林冲等人打了招呼,随时做到应对任何事情的准备。 而后……十天过去。 这一日,营地外忽然来了一个让杨汕意想不到的人。 此人手持大杆刀,生得瘦臂长腰,身着一身花白劲装,未到营门就先开口道:“还望禀报你家大人,说有故人来访。” 营门口看守不敢迟疑,立刻进去唤人。恰好林冲在校场练功,听闻此事先走过来。 看着门外那汉子,林冲发现并无印象。正要开口的时候,这汉子却惊喜的望着林冲道:“尊驾莫非是大名鼎鼎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在下白花蛇杨春,乃是九纹龙史进的结义兄弟。此次得史进哥哥还有王教头命令,却是来青州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林教头还有都监大人。” “你是史进的兄弟?”林冲一愣,赶紧招呼道:“杨春兄弟快快请进,林冲却是怠慢了好汉。” “哪里敢让教头称呼一声兄弟?”杨春谦虚的笑着,边走边拱手道:“教头和我家王教头以兄弟相称,而王教头乃是史进哥哥的师傅,也就是我等的师傅。这差了一辈,教头直换杨春名字便是。” “哎!各论各的,各论各的!”林冲摆手拒绝,让杨春越发开心。 两人一路走向议事厅,杨春给林冲讲述了一番王进在梁山上的情况。却是汇合史进去了梁山之后,王进颇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看中。一来王进颇会做人,二来王进从不争权夺利,因此他在梁山不但没有受到王伦刁难,反而被委以重任当了梁山水陆兵马总教头,坐了第三把交椅。 而同时王进的徒弟九纹龙史进,也是一个有本事用勇力的好汉。虽说看不得王伦心胸狭窄,却也在师傅要求下坐了那第五把交椅。而后王伦又将梁山北岸的防御诸事交给史进,也算是重用。 史进的三个结义兄弟,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也入了梁山。只可惜却没能坐上位置,只能在史进手下做事。 而这一次白花蛇杨春来到青州,却是带了王进重托,特来见杨汕一面。 进入议事厅,杨汕正好朝外走来。三人见面行礼,互相承认了双方关系身份。 而后依次坐下,杨汕上下打量着杨春道:“不知道杨春好汉此次来我营寨,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事需要我杨汕帮忙,尽管直说。” “不曾有事相求!” 杨春笑的自在,却是对杨汕拱手道:“只是王教头在梁山,听闻到了一些个对都监大人不好的消息。看在教头和大人关系交好的份上,王教头却是不能不管。正好我杨春善于赶路,因此才得到教头重托紧赶慢赶来给大人报信。当然……毕竟大人是官我等是贼,若是大人无意,杨春走了便是。” 杨汕笑了,摆摆手道:“哎!何须如此戒备。我姓杨,你也姓杨,说不得几代之前便是一家。杨春兄弟为我杨汕鞍马劳顿,我岂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这次辛苦杨春兄弟,此恩我杨汕铭记于心。” 一番话说的漂亮,也让杨春面露自得。 他过去不过一贼头,何时有过这种和朝廷官员齐坐相谈的经历?而且杨汕态度诚恳,更是让他满意。 于是杨春也不敷衍,很干脆的道:“不知道杨大人是否清楚,最近青州地区风声鹤唳?听闻杨大人大发神威,一举捣了那清风山山寨,还杀了锦毛虎燕顺,擒了那白面郎君郑天寿,矮脚虎王英?” 见杨汕点头,杨春赶紧道:“此事已经传遍山东,却是不知为何数不清的江湖好汉都打算拿这事作伐,救了那郑燕二人,以备扬名啊!王师傅特意令我赶来,提醒二位这件事,还望小心防备。” 见杨汕、林冲面色不变,杨春又眯着眼睛道:“我这一行来到这里,一路上却是看到了无数三山五岳的好汉。杨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措手不及发生什么,你岂不坐蜡?莫要事发之后束手无策,到时候悔之晚矣。” 杨汕站起来,真心实意给杨春作了一揖:“多谢杨春兄弟辛苦这一趟,杨汕铭感宇内。” 说着和林冲对视一眼,却是一齐笑起来。 杨春一愣,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外加毕竟贼寇,不习惯和官府人相处;因此想一想,却没有再作声。 而后杨汕置办酒宴,又带着林冲,杨再兴作陪,和杨春喝了一场。 一通酒下来,又从杨春口中得到了许多消息。 杨春喝的晕晕乎乎,却依然不习惯留在官军当中。他摇头晃脑摆摆手就要告辞,却不想这时候外面传来骚乱。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好坏不分的头陀 “大人!外面来了一强人,打倒了好些个兄弟!他……他自称醉头陀,要我们把那郑天寿、王英给交出去!” “醉头陀?” 杨汕一愣,搜刮记忆也没想出来印象中有谁是这个称呼。 扭头看向更加熟悉这山东周郊的杨春,杨春却也纳闷的摇头。在他记忆里,同样不记得什么好汉有此称呼。 林冲笑一笑,想想道:“所谓头陀,也就是和尚。不过这江湖上有名的和尚没得几个,却不知是谁个有这胆量在军营外放肆。佛有五戒,这厮自称醉头陀,想来是个犯戒的贼和尚,也不知出自哪座山头。” 说着林冲撇撇嘴,又不屑道:“这等蠢物,莫不是一个打算拿我等官军扬名?以为我等拿他不得,所以趁这个机会打响他的名头?” 几人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确实!军营岂是那么好闯的?任凭你江湖豪侠功夫再高,在军阵面前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大宋武人再弱,这军方营寨也不是区区贼寇就能放肆的地方! 说着几人走出去,却是要去瞧瞧这头陀的能耐。 杨春一边走还一边絮叨,却是连连称赞这醉头陀的勇气。在他记忆里,有胆量独闯军营的,这还是第一个。 能见识到这等勇武好汉,也不枉他跑青州一回。 听到这话,杨汕林冲只是不语。 来到营门口,果然看见一个光头的魁梧汉子正在营门口叫嚣。 他身高八尺,穿一身青袍,头戴金箍,腰间斜插双刀,手持一根木棍。在他脚边,周围被打倒了一圈儿的士卒。待杨汕等人出来的时候,这人将手中棍子挥舞起来,狠狠的把一名挣扎要爬起的士卒给打翻过去。 “住手!” 杨汕大喝一声,赶紧率众而出。 走向这行者打扮的汉子,杨汕怒声道:“军营门口,怎能容得放肆?你就是那醉头陀?还不快速速退去!” “哈哈……佛爷我就是醉头陀!” 头陀狂笑一声走近两步,一双有神的眼睛盯着杨汕道:“既然知道佛爷的名号,那就快快过来找打!让佛爷好生揍你一回,泄一泄心中那满满发泄不得的怒气!你这厮,可是害的佛爷赶了几千里路!” “揍我?”杨汕不为这头陀的咒骂威胁而动怒,但是听完他的话,却不知这头陀到底有什么毛病?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人吗?冒险擅闯军营,却只为把自己揍一顿? 这厮脑子有问题吧? 皱起眉头,杨汕再次重申道:“你自称醉头陀,但是你可敢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能够有胆量闯我军营伤我士卒,还言要欺我,莫非却不敢袒露真身?能够有此胆量武功,怕不是无名之辈吧?” 这话一出,那头陀却是一撇嘴。 自持傲气,他冷哼一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佛爷僧家名字广惠,来自平凤岭少林寺!怎得,你还想去少林寺报复不成?佛爷一路除暴安良,却是不惧你这小小贼官!今日,必揍你一回。” 说着这自称广惠的头陀眼睛里露出愤怒神色,又指着杨汕道:“小贼,你小小年纪为何就有那恶魔心肠?佛爷从孟州一路追赶过来,却是一定要特意来问一问;你这小贼为何杀心如此之重,居然连路边酒肆的无辜人也不放过?若不给你些教训,岂不是对不起那十字坡的累累白骨?” “孟州?十字坡?”杨汕一愣,顿时恍然。 难道说这广惠和尚居然是一路从孟州追赶而来?而且他闯入军营,却是为了给张青孙二娘报仇? 开什么玩笑! 和林冲对视一眼,杨汕有些不敢置信。抬起头看着广惠,又试探道:“和尚,你可知道那十字坡酒家的身份?” “江湖有名的好汉,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佛爷如何不晓得?”广惠冷哼一声,瞪着杨汕道:“这等赫赫有名的好汉,却是死在了你这小贼的手中。当真死的冤枉,佛爷自然要为江湖好汉们报仇!” 说着广惠突然怒起,又指着杨汕破口大骂:“你小小年纪,怎得如此凶残!害那好汉伉俪暴尸荒野不说,居然还在这青州再行恶魔之事?那清风山和你无冤无仇,你怎得如此残忍害了这等好汉!” “那十字坡吃人夫妇算什么好汉?”杨汕冷笑一声,直接对骂道:“你这和尚是非不分,当真蠢驴一个!” “该死!看佛爷降魔!”广惠勃然大怒,握紧木棍朝杨汕冲过来。 他行动如泰山压顶,却是又急又快。转眼间便来到杨汕面前,手中棍棒一挥,朝杨汕的脑袋当头罩下。 “小弟当心!”林冲怒喝一声,电光石火间举枪挡住广惠的一击。 “你敢拦我?”广惠眼睛一红,二话不说就朝林冲打来。 “你这好坏不分、善恶不明的破戒和尚,怎得如此猖狂!”林冲一枪横扫将广惠逼退,指着广惠破口大骂。 “好胆!居然敢阻止佛爷降魔,莫非也是那助纣为虐之辈?”广惠也不惧怕,叫骂着就和林冲斗在一起。 两人缠斗起来,却是一时匹敌。 这二人都是武艺非凡之辈,一条棍棒一根长枪撞击在一起,发出金铁之声。一招一式,更是让人惊诧叹息。两人你来我往战到一起,进退有据声如风雷,竟是瞬间就交战了数个回合,而后不分胜负各自退开两步。 林冲脸色难看,却不习惯打先手。 而广惠领教了林冲的实力,则是越发的痛心疾首起来。 “好一个林家枪!好一个豹子头!佛爷还当那打虎将是在唬我,却不想居然当真是你这厮在助纣为虐。”怒视着林冲,广惠就仿佛看到堕入魔道的可怜人:“有此本事不思保家卫国,你怎得在这小贼身边做一打手?那十字坡几位好汉何其无辜,居然死在你这道貌岸然的江湖闻名之人手上!” “你这不分是非的和尚,到底为何要把那食人夫妇当做好人?”林冲也是怒了,只觉这广惠颇不识好歹。有这般本领却认贼作凶,好端端的居然把一对吃人的狗男女当成江湖好汉!那张青孙二娘算什么好汉! “哈!江湖谁人不知,那十字坡张青夫妇重情份讲义气,哪怕抓了过路好汉也只会放过。大名鼎鼎三不杀,却是不知让多少江湖好汉留得性命!这等义气之辈,岂是你这狗官能够诽谤的?” 广惠痛心疾首的盯着林冲,手中棍棒一刻不停。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愚民 两人战在一起,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林冲咬牙切齿,只听广惠边打边说道:“那张青夫妇义薄云天,你等贼官怎也忍下手!佛爷我给张青夫妇收敛尸身之时,也曾遇到山下百姓路过。听闻这夫妇隔几日就送馒头下山给穷人充饥,以绵薄之力养活乡邻无数。这等善良,岂是你们这些个信口雌黄的东西就能污蔑的?” 这话听的旁边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原本保护在杨汕左右的士卒们,也都以诧异的目光看过来。 杨汕眉头一皱就要开口,却见这时候林冲一声暴喝,硬生生将那广惠给打飞了出去。 广惠在地上翻了三四个滚才爬起来,抬起头看见林冲大口喘气,一步步缓缓走过来道:“你这和尚,为何如此是非不分?那孟州十字坡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一句‘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你莫非是没听过?” 林冲说的痛心疾首,指着广惠怒骂道:“这等吃人之辈,在你心里也是好汉?他拿人肉包子卖给乡邻,你居然还为他称道?” 广惠脖子一扭,不屑的反驳道:“哼!区区流言蜚语罢了,你这贼官居然还当真?堂堂豹子头,居然如此单纯可笑!”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广惠将被林冲斩断的木棍丢到一边。从腰间取出双刀,他遥指林冲道:“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本佛爷大开杀戒了!佛爷现在就要斩妖除魔,为那江湖好汉们报仇!” 说完刀光匹炼划过,广惠朝林冲疾奔过去。 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这一次却是打出真火。 林冲的枪,广惠的刀,招招不离对方要害,当真是要杀个你死我活。 广惠有胆量独闯军营,却是真有一番本领。当他拿出这双镔铁双刀之后,居然三招就将林冲压制下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尺短一尺险。两人近身缠斗,谁也没想到居然是广惠占了上风。 杨汕想给林冲帮忙,却又插不进这战团当中。命令士卒插手只是找死,无奈之下只能期盼并且信任林冲的本事。 这一刻,杨汕对自己微末功夫以及对练武的懈怠深恶痛绝。 这时候杨再兴等人听到动静,也纷纷率兵赶出来。与此同时不知道怎么的,军营周边同时也陆续出现了无数的江湖人。不过片刻,外面汇聚的人渐渐多起来。见林冲和广惠打的难解难分,顿时纷纷叫好。 期间夹杂着‘狗官’、‘去死’等等一类称呼,更是让杨汕脸色铁青。 杨汕也不留情,转头命令道:“去唤一队过来,将这些闲人都给驱散了去。若是有违抗的,不必留情!” “喏!”虎子拱手,转身就走。 旁边杨春看到这一幕,有些犹豫道:“大人,这怕是不好吧?这些个江湖好汉,太过强硬岂不是要惹众怒?” “我乃官军!若是连我的话也不顶事,那就只说明这些江湖人其心可诛!”杨汕看一眼杨春,一番话说的他低下头去。 这厮也是个江湖人,虽说看在王进和史进的面子上前来报信,可打心里,未免不是站在江湖好汉这一边。 而后一队两百士卒从军营里跑出来,各个手持兵器气势汹汹。在杨再兴的带领下,他们大声呵斥着将周围一数闲人尽数驱赶开去。少数几个骂骂咧咧不愿挪脚的,在一顿棍棒下更是逃的狼狈。 只如此一来,那些个叫骂声却是更甚了。 杨汕也不在意,眼睛直看向林冲和广惠的交战情况。 那广惠当真武艺超群,能够略微的压制林冲不说,甚至从头到尾嘴巴里还说个不停。就好像是念经成了习惯一样,一时各种话语扰的林冲不能专心。这一烦闷,顿时手中功夫就又下去一层。 原本还能打个平手不露颓势,这会儿却是被广惠一刀劈过去,险之又险才翻身避开。 看着胸口处被划开的衣衫,林冲面沉如水。 广惠得意的冷笑着,忽然从腰间背后取出一个酒葫芦。仰头咕噜噜灌了几口,又一抹嘴角嘲讽道:“豹子头林冲?不过如此。你这贼军给朝廷卖命,恃强凌弱仗势欺人,实在是丢了我江湖人的脸面!” “江湖人?我林冲过去乃是朝廷八十万禁军教头,如今也是这青州兵马副都监,从头到尾就不是什么江湖人!”林冲腰杆挺直,又冷冷的盯着广惠道:“在下身为大宋官军,怎能称一声做贼?反倒是你等江湖人,不事生产劫道杀人,这才是真正的贼人!尊一个吃人魔鬼为善,当真畜生!” “……” 广惠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林冲说的正义凌然,这番面貌态度不是作假。看到林冲坚毅的面孔,广惠心中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疑惑了。 为什么这林冲一直分辨说那张青夫妇是吃人魔鬼?莫非这个传言其实是真的?那张青夫妇,当真吃人? 无风不起浪,莫非那一句‘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乃是当真? 广惠能够接受张青孙二娘杀人,因为杀些普通人而已,对江湖人而言算得什么? 但是吃人……却不一样了。 不!我广惠怎能听对手挑拨? 猛烈的摇头,广惠甩手解去衣袍甩到一边。双刀直指林冲,他怒声道:“冥顽不灵之辈,佛爷岂会被你谎言所欺?前几日来到青州,佛爷可是亲口听金眼虎邓龙肯定,张青兄弟在江湖上颇有善名!你等狗官杀害好人,如今居然还敢诬陷好汉坏人清白?我广惠今日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让你等知道厉害!” 边说着,广惠边往嘴里大口灌酒。话音落去美酒饮完,他将酒葫芦掷向林冲,同时欺身而上。 “狗官!哪怕张青兄弟那日当真要害你等,那也是你等贼官咎由自取!我等江湖好汉快意恩仇,就是宰了你们这些家伙又能如何?你等不安心送死反而害了张青兄弟性命,现在佛爷来为他报仇了!” 刀光如闪电,广惠照着林冲的脑袋当头劈落。 而这时候,林冲却是眯起了眼睛。 脚尖微微点起,白蜡枪仿佛琴弦一样微微颤抖起来。那银星枪尖不停的晃动,就如同白蛇正欲吐信。 “林……家……枪!” 第一百一十九章 江湖 枪如芒,光如电,时间仿佛停止。 “这……怎么可能!” 广惠不敢置信低下头,愕然看着自己肩膀处的枪尖,却是不愿意正视眼前这一幕。 他的双刀还未斩到林冲身上,居然就被林冲穿过刀幕刺中了自己?那一枪实在太快,简直让人无法反应。 片刻之后,剧烈的疼痛这才从肩膀处传递过来。广惠只感觉右手再无知觉,整个人连连退后同时是手指一松跌了镔铁刀。 随着广惠的动作,银色枪尖从肩窝里带出无数血珠。 紧接着创口处鲜血激射,却是让广惠的脸色更加苍白。他赶紧用手捂住伤口,血液却是不停的从指缝间流淌。 “这……就是林家枪?”咬紧牙关盯着林冲,广惠嘴里一个一个的吐出字道:“好一个林家枪,好一个豹子头!想不到我广惠行走江湖、惩恶扬善这几年过去,如今却是栽在你这贼官手上。” “你这恶僧才是真贼!好坏不明,是非不分,听信奸贼谎言谋害朝廷命官,当真是自寻死路!”林冲一句骂回去,又收枪盯着广惠道:“如今战败,你也该知些进退了吧?都已经如此,还执迷不悟?真是……当真可笑!若不是打算跟你解释清白,你以为我大军齐发你还能有半点活路?” “要杀就杀,休得呱燥!”广惠依然怒视林冲,完全不听他的解释。 但是从广惠阴郁的眼神里也大略可以看出来,他并非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只是事已至此,拼死也要维护脸面。 哪怕是错,佛爷我也不能反悔! 看到这一幕,林冲叹了口气。瞥一眼已经站立不稳的广惠,林冲朝这边摆摆手道:“来两个人,把这厮捆起来。另外再叫人去唤个大夫过来,莫要让这厮流血死了去。哼!不知好歹的蠢物。” “滚开!佛爷我不要你假好心!”广惠气的直跳,依然态度嚣张。 林冲却是不再理会这厮,转身来到杨汕身边。 广惠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上,一只手捂着伤口,脸上表情变个不停。眼睛一撇,他忽然在外围远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期盼的眼神。 那眼神,让广惠心中一激。 “你这狗官,休要再和佛爷呱燥!狗官,吃我一拳!”再不犹豫,广惠怒喝一声却是举臂一拳朝林冲背后砸去。 拼死,他也不愿意让人小视! 这番勇武让外面那群人连番叫好,更让广惠的‘热血’彻底沸腾。 杨汕看不下去了! 外面那些人看向自己仿佛看恶棍一样的眼神,实在让他难受。 杀贼有错?攻击官军反而是真英雄? 开什么玩笑! 这厮不分好坏、不辩是非,为一个吃人的张青孙二娘来闯军营,你等蠢货居然还在这里叫好?这个世道,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些蠢货怎能如此好坏不分?大宋江湖风气,都被败坏完了! 猛一挥手,杨汕命令赶来的杨再兴、张三等人道:“将这些人尽数驱赶了去!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这一次,杨汕却是动了真怒。 士卒们接到杨汕命令,立刻在杨再兴等人的带领下行事起来。他们手持兵器,却是再不留情对那些人打砸下去。一时间哀嚎声遍起,各种抱怨和咒骂声引的众士卒更加愤怒,长刀一抽便见了血。 一个蠢货还敢反抗,却是被利落的一刀捅穿。 这一幕让围观者大惊失色,哪能想到这些官军居然真的动手? 他们莫不是不怕犯众怒? 要知道在这大宋当兵,最怕的就是引发暴乱逼人造反;一旦有谁敢官逼民反,那些文人可丝毫不会对自己人手下留情!眼前这些丘八,就不怕那些文人事后算账么?我们在外嚣张就依仗这个,你却不怕? 顿时,众人大惊失色。 然而杨汕手下这些兵士,却和其他地方的烂兵们却截然不同。多日锻炼,他们已经习惯遵守杨汕命令。 于是一时间鬼哭狼嚎,众人咒骂不已,只能狼狈逃窜。 转眼间,现场只剩下一片狼藉。 这时候再看战场,广惠已经被林冲一杆子打翻在地。 他原本就已经筋疲力尽达到极限,这会儿被再次打翻,也不知是麻木还是绝望,却是不再挣扎。 林冲喘一口粗气,颇为遗憾的盯着广惠道:“你这厮好一番武艺,怎么就甘心做贼?若是当兵,你这番武艺怎就不能有大出息?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回心转意,我就去向大人求情,饶了你擅闯军营之罪如何?” 广惠仰躺在地上,却是默不作声。 他双眼无神看着天空,对林冲的劝说只是无视。 然而一双抓紧的拳头,却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这样平静。 就在林冲叹一口气转身要走的时候,广惠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杀了我!不要留情!佛爷我,不需要你怜悯。” 林冲摇摇头,也不转身,径直走远了去。 而后士卒们蜂拥而上,将广惠捆了个结结实实。紧接着一行五人将他扛起来,幸灾乐祸朝营门里面走。 林冲看到这无礼一幕,没有阻止。杨汕也是厌恶了广惠的执迷不悟,摇摇头只是沉默。 两人站到一处,林冲仰着头看着外围的人仰马翻,也不回头对杨汕道:“这便是江湖!没有什么真正的是非对错,也不讲究到底谁好谁坏。善待于我的便是好人,至于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说着林冲接过虎子递来的布帕,一边擦拭枪尖一边道:“这广惠和尚在我的印象里,却是第一个能够为了素不相识之辈而仗义勇为的好汉。也许他确实没能分辨出张青那伙人的好坏,但是这番行径却也值得褒奖。如果我大宋江湖人都能够像他一样见义勇为,这世道又哪会有这么多贼人?” “但是无论有任何理由,冲击军营都是大罪!”杨汕开口打断林冲的话。 “哪里是冲击军营了?这厮不过是在门口叫嚣要给死人讨个公道,实在不值得背负一个冲击军营的罪名。”林冲讪笑一声,又巧言辩解道:“他只是错信了张青夫妇的名头罢了,想法其实不坏。” “所以……哪怕他骂我一通又打伤我数十士卒,你也要为他求情?” 杨汕抬起头看向林冲,看的林冲脸上一红。 第一百二十章 烈火 营门前的事情很快发酵,让周边各种人物心思迥异。 秦明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冷笑,对于那孤身闯营的愚蠢之辈十分不屑。 下首黄信脸色难看,连连抱怨道:“这些个江湖人当真愚蠢!既然是贼寇,怎么还讲那什么狗屁江湖道义?当真浪费如此天赐良机。如若当时有那十七八个好汉,如何不能让杨汕灰头土脸?找机会让杨汕落了声势,反而贼寇们气势渐涨,说不得就能够找到机会把那杨汕乱刀砍死。” “哼!乌合之众罢了,怎么会有这种胆量!”秦明不屑的说着,对所谓的江湖好汉格外瞧不起。 “当真可惜!若是那杨汕死了,如今也就少了太多麻烦。”黄信遗憾的摇头,转言又对秦明道:“师傅,最近青州城的情况您可了解?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江湖人纷纷涌入,怕是要对青州不利啊!” “有我秦明在此,我看谁敢在青州城里放肆!”秦明冷笑一声,对这件事毫不在意。 黄信眉头微皱,暗自纳闷道:“也是怪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个江湖人忽然一个个都讲起义气来。往日也没听说那郑天寿在外有太多关系,怎么这会儿外面就传言说聚众要劫法场救他呢?” “劫法场?我看谁敢!”秦明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扭头对黄信道:“你待会儿出去,找个机会跟那些江湖人说道一声。就说我秦明已经发话,谁敢在青州城胡来,我秦明就绝对不放过他。” “徒儿明白,还请师傅放心。”黄信点点头,忽然眼珠一转,他又想出一个主意:“师傅,要不然咱们把处死贼寇的事情交给那杨汕如何?到时候驱虎吞狼让他和那些江湖人斗上一场,咱们也好顺便灭了他的声势。到时候再暗中派人进去找个机会刺杀了杨汕,正好完成高太尉的嘱托。” “哼!我秦明的事情,哪里需要举手他人?”秦明依旧不屑,只是傲然道:“那些贼寇实在不顶用,居然被一群老弱击败。果然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我亲自出手才好。等过几日得了闲,我亲自去一趟便是。到时候随便找几个理由,想要罢免他的官职岂不是轻而易举?那厮若反抗,我便宰了他。” 这番话让黄信目瞪口呆,他愕然看着秦明,实在不明白自己师傅到底哪来的自信? 那杨汕和师傅平级,而且背后还有太子作保,岂是说罢免就能够罢免的?而且高太尉的命令只是私事,恐怕慕容相公也不会答应秦明的这种要求。到时候若是闹的大了,反而会令相公厌恶这边。 “慕容相公对我秦明信任有加!不过罢免一小鬼而已,他怎会不给我秦明这个面子?”秦明冷笑着,十分自信。 想到慕容相公,秦明又担心那些个江湖人骚扰到他。再加上秦明又打算在那些目无法纪之辈面前警示自己的权威,于是派出一众士卒入青州维持秩序,一天之内竟是打杀抓捕了十数江湖人。 这番举动就仿佛油锅里浇入冷水,顿时炸锅。 原本就处于亢奋状态下的江湖人更加激动起来,按捺着的情绪顿时爆发出来。 一时间,青州城里的情况更加糟糕。数日之内发生了多起抢劫事件,还有数十无辜百姓遭到殴打,几家酒楼去官府报官说受到打砸。原本还对官府有些心悸的汉子们,彻底放开了心中的猛虎。 秦明的举动并非有错,只是他却低估了这些江湖人的胆量以及从众心理。 特别是在某些人的暗自勾连和鼓动之下,江湖人心里的暴虐情绪被彻底激发出来。一时间,群情激愤。 情况传到慕容彦达的耳朵里,他大惊失色之下,将秦明唤去厉声批判了一回。 这让自持受到慕容彦达重视的秦明自感丢了脸面,他一怒之下再次派出大量兵马,对街头巷尾大肆打杀。 一时间青州城里兵马嘶鸣,无数士卒进进出出,对所有江湖人进行疯狂追捕。 秦明使用这绝对暴虐绝对高压的方式,一口气打杀了数十祸乱城里的贼人。城头上挂了十几颗脑袋,无数的倒霉蛋哭爹喊娘逃出青州城,居然让秦明将这股即将爆发的情绪给硬生生压制了下去。 一番骚动之后,青州城再次风平浪静。 同时秦明得到慕容彦达嘉奖,也自是得意洋洋。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后竟是有越来越多的江湖人正在用更快的速度、更狂热的心情朝青州汇聚而来。 大伙为义气纷纷呼拥而来,一时间一呼百应。 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也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调动是非。 往日各自逍遥,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江湖贼人,这一刻却一个个仿佛关公上身,为义气不远千里而来。 这局面让邓龙等人目瞪口呆。 这二山的好汉们原本只打算纠结一些个好汉打压一下青州官兵的声势,怎么就闹的好像要造反一样? 邓龙摸不着头脑,然而却已经骑虎难下。 一个个蜂拥而来的江湖人把他和李忠夸赞成义气上身,赛孟常一样的好汉,让邓龙实在是无从辩驳。 莫非要要说,我请你们来只是当炮灰的? 邓龙不敢啊!他要是敢说出这句话,那些个目无法纪的江湖人绝对能将他邓龙给生吃了去。 这种启动马车却无法控制方向的闹剧,让邓龙李忠哭笑不得,却又下不了车去。 而与此同时,杨汕这边的情况也变得糟糕起来。 时间过去几日,杨汕营寨周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越来越多的、故意路过的闲杂人等。 他们手持兵刃脸露杀意,却是在远处指指点点。 大约是因为广惠的被擒,那些家伙不敢对军营出手。但是各种嘲讽咒骂,依然让守门士卒抱怨不堪。 更有甚者远处射箭过来,却是不等士卒赶过去,就一溜烟儿跑没了踪迹。 局面,渐渐变得越发不妙。 听闻青州城里秦明的作为,杨汕哭笑不得又莫名其妙。这厮到底哪来的自信,居然敢挑拨江湖人的神经? “这件事幕后必然有人作祟!”伍端摇摇头,脸色难看的道:“莫不是有人打算在青州造反?否则聚集如此多的贼人过来,他还能有别的什么打算不成?这些人滞留青州,却是随时可能闹出大事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陆谦之谋 “我陆谦要报仇,怎么可能假于他人之手?利用一些个贼寇就够了,莫非还真求到那武夫身上,给他抓到把柄?” 冷冷的笑着,陆谦端起碗抿一口。 他那一脸伤疤随着动作扭动起来,让原本周正的一张脸变得格外狰狞。 旁边儿一个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厮给陆谦将酒碗斟满,又小心翼翼道:“可是老爷,咱们这么做,真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吗?万一青州这边当真闹将起来,牵扯到少爷您身上可就不妙了。” “这不是正好么?” 擦去酒渍,陆谦眯着眼睛道:“他秦明不能稳固局面,我陆谦当仁不让就要替他出头。到时候平息青州的骚乱,这功劳莫非还有谁敢抢了去?再加上高太尉的名头,少不得我能取秦明而代之。至于说牵扯到我身上?哈哈……我明面上可是来为高太尉办事的,他必然要为我隐瞒这件事。否则牵扯到他的身上,如此叛乱的大事,你以为那些个文人当真会给他高俅脸面?” 小厮恍然,咧嘴笑起来:“那就再好不过!老爷临危救困必然受到重赏,等您占据高位之后,我们这些家将也就能出头了。” “嘿嘿……到时候自然有你们的好处!待我平步青云,你们也能重新光耀门楣。” 陆谦抬头看一眼这少年,笑着安抚道:“放心吧!你们几个是我陆家人,我怎会忘了你们的好处?嘿嘿……有你们这些家将相助,我陆谦才能做大事。那些人以为我陆谦失势,却忘了什么才是武人最重要的东西!真是一群愚昧莽夫!如果这大宋不出些乱子,武人凭什么能够出头?” 陆谦低声咒骂着东京城里的一些人,旁边少年却只当没有听见。 吃一阵酒水,少年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如今外面这声势,已经鼓动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唤陆五他们回来?” “回来做什么?如今这声势还是太小,轻易解决了又怎么展现你家老爷我的功劳?”陆谦摆摆手,很干脆的拒绝。 “可是……” 少年露出委屈神色,不甘心的道:“可是老爷,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咱们不剩多少银钱,剩余的那些个贼寇也不好鼓动。那些稍有理智的都不愿意掺和到这浑水中,甚至不等咱们开口就直接动手。陆大哥哥甚至被那紫竹林的强人一刀绞了首去,如今已经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回来了。” 陆谦动作一顿,眼睛里露出心疼的神色。 他陆家虽说也是武将世家,但是如今传到他这一代却是早已落魄。手底下忠诚的家将不过八人,死一个都是大损失。 甚至如今陆谦为了拼死一搏甚至连祖产也卖了去,万一事败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再一想,一己之力挑起的这盘大棋,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想着陆谦抬起头,很是诚恳的道:“小七,这时候可不能心软!陆大死了我也伤心,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我会厚抚他的家人的。我记得陆大还有一个儿子对吧?等我上任,就升他做个亲兵。” 名叫小七的少年顿时热泪盈眶,只觉得老爷对自己等人实在不薄。 他狠狠一咬牙,脸上露出和年龄不符的狠厉:“老爷,要不然咱们直接杀了那秦明如何?然后嫁祸到那杨汕身上,到时候青州必然群龙无首!那镇三山黄信不过沽名钓誉之辈,如何有本领掌控一群骄兵悍卒?到时候事情闹将起来,慕容彦达除了求老爷你相助,也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 陆谦顿时意动。 想一想,他却还是遗憾的摇头:“不能着急,眼下还不是时候。那慕容彦达胆小如鼠,如果提前死了秦明,他绝对会立马去向外求援。到时候让别地儿的武人来讨得便宜,我的谋划岂不是前功尽弃?” 只有谋略却没有身份,果然要成事就是麻烦呐! 陆谦叹了口气。 如果他这会儿是堂堂青州兵马指挥使,又怎么需要用这种引寇自重的阴暗手段?凭自己的武艺谋略,怎么不能加官晋爵! 轻轻在桌子上敲一下,陆谦眼睛眯起来:“吩咐陆五他们加快进度!眼下贼人还是太少,事情还是闹的不够大啊!若不能把声势闹起来,我就算能够镇压叛乱,也赚不得太多功劳。对了!把那蠢和尚的事情也宣扬出去,人家为义气奋不顾身,那些好汉们怎能眼睁睁看他受官军欺辱?” 摸一下脸上的伤疤,陆谦咬牙切齿:“到时候,就让那杨汕、林冲和这些贼人一起成为我的晋身之阶吧!” …… 时间一天天过去,青州就好像是即将燎原的大火,紧张气氛已经越发浓郁。 来到青州的江湖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却是随着流言,为了义气而奋不顾身。张青夫妇的枉死,清风山的毁灭以及醉头陀广惠的义气传播出去,让一群好汉们群情激愤,纷纷来此打算插旗扬名。 一个个江湖有名的人物纷纷而至,却是让邓龙和李忠十分坐蜡。 这二人在江湖上名头一般,甚至还比不过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于是当一群江湖人来二龙山聚义的时候,这二人却是莫名其妙失了身份丢了主位。 一群好汉排论座次,邓龙只坐上了第十三把交椅。 而那李忠更是倒霉,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排到了二十名后面去。而堂堂桃花山二当家周通,更没了踪迹。 如今在二龙山掌事,或者说被大伙尊称头名的,是一个名为及时雨宋江的好汉。 此人仗义疏财,为人急公好义,常救人于危难所以又号及时雨,人称孝义黑三郎。 宋江身材矮小,面目黝黑,在江湖上名头却十分响亮。他原为山东郓城县押司,但是上个月却因为生辰纲一事私放晁盖等人,不知道怎么的被官府察觉,以至于杀了一个叫阎婆惜的女人后连夜逃走。 此人原本打算逃往沧州柴进处安身,却是在路上听到这青州的动静声势,于是转道来了这里。 及时雨宋江又号呼保义,名头在北面十分响亮。他一来,那区区什么金眼虎邓龙,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什么的,哪里还有牌面?在一群好汉簇拥下,好端端的山寨头领却是成了那宋江的下属。 这一幕,实在是让那邓龙欲哭无泪。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召这么多人过来?那狗屎一样的郑天寿被官军抓了,和我二龙山邓龙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聚义 原本属于邓龙的二龙山,如今聚集了无数江湖人。 宋江上山后得到邓龙礼遇,以哥哥相称。 原本邓龙只是客套,而宋江却是在不知不觉中夺了邓龙的权柄。 他以‘大哥’自居,又径直命令喽啰们在山脚处接引招呼好汉。这番行径,从头到尾不曾和邓龙打过任何招呼。而后他又对邓龙的手下各种关怀拉拢、义气招呼,让那些原二龙山人马对他宋江心悦臣服。 喽啰们有奶便是娘,哪里还会在意前寨主金眼虎邓龙? 即使邓龙手下还有少数几个心腹兄弟,可是面对数不清如狼似虎的江湖豪杰,又哪敢翻出什么风浪? 于是不知不觉间,邓龙变成了孤家寡人。 他委屈啊! 好不容易想出的计策,却成了宋江的好处。这黑三郎将声势弄的越发浩大,却是彻底打响了名头。 山寨大厅里,宋江高居首座。他旁边坐着一个名叫陆丙的好汉,却是因为保护宋江来到这青州而得到众人叹服。这厮在宋江三言两语的感谢声中坐上了第二把交椅,言语中对宋江越发忠心。 第三把交椅,坐的是一名为龚端的好汉。此人看着普通,却是那大名鼎鼎房山王庆的部下。此次前来青州,也是那房山王庆听闻青州这边的大动作,特意派人来相助。他此番还带来五十强人,一个个都是武艺不凡。 这龚端也是聪明人,一来就给宋江站旗,顿时让那宋江声望大涨。 而后,登云山邹渊坐上了第四把交椅。他侄子邹润也坐上第十二位,却是将邓龙也给压在身下。 其余各处江湖豪杰分别排开座次不提,零零总总竟是搞出来三四十副交椅。一时间众人互相拜候,一个个人凭白得了一个江湖哥哥的身份,顿时喜出望外只感觉看谁都亲近,当真是热闹。 而高坐上首看着这一幕,宋江也是喜笑颜开。 他原本不过一县押司,手下衙役不过数十人,甚至旁边还有平级押司张文远分薄权利,在县里算得什么? 而如今呢?虽然是杀人获罪,想不到却机缘巧合成就了这样一番事业。如今手下儿郎算起来五六百人,同时帐下好汉三十来个,却当真威风凛凛势不可当。和眼前比起来,过去那些事简直不值一提。 这样想着,宋江瞥一眼旁边陆丙。 他那及时雨的名头不过在山东周边响亮一点,而且也不太会被人真心敬重。谁曾想碰到这陆丙之后,却莫名其妙得了一番扬名的本事。赠金十贯变成百贯,帮助数十人变成数百人,却是硬生生将自己变成江湖豪侠一样的人物。而后三人成虎,这才刚到青州,却仿佛是闻名大宋的英雄一样。 这种手段让宋江不敢置信,惊喜莫名的同时也对这陆丙生出几分警惕心思。 “哥哥,为何这般看小弟?”陆丙注意到宋江的目光,憨厚的笑着转过头来。只看面貌,谁能想他巧计如蝗? “没什么!只是感觉那龚端来者不善,怕是可能要生事啊!”宋江摇摇头,笑的含蓄道:“不过也无妨,我在这青州还有一义弟名叫花荣,却是以一当十的英雄人物。等我唤得他来聚义,也就不怕这外人放肆了。” “哦?想不到哥哥居然还认识那大名鼎鼎小李广花荣?”陆丙脸色一变,强笑道:“可是哥哥,他是官军我等是贼,又怎么会弃了那大好荣华来与我等聚义呢?若他有坏心,岂不是引狼入室?” 宋江自信的笑起来,摇头解释道:“哈哈……我那花荣贤弟颇为义气,又号打抱不平。只要我坦言告知说只为救出郑天寿、燕顺两位好汉,他自然不会与我为敌。英雄惜英雄,花荣贤弟怎会做那小人行径?而且他手下清风寨里还有士卒数百,也能补充我等喽啰不足的窘境是也。” 陆丙大喜过望,只是恭喜宋江道:“恭喜哥哥,如此一来大事可期!到时候那等声势,打破青州城也只在顷刻之间!” “哈哈哈……”宋江抚摸着胡须,得意洋洋大笑起来。 杀人放火受招安!我宋江如今虽是贼寇,但这世道际遇莫名,谁敢说我将来不能成为下一任十节度? …… 就好似烈火烹油,青州的紧张局势已经是谁人都能看清的。 杨汕无法继续安心下去,这两天在周边窥视的贼人越发的多了,以至于他有一种暴风雨将至的危机感。 而更加重要的是,即使他杨汕能够守住营寨又如何? 大船倾覆间谁人能逃?如果这青州真的发生什么严重的乱子,他杨汕难道能独免罪责?到时候,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审判。 然而让杨汕失望的是,他差人去询问知府衙门是否需要带兵进城,却被慕容彦达毫不客气的拒绝。 兴许是不相信杨松的能力,也可能是对秦明黄信更加信任;慕容彦达不仅拒绝了杨汕的请兵,甚至还特意派人来约束杨汕,不允许他在这段时间里继续外出。就连杨汕准备已久的募兵事宜,也被慕容彦达反对。 无奈杨汕只能按奈心思,寄希望于慕容彦达能够带着秦明黄信护住青州平安。 然而几天之后,听闻消息的江湖人却是越来越多。 无数的陌生人出现在青州城周边,动荡的气氛更是引的青州城里也开始了骚动。 一时间米价飞涨,诸多富户也是纷纷外出。 即使慕容彦达多次召唤乡老富绅进行安慰,却也只能讨得三五千贯银钱,没能对那紧张气氛做出任何改变。 杨汕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慕容彦达故意为之,还是说他另有打算。他收了钱,却没有任何动作。 秦明越发暴躁了!据说青州城城头上已经挂满了江湖人的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秦明只会这一种手段。 对于这件事,杨汕腹诽不已。同时为了避免意外,他主动关闭了营门。 他先是差人护送着大量粮草囤积在营寨当中,而后直接将大门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士卒日夜巡逻不停,努力维持秩序。 与此同时,杨汕抓紧了对士卒的训练工作。 打铁还得自身硬!想要解决这青州的问题,杨汕就必须保证自己这边没有任何弱点。 然而……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有一日,还是有贼人趁夜闯进了军营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起 杨汕手提长刀掀开帐门,只听见周围乱哄哄的各种叫喊声。 正打算怒斥士卒不够冷静,却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正朝这边疾奔而来。他身后追赶着数十士卒,却跟不上这人的速度。 看到前面拦路的杨汕,这人咧嘴大笑起来:“瞧我看到了什么?军营里居然有一个小娃娃!莫非你就是这些个废物的头儿,大名鼎鼎的娃娃都监?当真幸运,合该我慕容晔今天大发利市!” 想到宰了杨汕之后的名声,慕容晔的眼睛就变得火热。握紧手中三股叉一样的兵器,他大步朝杨汕杀过来。 “汕哥儿!”虎子恰好赶到,二话不说就保护在杨汕身前。他明明武艺一般,这会儿却毫不犹豫。 眼见敌人杀近,杨汕扯住虎子将他拽开,紧接着握紧长刀迎上去:“胆敢夜闯军营,胆子不小,死来!”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互相拼了一记。 杨汕手臂一麻退后了两步,慕容晔则大吃一惊险些甩飞兵器。他怎么也没想到,杨汕的力气居然这般大。 正打算再来一次,却不想杨汕身形灵活却是抢先劈出一刀。 措不及防之下慕容晔被一刀划过胸膛,鲜血激射间他身上的衣衫却是半边滑落下去。 蹒跚两步,慕容晔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特别是当周围的士卒纷纷涌过来将他团团包围之后,他更是面如死灰。 居然……被一个小鬼给打败了? 而这时候,杨汕却在这慕容晔身上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在他胸口淋漓鲜血间,青色狼头图案十分醒目。 “你是……辽人?”杨汕表情凝重,握紧了拳头。 “你爷爷我是汉人!”咧嘴笑着,慕容晔咬着牙的道:“小鬼,别把我和那些辽狗混为一谈!我是汉人!我的母亲……也是真正的汉人!爷爷我虽然出生在契丹,但是和那些辽狗没有半点关系!” 杨汕恍然,又是一个被奴役到辽国的悲剧母亲么? 不知道怎么的,杨汕有些心软了。在辽国的汉人,日子可想而知的悲惨。这厮心系大宋,怕也是和辽人有深仇大恨…… 但是,这厮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怎么可以轻饶? 杨汕还在犹豫,慕容晔却昂然大吼道:“狗官!要杀就杀,休要呱燥!爷爷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今日杀不得你这狗官,是我慕容晔运气不好!但我大宋好汉无数,迟早拿了你的狗头!” 慕容晔目光狂热,就好似在做一件神圣的时期一样。 对于这种被‘江湖’、‘好汉’、‘义气’洗脑的家伙,好言劝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杨汕上下打量慕容晔一阵,摇摇头道:“我来自燕云,说不定和你可能还是同乡。不过……算了!你们,把他押下去。” 几名士卒在虎子的带领下赶紧过来,慕容晔也不反抗,就被死死按住捆了个结实。 他愕然看着杨汕,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才好。这个在江湖上臭名远扬的青州兵马都监,居然是燕云人士? 这算什么? 一阵喧闹惊醒了无数士卒,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个个哈欠连天。但即使这样,早操也不能延误。林冲痛恨这些士卒愚钝呆板以至于被敌人侵入,一大早的就大肆操练,让这些人哀嚎不已。 而后见到杨汕,林冲直言道:“小弟,这些江湖人越来越放肆,青州的气氛也已经越来越糟糕了。都已经这样,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若是这些江湖人当真骚乱起来,我们这点兵马可护不住整个青州的太平。” 杨汕摇摇头,面色凝重道:“没办法!没有慕容知府的同意,我们可不能随意出兵。暂且忍耐吧,反正也没有几天了。这些江湖人都打着救援郑天寿的旗号,三日后郑天寿法场砍头,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这样,从今晚开始,二哥你每天晚上运送出去三百人藏匿起来。等到那时,这些人正好大用。” “我会挑选一千个好用的人手出来的。”林冲也不多问,利落的接受命令。 忽然想到什么,杨汕又问林冲道:“见到杨再兴没有?我怎么觉得这两天好像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呢?” 旁边虎子面色一变,林冲也苦笑一声道:“这小子已经在牢里呆了两天了,你自然不能见到他。” “牢里?”杨汕一愣。 若是别人还会隐瞒,林冲却只会对杨汕实话实说。即使想要包庇杨再兴,林冲也还是坦白道:“这小子那天见识到了广惠和尚的武艺之后,却是对人家刮目相看。这几天他都在牢里缠着那广惠,想把这和尚的刀法给学回来。虽说不曾打开牢门,却也把兵器还给广惠和尚,正在拜师习武呐。” 这话一出,杨汕脸色铁青。 好一个不守规矩的杨再兴,好一个肆意妄为的小鬼!堂堂军营监牢,也是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 当兵讲究令行禁止,这般不守规矩不听号令的家伙,将来如何统帅兵马! 狠狠一拍桌子,杨汕起身就走。 一路朝着牢房出疾行,旁边林冲再三劝说也不能让杨汕消气。后面虎子目瞪口呆,更是差点赶不上这两人的速度。 来到牢门口,正好杨再兴双手比划着津津有味的从里面走出来。 差点和杨汕撞上,他抬起头一看,顿时乐的叫道:“杨汕,你来看!看看我今天刚学会的本事!” “谁允许你私自和犯人接触的?”杨汕脸色难看,对杨再兴的炫耀充耳不闻。 “哎!多大事儿!那广惠师傅是堂堂好汉,既然认输,又怎么还会去做越狱一等不义之事?”杨再兴满不在乎的说着,转言兴奋的道:“我跟你说,广惠师傅的刀法那是相当厉害!若不是那日势单力薄又喝醉了酒,恐怕真打起来林教头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一手双刀,着实让人难以抵挡!” 杨再兴双手舞动化掌为刀,却是比划的津津有味。 然而不等他比划完,杨汕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的动作给打断。 杨再兴愕然愣住,只见杨汕面色难看一字一句道:“天波府杨家将的规矩,莫非已经一点都不剩了?是谁告诉你,在军营里可以这般不经请示肆意妄为的?私会囚犯,你是想被砍头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州乱 杨再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被杨汕这样训斥,实在是太过丢脸。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这是不是太不给面子? 而且自己好心好意把求了两天才求到的刀法告知你,你居然还来训斥我?当真……好心没好报! 至于说军营规矩……杨再兴却是不愿去想了。 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愿意去听那些大道理? 杨再兴抿着嘴唇低下头,握紧双刀又一声不吭。想要让他道歉认错,那是门儿也没有! 杨汕也是无奈,只能苦口婆心劝说两句。见杨再兴听的不耐烦完全没进耳朵,也只能挥挥手让他离去。 “你对杨再兴太苛责了。”林冲在旁边看了半晌,直到结束才来劝说杨汕。 “宝剑锋从磨砺出,如果不对他严一点紧一点,他将来怎么成器?”杨汕说着,只希望杨再兴的未来能够比记忆中的更加远大。这是一个必然的豪杰人物,因此必须好好培养让他更进一步。 “呵呵……这话说的,完全不像一个少年的语气。小弟,你还年轻,不必给自己背上那么重的包袱。” 林冲知道,杨汕心中有许多不曾对外人道的压力。 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紧迫感,却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区区一个少年罢了,尚不到冠礼的时候,怎么就背负了那么多的东西呢?看这一步步的,计较、谋划、不惜一切练兵,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这样急切的步伐,一般人还真赶他不上进度。所以也不怪杨再兴心闷,实在是杨汕管他太严。 而后找机会,林冲将这番话对杨再兴说了一通。然而这少年却是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杨汕的苦心。 只是,一通意外打断了林冲的劝导。 “你说什么?青州城被打破了?”杨汕不敢置信的看着信使,实在没想到会突然得到这种消息。 来自青州城的信使,腿肚子都在哆嗦。他脸色苍白,哆嗦着道:“秦大人只防备贼人劫法场,却不曾想过事情会有变化。谁……谁也想不到,那些贼人居然提前买通狱卒,一口气里应外合打破了囚牢去。那些人都是强人,又把监牢里的所有囚犯通通给放了出来。一行人一窝蜂自南门打杀,硬生生打破青州城防逃走了。大……大人……知府大人命令您即刻出兵,将那些贼人都抓回来。” “这算什么?他秦明就没想过贼人会耍诈,就没有一点防备吗?” 杨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州首府的监牢城防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破?就算贼人里应外合,可只要关上城门,瓮中捉鳖难道很难? 信使只是苦笑,也不敢告诉杨汕说当时秦明确实下令关闭城门。 然而城中一富户正在运送贵重货物出去,却是蛮横阻止住了士卒的粗鲁关门行为。他还打算先把货物从城门口弄出去再说,却不想贼人来的飞快。一堆货物被尽数打翻,又引发哄抢,最终乱作一团。 由于连赶来杀贼的官兵都在抢夺财物,因此才让贼人轻松逃脱。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矮脚虎王英被秦明在半路上截住,一棒子打碎脑袋,算是泄了秦明心中的火气。 “大人,不要犹豫了。知府大人有令,命你迅速带兵去围捕那些贼人。此外还要再给我五百兵马,随我去青州城守护城防。”信使不给杨汕拒绝的机会,傲慢的催促道:“快些吧!若是怠慢,你吃罪不起。” 杨汕也不动怒,转头对林冲眨眨眼睛:“副都监,你去将所有兵马都召集起来!两千多能用的士卒全部唤去校场,然后让这位大人挑选五百,由李四和伍端率领,去协助守护青州城防。” “知府大人不是给了你五千兵马么?怎么只有两千多人了?”信使眉头一皱,顿时有些不满。 “这话说的!黄信大人之前给我的五千人,其中老弱占了大半还多。这些人派出去保护知府大人,那岂不是拿知府大人的性命当玩笑?”杨汕笑着说着,又看向林冲道:“士卒分散各地,你还不快去喊人?” 这话一出,林冲顿时领悟。 他将剩余的一千多士卒召集起来,又弄来数百老弱掺杂在一起,交给信使挑选。 在校场一看,果然一大堆的老弱病残。甚至还有些士卒身上带伤,手臂用绷带挂着,狼狈不堪。 “哼!当真无用!” 信使冷哼一声,然后开始专心挑选看得过去的士卒。不多时选出五百人,再看剩余的,又挑选了两百人给自己当做护卫。到此看剩余士卒个个不堪,他顿时不屑,只觉得杨汕果然是来镀金的无能之辈。 而后再次嘱咐杨汕依照命令形式,也不去想他怎么用剩下这些废物除贼,信使带着人马转身就走。 杨汕看着校场上剩下的老弱病残,面色平静将他们尽数散了去。 这时候林冲走上来,只是佩服杨汕先见之明。一千最好的已经偷偷藏匿在外面,总算没有被撸个精光。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林冲看向杨汕,跃跃欲试。 旁边杨再兴不爱说话,目光却同样激动。 唯独杨汕依然冷静,率众回去营帐,这才发布命令道:“知府既然下达命令,我们就必须遵守。不过事有轻重,就由我亲自率领剩下士卒去驰援青州。二哥,你带领杨再兴和张三去集合焦挺,擒贼擒王把他桃花山和二龙山老巢给剿了去。我倒要看,没了地盘,那些贼寇还去哪里安身!” “你一个人出去?还就带三五百人?”林冲眉头一皱,不满的道:“哪有主官亲自出马的道理?而且剩余这些老弱,如何是那些贼寇对手?万一要是出什么事,我们做再多也是得不偿失。” 杨汕自信一笑:“无妨!本来就是个你们打掩护,哪里还真要跟那些贼寇硬拼?而且对付区区贼寇,三五百人也绰绰有余。二哥,莫要小看我的本事。虽说比不得你,但我也是能上马打仗的。” 说到这里,林冲也不好再灭杨汕威风。想一想,他只能再退一步道:“让虎子保护好你,另外你遇事最好不要冒然出头。到时候当真有事,也能让虎子帮你拖延时间。虎子,记得保护好你家大人。” 虎子一听,干脆的答应。 哪怕林冲的意思是让他做替死鬼,他也不曾犹豫半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野行 一处幽静密林,焦挺大刀金马的坐在一颗光滑大石头上,仿佛那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他身上的绸布官服袒开,露出结实肥硕的胸脯。仰头大一口水灌进肚,顿时胸膛溢出大量汗珠,看起来油光水滑。 “这天气,实在热死人了!” 大声抱怨着,焦挺看向下方歇凉的众人道:“那些家伙怎么还不到?按照道理,他们那帮子人应该是第一个到才对!到底要让俺在这等多久,那些蠢货莫不是迷了路?真是……急了俺了。” “指挥使大人,稍安勿躁。”一手下都头凑上来,嬉笑着道:“咱们是来藏兵的,又不是要去打仗。再说都监大人也不曾要求咱什么时候必须集合,您又何必催促呢?那些人大多是本地老人,估摸着是顺路回去一趟吧,不是大事。到时候再带来一些美食酒水,也能给指挥使大人您解解渴呐。” 焦挺一听,摸着脑袋再不多说。他这个指挥使其实是占了杨汕的光,对于那军中规矩十窍通了九窍。 原本杨汕是打算让杨再兴带队的,只可惜这厮性格跳脱不够安稳,无奈才选择焦挺。 而谁能想到,焦挺却是犯了糊涂。 按照军中规矩,到时不到是要杀头的。然而焦挺被手下官兵糊弄几句,却没有继续催促。 于是原本杨汕计划好的一千士卒,这会儿却只剩下五百人多一点。若是遇到什么硬仗,人手怕是捉襟见肘。 然而对于这些,杨汕却还尚不知情。 而后又是两个时辰过去,焦挺终于等的不耐烦了。见手下士卒歪七扭八躺了一地,焦挺不爽的站起来大吼道:“你们这些混蛋,看一个个都什么模样!赶紧给我起来,咱们出去接应一下那些废物。” 这话一出,顿时哀嚎遍野。 好不容易逃脱天天训练的噩梦,好不容易偷偷懒,怎么就又要大热天的行军了? 但是一看焦挺举起他那根混铁棍,士卒们顿时再不敢多言。 这厮是个憨的,被他打死了到哪说理去? 五百人歪歪斜斜站起来,一个个懒洋洋的找到自己个儿的兵器,随手往身上一挂,摇摇晃晃就朝外走。 刚走出林子,就看见一群人乱七八糟朝这边跑过来。 焦挺仔细一看,居然都是军中士卒。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却是曾经在校场被他亲手教训过的都头军官。 这些人跑的狼狈,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他们一个个连武器也丢了,满口哭爹喊娘。 和焦挺打个照面,这些人苦嚎道:“大人救命!救命啊!后面来了一群没个心肠的,他们见人就砍!” “你说什么?” 焦挺勃然大怒,再看眼前这些人,粗略一数却只剩下百人左右。一个个狼狈不堪,被吓破了胆。 这四百多兵马,被打的就剩下这么点儿货色? 焦挺脸色一变,只感觉一阵不妙。不过好歹是个有担当的,他大吼一声却是迎上去:“都跟俺来!俺倒要看看,是哪个没本钱的敢欺负你家焦挺爷爷!打了爷爷的手下,爷爷就要了你的脑袋!” 说着焦挺推开这些个逃兵,一马当先迎上追兵。 在一阵烟尘当中,数十骑兵奔驰而至。 当头的是一个壮硕汉子,身材魁梧,长相奇异,裹着红色头巾的脑袋微微隆起,就好似里面藏了一支独角一样。他跨坐黄骠马,手持一杆金雀斧,一番横扫就将三两个逃兵斩去了脑袋。而后照着前面一人当头一斧,竟是将他的脑壳儿带右臂削去半边,整个人连嚎叫也来不及就翻倒在地上。 这番血腥,更是让逃兵们一个个哭爹喊娘,跑的更快了。 看到这一幕,焦挺怒气勃发。 “大胆贼人,居然敢欺负俺手下喽啰?”怒吼一声,焦挺握紧混铁棍迎上去。 “哎?来了个当官儿的?合该爷爷大发利市!”独角龙邹润眼睛一亮,狞笑着就朝焦挺冲过去。 他骑着大名居高临下,二话不说一斧斩落。 “好胆!”焦挺怒吼一声,举棍迎住邹润一斧。金铁相交声刺耳沉重,两人都是一震,随即错开来。 脸色通红的焦挺愤怒不已,只觉得这厮是仗着马力在欺负他。而是二话不说一个矮身,铁棍横扫向那黄骠马前蹄。 邹润措不及防,胯下黄骠马前蹄咔嚓一声被打断。马儿顺势嘶鸣一声栽倒,邹润也被牵扯着摔落下去。 整个人在地上摔一个闷哼,手中金雀斧也是绊去一边。而更倒霉的是,他不曾脱出马缰的右脚被那战马死死压在下面,却是如何也挣脱不得。剧烈的疼痛感传来,那条小腿怕是被硬生生压折了。 “糟也!”邹润脸色苍白看着焦挺站起来,心中萌发一阵绝望。 他在叔叔邹渊的带领下来青州扬名,又得到宋公明哥哥赏识坐上一把交椅。这次不过是帮忙江湖好汉们扫荡劫囚之后的退路,谁曾想轻而易举打发数百追兵正在得意,却在这里碰上一个狠角色。 眼见焦挺举着铁棍狞笑着走过来,邹润绝望的闭上眼睛。 “大胆狗官,还不放开我家侄儿!” 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却是出林龙邹渊正好赶到。他恰好看见自家侄儿遭难,二话不说就朝这边疾奔而来。 焦挺那一身官服在这乱战中十分显眼,眼见焦挺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毫不客气一棍就下落下,焦挺怒吼起来:“该死的狗官,你若是敢伤我侄儿性命,我邹渊发誓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好汉莫急,看我的手段!”旁边紧跟着的一人轻声安抚邹渊,而后竟是从背后取出一杆长弓。 简单瞄准后,一箭激射过去。 ‘锵’一声,一根箭支击中焦挺手中铁棍末梢,吓的焦挺流出冷汗。 大惊失色的焦挺赶紧退后,眼睛紧盯着来人,却不想这人居然还有这等箭术。这若是扎在人身上,怕是死了吧? 然而再定睛一看,焦挺却是目瞪口呆。 这……这厮穿的莫不是大宋军中的将铠?什么时候……居然还有军官和贼人一起屠杀军中士卒的事? 开……开玩笑的吧? 焦挺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而那穿一身银盔银甲的年轻小将快速逼近,却是一点犹豫也没有。他见焦挺退后,依然又还抽出三支箭矢。三箭齐射,‘嘟嘟嘟’在焦挺和邹润之间划出一道整齐的界限。 第一百二十六章 花荣 那不凡的箭术,让焦挺吸了一口气。 退后两步,焦挺汗毛竖立叫嚷起来:“俺的娘哎!这种箭术若是射到人身上,任谁也躲不过去吧?” “既然知道,你这厮还不快快投降?”邹渊得意的笑着,走前掀翻断腿马将自家侄儿救了起来。见焦挺在银甲小将面前完全不敢动弹,他狞笑着抽出腰刀:“狗官!你居然敢谋害我家侄儿,看爷爷今天不宰了你给侄儿报仇!记住,杀你的人登州登云山出林龙邹渊是也!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邹渊眼色一冷,一刀劈向焦挺的脖颈。 ‘锵’一声腰刀劈在铁棍上,却是震的邹渊虎口发麻。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焦挺一棍将他打飞了出去。 “废物也敢在你焦挺爷爷面前放肆?”焦挺不屑的冷笑着,无视那年轻小将的威胁指着邹渊道:“爷爷虽然怕死,但也不是你这种渣渣能够欺辱的。若没有那边那位小将,你这入林蛇算什么东西!” 说完不再看目瞪口呆口吐鲜血的邹渊,焦挺铁棍遥指那小将道:“小子!来啊,有本事来杀一场,给你爷爷一个痛快!” 他却是一开始就明白,自己个儿恐怕不是这名小将的对手。 然而让焦挺意外的是,这名银甲小将对于自己的怒骂完全熟视无睹。 小将骑马缓缓走过来,又翻身下马搀扶起咒骂不已的邹渊邹润叔侄。默不作声的将这二人扶到马上,然后拍拍马屁股将其赶离。 而后才看向焦挺,银甲小将用一种纠结的表情道:“我不愿杀你,也不想和你打。快快走吧,莫要逼我。我今日来到这里只为保护哥哥手下好汉,只要你不伤了他们,其余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这话就让焦挺纳闷了。 看一眼因为邹渊叔侄的落败而转身就跑的贼众喽啰,焦挺也不追赶,只好奇的盯着这小将道:“俺的娘哎,你这娃娃来这里到底是干甚来了?话说,你这娃娃到底是官军还是哪个山头的大王?” 这话一出,银甲小将顿时脸色漆黑如墨。 他收起弓箭,又将手中长枪插在地上。 看着焦挺单纯的眼睛,银甲小将拱手低头沉声道:“下官青州清风寨副知寨花荣,见过指挥使大人。大人能够剿灭清风山山贼,实在让花荣感激莫名。只可惜事出有因,花荣不能让你伤了这些人。” “娘哎,你是官军?”焦挺大声惊叫起来,一双眼睛瞪如牛眼:“你也是官军,居然要杀俺这个指挥使?” “还望恕罪!”花荣依然低头,却不肯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他也不愿意杀人,特别是对同僚刀兵相向。但是哥哥义气为重,既然答应宋江哥哥要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又哪能反悔?想一想如今两边为难,干脆就只能尽一己之力阻止双方打出生死罢了。 “糊涂哇!糊涂哇!你这么做,岂不是陷自己与不利?”焦挺摇着脑袋,一副叹息不已的表情。 花荣也不搭话,只是低头等待焦挺率众从这里离开。 然而这时候,一个浑身狼狈都头打扮的士卒却是哭嚷着朝焦挺这边跑过来:“大人!大人!你要给我们报仇哇!” “你们这是咋了?区区不过几十个贼寇喽啰,就把你们打成这种德行?”焦挺回头,很是不爽的道:“幸好你们不是俺手下的兵,否则看到这种没出息的模样,俺就干脆自己打死你们省得出去丢人。哼!回头俺就去跟李四说!他手下的兵马都是这样的废物,岂不是给俺焦挺添麻烦?” “大人,您怎么为那些贼人说话!”都头哭的丧气,十分委屈的道:“哪里是只有几十个喽啰,分明就是贼人的大部队!大人,我可是亲眼看到的,那群贼人光头领就有十好几个,却是拥着一辆马车从青州城那边跑过来。我猜想,这些人一定是打劫青州城监牢的贼人!大人,不能放了……啊!”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直朝这人眉心而来。这人吓的尖叫,却被焦挺铁棍一挥将那杆银枪打偏开去。 “小鬼,你要作甚?”脸色难看,焦挺握紧混铁棍看向花荣。 花荣低着头,一杆银枪却是微微颤动:“我不是说了么?以此线为界,不要过来。若是逼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最后说一遍,那些人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就当没看到如何,咱们就此罢手。” 焦挺愕然看着花荣,半晌没有说话。 就当花荣以为焦挺已经退缩的时候,焦挺却是一棍子砸在地上:“娃娃!如果俺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说你是官军对吧?青州清风寨副知寨?好歹也是个有名头的官儿了。而且你小李广花荣的名头,俺也听俺家大人提起过无数回。在这整个青州,论武艺前途,你花荣至少能排前三。” 花荣依然默不作声,焦挺的眼睛却越来越红:“但是俺听到了什么?你这娃娃居然要为了外面贼寇,对咱自个儿官军,对俺焦挺动手?这……这算是什么?你这娃娃莫不是迷了眼,好坏不分?” 花荣只是低头,看不见的脸色却更加难堪。 而焦挺也不客气,一回头指着自己身后一群狼狈的士卒道:“这些人,都是你和俺的同僚吧?和那些贼人比起来,俺们这些人才是兄弟对吧?结果你在做什么?你不但害了自家兄弟,还阻止俺去报仇?” 焦挺说的口干舌燥,说的怒气勃发。然而让他不甘心的是,花荣从头到尾不愿意给任何一点解释。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事? 俺焦挺当年也是江湖人,当年也做过好坏不分的事!但是俺现在从良了!俺现在是官军,是正经身份的人了! 可是你呢?这么年轻,这么有前途,为什么就不识好歹?为什么就要帮助贼人? 俺听了娃娃大人的教诲,知道了什么是出息,什么是该做的事;但是你这娃娃,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越发愤怒,焦挺朝着花荣嘶吼起来:“俺再说最后一遍,给俺滚开!再不滚开,俺就把你当贼寇来杀!” 正义盎然的强烈气势,让焦挺仿佛变得无比巨大。花荣脸色大变退后一步,转而整张脸一片苍白。 但是一想到哥哥的恳求,花荣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那是哥哥啊!那是扶着自己的手,险些要跪在地上的公明哥哥啊!哥哥这般无奈,我花荣怎么能视而不见? 狠狠一咬牙,花荣举起银枪:“我也再说最后一遍!谁敢踏过这里一步,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忠义 枪影从焦挺眼前划过,唬的焦挺头皮发麻。 “你来真的?” 焦挺依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官军小将,为什么却硬是要站到贼人那一边,助纣为虐? 然而看花荣坚定的眼神,焦挺却知道,劝不得他了。 深呼吸一口气,焦挺握紧混铁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一众士卒,焦挺铁棍指着花荣道:“好吧!就当俺看错你了。这年头有好人也有坏人,所以当兵的里面出一些渣渣并不奇怪。不过俺不管是谁,都不能拦着俺给兄弟报仇!娃娃别怪俺,给俺……去死!” 语气一转,焦挺一棍子朝花荣狠狠砸过去。 ‘轰’一声铁棍砸到地面上,泥块飞溅。花荣迅速退后两步躲过这一棍,而后一枪直刺挡住焦挺下一步攻击。 两人缠斗几个回合,焦挺占了上风。 他的武器毕竟力大势沉,一时半会儿旁人当真不敢硬接。哪怕花荣武艺高超,也没有和焦挺硬拼的道理。 不过十几个回合之后,焦挺的动作还是渐渐慢了下来。被花荣找到机会连续几枪刺过来,只能狼狈格挡。 面色通红,焦挺愤怒又不甘心。眼角看见手下士卒一个个都傻愣愣的,他大声怒吼道:“蠢货,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这厮就一个人,难道还能拦住你们?我拦住他,你们快去把那些贼人给我抓起来!” “哦!” “对啊!快走!” 众士卒恍然大悟,一个个对视一眼,赶紧从花荣身旁绕过,跑向贼寇们离开的方向。 “好胆!该死的,谁敢过去一步,我便宰了他!”花荣怒喝一声,一枪横扫将一个走过的士卒打翻。眼见这些人当真不给他面子,花荣也是动了真怒。一枪刺死一名士卒,顿时让其他人停下脚步。 所有人寒蝉若惊,再不敢有动作。 焦挺气的怒极,握紧铁棍再次砸向花荣:“你们这些蠢货!远远的走不会吗?我绊住他,你们快去!” 这下,花荣顿时束手无策了。 “你们这些混蛋!给我死!” 花荣一时半会儿不能解决掉焦挺,远远绕开的那些人也不给他施展弓箭的机会。于是他干脆把一腔愤怒全部发泄到焦挺身上,一招又一招全力的杀过来,很快就刺的焦挺身上鲜血淋漓。 焦挺浑身疼痛,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硬生生缠住花荣,坚决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眼见着所有士卒都从身边跑过,焦挺得意的咧开嘴。 “小子,还是俺焦挺赢了!你就等着吧!那些贼寇,俺手下兄弟会把他们全部杀光!” “就凭你?”花荣脸上露出愤怒神色,眼睛里却有些惊慌。公明哥哥虽然有些武艺,但是有个什么万一…… 不行!不能让公明哥哥受到任何伤害!既然如此,我不能留手了。 狠狠一咬牙,花荣的枪术变得越发迅捷。焦挺手中铁棍行动缓慢挡无可挡,一不留神被捅穿大腿,鲜血激射单膝跪下来。 而后花荣迅速欺近,手中长枪银光闪闪。 他正欲结果焦挺,而后好去杀光那些威胁公明哥哥的士卒,却不想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怒喝声。 “好胆!大胆花荣,敢害我兄弟,吃我一刀!” 一个手持两把牛耳尖刀,身形矮胖壮硕的汉子大步奔来。还未靠近,右手尖刀一甩便掷向花荣,被花荣侧身躲过。 而后这汉子又从腰间取出一柄牛耳尖刀,迅速拦在焦挺身前:“花荣狗贼,你身为官军却杀害同僚助纣为虐,我曹正今天怎么能眼睁睁看你放肆!来啊!要杀这位好汉,先过我曹正这一关!” 花荣脸色微变,眯着眼睛盯着曹正道:“操刀鬼曹正?你一个江湖人,居然跑来救一个官军?” “怎么?你花荣能帮助贼人,我曹正就不能帮忙官军?”曹正冷冷一笑,嘴唇上两撇八字胡扇动两下露出黄色大门牙:“再说,我可打听清楚了!这位官爷乃是我师父手下军官,和曹正如何帮不得?” 焦挺一屁股坐在地上,撕一块布条勒紧伤口。直到听到曹正这句话,才愕然抬起头来。 “你师父?”花荣一愣,却依然没把曹正放在眼里。这厮一身屠夫打扮,哪里看起来像是有武艺的人? “嘿嘿……我曹正师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自然和这青州兵马都监是一家人!所以……你想杀他,先过我曹正这一关!”说着曹正摆出架势,虽然手中拿的只是可笑屠夫解骨刀,但姿势却不俗。 花荣凝神看去,一时还真没发现什么破绽。这厮和野路子焦挺不一样,武艺当真有几分真实水平。 而更重要的是,时间已经耽搁不得了。那几百士卒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万一让他们找到公明哥哥…… 哪怕只害公明哥哥受一丝小伤,我花荣也是万死难恕啊! 这样想着,花荣也不理会这曹正以及地上焦挺,他耍一个架势收起银枪,而后一转身迈步就走。 这一走,焦挺顿时急了! 连他也不是这花荣的对手,自己手下的喽啰如何能在这人面前逃得性命? “别走!花荣,再来和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啊!来啊,俺焦挺才不怕你。今天在这里,有你没我!” 焦挺挣扎着站起来,又从地上拧起铁棍,跛着脚就朝花荣冲过去。 花荣略微回头,却是无视了焦挺的嘲讽。他大步流星的离开,焦挺追赶不得又被曹正一把给抱住腰。 “我的个哥哎,你就别冲动了!以你现在的模样,哪里是大名鼎鼎小李广花荣的对手?” 曹正死死拽住焦挺,苦笑着庆幸道:“我也是个花架子,就算和你一起,怕也敌不过这人。就此罢了吧,罢了罢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区区喽啰而已,往后再招募一些便是,不值得拼命。” “你给俺放开!”焦挺怒视曹正,又不能当真使力弄他。 毕竟救命恩人,焦挺只能嚷嚷道:“俺家大人可是说了!咱们一个锅里烩勺的,哪里能分什么大官士卒?大伙儿都是娘生爹养的,俺凭甚能放弃他们的命?若是杀光了,俺怎么回去跟大人交代?”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曹正用尽全力才勉强按住焦挺,无奈只能苦笑道:“放心,我家师傅已经过去了。我这次来晚,就是因为之前碰到了师傅。他得知这边的情况,已经绕过去帮忙了。” “林教头来了?”焦挺眼睛一亮,顿时泄去全身力气。 这会儿,他才感觉浑身疼的要命。一时忍不住,干脆坐在地上嚎叫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少年义气 焦挺大声嚎叫的模样,让曹正目瞪口呆。 原本还以为是个坚强的汉子,怎么等对手一走,就露出这种模样? 焦挺也不脸红,怒视着曹正道:“你看甚?俺被那混蛋插了这么多伤口,莫非叫一下还不对了?嘶……那厮年轻轻轻的,怎么就有这样一身本领?俺焦挺行走江湖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打的这么狼狈!” 至于之前被林冲胖揍的事情,这会儿却是不提。 曹正只是笑笑,没有多说话。再说他不过只是山东一普通酒店的厨子,哪里有资格嘲讽一任朝廷武官?哪怕焦挺满口匪话根本不像个当官的模样,那也是堂堂正正的一府指挥使,不是他小小厨子能够讽刺的。 而且身为林冲的徒弟,曹正的性格也和林冲差不多,不是那种喜欢出风头的人。 于是笑着将焦挺搀扶起来,曹正一边听焦挺骂骂咧咧,一边小心的帮焦挺将身上伤口勉强包扎起来。 同时从曹正的口里,焦挺也终于知道了这花荣的身份。 青州清风寨副知寨,大名鼎鼎小李广花荣,这是一个在青州乃至山东地区都十分有名的少年英杰。 他年少成名,又数年游历山东,以箭术和枪法打遍山东无敌手,被所有人交口称赞。冠礼成年后,他继承父业做了那清风寨的副知寨,更是以一己之力镇压的青州地区各个山匪豪杰不敢放肆。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渐渐长大、又发生父母逝世的遭遇后,再无人管束的花荣却是渐渐变了。 往日的豪气英杰不再,反而对那江湖莫名其妙的憧憬起来。 清风寨位于桃花山、二龙山和清风山的包夹当中,原本任务是防备甚至扫除三山贼寇。按理来说,比起名声响亮本事低微的所谓镇三山黄信,花荣才是更加让青州各个山头好汉胆怯的高手。 然而渐渐的,花荣却和这些人搅和在了一起。 他毕竟是年少,所以一身莫名其妙的江湖义气不曾消退。不知道怎么的,花荣哪怕身为官军,却始终对江湖充满憧憬。特别是某一次遇到宋江之后,更是为这厮肝脑涂地顾不得其他事情。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满脑子江湖豪杰、最终跑偏了的单纯青年罢了。 “所以说,俺就是被这种没脑子的家伙打败的?”焦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嚷嚷道:“这等蠢物怎么就当上了一寨知寨?被那什么宋江蛊惑着,居然就连朝廷规矩都不管,甘心去当那贼人?” “毕竟年轻,从小又没受过挫折,大例就是这样子。”曹正也搞不清楚花荣的想法,只能讪笑。 焦挺也是摇头,却只能无可奈何。 再转头看看身后仅剩的几个狼狈士卒,他不禁抱怨起来:“俺好不容易第一次带兵,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看看!看看!一千兵马就剩下这么几个,还是被人揍的没脸面的,这让我回去怎么跟大人交代?” …… 另一边,花荣由于将座下战马交给邹渊邹润叔侄,因此只能步行去追赶那些官兵。 可是等他追赶上的时候,却已经慢了两步。 官兵们顺利找到了那群闯破青州城的好汉,并且已经先一步将他们团团围困起来。 甚至小范围里还发生了交手,双方各有死伤。 花荣远远看去,官军人群中有一个十分醒目的人影。他骑在一匹战马上,手中长枪无影,轻松将一名好汉扫落到一旁。而在另外一边,一个更加年轻的小将更是放肆!只看他手中枪影无数,大叫着将一名好汉给刺死在面前。与此同时官兵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变得格外狂热。 不等花荣靠近的功夫,场上局面就变得十分糟糕。 那些闯出青州城的好汉们原本就人困马乏,这会儿更加不是官军对手。几番下去突围,都被轻松打退。 当看到一名身形矮壮的汉子险些被官军一箭射中的时候,花荣眼眶崩裂。 “住手!莫要伤了我家哥哥!” 大吼一声,花荣握紧银枪朝战场疾奔而去。 他一身银甲在阳光下十分醒目,原本被他追赶的那些士卒们看到花荣,更是惊恐的哇哇大叫起来。 “大人!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正要杀敌,他却突然从旁边冲出来背叛了我们!” 听到这话,林冲杨再兴都是一顿。 愕然看着冲过来的花荣,两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年头,居然还有官军从贼的?而且从这小将的铠甲身份来看,居然还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货色。 这算什么?自甘堕落吗! 身为将门子弟,杨再兴最恨的就是这种东西。将门子弟哪怕再堕落,也不曾有主动从贼的道理! 于是怒吼一声,杨再兴将长枪从一个贼人身体里抽出来,怒喝一声就朝花荣冲过去。 “再兴,小心一点!” 林冲只来得及叫一声,杨再兴就已经跑远。看着身旁拼命厮杀的众贼人,林冲只能暂时将注意力放到这边。 然而这时候,险些被吓死的宋江终于回过神来。 在几名好汉的掩护下,宋江咳嗽两声平息了心中的恐惧。抬起头再看林冲,他眼珠一转大声道:“这位好汉,为何我们要打打杀杀?有什么时候好好商量不好吗,大家都是好汉兄弟,何必分个死活。” “狗贼,谁和你是兄弟!”林冲看看身旁被打伤打死的士卒,哪里会给宋江半分脸色。 就如同他曾经对广惠说的一样,我是官兵你是贼,我岂有跟你将兄弟义气的说法? 再说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敢闹杀一州府城,这种恶事岂能轻饶! 想一句擒贼先擒王,林冲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握紧长枪一夹马腹,就紧盯着宋江猛冲过去。 这种气势几乎将宋江吓坏,他何曾见过这等不讲道理的武人? 我好歹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呼宝义,你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不说纳头就拜,你好歹给条活路吧? 脸色苍白,宋江却不敢逃走。这若转身,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可就…… 正在绝望的时候,旁边一名悍将却是大喝一声迎着林冲扑上去。定睛一看,居然是那王庆部下,房州龚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光棍 龚端手持一杆黄梨木棍,用力架住林冲的长枪。狠狠一荡将林冲的攻势撇开,他狞笑着呲牙道:“房州龚端来也!大名鼎鼎豹子头林冲,都说你武艺超群,今天就让我来试试你的本事。” “哼!无名小卒也敢放肆!”林冲眉头一拧,大喝一声举枪便刺。 龚端也不惧怕,一提马缰就迎着攻上来。 然而不过战了十数回合,龚端就被林冲一枪扫落马下。 这厮能坐第三把交椅,不过是大名鼎鼎房州王庆的名头。而他自己,武艺实数稀疏平常。 “开……什么玩笑?” 一直自以为了不得的龚端跌落在地,脸色苍白头脑更是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落败的如此之快。 明明在房州的时候,三五好汉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啊! “苦也!”眼见林冲一枪刺了,龚端绝望的闭上眼睛。 “休要伤了好汉性命!”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厉喝,疾风阵阵让林冲脸色微变。 电光火石间林冲利落收枪,在马背上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那一枚凌厉箭矢。 只听哎呦一声惨呼,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替林冲吃了这一箭。林冲愤怒转身,看见花荣骑在马上正缓缓收弓。 在他脚下不远处,杨再兴还在难堪的挣扎。一丝血线从他右臂上流淌而下,将整只手臂完全染红。 这才多大会功夫,杨再兴就被花荣击败了。 而花荣夺得杨再兴的战马,顿时就看见宋江和龚端陷入危机。他二话不说一箭射过去,总算救了龚端一命。 然而这番动作,却是当真惹怒了林冲。 “好胆!”林冲的眼睛红了,马头一转就朝花荣冲过来。这会儿在他心中,惩戒花荣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朝廷官军的背叛者,必须要得到惩治! “哼!豹子头,休要伤了我家哥哥。居然敢对哥哥动手,我要你的命!”花荣也是杀红了眼,如今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他大喝一声冲上林冲,已经再顾不上身份、地位、道义、是非等所有东西。 两人噼里啪啦战在一起,走马似的转了数十回合。 小李广花荣不愧名扬山东,他的一身枪法居然不在那百步穿杨的弓术之下。再加上一身银甲也是好货,因此林冲居然一时半会儿拿他不得。特别这厮敢于拼命,敢于以伤换伤,更是让林冲略微防备。 两人激烈交战在一起,将周围敞开很大一片空间。那泼风一般的激战,竟是旁人难以插手进去。 又过了三五回合之后,花荣这才勉强露出颓势。 但是让林冲意外的是,这厮脸上的笑容却不是作假。林冲顿时心中一惊,回头看才发现,那群江湖人一惊脱出了包围圈。 在宋江的带领下,数十江湖人狼狈而逃。尽管士卒们拼命围剿,却还是让他们脱身了去。 毕竟……能够让宋江带来破城的好汉,自然不会是些一般人。虽然让官兵杀了五八十个,却最终还是未建全功。 而宋江逃脱围剿后,他忽然一勒马缰回头朝花荣大喊起来:“花荣贤弟,莫要再和这些官军纠缠。快些脱身了去,和我一起回去山寨快活吧!那一身贪官污吏的脏皮臭衣,不要也罢了!” 花荣表情忽然一僵。 在林冲警惕的注视中,花荣停止了攻击。 他勒马收缰,又将银枪插砸地上。而后回头看向宋江的方向,花荣突然一拱手:“哥哥快走,莫要在乎小弟。能够救得哥哥于危难,小弟这条命已经是赚了。今后还望哥哥保重,花荣不能伺候哥哥左右了!” “贤弟……”宋江大声叫喊着,依依不舍热泪盈眶。 然而让宋江失望的是,哪怕明明还有机会逃脱官兵包围,花荣却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恳切的对宋江抱拳,又大声道:“哥哥保重,快快去吧!哥哥对我花荣大恩,花荣用这条性命报答。至于其他,我花荣乃是官军,怎么能当真去从贼?如今救得哥哥出危难,已经是功德圆满了。” 摇了摇头,花荣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看向林冲,花荣一动不动闭上眼睛 而宋江眼见花荣不听劝,这会儿也没有时间继续劝说。那些个士卒跑的飞快,若是继续停留可就糟糕了。 于是狠狠一咬牙,宋江打马便走。他后面跟随的好汉们自然不会落后,一个个转眼间就逃的不见踪迹。 战场的骚乱迅速散去,不多时便只剩下花荣一个敌人。 林冲表情变幻,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花荣……好生糊涂!他为一个宋江,居然甘愿抛弃自家一切? 要知道这从贼的罪名一旦落实,花家上上下下一个也别想逃脱。 然而毕竟是因为花荣的缘故才导致林冲被牵扯住,导致贼人有了逃脱的机会和时间,这个事情容不得他辩驳。 于是叹一口气,林冲只觉得索然无味。 摆摆手示意手下将花荣捆起来,林冲只在旁边监视,却一句话也不想说。 而花荣从头到尾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为了义气舍弃自家小利,这有什么不对? 在江湖上,这样的人才是大丈夫! 于是依然摆着一副骄傲的面孔,花荣一动不动任由士卒将自己拽到马下,然后一道道绳子死死绑缚起来。 哪怕对方动作粗鲁,勒的浑身都疼,花荣也不曾变过脸色。 …… 另一边,知府衙门里一片狼藉。 大发雷霆的慕容彦达几乎气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个贼人居然如此嚣张。 青州城被打破了!大宋自建国以来百余年历史,青州城这还是第一次被贼人打破城门。 且不提造成了多大破坏,就说这种影响传将出去,就足以让他慕容彦达被朝廷那些官员参奏到一身狼藉。 他慕容彦达,莫非要就此臭名远扬? 手中惊堂木再也拿捏不住,慕容彦达一甩手就砸向堂下跪着的秦明。 秦明不敢躲避,任由惊堂木在自己肩膀上砸出一声脆响。而后他还只能捡起来,恭敬的举起,等知府回收。 “秦明,这就是你跟本官保证的安全?”脸色一片青白的慕容彦达咬牙切齿,怒视着秦明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些该死的江湖人不敢放肆?啊!你秦明在青州大名鼎鼎,所以他们不敢找你的麻烦?你怎么不给我去死!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打算接下来怎么收场!” “大人赎罪!秦明……秦明愧对大人厚爱!”秦明跪倒磕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第一百三十章 祸不及妻儿 道歉就够了? 本官的青州府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接下来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银钱打点!这样的事情,你一句道歉就完了? 怒视着秦明,慕容彦达也不留情,径直喝令道:“来人,给我把这厮押下去!先关到牢里,然后等候朝廷判决!这厮害的青州城被贼人打破,本官就岂能徇私枉法,将这种害群之马继续留在身边!” “相公,您……”秦明目瞪口呆,没想到慕容彦达说翻脸就翻脸。 眼见两名衙役上前按住他,又鲁莽的剐去他一身衣甲,秦明绝望的大吼道:“相公饶命!相公饶命啊!秦明对相公忠心耿耿,相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秦明!秦明冤枉!相公,秦明愿意戴罪立功!” “戴什么罪?立什么功?本官若是再用你,岂不是要被人说跟你有其他苟且?”慕容彦达一挥手,却是一点也不给秦明丝毫脸面:“还不快快把这厮给我押下去!若是走了这厮,我拿你们是问!” 顿时几名衙役再不敢犹豫,二话不说就将秦明死死绑缚起来。 待黄信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明已经被押进了知府大牢。他试图进去牢房看监,却被门口狱卒拒绝。 原本态度谦卑的那些个牢头儿,如今一个个笑的面目可憎。哪怕黄信使出银子,也没能让他们点头。 黄信多番打听,这才明白却是慕容彦达已经决定将这件案子做成铁案。他将所有错误都归咎到秦明身上,虽然不能撇清自己,但是却能够少一半罪责。而后再使些银钱,打点两番,拿秦明当个替死鬼,也就无碍了。 同时,衙门里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需要献祭一个秦明,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大的罪责了不是吗? 于是不知不觉之间,秦明居然在青州衙门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 每个人都说是因为他太过暴虐才引得江湖人造反;每个人都表示说其实怀柔就能解决问题,然而碰到秦明这个不听劝说的莽夫。几乎衙门里每一个人都在痛心疾首说曾经劝过秦明,只可惜这人却完全不听别人的意见…… 事情传扬出去,青州城里遭受损失和伤害的百姓也顿时对秦明破口大骂。 他们浑然不记得就在前几日,还因为秦明到处抓捕江湖人,而对这位负责任的指挥司统制称赞不决。 一时间,秦明成了青州城里人人喊打的角色。 关于他过往的嚣张,肆意妄为,脾气暴虐,也都成了他作为罪魁祸首的佐证。 秦家院子已经连续两天遭到陌生人泼粪了,他那身怀六甲的妻子受到惊吓已经躺在床上,却是再不能理事。年幼的儿子被唬的嚎嚎大哭,就连曾经伺候秦家超过十年的老管家,也偷偷带着金银潜逃…… 当杨汕带着虎子来到秦家门口的时候,秦家大门关闭,上面满是臭水污垢。 周围有人指指点点,杨汕只当浑然未决。 虎子捏着鼻子敲门,却半晌没有声音。而后大约过了一炷香还多的时间,木门才吱吱呀呀缓缓打开。 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 看年龄不过五六岁,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一条鼻涕从鼻孔里直挂到嘴唇。 这孩子用力推开门,累的满脸通红。而后看到门外的杨汕虎子,他吸一口鼻涕问道:“你们找谁?我爹不在,我娘病了。” 杨汕顿时明白,这孩子大概就是秦明年幼的长子了。 笑眯眯的走过来,杨汕蹲下身柔声道:“小侄儿,你家下人去哪里了?怎么还要你一个大少爷亲自来开门?” 杨汕自持和秦明平辈,因此对于称呼这小鬼一声侄儿并无错处。 “我叫虫儿,你是谁?”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杨汕,忽然悲从心来瘪嘴道:“我家……我家那些下人都跑了!自从管家爷爷那天晚上不见了之后,其他人也都一个个跑掉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娘……” 说着忽然一顿,虫儿吓自己一跳道:“对了!娘说不能随便开门!你是谁,快走开,我要关门了!” 说着小鬼便用力推攘门板,咬着牙憋的自个儿小脸通红。 “哎!慢着,我不是坏人!”杨汕连忙制止这孩子,又笑着道:“我是你爹的同僚,也是他的朋友。今天听到说你爹出了事的消息,才特地来这里看望你和你母亲。先不关门,进去跟你娘说一下好么?” “你是好人么?”虫儿停止动作,一双大眼睛看着杨汕道:“娘说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坏人!他们要害我爹,还要害我和我娘。” “我自然是好人!”杨汕只感觉心中一疼,怜悯的看着这孩子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和你这样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你爹的事情,又何必牵扯到你身上。放心,我会给你家帮忙的,快去跟你母亲说吧。” “哦!”虫儿也不怀疑,点点头也不关门,就甩着一双不合脚的大鞋子啪嗒啪嗒重新跑回去。 杨汕站起来,叹了口气。 再看虎子,已经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摇摇头,杨汕命令虎子道:“将我们的人叫过来几个,守在秦家门口,帮助他们不让外人骚扰。” “这……”虎子一惊,瞪大眼睛道:“大人,这样做不会得罪那慕容知府吗?让秦明领罪,可是知府大人的命令。” 杨汕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都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又怎么能当真怪罪秦明?再说了,大家都是武人,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虽然做不得别的事情,但是至少也能保护秦家家眷不受侮辱。” 虎子点点头,赶紧去外面路口喊了一队人过来。 一行人帮忙秦家把大门清理了一番,这才等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在虫儿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过来。 妇人脸色苍白,脸颊消瘦,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当看到门外一队士卒的时候,她更是动作一僵。 她牵着虫儿的手猛然握紧,又猛一咬牙,彻底将大门打开。 “怎么……这是来抓我们娘俩的么?也好,终于能和夫君团聚了。”妇人微微一笑,昂首走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六驴猴 杨汕静静的等妇人和虫儿走近,这才拱手行礼道:“嫂嫂莫要多想,杨汕乃是秦统制的好友。听闻秦家的事情,特地来帮忙照顾一二。还请嫂嫂放心,小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英雄蒙冤而已。” 妇人秦氏这时候才恍然发觉,眼前领头的居然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若非他穿一身官服,还以为是哪家的调皮后生。 然而听完杨汕的话,秦氏恍然动容。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会有人对秦明伸出援手。 要知道……秦明已经在青州城里人人喊打了啊。 眼眶一红,秦氏顿时就要落泪。 患难见人心,秦明手下将校无数,甚至还有那黄信以师徒相称。然而在这种落难的时候,却是一个登门也没有。那黄信往日在秦明身旁忙前跑后,可是这会儿秦明入狱,他却再不见踪影…… 因此杨汕的到来,在秦氏眼里就是那黑暗中的唯一曙光。 她推开虫儿搀扶,努力的对杨汕做一个福礼:“还请叔叔见谅!秦氏久病,却是不能招待叔叔。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叔叔海涵。对了!虫儿,还不快接叔叔进屋休息!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叫人。” “叔……叔叔!”虫儿怯生生的说着,一双眼睛却是亮起来。 杨汕领着虎子进去秦家,见秦氏脸色苍白却还要努力去烧水泡茶,他连忙制止道:“嫂嫂不要忙碌,快些坐下休息吧。今日我来不过只是想问嫂嫂一些事情,而后还要去想办法救秦大哥出危难。” 秦氏一听,更加激动:“叔叔想问什么?秦氏不敢隐瞒。只要能救我家夫君,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正说着却是脑袋忽然一晕,秦氏赶紧扶住桌角才没有跌倒。 “嫂嫂莫要激动,你身怀六甲,莫要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杨汕不好起搀扶,只能示意虫儿快给自己母亲帮忙。等秦氏坐下来,他又回头对虎子道:“虎子,你快去唤一个大夫来给嫂嫂看看。” “不必了!我家这名声,哪个大夫敢登门?咳咳……”秦氏笑的凄凉,又捂着嘴连连咳嗽。 杨汕只是摇头,虎子连忙领命而去。 而后虫儿给母亲端来一杯茶,可一时粗心却忘记给杨汕也奉一杯。秦氏正要批评,却被杨汕制止。 “孩子还小,又遭逢这等事情,嫂嫂何必责怪与他。”杨汕劝说秦氏,等她脸色平静才闻到:“只是嫂嫂,杨汕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问。嫂嫂是否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秦明鲁莽的和那些江湖人纠缠,是否是有人在他身旁说了些什么?否则以秦统制的本领,应该不至于如此大意才对。” “旁人蛊惑?” 秦氏一愣,想了想却只能苦笑道:“还请叔叔见谅!我家夫君从来不许我打探他的事情。妇人我在家不过只是养胎再加照顾儿子,其他的事情却是一点也不知晓。他那脾气,我也不能去问。” “这样么?”杨汕眉头一皱,有些头疼了。 他一直以为秦明的那些个愚蠢动作是有人蛊惑,难道说都是错觉?可若如此,秦明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 再看秦氏,却依然只是摇头。 “娘!” 这时候,虫儿却忽然出声。他抓着母亲的手,仰头看着她道:“娘,您忘记那天了么?那天爹爹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就有人专门来给爹爹送钱。您不记得了?那天爹爹把好多钱拿回后院里。” “很多银钱?”杨汕眼睛一亮。 秦氏也想起来,激动的瞪大眼睛道:“没错!没错!奴家想起来了!那天来了一个什么人,却是来个夫君送礼。我与夫君成亲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他收到这么重的礼物!大略一算,也有几千贯之多。” 杨汕心跳略微加快,只是催促道:“您可知道,那送礼之人姓甚名谁?” “这……夫君从来不告诉我外面的事情。”秦氏摇摇头,表情再次变得有些灰败。 “我知道!我知道!”虫儿依然清脆的叫着,仰头天真的掰着指头道:“我记得爹爹跟黄伯伯聊的时候提起过,那个人来自东京。叫……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六驴猴!六头驴子跟猴子的六驴猴,没错!” “六……驴猴?”杨汕愕然。 秦氏也是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宝贝儿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六驴猴?哪会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就是这个名字!我没记错!”虫儿见大人不信,委屈的跺脚道:“那时候爹爹还摸了我的头,说六驴猴送来这样一大笔银钱,到时候要给我买一柄好剑习武来着!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六驴猴!” 秦氏满脸通红,只觉得自家儿子在外人面前丢脸了。 她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杨汕制止。 “六驴猴……来自东京城的六驴猴……会是什么人呢?”杨汕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一时却找不到头绪。 会是什么人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将整个青州乃至山东的官员,江湖人全部牵扯起来?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当真只是江湖人想要造反?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六驴猴,莫非是化名?故意弄出这样一个名头,掩人耳目? 正想着,虎子拽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从外面走进来。还没进门,他就大声嚷嚷道:“大人,我把大夫领来了!这厮听说要给秦家人治病,居然还不肯来!直到我说要砸了他的店,他才点头。” “当真是贼兵!贼兵!无礼至极!无礼啊!秦家,果然是这种祸害相邻的货色么?” 老大夫骂骂咧咧连连跺脚,却又挣脱不得虎子的力气。直到进来看见秦氏还有杨汕,他才猛然住嘴。 老大夫皱着一张老脸一声不吭,杨汕只能站起来拱手道:“老先生,麻烦给这位夫人看一看,她的身体有些不好。” 然而眼睛一瞥瞧见被虎子拿在手中的药箱,老家伙却冷哼一声道:“莫想!老夫不给这等祸害相邻之辈看病!” 这话一出,秦氏热泪盈眶。秦家在青州几十年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随后眼前一黑,秦氏捂着额头软倒下去。 “嫂嫂!” “娘!” “哎!哎!这是怎么回事?三清在上,老夫……老夫没说什么啊!” “闭嘴!” 大堂里乱作一团。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心 “这位夫人只是忧思过虑伤了神,再加上大悲之下又着风寒,所以才变得气虚体弱染上寒症。不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之后好生休息,再待我开两副方子吃上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老大夫抚摸着胡须,想一想又提笔道:“还有,因为她的身体问题,腹中胎儿的脉象也略微有些不稳。唔……还需要再开一副安胎的方子,不过这个就不能多吃。两日一次,吃上三次再看情况吧。你这妇人也是,既然身怀六甲,不好好躺着安胎,偏偏跑出来劳累劳心,到底是何道理?” 秦氏惨然一笑,没有对大夫解释自家的情况。 自得知家主入监,还被判了祸害青州之罪以后,这秦家丫鬟下人已经跑的一个都不剩了。 秦氏自己倒无所谓,可是家中孩子怎能不管? 孩子要吃饭,家事打理,还要想办法询问丈夫情况,秦氏不拿命去拼又能如何? 至于腹中胎儿,这时候哪里顾得上。 “大夫,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吧。”门外杨汕听到这话,赶紧高声道:“有什么要嘱咐的,您直接告诉我。放心,接下来秦家的事情我会帮忙的。嫂嫂只需要好生调养身体,无需再做任何分神的事。” “也好!”老大夫点点头,掀开门帘走出来。 看到满地灰尘以及乱七八糟的家具桌椅,老大夫眉头一皱。只不过他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出去。 杨汕示意虫儿留在这里伺候母亲,自个儿则跟了出来。 外面院子里,老大夫在花亭石桌上铺开一张纸,字迹潦草几乎写满。将纸吹干递给杨汕,他这才问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这位大人您见谅。老小儿不过是一普通大夫,其实是不愿掺和到这种事里面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夫您菩萨心肠,将来必有福报。”杨汕说着,又朝虎子示意。 虎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上,表情却十分不忿。 “我信三清,不信佛主。”老大夫冷冷的怼一句。 理所当然的将银锭子收回药箱,略微掂量一下十分满意,而后他板着一张脸继续道:“都是邻居,老夫也不说什么了。往后每隔三日,我会来诊探一回。哼!既然收了你的银子,这些事就放心吧。只可惜老夫多年名声,却是要败坏了。” 说着老大夫转身就走,也是一点不给杨汕情面。 “哼!什么东西!欺软怕硬!”虎子腹诽着,不满的嘟囔道:“之前咱很的时候,赶紧就求饶。结果这会儿咱们话说的软一点,立马就摆出这样一副脸色。呸!一百两银子,就当打发你个老东西了!” “哎!只要他能保住秦氏以及腹中胎儿,一百两算得什么?”杨汕摇摇头,心情没有虎子这样激动。 “可是大人,咱们手底下真没什么钱了。”虎子苦笑着抬起头,郁闷的对杨汕道:“好不容易才从清风山弄得一笔银钱,谁想到这段时间会发生这种事?购买粮草军械,又四处打点,已经快两袖清风了。” “没事儿!等事情过去再计较吧!”杨汕叹一口气,却没有把钱的事情放在心上。 将手中药方递给虎子,杨汕命令道:“接下来,你就带人在这里保护秦家妻儿。照方子抓药煎药,然后把那虫儿给照顾好了。我还指望秦明出狱后能够记我的恩义,你别把事情给我做岔了。” “放心吧!这点小事,交给我。煎药什么的,我以前常给我老娘煎药来着。”虎子自信的打包票,然后语气一顿。 杨汕看一眼虎子,笑起来:“怎么,想老娘了?” “嗯!已经几个月了,不知道现在老娘是什么情况。这天儿渐冷的,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加衣服。”虎子语气低沉的说着,不知道怎么的还红了眼眶。不过很快醒悟过来,虎子一揉眼睛笑着道:“没啥!大人,别听我胡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咱可是要做大事的,没那么多儿女情长。” “屁话!想娘不是天经地义么,你还鼻子插葱装象起来了。”杨汕翻个白眼,而后转身就走。 “大人,您去哪?” “我出去打听一下情况!那慕容彦达现在也不肯召见我,却不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还有虫儿口中那个六驴猴,我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到底是什么人叫这个名字?哪怕谐音,也没有印象啊……” “六驴猴……” 一边自言自语,杨汕来到大街上。左右看看,发现才经过骚乱的青州城已经迅速的平复了下来。 除了一些地方随风飞舞的白纸青烟,大多数的百姓已经恢复平静。酒楼照样开,店铺照样卖,等到那些个扛棺而过的悲戚人群路过的时候,还一个个骂骂咧咧只说不吉利扰了他的好生意。 同时,街上巡逻的衙役士卒们也多了起来。时不时就有一队兵士走过,而后衙役们一个个腰垮铁链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巡逻。偶尔口渴了,找一个茶肆坐下去,喝两壶茶吃点儿炊饼,拍屁股就走。 路过一家仿佛被火燎过的酒肆的时候,只看那胖掌柜带着两个小二正在努力刮那外墙上的黑灰。 一边清理,那掌柜还在一边抱怨:“早知道,就不出那安稳银子了!原本以为出了五十两银子就不会遭灾,哪想那些个丧尽天良的贼人硬是要往咱这边闯。安稳,安稳个屁安稳!慕容知府收了咱的银钱,怎么就不能做事呢?不是说只是些许小患,怎么就还打破了青州城呢我的老天!” “呸!不都是那秦明的错?收了银子不办事,手下的兵就跟窝囊废一样!” 一店小二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擦着额头上的汗抱怨道:“如果不是这个家伙自以为是,咱们又怎么会遭灾?这青州周边几万兵马,怎么就捞上了这样一个废物统制?该死!当真该死!知府大人怎么就不剐了他?哎哟……” 话音未落,掌柜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个混小子在呱燥什么?还不快赶紧做事!这年头,好人坏人哪那么清楚!” “哼!明明就是他秦明没本事。哪怕是我,手底下有几万人,也能守住青州城。”小二抱怨着,声音渐渐低落。 看着这倔强的年轻小二,掌柜叹一口气将手中木铲放下。仰头擦汗,他自言自语道:“哎!别说这么多!听知府大人说,朝廷正在任命新任的兵马司统制。希望这一个,好歹能有些能耐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白是非 墙倒众人推,一夜之间,秦明在青州城就变的臭名远扬。 所有人都把青州城被打破的事情怪罪到他身上,只说是他行动暴虐才逼反了那些江湖人。 好端端的青州兵马司统制,突然就变成了戴罪之囚。甚至当杨汕去寻他那徒弟黄信的时候,居然发现黄信也没了踪迹。似乎自从青州事发之后起,这名青州府兵马都监就已经销声匿迹不知行踪。 也因为这事,慕容彦达很干脆的革了黄信的职位。 如今的青州城诸多兵马,已经是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两名上司皆不存任,慕容彦达也不安排任何人进行补充。 甚至在秦明入狱的情况下,讲道理杨汕这个青州武官二号人物才应该是这青州兵马的总指挥。但是慕容彦达却偏偏视而不见,他甚至拒绝了杨汕求见,只当视若罔闻,这人就完全不怕那些贼人再来一次。 知府衙门旁不远处的一间僻静酒楼,慕容彦达正在会见客人。 酒菜奢华,两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一向以样貌识人的慕容彦达,对于对面这人的丑陋模样,也是熟视无睹。 而这面色丑陋之人,却正是东京城来的陆谦,陆虞候。 “如此就请慕容大人多多担待了。”陆谦敬一杯酒,笑吟吟的道:“等我成为这青州的新任兵马司统制,必然以慕容大人马首是瞻。而后小可在知府大人座下做事,还望大人多多照料才好。” “好说好说!” 慕容彦达抿一口酒水,眯着眼睛摆手道:“陆贤侄,你既然舍得送我这样一笔大富贵,我慕容彦达自然也不是那小气的人。这事情我既然已经承诺,就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给往朝廷的书信你也看了,我的推举那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当然……如果朝廷不同意,那你也不能怪我。” 陆谦摇摇头,自信的笑道:“如此就好!我陆谦在朝廷里也还有些关系,一任兵马司统制,还是没问题的。”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一万贯银子,买我一个举荐,我已经做到了。”慕容彦达吃着菜,态度很是淡然。 “哈哈……还请,来!再吃一杯。”陆谦笑着,也不多说,只是给慕容彦达敬酒。 两人推杯换盏,只喝的醉气熏熏。只可惜旁边没有歌舞助兴,还是让慕容彦达略微有这么一点遗憾。 酒过三巡,陆谦看着眯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的慕容彦达,装作不经意的道:“大人,那什么兵马都监杨汕那小鬼,您是怎么打算的?朝廷来的报邸你也看到了,这时候站到太子这边,恐怕不妙啊。” “呵呵……区区一小鬼,算得什么事?”慕容彦达打一个酒嗝,摆手道:“本官也算勋戚,何必在这时候下注?无论太子也好,郓王也好,等他们上位却是到什么时候了?嗝儿!在我大宋,莫非当上官家就能无法无天不成!只要我慕容彦达稳定上升不留把柄,就算官家又能奈何我?” “也对!也对!毕竟令妹乃是堂堂贵妃,这等身份谁敢小视?”陆谦笑的满意,眼睛里更闪过一丝杀意:“既然如此,那小鬼的事情就由下官帮大人您负责如何?万一出什么事,也免得牵连到宫中。” “随你随你!他区区一武人,算个什么东西!”慕容彦达有些困倦的摆手,而后挣扎着站起来。 “就这样吧,散了散了!本官还有事,先走一步。”整一下袖袍,慕容彦达头也不回道:“对了!青州的兵马,你就先一步给我稳定下来。若是再发生贼人打本官脸的事情,本官绝对不会对你客气!” 说完脚步略微一顿,慕容彦达转身就走。 这番话说的陆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道慕容彦达到底话中有话,还是说只是一句顺口之言。 “莫非这厮,已经知道了我的谋划?”陆谦抿一口酒,摇摇头笑起来:“无所谓!这些个文人最爱惜羽毛不过,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只要我能够将这青州稳定下来,莫非他还敢冒险找我麻烦?啧啧……只要他有胆量承担青州再一次发生剧烈动荡的责任,我陆谦绝不二话转身就走!” 说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陆谦哈哈大笑起来。 …… 得到慕容彦达的首肯,陆谦的谋划就完成了一半。 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有本事的,也是一个胸怀抱负同时只叹壮志未酬的人物。 借着慕容彦达的口谕,他轻而易举就接管了整个青州的兵马人防。而且仅仅只用三天,就将那些将官们全部折服。 头戴身为高太尉帐下红人的帽子,身披被慕容知府支持的斗篷,手中又有三两武艺高强的下属,陆谦很快就将所有兵马尽数掌握在手中。哪怕几日后黄信匆匆赶回来,居然也被那些将士挡在辕门外,进入不得。 而后似乎是得到陆谦命令,数百士卒从大门口蜂拥而出。不等黄信反应,就叫嚣着要将他给捉拿判罪。 大惊失色的黄信拼命躲闪,却不是那人多势众的对手。他拼命解释、反抗,却无济于事。 过去对他谦卑恭维的那些个都头士卒一个个态度凶狠,逼的他黄信只能狼狈而逃,却也坐实了勾结贼寇的罪名。 站在烈日下的黄信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过是抓紧时间去那二龙山见了宋江一回,怎么就变成了投靠贼寇的逆贼?原本只打算找宋江问清楚事情始末,而后好找到理由救出师傅,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二龙山没进去不说,回来还成了逆贼? 只觉得诸事不利,黄信垂头丧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他心乱如麻,都是怎么也想不通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段时间青州的事情,就这么让人看不懂呢? 似乎有那样一个幕后黑手,将所有人都玩弄在了股掌当中。 忽然想到什么,黄信拍马就走。 而另一边,杨汕也是无功而返。那慕容彦达死活不肯见他一面,却也让杨汕无可奈何。 在这大宋,若是一个文人想要找武人的麻烦,那武人除了静候结局之外,居然没有任何一点反抗的手段。 然而更加糟心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等到杨汕回营,恰好看见一队兵马堵在营门口。 仔细一问,却是要求所有士卒尽数重新点名。 原来这些人是接到新任兵马司统制的命令,要求重新清点青州各地兵马的数量准备,并重新登记审核。同时各地兵马官员还必须即刻去往那青州城,一个个接受新任兵马司统制的责问和审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鸡犬升天 杨汕不疑有他,决定暂且多跑一趟。 然而不等杨汕走进营门,门口的兵马却是将他拦住。一个满脸虎须的汉子从人群里走出来,冷眼盯着杨汕道:“你莫非就是这营的兵马都监?嘿嘿……我却是等了你好久。来人呐,给我把他锁了!” 谁也没想到,这厮居然刚刚露面就要动手。 周围士卒们顿时呱燥起来,在虎子带领下一个个不由分说就要找这人麻烦。 这番动静吓了这厮一跳,退后一步盯着杨汕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莫非是要造反!好哇!知府大人命令你等剿匪,结果你们却一事无成。这等罪过不思悔改,反倒还打算在这里袭击朝廷官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位大人,不知我杨汕犯了什么罪?”杨汕走出来,面色依然平静。 “犯了什么罪?”虎须汉子冷冷一笑,居高临下盯着杨汕道:“都监大人,敢问你是否还记得,知府大人的命令是什么?知府大人命令你部围剿那些贼寇,可结果呢?因为你们无能,贼寇从你的范围跑了干净!怎么,这等大罪还不是罪?你放跑了打破青州城的贼寇,莫非还想狡辩?” “胡说!我等已经禀告知府,此事不能怪我们形势不利,只是那清风寨花荣背弃朝廷,伙同贼寇害了我们!”林冲从营门走出来,怒视着那汉子道:“如果不是花荣反叛,那些贼寇如何能逃脱我家大人的设计?” “嘿嘿……无能就是无能!跑了贼寇,还把责任怪在别人身上?”汉子依然冷笑,不屑的道:“不要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有什么话要说,去跟知府大人交代八!现在……赶紧跟我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踌躇起来。此人拿慕容彦达的鸡毛当令箭,官大一级压死人,又还能如何? 杨汕也不动怒,只是盯着这人道:“这命令当真是慕容知府的意思?本官这两日一直留在青州城,为何不曾见知府大人对我有所责难?还有,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传达知府大人命令?” “本官陆四,新任青州兵马司帐下十将之承局节级。”汉子傲然一笑,倨傲道:“本官代表的,可是新任兵马司统制,莫非你敢抗命?” “自是不敢。” 杨汕微微躬身,又挺直腰杆道:“只是敢问,这新任兵马司统制可有朝廷文书凭证?又是否得到朝廷承诺认可?若是随便来个什么人也来冒认长官,杨汕岂不是就犯了错听号令的重罪?” “你……” 陆四脸色猛然一变,握紧拳头却无话可说。新任兵马司统制陆谦,哪里曾得到朝廷兵部承认?哪怕慕容彦达的公文快马加鞭赶去东京城,这一去一来也是至少半多个月的事情,哪里来得及。 见陆四这般模样,杨汕顿时了然。 表情忽然变得冷淡,杨汕冷冷的盯着陆四道:“不只是朝廷任命的兵马司统制,就说你这个承局节级,又是谁人的任命?这等级别的官员,若是没有兵部公文,那可就是伪冒朝廷官员的重罪啊!” “你……你……好胆!” 额头溢出冷汗,陆四咬牙道:“莫非你以为这样拖延时间,就能救得你的性命?秦明也要死了,何况你这区区一个兵马都监!杨汕,我警告你!你若现在束手就擒的话,那还有救。但是如果你胆敢当真顶撞上司,本官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我倒要看,太子是否能救你的性命!” 这话一出,周围的所有人顿时哗然。 而一直表情怪异的杨汕,忽然对虎子摆手示意,又紧盯着陆四道:“你叫陆四?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陆谦的人吧?” “你……你怎么知道?不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四脸色大变。 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环顾四周。 果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以及带来的数十喽啰,已经被杨汕的人团团包围了起来。这时候别说和杨汕硬怼了,就是想逃也插翅难飞。 事情……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不是我来找这杨汕的麻烦的么,怎么就被他给唬住了? 陆四脸色难看左顾右盼,额头冷汗越流越多。 旁边林冲、杨再兴等人也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这人,真是来找麻烦的? 然而杨汕却不给陆四辩驳甚至反抗的机会,他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大声喝令道:“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伪冒朝廷官员,跑来欺诈本都监,实在追责难逃!都给我抓起来,打出去!” “得令!” 虎子大喝一声,二话不说朝陆四扑上来。 可怜的陆四措不及防,硬生生被虎子一下给按倒在地。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团脏布就塞进他嘴巴里。 “呜呜……本……本官……呜呜……”倒霉的家伙呜咽着,又被虎子一拳砸了眼眶上,顿时泪流满面。 而后快刀斩乱麻,一行人尽数抓起来。杨汕也不审问,直接命令将他们驱赶出去。 这一番动作,看的其他人惊呆了。 回到营帐,杨汕面色平静,林冲、苏明泽等人却踹踹不安。 表情犹豫,苏明泽小心翼翼道:“大人,这样做不好吧?这人分明就是知府大人任命的新任兵马司统制麾下,您这么做……到时候等慕容知府得知这情况怪罪下来,咱们可没有办法辩解啊。” 林冲也是点头,只觉得杨汕这次确实行为鲁莽了。 唯独旁边杨再兴跃跃欲试,却是觉得杨汕的命令十分合他口味。当然如果一刀斩了那家伙,那就更加舒爽。 “谁说他是真的朝廷官员?”杨汕表情怪异看向众人,是笑非笑摇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这里距离东京城不止万里,兵部任命怎么可能来的这般快?而且就算兵部的命令快如闪电,谁又说就一定能够让这些人顺心如意?嘿嘿……他陆谦想当这青州兵马司统制,问过朝廷的意见了吗?” 伍端眼睛一亮,苏明泽愣一愣之后也若有所思。 唯独林冲依然一头雾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不过当听到说新任兵马司统治是那老仇人陆谦的时候,他已经对杨汕的做法再不反对。 “嘿嘿……好一个六驴猴!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原来虫儿说的居然是陆虞候。不过也无妨,幸好我早有准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阳 鼻青脸肿的陆四回到陆谦处,狼狈模样引的旁人一阵注目。 而后他对陆谦大肆告状,将杨汕的态度面貌说的十分不堪,就好像目中无人的高傲衙内。 “主人,他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你啊!要说我,咱们干脆打上去,将他们都抓起来!”陆四咬牙切齿的说着,一双眼睛瞪圆道:“那几个家伙太放肆了!他杨汕不过一小鬼,在主人你面前算什么东西。” “呵呵,那我在他面前又算什么?”陆谦淡然一笑,抿一口茶道:“人家杨汕说的没错,我手中确实没有兵部行文。手里没个证件,他不认我这个兵马司统制,也算有理有据,谁能找到错处?” 说着陆谦笑看陆四,眯着眼睛道:“就好比你这个承局节级,谁同意了?慕容知府同意了么?” “我……小的不是您的手下么?他杨汕不给小的面子,也就是不给主人您面子!”陆四愤愤不平的说着,眼珠一转咬牙道:“主人,您莫非是不打算报仇了?这杨汕在东京城害的咱们如此凄惨,害的咱们众叛亲离逃出东京城,难道就这样算了?要我说啊,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哼!” 被说到痛处,陆谦冷哼一声:“放心吧!等到兵部行文下来,我有的是机会收拾他!到时候,无论他杨汕还是林冲,一个也别想逃。另外还有那鲁智深……哼哼!也不知道高太尉有没有弄死那臭和尚……” 陆四嘿嘿笑起来:“高太尉动手百无禁忌,那莽和尚莫非还能讨得好去?这会儿,怕是尸骨也寒了吧?” …… 时光如水,却不曾冲洗掉东京城的繁华与奢欲。几个月过去,这座热闹的城市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杨汕以及林冲的离去,并没有让鲁智深感觉到太多寂寞。这个爽朗的汉子在那大相国寺旁的菜园里过的如鱼得水,旁人有人伺候,无聊的时候有人逗乐,吃喝不愁酒肉不禁,却是比谁都要自在。 偶尔闲下来,去林府或者杨家走一遭。帮忙照看家门,顺便和邻居聊聊,也是尽职尽责。 每隔几天丫头也会来这里和鲁智深见一见,只可惜说不得几句话却被嬷嬷催着离开。这丫头就好像春天的嫩芽一样长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已经开始抽梢。无论说话还是行为,都养出了两三分气质。 再看到她,谁还能想到她是一个来自辽国的逃奴?面红齿白,身披裘纕,比那大小姐也是无异。 这一天,鲁智深和几个泼皮胡闹过了。只觉得有些疲惫,便挥手将这些人都遣散了去。 摸摸酒壶,已经一滴也无。 恰是九九重阳,整个东京城已经从昨日起就开始为重阳节做准备。九九归真,一元肇始,万象更新,重阳节在官家赵佶眼中可是个大日子。这一日官衙休沐,各条街巷都要举行庆祝仪式,不比那上元夜来的差。同时各巷乡老也要选举出福星寿老,夜里的时候去参加官家举办的敬老宴。 这可是个大活动!整个东京城选出一百零八寿老,同官家一起共庆重阳,饮宴祈寿,声势颇为壮大。 这一日的东京城,不比那清明上河图所描绘的差了。 鲁智深从酒肆里打了一壶酒,又在店里痛饮了一个饱腹,这才晃晃悠悠走出来。 街上热闹的人群似乎和他无关,鲁智深摇摇晃晃不碰到任何人,也不看人家手中香烛红纸、纸鸢菊盆。虽然这酒食肚皮不曾踏入空门,但是自打流落江湖,这祭祖思亲的事儿,已经和他无关。 仰头喝一口醉菊酿,鲁智深的眼睛微微发红。不知道怎么想到自家那俩兄弟,忽然就有些想念了。 “嗝儿……等过些时日,洒家说不得也去青州看他们一回。这月余过去,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这些个……嗝儿……傻的,也不说给洒家来一封信,好让洒家不这样担心。”鲁智深自言自语往住处走,一脸胡须上满是酒垢。他脖子上的大串佛珠在肚皮上敲敲打打,更是好一阵热闹。 “师傅!师傅!有一封您的信,却是从青州来的。”洪七从远处跑过来,还未靠近就大声嚷嚷。 见鲁智深抬起头,他领着一人快步跑过来。 刚到巷口的时候,忽然旁边巷子里就快步走出来一行人。一个个身穿黑衣脚步迅捷,领头一人恰好和洪七撞在一起。 只听‘哎哟’一声,洪七一屁股被坐到地上。 他瞪大眼睛满脸愕然,却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没掌握住平衡。都练功这么久了,将道理不应该一撞就倒啊。 巷子里过来的一行人也是停下了,后面几人动作僵硬,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领头那人赶紧做一个手势,而后笑看着洪七伸出手:“小兄弟,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我们走的急了没看路。” “哦,哦!”愕然抬起头,洪七愣愣的答应道:“我……我没事儿,没关系。是我跑快了,冲撞了各位大爷。” 接过来人递来的手,洪七一握顺势爬起来。 见鲁智深满身酒气走近过来,洪七摸摸脑袋道:“那个,冲撞几位大爷,对不住啊。我师父叫我,我先走了。” “嗯,告辞。”领头之人笑的和煦,又对洪七以及走近来的鲁智深拱拱手,这才率众转身快步离去。 这些人脚步很快,一溜烟儿就只能看见人群中隐约的背影。 “小七儿,你在看什么?嗝儿……信呢?”鲁智深在洪七肩膀上拍一下,顺手擦去满手的酒水。 “哦!哦!这位信使是杨汕师叔派来的,专门来给师傅您问安的。”洪七连忙介绍身后那名满身疲惫的士卒,又小心翼翼凑到鲁智深身旁道:“师傅,刚才那几个人有点儿不对。领头那个,手里面全部是厚茧。虎口、指节,都是茧,分明就是一个练家子。还有他们那打扮,不像好人。” “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子,别在外面多事。”鲁智深瞪一眼洪七,又从信使手中接过一封信。 粗略看一遍,鲁智深看向信使道:“这位兄弟,辛苦辛苦。劳烦你跑这么远过来,麻烦你了。” “嘿嘿……给大人做事,那是我潘驴儿的荣幸。”信使嘿嘿笑着,却不敢对鲁智深倨傲。 他可是知道,这位乃是自家都监大人,还有副都监林冲大人的结义兄弟。这等豪杰,得更加恭维才行。 鲁智深摆摆手也不多说,而是转头看向洪七道:“好了!小子,说说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机缘 “那些家伙,大概就是师傅你之前常说的江湖人吧?”洪七舔舔嘴唇,有些跃跃欲试的道:“刚才被撞的时候,我在那人腰间摸到了兵器的轮廓。嘿嘿……在今这日子里带兵器出门,怕不是要做什么坏事?” “洒家也天天带兵器出门,莫非洒家也是坏人?”鲁智深横了洪七一眼,没有直接驳斥他的判断。 洪七摇摇头,边思考边道:“师傅,今天可是重阳节。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今天晚上官家要在金明池邀请一众乡老,举办那什么敬老宴来着。刚才我可是看见这伙人里面,也有一人也作福老打扮。” 说着洪七看向鲁智深,跃跃欲试道:“带兵器赴宴,师傅你说他们是不是有鬼?” “这些事情,与你何干?”鲁智深眼睛一翻推了洪七一把:“你小小年纪,功夫也不到家,莫非还想去保驾见义?” “师傅!”洪七重重一跺脚,焦虑又不敢相信的道:“那可是当今官家,咱们看到了哪能不管?” “和洒家有甚关系!”鲁智深头也不回,背对着洪七摆摆手:“莫说是官家,就是佛祖,也管不得洒家这会儿回家睡觉!” 说着鲁智深迈步便走。 这态度让洪七心急如焚,可偏偏他又对鲁智深没有任何办法。 眼见鲁智深走的远了,洪七紧跟两步而后却停下脚步。看看前面,再看看那群江湖人离去的方向,洪七双拳狠狠一撞。而后深呼吸一口气,再顾不得去追鲁智深,他迈开双腿甩开膀子转身就跑。 一转眼儿,已经不见了踪迹。 看到这一幕,鲁智深停下脚步。 静静的看着洪七离开的方向,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 洪七脚步飞快,但是却没能找到那些人的踪迹。 那几个奇怪的家伙就好像萍踪一现,再眨眼却不知道去了哪里。哪怕洪七在周围努力寻找,也没发现痕迹。 努力跑了一路,最终无功而返。 快到天暗的时候,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洪七独自在人群中慢步,又垂头丧气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之前跑去金明池门口,他被门口禁军给拦住。 告诉对方说可能有人要化妆成老人行刺官家,也被那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把推开。 还要再说,那几个人干脆就一枪扫过来,吓的洪七只能逃走。而后这些蠢货看着洪七的背影哈哈大笑,却完全不去想事情的严重性。 当然,大宋百年来不曾有这种谋刺官家的事情,也难怪他们把洪七的话当做小孩子玩笑。 闷闷不乐的洪七又不敢走远,只能在周围晃悠。 他希望能够在人群中找到那几个敌人,而后将事情揭穿,拯救大宋于危难。因此哪怕又累又饿,他也不愿离开。 而随着时间到来,金明池的寿宴也即将开始。 一个个老人在小辈的搀扶和拱卫下来到这座园林门口,接受官员检查然后放行。那些老者家人一个个翘首以盼站在门外,更是让不大的场地更加挤挤挨挨。一时间车水马龙,金明池外好不热闹。 这时候,一行五六人悄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这些人作普通百姓打扮,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孩搀扶着一名满脸皱纹的驼背老人,态度亲密当真像祖孙一般。 老人身材微胖,一件麻布衣服穿的鼓鼓囊囊。然而在孙女搀扶下,他依然走的十分缓慢艰难。 孙女扶着老人来到园林门口,对门口官员祈求道:“大人,这是我家爷爷。他昨天摔了腿,实在有些行动不便。然而官家相召,得赐百寿宴,这等福分我们这些个老百姓实在不能不要啊。所以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让民女扶爷爷进去赴宴如何?还请大人放心,等把爷爷送到座位上,民女自然告退。” “哼!官家举办的敬老宴,岂是说进就能进的?快走快走!没这福气,就不要来添乱。” 门口的官员来自礼部,这会儿被这些个小民刁民扰的烦躁不堪。原本就忙碌不停,那愿意听这些个废话? “可是大人,一百零八寿老乃是定数,这少了一个,怕不吉利啊!”女孩也不着急,只是继续恳求。 这话一出,礼部官员顿时犹豫了。 他是知道的,当今官家崇信道教。一百零八乃是九九归一之数,大吉也。如果少一个到时候被发现,谁能承担责任?好好的重阳节敬老宴,如果搞的官家脸上不好看,最后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叹一口气,这官员摆摆手:“好吧好吧!进去吧,快点进去。把你家老人安置好了,就给我找个僻静位置呆着不许乱走。” “是!是!多谢大人!民女今后一定在家中为大人您祈福。”女孩大喜过望,赶紧搀扶着老人踏进门去。 而后那随行的四五名汉子也是分开,各自找一个僻静位置退了。 “大人,刚才那两人还没检查呢!万一要是有鬼,到时候岂不是……”一名守门禁军走过来,小心翼翼说道。 “闭嘴,本官做事,休要你们来呱燥。怎么?看人家年轻漂亮,你想占便宜?”官员一句话怼的那禁军再不敢开口。 原本敬老宴来的都是老头,搜身也就搜身了没什么大碍。可是这会儿一个年轻姑娘,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做这种失礼的事情?万一要是闹将起来或者出什么乱子,到时候谁愿意负这个责任? 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大哥,小妹就这么进去了,不会有事吧?”石宝小心翼翼凑到方天定面前,表情十分的犹豫。 “无妨!方杰是我堂弟,和百花是不出五服的血亲。稍微亲密点,没什么大碍。”方天定笑着说着,眼睛却露出鄙视神色。 区区石宝,也敢癞蛤蟆吃天鹅肉?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石宝摸着脑袋嘿嘿笑着,心里再无其他疑虑。 “不要多想!咱们按照计划行事。等到方杰在里面弄出事端将狗皇帝逼出来,你一定要找到机会,直接毙了他!”方天定冷声说着,又悄然摸一下缠在腰间的软兵器。左右看一眼,他换一个地方继续等待。 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到父亲的计划。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不能让父亲失望!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佛陀 “哎哟!” 一个身穿绸缎华服的胖子忽然撞上来,一头抵在方天定身上,反倒撞的自己连连痛呼。 方天定赶紧将这人搀扶起来,却看见这人愤怒回头破口大骂道:“哪个混蛋推我!没长眼睛,不看路吗?” 然而后面挤挤挨挨的人群一个个互相对视,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目光。 胖子左右看看,没有发现谁有嫌疑。再加上人多气闷,他又骂咧两句,而后才甩开方天定转身离去。 方天定皱眉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不好的预感。 “少主,怎么了?”贝应夔从人群里凑过来。 “没什么,一点小事。”方天定摇摇头,又看向街道对面一棵大树下吃酒的邓元觉。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点头。 这时候,人群里传来喧哗声。一伙禁军开路,而后香车华盖、屏风燕翅徐徐而入,却是官家已经到了。 看着那队伍中缓缓而来的明黄色龙辇,方天定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但是这会儿外面人多,而且皇帝周围守备紧密,眼下却不是动手的时候。想到已经进入去金明池的方百花和方杰,方天定深呼吸一口气暗自忍耐下来。他回头对贝应夔示意,贝应夔立刻转身去准备。 官家到了,周围百姓立即大声恭贺万年。虽然不曾下跪磕头,但周边的气氛也瞬间变得火热。 在百姓的呼喝声中,官家不曾露面缓缓进入金明池大门。那些个禁军分出一部分在周边守备,将赵佶和百姓们隔绝开来。而后一行宫女从园林里鱼贯而出,各个捧着金盘银盏,却是官家给百姓的礼物。 盘子里盛放着果蔬、糕点、酒水,示意皇帝和百姓共庆重阳之意。 乱糟糟的人群开始拥挤,在禁军的维系下勉强维持住秩序。每个人也不得多拿,一句祝词一份礼物,就算是对官家的心意了。虽然现场显得有些混乱,但是那种节日的气息却越发浓厚,让人喜欢。 在这种情况下,方天定和邓元觉聚到了一起。 “大师,到时候就要劳烦你了。”方天定给邓元觉敬一碗酒,期盼的道:“还望大师一定要帮忙拦住那些个禁军,好给兄弟们刺杀天子的机会。到时候这京城一乱,我等必然大事可期也。” “还请少主放心,邓元觉早以做好准备。哪怕割肉啖鹰,也是为佛祖慈悲。”邓元觉哈哈大笑,丝毫不觉得方天定给的任务困难。 在他看来方腊才是世道兴胜的明主,他舍身饲虎也是大慈悲。到时候算一算功德计一计愿力,少不得修成正果入那西天,坐上那宝光如来的无上神位。 再说了,凭他邓元觉的本领,谁说就一定逃脱不得? “那我就放心了。外面的事情,就拜托大师了。”方天定拱手道谢,语气颇为感叹不舍。 两人又说几句,方天定还有其他事情要忙,转身离开。 邓元觉又满饮一碗酒,忽然转头看向背后不远处的一棵树:“阿弥陀佛,这位好汉,不出来与和尚一见?” “好汉?哈哈……好一个酒肉和尚,你到底是佛陀还是江湖人?”鲁智深从树后绕出来,笑看着邓元觉道:“洒家一直以为,这世道上大多数的和尚都是那等贪婪之辈。除了洒家师兄智真禅师以外,其余尔等都是虚伪的假和尚。然而想不到在这里,洒家居然还能够碰到一个同道中人?” “阿弥陀佛,想不到居然是一位北方佛陀。”邓元觉打一个佛号,眼睛却眯起来:“这位大师,不知你有何事?” “别阿弥陀佛了!洒家不是眼瞎,莫非还不知道你这和尚是个什么真身?”鲁智深大大咧咧的说着,又在邓元觉对面坐下。 自顾自给自己倒一碗酒,他一饮而尽也不擦嘴道:“大名鼎鼎宝光如来,你来东京城干什么?这大宋虽说有各种不忍之事,但是总之还算太平。而你一个和尚,莫非要在这时候搅弄是非?” 说着嘴角带笑,鲁智深盯着邓元觉道:“搅动红尘,惹的生灵涂炭,这可不是佛家大师的做法。” 邓元觉脸色难看,被鲁智深拆穿真面目也不尴尬。 握紧藏在木桌下的戒刀,邓元觉怒视鲁智深:“你这酒和尚,如何知道我宝光如来的法号?还有你这会儿现身,莫是要阻拦我斩妖除魔?” “谁是妖,谁是魔?”鲁智深俨然不惧,依然嘴角带笑:“当今官家乃是紫微星下凡,凭甚被你称一声妖魔?反倒你家那什么摩尼教,还有那什么方腊,方七佛,这些人祸乱江南,岂是真佛?” 这话一出,邓元觉顿时脸色漆黑如墨。 他狠狠一咬牙,二话不说就要抽刀斩了这要坏大事的贼和尚。 然而鲁智深的速度更快,他右腿一身大脚一顿,就将桌底下那戒刀给踩在脚下。邓元觉几番用力,却抽不出来。 脸色难看的邓元觉就要动手掀桌,鲁智深却一把按住桌面低声道:“莫非你真要动手?你家那头领给的任务,怕不是现在就先打草惊蛇吧?若是现在闹起来吸引到禁军注意,岂不是要把事情败露?”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邓元觉心慌又愤怒,只能怒视鲁智深道:“鲁智深,你胆敢坏我名教大事?” “哟?居然知道洒家的名号?”鲁智深更加乐了,稳坐泰山看着邓元觉道:“宝光如来,放手吧。看在你我皆为俗世僧的份上,洒家给你一个机会。我的徒儿早就发现了你们,并且也已经找到机会向太子禀报。你们刺杀官家的事情已经败露,已经没有成功的机会了。你若这时候放手,我鲁智深就当没看到你,给你一条活路。可若你依然还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洒家不客气了。” “你说什么?狗皇帝已经知道了?”邓元觉脸色大变,猛然站起来怒视鲁智深。 “你们这种蠢事,想的轻率做的简单,凭什么以为不会被人察觉?”鲁智深稳坐不动,然而一双手臂却是悄然鼓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洒家一直忧心不能给徒弟一个好出路,却却不想凭白来了机会。嘿嘿……有今天这事,洒家那傻徒弟怕是终于能够得到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了。你们摩尼教,当真及时雨啊!” “狗贼,给我去死!”邓元觉气炸了肺,咆哮一声就朝鲁智深扑过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雷震东京 邓元觉掀翻了摊子,顿时茶壶碗碟四处散落。 但是鲁智深速度更快,一起身用脚勾住旁边木凳。一挑一踢,木凳就仿佛重锤朝邓元觉脸上轰过去。 双眼圆瞪的邓元觉一拳头将木凳锤散,同时脚步不停冲向鲁智深。 两人瞬间噼里啪啦斗了三个回合,这才各自退去凝神戒备。 这边的动静被旁人注意到,一个个扭头看见这边的厮打,顿时吓的纷纷散去,又惊呼起来格外混乱。 旁边酒肆老板欲哭无泪的站在那里,只看着好端端的酒肆变成一片狼藉。 他张开嘴巴想骂两句,但是一看这俩和尚又一起斗到一起,甚至一脚把那草棚也踹翻,顿时脸色大变转身就逃。 满地酒缸碎的到处都是,酒香四溢也让这气氛变得更加激情。 再看那战场中,鲁智深势若黑龙,邓元觉气概猛虎,当真是针尖对麦芒,打的仿佛气动山河一般。 那邓元觉被鲁智深一掌逼退,二话不说勾起一个酒坛子就踢过去。与此同时他迅速抽身,却是瞄向了自己带来的连鞘戒刀。 然而鲁智深哈哈大笑,接过酒坛撕开泥封仰头便饮。等邓元觉即将摸到戒刀的时候,他却一甩手将溅水的酒坛整个砸过去。 这般力气当真视若风雷,邓元觉心中一紧只能闪避。明明距离戒刀只差巴掌距离,却又无功而返。 “来啊!宝光如来,让洒家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兴奋的大吼一声,鲁智深再次冲上去。 “该死的混账!鲁智深,你不要逼我!”邓元觉也是愤怒,狠狠一咬牙迎面而上。 两人不管不顾的交战在一起,打的周遭一片混乱。 原本安心享受重阳节的百姓们纷纷四散而逃,一个个破口大骂也是不给半点情面。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禁军们总算从人群里挤出来。看到这边激烈的战斗,一个个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住手!” 赵桓的声音从后面响起,率领一众禁军从另一边挤进来。 在赵桓身后,左边跟着表情激动跃跃欲试的洪七,右边则护卫着一个年轻的披甲将军。 这名小将紧紧保护在赵桓身旁,用锐利的眼神戒备着周围的所有人。等被赵桓喝止的禁军过来,他冷声道:“这边的事情,由太子和本将军来处理!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吧?快去疏散百姓,莫要再次碍事。” “是,尊令!卑职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曹将军。”过来的禁军头领赶紧拱手对赵桓和曹俊行礼。 赵桓只若罔闻,淡淡的命令道:“都小心戒备,不要骚乱,更不要扰了父王雅兴。对了!我得到消息,这贼人在附近还有同伙,你们给我小心巡视,不要让他们逃了。此外,金明池内我也已经做了布置,给我把周边都死死的封锁住!若是逃了哪怕一个贼人,本太子绝对要拿你等是问。” 禁军头领听着赵桓的命令,抬起头不敢置信。这般有条理,有准备的命令,当真是被人嘲笑的太子所说? 太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然而一抬头,看到曹俊恶狠狠的眼神,这名将领赶紧低头。也不犹豫,他迅速率领手下去按照赵桓布置而去。 很快的,周边的骚乱就被禁军们顺利镇压下来。 百姓们看到这些兵士保护在周围,又将那引起骚动的贼人围困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顿时这些无聊的家伙就一个个凑上来跃跃欲试的观望。又互相讨论、互相补充各自所知道的消息,很快就将整个事件构思完毕。而后……自然是开始各种的破口大骂。 “肃静!太子殿下在此指挥擒贼,而等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曹俊忽然大吼一声,唬了所有人一跳。 “太子?” “居然是太子殿下出来帮咱们抓贼?” “哎呀!那可是太子殿下!咱们这些老百姓,何德何能让太子殿下如此辛苦?” “为了我们,殿下真辛苦了!” 百姓们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再加上忽然有人传播说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早就提前发现这伙贼人,并且事先有所准备,这才让坏人不至于造成更大破坏;贼人原本打算疯狂杀人,是因为太子提前阻止,所以才保护了百姓们没有受到伤害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传播出去,更让人感动。 重阳节的游人原本就多,一时间顿时传播出去,让太子的名声迅速暴涨。 禁军的保护中,赵桓脸色微红。 他低头看一眼旁边跃跃欲试激动不已的洪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想不到那杨汕远在千里之外,还能够给自己如此帮助。这位小兄弟说这个主意出自杨汕,赵桓自然深信不疑。 而且不得不承认,这种变坏为好的本事,也确实是那杨汕的作风。明明是贼人谋刺,居然还能让他赵桓赚取名声?今天这般事情如果能够稳定解决,恐怕他这个太子在民间的名声也会更上一层楼吧? 到时候赵楷再想找麻烦,就得掂量掂量了。 想着赵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金明池大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也不知道那两个潜入的贼人,有没有被禁军找到。 “该死的鲁智深!你堂堂江湖人,居然勾结官军?当真给我等好汉丢脸!”邓元觉大声咆哮着,却无法改变自己的颓势。 他其实武艺和鲁智深不相上下,然而周遭的这般局势又怎能让他全力以赴? 而且,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究竟如何。只听那狗太子说时期败露,却不知晓百花侄女是否落入虎口…… 此消彼长之下,邓元觉十分武艺能够发挥出七分,就已经是他性格坚定,情绪稳定了。 两人又斗了十数回合,邓元觉不小心露出破绽,被鲁智深一拳打飞出去。 鲁智深的拳头重比千斤,邓元觉仰头就是一口血喷出来。 而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还想继续拼命,却不妨这时候曹俊终于找到了机会。他搭弓射箭迅如风雷,邓元觉猛然跌倒。 “哼!区区贼寇,莫非还要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给我抓了他,逼问其他反贼的下落!” 曹俊冷哼一声又一挥手,顿时手下禁军蜂拥而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巧舌如簧 “狗官!狗官!” 邓元觉拼命嘶吼,想尽办法给藏匿在周围的同伙报信。他喊的嗓子声嘶力竭,而后被一拥而上的禁军堵住嘴。 这厮当真是力大无穷,绑缚用的麻绳也被崩断了两根。几名压住他的禁军被他用胳膊膝盖顶翻,也是连声惨叫。直到一名捕快匆匆赶到,并掏出看家法宝牛筋绳,这才将邓元觉束缚的动弹不得。 “好……好一个猛士!这等贼人试图谋害父皇,当真危机险峻。”赵桓看的满头大汗,对邓元觉的力气惊呼不已。 “不妨事!殿下,不过区区贼人,哪里是我禁军的对手。”曹俊不屑的撇嘴,冷哼一声道:“就算再怎么力大如牛,也不过只是我的靶子而已。在我曹俊面前,这种莽夫有多少射死多少。” “哈哈,那就拜托曹将军了。而后等父王问起来,你定当大功。”赵桓大喜过望,也听懂了曹俊的潜台词。 两个人暗地里勾连起来,旁边禁军侍卫只当熟视无睹。 也是怪了!这太子过去从来不曾正眼瞧一眼武人,然而这几个月却是变化颇大。 且不说他亲自求官家弄来的青州府兵马都监,就说这段时间他对曹家的关问,就足以让人去想他将来对武人的态度。不知不觉的时候,太子和将门曹家的关系变得熟捻起来。再加上太子妃朱家,太子居然不知不觉中在将门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支持。哪怕……也许只是表面上的支持。 只是如此一来,太子在文人心中的看法也发生了改变。 兴许因为太子看重武人的缘故,不少读书人倒向了郓王赵楷。这种情况对太子赵桓而言,也不知到底是赚是亏。 不过现在,赵桓却是只感觉春风得意。 提前发现谋刺大案,并且保护了官家制止谋刺,还将刺客当场擒获,这功劳不可谓不大。 此等大功,官家怎能不赏? 示意禁军将邓元觉羁押起来等候官家命令,赵桓来到鲁智深面前,拱手行礼:“多谢大师,您擒获贼人救了我家父王,此乃大功。于公,这是忠义;于私,也是救了我父性命。此等大德,请受赵桓一拜。” “快起快起!太子殿下严重了,鲁智深何德何能,能受太子殿下如此重礼?” 鲁智深赶紧扶起赵桓,哪里当真能受他这番大礼?再说鲁智深因为杨汕的缘故,对赵桓感官也是不错。再加上他原本就是那种见义勇为的义气性格,见到有人受害,又怎么会冷眼旁观? 无论平民也好,官家也好,该救也就救了,并非是为功劳。 不过瞥一眼赵桓身后激动不已的洪七,鲁智深还是沉声道:“此番功劳还请太子殿下明鉴,若不是我家徒儿洪七意外发现这等歹人踪迹,洒家也没有前来擒贼的机会。太子殿下若要论功,就记在我这徒儿身上吧。” “自是如此。洪小兄弟少年英杰,本太子自然不会忘记。”赵桓回头看一眼浑身战栗的洪七,点点头又对鲁智深道:“只是这位大师,您的功劳也由不得赵桓抹杀。这样吧,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待过几日,赵桓亲自上门向您道谢如何?大师,还有贼人不曾落网,请助赵桓一臂之力。” 鲁智深不置可否,点头应是。 赵桓看向旁边曹俊,曹俊想一想对他点头。而后在一行禁军的保护下,赵桓领着一行人进入到金明池里。 进去一看,一片狼藉。 因为发现刺客的关系,金明池里的敬老宴显然是摆不下去了。一百零八福寿老人被禁军们包围在院墙边的角落,而后其余禁军则进进出出到处搜寻那所谓的贼人刺客。原本陈设精致的园林,如今十分混乱。 而后赵桓走进里面一间大殿,看见赵佶正在大殿里发脾气。 好端端的重阳节宴如今成为这个模样,也难怪赵佶恼火。都说民心安定,可眼前这事不是硬生生打他的脸吗?如今外面的人只要听说有人谋刺官家,说不得就会产生‘天子不利,遂以民反’的想法!这是什么?好皇帝怎么会有民怨?这岂不是把他堂堂皇帝跟什么隋炀帝、唐明皇相比? “你们这些废物!朕自从登基以来,何尝做过半点对百姓不好的事情?朕不曾穷兵黩武,也不曾追加苛捐杂税。朕善待百姓,可谓与民同心!结果呢?你们这些大臣替朕牧民,就牧到现在这种情况?”赵佶大发雷霆,言语里将所有的过错全部丢在朝廷官员的身上。换言之,他这个皇帝是没有错的!就算有人要行刺,也是因为某些官员做事贪腐无能,所以才引得民怨沸腾。 蔡京等人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当然也不敢反驳赵佶的话。要知道赵佶可是很少在外人面前自称‘朕’的,那番话出来,明显就是真的愤怒了。这时候,谁敢出头都是自寻当出头的椽子。 这时候无论是蔡京,还是那王黼、杨戬都不敢出声,而站在赵佶身后的隐相梁师成,也不敢说一句话。 赵佶气呼呼的发了一阵子火,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说吧!那些个贼人,抓到了没有?” 蔡京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用眼神示意。而后蔡京深呼吸一口气爬起来,对赵佶鞠躬道:“官家,抓捕贼人一事,已经由太子殿下亲自去处理了。此番是太子提前发现贼人立下功劳,臣等也不敢阻碍。” “太子?”赵佶眉头一皱,迟疑一下道:“太子怎么发现贼人的?他甚少出宫,莫非还能瞧见过那刺客?” “这……”蔡京有些犹豫。 “陛下,奴婢知道是什么个情况!”杨戬忽然抬起头,笑着插嘴道:“其实太子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听闻是外面有几位义士,恰好瞧见那些个贼人感觉不对似乎要对官家不利,又感念官家治国辛苦怜悯百姓,所以才愤而出手。他们原本想直接报官,恰好太子出现,所以就告知了太子……” “所以……并非太子救吾,只是机缘巧合碰上了那几位……义士?”赵佶眉头一皱,这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正是如此!陛下!”杨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那几位义士感念陛下恩义,敬重陛下为国操劳辛苦为民,所以才仗义勇为。即使没有太子巧合路过,那几位义士也一定会为陛下除贼的。陛下,这是您洪福所致啊!若非陛下为国辛苦操劳,那些个百姓又怎么会如此奋不顾身?” “哈哈哈……”赵佶龙颜大悦,摸着胡须爽快的大笑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憋屈的赵桓 狡猾的杨戬,轻轻松松一番话,就将太子赵桓的功劳尽数抹杀。 旁边蔡京听的直皱眉,却没有打算为赵桓辩解。毕竟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而与此同时,王黼悄然抬起头看了梁师成一眼。他眼神示意希望梁师成说些什么,却被梁师成不经意的摇头拒绝。 几名大臣各怀心思,这会儿却是谁也不敢忤逆赵佶的好心情。 不多时,外面传来骚动声。 赵佶面色一冷,而后就看见笑的得意洋洋的赵桓昂首挺胸走进来。 “朕差一点被人刺杀,你这个逆子还有心情在这里笑?”不知道怎么的,赵佶心里就涌起这么一阵不爽。 “父皇!外面的骚动已经差不多平息了,儿臣亲自给您抓了一个逆贼,却是相当魁梧当真虎豹一般。”赵桓得意洋洋的炫耀着,走上前跃跃欲试的道:“还请父皇放心!其余贼人,儿臣定然一个不落都给抓起来让父皇您发落!到那时候一个个都砍了头去,看还有谁敢起这等坏心思!” “是么?一个个都砍头,好让外面百姓都以为朕是一个暴虐之君?”赵佶幽幽的说着,表情平静。 “这……”赵桓愕然愣住,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话说,这是怎么回事来着?明明刺杀被制止,贼人也被抓住了,父皇怎么就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呢? 赵佶也不跟赵桓解释,微微眯起眼睛转移话题道:“太子,那些贼人尽数抓住没有?蔡相说你主动将这件事揽到怀里,那么如果因为你办事不利放跑了那些贼人,到时候别怪朕要处罚与你。” 可怜赵桓腿肚子微微哆嗦起来,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好像抓刺客,怎么还要受罚? 再看蔡京等人,一个个低下头也是不看他一眼。 瘪起嘴,赵桓只能低头躬身道:“儿臣听命!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定然将这些贼人一个不落尽数抓捕。” “那还不快去?” “喏!”赵桓只能低头领命,而后憋屈的离开。 看着自家儿子委屈的模样,赵佶脸上表情微微变幻。等到赵桓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赵佶忽然道:“等等!今天的事情,听说是那皇城司东华门勾押,曹俊在给你帮忙?告诉我,你们已经抓了几个刺客了?” 赵桓心中惊喜,赶紧回头道:“父皇!已经抓了两个了!一个是伪装成老头混入福寿老人里面的刺客,还有一个是在外面联络行刺的壮汉;此外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刺客还在搜捕当中。至于说刺客拢共有多少人,这还要等拷问了那两名刺客之后才能得到答案。不过父皇放心,儿臣定然将他们全部抓住!” “休要打这等包票!你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那曹家曹俊?”赵佶不耐烦的摆摆手,而后又道:“唔……不管怎么说,曹俊救驾有功,不能不赏。这样吧!过几日等事情平息了,给他挑个好位置。好好的将门子弟,天天在皇城门口守门也是荒废时日。唔……到时候给他寻摸一个外派吧!” “儿臣替曹俊多谢父皇!”赵桓大喜过望,连忙替曹俊躬谢皇恩。 然而这番动作在赵佶眼里,却是大不好。替曹俊谢朕?你凭什么替他?怎么着,他已经为你效命而不是为朕了? 脸色漆黑如墨,赵佶一甩手就转身,再不看赵桓一眼。 愕然的赵桓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父皇就又翻脸了?他求助一样看向旁边诸多官员。 蔡京等人低着头仿佛在看什么漂亮文章,对赵桓的求助只当熟视无睹。就连那梁师成,也只笑着却不说话。 一脸莫名其妙的赵桓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会儿到底是该离去呢,还是继续等待。 看他这副模样,吏部尚书张克公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对赵桓摇头示意,张克公走出来躬身道:“陛下,太子毕竟救驾有功,陛下您又何必苛责?无论那几位民间义士是恰好遇见太子也好,和太子相识也罢,总归是因为太子的一番示警,才使得陛下没有受到惊扰,并且顺利将那藏匿在寿老当中的贼人擒获。此番功劳,怎么能视而不见?” “张大人……”赵桓心中一暖,这还是第一次有朝廷官员为他说话。而且,还是堂堂重臣吏部尚书。 “张大人所说没错!太子殿下确实有功,陛下还是不能寒了太子孝心呐!”蔡京也终于站了出来,仗义执言。 隐蔽的看一眼张克公,蔡京怎么能允许这个老家伙强出风头?哪怕要褒奖太子,也该由他这个宰相开口才对。 而且虽然他极为看不起张克公,和张克公之间也算是互为政敌;但是对于太子,蔡京尚还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对他而言,一个老实的太子,显然比那郓王更加容易掌握。 随着蔡京开口,终于又有几个大臣站了出来,一个个都为赵桓说了两句公道话。 此番之后,赵佶被杨戬挑起的心火也终于熄灭了许多。虽然依旧看赵桓不顺眼,但也不是那么厌恶了。 转过身来,赵佶盯着表情尴尬又激动的赵桓,沉思一阵才道:“既然诸位大臣都为你说话,那朕也不怪罪你了。太子,你的功劳,朕记住了。这样吧!听闻你这些时日对朝政颇为关注,朕就随了你的意愿。恰好河南府知府、昭庆军节度使蔡卞以功入京,得封少保,你就拜在他门下好生学习吧。” “啊?”赵桓愣住,这是什么赏赐?我又多了一个老师? 而旁边蔡京也是愕然一愣,没想到赵佶会在这个时候把蔡卞召还进京。 要知道,蔡卞虽然是他的弟弟,但是却与他政见不合啊!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弄走,这会儿又要被官家弄回来了? “蔡卞知军事,也颇晓边防军备,对这等民乱恶民,颇有见地。”赵佶瞥一眼蔡京,面色平静的道:“前些日子不是收到蔡卞告老还乡的文书么?这等老臣,还是要多给他一些荣誉恩宠才好。” 蔡京脸色难看一言不发,赵桓满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旁边张克公看一眼蔡京,咧嘴直笑。 能让蔡京吃瘪,他最高兴不过。而且蔡卞回来之后,这蔡京老贼也不敢继续嚣张了吧? 哈哈!果然是天子,这等制衡之术,当真了不得。 狗贼,看你还天天欺负我张克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煮豆萁 面色阴沉的蔡京狠狠瞪了张克公一眼,而后躬身领命,没敢拒绝赵佶的要求。 他也清楚,这段时间确实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所有责任,不管怎么推却,也必然怪罪到他这个执宰身上。 不过,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罢相而已。老子蔡京又不是没从相位上下去过,迟早有一天还能再爬上来。 官家喜好奢侈安逸,然而国库空虚又琐事无数,除了他蔡京,还有谁能够让官家安心享乐不给他找麻烦?官家离不开我蔡京,此番就算罢相也不过只为平衡;等到合适的时候,起复也是应当。 这样想着,蔡京心里就好受多了。 看着下方愣愣的站在那里的太子赵桓,赵佶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忽然又有些看不顺眼。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赵佶冷声道:“太子,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那些刺客抓到了?莫非,你还打算替朕商讨国事?” “儿臣不敢!”赵桓赶紧躬身退去,完全不敢顶撞赵佶。 走出大殿,赵桓发现这混乱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禁军们就好像没头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搜寻些什么。明明看到贼人模样的洪七还有鲁智深就在旁边,却没有人来问一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万一让刺客跑了,谁来负责?”赵桓怒气冲冲的,将被赵佶训斥的火发在这些禁军身上。 “可……可是殿下,事已至此,那些刺客怕不是早就逃之夭夭了吧?”一名禁军头领走过来,小心翼翼看着赵桓道:“贼人也不是傻的,如今看到事情败露同伙被抓,岂能还留在原地找死?” “你也知道他们还有同伙?”赵桓怒视这人,气愤的道:“我当时就跟你们说了,那刺客身边还有一个女刺客!结果你们倒好,天罗地网之下还让她给逃了?怎么,莫非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属下不敢!”禁军头领赶紧单膝跪下,只是苦笑道:“可是殿下,这寿宴之时人多混乱,确实难以查找啊!” 不远处曹俊听到这边的动静,赶忙走过来安抚赵桓道:“殿下勿扰,区区刺客而已,抓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且如今他们的谋划已经败露,自然不可能再造成其他威胁。所以相比那几个逃贼,问清楚到底是谁指使才是重点。殿下,据我看来,这件事可不是单纯的行刺陛下这么简单。” 赵桓一愣,随即恍然:“没错!那么曹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已经向父皇禀报了你的功劳,你就等着升官受赏吧。” “多谢殿下!”曹俊一听顿时笑起来。 而后赵桓扭头看一看在角落处悄悄说着些什么,却又被鲁智深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的洪七,只是摇头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在金明池殿后的柴房附近,一群宫女正忐忑的站在那里。 在她们面前,内侍省黄门太监胡春旺正气呼呼的盯着这些宫女:“陛下差点遇刺,如今还有一个女贼在逃。咱家怀疑,那女贼就窝藏在你们这些宫女里面!啊!如今外面围的水泄不通,那女贼想要藏身就只能混在你们这些宫女里面。好哇!这样也藏的住?怎么,莫不是有刺客的同伙?” 这话一出,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一群宫女赶紧跪下,没口子的讨饶道:“公公饶命啊!咱们都是多年入宫的老人,如何会和外人勾结?” “别跟咱家说这些!”胡春旺一甩拂尘,冷笑着道:“莫非那女贼还能伪装成别的什么人?除了宫女,这金明池周围连个母狗都没有!哼哼……现在咱家给你们三息时间,赶紧把不对劲的人给我找出来!” 话音刚落,围在周围不远处的禁军一齐前进一步,吓的这些宫女脸色苍白。 一群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满头雾水。 虽说这皇宫里宫女无数,但是能够来外面置办宴席的,无非也就是尚食局的班值宫女。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略也都是熟人。这会儿互相探究,互相猜疑,却当真一个陌生人也没见着。 “怎么?真要咱家用刑,你们才肯认真做事?”胡春旺冷哼一声,却是莽定那贼人绝对就在宫女当中。 “公公……咱们这里面,实在没有外人呐!”尚食局女官脸色难看走出来一步,小心翼翼对胡春旺讨饶道:“大伙儿都是几年的交情,这每日都能见着,实在没发现哪怕一个陌生人。再说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从来到这金明池开始就一直在做事,没敢有半点偷懒。这情况,如何去勾连外人?” “是么?那你的意思是,咱家在胡言乱语污蔑你们?”胡春旺表情一顿,而后咬牙硬撑。 “公公,不是如此。”眼珠一转,这女官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道:“公公啊,除了咱们这些宫女,这寿宴席上不是还有其他女子么?太子殿下前来的时候,不也带了一队司仗司舆?她们,也有嫌疑不是么?” 胡春旺脸色一变,跺着脚尖叫起来:“你在胡说什么?太子殿下亲自抓住的刺客,怎么还会窝藏这些人?” 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胡春旺指着这些宫女怒喝道:“来人!给这些贱皮子用刑!用刑!” “公公饶命啊!” “没有啊!我们不是刺客!” “救命啊!” 宫女们纷纷跪下来讨饶,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声音混乱不觉。 这让胡春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可他是万般不愿意,把事情或者说罪责,重新牵扯到太子身上。 作为宫中老人,胡春旺很清楚,这一牵扯,至少就是伤及千万人的大事。 然而,你越是怕什么,他就越来什么。 正当胡春旺想让这些宫女闭嘴的时候,一个恰好看见这一幕的人,眼睛一亮赶紧走过来。 “住手!” “郓王殿下!” 所有人赶紧行礼,胡春旺也赶紧躬身站到一旁。 郓王赵楷大步走过来,既不看一旁躬身的胡春旺,也不理会跪在地上如筛糠一样的众宫女。 甚至就连示意起身的想法也没有,他径直来到之前说话的尚食局掌使女官面前:“刚才你是说的?太子带来的司仗司舆没有经受检查?那女刺客如今不翼而飞,却是太子身边的人最有嫌疑对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颠倒黑白 郓王赵楷话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这种话被一个女官说出来只是玩笑,但是堂堂郓王说出这番话,那可就是切切实实不能不当回事了。 这是……要跟太子硬怼? 夺嫡之事,岂不是又要血雨腥风? 所有奴婢宦官一个个寒蝉若惊,谁也不敢答复赵楷的问题。 然而赵楷也不在意,这会儿得到一个好借口,他是比什么都要开心。 太子?还想立功? 这救驾的大功,谁人都可以领得,偏偏你赵桓不行!若是让你得了如此功劳,其他兄弟还如何成事?这么及时的发现,还得快些告知父皇才好啊! 冷笑一声,赵楷慢悠悠朝正殿走过去。 “公……公公,这……这可如何是好?”一名禁军侍卫小心翼翼凑过来,在胡春旺身旁低声道:“若是让官家知道,这番话是从咱们这边传出去的,咱们这里所有人怕是都讨不得好去。到时候别说官家,就说这郓王还有太子殿下,岂不是都要恼怒咱们这些人在背后搬弄是非?” “咱家有什么办法?”胡春旺脸色难看,怒视那颤颤巍巍脸上苍白的女官道:“事已至此,莫非还能脱身不成?呼……把这个嘴巴不把门的蠢货给我抓起来!到时候官家问起来,就拿她顶罪!” “公公饶命啊!”那名女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大声求饶。 只可惜这个时候,却是谁也不敢怜悯她的小命了。如今能够让自己脱身已经是万幸,还那顾得上旁人? 在众人庆幸的目光中,这名女官一路哀嚎着被几名禁军给拖了出去。 “皇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殿里,刚刚遣散众位大臣的赵佶,恰好被赵楷堵在回宫的路上。听完赵楷的话,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父皇,儿臣自然不敢欺瞒与您。” 满脸正气的赵楷深深鞠躬,而后昂首挺胸道:“但是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女刺客已经混入这金明池当中。外面如今围的水泄不通,她自然没有逃出去的能力。所以必然的,这女刺客现在肯定还在附近。但是胡公公检查所有宫女女官,皆没有发现可疑之人。那么除非女刺客伪装成男人还不被发现,否则她就必然藏身在一个被我们忽略的地方。” “所以你就认定,这女刺客就在太子手下里面?”赵佶面色平静看着赵楷,谁也不知道他的想法。 “父皇!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这种事情也不能不防不是吗?如果让太子哥哥把那刺客送走,岂不是就白费了父皇的诸般布置?”赵楷说的正义盎然,耍耍手就有一种大义灭亲的无私气概。 赵佶沉思一阵,摇头笑起来:“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皇儿你吧。太子那边,你去稍微检查一下。” “儿臣遵旨!”赵楷大喜过望,深深鞠躬后迫不及待转身就走。 看着赵楷匆忙的背影,赵佶眼睛里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梁师成赶紧上前搀扶。 “大伴,你说我这皇儿,是不是有些太过……迫不及待了?”赵佶淡淡的说着,语气却十分平静。 “陛下,这种事情岂是我一个奴婢能够插嘴的?”梁师成笑的憨厚,弯腰扶着赵佶慢步朝外走。 “也对!” 赵佶点点头,捋一捋胡须笑起来:“都说英果类我,我这些个儿子啊,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区区太子之位,算得什么?等到我百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攀上来,实在难看!” 说着再不犹豫,赵佶龙行虎步,大步离开。 梁师成面色难看盯着赵佶的背影,拘偻的身体却在微微哆嗦。 英果类我?这不是好话! 梁师成不是一般的太监,‘英果类我’这句话也是学过的。这……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啊!官家用这句话来形容郓王,岂不是将他比作吴王李恪?初唐时期吴王李恪哪里有一分坐上皇位的机会? 当今陛下的皇位,那是因为先帝早殇外加太后宠爱,所以才坐上这个便宜位置 可如今,看样子下一代…… 表情阴晴不定,梁师成狠狠一咬牙,却是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带领一队禁军匆匆而出的赵楷,终于在金明池门口堵住了打算回宫的赵桓。 一众百余禁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太子一行人全部包围起来。这般气势汹汹的架势,惊的旁人连连呼喝。 百姓们一个个左顾右盼互相对视,顿时心中起了各种猜测。 “三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赵桓从轿子里出来,脸色难看怒视着这一幕。 “干什么?若不是我及时赶来,那刺客岂不是就要被你放归?”得意洋洋看着赵桓,赵楷用扇子拍打着手心道:“大哥,你也是糊涂!既然要抓刺客,怎么就这般虎头蛇尾呢?若是跑了刺客,在旁人看来岂不是另有谋划?万一要是外人说什么自导自演意图弑父什么的,岂不是污了我皇家名声?” “你说什么?三弟,不要给我胡说八道!”赵桓脸色大变,完全没想到赵楷会说出这种话。 光天化日里说什么弑父,难道是要把这刺客说成是他的人? 再一看四周,果然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一个个百姓看过了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奇怪且玩味起来。 顿时,赵桓汗如雨下。 “赵楷,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再说这种话,我就要去跟父皇告状了!”怒视赵楷,赵桓握紧拳头。 “既然心中没鬼,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就要走?”赵楷得意洋洋的笑着,又指向赵桓手下侍卫宫女道:“你应该很清楚吧,里面正在搜查刺客!所以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要把你的人全部带走?如果小弟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手下这些人还没经过检查吧?万一刺客混在里面,岂不是百口莫辩?” 这番话一出,周围人群的惊呼声和议论声更甚了。 当然,赵桓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赵桓咬着牙道:“既然如此,三弟你就来查吧!我手下就这几个人,如何能藏得了刺客!” “这谁知道呢?大哥你的想法,总是和旁人不同。来人,搜!” 第一百四十三章 九阴 赵楷笑的得意,一挥手就命令所有禁军将那些个侍卫宫女尽数看管起来。 然而就在赵楷自以为已经污蔑成功,并且打算进一步在外人面前打压赵桓名声的时候,一道冷光忽然从他背后闪过。 方百花咬紧牙关冲向赵楷,手中匕首闪亮锋利。 …… 自从事情发生意外,眼睁睁看着方杰被一伙禁军团团围住之后,方百花就小心翼翼隐藏了起来。 虽然惶恐,虽然愤怒,但是这个年轻的女子却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冷静。 她出乎意料的盗来一套宫女装扮,而后堂而皇之的行走在金明池中。虽然不曾混入关押方杰的地方,却也已经让自己摆脱危机。而后,在所有人都呼喝刺客是女贼的时候,这女子又提前一步反应过来。她将一禁军溺死在水里,取了衣甲将尸体沉入金明池中,再又大模大样站在郓王身后。 郓王的手下本就和其他禁军不熟,各种人马混杂,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发现端倪。 而后跟随郓王赵楷,方百花轻松的离开了金明池。 但是……她终究没能按奈住。 自己是能走了,可是其他人怎么办? 一想到堂兄方杰以及宝光如来邓元觉的遭陷,这女子就焦急不已。想要劫囚自是不行,那最好的办法…… 也就是劫持一名皇子,而后交换人质了。 在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方百花的匕首已经横在了赵楷的脖颈上。 远处的暴喝声迅速靠近,但是也已经为时晚矣。面色难看的曹俊气喘吁吁,盯向方百花的眼睛里充满愤怒。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谁能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胆大,从头到尾其实就在自己旁边? 灯下黑啊! “该死的,给我放开殿下!”指着方百花怒喝一声,曹俊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本将在这里承诺,只要你放人,我就绝对不对你动手。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你去哪里本将都不去追索。” “哼!狗官的话,本姑娘才不会信!” 冷冷的盯着曹俊,方百花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藏匿在赵楷身后。然而赵楷毕竟年轻瘦弱,这一时哪里藏匿的住?再加上被吓坏了的赵楷已经是浑身无力,还得方百花自己用力提住他。如此一来,更显麻烦。 赵楷没用的模样引得方百花一阵鄙视,心中对大宋的不屑以及对父亲的崇拜,又更深了一层。 “我警告你!你若是敢伤殿下一根毫毛,我敢保证,绝对会把你千刀万剐!”曹俊深呼吸一口气,指着方百花厉声道:“该死的女人,有什么要求你快提!绑架皇子,我可不信你只为逃跑。” 方百花一愣,随即眼睛一亮赶紧叫起来:“把我兄长和大师都给放了!你们若不放人,我就杀了这家伙!” 说着匕首一用力,竟是在赵楷脖颈上划出一道痕迹。 可怜赵楷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顿时被吓的屁滚尿流。原本还有些感叹这女子的样貌,这会儿却什么也顾不得。 “放人!快些放人!没看到本王被抓住了吗?还不快点放人!”公鸭一样叫起来,赵楷挥舞着手臂大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还不快去把那两个人带过来!若是耽搁伤了本王,本王要你们全部陪葬!咳……这位姑娘,麻烦您把这刀……刀拿开一些。小王已经下令,你就放心吧。” 说着赵楷对方百花谦卑一笑,却是完全不讲半分尊严。 “哼!闭嘴!” 方百花冷哼一声,将赵楷却是钳制的更紧了。这等油头粉面的货色,绝对不是好东西! …… 浑身拷打痕迹,随着拖行血流一地的方杰,被一行禁军粗鲁的拖过来。 同时另一边,邓元觉也被人拷在囚车里,锁的结结实实,重新又回来这被俘的地方。 两个人都是一脸狼狈,浑身青紫眼睛都睁不开。被禁军摔在地上之后,更是抽搐着半晌也没能爬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方百花却是顾不得这些了。 在等待方杰和邓元觉的这段时间里,方百花发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都闹的这般大了,大哥方天定还有那贝应夔、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石宝,三人一个都没有出现?按道理来讲看到自己挟持皇子之后,他们三个说什么也应该出现帮忙的吧? 就算不帮忙,在外围给些个眼色也行啊! 但是方百花努力环顾四周到处张望,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好像……被大哥给抛弃了。 “你们几个,去人群里小心探查。我怀疑,周围还有这女贼同党。”曹俊注意到方百花的动作,立即小声下令。 虽然方百花挟持赵楷一事事出突然,但是曹俊的安排命令却也有条不紊,没出任何纰漏。 这时候见到方杰和邓元觉被带商量,曹俊决定不再给方百花思考的机会。趁她惊喜的时候,曹俊大声道:“人已经带到了,现在你该放人了吧?我可警告你,若是你再提要求,那我就只能当你没有诚意了!” 见方百花眼睛一瞪就要反驳,曹俊幽声道:“大宋的皇子,没有百八十也有十好几个,其实不怎么值钱。你若是挟持太子也就罢了,可你只挟持区区一任普通皇子,莫非还想提太多的要求?” “这……”没见过市面的方百花脸色大变,顿时就一阵后悔。 也对啊!一个皇子而已,狗皇帝三宫六院肯定有数不清的儿子!除了太子,其他的儿子哪怕死也无所谓吧? 这样想着,方百花握着匕首并且钳制赵楷脖颈的手,不由这么一松。 但是突然间,方百花醒悟过来:“不对!本姑娘才不管什么值不值钱!反正你给我放人,否则就别怪我……不……” 只可惜,为时已晚!一个恍惚的人影忽然出现在方百花身后,他手中笏板轻轻在方百花手肘上那么一点,那只手臂就完全失去了知觉。而后得到眼色的赵楷赶紧挣脱束缚,跌跌撞撞的冲出去。 方百花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想挣扎的时候,又被那人用笏板扫中脖颈,哼也不哼就栽倒下来。 这一幕,看的藏匿在人群中的方天定等人,以及另外一边原本跃跃欲试打算救人的鲁智深,目瞪口呆。 “好……好可怕的功夫!”洪七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神秘人,只觉得这人的功夫怕是比师父还要厉害。 同时,鲁智深也没有反驳徒弟这让他丢脸的话。 看着那白面无须的白发老人,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黄裳?”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命运? 黄裳? 洪七扭头看一眼自家师傅,不知道这样一个陌生的名字怎么能让师傅这样激动。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位黄裳大人和自家师傅的渊源,但是仅仅看这老人闪电般出手的功夫,就足以让人赞叹。 那女刺客完全没发现背后有人,丝毫反应也没有就被打倒了。 见黄裳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任由旁边禁军冲过来将那女刺客紧紧锁拿,洪七不由吞了一口唾沫。 “多谢黄大人!”死里逃生的赵楷脸上终于多了些血色,赶紧上前对黄裳鞠躬道谢。 “无妨!” 黄裳睁眼看一下赵楷,表情平静的道:“本官奉陛下命令校捡道藏,已经四年不曾出礼部大门。想不到这第一次听从陛下命令外出散心,并且赴重阳寿宴以作嘉奖,却在这金明池外看到这种事。郓王殿下,你可知这凶手到底是何人?居然胆敢在我京城放肆,威胁皇子,当真该万死!” “我怎么知道?”赵楷恼火的叫一声,又羞怒的揉着脖子道:“还不快把这几个刺客给我好好拷问!一定要给我问出来,这些刺客到底哪来的!我一定……本王一定要将他们九族千刀万剐!” 只可惜这凶狠的话语,已经无法遮掩他满身的狼狈。 同样受到惊吓的赵桓,这会儿终于也松一口气,他赶紧走到黄裳面前行礼:“赵桓见过黄大人!黄大人为父皇效命四年不曾见天日,实在是辛苦了。今日虽说出了一些不好的事,但大人还是要好好享用一番才是。此外您辛苦校捡的道藏,乃是父皇最重视的宝物。待功成之日,父皇必然重赏。” 黄裳对赵桓的态度,和对赵楷完全不同。他露出笑容,又鞠躬行礼道:“下官黄裳,见过太子殿下。下官做事是为将所有道卷记载了流传下去,而不是仅只为陛下赏识。而且……自从政和元年接受陛下重担,到今天已经近乎五年。黄裳辛苦五年的任务,眼见就要完成。如今五千四百八十一卷《万寿道藏》已经校对完毕,只等接下来雕版印行,本官也算是不负重托了。” 为了官家的一个命令,这人居然在一个满是书卷的屋子里呆了将近五年? 所有得知黄裳身份的人都不由惊呼出声,只觉得这人做官却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榆木脑瓜。 看他年纪,怕已经七十多岁了吧?原本就所剩不多的人生,居然浪费在这种工作里面。 赵楷也露出不忿神色,又因为黄裳的无礼暗自握紧拳头。 如今女刺客被抓住,其余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之前向父皇打包票说刺客在太子身边,如今却不想其实就在自己身后,还绑架自己。这事现在闹成这样,赵楷哪里还好意思继续找太子赵桓的麻烦? 袖子一甩,赵楷转身就走。 而这一边,赵桓却是跃跃欲试的缠住了黄裳:“黄大人,您这一身功夫当真厉害啊!在哪学的?” “呵呵……本官不曾习武。只是因为逐字逐句的细心校读,却不料想这么读得几年下来,居然精通天下道学,更因此无师自通,悟得了武功中的高深道理罢了。”黄裳摸着胡须笑着,低头看向赵桓道:“真宗皇帝曾经有一首劝学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只要多读书,莫说武功,什么东西都能从书里获得。” 这番话说的旁人目瞪口呆,原来读书还有这种作用? 不仅能做官,还能习武?甚至只要认认真真的读书,哪怕不用锻炼修身,成为黄裳这般的高手也没有问题? “师傅,是这样吗?”洪七小心翼翼看了鲁智深一眼。 鲁智深脸色漆黑如墨,恶狠狠瞪着洪七道:“你在想什么东西?你以为每一个人都能够像这位黄大人一样,乃是上天眷顾的天选之人?而且就算读书也能练武,你臭小子大字不识几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饿……”洪七哑口无言,只能讪笑一声低下头去。 ‘啪’一声鲁智深在洪七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眼睛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你小心去瞧,左手边那两个人是否就是你之前碰到的贼人同伙?这伙贼人来自江南,恰好是你小师叔曾经设计过的对象。洒家那时候原本以为只是杨汕夸夸其谈,哪想今日这群摩尼教徒却亲自出现在了洒家面前?” “摩尼教?”洪七一愣,只觉得这名字颇为耳熟。 然而鲁智深在洪七肩膀上按一下,却低声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以你现在的年龄,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小子,赶紧给洒家乖乖养好身体练好武功,否则到时候别说给你小师叔帮忙,就是自己养活养自己,也是个问题。” “我才不会呢!我到时候一定会好好孝敬师傅,帮助小师叔!”洪七坚定的说着,却不再去想摩尼教的事了。 …… 另一边,越发好奇的赵桓,将黄裳缠上了。 他一直不喜读书,或者说在这方面没什么天分。但是对于那些奇人异事,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却十分感兴趣。 如今看到黄裳这样一个武功高手,而且还是读书读出来的功夫大师,哪还能按奈的住? “黄大人,您如今已经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那么接下来,您要不要来我太子府当我的老师?您这么喜欢读书,懂的东西又多,父皇一定很愿意让您来教导我。”赵桓期盼的说着,眼睛有些发亮。 要知道,黄裳当年可是状元出生啊!这样的大学士给自个儿当老师,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赵桓越想越心动。 然而黄裳摇摇头,居然拒绝道:“还请殿下见谅,黄裳更加熟悉的是各种道藏典籍,对于儒家学说,却是已经荒废的差不多了。如此本领,哪里有资格教授太子?不过如果太子对道家典籍有兴趣的话,下官倒是愿意帮忙教授一二。我这几年校捡典籍,也在宫门外禁军里认了一个徒弟。此人名为郭京,在道藏方面颇有天分。如果殿下有意,就先让他跟殿下聊聊如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魔起 如果远在青州的杨汕知道,黄裳和郭京居然都出现,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是命运?还是巧合? 谁能想太子赵桓居然因为这样一个原因,终于还是接触到了那个名叫郭京的巨骗。 不通晓未来的他,哪里知道这件事所产生的后果? …… 与此同时,经受不住拷打的方杰,还是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官家赵佶得知,南方居然还有这样一伙摩尼教徒,正在努力聚义打算造反,顿时勃然大怒。 当着早朝百官的面,赵佶掀了桌子。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朕自登基上位以来,上行天道,下顺民意,安帮抚派,夙夜忧叹,唯恐有不慎则失民天之意,悖天法之顺道。为君之道,其苦,其痛,无人能替朕之所感。朕心疲交瘁,但又唯恐民心有失,只能通宵达旦,夕悌若厉……”怒视下方众大臣,赵佶大声吼道:“然而,你们就是这样给朕交代的吗?牧民牧民,居然弄出一伙反贼,居然还胆敢弑君?” “臣等,有罪!”所有大臣尽数躬身,没有一个敢抬起头。 “有罪!有罪?你们这些废物,就会说这种话!”气的脸色苍白,赵佶咬牙切齿:“现在,朕不想听这种事后之言!总而言之,既然已经知道南方有贼人聚众造反,你们赶紧给我拿出一个剿匪的章程来!” “这……”所有人看向兵部众官。 “陛下!事情仓促,一时间哪里能拿出具体章程?而且兵部出兵简单,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首先还得户部调出粮草物资,我等方才能计算出兵规模啊。”兵部文官也不傻,迅速将责任抛出去。 “这……”户部尚书陈显脸色难看,瞥一眼蔡京,这才对赵佶拱手道:“官家,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太多钱粮支持平叛。如果兵部要求太甚,请恕臣不敢苟同。亦或者……由官家内库……” “想也莫想!国家大事,岂能让朕自个儿出钱?”赵佶赶紧一口拒绝。 看看下方一个个低头不语的众大臣,赵佶想一想也觉得这事情确实挺麻烦的。 不过啊!这种麻烦,习惯了!反正无论什么事情,最终宰相蔡京都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绝对不会影响到他享乐修仙。 赵佶看向蔡京,露出一个期盼的眼神。 这对君臣之间,如此把戏已经习惯。因此一看到赵佶的目光,蔡京就知道这位官家是舍不得出钱了。 不过……确实不算大事儿! 想一想,蔡京站了出来:“官家,此事容易,还请听老臣述说。既然朝廷拿不出钱,那就让平叛士卒自行觅食便是。再想来,当地富商豪门见我朝廷大军前来镇压叛逆,自然舍得出钱犒军。而且如今贼人不曾起事,声势也不算浩大,只要及时镇压扑灭,想来不需要多少工夫就能够解决。” 这番不要脸的话说出去,所有大臣都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让平叛士卒自行觅食?狗屎!意思是让他们在当地自行筹粮抢夺破坏对吧? 你个老王扒故乡在福建,所以江南被打坏了也害不到你的老家?苟日的,你这话下去,要害多少故乡人家破人亡? 一群南方官员纷纷站出来阻止,一个个紧张的劝说官家,然后对蔡京大声辩驳。 然而对赵佶而言,只要不出钱,别的都不算事!而且朕如此辛苦的治理这个国家,你们那些有钱富商拿出一些来劳军,这有什么不对吗?如今贼人声势未起,兴许三两天就剿灭了,能有什么损失? 摸摸胡须,赵佶只觉得,蔡京这个主意简直完美。 想一想,他挥手制止其他大臣,而后又看向蔡京道:“蔡相继续说吧!你觉得,需要派谁、派哪路军使去平叛?” “禀官家,我大宋各地兵马良萎不齐,如今需要及时平叛,最好去一只强军。而说起大宋强军,自然属西军无异。正好当前西军无甚战事,所以老臣推荐枢密院太尉童贯大人亲率西军,前往平乱。” 蔡京说的简单激昂,却让赵佶略微皱起眉头。 西军乃是北方屏障,也是赵佶如今能够在东京城安享太平的最重要保证。让西军去南方平乱?那北边怎么办? 一挥手,赵佶拒绝道:“杀鸡焉用牛刀!童贯之力在于西夏辽国,区区平叛何须辛苦他来出手?” 下方王黼眼珠一转,躬身站出来:“官家,小小摩尼教贼寇,哪里值得西军长途跋涉?如果臣没有记错,江浙一带的当地厢军也有不错战斗力。只要派一可信之人担任宣抚使,集结江浙大军,必然能顺利平叛。所以臣斗胆推荐江南供奉局买办公公谭稹,由他率军而出,必然贼尽退避。” 这话就更让赵佶心动了!兵都不用派,直接着急江浙地区的兵马,就能把摩尼教徒尽数镇压?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赵佶二话不说就下令,任命那江南供奉局买办公公谭稹为江浙宣抚使,率命统军出征。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无论下方官员们如何捶胸顿足,无论他们如何想尽办法试图让赵佶改变主意,也没有任何意义。如今能够不花一分钱,同时也不用任何大军鞍马劳顿就能够解决叛乱,赵佶不认为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主意。 “蔡京老成谋国,一时之间还真离不开他啊!” 赵佶如此想着,却不妨这时候一名禁军举着一个红绸书信,从外面疾步而来。 不知道怎么,赵佶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报!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传来书信警报,却是有一伙江湖贼人意图劫囚,竟是打破青州城防,而后扬长而去。” 跪在地上的禁军大声说出这样一番话,而后四肢跪伏,以头杵地。 “什么?” 赵佶猛然一拍龙椅站起来。 蔡京赶紧从传递书信的宦官手里抢过那信封,三两下撕开,仔细从上到下一看,终于松了口气。 一张老脸露出笑容,蔡京安慰赵佶道:“不妨事!官家,不过是几个贼人劫囚,恰好碰上青州兵马司统治秦明贪腐无能,所以才造成这等耸人听闻的丑事。其实不是大事,只是一个废物武将害的我大宋丢人罢了。还请官家放心,我大宋城防依然坚如金铁。哪怕是辽人,也莫想轻易打破了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宋江的机遇 蔡京说的轻松,可赵佶怎么能轻易放下? 连堂堂州府都被打破,这天下哪还有能够安心的地方?今天是青州,莫非明天就能是东京城? 文德殿内,赵佶狠狠抓住一块镇纸砸向蔡京。 镇纸从蔡京脑袋边上飞过,咕噜噜滚进侧殿。赵佶没能消气,他怒视着蔡京,浑身发抖怒斥道:“老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大宋两百年来,何尝有州府被攻破的先例?哪怕是那辽人,也只敢在乡野劫掠,不会主动和城池硬拼!结果你现在出这种事,让我如何与先祖交代?” 赵佶说的愤怒,蔡京却脸色淡然。 大宋两百年不曾有城池被攻破?开玩笑呐?仅仅只是史书上的记载,这被打破的大小城镇就已经无数了。当真以为大宋立国两百年而后一千多次叛乱是假?无非粉饰太平,事情不严重就隐瞒了而已。 所以赵佶觉得丢脸,蔡京却已经习以为常。 对赵佶鞠躬,蔡京淡定的道:“官家还请息怒,此事确实不算什么。而且贼人一击即走,其实也不曾造成任何破坏。无非就是青州府的百姓受了些许惊吓,而后官家略微照拂,许些减免,也就过去了。” “嘶……减免么?”赵佶忽然吸一口冷气,却是有些舍不得了:“不是说没出事么?为何还要减免粮税徭役?” 这种问题,蔡京选择不去回答。 对赵佶再一拱手,蔡京继续道:“而且官家,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乃是慕容贵妃的血亲兄弟。如此小事不曾造成什么影响,再加上慕容贵妃的面子,臣建议官家还是就此算了,略微斥责便是。” “嘶……慕容贵妃的血亲?”赵佶眉头一皱,进而更加犹豫了。 他对慕容贵妃还算宠爱,如今若是因为这种小事斥责了她家哥哥,到时候岂不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想一想,赵佶还是选择了放弃:“既然如此,此事就此作罢。蔡京,你待会儿写个字去对他略微斥责一番,此事就这么过去吧。对了!那个叫秦明的武人可不能放过!害得朕如此丢脸,必须重责!还有……所有和这件事相关的武人,尽数追究责任!此外那些造成这件事的贼人,也一个不能放过,必须全部追索!哪怕是杀鸡儆猴,朕也要让这些个无法无天的贼人知道朕的厉害!” 说到这里狠狠一锤桌子,赵佶怒气冲冲。 而这时候,蔡京却抬起头轻声道:“官家,那青州新任兵马都监杨汕,听闻乃是太子的安排。这一次追究青州所有武人过错,是否也要把他算上?当然……此人刚到青州,说不定此事还真怪不得他。” “你这个老东西,是在为太子说话?”赵佶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神色。 “还请陛下赎罪!”蔡京赶紧拱手,态度惶恐道:“老臣自然不敢欺瞒陛下,只是刚才来的时候,太子曾经拦住老臣,希望老臣能够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老臣心想这青州之事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能够锻炼太子,让他变成熟稳重起来,却也不失是一件好事。至少……惠而不费啊!” “是么?”赵佶看着蔡京,忽然冷笑道:“你个老东西,莫不是看到我召回蔡卞,所以才急着讨好太子?” “官家,老臣岂是这样的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蔡京诚恳的道:“老臣这把年纪,就算继续当官又还能当几年?等到太子登基,那时候老臣已经是一培黄土了,哪里还有需要讨好的地方?” “我料你也不敢!”摸着胡须,赵佶满意的笑起来。 而后将什么江南摩尼教,北方青州贼尽数抛于脑后,赵佶兴致盎然走出前桌:“走!今日之事颇坏兴致,蔡相不如陪我一起逛一逛艮岳夜景如何?朱勔那老货又给我从苏州运来了两块太湖奇石,当真奇异非常啊!” “故所愿也,不敢请耳。”蔡京笑的自在,这一刻又变成了赵佶的友人,而非臣子。 …… 另一边,青州的事态已经渐渐平息下来。 那些个听随号召而来的江湖人,随着事件落幕,已经大多数清醒。 部分江湖人是猛然醒悟过来,一发现居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顿时就满头冷汗只能落荒而逃。 而另一部分则感觉到刺激和义气深重,顿时一个个聚集在宋江麾下,再没有离开的想法。 原本只有数百人的二龙山,如今纷纷攘攘居然在不知觉中汇聚了一千余的江湖好汉。他们遵从山东宋公明为首领,打着聚义的旗号,大肆发展势力同时吞并周边山寨,一时间气势浩大声势如雷。 他们三天两头的四处借粮筹钱,顿时让青州周边乡邻顿时倒了大霉,被欺压的几乎没有活路。 青州各地官府得到百姓状告,自然也是急的满头包。 这伙贼人连青州城也敢打破,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如今这些人声势浩大,仅靠各地郡县衙役兵马,如何能平息的去? 于是乎,各种求援的书信就如同下雨一样,纷纷送到了慕容彦达手中。 慕容彦达作为青州知府,他又能怎么做?手下陆谦和杨汕两支队伍,这点兵点将也能选出一个角色来。 最终……剿灭二龙山的任务,被交到了杨汕手中。而另一边的桃花山,则归陆谦镇压。 “岂有此理!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这青州所有贼寇都已经去了二龙山聚义,哪还有什么桃花山贼?如今二龙山大批贼寇的任务交给我等,那陆谦去讨伐一个空荡荡的桃花山,岂不是白占功勋?” 苏明泽气的跳脚,指着青州城方向破口大骂。 其余几人只是苦笑,也想不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而更加严重的是,如今杨汕手下缺兵少将;原本两千余士卒如今仅剩一千出头,哪里还有剿灭二龙山的资本? 慕容彦达一毛不拔不给半分粮饷,这如何还能让人卖命? 伍端抬起头看看杨汕,见杨汕坐在主位却没有抗命的意思,只能苦笑着站出来道:“要不然,咱们先稍后几日?等我去一趟青州城,跟慕容知府要来一些粮饷银钱,好招募了士卒再去完成任务?”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乎意料的援军 杨汕懒洋洋的坐在大靠背椅上,微微闭着眼睛就仿佛是在打瞌睡。 等到伍端说完,他才睁开眼睛道:“不用费这个力气了!他慕容彦达如今和陆谦是一路人,又怎么可能会给我们援助?而且说实话,以陆谦的性格,他怕是巴不得我们被二龙山贼寇弄死吧?总而言之青州方面的援助就不要去想,我们必须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度过这一次任务。” “说的简单!那宋公明占据地利,手中高手也比我们多;在兵马相当的情况下,如何能剿灭他?”杨再兴撇撇嘴,十分不耐烦的道:“而且就算到时候能击败他们,可我们的人马,能阻止他们逃走?” 苏明泽等人低下头,这个问题仿佛死结,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看到这一幕,杨汕哈哈大笑起来。 朝旁边面色平静的林冲挤挤眼睛,杨汕站起来道:“古有项羽破釜沉舟,两万大胜二十万秦军;又有曹孟德两万胜十万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吴军以少胜多等等等等。人数从来就不是胜负的重点,而且我等身为官军身怀大义,岂能恐惧那小小贼寇?想要剿灭他们,咱们手里这点人就足够了。” 下方众将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虽然不知道这都监大人话语里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但是看他这般自信模样……应该没问题吧。 苏明泽和伍端对视一眼,也是重重一点头。既然上司决定要以智谋取胜,那就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见众人的气势再涨起来不复颓废,杨汕看向林冲道:“二哥,咱们手下能打的,具体还有多少人?” “清风山一战之后,能战的还有两千二百余。然而后面因为青州动荡,又被慕容彦达带走了七百人。再加上焦挺陷于花荣背叛,同时围剿宋江逆贼一事,又葬了五百有余。如今就算将那些降卒贼寇尽数加进去,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招兵买马,拢共也就召集到了一千五百人而已。”林冲细细的说着,对手下士卒的详细情况十分清楚。如今座下四名指挥使,焦挺的兵马已经半残,杨再兴也急需补充,张三李四手下士卒训练程度不足,没有长时间训练,很难达到出兵的要求。 “一千五百人吗?已经不少了。”杨汕松了一口气,这人数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 之前还以为经过焦挺被坑一事,一定会产生不少逃兵,现在看来,数量却是比想象中的要少许多。 “逃兵?如今青州兵荒马乱的,当逃兵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反倒留在军中,还能保了命来。”杨再兴不屑的说着,对于这些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分外不屑。在他看来,他手下这些人根本一个合格的都没有。 几人又说一阵,只听杨汕补充道:“如今兵马问题不是重点,反倒是大将方面比那二龙山贼寇还是要弱上许多。我和杨再兴年幼,张三李四武艺也是一般。如今唯独二哥你和焦挺能够独掌队伍,这一点却是不够了。万一那宋江派出来几员大将什么的,咱们连个单挑的人都找不到。”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苦笑。 一个才成立不到两个月的队伍,能够强求多少?如今能打仗,能立功,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至于说强军?哪有强军是一眨眼就能练成的。 想一想,苏明泽出一个主意道:“既然大将不足,那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囚牢里那几人劝降了?小李广花荣的武艺不需要怀疑,那醉头陀广惠的本领也是高强;如果能说得他们归顺,岂不是如虎添翼?” 众人眼睛亮了,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无论花荣还是广惠,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高手啊。 花荣大将之才,广惠勇武能斩将夺旗,能招降这二人,确实是极大助力。 然而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杨汕却是苦笑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每天都有去和那几人谈心。广惠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根本就不听我劝说。至于花荣……哎!他对宋江的忠心,超过了心中的朝廷大义。再还有其他的几个江湖人,也都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也不值得我费心了。” “所以……如今咱们是兵马够用,但是手下大将却不足吗?”林冲叹一口气,颇有些遗憾。 他自信自己无论对谁都能取胜,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如今宋江帐下士卒不足以在意,但是那些个江湖人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听闻那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感念宋公明义气,居然主动放弃登云山一番基业,竟是心甘情愿的留在二龙山奉宋江为主。还后等宋公明攻破青州城的事情传扬出去,又有枯树山丧门神鲍旭,苍砀山八臂哪吒项充等等,也都闻名而来。一时间小小二龙山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唬的周围百里不敢出声。 和这些人相比,杨汕这边的声势就小的多了。 甚至让杨汕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如今宋公明在二龙山弄出这般大的阵势,他往后还愿意去那梁山? “算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摇摇头,杨汕将话题重新归拢过来:“总而言之慕容知府已经下令,咱们这些武人也就只能遵从。如今那陆谦正在等着找我们的毛病,这时候万是不能让他找到错处。所以诸位……就让我们齐心协力先度过这一关再说吧!只要过了这一难,往后便天高地广!” “喏!” 众人起身,纷纷拱手应是。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士卒进来禀报,说是有一队军士从西南而来。 杨汕几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一行人匆匆出去来到寨门前,果然看到一队大约数百人的兵马正在缓慢靠近。 他们似乎不曾放出斥候,似乎也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想法。一行几百人就这么鱼贯而来,气势颇为不凡。 渐渐的近了,杨汕终于能够看清楚这些人。一个个身穿军铠手持军械,都是标准的禁军打扮。 而更加让人惊讶的是,他们手中打的旗号除了代表大宋的‘宋’字以外,主将旗帜居然也是一个‘杨’字。 然而如今天波府杨家,哪里还有其他领军的?所以这……这个杨字,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杨’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青面兽 待到兵马走近,杨汕这才看清楚这队人马。 领头的是一彪形大汉,身穿亮银甲,头戴红缨盔,手持混铁点钢枪,背后大红披风迎风招展,当真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的一行骑兵,也各个威武不凡,蹄声阵阵。仅凭这一手不俗的骑术,就已经让人不得不赞叹。 一行骑兵哒嗒哒嗒走近,杨再兴第一个认出来人:“哎?莫非是我眼花了?那……那是我家族叔!那是我家族叔!诸位,是我家族叔帮忙来了!哈哈……好久不见族叔,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环顾众人,杨再兴笑的兴奋。而后一提马缰,他抢先朝来人迎过去。 “青面兽杨志?”林冲也听杨再兴提过这名字,因此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有些费解,青面兽为何出现在青州? “我听过一个消息,听说杨志被大名府北京留守梁中书赏识,瞬间从囚犯变成了将军。”杨汕猜疑着给林冲,也给自己找一个解释,心里却在疑惑……晁盖等人已经劫了生辰纲,讲道理杨志应该流落江湖才对,为何如今却依然受到重视?眼前这般骑兵可不是一般人能带领的,梁中书对杨志当真不错。 “居然还有这种机缘!这青面兽当真见到贵人了。”张三李四等人听完杨汕的猜测,顿时直呼幸运。 要说普通人,谁能有这个机缘?面刺金印的罪囚,不是哪个都有机会崛起的。 当然这其中天波府的名号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杨再兴汇合了杨志,叔侄二人重重搂抱一回。而后撞一下拳头,都是笑的兴奋。 杨汕一行人靠近,这青面兽态度也不倨傲,主动对杨汕拱手道:“大名府管军提辖使杨志,见过青州兵马都监大人。大人年少有为居然能以一己之力镇压青州诸邪,杨志只听闻就只叹英雄出少年呐。” “哪里哪里,杨大人夸张了。”杨汕笑一笑,没在意杨志语气里的古怪。 两人互相奉承几句,而后一行骑兵下马,被林冲引进军营,自然是好生侍候休息,各种讨谢不提。 而杨志随着杨汕进去大帐后,也是不客气的笑道:“杨志如今年近四旬,只可惜如今颠簸流离不得半点出息。如若此次不是东京城诸位诸多百姓心念杨志,而后大名府梁相公赏识提拔,恐怕也不过只是一个贼配军罢了。和都监大人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此种机遇完全不能比。” “叔叔!”杨再兴皱一下眉头,不明白杨志哪来的这般火气。毕竟如果不喜,他为何要来支援? 杨志看了杨再兴一眼,摆摆手道:“再兴不要多说,某家岂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只是某家之前在京城停留,也从嫂嫂处听到了和都监大人有关的消息。都监大人自称我天波杨家旁支,敢问究竟是哪一支哪一脉?我天波府的余荫原本不多,如今如若被一个外人用去,岂不是窝囊?” 古人对亲族关系十分重视,杨志明明是来帮忙的,却也一定拼着翻脸要先弄清楚这件事。 “堂堂青面兽,是以为我杨汕用了属于你的杨家余荫?”杨汕脸色不变,接过虎子端来的茶水抿一口,才抬起头。 “莫非不是?”杨志咧嘴笑着,让脸上青色胎记以及丑陋金印更加狰狞。 “如果青面兽不信我杨汕,那就请回吧。”杨汕实在不想欺瞒,而且越是往后,杨汕越发现,当年简单的一个谎言,如今居然需要更多的,无数的更多谎言去掩盖。这让杨汕烦恼,却又不能反悔。 如今还能怎么做?只能说好男人不看出身,还要追究就请回罢。除了这种不要脸面的回答,也没有其他办法。 “哼!”一拍椅背,杨志脸色难看站起来。 “叔叔!叔叔!”杨再兴赶紧上前将杨志按住,又苦口道:“杨汕乃是零陵节度使杨温的亲人,如何是我天波府外人?” “拦路虎杨温的后人?”杨志一愣,愤怒的表情迅速冷却。 他不在意杨汕到底是杨家哪一脉的后人,唯独是在意杨汕究竟是不是骗子。天波府的余萌给谁用都好,唯独不能让骗子拿去使了升官发财。既然杨汕是那杨温的后人,这双方也就确实是血亲了。 亲人之间,哪还需要更多计较? 哈哈笑起来,杨志主动上前抱住杨汕的肩膀。又重重拍两下,他豪爽的道:“我杨家又出一英杰,当真祖宗保佑!杨汕贤侄,还请不要怪我杨志说话粗鲁。毕竟这种事情你也明白对吧?咱们是一家人。” “杨汕自然明白。”杨汕苦笑,却不能打脸再说真相。 而后气氛终于变得热烈起来,双方都是一家人,自然亲密无间。 杨志这时候才告诉杨汕,他确实是主动向梁相公申请,主动请求来青州看望侄儿并且略微帮忙的。 原本梁中书给他的任务是给岳父蔡京送礼,结果被杨志这样找到理由请假,却是落入那副牌军周瑾手中。 此人乃是急先锋索超的徒弟,一身武艺也是不凡。他与杨志东郭门教场演武,比枪,比箭,皆只输杨志数筹差距。只可惜此番被梁中书命令运送花石纲,却是陷入晁盖等人计谋,落了个灰头土脸。 就仿佛蝴蝶挥舞的翅膀……杨汕带杨再兴来到青州,居然还改变了杨志的命运。 他再不复记忆里那般狼狈、那般流落江湖,而是成为堂堂正正的武将军官,如今还驰援青州,气势不凡。 “可怜的周瑾。” 杨汕在心里叹息两句,而后笑着对杨志抱歉道:“杨提辖使来助我杨汕,杨汕感激不尽。如今我手下恰好缺兵少将,提辖使的到来实在帮了大忙。如今有你相助,那二龙山贼人也就变成一群土鸡瓦狗而已。等歇息两日之后我两方大军齐聚,定要捣毁那贼人巢穴,还提辖使一个剿匪功劳。” “哈哈……功劳就不必了!” 杨志摆摆手,大方的笑道:“只要能帮助你在青州站稳脚跟,我这番辛苦也就值得。咱们都是杨家人,守望相助也是应该的。如今你在青州府,我在大名府,大家联合起来,势必让我杨家声望再进一层固若金汤!到时候重现我天波府辉煌,也不枉我们这些杨家后人终于能给祖宗添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题 杨志的到来,当真如虎添翼。 他身为大名府管军提辖使,可谓是大名府武人里的头号人物。在整个大名府,除了急先锋索超以外,其余人等皆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头顶上还有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位都监大人,却也管束杨志不得。 而且如今杨志作为梁中书手下红人,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哈哈……我此趟来青州,乃是得到梁相公的支持。一则镇压草寇,免得这伙贼人侵入我那相邻大名府;二来也是帮相公给你家慕容知府送些节礼,让两家人更加亲近一些。”杨志说的爽直,大刀金马坐在那里挥手道:“虽说我麾下兵马只带来了五百马军,但皆精锐。区区贼寇,必然一击便灰飞烟灭。” “那是必然!区区贼寇,哪里是堂堂青面兽的对手?”林冲和杨志同为东京人士,互相也是听过对方名头的。 “哈哈,那是自然!对了!想不到能在这里碰上林教头,杨志也还曾为林教头之厄捶胸顿足呐!现在看来,林教头如今因祸得福,也就不需要某家替你说什么打抱不平了。如今在这青州步步高升,以后还请多多照佛才是。”看一眼林冲,杨志略微皱眉他‘副都监’的身份。毕竟他杨志也只是个管军提辖使,比起都监来大大不如。所谓提辖使在实权方面,面对林冲哪里能拿出手? 因此杨志不自觉说话就有些冲,也让周围人暗自皱眉。 这厮仗着五百宝贝马军,仗着大名府梁中书的面子,却是有些高傲了。 杨再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而张三市井出生哪里会怕卖嘴皮子?听的恼火,他脸色一变就要反驳。 这时候杨汕制止了张三,而后对杨志笑起来:“杨大人辛苦来援,杨汕自然感激不尽。如今这青州一府之地,贼寇丛生确实让我有些头疼。如果没有人帮忙,想要彻底消灭他们,确实很难。” 这话一出,就等于是正面肯定了杨志来援的恩情。 这种话可大可小,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知恩图报,这般恩情是要用生命去回报的。 表情认真,杨汕盯着杨志道:“此番恩情,杨汕铭记在心。往后杨大人但有任何驱使,杨汕必然全力以赴。” 杨志顿时表情一僵,不由有些尴尬。 他只是一时意气风发,想要在自家人面前炫耀而已,又当真哪有什么坏心? 再看杨再兴郁闷的模样,杨志讪笑了两声:“哈哈……不值当什么。好了,不说这些了。这青州地界的贼寇,想来杨汕你肯定比我熟悉。再说了,你乃是青州府兵马都监,而我只是个小小的管军提辖使罢了。所以……这个么,接下来要怎么做,要怎么杀怎么剿,就由你来下命令吧。” 只觉得羞愧,杨志再不提什么我如何受到大官重视什么的话。 看到这一幕,杨再兴连忙打圆场道:“哎呀,怎么搞成这般模样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 “对!对!都是一家人!”杨志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还请杨志族叔多多帮忙?”杨汕顺着杨再兴的身份承认了杨志的亲戚关系,顿时让杨志大喜过望。 如今青州府的兵马都监都是我杨家人,我天波府杨家的崛起指日可待啊! 而后几日,兴致勃勃的杨志开始主动带人去围剿周边的贼寇。 他手下兵马皆是骑兵,而且装备兵器俱全,又岂是区区草寇能比的? 在杨志的带领下,几乎所有碰到的贼寇都变成土鸡瓦狗一般。别说反抗了,就是想逃跑也做不到。 而更加让江湖人惊恐的是,那寇州枯树山寨主丧门神鲍旭,好不容易远道而来投奔宋公明;正打算意气风发立下些功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手段,谁曾想居然在野外被那青面兽堵了个正着。 穷乡僻壤的破寨主,别说叫什么丧门神了,哪怕叫天神爷爷,又哪是堂堂青面兽的对手? 鲍旭被杨志一刀斩了右臂,手下一众喽啰更是一个也没逃脱。而后这倒霉的被杨志系在马后直拖回营,更是被折磨了半条命去。而后营地里连续几日只听得鲍旭的惨叫声,几日后才没了声息。 这般可怕行径,顿时让周遭的江湖好汉们寒蝉若惊。 一时间青面兽杨志的名头,在青州江湖里,竟是比那豹子头林冲更加让人闻风丧胆。 蓬勃发展的宋氏二龙山,发展势头猛然一滞。特别是当一伙刚来投山的好汉们,居然被杨志追到山寨辕门下尽数射死一个不留的时候,顿时一惊再没有人敢小瞧杨志的能耐和其凶残手段。 “哼!某家做事,哪有错处?” 怒视林冲,杨志不屑的道:“我等乃是官军武人,杀贼平乱自是本分。贼人该死,何必轻饶?这些江湖人居然胆敢投靠朝廷钦犯,那就是自寻死路!而且就说我杨志如此一做,之后看谁还敢从敌!” “可是如此一来,杀孽实在太重啊!”林冲苦笑一声,他何尝不懂杨志的道理? 只是看杨志每天出门都能带回来数十人头,林冲实在没法接受。谁人不是娘生爹养,教训一番也就够了。 “迂腐!” 杨志瞥了林冲一眼,已经是不想多说什么。虽说是人各有志,但他对林冲,却是越发不屑了。 当日东京城之事,为何偏偏发生在他林冲身上?嘿嘿…… 杨志暗自想着,只叹这性格决定命运。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杨志胯下战马嘶鸣着倒下,也让杨志措不及防,从马背上摔落下去。 眼见两把刀斩过来,杨志赶紧一个赖驴打滚躲过。 然后猛然蹬开马镫,又从马腹后抽出一柄寒铁刀,杨志险之又险架住敌人当头罩来的夺命一斩。 “嘿嘿……大名鼎鼎青面兽杨志,原来也不过如此!”来人冷笑着一甩刀芒,脸上的不屑让杨志羞怒。 杨志左右看看,只见这次带来的百余骑兵,已经全部陷入贼人包围。 在眼前这暴烈汉子的带领下,一窝贼寇设立陷阱,竟是将杨志一行团团围困,让人插翅也难飞。 “记住了!今日取你性命的,爷爷没遮拦穆弘是也!” 说着暴烈汉子举起手中长刀,罩着杨志当头砍下。 第一百五十章 惺惺相惜(一) “想要杀我杨志,你还没这本事!” 杨志怒喝一声,手中寒铁刀从下往上狠狠一挑。只听一声刺耳的锵响,火花溅射,也将穆弘的劈砍硬生生拦住。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杨志欺近穆弘刀法展开,顿时让他数丈长的大刀也使不出力来。 而后噼里啪啦一阵乱砍,杨志泼风一般的刀法,斩的穆弘越发狼狈。一时不敌甚至被一刀切中小指,半截甩飞出去。 “该死的逆贼!当真以为你杨志爷爷是白瞎的?就算设下陷阱,又凭什么挡的住爷爷百般手段?”杨志叫的狰狞,却是因为周遭的手下没能如他一般反转胜负,无数兄弟被贼寇束缚住后硬生生乱刀劈死。 此次出来的一百余骑兵,如今还能反抗的不过五六十人;而其中还能骑马的,仅剩二十人左右了。 梁中书忍痛出钱,索超辛苦打造的大名府骑兵军制,想不到在杨志眼前被一瞬间杀死了七十余。这些个战马可都是白花花的银钱,买也买不到的北地宝物。如今死在青州,也不知回去后还要受何等苛责。杨志一想到这件事就心如刀割,甚至士卒的牺牲都已经被他远远放到不重要的地方。 一刀逼退穆弘,杨志仰天长啸:“所有人都朝我靠拢!重新结阵,把这些渣渣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风!” 士卒们呼喊着冲过来,迅速和杨志集合到一起。而后重振士气,要为牺牲的同僚复仇。 那充满杀意的气势,让穆弘几欲两股战战。 他原本也是打家劫舍的狠人,往日里也曾欺压得一镇一县不敢出声。然而穆弘何时见过这等精锐的大宋军士?面对困局丝毫不惧,不但没有逃兵,甚至还勇于反抗,在逆境中反杀了他百余弟兄。 这……这……好一个青面兽,果然可怖! 穆弘打一个哆嗦,而后作势凶狠道:“大胆杨志,你以为你还能逃脱生天?我告诉你吧,这方圆十里已经被我二龙山好汉封锁的严严实实!就算你现在能欺了我,也逃不过我其他兄弟的追杀!哼!公明哥哥可是说了,你这狗贼害我鲍旭兄弟,现在无论如何也要拿你的脑袋给鲍旭兄弟做祭奠!” 杨志脸色难看,抬起头左右四顾了一番。 果然就在周围远处,已经有更多的贼人蜂拥而来。自己前些日子的行径,当真是惹怒了这些个贼寇。 而更加糟糕的是,自己在骄傲得意之下跑的太远,如今凭借现在这种状况,却是难以脱身了。 握紧寒铁刀,杨志回头看向自家兄弟,咬牙道:“兄弟们,这次是我杨志害了大伙儿。然而大丈夫死则死已,又怎会惧怕区区山匪贼寇?我等官军保家卫国,向来没有投降贼人一说。如今只盼大家齐心合力,好歹能突破包围跑出去几个。而后给杨都监送去信,到时候再给我兄弟报仇!” “风!大风!”骑兵们纷纷举起马刀怒吼起来,哀兵之势让人胆寒。 而后在杨志的带领下,一行数十人朝着穆弘这边疯狂突进。战士们摆出一副,哪怕逃脱不出也要宰了这厮陪葬的气势,顿时让穆弘心惊胆战。他勉强只招架了两个回合,就被杨志打的狼狈而逃。 一时间局势逆转,杨志一行破釜沉舟气势非凡。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座矮山上的众人看在眼里。宋江眼睛紧盯着杨志,击节而叹道:“好一个青面兽,当真英武非凡。这等斩将夺旗的人物若是成为我等兄弟,那对我二龙山而言岂不是如虎添翼?” “三郎居然看中这来自堂堂天波府杨家的青面兽?” 旁边一名书生挥挥羽扇,笑吟吟的道:“这等官面人物,想要招揽可不容易。要说之前三郎如果留下那小李广花荣,今日又何需临阵思将?当然,小李广比青面兽还是差了许多,难怪三郎心羡。” “呵呵,加亮先生莫要再嘲笑我宋江了?”面色黝黑的宋江,脸上看不见红色。他背着双手笑着,眼睛看向书生道:“如今我宋江能够得到加亮先生相助,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运气。青面兽再强,可我手下众好汉也是不差;反倒是能够机智如诸葛的聪明人,这世上无人能和加亮先生相比啊!” “哈哈哈……”一番贴心的话,说的书生加亮先生仰头大笑。 他向来自比诸葛,如今却难得有机会施展能耐。之前施计智取生辰纲,却不想碰上蠢货白胜,迂腐晁盖,无能刘唐;好不容易赚了那大笔金珠,却不想事到末尾行迹败露,遭受通缉狼狈离乡。 这等丑事,要让诸葛亮如何作想? 号称加亮先生的吴用暗自摇头,又想到自己随晁盖去往梁山避难;原本看那王伦心胸狭窄还想设计一番,却没想到他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叫做神机军师朱武的人物!这厮也是急智之辈,居然三言两语就平息了晁盖等人对王伦的厌恶。而后又多番针对,几次之后反而搞的他吴用里外不是人! 这又算什么?诸葛亮被简雍给压在身下? 不肯屈居人下的吴用暗自起了心思,而后青州事发,宋江名声远播,此人也偷偷背弃梁山跑来了这边。 这宋江碰到吴用,就好比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露,实在是命运一般的相逢! 而后在吴用的安排管理下,原本松散的二龙山团结的更加紧密,对宋江也更加忠心。 甚至不仅如此,吴用的各种心思也终于有了使用的机会。且不提那些阴私,只说这次杨志,就是中了吴用的算计,被来了一个十面埋伏脱身不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怕也是逃脱不了宋江的掌控。 “呵呵……等俘了杨志,还请加亮先生多多辛苦,好好为我宋江说和几番。”宋江志得意满的说着,对吴用态度恳切。 “好说好说!区区一莽夫,看我三言两语就让他跪地投降!”吴用挥舞着羽扇笑起来,自信且猖狂。 而这时候,杨志等人确实已经陷入重重包围。 吴用的十面埋伏之计策虽然简陋,但是他欺负杨志就好像那命中注定一般,硬生生将杨志给拖死在这里。 只待力竭之时,便只能束手就擒! 吴用如此想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惺惺相惜(二) 杨志回头四顾,发现仅剩的二十几个兄弟已经各个带伤并且筋疲力尽,只能露出绝望的颓然神色。 他后悔啊! 今天早上的时候没有听从杨汕的劝说,大意之下甚至连斥候也未派!谁能想,居然傻傻的被勾引来埋伏圈里。这等小计谋,哪怕只要小心那么一点点,都不至于弄到如今这样逃无可逃的地步。 而更加可笑的是,之前无论杨汕还是林冲都有过叮嘱,吩咐万事要小心。可谁成想这几日来的无敌纵横、这段时间的杀敌无数,却是小瞧了这些贼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家伙还真是狠呐!丧门神鲍旭死的冤枉,该死宋江心肠比炭还黑,为了计赚他杨志,居然刻意害那鲍旭送死? 一时间心头转动无数想法,杨志狠狠一刀将两名扑上来的贼寇砍翻。 然而这时候,试图报仇的穆弘再次追赶了上来。 他右手包扎成一团,左手则紧紧握着长柄大刀。哪怕不是习惯的那只手,却也依然力大无穷、势如破竹。 如今余下的兄弟们已经疲惫不堪,又哪里是那穆弘的对手? 被他从后面追赶上来,三刀两下就从马背上劈落下去。亦或者一刀砍中马腿,然后被贼人蜂拥困住乱刀砍死…… 这一幕看的杨志几乎发狂,再不去考虑脱身的事情,他怒吼一声转身朝穆弘扑来。 手中寒铁刀已经略微卷刃,却是刀下不知道饮了多少贼人性命。杨志施展起杨家荡寇刀法,一时将周围数十喽啰尽数砍翻逼退。他杀的疯狂,双眼一片血红,脸上青色胎记更显狰狞。而后在穆弘惊讶的目光中,杨志欺身而上一刀斩下,将他硬生生劈飞出去,却是差一点点就被开膛破肚…… 这一幕吓坏了穆弘,心中报仇的想法顿时不翼而飞。 穆弘转身就跑,这回却是轮到杨志来追了。他似乎已经不去考虑逃生的问题,一心只想将穆弘斩杀。 两人一追一逃跑出包围圈,也引的贼寇们一片混乱。 借着这个机会,数名骑兵居然幸运的从包围圈里跑了出去。他们拍马就走,转眼间就消失在远处林间。 “给我站住!狗贼,有胆量就跟爷爷打啊!”杨志愤怒的咆哮着,对穆弘紧追不舍。 后悔万分的穆弘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哪里敢在杨志面前拖延半分时间?眼见跑不动了,他转身朝宋江这边的土坡跑过来。 “哥哥救我!” 听到这声音,看到穆弘狼狈的模样,宋江脸色一变。 “好一个青面兽!当真以为是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咬牙怒喝一声,宋江看向身后道:“哪位兄弟愿意给为兄一个面子?帮为兄把这青面兽擒了去!再让他如此放肆,我等兄弟岂不是脸也丢尽?” 身后几名好汉对视一眼,各自表情各异。 邹渊邹润叔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站的距离宋江略微有些远。听到宋江的话,也是撇头只当无视。 另一边苍砀山八臂哪吒项充倒是略微意动,然而一看穆弘狼狈的模样,顿时就失了胆量。 几名好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谁也不敢出手。 毕竟困兽犹斗,如今青面兽杨志很明显是在搏命!这时候上去跟他打,哪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万一要是这厮拼出一个同归于尽的什么来,那岂不是大亏特亏?明知危险还要去,那不是傻么? 几名好汉各自思量着,一时谁也不愿意出头。 眼见着穆弘就要被杨志追上,宋江顿时急了。而与此同时,穆弘的嫡亲弟弟穆春,终于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抱怨的看一眼宋江,又对着那吴用狠狠一瞪,穆春提着弓箭挂着铁棒,就拍马从人群里走出去。 “这么多好汉,就没一个有胆量去救我哥哥?可笑,算什么好汉!我穆春技不如人,你们呢?这好汉聚义若是失了义气,那还算是什么?既如此就别怪我兄弟失礼!我兄弟,还是回揭阳去吧!” 说着穆春深呼吸一口气嚎叫一声,孤身一人朝穆弘迎上去。 这凄凉一幕,让人感叹。 宋江眯着眼睛盯着穆春的背影,头也不回对吴用道:“加亮先生,宋江我是不是做错了?穆家兄弟,其实不错。” “呵呵……穆家兄弟确实义气深重。”吴用摸摸胡子,而后冷笑道:“然而哥哥你也清楚,这穆家兄弟草莽心性实在太重。如今哥哥你已经搭好台子,若是这般机缘被他们破坏,那岂不是白忙一场?” 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宋江,吴用笑着小声道:“所谓杀人放火受招安,如今人也杀了火也放了,还等什么?” 宋江一想,点了点头。 如今只要杀了这杨志,那么无论声势还是威胁也就都算成功点燃。一支能够威胁州府,同时连朝廷高等武官也杀得的草莽队伍,朝廷必然会认真考虑。如果不想劳师,那招安就是第一选择。到那时候,他宋江岂不是也能像当初十节度一样,混个高官坐坐?再谋划一番,如何不能平步青云? 哪怕前些日子还只是一名逃犯,可谁敢说就不能翻身?如今只等朝廷发文来招抚了,可出不得半点意外! 之前还略微有些心软,但是现在……想到穆弘暴碳一样的性子,宋江闭上嘴巴。 另一边,杨志已经杀疯了! 他追着穆弘跑了半刻多钟,杀的自己浑身鲜血,也杀的穆弘一身狼狈。两人跑着摔了,爬起来又继续;杨志嘶吼着杀散周围喽啰,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一定要和这该死的穆弘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穆弘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的援军终于来了。 穆春武艺不行,小聪明却是有的。他没有主动跑上前去阻拦杨志,而是猥琐的躲在一边,悄悄架起强弓。 当穆弘领着杨志从这边跑过的时候,一支暗箭射中了杨志的肩胛。 杨志只来得及惨叫一声,而后仰面就倒。 大喜过望的穆春兴奋的尖叫着,抓紧铁棍就跑出来。 与此同时穆弘也停下脚步,狞笑着直接转身。 两人一前一后将杨志包围在中间,跃跃欲试的,就打算取了杨志性命。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纷乱 就在这时,一支穿云箭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穆弘若是还敢砍刀下去,少不得要被一箭射中脑壳。 电光石火间穆弘迅速撒手,他身形一顿而后手中数丈长的大刀横向一磕,将那支没羽箭磕飞。 眼见来人飞速靠近,他二话不说连连后退。 再看杨志,他借这个机会逃脱狼狈,同时拦住旁边穆春,将这个脸色大变的汉子一脚踹倒。 “哈哈,合该我杨志命不该绝!狗贼,看今日谁死!”露齿狞笑,杨志转身抢过穆春手中朴刀。 在穆春绝望的目光中,杨志一刀将穆春从头到脚划过。 而后看向来人,杨志兴奋的大吼道:“林兄弟来的及时,杨志拜谢!如此救命之恩必然铭记于心,从今天起我杨志尊你为兄!若往后有能够效力的地方,杨志绝不推攘定然拼得性命去。” 说着,杨志将朴刀插在地上,自己也对着林冲单膝跪下。 “杨兄弟何出此言?”林冲由远及近拍马而来,笑着跳下马将杨志搀扶起来。 还想再说什么,却看杨志已经累的站不起来的模样。被搀扶着也已经摇摇欲坠,林冲连忙将杨志扶到马上。 而直到这个时候,不敢相信自家兄弟居然死在眼前的穆弘终于醒悟过来。 看地上那满是鲜血的尸体,穆弘顿时就红了一双眼睛。 眼见杨志被林冲搀扶着就要离去,而不远处还有无数官兵奔跑将至,穆弘顿时将牙齿咬的咯吱直响。 再抬起头看向侧面,之前停留在那里的诸多好汉们,已经一个个不翼而飞。 就连之前十面埋伏的诸多喽啰,如今也都四散的一个不剩。这几乎转眼的时间,穆弘就成了孤家寡人。 “杀我兄弟的仇,怎么能不报?” 穆弘很清楚,他如果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那他估计不会还有活路。 然而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杨志逃走,穆弘又不甘心!如今自己身体已经多处残疾,唯一的亲兄弟也毙命在眼前,这种时候还想着苟且,那算什么好汉?哪怕今日注定要命丧当场,那绝对犹豫不得!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志,穆弘声音沙哑:“杨志……狗贼……休走!今日……有你没我!”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爬上马背的杨志停止了动作。他眯着眼睛回头,盯着穆弘半晌,而后轻笑一声翻身下马。 林冲想要阻止,却被杨志拒绝:“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区区贼逆,单枪匹马如何是我杨志的对手?” 说着从地上捡起朴刀,鲜血一甩指向穆弘。 “杀!” “去死!” 两人斗成一团。 …… 这是一场十分难看的比斗,两人跌跌撞撞的交错了数个回合,都是一身鲜血十分狼狈。 无论杨志也好,穆弘也罢,其实力气早就用尽。如今如果不是一身心力支撑着,两个人恐怕早就躺下了。 穆弘要为兄弟报仇,杨志心中的骄傲不允许他认输,因此即便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站不起来,也既然坚定的盯着对方不愿罢手。甚至这时候,两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再度崩裂鲜血淋漓;穆弘整只右臂粗大黑紫,杨志身上疤痕密布,一只眼睛也肿胀的甚至睁不开,却依然一拳轰在对方身上。 到最后林冲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插手将穆弘给拧起来。 杨志咧嘴一笑,朴刀一松眼睛一闭,整口气就松了个干净…… 等林冲和杨汕等人回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啼笑皆非的一幕。杨志被林冲以一种别扭的方式捆在马背上,旁边士卒想要帮忙,还没奄奄一息的杨志摆手拒绝。这厮对士卒又踹又骂,态度截然不同。 一行人等集合完毕,粗略计算,杨志这次至少损失了一百精锐骑兵,连带自己身受重伤,可以说是损失惨重。而后再一想这些兵马是他家大人花重金拼命打造的根本,杨志就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话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旁边杨再兴面露迷茫神色,完全不明白这些贼寇怎么就变聪明了。 “还能为什么?贼人里面多了一个善耍诈的,否则又怎么会如此狡猾?”浑身扎满绷带的杨志咬牙切齿。 他身上涂了满身的金疮药,还带着一种莫名的鸡粪味道。这会儿想要动弹也艰难,连酒也何不进去。 “如果敌人变得狡猾,那我们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做了。”苏明泽忧心忡忡,抬起头看向杨汕道:“慕容知府可是给了最后期限的!如今我们只拿了寥寥几个人头,哪里能让慕容知府满意?” 说着看向林冲,苏明泽试探道:“不管怎么说,就算不能捉住那宋江贼酋,好歹也要把那打虎将李忠以及金眼虎邓龙,这两个原先的老贼给抓起来吧?只要能够拿了这两名贼寇,我们也能给慕容知府一个交代了。否则继续这样拖延下去,一旦让那陆谦占据上风,咱们可就麻烦了。” “说的简单!”张三撇撇嘴,又看一眼自己被血浸透的手臂,皱眉道:“这些贼人仗着地利,一时哪能轻易击破?再说慕容知府给的时间也太短了,区区一个月多的这点时间,哪里够做些什么?” “嘿嘿……那慕容知府和陆谦勾搭正酣,又怎么会希望我们搅了他的好事?”伍端冷笑一声,不屑的道:“我们可得知道,之前这青州城一事,那慕容彦达花了不少钱。如果这会儿不能从外人还有那陆谦手里讨回来,他这个知府当的还有什么味道?我可是听说了,那陆谦把东京城的家业也卖了,才换来的这次机会。他已经上下打点到位,如今就等这次剿灭贼寇的功劳了……” 说到这里伍端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汕:“说到底还是咱们穷!如果咱们手中有钱粮,又何必去看旁人的脸色?如今有太子在后面撑腰,讲道理说混个轻轻松松的一路升官岂不是轻而易举?” 苏明泽脸色一变,紧张的站起来看向伍端道:“伍兄弟,莫非你要后悔了不成?杨……杨大人待你可不薄啊!” “你在胡说写什么?”伍端翻个白眼,鄙视的看一眼苏明泽道:“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况且既然知道原因,那接下来想办法解决也就不是问题。他陆谦有钱有野心,咱们当然啊不能坐以待毙。” 第一百五十三章 招安 时间一晃而过,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 这次事件,对双方都是很大的损失;因此而后几天,一时间大家都只能默默的舔抵伤口,再没有什么冒然的动作。 杨汕这边需要缓冲,杨志的伤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而宋江那边更不用多说,折了丧门神鲍旭,死了小遮拦穆春,被俘了没遮拦穆弘,竟是不自觉间就少了不少实力。哪怕是有智多星吴用远远来投,却也改变不了其中损失惨痛的事实。当然……这原本也是宋江预料中的事情。 “我宋江辛辛苦苦来这二龙山是为了什么?就算做得一个山大王,也不过只是受人鄙薄的下等人罢了。”笑看着吴用,宋江理所当然的道:“这年头杀人放火受招安,咱们这些个好汉难道就不能也有一个念想?为自己赚一份前程,给一份子孙后代留下的基业,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情。所以学究你要帮我劝劝那些兄弟,告诉他们这拼死对抗朝廷没有任何意义!咱们呐,只为招安!” “三郎说的是。” 吴用点头,摸一把胡须道:“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才是上等人。你为大家谋个前程,大家都该感激你才是。” “没错!没错!两位哥哥果然是聪明人,这种道理就不是我这等粗人能说的清白的。明明两位哥哥是为了大家好,为什么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呢?死个穆家兄弟罢了,有什么值得呱燥?咱们兄弟聚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就是死了也怪不得别人。”旁边陆丙连声应和,有些激动的道:“反倒是顺着哥哥的意思,咱们迟早有当官发财的一天!到那时候,这些家伙谁不感谢哥哥?” “哈哈……还是二弟明事理啊!”宋江满意的笑起来,给陆丙斟了一杯酒道:“之前听二弟你提起过,你和这新任青州兵马司统制乃是族亲?此番招安谋划还少不得他相助,二弟你是否帮忙联络一下?” “当然没有问题!”眼睛一亮,陆丙站起来道:“还请大哥放心,我一定说服陆谦族兄帮忙联络招安事宜!” “那就拜托二弟了!” “是及!陆丙兄弟辛苦一趟,待回来后我等给你庆功!”吴用端起一杯酒,笑眯眯的一饮而尽。 待看陆谦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宋江和吴用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这厮是那陆谦的人吧?”吴用看看宋江,回头看一眼门口道:“那陆谦果真能有识人之明,居然一眼就瞧中了还未发迹的三郎你。这厮倒也是了得,眼光厉害,而且计算的也足够长远。” “嘿嘿……那天在铺子里,他主动来找我攀谈。当时我恰好囊中羞涩,还真亏这陆丙出钱,才得以度过那段最糟糕的时间。”宋江咧嘴一笑,冷冷的道:“然而好听话说一箩筐,这厮当我是傻子?没道理的就要跟我混,一股脑的把我往青州这边带,真以为我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所以三郎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吴用不屑的冷笑,只觉得这陆丙果然十足蠢货。 “学究你不也看出来了么?这种家伙,就连掩藏意图的本事就没有啊!不过话说回来,只当是互相谋算了。正好我宋江也有招安的打算,咱们就当各取所需。”宋江和吴用互相吹嘘两句,而后转移话题:“总而言之,招安这件事还要学究你多费心。陆谦可以相信,但不能完全相信,咱们还要有自己的准备才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直接联系上那慕容彦达,此最为放心。” “是啊!慕容彦达贪婪之辈,只要给钱,就能如我等所愿。”吴用点点头,笑着道:“不过还请三郎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便是。好歹一个智多星的名号,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到,那就太可笑了。” “哈哈……那就拜托学究了。” …… 另一边,杨汕终于等到了东京城的消息。 看着风尘仆仆的洪七,杨汕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小七,鲁大师怎么就放心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嘿嘿……这算什么?我洪七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如今太子也见得过,哪里害怕什么外面的坏人?”洪七揉揉鼻子,笑的得意:“再说了,师傅身旁也没有几个能够安心的人了。这次的事情太大,如果不让我亲自来,风险太大。毕竟这两个月里,在东京城也是出了太多的事情了啊!” “出了什么事?”杨汕给洪七端了杯水,又在他旁边坐下来。 “嘿嘿……汕哥儿你相信吗,我离开东京城之前,可是亲眼见过太子的。”洪七眼睛都在发光,得意洋洋的道:“这一次我可是立下了大功劳!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贼人并且通报太子,那后果当真不敢设想!如果真让贼人混到官家旁边让他谋刺成功,嘿嘿恐怕到时候肯定会天下大乱的啦!” 杨汕眼睛一凝,脸上却不露声色道:“你是说,东京城发生谋逆?知道是什么人么,居然这么大胆。” “听师傅说,是一个叫什么摩尼教的组织。我还想问,结果师傅却不给我好脸色看。”洪七嘟囔两句,而后兴致勃勃的对杨汕道:“汕哥儿你知道吗?这伙人里面有男有女,而且一个个武艺都很高强。其中一个和尚,那是相当厉害!我师傅亲自出手,也和他打了整整好几十回合。” 听到这里,杨汕大概就明白了。 虽然洪七说的乱七八糟,而且有相当多的地方都模糊不清,但是一说摩尼教还有那和尚,杨汕就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摩尼教,必然是方腊无疑!而那个能够和鲁智深不相上下的和尚,除了邓元觉还能有谁? 只是想不到,摩尼教还未起事,就首先闹出来一回刺杀王驾的戏码。这事情一闹,方腊就等于是彻彻底底拉开了造反大旗。如果说宋江等贼寇还谋划招安,那这方腊,就是真真正正的造反派。 当然对杨汕而言,这厮其实就是个脑残。造反就造反,你杀皇帝有什么意义?皇帝死了就轮到你了? 或者说等到皇帝死了世界烽烟再起,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当真以为自家摩尼教准备多年,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反正杨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方腊是怎么做出行刺皇帝这种决定的。 于是现在事情就变得有趣了,勃然大怒的赵佶二话不说就要找方腊报仇,哪怕在蔡京的劝解下,他也没有轻易销账。当天晚上的时候虽然被蔡京给安抚住,但是第二天一早起来,赵佶却依然给童贯发去了命令。在处理完西军的琐事之后,率领西军众将士,将所有摩尼教贼寇一网打尽…… 而且与此同时,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也回来了京城。作为太子这次英勇救父的奖励,他将成为太子的老师。 嘿嘿……听到这消息,据说太子当时就懵了,回到太子府之后,闷闷不乐了很长时间。 如果不是官家看太子还算恭顺,特意赐予未来太子妃了一些礼物,恐怕太子还要更多的的时间才能缓过神。 但即使这样,这打击也足够太子赵桓懊恼许久了。 “所以说,殿下觉得他出师不利,因此对于我这边也有些失去信心了?”杨汕明白为什么会是洪七来这边的,原来是因为京城那边的局势也变得复杂起来。鲁智深或许是在担心,太子无法坚持下去。 “师傅说了,太子殿下尚且年轻。像他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一旦遇到什么挫折,极有可能就会选择退缩。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份地位倒不会有什么损失;而汕哥儿你,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洪七看着杨汕,又带来鲁智深的建议:“师傅说你定然不会选择放手,那么现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重新找一个靠谱的靠山。王族子弟不太安全,所以还是找一个将门背锅比较好一点。” “背锅?”杨汕忍俊不禁的笑起来,这还当真是鲁智深的风格。 只可惜这事情说的简单,要做起来却没有这么容易。杨汕一直以为自己离开东京城,又混到如今这样一个官位,接下来可以说就是如鱼得水,想做什么都简单。毕竟已经是官了,难道还能比平民百姓更加难混? 然而事实上……杨汕还是把事情想的容易了。 古人和现代人最大的差别,就在于阶级这种东西。每一个阶级之间是共通的,但同时也是单独的。杨汕以为他已经走到了大半终点,可事实上他才只是到了另一个起点罢了。武官,并不好混。 就好像鲁智深担忧的一样,杨汕这会儿可以说是被困在了这青州城外的营地里面。 林冲出去战斗过,杨志也打杀的热血沸腾;甚至就连张三李四杨再兴,每天也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做。 唯有杨汕,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无论想做什么,都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这会儿恍然发现自己没钱,没势力,没朋友,也没有一个足够有能力可以帮忙的对象,一时间只有扑面的孤独迎面而来。 当然更加重要的还有一点,杨汕自己有些迷茫了。 心里想的多么伟大,多么光荣,多么了不起,多么的这样那样。然而事实上,万事开头难!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万事开头难 洪七带来的,并非都是坏消息。 至少当太子赵桓接到了杨汕的密信的时候,还是想办法操作了一番。 同时借着擒贼救驾的功劳,曹俊也正视进入官家的眼睛。恰逢青州事发,赵佶拒绝高俅让陆谦转正的提议,将青州府兵马司统制的职位交给了曹俊。而后这档子事就此定论,所有罪责尽归于秦明一人。 “所以说,陆谦要倒霉了?” 这个消息让杨汕松了一口气,总算并不是所有消息都那么糟糕了。杨松露出笑容,有些幸灾乐祸道:“可怜陆虞候辛辛苦苦策划这么久,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官家把统制的职位给了曹俊,陆谦如今还剩下什么?等到曹俊来了青州,还不知道到时候陆谦这厮会被安排到什么位置。” “到时候局势翻转,就该陆谦看我们的脸色了?”杨再兴眨一下眼睛,只感觉这世道变幻的让人看不清楚。 不是刚才还在说被陆谦欺负的无处可去么?怎么转眼间,陆谦就要倒霉了? 想到这里,杨再兴用敬佩的目光看向杨汕。 之前还想说汕哥儿这些日子好像没了志气一样空耗岁月,想不到实际上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谋划?不动声色间就将那陆谦耍的没了脾气,任由他再怎么嚣张,最后还不是只能吃汕哥儿的洗脚水? 一时脑补了许多,杨再兴看向杨汕的目光,更加敬佩了。 对于这一幕,杨汕只能苦笑。 他确实有一些设计,但是要说能够将陆谦设计到这个地步,其实只是巧合罢了。如果不是摩尼教方腊恰好这时候找麻烦,给太子赵桓找到机会,又让曹俊恰好立功,到头来太子能否说动官家还是两说。如今能够恰到好处的让曹俊讨得便宜,让陆谦吃一个闷亏,也是各种巧合在里面。 当然……如果没有杨汕的努力和设计,这种巧合也只能是空想。 “总而言之,现在不要想那么多。”杨汕站起来做最后总结:“如今虽然小七我们带来了好消息,但是具体怎么样,咱们也不能保证。一切都能曹俊来了再说,现在这段时间大家还是继续小心吧。” “还要忍受那陆谦?”张三皱起眉头,他是一刻也不喜欢这种强忍憋屈的生活。 哪怕可以带兵打仗,哪怕手下有了不少能使唤的人,但是无论干什么都要受到钳制的话,这活的也太没意思了。 当然,如果实在没办法…… 狠狠一咬牙,张三怒目道:“爷爷再忍耐那厮几天!反正等到新统制来了之后,大不了咱再报复回来。等到那厮落魄之后,爷爷把从头到尾所有的帐,都好好跟这个混蛋细细再上这么一遍!” “没错!”李四站起来,也主动表态:“咱们没有底……那啥来着?底蕴!对!所以,暂且忍他一回就是。” 杨再兴纠结的点点头,也是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冲有些愕然,想一想也打算附和,却被旁边苏明泽拼了命的阻止。 这不是在打杨汕的脸么?虽然这些个武人一个比一个苯,但是如此一来要让大人怎么应对才好? 伍端和苏明泽苦笑着对视一眼,一时想不出劝解、圆说的办法。 这时候,杨汕终于看不下去了。 虽然茫然,虽然不知所措,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啊!杨汕赶紧站起来,连忙摆手道:“各位兄弟,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之前是我一时不知所措,所以才让你们这样纠结。但是现在已经不用了!如今好消息已经到来,咱们何必再怕他陆谦?这厮如果还敢来挑衅,那就狠狠报复回去,让他知道厉害!” 这话一出,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愕然。 “不用忍了?” “真的假的?不用看那厮脸色了?” 张三李四有些不敢相信,旁边杨再兴却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既然这样,那我还忍耐什么?现在就去给那厮点教训!” “没错!” “走!” …… 杨再兴杀气腾腾的闯出营门,身后跟着焦挺、张三、李四以及已经忍耐许久的数十名愤怒士卒。 一群人在营门外四处扫荡,看到有窥视的家伙就是一顿狠揍。无论是来自二龙山的窥视者,还是来自陆谦的探子,一个也不放过!甚至还有那些个心思诡计的商人手下,也被不留情的揍翻。 这番阵仗越闹越大,却莫名其妙的将所有人的气势全部鼓动起来。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声势大振。 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被锁在营内监牢里的花荣和广惠,都听闻了这件事。 花荣盘坐在稻草上,一身朴素。 自从被送来这里,花荣一直都这副模样。无论外面说什么,他都沉默以对。哪怕是杨汕或者林冲亲自来劝说,也依然保持沉默。唯独只有在寂静无人的时候,才会勉强从眼睛里露出一丝不安来。 在他对面,广惠和尚大模大样的靠边跪坐,面前是一只被踩死的老鼠尸体。 听着外面的骚动声,广惠不满的皱眉道:“该死的,外面到底在呱燥什么?莫不是又抓来什么大人物,在这里嚣张?” 这话一出,花荣顿时愣住。 心里想起宋江,花荣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半晌,他第一次开口对广惠试探道:“大师,您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您听到什么了,真抓了谁?” “哼!佛爷哪里知道!”广惠奇怪的看一眼花荣,冷哼一声不屑道:“还有你这厮,莫要和佛爷我说话!真是可笑!像你这种叛逆,拿着朝廷的钱帮外人,佛爷我可不想被你的声音污了耳朵!” “你说什么?”花荣一愣,没想到广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咱们两个不是一伙的么?都是和公明哥哥关系紧密的好汉,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花荣不禁有些委屈。 “怎么?莫非佛爷我还说你不得?” 冷笑一声,广惠拍拍大腿坐起来:“你这厮,吃的是哪家的粮?拿的是哪家的饷?若是跟佛爷一样吃百家饭也就算了,可你既然拿的是朝廷的钱粮,又凭什么背叛朝廷?哼!佛爷羞与你为伍!” “你……你……你这该死的和尚!”花荣气的牙齿咯吱直响,被自以为同伙的人训斥让他更加难堪。 而这时候,广惠却是转过身,再不愿意和花荣说一句话了。 两人就这么背对背的坐着,一时都不作声。 而后过了许久,外面牢门传来声音。广惠扭头看去,却是杨汕从门口处走过来。 这是杨汕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他在林冲的引领下径直来到广惠的牢房门口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大师!多日不见,看样子您想通了很多啊!” “你在和佛爷我说话?”广惠态度依然倨傲,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佛爷不过是吃了你的粮,给你一分面子罢了。” “所以,大师您还打算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杨汕也不恼怒,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大师,这封信是平凤岭广恩大师差人带来的。得知广惠大师在我这里做客,广恩大师可是相当挂念啊!” “你说什么?”广惠脸色大变,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是说……广恩大师希望他的师弟能够改邪归正,再次为国家做事。”杨汕笑着说着,将信封从牢门递过去。 …… 几天过去,青州的情况变得更加诡异。 杨汕这边的气势更加沸腾,说不得就会爆发。而当这股气势传递到二龙山的时候,宋江顿时感受到了这其中诡异的味道。 “学究,你说这些贼配军在发什么疯?”宋江有些莫名其妙,紧张的问吴用道:“这情况,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如今咱们已经跟那陆谦联络的差不多了,这事情应该不至于再出现什么波动吧?” “自然不会!” 吴用比宋江要来的自信,他淡然的摇着羽扇道:“如今这招安事宜已经由慕容知府接手,他杨汕一个小鬼,一个贼配军,有什么能力改变?再说了,就算能改,谁又能承担咱们再次作乱的代价?” “这就叫待价而沽?”宋江明白了,顿时心里稳定下来。 确实!在这个大宋,区区一个武人能改变什么东西?只要慕容彦达同意招安,杨汕能算什么事? 这样一想,宋江就不慌了。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却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就在宋江和吴用商议,打算想办法再给慕容彦达还有陆谦送礼的时候,陆丙脸色难看从外面闯了进来。 “哥哥!大事不好了!”陆丙皱紧眉头,双腿跑的累了还在颤抖。 “怎么了?”宋江一愣,旁边吴用心里也陡然漏跳了两拍。 “杨汕那小鬼……那个家伙……要发疯了!”咬牙切齿的叫骂着,陆丙愤怒的道:“那个混蛋……他……他跑来攻打二龙山了!来了好大一拨人,打的猛烈,如今第一道关隘怕是要被打破了!” “你说什么?”宋江一拍桌子站起来,满脸不敢相信。 点点头,陆丙更加惊恐的补充道:“哥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重点是……领头的人,是小李广花荣!” ‘哐啷!’ 背后的椅子被踢倒,宋江呆若木鸡。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各方算计 宋江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花荣居然会背叛他。 要知道,宋江对于自己的交友能力是绝对自信的。在他看来,自己的个人魅力绝对是无敌的,怎么可能会遭到被人背叛这种事情?而且……那可是花荣啊,是最尊敬他,对他百分百恭顺的小弟啊! 面色沉下来,宋江盯着陆丙冷声道:“你确定没有看错,真的是花荣?” 陆丙满头大汗,哆嗦着道:“哥哥,我这眼睛莫非连花荣也不认得?确实是花荣啊,旁边还有一个和尚,正是之前被那邓龙哄骗的广惠大师。如今这两人带着兵马杀气腾腾的来了,哥哥我们怎么办?” “你慌什么!” 宋江一声厉喝,吓的陆丙一个哆嗦。而后怒视这人,宋江幽幽的道:“你怎么就知道,花荣贤弟是来对我等不利的?而且就算花荣贤弟对我等有怨,看在之前我们被他用命搭救的份上,莫非就不能忍耐一回?” “忍耐,再忍命就没了!”陆丙腹诽不已,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如今已经看清楚,宋江并没有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良善。或者说自从旁边这个名叫吴用的奸人到来之后,宋江就已经彻底改变了之前的做事方式。他对于外面那些江湖人,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友善。 “呵呵……陆丙兄弟莫急!三郎哥哥说的没错,我们所有人都受过花荣贤弟的恩惠,这时候怎么能恩将仇报?”吴用虚伪的笑着,挥舞羽扇来到陆丙面前:“而且有三郎在此,他花荣又怎么能忍心做些事情?所以陆丙兄弟不用担心外面的动机,如今反倒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呐。” “哦?军师想要我去做什么?”陆丙诧异又警惕的看一眼吴用,心中对外界的担忧却莫名消散了许多。 “呵呵……无论花荣贤弟想做什么,他都必然是被那杨汕小鬼从军营里放出来的。毕竟那厮就连鲍旭兄弟、穆春兄弟的尸身,还有穆弘兄弟,都能全部交由上官处理。单独留下花荣和广惠,自然是有所理由。呵呵……由此可见,那小鬼对花荣贤弟还真不是一般呐。”吴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羡慕神色,转瞬即逝他冷笑一声道:“总而言之看在三郎哥哥的面子上,花荣必然不会将我们怎么样。至于说那杨汕的想法么……如今图穷匕见,咱们不需要想太多,接招也就是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陆丙更加纳闷了,完全不明白吴用啰嗦这么多是为什么。 吴用看一眼宋江,顿时让宋江脸上一红。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尴尬,宋江朝吴用摆手道:“学究,你和陆兄弟好好说道说道。我就不等了,先去看看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说着,宋江匆匆离去。 这模样让陆丙更加疑惑,以他的脑袋,实在玩不了这种宛转。 等到宋江走远了,吴用这才回头。笑着示意陆丙坐下说话,吴用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道:“陆丙兄弟,莫要对三郎哥哥生气。他之前态度不好,其实也是因为担忧你们的未来。你是知道的,三郎哥哥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一力支持招安;为了大伙往后的荣华,甚至还一力抗下害死穆家兄弟的罪责。这般呕心沥血的付出,你们这些老人要体谅才是。所以……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啊?哦!已经联络到陆老……陆谦族兄了。”陆丙恍然,赶紧补充道:“这两天我也在等消息,想来就快了吧?” 吴用点点头,而后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虽然在等消息,可你有机会也要好好催促一下。毕竟时间不等人,咱们这种事情可不能再墨迹下去!毕竟万一这二龙山被杨汕那伙子人攻破,万一要是让朝廷的人觉得咱们虚弱,不值得招抚,那之前的一切可就要全部成为无用功啊。” “这……还有这种事?”陆丙吓了一跳,赶紧承诺道:“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联系陆老爷,求他加快速度。” “嗯!没错!” 吴用满意的笑起来,眼睛里莫名的意味更甚。笑吟吟的看着陆丙,他慢悠悠的道:“为了避免二龙山被杨汕的人打破,你最好再跟那陆谦提两句,让他帮忙支援一些兵器粮草。呵呵……也别舍不得!毕竟等到招安成功,咱们就是同僚。这会儿借他多少,往后一定翻倍的偿还……” “嗯!我明白了,我这就出发!” 一想到陆谦主人的谋划可能出现问题,陆丙就心急如焚。 哪怕心知吴用的话只是猜测,他也不敢忽视这种可能。至于说自己和陆谦的关系,想来早就被猜到了吧? 不过猜到了又如何?反正等到招安完毕后,大家就是同僚,哪还分什么彼此贼寇? 想到这里,陆丙自作主张的对吴用道:“军师,你觉得咱们二龙山到底需要多少兵器粮草?这多了肯定不好搞,可万一要是少了,抵抗不住那杨汕的攻击怎么办?还有那花荣,简直就是烦人……” 吴用笑的更满意了。 而这个时候,宋江也见到了花荣。 和他猜想的一样,花荣并不是当真来剿灭二龙山的。他身后跟着的两百余士卒,则是这次他特意从清风寨带出来的嫡系人马。此次路过二龙山也只为见宋江一面,而后就要老老实实跟杨汕混了。 “贤弟,你这是为何?”宋江表现的依依不舍,他握着花荣的手道:“那天的事情,确实是为兄的不是。为兄在这里给你道歉,还希望贤弟你能够理解。所以……不要离开为兄,让我们重新开创大场面?你是知道的,为兄的目的……等到那一天,你我兄弟岂不是能够共享富贵?” “哥哥,这样的话就不用说了。花荣当然知道哥哥苦心,然而……”花荣苦笑一声,主动开口打断宋江了的深情感叹。 他表情纠结,却十分坚决的道:“然而还望哥哥知晓,花荣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花荣了。之前不懂事,这段时间呆在牢里,却是想了很多东西。以前一些个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如今也有些了解。再要像过去一样肆意妄为,花荣却是已经做不到了。呵呵……过去,花荣做了太多蠢事。” “你在说些什么!贤弟,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欺了?”宋江脸色难看,完全不敢相信花荣的这番话。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变的这么快? 以前都还只是一个跟在自己身后的迷弟,怎么莫名其妙的就醒悟过来了呢? 宋江痛惜的看着花荣,痛心疾首道:“贤弟,千万不要随便相信那些外人的蛊惑啊!你我才是兄弟,该互相帮扶才对。” 听到这话花荣只是笑笑,却不搭腔。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望着对方,只觉得往日的情分都在这种尴尬的沉默中迅速褪色。 宋江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却始终一言不发。 而后最终,还是花荣首先站出来。 退后一步看看天色,花荣认真的对宋江提醒道:“这次特意拐弯来二龙山,花荣是来跟哥哥告别的。另外花荣有些话也想跟哥哥说,希望哥哥能够仔细听进去。如果可以的话,哥哥最好还是赶紧离开青州吧。这段时间青州已经闹出太多的乱子,已经快要触及朝廷的忍耐极限了。” “呵呵……这又如何?如今我二龙山声势浩大,怕什么区区朝廷的那些无能兵马?”宋江冷笑一声,不愿退步。 “但是哥哥,退一步开阔天空啊!”花荣忍不住心中对宋江的关切,还是苦口婆心的道:“我知道哥哥在谋划招安,但是还望哥哥知晓,这件事已经没有太大可能了!虽然不知道那个叫陆谦的家伙到底跟哥哥你交代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事实上……公明哥哥,那陆谦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你说什么?”宋江终于变了脸色,这一次则是真正的无法保持冷静。他愕然看着花荣,不敢置信的道:“花荣贤弟,你莫不是在诓我?我宋江率领江湖豪杰归顺朝廷,这种义事为什么会被拒绝?” “呵呵……如果是往日,朝廷当然毫不犹豫就会同意哥哥你的要求。”花荣苦笑一声,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道:“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啊!我的公明哥哥!东京城出了大事,当今官家在重阳节那天的晚上竟然遭到江湖人行刺!这算什么?发生这种事,还如何能让官家对外面江湖人放心?” 看着目瞪口呆的宋江,花荣沉重的道:“所以哥哥,不要继续在这里逗留了!你等不来招安,只会等到绞杀的大军啊!” 宋江,傻眼了。 愕然看着花荣,宋江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的真假。但是看到花荣真诚的目光,他的心还是动摇了。 当年最信赖,对他言听计从的小李广花荣,绝对不至于这样欺骗他! 就算人会变,也绝对没这么快! 所以对于花荣的这些话,宋江哪怕再怎么在心里否认,可事实上也是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居然……还有这种事?那我这段时间辛辛苦苦是在干嘛?把自己逼上绝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始动 待花荣离开之后,宋江在宅子里掀了桌子。 只听见房间里噼里啪啦的乱想,外面吴用等人想要敲门进来,也被歇斯底里的宋江大声的拒绝。 宋江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发生这种啼笑皆非的变化。他来二龙山当土匪只为将来招安,这会儿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呢?如果朝廷不接受贼寇招安,那他这般辛苦还有什么意义? “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我宋江莫非将来就只能这么堕落下去?” 苦涩的闷掉一口酒,宋江眼睛通红嘟囔着道:“还说等到招安之后,我宋江也能富贵还乡,让宋清还有我那老爹看看,到底谁才是他最争气的儿子!让他看看,我宋江的前途岂是旁人能仰望的?” 说着说着,宋江哽咽起来。再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空荡荡。 而后再看旁边儿,满地狼藉中,其余几个酒坛子已经化作了碎片。这时候别说酒,就是连水也没有喝的。 看到这一幕,宋江不禁悲从心来:“我宋江居然落魄到,就连酒也喝不起的地步?” 忍不住的,泪水就要滴落。 …… 另一边,花荣带着手下两百余清风寨的兵马,重新汇聚到杨汕这边。 一点犹豫也没有的,花荣很干脆的将所有手下全部都交给了林冲。甚至就连名册,也第一时间干脆的拿了出来。 “你又何必为他宋江做到这个地步?”杨汕看着花荣,只为这家伙感觉不值。 “既然知道公明哥哥将有大难,我花荣又怎么能继续在此苟活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汕,花荣坚定的道:“只要能帮助公明哥哥摆脱这一次的厄运,我花荣就算牺牲自己又能何妨?不过……总而言之,花荣还是要多谢都监大人的大恩大德。若非如此,花荣也没有机会向公明哥哥示警。” 见花荣一副只是交易的态度,杨汕略微有些失望。 不过从头到尾说实话,杨汕也没打算收服花荣,毕竟双方同为武官,也不存在让花荣跟着自己的道理。 “呵呵,就当是交易好了。用这个消息换来两百精锐,其实我也不亏。”杨汕笑笑,接着又道:“不过你清风寨不是还有一个正知寨么?如今清风寨所有兵马都被你拉了出来,你接下来要怎么和他交代?” 这话一出,无论花荣还是周围张三等人,都一齐愣住。 原本以为杨汕只是看在军营兵力不足的问题上找花荣想办法,或者说公平交易用花荣需要的秘密换取兵马;然而谁能想到,花荣居然做的这样果决?为了给宋江报信,他居然把自己的手下全部卖光了! 这可是一个不留啊!整个清风寨估计也有两百来人,如今全部都姓了杨。 “值得这么做么?等那刘高反应过来,花荣你可就彻底完蛋。”张三喃喃自语,没想到花荣会这么狠。 “我说啊!花荣将军,那宋江和你非亲非故的,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结拜,你值得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杨再兴也是唏嘘不已,只觉得这花荣简直就是傻了!明明一般好武艺,怎么脑袋就这么木呢? 然而面对众人的目光,花荣却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就好像说‘我的层次,我的精神档次,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一样,花荣非但不觉得自己落魄,还觉得自己很高尚。 这让杨汕想到了后世的‘传销洗脑’,也是如出一辙的手段。 花荣为了宋江不惜一切,岂不是和那传销一样,也是仿佛心智还有整个人都已经沉迷进去无法摆脱? 咳嗽一声,杨汕有些怜悯的试探道:“花荣将军,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摆平他刘高么?” 花荣看了杨汕一眼,而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神色:“刘高一直对我妹妹十分钟意!等过两日他来找麻烦的时候,我找个机会把妹妹嫁给他做妾;想来双方成一家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番话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为了宋江,花荣居然宁肯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这算什么?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么? 听说那刘高又老又丑而且举止猥琐,这样的人哪里配的上堂堂小李广的嫡亲妹妹? 花荣,该不是傻了吧? 然而无论张三等人怎么去想,而后又怎么劝说,花荣都是不为所动。他将这两百兵马完整的交给杨汕,然后由林冲掌控之后,就这么一个人干净利落的走了出去。只看方向,却是要回清风寨那边。 也就是说……他并不打算隐瞒,而是已经做好顶罪的打算。 “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等到花荣消失不见,李四舔舔嘴角看向杨汕。如果没有杨汕向花荣逼着要人,花荣也不至于卖妹妹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大人用两百士卒换花荣的狗头性命,这件事分明就是花荣赚大了好不好?”张三一巴掌拍在李四脑袋上,又赶紧帮杨松解释道:“你可别忘记了,几天前这花荣都还是囚犯来着!而且陷我等于不义,又害得焦挺兄弟受伤不说,手下士卒也伤亡惨重。这等罪责,大人已经是轻饶了好不好?你要想想,这种事如果大人禀报到上面,你以为他花家还有活路?” 这话一出,李四哑口无言。 确实!花荣带来的两百人,其实连还账也是不够的。至于说他本人的性命,也更是无从免责! 要不是因为花荣,谁敢保证宋江那时候一定能从林冲的围捕中逃脱? 所以总体来说杨汕对花荣已经是十分优待,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对得起他了。一切,只怪他花荣自己! 好端端的一个将军,为什么偏偏要跟贼寇混在一起?而且哪怕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的悔改! 这样想着,众人再看这二百士卒,都觉得没了滋味。 不久之后,跟着去监视花荣的斥候匆匆赶回来,带来杨汕最想知道的消息。 “大人,那花荣没有在二龙山停留。他甚至都没有在山下有任何动作,径直就穿过去了清风山。” “这是什么意思?”李四一愣,愕然看向张三:“他花荣,不打算投奔宋江了?” “嘿嘿……这说明他花荣还是一条汉子!如果这厮为宋江卖了自己妹妹,如今还要恬不知耻的去跟宋江混,那就当中太不要脸了!”张三斜着嘴角冷笑着,而后看一眼旁边闷不做声的杨志:“如今他还知道回家,总归还算有两分那么人情味道在里面。至于说日后的事情,嘿嘿……” 几个人还要继续议论,杨志的脸色则更加难堪。 看到这一幕,杨汕赶紧组织这帮人道:“好了,这些事情就不要多说了。如今从清风寨筹措到了两百士卒,这几天征兵什么的也弄到了一百多号人。再加上伤愈的伤员,咱们手下的兵马已经终于差不多回到小两千了。而后就像之前花荣告诉宋江的一样,咱们也要重新开始动手了。” “真的吗?这一次,我们一定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别的不说,那几个贼寇必须杀掉!”焦挺首先站起来,双眼通红大声咆哮。在所有带领兵马的兄弟里面,他前段时间的损失可以说是最惨重的。 原本杨汕设计好的藏兵计谋,却因为突如其来的花荣而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如果当时的事情能够按照计划行事,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当日计划顺利,这会儿二龙山早没了! 看着兄弟们群情激奋的模样,杨汕竖起手指给出指标:“二龙山的那些贼匪,想来这些天你们也应该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总而言之就按照我之前说过的,除了宋江和吴用以外,其余人皆可杀!” 见大家眼睛都亮了,杨汕笑着道:“总而言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这二龙山,这一次我们必须赶在陆谦的前面给平定了去!否则就算到时候朝廷真的打了陆谦一耳光,我们也不一定能够例外的讨的好处。毕竟我们从道理来将也属于青州本地兵马,也归属他这个兵马司统制管辖。到时候万一碰到什么事情,到时候万一朝廷来人要计较咱们的过错,我们也需要功劳撑腰。”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愕然看着杨汕,林冲不敢相信的道:“咱们不是有太子撑腰么?为什么还要被人找茬?” 洪七带来的消息,杨汕并没有全部告知所有人。因此面对林冲的提问,杨汕只能从另一个方面回答道:“难道你们还没有发现,咱们的监军大人到现在也没有出现么?没有了监军,谁来证明咱们的正确性?” “哈……”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伙这个军营机构里,还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讲道理他应该当时就跟众人一起出发来青州的,却没想到居然至今还没有踪影。 这人不在,难怪会让杨汕束手束脚。 也难怪这段时间杨汕表现的乱七八糟的,实际上因为太多事情,他想做却不能去做啊! 没有监军的同意,很多问题都是麻烦!就比如说秦明的事情,当时真的不能避免么?必然是有机会改变的。 然而……杨汕却没有办法去改变! 他是武官,没这个权利去和慕容彦达解释,甚至顶撞。 而这,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乱如麻 面对杨汕烦恼的东西,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茫然。 虽然很不甘心将这些个沉重的东西压在一个孩子将军身上,但是谁奈何大宋目前就是这种情况,武人的地位之低,不是哪一个人就能够改变的。当年即使狄青也死的冤枉,更何况如今杨汕更加不值一提? “实在不行的话,就放弃吧。咱们也没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干脆找个安稳的地方过完一辈子算了。” 林冲不忍心看杨汕这么纠结,试探着道:“反正咱们兄弟齐心合力,也不用担心生活困苦的问题。到时候把鲁大师也接来同住,岂不是比神仙都要快活?留在这里,反而要看别人的脸色。” 这话一出,旁边杨志和杨再兴顿时变了脸色。 忍不住站起来,杨志不满的道:“林教头这是什么话?身为军人,怎么能遇事不决就退缩?你也是个当兵的,岂不知风林火山的道理?如果每一个人跟你一样抱着这种念头,这国家还能靠谁来保护?我杨家世代忠良一心为国,可期间也有过无数的艰险和困境。若是学你这般,哪还有现在的天波府?” 这话听的杨再兴连连点头,这种我将门子弟就要一心为国的概念,已经深入到将门每个人的心中。 即使大宋军队良萎不齐,可我大宋将门子弟却还是率领这样一波虾兵蟹将,守护了大宋近两百年。 所以即使再不喜欢杨志的鲁莽,林冲也不得不承认,我大宋的将门确实值得钦佩。 “杨提辖的话有道理,但是杨汕毕竟年幼,提辖是否对他太过苛责了呢?”林冲依然心疼杨汕,此外在他看来,将门将门,族人够多才叫将门。如今杨汕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你又凭什么要求这么多? 听到这话,杨志沉默了。 他忽然叹一口气,又看向杨汕道:“其实有些事情,我确实应该给你一些帮助的。原本想着再兴才是我的侄儿,那些东西应该是留给他最好。但是现在想想,确实是我强作小人了。杨温也是我杨家子弟,却是不该那样偏袒。唔……总而言之,杨汕这两日你且稍微休息,我过几日带些人来。” 听到杨志这些话,所有人都愣住了。怎么,原来杨志还藏了手段? 不过想想也对,人家杨志虽然和你认了远亲,但是却不等于说任何好处都要拿出来。他杨再兴才是杨志最重视的人,这次千里迢迢来到青州,也只是为了给杨再兴帮忙罢了。至于其他人,人家也没有理由太过重视。更不要提杨志自认为是天波府杨家主脉,对杨汕这个旁支有天然的优越感。 如果不是这回看杨汕当真已经束手无策,说不得他到现在都不会开口。 对于他的恩情,杨汕自然感激莫名。 原本他已经有一些准备,原本虽然艰难,却也已经找到一定的思路和办法。甚至在杨汕看来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到曹俊到来并且陆谦倒霉,一切就都可以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换言之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心力,需要的东西就能够轻松到手。这对于现代人而言看起来很正常的想法,却似乎在这个地方受到鄙视了。 他偶尔有些事情还是会犯懒,或者对脸面不是那么看重;有些宋代人觉得难以忍受的羞辱,对他而言其实不值一提。 偏偏这些话又不能说出去,杨汕只能笑笑,而后对杨志真诚道谢。 说真的,不管怎么讲,杨志对他杨汕,已经很不错了。 这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拿到亲族的权利说事,轻轻松松就能找个借口让杨汕万劫不复。 …… 杨志做事十分爽利,仅仅又过了两天,就有两名态度和煦的商人带着大车肉食,来到营寨门口。 领头的中年胖子笑的诚恳,拉着杨再兴的手没口子的问候:“哎呀!早知道是这个杨是杨家的杨,我们就该来提前来问候了!您瞧瞧这搞的,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么?我们这些杨家远亲,当真是愧对先祖啊!如今能够看到杨家小少爷,也不枉我们整天烧香拜佛,给杨家先人祈祷祭祀。” 这般热情的模样,让杨再兴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杨家一点也不受重视,谁曾想在外面居然这般受欢迎。 然而在杨志的要求下,杨再兴只能独自处理这种问题。面对这些个热情的人,他必须把杨家的态度和架子摆出来。不能倨傲,但是也不能拘谨,绝对不能让‘外人’把杨家主家给小瞧了去。 于是哪怕再怎么不喜欢这种事,杨再兴也被要求留在营门口。 闲人是不能入营的,哪怕这些人带来了大量的肉食犒劳品,也绝对不可能踏入营门半步。 另一边,杨汕留下杨志在门口帮忙杨再兴应付这些人,自己则命令张三李四将另一个模样十分普通的汉子从侧门悄悄领了进来。 汉子一进门就朝杨汕跪下,脑袋磕着地板大声道:“小人王六见过都监大人!小人不负众望,已经把大人交代的那件事办好了。虽然说迟了两天,但是还请大人见谅,小人已经竭尽全力了。” “这是什么话?” 杨汕赶紧将王六扯起来,又看看旁边愕然的张三李四道:“你们两个在发什么呆,还不赶紧来扶他一把!” “饿!哦!” 张三李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将王六给架起。张三更为胆大,直接没口子的道:“王六你个混蛋,原来也跟大人一起来青州了吗?真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人影,你藏到哪里去了?” 王六在张三李四面前就大方许多,他揉揉鼻子得意的道:“嘿嘿……我奉大人命令,去做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情。事关重大,自然不会跟你们透露。所以啊……别以为你们混的好,其实我才是兄弟中最厉害的那个。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做了什么,我这一趟可是跑了近千里路,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一番话说的张三李四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货居然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而后王六不再理会张三李四,而是对杨汕拱手道:“大人,您让我取找的那个船匠,我已经找到了。然而那人家中老幼俱全,却是不愿意千里迢迢来这青州。不过大人也不需要失望,因为他还是推荐了两个有本事的给我。这会儿人就在外面,大人您是否需要现在就检查试探一下?” “那厮不愿意来吗?”杨汕皱起眉头,略微有些失望。 要知道自从有了来到青州的打算和计划之后,杨汕就有了利用海洋的想法。要知道,青州地处山东,自古以来就是航运发达的运载中心。华夏古朝基本在北方,因此山东和天津就是联络南北海运的最好枢纽。杨汕打算在青州安顿下来,钱粮资源都将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从第一时间开始,杨汕就有利用海运赚钱的办法。因此他特意唤了王六去帮忙找人,也因此等到现在。 如果有钱,杨汕如今怎么会这么憋屈?陆谦用钱收买慕容彦达,莫非他杨汕就不会? 只可惜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杨汕手里的钱,绝大多数都投入到了这个项目里面。来自大宋时期的航运事业,而且不仅只有浅海航运这么简单。 是人都知道,距离就是价值。杨汕想开拓更远,所以他需要更加靠谱的海船。 关于这一点,记忆里只有玉幡竿孟康这一个名字。 孟康,祖籍真定州人氏,因长得人高马大,又极白净,人称“玉幡竿”。 此人善于制造大小船只,在南方十分有名。 而后因为押运花石纲,孟康奉命造大船。不知道怎么的,他被负责的提调官欺侮,一气之下杀了提调官逃去饮马川。讲道理,这样一个家伙应该是很好招揽的。杨汕怎么也想不到,这货居然会拒绝洗白? 事已至此,也不能改变什么。 没有孟康的话,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多做考虑。至少在造船事宜上,其他人就需要多警惕一些了。 当然,计划是不会因此更改的!现在这个环境下,面对辽国乃至女真的威胁,海路是他们唯一照顾不到的地方。无论杨汕将来想要说什么,这都是一条十分方便的坦途,能够去往各种地方。 哪怕是万事开头难,杨汕也打算硬生生憋到那一天。等到航线海运架构起来,从此自然无忧。 只是……果然就如同这两日想的一样,一切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杨汕看着意气风发跃跃欲试的王六,有些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臆想。不过再想想军事和经济其实可以同时进行,杨汕于是笑着对王六道:“那孟康不来也罢,总归是他少了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至于你王六,这次算你劳苦功高。暂且休息几日吧,往后这航运就要靠你来主持大局了。” “王六多谢大人!”王六大喜过望,赶紧过来拜谢。 他不像张三李四一般醉心权势,反而对那金银钱财更加渴望。杨汕将经济命脉交给他,也算人尽其用。 这般模样看的旁边张三李四眼热不已。 毕竟他们哪怕之前也曾经辉煌、嚣张过,但是这段时间的低伏也依然让他们感觉不爽。这会儿看到王六,哪能不嫉妒? 第一百五十八章 雨过风清 杨汕粗略计算了一下,海运这东西,想要真正弄起来,至少也需要花费两三年的时间。 就算有现成的船队可以使用,也不过只是把这个进度提前一年左右而已。 海运海运,重点是一个运字。无论是北上高丽,还是南下江南,都需要船队去跑,才能见到成果。 哪怕咱大宋的东西值钱,无论送到什么地方去卖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却也是需要亲自去做的。 而其中这段时间,可以算是投资期。几乎没有任何回报,却拥有数不尽的风险。 “所以这两年,大家都要辛苦一下了。”杨汕将座下所有人全部召集起来,而后将他这段时间的想法、考虑已经对往后的思路,都仔细的描述了一遍:“只要海运打出来,将来必然就不用太担心钱粮问题。而后咱们再想办法弄一个港口,派兵驻守,把它打造的如铁桶一般,更不用担心安全。” 说到这里,杨汕诱惑众人道:“等到事情做出来,咱们就能够有源源不断的钱财。到那时候,人人都是富翁!” 然而让人意外的,这番话却没有得到众人的拥护。 或者说除了张三李四以及远坐在门口附近的王六之外,其他人都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其中以苏明泽和伍端为最,苏明泽甚至一怒之下就要拍案而起。若不是伍端手快拦住,这会儿还不知道要闹的怎么样。 林冲和杨志各自坐一边,对视一眼也都是惊讶的神色。 这种态度,不由的就让杨汕有些奇怪。心里一顿,杨汕看向苏明泽道:“苏参军,我这计划莫非有问题?” “问题是没有的!” 苏明泽冷冷的说一句,而后在杨汕古怪的目光中,他冷冷的道:“但是大人,下官需要提醒你的是,你乃是大宋堂堂的青州府兵马都监!做生意这种小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亲力亲为了?” 杨汕尴尬一笑,总算明白苏明泽为什么这个态度了。 再看其他人,杨汕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一时想到了这一点么?反正前段时间无事可做,所以我就额外准备了这些想法。当然我也知道,我这是不务正业。唔……这种事情,往后不会再想了。” 这话出来,林冲和杨志终于点了点头。 然而伍端和苏明泽却依旧不满意,特别苏明泽,更是站起来怒视着杨汕道:“大人,你是否还没搞清楚状况?您乃是堂堂武官,怎么能自甘堕落去做那贱业?哪怕我军中缺钱缺饷,你也应该是喊一个商人过来办事就够了!给他些许好处,那商人自然会为你出力,哪里需要你自己去想要做什么?” 听到苏明泽这话,杨汕顿时愕然。在他心里,商人已经低贱到这个地步了? 而后杨汕转头看向伍端,却发现伍端虽然不太认同苏明泽的意见,却也摇头道:“大人,您这事情确实做了差了。说好听一点,这叫不务正业;说难听一点,这是瞧不起我和苏大人的能力。我俩作为录事参军,帮您解决各种问题才是本分。然而您有麻烦却不告知,只让我俩做一些跑腿的工作?这才是真正的暴敛天物吧?也难怪苏兄会生气,您莫不是打算什么事情都自己决定了再来告诉我们?” “如果杨兄弟你缺的只是两个跑腿,那我可以在青州城介绍两个秀才给你!这些天里,我还是在青州认识了好几个不错的读书人。”苏明泽吐出一口气,一咬牙道:“大人,苏明泽当初愿意跟你来青州,可不是贪图富贵享受!你若不愿意让我苏明泽和你同甘共苦,那在下就此请辞!” 说完苏明泽深深一鞠躬,同时倔强的硬是紧紧低头不动。 旁边伍端赶紧念叨两句‘何以至此’,却也没有力气将苏明泽给拉起来。他看向杨汕,满脸无奈。 杨汕这时候也终于算是明白了,想不到苏明泽生气的居然是这个东西。 不是说商人是贱业就要远离,也不是说杨汕有事情瞒着不提前告知,而是生气杨汕实在是小瞧了他苏某人。 我苏明泽是怕吃苦的?我苏明泽就这么甘于享受?有困难你不找我,反而自己默默想办法,这是不是瞧不起我?莫非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比我们这些读书人加起来还要厉害?我呸!咱可是苏杭才子! 你自己想出好办法还在这里炫耀,莫不是瞧不起我苏明泽?咱们讲究的是各居各位,你把我放哪了? 想到这里,杨汕露出笑容。 杨汕主动上前搀扶起苏明泽,看这厮不等杨汕用力就顺势直起腰,他心中顿时了然。 略微鞠躬,杨汕主动道歉道:“是我对不起苏大人,在这里跟你还有伍大人道歉了。你二位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年纪轻轻不懂事吧。往后再有这样的问题呐,我就相信你们能够让我满意的办好如何?” “就该如此!”伍端笑起来,又连忙扶起杨汕:“大人何必这么客气,往后无论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是。” “没错!像缺钱这种问题,大人为什么不直接跟我们说?”苏明泽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叹一口气对杨汕道:“关于咱们的粮饷问题,其实我和伍大人早有准备。即使这一次没有杨志将军帮忙,我们也已经提前联系好了青州城里的几名富商。他们将以我们负责保护行商为代价,给我们提供一定资源。” 在杨汕表情惊讶,伍端摸着胡须笑道:“各取所需罢了!他们通过咱们帮忙,可以把其他弱小的商队全部挤兑死。而咱们从中获得一定好处,也能帮助队伍更好的运营下去,快速发展起来。” “官商勾结?”旁边坐着的杨再兴忽然出声。 “谁勾结了?勾结什么了?”伍端立刻一眼瞪过去,赶紧严肃提醒道:“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莫非咱们还勾结他们做什么坏事了?给那些商人帮帮忙,他们给点辛苦钱,这有什么不对?” 伍端啰啰嗦嗦说了许多,让杨再兴哑口无言。 他总觉得这番话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但是以他的见解还有语言能力,却是实在没有办法辩驳。 对于这一幕,杨志也不帮忙。有些事情他比杨汕懂的更加清楚,所以前几天才会引而不发。 而到这个时候,杨汕也终于清楚了手下所有人的想法。 林冲率领的众多手下,焦挺、张三李四,他们想的是要抓紧时间击溃二龙山的贼寇,并且好生复仇。 杨志的想法更多,他需要从这伙贼寇里获得更多的好处,才能保证回去后填饱梁中书,不至于让他怒火太甚。甚至最好还是能够想办法通过慕容彦达分给梁中书一些好处,让他忽视兵马损失的问题。 另一边,杨再兴只要有仗打就好。反正复杂的东西老大去想,他只想继续享受驰骋沙场的感觉。 文人这边,伍端和苏明泽都对于杨汕一言不发拿走属于他们的权利而感到不满。如今话说清楚后,知道杨汕其实是为他们好,是担心他们觉得麻烦而嫌弃等等,因此如今交流完毕也是尽弃前嫌。 这二人都是那种实干的人物,特别伍端,对于官场那些复杂的情况更加清楚。 因此在杨汕迷茫不知所措,只能耐心等待王六这边的结果的时候,他们已经想办法帮杨汕解决了麻烦。 如此齐心协力集思广益之后,之前杨汕还在苦恼的众多问题,如今却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监军赵全……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他应该是太子的人没错!讲道理杨汕手下的势力也该归位到太子这边。所以双方该是同僚或者说同伙才对,只是不知道这厮为什么会耽误到现在。他的缺位,让杨汕这边依然很多事情不能去做。 例如……现在如果没有慕容彦达的同意,杨汕是没有资格主动去剿匪的。 哪怕二龙山的贼人这么长的时间来一直十分嚣张的在营门外窥视甚至晃悠,杨汕也没有权利大动干戈。 “这种问题,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林冲看向伍端。 “办法当然有,而且数量还不少。只要使手段,想要绕过监军并不困难。”伍端智珠在握的说着,自信满满的道:“如果不着急的话,完全可以派出一个五百里加急,去求太子重新派遣监军。” 说完伍端自己就先摇头,哑然失笑道:“当然,这东西费时费力太过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慕容知府使一个便宜法子。有他作保的话,别说一个监军,就算再麻烦的事情,也能解决。” 说到这里伍端耸耸肩膀:“作为一府主官,他的权利比我们想象的更大。区区一个太监,对他而言算什么?” 听完这话,包括杨汕在内的所有人都连连呲嘴。 原本以为,能当上一个官儿就已经够了不起了!然而现在当真成了武官之后才知道,上面更厉害的人数也数不清!文人对武人的鄙视,普通老百姓哪里看的分明?只有亲生经历才知道,这是何等残酷。 杨汕没有太监的同意就不能出兵,而只要慕容彦达一句话,这些都不再是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秦明,秦明 在文人眼里,他们的地位比武人要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莫说一个区区监军太监,就是大名鼎鼎的武将巅峰人物,还不是在文人眼中不值一提? 狄青死的冤枉,却也助长了文人的气焰。如今到赵佶时代以后,武人的地位垂直坠落,已经一钱不值。 水浒故事里,诸多武将,不是反叛就是被迫反叛,为什么? 因为他们一旦产生错处之后,文人就能有无数种办法把他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既如此,所以只能反叛求活。 大名鼎鼎‘双鞭’呼延灼,身为铁鞭王呼延赞的嫡系子孙,同时还手握大宋难得一见的正规骑兵,那是何等的威风凛凛?然而一次讨梁山失败,堂堂将门呼延家也只能苟且求生。呼延灼为什么要投梁山?并非是当真没了活路,而是只有通过招安的方式,才能将过去的错处给抹除。也只有这样,才能够用一个干净的身份重新开始,不至于随时被文人抓住把柄受其钳制。 武人对文人,当真不能有任何错处。 杨汕也是一样! 他如今手握两千兵马,说实话在整个青州也已经可以算是一股强悍的势力。 但即使如此,杨汕也不能随意离开营门半步。没有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允许,杨汕没有出兵的权利。 也就是如今受到慕容彦达命令去讨伐二龙山,所以杨汕大营才能够进行一定的调动。但是在没有监军认可或者签字的情况下,杨汕也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他的活动框架,被慕容彦达定死了。 这就是武人的无奈! 这时候如果有监军在中间说和,并且借助监军代表的乃是官家身份的道理往中间一插,那就方便许多了。 在目前杨汕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幸好他身边还有伍端和苏明泽这两位人才,总算能帮忙处理这其中麻烦。 “总而言之,还请大人您等我们几天。其实要说服慕容知府并不难,只要他知道那陆谦已经后力不继,他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伍端笑的自信,他从头到尾也不曾把那陆谦放在心上:“听说那陆谦倾家荡产的给慕容知府送礼,当真是舍得!但是他一定不会明白,对于我等文官而言,钱算什么?” 这话一出,林冲等人顿时表情怪异。 如果没记错的话,伍端这厮被杨汕招募之前还一副可怜兮兮的穷酸模样,这会儿居然就嚣张起来了? 啧啧!果然文人一旦掌权,就和过去截然不同了。 几个人调笑一阵,心里却没有太多不好的想法。而后又商讨了一番其他琐事,这才重新跟杨志进行交流。 “儿郎们已经很久没沾荤腥,这次多谢杨提辖使了。”杨汕笑着对杨志拱手,态度尊重却被谦卑:“而且杨提辖使此番驰援我青州,一番辛苦也不曾得到什么正式感谢。在这里,杨汕敬你一杯。” “这不算什么!杨志不过勉强尽一番能力,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杨志一笑,而后看向林冲、张三李四,还有焦挺等人道:“其实说实话,杨志其实更加喜欢你们这边的氛围。在我大名府虽然热闹,但总规那些阶级层次的感觉更浓厚一些。特别我那同僚急先锋索超,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杨志到大名府已经时日不短,但是却始终不能跟索超还有周谨师徒好好交流。” 这话听的林冲一愣,反倒是焦挺等人没有听出问题来。 杨再兴担忧的看向杨志,张三则好奇的道:“提辖使大人说的什么?听闻您可是抢了那索超的位置,怎么着还想让他对你更尊敬?呵呵……至于那周谨就更不用说了!就好比黄信,至今还恨着我家都监大人呐。” “黄信?那是什么人?”杨志一愣,忽然就对这人有了兴趣。听起来,岂不是就好像那周谨一般的角色? 而后兴致勃勃的张三,将杨汕和黄信的故事讲了一遍,顿时惹的杨志击掌大笑。 更让杨志觉得骄傲的是,杨汕再了不起,职业也比自己高,当时却没能将那黄信怎么样。而自己呢?以一个贼囚的身份去了大名府,初来乍到就得到大名府最高文官的赏识!哪怕这其中确实有几分天波府杨家的面子,以及对于将门子弟的信任在里面,也依然不能掩盖自己的瞬间翻身。 这样一想的话,杨志对杨汕身边群雄齐聚、文武齐全并且忠心耿耿的这种羡慕,总算是淡了一些。 在他看来,杨汕能够以弱冠之龄混到这个地步,肯定是这些个读书人帮忙的。 …… 事情变的顺心,杨汕也终于有心情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了。 第二天,他带着虎子还有王六,第二次来到了青州城。 这一次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去逛一逛,三人在青州城里类似西市的地方走了两圈,很快也让虎子和王六怀里抱满了各种东西。 而后三人再次来到秦明的府邸门前,只看到大门依旧紧紧关闭,墙角的粪臭却变浓厚了许多。 见虎子捂着鼻子的模样,杨汕不禁有些心疼。赶紧踹他一脚,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喊门!” “哦!”虎子跳一下跑上去,狼狈的模样让王六暗笑不已。 然而不等虎子敲门,秦家房门就从里面被吱呀一声打开。 小脸儿苍白,但是身上衣衫整齐的虫儿满头大汗的打开门,而后对着杨汕露出笑容:“叔叔,您来了啊?” “虫儿这些天乖不乖?话说我还没敲门,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的?”杨汕在虫儿脑袋上抚摸一下,而后发现他的衣服虽然整齐,但是里面缝补的痕迹却也明显。看样子,秦家的情况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的更糟糕了。 想一想杨汕掏出一张饼给他,虫儿果然狼吞虎咽起来。 “虫儿在里面树上做了个哨屋,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呆在上面。”一边大口吞咽,虫儿一边道:“娘很累,虫儿不能给娘找麻烦。如果外面有人在门口捣乱,虫儿就带着娘躲进里屋去。如果是好人,虫儿就来开门。” 说着虫儿得意的揉揉鼻子:“虫儿已经长大了,已经知道怎么保护娘了!” 这番话说的杨汕三人纷纷动容,虎子憨笑着将虫儿抱起来,又把大拇指竖在他眼前:“小子,干的漂亮!这一次我承认,你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啦。等你再长大点,来跟我当兵如何?” “不行!娘说了,我秦家已经不练武了。”虫儿仰起头,说出的话让人动容。 堂堂将军,已经一步步走到大宋州府武将最高长官位置上的秦家,居然决定要放弃这份值得传承的事业了? 有道是上阵父子兵,秦明从未忘记对儿子的训练。结果现在,一切都要摒弃? 杨汕摇摇头,而后在大堂坐下,示意虫儿去唤他娘。 不久之后虫儿搀扶着他母亲颤巍巍的走出来,多日不见秦氏的脸色一惊更加糟糕。无论肤色还是嘴唇,秦氏都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她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仅仅走着几步,都有些发颤。 但即使这样,秦氏依然努力的从里面走出来。她努力的给杨汕道福,又示意虫儿给三个大汉端茶倒水。 “嫂嫂不必这样!”杨汕赶紧扯住虫儿,又对秦氏道:“秦兄的事情杨汕没办法帮忙,这已经愧对虫儿的对我的信任。如果这时候还安然的享受嫂嫂如此大礼,那不是要折寿?嫂嫂,真羞煞我了。” 说着杨汕又看向虫儿,笑着问道:“虫儿,这几天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娘?你年级也不小,该帮母亲分担一些家事了。” 虫儿点头,看一眼垂泪的母亲,又骄傲的道:“我现在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的!每天自己起床,自己穿衣服!” 这话一出,秦氏再也忍耐不住,捂着嘴低声痛哭起来。 杨汕能够感受到秦氏的痛苦,压抑和恐惧,然而这时候他却做不了什么。秦家少了秦明这个当家作主的人,对一个女人而言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而同样更糟糕的则是,秦家甚至还失去了衣食来源。 满青州城的厌恶和愤怒,让秦氏几乎崩溃。家中缺衣少食,逼的她只能将家里贵重物品典当了去。 挺着一个大肚子,战战兢兢地走在外面,那种恐惧可想而知。 杨汕能够理解这种情况,于是他扭头看向虎子到:“虎子,这几天你留在秦家如何?帮忙操持一下外面的琐事,给嫂嫂当一个临时管家。等我找机会救得秦兄弟出来,到时候再好好谢谢你。” “嘿嘿,我听大人你的。”虎子憨憨一笑,又取下背后的包裹摊开到桌子上。 而后看向虫儿,虎子自觉站去他身后,笑着说道:“虫儿少爷,这些都是我家大人特意去给你买的一些有趣玩意儿。你来看看,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对了!从今天开始我来给秦家守门,你就放心,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了少爷你。” 可怜虫儿一听,顿时就眼睛亮了。他赶紧牵住虎子的衣角,仰着头问道:“你会保护不让那些人欺负我对不对?” “那些人?谁啊”虎子一愣,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就来了任务。 “想来占便宜的秦家族人。”秦氏淡淡的开口。 第一百六十章 执迷不悟 其实有些事情,早就是可以预料的。 秦明入狱,秦家臭名远扬,这时候那些个贪婪的穷亲戚们,必然能找到理由,不放过这一份分赃盛宴。 只是杨汕没有想到,这会儿秦明还没死,甚至还没有离开青州城,那些食腐乌鸦就已经动手了么? 杨汕眉头一皱,对虎子冷冷的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是任何人,你都给我堵在门外面。再有姓秦的或者别的什么人打这个家的主意,我做主你将他们全部给我打翻出去。万一真有事,叫他们来找我!” 说着杨汕看向秦氏,又笑着道:“嫂嫂,之前忙碌没能帮忙。这会儿闲起来,定然不会再让嫂嫂辛苦。从现在起啊,您就安心养胎,好好养秦兄的孩子。等到出来之后,给他一个惊喜瞧瞧……” “这可如何使得?”直到这时候,秦氏才堪堪反应过来。惊喜的看向杨汕,秦氏激动道:“小兄弟,你又何必为我们这个注定破落的家,做到这个地步?夫君犯了大错,注定没有什么好后果。我作为妻子只能安心跟随,虫儿作为长子也无从选择,但是杨兄弟你……你何必参合的这么深?” 说着说着,秦氏的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想她之前也是积富权势的贵胄人家,仗着秦明在青州的名声地位,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尊崇?别的不说,就只说虫儿周岁的时候,那是何等的热闹?不说知府大人屈尊大驾光临,就说这方圆千里所有官宦武将,哪个没有送来贺礼?那可是堆了整整一个房子,四个丫鬟登记了一整天呐! 然而现在,患难见人心,却是一个登门的也没有了。 这会儿如果不是杨汕几次主动来帮忙,她一个妇道人家,怀着身孕还带着孩子,早就撑不下去了。 说心里话,秦氏不恨秦明,毕竟运道如此无可奈何;秦氏也不恨那些乡亲,毕竟他们确实因为秦明而受到了伤害。秦明甚至也不恨慕容彦达,毕竟人家确实有权利判秦明的罪,而且秦明也确实有罪。所以……一切都只是秦明咎由自取,唯独那些个同为血亲的秦家人,秦氏恨她们入骨! 看秦氏这模样,杨汕想一想道:“嫂嫂,我打算待会儿去看望一下秦明哥哥,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的吗?” “看望?” 秦氏一愣,顿时失态的站起来。 她不过没有想过去见秦明,然而几次求见都被堵在外面之后,再加上肚子一天天变大,家中的事情需要她亲自操持,因此秦氏只能断了这个念头。直到这会儿杨汕提起来,她才顿时恍然大悟。 “让……让郎君不要……不要担心家里面!还……还有……如果能够想办法减轻罪行……一定要带话回来!纵然……纵然倾家荡产,我也希望能够阖家团圆!叔叔啊,请一定要把话带给他!” 秦氏泪眼婆婆的说着,又将虫儿扯过来道:“叔叔,看在虫儿的份上,请帮忙我家夫君,救他一命吧!”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秦氏,这会儿陡然升起了希望。在她看来杨汕能去见秦明,说不定就有机会…… 甚至不仅是秦氏,就连虎子也露出类似的神色。 这让杨汕略微有些无奈,当然脸上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如果能够收服秦明,这当然最好不过。 以秦明在青州地区的影响力,只要他愿意臣服,那杨汕就等于彻底掌握住了青州的兵马大权!如此一来别说什么陆谦已经掌控原本属于秦明的兵马,就算到时候曹俊亲自出现,也改变不了杨汕的权势地位。 所以……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甚至当杨汕从伍端这里得到准信,要保秦明很难,要救秦明却很简单的的身上,杨汕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他需要让秦明承受这个大恩,而后才可以顺势而为。 秦氏虽然辛苦,却还是匆忙给秦明准备了许多的东西。 衣衫鞋袜,甚至被褥毛毯,只要是能够想到的,只要是家里有的能找到的,她给秦明装了小半马车。 哪怕杨汕苦笑说不可能都带进狱里,秦氏也抱着多带进去一点也好的想法,拼命往上继续加。 于是当杨汕带着王六来到知府衙门旁边的监牢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马车。 这搬家一样的架势,引得牢头一阵表情诡异。他哭笑不得的凑上来,对杨汕拱手道:“都监大人,您这是在给小的们找麻烦么?小的们私自放您去见秦明已经属于违规,您居然还弄的这么大张旗鼓?” 杨汕一笑,从袖笼里掏出一个袋子丢给牢头:“给人恩惠,手留余香。大人给我和秦明一个面子,到时候自然记得你的恩情。别的且不说,至少和秦明有关的那一帮子人,会记得你的好的。” “呵呵……若不是看在他们那些丘八的份上,我哪敢做这种冒险事?”牢头将袋子掂量一下,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后笑着对杨汕做出邀请姿势,他略微鞠躬道:“大人,还请跟小的往这边走。至于您带来的东西,尽管放心。既然知道秦统制死不了,咱们这些小人物怎么还敢对他放肆?” 杨汕不置可否给王六一个眼色,而后独自从侧边一栋小屋绕一圈,悄然进入到监牢当中。 这是为了避免晦气,不是谁都愿意走牢门的。 在一名狱卒的带领下,杨汕第一次见到了秦明。 没错!他已经来青州几个月了,却还是第一次跟青州府的兵马司统治秦明见面。 而更加让人感觉命运不可捉摸的是……若不是旁边儿狱卒指着那人说‘这就是秦明’,杨汕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蓬头露面,懒洋洋躺在稻草上捉虱子的脏汉,居然是大名鼎鼎霹雳火! 同时听到门外的动静,秦明眯着眼睛抬起头。 看一眼杨汕,而后他毫不在意的询问道:“你是谁?莫非也是来看我秦明笑话的?” “秦统制不认识我?”杨汕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对牢房里的秦明微微躬身:“在下杨汕,时任青州兵马都监。虽然我和秦统制素未相识,但是不得不说能够在这里再见你一面,实在是我的荣幸。” 秦明在略微错愕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冷笑一声道:“荣幸?但是我秦明,可一点也不荣幸!杨汕小鬼,若不是因为你,青州府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端?你这个该死的蠢货为什么平白无故去征讨清风山?如果不是因为你搅动青州局势,又害我措不及防,我秦明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愤怒的盯着杨汕,秦明双眼通红。 而他这副模样,让杨汕有些惊讶。杨汕不敢相信,指着自己道:“莫非在秦统制看来,这事错在我杨汕?” “那你还以为错在谁身上?” 秦明冷笑一声,又在稻草上翻个身爬起来。甩开脚边的链枷,他慢悠悠来到牢门前,歪着头盯着杨汕道:“我秦明已经镇守青州十几年,从来不曾出过任何问题!那什么清风山哪怕在外面喊的嚣张,也从来没有胆子敢进犯青州城!结果你一来,你看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这个小鬼就好像瘟神一样,搅得我青州几十年的安稳烟消云散!也搅得我秦明,如今身败名裂……” 秦明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着。就好像诅咒一样,他死死盯着杨汕的眼睛。 杨汕怎么也没有想到,秦明居然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悔改! 他从头到尾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责怪杨汕的到来破坏了青州原本的安定团结! 原本的青州,贼和官互相庇护,互相依存,互相索要好处,然后就造成一种唯独百姓受伤的畸形平衡。 然而杨汕的到来,破坏了这个利益平衡!再加上之后一系列的意外,于是就导致了青州的动荡! 在秦明看来,这就是杨汕的错! 我安安稳稳无忧无虑的在青州享福,你来破坏了这种局面,就是你的错误! 哪怕你追求高尚,追求进步,但是这和我有关系关系?大爷我不赖烦这种辛苦事情,所以不想跟你玩! 看着这样的秦明,杨汕叹了口气。 忽然发现没有什么好继续说的了,原本打算招纳秦明的计划,也就此罢休。 这是一个躺在历史上腐朽的武将,也是如今大宋大多数将军武人的真实现状。很显然,这样的人不符合杨汕的要求。所以……就当一切都是无用功吧!这样的秦明,只适合回味他过去的威风岁月。 霹雳火,只是一个威风的名头罢了! 想着杨汕叹口气,转身对秦明摆摆手道:“秦统制,就让我们就此别过吧。对了!你家夫人托我给你带来了不少的东西,你能够收到多少,就看你秦明到底有多威风了。还有……秦家的事情,你好歹上点心。就算你再怎么不在意你家娘子,可是你那个宝贝儿子,你莫非也不管?” ‘轰’! 突然一声巨响,整间牢房都在颤动。杨汕回头看去,只看见秦明一拳头锤在牢房的粗木柱子上。 双眼通红瞪着杨汕,秦明嘶声厉喝到:“杨汕小儿!你有本事就朝我秦明来!敢伤害我儿子,我要你狗命!”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黄信 离开监牢,杨汕又领着王六来到一家酒肆里。 在里面一个僻静的房间,数名表情忐忑的商人正焦虑的等待。等杨汕掀门进来的时候,一个个纷纷站起来迎接。 杨汕也不客气,略微叨扰几句之后,将王六介绍给了这几个人。 从今天开始,王六就等于是杨汕在商业方面的代言人了。大宋瞧不起商人,杨汕还不能和他们亲自接触。 其实按道理来讲,昨天的时候苏明泽伍端就说过,面见商人这种事情不该由杨汕亲自来做。只不过眼前这三个商人都是杨汕之前就谈好了,所以还需要杨汕最后一趟过来亲自交代一下。 对于杨汕将所有事物都交给旁边王六,三个商人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杨汕的错觉,他发现当这三个人和王六进行亲切交谈的时候,他们的态度更加自然一点。 换言之不仅仅苏明泽和伍端强烈要求杨汕保持阶级距离,就连这些商人也更加习惯官员高高在上的态度。些许商事居然要和堂堂一州兵马都监亲自相谈?这非但没能让他们感觉到庆幸,甚至还有些惶恐。 杨汕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碍事了。 于是纷纷王六好好对待这三个首先投靠的先行者,杨汕自己一个人选择出门。 在酒肆门口处找了一个闲人,杨汕往他身上丢了半串铜子,而后冷声说出一个地名,命令他赶紧带路。 这厮也是个伶俐的,并没有因为杨汕的年龄而小瞧什么。更何况杨汕一身服装也不是粗物,这种身份平常人还真不敢得罪。于是这闲汉点头哈腰的行礼,而后手忙脚乱收了铜钱,而后给杨汕带路。 大约走过了两个街道之后,闲汉在一家酒铺门口停下了。 酒铺是卖酒的地方,酒肆是喝酒的地方。闲汉带杨汕来到的这个谱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陶缸。 一个年轻的汉子正在里面忙碌,酒香四溢中他的一张脸也被熏的通红。 看到有人进来,这汉子头也不回的招呼道:“哟!这是来了稀客?两位您是要买酒哇,还是想要品好酒?” 杨汕眼睛一亮,这人头也不回,就能听出来走进去的人数是两个? “嘿嘿……咱们酿酒的,同样讲究一个耳聪目明!要知道真正的好酒,出酒时间那是一刻也耽搁不得的。”汉子终于回过头,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在脸上抹一下,而后看向杨汕道:“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客官!不过话又说回来,酒这东西部分年龄。只要喜欢,它总能回味无穷!客官,要不尝尝?” 这还学会培养潜在客户了? 杨汕一笑,摆摆手直接道:“我有一个朋友,约我来这里和他见面。这家伙好不好酒我不知道,但老板你一定认识他。” 汉子一愣,随即恍然。 而后也不看杨汕,他对给杨汕引路的帮闲道:“那这位客官你呢?小店的酒水可不便宜,您是否要喝上一碗?” “得!你这大名鼎鼎深巷酒,我这种人可喝不起!”帮闲对这酒家心知肚明,于是也不生气调笑到:“咱只来带个路,现在就走!话说你也别小看人,等哪一天我有钱了,这酒你送我也不喝!” 说着看酒家瞪起眉眼,他转身就跑。 很快的,酒铺里只剩下酒家以及面色平静的杨汕两个人。 酒家从一堆酒缸后面绕出来,恭敬的向杨汕行礼道:“原来是杨都监到了!小的还以为是一个闻到巷子里酒香的酒痴,却是小人冒犯。大人你说的没错,确实有人在此等大人大驾光临,还请大人稍后。” 说着汉子左右看看,见外面再没有什么意外情况,这才走过去将门板都关起来。 而后来到后门处,酒家掀开门帘对杨汕道:“还请这边走!此地僻静,也不会引人注目,那位大人如今尚在里面安身,” 杨汕也不怀疑什么,背着手跟在这酒家后面,边走边笑着道:“你就不怕我知道这个秘密后,对你和那人不利?” “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怕肯定还是怕的。”酒家苦笑一声,却又老老实实道:“只是小人往年曾经受过那位大人的恩情,若是没有那位大人帮助,小人早就死在那清风山下。如今能够挣下一份家业,同时儿子也培育长大,小人也就满足了。受人恩义必须报偿,所以无论如何只是拼死报答罢了。” “清风山啊?还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杨汕感叹一声,对酒家的话不置可否。 “确实熟悉!小人现在还记得,前些日子那清风山郑天寿被抓来城中示众的时候,小人也是鼓起勇气去看了一回。不怕大人笑话,小人当时也往那郑天寿身上砸了三个臭鸡蛋!所以啊!要说对小人的恩德,大人您也不输给里面这一位。那个……还请大人放心,这边儿没有任何危险!” 酒家说的轻松,而后将杨汕带到里面一个深巷。从巷子里穿过去,来到一家还算不错的大瓦屋门口。 在门口处,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孩儿正在门口玩耍。看到酒家过来,立刻摇摇晃晃扑向他。 “爹爹!爹爹!” 酒家正打算说话,却不想小丫头却突然告状道:“爹爹!里面那人又在发脾气了!娘给给他送吃的,被他骂了出来。” 酒家脸色一僵。 回头看一眼杨汕,他只能笑着道:“没事,那位大人只是心情有些不好。妞妞告诉你娘,暂且忍耐一些。对了!等这位大人的事情的事情结束,爹就带妞妞还有你娘去买些好东西回来准备过年好不好?” “嗯!妞妞要糖人!”懂事的小丫头重重一点头,而后好奇的看向酒家身后的杨汕。 “这……这也是一位大人!” 话音刚落,小丫头猛然一个哆嗦。似乎‘大人’这个词就代表着脾气和愤怒,丫头条件反射的后退。 这动作吓了酒家一跳,赶紧小心翼翼来看杨汕。 我这也是不威自怒了么?杨汕暗自想着,并没有一位这种事情和一个小鬼生气。 同样的也不想再耽搁时间了,杨汕走向宅子,同时对酒家道:“告诉我吧,那家伙藏在哪一间屋子里?嘿嘿……明明是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向我来求援,结果这时候还敢摆出这种架势给我看?” 酒家更加不敢说话了。 而这时候,躲在屋内的那人终于出声。只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里面的人声音沙哑道:“嘿嘿……将死之人确实没有资格摆架子,但是若非我能拿出好处,你堂堂青州府的兵马都监大人,又怎么会甘愿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哈哈……既然打算收我的好处,你这会儿又凭什么高高在上?” 说着里面一间侧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灰白乱蓬蓬的男子,弯着腰从里面探出半个身体。 看到这人这副模样,无论杨汕还是那酒家都大吃一惊。 “黄信大人!”酒家惊呼一声,而后竟是眼圈也红了。他不过躲了黄信两日,这位大人怎么就变的如此苍老?戏文里伍子胥一夜白头还以为是笑话,谁成想现实中居然真的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 “老子还没死呢!号什么丧?”黄信怒喝一声,狠狠踹一脚门槛道:“给我拿酒来!然后滚远点!” “是!是!” 酒家低着头匆匆转身,而杨汕这时候却已经施然然来到黄信的面前。 上下打量一阵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杨汕忍不住道:“你说你这是何必?我杨汕从头到尾都不曾招惹你吧?结果硬是要和我对着干,把我的几番好意弃如敝履。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莫非还不明白?” “嘿嘿……明白什么?你一个外人来抢我和师傅的权利,莫非还觉得理所当然?这青州由师父和我辛苦打造,结果你这厮一来就要把一切都抢走?”黄信冷笑一声,一巴掌按住门框阻止杨汕进来。 这番嚣张的模样,却是和他师傅秦明一样不识好歹。 杨汕突然一巴掌打在黄信手背上,看他愕然收回手,这才冷笑着从他身边穿过,进入到房间里。 房间里一片狼藉,一股酸臭味加上酒精的刺鼻味道,简直让人作呕。 甚至原本属于酒家的那些个家具床铺什么的,似乎也是以为黄信醉酒发泄,如今变的乱七八糟。 大好黄梨木椅子,也是被摔的粉碎! 看到这些,杨汕似笑非笑看向黄信:“黄大人好大的威风!明明借助他人救命,却还如此跋扈?” “跋扈?你敢说我?” 黄信眉头跳了两跳,而后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他冷冷的盯着杨汕道:“杨汕,大人!我黄信找到你这边,并不等于说我就没有别无他法!之所以求到你这里,不过是希望往后不要闹的太难看罢了!你如果以为这样就能够要挟我,那绝对是大错特错!我黄信就算要救师傅,也有的是数不清的办法!所以……谁给你脸面这样和我说话?” “比如说……求到那二龙山宋江头上?”杨汕淡淡的开口,却让黄信脸色大变。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公 只要能救得师傅,就算从贼又何妨? 黄信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是……要说一点犹豫也没有,那怎么可能? 堂堂青州兵马司统制,也算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人物。突然间堕落为贼,那岂不是从云端跌到谷底? 不到万不得已,黄信不希望看到秦明这样的结局。 也是因为如此,黄信才一直都这么焦虑。他想要寻找更好的办法,却又无计可施。而后求向二龙山却也简单,但是心中仅剩的尊严却不允许他如此堕落。如此的矛盾,冲突,几乎将黄信逼疯。 而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主意,好不容易将杨汕带来这里,却又莫名其妙的落入下风。 堂堂的镇三山黄信也算是个饱经世事的人物,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心思会这么轻易就被杨汕给看穿。 或者说这个小鬼似乎拥有能够把人心也给看透的本领,一句话就说的他黄信进退不得。 冷哼一声,黄信强自镇定道:“小子,你也不要太小看我黄信了!我黄信就算再无能,也不会落魄到从贼的份上!” “是么?那就太好了。我如今镇守青州,最怕的不是那些山贼流寇,怕就怕那些个熟悉青州兵马武备,并且对青州各处势力都有所了解和牵扯的内部人物。换言之说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内患。”杨汕笑吟吟的说着,说的黄信满头大汗。同时他也用一番话,逼的黄信再不能退缩。 “休要呱燥!都说了不会从贼!我黄信恨不得杀了宋江,又怎么给他当狗!”冷哼一声,黄信咬牙切齿的道:“我可没忘记,到底是谁害的师傅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宋江为了聚众,居然拿我师父作伐?” “如此一说,我们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终于达到目的的杨汕嘴角翘起来,笑看着黄信道:“黄都监,帮秦明说话的请求,我答应了。另外我也在这里像你担保,只要没有其他人胡说,青州城被攻破的真实情况,绝对不可能从我这里泄露出去。你也知道的,我这边目前还没有监军。无论官家还是兵部收到的信息,都不可能是由我传递出去。” “你想说什么?”黄信皱起了眉头。 他的要求只是希望杨汕以及他背后的势力能够帮秦明说话,可没想过后面这些个内容。 “你还不明白?事情其实没有必要搞的那么复杂!” 杨汕叹一口气,他终于知道在水浒故事当中,秦明为什么会被坑的那么惨了。 秦明确实有罪!但是对大宋而言,死罪是很容易处理的事情。只要想办法,死罪变活罪,活罪变无罪,都是轻而易举。还未开始就动不动投贼?还没开始就先选择鱼死网破?这都什么猪脑子! 在水浒当中,慕容彦达中计斩了秦明的全部家***的秦明只能向官府复仇。 这种仇恨无法消除,因此秦明对宋江死心塌地。 但是现在……现实中的情况不一样啊!秦明虽然获罪,但是一家妻小却没有受到伤害。这时候只要想办法解决秦明的问题,减轻他的罪责就好了,何必鱼死网破一般去请贼寇来破城劫囚? 这不就等于乌龟给了兔子一耳光,兔子就要杀乌龟全家? 值得么? 杨汕对于黄信这种人的想法实在不能理解,他也不知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黄信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些什么?嘿嘿……”咬牙切齿看向一边,黄信眯着眼睛道:“自从师傅被关入狱,我黄信求遍了所有认识的人。结果呢?无论当初和我称兄道弟的,还是曾经受过我黄信或者师傅恩情的,一个个都对我大门紧闭!哈哈……他们害怕事情牵连到自己头上,所以对师傅选择见死不救!” 黄信笑的癫狂,猛然一扭头看向杨汕:“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能去求宋江?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所有青州的文人都视我黄信如猪狗,他们甚至不给我求情的机会!这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早就做好的决定,要用我师傅的性命换得这件事情结束。哈哈……死一个丘八,对他们而言能算什么?” 说到这里,黄信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我很好奇!为什么在我打听中,你在那些文人那边的风评却还不错?你小子也不过只是一个武夫,凭什么能让那些文人对你网开一面?想当年,师傅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他们接受师傅这个武人!可是为什么你,却做的这样轻松?” “这个……大概是因为我年级还小,看起来不像那种什么虬髯大汉吧。”杨汕摸摸鼻子,把自己说的十分无辜。 然而事实上,这事情还只能多亏苏明泽和伍端这两个绝顶好帮手。 不要看苏明泽和伍端在东京城里名声不显,可是这到了外地,特别是文风不盛的北方,谁敢不称呼他们一声青年才俊? 而且!这二人身为杨汕身后的录事参军,在那些文人的眼里就等于是这支部队的实际掌控者!因此哪怕说这二人实际品级不高,但是谁又敢小瞧?文人固然瞧不起武人,可是对于能够管束武人的自己人,还是心心相惜的。 因此在这两人的帮助还有平日里悄无声息的吹唬下,杨汕在这青州城的名声其实还算不错。 至少比起秦明这种单纯的莽夫而言,杨汕在文人心中多了两分的忍耐度。 于是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好笑的情况。 秦明哪怕在青州辛苦耕耘近十年,他在青州官场上的身份也只是一个护卫,或者说保镖而已。 而杨汕,因为苏明泽和伍端的缘故,反而变成了半个自己人。 文人对于自己人,宽容一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就算不为杨汕,哪怕只为苏明泽和伍端两位贤才,也不能让他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以文御武机会出现问题!我大宋,被文人掌控才是正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在那些文官的眼里,其实是自己人?”黄信目瞪口呆,他不能接受这种事。 “所以说,对你们很难的事情,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解决的事情,对我而言并不是同样也做不到。”杨汕得意洋洋的说着,对黄信挤挤眼睛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虽然说你这个青州城的兵马都监已经因为当逃兵一事被除了籍,但是不得不承认,这青州城的兵马,还是只有你们师徒指挥的最能如使臂指。所以……等我帮你们处理完这些事,你们以后跟我混如何?” “跟你混?你想干什么?”黄信忽然愣住,他这时候才恍然发觉,眼前的小鬼,貌似和自己见过的都不一样。 年纪轻轻就能手握重权,这还能当是背后有人轻易幸进。 但是这刚刚一到青州就拿清风山开刀,这已经不能说是当官享受了。这厮是真的想做一番事,这一点之前就很明白。 然而直到现在黄信才恍然发觉,他对这个名叫杨汕的小家伙其实并不是特别了解。 一直因为对方的年纪而叫他一声小鬼,然而直到这一次正视对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被他俯视。 明明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居然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凭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黄信咧嘴笑起来:“算了!没问题!只要你能救我师父秦明的性命,最好还能恢复他的名声,那我黄信就算这条命给你了又如何?只要你杨汕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能够跟你混也是我黄信的幸运!哈哈……我黄信从不去想什么封妻荫子,但是以你的大胆,老子说不得能过的更加有趣!” 说到这里,黄信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拍一拍桌子,这才继续道:“杨大人!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我黄信在他慕容彦达面前仿佛猪狗,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和我不一样!对了,还有那陆谦!我实话跟你说吧,他曾经出大价钱找我和师傅,买你杨汕的这条性命!” “是么?如果出价太低,那就只能说他陆谦太瞧不起我了。”杨汕也不动怒,冷哼一声道:“顺便告诉你一个消息吧,陆谦已经嚣张不起来了。他还想来找我杨汕报仇?却不知道我早就已经釜底抽薪!” “是!是!你厉害!你了不起!你是少年英雄!” 黄信忽然不想说什么了,只能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可笑。自己愁眉苦脸,费尽心机这么多天,结果一事无成!原本想这世道就这样了,大不了从了贼,做了恶,去偿还秦明师傅对自己的大恩。 然而没想到,自己拼死也得不到的能力或者说帮助,在杨汕这边居然那样轻松? 谁不知道找大人物帮忙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没有门路啊!哪怕他黄信愿意出钱,愿意去求人,那也要别人肯听你说话才可以!自己不像他杨汕乃是将门子弟,关系和名声都能让人重视。他黄信不过只是一个从下面爬上来的小人物,哪里有这样的本钱? 黄信不知道杨汕的具体情况,但是只听他和杨家有关,顿时就嫉妒的无法自持。 不过终于,总算师傅秦明的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和机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稚子心思 黄信对杨汕承诺了,只要杨汕能够把秦明完好无损的救出来,那他黄信就对你杨汕惟命是从。 再加上杨汕对于秦明、对于秦家的多番关注,将来少不得也把秦明一篓子包含进去。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杨汕就必须把秦明给救出来。 “如何?按道理来讲,这种事恐怕会有些麻烦吧?那慕容彦达虽然贪腐,但貌似也不是这样轻易就能收买的。”杨汕看向伍端,略有些紧张的道:“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大人放心,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麻烦。” 伍端这还是第一次得以帮杨汕解决,那种杨汕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才是身为文人所追求的独一无二不是么?若是像平日一样沉溺于案牍劳形,虽然安逸,却也总让人感觉没有什么滋味。如今顶头上司提出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作为一名优秀文官,当然要漂亮的将它完成了去。 这样想着,伍端自信的对杨汕道:“其实这事情相当于我而言,更适合苏明泽苏兄去做。我伍端毕竟身上留有阴晦,所以反而在青州的名声不如苏兄来的响亮。前些日子慕容家举办喜宴,苏兄也曾受这青州学子邀请,去饮了两杯。大人可能不知,苏兄哪怕是在慕容知府面前,也是略有扬名的。啧啧……当真风光啊!知府的出题唯独苏兄独中鳌头,那可是当中让人羡慕。” “所以说……其实我们和慕容知府中间,还是有些联系的?”杨汕愕然,没想到苏明泽在青州居然混的这么好。 作为在东京城屡试不中的落魄举子,偏偏来到青州之后,仿佛成了众人焦点一样的人物。 也亏是他已经成亲,否则恐怕媒婆都要踏破门槛。 “所以说,苏兄被我从东京城带来青州府,反而是因祸得福了?”杨汕忍不住咧嘴。 伍端点头,又自信的道:“所以还请大人放心,秦明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也许在外面看来秦明罪无可恕,嘿嘿毕竟官家都已经得到消息要责问于他。然而实际上,大宋官场自有它的一套规矩。虽然说这套规矩一般不会用在武人身上,但是只要有人愿意舍得付出代价,偶尔漏手一回也不是不能。而且这事情说着复杂,但是实际上却轻而易举。要恢复秦明的官职有些苦难,但是要让他轻而易举无好无损的从监牢里出来……大人,最多三天,下官就能让你看到结果。” 伍端不愧是经验丰富之辈,他很自信的给杨汕做了担保。 而后想到黄信,伍端又建议道:“至于那所谓的镇三山黄信,下官还请大人不要太过信任。如果说大人看中的只是他手下兵马,那么此事根本就不需要这厮参与。只要慕容知府一道命令,大人自然能拿到青州府的所有兵权。唔……至于说要收服这镇三山,我想一想也能想到主意……” 这是杨汕第一次将任务交给旁人,也是杨汕第一次领教到这伍端的厉害。 之前让他皱眉不展的几件事,结果在伍端看来要解决却是轻而易举。武人和文人,果然地位决定命运。 杨汕点头,决定将庇护秦明的事情交给苏明泽去处理。与此同时,又把自己的野心告诉了伍端。 “大人意图在那曹俊来之前,将青州的兵马全部掌控住?” 伍端用诧异的眼神看一眼杨汕,而后思索一阵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种事情毕竟有违我大宋的规矩,在明面上它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下官也很好奇,大人掌握这些个兵马意图如何?哪怕身为兵马都监,您也没有实际控制他们去做些什么的权利啊!这种事情,得不偿失。” “我自然之道!但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只要我能够养活他们而不觉得负担,多带一些兵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汕有些渴望的说着,他已经想到了未来女真人来袭的事情。到时候自己手握重兵,看他女真人是否还有能力从山东闯过去威胁京城。而且记忆里靖康之难,重点就是燕京和太原两处。换言之只要能守住这两个地方,女真人对东京城的威胁就要减少七成还多。而燕京……就是大名府。 大名府距离青州有多远?比邻而已!换言之如果杨汕在青州准备足够兵马,到时候就能保护住大名府! 再加上历史上女真人西路左副元帅完颜宗翰,他率军自大同攻太原,却发现太原城已经被名将王禀守的如铁桶一般!所谓的女真人攻宋,其实在太原这边是受了挫的!敌人两路大军攻宋,一路太原一路燕京。然而最终太原守了两百五十天还多,导致女真人其实只有东路军抵达东京城下。 也就是说如果杨汕能够在大名府这边也同样拦住女真人的话,女真人两路大军都将同时受挫! 如此一来,靖康之难还会发生? 这样想着,杨汕忽然嘿嘿嘿笑起来。一想到这样一幕,他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而这一幕被伍端看在眼里,也是在心里叹息:“果然还是个孩子!虽然说有诸多想法,但总规还是太随心所欲了一些。太子将这青州的兵马重任交到这样一个孩子身上,也不知到底是何道理。” 伍端自是不知道,其实哪有什么道理? 杨汕两辈子都不曾成熟过,一切的想法都只是往日对小说以及论坛里的各种了解。而赵桓就更加不用多说了,他性格上的纰漏注定了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换言之,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这样两个人搭配在一起,若是好了自然一切都好。可若出现问题,那真是问题出的让人措不及防。 要杨汕自己来说的话,就好似那未来同样受到赵桓信任的郭京一样!杨汕如果做事失败,目测后果也不会比那郭京好上许多。只是面对大宋如今这样的一个状况,杨汕能够做到的也只有仅此而已。 以常规的方法还想拯救大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无论联金攻辽还是联辽扛金,其实意义都没有任何区别。弱者始终是弱者,无论被谁吃都是一样的结局。 所以仔细思索之下,杨汕日思夜想,也只能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打算将青州打造的固若金汤!到时候再想办法和太原王禀联系上的话,至少应该能多为北宋延寿数十年! 这不是夸夸其谈,而是上一世无数键盘侠苦心思索后的一种极大可能! 女真人堕落的太快了!如果连南宋也能熬死女真人的话,凭什么更加强大的北宋会抗不过去? “伍端不明白大人的想法!但是只要大人需要,伍端必然竭尽所能。” 听着杨汕喃喃自语,伍端只听到了‘辽人’、‘女真人’这样的词汇,却不知道杨汕的具体意思。但是即使这样,作为一个正统的读书人,伍端还是决定尽心竭力为杨汕考虑他需要的帮助。 “呵呵……有你伍大人在我身旁,实在是我杨汕的荣幸!”杨汕笑着对伍端拱手,而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听说伍大人您已经打算把你在南方的妻儿老小接来青州?其实早就该这么做了!即使南方文风再盛,作为儿子也应该留在父亲身边受到亲身教导。对了,令子叫什么来着?” “哦!忘记告诉大人了,我儿伍应星,读书的本事也是不凡!”伍端呵呵笑着,对自家儿子十分自豪。 “伍应星?”杨汕一愣,只觉得这名字十分熟悉。 想一想,应该也是一个比较有名的角色吧?毕竟这种相当于名流千古的事情,一般人可做不到。 然后……杨汕忽然一顿,却是想到了究竟在哪听到的这个名字。 伍应星,方腊的部下! 如果没记错,还是重要大将。他时镇守东管,手下兵马数千。东管是连接睦州和乌龙岭里侧的重要营堡,算起来伍应星也算是方腊手下的重要将领。只可惜他在水浒里的篇幅不多,因此杨汕也不记得他有什么比较重要的战绩,唯一能够让人记住的,是他最后被扑天雕李应飞刀射死。 想到这里,杨汕表情怪异看向伍端:“伍大人,令子当真有在南方好好读书?” 伍端脸色一板,略微有些不愉的道:“这还有假?年前的时候,我曾经收到应星的来信。他于去年年末的时候正式考上秀才,如今已经算是一个略有功名的读书人了!嘿嘿……这小子才十七啊!” 越说越兴奋,伍端笑脸如花:“我伍端读书一般,二十二岁才考上秀才。哪怕往后一路顺利成为进士,那也比不得我儿子年少成才!而且他在信中也说了,今年的乡试他一定会去参加!嘿嘿……等到他的好消息传来这里,我少不得要给他带在身边。而后我亲自教导,必然能成才!” “是啊!有伍大人您亲自教导,令子必然能金榜题名。”杨汕笑着,忽然觉得有趣起来。 未来隶属于方腊的一城守将,说不得会在这会儿被自己给拐到手中。就算那伍应星再怎么一般,可相比自己这边缺将缺谋来说,也是及时雨一般的帮助。而且往后成材,也能成为不错的助力! 当日收留伍端,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杨汕一想,只觉得命运当真奇怪。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未雨绸缪 未来的事情没有必要说太多,总而言之杨汕还不想死,同时也希望能够改变未来大宋的悲惨际遇。 所以哪怕荒诞不经,他也希望能够掌控一只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到时候即使不能将所有敌人全部拦住,至少也能够让国人、让外人看一看大宋也还是有力量的!到那时候他们就算还有胆量入侵,恐怕也会略微多想那么一点吧?或者说只要杨汕以及他的队伍不灭,敌人就不可能真的灭亡大宋!而不惜一切代价做到这一步,就是杨汕最为天真的幻想!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被人忌讳,但是这根本无所谓! *******……当真要做到这个程度,杨汕还做不到;但是只说以此为目标,他却不介意疯狂一回。 因为不疯狂,老老实实的发展,已经不可能改变已经沉沦的大宋了。 当天下午,杨汕在苏明泽的陪同下,在苏家租的房子里吃了一餐晚饭。 苏家娘子对于如今的生活十分满意,对于丈夫如今名满青州也是与有荣焉;因此当杨汕来串门的时候,她对于杨汕是没口子的道谢。杨汕也看的出来,这种真心实意的谢意,不含丝毫逢迎味道。 而后想到什么,苏家娘子又去隔壁巷子不远处,将另一家人也给唤了过来。 好久不见的林娘子以及锦儿,却是住在距离苏家不远的地方。 林冲留在城外营地很少回来,因此林娘子和锦儿也很少有出门的机会。平日里也就是苏林两家走动的勤便一些,两家妇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十分亲密。这次要做正规热食,自然要请来帮忙。 锦儿看到杨汕,自然开心不已。她缠着杨汕询问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后才被林娘子给唤去厨房。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聊天,外面苏明泽陪着杨汕安做。 杨汕将伍端的话给苏明泽说了一遍,果然苏明泽略微思索之后就点头道:“伍兄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不怎么难。无非就是大罪变小罪,小罪变无罪罢了。只要不是那种必须羁押去东京城,必须交由吏部问责的犯人,其他此类都能按照这个方式处理。只要上下打点清楚,都好说。” 杨汕点点头,也不去想苏明泽为什么有办法说动青州府的诸多官员。 而且像这样的事情,在现在的大宋也并非是个例。文人之间都能够相互庇护,更何况处理一个武夫? 记忆里无论是林冲、杨志还是武松,都已经受到过文人怜惜帮助。若非如此,他们哪有后续? 居然武松、杨志等人能够被轻判,想来秦明也能如此处理吧? 嘿嘿……如果不是黄信没有这方面的门路,如果不是他一个武人受到所有文人的鄙薄,他又岂会想不到这种办法?只可惜啊,没有人打算给他黄信的面子!所以苏明泽一个小官都能做到的事情,黄信求爷爷告奶奶也是束手无策。而同时这种事,也让杨汕心中又多了一份的警醒。 无论如何……不能成为下一个秦明! 想着,杨汕看向苏明泽又转移话题道:“话说苏大哥,你和嫂嫂已经成亲多年了吧?如今也算是在这青州安顿下来,你们就没打算要一个孩子?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实在有问题,那也得早点去找个名医看看。我隐约听谁说,这青州就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大夫,在一些科目上很是了得。” 苏明泽露出颓然的模样,羞涩低头点了两下:“这种事情,还是只能看缘分。我当然也想要个孩子,不过也要看老天的脸色不是?至于您说的那位名医,之前我带着娘子也去看过,开了副方子。” “没有用么?”杨汕有些好奇,这古代的不孕不育要怎么治? 苏明泽看一眼杨汕,努力告诉自己,眼前这厮只是一个孩子。若是大人,这般无礼他早就怒骂出去。 “娘子打算过些日子帮我纳妾,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苏家留个血脉。”苏明泽回避了医药的话题,而是尴尬的道:“总而言之如果纳妾也不成的话,大概我这辈子就没那福气吧!哎……只能如此了。” 杨汕听到这里,赶紧皱眉道:“伦孝大事怎么能放弃?既然青州没有好大夫,咱们去别处再找就是。” 见苏明泽还有拒绝,杨汕想一想低声道:“说实话,这毛病不止你一家了。苏大哥你也知道的吧,我林二哥同样也是多年没有所出了。所以就算苏大哥你不愿意,我为了林二哥也是打算去寻找一下名医的。到时候不过是顺便的事情,两家一起看了,都抱个大胖小子岂不开心?” 见杨汕这样说,苏明泽就不好拒绝了。 心知杨汕这是打算留恩,可仔细想想却依然感动。苏明泽对杨汕抱拳,而后只是笑笑不再拒绝。 两人又坐了一阵,厨房那边的菜肴总算是慢慢的端了上来。 苏家娘子原为南方人,而林娘子则是东京本地人士,两位妇人厨艺都是了得,偏偏这口味差别于是就造成仿佛两桌美味一样。只看锦儿仿佛穿花蝴蝶一样进进出出,端出来的菜肴颇让人惊喜。 杨汕口中生津,忽然就感觉到饥饿。他和苏明泽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恰好这时候,外面传来马匹嘶鸣。不等里面的人出去开门,就听见林冲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苏兄?苏兄可在家中?小可林冲,刚才回家发现娘子不在,敢问是否来了苏兄你处?娘子?锦儿?” 林冲的声音略微有些着急,他对自家娘子的紧张关切让人羡慕。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林教头,莫不是闻到我了我家中美味?”苏明泽笑起来,又站起身走向外面:“杨兄弟还请稍等,我这就去唤林教头过来。这人多了吃起来也热闹,咱们三家京城人士也确实该多亲近亲近。呵呵……对了!说起来我还要给林教头道谢才是,这屋子是他帮我找的。” 苏明泽开了大门,将林冲也迎进来里屋。 见到杨汕端坐在首位,林冲笑着上前道:“小弟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还有虎子呢?你怎么能孤身在这外面乱走?都说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小弟你如今也算是大权在握,怎么还不注意自身安全?这如今青州城才刚刚安稳下来,谁知道暗地里到底还有没有藏匿心怀诡异之辈?” “呵呵……二哥放心,小弟我已经不是过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了。”杨汕对林冲讨个绕,而后笑着道:“这段时间虽然我没做什么,但是每日练功却没有拉下。再加上不知不觉快长一岁,这本领也变强了。” “是么?那到时候可要让我瞧瞧。” 林冲也不打击杨汕的气焰,只是转移话题道:“今日那广惠和尚又在牢里叫嚣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去跟他说和说和。我可看出来,你每说一次,他就会心动一次。只要多来几次,由不得他不对你动心信赖。此人武功高强,若是能够收服,到时候也是一个强大的助力了。” 杨汕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以安定为主。等到解决了陆谦和宋江,无论广惠还是花荣,我自然都要想办法再招揽到身边。嘿嘿……到时候就算曹俊来了,我也不至于敌他不过啊!” 这话让林冲眉头皱起来,他不解的道:“你与曹俊同为太子信任的手下,为何还没开始就想着敌对?”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杨汕看了林冲一眼。 见林冲是当真不明白,杨汕只能叹一口气道:“因此权利的数量,它是固定的。曹俊来了,必然要分薄属于我的权利和兵马。如果我不想退却的话,当然首先要强壮自身,让他不敢欺我。” “何以至此,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林冲依然皱眉,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动不动内讧的行为。 之前杨汕和秦明的关系就已经让林冲厌烦了!想不到秦明的事情还没有过去,杨汕就在考虑和曹俊的冲突。 然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厚黑道理,杨汕却是不能和林冲讲明白。 看到这一幕,旁边苏明泽笑着道:“林兄弟何必逼迫杨大人?要知道这世上道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算杨大人真心实意不愿和那曹俊伤了和气,可谁又敢保证那曹俊对杨大人没有想法?等到他空降青州,到时候和杨大人算一算这兵马归属的时候,谁敢保证他不狮子大开口?” 林冲语塞,只能尴尬道:“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都为太子做事,何必分的太过清楚?” “但是杨大人需要为我们这些手下,为他手下数千士卒还有那几千个不能打仗,只能空耗粮食的老弱负责啊!”苏明泽再叹一口气,无奈的看着林冲道:“林兄弟可知道,那两千多老弱,身后甚至还有更多的妇孺?他们被纳入军籍,从此就只能以粮饷为生!如果杨大人受到那曹俊影响,万一要是粮饷再出现问题,到时候谁还能继续保证那些老弱妇孺的生死?对那曹大人,咱可不能动粗。” 林冲更加尴尬了,他很清楚,苏明泽说的这些事情,并非不可能。 所以有些事情不是说杨汕想不做就能不做的!如今这一营兵马虽然是他的助力,但是也已经成为沉重的包袱。 第一百六十五章 秦明效忠 林冲得知杨汕想办法要给他夫妇治疗不育的事情,顿时感激。 只是这事情毕竟已经是多年顽疾,实话说林冲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对杨汕拱手,林冲摇头拒绝。 而后这顿饭吃的颇有些不欢而散,等林冲带着娘子和锦儿回家的时候,顿时被两个女人好一顿埋怨。 “夫君这是做什么?叔叔辛苦为咱家操心,你怎就还给他泼冷水?他是个有志气的,莫不要像你一样没什么进取心才好?” “没错!少爷有胆量野心,比老爷你可强多了。”锦儿也是点头,决定站在林娘子这边。 两个女人的话说的林冲苦笑不已,只能摇头叹息道:“事情哪是这么简单!汕哥儿如今好歹也是一州都监,哪有说随随便便就外出帮咱们做私事的道理?找人帮忙倒是简单,可是这种事情……” 林冲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没有什么希望。 林娘子也是一脸黯然的神色,她自然明白林冲的意思。也不想强辩什么,林娘子转移话题道:“那为什么叔叔想要做一番事业,你也是多番反对?夫君,叔叔对咱家有大恩,你应该多帮助他才是。” “哎!违法乱纪之事,要我如何去帮!”林冲一跺脚,心中更是焦躁。 另一边,杨汕将事情托付给苏明泽之后,自己告辞离去。 他在青州城里也有院子,虽然不大却也还算雅致。这是伍端特意给他准备的,这两天才刚收拾好。 虽然说这会儿侍女下人什么的一个也没有准备,但是对于杨汕而言却已经足够。 只是晚上略微有些思念妹子,同时对如今这略微茫然的生活,稍有些疲倦罢了。 但是一夜过去,杨汕又重新振奋起来。 正打算出门,又意外发现虎子居然打着哈欠等在门口。一问才知道,是伍端得知秦明家的情况之后,连夜派人叫了一队士卒去了秦明家。至于虎子,他乃是杨汕亲卫,怎么能随意把杨汕给撇开?哪怕这是杨汕的要求,虎子的做法也是犯了忌讳的。更不要提,还是一整日的不在旁边。 “伍大人把我臭骂了一通,一大早的。”虎子摸着脑袋憨笑一声,却不见生气。 “你啊!你告诉他,这是我命令你做的不就完了?再说了,我人在城内也不乱走,哪来你们想象的危险?”杨汕笑着说着,关切的道:“虎子哥,你早饭吃了没?正好趁天早,出去弄一点儿?” 虎子一笑,从身后掏出一个油纸包。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笑起来。 伍端和苏明泽的主动出手,确实给杨汕减轻了极大的压力。原本一些个不能处理的,或者说难以处理的麻烦,由这二人接手之后也变的轻而易举。有这两人帮忙,杨汕自己的任务也减轻了许多。一些个原本还要靠他自己奔波忙碌的事情,这会儿交给他们两人,既放心又靠谱。 “原先怎么就没说相信这两人呢?”杨汕略微有些自责。 如果说早一点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这两个文人,恐怕情况一定会比现在好吧?只可惜因为某些个不好说的小心眼,以及前世留下的臭毛病,所以才导致直到现在,杨汕才能够将信任完全交付出去。 这一点相比大宋时期的各式文人好汉而言,杨汕是远远不够的。 几天过去,苏明泽果然很顺利的完成了杨汕的要求。 杨汕亲自去往秦家,带上马车将秦氏以及孩子虫儿带上,而后在虎子以及随后调来的两位近卫的护卫下,再次来到监牢门口。 这时候时间还早,但苏明泽已经在门口处等候。 他手持慕容彦达批下的公文,却没有进去将秦明提取出来。所谓功劳,当然要由合适的人去认领,苏明泽很明白这一点。 杨汕从苏明泽手里拿到公文打开,一看果然是慕容彦达的批示和印鉴。 在公文里,秦明被判渎职之罪。然而毕竟贼人狡猾,而且青州长期疏于战事也不能全部归错于现任兵马司统制。再加上秦明在青州这些年勤勤恳恳忠于职守,因此特赦,判处鞭刑五十,罢兵马司职位迁兵马都监杨汕处留效听用,以儆效尤。同时念秦明对青州屡有功劳份上,再免去鞭刑,以敬陛下洪恩…… “果然是官字两张口,想不到慕容彦达的批判命令居然这么直白。”杨汕撇撇嘴,只觉得这公文比起明朝还有清朝那些个一般人看不懂的东西来,简直直白的有些过分。不过也对,毕竟大宋么。 想一想,杨汕又对苏明泽道:“话说这件事咱们付出了什么代价?那慕容彦达,怕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吧?” “基本上没有付出什么。”苏明泽笑的得意,拍拍衣袖傲然道:“我只和知府大人交代,说此事会让大人您铭记于心。往后这青州的俗物,大人定然会给知府几分面子,往后在太子那边,大人也会对对这件事向太子多多美言。哦对了!还望大人记得,慕容知府希望得到您帮忙引荐太子的承诺。” “引荐太子?”杨汕一愣,没想到慕容彦达居然是这个目的。 不过也对!这种事情对慕容彦达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他随便获得什么都是净赚。而后……相比银钱,当然是人脉更重要。 就算往后太子不一定能够成为皇帝,这多认识一下,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最主要的,这对慕容彦达而言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东西。 所以想一想,杨松也就恍然了。 而后带着这张文书,杨汕再一次进入到监牢里面。那牢头知道杨汕来意,自然是百般的讨好恭维。 然而杨汕径直来到秦明牢门口的时候,却再一次被秦明破口大骂。 “你这厮,居然还敢再来?杨汕,爷爷我警告你!赶紧放了我的儿子,否则我秦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汕也不动怒,只笑看着秦明道:“既然秦统制如此心忧娇儿,为何不自己回去看看?” “你想说什么?”秦明从地上稻草里爬起来,抿着嘴唇走到栏杆边上:“杨汕,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说,我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忠心,你会作何想法?”杨汕很清楚,对于秦明这样的人,你宛转回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这样的粗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有什么事还是直接坦白为好。而后只要能够满足他的要求,那么之后得到信任也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我的忠心?小鬼,你还真敢想啊!”秦明狞笑起来,对于杨汕的野心十分愤怒。 你把我秦明当什么了? 当成工具,而且还是说要就要的那种? 可笑,就算我秦明现在落魄了!那也不是你这等小人物就能够随意拿捏的啊! 秦明比黄信更加骄傲,也更加不喜欢动脑子,以至于他从未想过杨汕为什么有胆量说出这番话来。 于是当杨汕拿出那一封写自慕容彦达的判罪文书的时候,秦明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不明白,慕容知府居然会这样轻易的赦免他。 不对!既然慕容知府的赦令在这人手中,那就代表这人一定做了一些什么。可是我秦明犯的罪责如此严重,他要救我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秦明何等何能,居然能让一个对手给我做到这种地步! 秦明感激莫名,更重要的是自己入狱这么多天,连最信任的徒弟黄信也不曾来露过一面。 和自己过去的酒肉朋友相比,杨汕简直就仿佛圣人! 一想到自己即将出狱,而且能够重新见到想念的儿子,秦明就不禁热泪盈眶。 再看杨汕,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嘿嘿……恭喜秦大人了!秦大人今日能够出狱,实乃得天之幸!这往后重新升官发财,也只在顷刻间哪!”旁边的牢头以及狱卒也是连声恭维,而且一个个笑的谦卑,又让秦明感受到了过去意气风发的风光。 在杨汕以及旁边狱卒惊讶的目光中,秦明噗通一声朝杨汕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对我秦明如此大恩,秦明万死莫偿!从今往后,大人但有任何驱使,秦明必然拼死以报!” 秦明说的斩钉截铁,动作更是唬了旁边一众人一跳。见秦明跪在牢里就要磕头,外面人顿时慌乱起来。 “还不快打开牢门!”杨汕急的大吼,他想去搀扶秦明,却恼火手不够长。 等待牢头手忙脚乱将牢门打开的时候,秦明已经规规矩矩对杨汕磕头完毕。而后杨汕将秦明搀扶起来,也只能笑道:“你这是何苦?我救你出来又不是只为了你的性命?大家往后做个兄弟,互相扶持不好?” “一码归一码!大人对我秦明以及全家的救命之恩,秦明这辈子都铭记于心。再说赦令上也说了,从今日起,秦明就只是大人帐下的一名小校。往后大人有任何命令,秦明都必然遵从。”秦明深呼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杨汕的胳膊道:“大人!从今日起,秦明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好吧!大丈夫从哪里跌倒,就到哪里爬起来。秦兄弟年级还轻,往后要重新崛起,还有的是机会。” 杨汕如此说着,心中却仿佛大局已定。看秦明现在这般模样,实在不枉费他之前为秦明所废的诸多苦心。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匪夷所思的真相 秦明是一个直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之前对杨汕厌恶的就好像看到杀父仇人!但是当发现杨汕对他的大恩之后,二话不说就为杨汕马首是瞻。 他的官职虽然说已经被一贬到底,但终究在青州的各种人际关系并没有彻底断绝。 有些人也许做不到共患难,但是在秦明最终重新爬出地狱的情况下,倒也不介意给上两分面子和帮助。 哪怕陆谦理论上来说已经控制了整个青州城的所有兵马,却也不能阻止这些人给秦明两分情面。 而后秦明振臂一呼,原本就忠诚于他的数百名亲军顿时从陆谦手中脱离出来。这些人拿着各种理由纷纷要求加入到杨汕麾下,偏偏人多势众、法不责众,气的陆谦牙牙痒却又对这些人无可奈何。 陆谦干脆大笔一挥,将这些人的军籍尽数丢到杨汕那边。 然而让陆谦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东西居然只是开始而已。原本他手下几乎万人的队伍,少上那个一两百人根本无伤大雅。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营地里忽然就传出来说陆谦即将要倒霉的消息。消息传的有理有据,只说陆谦谋划颇多最终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他这个临时的青州兵马司统制根本做不长久什么,总而言之千万别和他牵扯太深,免得新任兵马司统制清理等等…… 这些话传出去,顿时让陆谦的手下士卒人心浮动。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却也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个地位不稳的临时工。于是不多时陆谦手下军校变得喧哗起来,各个低等军官互相串联,以至于原本即将攻破桃花山的征讨进度,也是陡然停了下来。 这番大亏让陆谦暴跳如雷,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传闻中京城即将来人替代他的消息,陆谦也听到了,但是却不能分辨真假。可如此一来,哪怕是他身边的人都不禁有些担忧。如果说陆谦已经没有前途的话,谁还愿意为这样一个人效死? 而更加重要的是,秦明的回归代表了很多东西。 秦明在军中的威望,秦明在青州绿林的声誉,秦明在青州官员心中‘还算能用’的身份,都代表着那些得利者拥有其他的选择。换言之陆谦送出去的大量钱财,因为秦明的回归而被削弱了效果。 没有人是傻子!为什么青州会在陆谦到来的这个时间点恰好发生动乱? 宋江的身份、他的想法目的也许能瞒过某些无知的人,却绝对瞒不过这山东境内的诸多乡老富绅。 换言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陆谦在里面参合的痕迹。 “以前是没有选择!毕竟等到秦明倒霉之后,这青州也还需要继续安稳。与其让东京城的官家弄一个大家都素不相识的陌生武人来,倒不如借着高太尉的身份暂且忍耐这陆谦一回。反正到时候事情平息,这厮还是要被咱们拿捏在手中。到时候即使不如秦明,应该也比某些沽名钓誉的无能之辈好用……” 一名青州富绅如此教导自己的儿子,而后在秦明出狱之后改变态度道:“嘿嘿……秦明居然得到了慕容知府的网开一面?也好!这厮是个听话的,总比换上一个陌生人要强。而且据说那要来青州的,是东京城将门曹家的子弟。啧啧……一尊大佛啊!咱们这些人,还真不好招惹将门子弟。之前那个杨家的杨汕已经让青州乱上一阵子,如今再来一个,希望他俩不要斗起来。嘿嘿……所幸这两人似乎都是太子身边的人,应该能够安稳。如此一来,那陆谦就不能留了啊!万一这货要是和这两个将门子弟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们这些本地的乡老富绅?” “所以咱们闹来闹去,到底在干嘛?”吊儿郎当的富家少爷打个哈欠,又擦去脸上的一点胭脂。 见父亲脸色不愉,他讪笑一声道:“没错!我知道,这青州是咱们青州人的青州。别说区区几个武人,就算他慕容彦达,还不是要给咱们几分脸面?但是……咱们之前好不容易才把那杨汕困在营地动弹不得,结果这会儿因为那个叫什么苏明泽的书生,咱们就又轻而易举把他给放开?” “你懂什么!” 富绅冷哼一声,不屑的道:“那杨汕派苏明泽来说话,代表的就是他愿意依附在文人这一边!否则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落地士子还有什么太子身边的武人,就能够让慕容知府改变态度?” “还有这种说法?”富家少爷目瞪口呆,随即醒悟过来顿时大喜过望。 一宿未眠的困倦瞬间消失,富家少爷兴致勃勃的道:“如此一来,咱们就等于说把青州的所有兵马都亲自掌握在了手中?到时候别说什么东京城的高管来找麻烦,就算是当今官家要拿我青州做事,咱们也……” “所以说,我这等于是投靠了青州的乡绅士子?” 杨汕看向苏明泽和伍端,这次却是在一个僻静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 “大人,没有这么夸张。”伍端笑的有些尴尬,赶紧摆手道:“青州自古就不是文人兴盛之地,山东虽然是圣人故乡,但在文风上也不够鼎盛。所以说这青州的乡绅乡老,大人您大可不必在乎。” “把话说完吧!”杨汕叹一口气,也听出来伍端另一边的潜台词。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秦明的事情背后还有这样一个缘由。 青州被二龙山贼轻易打破的背后,居然还有那样一波富绅乡老在背后操纵。如果这一次杨汕身边不是有伍端和苏明泽,恐怕他会被瞒住一辈子。而后只以为这是一起过度炫耀武力而被贼寇曹翻的例子,却不想背后其实是青州人对外人的狙击。因为来自杨家,所以被青州人警惕么? “大人,其实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青州人确实害怕东京城的将门子弟来祸害他们,但是也不至于说因此就要至您于死地。” 伍端笑的尴尬,回头看一眼苏明泽,而后小心翼翼的道:“而且这些个事情,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无论文武官员迁任,不总要有一段时间的互相了解不是?这一次因为大人一来青州就大张旗鼓的要打压贼寇的关系,因此才让青州人对大人有所警惕。其实这没什么不对,毕竟他们不希望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但是一般来讲他们也只会选择忍耐,而后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杨汕坐在主位,点点头思索一阵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就想是一条黑鱼,搅动了金鱼池的平静对吧?但是金鱼对吃肉的黑鱼束手无策,直到……陆谦来了!就让这些家伙看到了机会?” “不!” 这时候苏明泽忽然开口,看一眼伍端,他看向杨汕道:“汕哥儿,并不是陆谦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机会。而是你的身份……你作为区区一个武人,但是却居然是太子所信任的身份,这一点让这些人看到了机会。青州历来文风不盛,但是如果可以提前跟下一任天子搞好关系,未来必然值得期待!所以……当陆谦来到青州之后,这些人决定利用陆谦,让汕哥儿你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求助他们。而后汕哥儿你得到他们的帮助自然平步青云,但是……却也被他们死死拿捏!” 听到这话,杨汕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宋中央和地方之间居然已经变成这般模样。 而更加让杨汕疑惑的是,如果伍端和苏明泽说的是事实,那为什么他们还会选择让慕容彦达帮助杨汕解救秦明呢?这岂不是让杨汕欠了青州人的人情?这话和他们之前的说法可不太一样啊! “大人!愿意很简单,因为我得到了苏杭地方文坛的快信。”伍端开口,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 只是看他的动作,似乎没打算将这封信给杨汕亲眼来读。 将信封放在桌子上,伍端表情有些挣扎,却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大人,这是江南文人对你的请求。方腊以及摩尼教一事,事情的严重性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夸张。如今当今官家似乎打算宁可毁掉江南,也要将这伙意图谋刺的家伙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嘿嘿……就食于江南?何其可怕!” 苏明泽点点头,也是叹了口气道:“我苏家祖祠长辈,也给我来了信件。他们不希望那童贯带领西军去祸害江南,所以希望找到另外一个拥有实力,而且能够平定判断的武人。所以这个时候,我苏明泽就落入了他们的眼睛。相比声名狼藉的西军,还是一名不闻的青州军更加好控制不是?” “所以说……为了避免西军祸害江南,江南的的文人们就决定找你们,让我代替西军平叛方腊?” 杨汕吸了一口冷气。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扑朔迷离?不!应该说不可思议! 哪怕只要是一个正常人,就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想法吧?那些个文人,似乎把他杨汕,当成伍端和苏明泽的傀儡了。 也就是说,青州军在他们眼睛里,居然变成了一支由文人亲自率领的队伍。 而至于为什么会给人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杨汕的年龄吧? 谁会相信,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年,当真会是一支大军的真正统帅?所以其实杨汕的队伍,绝对就是咱们文人自己的部队,比那不懂事的种师道更加可靠!这支队伍培养起来,将来还有大用!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文人和将门 杨汕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会出现这么多的牛鬼蛇神? 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青州府兵马都监,手上士卒不过两千余人,强将悍卒更是屈指可数,怎么就突然进入了这些文人的视线呢? 而更加让杨汕觉得可笑的是,试图设计他的这些文人,还都不是什么朝廷里的大人物! 也就是说,不过是一些当地的读书人亦或者乡绅一类的人物,在发觉杨汕这样一个角色时候,试图要控制他。 “这算什么?我杨汕再怎么要屈服,好歹也是屈服给当朝宰相或者嫡亲王爷什么的吧?区区一两个有钱的家伙,就以为能爬到我杨汕的头上?咱这大宋的武人,什么时候已经人人可欺到这种地步?” 杨汕有些不理解,那些个乡绅哪来的勇气和自信? 如果说慕容彦达试图利用杨汕还能说得过去的话,那些远在江南的乡绅读书人,他们算什么东西? “不过文武之争而已!文人们无时无刻都在警惕武人,不允许任何一个武人逃脱他们的监控。”伍端笑的狰狞,瞥一眼苏明泽道:“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我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换言之能够颠覆这一切的绝对不可能是受益文人。所以……大宋要被破坏,只有那些武人才有可能。大人明白了吧?并不是说他们试图控制大人,而是任何一个武人,都在文人们的监控当中。” “种师道乃是正儿八经通过科举当的文官,所以他能控制西军。折可求继承他哥哥的官职任府州知州,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够被吏部同意?嘿嘿……我大宋以文御武,大人您以为只是一句空话?”苏明泽叹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杨汕道:“原先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但是这段时间通过和家乡读书人的信件来往,我才明白这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道道。所以大人……其实这些事情虽然说着复杂,但并不是要害您。这都是大宋默认的东西,您只要选择一方加入,而后自然有无数文人在背后为你保驾护航。甚至还有粮草银钱什么的,往后也都不需要您操心了。” “也就是说,往后我手下兵马的粮饷装备,都由他们来负责?”杨汕有些惊奇,同时也想到了许多。 为什么记忆里西军在西北边的时候十分安稳,一去南方攻打摩尼教就变成兽兵? 莫不是也是因为,他们去了南方就等于离开了背后支持者的势力范围,所以才会突然间缺粮少食? 大宋幕后的隐秘,居然还有这么多吗? 杨汕不置可否,同时也对伍端和苏明泽道:“你们两个不用劝我了!我就算将来真要找什么靠山,也不是说区区几个南方士子就能够控制我的。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自以为是了?或者太瞧不起人?” 苏明泽讪讪一笑,也不去看杨汕的眼睛:“其实这么说也没错!而且我这番话,也并不是说非要大人您选择他们。只是给您提个醒而已,往后这样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除非您靠山够强,否则还是会麻烦不断。说实话青州这边的乡绅哪怕做不得什么大事,给大人你找点麻烦却也轻松。” “没错!比如大人您这次婉拒了青州方面的乡绅,那他们必然不会就此罢休的。”伍端同样规劝。 “哪怕我背后站着太子,他们也不会顾忌?”杨汕不敢相信,就连慕容彦达就要略作考虑杨汕和太子的关系,结果这些个区区乡绅居然就能无视这些?他们莫不是有胆量,做的比权贵更加无法无天? 听到这话,苏明泽和伍端都讪笑起来。 有些话其实并不用多说,杨汕其实也不是不明白道理。每一个王朝末期,那些地方上的势力总是那样无法无天的。大汉的灭亡,真正动刀子的是各地军阀;隋朝的灭亡,每一方势力背后都有影子;杨汕甚至还记得,明朝灭亡的时候,那些乡绅富商到底是如何的在王国病躯上吸血……既然如此,这大宋又如何能够例外?某些人勾结辽金,卖铁卖命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现在的辽人,往后的金人蒙古,哪一次入侵的时候没有带路党? 所以这些个文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东京城的官家太子视若无物当泥胎肉菩萨,也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但是!这些事情,杨汕无法接受! 如果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这会儿明白原来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受困,都只因为一些个小人物在做那丑陋的算计,杨汕怎么能甘心?我好歹是堂堂穿越者,居然要在你们这些小丑身上丢脸?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看向苏明泽和伍端,而后站起来。 这两人是他亲手找来的,更是他亲自三顾茅庐才请来的帮手。但是如果不加入那些阴私之辈就不能得到他们的帮助的话,那杨汕宁可从头到尾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有些东西,不能苟且! 所以盯着这两人,杨汕不高的个子看起来格外挺拔。 叹一口气,杨汕低声道:“如果说非要我找一个靠山的话,我会选择抱歉!我杨汕年纪虽小,但是骨头却硬!就算某些人能够用无数的关系人脉和阴险狡诈来算计我,也休想要让我屈服!” 说着抬起头,杨汕眯起眼睛:“这个回答如果不能让你们满意,那我就只能说一声抱歉!咱们之间短暂的同事还算愉快,也感谢两位告诉我这么多的秘密,让我不至于未来撞的更惨。所以……现在轮到你们来做选择了!我大宋的录事参军,可绝对不能是一群小人派来的两面三刀之辈啊!” 伍端和苏明泽对视一眼,忽然一齐笑起来。 这笑容让杨汕心里一顿,再看苏明泽,脸上却是带上了一丝愧疚的神色。 苏明泽慢慢的走到杨汕正前方,而后以文人的礼仪,十分恭敬缓慢的对杨汕认真作揖。 他的头扎的很低,代表着对杨汕深深的歉意。 “忠臣不侍二主!我苏明泽虽然希望能够多多帮助故乡人,但是也从头到尾没有强硬的帮大人你做任何选择的想法。作为一个文人兼谋士,我会给大人您出主意提选择,但是不会干涉您的决议。”苏明泽表情严肃的说着,又轻轻一拍自己的袖子道:“至于我……大人!下属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态度的。” 杨汕想去将苏明泽搀扶起来,伍端却是赶紧制止他:“大人,让苏兄做完。这件事从事实来说,确实是他做差了。就算加入那边的阵营确实能够得到足够多的帮助,这也不是他瞒着您的理由。” “那你呢?”杨汕看向伍端,依然保持站姿。 “嘿嘿……等我妻儿接回来青州,江南的事情就和我没有太大联系了。”伍端洒脱的一笑,而后对杨汕摇头道:“当然,如果江南遭到西军匪兵的破坏,我作为一个南方人自然还是会心疼万分。但是每一个人都要自己有几斤力气,我可不会瞒着您牺牲您的利益,去帮助他们。” 说话一出,苏明泽愕然的抬头。他怎么也没想到,伍端居然这样果决! 这种冷酷心性,让苏明泽不由心中一颤。 而后看着两人这模样,杨汕众人满意的笑了起来。 他可以接受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阴私和黑暗,但是却施展不能够接受任何人的任何背叛! 如今伍端和苏明泽虽然有想法,但是却没有自己做主,这已经属于难能可贵了。杨汕十分满意,不想强求太多。 杨汕笑着拍拍手,而后外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伍端和苏明泽愕然看过去,却看见面带笑容的林冲、焦挺以及旁边的秦明、黄信,杨志、杨再兴,六个人鱼贯而入。 不知道怎么的,伍端忽然就想到了‘摔杯为号’的戏码。 他脸色一变还想说话,走进来的林冲却笑着对他打招呼道:“伍大人,您果然是百事通一样的高手。真是想不到啊,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咱们武人打仗,原来背后居然还有有各种背景?” “这……”伍端表情十分尴尬。 旁边秦明脸色更加难看,咬着牙盯着这俩书生道:“所以我秦明落到如此地步,就是因为我背后没有这样的势力?不对!准确来说,是因为我秦明已经是慕容相公的人,所以才得不到任何帮助?” 一只大手抓紧旁边椅子靠背,秦明脸也涨红了:“所以在我秦明被相公抛弃之后,就变成必死无疑?” 咔嚓一声,黄木椅背被秦明硬生生捏碎了。 这番话说的现场所有人都十分尴尬,然而同时无论是林冲还是黄信,也都因为这种事情而想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自己在那些时候会那么倒霉,会无人愿意帮助?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大宋的读书人,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正觉得气氛压抑而且心中绝望的时候,旁边杨志却忽然冷哼一声道:“哼!所以你们以为,我大宋的将门到底是什么?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确实不假,但是我大宋勋戚将门,却也是他们不能够肆意妄为的威胁和保证!那些乡绅毒瘤再狠,可他们谁敢打我将门的主意?当然,汕哥儿你不算!” “为什么不算?”杨汕脸黑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决定 按照杨志的说法,这大宋的武人,要么投靠文人乡绅,要么投靠高官执宰,要么投靠将门勋戚,没有其他选择。 投靠乡绅势力的,少不得成为打手;投靠高官的,必然会成为筹码;投靠将门,虽然志同道合却又没有什么太大好处……除了说将门可以算是代表武人正统以外,就好处而言是比不上另外几方的。 而杨汕想要在这大宋好好混下去,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来。 “再过些时日,那叫曹俊的曹家子就要来了吧?”杨志忽然一笑,有些怀念的道:“这小子是个人才,在将门里面也算是一个人物。我当初杀牛二被抓起来,也是多亏了他的帮忙才能轻判。” “不是说是百姓们感念叔叔你为民除害么?”杨再兴愕然一愣,这事情怎么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你还真信?如果没有将门帮忙施压,你觉得那些门面官儿真会给百姓这个面子?都说什么百姓们自发筹钱上下打点,你还真以为是三文两文钱的事情呐?”杨志翻一个白眼,怎么就感觉自家侄儿这么单纯呢?那事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乃是将门子弟,恐怕这会儿尸体都已经凉了! 杨再兴讪讪一笑,也听出来这话里面有数不清的漏洞。这世界上当然有好人,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夸张。 而且,那些文官的贪腐,他也有所耳闻呐。 回归正题,杨志看着杨汕道:“我和曹俊有些交情,主要是和他一个族亲关系不错。如果你当真打算借助咱将门的力量,那我可以代为说和。毕竟这种事情不是说你和他有些交情就能处理的,这其中某些关键少不得还要找一个中间人。唔……正好我也有事要求他帮忙,就当顺带给你公证一回。” “公证?”林冲忽然开口,表情奇怪道:“这话听的,怎么像是做买卖一样?” “你以为呐?” 杨志叹一口气,苦笑着道:“这江湖人招纳好汉都要投名状,更何况我官宦将门。你要加入我将门,得到将门的帮助和庇佑,那就少不得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而后传将出去,如果将门有难你却视而不见的话,自然就会受人鄙薄从此声名狼藉。而到时候我这个中间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话听的众人目瞪口呆,林冲嘴巴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无奈摇头不曾开口。 将门表现的居然也是这般市侩,实在让林冲叹息。 而听完杨志的这般解释,杨汕也终于弄懂了其中的关键。 难怪自己这么长的时间都是莫名其妙就好像在玩单机,原来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组织啊! 古往今来这些个东西都是一样的,大宋将门也不一定就更加纯洁。 至少有一点,这一百多年来他们能够在劣势下依然和大宋的文人们抗衡到现在,就已经证明它的实力。 只是……为什么这些人脸上贴着的‘堕落’字眼,就这么让杨汕厌恶呢? 杨汕叹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杨志道:“杨提辖使,看在再兴兄弟的身份上,我也叫你一声族叔吧。在这里我想问一句,你是否已经加入到了将门的势力里面?比如说正是如此,你才能重新崛起。” 杨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也点头道:“没错!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是将门的一员,我杨家原本也就是将门的一份子。不说你,只说再兴侄儿还有你那边的拦路虎杨温,他们和我一样连选择的余地都不会有,从带兵的那一刻起就自动成为将门的一员,不可能退出,却也得到将门帮助。” “啊?我已经是加入了将门的势力?可汕哥儿还没做出选择呐,到时候要怎么算?”杨再兴愣了,一头雾水。 “如果杨汕不选择将门,你当然会被调走。”杨志看了杨再兴一眼。 杨再兴顿时苦起了脸,只觉得这大宋的武人特别没意思。咱们就是个当兵的,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杨志再看向杨汕,这一次却是声音变得低沉:“所以,汕哥儿你要考虑清楚。如果你拒绝将门的好意,那接下来所有跟将门有关系的力量,你都不能动用了。哪怕是偷偷帮你,也是不行。” “你的意思是……你要带走再兴?”杨汕沉声道。 这话一出,杨志猛然抬头。 杨再兴也是不敢相信,只愕然看向杨汕道:“汕哥儿,你要拒绝将门?咱们不是一伙儿的么,怎么就要分开了?这……这算是什么事,怎么莫名其妙的,咱们兄弟居然不能在一起杀敌了吗?” “汕哥儿,你当真想好了?”杨志也不愿意相信,天波府杨家人居然会选择脱离将门? “因为在我看来,这样的将门根本就算不上是将门!” 杨汕坐下来,笑看着在场众人道:“身为军人,哪来这么多的尔疑我炸?军人只要一致对外,奋勇杀敌就够了!结果还要区分个阵营归属,不是一伙的不但不帮忙,甚至还可能要帮倒忙?如果我没说错,互相算计坑害肯定是有的吧?这样的组织挂着将门的名字,实在是对将门的侮辱!至少几十年前天波府杨家兴盛的时代,我就不相信将门也是这样排外!这种势力只会算计人,哪有打仗的能力?如果所谓的将门全靠这种阴私算计撑着,那么很抱歉我瞧不上……” 一番话说的,现场所有人都尴尬不已。 杨志脸色黝黑,只觉得杨汕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而杨再兴、林冲等也同样尴尬,毕竟还自认武人不是么? 唯独焦挺裂开嘴笑起来,又大声嘲笑道:“哎哟我的娘哎!这啥将门,一个个这么会算计!咱当兵的不是只要能打仗,而且只要打仗够厉害就行了么?怎么在你们这儿听起来,反而要靠拉拢新人?” “噗嗤!”苏明泽忍不住笑起来,只感觉焦挺这话恰到好处。 不是是什么?如果说那些乡绅文人结党营私还能说是朋党,那武人也这么做,就只能是丢人现眼了! 打仗靠的是真本事,而不是这种只能内讧的手段!大宋将门这样拉拢势力,莫不是就能打赢辽人? 不!这般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文人欺负武人的时候,抱团保护住自己的个人利益罢了! 绵羊才需要拢堆,雄狮并不需要!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因此也让杨志的脸色更加难堪。 他也没有心情继续劝解杨汕了,只是叹口气道:“如果你已经考虑清楚,那我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大宋将门混到如今这种情况,其实里面的关联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仅仅以文御武四个字,其实就能够想象到里面的血汗和刀光剑影。总而言之……算了!多说无益!” 说着杨志看向杨松,笑起来道:“我已经来青州这么多天,该做的事情也做了。等这一次解决完二龙山,我就要回去向梁相公复命。到时候我会把再兴侄儿一起带走,现在跟你先交代一声。” “我不去!”杨再兴忽然大喝出来,不满的盯着杨志道:“我是青州的兵马司指挥使,干嘛要跟你走!” “闭嘴!你留在这里,只会给曹俊和汕哥儿惹麻烦!你想让他们闹矛盾吗?”杨志怒喝一声,生气的道:“说不定原本他们二人可以平安无事的相处,但是你的身份插在中间,就会把矛盾给实质化,再不能调和!” 这话一出,杨再兴顿时语塞。 他不是不懂事,只是不甘心!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多了这些个麻烦事? 大宋明明都这么艰难了,为什么还有这么严重的内斗?是不是非要等到辽人灭了大宋,他们才能安宁? 牙齿狠狠一咬,杨再兴转身摔门走出去。 “哎!再兴,你给我等等!”杨志叫一声,见来不及唤住,只能对杨汕致歉点头,而后追了出去。 而这边,其他人互相看看,都沉默了。 伍端和苏明泽对视一眼,只能苦笑道:“看这事闹的,咱们其实谁也没有坏心,怎么就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林冲也是叹口气,重新坐下来道:“想我林冲在禁军当了近十年教头,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我大宋武人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规矩。嘿嘿……将门,勋戚,这是否也算是阵营选择?结党营私?” 几个人讨论一阵,而后一齐看向杨汕。 然而相比其余这些人,杨汕却是笑的洒脱果断。见几人看过来,他耸耸肩膀道:“为什么这样看我?其实有些东西,咱们在还没有离开东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不是吗?我想尽办法来到这青州,可不是为了和那些腌腊之辈玩什么尔虞我诈的。咱们只为保家卫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林冲点点头,只觉得杨汕这话十分提气。别的不说,至少从道理道义上来讲,已经是相当有好汉身份了。 只是话虽如此,但事实可不会随心而走。 苏明泽依然担忧,咋咋嘴道:“可是一旦让外人知道我们不被将门所容,那估计各种牛鬼蛇神就都要来了。毕竟咱们占据这么大个地盘的武人势力,要说没有人眼热,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咱们只得到太子的支持,却并不是官家的人。”伍端也叹口气,只觉得前途多舛。 然而,杨汕却笑起来:“这样不是正好么?没有任何掣肘,咱们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该做的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杨离去 杨汕作为一营统帅,已经得到了下属所有的支持。 杨汕说不打算加入将门势力亦或者加入其它阵营,他说为了队伍的纯洁因此要独善其身,听完这些话之后,他手下的这些人也都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即使他们很清楚,这么做的结果很可能是步履艰难。 而后经过这番思想统一,队伍里面再没有其他的任何想法。所有人都已经坚定态度,一往无前走下去。 林冲、焦挺、张三李四等人自然不用说,他们对于杨汕的信任是百分百的。 伍端和苏明泽,虽然有各种问题,但是却也有读书人的操守。决定了对杨汕的效忠之后,也不会冒然反叛。 新来的秦明,反而是最简单的一个。他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再加上杨汕救命之恩,因此对杨汕的忠诚也不需要怀疑。而同样因为他所以来到杨汕阵营的黄信,更是还背负着逃兵罪名,更加不会再生事端。 总而言之,眼下除了杨再兴的问题以外,其他人都不需要担心。而杨再兴和杨志生了一场气以后,被气的一直闷不做声。这两天一直把自己关在营帐里,无论如何人敲门也是一声不吭。 而这时候,杨汕手下士卒也总算是重新招募、构建和训练完成了。 依然还是五千人的编制,这却是慕容彦达一开始就给杨汕设置的死线。因此杨汕只能在这个范围里招兵买马,也只有采取精兵政策才能最大化的发挥这寥寥数量的兵马所能够产生的效果。 原先留在营地里的将近两千五百老弱,被杨汕划入了辅兵阵容。他们以及后来因为战事受伤而使得不能继续作战的一百多伤病,全部被归入伍端麾下。而后伍端在旁边不远处另设营帐,带他们挪了出去。 这些人在伍端的安排下,每一个都有了一定的任务和要求。从耕田摘菜到做衣服扎布鞋、再到剔除粮食里的砂石、给营地做建设、帮附近乡亲或者来往客商做一些力气活等等,总而言之勉强能够自给自足,不再对杨汕形成压力。甚至其中一些事情形成规模之后,更是垄断了附近的市场。 伍端是个真狠人,他把这些该退役的士卒完全当成牲畜在使唤。除了保证吃饭穿衣外,一分饷银也是不给。 但即使这样,也让这些无处安身的老弱们歌功颂德。 在这家伙的安排下,营地里的那些老弱病残不再成为杨汕的麻烦。杨汕也因此减轻负担,得以重新出发。 这时候,他手下的士卒已经重新回到原本的数量,甚至还略有超出。 三千士卒,而且都经过了至少一个月的训练。这股实力在青州这地方,已经只仅次于那兵马司统制陆谦了。 杨汕并没有将记忆里那个时代的所有军训方式全部拿到这里来,不合时宜不说,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士卒在智慧还有心理能力也都不匹配这种训练方式。别的不提,至少就说左右,也是绝大多数都分不清楚的。同样的还有列阵整齐,这样的简单要求,已经是精兵中的精兵才能做到的事。 这个时代的士卒,需要弄懂的命令只有不到十个。 林冲多年训练禁军,也只是训练他们‘前进’、‘后撤’、‘挥刀’、‘蹲下’这寥寥几个命令而已。 古人有句话叫做‘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话一点也没错。大部分的士卒,只会知道这两个命令。听到鼓声就一窝蜂的朝前冲,听到锣响就二话不说向后跑,只要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合格。 这个问题几乎是无解的,杨汕辛苦训练士卒一个月,也改变不了这种事情。 他唯一让士卒多学会的一点,就是互相扶持!是的!杨汕手下士卒和别人的没什么区别,唯一需要多想的就是,尽可能的给周围同伴予以帮助。在战场上若能救得同伴性命,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这一条曾经被林冲还有苏明泽多番劝说,最后还是杨松强自下令,才让他们将命令散播下去。 当然,结果也是可以想象的好。虽然林冲等人依旧忧心这种命令会导致士卒找到借口,而导致他们不再勇武,进攻不利;但是在士卒当中,杨汕却已经成为万家生佛一样的人物,受到各种拥戴。 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士卒的心气也悄然间提高了许多。怀着报恩的想法,大伙的气势更强大了。 而后一鼓作气,杨汕下达了再一次攻伐二龙山的命令。 然而意外的,几乎等杨汕刚下令,杨志就上前表达了要离开的意思:“杨大人,杨志已经唠叨太长的时间了。如今青州地区的情况看起来已经稳定,所以杨志也就该回去向梁大人缴令求情了。” 见杨汕还想挽留,杨志苦笑一声道:“大人不必多说什么,你也是知道,之前杨志作战不利损失大量骑兵战马;这等罪责是杨志必须承担的责任,即使在这里苟且再久,也不能让事情平息下去啊。” 这话一出,杨汕顿时语塞。 他哪里去弄一百多战马给杨志求情? 所以见杨志提出这样一个理由,杨汕即使再舍不得,却也只能同意杨志就此告辞。 只是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杨再兴失踪了! 这家伙把自己关在营帐里好多天,前几日的时候还按时出来吃饭,这两天却是气的连饭也不想吃。杨志跟他怄气两回之后,也是不赖烦再来劝说。结果没想到今天有手下担心的望一眼,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这个小鬼……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偷偷离开了营地! 这件事一发生,顿时好像炸开了锅。 杨汕,杨志只担心杨再兴的安危,担心他独自一人贸然离开会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而对于林冲而言,他更加生气的则是营地里居然会有漏洞!在从来不曾停止过巡视的情况下,杨再兴居然能悄然无息的离开? 他如果是跟门口卫兵或者巡逻士卒打了招呼也就罢了!可是直到他离去,也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这事情就好像打脸一样,让林冲愤怒不已。 “二哥不要多想!杨再兴本来就熟悉咱们的防备和暗桩,能暗胜明再加上由内向外,要溜出去当然比闯进来更加简单。”杨汕安慰一下林冲,又看向杨志道:“杨提辖使也不要太过担心,以杨再兴的武艺和智慧,闯荡江湖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他如今得到各班传承,江湖上比他厉害的已经不多了。” 这话也是没错!杨再兴随着年纪长大,已经渐渐拥有了传说中的那般神力。只说硬拼,这一片儿没几个人敢说稳赢。所以只要他自己小心行事,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是闯荡江湖也不是问题。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 杨志点点头,又叹口气道:“我只是恼火,他怎么就不晓事?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非要这样偷偷逃走?” 杨汕笑笑,没有回答杨志这个问题。而且杨再兴夹在他和杨志之间,也确实会让他感到难熬。 年轻人意气风发,一恼火选择眼不见心不烦,这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如此一来,杨志却是再没有半分心情继续还跟杨汕交流下去了。 叹一口气,杨志率领手下剩余的骑兵将士,在杨汕以及林冲等人的目视下,选择悄声无息的离开青州。 而后杨汕也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抛到一边,开始认真准备出征二龙山的事宜。 只是……好像今日不宜出行一样! 就在杨汕还在听苏明泽报备说营地里的粮草情况还有兵刃准备的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却是不告而来。 陆谦!这个跟杨汕以及林冲有着深仇大恨的家伙,这一次居然主动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只听到这个名字,旁边林冲就已经勃然大怒。 他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而后顺手抢过门口士卒腰间的长刀,就杀气腾腾的朝营门口的地方大步冲过去。 自从林家事发到现在,林冲还不曾和陆谦见过一面! 因此这会儿听到背信之人的名字,林冲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斩下他的狗头,为自己和自家兄弟报仇。 其他人连忙追上去,却也已经来不及阻止林冲。 等杨汕以及焦挺等人来到营门口的时候,已经看见林冲和另外一个魁梧大汉战成一团。 那汉子手持两柄大斧,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只看他满脸乱七八糟又脏兮兮的须发,乍看就好像黑脸神一样。 而后这厮看起来颇为勇武,但是意外的却没有什么战斗技巧。他两柄大斧砍向林冲,无非就是劈、砍、削三招,翻来覆去的只凭自身胆量勇气,用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方法来和林冲纠缠。 一边打着,这厮口中还一边骂骂咧咧道:“狗贼!够胆就和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啊!来啊,有本事别躲,吃你铁牛爷爷一斧!你这狗贼居然还敢自称什么青州无敌豹子头?凭什么在你爷爷面前嚣张?” 一番话说的林冲脸色铁青,而后一脚巧劲就将这厮踹翻在地。 但是让人无奈,这厮就好像狗皮膏药一样再次爬起。他没有脸面不知道羞愧,依依不饶的再次拦在林冲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章 嚣张的陆谦 林冲眉头皱起来,实在是不愿意和这种浑人胡闹。 特别是前面陆谦翘起嘴角微笑着的表情,更是让林冲心中火起。他手中长刀一扭,似乎就打算要见血了。 这厮是陆谦手下,杀了他也好先泄一泄心中火气。 眼见黑大汉再次两斧子乱七八糟的劈过来,林冲手中长刀猛然划过一道弯月,直朝向黑大汉面门。 “二哥住手!” 杨汕的声音响起,林冲心中一惊顿时身体紧绷。只看那白色刀光在黑大汉眼前顿住,而后几根乱发在飞舞。 这一下,黑大汉的动作彻底僵住了。额头冒出冷汗,他再也不敢动弹。 林冲收刀,转身看向杨汕:“三弟,你阻止我做什么?我林冲和这狗贼有深仇大恨,凭什么不能宰了他?” 而更重要的是,这狗贼咄咄逼人甚至来到青州继续找麻烦。三弟杨汕因为这厮而辛苦困倦,若是我能借这个借口斩了陆谦,岂不是所有的麻烦都能够一扫而空?没有陆谦,谁还能阻止三弟进步? 林冲这样想着,看向陆谦的眼神充满杀意。 而杨汕看也不看陆谦一眼,毕竟这厮满脸疤痕简直丑不可视。杨汕只将目光放在林冲面前的黑大汉身上,只觉得这厮的模样、性格还有说话方式,都和记忆里的某个人十分相近。甚至可以说如果记忆里那个人当真出现在现实中,说不得还没有眼前这个莽撞的黑大汉来的更加贴切。 于是嘴角带笑,杨汕远远的对黑大汉打招呼道:“喂!你这黑厮,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小娃娃,你在跟爷爷我说话?”黑大汉口气臭不可闻,他瞪圆一双眼睛瞪着杨汕道:“走开!这里不是小娃娃玩闹的地方。你若是再啰嗦惹恼了你铁牛爷爷,信不信爷爷我把你一刀……哎哟!” 话没说完,黑大汉被林冲一脚踹飞出去。 而后再也忍不住,杨汕终于皱着眉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黑铁牛,有胆子再在我面前称一声爷爷试试?” 说着焦挺和张三一齐上前一步,而后林冲也握紧长刀,眼睛里杀意迸现。 “你……”黑大汉表情一怯,随即嘟囔道:“小破孩儿,铁牛不跟你一般见识!” 杨汕气笑了,之前对这厮的好奇也瞬间不翼而飞。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无知莽夫罢了! 杨汕也不动怒,只是盯着这黑大汉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名字是不是叫李逵?沂州沂水县人?” “娃娃,你怎么知道我李逵的名号?”黑大汉李逵一愣,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额头冒出冷汗来。他脸色一变指向杨汕,哇哇大吼道:“好哇!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我身后的算计是吧?怪不得会认得我,还知道我的家乡在哪!我就说吧,这般算计不行!那学究自以为是,偏偏不听我李逵的!” 一番嚷嚷惊的旁边焦挺等人愕然不已,只觉得这厮是不是有些毛病。 而与此同时张三看向杨汕,却是同样惊奇为什么杨汕居然会认识这么多的江湖人。这黑大汉,除了杨汕谁还能认出来? 不知不觉,杨汕在张三心中的印象变得更加神秘起来。 站在营门外不远处的陆谦,见李逵的身份居然这么快被发现,也是冷然笑了起来。 原本还打算利用这莽汉做些算计,现在一看也是小瞧了里面的诸多角色。嘿嘿……杨家这小鬼,居然还认识这等小人物?不过这样也好,总归这厮闯进来,说不得能够利用他做些什么。 陆谦的一番想法没人知道,然而李逵的话,却让旁边这些人顿时警惕起来。 算计?学究?除了二龙山那波人,还能有谁? 众人警惕的看着李逵,张三和焦挺更是不露声色的将这人包围在中间。而后等李逵恍然发觉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逃跑的机会。甚至焦挺不等李逵动作就先一脚将他踹翻,而后紧缚住让他动弹不得。 李逵拼命挣扎,却抵不过焦挺的巧劲。焦挺善于相扑,哪里是李逵能比拟的? 他哇哇大叫着拼命咒骂,又被张三狞笑着把一块破布塞进嘴巴里。 而后杨汕不理会这来意奇怪的李逵,反而看向陆谦道:“陆统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啧啧……堂堂一府兵马司统制,这出门怎么就这点声势?你多带点人,我也好让更多人看看你是个什么人物啊!” “我是什么人物?至少比一个趋炎附势的小鬼,要有本事一点吧?”陆谦也不动怒,而是背着手靠近过来。 见焦挺和林冲挡在杨汕前面,陆谦表情不变道:“而且说实话,我陆谦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无论人多人少,莫非还有谁会因为这种事当真笑话我?嘿嘿……真正丢脸的,莫不是旁边这位?” 说着陆谦看向林冲,他的表情十分玩味。 林冲听懂了陆谦的意思,顿时勃然大怒。他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却又一次被杨汕扯住。 “二哥,莫要中的小人诡计。”杨汕轻扯一下林冲手腕,又盯着陆谦道:“大名鼎鼎陆虞候,也许当真是百无禁忌。反正无论林冲也好,秦明也好,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在你眼里只有是否可以利用,这一个区别吧?” “人活在世界上,如果连利用价值都没有,那岂不是与畜生没什么区别?”陆谦淡淡的说着,一副我利用你还是看得起你的态度。而后见林冲就要发作,陆谦又一挥手接着道:“好了,不要说这么多了!杨都监,我陆谦这一次来,可不是来跟你们闲聊的。你们传播出去的那些消息,我都知道了。说实话我还要感谢你们,让我提前得到消息,以至于还有转变这些去操作的时间。” 见杨汕等人表情一变,陆谦玩味的笑起来:“怎么,这种事情莫非你们都没有想过?也对!毕竟你们,没这种见识。好了!闲话不多说,我陆谦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杨汕,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什么意思!”杨汕眉头一挑。 “很简单!”陆谦嘿嘿笑起来,马缰一提来的距离杨汕更近一些。 看着林冲等人戒备的模样,他也不继续挑战这些人的耐性了,只是笑着道:“因为你们的帮忙,我得到了修正麻烦的机会。他曹俊身为曹家人,确实是我不好处理的。但是……这并不等于我就一点机会也没有。我陆谦的能赖,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想象的?所以……就打赌这个吧!” 居高临下看着这些人,陆谦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在我陆谦搞定京城方面,真正将这青州兵马司统制的位置拿到手之前,你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杨汕,还有林冲,哦,还有你秦明……” 看着姗姗来迟的秦明,陆谦笑着道:“李逵这厮,是来帮宋江下战书的!你们这些家伙害的人家招安的计划落空,也别怪他生气。嘿嘿……总而言之在我成为青州兵马司统制之前,你们和二龙山的贼寇,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否则等到我拿到委任,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你们开刀!” “凭什么!”张三怒视着陆谦,又恶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曹家看上的职位,是你能抢到的?” 陆谦也不动怒,冷笑着道:“往日自然是不能!但是现在,不是恰好有一个好机会么?摩尼教方腊在南方造反,很显然那边的功劳比在青州厮混要来的多。只要我好生劝说,你以为他曹俊就不愿意去南方立功?嘿嘿……听说这事情还是那鲁智深揭发出来的,当真是你们都在帮我!” 陆谦一番话,让杨汕,林冲都脸色漆黑。 之前还不曾往这方面去想,现在想想看,好像确实给他陆谦帮了忙啊!否则方腊的事情晚一些发作的话,陆谦还有什么机会说服曹俊? 这厮轻而易举就在气场上压住了在场所有人,哪怕林冲和秦明跟他深仇大恨,这会儿居然也有些不敢动手了。至于他说的所谓赌注,其实更加像是一种最后通牒。他来炫耀,也是特意过来警告的! 很显然!前几天发生的某些事情,已经让陆谦有些戒备。 虽然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杨汕在阵营上做出的选择,但是很显然,陆谦已经不打算让杨汕继续发展下去了。 这厮也不下马,就怎么指着在地上怒目挣扎的李逵道:“这厮怀里有一封信,是那宋江特意写给你的。总而言之,你们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可能缓和。在我陆谦彻底掌控青州之前,就好好来分一个你死我活吧。哦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宋江把那花荣给找到了!就在昨天!” 见众人表情惊异,陆谦哈哈大笑起来:“花荣杀了清风寨正知寨刘高,于昨日正式落草。杨汕,你要小心了!你好不容易才从花荣那里敲诈来的二百兵马,小心他们会突然在背后这么捅你一刀!对了!还有秦明,你以后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吧!记得藏好黄信,他跟贼寇私通的证据,慕容知府已经得到了!” ‘咔嚓’一声,秦明手中狼牙棒的木杆被他硬生生捏炸了。 只感觉手心一阵刺痛,秦明怒吼一声将那狼牙棒朝陆谦飞掷过去。一头扎在陆谦胯下战马脚边,惊的它大声嘶鸣。 第一百七十一章 破釜沉舟 秦明被陆谦激怒的几乎发疯,然而却不能阻止陆谦离开。 当黄信的身份被陆谦当成威胁的时候,别说是秦明,就是杨汕都感觉到束手束脚。 黄信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作为加入杨汕阵营的手下,杨汕无论如何也要做出维护他的姿态。 这种情况下别说报复陆谦了,就是他提出那所谓赌注,杨汕都没有办法拒绝。 于是陆谦轻轻松松的就在万军丛中潇洒离去,也让杨汕这边的气势降低到一种让人觉得难堪的程度。 并不是说杨汕不能对陆谦动手,只是…… “那厮就等着大人您动手呢!只要大人让他找到借口,他就能想出办法把大人一撸到底!毕竟大人如今已经得不到那些人的帮助,如今可谓势单力孤也。”苏明泽警惕的摇头,又转移话题看向地上挣扎的李逵道:“大人,这厮要怎么处置?按您说的他之前也算衙门小吏,如今投靠贼寇,当真该死!” “宰了吧?这黑厮刚才敢对林大人无礼,也该让他付出代价!”旁边焦挺笑着开口,也是刻意改变气氛。 然而焦挺这话一出,离开顿时吓到了。 一听要命,李逵顿时拼命挣扎起来。不知怎么挣开了塞嘴的破布,李逵大口喘着气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铁牛作为公明哥哥的使者来到你这里,你们这些混账居然敢对我无礼?当……当真不为人子!还有你这黑脸,有什么资格说我铁牛长得黑?跟你比起来,我这叫英俊!” “英俊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要死。而且我是官你是贼,如何还不能杀你?”陆谦笑起来,郁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见李逵面如死黑再不挣扎,杨汕摆摆手不再戏弄他:“好了好了!焦挺,放这厮走吧!他不过一个小人物,宰了他不但没什么好处,反而还会给那宋江找到抨击我杨汕的借口,这生意可不能做。” 焦挺一听,也是嘿嘿笑起来。别看他说的凶,其实对这李逵,还真有那么一点好感。 “走吧!看爷爷我,去放生你这只黑旺八。”在众人的注视中,焦挺拧着李逵的裤腰带,就这么硬生生将一个魁梧大汉给提了起来。 李逵勃然大怒拼命挣扎,可笑却是怎么也挣脱不过焦挺的力气。焦挺甚至蹲下了从旁边捡起李逵的那一双板斧,一双手臂游刃有余。等到李逵骂的恨了,他忽然一膝盖顶在李逵胸口处,顶的他险些没避过气。 这般一闹,李逵顿时再不敢挣扎。 乖乖被焦挺提溜着送出营门外,他不但不恼,反而小声对焦挺道:“好汉,你的武艺,我李逵是服了!可是好汉你既然有这般武艺,又为何要给这些狗官办事?跟我一起去二龙山吧,咱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岂不快活?对了,我家公明哥哥最喜欢结交的就是你这等好汉,如果我把你带回去,他定然会对我刮目相看。还有那可恨的学究,也一定不会再呱燥,说我李逵没本事了。” “那宋江这样瞧不起你?”焦挺一愣,随即撇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留在那里丢人现眼?” “怎么就是丢人现眼了?”李逵嘿嘿笑的憨厚,非但不恼反而揉揉鼻子道:“俺作为江湖好汉,被人说两句也没啥。毕竟咱们二龙山的好汉都是兄弟,兄弟之间开个玩笑何必当真放在心上?” “你啊!就是个憨货!被人卖了,还要念人家的好!”焦挺叹口气,同时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优越感。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看这厮顺眼。看到这厮,就好像是素未谋面的兄弟一般。 这既然是兄弟,又哪能当真看他吃亏? 眼见距离已经够远,焦挺给李逵解开绳子,又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子,这才苦口婆心道:“黑厮,不要再糊涂下去了。所谓的江湖好汉英雄豪杰,说白了不就是贼寇?做贼哪有好的,总归是人人喊打的货色。你这黑厮如果还知道好歹,就应该明白做什么才是对的,才能给你爹娘争口气。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能好好的牢头不做安生日子不过,非要跑来江湖上浪荡呢?” 如果是平常,李逵一旦听到这种话就要发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焦挺的态度当真诚恳,因此居然让这黑厮暗自忍耐了下来。哪怕并不能完全理解焦挺的意思,李逵也面前听出来,焦挺是为他好。 于是哼哼唧唧的喷出两口气,李逵仰着头斜看焦挺道:“你这人,好不识好歹!俺李逵像是那种,没点儿心气的庸人?什么日子什么对错,公明哥哥都说了咱好汉大不了脑袋大块疤,十八年后再来一回!” 说着李逵似乎觉得自个儿更了不起了一些,于是干脆得意洋洋对焦挺挥手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已经被那些个官面儿人物哄住了,哪里知道我们英雄好汉的爽快自在?” 说着李逵转身欲走,而后想不过又回头道:“等下次打斗的时候,你好生盯紧我不要看岔了。等到时候万一你们要是打不过逃不掉,我还能找公明哥哥求情救你一回。放心吧,公明哥哥会给我铁牛这个面子的。” 焦挺哑然失笑,摆摆手驱赶李逵滚蛋。 想他焦挺如今已经是堂堂青州府兵马司指挥使,哪里还需要一个憨货给面子?直白点,还指不定谁救谁呐! 面对这态度,李逵也不尴尬,憨笑一声,转身离去。 而后转过了大约数里路之后,前面一个小树林子边上,数名贼寇将李逵迎住。互相拍打一番,这才蜂拥离开。 只看李逵咧嘴开心的模样,怕是怎么也不会将焦挺的话放在心上。 而后即使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杨汕进攻二龙山的决议也没有取消。即使宋江这厮打着说和讨好的想法,也没有让杨汕改变主意。杨汕对于宋江的想法心知肚明,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的如愿以偿? 两千已经整备好的队伍,由林冲和焦挺分别带领。原本张三李四应该也有资格,只可惜这两人却是落后了一步。 成功当官的感觉,已经让李四有些失去追求。他做事往往只是中规中矩,因此并不能让杨汕满意。 在征求他的意见之后,杨汕将李四安排在了预备队里。也就是负责营地内的士卒整备,在其他人出征的时候,他留在营地里充当守卫以及后备军。当然,在身份上依然还是指挥使的职位,这一点杨汕并不会苛责。 而后,张三的情况和李四略有不同。这厮倒还积极向上,只是相比规矩的带兵,他更好喜好刺激。 于是杨汕将斥候营交给张三带领,他在行军上就已经属于单独序列了。 在大军还没有出发之前,张三就已经带着手下斥候深入进了二龙山腹地。短短几日时候,他就给杨汕带来了不少的情报消息。比如说宋江正在积极的跟梁山接触,比如说他正打算通过柴进的关系重新打通招安路线,又比如说宋江正在大肆招兵买马积累粮草,似乎打算率众迁移离开青州…… 零零总总的消息有真有假,同时也发生了不少的遭遇战。张三初次派出去的五十斥候,几乎泡也没冒就损失殆尽。 当然,也并不是说没有弄到真正的重要情报。比如说宋江身边多了一个叫戴宗的人,却是因为吴用而来。 这厮原先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据说会道术道法能够神行千里,因此被江湖人称作神行太保。在吴用来到青州之后,不知道使用什么手段,居然把他这个堂堂正正的官儿也给弄了过来。 戴宗来的时候顺便带上了李逵,只是这莽夫就不得吴用看中了。 神行太保戴宗,一身本领也是不凡。他来到青州之后,顺势就接下了护卫安全的责任。连带着也帮宋江弄出了数十亲军,一个个身怀技艺,在戴宗的率领下,也让张三的初次行动吃了很大的亏。 顺带说一声,花荣确实出现在了宋江阵营。 张三胆大妄为想要偷偷摸进二龙山,却被花荣居高临下几百米外一箭射在大腿上,只能铩羽而归。 “大人,花荣那家伙当真狠得下心哪!”张三嘴巴都在哆嗦,却是因为花荣对他这半个恩人,丝毫也不留情。 “如果他敢留手,你当宋江还有吴用那些人都是傻子?别的人且不提,至少吴用、宋江还有陆谦,都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够骗过的角色。”杨汕面无表情摊开带血的信纸,却是从张三大腿上那杆箭的空箭杆里取出来的。这种事当真也只要花荣能够办到,几百米外用不能受力的箭杆击中目标。 也正因为这难度,花荣这样传递情报,也没有被那狡猾如狐的吴用发现。 看完情报,杨汕笑着抬起头道:“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陆谦确实跟宋江勾结在了一起。这厮之前说什么打赌,找关系,其实都是在拖延时间。事实上他已经将大半势力转移到二龙山,已经决定落草为寇了。嘿嘿……他以为跟李逵一起出现,咱们就反而会不怀疑他。只是……哪有这么简单!”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互相算计 “陆谦打算落草为寇?” 林冲有些不相信,就凭这厮官迷一般的模样,怎么看也不想是甘愿当贼寇的性格。因此骑马走在大军前面,林冲不屑的道:“这厮如果早有这种胆量,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一个依靠跟着衙内欺男霸女来升官的家伙,谁能相信他还有这种勇气和胆色?我敢说,他还是在忽悠!” “忽悠什么?忽悠我们对他放弃警惕?”杨汕摇摇头,不屑的笑道:“说实话,这厮确实已经走到几乎绝境了。有时候想一想,我甚至都感觉看到他陆谦,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样。身后没有任何支持,只能凭借一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做事。于是当有贵胄要取你而代之的时候,你几乎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二哥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沦落到和陆谦一样的地步?” “吁……” 林冲忽然一拉马缰,而后瞪着杨汕道:“小弟,你在胡思乱想一些什么?大仗当前,你自己在这里动摇军心?” “呵呵……也对!就当我胡思乱想吧!”杨汕揉揉眉头,笑起来。 事实上杨汕确实有些焦虑,因为前几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带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阵营、苟且、支援和排斥、孤立和前途未卜……所有的一切确实让人疲惫,因为想要坚持本心真的太难了。别的不提就好像杨汕刚才说的一样,那些勋戚贵胄,确实可以轻而易举摘走最后的果实。 封建社会就是这样!特别是在你没有背景的情况下。 如果杨汕愿意成为某些个大人物的手下,那么这种烦恼自然不翼而飞。但是杨汕宁可坚持本心,于是只能事事艰难。 杨汕心情不好,手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情绪。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着出发,再一次去往那二龙山。 这次一路自然是顺风顺水,而杨汕糟糕的情绪,也在傍晚宿营的时候正式宣告截止。 在调解心里方面,杨汕做的勉强还算不错。 两千人的宿营以及晚饭安排自然繁琐又混乱。如果不是伍端随军出征,杨汕还真不知道会闹出多大乱子。 就比如上一次,杨汕是以多带了一倍后勤为代价,才保证士卒身怀信心跟他行动。 而这一次有伍端负责,自然就不需要继续这么复杂。他文人的身份天生就对所有丘八拥有绝对压力,至今为止杨汕也没有看到哪怕一个士卒敢在他的面前随意放肆。伍端说话,没人敢插嘴。 因此这一次将后勤交给伍端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井井有条来形容。大约只过了一个时辰,伍端就擦着手来到杨汕面前。他身后跟着两个士卒,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却是属于杨汕等人的饭食。 至于说为什么官员的饭食要放到最后,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无论从害怕被人一锅端,还是从投毒,饭食不公等等角度来说,将领的吃食当然和寻常士卒不一样。那些个与士卒同食的,总归是少例。 几个人边吃边说,当谈到杨汕的焦虑的时候,伍端笑了起来。 “大人,不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夸张。我大宋确实有这等那等的规矩、结党不假,但是也做不到您想象中的那种程度。大宋无论做什么都是要讲规矩的,哪怕只是这最基础的党争,也有它限定的范围。”伍端笑着说着,又不讲仪态的扒一口饭道:“且不说欧阳修那等相公,只说武人,这么些年被逼死的,也仅有一个狄青罢了。所以大人尽可以放宽心了去,实在不必太过焦躁。” 杨汕点点头,算是把伍端的话听进心里。 而后对伍端,杨汕当真是充满了感激。这人无论在政事还是琐事上,都是一把好手。自从试用期结束之后,他和苏明泽配合起来,给杨汕可是帮了无数的忙。哪怕说一声只亏二位,也理所应当。 而且伍端这么一说,杨汕也就明白了。那些个所谓将门党争,其实都只能在阴私里进行。 他们同样不敢把事情闹大,不敢堂而皇之的把杨汕怎么样。 至于往后私下里的手段,那无非就是见招拆招罢了。谁的本事强,谁的能耐高,谁就能站在制高点俯视对方。 “弱者抱团,强者独善其身;伍大人,我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杨汕一番话说的伍端只能苦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世间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 项羽也是强者,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众叛亲离输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这种事,伍端是不会明说的。 …… 第二天晌午的时候,二千人的大军再一次来到了二龙山下。 这一次的兵马气势自然和上次不同,然而二龙山一方的兵马势力,也不能和前一次同日而语。相比邓龙,宋江更加能够称呼一声人才。如今二龙山人才济济兵马无数,即使杨汕再怎么不喜欢宋江,也不得不称呼一声了得。 只看山上将旗矗立,以陆丙、花荣还有邹润邹渊叔侄为首的一干好汉高坐关隘,当真气势不凡。在他们的簇拥下,站在中间的宋江分明一副五短身材,居然也莫名凭生出了几分英雄气概。 只是这般模样在杨汕眼里,就觉得更加可恶了。 两军交战,按照惯例是要事先叫阵的。 杨汕这边往日最喜欢叫阵的杨再兴不在,张三也去了斥候营,因此居然少了这么一个出风头的角色。 而后杨汕作为主将不能出场太早,林冲性格沉稳也做不出那等嚣张姿态。于是乎到了最后,这边能够出场的居然只剩下焦挺一个人。好在焦挺也不是那种胆怯性格,推说无用之后也站了出来。 身穿铠甲披红巾,往日流落江湖不被人瞧得起的焦挺,如今也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当年的没面目,如今已经成为大将军了! 独自驱马来到阵前,焦挺昂首挺胸大吼道:“呔!朝廷大军除恶,你们这些贼寇,还不快快开门投降!” “混账!你以为你是谁啊,居然敢在爷爷们面前嚣张!” “狗官,快来送死!” 一群贼寇顿时破口大骂,几个性格暴烈的,更是二话不说就要打开关隘大门闯出来。若不是被邹润邹渊叔侄阻止,恐怕这一开始就要被官军找到机会。见关隘上众人不动,杨汕不由叹了口气。 “宋江果然不是邓龙,这厮更加狡猾。”杨汕回头看一眼林冲,轻声道:“二哥,不行就靠你闯关了。” “放心交给我!区区关隘,看我轻松破它!” 林冲用自信的语气说着,又扭头安慰杨汕道:“小弟你放心,区区贼寇还不至于让我林冲为难。就算这货贼人把二龙山三道关隘变成五道,也不过只让我多出两分力气罢了。真要算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是我林冲的一合之敌!所以……安心看着吧!这剿灭二龙山的功劳,二哥帮你拿了!” 说着林冲驱马上前,一挥手将他手下兵马也一齐带出。只看近千步卒并排缓缓向前,脚步声顿时震耳欲聋。 这般壮观模样,让关隘上的好汉贼寇们一时失声。除了几个老人,他们何尝见过这种战阵场景? 来自山东几个山头的好汉们目光开始四处游弋,而神行太保戴宗以及小李广花荣,则露出颓然神色。 随后鼓声响起,一千官军在林冲的带领下开始朝关隘发动进攻。 这般木架结构的关隘,也不需要什么飞石重垒;再加上环境限制,因此只能通过拼命的方式去冲击。所幸杨汕这一路上有命令辅兵准备十辆木制冲车,山高坡陡不好用,这第一道关隘却正好合适。 在冲车的掩护下,大队人马迅速来到关隘下方。任凭关隘上箭雨如蝗,士卒们也不曾有一丝退却。 这种不怕死的模样让上面贼寇大吃一惊,以至于手中动作也慢了两分。再等他们想起来要阻止冲车破坏关隘的时候,士卒们已经冲到了关隘下方。而后劈砍的劈砍,撞击的撞击,顿时那高耸关隘摇摇欲坠。 “怎么能这般快?这些官兵,难道就不怕死么?”宋江脸色难看的叫着,已经站立不稳只能扶住木头柱子。 旁边吴用同样脸色苍白,他一个书生何曾当真见过这等场面? 见宋江惊恐,吴用也连忙捂着帽子大声道:“三郎,咱们先退后!退出去,留空间再做处理!这道关隘,就让花荣率领弓箭手边打边撤就是!实在不行一把火烧了,也能阻止官军一段时间。” “但是这还没动手就放过第一道关卡,是不是太涨官军士气了?”宋江有些不甘心。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分明是自己这边的好汉们看起来更加威武雄壮,但是打起战阵就这样不堪一击呢? 这一个个技艺非凡的好汉,在军伍面前居然这般无济于事。 宋江还想犹豫,然而当看到那木制的关隘大门被冲车硬生生撞破,而后等待许久的林冲率领手下将士打马而入,这之后宋江终于胆寒了。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就连吴用也被他抛到了身后。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连上三关 一行好汉各自逃窜,瞬间人仰马翻。 之前还一个个声势勃发、天老大我老二,这会儿却被唬的溃不成军,一个个连跑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种败如山倒的情况,即使是花荣也阻止不了颓势。 他勉强朝外面射出几箭,又将一个爬上高台的士卒一脚踹下去,而后收弓转身,一言不发快步就走。 一伙人急匆匆逃出关隘,再回头一看,关隘已经落入官军掌控。 “这才过了多久?” 宋江脸色铁青,扭头看一眼四周,只看上午都还在耀武扬威的一群好汉,这会儿一个个沉默不语。 看这一幕,吴用只能安慰道:“三郎不要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道关隘而已。偏偏这里地势平坦被官军借了地利,咱们一时不查也是正常的。接下来的三道关隘就不一样了,冲车上不来陡坡,他们想要闯关就只能拿人命来填。到那时候近距离交战,咱们这些好汉岂能不如那些官兵?” “没错!若不是那些冲车木驴,我定要让那些官军尝尝我斧头的厉害!”一个来自深山贼窝的汉子拍着胸膛说着,又刻意向大伙儿展示他的萱花大斧。他自称程咬金后人,名字叫什么成昆? 一个程、成不分的蠢货!吴用撇撇嘴,又不留痕迹悄然跑到最前面。 不过他的一番话,总归还是让周围这些好汉重新鼓起了勇气。宋江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旁边儿这些江湖人却是终于找到了撤退的理由。咱们不是打不赢,而是没必要硬去面对敌人的地利优势对吧? 等接下来第二道关隘,那些官军不能耍手段了,这时候才是爷爷施展本事的时候。 一个个好汉们如此想着,不自觉脚步也快了两分。他们急匆匆喊开第二关的大门,又迫不及待的关门,将门后堵死。 “可恶!就差那么一口气!”焦挺在隘口下重重一拍大腿,他差一点就追上这群人的尾巴了。 “无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没必要冲的这么着急,慢慢来稳扎稳打才能把他们尽数捉拿。” 杨汕从后面追上来,看林冲焦挺已经自发的命令手下都头将队伍布置整齐。另有一行人押着俘虏从旁边走过,一个个被捆成死狗狼狈不堪。官军里有人曾经也是这样投降的,这会儿看到旁人倒霉,顿时笑的不亦乐乎。他们将自己曾经的狼狈加倍用在这些俘虏上面,拳打脚踢不提。 看到这一幕,无论林冲焦挺还是杨汕都熟视无睹。更不要提慢慢走上来的伍端,他直接视若无物。 看看众人,伍端笑着对杨汕抱拳道:“大人,运气不错。这般趁敌人不备攻陷关隘,咱们也没受到什么太大的损伤。我刚才略微去后营看了一下,重伤者只有三人,轻伤二十多,可谓大胜了。” “还没彻底打下来,哪里能现在就谈胜利?”杨汕心里一松,嘴巴上却还是道:“而且这二龙山贼在原先的三道关隘上又加了这一道,自然不如原本的有效。从这会儿开始,大家就要打起精神来。冲车不容易上山,敌人也有所准备,接下来的闯关就只能靠大家的真正实力了。” 林冲和焦挺重重点头,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但是这个时候,旁边伍端笑吟吟的左右张望一阵。他手搭凉棚看看前面大门紧闭同时修铸的颇为坚固的关隘城楼,而后又走到两旁灌木丛附近,用手在地上捻一捻泥土枯草,这才拍拍手笑起来。 在林冲等人的期待中,伍端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 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伍端指着前面关隘道:“这几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天干物燥。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同样也确定周围应该没有水源。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用火攻?一把火下来,就算他们再怎么能打能杀,还不是要被烧的焦头烂额?咱们也学学三国赤壁,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赢。” 一番话说的,旁边无论杨汕、林冲还是焦挺都目瞪口呆。 再看伍端的时候,怎么就感觉这家伙好像变成了可怕的魔鬼一样。自古水火无情,这主意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而更加可怕的是,水攻火攻看着简单,但是想要抑制却相当困难。一旦蔓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杨汕将这个担忧说出来,却被伍端摆手忽视。 “这二龙山周围,方圆几十里莫非还能有一个好人?如今大战之后还留在附近的,被烧死也是活该!” 这番话说的杨汕愕然,旁边林冲露出不忍神色,而焦挺却摆手叫起来。 “没错!能够在周围逗留的,必然是在打甚歪主意。这里现在是战场,你留在战场上被杀死了还能怪谁?叫俺说啊,干嘛要考虑那么多?如果用这个办法能够避免咱手下儿郎的伤亡,那咱干嘛不用?” 这话一出,林冲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坚定起来。 伍端原本还没想到这一茬,只是恰好这一出让他想到一个计策。这会儿听焦挺一说,顿时更加自得了。 而后就按照伍端的意思,所有人开始准备火攻事宜。事情也不比弄大,那木制的关隘想来也比想象中的好烧。因此众人三五百根干柴凑起来,一时间在关隘前方百丈处堆砌成山包一样。 这般动静,又一次让关隘上集合的众好汉们一头雾水。 “这些家伙在干什么?莫不是又打算再弄那冲车?简直可笑,这地势如此陡峭,冲车哪里能上来?”名叫成昆的汉子不解的揉揉脑瓜,而后又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黑大汉道:“兄弟,你咋不说话啊?别怕,这些当兵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人多势众,还怕这些个狗官不成?” 说着他忽然想到什么,趾高气扬的道:“对了,你是那座山头的好汉?往后有人敢欺负你,就报我霹火山成昆的名字!” 黑大汉撇撇嘴,甚至干脆一肩膀将这厮顶开:“走开,不要跟你爷爷说话!人多势众?狗屁用!” 成昆更懵了,这黑大汉,怎么没有别的兄弟好汉那么热情? 然而时间已经由不得这两人继续互动下去,在关隘上好汉们懵逼的目光中,火攻用的柴草火绒已经全部准备完毕。 吴用冥思苦想也没看透这些东西的用途,却直到下方三五十个火把一起烧起来之后,才猛然色变。 然而这时候再想起火攻之计,却是已经迟了! 吴用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所幸还记得拉一把宋江,他嗓音尖锐大喊道:“三郎快走!咱们中计了,那些狗官要用火攻!快走快走,等到火烧起来就来不及了!苦也苦也,这些人好狠心肠。” 宋江也恍然大悟,可这时候再想反制却是怎么也来不及了。 匆匆一跺脚,宋江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这时候,旁边这些个好汉们也终于明白吴用在叫什么了。低头一看,果然那些个官兵已经在激烈鼓声以及扑天箭矢的掩护下,一个个举着火把背着薪柴朝关隘大门处蜂拥而来。这些家伙甚至还有空给自己做一身木头制的盾架子,既能防劈砍也能防箭伤。虽说难看,可保命效果却极佳。 恰逢关隘上的好汉以及贼兵们已经因为吴用的话而乱作一团,因此士卒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冲到了隘口下方。 而后不过多久,浓浓的黑烟就从隘口下腾然升起。水火无情,顿时再没有人还敢在原地逗留。 贼寇们刚刚才逃来这里,几乎连气也没怎么喘,水也不曾喝上一口。这才刚刚坐稳屁股还没做热,结果就又要逃走了。这些人哪里受过这种待遇?顿时一个个不停的抱怨,而后就连自己手下也已经寻不着。 这来的快,去的也快。杨汕才刚刚将火点燃还没有烧起来,关隘上就已经空荡荡,一片狼藉了。 这般情况让杨汕、伍端等人哭笑不得,只能匆匆命令士卒再去灭火,将还未彻底燃烧开来的火灾阻止了去。 而与此同时林冲以及焦挺,也借着兵贵神速,刚刚只等隘口大门旁的火堆被挪开,就硬生生的冲了进去。这一次他们二人已经没打算再给二龙山贼寇任何机会,直接采取倒卷珠帘的战法,夹持着这帮贼寇冲击向第三道关隘。只见这群贼寇完全逃脱不得追赶,就像赶猪一样被硬生生撞入关隘中。 可怜的第三关贼兵们,连关隘大门都来不及关上,就被席卷着从关隘里硬生生挤走。 林冲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势将这道隘口也给攻陷了下来。 而更加可笑的是,第一道隘口还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这紧接着的第二道隘口却只有一个倒霉蛋被自己放的火烫伤。而第三道隘口则更加可笑,林冲等人甚至连隘口守备士卒也没见着,就硬生生的闯了进去。 而后这帮子贼人只恨不得一个跑的比一个更快,哪里还能对官军造成什么威胁? 就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况下,杨汕率军第二次攻打二龙山,就比第一次更加顺利的,轻易来到了最后一道隘口的脚下。 而这时候,宋江即使心情再糟糕,也已经趁这个机会缓过气来。 环顾一周脸色难看,心情灰败的众好汉,宋江只感觉胸口一阵发堵。再看下面意气风发的官军,更是怀疑自己在做噩梦。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各有心思 事已至此,莫非还能投降不成? 想一想,宋江给大伙鼓劲道:“古人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官军连破我们三道关隘,虽然很了不起,但是他们的劲头也算是到极限了。接下来只要咱们全力以赴,区区一伙官军又算得什么?咱们就在这最后一道关隘面前,和他们一决胜负!等战胜了官军,咱们自有自在!” “头领说的没错!这些家伙从山下冲到这里,也该力竭了。如今咱们以逸待劳,怎得还能胆怯?” 戴宗顺着宋江的话站出来,他当真不愧神行太保之名,一路从山下逃到山腰,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只是这厮毕竟名头响亮,一番话顿时让周围好汉连声赞同。他和宋江一唱一和之下,顿时原本忐忑不安的贼寇们很快的平静了下来。而后戴宗看一眼吴用,暗自点头自己又不留痕迹退后几步。 而后宋江又说两句,吴用也站出来提两句自己的见解。顿时好汉们的情绪被鼓动起来,官兵连破三关的厉害被他们抛去脑后。几个咋咋呼呼的家伙更是连连叫嚣,要灭了这伙官军而后再打破青州城去。 “没错!这些狗官敢欺到我们好汉头上,自然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宋江举着手呐喊一声,对于这气氛非常满意。 如此声势之下,就算最后这二龙山没有守住,我宋江的名声也不会跌落太多吧? 宋江如此想着,而后表情一变又瞪向旁边一个满脸死灰色的汉子。 “邓龙,我命你看守第三道关隘,你就是这样给我效命的?一整座关隘被你拱手让人,还害的我损失了三百多兄弟?” 宋江怒视着邓龙,而后又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道:“来人,把这等扰乱军心、违背军令的家伙给我抓起来!此外,邓龙原先的人马归戴宗率领,你汇合花荣作为侧翼!这一次咱们在这里死战不退,定然要击退这些官军!” 宋江的这种姿态,是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然而如今形式已经是这般,旁边有心要劝解的也是开口不能。再想一想如果不能打退官军就等于自身难保,顿时再没有人还有心情照顾邓龙的想法。 而最主要的是不得不提,邓龙这货确实有些责任。 虽然第三道关隘被打破是必然,但是邓龙这厮居然是带头逃走的,那就等于是主动给宋江找到借口,还有什么好说? 况且如今这二龙山原先的大头领邓龙还剩下什么?无论士卒还是兄弟都离心离德,早成孤家寡人。 “邓龙兄弟,走吧!”花荣扶起面若死灰的邓龙,也没当真给他绑上绳索。 他只是拍拍邓龙的肩膀,所有的话就都在那无言当中。 …… 另一边,杨汕手下一行人在这最后一道关隘下列队整齐。 虽然一口气冲到了这最后一道关隘面前,但是总归一路爬上来,士卒们还是显得十分疲惫。如果说硬要继续并非不行,但是杨汕毕竟怜惜士卒,如何也做不到这种继续压榨他们,逼他们送死的事情。 他对伍端交代一声之后,一行兵马就开始在这二龙山的山腰上安营扎寨。 所有的一切都只当着贼人的面,当真嚣张。 伍端安排人伐木,做帐篷,很快就在空地上弄出一套简陋营房。而后烧火做饭,很快香气便向四周逸散而去。 前面关隘上的贼兵们闻到这味道,顿时肚子里就叫唤起来。若不是旁边还有邹润、邹渊兄弟负责管束,说不得一个个早就溜号跑去吃喝了。然而即使邹家叔侄拼命管束,却也无法避免那种唉声叹气。 实在是贼寇毕竟没有什么规矩章法,对于后勤哪有什么准备?想要吃饭,还得等营寨送下来。 而今日打仗混乱不堪,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原本贼寇们就性格暴烈,这会儿更是一个个叫骂的格外难听。邹家叔侄能管束小兵,又哪能管束帮忙守寨的众好汉?听着这些个各地俚语乱七八糟的咒骂声,叔侄二人欲哭无泪只觉得没甚意思。 “咱们好端端的在莱州登云山落草,为什么要来这青州自寻麻烦?”邹润已经没有了往日意气勃发的心气儿,这会儿只无奈的对他叔叔抱怨道:“说是凭什么好汉义气,可这么多日了,咱们得到了什么?之前跟咱们一起过来聚义的三五十个兄弟,如今还剩下有没有一个巴掌?咱们回去了如何交代!” “交代什么?” 邹渊冷哼一声,又在侄儿脑后肉瘤上拍一下道:“等如今的事情过去,咱们也算在山东彻底扬名了。到时候这宋江头领自去招安,咱们回到莱州还不是意气风发,靠一身名气让各地好汉来投?” 见邹润似懂非懂,邹渊叹口气道:“咱们往日在莱州有什么名气?堂堂登云山,也不过八九十号人而已。人家说起莱州,甚至就连那什么母大虫顾大嫂,也比咱们更有名气!这算什么?咱们身为好汉,凭什么这么窝囊?但是经过青州这件事,咱们的名声就等于是传播出去了。到时候再回登州,谁还敢说咱们一文不名?到时候招募几百号喽啰,还不是坐地称王威风凛凛?” 随着邹渊的话,邹润的眼睛顿时亮起来。 他之前只觉得前途无亮,哪里想过自家叔叔居然还有这种算计? 如此说来管它二龙山打活打死,和咱们叔侄二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只要自己叔侄小心翼翼保住性命,到时候回去登云山还不照样是两条好汉?咱也是名声响亮的人物,打破过城池也杀过官兵;这种人物谁敢小瞧?往后再有好汉路过登云山,还不是要乖乖主动拜见自己这位独角龙? 这样一想,邹润嘿嘿笑起来。他也没兴趣继续巡视了,摸摸脑后肉瘤就钻进自己的木屋当中。 要准备逃命了,爷爷我当然要养精蓄锐…… 只是如此一来关隘上的喽啰们少了管束,顿时就更加混乱。有人偷偷往寨子方向躲去偷懒,也有些感觉危险往旁边密林里偷溜逃难。那些个原本被安排值夜的,也是一个个懒洋洋的,找到机会就呼呼大睡。 如果这时候杨汕趁夜进攻,少不得能够少废三分功夫。 但是他这个想法,却被伍端拒绝了。 伍端摇摇头,对杨汕建议道:“大人,咱们如今携带胜势,又何必冒这种危险?夜袭一事说的简单,可至少一点就是要对周围环境十分清楚。咱们如今身为客场,在贼寇家门口,又哪有对方识路?还有……咱们手下士卒毕竟才训练月余,外加那夜盲之症无可避免,还是多小心一些为好。” 杨汕一想,虽然说客场的问题可以说是伍端太过小心,但是夜盲问题确实没办法解决。 伍端不在意手下士卒死活,只想安稳的一步步拿到战功就好,这种想法在当今这个时代也算不上错误。提议夜袭也许能够更快的平定二龙山,可诸多因素加起来也会平添几分风险,确实不太值得。 而更重要的是,对面的气势还没有被完全摧毁。再加上对方能人异士确实不少,万一有人能够发现…… 想一想杨汕摇头,而后虚心接受伍端的意见。 夜,渐渐的深了。 纷纷攘攘的军营终究不可能完全安静,而不远处火光耀眼的关隘上更是喧闹声震天。 眼见官军不再进攻,好汉们终于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难以平复,于是酒水就成了这时候最被人需要的东西。 一个个江湖好汉们大口吃肉推杯换盏,一边吹嘘自己往日的能耐,一边对下面官军咒骂不已。等到宋江过来敬酒的时候,这些个醉醺醺的家伙更是一个个拍着胸脯直打包票,明日一定拿敌人的脑袋当酒壶等等,自信无比。而后又拉着宋江打算结拜,一个个三郎三郎叫的格外亲热。 “好一个三郎!这等称呼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来叫?”不远处吴用眯起眼睛,手中羽扇也再次挥起来。 这时候戴宗来到吴用旁边,左右看看好奇的道:“学究,你可看到花荣兄弟?我还打算跟他商量一下明日如何协同对敌,如何将我手下弓箭手纳入他的体系,而后形成规模的考量。可是,却找不到人了。” “花荣兄弟?” 吴用想一想,而后笑道:“花荣兄弟喜静不喜闹,这会儿大概已经回了自己房里吧。不过我建议戴院长还是等明日再跟他商量这些事,毕竟说实话花荣兄弟被三郎迫着杀官,这心中啊……还是有怨气的。” “既然有怨,你们怎么还能信他?”戴宗眉头一挑,对于花荣杀官却不那么在意。 要知道他之前也是堂堂江州的两院押司节级,也属于是在当地略有权势的吏员。虽然比不上花荣那副知寨的九品武职,但也不是寻常人敢于得罪的。如今他为义气来助宋江,这官吏身份还不是说丢就丢? “花荣杀了顶头上司刘高,如今他除了咱们这里外,哪还有地方可去?”吴用咧嘴一笑,却是十分自豪。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私心 吴用确实有资格自豪! 如果不是他施展手段,宋三郎如何能得到这样一个高手?嘿嘿……就算你小李广花荣对朝廷再怎么忠诚,如今还不是要吃我智多星的洗脚水?而且你也该明白,我吴用是为你好才这么做啊!等到往后顺利招安,区区一个清风寨副知寨算个什么?到时候随随便便,哪个不是六七品的高官?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这边这位戴院长又如何会当真抛弃一切来赌这一回? 戴宗想了想,点头称是。 然而吴用却又想到一件事,对戴宗道:“话说戴院长,你带来的那个李逵,貌似有些不太安分哪!我差他给狗官送挑战书,虽然有些危险却也是个能立大功的好差事。你看他冒险回来之后,这各处好汉谁还说他不是?这会儿不说三郎,就是下边儿那些三山五岳的头领,谁不对他赞叹?” 戴宗脸色微变,有些不满道:“李逵那厮又做了什么?今日他又不曾喝酒生事,学究你莫要管束太严。” 吴用脸色一僵,尴尬的笑笑道:“岂能如此?院长我和你多年交情,又怎么会在这里没事生事?哎!主要是那李逵自从回来之后,一直骂骂咧咧乱我军心。咱们二龙山诸多好汉,怎么在他眼里就变成一群酒囊饭袋之辈?这厮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脾气,他见谁都敢怼!就连三郎,也被他骂过两回。” “这怎么可能?李逵这厮一直最崇拜的就是宋公明,怎么可能还会怼他?”戴宗皱起眉头,这事情有些难以接受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蛊惑,脾气变的这般暴躁。” 吴用叹一口气,又笑着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院长你要去找花荣兄弟对吧,兄弟我带你过去。” 都这样了,戴宗哪还好意思继续唠叨?他赶紧摆手,尴尬的对吴用笑道:“算了算了,些许琐事明日再说吧。学究你也不要太辛苦,早点去睡。反正这二龙山迟早是要抛弃的,你也别为此太过费神。走了走了!我会把那小子好好训斥一番的。等到明日,让他亲自来给学究你道歉。” 说着戴宗不远多待,逃跑一样一样转身离去。 这一幕让吴用摇了摇头,而后嘴唇蠕动不知道自言自语说了些什么,这才摇头晃脑回去自己的宿处。 而这时候,黑暗的阴影处,两双眸子从角落里亮了起来。 这两人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漆黑的暮色也挡住了他们的表情和心绪。而后等到吴用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这两人才左右环顾一阵从暗地里走出来。借着火光,其中一人恰好就是花荣。 花荣默不作声将另一人领出树林,而后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另外那人也是尴尬,半晌之后露出一张笑脸道:“花荣兄弟为什么这么看我?话说,你这般放我出来当真好么?” “我并没有放你出来,只是犯人也不能饿肚子,所以带你去找些吃食而已。”花荣淡淡的说着,而后左右看看转移话题道:“对于刚才学究的话,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你的基业,二龙山就要被就此放弃了啊!” 原来被花荣领到外面,并且恰好偷听到吴用和戴宗交谈的,居然是之前被宋江关入监牢的原二龙山大当家,邓龙。 这厮如今模样狼狈,一身衣衫也是肮脏褴褛。他头发乱糟糟的,一双眼睛里也充满着惊疑和惶恐。 而更加可笑的,这厮听完花荣的话明显是听懂了,但是心中的恐惧却让他睁着眼睛道:“花荣贤弟你在说什么?我邓龙当然是跟公明哥哥同进同出一起行动,哪有说什么在乎基业的想法?而且自古以来树挪死人挪活,公明哥哥有能耐带我们兄弟再创辉煌,我又何必小家子在乎自己的一点基业?” “你当真这么想?”花荣紧盯着邓龙,一字一句道:“哪怕你有机会重新拿回你二龙山基业,你也不要?” “我当然要!” 邓龙条件反射就是一句,而后尴尬的看着花荣道:“额……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总而言之都还要听公明哥哥的。如果公明哥哥还愿意让我邓龙留守二龙山,我自然拼命也要帮公明哥哥守住这青州基业不是?” 这话听的花荣嘴角一翘,那种不屑的神色即使在这夜里,也被邓龙看的清清楚楚。 然而邓龙已经被宋江整治的没了脾气,即使这样,他也把头一低闷声道:“花荣你什么意思,莫非要哄我反了公明哥哥去?我可警告你,不要把我邓龙当傻子!想试探我的话,没那么容易。” 花荣一笑,指着前面灯火通明道:“我如果真要坑你,这会儿直接把你往关隘下一丢,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那你什么意思?” 邓龙再度变得警惕起来。他发现花荣好像有些奇怪,这厮貌似在打什么糟糕的主意。 而看着这样仿佛惊弓之鸟一样的邓龙,花荣微微一笑小声道:“如今二龙山被攻破已经只是时间问题,即使公明哥哥还有吴用,都已经默认了这一点。他们发现青州不适合发展,已经打算换一个更加易守难攻的地方来考验朝廷的耐性。嘿嘿……为了招安,吴用这书生也是费尽心思。如今山东周围所有好汉都成了他的挟持,一时谁也不能下船。可是……并非每一个人愿意离开的!” “你也不愿意离开青州?”邓龙眼睛一亮,赶紧贼头贼脑凑到花荣面前。 他之前还对花荣充满着警惕,可是这会儿一看花荣居然也要背弃宋江,顿时就把花荣当成自己人一样。 嘿嘿的冷笑着,邓龙搓着膀子看着花荣道:“我就说么,你小李广花荣怎么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嘿嘿……原来如此!你小子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对吧?官军出身的你,很清楚我这二龙山的喽啰必然不是官军的对手;到那时候宋公明如果还想保持地位,那带人远走就是他唯一的选择。而那个时候,你只要执意留在青州,他宋公明难道还能当着一众好汉的面把你给宰了?” 说着说着,邓龙恍然大悟:“难道你要来找我,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是打算多找一个同样态度的,到时候好让宋江不敢下手?嘿嘿……他自称及时雨呼宝义,难道还能众目睽睽之下毁了自己名声?” 越说越觉得靠谱,邓龙搓着手狞笑起来:“没错!就是这样,花荣兄弟你打的好主意。还有就是,你来找我邓龙当真是找对了!我敢说在这二龙山,愿意留在青州的,我邓龙绝对是态度最坚定的那一个。至于别的什么李忠、周通那伙蠢蛋,一个个早就被宋江糊弄的一塌糊涂,早就不是青州人了!” 花荣默默的听邓龙越想越多,原本还有些其他的话要坦白,这会儿脑子一转却是没有必要继续说了。 左右看看,花荣表情神秘对邓龙重重一点头。 两个人一拍即合,顿时狼狈为奸一样嘿嘿笑起来。而后花荣示意邓龙继续蛰伏,同时又问邓龙手下究竟还有没有能够完全信任的手下。邓龙不疑有他,赶紧将自己压箱底的两个秘密兄弟,告知给花荣。 之后心甘情愿的被押回监牢,邓龙随意吃了一顿黑漆漆的枣泥馒头,而后懒洋洋的躺了下来。 黑暗阴影笼罩,无数的秘密就在这夜幕下发生。当黎明还未到来的时候,关隘下震天的鼓声就已经响起来。 宋江几乎一宿没睡,而吴用却是被鼓声吓的从床榻上蹦起来。想不到那些官军居然如此不讲江湖道义,居然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攻城,吴用顿时连连抱怨,随意将衣服一裹迎着冷风朝关隘跑过来。 过去一看,宋江以及诸多好汉已经老早就守在了关隘上,反倒是原本应该在关隘值守的邹渊邹润叔侄不见踪影。吴用上前一问才知道,邹家叔侄因为玩忽职守被宋江贬斥一顿,这会儿已经发着脾气回去睡觉了。 “这可如何使得?”吴用脸色一僵,赶紧劝说宋江道:“三郎,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能这般闹的兄弟们离心离德?即使邹家叔侄再有什么错处,看在不曾生事的份上,绕过去又能如何?” “哼!那邹润竟然还敢狡辩,说什么我宋江不该让他这等大人物在外面吹风熬夜?”宋江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也冒了出来。 “他还年幼,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子。三郎你看在他叔叔邹渊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吴用笑着说着,见宋江脸色不忿还要再说什么,赶紧指着关隘下的官军道:“看!这些家伙就要攻城了!不过此地山势陡峭当真易守难攻,这些官军也只能用人命来拼!这时候,就要看真本事了!” 说到正事,宋江也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而后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诸多好汉高手:“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就让这些官军看看我们二龙山好汉的厉害!大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生死之间一碗酒!来人!拿酒来,让我等兄弟满饮了这一杯!而后风风火火的,咱们要在这浊世闯荡出一番事业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战 随着一场豪迈的演说,二龙山的贼寇们纷纷被鼓动起来。 一碗碗酒依次分发,每一名好汉都得到一碗满满的壮行酒。而后一个个人举起酒碗,同宋江一起一饮而尽。 哐啷啷的声音接连不断,众人一个个将瓷碗摔在角落,就如同昭示自己的决心。 而后一抹嘴角,一个个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嚎叫的疯狂。 恰好这时候,官军士卒已经迈着还算整齐的队形朝这边蜂拥而来。领头的焦挺身披重甲头戴黑盔,左手提着一副门板一样的巨盾,步步沉稳像巨人一样走在最前面。他后面还有一排同样装扮的壮汉,一行人呈现锋矢阵形,以一种相当可怕的气势踩着鼓点,朝着这道关隘缓缓而来。 看到这阵势,关隘上的江湖汉子们一个个心头打起鼓来。他们纷纷叫嚷着放箭放箭,怎么也不敢让这伙人靠近。 宋江也不敢小窥这种近似于重甲的阵容,于是赶紧连声呼唤放箭,又连连大声招呼花荣的名字。 而后面色沉稳的花荣率领一伙手持弓箭的喽啰从后面走过来,在花荣的安排下列好队形,而后取箭搭弓仰天就射。只听见‘嗖嗖嗖’的声音连绵不绝,一时间箭雨如蝗,乍一看仿佛铺天盖地一样。 远处官军中伍端林冲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出半身冷汗。对于杨汕想出的重甲锋营,他是一点信心也无。 然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面对这扑天的箭矢,焦挺一行人除了低头以及略微护住要害以外,竟是再没有半分其他的任何动作。他们拿大盾护在身前,就这么硬顶着噼里啪啦的箭矢撞击声,一步步继续向前。甚至偶尔几只箭矢透过缝隙扎到人的身上,这些个坚强的汉子们也是一声不吭,大步迈进。 这般强悍的姿态,唬的关隘上的江湖人大惊失色。他们何时见过这种打不死的怪物? 即使偶尔想象的时候能够构现出这种刀枪不入的景象,但是真要将这几十几百斤的重甲穿在身上,并且盯着让人胆寒的箭雨,沿着崎岖山路上行,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甚至别说普通人了,就连宋江身边的这些自称英雄的好汉,也没有几个敢说自己还有这种胆色。 重甲队伍走的很慢,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却也已经逼近到关隘下方。 花荣的手下毕竟不是专业的弓手,因此一番十多支箭矢射下去之后,也已经手臂酸软没了力气。 眼见这重甲战士越走越近,同时他们身后的普通官兵也在这种掩护下,几乎没有什么伤亡就欺近到面前,宋江当人不由脸色大变。而后再看站在关隘上只知道大声嚷嚷的好汉们,宋江狠狠一拍木栏大声道:“诸位兄弟,随我一同出战吧!这些官军如此小瞧我等,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个……是不是暂避锋芒为好?” 吴用有些犹豫,在他看来能够用嘴巴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用武力反而落入下层。 而更加更加很重要的是,既然已经事先决定好要舍弃二龙山,如今又有什么值得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呢? 按照之前说的,装模作样守上一回,让官府知道咱们的态度,这不就够了吗? “学究,这时候你怎么能乱我军心!” 然而让吴用意外的,宋江却是难得的硬气了一回。他回头怒视吴用,双臂挥舞大声道:“我等身为好汉,岂能不战而逃!而且这伙官军不过凭借装备之利,这算得什么本事?真打起来,我们兄弟又岂能输给这些外物?咱们这就去和他硬拼一回,看看这到底谁强谁弱!到时候刀枪剑戟,看看谁能不死!” 说着宋江一甩衣袖又抽出腰间长剑,竟是率先走下关隘木梯,朝着关隘木门直走而去。 看到这一幕,众好汉顿时脸色大变。 宋江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头领,这世道上哪有小弟在上面观望,头领去下面拼命的道理? 一伙人连忙跑上前将宋江给拦住,苦口婆心的劝说,好说歹说也不能让宋江放弃冲动。 于是无奈之下,这些个汉子只能跺跺脚道:“哥哥先去歇着,这事情就交给我们兄弟吧!这些官兵,看我们把他打发了去。” “你们若是不能击败这些官兵,那就等着狗官们把我捉了去,而后在我们江湖豪杰头上耀武扬威吧!”宋江声嘶力竭的喊着,拼命做出往下要冲的姿势,却被后面的吴用抱着腰死死拦住。 吴用当真是用尽了力气,一张丑脸也憋的通红。他一边用力,一边还大声喊道:“你们还不快去,当真要让三郎下去丢脸?我可警告你们,三郎的脸面在二龙山这个地儿,代表的可是你们所有人!” 这话一出,谁还能说拒绝的话?而且看在吴用他这么努力的份上,旁人也实在发作不得。 一行人对视一眼,忽然就觉得啼笑皆非。然而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下方官军也兵临城下,哪还有其他选择? 一个个提起武器,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鱼贯而出。 …… 不久之后,关隘的门被打开。而这时候,杨汕手下官兵已经站好地利,就连防箭的盾阵也已经摆好,坚固非常。他也不急着直接开战,而是绕过关隘将这个半山腰给监控起来。就如同当年街亭一战一样,敌人已经被困在这里逃脱不得。即使有人能够突围出去,这损失也将无法承受。 而更重要的是,杨汕打算堂堂正正的打赢这一仗! 自从来到青州成为这兵马都监以来,二战二龙山也算是打过硬仗。之后青州城破遭到花荣背叛,一时损失让人几乎心寒。那时候焦挺手下硬生生死伤殆尽,这种无法接受的事实也已经努力挺了过来…… 而后杨志来援,斩杀数名贼寇却在吴用的计策下几乎把小命也给丢了去。 这段时间,零零总总发生了无数的事情。无论是杨汕自己还是手下兄弟士卒,都需要好好的鼓舞一番士气。所以这一次的战斗,必须要让他们感受到那种畅快淋漓大战的舒爽,让他们重获信心。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杨汕算计的东西比他自己而后再来想象的还要多! 为什么?因此大宋的武人军人,他就需要这种信心!当一个军队别说强敌,就连烂泥一样的对手都打不赢的时候,这样的军人哪怕数量再多又能有什么战斗力?只有那种视若无物的自信,才是军人最重要的东西!而这东西是需要培养的,杨汕正在一步步开始培养属于他的战斗力。 杨汕很清楚,宋江不会轻易罢休!换言之自己摆下的这个阵势,他一定会接战! 为什么? 因为宋江的追求不是山大王,他求的是招安! 而你想要招安,就必须要让朝廷知道你的实力或者说威胁!这不是一次用狡诈打破城门就能够让朝廷恐惧的,它需要的是真正的威胁能力,那种能够让朝廷上面的官家官员为之束手无策的威胁。 所以……宋江也需要一场大战!哪怕是输,他也要展现自己的威胁潜力! 而后等到再一次重振旗鼓的时候,朝廷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这一场战斗,而后将宋江的危险程度再次调高。 过去几十年,已经有不少人通过这种方式达到目的。宋江准备学习‘先贤’,自然不会做错步骤。 在官军接连不断的鼓点声中,关隘的大门被颤巍巍的打开。 一行数十名好汉在两三百胆战心惊的喽啰拱卫下,从狭窄木门里鱼贯而出。这些人手持各种兵器,身上穿的衣衫铠甲也是各有不同。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女人一样花衣衫,擦脂抹粉显得十分妖娆。 哪怕大宋风气如此,这般模样也让官兵当中产生了一些个骚动。但是在紧张的气氛下,大家很快恢复过来。 而后,古代战争中最刺激也最振奋人心的一幕开始。 只见贼寇群中大模大样走出来一个格外魁梧,看起来高矮腰宽几乎一般的相扑汉子。他赤裸着上身走路缓慢,而后上半身以及两条粗壮手臂上都缠绕着一根足有小童手臂粗的铁链。铁链的两端被这人握在手里,他慢悠悠的来到双方战场中央,而后昂首挺胸对官军这边大声挑衅。 “爷爷纳兰束,谁敢与我一战!像你这等骨瘦如柴的家伙,爷爷我一双手能够捏死两个!” 这话一出顿时群情激愤,纳兰束的名字一听就是异族,居然也敢在我大宋嚣张?焦挺气的连身上重甲也没时间去拖,他盾牌一甩迈开步子就冲上来。哪怕个头比这纳兰束矮上一个脑袋,气势却丝毫不输! “哪来的野人!尝尝你焦挺爷爷的厉害!”说着焦挺狠狠一撞,就跟那纳兰束纠缠在了一起。 两人都是相扑高手,这一时缠斗起来顿时难解难分。 纳兰束身体重力气大,焦挺下盘稳技巧足,在两边所有人的助威声中硬是缠斗了数十回合,这才同时推开对方各自退后。 “好贼子!看样子你焦挺爷爷不拿出真本事的话,当真就要被你这等异族狗贼小瞧了!” 满头大汗的焦挺呲牙笑着,又一件一件将自己身上深重的铁甲解开甩到一旁。而后光着一身油光水滑,焦挺挥拳而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英雄逞威 全力以赴的焦挺,顿时不再是刚才笨重的模样。 这一次动手,十分顺利就将那纳兰束给压制住了。只看焦挺一双大手如蒲扇一般,将纳兰束揪住之后便使他再不能挣脱。 眼见着就要打赢,纳兰束突然恼羞成怒。他手中铁链猛然一甩,就仿佛钢鞭一样朝焦挺的脑袋砸过去。 “狗贼!” 焦挺险之又险的躲过,却没想到这贼寇居然如此的不要脸。区区一个异族人,居然在我汉人面前耍这种手段? 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怒气的焦挺双眼一红,而后闷喝一声就再次朝纳兰束冲过来。 只看他光着膀子欺身靠近,而后突然一拳就轰在纳兰束的脸上。这一拳当真又快又恨,措不及防的纳兰束怎么也想不到焦挺会放弃相扑,顿时被一拳命中眼眶,而后只能凄惨的捂着眼睛嚎叫起来。 焦挺得势不饶人,紧跟着就是连续的重拳轰上去。在远处众贼寇‘卑鄙’、‘不要脸’这样的叫唤声中,硬生生将纳兰束给揍翻在地上。而后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焦挺踩着纳兰束的脖子狠狠一跺…… 众人的耳边仿佛听见了‘咔嚓’一声脆响,纳兰束再没能爬起来。 只感觉是一股寒风从身旁掠过,这边的众贼寇不由的一阵胆寒。 而这边焦挺恶狠狠的朝纳兰束的尸体吐一口唾沫,焦挺回到自家阵营对杨汕抱拳道:“大人,贼寇以杀,焦挺特来缴令!” “好!速速归位,等彻底灭杀这伙贼寇之后再论功行赏!”杨汕说着拍拍手掌,又看向其他将官道:“贼人已经出招一回,这一次就轮到我们了!谁有勇气出来和贼人斗上一回?自信点站出来!” 一伙子都头和副指挥使互相对视一眼,却又都心虚的低下头。 他们心知自己的能耐,别看焦指挥使轻而易举就杀死了一名强贼。可是事实上,那种力大无穷的怪物当真不是普通能够应付的。这贸然的上去,若是被击败还算好;可如果贼寇因为那什么纳兰束的死而大发雷霆,结果想要报复回来怎么办?这不是恰好傻傻的撞到刀尖上了么? 没有人是傻子,碰到这种事情谁还敢出头? 而看到这一幕,杨汕也是心头火起。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心知肚明;但是……这种小聪明是你身为官军却贪生怕死的理由? 环顾四周,杨汕竟是再找不出来几个靠谱的兄弟。看来看去能够无条件支持他的,居然依旧只是当初从东京城带出来的这几个人。然而李四在后勤,张三之前因为探查情报和敌人战了一场,如今也是伤势未愈。于是在林冲必须压轴不能出场的情况下,杨汕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斗将的人? 虽然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但是当事实真正发生的时候,却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杨汕左右看看,结果新任命的一伙武官们却各个低头, 旁边林冲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对杨汕请命道:“让我去吧!斗倒了三五个对手,贼人也就不敢继续再来了。” 杨汕摇摇头,又制止旁边伍端的意动,看向众人道:“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头领亲自出马,那这队伍还有什么意义?” 一听这话,旁边士卒都头顿时一个个羞愧不已。但是看看贼寇那边一个个膀大腰圆,实在没胆量啊! 杨汕无奈的叹口气,他心知这种勇气和精神,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锻炼出来的。成军不到半年,要让手下士卒心甘情愿的为你效死,光靠一窝蜂作战时候的裹带,肯定是不够的。他们需要,更多的奉献精神。 而这种精神,是需要更多的胜利,更多的信心,才可以慢慢积累起来。 这时候,那个名叫胡森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原本只是杨汕千金马古时候选出的一名队正,然而几个月时候却也慢慢升迁成了一名正军都头。此人颇讲恩义,见杨汕的要求得不到任何人的踊跃,于是在明知自己本领不够的情况下,也勇敢站出来。 这一幕让杨汕颇为动容,嘴巴一动就想拒绝。 但是不等杨汕开口,旁边伍端就大着嗓门叫起来:“好!好一个胡都头!若是人人都想你这样,那谁还敢小瞧于我等?来!来!给胡都头披甲!把我的祖传宝甲拿来,胡都头披上之后必然所向披靡!” 说着伍端以一种比谁都热情的态度抓住胡森,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身上的皮甲解开了来。 胡森也不挣扎,大概也是心里有所准备。他简单的快速穿上皮甲之后,对杨汕重重抱拳,而后大步走出阵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看着胡森的背影,杨汕略有心酸。但是身为上官,他却不能因此心软。哪怕心知这种主动的上前挑战可能会导致胡森回不来,杨汕也不能因此就退却。身为主将,这一点冷酷心肠是必须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士卒群中,一个人突然掀开头上乱糟糟的头巾站了出来。 “让我来!区区贼寇,居然也敢在我官军面前放肆?”这人一边说着,又推开胡森自己站了上去。而后在所有人惊喜的目光中,他解开身上隐藏身份的斗篷,露出一身银光耀眼的漂亮铠甲来。 这人除了是杨再兴,还能是谁? 比寻常壮汉矮了一个多头的身高,但是手臂力气却不输给任何人。他回头朝杨汕一阵挤眉弄眼,让杨汕一阵摇头。 而后焦挺嘿嘿笑着从身后抬上来一根亮银长枪,往前一丢,被杨再兴顺手接住。 杨再兴不好意思的看一眼杨汕,又对林冲咧嘴一笑。而后等焦挺又把马儿牵来,他这才赶紧请缨道:“汕哥儿你别瞪我!有什么事情,等解决了这伙子混账,我再来给你负荆请罪。现在您也别说什么,林教头不能没点儿态度,这么早出来太丢人,所以这事儿啊还得让给我来解决!” 这话说的有理,杨再兴出现也确实解决了大麻烦。如果真让胡森出马,打输也了是丢人。 于是杨汕也不阻拦,只是挥手对杨再兴道:“你这次偷跑,把你叔叔可气的够呛。而且擅离军营,在我这里也是错过。所以你给我记着,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是打败仗回来,数罪并罚!” “得令!” 杨再兴高声叫一声,完全没把杨汕的威胁放在眼里。甚至就连对面贼寇因为他的出现而骚动,他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区区一伙山贼恶汉,不过土鸡瓦狗!有我杨再兴出马,还不是三下两下的解决? 翻身上马又调转马头,杨再兴枪花一挽,威风凛凛又意气风发的朝着二龙山贼寇们的方向踏步而来。 …… 看到杨再兴,二龙山这边的人顿时喧哗起来。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出来斗将?哈哈,官兵莫不是没人了不成?刚刚上来又退回去的,也是一个没半两肉的痨病鬼。 然而有认识杨再兴的,连忙赶紧对旁边兄弟提醒,这厮据说是杨家将传人,一身武艺可是不弱。前段时间在咱们二龙山门口耀武扬威的那青面兽杨志,听说和这小子也是一家人。啧啧……那杨志杀人如杀鸡一般,只看这一点去猜想杨家传承,就知道这小子这时候出现,也定然有几分把握的。 所以啊!脑子放聪明点儿!没有几分本事的话,别再像那纳兰束一样出去丢人。 好汉们很快商量好并且弄明白了情况,之前还咋咋呼呼的声音渐渐就这么消失了。 这一幕听在宋江耳朵里,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哥哥我想尽办法哄你们出来决战,你们就是这样欺软怕硬的? 这般模样被那些官军看在眼睛里,哪里还会对你们有半分担忧? 乌合之众可捞不着招安!到时候如果害了你们哥哥我升官发财的梦想,我到那时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宋江面色漆黑幸好也看不出来,他冷哼一声回头道:“哪位贤弟愿意替我出去一战?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莫非当真天生神力不成?就算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习武,可咱们比他多吃的米粮,就能淹死他!” 这话一出,顿时众人就再没有反驳的办法。如果落到一个被江湖人嘲笑到死的下场,那还不如在这里死了去! 这样想着,一名性格急躁一些的汉子看看周围,主动站出来道:“哥哥!这小子就交给我吧!杀鸡焉用牛刀,就让我这小小屠夫去试试,这小子比我之前剐去心肝的那贼妇到底厉害到哪里去!” 说着从腰间掏出两把牛耳尖刀,这汉子拿舌头舔一舔刀尖,而后跨上旁边喽啰主动送来的坐骑,就这么昂首走出去。 看到这一幕,宋江回头对众好汉道:“看到没?这位兄弟勇气可嘉,侠肝义胆当为我辈楷模。如果众位兄弟都能像他一样奋勇向前,这区区一群地方官兵,又如何能把我们迫到这个地步?” 然而话音未落,旁边李逵忽然一惊一乍的叫起来:“不好!这位兄弟,被那毛小子一箭给射死啦!” 顿时,宋江只觉得嗓子眼一口血堵在那处,险些没把自己给憋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提纯 宋江猛然回头,果然看见前面只剩下那匹空无一人的驽马。 这头蠢马都不知道背上的骑士已经栽落,也不知道如今自个儿还在战场当中,依然还在那悠悠哉的低头吃草。 而在这匹马屁股后面不远的地方,之前嚣张的屠夫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他脑门上一支箭矢插的笔直,还在微微颤动。 对面杨再兴这时候正好将一柄长弓重新放回马腹一侧,而后重新捡起银枪,指向宋江道:“狗贼,莫要小瞧我杨再兴!真要斗将,派一个有点儿名气的好汉过来!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是我杨再兴的对手?简直笑话!” 说完杨再兴对宋江勾勾手指,挑衅一样再次道:“来!别怪我不给机会!宋江,把你压箱底的高手叫出来爷爷看看!” 宋江脸色漆黑如墨,身体也颤抖。狠狠一咬牙,他看向花荣道:“贤弟,发挥你的本事,给我射死他!” “这……”花荣的一阵犹豫,有些不情愿的道:“不是说好斗将的么,怎么能暗箭伤人?那屠子技不如人被射死也就算了,我怎么还能趁机偷袭?这样吧,要不让哥哥,这一次就由我出战如何?” 见宋江脸色不愉,花荣赶紧改口。 这话终于让宋江的脸色好看许多,但是转念一想,他还是摇头道:“你花荣的本事,大伙儿都知道。但是有些个兄弟其实本领非凡,总归是少了一个展示的机会。所以我考虑,这样一个好机会还是让给他们吧!花荣你率领咱们的弓兵尽量靠后,小心保护好自己。唔……也别上关隘了,容易被针对。” 说完宋江扭头看向戴宗,想一想笑着道:“戴宗兄弟要不要上去露两手?你来这么久,也该显摆一下了。” 戴宗一听,顿时愣住。不过他也是心思敏捷的人,顿时就笑起来道:“戴宗不过一小卒子,如何能跟兄弟们相提并论?再说了,我也就腿脚快一点才得江湖上好汉们尊称一声神行太保,其实哪有什么真正手段?不过这样吧!公明哥哥你说的也是没错,我来这么久,也该出些力气了。” 说着戴宗回头,指着旁边嘴里不知道在嚼什么东西的黑铁牛道:“李逵,你去把这小子教训一顿!” “我?”李逵一愣,抬起头左右看看,而后拼命摇晃道:“我不去!这种大人欺负孩子的事,莫来找我。” “铁牛!”戴宗怒了,名字也不叫了。 看戴宗这模样,李逵还是有些怕的。 他毕竟是戴宗领出来的,过去也一直听戴宗使唤;这会儿见戴宗表情严肃,李逵赶紧站直了,又将嘴巴里不知道啥鸟的骨头吐出来。而后在屁股上擦擦手,他从背后拧出一双板斧,就这么大步走出去。 “这厮都不骑马的?”有人嘀咕一声,却被旁人送来一对白眼。 “你看这厮又憨又傻,像是会骑马的样子?”说着他自己也笑起来,挤挤眼睛道:“还记得三国的故事里,那吕布斗三英之前,可是一口气打杀了好些个英雄好看。像这样的黑大个儿,估计也就是被打杀的货色吧?要当什么穆顺还是武安国?不对不对!这厮怕只能当一个没名没姓的吧?” 几个闲的没事的家伙,就这么嘿嘿嘿的哄笑起来。 但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事实上李逵来到战阵中央之后,跟杨再兴之间并没有那么的剑拔弩张。 终算起来,两者也算是见过面的。至少因为焦挺对李逵有不错好感的缘故,杨汕这边的几个将领对这黑铁牛都有些特殊对待的意味。而且这厮之前敢于孤身前来送战书,虽说愚蠢却也展示了勇气。这样的家伙除非说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切切实实的仇恨,否则当真是很难将他厌恶的起来。 因此杨再兴看到李逵,不但不怒反而笑着打招呼道:“哟!黑铁牛,怎么宋江那边没人了,又派你来送死?” “你个小娃娃,瞎说什么傻话!”李逵嘟囔一声,又懒洋洋的将两把斧头合并捏在右手上。他用左手抓抓头皮,这才想到什么好主意对杨再兴笑道:“娃娃,我李逵也舍不得伤你;这样,你就当是我吃东西吃坏肚子,这会儿浑身没力气好了。唔……你过来打我两下,轻一点儿来;而后我就装作受不住了的模样转身跑,你再追我两下,然后就当做追不上的样子,转头回去吧。” 说到这里,李逵洋洋得意道:“这样一来,我也完事了,你也下场。之后再有什么,戴宗哥哥也怪不到我李逵头上。” 杨再兴目瞪口呆,没想到李逵居然会出这样的主意。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笑着道:“黑铁牛,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是骑着马的!骑马!四条腿怎么可能比你两条腿还慢?你这也太假了!这样吧,干脆我戳你两枪!也不戳狠,你就诈败如何?” “不行不行!你这娃娃没轻没重的,万一要是伤到我了怎么整!”李逵连连摇头,他可没这么傻。 两个人都说服不了对方,顿时杨再兴就急了。 见李逵还要啰嗦,杨再兴怒喝一声:“我给你面子,你是不是还当我好欺负!黑铁牛,你现在可还是贼寇!” 说着杨再兴银枪斜提,马背一夹便狠狠朝李逵冲上来。 双方的距离本来就极近,这一冲锋就是将距离拉到咫尺。李逵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杨再兴的银枪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若非这厮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矮身就一个打滚,说不得就要从前到后被戳一个窟窿。 李逵被吓的大汗淋漓,连滚带爬跑出去老远,这才转身怒视杨再兴道:“你这娃娃好生狡猾!我这不是还在跟你商量么,你就突然动起手来了!怎么着,真当我李逵怕了你一个小毛孩不成?” 说着两把板斧略微一丢一掂,而后一只手持一柄,李逵哇哇叫着朝杨再兴冲过去。 他仗着一股蛮力,也仗着打架的时候不畏生死,因此这双板斧舞的如旋风一般。即使杨再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这会儿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这哪怕被他伤到马腿,对杨再兴而言都是不允许的事情。 两个人就这么噼里啪啦斗了几个回合,一时居然当真没有分出胜负。 这情况让边上宋江又惊又喜,忍不住扭头对戴宗抱怨道:“戴院长身旁还有这等高手,怎么就不提前告诉我?这黑大汉长的平凡不受瞩目,若不是今日看他拿出本事,还不知道要埋没到什么时候!” “这点微末手段,算得什么高手?”戴宗摇摇头,他在这方面的见识可比宋江高多了。 两人说了一阵,果然李逵如戴宗所料一样陷入颓势。这厮也就一身蛮劲,一旦陷入守势哪里还施展的开?他面对杨再兴的攻击,顿时只能够狼狈的招架躲闪。要说反击,已经是一分也无。 而这一切还是因为杨再兴留手,否则任意一招刺中要害,他李逵哪里还有命在? 又过三个回合,李逵右手握住的板斧被杨再兴挑中劲道支点,枪杆一弹就将板斧给脱手了去。李逵只觉得手心一麻,再看的时候斧子已经重重落到脚下。这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黑铁牛,你的斧子不要了?”杨再兴在背后哈哈大笑,既不追赶,也不取箭。 “娃娃你帮我收着!等那一天爷爷我在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打赢了你再把它赎回来!” 李逵头也不回的说着,一双短腿却跑的飞快。他无视这边好汉们鄙视的眼神,闭着嘴巴跑到戴宗身后,这才开始大口喘气。 “你这……”宋江指着李逵,有些痛心疾首道:“既然没有胜算,你出去做什么?这不是凭白失了士气!” “戴宗哥哥要我上前,我铁牛当然会去!”李逵瞪了宋江一眼,也不畏惧只是抱怨道:“还在这里说些什么?刚才我打的那么危险,也没看你们谁上去帮我一回。怎么着,现在会放马后炮了?可以啊!谁有信心答应他那娃娃,谁就自己上去!从现在开始,休想再让我铁牛出半分力气!” 说着李逵回到戴宗身后,脑袋一仰眼睛一翻,做起了姿态。 这般模样被戴宗看在眼里,他也不恼,只是笑着劝说宋江道:“公明哥哥休恼!这厮是个憨人,你何必跟他计较?而且其实咱刚才也看见了,铁牛对阵那小将已经使出了全力,把所有本事都发挥了出来。” 我这全力以赴的兄弟你也要抱怨的话,那你身边这些滥竽充数的又算什么? 戴宗笑吟吟看着宋江,也不继续开口。 两人就这样略微对峙一回,而后听见前面杨再兴仿佛精力发泄不完一样还在耀武扬威,宋江狠狠一跺脚,终于将自己的箱底牌面拿了出来。 “史进兄弟,现在就只能拜托你了!虽然说没能迎上那林冲,但是这杨再兴也足够你施展一回!梁山泊对我宋江的援助,我宋江铭记于心!王伦兄弟如此看中我宋江,也实在让我感激涕零!多的话不说,等度过今天而后咱们兄弟能重新聚义的时候,宋江定然全力报答这份恩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史进战林冲 史进是一个身材不算魁梧的汉子,但是他骨架十分匀称、一双长臂手掌颇大且手指修长。 他身披一片毛质浓密的棕黑色熊皮大氅,身后还站着几个沉默不语的结实壮汉。这些人的服装态度,都和旁边的江湖人截然不同。他们神情倨傲站在那里,眼睛里的鄙视更是丝毫不去掩饰。 如果不是王伦特意命令,说实话史进都不打算参合到这些个废物的事情当中来。 因此听到宋江的话,史进不屑撇嘴,却还是上前一步,双臂一展将肩膀上的厚大氅滑落下去。 背后走上前一人,顺势就将大氅接住。一般动作行云流水,也让旁边的人震惊莫名。 这货,当真跟我们一样是苦哈哈的江湖人?大名鼎鼎梁山水泊,看看这气势,果然不同凡响! 史进来到宋江身旁,随意抱拳笑道:“宋头领好生客气!不过你放心,我史进听从王伦哥哥的命令而来,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拒绝他的命令。再说宋头领将来也是要去我梁山的,咱们同为兄弟,又何必说的这么客气?哈哈……往后都在王伦哥哥手下做事,也就不用分什么彼此了。” 旁边那个名为跳涧虎陈达的汉子,小心翼翼将大氅裹了交给身后喽啰,这才笑着逗趣道:“若不是我梁山新任头领晁盖兄弟听闻宋头领的事情后专程向王伦哥哥求救,咱们也不会这么辛苦跑几千里来这地方。不过说实话谁也想不到,原来宋头领你和我梁山晁盖兄弟还有这般深厚交情啊!” “呵呵……都是同乡,也是兄弟义气。”宋江干笑两声,对不敢对梁山来的这波人发怒。 没看当史进还有这陈达说话的时候,旁边学究吴用甚至都恨不得把头栽进脖子里么?他吴用不敢招惹这些人,甚至都不敢让自己他显眼。吴用还算跟他们有些话也这样,自己宋江又算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么多!”史进从旁边喽啰处接过自己的三尖两刃刀,而后跺跺脚走出人群。 即将出战的时候,史进忽然回头道:“宋江!我不知道你跟我王进师傅有什么交情,以至于我师父也帮着晁盖跟王伦哥哥给你求情。总而言之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你在二龙山的这般手段,也带到梁山去!” 宋江顿时表情一僵,史进这话已经属于打脸了。 而后史进再不理会后面这帮人,他年纪轻轻如今又位高权重,哪里喜欢那些腌腊行径? 翻身上了一匹枣红马,史进打马来到阵前。 此时杨再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看到史进顿时叫嚷道:“哟!这是来了一个贵家公子哥儿?啧啧瞧这一身穿的,莫不都是白花花的银钱?这我就说了啊,你既然有这个银子,又何必来当贼寇?” “嘿嘿……如今朝廷贪腐无道,百姓活不下去不当贼寇又能如何?”史进冷哼一声。 他是那种愤青一样的性格,只觉得这世道黑暗全部都是官府的错。而这既然官府无能,那我自然要找个干净安宁的地儿!而同时这梁山的人都是兄弟,又有王进这个师傅,杨春、陈达、朱武这样的簇拥,哪能不开心?梁山多好啊!人又好说话就好听,就跟回家一样,最喜欢这里了! 史进可以说是典型的二世祖,他生活没有压力吃喝不愁,当贼寇完全只是寻求刺激。和其他因为各种原因堕落为贼的江湖人,截然不同。 他和杨再兴在物质上的层次相差不大,但是两人对于这江湖的看法,截然不同。这两人在某些东西就好像两个极端,因此这一相遇顿时就好像针尖对麦芒,陨石撞地球,打的是天崩地裂。 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杨再兴毕竟比史进小了七八岁,因此在身体素质上还不是史进的对手。 两个人在双方观众激烈的呼喊声中打了数十回合,而后杨再兴渐渐露出颓势。 虽然他天生神力,但有些东西终究不是仅凭天分就足够的。别的不说只提身高臂展,杨再兴就输了许多。 于是又是几回合后,杨再兴一时出现破绽,被史进一刀划伤了胳膊。 按道理来说这恰好是史进趁势追击的时候,然而史进却勒马退后一步,面色淡淡的看着杨再兴道:“你之前连对二人废了力气,而且年纪比我小这么多,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小子,换个人来吧!我也不欺你,你自行退去便是。嘿嘿……下一个出战的会是什么高手,我有些期待了。” 杨再兴脸色难看捂着胳膊,狠狠一咬牙也不再坚持。 抬起头认真的看一眼史进,杨再兴勉强拱手道:“多谢兄弟你手下留情!不过而后就出来的就是高手了,你暂且小心!” 说着杨再兴转身就走,很快回到自家阵营。 看杨再兴脸色难看的模样,旁边焦挺等人还想安慰什么。然而杨再兴一边任由医师给他包扎,一边看向林冲道:“林家哥哥,这人应该已经是宋江压底牌的高手了吧?大名鼎鼎九纹龙史进,如果不是之前跟汕哥儿还有你在济州认得王进师傅,恐怕我也想不到九纹龙居然还有这种本领。” “呵呵!王进师傅当年在禁军就是调教人的高手,这么多年调教出个九纹龙,已经是专心雕琢了。” 林冲一边说着,一边整理装备翻身上马。 而后来到战场中央,史进是在闲着无聊骑马晃圈。见到林冲上来,他眼睛一亮:“这位莫不是我师父常提起的豹子头林冲林教头?当真豹头环眼虎须燕颔,好一个威风凛凛!师傅的话果然不假。” “林冲还要多谢王教头赞誉!”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冲笑着拱手道:“只是既然双方都认识,咱们又何必在这里刀兵相向?我看兄弟你也不是这二龙山的人,所以又何必为它拼命?暂且一边,等解决了咱们再来痛饮如何?” 史进对林冲这话也生不起气来,只是爽朗的笑着拱手道:“还望林教头见谅!我奉王伦头领的命令来到二龙山,就是来带宋江走的。这宋江与我梁山诸多头领有旧,实在不能眼睁睁看他在这里被官兵抓走啊。” “那就太可惜了!宋江祸害我青州,此番是如何也不能放过的。”林冲如此说着,却依然不想动手。 见史进已经有些跃跃欲试,林冲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史进道:“说起梁山,我路过济州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名叫阮小二的豪爽好汉。根据我家三弟交代,阮氏三雄豪爽义气乃是少见的豪杰。听闻自上次那什么晁盖劫持生辰纲,这阮氏兄弟也参合了进去。只是不知,如今他们情况如何?” “教头也认识我梁山阮氏三雄?如今阮氏兄弟乃是我梁山水军统领,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史进说着,心里已经有些等不及了。见林冲絮絮叨叨还要啰嗦,他厉喝一声道:“林冲果然同我师父说的一样,有着豹子头的名号,却有猫一样的性格!还要啰嗦什么,先让我瞧瞧你的厉害!” 说着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挥,史进一夹马腹朝林冲冲过去。 他手中长刀势如霹雳,照着林冲当头罩落。 而当林冲双眼一瞪手中长枪由下而上挑起的时候,史进下劈的动作却猛然一顿!就好像没有惯性一样,他手臂上的肌肉猛然凝实,而后手腕一翻,锋利长刀就改变方向剁向林冲的脖颈。 “来得好!” 这般技术终于引得林冲的高看,他叫一声手中长枪也是顺势改变,‘锵’一声正好顶在史进刀尖上。 两个人各自退一步,而后拍马重新对峙。 “好身手!”林冲一笑。 “你也不差!”史进揉揉手臂,心中却震惊不已。他不过只是跟林冲枪尖相撞,就已经感觉好像被巨石撞了一样。 这已经不是实力上的差异了,而是技巧上的几乎全面碾压。 豹子头林冲,果然名不副虚传。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牙齿一咬大喝一声再次拍马而上。 这一次当真是眼花缭乱,两个人都是那种经过专业训练和技巧学习的技艺高手。林冲家传的本领,再加上师傅更是大宋有名的高手;而史进更不用说,师从王进就已经证明,他的正宗武学传承。 两个人战在一起,当真精彩纷呈。特别当就连两匹马也打圈儿互相撕咬的时候,更让人觉得心跳加速。 史进年轻气盛血气旺力气大够持久,林冲沉稳敏锐善于寻找机会,这两人战在一起,当真是谁也不输给对方。这样一大就是二十多个回合,而且每一个回合都要比之前杨再兴和史进更加精彩。 这番打斗一直持续到将近三十个回合的时候,史进才终于露出颓势。 而后就在史进怒喝一声咬牙坚持,说什么也要拼命砍中林冲一刀的时候,林冲更快一步一枪命中史进的腰肋,将他从马上打翻了下去。甚至与此同时就在史进的战马猛然受惊就要跳起来的时候,林冲一个翻身跳到了史进的战马上面。而后轻轻松松的两下抚摸,就将这匹受惊的马安抚下来。 第一百八十章 背叛 史进惊恐的看着那战马蹄子即将落下,顿时吓的闭上眼睛。 然而奇怪的是,他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蹄子落下来。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林冲从马背上看过来的,淡淡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的,史进忽然就感觉心中一热。 见林冲翻身下马而后还朝自己伸出手来,史进想也不想把手伸过去。而后被林冲一拽,他从灰土地上爬起来。 “没事吧?” 林冲拍拍史进的肩膀,这才退后几步到安全距离道:“林冲侥幸胜了一招,还望史兄弟不要介意才是。我毕竟比你年长一些,而后你自然会比我更强。而且这战场之上,有胜有负都是难免。所以……史兄弟不要介怀。如果心里还有些不甘的话,等下次再见,林冲给你举杯赔罪如何?” 这话一出,史进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为官军我为贼,你这家伙这么贴心的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史进技不如人,莫非还心智不足不能接受? 怒视林冲一眼,史进想要咒骂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厮的热情,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而后因为史进落马,跳涧虎陈达慌慌张张就朝这边跑过来。他身后跟着十几名黄衣士卒,却是他们从梁山来的精兵。 这些人既不管眼前也战场,也不管宋江在后面的叫唤,就这么直楞楞冲进斗将圈子当中。 如果是旁人,这会儿定然勃然大怒而后大军齐出杀的一个不剩。但是毕竟是林冲,他摆手阻止背后远处叫嚣的焦挺杨再兴等人,而后对史进道:“你果然有几个不错的兄弟,居然甘愿为你连自个儿的名声性命都不顾。这等兄弟义气实在让人眼热,你兄弟之间的情谊也彰显的这二龙山污秽不堪呐!王进教头找了一个好徒弟,九纹龙史进也果然如他在我面前夸赞的一样优秀。” 史进听的得意,刚想笑又恍然盯着林冲道:“你这家伙,莫不是在离间我?可我告诉你,这宋江我史进保定了!” “你拿什么来保?” 林冲想气又想笑,对这种二愣子性格有些无奈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二龙山的乌合之众也不可能在我大军的攻击下坚守下去。到时候我大军齐出,你又能做些什么?如今看在王教头的面子上我能饶了你的性命,可当真到了大军齐出的情况下,我哪里还能为你而不顾忌手下将士死活?” 说着林冲又看向史进身后喘着气跑过来的陈达道:“为了那宋江,你甘愿让你这些兄弟也同你一起赴死?” “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区区官军,休想离间我兄弟之间的情义!”陈达怒视林冲,而后将史进保护在身后:“大郎快走,这里我来拦着!你快回去山寨,叫王伦哥哥带人来灭了这青州贼军!” 林冲和史进对视一眼,忽然一齐笑起来。 见陈达一头雾水,史进低声解释道:“你我和这青州官军有交情,这件事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么?这位豹子头林冲乃是咱们师傅王进师傅的好兄弟,前些日子四弟杨春来青州办事,就是和这营官军里上下将士交情不错。所以实际上算起来啊,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既然一家人,又怎么会害你我?” 陈达顿时恍然,而后史进又追加一句道:“刚才是林冲兄弟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们还要谢谢人家才是。” “当真?啊!跳涧虎陈达谢过林教头!林教头大恩,我们兄弟永世不忘!” 陈达也是个干脆又鲁莽的性子,史进话音刚落,他就噗通一声朝着林冲跪了下来。林冲措不及防来不及阻拦,这厮就已经干干脆脆的磕了三头。而后爬起来对林冲连连鞠躬,甚至还喝止身后的十几个喽啰道:“你们几个,还站在那干什么?还不都赶紧过来感谢这位林教头!林大哥!” “哦!” “多谢林教头!” 几个喽啰二话不说赶紧照做,人数众多让林冲一时实在不知道该搀扶谁。 林冲抬起头无奈的看向史进,结果却看到史进满意并且骄傲的模样。这厮非但不感觉羞耻,反而对于这种态度和做法洋洋得意。也许在他看来脸面不算什么,这样的兄弟义气才值得唯死以报。 这种态度,林冲除了摇头还能怎么办?好好的一场战阵较量,却在这些年轻人面前变成了一场义气展示? 想到杨汕之前说过什么年轻人容易鼓动,他们心中的热血很容易被言语激发,林冲就摇了摇头。 这种东西很明显就是双刃剑,三弟试图用这种手段激发士卒的热情和忠义?怕不是会出问题啊! 林冲乱七八糟的想着,这边史进一伙人却依然热情。 …… 这一幕被对面的宋江看在眼睛里,顿时只觉得脸色铁青!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先一个李逵黑大汉不知好歹任性妄为,这会儿再来一个史进居然在阵前跟敌人闲聊? 被敌人降临打败了,难道这还不够丢脸的吗?居然还有心情在那里继续说话,简直把江湖人的脸都丢尽了! 而更加可笑的是,还有那什么跳涧虎陈达!这算个什么好汉!完全就是那史进屁股后面的一条狗! 没脑子!没志气! 史进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也罢了!你这厮居然在阵前这么多人的面前,向对面的敌人磕头下跪?开什么玩笑!你是蠢货吗?哪怕真是一条狗,也不会蠢到敌我不分,带着一伙人给敌人下跪吧! 可恶! 这般事情做下来之后,我二龙山还能有什么士气可言?这左右看看,哪一个不是已经垂头丧气彻底失去战意? 好么?你梁山人到底是来给我帮忙的,还是来给我添乱的? 眼见自己这边无论是英雄好汉还是小喽啰们都已经没有了坚守的气势和信心,宋江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 “三郎,三郎你这是去哪?”戴宗看到宋江,赶忙追上来。 旁边吴用在史进出战之后也不继续躲藏,同样追到宋江身后道:“三郎莫非不打算继续打下去了?这般还没有让官兵吃到苦头,现在就走是不是不符合之前的计划?好歹,有些人还要甄别一下啊。” “已经没有必要了!” 宋江愤怒甩手,表情阴沉边走边道:“今天这事情,怎么看都好像一个笑话!我宋江招来三山五岳的好汉,结果非但没有成为助力,反而一次又一次打乱我的计划部署?这算什么?如果是上天也不打算要我宋江得偿所愿的话,那我就乖乖去梁山当一个普通山贼,从此也不生任何心思!” “哎!这算什么!”吴用一跺脚,而后也只觉得那战阵当中史进的笑声太过刺耳。 走进关隘里面,宋江连跟旁边喽啰打招呼做嘱咐的想法都没有,大步流星一样走向自己的屋子。 而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将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烧毁,这才又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留守这边的喽啰们注意力都被外面已经开始的战斗吸引的时候,悄声无息的来到了山寨后面的偏僻马厩附近。 在这个地方,花荣率领的一队骑兵以及跟随戴宗的几个沉稳好汉,都已经等在马厩里面。 宋江朝这些人点点头,而后左右看看发现吴用没来:“学究呢?莫非他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往梁山?” “先生想起来有个人值得信任,所以专程去唤了。” 花荣上前一步对宋江躬身,而后轻声道:“哥哥,咱们当真只有这一百多点人去往梁山吗?二龙山拢共人马将近五千,哪怕将所有无能的多心的不轨的尽数剔除,应该也能收拢够一千多人吧?如今咱们一百人去梁山,怎么也算不上人多势众。可如果去了千人,即使梁山也要给哥哥三分脸面。” “嘿嘿……一千多人,如何千里迢迢从青州赶去济州?” 宋江冷哼一声,而后叹一口气道:“贤弟啊,实在不是我宋江无情!你也该明白的,官军必然会对我们严加追捕。如果咱们声势过大,到时候无论走在那里都会引得注意力,而后怎么也不可能从官府的视线里逃脱。到那时候那些人跟着我宋江,说不定比留着这二龙山更加倒霉。” 见花荣还在犹豫,宋江有些焦急的道:“你想一想,那杨汕手下缺人,又怎么会对普通喽啰大开杀戒?顶多也就是捉了而后招募进队伍,莫非他还能做别的不成?甚至一般来说,法不责众也就是贬斥回乡,绝对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但是跟我们一起走,这就成要犯,责任可就重了!” 花荣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能点头。他一抬头看见吴用跑过来,赶紧提醒宋江道:“哥哥,吴用先生到了!我现在就启程去前方探路,只要确定没有跟踪,就派人来唤哥哥您,而后抓紧出发。” “好!你快去快回!”宋江也不犹豫,赶紧点头。 他却没有看见,花荣转身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 对于这个当初让自己信任、信奉,而且看着就像自家亲人一样的宋公明哥哥,花荣现在的态度早已改变。 要怪……就只怪哥哥太过绝情!我花荣的妹子,怎么能嫁给那头色虎?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闹剧 花荣率领一队人马离去,戴宗抱着手忽然道:“三郎,这小子怕是不能信任。他眼睛里有戾气,怕是要反噬!” 宋江摇头,却是自信道:“放心吧!不过一个考虑简单的小子,逃不出我的手心。像这种天真的家伙,想要控制最简单不过。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即使再恨我,也只会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命令。” “嘿,你倒是自信。”戴宗撇嘴,倒也没有反对宋江的这个观念。 等到吴用来了,戴宗这才有些遗憾的道:“只是咱们就这样逃了,实在不甘心呐!要说这二龙山也有喽啰几千人,怎么着也能打这些官军一个灰头土脸。到时候杀个一两千,还怕官军不退?” 旁边吴用恰好听到这句话,赶紧摇头道:“戴院长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的目的又不是占山为王,所以跟这些官军拼死拼活有什么意义?即使拼的同归于尽把他们杀差不多了,可人家一样可以跟上面报功,说把贼寇剿灭了要去拿赏。到时候随随便便去招募点人,所谓伤亡又算什么?” “学究!你说的这些,我比你更清楚!”戴宗瞪了吴用一眼,耐心的道:“我的意思是说,不将这些官军杀败两次,他们岂不是会对我们尾随不断?到时候咱们一路去梁山,岂不是数不尽的麻烦?” “哈哈,这一点就是戴院长你多想了!”不用吴用回答,宋江自己就笑起来:“这杨汕不过是青州兵马都监,如何能管其他地方的事情?只要我们趁着他和这些喽啰纠缠的时间赶紧离去,而后一路出去青州之后,他就拿我们没有半点办法了!他青州的武官,可去不了其他州府地界。” 戴宗不等宋江说完就已经想起这件事,顿时恍然大悟。 虽然依旧不忿宋江逃的憋屈,逃的太过果断,但是既然梁山能有更好的发展和更大的机会,那他也甘愿去往那边。 所有的一切,不都只为了招安的时候能够有更大本钱?至于其他的面子,喽啰生死,那算什么? 三个人静静的等待着花荣的消息,不多时一个脸上身上沾了些血污的喽啰纵马而来。他有些不熟练的勒马,而后摇摇晃晃的对宋江几人大声道:“头领,那边的敌人已经被缴清,二十几个官军都被花头领射死。花头领派我来告诉各位头领大人,趁官军来不及支援,咱们要抓紧时间出发!” “看!即使他再怎么有想法,还不是要乖乖按我的意志行事?”宋江对戴宗炫耀一句,而后翻身上马。 一行百余人悄声无息的从山寨离去,没有惊动哪怕一个不相关的人。 而后就在宋江走后不久,忽然从马厩的一个马槽里,翻身坐起来一名浑身脏兮兮满是草屑的人。 邓龙抹一把脸上让人作呕的臭水,而后冷冷的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宋江宋公明,果然是这等无情无义的狡猾财狼!你想招安,你想逃跑,所以就拿我二龙山基业还有几千号兄弟当垫脚石?如今你要去梁山,可我二龙山莫不是就要被你付之一炬?嘿嘿……这种事情,我可不同意啊!” 忽然就有一种我乃天命之人的感觉,邓龙拍拍手跳出马厩,而后抹抹脸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过去。 这时候,一堆人叫唤着朝这边奔逃而来。邓龙仔细一听,原来是官军已经攻破了最后的那道关隘。 而更加糟糕的是,似乎宋江的逃跑已经被众人所发现。因此当有人率先四散的时候,其余人顿时奔逃。甚至不仅是那些喽啰,就连那些个有名号的好汉们,也是一个个逃的影子都见不着。 什么南山蛟、北湖虾什么的,还有之前大名鼎鼎的邹渊邹润叔侄,全部逃了个干干净净。 所有贼寇,终究没有那种舍己为人的勇气。 但是这一幕被邓龙看在眼睛里,却是喜笑颜开。这叫什么?这叫临危救命!等我邓龙施展巧计拯救所有人的为难,谁还敢再不把我当回事?等到那时候,这二龙山还不是重新完璧归赵属于我邓龙? 邓龙捏着鼻子想着,然后主动迎向溃败的众人。 “兄弟们,都不要怕!邓龙在此!虽然宋江哥哥走了,但是二龙山还有我邓龙在!我会努力守住二龙山,定然不让官军欺负大伙!” 邓龙一边喊着,一边挥舞手臂。他的身影被一些人注意到,有些认得的,顿时就迟疑着放缓了脚步。 看到这一幕,邓龙不禁大喜过望。他也没想过要重现宋江时期的兴旺和鼎盛,但是只要手里还能有这两三百兄弟,他邓龙就不会变成孤家寡人不是?到时候慢慢发展,二龙山迟早能恢复兴盛! 想到这里,邓龙甚至想起了昨天晚上花荣对他说的话。宋江那厮哪里把大伙儿当成兄弟?他一心只为招安,这二龙山上上下下的好汉士卒喽啰,都只是他谋求招安以及而后地位的筹码和工具罢了! 既然是工具,那自然是可以利用也可以舍弃! 邓龙不屑的想着,而后鼓起勇气大吼道:“跑!继续跑!你们还能跑到哪去?官兵封山,而后还有一群骑兵,你们这些家伙迈着两条腿,难道还能跑的比马快?蠢货!都给我停住了,听我命令行事!” 一帮子像无头苍蝇一样逃跑的人原本也没有多少冷静沉着,这会儿有人指挥,他们也乐意听从命令。 唯一让他们有些遗憾的,就是发号施令的人是邓龙这个傻子。这厮在宋江哥哥麾下的时候就屡屡误事让人呵斥,这会儿要重新担当重任,还是让大家略微有些怀疑。不过总而言之有比没有好,就连大名鼎鼎宋公明都抛弃大家了,这还能有其他的什么盼头?这样一想,就不禁更加丧气了。 一部分人听话的聚到邓龙身旁,另一部分则跑的更快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头也不回钻进密林当中。 很快,邓龙就收拢了两百多号人。 其中三五十是之前就在山寨的好弟兄,另外一部分则是那些个茫然失措的倒霉蛋。这些人在邓龙的带领下走向山寨大门,一个个战战兢兢心里发慌,却又把邓龙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种压力,甚至让邓龙忍不住想哭。 不过想一想昨天晚上他听到和想到的那些事儿,邓龙还是努力让自己鼓起勇气来。 而后不多时,一行人来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焦挺也率领一伙士卒从大门处闯入。 两者打一个照面,顿时双方有些发愣。 焦挺率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动手。这时候邓龙也猛然打一个激灵,双手一举噗通一声就跪下来。 “军爷饶命!我是被逼的!小人刚从这群贼寇的监牢里逃出来,而后带着这些人拨乱反正像军爷您投降啊!” 一看邓龙这模样,身后的喽啰们呆滞半晌之后,也是一个个赶紧跪下来。 “是啊!小人是来投降的!小人不是贼寇,是被抓来的啊!” “军爷饶命!” 一行人跪在地上连连讨饶,这让焦挺有些不知所措。要他杀人,他眼睛都不会眨!可是这会儿面对这样一群手无寸铁的投降者,焦挺却下不来狠心。他想一想后牙齿一咬,瞪着眼睛道:“都给俺把兵器丢了,否则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俺可警告你们,如果你们胆敢耍手段,就别怪爷爷翻脸!” 邓龙一听,赶紧回头道:“都把兵器给我丢了!咱们都是老实人,手里拿个兵器要干啥?” 众人恍然大悟,而后两边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各种匕首、短刀甚至箭矢、板砖什么的,稀稀拉拉堆了一地。 看到这,焦挺顿时背后溢出冷汗。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刚才轻而易举相信这些人,而后这些家伙万一背后捅刀子的话,那后果会有多严重。 上一次因为他的疏忽结果导致手下士卒被重创,如果这一次原本顺利到不可思议的战斗,又是在自己这里伤亡惨重的话,到时候即使杨汕或者伍端等人能够再次原谅他,焦挺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顿时再不敢多发善心,焦挺盯着这些人,又对手下命令道:“你们给我把这些人看紧了!不许再多一个,也不许跑了哪怕一个!但凡有任何异动的,杀无赦!俺现在就去禀报大人,然后由大人定夺!哦对了!如果还有人像这样凑上来的话,直接给我把他捆起来!咱们要俘虏,可不要祖宗!” 见焦挺说完之后匆匆越过自己这些人继续去追击贼寇,邓龙心中忐忑的心情终于放下来。 听他说自己等人是特殊的,往后再没有任何贼寇能够有这种待遇,邓龙也是庆幸不已。 总而言之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找到理由,不给官府挑事的机会和借口,那就能找到办法轻松释放出去。 等到那时候再回二龙山,谁还敢说自己不能重新崛起? 邓龙将头深深的低下去,而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官军士卒施为。如今所有罪责都由宋江背负,他邓龙何其无辜不是?到时候等这事情平复下来,再重新招兵买马,而后还不又是一条好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黄雀在后 当杨汕在一群护卫的拱卫下踏入二龙山山寨的时候,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战斗就落入尾声。 开始时候的激烈,仿佛只是一场错觉。而后敌人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才更加符合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当发现自己这边的好汉们,面对官军完全没有抵抗力之后,贼人们将欺软怕硬的风格发挥到了极限。他们绝口不提梁山好汉史进的援助是多么重要和义气,当眼见史进和贼官们相谈甚欢甚至还要举杯相迎的时候,有眼尖的好汉已经发现大头领宋江已经不翼而飞。甚至不仅是宋江,就连跟他关系紧密的那一拨人,也是悄然间一个都不剩下。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被抛弃了。 这还了得? 受到惊吓的好汉们二话不说也学起这种手段,不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么?宋江头领做得,咱们做不得? 于是当那些懵懂的喽啰们还在奇怪为什么身边越来越安静的时候,关隘附近已经不剩下多少中高层人员了。甚至当这种逃跑的声音再也掩饰不住的时候,所有的贼寇们顿时就仿佛炸开了锅。 当史进跟林冲聊天完毕回营的时候,那空荡荡的关隘大门让史进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更加可笑的是,高层跑光的同时,一些个老实的喽啰却还在那里兢兢业业的搬抬器具。看样子他们似乎打算把关隘大门堵起来,拖延官军攻击的步伐并且给头领们争取逃脱的时间和机会吧? 总而言之当史进等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几人对视一眼不觉啼笑皆非,而后一言不发。 见那些表情惊恐的喽啰们一动也不敢动,史进叹一口气道:“都躲到旁边去吧!事已至此,莫要让官军伤了。” 说完史进低下头握紧拳头,不再吭声默默走进山寨里去。 而与此同时杨汕也收到了林冲的示意,他顿时再不浪费时间,赶紧就下达了进攻命令。 当林冲焦挺带着两千士卒冲向关隘的时候,并没有收到任何抵抗。 二龙山的贼军不战而溃,和前面三道关隘几乎么有任何区别。 杨汕虽然早就想过能通过各种手段减轻伤亡和负担,却也没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宋江这厮太过果断而且心狠。他如果哪怕有一丝的犹豫,他这边的兄弟们都不会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但凡有一丝的意外,这些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允许宋江就这样跑路? 这厮通过声望和义气招来的这些三山五岳的所谓兄弟,结果…… 进入山寨之后,杨汕发现在这里主持最基本的纪律的,居然是史进他们这十几个人。当宋江一伙人狼狈四散的时候,史进居然成了这边喽啰们的主心骨。这厮不过是大吼几声,居然就将部分的糟糕状况给稳定下来。幸好他不是那种野心家,否则杨汕的所有谋划都可能是在为他做嫁衣。 幸好,杨汕过来的时候,史进只是向林冲抱怨道:“林教头,这可真是给我找了大麻烦!快点把这些事情处理一下吧!该关的关,该杀的杀,莫要让这种烦心事使我费心了。真是可气,我来干什么了?” 林冲笑着对史进道谢,而后又向他介绍了杨汕。 可史进心高气傲,如何会把一个毛头小子放在眼睛里?嘴边上半点绒毛也没有的家伙,如何能信任? 他看也不看杨汕,只是对林冲笑道:“林教头果然运气上佳,这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二龙山收入了囊中。嘿嘿……幸好我家梁山不在青州,否则到时候要是被你盯上,史进岂不是睡不着觉?” 林冲笑看一眼杨汕,这才对史进道:“兄弟!如何可以,听哥哥一句劝!做贼并非正途,也不是能做一辈子的事情。背负骂名,祸害乡里,这种事情岂是九纹龙这样的英雄男儿该做的?将大好岁月浪费在这种地方,实在可惜啊!如今边境不稳辽人嚣张,像我大好男儿,保家卫国才是正道不是吗?” 林冲苦口婆心的劝说,只可惜史进却完全听不进去。这种话王进师傅也常说,可看师傅的下场,谁在愿意听? 于是史进恼了,干脆怒视林冲道:“早知道你林教头这样呱燥,我就不该留在这里给你帮忙!算了算了!如今我帮你收拢了也差不多千多人,勉强也能报答你对我的手下留情。从今开始咱们两不相欠,以后别再对我啰嗦!陈达,走了!这般啰嗦的家伙果然不是咱们好汉,我们不是一伙人!” 说完史进转身就走,和那不懂事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旁边跳涧虎陈达对林冲杨汕等人尴尬的笑笑,但是同样也没有对他们道歉的想法。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陈达和史进志同道合,自然在这种态度上没有任何的想法差异,或者说相当包容。 史进当真是说走就走,完全没有半分犹豫的。他和林冲战场见面其实有些交情,但是一恼火,却是什么都无视。犟着脖子直接走人,他把一切都丢下,而后径直闯下二龙山,很快跑的不见踪影。 外面围困山头的士卒还要阻拦他,史进也是硬犟着不去解释,甚至还要动手!如果不是伍端恰好路过并且对史进的身份知之甚详而后阻止士卒,说不得这厮就要因为这点小事而和杨汕大军闹翻了去。 但即使这样,他的行为也是让人人抱怨。而后,看杨再兴也顺眼多了。 杨再兴一头雾水,杨汕则不想这些烦心事只是兴致勃勃。 想不到宋江居然这么大方,整整留下了超过一千的完好手下在二龙山。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大件财宝什么的,也是堆了整整一间屋子。如果不是宋江急着逃跑而且杨汕来的足够快,这些东西哪里留得住? 总而言之辛苦两天的结果就是收获颇丰,算上从营地出发也就不过五天不到而已。伍端粗略估计了一下,一屋子的金银加上半屋子的稀罕物,如果不急于脱手慢慢来的话,卖个一两万贯不是问题。这还是因为青州地方太小,如果再辛苦一点将这些东西运到东京城或者南京,翻上一番翻问题不大。 “没必要因为这些东西大费周章,而且也不能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上面。如果急着出手太亏的话,那就直接在青州城慢慢的卖掉。当然如果伍大人你在这边有靠谱的熟人,那么让他做个中道也没问题。”杨汕没打算为这些东西废太多心思,而且还是在他身边人手其实不够的情况下。所以这东西亏一点也就亏点吧!如果实在舍不得,那就找一个靠谱的商人做个中间商,也能少亏一点。 “时间就是金钱我的伍大人!”杨汕看着伍端,认真的提醒道:“如今我们不受瞩目,所以做什么都还能做。可是一旦这二龙山的功劳暴露出去,咱们再要做什么可就难了。所以啊……趁着现在这段难得的空白期抓紧募兵、训练、积攒武备,这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啊!一旦瞩目,再要做什么就难了。” 杨汕说的苦口婆心,然而伍端却意外的反驳道:“大人,此言差矣啊!我不知道您在哪听到的这个说法,但是在如今的大宋,钱财是最重要的东西!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 说着伍端顿一顿,又皱眉道:“而且大人,您对之前那件事的警惕心有点重了。事实上我也说过,他们不过一群幕后之人,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您不必把他们想的威胁太大,保持平常心就好。” “我怎么能保持平常心?你要知道,因为这件事,如今苏兄都被困在营地里!因为他们,我们家里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留一个人应对他们的可能举措啊!”杨汕苦着脸说着,他对于这些个阴私的事情,当真是一点也不擅长。或者说,古人在某些方面的智慧,比应试教育来的现代人更加厉害。 而且现在的一切都是杨汕的心血,他不允许任何会导致其被破坏的可能性! 伍端叹一口气,只能勉强答应下来。而后正当他带着专程领来的后勤士卒就要搬运财物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而后并没有过多久,杨汕等人就得到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 陆谦带着大批人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二龙山团团包围了。 数不清的人马将二龙山的山脚围的严严实实,不知道多少人的整个包围圈完全密不透风。 除了先前最快逃走的宋江一行人外,其余的所有贼寇还有史进等人,甚至还要再加上完成任务打算四散搜索残敌的杨汕的人马,全部被一个不落的困在了二龙山上。甚至这还不止,陆谦那厮在山脚下搞了一道更为严密的二号包围圈!而后相当大张旗鼓的,无论敌我,全部禁止出入! 之前有士卒要硬闯,居然被残忍射杀!朝下方逃命的贼寇们,更是不知道被他抓了杀了多少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狡猾的陆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伍端气的直跺脚,转着圈儿咒骂道:“好一个陆谦!好一个陆谦!我说他怎么要在暗地里催促他们攻打二龙山,原来居然是抱着个这样的想法!他这是打算把我们和二龙山贼一网打尽吗?而后抢了咱们的功劳,众目睽睽之下把我们也给干掉?好哇!敢冒这种大不违,他陆谦有胆色!” “嘿嘿……不想等死就只能鱼死网破,陆谦果然狠得下心!”杨汕也是自嘲一声,对陆谦顿时改观。 这厮是当真狠毒呐!只想起来他的无耻奸诈,怎么就忘记记忆里他对林冲的杀人灭口? 野猪林有他的一份子,草料厂更是林冲和陆谦的决战之地!这厮相隔千里也要追杀林冲,就别提现在双方近在咫尺了。 这下好,当真让这陆谦找到了机会! 努力振作起来,杨汕看向下方林冲:“二哥,下面的情况当真跟他们说的一样?那陆谦,当真已经图穷匕见?” 林冲点点头,表情严肃的道:“我刚才去看了,确实所有下山的路都被围的水泄不通。每一个路口,每一条暗道,全部被监控的严严实实。而且那些人似乎比我们更加熟悉二龙山,因此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破绽。这一次,陆谦当真是要来真的了!咱们被堵在这里进退两难,如果硬闯的话……” 说着林冲摇摇头,话语里的意思则不言而喻。 如果这件事是陆谦蓄谋已久,他又怎么会给杨汕轻易脱困的机会?既然头已经撕破面皮,那当然是怎么狠怎么来! 林冲神色严峻,伍端脸上充满后悔的表情,这两人的弱点在这一刻体现的十分清楚。 林冲只会犯愁,伍端遇到挫折就会计迟、不知所措。他们性格上的弱点决定了,这两个人必须要一个主将在前面才能成事。 杨汕还有心情想这些,他看着急切的几人,笑着站起来道:“既然陆谦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那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无论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亲眼去看看就是。除非他陆谦羞于露面,否则无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我们也能从他嘴里亲口问出来。到时候,要怎么做再说吧。” “想不到大人您居然如此镇定。” 伍端赞叹一声,而后拱手道:“这话没错!无论他陆谦有什么手段,我们都要堂堂正正的问出来。古有舌战群儒,今日面对陆谦这种不知好歹不知规矩的蠢物,我伍端也能堂堂正正昂起头来。” 一番话听的旁边林冲等人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书生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唯独只有杨汕清楚,这只是伍端强自镇定的借口罢了。作为一个读书人,丢了脸面自然要想办法圆回去。 当然,这也是伍端强自镇定的表现。现在这事情别看杨汕说的轻描淡写,但事实不可谓不严重! 如果一个闹不好,谁也不知道能够逃出去多少人。 杨汕领头,林冲和焦挺一左一右将伍端护卫在中间;而后杨再兴领着一营兵马走在侧面,张三手上绷带渗血却也愧疚的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下山寨,果然在之前被火烧的那道关隘外侧,看到了无数的结阵士卒。 他们挤挤挨挨将不宽的道路堵的水泄不通,而且无论是水只要胆敢靠近,都是一阵箭雨伺候。 怒气冲冲的杨再兴冲上前试图大声呵斥,却也被毫不留情的给射回来。 “当真岂有此理!咱们都是官军,结果他陆谦居然敢谋刺友军?当真好大的胆子啊!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他在大宋还有活路?可恶!只要今天能逃过这一劫,我一定要想尽办法给他好看!” 杨再兴暴跳如雷的叫着,而这边杨汕却在安慰张三道:“三个,不要介意。陆谦这事情是早有谋划,就算没有察觉到也不能怪你。再说了,你这个斥候营不是才刚刚上任么?哪有说一开始就万无一失的?” “但是这会儿变成这般模样,我又岂能说没错?”摸着手臂上的绷带,张三苦闷道:“如果不是我偷懒在营地里养伤,其实这种事情出去随便逛一圈都能察觉到啊!陆谦带来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哪能一点痕迹都不暴露?所以……不要劝我了!而且我也不会做什么,所以放心别这样盯着我了。” 杨汕点点头,这才看向杨再兴道:“说那么多干什么?有什么要报复的,难道不应该等逃脱了囫囵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说的再多,还不如你现在去嗓门大一点把那陆谦给我叫出来!我就不信了,他想要我杨汕的性命,难道在这种十面埋伏的情况下却连跟我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杨汕说话的声音很大,与其是说给杨再兴听的,不如说是在指桑骂槐。 而后果然就就下面半山腰的军阵当中,不一会儿之后人群散开,一个人从拱卫中间走了出来。 仔细一看,不是陆谦还能是何人? 陆谦得意洋洋的出现在阵前,身后跟着挤挤挨挨百余米各式各样的角色。其中一些人穿着制式皮甲,另一些人去五花八门穿什么的都有。但是有一点,这些人却表现的一模一样。就是他们对于陆谦的态度飞船恭顺。让陆谦略微向后摆手的时候,这些人一齐闭嘴,竟是再没人敢发出声音。 这等威风,不得不让人惊叹。要知道就连杨汕,这时候也还没有得到这种拥护呢! 杨汕如此想着,也率领林冲、伍端等人迎上去。 双方相隔大约三五十丈站定,而后遥遥相望由杨汕先开口道:“陆虞候这是想干什么?莫不是看我杨汕成功剿灭二龙山贼寇,所以特意来给我庆祝?只是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兄弟我实在不习惯呐!” “哈哈……原来是杨汕小兄弟,当真好久不见!之前听闻说你在二龙山受到埋伏,而后损失重大并且不能脱身,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是心急如焚呐!”陆谦睁着眼睛说瞎话,大笑着道:“这不是,我特意率领全部人马来二龙山救人!这般情谊,怕是谁都不会怀疑的吧?只是可惜……老天不长眼导致少年英雄英年早逝,陆谦实在心痛。所以一时怒火万丈,将二龙山贼寇尽数斩杀!” 陆谦说着,嘴角的笑容越发夸张。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再也抑制不住。 看到他这副模样,杨汕轻呼吸一口气,冷声道:“你以为你的这种借口能瞒过谁?就算你要杀人灭口,我手下将士无数,你又能杀干净不成?” “杀,自然是杀不完的!” 陆谦理所当然的说着,然后咧嘴笑道:“而后往后说不定,这些人就是我陆谦将来的嫡系人马,我又怎么忍心全部杀光?但是啊!我杀几个贼酋应该是理所应当吧?贼人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于是将我青州麾下杨汕一脉所有将领尽数杀死!我陆谦为了给杨汕报仇,于是将二龙山的贼酋也杀的差不多了!当然……肯定是不会全部杀完的;好歹,要留下几个给我作证吧?” 说完陆谦一挥手,一个笑的谦卑的丑汉从陆谦身后站出来。 如果杨汕认识宋江身边的人,他就会发现,这个名叫陆丙的汉子,曾经是宋江麾下排名前列的头领人物。 然而现在这样一个家伙,却已经站到了陆谦这一边。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经不起推敲。 杨汕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而后不自觉悄然握紧拳头。他发现这个站在陆谦身边的家伙,不知不觉居然还成了一个棘手的人物。如果二龙山一系的头目尽数被陆谦清理干净的话,到时候这件事岂不是就只剩下陆丙这边的人作为第三者?到时候他给陆谦作证,简直就没有人会反驳。 而更加重要的是,二龙山的所有收获,陆谦也能够通过这厮弄到手中。至少看他身后那些个衣衫褴褛的贼兵就能看出来,这些被陆丙带过去的家伙已经被陆谦收为手下了。明明……杨汕都还没动手。 换言之,陆谦这个混蛋,已经打算把属于杨汕的所有好处,尽数给贪墨掉了! 这还真是……贪得无厌! 这种态度,已经不是还想借这件事情作为要挟继续谈谈的态度了!换言之,陆谦确实已经起了杀心! 杨汕这样想着,回头跟林冲还有伍端对视一眼。 这两人同样从陆谦的态度里明白了这件事,知道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之后,两人就立刻开始做准备。 林冲不留痕迹的退后两步,悄然从交谈的代表中消失出去。他同时带走了焦挺和张三,仅留杨再兴还在杨汕旁边。 与此同时,伍端接过了和陆谦交谈的任务。 他用各种严厉的措词警告陆谦不得放肆,但是又通过紧张的语气和动作,将自己的紧张和怯懦全部表现出来。甚至当陆谦示意只要他愿意投降就能够接纳他的时候,伍端还露出意动的神色,显得十分犹豫。 他回头看杨汕一眼,而后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大人,能否让学生回去考虑考虑?话说,您恨杨汕,我们却是无辜的!要不,先让我还有我手下士卒一条生路如何?待事情结束,我等必以您马首是瞻!”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雏鹰 伍端的话,要说陆谦一点也不意动,那是假的。 但是这种意动只有一瞬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冷哼道:“伍端,你以为我陆谦是傻子?你们这些人的身份情况和关系,你以为我一点也不了解?投降我陆谦,我怕你转身就要把我卖了去!” 伍端表情一僵,他确实有这种想法。 而后还想再说什么,已经彻底想通一切的杨汕伸手将伍端给拦住:“伍大人,不要跟他浪费时间了。这厮今天图穷匕见,这已经不需要怀疑!他谋划了这么久,你以为他还会放过我们?不要多费口舌了!咱们回去,好好跟他斗上一场!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能漏算无疑!” 说完杨汕转身就走,顺手将旁边跃跃欲试的杨再兴给扯回去。 回到山寨上之后,林冲果然已经将防守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在人数上不能跟陆谦相比,但是毕竟聚顶而守,陆谦一时半会儿也休想攻上山来。早些时候宋江走的果断,这山寨里的各种资源和防守设备也都还算完好。只要抓紧时间搬抬修缮,而后保护好水源食物,一时间还能坚持下去。 “唯一的问题就是,陆谦到底将事情做到了什么地步!” 杨汕叹一口气,有些皱眉道:“如果说这件事其实是得到慕容彦达首肯的,那我们接下来的遭遇只会更加糟糕。而如果事情恰好相反的话,那接下来就有意思了。陆谦搞突然袭击,他就必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事情做成铁案!换言之他必须抓紧时间攻击,否则外部就会出现问题!而我们……只要能够守住一段时间,那接下来的情况就会截然不同。到那时候,陆谦会比我们更着急。” “他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吧?”林冲有些不能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动不动就拼个你死我活,这算什么? “那是因为陆谦很清楚,如果他不拼命的话,就没有任何机会了。”伍端说着看一眼杨汕,他很清楚杨汕还做了许多连他也不知道的布置。宋江逃的匆忙,因此很多东西都还隐藏着没有显现出来。 虽然说这种事情会让他这个做谋士的有些不爽有些遗憾,只感觉自己的工作被上司抢了。但是不得不承认,也正是因为杨汕有这样那样的准备,眼前这些人因此才在敌人兵临城下还如此镇定。 想一想,伍端试问道:“咱们有没有办法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苏明泽苏兄?究竟是否跟慕容知府有关,他去一试便知。” 林冲想一想而后摇头,但是忽然又站起来道:“不好!如果说陆谦早已有此计划,那他对我们的营寨是不是也有窥视?如今营寨里只有李四和苏明泽两个人,万一要是中了陆谦的诡计的话……” 这话一出,众人也都纷纷着急起来。 如果后路被断营地被破,即使这一次能够逃脱陆谦的围剿,接下来又如何发展和报仇? 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李四或者苏明泽出事,这对现场众人而言才是最大的打击!到那时候,军心一散…… 众人不敢再想下去,只看向杨汕等待他的命令! 杨汕沉思一阵,摇头道:“放心吧!我们的营寨就在青州城边上,而且附近人来人往,一旦出事就是大动静。即使咱们已经把精锐都带出来,里面也还有两三千的人口老幼。哪怕不能坚守,但是防守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而一旦这事情被青州城察觉,无论最后如何裁定,哗变或者反叛,都会给陆谦造成极大麻烦。所以除非已经把我钉死在这里,否则他不会另外冒险的。” 伍端想一想,也是点头承认杨汕的推断。除非说陆谦当真没想活,否则他就不会做的这么绝对。 林冲等人或许会担心杨汕的猜想,但是既然伍端也已经认同,那他们就再没有其他疑虑。 事情重新回到这边,如何应付陆谦的围剿才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指望通过这个山寨防守,那是绝对不现实的。陆谦这厮做的出来杀人灭口,他就同样做的出来放火烧山!如今秋高气爽,正是天干。 而即使不放火,他人多势众也不是杨汕说守住就能守住的。 要用两千人抵御这山下至少万人的包围和攻击,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真的已经找不到什么逃出去的隐秘小路了吗?”伍端有些不甘心,他的志向才刚刚重新涌出来,怎么舍得就此死去? 杨汕看一眼伍端,对张三点头道:“张三,你去审讯一下那些降卒,询问这二龙山到底还有没有秘密的退路。不要求太多,只要能够保护伍端先生逃出去就够了。至于我们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抛弃士卒苟且偷生的。咱们要走,也要堂堂正正的打破包围圈,和手下兄弟们一起闯出去。” 张三一愣,而后赶紧点头。看一眼尴尬的伍端,他转身离开。 而这边,杨汕挥手制止伍端还想为这件事再说什么:“伍大人,您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武人,和手下兄弟共进退是我们的责任。如果武人一出事就想着逃跑,那这个武人也就是不合格的。而您不一样,您是个文人,读书人!您厉害的是脑子,这种拼命的事情可和您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是,我是大人您手下参军录事不是吗?”伍端依然尴尬,他要退路可不是只为自己。 杨汕摇摇头,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眼下也没有太多要做决定的事情,林冲起身去安排队伍的防守任务;杨再兴转身去往伤员休息的地方,看这种个情况下能不能多治好几个,也算多出一份力。这时候焦挺有些无所事事,一拍脑子就想起什么。 “大人,之前那个来给咱们下战书的李逵!对!就是那个激怒咱们来这里,然后掉进陆谦陷阱的那个黑大个,他没有跟宋江一起逃走。据说他的老大戴宗放弃了他,抛下他后自己反而跟宋江一起逃走了。”焦挺说着,有些乐呵呵的对杨汕道:“大人,咱们要不要把他招揽一下?如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气!如果大人不责怪他之前用战书哄骗咱的话,我可以现在就去劝说他。” “李逵?这厮居然没跟宋江一起走?”杨汕有些意外,这还是对宋公明始终忠心耿耿的李逵么? “据说是那宋江怀疑李逵跟咱们勾结!” 焦挺笑的忍俊不禁,一张丑脸揪起来道:“昨天李逵不是输给了再兴兄弟么?那宋江就觉得李逵是故意放水,觉得李逵兄弟跟他不是一条心。而后今天逃跑的时候,根本就没跟李逵兄弟打招呼。结果李逵也是好笑,当时找了一个角落正在补觉;结果被吵醒的时候,咱们都已经冲破关隘了。” “所以他就这样被咱们俘虏了?”杨汕忍不住笑起来,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因为这个笑话而消失一空。 几人又笑着谈了一句,顺便鄙视一下宋江的无情以及陆谦的狠毒。 然后焦挺去找李逵说话了,伍端有些自责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他找个理由告辞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杨汕一人。 然而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杨汕却是一动不动的自言自语道:“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我是真没想到,堂堂曹家嫡子,未来的将门领军人物,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小青州,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嘿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一个人从幕帐背后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十分明亮。仔细看过去,确实是之前在东京城有过见面的曹俊无疑。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原本应该在东京城等待调令的曹俊,居然这么早就来了! 他非但没有大张旗鼓,甚至还悄悄隐藏在了杨汕的身边。从杨汕的语气里更是可以听出来,陆谦的这些举动说不定也和曹俊有关。如果说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个幕后主使的话,必然是他曹俊。 只是杨汕怎么也想不明白,曹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把陆谦逼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帮出气么?我可是听说了,陆谦在东京的时候差一点就宰了你。而他那一脸的伤疤,也是拜你所赐吧?” 曹俊一边说着,一边在杨汕隔壁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的道:“你们两个本来就有大仇!恰好被安排来青州,也算是命中注定只能留下一个。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提前下注并且做好准备?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把青州的兵马彻底掌握,那至少就能省去我一年以上的功夫。” “你就这么有自信?” 杨汕有些诧异,抬起头看着曹俊道:“要知道,你现在也被困在二龙山上了。刀兵不长眼,如果到时候事情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或者说出现意外导致你的性命受到威胁,那个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我当然早有准备!”曹俊依然自信,他露出一口白牙道:“登州那边,我一个叔父在当副都监。我来青州之前,早已去信与他。算算时日,他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吧?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区区陆谦还要怎么翻身?到时候我甚至只需要摆明身份,他手下兵马就一定纷纷倒戈!” “唔……话说曹小将军,你听说过纸上谈兵么?”杨汕只说出这样一番话。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间惨剧 杨汕和曹俊不欢而散。 而杨汕虽然没有找到解决这次麻烦的办法,但是他心中许久以来的疑惑却总算是弄明白。很显然,曹俊或者说他这边的某些人,在青州的事情上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可能哪怕陆谦,也只是他们计划里的牺牲品。 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稳稳的从外人手里拿到青州地方的完整权势! 就比如这一次,陆谦辛辛苦苦耗费一切甚至倾家荡产才招募到的这些兵马士卒,毫无疑问只要陆谦一死就必然会便宜后来者。这东西说起来也许只是一万多贯钱的价值成本,但是它的实际价值却不可估量。因为这等于是将门、或者说曹家不费吹灰之力、并且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将一只队伍掌握。换言之这支队伍不自觉的就变成了曹家的私兵,还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这种事情也难怪曹俊会事无忌惮,实在因为好处确实太大了。也难怪陆谦会发疯,因为曹俊做的太狠了。 你早一点来抢这个盘子,我还没投入太多也就算了。现在我投资无数弄好了,你却跑来接盘? 如果自己即将一无所有,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杨汕毁了他的容貌和在东京城的机遇,曹俊抢走了他最后的一切,这种事情如何能忍?无非,同归于尽罢了! “你居然还在帮他陆谦说话?”杨汕诧异的看向伍端,只觉得这文人的想法有时候真搞不懂。 “无所谓帮不帮他说话,总而言之眼下要么他把我们杀光,要么他就必死无疑不是吗?”伍端咧嘴一笑,颇为幸灾乐祸的道:“如今听大人你一说,这陆谦居然就是如来佛掌中的猴子?他自从动心要来青州,就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目标;而后所有的步骤,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也不能这么说。这就好像一场浩劫,只要闯过去就天高任鸟飞。”杨汕摇摇头,又沉闷的道:“而且这事情对我们也是一样的!如果真让曹俊轻轻松松就取走陆谦的一切,我们在青州也将举步维艰。我之前想方设法抓紧时间也要攻打二龙山,就是为了壮大自己以后免得被曹俊挟持。只可惜先来看来……我还真是玩不过这些个将门的人啊,从头到尾都在他们的谋划当中。” “也不能这么说!夹缝里求生存,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稍有不慎,就是鸡飞蛋打的结局。”伍端连忙安慰杨汕,他可不希望杨汕在这里失去心气。如今好不容易立志要重新奋进,怎么能就此放弃? 想着一跺脚,伍端焦急道:“总而言之,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先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再说。到时候无论陆谦也好,曹家少爷也罢,咱们都能重新来过慢慢应对。大人,如果在这里放弃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放弃?谁要放弃?”杨汕忍不住笑起来,只是摇头道:“放心吧,我没事的。我只是感叹这大宋到底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时候就连武人也需要用这种方式获得力量了?武人如果失去了敢打敢拼的心,只剩下用这种耍心眼用诡计的话,他还能有什么出息?还能有什么希望?” “嘿嘿……武人就是武人,又不用读书认字,哪里需要别的什么出息不出息的。”伍端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在对待武人的问题上面,大宋的读书人都是这样一个既定的态度。他们从入学开始,就学习王安石,学习欧阳修,也了解狄青的过错和去世。而后有狄青一事珠玉在前,他们对其他武人自然不怕。文人始终压在武人的头上,这一点是口口相传的事实!!而更可笑的,就连武人自己都默认了。 所以有宋一朝,武人的地位可以说是最低的。无论前后哪个朝代,都没有这么夸张过。 于是这些个没有地位的武人们,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势,就只能使用这种不入流的,或者说为了防备文人所以先斩后奏的办法,来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而对于那些小鱼,自然是没人在乎他死活。 于是,那些不甘心死的憋屈的小鱼儿,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要么落草,要么造反!大宋的地界儿,如今就变成了这种情况。平均一年五到十次的早发警讯让人闻所未闻,同时因为武人地位低下的关系而显得软弱的造反进程,也是比泥腿子打架更让人感觉可笑。 这一次,很显然无论杨汕还是陆谦,都掉到了这个沟里。 不久之后,所有的信息都在杨汕这里汇总。 杨汕这边手下能用的士卒还有一千六百左右,其余等要么轻伤,要么另有任务。与此同时被俘虏的贼寇大约六百余,其中头领级别的人物有十四个,最出名的是李逵。此外山寨里的粮食省着点的话还能够吃三天,其余生活物资虽然缺乏,但是也能面前坚持下去。唯独只有水源,比较让人忧心。 二龙山自然是有活水的,一条小溪自前方多个山脉蜿蜒而下。但是……整个二龙山也就这一个水源! 山贼们得过且过,根本没有太长的谋划。整个山寨连一个池塘也没有准备,所有人都去溪边提水用。平时没什么,但是如果有敌人污秽了这条小溪的话……整个山寨都将陷入无水可用的地步! 而几千号人的饮用水,也不是从现在开始储水就能够准备齐全的。 同时除此以外,这地方还有另外一个麻烦!如果说水源问题只是悬而未解的话,那另一件事就随时可能爆炸! 杨再兴从山寨里面供给头领休息的一排房屋里,发现了大量的女人! 这些女人有老有幼,一个个衣衫褴褛被折磨的相当凄惨。他们有些人已经不知道被抢来这里多久了,神情麻木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年。当杨再兴带人将她们救出来的时候,还一个个嚎嚎大哭连连求饶,意思是愿意服侍几个大爷,也不愿意被当做垃圾给丢到后山去喂野兽等等诸如的话。 这些人平日被命令伺候人,其他的时间都被锁在这户大屋子里不得行动。一百多人挤在一个房间,又臭又阴暗,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会儿被人从里面带出来,有几个更是赶紧闭上眼睛睁也不敢睁开。还有几个明显的神情都已经恍惚了,傻傻的笑着口水直流,也不知是否还有救。 其中也有几个刚刚被虏来的,虽然也遭受折磨却不曾崩溃。她们捂着羞处跪下磕头,又对杨再兴连连道谢。 杨再兴什么时候看过这样一幕?他羞的一张脸也涨红了。 而后反应过来这些人为什么在这里的时候,杨再兴顿时勃然大怒。他右手握上剑柄,毫无预兆就是一剑斩过。旁边带路的二龙山喽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杨再兴硬生生一剑把脑袋给斩落下去。 无头的脖颈鲜血溅射,一些个女人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其中几个二话不说躲回房子里,再喊也不出门。 这些女人就这么乱糟糟的站在这里,即使将附近所有的布料都拿过来,也不能将她们的身体全部遮盖。杨再兴不好意思去看只能转身,又命令自己的手下也同样不得占这些女人的便宜。而后他又想不出帮助这些女人安置这些女人的办法,于是只能赶紧派人去把杨汕和伍端给唤过来。 但是杨汕匆匆赶来的时候,一起悲剧却发生了。 一个呆立了很久的女人,忽然猛撞过去,一头撞在木屋的柱子上,把自己撞死了。 她这是以死明志! 其余不少女人都恍然明白这一点,而后一个个都犹豫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杨再兴被这一幕气炸了肺,他辛辛苦苦把这些女人找到并且救出来,就是要她们当着自己的面自杀? “小将军!贱妇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 一个年级略大一些,模样稳重成熟的女子从这些人里面走出来。她身上裹着一条破床单,略微道福这才对杨再兴道:“像我们这样被强盗俘获的可怜人,都已经失了贞洁。别说是夫家,就是自己家也已经回不去了。如今被小将军所救,我们也算是重获新生。然而这一身肉皮的污秽,却是怎么也洗不尽的。所以……能够摆脱贼寇的噩梦干干净净的去投胎,这已经让我们满足了。” 这话一出,旁边原本犹豫的女人一个个意动起来。她们互相对视一眼,一个个都有些跃跃欲试。 这下,杨再兴顿时慌了! 他就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死亡更加残忍的事情!都被救出来了,好好活着不好么? 就算在贼寇这里遭到了侮辱,可这会儿贼人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只要官军不说,谁还知道她们的那些事?到时候就算她们的家里不要她们,那也可以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吧? 然而就在杨再兴无法接受这种话的时候,旁边又一个女人突然冲动了。她猛然冲出人群冲向外面,在士卒们要阻拦的时候更是一头撞过去:“让我走!我要去找我的孩子!我儿子被他们带走了!我要去找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柳暗花明 这名女子苦嚎的声嘶力竭,她拼命挣扎想要冲出去,却被士卒们一次次扯回来。 倒不是说不准她去找她儿子,而是看她现在的这种状态,离开这地方只会给带来更多的麻烦。况且现在杨汕还没来,杨再兴也没有给出命令,他们又怎么会因为怜悯或者心软而擅自行动? 而杨再兴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想一想大声道:“给我按住她们!再有找麻烦的,直接捆起来!” 这话终于让士卒们找到方向,顿时手上还是用力,将这群骚动的女人给堵回去。 那个还在发疯的女人,被一个年轻的士卒扑上去按住,然后用绳子捆了起来。而后看她那疯狂的模样,一时谁也没有什么占便宜的兴致。那年轻士卒被抓的身上到处爪印抓痕,咧着嘴把疯女人重新推进屋里。 蛮横的态度终于让这群女人谨慎许多,她们变得警惕一些,不再继续大吵大闹了。 当然,一些个情绪或者说精神已经崩溃的女人,她们自然不会这样听话。不过人数变少之后,终究也没这么麻烦了。一些个哭哭啼啼的直接看管在一边,而后那些个疯癫的,则直接捆起来不给机会。 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直到杨汕到来才有所缓解。杨汕听闻这件事之后,带着伍端来到这边。 一行人过来一看,果然是乱哄哄的一片。但凡有这么多女人的地方,哪怕受到管制,也别想安宁起来。她们哪怕是窃窃私语,那种嗡嗡嗡的声音都能让人脑袋发炸。杨汕还未靠近,就眉头一皱停下脚步。 环顾一周,杨汕摆出冷冷的态度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再兴表情尴尬的走过来,扭扭手腕不好意思的对杨汕道:“汕哥儿,这不是恰好解救了一些女人么?结果我好心好意,这些女人却要去寻死!我就寻摸了,你要想死的话何必等到现在?既然好不容易忍耐到咱们官军把你救出来,你这时候再跑来寻死觅活是不是在打我们的脸呐?” 杨汕看向那些女人,果然如同杨再兴所说的一样疯狂且不讲道理。 而对于这种事,杨汕倒不是没有办法。见伍端也有些纠结,杨汕直接道:“既然如此你还跟她们客气什么?直接在这里,把规矩跟她们说清楚!愿意离去的,等这次的事情平复之后咱们送钱送她归乡!如果有不愿意回去或者找不到家在哪里的,咱们的营寨也欢迎她去居住。缝缝补补做些琐事,总能活下去!当然如果还有当真想死的,那就给我滚远一点,自己去寻死去!” 杨汕说的果断,年龄不大声音却震耳欲聋。 那些个女人们听完杨汕的话,顿时就再没了声息。原本还打算欺负这个小将军年龄小,但是这会儿却再不敢有这种想法了。而后再仔细思考杨汕提出的三个方法,女人们想一想也冷静下来。 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看起来在这群女人中也有些拥护的妇人走上前,很规矩的对杨汕行了一个妇人礼。 “大人!民妇遭遇如此情况,给夫家给自家蒙羞,哪里还有脸归乡?如果大人愿意不弃,民妇这些人愿意跟随大人身后,做牛做马只愿苟活。只求大人看在我等皆为宋人的份上,给一条活路。” 杨汕一听,顿时就明白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他摇摇头笑起来,走上去扶起这名女子道:“你放心吧,我杨汕不是那种人!如果收留你们却依旧把你们不当人看,那和这些贼寇又有什么区别?等回去之后,自然会给你们平静的生活。想要独居的,由着你们;想要重新找个人依靠的,我军营里优秀的汉子无数,自有愿意接受的人。” 这话一出口,许多的女人便眼睛亮了。特别是那些年纪略大一些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期盼。 然而依然还有一些年轻的,刚被虏来不久的女人,依旧对杨汕的安排不甚满意。 倒不是说杨汕给出的方式不好,而是人到了这个时候,总归也会多一些想法。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身材窈窕,她款款走过来对杨汕行礼道:“民女多谢这位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民女愿意在大人身边伺候大人;哪怕一辈子为奴为婢,也愿意用这种方式报答大人的恩情。” 这话一出,旁边伍端顿时就冷笑起来。 刚想说什么‘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一样的话,却被杨汕感觉有所感应一样摆手阻止。 对于这个女人的这番话,杨汕也不生气。不去说什么我的侍女怎么能不干净什么的,杨汕只是认真的道:“这位女子,你可知道我们如今仍旧还在战斗?而且接下来的战斗,敌众我寡,说不定我们可能还不能打赢。当然这伙人和之前的贼寇不同,即使最后是他们胜利,也一定会放过你们这些可怜人。但是……我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如果你跟着我,到时候可能要跟我一起死!” 这话一出,那女人顿时语塞。她赶紧低下头,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杨汕也不在意,也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浪费。想一想,他对这些妇人道:“愿意跟我们走的,现在就去洗漱干净然后给我们帮忙。我手下有不少受伤的军士,你们帮忙他们清理一下伤口做一点绷带,从现在开始就学的自给自足一些吧。嗯……另外无论是否跟我们走,待会儿都去营地吃饭。” 说完杨汕也不去管这些人的脸色和想法,他对伍端道:“还没有问出来吧?这二龙山到底有没有秘密退路。” 伍端表情尴尬,摇头道:“大人,我也不是专职刑讯的啊!一时半会儿,哪里问的出来。而且,到底有没有还不一定呢!那邓龙一直说不曾在二龙山弄什么秘密退路,我寻思也对!他如果有这种本事的话,又如何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好好的山寨头领,居然被宋江后来居上,还关到牢里?” “我也是这么一问!万一有呢对不对?”杨汕摸摸下巴,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一直等在前面不远处的那个成熟妇人,忽然在这时候抬起头来:“大人,您可是在寻找离开二龙山的秘密道路?” “怎么,你知道?”杨汕眼睛一亮。 “民妇被抓来二龙山已经快八年了,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之前这边姐妹不多没出那件事的时候,民妇甚至还可以随意走动。所以这二龙山里里外外有什么秘密,民妇应该就没有不知道的。”妇人十分诚实的说着,忽然一顿却提出一个要求:“只要大人愿意答应民妇一个要求,民妇就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大人您。而后……大人哪怕是杀了民妇,民妇也心甘情愿。” 很明显,这女人要提的要求,就不是为自己提的。所以为了这个目的,她愿意赴死。 杨汕也不催促,只是想一想后转移话题道:“你所谓的要求,莫不是因为你话语里说的那件事?” 妇人也不隐瞒,诚实点头道:“五年前邓龙来到二龙山,害死了二龙山原先的老寨主,并且还强占了寨主的女儿。那时候我是小姐身边的丫鬟,所以对这件事清清楚楚。邓龙作恶多端,当年的山寨虽然劫掠也不曾做到之后的那个地步!他简直就是天生的禽兽,我怎能不给小姐报仇?” 杨汕想不到,这事情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秘密。被关在这里受人欺辱的妇人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是当年前寨主的女儿的身旁丫鬟?这个女人为了给自家小姐报仇,甚至甘愿冒险去威胁官军? 甚至,这个女人还是被前寨主劫掠去的。换言之,那寨主和他女儿,其实也是这妇人的仇人? 这女人,好一个忠心耿耿! 当然对于这种事,杨汕是赞同的。 对于区区一个邓龙而言,当然还是手下两千余将士的性命更加重要!而且,还能顺势破解曹俊的计谋!到时候只要摆脱了曹俊的威胁,杨汕就等于是天高任鸟飞,再也不会受到这样那样的束缚了。 杨汕需要功劳!只要拥有足够的功劳,那么哪怕是将门,也拿杨汕没有任何办法!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十节度,或者说就是丫头的父亲,拦路虎杨温! 所以杨汕笑看这个女人,满口答应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如果这二龙山当真有秘密出口,那我就绝对答应你的要求。别说是邓龙的性命,就算你要再多的东西,我也一定帮你找来,放到你手里。” 见这女人依然表情淡然,杨汕回头看一眼伍端。等到伍端点头,他才又对杨再兴道:“杨再兴,去把那邓龙给我提过来!自古善恶有报,既然这里有他的仇家,偏生还对咱们拥有价值,那就只能牺牲他这个倒霉蛋了。嘿嘿……咱们也算是为民除害,这盘踞二龙山祸害青州的贼寇,终究免不了一死!” “喏!” 杨再兴兴奋的大叫一声,而后转头便跑。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解决危机的关键! 这些女人,还真是了不得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邓龙之死 当邓龙被推攘着带来这边内院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已经在二龙山当了五年头领的他,对于这地方当然十分清楚。或者说这个专门关押女人供男人享乐的后院,就是在他的命令下才建造起来。邓龙通过这种方式笼络手下,才得到众喽啰的拥护。只可惜这种簇拥实在脆弱,当宋江来到二龙山并且给予更多好处之后,众人将邓龙给抛弃。 但是即使如此,邓龙心里还是明白的,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在正人君子面前到底多可恨。 因此被杨再兴押过来时候,邓龙面若死灰一言不发。唯独当有女人叫骂着要冲过来报仇的时候,他才猛然一瞪眼睛将其吓退。 “你还敢嚣张?”杨再兴在背后踹了邓龙一脚。 “嘿嘿……来到这里,我就知道我必死无疑!只可惜我辛苦谋划卧薪尝胆,却始终逃不过这一劫。”邓龙呲牙咧嘴又吐出一口唾沫,他拍拍膝盖站起来,回头看一眼杨再兴,依然面上带笑:“但是小子,想要让爷爷服软?你想也别想!你以为带我来这里,就能够给这些表子找回公道?” “你做的这些事情,莫非你就一点愧疚也没有?”杨再兴怒视邓龙,他完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样冷血。你要说战场杀人那谁胜谁负死活都是自己的事。但是你欺辱妇孺?还是不是男人? “哈哈……大丈夫人生在世,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顾忌!我只要自己活得快活就好,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死活?而且,说实话这世道如果不是我养着他们供他们吃喝,她们早就死在外面已经变成一堆枯骨了!”邓龙大吼一声,而后只觉得和杨再兴啰嗦太过无趣。他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杨汕,而后不屑的笑道:“怎么,拷打不出来,就打算使用这种手段?我早就说了,这二龙山就没有什么狗屁的后路!爷爷在天地间逍遥,也没想要给给自己找条后路去苟活!” 说着邓龙站直腰杆,指着那些忽然就胆怯的不敢出声的女人们道:“你们这些表子!看样子往日我邓龙对你们太好了!那宋江来的时候没见你们寻死觅活,一个个还不是脱了裤子伺候的好好的?然后呢!我邓龙失势,也没看你们这小日子过的有哪点不好!怎么,现在反而知道找人伸冤了?哈哈……往日我二龙山生意不好的时候,何曾短过你们这些贱人的一分吃食?” 这话一出,女人们纷纷难堪的低下头。 世道艰难不假!虽说在二龙山邓龙处活的没有尊严,但是自来到这里,也确实活下来了这话没错。 之前宋江没来,青州没乱的时候,邓龙虽然把这些女人当做禁脔,但是也没对她们特别严厉。一直到宋江来到二龙山之后,这些女人的生存环境才变得艰难起来。后来官军攻打二龙山,宋江才发出命令将所有女人全部管束起来。而后这三天因为战事,所有人都疏忽了这边,才导致女人们几乎被饿死。 换言之如果不计较伺候男人的活儿,其实这些女人硬要说有多惨,其实也不至于。 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而且无论邓龙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他抓了这些女人并且限制了她们的自由,这也是事实。 所以无论如何,哪怕只为了问道二龙山的秘密退路,杨汕也绝对不会放过邓龙。邓龙这厮,这次必须死! 正当杨汕想这么说的时候,那个前任寨主家的侍女忽然推开众人走了出来。 在邓龙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这个女人一步步朝他走近:“我的邓龙邓寨主,您的口才可真好啊!如果不是说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我也会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吧?二龙山邓龙,其实是个大好人!” 女人们顿时恍然大悟!这家伙又是虏人又是婬掠,怎么能听信他的话?咱们虽然活着,可还能算人么? 看着邓龙脸色难看的模样,这个女人居然走到了邓龙面前。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女人一字一句的道:“邓龙,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我么?当年就是我不识好坏,将你这个恶人引进山寨当中。可是谁曾想,到头来居然害了老爷小姐的性命!那样一个慈悲模样老实勤恳的和尚,居然是一个食人之魔?老寨主被你阴谋害死,小姐嫁给你嫁给不到三个月,就失了性命。邓龙,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吗?那时候小姐还怀着你的孩子啊!结果你为了一个可笑的斩草除根,居然连禽兽也不如!” 听着这女人的话,所有人都哗然。谁也没有相当,这邓龙当年竟然是这样的恶贯满盈。 这样一个家伙,死一千次也不过分啊! 这会儿就连杨汕也忍不住了,握紧拳头恨不得下一秒就下达弄死邓龙的命令。 而这个时候,邓龙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他连连退后:“你是杏儿?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那时候,那时候我明明……” “你明明已经派人杀我灭口了是不是?”女人冷笑一声,步步紧逼:“但是哪怕在那个时候,你对山寨也并不能完全掌握!你可知道你派出去杀我的二牛,他是我爹给我找的还没成亲的男人!” 那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朝邓龙扑过去。 措不及防或者说情绪震荡的邓龙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女人扑倒在地上。而后他还想挣扎,却忽然动作一僵。 杨汕心中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后果然就看见,邓龙的身体下面涌出鲜血来。血液流速极猛,邓龙抽搐两下就再没了动静。 更让人胆寒的是,从头到尾他连话也没来得及说。 士卒将那满身鲜血的女人扯开,发现杀死邓龙的东西居然是一支尖锐的木钗。那钗子也不知道被打磨了多久,因此变得极为圆润。它顺着邓龙的心尖刺进去,几乎瞬间就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这女人,怕是早就这样构想过无数次了吧?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刺的这么准,这么让人胆寒。 看看旁边那些女人吧,已经一个个都被吓坏了。她们在这里不是没见过杀人没见过四人,可是像这个女人这样,同处一室的人忽然就变成持刀凶杀,这就很让人惊恐了。特别这些女人,还一个个逆来顺受。 杨汕随意的检查了一下,发现邓龙确实已经死不瞑目。 不过像这种东西死就死了,杨汕只催促另外一件事道:“好了!既然你已经亲手报仇,那就可以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了吧?这二龙山的秘密通道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希望,你之前没跟我开玩笑。” “民女自然不会跟大人开玩笑!” 一张沾着血液的脸抬起头,这个女人笑的十分欢畅。甚至当她一抚额角看向杨汕的时候,还给人一种诡异的妩媚感。 脸上的血液,让她看起来有几分妖异。擦去一脸颓然后,更显得年轻了几分。 这般模样,让几个年轻士卒悄然咽了一口唾沫。 唯独杨汕依然不为所动,静静的盯着这个女人的眼睛。如果这个女人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的谎言,那杨汕发誓!就算这个女人再怎么值得同情,他也一定要让她付出该付的代价! “大人不要这样看我!” 女人抹抹脸,手上的血液却让脸变得更脏。但是她好像浑然不觉,只是恭敬的道:“就在距离山寨不远的那边林子里,确实有一条通往下一个山头的小路。由于两边都是山坳,因此很难被外人察觉。那边地势陡峭,两旁完全没有登上去的办法。因此只要不主动暴露,就一定不会被外面给发现。” 杨汕听到这里,眉头终于略微舒缓。但是仔细一想这女人的话,杨汕又问道:“这条路,只是通向下一个山头?” “大人莫不是指望我领出一条能够直达青州城的道路不成?”女人玩味的看一眼杨汕,态度很不恭敬。 或者说自从报仇之后,她对自己的性命就不怎么在乎了。哪怕杨汕现在杀了她,她也无所谓。 杨汕眉头一挑,旁边伍端赶紧道:“大人,就这样吧!能到下一个山头已经很不错了,好歹避过了陆谦的第一道包围。只要神不知鬼不觉,他放在山脚下的那些人必然还在疏忽大意当中。而后我们出其不备,要闯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人,咱们已经打破了那陆谦的诡计了啊!” 杨汕点点头,而后笑道:“我想说的不是责备,而是能到下一个山头确实再好不过。伍大人你想的是逃走,但是我觉得如果能够绕到陆谦背后,咱们说不定还能反包围,将他在这里彻底击败!” “大人想要找陆谦报仇?不!应该说是找回场子?”伍端表情一僵,而后犹豫道:“可是大人,咱们同为官军,这么做不太好吧?陆谦鱼死网破不在乎,可是咱们这样闹,上面知道了会不好看呐!” “关我什么事?或者说我剿灭二龙山难道还有错?至于外面那些伪装官军的,谁知道他是谁?” 杨汕撇撇嘴,却是打定主意要报复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规则内的较量 伍端还想劝说,杨再兴却不留痕迹的拉了他一下。 而后指一指上面,再指一指他自己的肩膀部位,意思是这么做只针对头顶上空降来的人物。如果不能抑制住他的嚣张态度,那么接下来就算是逃脱了这次劫难,也依然会被他找到可以利用的借口。 也许有些事情只是猜测,但是却不能不防。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尽量还是要小心一些。 伍端说的模糊,杨再兴也听的一头雾水。 但是他有一个好习惯,就是你说什么我就听。只要咱们是一伙的,你说的要求也不违背我的意愿,那么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便是。只要还没有被你坑过,那我就原因听从你的建议或者说劝说。 因此等伍端说完之后,杨再兴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考虑些什么东西,但是咱们果然还是要跟外面那些官军较量一场对吧?虽然挺不习惯的,但是如果还是无可奈何的话,那也没办法了啊!唔……汕哥儿,尽量还是别杀人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那边有伤亡也都会心疼啊!” 伍端撇撇嘴不置可否,杨汕点头笑道:“放心吧!只要那陆谦不负隅顽抗,你以为谁愿意做这种麻烦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无论杨汕还是伍端都很清楚,陆谦必然不会投降。 他已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如今一旦投降的话,那就真的是一切都归于虚无了。所以到这种程度,可谓是拼命还有一线希望,不拼命就等死!以陆谦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会懦弱的选择放弃? 这是一个宁可倾家荡产,也要赌一把未来荣华富贵的狠人呐!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杨汕看向那名女子道:“你如今大仇得报,接下来什么打算?” “民女已经没有家人,无牵无挂自然跟随在大人身后。日后还望大人多多照顾,缝补制衣我皆能胜任。” 女子对杨汕再度行礼道:“另外民女贱名冷杏儿,大人可以称呼我一声冷氏。” “冷氏?” 伍端忽然插嘴,表情怪异道:“青州府四大家族,蔡、张、冷、李。其中冷氏在青州的历史最为悠久,各地旁支也是数不胜数。我原先还在想你这妇人到底哪里学的礼仪,现在仔细一想……” 伍端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基本上就等于是在当面打脸。然而伍端丝毫不觉得不应该这么说,冷氏低着头也没有去反驳。甚至面对伍端的质问或者说风凉话,她也是一声不吭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一样。 杨汕看看伍端面带鄙薄的模样,再看冷氏以及其他女人悲戚的样子,只能叹一口气。 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对女人的歧视就是这么赤裸裸。 杨汕忽然想到丫头,也不知道丫头如今在冷家究竟怎么样。之前几封信来往,说的都简单,不晓得真实情况。 想到这里,杨汕阻止伍端继续说那些不好听的话,继续鄙视这些‘失贞’妇人。他朝伍端摆摆手,而后看着这些妇人道:“我刚才说的话,现在依然作数。只要你们愿意安分守己,我就能够接纳你们。等到这一次事情结束,就去我那里安心生活下去吧。放心,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一群女人顿时激动万分,跪下来就是磕头。 甚至有些女人都顾不得破衣烂衫露出羞处,她们的眼睛里只有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这一次官军的庆幸。 然后在冷氏的安抚下,女人们纷纷安静下来。 趁这个机会,杨汕也提出条件道:“刚才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我们队伍打算偷偷出去敌人外面,来一次反包围。这事情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给我添任何麻烦!否则到时候,倒霉的不会仅仅只是我们这些人。我敢打赌说,在这个青州,愿意帮助你们的,应该只有我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襟声。 这个道理大家不是不明白,如今被杨汕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更是让她们心中一紧。 冷氏抿着嘴唇,再次躬身道:“还请大人直接告知,需要我等怎么做。哪怕是去送死,我等也甘愿冒险。” 杨汕摆摆手,看一眼伍端然后道:“只要你们不告密,不找麻烦,就没有任何问题。冒险什么,送死什么,都没有必要。打仗是我们这些武人的事情,还没有到需要女人参与的地步。呵呵……如果连打仗这种事都要你们帮忙的话,那我们这些武人还有什么意义?丢脸也丢死了!” 伍端想说的话没杨汕堵死在喉咙里,尴尬一笑,只能摇头。 …… 杨汕没有安排任何人负责这些女人的事情,而是将所有的业务都交给她们自己负责。这些受伤的女人们自己管理自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后女人们选择的是冷氏和另外一个年长的作为负责人,负责跟外面男人们的相关接触事宜。哪怕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她们也表现的十分认真。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不讲理的,但是这女人狠起来,其实比男人更加可怕。有几个神志不清的干脆被困得严严实实又塞了嘴巴丢进柴房,而且还是十分坚决的,绝对不给探视不给吃喝的那种。 这般狠辣的模样让杨汕忍不住打个寒颤,反倒是伍端等人连连叫好。 就连后来听到这消息的林冲都觉得这些女人的做法没错,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或者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大宋的男人们对待女人的态度,比杨汕想象中的还有无情一些。 过去有苏东坡换妻,这个时候不也有林冲说休妻就休妻,导致妻子直接惨死? 总而言之对于这些女人,其他人的都不是特别在意。或许是精神洁癖吧,甚至都没有那种说要讨个女人玩玩什么的。杨汕原本还担心士卒里面会有人生出什么心思,结果却是一夜无事平平安安。 “大伙又不是傻子,这种不干净的女人只能玩玩,谁敢在这种关头较真?”林冲笑笑,算是回答杨汕的好奇。 “嘿嘿……我也说说,这不是担心么?”杨汕尴尬一笑,他对自己手下士卒还没有林冲更有信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件事之后,见到手下士卒依然如此冷静并且守规矩,杨汕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至于说他们对于这些可怜女人的办法……日久见人心吧!时间长了,总能够找到更好的相处方式的。 第二天,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转移的事宜。 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真要做却是相当复杂。别的不说,留在山寨里的那么多俘虏,就是一个大问题。 两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这一千多的山寨喽啰们诚心投降。而且即使投降,之后可能会被判罪的担忧,也让这些人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跑。因此杨汕不敢完全放任他们,那是拿自己的亲兵做赌注。 无奈之下,杨汕只能将原本就不足的人马再分出来一部分。让他们继续留在二龙山做守卫工作,而不是策划反击。 这波人不能多,多了反击的力量不够。但是偏偏也不能少,否则随时可能引起大麻烦。 和林冲还有杨再兴商量了一阵,决定还是由林冲带人镇守二龙山。毕竟他比杨再兴还有焦挺都要靠谱许多。而带领队伍出发去秘密道路的,则由杨汕亲自带领。他亲率一千五人马,连夜出发。 “只给你留五百人,够不够?”杨汕有些担心。 “放心吧!这二龙山易守难攻,他们想轻易攻上来也不容易。而且那陆谦现在只想杀人灭口,所以同样不会给这些二龙山贼寇太多活路。实在不行的时候,我把这些俘虏全部驱赶上战场,也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林冲笑着安慰杨汕,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担忧。他表露出来的自信和镇定,让杨汕也松了口气。 “我会尽量快一些的!只要出去并且找到陆谦的破绽,我就会立刻发起进攻。”杨汕认真的向林冲承诺。 “不要急,慢慢来!机会是慢慢寻找的。不要担心我这边,也不要小瞧你二哥我。他陆谦如果胆敢来进攻,那我就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一报之前侮辱之恨!”林冲最后嘱咐一句,而后转身去忙碌。 杨汕也在杨再兴和焦挺的帮助下,安排将士们开始为潜行做准备。 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没有瞒着曹俊。虽然说杨汕不知道曹俊究竟躲在这二龙山的什么地方,但是他却清楚,曹俊一定正在静静的看着他的反应。这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阳谋,只看到时候谁的手段更胜一筹。只要他曹俊不将杨汕打算夜袭的事情告诉陆谦,杨汕就不介意跟他进行较量! 而他若敢玩阴的,嘿嘿这战场上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不是么? 这可以说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了。无论杨汕也好,曹俊也要,都将这场二龙山的战争当成了筹码。就如同之前伍端对杨再兴指天又指自己一样,这是一场两个人之间的,在规则以内的,事关权利的较量。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命 当暮色降临的时候,杨松率队出发了。 一千多人的队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人马嘶鸣中,总给人一种动静很大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军队,很显然不可能指望说像记忆里那样完美。因此杨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要求,然后把一切都交给运气。总而言之,搏命罢了。但凡战争大略总是这样,谁又敢说当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交代林冲保护好伍端,事到不行宁可带着伍端先撤之后,杨汕率领其他将领趁着黄昏出发了。 当真天黑了再走是不行的,这个时代的夜盲症是一个困扰将领们行军打仗的大问题。 当月亮刚刚出现天色将暗的时候,一行队伍就在冷氏的带路下出发了。有人找来一个软轿,两个人抬的那种藤蔓织成。就这么将冷氏抬着行动,而后冷氏只负责识路辨路。她已经五年没出过门,因此这外面的模样已经和记忆里不同。而后记忆里那条秘密通道,还需要再仔细辨认一下才可以。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女人终究还是没有撒谎。在她的引领下,几弯几拐之后还当真找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 谁又能想到,在崖岸边上居然还有这么一条只能允许一个通过的险峻山路?难怪说杨汕询问了那么多俘虏都没有得到这个秘密,实在是一般情况下谁会往这种没有意义的危险地方去走? 但是终究……虽然危险却是生路!杨汕命令队伍从这里鱼贯而入,绝对禁止争抢。 总归众人还算听话,而且旁边悬崖也告诉他们小命重要。在杨汕紧张的注视中,一千来号人总算顺利的度过去。 接下来的路就没有什么复杂的情况,一路上前进入凹地,再走不远就到达另外一个山头。一切都十分的顺利,在天色恰好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马就已经顺利的、悄然无息的闯出了包围圈。 “嘶……好大的蚊子!为什么都这个天气了,山里的蚊子还怎么多?”杨再兴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而后连声抱怨。刚才一直有人指甲盖大的的蚊子在他腿上钉叮了一口,被打死后才感觉心里发凉。 这是蚊子么?该不会是什么山精野怪吧? 杨再兴郁闷的想着,只感觉大腿被蚊子叮的地方痒痒的。连连抓了几下也不解痒,以至于连铠甲也脱了。 “忍耐一晚吧!这里距离陆谦他们不远,如果生火必然会被发现。叫将士们咬牙忍耐一下,把今天晚上度过去。”杨汕安慰一下杨再兴,想一想又道:“之前准备的吃食,给大伙分发下去。一点也别留,咱们也来一次破釜沉舟。告诉兄弟们,拼命的时候到了!只有度过这一关,才海阔天空!” “唔……”杨再兴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而且杨汕的话他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痒的烦躁,他随意找个位置躺下来。 见杨再兴连自己手下士卒也懒得管,杨汕不禁摇了摇头。只觉得他还需要锻炼,而后又找来一条毛毯给他披上。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夜之后,杨再兴这边就发生了糟糕的情况。 头晕眼花,状态虚弱,甚至有些呕吐;杨再兴浑身无力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看起来奄奄一息。 “汕哥儿,我是不是要死了?”艰难的睁开眼睛,杨再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笑的干涩,眯着眼睛看着杨汕道:“我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一夜过去,就浑身没劲儿。我是不是中毒了?可我也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饿……我现在好难受!汕哥儿,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什么呢!你给我好好休息,别在这里胡思乱想。” 杨汕黑着脸瞪了杨再兴一眼,而后扭头吼道:“医师呢?还不快来救人!没听到么,赶紧给我滚过来!” 旁边焦挺表情纠结,低声道:“大人,这一次为了轻便行动,咱们没带医师。” “你说什么?”杨汕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打仗不带医生,开玩笑呐?” 焦挺嘴巴蠕动两下,没敢说话。他不是想着给队伍减轻负担么?这去突袭,医师就不能打仗对吧?咱们这不是去拼命的么,哪有说破釜沉舟还要带医师救命的道理?只是谁能想到,这仗还没打,杨再兴就倒下了呢? 看到焦挺这表情,杨汕也明白了。 只是虽然知道杨再兴的问题很可能是蚊虫叮咬的痢疾,但是这一时半会儿那能找到治疗的办法? 而且即使有办法,这中医治疗它也慢呐! 想着,杨汕只能命令焦挺道:“你安排两个靠谱的人,带着再兴原路返回去。记得抓紧时间,他这病不能拖延。” 焦挺点头离去,杨再兴一听这话,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别!汕哥儿,我没事!没那么夸张。等我休息一会儿,回点力气就没事了。咱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你可别让我就这么回去啊” “屁话,你这模样能杀人?别被人当小鸡仔给杀了!”杨汕翻个白眼,又在杨再兴肩膀上轻轻拍一下:“别多想,要打仗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年头身体才是本钱,你不能因为一次战斗就搞的连命都不要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你现在重要的事情是治好病养好身体,然后再想着当你的百战将军。” 听完这话杨再兴沉默了,半晌后撇嘴道:“你觉得我这病还能好?如果要死了,我干吗不最后风光一把?” 这不是孩子话么? 杨汕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在杨再兴脑袋上一拍,瞪着他道:“说什么傻话呢!不过是个蚊虫叮咬,要么痢疾要么肠痹,哪里能道要命的程度?你以为咱们这是在荒郊野外呐?这里距离青州不过是两天的距离,哪怕你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儿,青州的名医也能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 听到这话,杨再兴终于嘿嘿笑起来。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咧,原来只是急症。 再不抗拒,杨再兴顺从的任由焦挺叫来的人将自己抬起来。而后看到自己之前不自觉呕吐出来的东西,他羞涩一笑。 恰好趁这个机会,杨汕命令将冷氏也给稍上。这女人昨夜几乎一夜没睡,留在这里也是别扭。 等杨再兴离开之后,原本归他统帅的七百兵马,就只能由杨汕亲自来负责了。 此次任务重大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因此杨汕没有说将职责交给下面的某人,而是决定自己亲自承担起来。 这还是杨汕第一次亲自率军,感觉和以往只负责发号施令完全不同。 虽然说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却也让杨汕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做些什么,就已经到了不得不行动的时候。这种情况下不免的,就对林冲杨再兴等人,更加钦佩起来。 有些人不愧是天生的将军,对于这些军队里的事情简直捻手就来、不觉得任何生涩。 而杨汕虽然做不到这一点,但是看在他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的份上,士卒们倒也没敢说不听他的命令。 于是一行队伍吃喝休息完毕之后继续前进,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正式走出包围圈。 这一步,大伙儿终于松了口气。 杨汕派斥候潜去观察了一番,确定目前自己这波人还没有暴露。但是糟糕的消息继续传来,经过中午的太阳一晒,更多的士卒发病了。原本之前还没什么反应,但是昼夜温差一冷一热之后,却陡然爆发出来。 初步统计,发生不适症状的士卒有五六十人,已经占了总人数二十分之一左右了。 而更严重的是,队伍变的人心惶惶起来。谁也不愿意自己沾染到这种事,因此一个个胆战心惊都有要逃跑的冲动。 杨汕赶紧安抚众人,好半天才让他们明白这病不传染也不严重。然后见队伍依旧惶恐,杨汕只能安排这些士卒返回山寨。让几个症状轻微的带着病重的,一行人互相帮忙回去找医师救命。 “大人,您这样做可不好。” 焦挺憨笑一声凑过来,低声道:“带兵打仗不能有妇人之仁,林教头是这么跟俺说的。这会儿虽然说发病了,但是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现在哪里是管他们的时候,大战要紧呐!为了这区区五六十个人,闹的人心惶惶不说还让其他人也心思紊乱,这样的做法可不合适接下来的行动。” 杨汕瞥一眼过来,淡淡的道:“你想说什么?让我看着不管?” “让他们自生自灭就是!能够活下来就是老天保佑,死了也该自己命运不好!”焦挺果断的说着,咬牙切齿的道:“您这么一弄,其他人可就不安稳了。谁不怕死?谁不想回去?装病什么的,谁还不会了不成?到时候当您觉得开战的时候,万一再出来一伙子喊发病了,您要怎么办?” 杨汕表情一僵,不得不承认焦挺的话其实有些道理。人性本恶,谁敢窥视人心? 但是,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人比人心比心,如果自己碰到这种事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被人抛弃的感觉是不是会让自己崩溃? 而且,这些士卒又做错了什么?我亲自将他们带出来,莫非说抛弃就要抛弃? 第一百九十章 信仰的力量 杨汕把这话跟焦挺一说,焦挺咧嘴笑起来。 “这年头,人命又不值钱!那辽人打草谷,哪一年不死个万儿八千。至于说被掳走的,那就更数不清了。再算上各地山头林立山贼横行,老百姓的性命根本就一钱不值。相比那些,您在这里怜悯几十个人的性命,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这当兵就不怕死人,病死被砍死有什么区别?” 杨汕沉默了,他不是没有理由说服焦挺,而是没有必要。 大宋的问题太多了,千疮百孔。瞧不起武人,看不起妇人,歧视商人,同时也没把普通人当人看。高高在上的阶层,一级一级瞧不起下面的人。就说焦挺这才当官几天?居然就不在意普通士卒的性命了。 当然,一将功成万骨枯,焦挺的想法不算错误。只是……终究不好听。 而且杨汕真的是小题大做吗?后世的很多例子都证明,爱兵如子是最好的统兵手段。只有当你最士卒有情有义的时候,士卒才不会将你抛弃。像大宋这种用无数的人命去堆砌胜利的做法,杨汕是做不来的。 所以,杨汕拍拍自己的胸口:“将心比心,我觉得兄弟们能够理解我的苦心。今天我为人人,明天人人为我,这世界上的事情,总归就是这样的互相扶持不是吗?如果今天我能抛弃这几十个兄弟,那明天我是不是能抛弃更多?到那时候万一有一天真遇到困难,我是不是会抛弃一切?” “话虽然是这么说……” 焦挺听完模样纠结,苦着脸道:“可咱们也不能因为心软,就因小失大吧?万一要是因为这事儿引的偷袭失败,天可怜见的要多死多少兄弟?大人,双方这一比较,那几十号兄弟算什么?” “呵呵……怎么会失败?咱们破釜沉舟又里应外合,偷袭区区一群乌合之众,不能赢才怪了。别看那陆谦手下人数众多,但是也不过只是些能打顺风仗的家伙。和咱们比起来,他们算什么?”杨汕说的自信,也让不知道什么时候围过来的众低层军官们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点点的希望。 见杨汕似乎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官威,众人心中的畏惧感略微少了一些。 胡森的胆子略大一点,嬉笑着对杨汕道:“大人,那陆谦陆大人手下兵马,比咱们要多无数倍吧?咱们这边一千五百人不到,可是听说山下包围咱们的,可是差不多有一万人呐!这么多人,咱们去不是鸡蛋碰石头么?他们哪怕只要一个人一口唾沫,都能够把咱们这点人给淹死了。” 杨汕也不生气,只笑着问道:“你们听过三国时期赤壁之战的故事么?” “听过!” “有说书先生说过!嘿嘿,挺有意思的。” 一行人连连点头,少数几个没听过的,这会儿也是陡然涌起了兴趣。 杨汕抬起头看看天色,眼下还不是行动的时候。于是趁这个机会给大家缓和情绪,他笑着换一个坐姿道:“所谓三国时期的赤壁之战,就是指三国时期刘备和孙权联手对抗曹操。那曹操手下人多啊,号称八十万大军!而刘备和孙权手下一共才多少人呢?一个五万一个八万,一共十三万人……” “啧啧……十三万打八十万?神仙来了也打不赢啊!”一名都头啧啧称奇,他就属于没听过三国故事的。 而另外一些人明白杨汕的意思,顿时也不再抱怨。甭管说这故事是真是假,也甭管说这故事放到这地方适合符合时宜。但是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同时也确实有这可能,那大家就相信便是。 而后杨汕侃侃而谈,将赤壁之战的故事给大伙儿讲了一遍。 无论听过没听过的,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这等官儿给大伙儿将故事。于是一个个兴致勃勃,听的也很开心。 他们确定了,这位都监大人,和以往见到的听到的都不一样。除了年龄外,这做事也和其他的不同。 不管怎么说,既然大人都这般努力了,大伙拼命也就是。 于是就这样,时间又一次到了傍晚。 由于断开了和二龙山的联系,因此杨汕等人也不知道如今二龙山那边究竟怎么样了。陆谦有没有攻城,二龙山有没有被攻破,亦或者说藏在二龙山的曹俊有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这都是值得担忧的问题。 特别是曹俊,自从上次匆匆一见之后,这家伙很快就没了踪影。 杨汕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还在搞什么诡计。这东西要说一点也不担心那是假的,但是实际上你就算想要担心,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所以说这问题就很头疼了,颇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再怎么忧虑,也到了傍晚时分。 按照时间估算,杨汕打算要在太阳消失的那一刻对陆谦发起进攻。这样一来等到攻击开始的时候,恰好黄昏时分,不会给陆谦太多的反应机会。那种环境下,他想要调兵并且准确指挥,那就是个笑话。 如此一来主场优势就会被削弱,陆谦的人数优势也会变低许多。而这,就是对杨汕最大的机会。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黄昏是能阻止反击的好时段,内外夹攻也等于发挥了地势跟环境的最大效果;至于说人和……杨汕一直都不信任陆谦手下兵马的能力!只要遇到挫折,他们一定会崩溃! “您这是在赌博啊!”焦挺有些忧虑。 “呵呵,这个世界什么事情不是赌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能赢就够了!如果不能用受益最大的方式解决陆谦,咱们就算度过这次危难也没什么好下场。”杨汕笑着说着,神情比所有人都要沉稳。 他这模样感染了所有人,而现实的情况也让众人都明白,已经不存在任何退路。如果不想成为将门和陆谦之间的筹码或者说战利品,如果在明知陆谦必然倒霉的情况下还要拒绝苟且坚持自己的道路,那就必须冲双方的夹缝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必须要让所有怀着恶意的人,生出那么一丝犹豫。 “我们,一定拼命!”胡森认真的看着杨汕,重重点头。 而后……就在陆谦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战斗开始! 无数人从阴森的密林里冲出来,以一种几乎疯狂的气势朝着陆谦的临时营地发起进攻。一切都是那样的措不及防,陆谦甚至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当他推开身旁的女人的时候,敌人已经冲到了营寨门口。 脸色难看的陆谦怎么也没想到,杨汕的人马居然会出现在他背后。而更加让陆谦糟心的是,这些混蛋手持火把见物就烧。傍晚的微风即使再怡人,它烧起来也是一点情面也不会给。特别是那粮仓或者攻城器具一类的营帐,更是一点就燃,一烧就旺。短短的时间,营帐就被烧的仿佛白昼一般。 而后当陆谦从里面跑出来的时候,则无奈的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住情况了。 自古以来水火无情,有多少人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会去考虑火势够不够大,呆在这里是否真的不安全?措不及防之下谁不是转身就跑,这时候谁还会去管旁边上司需要救命?逃命要紧! 这一幕落在杨汕手下那些人眼里,顿时大喜过望。 果然大人说的没错!果然那什么赤壁之战的计谋就是厉害!咱们不过这么点人,就烧的敌人大军跟胆小的老鼠一样! 这时候再看杨汕,顿时就没有人还会再怀疑他的本事。 也许这位大人没有林冲大人的武艺,同样也没有杨再兴大人的勇敢和无惧。硬要说,他也没有焦挺大人的力大无穷。但是……这位杨汕大人的脑袋是真厉害啊!一场火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敌人全部消灭! 如此想着,顿时大家战意更加蓬勃。当火攻差不多完成后丢下火把,原本被安排去外围待命的这些敢死兄弟,非但没有选择退缩,而是抽出长刀就要加入战斗。哪怕他们已经完成了最险峻最严苛的任务,这会儿也没有选择休息。他们志气高昂,一个个叫嚣着要一举定鼎胜负。 而直到这个时候,陆谦才终于勉强将防御势力召集起来。 原本接近万人的手下,因为包围防御而被分成了东南西三个方向。北面是崇山峻岭,因此陆谦只是派遣了许多斥候而没有设置兵马。可谁曾想,杨汕居然当真能从北面找到一个逃出生天的小路。 陆谦三个方向的营地里,每边都是三千人以上。然而谁想就是这么倒霉,杨汕挑中的就是陆谦所在的地方。 而后三千人被这一闹,顿时就只剩下两千人左右能够汇聚到他周围。至于说剩余的那一千多,早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去哪里逃难了。得知这个消息,陆谦顿时就差一点气炸了肺。 他的手下,居然是这么蠢的吗? “头儿,也不能怪我们。谁能想到,这些狗贼会从咱们后面出来?这事啊,我看还要怪姓聂的那个混蛋!他负责斥候营对吧?你看这外面的敌人,少说也有一千多号人吧?他放出来这么多人,难道还要怪咱们防守不力?”一个懒洋洋的指挥使咧嘴说着,露出一口黄牙,怎么也不要承担责任。 至于说眼前的情况?谁在乎!等咱逃出去之后,要多少喽啰招揽不到? 第一百九十一张 火烧赤壁 陆谦的手下,都不想打逆风。 没什么好处不说,打的还辛苦。稍微不注意被翻盘,还会落得自己一身灰头土脸。 同时更重要的是,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谁敢保证自己一定安全?这历来最危险的东西就是暗箭,万一要是被不知道瞄准谁的一支箭给射中了,这个亏谁来负责?万一死在这里,那岂不是啥都没了? 这样的小心思人人都有,而陆谦的手下因为缺少约束,因此在这方面似乎更严重一些。 因此即使陆谦声嘶力竭的命令,这些人依然在敷衍了事。 先不忙集合,也别忙着反攻!对,都过来!先保护我! 一行指挥使都如此命令,手下人自然有样学样,先保住性命再说。而后就看见即使人多势众,这些人也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反击力度。甚至当杨汕的人马先攻击过来的时候,他们首先想的也是保命和逃走。 也不是说没有理智的,只是少数一些坚强反抗的家伙,在这种大势面前也表现不出任何的效果。 最终在陆谦看的几乎发狂的情况下,他手下那些人花费出让人黯然的时间,才终于冷静下来。开始组织反击,开始指挥人灭火,开始将混乱的情况平复下来。而这个时候,杨汕的人马已经将阵型稳固下来。甚至二龙山上下的通道已经打通,如果林冲反应够快,这会儿也应该要下山了。 当陆谦的人马集合完毕之后,杨汕终于感受到了压力。 之前势不可挡的战斗好像只是幻觉,陆谦的人虽然反应慢,却也终于还是展露出了真正的实力。 双方都在搏命,而陆谦这边的伤亡也终于开始显现出来。 “大人,这样不行啊!” 焦挺一脸黑灰挤过来,大口喘着气道:“敌人太多了!兄弟们再拼命,也不可能把他们杀光。而那些人看我们人少,要被咱们吓走肯定很难!再这么下去,吃亏的还是咱们!兄弟们坚持不住了。” “再坚持一下!”杨汕已经亲自上阵,他手中长剑从一个跑来占便宜的敌军胸前划过。 抹去脸上溅到的血滴,杨汕直起腰环顾四周道:“再坚持一下,让火烧的更猛一些!如今陆谦的粮草资源已经被烧的差不多,只要等烧到一个他不能接受的程度,他不退也得退!到那个时候,是追是谈就该咱们说了算了。总而言之杀人不是今天重点,让兄弟们坚持把火给我放完!” “明白了!放火!放火!”焦挺恍然大悟,大叫着回到他自己的阵地。 这番话不仅被杨汕的手下听见,对面陆谦的人马也听见了焦挺的叫喊。顿时他们就明白,这些人要干什么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说你发觉了,你就能够改变的。 每个人都知道杨汕一来就放火,但是你能阻止么?大火烧起来之后,想扑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别是这半山腰上半点水源都没有,偏偏粮草干燥易燃营帐多为草布;这火势一起来,岂是你说灭就能灭的? 可是……这东西又不能不管!水火无情,这东西无论烧到谁身上,都难以活命。 于是面对这种威胁,唯一的办法就是分人出去抑制火势。但是如此一来攻击的人生就不够,给杨汕带来了喘息之机。 “可恶!该死的杨汕,该死的小鬼!” 陆谦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怒的朝旁边斥候大吼道:“那些家伙怎么还没过来?难道是要等我死了才知道给我报仇?我警告你们!我倒霉你们也别想好过!真当我陆谦要失势?谁来试试看!” 说完陆谦不再求人,而是自己抽出一杆铁枪,主动朝战场冲出去。 这厮别看最近养尊处优,可意外的这一身武艺却是一点也没有落下。杨汕这边几名士卒眼见他身穿铠甲看模样是个大官儿,想占便宜却被陆谦一个一个挑飞出去,口吐鲜血眼见就不能再活。 而后很快的,陆谦发现了杨汕。 毕竟这战场中,像杨汕这般个头的屈指可数。再加上他身旁还有数十人护卫保护,因此显得格外显眼。 “嘿嘿……好一个报仇的机会!臭小鬼,等我宰了你这厮,看还有谁能给我找麻烦。” 狞笑一声,陆谦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就不信只要宰了这小鬼之后,还有其他人能够继续这样跟他作对。到时候只要再摆平朝廷里派来的那些人,自己不是可以继续照样成为青州的太上皇? 只要我握紧兵权,就算那些文官又能奈何的了我? 东京城那么多年,陆谦自以为已经看透了这官场上的尔疑我炸。在他看来无论是慕容彦达还是高俅,亦或者东京城里的其他人,都不是那种绝对不能收买的。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什么事情他做不到? 唯独只有眼前这个叫杨汕的混蛋,居然半分面子也不给! 想到那天在林家发生的事情,陆谦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这小鬼……当真不识抬举! 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居然闹成现在这种模样?明明如果双方通力合作的话,自己能够爬的更高! 都是因为这个小鬼,才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这样想着,陆谦眼睛里的杀意更甚。眼见杨汕还在那里拼命挣扎,陆谦手中铁枪一握紧,脚步如流星朝杨汕杀过去。 这一冲,当真是势如流星! 当陆谦全力以赴不再留情,同时也不再大意的时候,他的武艺哪怕林冲见了也要称赞一声。 这厮别看人品不行,但是一身功夫却是实打实的了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得到高俅看重成为太尉府上的行走虞候。如今虽说天意弄人让陆谦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但是他这一手本领,却不曾落下。 于是当杨汕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谦已经逼近。 那银色枪尖当真仿佛流星,如同哮月天狼一般直刺向杨汕面门。杨汕很值能够感觉到那种刀割一样的锋锐气息,明明还不曾接触到,就让人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再看旁边护卫,竟是被陆谦一个横扫尽数打飞。 “汕哥儿快跑!”虎子大叫着朝陆谦扑过去,他右臂已经垮塌着血迹斑斑。 刚才被陆谦一枪尾扫出去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那一枪甚至打断了虎子的手臂,却是虎子险而又险用胳膊挡住要害,才避免了被陆谦杀掉的可能。但即使如此,虎子也已经算是被重创,再不能战斗了。 然而对自己身上的状况,虎子却仿佛浑然未决。他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保护杨汕是他拼死也要完成的任务。 “小子,给爷爷滚开!”陆谦咆哮着,双目通红再次将虎子打飞。 虎子完全不是陆谦的对手,面对疯狂状态的陆谦,他根本一招也抗不下去。即使他拼命怒吼,也还是被陆谦枪尖虚晃一脚给踢飞出去。这一脚中的结结实实,让虎子喉咙一甜就喷出口血来。 不过终于……他的拼命给杨汕争取到了时间。 背身逃跑那是找死,杨汕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喘一口气,然后绷紧全身肌肉应对陆谦接下来的攻击。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杨汕不介意让陆谦吃些苦头。 只可惜似乎上次在林家给他的教训已经足够多,因此陆谦竟是半点也不大意,哪怕攻势凶猛却也始终留着三分力道当做后备。杨汕试图和旁边护卫一起攻击陆谦,却被他轻轻一退步,转瞬各个击破。 这种洞察力,这种武艺手段,毫无疑问相当的高明。 如果说陆谦不是使用各种歪门邪道来往上爬,如果陆谦善用自己的武艺一步步去立功,去升官,说不定他能够过的比现在更好。哪怕大宋再怎么歧视武人,但是对于有能力的嗯嗯饿,却也不吝啬奖励。狄青确实死的冤枉,但是他那枢密使的职位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是朝廷奖励。 只可惜陆谦却不是那种甘心吃苦的人,他选择走捷径,选择……走关系。 而后,才落得这个地步。 杨汕在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当两边的护卫被尽数打退的时候,他反而有了施展的空间。只见杨汕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却是将杨家大名鼎鼎的荡寇刀法施展出来。仅仅三刀,便将陆谦逼退。 “好刀法!” 陆谦退后一步,咧嘴笑道:“真不愧是杨家人,天生就快人一步。只可惜啊,终究现在不过一小鬼罢了!如果你当真能有杨家人的天生神力,说不得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或者说等你再大几岁,恐怕我也不敢这样在你面前放肆。但是现在……小鬼,给我去死吧!给我……乖乖把脑袋伸过来!” 说着挽一个强化,陆谦对杨汕施展出如暴雨梨花一般的数不清的突刺。 当真是枪出如龙让人目不暇接,杨汕仅仅格挡了不过两秒钟,就不得不赶紧躲避。甚至迫不得已,还一个赖驴打滚闪到一旁。而后不等陆谦收枪,杨汕挥舞着长刀便不退反进,直接欺近到陆谦面前。 而后荡寇刀法尽数施展,杨汕用尽全力缠住陆谦,说什么也不让他抽身。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陆谦之死 陆谦咧嘴一笑,枪扫旋风将杨汕逼退。 没想到杨汕居然还敢反击,陆谦冷冷的道:“小鬼,你是真要找死?真以为你这点猫狗一样的本领,就能阻止我要了你的小命?嘿嘿……就你这点手段,我要杀你根本不需要三五个回合!” “是么?那你还不下手,在这里啰嗦什么?”杨汕撇嘴,回身抽刀挡住陆谦一枪。 两人噼里啪啦又是三个回合过去,杨汕越发不敌。 所幸这会儿旁边还活着的护卫们反应过来,一个个尽全力的冲上来纠缠陆谦,总算给了杨汕一些喘息之机。 而后双方交战更加激烈,杨汕身上也被划出数道不致命的伤口。 这让陆谦更加嚣张,狞笑着道:“明知要死,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还要跟我作对?既然找到逃跑的办法,那就像狗一样逃走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真以为你这点人,就能是我陆谦的对手?” “也许我会死,但是我既然敢来,就一定有信心打赢你!”杨汕咬牙笑着,又擦去嘴角的血丝。 见陆谦面露不屑,杨汕忽然笑出声道:“而且我亲爱的陆大人,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么?堂堂陆虞候居然要我一个小家伙亲自阻拦,那我身边更加厉害的豹子头又在哪里?不说豹子头,杨再兴又在何处?” 陆谦一愣,心中陡然涌起不祥预感。 而后果然就在下一刻,震耳欲聋的杀喊声响起。无数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出现,一个个叫喊着竟然将这片战场给包围起来。 陆谦只是随意一看,便看到了林冲以及杨再兴等等还算高手的人物。杨汕后下的士卒在他们的带领下,呈现锋矢阵型蜂拥而出。那些寻常士卒完全不是这几员大将的对手,轻易的就被一个个击败。 而更重要的是,杨汕这边人的声势正在疯狂的暴涨。哪怕林冲等人的援军其实不多,但气势却已经压垮一切。 这一幕让陆谦几乎疯狂,他怎么也没想到,先来的援军会是杨汕的人马。 要知道比起被堵在二龙山的那些人,毫无疑问他陆谦布置在周边的其他营寨会更近一些。再加上这边火起红光映照的一片光亮,无论是否有意识,都会派人来探查一番吧?要知道,他们所有的粮草可都堆砌在这个地方! 结果呢?到现在都已经两刻钟了。援军一个也没看见,他们似乎完全不在意……粮草被烧光的可能。 这种事情让陆谦陡然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嘿嘿,看样子发生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啊!”杨汕喘着粗气笑看陆谦,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事情的发展和他的计划可偏差太多,以至于他准备的焦挺这支偏师没能起到围点打援的作用。若不是需要焦挺带人阻拦必然会出现的援军,他又何必在这里冒着极大风险、亲自跟陆谦较量? 结果到头来,连山上的林冲都发现了东京,陆谦安排在周围的队伍却是一个也没出现。 就连病重的杨再兴都带着病体来拼命了,陆谦这边居然连拼命的勇气也没有?那些个指挥使,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陆谦去死? 这种事情让杨汕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却就是如此的出乎意料。 林冲率队冲出了的最后兵马,终究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就恓惶的陆谦兵马,在熊熊烈火下本就已经胆战心惊。这会儿看到敌人居然变得越来越强,哪里还能鼓起更多的战意? 他们期盼的援军没有出现!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让人心中越发变得绝望。 于是当‘投降不杀’的口号被人喊出来的时候,忽然就有人不自觉的抬头跪了下去。而后就好像是开启了什么按钮,更多的普通士卒连番开始投降。以至于到最后,就连都头级别的军官,也放弃了挣扎。 这一幕看的陆谦目瞪口呆,他握紧的铁枪也不自觉失去了力道。 “开……开什么玩笑!我陆谦……居然就这样失败了?”陆谦不敢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万余军马一个都没出现?要知道敌人这边全部都是步卒,而自己手下可是还拥有五百精骑的啊!如果说步卒敢不过来还情有可原,但是就连那五百骑兵也没看到影子,这就不得不让人惊恐了。 陆谦狠狠的一抹脸,看着杨汕退后了一步。 “好一个天波府杨汕!好一个大宋将门!” 陆谦咬牙切齿,不甘心的道:“没有本事跟我陆谦正面较量,于是就耍这种不要脸的诡计?嘿嘿……当真可笑!如果你早有本事控制我手下军卒,那又何必把事情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这是打算看我陆谦的笑话么?堂堂大宋将门天波府没有别的真本事,居然只会使用这等卑鄙的伎俩?” 杨汕一脸懵逼,一时也没想明白陆谦的意思。但是再看到陆谦绝望的眼神,杨汕心中忽然就一惊! 能有这个能耐的,除了曹俊还能有谁? 自己一直警惕着这厮夺走自己手下的将士,谁曾想他的目标居然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远大?两千多士卒不被他看在眼睛里,这厮早就盯住了属于陆谦的那一万大军!他之所以留在二龙山,也只为现在这一步? 陆谦被杨汕拖住,他手下的兵马顿时失去指挥。 而这时候曹俊带着朝廷给与的青州兵马司统制文书一来,谁又还敢抗命? 这将近万人的队伍,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曹俊掌握在了手中。 要知道这么多人的队伍,如果是在平时状态下,想要掌控可没那么容易!各种纷争,各种交易退步,各种人际拉拢,费时费力。然而现在陆谦主动将所有人都聚拢起来之后,曹俊却可以一网打尽了。 蛇无头不行!这支队伍失去陆谦却得到曹俊,很显然已经改变阵营。 “居然还有这种手段?我原以为曹家的目标是我,想不到人家根本看不上我这点兵马。甚至于他还打算利用我来背负这罪名,等我杀了陆谦之后,就不得不抗下这青州兵马内讧的责任。而他曹俊,则清清白白又十分有本事的平复纷争掌控军队,不但无过而且有功!真是……太狠了!” 杨汕也终于想到了这种可能性,顿时对那曹俊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收益也太大了! 陆谦死了,曹俊得了巨大好处;杨汕背锅受过,曹俊捡了便宜。这一场乱战,他凭白的就把一切都攥在手里。而后杨汕背着这样一个和友军内讧的罪名,往后还不是必须要仰仗他曹俊的鼻息? 如此一想,杨汕甚至都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兴趣。 但是……已经滚落下坡的战车,不是你说停住就能停住的! 被杀死的战友,混乱的战场,熊熊的烈火,一切都已经失去秩序。即使有大量的士卒选择了投降,但是也有无数人还在拼命反抗。这种反抗在厮杀下增添无数仇恨,也让双方之间更加不能调和。 杨汕看向陆谦,果然陆谦已经话也不想说了。他将铁枪往地上一插,而后大模大样坐下来,一个劲冷笑。 杨汕左右张望,见林冲等人正在勉力控制局势,于是也不打算上去添乱。 距离陆谦不远的位置坐下,杨汕沉声道:“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实在不能想象。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陆谦从来到青州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眼前这一切,真的是你自己的意志吗?” “如果说想要杀你,这确实是劳资的态度!”陆谦冷哼一声,不屑的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杨家小子,不要让我陆谦小瞧你!事情已经变成这副模样,我拿的起放的下,绝对不会还抱怨什么。” “这话当真?”杨汕似笑非笑,他的目光看向陆谦右手,那里一把匕首已经悄然握紧。 这眼神让陆谦表情一僵,而后再度冷哼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区区一点挫折算什么?只要我陆谦今日不死在这里,往后自然还有崛起的机会。到时候这些个仇人,一个两个再来慢慢清算!”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放了你?” 杨汕左右看看,自己手下护卫已经将这一片地方团团包围。除非陆谦会飞,否则他绝对逃不出去。 陆谦的表情更难看了,他鼻孔一粗怒声道:“莫非你当真要在这里杀了我?杨家小鬼,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如果我陆谦活着,他将门曹俊就不敢对你太过放肆!可如果我死了,你绝对是下一个目标!就凭你手下这点人马,你以为你能是他们那些怪物的对手?到那时候,你必步我后尘!” “好一个巧舌如簧陆虞候!”杨汕笑起来,而后退后一步让开出路。 这态度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陆谦顿时松一口气笑起来。这就对了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必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等爷爷我度过今日这一劫,等我重新崛起,爷爷再来好好报答今日之仇怨! 陆谦如此想着,往上攀爬的欲望依旧火热。 ‘噗!’ 一根刀尖从胸膛处刺出来,将陆谦的动作猛然定住。而后他只觉得喉咙一甜,头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宋到处是高手 陆谦愕然回头,看见杨汕还保持着‘刺’的动作。 那一柄之前完全不放在眼里的长刀,这会儿却径直捅进他的身体。陆谦的肌肉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刀脊甚至还在微微颤动。那一刻……当真是没怎么感觉到疼痛,只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茫然。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脑海里唯一的意识就是:“我要死了?开什么玩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就要离开了吗?” 当终于清醒的时候,眼前糟糕的情况已经无法遏制。作为一个武人,陆谦很清楚要害被刺穿的结局。 而且终究是个狠人,陆谦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回头看向杨汕,他咧嘴笑道:“嘿嘿……想不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小鬼!真狠呐……但是难道你就不明白,谋害上官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罪名,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就这样让你走了,我心里不舒坦,也对不起我这些天的奔波和倒霉!如果让你陆谦继续在外面逍遥放肆,那我这么长时间吃的苦又算什么?” 杨汕淡淡的说着,将长刀从陆谦背后猛然抽出来。 陆谦脚步一荡就要跌倒,而且背后鲜血留个不停。但是他赶紧手杵铁枪撑住自己,竭力不让身体倒下。 “嘿嘿……果然我没有看错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物。”陆谦笑的很开心,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状况而分神。甚至在心知自己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他还有心情去想其他的一些东西。 又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谦闭着眼睛道:“小鬼,你小心了!你这般肆意妄为,迟早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大宋……不会允许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我如今的结局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杀了你,以后也会有人杀我?但是,我可不会做出像你这样的事。”杨汕将长刀一甩,甩去血滴。 “嘿嘿……我是说……迟早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成为别人的嫁衣!我手下一万多人,结果到头来……却连一个能够留在我身边保命的也没有。哈哈……当真有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只螳螂……总归只会成为鸟雀的猎物。顺便的……那婵儿……也会被鸟雀一口吞下……” 说完陆谦的头终于低下去,而后身体一僵,便向旁边栽倒。 这一幕,让旁边的一些人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杨汕居然会做出这么果断的事情。说杀就杀,完全不给活路!明明那陆谦,已经投降了。 陆谦投降求活,而咱们的杨大人口里说着好听的话,可一翻脸就捅了他一刀! 这一想,众人的表情越发诡异了。 这一幕被杨汕看在眼里,不由怒道:“你们在胡思乱想什么?咱们这是战场,岂能心生怜悯?这是你死我活的地方!难道说别人随便几句话,你就敢信?你宁可赌敌人的人品,也要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杨汕一番怒骂说的旁人目瞪口呆,还想辩驳什么,却不得不承认杨汕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和自己兄弟的性命比起来,敌人的小命算什么?万一要是因为自己不该有的怜悯而害死兄弟,那不是百死莫赎? 再说了!杨汕乃是他们上官,掌握他们的生死命脉。为了区区一个贼寇和上官作对,这是不是太蠢? 众人顿时再不敢吱声,一个个赶紧转身,只当这边什么事情也发生过。 这时候林冲带队冲破敌阵,带着滚滚烟尘和杨汕会师。双方对视一眼,均是对于眼前现状十分惊愕。 杨汕笑着迎向林冲:“二哥,你这可来晚了一步。小弟我,已经给你报仇了!看,边上那儿就是陆谦的尸体!你回去告诉嫂嫂,陆谦已经授首!此前胆敢侮辱嫂嫂的两个贼人,如今都付出了代价!” “小弟,你这是何苦?”林冲皱紧眉头,他没想到杨汕居然会对陆谦下杀手。 要知道即使之前陆谦侮辱他林冲在先,林冲也不曾想要要陆谦的性命。再说虽然自己遭受牢狱而且妻子险些受辱,但毕竟不是没出大问题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林冲还打算揍陆谦一顿就足够的。 然而这番杨汕杀死陆谦,这事情可就大发了!陆谦再怎么也是这青州的临时兵马司统制,堂堂武官高阶官员。他的死一旦被捅出去由官府审判,对杨汕而言那就是足以去铡刀前走一遭的罪过。 “呵呵,二哥莫怕!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呐,我相信现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让真相传出去的。” 杨汕自信的笑着,笑看陆谦手下这一营兵马在‘大人死了’的叫唤声中狼狈而逃。 然而这些人还没有逃出去太远,就被更多的人从外围给驱赶回来。定睛看去,居然就是之前属于陆谦的那其余三营人马。他们列队而来,将所有的出路全部堵死。哪怕是之前的同僚,也不得出入。 这些人……来的恰是时候!也恰到好处。 “如果迟一步,这些士卒的死伤就会更多一些。如果早一步,就容不得他来收拾残局。曹俊,果然是天生的将门子弟;这种找战机的本领,天生一样敏锐啊。”杨汕叹一口气说着,而后命令气喘吁吁赶过来的焦挺道:“焦挺,你吩咐兄弟们注意了。圈子里这些敢于顽抗的,尽数杀了。但若是投降的,都给掌握起来不放给外面那些人。而后这些人如果敢闯营,你就立刻反击!” 杨汕说的果断,焦挺听的也是毫不犹豫。他对林冲拱手之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林冲脸色微变,赶忙问杨汕道:“汕哥儿,你要干什么?既然那些人没有攻击咱,那咱干嘛要主动生事?” “主动生事?”杨汕一愣,没想到林冲居然在战场上也会这般……怂。 这人虽然武艺高强而且忠肝义胆,但是那畏首畏尾的毛病确实让人有些头疼。我们这是在打仗啊,你居然就要退缩?所幸这会儿是打赢了,否则要是那种被人算计的战斗,那你岂不是要一退再退? 哪怕已经习惯林冲的这种‘软弱’性格,杨汕还是无语的道:“二哥,咱们拼命做到现在这一步,难道不是正到了接收战果的时候?这里有几千降卒,还有无数的物资,莫非都要拱手让人不成?外面那些人明显着就在打渔翁得利的主意,可咱们到底是打算当鹤?还是要当蚌呢?” 林冲语塞又尴尬一笑,确实这时候退缩的话,那就亏到海里去了。 且不说杨汕亲自冒险代表什么,就说之前九死一生的情况,也足以让杨汕索取更多补偿。 于是林冲再不劝说,只能一勒马头道:“既然如此,正面就交给我吧!在汕哥儿你捞到足够好处之前,我绝对不会让这些占便宜的前进一步的。哼!这次来二龙山,咱们的损失可一点也不小。” 林冲也是晓得事,因此主动接受最艰难的任务。他回头看着手下七八百汇聚来的弟兄,深呼吸一口气冲出去。 当那黑漆漆的几千人趁着夜色渐渐逼近的时候,林冲跳出战团来到双方之间的空地。 枪尖向下斜指,林冲大喝道:“来人是谁?这里是我青州兵马都监杨大人剿匪的战场!无论是敌是友,都请给我退后三里路。否则如果误伤友军,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林冲手下无情害了无辜人!” 这话一出,那队伍顿时动作一顿。 然而很快的,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响起来:“哈哈!好一个豹子头!当年在东京城还看不出来,想不到这来到青州这鬼地方,居然还能领略一番豹子头林教头的风范。啧啧……只是林教头这话,实在让人不敢苟同啊!既然知道是青州兵马都监大人在剿匪,我等身为友军怎么能不帮忙?” 林冲表情一僵,只能大喊道:“我等剿匪已经结束,不需要什么帮忙的。如果当真友军,还请退后!” “嘿嘿……”这般软弱的话,让这人笑起来。 只见他挥挥手止住了大军的前进,而后一个人驱马朝林冲走过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林冲也终于能够通过火光和月光看到这人的隐约模样。然而让林冲意外的是,这人居然不是之前杨汕提到过的曹俊。毕竟曹俊的模样林冲也是清楚,而眼前这人看起来略微年长,和那曹俊身形截然不同。 而更加让林冲不安的是,这人模样越来越眼神! 他手持一杆钩镰枪,头戴一顶羽翎帽,胯下白色龙膘马,脸上面容镇定双眼炯炯有神。 看到林冲思索的模样,这人略微仰头笑道:“大名鼎鼎豹子头林冲,这发迹之后就不认识旧人了么?想当初你我二人在东京城共事,这七八日总要打一回招呼。如今各自领兵,反而不识旧友了?” 这话一出,林冲的身体顿时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林冲惊呼道:“你……居然是徐兄弟?大名鼎鼎金枪手徐宁,怎么也来了青州?” 后面的士卒听到这名字,顿时哗然起来。 金枪手徐宁,家传金枪法,钩镰枪法,天下独步,人称一声金枪手,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呐! 只是……他居然也来了青州? 第一百九十四章 言语交锋 林冲的脸色数度变幻,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笑着对徐宁拱手,林冲行礼道:“原来居然是徐兄,实在恕林冲眼拙。徐兄如今这一身仪表堂堂,实在让林冲不敢相信呐。想不到当年金枪班大名鼎鼎的金枪手徐宁,居然也离开东京城来到这青州贫瘠之地。” “你豹子头林冲能够出去一展雄风,莫非我徐宁却只能在金枪班混吃等死?” 徐宁冷然一笑,态度完全没有林冲表现的那么和蔼。也许是林冲的际遇刺激到他,徐宁握紧钩镰枪道:“林教头,好久不见。当年在禁军里,咱们都在混日子,属于那种不得志的存在。然而你林冲顾家,我徐宁却念念不忘祖宗前程。嘿嘿……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你林冲先一步走出去。” 徐宁的语气里充满嫉妒,让林冲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是际遇么?如果不是杨汕有些本领,恐怕再遭遇那么多事情之后,他林冲已经离死不远了吧? 结果徐宁没想到这些,只想到他如今率领大军威风凛凛? 见徐宁来者不善,林冲只能叹一口气道:“徐兄,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我林冲的看你这般模样,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想来带你出来的那位将门将军,一定给了让徐兄你十分满意的地位?只是没想到,咱们兄弟两个机缘巧合如今分属不同阵营,在这里两军对垒实在天意弄人。” 徐宁也是脸色一僵,而后深呼吸一口气道:“林教头,哪有什么不同阵营?我们都为宋人,莫非谁还要当叛徒?只是林教头,我的上官乃是青州兵马司统制,比你这个副都监还高三级。所以……按照道理来讲,你该听从他的命令才对。如今我奉命而来,莫非你林副都监反而要抗命?再说了,这二龙山被搞的混乱不堪,你的上司其罪难恕!如今这事,确实需要一个人前来将它整理明白!” 徐宁的话让林冲一阵尴尬,然而有些事情却又不能当众说出口。 官场上的尔疑我炸不能出现在明面上,这一点无论林冲还是徐宁都很清楚。因此徐宁以势压人,林冲无从辩驳。 他只能笑一声,而后横马表明态度:“徐兄,不要怪我。这事情我需要向上面说,你在此稍等片刻吧。” 徐宁眉头一顺,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林教头,你打算拖延时间?我可告诉你,我没兴趣在这里跟你闹嘴皮子。我的上官告诉我,一刻耽搁也不能有!若是害我徐宁在上官面前丢脸,那就等于是拿我徐宁的前途嬉闹!林教头,这一点你可明白?如果这样你还要耍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冲表情一僵,叹一口气将白蜡枪提起来:“既然如此,徐兄就莫怪林冲失礼。” “哈?”徐宁一愣,而后恍然一样笑起来:“也对!你我各为其主,果然最后还是要打一场!来,让我看看青州副都监林冲的厉害吧!当年豹子头林冲武艺不凡势不可挡,然而现在又如何呢?” “呵呵……金枪手徐宁名震东京,护卫官家稳如坚城!现在,就让林冲跟你请教一番,”林冲一笑。 两人对视一眼,陡然升起一股心心相惜之感。 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他俩还是关系不错的好友。林冲遇难被关在太尉府的时候,徐宁虽然地位低微却也曾经帮林冲说话。以往林冲醉心武艺,徐宁也是京城和他相交甚密的人之一。两人要说有什么亲密关系那是肯定没有,但是双方都是朋友,无论林冲还是徐宁都相信这一点。 只可惜因为权势或者说追求,双方如今站到了不同的立场。 两人再看一眼,而后不约而同的一夹马腹冲刺起来。一杆银枪一根金镰,‘锵’一声撞击在一起。 而后两个人就好像走马灯一张战成一团,交错之间的撞击让惹目不暇接! 与此同时,两边首领率领的人马,也在呼喊中冲锋起来狠狠撞击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 …… 另一边,杨汕虽然极力避免跟曹俊提前碰撞,但是说实话以他目前的情况,又怎么可能当真阻止曹俊突进? 七八千人缓缓合围,即使林冲能够拦住一部分,即使焦挺还有身怀重病的杨再兴还在拼命,曹俊还是在一拨人的拱卫下来到了杨汕的面前。他推开虎子的阻拦来到杨汕面前的时候,嘴上还带着笑容。 “杨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如果可以,我是真不想跟你们见面。在我脑海里关于大宋将门的印象,已经因为你们这些人被彻底颠覆。”杨汕淡淡的说着,完全不在意曹俊的居高临下。示意士卒继续给自己包扎伤口。 曹俊完全不因为杨汕的嘲讽而生气,他依然笑吟吟的道:“恭喜杨小兄弟,终于复仇成功得偿所愿了。” “复仇?” 杨汕露出愕然的表情,而后笑起来道:“好久不见的曹小将军,我和陆虞候之间的仇恨,好像不需要外人帮忙吧?还有这位将军,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在给我帮忙?说真的,你给我添的乱已经够多了!我大哥鲁智深辛辛苦苦给你谋的好处功劳,让你从一个小小的城门令变成现在的兵马司统制。咱不说恩情,不说亏欠,只说相互公平将心比心,你这般表现是不是等于恩将仇报?” 杨汕淡淡的说着,却让曹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抹红色从他脸颊上拂过,代表曹俊并没有那么无耻。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这一点曹俊不是不明白。只是……面对这样的诱惑,谁能够当真不在意? 有些事情既然难堪,那就让人永远不会提起吧! 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神色,曹俊面色淡淡的道:“你在说什么可笑的东西?本将能够升任青州兵马司统制,那是因为本将亲自察觉到摩尼教人在京城的阴谋,并且亲自破解了摩尼教刺客对官家的刺杀。如此大功,得任一个区区兵马司统制能算什么?至于你说那什么鲁智深,我可不认识。” 这般果断的否决,让杨汕只感觉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如果不是他还知道羞愧的模样以及那干巴巴的尴尬态度,杨汕真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和之前在东京城时候见面的那个仗义青年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想来,应该是家中长辈或者什么人的要求吧?而这种好处,他也舍不得拒绝。 于是杨汕也不多说什么,他扭扭脖子又将沾染陆谦鲜血的长刀甩一甩,这才看向曹俊道:“既然如此也不说什么了,曹将军有什么想法,就在这里交代一下吧!你如今将陆谦的手下兵马尽数收拢,是否也顺手要看上我杨汕的势力呢?嘿嘿……说多不多三五千人,也足够眼热了是不是?” 说完杨汕嘲弄的看着曹俊,不屑的意味清清楚楚。 而这番话在曹俊眼里却什么也不是,同时曹俊对于杨汕手下那些人,其实也不怎么想动。毕竟大宋讲究平衡,他这个兵马司统制如果太过突出的话,然而会落入一些不该有的人的注意当中。 而且按照家中长辈的意思,现在也不是跟太子决裂的时候。区区一个青州兵马司统制,还不值得和太子现在就翻脸。无非几方都搞好关系做好投注,到时候无论谁上台都亏欠不得堂堂曹家。 想着曹俊笑起来,摆手道:“哪有这么贪婪不要脸?杨都监想多了,曹俊想要的,只是属于曹俊自己的东西而已。就比如如今杨都监一边敷衍曹俊一边偷偷往自己怀里拢的这些兵马物资一样,它上面可是刻有名字的。杨都监想拿我曹俊的东西弥补损失,这想法是不是略微不要脸了一些?” 杨汕愕然,因为曹俊的不要脸而目瞪口呆。 到底谁不要脸?这明明是陆谦的东西,明明是陆谦倾家荡产付出一切才打造的军队,结果现在就改名了? 杨汕心知这东西没有什么好争辩的,与其争辩不如抓紧时间把一切都变为现实。 因此脸上带笑,杨汕将长刀重新插回刀鞘,这才对曹俊笑道:“曹小将军何出此言?这些兵马物资乃是杨汕击败贼寇的战利品,怎么就成曹小将军的东西了?莫非说,小将军和这些贼寇有染?” 这话中有话,曹俊脸色一僵笑起来:“哪有这种事?杨都监剿匪当然有功,但是这抢东西还是过分了一些。就算这些东西是从贼寇那里缴获,但是它毕竟取自民脂民膏,杨都监还是要归还给百姓才好。否则……这事情说起来不就成了官贼勾结么?一个抢一个收,是不是有些过分?” “是啊!连同僚也要算计,确实过分了一些。咱们这些军人,怎么就不能朴实点呢?都说军人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可是一旦这些东西跟利益权势沾染到一起,他却只会给上面沾染一层污垢。”杨汕淡淡的说着,最后说一句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总而言之就这样吧!杨汕的志向只想驱逐鞑虏包围河山,如果有机会能够跟辽人或者其他强敌大战一场,也不枉我选择这样一条路。反正……如果曹小将军硬是要斗下去,我杨汕是不怕的!纵然两败俱伤,我也绝不退后。”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求和 杨汕的态度十分强硬,一副宁可同归于尽的架势,唬的任何人都不敢当做无视。 曹俊再怎么恼火,这会儿也只能按奈下来。 他嘴角抽动一下,而后笑一声道:“杨都监这话有些过了!什么逼迫什么两败俱伤,何出此言呐?我曹俊来这里又不是专程来欺负人的,如果你不愿意莫非我还能强迫你?只是有些东西它就不是这个道理,莫非你杨都监遭受损失却还要让我曹俊帮你弥补?拿了我的东西,莫非还理所应当?。” 好一个无耻的曹俊,已经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当成他的财产。而事实上,就目前而言这都是陆谦的遗产不是么? 也许曹俊有资格继承,但杨汕也有权利拿走属于他的部分。 两人争执着谁也不肯退让,两旁的士卒更是剑拔弩张火气正在升腾。毫无疑问这不是曹俊想到看到的,于是他顿一顿笑着道:“好吧,我也不和你争执什么了。然跟我们以此为界限如何?之前你拿走的一切我都只当没有看到,但是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归属我曹俊所独有。” 曹俊退了一步,杨汕也不愿逼迫太甚。 左右看看,见自己手下千余人也不太可能拿走更多战利,于是点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曹小将军给我这个面子,那我就同意你的要求吧。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东西我再不动分毫。” 说完杨汕扭头对身后虎子示意。 虎子即使再不甘愿,杨汕的命令他也不能不听。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胳膊,他转身拽过来一个护卫,而后低声交代起来。 这一边,曹俊身后一个有着长长山羊胡须的中年人也露出纠结的表情。 这人说不上贼眉鼠眼,但是也能称一声面容阴险。他眯着眼睛思索一下,而后凑到曹俊身后低声道:“少爷,咱这么做划不来啊。要我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下他们,到时候这所有收益不都是少爷您的了?何必跟他分润,太吃亏了!而且老爷来之前也说过,此次要看少爷能够在青州拿到多少好处。如今这到手的利益少了三成,恐怕会影响到少爷您在老爷心里的印象吧?” 曹俊一愣,而后用诧异的表情看着这文人。 就在这人谦卑一笑赶紧躬身的时候,他突然就一脚踹出去。 “要你娘的在这里呱燥?少爷我做事,什么时候还要听你的命令了!好处?你就能看到眼皮底下这点好处?” 见这家伙抱着肚子边惨叫边打滚,曹俊居高临下道:“阴险狡诈的东西,你也就这点能耐!大丈夫做事凭,就这点眼界?这点儿小心思?区区几千贯的东西,我曹俊会看在眼里?我曹家瞧得上?” 这话是批判,却也是在跟杨汕交代。 杨汕原本因为那中年人无耻劝说而冷然的表情,因为这句话很快缓和过来。此时也不等曹俊的实际行动,杨汕摆手又唤来一名亲卫道:“去告诉兄弟们,可以主动罢手了!主要对方不挑衅,咱们就不许事先出手。总而言之事情尽快的平复下去,然后清点好处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亲卫有些惊讶的看杨汕一眼,但最终还是点头领命。 他们这一百来个人是杨汕亲自挑选,并且辛苦培养的贴身亲军。所谓亲军,就是要为将主效死。换言之他们会拿到最好的俸禄,享受到最好的待遇,但是也会接受最严酷的命令。哪怕杨汕命令他们自杀,身为亲兵也必须遵从。当然如果杨汕横死,这些作为贴身保护的亲兵也不能苟活。 这些亲兵自从招募来之后,确实是对他杨汕忠心耿耿。无论杨汕说什么,他们都无条件的遵从。就好像之前斗战陆谦一样,这些人分明就不是陆谦的对手,但是也一个个奋不顾身的给杨汕挡刀。 古人对待其他事情还有所计较,但是在忠诚方面,却意外的让杨汕十分满意。 接受杨汕的命令之后,战场的喧哗声很快就小了许多。双方本身就都为官军,如果没有上司命令又怎么会拼命?如今有一方提前表示善意,另外一方自然也会顺势后退。这种默契,谁也不缺。 战场很快平静下来,虽然双方依然还在戒备,但杀喊声却仅仅只用了片刻就缓缓消失。 毕竟……没有人想死不是吗? 看到这一幕,曹俊有些惊讶。 不过更多的还是欣赏,他笑着道:“你就不怕我反悔?如果我现在出其不备发起攻击,你怕是抵挡不住吧?” “如果你当真偷袭,我自然抵挡不住。”杨汕也是洒脱,耸耸肩膀道:“但是既然你愿意付出诚意,我杨汕又岂是那种小人?停手对双方都有好处,既然事情已经谈妥,我为什么不能主动一些?” “可我一旦反悔,你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曹俊紧盯着杨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也看到了,我手下兵马八千有余,而你这边才一千多人。四五倍的差距,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出那么多好处给你?就像刚才这个臭虫说的一样,我如果杀了你,那这里所有的一切就全部是我的。” “你都说了他是臭虫了。”杨汕忍不住笑起来,完全不在意曹俊的威胁。 看着这样的杨汕,曹俊顿了片刻。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态度的时候,曹俊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一个杨汕,好一个杨家人!天波府尊严未灭,杨家将后继有人呐!没错!咱们武人做人,为什么不能这么敞亮?之前算计你,那确实是我曹俊不对!但是说到底,我难道又做错了什么不成?我曹俊身为青州兵马司统制,这青州所有的武人士卒都归我统辖!之前的事情虽然不好听,但明面上我有什么错?这官司哪怕打到御前,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因为……我有这个权利!” 曹俊看着杨汕,缓缓的道:“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既然你我已经做出约定,那我自然不能做小人!” 说完恶狠狠的盯着那獐头鼠目之辈,曹俊冷冷的道:“我曹家将门,也许也会有阴私之事!但是在统兵战场上面,却容不得这样那样的小心思!仇军师,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作为我爷爷派给我的智囊,可千万不要有什么越过我的态度!在这里,我的命令不允许被任何人更改!” 朝令夕改乃是大忌,命令得不到贯彻野也是隐患。曹俊可以接受仇军师留在身边,却不允许他试图改变自己的意见。所以这次的事情与其说是曹俊和杨汕的关系缓和,倒不如说是仇军师帮了杨汕一把。 他的话,逼着曹俊只能选择放弃。 否则这事情的发展一旦变成仇军师所说的那样,那这厮在军队里的权威,就会莫名其妙的无限拔高。 作为将门子弟,曹俊很清楚这一点比一些个好处更重要。 这一点杨汕也明白,因此只是拱手做钦佩状,却没有继续对曹俊进行撩拨。 虽然他是主动示弱的,但是却不等于曹俊就一定会卖这个面子。所以杨汕很清楚,有些事情见好就收。 而看着他这般嘴脸,曹俊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爽。 原本还打算借着自己的退步从另外其他方面捞些好处,现在也说不出口了。原本还说看中了杨汕的营寨,以及那里面能够自给自足甚至补贴军伍的三千多‘辅兵’,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曹俊对杨汕还是佩服的,小小年纪就做到一州都监职位,而且还通过这次二龙山事件彻底站稳,这已经不能说是有能耐了。就拿曹俊自己,他如果把自己放到杨汕的位置上,也不敢说能这么顺利。要知道据说杨汕除了一个杨志以外没有用杨家的任何资源,这一点可相当了不得。 因此打着往后好好交际再讨好处的想法,曹俊眼珠一转笑着对杨汕拱手道:“对了!在山下,有一个人已经等你几天了。我的杨都监,你在这青州肆意妄为,是不是把一个重要的人物给忘记了?” “重要的人?”杨汕一愣,而后心里一动道:“莫非是太子殿下让曹小将军给我带话了?” “往后不要再说什么曹小将军!在这青州,本将军就是最大的将军!你要么叫我曹大人,要么叫我曹将军。或者等在亲密一些,你叫我曹俊都没问题。”曹俊猛然一挥手,而后笑眯眯的道:“我大宋的官职,向来以文御武。我这兵马司统制受青州知府直接管辖,而后还有监军和军中文书两座大山。我曹俊都如此,你杨都监又怎么能例外?这统制兵马数月,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 “太子殿下派来的监军!”杨汕恍然大悟,而后愕然道:“他终于到了?这哪怕骑驴,也早该到了才是。” “这话也只有你敢说了。”曹俊哈哈大笑,揶揄的看着杨汕道:“这位赵全公公,一直都留在东京城不曾动身。直到官家任命我为青州兵马司统制的时候,常公公才求到我身上,让我将他捎带过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终末 “捎带?” 杨汕表情一愣,半晌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脸上露出苦笑,杨汕不敢置信的道:“这位赵全公公居然不敢出门?” 曹俊表情诡异的点点头,幸灾乐祸道:“这厮听说外面多贼匪,所以怕死不敢走。原先是打算招募一队护卫护送他北上,结果他出钱太低而且只出去的不出返程,所以那些镖局都拒绝带他。于是这一墨迹就几个月过去,他还没出门……哈哈我笑会儿……往后身边有这样的人物,你杨汕多多保重便是。如若真有事,到时候我看在将门份上,一定勉为其难帮你这么一把!” 杨汕脸都黑了! 之前就说过,杨汕之所以前段时间变得这么困难,完全就是因为监军不在,他缺少很多的权限。 无论是跟官场上联络的权限,还是直通东京城官家和宰相的权利,杨汕都不具备。因此当遇到各种原本其实不是很麻烦的问题的时候,杨汕就必须要转弯半天才能够用其他方法去解决。例如说慕容彦达那边,其实监军赵全就比杨汕容易接触。为什么?因为武人被文人瞧不起!但是监军不一样,它代表的是大宋以及官家的身份脸面。有些东西,即使慕容彦达也要顾忌。 再比如今天这二龙山一事,如果监军也在场,曹俊敢这么玩阴的? 他就打赌杨汕不敢把这件事公布出去,所以才这样事无忌惮。可是如果赵全在,曹俊敢不敢略微顾忌一下? 真的,这不是开玩笑!如果要在这个年代排个身份地位,文人、监军、武人,这个顺序绝对没错。换言之在慕容彦达这里,杨汕的身份也是比不上赵全的。这世道,就这么夸张!当禁军太尉乃是官家座下区区一个玩耍泼皮的时候,你还指望下面的文人官员会对这些个武人太看得上? 而讲真,还当真没有几个文官会拿监军说事。背锅可以,但是直接找麻烦却不至于。 如果说赵全之前在青州,并且和杨汕关系不错的话,他完全可以帮杨汕略微说上一些。即使慕容彦达再怎么听不进去,可是只要想到这赵全有能力直接跟东京城沟通,他就必须给两分面子。 而那样一来,杨汕还会这样纠结? 甚至就算赵全不给杨汕帮忙,这一次陆谦阴谋将杨汕一网打尽的事情,他还敢这么做? 陆谦并没打算鱼死网破,他还想着要继续在大宋升官发财!如此一来,他是万万不敢在监军面前做的这么直白的! 但是……他就敢在杨汕面前这么做! 因为同样作为武人,受到文人鄙薄和瞧不起!文人们只会看笑话,只要事情不闹大,他们才不会管。 只是杨汕怎么也想不到,久等的监军居然是一个这样的怂包!害怕贼寇因此连门也不敢出,这种人能够征战打仗?打仗不是吃饭喝酒拉关系,它容不得怂包啊!万一要是这货在那一次交战的时候怕了,崩溃了,哄闹了,那问题可会变得相当严重!到时候他和杨汕作对,后果更严重。 “也就是说我好不容易才解决了这边二龙山贼寇的事情,转眼新的麻烦就不告而来?” 杨汕苦笑一声,郁闷的看着曹俊。 曹俊被看的哈哈大笑,只觉得一直以来的抑郁都被发泄一空。 也不再想跟杨汕交流些什么了,他摆摆手转身就走。 一会儿之后曹俊在不远处看到了跟林冲心心相惜的徐宁,他眼睛一亮顿时笑着高喊并且招手道:“徐将军这一次可是打的舒爽了?和故人一见,感觉如何?这一次跟我出来,不亏吧?” 徐宁一愣,赶紧行礼道:“曹将军请恕徐宁怠慢!这一次能够得到曹将军看中,已经是徐宁祖上积德!正如徐宁之前所说,将军但有任何驱使,徐宁敢不从命!哪怕是要了这条性命,徐宁也万死不辞!” “哪有这么夸张。”曹俊摆摆手,满意的笑着道:“你我同为将门,莫非我曹俊还会坑你不成?往后你我同心协力,终究能在这青州打下一片天下来!到时候保护国家守卫疆邻,还需要我等一同使力。到时候封妻蒙子,你金枪手徐宁的名头又岂会弱于祖宗?到那时候,也就不辜负我曹俊为了把你从官家手里要过来,而遭受的官家那好一顿痛骂了。” 徐宁表情越发激动,低头拱手对曹俊更加忠心。 而对于曹俊言语里自己跟官家的熟络还有子侄一样的亲密姿态,这一点徐宁则没有半分怀疑。 因为大宋历来曹家和皇家的关系就十分好,百余年来嫔妃和皇亲出了不是一个两个。作为一直以来拱卫在官家身边的金枪班侍卫,徐宁对这些事情清清楚楚。所以别说官家待曹俊如子侄了,就是更加厚待,徐宁也是相信的。也正因为如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徐宁对于自己选择的上官,十分满意。 而曹俊,对于徐宁也十分满意。 曹家并非没有高手,甚至于曹家夹带里的武艺高强人物,比其他将门都要多。 但是,有些东西你不能只进不出不是?曹俊还想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又怎么会不注意收拢属于自己的人脉和手下? 之前开玩笑说不认识鲁智深,但是这可能么?在鲁智深跟邓元觉在金明池外大闹一场之后,他的名字还有具体情况就已经出现在了将门各家的案头。三拳打死镇关西,全国通缉却又堂而皇之的住在东京城里。这要说没有因由,谁相信?若不是他身份有些麻烦,怕招揽者早就不计其数。 “就连小种相公也在谋划么?既然如此,我曹家怎能例外?”曹俊暗笑一声,而后绷紧脸对徐宁道:“徐将军,接下来这八千人的队伍我就交给你了。粮草武备全部给你备好,只求你能训练出一支厉害的队伍来。这青州比邻辽国,说不得就会有不忍言的战事。到时候,全靠你了。” “徐宁定当竭尽全力!”徐宁抱拳称是。 旁边林冲远远看到这一幕,不但没有嫉妒,反而在心里隐隐的为徐宁感到高兴。 要知道相比他林家,徐家当年也算是将门一支了。那是堂堂的勋戚后代,只可惜后来却落魄到了如此模样。所以林家落魄可以接受,反正祖上也没阔过;可是徐家,后人愧对列祖列宗啊! 如今徐宁能够崛起,而不是和自己当年一样默默度日,林冲只会给徐宁高兴。 而这边,曹俊在吩咐手下将士赶紧整队之后,又转头对徐宁道:“徐将军什么时候把家眷带来青州?恰好我曹家在青州还有几套房产,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回去青州之后就赠你一套如何?到时候和嫂夫人住在城里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也不枉我把你喊来这贫瘠野地受这般苦了。” 徐宁表情动容,赶紧拒绝道:“这如何能够?将军愿意提携我徐宁已经是恩德,徐宁哪能奢求更多?” 而且有个说法徐宁也是明白的,你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这曹家少爷对自己这般殷勤,谁敢说是只为一个区区武官?到时候如果他要求更多,自己这有家有口的,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因此徐宁只是推辞,怎么也不允。 曹俊几般劝说也不能说动徐宁,最终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强求。这样吧,房子不送给你,只借你暂住如何?等到时候嫂夫人来了,总不能租个陋屋暂住吧?那不是亏待了嫂嫂么?我听说嫂嫂的身体不是太好,这北方天气又干燥,总要好好调养才行。” 花荣表情一僵,再不能拒绝。哪怕曹俊言语里称呼更近一步,他也没有再抗拒。 于是一夜的烟火,终究还是到了熄灭的时候。 曹俊带来的人完全没打算客气,主动就从杨汕这里接去了打扫战场的任务。从这一刻开始地上的、他们看到的所有的只要不在杨汕这边人手中的东西,都不允许杨汕这边的士卒再触碰哪怕一下。 这些家伙的身份转变极快,几个时辰之前还是陆谦忠心耿耿的强军,这会儿就改名换姓成了曹家人。每当杨汕这边有人不忿的时候,他们就得意洋洋报出曹俊以及曹家的名头,而后态度更加嚣张。这种态度,总是容易挨揍的。一时间这巴掌大的地方却出了好几场斗殴,所幸才没伤出人命。 而对于这些事情,杨汕和曹俊都是不管的。 将后面的事情交给林冲,而后命令杨再兴和虎子赶紧去看病治伤,杨汕带了几十个人,跟曹俊缓缓下山。 监军赵全的事情,总归是要面对的。 无论好坏,哪怕他吃着杨汕的粮站在曹俊这一边,杨汕也必须接受他的存在。 当然,如果这厮记得太子的嘱咐好生帮助杨汕做事,杨汕也绝对不会亏待与他。到时候有什么功劳好处金银珍宝,少不得分他一份。而且看在太子的面子以及杨汕不是特别好奇珍的份上,说不得他分润的还会更多一些。而后你好我也好,大家愉快做事,才不至于再发生各种不忍言。 而如果这厮屁股当真不稳……杨汕也不会对他太过容忍!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太监 在山脚下一个大帐篷里,杨汕又一次见到了赵全。 如果说上次见到赵全只是略微那么一瞥,对赵全其实没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么这一次赵全在杨汕脑海里的模样就变成生动了起来。谁敢相信,这厮在如今不过秋天的季节里,居然还抱着一个暖壶? 有些东西吧,说好听点那就养生。但是说难听点,那就是矫情! 杨汕笑着邀请赵全上山和队伍兄弟们汇合,这厮却拨浪鼓一样的摇头。再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家伙在赶来青州的路上差一点被曹俊折腾掉了半条命去。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杨汕哑然失笑。 果然,不能全听曹俊的解释啊! 根据赵全的话,曹俊从得到官家任命到来这青州,居然只花了七天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呢?按照东京城到青州的距离和路况来讲,曹俊大爷几乎做到了日行两三百里的程度!这程度对于壮汉或者职业军人而言不算什么,但是赵全……人家只是一个太监!这不是要命么? 一路颠簸又鞍马劳顿,赵全差点没把整条命都给送出去。但即使这样,他也在马车上躺了整整两天。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娇柔吧?他才被曹俊怎么也看不上外加各种冷言讽刺。 杨汕怕太监监军,可曹俊却不怕! 因此分明这赵全可怜兮兮当真是没有办法,在曹俊眼里也变成了瞧不上的东西。可事实上,普天之下的太监大多都是这样的德行。你真要想在这个族群中找到几个国士无双的,那反而才稀罕。 看着病体‘娇弱’的赵全,杨汕松一口气的同时笑着对他道:“我的赵监军呐,你可真等死我了。早知道您出门一趟这么危险,你就给我来个信呐!到时候我去接你,也免得你吃这么大的亏。对了,你的身体确实没事吧?要不咱现在就上去二龙山,我去找个靠谱的医师来给你看看?” “杨大人……”赵全泪水都要流下去了,他委屈啊! 明明是来做大事,明明是出来享福的,怎么就落到这般地步呢?还没入职就先病了,这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杨汕还算亲密的玩笑话,让赵全仿佛找到了自己人。他挣扎着从小木扎上站起来,伸手就朝杨汕走来。 赵全还想跟杨汕抱一下,杨汕却主动握住他的双手道:“我的监军大人,辛苦你啦!走,现在咱回家!” “回家?对!对,回家!”赵全连连点头,一张白脸笑的仿佛菊花一样。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曹俊暗自撇嘴,然后扭头对旁边恭候的徐宁道:“徐将军,你看杨汕那小鬼趋炎附势的模样!当真给我们将门丢脸。听说这厮还主动拒绝了将门的善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主意!” 徐宁尴尬一笑,只能低声道:“大人,您也别这么说。这位赵公公往后也算同僚,还是要两分脸面的。” “切!”曹俊撇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 当杨汕率领众将士回到二龙山上的时候,气氛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一千多号人又是扛又是抬的,各种物资让人喜笑颜开。而那边那些个被绳索绑缚的俘虏们,也让将士们更加兴奋。这些人也都是官军出身,换言之咱们凭白的就能得到翻倍的补充!这算什么?不过一场低烈度的战斗就能换来这么多的好处,以至于大伙儿都将同时发生的那些伤亡,略微的忽视。 自然已经决定要吃这口当兵饭,那么迟早就要学会接受这一切。众人也算都是老兵了,对于这些自然早有心理准备。 还有更重要的就是,杨汕兵饷给的足、给的及时,也不曾有过什么不把人命不当回事的行为,平日里对大伙儿也从来不曾苛责。这样一想,只要不是人心不足的,也都愿意把这条命卖给他。 这一次战事结束,众人也是喜笑颜开。毕竟杨汕事先就有过承诺,战事胜利之后必然重赏。 当兵吃皇粮不就为的这点好处?杨汕从未想过这些人心里能有太多的民族大义,这些人也没有当真说什么一分钱不要就拼死给杨汕效力。总而言之如今一来大家都好,也让之前阴郁的气氛彻底消失。 “嘿嘿……别看之前那么多乱七八糟,但爷爷们还是赢了!这位杨都监呐,是有本事的!” 士卒们议论纷纷,一个个开始畅想回家之后能够带走多少银钱。这般议论渐渐火热,也被旁边绑缚着的那群俘虏听在耳朵里。 他们的表情顿时发生变化,有些不敢置信不说赏赐,这年头居然还有足额发放粮饷的? 一个大概是领头人的汉子挣扎着坐直身体,而后小声朝旁边一名看守的士卒道:“兄弟,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这位杨都监,当真每月都是足额的给你们发放粮饷?我也记得他也来了小半年了吧?这么长时间都不曾克扣你们任何银钱?兄弟,你可别唬我,普天之下就没这么好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杨都监就是!” 回答的士卒年龄很轻,他骄傲的仰着头道:“都监大人可是说了,他不屑从咱们这些苦哈哈手里,来刨那点没出息的好处!真正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克扣自己人?同甘共苦懂不懂?战友情谊懂不懂?咱们有缘在一个队伍,那就是老天都承认的缘分!既然如此,干嘛还要违背老天做事?” 一番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话,说的这汉子目瞪口呆。但是让人惊讶的是,他却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有些话你说大道理也许没人懂,但是借助这种老天、命运这样的说法,却轻易能够让人认同。 想来也对,天底下这么多人,结果恰好就这些个凑到一地成为弟兄,这如何不是缘分? 汉子咽一口唾沫咕咚一声,而后小心翼翼看着这年轻士卒道:“那如果说兄弟我投降你们,往后也跟你们在一个勺子里烩饭,这也是天意和缘分咯?啧啧……我也不想什么足额发放粮饷,能够每个月都发放一点,多多少少每月都有,让我那儿子不至于那一天没饿死,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汉子说的可怜,话语里的内容更是让人心酸。但不曾不承认的是,事实上这确实就是大宋目前的现状 大宋武人地位低,士卒更是不被当人看。别说饷银,就是口粮都从来没有足额过。 因此当听这名士卒确定说他每个月都有拿到五百钱足额铜钱串儿,还有粮食以及素油若干的时候,这些人眼睛里的嫉妒几乎要将这名年轻士卒点燃。他们怎么也不愿意接受,同一地界的人,得到的待遇却如此天差地别。这已经不是跟那个长官而后阵营不同,而是纯粹的祖坟冒青烟了好么? 狠狠一跺脚,这名汉子咬牙道:“早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等为咱们苦哈哈着想的将军,娘的我是犯贱才为了一个月一百文钱去给陆谦卖命吧?如今倒好,莫名其妙反而成了背叛朝廷的恶人!” 这话一出,众俘虏也是纷纷抱怨! 大伙儿宁可接受这可怜的军饷也要参军,从头到尾没说要落草为寇,这已经是很有良心对大宋足够忠诚的表现了。结果呢?到头来反而成了反贼?真正的青州兵马司统制直接将陆谦定义为叛军,这几乎就等于是瞬间将所有士卒都打入地狱。虽然因此他出面招降让这些人感恩不已,但是谁又是傻子,谁心里又没有几句抱怨?更别提这边这些人,他们因为被陆谦直接指挥,反而失去了被曹俊拨乱反正的机会。如今失去陆谦在前面,他们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叛军,还没有办法辩解。因此当听到说陆谦已死的消息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连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咱们谁不是良家子?如果不是为了活命,谁有甘心真的来参军?我山东历来明峰彪悍,真舍了脸面的话谁会活不下去?如今这为了不给祖宗蒙羞,反倒里外不是人,真正的变成了一个丑角儿!” 汉子哭丧着脸嚷嚷着,让旁边的其他俘虏也是连连悲哭。如今成为俘虏,谁敢说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事件当真被定性的话,这辈子都洗不清这冤屈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还有脸苟活于世? “所以说,如今现在叫你们归顺,你们会有意见么?”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却是杨汕领着不停擦汗的赵全朝这边走过来。 杨汕的表情十分成文,而赵全却是胆战心惊满脸冷汗。他是无法理解杨汕的想法啦!这些家伙明显还没有归顺,一个个如狼似虎!你就这般大模大样的过来,难道就不怕被他们给挟持了吗? 他们如果还想逃走,很显然挟持杨汕还有他这个监军,将会是最好的机会吧? 这……君子不利于为危墙之下,这到底这位杨大都监莫非没有听过?您再怎么被太子殿下看中,也只是一个年幼的小子啊! 不知道怎么的,赵全明明有一种拔路而逃的冲动。但是一想起杨汕看他的眼神,他又狠狠一咬牙忍耐下来。 大宋,应该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看太监,眼睛里只有好奇而没有厌恶的人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降卒 因为杨汕对赵全的那种略微的尊重,所以让赵全感到了十分的贴慰。他要求并不多,目前也没看出来什么野心;见杨汕当真给他找来医师看病又温言问候,赵全很快就对杨汕充满了好感。 这种好感和信任,让他哪怕战战兢兢,也依然勇敢的忍着心悸跟在杨汕身旁,胆战心惊的看杨汕施展手段。 甚至赵全还知道,对于这些个俘虏,杨汕早有想法。 虽然眼前这个啰嗦的士卒只是巧合,但是在旁边杨汕确实有安排一个捧哏。原本是打算过来的时候谈些话给这些俘虏听的,却不想一个年轻又陌生的士卒却是巧合的插进来,抢走了杨汕的安排。 看着不远处那个抿着嘴唇连翻白眼的小鬼,赵全忍不住一笑。 之前在东京城的时候还见过这小鬼一面来着,听说是那大名鼎鼎鲁智深的徒弟,机灵能干。 “我原本是要求这小子回去的,毕竟作为鲁大师的亲传弟子,他还缺乏历练。”杨汕指着洪七笑呵呵的说着,而后又瞪了洪七一眼道:“看到赵大人怎么不知道行礼?大哥教你的规矩,你都忘记了?” “我……明白了!小子洪七,见过赵监军。”洪七瘪瘪嘴,最终还是乖乖行礼。 杨汕满意的点头,然后又对赵全笑笑。 之后才开始做正经事,他看向旁边已经表情古怪等待半晌的汉子道:“之前听到你的话,本官对于你不愿做贼的态度十分满意。所以说实话,我愿意既往不咎,勉强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从现在开始你们愿意归顺于我,那我就不介意找这新任统制大人讨个人情,饶了你们的罪行。” “此话当真?”汉子惊喜莫名,居然不用双手,膝盖一顶就僵硬着身体站了起来。 要知道,这厮身上可是绑着绳子的!一般人要这么做并非做不到,但是能够像他这样轻松的,却也罕见。 杨汕心里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见洪七悄悄贴过来保护,他不露痕迹的摆了摆手。 表情淡然,杨汕笑看着这汉子道:“好本事,这一般人可玩不出这种技巧。跟好汉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听你报个名头呐。有这等本事,而且还能让手下如此信任的,怕也不是无名之辈吧?” “大人见笑,小人还真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汉子谦卑的说着,脸上完全没有半分嚣张。 杨汕还打算再问,这汉子却直接躬身道:“涿州陈好见过都监大人,见过监军大人。听都监大人口音,您好像和小的一样来自北地燕云呐!既然如此大人就应该明白,我燕云多志士,不愿给辽人效力的又岂是一个两个?陈好这几年带着些兄弟南下求活,又岂会随意的掀出风浪,污了祖先名声?” “你是燕云人士?”杨汕一愣,他还真没听出什么口音来。 也对,口音这东西除非是认真去理解,否者一般来讲还真难以分辨究竟出自什么地方。特别杨汕这两辈子都可以说是说普通话说习惯了,因此还真没考虑过这事燕云口音什么的一类问题。 但是这个话题一出来,老乡见老乡,杨汕不可避免的心中就有那么一些亲切感。 杨汕也不多计较陈好为什么提出这个话题,只是笑着感叹道:“多说燕赵之地多义士,今天杨汕算是亲眼看到了。出身燕云不愿为辽人驱使,山东苟活不愿为匪为贼;这等好汉,值得杨汕敬仰。好了,话不多说,还请陈好兄弟放心!你们这样的义士如果我还不愿意接受,那就真的是傻了。放心吧!等这二龙山的琐事结束,杨汕一回到营寨就立刻给陈好兄弟你办理文书。” 陈好大喜过望,赶紧躬身抱拳道:“陈好多谢大人!往后鞍前马后,定然为大人拼死效力!” 这动作让杨汕眼睛一眯,却是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解开了束缚。绑他的绳子对他而言好像只是玩笑,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这一双手就轻松的脱了出来。这要是再暗藏什么兵刃,可谓是天生的刺客了。 嘴角抽动一下,杨汕退后一步,这一次却没有主动去搀扶陈好的行礼。 他发现这有些人当真是头脑有问题,你要在上司面前表现,这没错!但是搞这种措不及防,那就是找死了!曹操好梦中杀人并不是一个笑话,它是这天下间所有上司对下面武将的最严肃威胁。 陈好没有等到杨汕的声音,不由就脸色一僵。 但是当他抬起头看到,杨汕眼睛紧盯着他一双手的时候,陈好这才尴尬的反应过来。 赶紧噗通一声跪下,陈好大声辩解道:“还望大人恕罪,小的只是无心之失习惯了!毕竟以往在外行走江湖的时候,怎么也要留两分手段。这次一时得意向大人炫耀本事,实在是小人孟浪。” 这下,旁边一直好奇看戏的赵全,这会儿脸色也不对了。 身为手下,你还要留两分手段藏起来?倒不是说你这么做有多了不起,而是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忌讳。 因为没有人喜欢心思深沉的手下,哪怕他只是无心的。 作为一个成年人,陈好也很快明白了这一点。因此他除了跪下低头之外,一声也不吭。 因为他很清楚,这时候的辩解没有任何意义。上官想要放过你,你就没事。他如果想要找你麻烦,那么往后随时有机会拿这个做借口要你的性命。一切,都只看你上官的性格以及对你的态度。 甚至这个时候,越是重要的人越是容易被怀疑。 所有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所有人都在等待杨汕的答案。这世道上官选下属,可下属又何尝不是看上官的态度来决定是否忠心? 就连赵全这会儿也不吭声了!哪怕之前杨汕对他极好,可是如果在这里让他失望的话…… 越是奴才,越是在意这种事情。 所幸,杨汕没有让现场的所有人失望。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杨汕上前一步将陈好给搀扶起来:“我接受你的歉意!谁还没个得意忘形的时候?而且,这才叫能耐不是么?手下人有本事,我应该高兴才对。当然,这种事情可不能有下一次。” “喏!” 陈好大吼一声,声音震耳欲聋。不远处的忙碌的人们纷纷看向这边,当看到杨汕的时候,一个个露出敬佩的神色。 当看到一行数十人朝杨汕下跪,众人也都明白,杨汕已经将这伙人给成功收服。 接下来经过问询,杨汕又知道,原来陈好一伙人其实有二十多个。也正因为人多势众,他才能够在接受陆谦的招兵之后轻而易举混到一个都头职位。要知道陆谦不是杨汕,手下职务可并非凭本事。 虽然说这一同由涿州而来的好汉们如今只剩下十七人,而且还有三个受伤,但总规也算是一股势力。而且由他们起到带头作用,也能够千金马骨,让杨汕更轻易的收服剩下的俘虏们。 此外陈好还提到了一件题外事,他之前扭脱绳索的本领,其实是在山东的时候跟一个异人学的。 所谓异人,并不是一个好词。偷摸拐骗,被人瞧不起,才有异人这个丑陋称呼。这是旧时代方言里骂人的话,跟‘不是人’差不多的意思。在大宋被称作异人的,几乎就不要还想有什么名声了。 陈好前段时间在高唐州被人摸了兜,幸好当场就把人给逮住了。 看在那厮嘴巴里说话好听的份上,陈好没有将他怎么样。也那人也是个有意思的,因此就把自己看家的本领送了出来。 “一个贼偷,也这般讲究?”杨汕有些不信。 小偷小摸虽然对国家对社稷危害不大,但是对百姓而言比杀人放火之辈更加可恶。这年头如果没事谁会带些钱在身上?无论是买粮食的钱,亦或者看病的钱、要紧的钱,这些被偷了去,都会祸害一个家庭。 无数的家破人亡,都是因为这些个小事造成的。 摇摇头,杨汕随口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往后如果再遇到了,一定要多给他点厉害瞧瞧。” “好像是叫什么时迁吧?”陈好笑笑说一声,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区区一个贼偷罢了,谁会当真看得上他。如果大人当真对这厮有兴趣,往后有机会再逮了他便是! …… 为了做给其他人看,杨汕将陈好安排做了贴身侍卫。 他的那十几个兄弟,也一个个都专程安排了,总之没有当做普通士卒看待。 这般安排自然让陈好惊喜又感激,其他的无论杨汕原本的士卒还是那些俘虏,也都看到了盼头和希望。 只要有本事就能升官,谁不习惯这样的上官? 而后杨汕将自己最信任的亲兵虎子,还有他的一小队亲卫,都交给了赵全充当护卫。 人家好歹是太子派来的监军,该重视还是要重视的。更别提赵全直到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居然给杨汕送来了一封信!而且还是当朝太子殿下亲笔所写。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被这厮差一点给忘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将门 杨汕打开信一看,有些遗憾的发现里面都只有一些琐事。 换言之太子写信过来只是为了维系关系,而并非是有什么具体的要求或者说事情要谈论。 这结论让杨汕有些遗憾,毕竟它等于是太子赵桓对杨汕其实并没有太多关注。否则真要在意的话,态度应该更加亲密一些才对。 不过再仔细一想,杨汕也不过只是区区一州兵马都监,在上层眼里不入流的货色。即使太子再渴望人才,也不能指望他对杨汕付出太多。从道理上来讲,还应该是杨汕求着太子殿下才对。 结果杨汕这么长时间没给人家太子有什么联络,反倒是人家太子,主动给你去信,你还想要求什么? 杨汕听到赵全这话,赶紧辩解道:“我这不是深陷困境么?刚才也跟你说了吧,我差一点被那陆谦给弄死。如果不是我绞尽脑汁找到关键点,恐怕这会儿我骨头都凉了!这种时候给太子去信,那除了求援和诉苦,我还能做些什么?真要这么做了,那就是丢脸丢到东京城去了吧?” 杨汕这么一说,赵全也不好责怪了。 毕竟杨汕自从来到这青州,确实不曾享福过。这么长时间不曾向太子求援求助,也足以见他贴心了。如果是旁人,恐怕早就一开始就跟太子诉苦了吧?到时候给太子添了麻烦,还给自己撇清了过错。 两人谈论着,赵全忽然眯着眼睛道:“杨大人,你对太子的忠心,我会如实禀报的。但是在这里我要提醒一下,杨大人还是不要跟那曹家小子处的太近为好。毕竟曹家如今还没有站在太子这一边,你若是跟他靠的太近让人误会就不太妙了。到时候事情传到太子耳朵里,怕也会让太子多想啊。” 赵全说的表情凝重,好像一切都是为杨汕着想。 然而听着他这话,杨汕却笑着道:“赵监军何出此言呐?曹杨两家都为将门,怎么着也不能当做陌生人不是?我将门世家虽然不是同气连枝,但是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老死不相往来吧?” 这话让赵全表情一僵,眼睛里更是闪过一丝怒意。 他之前那些天被曹俊羞辱,要说没想过报复那是绝对不可能。原本看在杨汕的身份上打算利用一下,没想到却被杨汕干净利落的拒绝。杨汕甚至点出将门同气连枝的关系,表现出双方关系轻重。也就是说如果赵全当真逼着杨汕站队的话,杨汕很有可能会站在将门曹家这一边。 这种事情,赵全当然不敢让它发生。因此哪怕杨汕态度忽然对他强硬起来,赵全也不敢当真翻脸。 当然,这点事情它也不值得翻脸。 说白了它就是赵全私谋报复而已,这种事情就算闹到太子面前,丢脸也除了他赵全以外也没有别人。 事实上就算太子想给赵全撑腰,那也拿曹俊没有办法。 就目前而言,无论太子,杨汕,赵全,其实都还只属于弱势群体。太子有名无实,权势方面毫无疑问目前更属于一无所有。而杨汕这个青州兵马都监,也许能在老百姓面前逞一逞威风,在真正的官员面前又能算什么?文人进士一张白条就能让一个武官落马,这事情并非是开玩笑。 而赵全就更不用多说了,区区一介家奴耳。而且还是太子的私奴,就更加谈不上权势了。 总而言之无论之前的事情多么意气风发,就事实上来讲,杨汕也还只是一个小人物。想要真正能够让自己顺心合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还有很多的路要走。至少,还有很多枷锁需要打破。 例如……曹俊轻而易举就成了杨汕的顶头上司,而他真正难道又做了什么? 擒下邓元觉的是鲁智深,发现问题报告朝廷的人是洪七,主动参与这件事并且解决事端的是太子赵桓,曹俊唯一做的就是帮忙维持节奏然后将几个钦犯抓捕,仅此而已。但就这样,他也轻而易举拿走了最大的功劳。官家甚至看在曹家的份上,将曹俊的功劳翻了倍,才瞬间提拔到如此高位。 要说这其中曹家没有出力,这话谁也不会相信。 …… 抱怨过后,生活还在继续。 杨汕在二龙山给赵全开了一个简陋的欢迎宴会,林冲、杨再兴还有伍端等人纷纷到场,算是给足了赵全面子。这些人看在杨汕的态度的份上,也没有对赵全露出太过不好的表情。因此赵全这一顿酒喝下了,顿时就感觉在这里浑身舒爽。要说唯一缺点什么的话,大概就只有那些恭维话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杨汕的缘故,这边的将领们都不太喜欢说话。吹牛玩笑可以,马屁就算了。 这一点略微让赵全有些遗憾。 不过好在他也算是个聪明人,一次接触就大致了解了这队伍里众人的习性。而后略微奉承一下,就能让人感觉舒心。他之前不愧是侍候人的,三言两句就轻易让杨再兴还有虎子都对他态度大改。 虎子作为杨汕派给赵全的护卫,原本就带有一定的监视职责。只是赵全只用了半天功夫,就让虎子把他当成自己人。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人情世故方面,其实只要不是得罪他的话,都处理的相当不错。 太监毕竟性格偏激,对待仇人,就完全无法冷静了。 总而言之虽然事情结束,但是一时杨汕等人却必须留在二龙山。 他必须等到外面的曹俊将他的琐事处理完毕,把所有可能的隐忧全部消除。既然双方握手言和,那么这种默认的规则就必须遵守。背后的东西谁都明白,曹俊清理或者说解决所有麻烦,对杨汕也是好处。为了以后不再因为这种事烦躁,杨汕选择接受曹俊的态度,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做出这种选择之后,只要曹俊办事顺利,以后就谁也不能拿这次的事件找杨汕麻烦了。 除非某人要连曹俊也一起得罪,否则这件事只会就这么过去。 所以对于杨汕而言,曹俊的动作利大于弊。 杨汕命令林冲等人照常训练士卒,又命令杨再兴安心休息不要多想。而后调整好粮草,处理好伤员,安置好负责纳降的人员,而后才开始和赵全商量一些往后的琐事。哪怕赵全拍着胸脯喊绝对听杨汕的,杨汕也不会对这种掉以轻心。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将近二十天! 曹俊的办事效率比杨汕想象的还慢,亦或者说曹家人的本领没有杨汕想象的那么厉害。 在杨汕看来,将门曹家也许不能给曹俊带去足够撑腰的士卒,但是想来帮他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应该没事。以曹家的能耐,怎么也不至于说连区区一个青州兵马司统制的小纰漏都不能解决吧? 只是……结果就是这么可笑!以曹俊的的和身份地位,居然仅仅只是安抚青州地方的官员问题,就花了十几接近二十天。甚至根据之后赵全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种处理甚至还不太彻底。 也就是说,万一以后要是得罪什么人,迟早还有爆发的可能。 “嘿嘿……如今将门的实力和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果我之前选择跟将门混,大概实际的好处也就是面子上好听一点吧?”杨汕笑看林冲,只是庆幸的觉得自己之前的选择果然没错。 事实上在北宋末期的时候,大宋的将门确实已经陷入颓势。哪怕是这个时候作为将门担当的西军还有种师道,也就只能在比烂的西夏人面前展展威风。哪怕是作为比烂三强之一的辽人,这年头也依然能打的宋人西军满头是包。至于在国内,那就更不用说了,谁把这些丘八放在眼里? 哪怕曹家的将门历史几乎和大宋等龄,在这些读书人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从曹俊处理青州事宜的事情上,杨汕发现了这个让人心酸的事实。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小弟,这时候幸灾乐祸可不是个好态度。” 林冲想笑又只能强忍住。 他没有杨汕那么多的想法,也没有觉得说杨汕的态度有什么不对。这些时日以来,亲眼目睹的将门真相确实让林冲十分失望。他心里甚至有一种想法,说不定让杨汕清正本源反而会更好……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林冲过去从来不曾有过。 但是有些事情看到的多了,原本老实的林冲也有了些许变化。他或许依然老实懦弱,但也会对大宋的武人怒其不争。说只会嘴巴上发发牢骚也好,说他只说不自己做也罢,总归连林冲也看不下去了。 “如果我说我要重振将门,二哥你一定当我是没有睡醒。”杨汕看一眼林冲,略微矜持的笑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觉得大宋需要一个将门,毕竟它代表的是足以守护大宋的强大力量还有集团。但是……大宋将门需要净化!那些个贪腐无能之辈必须剔除,否则只会脏了一锅粥。” 杨汕坚定的说着,而林冲却惊讶的皱眉道:“这事情对你而言,是不是太远了?以你现在的地位……” 没有说完的话,不言而喻。即使心知大宋确实需要变革,但是林冲却没有杨汕的紧迫感。 他不明白,杨汕为什么总是做或者去想一些,好高骛远的事情。 第二百章 终于结束了 杨汕真的是好高骛远吗? 任何一个熟悉历史的未来人都明白,事实上杨汕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金人已经崛起,那么距离他达到巅峰就只剩下不到十年的时间。而后这些人就会像开了挂一样横扫中原,一脚将强大的辽人直接踹进坟墓。至于说大宋……两次东京城之战,决定了北宋的灭亡。如果不是金人崛起像开挂,灭亡也像开挂,也许大宋根本就坚持不到南宋的两百年苟延残喘。 任何人知道这种事,都不会无动于衷吧?这不仅事关他人或者信仰,也事关自己的狗命。 然而事实上……当你发觉这件事的时候,你想做什么都会很难。大宋的秩序就好像积木一样搭建的十分稳固,它不具备任何能够插手的缝隙。也许积木一推就倒,但想在不破坏它的情况下改变它,却比登天还难。 稳固的上层结构,稳固的文人执政以及武人地位低下,还有更加稳固的文人御武制度,都牢不可破。再加上汉人好不容易安稳这些年已经在儒家熏陶下安分守己,因此更加不会有进取之心。 这种情况下,敌人越来越强,我等不思进取,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所以杨汕即使很清楚他不具备逆天改命的能力,也只能这样拼命一回。不拼命就是死,别无选择。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逃往南方的想法,那么在如今认识了这么多人,结识了这么多朋友之后,他已经别无选择。 这些话不能说给别人听,说了也没人相信。但是既然知道未来糟糕,杨汕就只能自己抗住压力。 所以面对林冲的疑惑,杨汕摇头却没有再做解释。 而林冲信任杨汕,同样也没有强求一个解释。他只是淡淡的对杨汕点头,而后悄然间加强了对士卒的锻炼。 很快半个月就去,就在二龙山的粮食已经差不多到警戒线的时候,曹俊终于送来了消息。 而后杨汕带人下去一看,山下的人马已经不知所踪。甚至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事,根本就不可能再从这里查出任何东西来。就连之前杨汕放火烧营寨的位置,如今也已经被铲平成为白地。哪怕杨汕亲自去检查一番,也没能找到任何能够表现痕迹的东西。 这种本领,已经不能不称赞一声了不得了。 即使杨汕再三抱怨说曹俊本领不足,在这这昂发麻也不得不叹服他手下确实有能人异士。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的事情算是结束了。 原本计划三五天解决陆谦,却不想在曹俊的参与下,弄了几乎一个月。 如果不是伤亡还在刻意接受的范围,如果不是这一次也确实得到了不少好处,或许杨汕早已压不住队伍里的焦躁和抱怨声。 一行人熙熙攘攘来到山下的时候,发现苏明泽早已带人在这里等待。 他身后站着李四,两人都是一脸风霜。 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两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差不多二十天了。 原本预估的五天之后,苏明泽就曾经派人来这里查探消息。然而探查者有去无回,这顿时让苏明泽急了!他赶紧带人过来,却发现二龙山下已经被一伙青州士卒包围。任凭他如何言辞犀利,也没能说服这些人放行。甚至当苏明泽说的严厉的时候,这些人二话不说抽刀就要杀人! 如果不是当时李四也在场,亦或者那些人有些犹豫苏明泽的文人身份,说不得苏明泽早就吃亏。 但即使这样,苏明泽也没能突破这些人的阻拦跟杨汕联系上。 他心急如焚又赶紧回去青州城求见慕容彦达,然而让苏明泽更加愤怒的是,慕容彦达拒绝了他的求见! 不仅只慕容彦达,甚至青州有数的官员们,纷纷不约而同的拒绝了苏明泽的请求。 他们对于二龙山发生的事情只当作没看见,当然也没有任何想要加入进去的想法。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曹俊、陆谦还有杨汕分出一个胜负,所有文人都在等着当裁判,而不是进场当一名戏子。 求爹爹告奶奶的苏明泽欲哭无泪,他甚至试图聚集营寨里剩余的所有人,全部去二龙山拼命闯闪!但是这时候却有一个过去相熟的官员悄然过来,告诉苏明泽说不许轻举妄动,又说三五日就能看到结局等等。三五日自然不够苏明泽收拾粮草把队伍带去二龙山,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这人的话。 这时候只叹息说‘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果然一无是处’,苏明泽乖乖带了一些人在山脚下等待。 他没有做出其他任何决定,而是选择相信这些文人的话。 而后……幸运的是,果然就在苏明泽带了一百多号人,载了些粮草资源来到山脚下的时候,二龙山的战事结束了。曹俊和杨汕告辞之后没有在二龙山久呆,而是带着陆谦的脑袋去往青州城通报了这个无法改变的消息。换言之这一场战斗终于有了胜负,最终还是陆谦输了个一无所有。 然而就在苏明泽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他想上山的要求再一次被拒绝了! 这一次,就是整整半个月时间! 咬牙切齿,苏明泽愤怒的道:“那些混蛋实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好不容易筹集的粮草,居然被那些混蛋一抢而空!搞的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以为这些人是一不做二不休;却不想,原来只是一伙**!更加可恶的是,这些混蛋还胆敢嘲弄我,说什么我是他们的手下?该死!” 苏明泽说的是暴跳如雷啊!他这一生痴长这么多岁,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就连听,也从未听闻这等耸人听闻之事啊!这会儿被自己碰到,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人丢到家给祖宗蒙羞? “原来你不是因为这种事生气,而是因为自己在这些‘丘八’面前丢脸了才生气啊!”杨汕笑着说着。 苏明泽脸上一红,只是嘴硬道:“汕哥儿怎么能如此理解我的话?我这些天心忧汕哥儿茶不思饭不想,哪里是如此没心没肺?如果这两天汕哥儿不曾下来的话,我都跟李四说好要冒险上山了。” 这话说的杨汕一笑,也不揭穿什么。而且说实话以杨汕一个月悄无声息的情况,再加上那时候二龙山复杂的情况,还有苏明泽眼睛里所看到的那种危机局势,苏明泽能够忠心到这个程度,已经难得了。 莫非还指望他带着一堆老弱病残攻上山去? 或者像杂戏里一样弄出一个身形灵巧的高手悄然去二龙山接通联络?这才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总而言之目前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无论对杨汕还是对苏明泽而言。 杨汕示意苏明泽去向伍端了解一下这段时间的具体情况,而后吩咐李四赶紧把他们重新筹集的粮草赶紧拿出来让大家放松一下饱餐一顿,这才带上赵全,朝着不远处一个村子外停留的马车过去。 那个马车十分显眼,一看就不是普通村子该有的东西。而且面对如此军队也不逃走,很显然有问题。 杨汕过去一看,果然是曹俊正懒洋洋的半躺在马车上吃果子。 人家半躺那叫妩媚,曹俊这模样却怎么看怎么欠揍。他嘴里啃着不知道什么果子,果核吐了一地。 这般模样,如果不是那牵马的马夫看起来颇为让人心悸,杨汕说什么也要好好嘲讽他一通。 “这不是我们青州的兵马司统制大人么?您不赶紧去招募士卒收拢队伍并且讨好青州官员,怎么还有空跑来我这里浪费时间?”杨汕皮笑肉不笑的说着,顺便拉住赵全不让他说出不该说的话。 有些话杨汕能说,赵全不能说。有些权利赵全能干,杨汕却不能动。 听到杨汕这话,曹俊果然也不恼火。瞥一眼后面忙碌着的苏明泽那些人,曹俊笑着道:“这不是说害怕有些人告状么?其实我曹俊吃你一点粮草,那也是天经地义对吧?毕竟我怎么说也是你的上官,得你一点孝敬有什么错?” “你是来向我炫耀来了?”杨汕有些诧异,想一想沉声道:“还是说,你因为这点小事就戒备了?” 曹俊露出尴尬的表情,不自觉瞥一眼前面的马夫,却没有说话。 “这位是?” 这下杨汕就有些好奇了。 “我曹家一位老祖宗,跟你杨家还有些关系。”曹俊撇头尴尬的说一声,很是不满的道:“老祖宗说之前那事情我做的不对,给曹家丢份儿了!所以拉着我来给你道歉,你愿意接受呢,那就听听。如果不愿意,那怎么该怎么来怎么来。反正对我而言,我曹俊已经对你客气的有些过分了。” 曹俊就是这么想的,我身为你的上司,居然还要看你的脸色,凭什么? 之前在山上,已经是我大发慈悲放过了你好吗? 想着曹俊偷偷看了看那位老祖宗的脸色,见老祖宗并没有因为自己言语上的不忿而再说什么,他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老祖宗并不是向着杨家人,估计还是自己之前做的确实有点跌份儿了。 临到走的时候还抢了手下人一把,这事儿说出去确实不好听。老祖宗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训斥自己吧?绝对不是因为他有些个杨家血统,也不是因为他初来乍到需要跟自己立威什么的,老祖宗不是这种人。 曹俊这样想着,但不知道怎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了。 第二百零一章 其实大胜 杨汕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好像久经沙场的老爷子,居然会跟杨家人有关系。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的年龄摆在那里;哪怕杨汕再怎么警惕他老人家,也必须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双手抱拳,深深鞠躬呈九十度,杨汕态度十分诚恳。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这名老人对杨汕的态度却比对曹俊更加糟糕。他连眼皮也不翻一下,身体动都不动,更别提搀扶什么的。就这么淡淡的看着杨汕,而后撇撇嘴手臂一伸在曹俊肩膀上来了一巴掌。 杨汕莫名其妙,曹俊却心中一紧赶紧干笑起来。 而后老人这才转头看向杨汕,冷哼一声道:“小子,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杨家人!杨家人几代都没出过你这种奸诈狡猾之辈,之前使得那种手段也不是杨家人的做法。当真以为杨家人没本事领军升官?嘿嘿……你这么一做,可是断送了你家祖宗几代人辛辛苦苦的努力!杨文广何其失败!” 杨文广?杨汕心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这老人会提到杨文广。要知道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属于是杨家的前几辈人物。有杂戏说天波府杨家自从杨文广之后就开始陷入颓势,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不等杨汕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就听这位老人继续道:“你可知为什么,自神宗之后杨家就再无声息?小子!当你还因为骗到一个都监官位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可曾想到你的行为可能导致杨家万劫不复?” 杨汕这会儿也不敢继续嚣张了,单膝跪地对老人噗通跪下来:“还请老祖宗教我,杨汕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态度,让旁边曹俊果子也不吃了,愕然坐直身体。 “哼!” 老人对杨汕的态度勉强表示满意,冷哼一声道:“小子,杨家韬光养晦的姿态,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小子……” 杨汕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有些话能够跟林冲说,能够跟杨再兴说,且不可能跟这位老人说明白。更别提旁边还有曹俊,这话题传扬出去的话,杨汕就别活了!一个小鬼,也敢指点江山? 叹一口气,杨汕只能道:“老祖宗,小子是有苦衷的。” “苦衷?谁没点苦衷?你以为曹俊就愿意来这青州?”老人冷哼一声,对于杨汕的回答十分不满意。 但是看着杨汕尴尬的笑容,老人却也没打算追问。人各有志,他不过只是看在姓杨的份上提点两句罢了。该尽到的责任已经说了,你不听他也不管;反正原本算不算一家人,又何必自寻烦恼? 而且再说了,杨家蛰伏到底是对是错,这事情也没人能说个好坏。老人自己不过有些杨家血脉,实质上还是姓曹。更何况如今年纪大了不过是一个马夫,从头到尾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除了小辈给几分面子,又哪还有什么真本事? 见杨汕似乎没有悔改的打算,老人叹一口气道:“算了,我一个老东西就不说什么了。你们这些小辈要做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曹俊,你爹对你给予厚望,往后麻烦给我做事稳重一点。还有杨家小子,你如今跟着曹俊一起镇守青州,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精诚合作,一起努力,不要给将门丢脸。” “是的!老祖宗放心。” “多谢老祖宗提醒。” 杨汕和曹俊一齐称是,老人这才点点头,不再多说。 老人从头到尾不曾向杨汕透露姓名,专程来这一趟也好像只是为了给杨汕提出警报一样。见杨汕似乎没有听劝告的意思,他默不作声就甩响马鞭。而后之间驽马一声嘶鸣,老人来得快去的快很快离开。 这期间曹俊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从头到尾都只和杨汕大哥招呼,且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青州就这么大,两边人相安无事就好。双方没必要来什么交情,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来烦我等等…… 这话其实有些没有道理,毕竟杨汕名义上还是曹俊的属下。但问题就是这么有趣,杨汕身后有太子赵桓的关系,而曹俊得到曹家长辈警告暂时不能和太子靠的太近。于是这种情况下,即使曹俊很眼馋杨汕的本事还有他手下的几千士卒,却也必须跟杨汕扯开关系。而这一点,也是旁边老祖宗同意的。 杨汕的做法在老祖宗看来根本就是背弃了杨家的原则,比那拦路虎杨温更加作孽,根本算不得杨家人。 …… 一转眼七天过去,大部分的事情都充裕归于平静。 曹俊果然之后再也没有来打扰杨汕,但是杨汕剿灭二龙山的功劳也同样没有人去提及。 除了这青州兵马司统制换了一个人,二龙山在当地百姓的眼里变成一个鬼见愁一样的神秘之地以外,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当然,至于说陆谦的头颅还有这平定二龙山的功劳、贼寇的脑袋会被谁拿去邀功,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杨汕用它,换取了之前所有罪责的烟消云散。 对于这一点,没有谁会抱怨什么。哪怕是杨再兴心有不甘,却也没觉得杨汕的做法有错。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硬要和那些人争执没有任何意义。要知道那些文人平时再怎么好说话,可他要整你也是掐指就来。就好像发生事情的时候你求见不到一样,苏明泽这一次就真正领悟到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杨汕冒险穿过小路并且选择突袭陆谦,谁也不知道后果会变成什么样。 甚至如果不是杨汕所选择的偷袭目标恰好就是陆谦的所在处的话,他的行为也可能会变成捅马蜂窝。 因为那个时候曹俊很可能在试图掌控杨汕打算突袭的目标,到那时候就等于给陆谦示了警还帮了忙。陆谦会不会感激杨汕暂且不提,但是曹俊绝对会暴跳如雷,而陆谦说不得也愿意先夹击着将杨汕先灭掉。到那时候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很有趣了。总之一定的,三方都不会高兴。 至于说如果那个时候杨汕选择直接逃走下山?就如同苏明泽被拦在山下一样,杨汕也下不去的。 青州城的官员们都在等待结果,怎么会同意你这厮临阵脱逃? 到那时候,结局只会更加凄惨。 “原来还有这么多事?之前的战斗,原来这么险要么?”杨再兴吸一口气冷气。 他几乎在上山之后就病倒了,哪怕硬撑着病体战斗了一回,也不曾去考虑太多东西。而且回到二龙山之后他就倒下了,因此也不知道后续又发生过什么。直到现在听几人这么一讨论,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 稍微一个不注意,杨汕手下这些人就一个也别想活! 伍端苦笑一声,捂着眉头道:“大家都不要想的太高兴,事情还没有那么乐观。如今我们的上司变成曹家小将军,事实上这比那陆谦作为上司更加麻烦。咱们跟陆谦有仇,可以硬着跟他较量。可是曹俊……谁能主动去招惹?然而不招惹有没事了?你作为一个军人,只要还想行动,就必须遵从曹俊的命令或者向他申请命令。只要曹俊不同意,咱们就只能呆在营帐里不能出门。” 说着伍端又阴恻恻的补充道:“之前的事情虽然都一笔勾销了,而且如果再生事端,你以为他们真不会追究?” 杨汕也是哑然失笑,苦笑一声道:“确实!就跟伍大人说的一样,咱们这武官当的憋屈。那些个文官在咱们打生打死的时候绝对不会帮任何忙,但是只要你敢得罪他,那就少不得一个不死不休。”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就觉得没精打采了。 混来混去还是一个被人压榨欺负的结局,这种事情谁会喜欢? 看众人闷闷不乐,林冲想一想笑道:“大家也没必要这么悲观,好歹咱们也已经更进一步,不用担心说哪一天又被那陆谦算计了不是吗?或者换个说法,大伙儿为我林冲报了仇,我该感激大家才是。” “是啊!而且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一次也算是大胜而归了。光俘虏就是将近两千人,几乎等于说手下兵卒多了七层左右。而且这事情毕竟证明了我们的势力,即使他慕容彦达再看不惯咱们武人,那也必须高看我等一眼吧?哪怕有曹家曹俊在前,我兄弟在青州也能算是一只强军了。” 杨汕接着林冲的话继续说,怒力去扭转兄弟们心里那种悲荒的负面情绪。而且说实话他心里确实也也还是这么想的,虽说跟曹俊没有搞好关系,但是这次二龙山一战,明里暗里拿到的好处可一点也不少。既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威慑了许多需要威慑的对手,如果不是曹俊插手,分明赚得盆满钵满。 而更重要的是,有此一事之后,其他人如果再想挑衅,就必须掂量掂量杨汕这边的威慑力了。 陆谦虽然死的可悲也该死,但是他的脑袋确实也帮杨汕起到了震慑作用。 从这方面来说,如果忽略曹俊带来的麻烦,其实这一次杨汕分明是大赚特赚才对。练了兵,补了降卒,物资都收缴了不少,金银更加不用说。只要不太长远的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杨汕分明赚疯了。 这样的好处对其他地方的都监而言,根本想都想不到。 第二百零二章 收获颇丰 明明是让人羡慕嫉妒的收获,但是杨汕这边的人却都不满足。 为什么? 一来是因为杨汕给他们许下的宏源太大,二来则是因为差距不费吹灰之力就分润走大部分,实在是让人嫉妒。 如果没有这两件事的话,其实大家都不会感觉这么郁闷。 所幸都是成年人,心态很快就调整过来。而后转移话题,又说到杨汕这一次到底捞了多少好处上面。 而这方面,就是伍端的专业了。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帐门,伍端用舌头舔湿手指,而后一页页翻看道:“咱们出发之前,营地里有数的银钱是两千七百五十贯,各类粮草加起来一万四千斤。唔……别看听着不少,但是对于一个有着将近五千人的营地而言,其实无论粮草还是银钱都相当不足。然后出发之前,咱们又迫不得已购买了一万斤粗粮,这才凑够出发二龙山的准备。唔……其实最主要的问题……” 说着看向众人,伍端叹了口气道:“咱们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只出不进。两次攻伐山贼虽然收获都不错,但这种事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跟慕容知府还有曹统制搞好关系吧。” 伍端说的诚恳,但杨再兴却不乐意听。 明明说到感兴趣的内容,为什么还要提这些烦心事? “好啦!我的伍大人,就别提这么让人头疼的事情啦。杨大人问的是咱们这一趟收获几何,你说那些干什么?” 伍端也不生气,笑着道:“我这不是正要说么?总而言之出发之前,基地里的钱粮几乎耗尽。还剩下寥寥数百贯钱,也因为咱们苏大人的冲动而送给了曹俊那些人。唔……可谓是一干二净了。” 苏明泽尴尬一笑,对于伍端的嘲弄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伍端也不当真追究什么,描述完起因之后他咳嗽一声表示正式,这才笑眯眯的道:“接下来说收获,那自然是不小的。大家也知道了,咱们从二龙山上捞回了不少银钱。仅仅金银这样的大货就已经超过两万贯。还有其他的珍宝奇物,更是数不胜数。等之后耐心的处理这些东西,到时候少不得换来数不清的钱粮。当然……我建议还是把这些宝贝用做交易,提升和其他人的关系为好。” “那也太大方了!要俺说啊,这东西就该留着给咱们兄弟当传家宝。”焦挺不舍的开口。 “瞧那点出息!区区一些不能吃喝也没啥用的石头玉器,还是赶紧变现了变成银钱才好。咱们是武人将军,最重要的就是手下兵马!等咱们一鼓作气招募到一万两万人,我看谁还敢对我们耍横。”杨再兴鄙视的看一眼焦挺,而后说出让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话。这厮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而且……一两万两万人?说着简单!可你要是敢这么干,你还能抱住你脖颈上的脑袋? 众人纷纷对杨再兴翻白眼,谁也不想回应他这废话。 杨再兴也不觉得羞愧,反而在那边洋洋得意。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废话,但是谁还能不让他说不成? 就算说说,也感觉高兴啊! “咳!总而言之,在银钱方面,咱们大概能获得三万到四万贯的收益。如果大人把这笔钱全部投入军中,确实能保证咱们现在手下的这些个将士不受到朝廷的任何约束。”说到这里,伍端用莫名的眼神看了杨汕一眼。 伍端对于杨汕的志向并非完全清楚,但是也不是一点也不了解。有些话杨汕会跟林冲说,会跟杨再兴说,但是绝对不会跟伍端还有苏明泽去聊。但即使这样,伍端对于杨汕的想法,也有足够猜测。 别的不说,只从杨汕拒绝任何组织的招揽就能明白,这厮百分百有拥兵自重的想法! 只是……这又如何呢?自重就自重呗!只要杨汕不造反,伍端就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无非又是一个十节度,还能怎么样?只要他还在大宋,只要他还听朝廷命令,他就不会脱出掌控。 伍端可没有那些文人的洁癖和掌控欲,只要不影响到他的前途,这些都无所谓。 而更重要的是,手里这可是有四万贯财富啊!有些东西,他和杨汕都心知肚明。四万贯放在伍端手中,你能够用它钱生钱是你的本事。只要不去做高利贷一类的忌讳事,赚了多少都归你自己。 说实话,这一招几乎等于是将伍端拿捏死了。这人对钱财的莫名其妙的欲望,让他完全无法逃脱杨汕掌控。 杨汕对钱财的洒脱,让伍端就好像蜘蛛网里的蚊虫一样,永远逃脱不得。 见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伍端笑着添砖加瓦道:“钱的方面先不说,反正你们的饷银是有定数的,想要赚钱就要看咱杨大人的大方赏赐。说不定杨大人一时开心,一下子赏赐你们一个个几百上千贯?” 这话一出,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杨汕忍俊不禁,笑一笑却没有搭腔。众人也知道是开玩笑,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再延伸下去。 而后说完银钱,伍端又开始介绍其他收入道:“从二龙山下来,大家也知道咱们没剩下多少粮草。无论是之前带过去的,还是从山上缴获的,亦或者得亏杨大人才能用陆谦手上曹俊掌握里抢走的,基本上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两天甚至迫不得已购入了很多高价粮,也是实在没办法。” 这话说的众人心里一紧,但是再想到其实营地里银钱无数,于是也就不慌了。 杨汕也是如此,甚至还提醒一声道:“大伙兄弟们都辛苦了,去青州买粮的时候就挑选好的精粮白面来买。难得有这个机会,让大家这几天吃好一点。别怕出钱,现在还没到为钱操心的时候。” 伍端眉头一皱,想一想没有拒绝杨汕的命令。 只是掠过这个话题,他继续道:“二龙山的事情虽然被官府隐藏了,但是青州本地的商家富户也都不是傻子。这几天总有人想要来参上一脚,各种带着钱粮劳军的人物也有不少。当然按照大人的吩咐,我基本上都拒绝了。只是这样一来容易把青州本地人得罪光,我建议还是留些口子为好。毕竟咱们买粮都不是小宗生意,大头也都在这些个本地富户手上;缓和了关系,对双方都有好处。” 杨汕眉头拧起来,记忆里的各种官商勾结、军商勾结,让杨汕对于这些事情充满着警惕。 但是伍端的话也没错,这个世界终究不可能说自己独自行动。有些合适的交流和交易,还是必须的。 什么都怀疑确实有些过度,还是给予同伴更多信任吧! 点点头,杨汕道:“既然这样,伍大人这事情就交给你了。稍微甄选一下,名声不好的可不能扯上关系。另外粮食质量也看好了,不能因为为了交好那些商人而亏待咱们手下的自己兄弟。” 伍端重重点头,表示说绝对不会亏待自己兄弟。 杨汕也不多提醒,这件事就这样做了决定。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不够大气,但事关狗命和未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无缺的人,杨汕也不觉得自己的怀疑有错。毕竟历史上很多次故事都已经证明,商人这种东西一旦获得足够力量,他将能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 所以明知道自己这毛病不对,杨汕考虑一下也觉得还是更谨慎一些好。 说完这些,伍端将接下来的汇报任务交给了苏明泽。 原本武人们已经一个个听的哈欠连天,就连往日态度最诚恳的林冲也是一脸无聊。但是当听到说接下来轮到苏明泽说话的时候,大家还是一个个振奋起精神。因为接下来苏明泽要说的,才是大家最关系的情况。 苏明泽所负责的,是所有和士卒相关的事物。人数,质量,军械,后勤等等所有,都由苏明泽负责。 当然富苏明泽也找了几名学徒帮忙,但是那几个人都是从营寨里那些不适合战斗的年幼孩子里选出来的,能帮忙的东西有限。这事情还是杨汕要求的,希望能够帮助这些孩子略微学点本事。 苏明泽朝伍端点点头,矜持的笑着站起来。 他手里同样有一本册子,而且看上去比伍端的册子更加厚重。苏明泽甚至需要人帮忙,才能将它准确翻页。 “咱们出发去二龙山之前,营寨里的有用之兵是四千三百余。其中正兵一千七百,辅兵两千六百,总体而言比刚来时候人数下降了,但是实力却提高了不少。而后这次二龙山战役,出征一千五百足,战后完好的一千一百余。累计死亡一百余,轻重伤两百余,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苏明泽说着,抬起头看一眼众人。 见大家神色平静,他才悄悄松一口气继续道:“这是损失,另外说战果。之前钱粮上的战利就不说了,刚才伍大人说的很详细。我在另外只说人口方面。二龙山贼兵俘虏一千两百多人,而后陆谦统制手下叛军俘虏了七百有余。全部一起算的话,仅仅俘虏咱们就收拢了两千人左右,可谓大赚!” 苏明泽兴奋的抬起头,而其他林冲杨再兴焦挺等人,也纷纷亮了眼睛。 第二百零三章 骑兵的设想 上一次被吴用算计之后,杨汕这边的兵马已经降低到了一千六七百人的危险水平。 堂堂一州兵马都监,手下居然只有一千多人?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连杨汕手下都只有一千多号人,那他手下这些副都监,指挥使、副指挥使,他们要怎么分配手下? 一个指挥使手下只有三五百人?那就是个笑话! 所幸这次,终于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一次出动一千五百多人,回来了三千三四百之多。仅从人数上算,就已经大赚特赚。即按照杨汕的习惯还要再略微甄别,只选择年轻强壮的,哪怕最后只留下一千降卒,这也能达到差不多统共两千多人的数量。而且经过甄别的毫无疑问都是强军精锐,战斗力说不定比那四五千人都要强大。 总而言之,毫无疑问是大赚特赚了。众人一想到之后自己手下士卒的数量会大幅增加,都一个比一个兴奋。 对于武将而言,手下士卒才是根本!这一点,大家都很明白。 杨汕深呼吸一口气,笑看众人道:“听到苏大人的话,大家都有什么想法?这两千降卒,大家打算怎么分配?” “当然是每部都要增强!”杨再兴迫不及待的站起,兴致勃勃道:“我也不要多的!我手下才四百人,你给我补足四百多一点凑够八百,我就满意了。嘿嘿……手下八百人,才勉强算是个指挥使了。” “拢共不到两千,你就想分走差不多三成?”林冲鄙视的瞪一眼杨再兴,而后笑着对杨汕道:“按道理来讲,我这个副指挥使应该不需要说什么。毕竟我统管全部兵马,补充多少人都归我管辖。但是……我在这里提个建议啊!咱们现在既有银钱也有兵卒,是不是该搞一个骑兵队伍了?” 见众人眼睛一亮,林冲笑着道:“杨志手下那支骑兵,给我的印象可是相当深呐。但凡对付步卒,用骑兵总是能无往而不利。咱们也不要太多,只要五百人的骑兵队伍就够了。到时候,我亲自训练他们。” 杨汕有些意动,抬头看向伍端。 然而伍端拿出笔在纸上划了两划之后,却是对众人摇头道:“五百人的骑兵队伍,咱们负担不起。别看咱们现在有几万贯的银钱,但是要知道那骑兵可是吞钱大户!一匹战马就是百多贯钱,五百骑兵哪怕一人一骑,那也是五万多贯的数量。这笔钱,把咱们所有人掏空了也凑不出来。” “五万多贯?”众人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简简单单五百人,居然买马都要这么多钱。 “可是……咱们这次不是缴获了不少么?略微凑一凑,两百匹马应该凑的出来吧?”林冲有些不甘心的说着。 “确实能凑出来!” 伍端看了林冲一眼,脸上毫无表情道:“但是骑兵不比步卒,那都是要**粮的!你能苛刻士卒,难道还敢苛刻那些战马?而且就算咬咬牙能坚持下去,咱们其他兄弟士卒的日常口粮怎么办?还有,光买马还不够,好歹要有一套器具吧?这些东西零零散散的,可实际算起来也不便宜。” 这话之后,林冲终于沉默了。 他不是不讲道理。 要让所有人倾家荡产掏空家底去养那五百骑兵,甚至还不一定能坚持下去,这种事情林冲是不会同意的。 只能说……还是没钱! 忽然收入三四万贯看起来很多,但是事实上在有钱人眼里却根本不值一提。大名府梁中书,轻而易举培养了一千多骑兵。就连这青州,秦明加花荣,手下骑兵累计加起来也有那么三五百人。 然而换到杨汕这里,这同样的数量他居然凑不起来。甚至,都不敢仔细去想到底要花多少钱! 果然,在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想要独立,果然千难万难。 成建制的骑兵就是这么昂贵,但是无论梁中书还是慕容彦达都能拿得出来。再想想梁中书那每年十万贯左右的生辰纲,就不得不承认,大宋的文人确实有钱。他们这些人哪怕是再落魄,也绝对不会缺钱。大宋无论是在薪俸还是在各种福利待遇退休待遇上面,都能保证他们轻轻松松富足一生。 而这一点,武人是永远、一辈子都不要想的。 后世有个说法,说明朝除了皇帝谁都有钱,宋朝皇帝跟大臣比谁更有钱。 这话虽然很可笑,但是在某些方面却也不假。宋人是真的有钱,各种斗富的故事层出不穷。皇帝玩过,寇准玩过,还有那些富商乡绅也都玩过。再比如欧阳修范仲淹被迫害的时候,谁曾少过他们一分吃食?所谓的迫害无非就是贬官加上各处流浪,可物质上还是不曾有哪怕一点点贫瘠。 所谓好官都这么有钱,那些贪官污吏自然不言而喻。杨汕养不起骑兵是因为他不够贪,仅此而已。 吃些空饷,克扣点粮饷,就算不找外人弄钱,光自己这边‘节俭’一点,也是一笔大数。 只可惜,这种事杨汕做不出来。 所以,要用正常的方法去积累骑兵的话,杨汕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要走。 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此除非是那种心智特别坚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否则其他人是不会选择这么做的。这种事情,哪怕中途出那么一点点的意外,都会导致你长久以来的努力烟消云散。 当伍端说完之后,林冲杨再兴等人都沉默了。 用十多万贯去养一支只有五百人的骑兵队伍?这种事情想想就会感觉舍不得。大宋缺骑兵,自从丢失燕云十六州之后大宋失去宝贵的养马地,如今每一匹战马都是天价。当骑兵的培育价格比大宋向辽人求和的岁币还多的时候,哪怕朝廷都会做出让人痛心的偏斜。这是现实,让人无奈。 如今整个大宋,就连最强的西军手里也没有多少骑兵。至于其他军队就更不用说了,屈指可数。 也许那些个传统将门需要这样一支队伍,不用来打仗只用来撑门面;也许官家或者太尉府需要这样一支队伍,好歹昭显皇帝威仪。但是对于杨汕而言,这样的花架子骑兵队伍没有任何意义! 杨汕的骑兵,那是需要去战斗的!可如此一来……损耗和伤亡会更加让人吐血。 这样的队伍,一般人还真养不起。 众人听到杨汕的话之后咋舌不已。 他们不是没见过骑兵,但是像杨汕这样打算把骑兵当常规军用的,目前而言只有青面兽杨志这一个铁憨憨。 如今杨志败掉了梁中书的宝贝骑兵,也不知道回去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只计算这支骑兵队伍的成本超过十万贯,就可以想象梁中书会是如何的大发雷霆。而且,要知道战马是用钱也难以买到的!梁中书的这一支面子部队可以说承担了梁中书绝大部分的震慑任务,如今却…… 没了。 想到这里杨汕忽然心里一动,青面兽杨志虽然机缘巧合躲过了被劫持生辰纲的命运,但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再次落马吧?万一要是杨志如记忆里一样再度落草,那可就真的是仿佛命运的玩笑。 皱眉一想,杨汕一拍大腿道:“骑兵,咱们还是需要一些。哪怕只用作斥候,咱们也少不得一点快速部队。驽马终究不好用,正好也用这种方式培育一下骑兵的种子。所以……五百太多,先来一百人如何?” 苏明泽点点头,武将们更是大喜过望。 唯独伍端拿笔算了算之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道:“如果只是一百人的队伍,那压力倒是不大。但是大人,这压力您可得考虑清楚了。不仅仅是战马的支出,就连骑兵精锐,也都要大价钱才能培养的。而且这东西即使培育,半年几个月也很难看到成效。而且一百人,其实也做不到什么……” 见伍端话里话外都是拒绝,众人不由得表情一黯。 而且伍端说的也没错,骑兵这种奢侈品对于一支缺乏供给和支持的孤军而言,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如今手里有几万贯钱被冲昏头脑,可是仔细一想之后却能明白,这点钱根本做不得什么。 如今越来越多的辅兵虽然消耗不大而且还能反哺一部分,但终究每个月还要支援一点钱粮进去。余下的接近三千正兵,按照其他地方的武官命令,也都有各自的种地、做工、护送任务。唯独在杨汕这里,他们是纯粹的武装部队!虽然偶尔会接一点护送任务,但却绝对不会下地做农民。 这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也大幅度的提高了军队的消耗。伍端曾经给杨汕提过许多次,却都被杨汕敷衍过去。 想到这里,伍端试探着道:“如果大人愿意萧规曹随学其他将门一样好好利用手下,那咱们要养些骑兵倒也不是真的养不起。如果能够在普通士卒上面降低一定消耗的话,很多东西都会容易解决。” 然而就是这样一番话,也被杨汕坚定的拒绝了! 杨汕需要精兵,因此宁可加强锻炼,也坚决不允许把长矛换成锄头。 第二百零四章 恐辽 骑兵的构想半途而废,众人不禁都有些失望。 但是也因为如此,众人才终于明白,自家这点家底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哪怕是当初的秦明,也拥有比这更大价值的一支骑兵!虽然人数不过三百,却也比手捧金银更加让众将士感到羡慕。 即使那只骑兵只是花架子,可那也是骑兵啊! 最终他们因为陆谦的死溃散一空,杨汕勉强拿到了几十匹战马,大头却全部损耗殆尽,另一部分则落入曹俊手中。总而言之这一支宝贵的,或者说青州唯一的骑兵队伍,就此成为了历史。 经过统计,杨汕手下一共有四十多匹战马。 驽马倒是不缺,可战马却就这么点数量。至于说合格的骑士,居然一个也找不出来。哪怕这些战马原本的主人,或者说同僚,在杨汕眼里也不是合格的骑兵。因为最基本的一点,他们不会骑射。 骑在马上挥舞砍刀,甚至都不能完美的控制胯下战马,这种骑士这并不等同为成为合格的骑兵。 所以,哪怕预想中的五百骑兵变成四十人,他们也必须继续锻炼才能派上用场。 最后……杨汕左思右想后咬牙添了一点,把四十多人的骑兵队伍添加到了八十个人。还缺的三十多匹战马,则有伍端想办法去购买。这恐怖的滑水数量,终于让伍端斟酌再三后勉强点了点头。 这件事,也已经让林冲等人笑的合不拢嘴了。 “伍兄果然智慧过人!一招以退为进,就让他们乖乖的不去想那些好高骛远的事情。”苏明泽对伍端竖起大拇指,又笑着道:“这一次二龙山大胜,这些武人一时间气势大涨!如果一切都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咱们还不得乾坤颠倒?还骑兵……这些人也不想想,整个大宋才多少骑兵!”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无论是谁,也都是为了大宋还有咱们杨大人的好。”伍端摇摇头,手中动作不停书写。 作为杨汕手下的后勤总管,伍端的任务比苏明泽可是重多了。而且他也不是太想谈这方面的问题,因此摇摇头之后他淡然的道:“苏兄,这个话题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我皆为大人手下,理所应当为大人分忧才是。至于文武之争,和我等有何关联?总有万般不对付,我等和那几位也是同僚。” 苏明泽表情一僵,没想到伍端居然会有这种觉悟。 按照道理来讲,伍端应该比他苏明泽更加不耐烦这些武人才对!整天被他们要求这那,而且一个个都不考虑实际情况就提些乱七八糟的要求!这种事别说伍端,任何人听了都会头疼吧? 哪怕杨汕一再提醒,可是文人骨子里的那种高傲,依然让苏明泽对身边这些武人缺乏耐心。 当然,真正的恶意肯定是没有的。这些个嘲弄话,只能当做是习惯性的嘴皮子闲聊。 “你这么闲?”伍端看了苏明泽一眼,而后低下头继续忙碌。 哪怕已经过去十天,他也没能将这一次二龙山事件的所有数据都计算清楚。消耗和支出,每一个士卒的饷银还有奖励,另外再加上这一次战斗的功劳的计算等等,东西非常复杂。偏偏伍端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假于他人之手,凡是都要亲力亲为亲自做决定,因此细致的搞了很多天,才勉强算出结果。 松一口气,伍端再看旁边懒洋洋的苏明泽,顿时不满道:“你既然这么闲,就没想过给我帮帮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苏家的算学功底也是家学渊源吧?你如果搭把手,我哪里还会这么辛苦?” 苏明泽讪讪一笑,乐呵呵的道:“这不是看你乐在其中么?再说了,有些数字也不该暴露给我听。” “也只有你苏家,才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伍端撇撇嘴说着,也不强求。 眼睛一撇看见杨汕从外面过来,伍端眼珠一转故意道:“话说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之前在慕容知府那里吃了闭门斋,现在关系有没有略微缓和一点?要知道咱们和州府里的关系,就全靠你在中间支持了。如果说连你也跟那些个老爷们闹僵,那咱们以后再想做些什么,可就真的难了。” “就那样吧!前两天去的时候见到的是知府家的管家,态度还算勉强。”苏明泽坐直身体,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比之前的闲聊内容更加麻烦! 苏明泽和伍端,两人都不知道这青州城的官员们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按道理来讲如今陆谦已死,青州武将这边的风波等于基本平定,应该不会再生这么事端。这时候即使文官们再瞧不起武人,也需要对它们进行一定的安抚不是吗?文官需要的是稳定,又不是说把所有武将都干掉。 伍端摇摇头,有些不耐烦的抱怨道:“青州这地方有些过分了!好歹作为边境随时有辽人进犯可能,他们居然对武人这样排斥?听说之前秦明在的时候,也是被文官们使唤的如猪狗一般。辛辛苦苦敲诈山贼得来了一点钱财,大部分也要被那些人分润了去。呵呵……就仿佛家奴一样。” “你的意思是,这青州的父母官只要家奴,不要护卫?”苏明泽抬起头,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如果说所有武将都只作为家奴使唤,那谁来抵抗敌人的侵犯?之前二龙山贼寇轻而易举打破青州城,就已经让苏明泽有些不敢置信。如今再看这青州上下官员的态度,似乎一点悔改也没有? 如今虽然说二龙山已经被剿灭,之前清风山也败于杨汕之手。那桃花山的贼众被宋江带走一部分,而后被曹俊围困在二龙山后剿灭俘虏了一部分,如今也已经不成气候。换言之青州地区的贼寇已经不成气势,确实能够让文人们卸磨杀驴。但是……旁边就是辽国的地界啊!真的能放心? 辽人,那可是比山贼更加凶残的存在!这个道理,这些官员不懂吗? “大略是跟辽人有关联吧!”伍端忽然说出一句话,而后整个房间的气氛都猛然僵住。 即将走进门的杨汕,脚步也是一顿。 他和苏明泽一齐看向伍端,而伍端却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无辜的抬起头道:“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还有杨大人,您怎么这个时候还有空来我这边?不是在前面忙么?” “练兵的事情林冲负责,招降的事情也有张三带着陈好处理。”杨汕简单解释一下,而后盯着伍端道:“伍大人,能不能重复一下你刚才说的话?你说着青州城的官员,他们和辽人有所勾结?” “我可没这么说!”伍端摇摇头,依旧淡然的道:“我只说怀疑可能有人在跟辽人有关联,说不得是什么无良奸商跟辽人做走私生意之类的。这种事情无法杜绝实属寻常,可并没有说是青州城的官员跟辽人有所勾结啊!杨大人,您这话要是被东京城的官儿们听见,这青州可要起大动荡了。” 杨汕默不作声,也不在意伍端刻意的遮掩。他很清楚,有些话确实是不能明说。 但是既然伍端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而且以他那么多年为官的经验来讲,既然敢说那就代表一些有所把握。 也许是有证据,也许是发现了端倪!总而言之,伍端不会平白无故,或者说故意在杨汕面前说出这番话。 杨汕深呼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苏明泽。 几个人当中除了伍端态度自然外,杨汕和苏明泽的脸色都很难看。苏明泽甚至嘴唇都在哆嗦,也不知道究竟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要知道辽人百余年来一直都是大宋的心腹之患,许多宋人甚至已经到了谈辽色变的地步。那些关于辽人野蛮杀人的故事,更是一直都在宋人的耳边流传。 例如苏明泽,自小听到最多的,就是辽人如何如何凶残,你再胡闹,就让辽人把你吃掉。 叹一口气,杨汕沉声道:“这件事可大可小,二位先不要声张。此外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想我们也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了。别的不提,军备必须要准备起来。万一当真有辽人作乱,好歹能保护青州。” “汕哥儿,没这么夸张吧?”苏明泽眉头一挑,怎么又说到军备上来了? 杨汕叹一口气,不理会苏明泽的婉言抱怨,只是认真道:“有些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提到辽人我也想起来,这如今快到冬天,也就距离辽人打草谷的日子不远了吧?虽然很少听说听说辽人来山东这边,可有道是以防万一,咱们也不能说一点防备都没有把?面对辽人,咱们的力量就有些见绉了。” 说着杨汕又一拍手心,略微焦急的道:“这件事还要通知曹俊那家伙!事关辽人,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如果辽人真的侵犯青州的话,我和他只有精诚合作,才能有说机会度过这一次劫难。” 这一下,就连伍端都傻眼了。 话说这是咋了,莫名其妙怎么就说到联手扛辽上去了?自己不过一提有这可能,还没夸张到生死关头的地步吧? 大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第二百零五章 辽人来了! 杨汕将辽人可能出现的事情跟所有人一说,大家顿时都警惕起来。 说实话辽人并不可怕,但是一旦辽人成军,那种气势和实力却让人胆寒。他们能压制大宋几乎两百年,这等威风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哪怕往后女真人凶狠,可就女真人那点人数,他们手下人还不是大多为异族?什么渤海人,朝鲜人,辽人叛军以及俘虏,以及部分蒙古人等等…… 女真人的崛起,就是狮子带领的羊群的最好写照。后来狮子变成羊了,女真人也就再次消失。 重新再说辽人,很显然辽人的实力从来都不曾退步。只不过是高层跟大宋高官一样堕落了,所以才显得颓废而已。等到未来宋金伐辽的时候,辽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将宋人最强的西军打了满头包?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女真人看到了宋人的无能,看到了大宋的虚弱,为往后女真侵宋埋下伏笔。 总而言之不管从什么方面而言,辽人的强大,都不是目前的宋人军队能够疏忽无视的。 “辽人真的可能南侵?”林冲的表情十分凝重,即使他武艺再高,听到辽人的名字也依然会感觉紧张。 “不是南侵,只是抢劫。用他们的话来说,叫打草谷。”杨汕冷笑着,牙齿咬的直响。 打草谷是辽国对外侵略时候,常用的语词。辽军队出征,‘人马不给粮草,日遣打草谷骑四出抄掠以供之’。换言之就是靠劫掠来供养军队,不需要专门的后勤保障。这种靠军人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财物的方式,被辽人称作‘打草谷’,也是边境宋人京城会遇到的悲惨遭遇。 辽人把宋人当成仓库和提款机,想来就来,想拿就拿!偏偏大宋不敢将这事情上升了军事层面上,已经只能当做熟视无睹。但是这反而助长了辽人的气焰,而后哪怕是三五个辽民,也敢来劫掠一番。 这种事情在大宋频频发生,青州地区略微好一点,却也有限。 每次当收到辽人侵边的消息的时候,慕容彦达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关闭城门紧守城池。至于城外的居民还有四处的百姓,却是完全顾不得了。甚至在他看来辽人人少,能抢的东西不多,根本不算大事。 总而言之,这几年辽人出现在青州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虽然慕容彦达不在乎,当杨汕却不能当做视而不见。 “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咱们掩耳盗铃,这自然能当做平安无事;但是只要咱们但凡还有一点血性,就不能让这事情发生!”杨汕一拳锤在桌子上,又抬起头看向众人道:“兄弟们,这次的事情不是个人恩怨!咱们作为军人,谁能眼睁睁看着辽人欺压我大宋子民!辽人打草谷,我宋人百姓就该家破人亡?” 林冲等人左右环顾,一齐襟声。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事情怎么可能像说的这样简单。咱们手下那点人打山贼土匪就费劲,哪里能去跟辽人斗? 这次,就连杨再兴也不敢随便鼓动些什么了。 辽人的厉害,没有人比天波府杨家更清楚!杨家历代先祖英雄,哪一个一心抗辽,而后百思不悔? 杨老令公的庙,至今还在雁门关外耸立着。而后七郎八虎血战金沙江,也是受世人称道。再来杨门男儿尽亡,尤剩杨门女将披挂出征的故事,也是流传天下受人传颂。杨家世世代代和辽人之间拥有着数不清的仇恨,那种国仇家恨无法割舍!但凡有一点可能,杨再兴又怎么不愿意为先祖报仇? 只是……闻辽色变,并不是那些百姓和懦弱文官啊! 真正最怕辽人的,还是大宋的武将还有士卒们。也许他们能够在喝酒的时候对辽人大肆批判和嘲讽,但是真要让他们跟辽人动手,敢说真正有这个胆量的,实在没有几个。毕竟……这是要命的事情。 所以即使杨再兴再怎么不甘心,他也只能咬牙,憋屈的握紧拳头。 周遭的气氛变的十分沉闷,辽人的阴影就好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众人的心头。一想到随时可能遇到辽人入侵,而且咱们不是对手很可能必须退避三舍,大伙就有一种无法接受的憋屈感。 而更加糟糕的,这种状况不会因为计谋、策略等等任何东西而发生改变! 大宋和辽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变化!这种糟糕的关系甚至会导致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即使大宋周边出现了另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大宋的皇帝文臣们也都宁可先将辽人忤死了再说! 在不觉得大宋会亡国的情况下,文人们需要这种荣誉。 也就是说对于辽人,大宋永远是那种坚决要战,但是又一直心里惴惴不安担心打不赢的这种情绪。 这一点即使放到杨汕这边,也同样没有区别。 咳嗽一声,杨汕露出一个笑容道:“大家也没必要这么紧张,毕竟事情还没有发生不是么?而且说实话以咱们的实力,哪怕是辽人当真来了,也并非说一点一战之力都没有吧?辽人也不是天下无敌三头六臂,而且打个草谷又能当真过来多少辽狗?如果人数不多,谁说咱们就一定打不赢?”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顿时纷纷笑起来。 而后借着这个机会,杨汕又提醒道:“总而言之,打铁还得自身硬。只要咱们够强,即使辽人又如何?” “是啊!到时候堂堂正正的杀几个辽人,也好一展我汉人威风!”林冲也冷静下来,顺着杨汕的话鼓劲。 “而且这里距离古北口其实也不是太远,说不定我还能拿几个厉害辽人的脑袋,去给我家先祖尊祭一番!” 杨再兴咧嘴笑着,说的话十分嚣张。这两人可以说是除了杨汕意外,最先醒悟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将门子弟或者说大家子弟,在这方面还是表现的更加成熟一些。像张三、李四、焦挺还有特意同意参会的洪七,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来。在心理素质方面,还是比传统武人差了数筹。 而另外一边,伍端和苏明泽对视一眼,也是一齐暗中点头。 两人倒是没想嘲笑什么,而且杨汕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身为武官,保家为民本就是应该的责任。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苏明泽负责想办法弄清楚辽人打草谷的时间和往年情况,伍端负责队伍后勤琐事,林冲等人抓紧练兵,所有人都必须将节奏再次加快。而后无论辽人是否到来,都要应战! 与此同时,杨汕还派人去给曹俊送了封信,提醒他关于青州这边辽人打草谷的事情。 让人遗憾的是曹俊并没有回话,这也让杨汕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再想想杨家也是世代将门,想来不会让辽人放肆吧? 如此想着,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转眼间天就冷了,伍端开始忙碌起给士卒们筹备冬装的事情。 所幸营地里三四千辅兵还算有些能力,只买布匹的话倒也比成衣便宜很多。而且这个时代只有有钱人才能用得起棉花,大多数人干草保暖都已经属于享福。如此一来也算方便许多,只是这种干草做内絮的冬衣不方便活动,而且臃肿难看。再加上天气渐冷风如刀割,于是每日操练便少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苏明泽终于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今年天气多变,辽国那边很可能无法避免白宰降临。再加上女真人之前肆掠辽国,导致很多地方混乱不堪民生受阻无法过冬。种种麻烦叠加在一起的情况下,辽人南侵的幅度很可能会大幅提高。 换言之…… 这今年的辽人入侵,可能真的避免不了。辽人为了活命,定然会拿大宋做补给!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不由心中一沉。 无论是谁,偶都不干去说什么‘要让辽人有来无回’一类的话。再加上天气寒冷,杨汕这边的士卒也不习惯冬季作战,因此可以说是连主场优势都丢给了辽人这头。而且……青州范围广阔,根本不是杨汕手中这点人就能够监控的;到时候辽人一触即走,谁还能追到他们的马屁股? 当事情当真即将要发生的时候,每一个人心中都涌起不祥的预感! 大伙只能茫然的去准备,而后…… 终于就在初冬的那一天,辽人真的来了!毗邻德州的海边,一伙大约有千人左右的辽军出现在了这里。他们从河间而来,沿着海岸线进入到河北东路。穿德州,入青州,而后在黄河口岸附近大肆劫掠。 所有的房屋都烧毁,所有人的杀掉或者抓为奴隶,所以的财产和粮食全部一点不漏的夺走!这伙人比往年打草谷做的更加过分,完全没有打算给宋人百姓一丝的活路!除非你逃的远远的并且将所有一切拱手交出来,这样才能够让他们懒得花时间来抓你;否则但有一点犹豫,就必死无疑! 根据消息,这伙辽狗在那边逗留了仅仅五天,就至少造成了超过万人的死亡,还有数百村庄成为白地。 这个数据让慕容彦达勃然大怒!它已经超出了慕容知府能够接受的范围! 于是一封书信在慕容彦达的命令下来到杨汕手中,同时到达的还有五千人足足半年的薪俸粮饷。换言之我慕容彦达这一次不贪了!但是如果你们搞不定这伙辽人,那你们就给我统统去死! 第二百零六章 女儿情 慕容彦达下达了命令,杨汕没有拒绝的资格。 别说杨汕,哪怕是这会儿其他将门世家的掌权人,面对这种命令也没有权利拒绝。 这年头唯一能够无视这种命令的人只有种师道,那也是因为他本人就是文官,所以才有特权。 总而言之慕容彦达只给了杨汕三日时间,杨汕也没有去啰嗦些什么。三天的时间看起来很匆忙,但是杨汕对于辽人一事早有预料也早有预备,因此很早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准备,只用一天时间就完成了整备。 临到出发之前,杨汕将张三叫到了面前。 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汉子,杨汕只觉得他相较过去已经改变了许多。往日里在东京城油头粉面的破落户,如今满脸风霜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甚至再看那刀削一样的面容,更是仿佛重生。只是看看他尚未痊愈的手臂,杨汕却又没有办法去证明说服自己,张三的改变其实比过去好…… 因为打仗是要死人的!而跟辽人作战,谁敢保证之前的那种伤亡比例? 到时候哪怕是杨汕自己,也不敢保证说一定就平安无事。 看杨汕这模样,张三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张三略微矮身道:“大人何必为我担忧?选择当斥候是张三自己的选择,也是我确实喜欢这种刺激。既然如此,哪怕往后命运不眷顾我张三死在这青州,又哪能怪大人分毫?” 话已如此,杨汕只能再次叮嘱道:“总而言之,还请多般小心。有些话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一定不要出事。哪怕是牺牲再多的兄弟,我也不希望看到我们这些个一同由东京而来的朋友,会突然这么少一个人。” 张三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红。 杨汕咧嘴一笑:“咱们完完整整的来,就要完完整整的回去。否则让鲁大师看到,还不知道到时候要如何编排我。” “哪能呐!师傅还在等着我光宗耀祖的回去给他争光呐,我们这些当徒弟的哪里能让师傅失望?”张三搓搓手,又笑着道:“大人,时间不早了,您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慕容知府催的急,我和兄弟们就要出发了。” “小心行事!遇到辽人,千万别莽撞!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 杨汕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该说不该说的,都没忍住。一想到这一次要面对辽人,他就没法安稳。 大宋在辽人面前吃了几百年的亏,自己一个新兵篓子,凭什么在辽人面前嚣张? 就凭那点自以为是的未来人优越感? 别闹!如果辽人这么容易对付,大宋早就收回燕云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烦躁,杨汕抓起一只瓷杯就往地上用力一砸! 哐啷一声响,吓了来人一跳。 而后那人也不做声,只是抿着嘴唇凑近过来。担心地上瓷片伤人,她一挽裙摆蹲下了,小心翼翼的捡拾碎片。 杨汕低头一看,却是锦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营地里来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锦儿来这里拢共也就那么两三回。杨汕一直以军营重地拒绝女人入内为由,禁止林家还有苏家的家眷们往城外跑。毕竟你好好在城里呆着安心生活,男人在外打拼也会更加放心。 再说了,杨汕也没有阻止人家夫妻团聚。城里的房子安置好了,林冲每月的薪俸也足够让人眼热。 眉头一皱,杨汕身体不动道:“你来做什么?军营重地,谁让你进来的?” 锦儿也不生气,只是笑着一边捡碎片一边道:“官人说你心情不好,特意叫我来看看你。跟你说说话,给你敞口气。” “多事!” 杨汕抱怨一声,却没有当真发脾气。 主动蹲下来跟锦儿一起收拾,杨汕轻声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派两个兵保护你回去。然后到家之后同嫂嫂说一声,赶紧收拾东西先搬出青州去吧。这一次辽人来势汹汹,青州城也不安全。” “有这么危险?”锦儿惊讶的站起来,她没想到事情会危险到这个地步。 如果连青州城都不安全的话,这一次的辽人该有多可怕?杨汕还有官人要和这样的强敌战斗,岂不是很危险? 锦儿担心的看着杨汕,双手捧进怀里。 杨汕不想让锦儿担心,于是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你也知道的,辽人很凶残对不对?这万一要是哪天碰到城门卫兵偷懒,让一两个辽人潜入进青州城,岂不是又要发生上次一样的事情?要知道这辽人可不想咱大宋的山贼一样讲交情,那杀起人来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锦儿眼睛一翻,不满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咱家的位置偏僻,辽人才不会往那边跑。”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吗?万一要是惊吓到你们,那岂不是无妄之灾?”杨汕依然在笑,笑的好像一点心事也没有。 只可惜杨汕故作轻松的模样没有骗到锦儿,锦儿将碎片捡干净丢到不妨事的角落,这才回头道:“总而言之啊,我还有夫人是绝对不会离开青州的。如果说离开青州城也就罢了,居然还离开青州那么远?反正你和官人在哪里,我和夫人就留在哪里。都说那什么嫁鸡随鸡,嫁狗……” 话没说完,锦儿忽然满脸羞红停住嘴。 “我的锦儿姐姐,你这是要说什么?”杨汕笑眯眯的说着,让锦儿满脸飞霞。这一次,他是真的不紧张了。 只可惜锦儿也是真的被羞臊到了,哪里还愿意继续回答杨汕的话? 翻个白眼又狠狠瞪了杨汕一眼,她抿着嘴唇道:“我说的当然是夫人,有什么问题吗?夫人肯定不会离开我家官人的,他们这几十年相敬如宾就没分开过!总不能因为辽人来了,就分隔那么远吧?” “等打跑了辽人,再回来不是挺好么?又安全,而且南边一点也略微暖和一些。” 杨汕还在试图说服锦儿,但是效果却不太好。 锦儿自从反应过来不再羞涩之后,好像一瞬间也褪去了对杨汕的疏离感。也许是林娘子曾经说过什么,也许是自己相穿了什么。总而言之面对有那么一点咄咄逼人的杨汕,锦儿咬着嘴唇就是不改口。 杨汕又说了一阵子,最后只能放弃劝说锦儿的想法。 想一想也只能多派几个侍卫保护了,毕竟这年头并不安全。 这时候赵全领着虎子和另外一名护卫从外面进来,看到锦儿忽然愣住,而后眼睛就在杨汕和锦儿之间打转。 明明是个太监,一副表情却忽然变得好像咸湿大叔一样。他挤眉溜眼的笑着,表情让人十分无语。 杨汕深深叹一口气站起来,瞪着赵全:“我的赵监军,你来我这里干嘛?军队开拨,你的事情也不少吧?” “其实没什么事!我是监军,又不是将军。”赵全嘿嘿笑着,依然看向锦儿道:“我的杨都监,怎么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女子?放心,咱家不会乱说什么的!这军营里来个女人,在大宋不是常事儿?” 说到这里,赵全甚至顿一顿道:“哎呀,我好像确实来的不是时候!一时没想起来,其实杨大人你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了呀!看样子有些时候,咱们过来还是得敲敲门,免得弄到双方都尴尬。” 这就是彻底误会了杨汕和锦儿之间的关系,甚至已经彻底把锦儿当成了杨汕的女人。 而更加让杨汕无语的是,就连赵全身后的虎子,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他再看锦儿的时候,眼睛里就少了两分欣赏,而多了三分尊敬。甚至旁边那护卫没见过锦儿还在打量,瞬间就被虎子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这‘啪’的一声也让那护卫醒悟过来,看一眼杨汕后赶紧低头。 这般模样,让杨汕彻底无语了。 而锦儿一个正经女子,哪里受得住这种目光和态度?她双手一捧脸,‘嘤’一声就夺门而出撞了出去。 “哎!咦,锦儿你怎么在这里?” 外面传来林冲的声音,却是锦儿险些把林冲撞到。而这一次锦儿连林冲也没理,脚步不停就跑远了。 林冲一头雾水的进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杨汕心情好像不好,打算让锦儿安慰安慰他,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闹翻了?要知道往日里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锦儿都会叽叽喳喳的打听杨汕的消息。自己和娘子都已经有所打算,而且看情况锦儿也是默认,怎么没几天就变卦了? 莫非是自己误会了锦儿的意思?还是说汕哥儿对人家锦儿没意思,所以惹恼了人家? 林冲憨直的想着,而后跨进门槛。 这一看,他愕然愣住。 只见杨汕靠着椅背、手撑脸颊正在生闷气,对面赵全笑的前仰后合完全不像太监。两人的下首,虎子低着头站在道路中央。虽然看不清虎子的表情,但是看他裤腿上的鞋印也知道,这厮惹恼了杨汕呢。 “不是锦儿就好!” 林冲松了口气,而后笑着对屋内众人道:“这是在聊些什么?对了,张三已经带人出发了。杨大人,他手下的弟兄是不是略微少了那么一点?万一遇到辽人,那两百人完全不能顶任何事。” 第二百零七章 软弱的林冲 杨汕当然知道,区区两百人的队伍对于辽人而言,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张三毕竟是斥候,精湛不臃肿,能够进退自如的队伍才是最合适他的。在很多情况下,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张三率领的这两百人已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了!他们一个个身怀绝技,是最好的斥候。 “哎!如果能多出来几百匹马就好了。”杨汕叹了口气,只有来去如风的斥候,才是最厉害的。 见杨汕看向自己,赵全表情一板道:“别这样看咱家!莫非还打算让我去向太子殿下求援说弄一些战马过来?嘿嘿……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下来是为了给官家太子分忧的么?要我还去求太子?没脸呐!” 说着赵全拿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两下,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杨汕的暗示。 兴许在赵全眼里,一些个百姓的性命算的了什么?只要能够给太子分忧立下功劳,任何损失都是值得的。这种想法比那些官员更加没有底线,因为在赵全心中,哪怕青州人死完他也不会心疼。 这话或许有些夸张,但是却也足以证明赵全的态度。 总而言之只要不牵扯到我身上,那就别想让我为这些本地的贱民百姓去损耗属于我的好处利益。 这话让林冲的脸色有些难看,虎子更是在赵全背后怒视其脖颈,似乎二话不说就有动手的意思。 唯独杨汕依然带笑,仿佛对赵全的话浑然不在意一样的笑道:“赵监军想到哪里去了?太子的状况杨汕也知道,又怎么会去给太子添麻烦?不过这好歹沟通州府也是你的责任,你看你是不是去跟慕容知府提一下,让他分润几匹驽马过来?到时候咱们守住青州,他也能分得功劳不是?” 赵全迟疑了一下,怀疑的看着杨汕道:“这种事情,慕容知府会同意?另外他一个文官,手里哪来的马匹?” “这有什么奇怪的!在咱大宋啊,这好东西历来都在文人手上。”杨汕说着,又对林冲挤挤眼睛。 这时候林冲也反应过来了,连连大声道:“没错没错!知府手上宝物无数,有他相助,必然能战胜辽狗!” 两人又对赵全一阵恭维讨好,让赵全明知是计也忍不住笑开了花。 屁股换个姿势,赵全笑眯眯的道:“哎呀,这种事情我可不敢打包票。不过你们放心!我啊,这就去问问慕容相公,看能不能对咱们对支援一点。我相信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慕容相公应该会对我客气一点……” 杨汕但笑不语,而且不管怎么说万一要是能成呢?慕容彦达万一给赵全一份面子,那就是大赚。 …… 赵全满怀希望和豪情的离去了,直到人影消失也没说出他来这里的目的。 杨汕等赵全的人影不见,这才笑看着林冲道:“二哥怎么有空过来?这大战将起,你不是应该很忙么?” “小弟你也一样,怎么还有空在这里戏弄赵监军?”林冲换一个方向坐好,又笑眯眯的对杨汕道:“另外,刚才你是不是戏弄锦儿了?我可警告你,锦儿是个好姑娘,你可别欺负人家做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我怎么就欺负锦儿了?还有,始乱终弃是在说我?”杨汕翻个白眼,忽然就觉得这林冲不是一般的事多。 然而林冲对杨汕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叹口气认真的道:“其实我也知道,锦儿的身份配不上你。毕竟你现在好歹也是我大宋堂堂的一州兵马都监,娶一个林家丫鬟做正妻确实不合适。但是啊……汕哥儿,你身边总要有人侍候不是吗?身边有个女人知知冷暖,也能让我们做哥哥的放心呐。” 林冲仿佛化身媒婆,一个劲在杨汕耳边絮絮叨叨。 杨汕哭笑不得,又不好打断林冲什么。毕竟人家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好,他夫妇二人都是关心自己,这份情必须要领。 无奈的等林冲说完,杨汕这才重新道:“二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辽人来了,咱们每一个兄弟都不敢说一定能度过这一次危机。这时候谈情说爱,那不是害人么?万一要是出什么事……” “照你这么说,我和你嫂子也要和离才对?”林冲怒视杨汕。 杨汕一笑,也不去再说什么。 两个人闲聊一阵,林冲这才正言道:“兄弟,这一次的战事就交给哥哥我吧!你和再兴就在营地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别跟着出去冒险了。辽人强势,这一次可不会像之前一样只是玩闹的。” 关切的看着杨汕,林冲是真心不希望看到杨汕跟着冒险。他才多小?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至于林冲自己…… 这辈子已经是注定吃这碗饭了,毕竟,在东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死过一回不是么? 这样想着,林冲按住杨汕的肩膀道:“如果这一次我死在这里,你就帮我照顾好你嫂嫂如何?到时候帮他寻摸一个好人家,然后帮我照看两回,别让她被人欺负了。还有等以后见到大哥,帮我说声抱歉……” 林冲越听越悲观,杨汕越听越难受。 只是区区辽人而已,而且还只是打草谷而不是正规军,居然就让林冲开始托孤了? 这算什么? 宋人对辽人的畏惧,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怒视着林冲,杨汕大声道:“二哥,辽人也是人,不是魔鬼!有什么好怕的!辽人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居然让你惧怕到这个地步!咱们确实人数不多,但也不是区区几百辽人就能小瞧的吧?” 林冲一笑,没有跟杨汕解释,他心里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确实有些话只要想想就能够想开,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说你想无视就能够无视的。辽人的可怕还需要怀疑?有些东西不是说你人多就能有信心的!更何况这会儿对方的人数一点也不少,甚至隐隐比自己这边更多。 这种时候还硬要摸出点自信,那不是一个笑话? 杨汕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毕竟这种压力其实他比林冲更加严重。林冲想着无非失败唯死而已,但是杨汕可是还想着要胜利的。他的目标或者说野心,绝对不是一两个辽人就能满足的。甚至哪怕那辽人有名有姓,在杨汕心里你也好歹先姓一个孛尔只斤再说吧?再不行姓个完颜,也能高看一眼。 辽人?日薄西山,也就能在宋人面前逞能了。 第二百零八章 抗辽 这话虽然丢脸,但是却也是只有杨汕才知道的事实!所以杨汕虽然紧张,但是要说当真绝望,那也未必。 就好像有一句笑话说的,八年抗战已经到了最后一年了。 杨汕就有这个想法,他很清楚辽人即将灭亡。所以顶多让你嚣张一会儿,其实你兔子尾巴长不了! 也不打算继续安慰林冲,因为杨汕很清楚,有些事情只能用事实说话。 之后的几天,很多的信息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辽人在黄河边上肆掠一阵之后,胆子越发的大了。统共才一千来号人的他们,居然兵分四路向青州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这些混账完全做到了寸草不生,沿途制造的各种惨案让人实在不忍目睹。 铁木县被三百辽人轻易攻破,整个县城鸡犬不留。县令三日前就不见踪影,当地县尉以及巡检等人不战而逃,以至于三百辽人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闯进城去,毫发无损就制造了可怕血案!甚至根据探子回报,整个铁木县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反抗的痕迹!无论兵衙还是百姓,都束颈就擒。 这个惨剧传出来,让整个青州顿时哗然。无数人惶恐不安, 无数的富户举家避难,没钱出行的穷人也纷纷往山里逃。然而唯独没有,就是主动宣扬抵抗的勇敢者。 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数日之后又有一县被屠!几乎是同样的剧本,拥有城防的县城居然完全不设防。那些个乡兵看到辽人就跑,以至于之前准备好的防守器材兵器钱粮,全部成为辽人的战利品。 如此之后,青州的情势更加紧张了。 这时候秦明带着黄信从青州府赶了回来,也带来了慕容知府的命令。 在杨汕拒绝了青州乡绅的善意之后,双方的关系几乎堕入冰点。就连双方原本的交流使者苏明泽,如今也被认为是士绅中的背叛者,受到青州人的排斥。杨汕现在居然只能通过秦明,和慕容彦达取得一定的联系了。在辽人来袭的时候,他们也丝毫不打算缓和一下原本冰点的文武关系。 看着杨汕,秦明尴尬的道:“慕容知府下了最后通牒,大人您必须即刻出发!如果再让辽人放肆,慕容相公就要追究您的责任了。大人……您还是快些准备吧?真惹怒了慕容相公,咱承受不起啊。” 看秦明对慕容彦达惧怕的模样,杨汕撇撇嘴没有说话。 说实话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他慕容彦达凭什么还敢嚣张?如今青州的惨剧,他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 当然如果杨汕真的无视这些的话,他也不可能免责。 毕竟身为青州兵马都监,你可以战败,但是绝对不能避战。大宋对于战败,已经早就习惯了。无论是打西夏还是辽人,亦或者国内的反贼土匪,往往都要先失败个十几几十次才能获得胜果。 总而言之,杨汕如果失败了,朝廷会觉得理所当然。但是慕容彦达造成如此惨剧,他会很麻烦。 哪怕罪不至死,相信慕容彦达也不愿意去承受。 杨汕对于慕容彦达的想法,其实早就心知肚明。如果是普通的大宋武官,这会儿要么敷衍了事要么找借口退避;然而杨汕早就决定跟辽人对战,因此只是笑笑却没有当真说什么难听的话。 想一想杨汕转移话题道:“秦明兄弟,往年的时候碰到这种事,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这话让秦明脸上一红,尴尬的低下头道:“往年的时候秦明都是听从慕容相公命令,因此不曾为这些事情烦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往年辽人也不曾这么猖獗!一般即使来袭,也不过百余人而已。” 这话一出,让杨汕顿时楞了一下。而后跟林冲对视一眼,两人纷纷了然。 杨汕也不明说什么,只是看向旁边黄信道:“黄大人好久不见,这些天辛苦你了。等战事结束,必然为你请功。到时候别说恢复职位,哪怕是更进一步都有可能啊。” 然而黄信摆摆手,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的道:“没有那么夸张,也没那个必要。我只是奉命行事,帮师傅做事而已。能算功劳也行,没有也无所谓。但是我师父的职务和身份,我一定要重新夺回来!所以这一次跟辽人的战事,我和师傅一定会参加!至少……比那曹家的小贼要杀更多!” 黄信的一番话杀气腾腾,而杨汕林冲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番话与其说是针对曹俊,倒不如说是在打所有人的脸。秦明的事情,确实所有人都有些对不起他。 当然……秦明这厮自己也有责任。 杨汕咳嗽一声,尴尬的一笑没有回应黄信的抱怨。想一想,杨汕问道:“这次我要你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黄信却似乎更生气了,只大声道:“那厮不同意,只要单独行动。否则杨大人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生气?我黄信摒弃前嫌跟他曹俊合作,他居然还瞧不上?嘿嘿……好一个将门子弟!” 黄信的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有些惊讶。曹俊,居然拒绝了协同作战的提议? 这厮,哪来的信心独斗辽人? 黄信这话一出,杨汕就没法安心了。原本的许多计划,都因为曹俊的举动而无法实施下去。如果这厮真要这么头铁的话,那事情将会平添无数的变数。至少很多原本能够做到的事情,眼下都会变成空想。 这对杨汕,对在场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杨汕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有这么多任性的人,任性的事。但是毫无疑问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接下来很多的事情都会充满变数。甚至杨汕原本坚定的决心,也会重新变得飘摇起来。 这已经不是能够用任性解释的事情了!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特殊、杨汕所不知道的秘密的话,那杨汕只能判断说曹俊脑子坏了! 如果曹俊不蠢,那么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至于说具体是什么问题……杨汕十分怀疑,这里面很可能还是跟辽宋勾结等,那点破事有关!如果说曹俊这厮是有办法弄到辽人情报也就罢了,可如果他只打算内外勾结骗取战果,杨汕绝对不放过他! 第二百零九章 士气 杨汕站在校场的高台上,静静的看着台上无数士卒正在略微混乱的列队。 一直都作为重点去要求的站队训练,至今也不能做到让人满意。也许在林冲等人看来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但是在杨汕眼里这却只是基础中的基础。风林火山的林字,可不仅仅只是队列整齐这么简单。 当然杨汕也不会强求,说必须让士卒完全训练成精锐再去作战。只要能够与辽人有一战之力,他就满足了。 如今只看队列,这已经相当不错。哪怕只是样子货,也能够让杨汕松一口气。 而后等待队列整备,一等就是几柱香的时间。明明只有两千多人不到三千,可各种乱七八糟的小冲突却让下方依然骚动不断。哪怕是林冲见杨汕脸色不好赶紧出面呵斥,也没能让下面彻底安静下来。 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汕,再看看尴尬的林冲,旁边伍端瞧瞧凑过来小声道:“杨大人莫要太过强求,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哪怕是东京城的禁军,被要求作为样子货,也没有本事能够这么快的集合在一起。还要求队列整齐,是不是太强求了一些?我也算去过不少地方,也没见过这等军纪。” 杨汕摇摇头,只是不满道:“如果连令行禁止的做不到,还怎么是辽人的对手?万一碰到那种战场上不战而逃的货色,影响怕是比败仗更加严重。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强敌,无论如何都要谨慎。” “第一次面对强敌?之前在二龙山,那陆谦都不算强敌吗?”伍端一愣,这态度还是第一次听杨汕说起。 眼见一时半会儿下面安静不下来,杨汕回头对伍端道:“之前在二龙山,陆谦手下那些士卒对咱们而言能算什么?一群乌合之众,咱们以弱胜强我丝毫都不觉得稀奇。再算上他们将熊熊一窝,这些问题不是区区一个陆谦就就未能够逆天改命的。跟辽人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伍端一想,也是点头。 虽然那天没有亲眼目睹杨汕是如何逆天改命化险为夷的,但貌似杨汕损失极微,想来陆谦确实弱不禁风吧? 跟辽人比起来,那厮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总也证明了杨汕的本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太过紧张? 打辽人…… 让他们知道我大宋的厉害也就够了!真的打算把辽人杀干净?那不现实! 如此想着,伍端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台下叽叽喳喳的人们终于发现,高台上几位大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这些人互相推攘提醒,终于冷静下来。而后一个个看着杨汕以及林冲等人严肃的表情,他们才后知后觉的板起脸。 一些人还在窃窃私语,然后感觉到空气中忽然的安静,这才纳纳的闭上嘴巴。 然后……杨汕终于满意的站了出来。 “说完了?” 杨汕冷冷的看着台下所有人,而后大声道:“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干什么?你们到底明不明白,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到底有多危险?如果没有一个认真的态度,我怀疑你们接下来遭遇麻烦的可能性会提高无数倍!面对辽人还这么大意,你们这些混蛋是想死吗?” 说到最后,杨汕破音一样尖锐的大吼起来! 这番话说的所有人鸦雀无声,哪怕再怎么不晓事的家伙,面对辽人的威胁也不可能当真视若罔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杨汕,一边期许一边等待着杨汕能够给他们一个,希望还不错的回答。 伍端也看向杨汕,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想法好像和杨汕的不太一样。 杨汕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略微平复一些。然后他用平静的语气,用依然大声的嗓门道:“没错!我们接下来的对手,是辽人!他们从北边来了,如今正在我们大宋的领土上烧杀抢掠。无数的百姓遭受毒手,所有人都在等待朝廷的帮助,以及我们这些军人的救援!如果我们不去,那么我们的百姓们,我们的乡亲们会遭受十分可怕的灾难!面对这种事,我们不能退缩。”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有些人是因为杨汕的话而动容,有些人却是因为杨汕的话而心生不满。 什么叫我们不能退缩?开玩笑吧!那可是辽人!明明是送死的事情,为什么爷爷我还非要去做? 有人握紧拳头,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怒视杨汕,有人眼看着就要从后面挤出去…… 然而对于这些动作,杨汕却仿佛熟视无睹。 他本意也是如此,没有一颗坚定的心的话,即使勉强跟着去战斗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在这里,杨汕集合这些人,就是为了将不合格的那些人给甄别挑选出来。然后,杨汕才能够全力以赴的,带着真正的勇士去面对辽人的威胁。也只有这样的战士,才能抗住辽人的可怕压力。 这叫什么?这叫志同道合! 这样的人才会死战不退,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杨汕闭上眼睛听着下面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甚至听到有人还在鼓动说要炸营! 但即使如此,哪怕林冲已经握紧银枪,旁边伍端正要大喊说来护卫,杨汕也没有同意,只是挥手让他们暂时安静。 这副镇定的模样,也让台下慌张的人们莫名的略微冷静了一些。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向杨汕,等待着他的答案。 杨汕环顾一周,淡淡的道:“我是肯定会去杀辽人的!我杨汕,和辽人之间的关系,不死你死就是我亡!” 这话一出,所有人顿时哗然! 果然,杨大人还是要带着咱们去找辽人送死啊!也对,他天波府杨家不是每一代人都喜欢这么干么? 明明很清楚辽人的厉害,但是却一个个蠢得要死非要到辽人的脑袋上去迁坟! 可恶!咱们怎么就成了这姓杨的手下!早知道这厮这般蠢,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向他投降啊!这下好了,必死无疑了! 不对!咱不能就这么闭目等死! 必须要逃!逃的远远的,这破丘八谁爱当谁当的,爷爷不干了! 第二百一十章 恩义 人群开始骚动。 原本只是少数几个人在那里议论纷争,可是当越来越多的人被说动之后,喧哗声变得越来越嘈杂。 这种嘈杂和喧哗,随着气氛的变化而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隐隐间,不少士卒的眼睛里都带上了不怀好意的光芒。哪怕这次整队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可是那种摩拳擦掌的意味却越发明显。 所有人都看出来这种不妙的味道。 林冲眼神变得凝重,他大手一挥,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卒就从背后跑出来将杨汕保护在中间。而后,林冲又亲自手握白蜡枪站在杨汕前面挡住这些人的视线。他手中长枪枪尖轻吐,仿佛蓄势待发。 然而,眼前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个林冲就能够掌控住的了。 在几个野行未驯的家伙的鼓动下,七八个怒气冲冲的壮汉,眼见着就要冲上台来。 而这一边,杨再兴等人也是反应过来了。焦挺咆哮一声朝那些人冲过去,杨再兴也紧跟而上,苏明泽脸色难看破口大骂,伍端更是大手一挥就命令旁边的亲兵们赶紧将这些乱兵全部给抓起来。 乍一看,现场变的混乱一片,眼见冲突即将无法避免。 就在这个时候,杨汕忽然冷笑一声,大声道:“别做出这般可笑的模样!你们这等废物,想要杀辽人我还不愿意带呐!连辽人的面也没碰到就想逃跑,这样的废物我瞧不上!不要叫嚣了,要滚快滚!我杨汕容不下那些个胆小之辈,趁这个机会快点给我滚蛋,本将大发慈悲勾了你的名字!” 刹那间,那几名试图倔强反抗的家伙,就这么愕然愣住了。 几个人不敢置信的看向杨汕,就连焦挺将其中一人一脚从台上踹下去也没有反抗。几个家伙互相对视一眼,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话。所谓的勾掉军籍,莫不是大发慈悲要还他们为民? 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 然而杨汕的话不仅是他们听到,台下所有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即使没听清楚的,旁人人也会十分热心的给他解释。一传十十传百,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杨汕要大发慈悲还他们为民。 顿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那几个原本还在发飙的家伙,二话不说就给杨汕跪下。一个个头磕的震天响,却是让杨汕心里满不是味道。 宁愿磕头丢脸,也不愿意跟辽人拼命?明明很清楚辽人在我大宋肆意杀戮,也没有一丝阻止他们的想法?咱么不说觉悟,咱们也不说勇气,咱们是说当兵的责任,那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么? 杨汕有些失望,进而又想起来一件事。‘民族自豪感’还有‘民族凝聚力’这种东西,在南宋之前都是汉人十分缺乏的。甚至直到南宋时期,汉人也依然缺乏主动抗争、为民族奉献自己的精神。 那个时候有一个歌谣,说的是‘你有连环马,我有麻扎刀;你有金兀术,我有岳爷爷;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意思是说你要杀我,我不反抗。我把头一低脸一埋,束手投降;面对强横的敌人,选择抛上最后一个媚眼;当然,结局依然还是个死。甚至对很多人来说,无论谁当皇帝其实都无所谓!无论是汉人皇帝,辽人皇帝亦或者什么野人皇帝,只要不侵占我的财产,那就是明君…… 这是自李唐以来遗留的麻烦,却也成了如今大宋缺乏抵抗意志的原因之一。大宋的武人原本就没有地位,如今再连整个国家都缺乏拼命抗争的精神的话,还怎么指望他能够在异族的威胁下崛起? 杨汕明白了这一点。 或者说他很久之前就明白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汕才希望能够打造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哪怕人数不多,说不定也能成为星星之火。 但是……就目前而言,只是杨汕的奢望而已。 所以面对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杨汕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道:“想要让我放过你们?没问题!条件很简单,一个辽人的脑袋!” 说到这里,杨汕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竖起一支手指:“一个脑袋,换一个人的自由!无论是你们下毒也好,暗杀也好,哪怕是拿钱去买也无所谓!总而言之,只要弄到一个辽人脑袋,往后你们就自由了。我还会额外赏赐百两银钱,也就是十万钱,帮助你们安心生活下去……” “十万钱?” 众人喧哗起来,原本因为杨汕这严苛要求而要生气的心情,也猛然跌宕起伏。 许多人的眼睛红了,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跃跃欲试。如果用这条命能买到一辈子花不完的钱,那好像也值得啊? “李哥,要不咱们干一票吧?万一捞到两三个辽人脑袋,咱们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到时候娶个媳妇买点地,那个舒坦呐。”一个獐头鼠目的瘦子凑到一壮汉面前,语气里带着急切的悄声劝说。 然而让这人愕然的是,被称作李哥的汉子,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瘦子被整个人打飞出去,目瞪口呆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这俩人不是关系不错么?那瘦子前段时间刚刚才从二龙山被俘,而后是汉子亲自去说服他归降的。据说两人是同乡,怎么就忽然翻脸了? 瘦子捂着脸满心不明白,那壮汉却瞪着一双大眼睛怒视他道:“狗贼!早知道,我就不该救你。像你这样黑心肠的家伙,就该被打死在二龙山才对!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狗贼,你忘了是谁给你的这条命!该死!辽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爷爷跟随大人经历数次大战险死还生,从没有逃跑过一次!” 汉子的声音十分响亮,以至于将纷纷的议论声都盖了过去。而他说的这些话,也让人耳朵猛然一震! 这番话仔细一想,许多人顿时恍然。 各种各样全新的想法开始出现,那些原本就隶属于杨汕的士卒们,更是不自觉就挺起胸膛。 他们也许依然对辽人心怀胆怯,但是再看向那些刚投降的士卒的时候,眼睛里却充满了其他意味。 第二百一十一章 清除杂质 之前抱怨声不停的人们,忽然就分成了两组阵营。 原本就属于青州兵马司的士卒们对视一眼,一个个都露出羞愧的神色。 而那些个刚刚才被招降的家伙们,却很显然没有那样的心理准备。他们接受杨汕的训练和调教时间尚短,根本就没有这样那样的觉悟。那什么名族大义,军魂风气,所有的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说自私也好,总而言之想法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面对那些鄙视表情的老兵,他们一个个脸露不忿。 然而对于老兵而言,这种态度就足以逼的他们动手。如果不是顾忌杨汕的面子,他们早动手了。 但即使这样,双方的冲突也是越发激烈。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随时可能见血。 林冲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原本略微放松的眉头再次皱紧。见杨汕默不作声似乎在任由事情发展,林冲只能低声道:“汕哥儿,是不是该制止他们了?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万一造成兵乱或者营啸就糟了。” “怕什么?就这些怂货,也有胆量啸营?”杨汕嘴角一撇,表现的相当不屑。 林冲眼睛抽动两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杨汕的话。 这是怂不怂的问题么?哪怕人家再怕死,难道还不敢逃跑?在辽人跟上官之间选择,谁还会选错? 不过林冲再看台下那些人,却发现他们虽然污言秽语显得十分暴躁,但意外的却十分克制。 特别是那些心里有想法的家伙们,还一个个念念记得刚才杨汕说能够‘逃离军营’的话,哪里敢在这时候炸刺?万一要是让杨大人找到机会反悔了怎么办?还不抓紧时间把那事情确定下来? 于是这些人强忍着心里的愤怒,却依然摆着一副笑脸。 领头的人被焦挺踹了两脚却还是爬起来,用十分谦卑的笑容仰头看向杨松道:“大人,您不会跟我们这些小人物开玩笑对吧?都说大人有大量,一个吐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反悔啊!” 杨汕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反悔?我大宋人口数亿,如果每个人都能宰一个辽人,区区辽人早就被我们杀光了!所以如果你们当真能够杀一个辽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你们的勇气?” 这些人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 这杨大人分明就占了大便宜!咱们跟辽人拼命换自由,那是在用命拼啊!他什么都不出,就得到了战功。 这么想,大家也不觉得愧疚,也不觉得在恳求杨汕什么了。 我拼命,你给自由,公平交易。等我拼命弄死一个辽人之后,爷爷我从今往后再不给你这种黑心的卖命! 不知不觉的,众人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对辽人的恐惧减弱了许多,眼睛里只剩下这一场公平交易。 也许之后等他们冷静下来,他们还是会退缩。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热血上涌! 杨汕也不继续谈这件事,毕竟这东西只是为那些个贪婪又狡猾的家伙准备的!那些家伙从头到尾就不在杨汕的计划当中,对杨汕而言也只是炮灰而已。既然选择精兵政策,那心理素质不过关的自然不能要。这些人如今最大的价值,就是帮杨汕尽可能的创造战果。否则……就乖乖当普通士兵! 掠过这个话题,杨汕继续道:“现在听我命令,但凡想用辽人的脑袋换自由的,你们现在就可以选择出发了!我大发慈悲再送你们一把兵器,往后命运如何就看你们自己。现在,离队吧!” 那些人对视一眼,很快还是下定了决心。 在杨汕以及其他士卒的注视中,大约两百多人低着头从队伍里走出来。 态度好一点的,对杨汕拱手示意而后转身就走。态度差的,冷哼一声用仇视的目光盯着杨汕,而后低声咒骂。更多的则是低着头掩面而去,也是心知自己这做法丢人,因此完全不敢抬起头。 有的走的果断,有的依依不舍。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这些人才走干净,队伍里再没有人出来。 也就是说,杨汕再一次将手下士卒略微清理的纯洁了许多。 所有人都静静的站着等待,包括杨汕在内没有一个人坐下。伍端和苏明泽在太阳下热的大汗淋漓,也不敢偷偷坐下。至于林冲杨再兴等人,这会儿一个个脸色漆黑如墨,更加没有坐下休息的心情。 然后又等了十几分钟,等到台下的士卒们不再互相窃窃私语,杨汕这才重新站到他们的前面。 “我很高兴!不合群的人终究只有那么一点!我手下多数的兄弟,还是勇敢无畏的。区区辽人算什么?只要我们团结合作万众一心,区区辽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杨汕大声说着,手臂挥舞的十分用力。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他甚至剑一甩抽出来划过一道匹炼,而后大声道:“说实话!只要没有人脱后退,区区一群辽狗,我杨汕完全不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目瞪口呆。 伍端脖子一扭猛然看向杨汕,没想到杨汕说话居然这么大胆!不是说好了,只敷衍一下完成任务么? 然而杨汕这时候却完全不理会伍端了,他声音有些沙哑的大声道:“兄弟们!我杨汕年龄虽小,但是我却发誓,对辽人绝对不会退缩!辽人也是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也是被砍了脑袋就会死,爷爷为什么要怕!除了样子丑一点,长的蠢一点,身上臭一点,那些家伙有哪一点值得我认输?” 杨汕的话让众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哄然大笑。 就连气呼呼的伍端也忍不住笑起来,还想对杨汕说的那些抱怨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而后他就听杨汕在那里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甚至有些话前后颠倒让读过书的人直翻白眼。更还有一些粗鄙的话,伍端自问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可偏偏杨汕这样的大吹法螺,却让那些士卒听的兴致勃勃。 杨汕甚至将辱骂辽人的话编成段子,一套套的说的众人哄堂大笑。 之前的混乱和咒骂仿佛只是幻觉,眼前的动员大会更是好像只是好像只是一场闹剧。但是……肉眼可见的,大家的情绪就轻松下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大幕拉开 等到所有人都不紧张了,心情都平复了,对于辽人的恐惧也几乎全部抛去脑后了,杨汕这才重新摆正表情。 他沉默了数分钟,也让台下的士卒们得到平复心情的机会。 “兄弟们!说真的,其实我觉得我们挺难的。才仅仅训练了几个月,就要跟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敌人战斗!辽人对咱们宋人的压制,谁都清楚;要跟这种人打,谁又敢说真的有百分百把握?” 杨汕用这样的一段话开口,而后沉声道:“但是我们别无选择!为什么?因为我们是爷们儿!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兄弟姐妹,老少妇孺被辽狗杀个干干净净!那些王8蛋只抢粮食也好啊!大不了就当喂狗了。但是他们一个无辜者都不放过,这种事让我们怎么去忍?怎么去接受?” 所有人都沉默着,无论是士卒,将军还是伍端苏明泽。甚至恰好有商人带着挑夫给营地送货,这会儿也是一个个沉默不语。他们之前还因为队列里的混乱而指指点点,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汕的话太沉重了!辽人太狠,逼的咱们哪怕懦弱、认怂,也没有一条活路。 既然如此,除了拼命还有其他办法么? 咱们是可以逃!但是老少妇孺怎么办?能逃得了一时,能不能逃一世?咱们的子孙后代怎么办? 大人之前也说了,往后咱们大宋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因为大宋会越来越有钱,因为大宋的贸易厉害,国外那些土鳖钱多人傻,咱们往后无论做什么都能赚大钱!这等好日子啊,眼看就要来了。 所以这个时候,怎么能让那些辽狗断了咱们子孙后代的未来? 悄然间,所有人的心气都渐渐的提起来。对辽人的愤怒压过了恐惧,心中的杀意渐渐的勃发。 一名年轻的士卒忽然振臂大吼起来:“大人,还说什么,跟那些辽狗拼了!” 其他人一听也是恍然,一个个大声呼和起来:“跟那些辽狗拼了!让那些辽狗从咱们的地界儿滚出去!” 身影越来越大,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震耳欲聋。 甚至就连那做生意的商人,也忍不住冲到台前道:“大人,一定要为咱们百姓报仇啊!杀光那些辽狗,让那些辽狗知道咱们宋人的厉害!我……我的侄儿就是被辽狗杀死的,我要给他报仇!” 说着这人甚至一拍高台,嘶声道:“大人!这一次的布料钱,我老熊不要了!我捐给你们,只要你们多杀辽人!” “大人!让我们去杀辽人把!” “杀了那些辽狗!” “给咱们的乡亲们报仇!” 所有人都在呐喊,眼睛里的勇气和杀意再也无法抑制!杨汕通过这一番抑扬的行为,彻底激发了他们的力量。 看到这一幕,杨汕满意的微微点头。 而后扭头看向焦挺,焦挺心里一动恍然记起杨汕之前的命令。 他赶紧跑向后面,不多时激烈的战鼓声响了起来。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就仿佛那出征的号角。 甚至就连那些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去的人,也陡然变了脸色。这个声音让更多的人开始踌躇,也让一些原本就不够坚定的家伙犹豫着放下了手里的兵器。其中几个左右看看,甚至打算重回校场。 虽然最终还是被做主的几个人臭骂一顿扯回去,但这些人心里对杨汕的想法,却悄然变化着。 是不是跟在这个小鬼身后更好呢?他好像挺会打仗的,也许跟着他更能保命吧? 只可惜事情已经如此,再说什么都是无义。他们只能打包好行礼,在无数人鄙视的目光中低头离开。 …… 在一座低矮的山丘背后,张三满脸血污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山坡只有几人高,上面甚至都没有什么杂草。张三只能用力将身体挤进那凹陷的土坑当中,尽可能的避开远处那些人的目光。他甚至不敢发出呼吸的声音,也不敢将头抬起来看那边一眼。 数百丈外的空地上,六匹高头大马正在原地踢踏。他们上面各自坐着一个骑士,正用辽语说着些什么。同时这些人还对着脚下的一具尸体指指点点,甚至不时马蹄踏过,让那尸体变得更残。 那骨碎的声音让张三泪流满面,却拼命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那兄弟……用自己的性命换得了张三的苟活,张三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他。 而更重要的是,怀里的机密必须传递出去。那是十分重要的,数十兄弟的性命才换来的情报,必须送到杨汕手中。 张三想着,将头埋的更低了。他以上半身一动不动的别扭造型,肩膀不晃在地上偷偷摸摸的挖坑。他不敢保证说自己一定不会被发现,因此小心翼翼的将那牛皮纸情报埋进泥土当中。而后做上一个只有自己人才知道的记号,张三就开始做蓄势待发的准备。只要有一丝动静,他就…… “怎么可能,居然真的没发现我?”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张三悄悄从山腹间探出头。 这一看,果然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那位兄弟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旁边却没有半点声音响动。别说辽人,就是一个孤魂野鬼都看不见。 一阵风吹来,张三努力嗅两下,也没有闻到那辽人特有的腥臭味道。 这个发现,让张三的心顿时就活络起来。 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当真心甘情愿去牺牲自己。如果能够活着将情报送出去,谁愿意去尝那死亡的滋味?活着立下功劳不好么?安安稳稳的回去不好么?将来还有无数的好日子等着去享受呢! “嘿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咧嘴一笑,张三拍拍脸从地上爬起来。 但是突然一阵巨力从后面传来,张三脑袋狠狠磕在地上。鼻子传来剧烈酸痛,他只感觉眼睛里满是金星,连思维也缓慢了许多。甚至许久之后,他才听到那属于辽人的,丑陋的让人作呕的笑声。 张三忍者剧痛拼命转头,果然就看到那熟悉的铁马出现在自己身后。 六个辽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了一圈藏在下风处。 他们的意图十分恶劣,笑的更是残忍。他们早就发生了张三,就等着张三自以为逃得性命之后,给他一个最沉重最绝望的打击。 第二百一十三章 耶律和萧 张三咬着牙想要爬起来,却再一次被一脚踹翻。 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发现动手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看起来像野人一样的家伙。他有着两圈乱蓬蓬的辫子,油腻腻的板结在一起编成两束,其他地方则剃的油光水滑。他露出一脸恶心的笑容,屎黄色的牙齿看的十分清楚。当张三正欲开口,却又被这人一脚踹翻。 沉重的力道踢的张三径直摔飞出去,他眼冒金星半晌也没能爬起来。 那虚弱的模样,引的这六个辽人哈哈大笑。 率先出手的辽人名叫耶律女古。 这人名字怪异,却是不择不扣的辽国贵族。他是辽国大将耶律章奴的家奴,受到耶律章奴青睐被赐国姓。后来又因为战功,耶律女古被提升为平民。半年后再得到耶律章奴看重,一步步重用,渐渐成为其膀臂。 这一次辽人来大宋打草谷,耶律章奴作为辽国东北路统军副使,接受了山东一地的扫荡任务。耶律女古作为他的亲信,也被任命成为青州一地的责任副使。只是他向来桀骜不羁,不喜听管束,因此每日都只带五六个手下出来亲自杀人玩乐。其余所有事情,都交给正统军使耶律荣荣带领。 而这位耶律荣荣,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虽说如今只是个低等军工,但是却也是不择不扣的辽国贵族。作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七世孙,他虽然不是嫡系一脉,却也有着尊贵的辽国皇室血脉。这身份哪怕家道中落,也不是旁人能够小看的。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侄儿,名叫耶律大石! 那可是鼎鼎大名耶律林牙! 虽然今年的耶律大石还没有崛起,也没有得到林牙称号;但是他自幼聪慧,名声早已响便辽国。 总而言之耶律女古将带队的琐事交给耶律荣荣之后,自己就开始每天的到处闲逛,随意杀戮。他甚至将杀人当成一种游戏,猫戏老鼠一样肆意捉弄那些看起来还不是死气沉沉的宋人。甚至宋人越是反抗,他越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能够玩的更久。也能够……试验更多的玩法。 “贱民,还不给我跪下!”看着满脸倔强的张三,耶律女古马鞭一甩就是狠狠一道黑光抽过去。 张三措不及防,同时也避无可避。他勉强只用手挡住脸,而后就感觉灼热的剧痛从手臂还有额头处传来。温热的血液潺潺留下,遮蔽住张三的眼睛。而张三只是伸手一抹,咬着牙不去呻吟一声。 看着居高临下的辽人,张三嘶吼一声咆哮起来:“爷爷跟你们拼了!辽狗,别在爷爷面前太嚣张!” 从腰间抽出长刀,张三双手握刀用尽全力朝耶律女古劈过去。 “哈哈……这贱民还敢反抗?”耶律女古不屑的指着张三笑起来,甚至完全无视一样回头看向自己手下。 其他五人也是哄堂大笑,完全不把张三放在眼睛里。 这态度,让张三几乎羞怒的疯狂。 然而就在张三即将劈中耶律女古的时候,一支箭矢后发先至插入张三的肩胛骨当中。强劲的冲力甚至将张三整个人带飞出去,他手中长刀从耶律女古手臂前划过,却是没碰到哪怕一根毫毛。 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张三捂着肩膀咬紧牙关。他几乎要崩溃了,眼下只还剩下最后的坚持。 这股勇气,不由让几名辽人看高一眼。 其中一人缓缓放下弓箭,从口里吐出一口唾沫,对耶律女古道:“女古,不要戏弄他了。这种家伙看起来像个勇士,给他一个痛快吧!咱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呸!宋狗里面,怎么可能会有勇士!”耶律女古不屑的冷笑一声,又瞪着这人道:“姓萧的,你到底想干什么?身为我辽国勇士,你居然向着一个汉人说话?怎么,辽国不想呆了想归宋了?” “你在胡说什么!慕容女古,你的脑子被马踢了吗?”名叫萧剑的男人勃然大怒,恶狠狠的盯着慕容女古道:“我萧剑什么时候说要什么狗屁的归宋?我萧家对大辽忠心耿耿,何时说过要背叛?慕容女古,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说这种胡话,就别怪我萧剑不客气!你这是,自寻死路。” 萧剑的强势,让慕容女古不由有些惊慌。说实话他和萧剑关系其实不错,只是这会儿辽国的情势,让人心烦。 上半年天祚帝被女真人打败后,整个辽国都变得人心惶惶。女真人的强势让人心虚,因此不止一个大臣提出说要跑去大宋避难以及联盟。在此提议被不甘心的天祚帝拒绝之后,因为姓氏而让人心动的萧氏,就在悄然间受到了许多贵族的追捧。就仿佛说,这种类似宋人的姓氏就会得到大宋承认一样。辽人的堕落可见一斑,宋人跟他们比起来,在尊严上面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在武力和政治上,双方的腐败程度大同小异。 尴尬一笑,耶律女古咧嘴对萧剑道:“萧兄弟,你干什么发脾气?我也就是说说罢了,你咋还当真了?” 萧剑闷哼一声,颇为无奈的道:“兄弟,有些话不能乱说的。我大辽现在的情况本就复杂,听说陛下已经几个月没有接见文武百官了。所有事情都由几位宰相处理,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让人愤怒。这时候万一你的这些话被他们那群人听进去,你以为你家章奴大人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耶律女古表情一僵,瞬间就清醒过来。只看冷汗从他额头滴下来,赶紧露出傻傻的笑容。 他也不说什么,只是老实的对萧剑拱手。而后看张三正冷笑着瞧这边的纷争,耶律女古暴喝一声抽刀斩落。 ‘锵!’ 弯刀又一次被挡住,这一次依然还是萧剑。但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就连其他四名辽人也看不下去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辽人盯着萧剑,嘴里就好像含着什么东西一样含糊道:“萧剑,你有点过分了!区区一个汉狗而已,让女古发泄一下又怎么了?你一而再的阻拦,是在针对女古兄弟吗?” 萧剑一愣,赶紧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汉子好像有些奇怪。从之前开始,这些家伙就好像在隐藏什么东西。咱们从营地那边追到这里,总不能就这么杀了,好歹要追出一个结果把?” 络腮胡子一听,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深深的看萧剑一眼,而后点头不再劝说什么。其余几人也都恍然大悟,一个个只赞叹萧剑想的深。 甚至就连被萧剑阻碍的耶律女古,也鼻孔吐着粗气却努力忍耐下来。 他狠狠一脚踏在张三的膝盖处,只听见‘咔嚓’一声张三忍不住大声惨呼。而耶律女古却对这些视而不见,只是冷冷的盯着张三道:“说吧!你们到底把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了!爷爷我辛辛苦苦奔波数十里地,才将你们这些臭老鼠一个个一个个猼逮住。嘿嘿……你的那些同伙,在地下等你呐!” 张三脸色苍白捂着膝盖,他悲痛的发现,自己这条腿已经彻底废掉了。那白骨刺穿肌肉的感觉,十分清晰。 见地上这宋人终于嚎叫起来,耶律女古也终于满意了。 他就是看不惯这些宋人的倔强,你硬撑着脸面给谁看?从爷爷醒事的时候开始,你们这些宋人对咱们大辽就是奴颜婢膝的;既然如此,何必在这里装硬汉?宋人有硬汉吗!除了懦夫和废物还有什么? 嘿嘿笑着,耶律女古指着张三道:“耶律纳罗,这厮就交给你了。既然萧剑说这厮藏了秘密,那就赶紧审讯出来吧。嘿嘿……咱们可没时间跟这种废物纠缠,这宋地还有大把的财富等着咱们去抢夺。我记得前面还有一个县城吧?嘿嘿……上个县城抢到了将近三十万贯,不知道这里能有多少!” 一边念叨着,耶律女古的眼睛渐渐红了。他想到了那刀与火的味道,也分外怀念起宋地女人的乖巧来。 而后一挥弯刀,耶律女古迫不及待的对萧剑道:“萧兄弟,这厮就交给你和耶律纳罗了。咱们也不浪费时间,现在就兵分两路。我带领弟兄们去攻占那个县城,你们抓紧时间把这厮藏着的秘密给剖出来。嘿嘿……看这厮的模样说不定还是宋军斥候,到时候万一要是找到打破青州城的办法……” 耶律女古有些期待了,一个州府里的财富……肯定比区区县城更多吧? 还有那些宋人,会不会真的杀到手软? 嘴角流出一滴唾沫,耶律女古粗舌头一卷吸回去。而后看着表情惊恐的张三,他哈哈大笑一声拍马出发。 随着一声尖锐又清脆的口哨声,远处传来剧烈地震。只看在烟尘滚滚之间,无数的骑兵踏着滚滚黄尘而来。他们一个个呼嚎着叫喊着,却是早就已经迫不及待蓄势待发。如今终于等到耶律女古的信号,他们已经将杀戮的欲望积累到顶峰,只盼望能够在下一个目标上面彻底的发泄出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辽狗!辽狗! 张三绝望的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一个辽人如他期盼的那样停下脚步。 大约三四百号的辽人骑兵,带着可怕的气势,在耶律女古的率领下滚滚向前。当让人窒息的烟尘渐渐消散之后,现场只留下痛苦的张三以及萧剑,还有另外一个名叫耶律纳罗的独辫契丹人。 这个人的头皮几乎剃干净,只有头顶处大约巴掌大小的一片地方还有头发。而那些似乎重来不曾修剪过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编成一条鞭子,甚至长长的直接在腰带上打一个结才固定住。他有一张血盆大口,然而露出的口腔里却少了大约两三颗牙。这让他在笑的时候,黑洞洞的大口十分可怕。 “嘿嘿……所有人都走了,却把爷爷留了下来。” 耶律纳罗翻身下马,而后摇摇晃晃走到张三跟前。他一弯腰掐住张三的脖子,而后一口气一吸,就将张三硬生生提了起来。这厮手臂修长粗壮,张三硬是没办法反抗,一双眼睛被掐的翻白。 “汉狗!老实交代,你把东西藏哪了?”耶律纳罗瞪着眼睛威胁着,手心慢慢使力攥紧张三脖颈。 “辽……辽狗!” 张三拼命挣扎,甚至连膝盖的疼痛都顾不得。他用力抓住耶律纳罗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而后只感觉身体里的力气越来越小,张三放弃挣扎只拼命的吼出声音道:“辽狗!辽狗!辽狗!” ‘嘭’一声,他被耶律纳罗硬生生砸在地上。 喉咙突然变得顺畅,但是浑身的剧痛却更加让人想死。张三只感觉吸一口气的时候好像要把自己的灵魂也给抽出去,而后再一起在胸腔里交汇,而后把浊气和灵魂一起全部都从嘴里喷出去。 这种感觉让人眩晕,张三一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软趴趴的侧躺在地上,原本被重创的右脚膝盖附近,白骨直接从皮肤里刺穿出来。大量的黑色淤血仿佛找到突破口,拼命的流了一地。这让张三的大脑越发虚幻,只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 然后……一滴清凉的水滴砸到张三的脸上。 水滴溅射出无数的水花,细小却精准的覆盖住张三的脸。而后张三就猛然清醒过来,还有随之而来的剧痛。 他抬起头睁开眼睛,却只看见那个名叫萧剑的辽人的笑吟吟的表情。 这厮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水袋,正一滴滴的往张三的脸上滴水。那水滴里甚至传来一阵酒香,却是青州当地有名的陈酿味道。这一刻张三感觉的十分清楚,那细微的酒香丝丝入鼻,当真香气四溢。 “感觉怎么样?” 萧剑看到了张三的动作,那贪婪的用嘴唇抿酒的行为。于是萧剑笑起来,收起水袋又塞紧,而后退后一步对张三道:“说真的,我差一点以为你已经被纳罗给摔死了。啧啧,晕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吧?原本纳罗都已经不耐烦的想要砍掉你的脑袋了,但是我却始终觉得你不会就这么死掉。” 张三脸色一灰,他的小伎俩和最后的赌博,被这萧剑看的清清楚楚。 死中求活失败,张三一舔嘴角冷笑道:“有本事就来吧!爷爷如果投降你们,那爷爷就是小俾养的!但是如果你们翘不开爷爷我的嘴,那你们这些辽狗,就都是我宋人张三的孙子!听见没,乖孙子!” “你说什么?萧剑让开,让我弄死这汉狗!”旁边耶律纳罗听了勃然大怒,拳头一握就要上前。 萧剑拦住他,依然带着笑容道:“想要求死?想要用这种方式激的我们杀了你?你这招,有些太简单了。说实话我虽然不是专职刑讯,但是我家也有长辈好歹在御前做事,对有些东西也是见识过的。你以为就只有你们宋人会酷刑?啧啧……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契丹人的手段。” 说着萧剑从怀里摸出一个灰色布包,摊开在手心,里面皆是各种精铁做的小器具。 布包里大约有十多样器具,大多精致异常。其中有些闪着银光,还有些上面却有着残余的人血痕迹。 还未动手,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耶律纳罗脸色大变,甚至不自觉退后一步惊声道:“萧剑,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咱们哪有时间让你玩这些花样?这厮不招,直接宰了算了。再耽搁了,前面镇子的战利你还想不想要?那耶律女古可不是善人,你以为咱们没有功劳的话,他会愿意分润一些个好处给咱们?” “没事,不急。” 萧剑的眼睛依然盯着手心,然后一边操弄一边道:“区区一个镇子,能算什么?这青州地区,这样的镇子没有一千个也有百八十个。耶律女古不给就不给吧,下一次咱们亲自去抢便是。反倒是这厮,我已经可以确定,他是青州兵马司的精兵的。嘿,本地的乡兵可没这样的意志力和胆量。” 说着,萧剑终于从布包里挑选了一样工具。他捏着一个弯弯曲曲的蜈蚣钩,抹一抹上面的血液痕迹,这才看向张三道:“让你久等了,就先试试这个宝贝吧!它能从你耳朵钻进去,从另一边再钻出了。到时候再勾搭点儿脑子,眼珠子什么的,从右边儿一股脑掏出去,特别壮观……” 这厮说话很慢,说的内容却让人汗毛倒竖。张三惊恐的瞪大眼睛,看那可怕钩子缓缓的朝他脑袋靠近。 他拼命挣扎,但是下一秒旁边叫耶律纳罗的却忽然上前,一脚踩在张三胸口上,将他直接按死。 然后……那带着浓浓血腥味的铁钩,越来越近。 …… “怎么办,这次这厮好像是真的昏了。”耶律纳罗踢一踢张三的脑袋,然后无奈的看向萧剑。 萧剑脸色平淡的将那一袋刑具收好,而后毫不在意的道:“昏了就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这厮死命也不说,不正好证明他心里确实藏着东西吗?那东西一定很重要,否则区区宋人凭什么这么能忍?我这套手段在大辽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住,凭什么区区一个普通汉卒就这么能让人刮目相看?” 说完他狠狠踢了张三一脚,等到当真没有动静,才叹一口气道:“看样子是真晕了!哎,无能!” 旁边耶律纳罗呵呵笑起来,看萧剑的热闹道:“后悔了吧?这会儿去追耶律女古也晚了。那厮定然已经把城破掉,绝对不会跟你任何好处的。现在浪费这么长时间,咱们算是白在这里玩了。” 萧剑摇摇头,冷笑着看着耶律纳罗道:“纳罗,你别跟我说这种话!如果你不是相信了我的说辞,你会跟我一起留在这里?他耶律女古是个蠢货,眼睛里只有财货钱粮;可是对我们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那叫战功!打破镇子有什么用?几十个几百个也只是打草谷而已!可一旦咱们找到青州城的弱点,一旦咱们找到方法打破青州城,你以为咱们陛下就不喜欢开拓疆域?” 一边说着,萧剑和耶律纳罗一起仰头大笑起来。跟耶律女古那个蠢货比起来,自己兄弟几个才是聪明人! 到时候这点好处送给你便是,咱们再轻而易举成为你的顶头上司! 两人嘿嘿笑着,耶律纳罗顺手提着张三的裤带将他拽起来。正打算评价两句,忽然听到张三气若游丝的声音。 “辽狗!辽狗!给我……滚!大宋……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萧剑和耶律纳罗对视忽然,咧嘴笑起来。 然后下一秒,张三被耶律纳罗狠狠朝前面的一棵树砸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小孩手臂粗的树干应声而断。张三的身体从树的断茬上翻过去,轰一声摔在地上然后一动不动。萧剑隐约看到一截膀子,于是撇撇嘴。 不愿意让污血沾到自己身上,萧剑黑着脸吩咐耶律纳罗道:“这厮交给你,回去找个人治治,别让他死的太早。当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死了也就死了。那边耶律女古那里好像情况不对,我过去看看。” 说着萧剑指向耶律女古走去的方向,只见熊熊大火映照天空,甚至就连这边也看的清楚。 如果萧剑没有记错,那边应该就是耶律女古口中那个镇子的方位。只看这火烧的情况和速度,那个蠢货好像并没有轻易得逞啊!否则以这么大的火势而言,那个蠢货哪里还有机会进去抢东西? 耶律纳罗也明白这一点,于是点头道:“那你快过去吧!那个蠢货没有你出主意就是不行。至于这汉狗,我自己慢慢收拾。放心,绝对不会让他死掉的!我还等着利用他,一屁股坐在耶律女古好歹上。” 等到萧剑离去,耶律纳罗嘟囔一声朝张三走过去。 救人?怎么可能!顶多费些力气把他运到营地里去。至于死活,谁能有办法呢?咱们这里可没有大夫。 如此想着,耶律纳罗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但是当他来到那棵断树旁边的时候,耶律纳罗愕然发现,张三的身影居然失踪了! 地上还有一摊血迹,但是人也不翼而飞。甚至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静,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 目瞪口呆的耶律纳罗左右张望,十分不敢置信的发现,当真一点痕迹都没有!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岳飞 不信邪的耶律纳罗快步来到之前张三倒的地方,仔细观察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发现。 血迹是凭空消失的,旁边四周甚至找不到草丛被碾压的痕迹;那厮好歹一百来斤,莫非是草上飞了不曾?更加让他疑惑的是,这不过转瞬的时间,居然连鲜血的腥味都闻不到了!讲道理……那味道不会这么快消失。 耶律纳罗甚至用脚在地面上跺了跺,确定周围没有陷坑或者伪装一类的东西。 可如此一来,事情就更诡异了。 这种事,简直就不可思议!没有人能够在大辽最优秀猎手的眼皮子地下将人偷走! 至于说那张三自己溜走,这种事情耶律纳罗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那厮已经四肢尽断,别说走,就是爬也不可能。 一头雾水的耶律纳罗握紧拳头,他脑海里唯一觉得可能的,难道这是契丹萨满的神迹? 冷汗从背后滴落,耶律纳罗有些心悸。 要知道无论神也好,鬼也好,都总是凡人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因此耶律纳罗不由有些退缩,甚至犹豫是不是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否则为着一个已经必死无疑的废物触怒鬼神,那实在是太不划算。 深呼吸一口气,耶律纳罗毫不犹豫转头便走。 但是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耳朵里却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耶律纳罗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可能。作为一个确实了不得的契丹猎手,耶律纳罗转瞬之间抛弃所有的恐惧和不安,右手探向后面握住一支箭矢,在三个手指间一扭,然后腰肢、脖颈、肩膀和手臂同时发力,将那支锋利的狼牙箭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投掷而去。 从头到尾,耶律纳罗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用眼睛去观察。 一切都是身体自身的反应,而后等箭矢射出去之后,他才有空闲以戒备的姿势抬起头,看向目标的方向。 那是一片茂盛的杉树林,声音正是从两棵巨大杉树的中间传过来的。当利箭射过去的时候,一抹白光出现在那杉树间的缝隙中。它十分及时又十分准确的挡住耶律纳罗投掷的箭矢,将它劈飞出去。 “哈哈,果然在这里!” 耶律纳罗心里明了,那名叫张三的家伙绝对就在那地方。否则以这神秘人劈开箭矢的能力,他完全没有必要暴露自己选择硬抗。之所以会这么做,毫无疑问是因为张三的存在不能轻易移动。 咧嘴笑起来,耶律纳罗慢悠悠的从背后取出自己的黑木弓。 别看是木弓,可那厚实的弓身以及将近两丈的长度都能证明,这东西无论重量还是力道都十分可怕。辽人,或者说契丹人擅长弓箭,并且十分善于养护和维修。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甚至能够将一张弓使用一辈子。朝夕相处之下,弓的主人对于那张弓、对于每一枚箭矢的手感,可想而知。 耶律纳罗双腿夹紧马腹,略微踱步两三下,而后狞笑着捏紧两只箭矢,搭弓满月,一齐射出。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两支箭居然在半空中分出了先后!它们一前一后射向目标,陡然加重威力。 这种可怕的技巧,让藏在两棵树背后的那人瞪大了眼睛。 电光石火之间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被保护在身后的张三也由不得他选择挪移。只见这人猛然从树上扑出来,硬生生朝着那两支箭矢凌空扑过去。只看他左手缠在手腕上的细长柳叶刀飞快劈落,竟是又一次瞄准到了箭矢的运动轨迹。要知道劈落和挡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那种准确度困难了一千倍! 就在一刀将那支箭矢劈开的时候,这人也用手感弄清楚了为什么两支箭速度不一样的原因。前面这一支明显有过配重,它的箭头略轻,杀伤力很明显不太够!所以这人恍然,后面那一支才是杀招!当对手挡住前面这一支欺诈之箭的时候,他的动作势必不可能迅速回气,将第二支也挡住!许多人都会选择躲过第一支然后第二支听天由命,可谁想其实硬抗第一支才是最简单的选择? 只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来人略微抬头,那箭矢的锋锐和对面辽人的阴笑,都映入眼帘。 但是……怎么会轻易让你得逞? 来人怒吼一声,青涩的声音带着略微的公鸭嗓子味道,就好像是男儿换声还未彻底的感觉。他刺耳的大叫这么一声,然后双臂陡然鼓起来充满力量。当左手去势已尽的时候,他手臂猛然握拳以一种别扭又不可能的姿势朝左边一拳砸过去。两只手同时落向左边,就仿佛是在半空中奋勇冲刺! 而后……树下的耶律纳罗这才发现,这人竟然在电光石火间将那支箭抓紧在了手心当中。 他,居然又一次看穿了箭矢的轨迹!这简直是比老鹰更加可怕的视力,而且他的动作还能跟上他的视线? 在转瞬的时间里,左右手同时各抓住一支急速飞驰的箭矢? 这需要多么恐怖的身体协调能力才能做到?听说有人能够左右手以不同的动作舞刀,莫非来人就是这种天才? 耶律纳罗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晦。 但是当来人止不住去势只能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时候,看清来人模样的耶律纳罗已经目瞪口呆。 那是一个大约是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脑袋光秃秃的只有十分稀疏的头发。他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麻衣,抬起头之后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大。这小鬼抿着嘴唇一声不吭,而后丢掉箭矢双手握紧柳叶刀。 自己的绝技,居然是被一个宋人小鬼给破解了? 耶律纳罗咬牙切齿,瞪大眼睛怒声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居然敢跟你耶律纳罗爷爷做对,不想活了吗?” 说着耶律纳罗张开双臂做出恐吓的姿态,他魁梧的身躯仿佛巨熊。 然而来人对于耶律纳罗的威胁却熟视无睹,他紧盯着耶律纳罗,又轻咬嘴唇道:“辽狗!该死!”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耶律纳罗彻底爆炸了。 他大声咆哮,而后从马腹侧面抽出自己的兵器,一把至少两丈长的铁蒺藜骨朵。 沉重的铁蒺藜骨朵在耶律纳罗的挥舞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呼啸声,而后耶律纳罗一夹马腹,朝这小子冲过去。 他要一下打烂这小鬼的脑袋!要让他知道,敢辱骂你耶律纳罗爷爷的下场。 ‘轰!’ 一声巨响的同时,泥土飞溅。沉重的铁蒺藜骨朵砸在地上,居然带出一个巨大的稀烂泥坑。原本干枯的地面寸寸碎裂,无数的泥块飞溅,击打在旁边那少年的身上,发出噗噗啪啪的声音。 然而虽然声音络绎不绝,但区区泥土却如何能伤人?少年躲过耶律纳罗的一棒,而后无视身体各处乱七八糟的疼痛,浑身憋紧力气就矮身朝耶律纳罗冲过去。他还记得师傅的话,一寸短一寸险! 只要欺身,再可怕的狼牙棒也没有短刀好用! 少年翻身躲过耶律纳罗砸落时候顺势的一个横扫,然后顺利来到耶律纳罗的战马附近。这里已经不是狼牙棒能够威胁到的范围了,而且少年也不打算给耶律纳罗反应过来威胁到自己的机会。 手中柳叶刀狠狠刺向耶律纳罗的腰腹,少年大吼道:“去死吧!辽狗!记住爷爷的名字,爷爷叫岳飞!” ‘锵!’ 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少年岳飞的声音陡然而止。 他愕然看着前面,耶律纳罗胯下战马蹒跚的后退了十数步,这才歪歪斜斜站稳没有倒下。 而依然跨坐在战马上的耶律纳罗,冷笑着将左腿从抬起的姿势收了回去。看着小腿上那几乎将铁甲刺穿的细裂缝,再感觉着自己小腿骨剧烈的疼痛以及似乎有些骨裂的怀疑,耶律纳罗张嘴笑起来。 “哈哈哈……小子!教给你一个忠告!真正的战场上,没有人会有刺的!如果你刚才一刀劈过来,爷爷我至少也要断掉一条腿吧?只可惜我看出来了,你小子没有杀过人!所以刚才……你刺向爷爷我是打算饶我一条命?但是啊……你真当爷爷一点后手也没有?”耶律纳罗疯狂的笑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告诉他自己,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少年确实生涩,但生涩的他也差点杀死自己。 能够用柳叶刀刺穿铁甲!这已经是天生神力的范畴了!如果那刀的质量再好一点,自己必死无疑。 岳飞低头看着手中只剩下的刀柄,再看看地上一片片的柳叶刀碎片,顿时只感觉心里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辽人居然还能用这种方式反抗? 那踩在马镫上的脚不是用来维持平衡以及使力的么,为什么眼前这耶律纳罗居然能在电光石火之间轻易将脚抽离马镫,并且以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姿势高高抬起挡住自己的刺杀?这需要多么可怕的马术和身体平衡能力?自己将柳叶刀都刺碎了,这厮居然也稳稳坐在马上没有被撞下来。 这就是师傅曾经说过的,辽人最可怕的地方么?我宋人之所以打不赢辽人,就因为这骑兵能力? 可恶!如果可以,将来我一定要打造一支比辽人更强大的骑兵队伍! 只可惜,我好像看不到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侠义师徒 唯一的武器碎了一地,手臂也因为之前全力以赴而被反震的没了知觉。 即使如今还有两条腿能动,岳飞也依然清楚,他大概是不可能逃过这辽人的攻击了。 双方的差异,已经不是自己区区两个月的习武所能够弥补的。就凭自己的眼界,也知道不可能还能反杀。 当耶律纳罗骑在马上慢悠悠走过来的时候,岳飞一双眼睛瞪着他,完全不打算转身逃跑。 虽然年纪小,但是岳飞很清楚,一双脚是跑不过辽人的骑兵的。 这种事往日已经看到太多,从未有过例外。 但是……我不会放弃!只要我还没死,我就绝对不会放弃!哪怕是死,我岳飞也能跟你这辽狗同归于尽! 一双腿悄悄用力,外面看起来岳飞却好像是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这让耶律纳罗心中的成就感少了许多,他更喜欢杀死更加有毅力的天才。如果岳飞继续反抗,受到各种伤痕累累还要继续反抗,甚至坚持不懈始终不投降,那最后杀掉他的快感才更加让人满足。 虐杀宋人,特别是宋人里面的天才,这种事情最让耶律纳罗喜欢。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耶律纳罗就会放过眼前的岳飞。无非是期待感低一些,但是宋人只要看到了就必须死! 将铁蒺藜骨朵的锤头远远瞄准岳飞的脑袋,耶律纳罗就这么瞄准着一步步朝岳飞靠近。 当尖锐的锤头几乎能够触及岳飞脑袋的时候,耶律纳罗失望的叹一口气,而后狞笑着将铁蒺藜骨朵高高举起。 “宋猪,为什么不反抗?”大吼一声,铁蒺藜骨朵就要砸落。 “辽狗,给我去死!”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却是一个让耶律纳罗有些熟悉的声音。 瞬间做出防守姿态的耶律纳罗抬起头,愕然看着一个满脸鲜血而且脸上还涂着许多乱七八糟泥巴一样东西的男子,从半空的树梢上露出大半个身体。这人甚至都无法控制他的身体,因为他手脚尽断只能够用肩膀以及屁股挪动身躯。但即使这样,他依然在拼命挣扎,把自己当武器要砸下去。 耶律纳罗微微一愣,而后左右看看笑了起来。那厮如今动也不能动了,莫非还能飞出来数丈之远? 完全无视头顶上的张三,耶律纳罗再次将目标对准岳飞。一次次被打扰,他杀人的兴趣已经减弱太多。 同时,见张三挣扎着就要掉下来,岳飞实在不能继续忍耐和寻找机会了。如果说杀死这辽狗的代价,是上面那位军爷的死,那岳飞宁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那人是真正的汉子,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再不隐藏,岳飞抬起头对张三大叫道:“这位军爷,你别动了!这辽狗,我有办法对付的!放心吧,他死定了!” 张三的动作缓缓停止,耶律纳罗的动作也猛然顿住。 他自认为耳朵没聋,所以眼前这小鬼在说什么?他说他有办法对付自己? 心中冷冷一笑,耶律纳罗却警惕的退后两步。他不是傻子,这种可能发生危险的场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大意。 见耶律纳罗警惕的退后,岳飞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右手略微松了松,将握紧的柳叶刀的一片碎片给放松了一些。然后只感觉到一点疼痛,岳飞心知自己的手心应该是被划伤了。如果说这个代价的结果是宰了眼前的辽人也罢,可惜却功亏一篑。 然后岳飞就感觉,有血滴从指缝里流出去。 这一幕被警惕的耶律纳罗看在眼睛里,他眼睛一瞪,反应过来之后哈哈大笑。 “哈哈……这就是你的手段?好家伙!好手段!如果爷爷我没反应过来,说不定真的能让你得逞。你叫岳飞是吧,如果刚才爷爷我疏忽大意,说不定真的能让你拼到和爷爷我同归于尽呐!”兴奋的笑着,耶律纳罗心中警惕更甚。同时他庆幸不已,果然这宋猪就是愚蠢,居然为一个将死之人放弃最后机会。嘿嘿……如此心软的宋猪,果然和陛下他们说的一样,不配享受这个世界。 张三也看到了岳飞的手,顿时后悔不已!悔恨的火焰甚至在他心中焚烧,让他恨不能没早早死去。 而更加糟糕的是,底牌彻底暴露之后,岳飞确实已经失去了反抗耶律纳罗的手段。 没有武器,就不可能抵挡那可怕的铁蒺藜骨朵;没有距离,也不可能对他施展反击;没有速度,更逃不过辽人精锐骑士的追杀;同时现在就连气势也已经消弭大部分,这还怎么跟辽人拼命? 叹一口气,岳飞却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毕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枉死在眼前?哪怕或许咱们俩都逃不掉,我也要保护你直到我死去。 手指一翻,锋利的刀片直接摆出来。即使被鲜血沾染,它也依然锋利。 岳飞的眼睛同样锋利如刀,他大吼一声主动朝耶律纳罗冲过来。 手中刀片笔直竖起,这一次瞄准的是耶律纳罗的喉咙。这一次岳飞,放弃了所有的防御! 然而谁也看得出来,那可笑的刀片在铁蒺藜骨朵的面前,完全没有比较的价值。骑在马上的耶律纳罗居高临下,也不是如今身高只有他膝盖高度的岳飞能够够的到的。这差距,已经仿佛天堑。 岳飞绝望的拼命在耶律纳罗眼里,就仿佛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哄!’ 一声仿佛洪钟的沉闷巨响,大地似乎都在颤抖。耶律纳罗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而后手心一麻,沉重的铁蒺藜骨朵就这么硬生生坠落下去。在一声哄响之后,可怜的战马大声悲鸣,四蹄一软翻倒在地。 耶律纳罗也身体僵硬着被翻过去栽倒,直到脑袋在地上猛然一震,才恍然大悟的清醒过来。 他拼命的挣扎想要爬起来,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右脚已经被战马的身体死死压住。 原本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拼命挣扎的蠢货战马还在使劲的蹦跶,这就导致一声骨裂的声音响起,耶律纳罗感觉他的右腿失去了知觉。甚至那种麻痹感还在向上蔓延,就如同失去知觉的双手一样。 那可怕怪物……不但用棍子架住了自己的铁蒺藜骨朵,甚至还反震的自己双臂彻底麻痹。 这也是宋人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厉害的宋人! 耶律纳罗有些绝望,而岳飞看着来人,却是惊喜的叫道:“师傅,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去,保护那镇子了吗?” 保护镇子? 耶律纳罗挣扎着爬起来,不敢置信的怒视着来人道:“你说什么?那镇子里的火是你放的?狗贼!” “到底谁是狗?烧杀抢掠的东西!”来人扫一个枪花收回木棍,他表情平淡的看着耶律纳罗,就好像看一只野狗:“如果你现在去看,大概还能看到那些蠢货没被烧完的模样吧?敢侵略我大宋,这就是下场。老夫拼着烧毁整整一个镇子,也要让你们这些野狗尝尝火烧长坂坡的味道!” 这答案,比之前的想象更加让耶律纳罗愤怒。 原来不是放火阻敌,而是放火烧死之前过去的所有契丹兄弟吗?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毒? 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力气,耶律纳罗牙齿一咬狠狠一脚踹出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战马惨鸣一声飞出去半丈远,而后口吐鲜血白沫,眼看活不成。 耶律纳罗将脚抽出来,也不看它的状况,就这么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 从头到尾,来人都仿佛无视他一眼,看也不看他的动作。甚至这时候就连那叫岳飞的小鬼,也不怕他了。 耶律纳罗瘸着腿走前两步,有些艰难的从地上捡起铁蒺藜骨朵,竖起来撑住身体。 他的眼角瞄到铁蒺藜骨朵前段的一点凹陷,不由心中苦笑越发感觉不可思议。而后紧瞪着这怪物一样的来人,耶律纳罗声音嘶哑道:“宋猪,告诉爷爷你的名字!有此等本事,你这家伙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来人也不隐瞒,傲然的仰头道:“老夫周桐,大宋的无名之辈。大宋强者无数,老夫也本事可算不得什么。” “哈哈……这种事,傻子才相信!宋……人,周桐是吧?我耶律纳罗会记住这个名字的。” 摇摇晃晃站直身体,耶律纳罗握紧铁蒺藜骨朵。用力一个横扫,他将锤端指向周桐道:“老家伙,无论你再怎么厉害,那也没有任何意义!你们宋人,绝对不是我们大辽的对手!迟早有一天,所有宋人都会成为我大辽国百姓的猪狗!到那时候,像你这样的家伙,哪怕躲到深山老林也要全部杀光!” 说着仰头咆哮一声,耶律纳罗高举铁蒺藜骨朵朝周桐当头砸落。 ‘噗……’ 没有枪尖的棍头从耶律纳罗的后颈出探出来,带着丝丝血迹,却又反射出莫名的白光。 而后潺潺的血液从创口处迅速流淌而出,一点点仿佛溪流一样将耶律纳罗的身体整个浸透。耶律纳罗的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高举的铁蒺藜骨朵也仿佛被暂停了一样举在头顶。然后……就看见耶律纳罗的双手再也握不紧铁蒺藜骨朵的长柄,那巨大狼牙锤头迅速落下,目标是耶律纳罗的脑袋。 ‘噗’一声,就好像是西瓜四分五裂。 第三百一十七章 托付 周桐厌恶的看一眼那糟糕的尸体,然后皱着眉头对岳飞道:“小子,我之前告诉你的是什么?” “师傅的命令,是让我好好躲起来。”岳飞眼珠游弋不敢看周桐,只低声道:“可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确实听师傅的命令一直躲的好好的,但是看到那位兄弟就要被辽人杀死,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周桐抬起头,看到在树梢上探出半边身体的张三。 只见周桐猛然一蹬腿跳起来,一双脚在两旁两棵杉树上来回腾跃。折叠交替而上,很快就飞上到了半树腰。 他眼睛一扫就弄清楚了张三的伤势,然后双脚盘住树梢蹲下了。然后两边手指连点,给张三按压住那一身可怕的伤口,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拦腰抱起,双腿仿佛卡钳一样顺着树干稳步下落。 从头到尾周桐的动作稳的可怕,张三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动静,就已经被送到树下软草上躺下来。 岳飞凑过来,不忍的看着张三道:“师傅,这人没事吧?” “看他这样子,你说有没有事?老夫只能尽量保住他的性命,至于别的,就听天由命吧。”说着周桐在自己长衫下摆处狠狠一撕,将长衫撕出七八条三指宽的布片儿。他示意岳飞去周围警戒,然后开始快速的给张三包扎伤口。眼下如果不能抓紧时间,就算不被辽人发现,张三也会失血而死。 周桐的动作很快,甚至比医师更像大夫。他一边给张三救命,一边对岳飞大声训斥。对于岳飞之前的对敌情况,周桐细细的拆分一点点的教导。甚至就连那耶律纳罗的心中想法,以及基于此的后续可能行为,也一点点的给岳飞分析的清清楚楚。对于岳飞做错的地方,他也毫不吝啬批评。 甚至说的恼火了,他抓起被血染红染湿的布条就朝岳飞砸过去。哪怕岳飞灵活闪躲,也依然被浇了一脸血。 苦着脸的岳飞对自家师傅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奈的绕远一点,尽量不去凑这个霉头。 这师徒二人对于那些辽人都是浑然不在意的态度,他们甚至都不去担心……万一辽人找来了怎么办? 在周桐的精心医治下,张三凭吊着的半条命终于稳固起来。虽然说周桐直言没办法挽救张三的四肢;但是对于张三而言,能够保住这一条命就已经是得天之幸。换做其他人,早已经死过无数次。 当张三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这师徒二人大模大样的点起篝火,竟是一副完全不怕被人发现的态度。他们甚至还在火堆上架起一个陶罐,里面咕噜噜烧着热水。两师徒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硬饼子,正一口水就一口饼子的努力吞咽。看张三睁开眼睛,周桐只推推岳飞,却不说话。 岳飞努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然后笑看着张三道:“哟!大兄弟你醒啦?要不要来点儿?” 话没说完,周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他嘴里嚼着饼子,含糊的道:“蠢货!看他伤重的样子,这是能吃东西的?万一伤口再裂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小命。你要是想看他死就继续胡闹吧,我带你出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蠢?” 岳飞也不怕周桐,翻个白眼也不争辩什么。他仰着头将依然很硬的饼子咽下,然后才对周桐道:“师傅,接下来咱么怎么办?你杀了这么多辽狗,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就算你再怎么武侯在世,那些辽人也不可能傻到再次被你烧死一片吧?而且您忘记,您怎么提前来我这儿了?” 周桐眉角抽动两下,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 而岳飞越说越生气,干脆饼子也不吃了站起来道:“没错!咱们是烧了县城!但是咱们也烧死了超过五十个辽狗!再说了,咱们去的时候,县城里不是一个人影都没了,早就全部去逃难了么?哈哈……这个家你们自己放弃了,难道我们还不能动用一下?换言之被辽狗抢了无所谓,被咱们烧了就不行对吧?真是……真是……师傅,您教我说要将仁义,可面对这种事我咽不下那口气!” 岳飞是真的生气啊! 自己和师傅辛辛苦苦三天才准备好烧尽一个县城的引火装置不说,结果到头来却还让师傅受到抱怨?大火烧尽空无一人的县城,师傅为了以防万一还冒险留在县城附近,然后拼命绞杀那些逃跑的残敌。结果呢?中途救下几个逃难的,听完师傅的话之后居然对师傅大声咒骂,还要求赔偿? 哈哈……这些混蛋根本就忘记,没有师傅,他们这逃到半途就停下了的德行,必然要被辽狗杀光! 懒惰!废物!无耻! 岳飞大声咒骂着,替周桐感觉到委屈。 这时候,旁边的张三咳嗽一声,忽然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岳飞有些不忿,他如今还年幼,哪里能有太沉稳的想法?世间的那些事,唯有经历的多了才能理解。 “我是笑,小兄弟你和一些愚民计较,实在是失了自己的身份。愚民,愚民,他们如果能够晓事,我大宋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但凡他们有一点儿勇气,一人一石头也能把所有辽狗全部砸死。”张三咬牙切齿的说着,心中的怨恨不知道该向谁发泄。眼前这对师徒给他报了仇,但是如今四肢俱断的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成为废人的自己,或许还是死了比较好。 周桐看到了张三黯然了表情,却只撇撇嘴没有说话。 岳飞倒是想说些什么,只可惜脑海里这时候蹦不出任何好主意,因此踌躇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看着岳飞,周桐忍不住道:“小子,你管这蠢货说些废话干什么?他自己怨天尤人不想活了,莫非你还能帮他活?这小子不过是断了手脚就承受不了,如此承受能力你还能指望他做点什么大事?” 岳飞一愣,张三更是脸色僵住。 但是很快,张三惨白着脸笑了起来。他已经变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好计较别人怎么说他? 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张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岳飞见势赶紧扶住张三,才避免了张三一头栽进火塘里去。 “你就这么想死?”岳飞皱起眉头,他看不起这种受到挫折就自杀的废物。 “不!当然不是。” 张三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他瞪大眼睛盯着岳飞道:“小兄弟,你可还记得之前你救时候的地方?如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能不能劳烦小兄弟你给我帮个忙?那是一个相当要紧的情报,必须第一时间交到官军手中。小兄弟,帮我跑跑腿成不?这事情,事关青州无数人的性命!” 张三说的严重,岳飞轻浮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想起自己之前藏在树上时候听到的,岳飞顿时就明白,这人说不定还真的藏了什么秘密。 再想到无论辽人如何拷打审问他也不曾招认,岳飞陡然就升起一股敬佩的情绪。 从不满到敬佩,仅仅只是瞬间。 岳飞不敢擅自做主,于是扭头看向自己师傅。 周桐仍然在慢慢细细的撕饼子泡水吃,他能够感觉到岳飞的目光,却依旧头也不抬:“想去就去,问我干什么?不过先说好,我可不会跟你一起跑腿。你师傅我一大把年纪了,老胳膊老腿可不能太辛苦。还有你无论耽搁几天,回来之后都要给我加倍的补。练功不是玩笑,由不得一丝懈怠。” 这话让岳飞有些犹豫了,一边说的严重是无数人的生死,另一边却是师傅的严令,他要怎么选? 如果选择帮忙的话,少说也要许多天吧?要和师傅分开,回来后还要受罚…… 尚且年轻的岳飞还没有变成那种真正英雄一样的人物,而且再无私的人也不可能说真的什么都不想。所幸在张三期待的注视中,岳飞最终还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他也不好意思去看师傅,只盯着张三道:“你要我去给谁送信?还有信送给谁?我先说好,我可不想跟那些官老爷打交道。” 张三勉强一笑,强忍着浑身的剧痛道:“没有那么麻烦,你只要从这里一路往青州府赶,我相信在半路上应该就能够碰到我家大人了。到时候你把消息交给他,别的事情就不需要你继续辛苦……” 岳飞既然做出决定,也就不会再反悔。也不细听张三唠叨,他伸出手道:“信呢,给我吧!”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身上藏了信的么?如果藏在身上,早就被那些辽狗发现了。” 张三呵呵笑着,笑的十分得意。他努力仰起头,看着岳飞的眼睛炫耀道:“我来这里,早就做好了会跟辽人正对应对的打算。所以我又怎么可能,会把重要的信放在身上?岳飞小兄弟,就在你之前碰到我的地方,再往南走大约十里路左右,有一片寸草不生的黑色荒地。那地方十分显眼,到处都是黑色煤石。然后就在那附近,麻烦你寻找一个小土坡,很好认的,坡上有三棵树呈品字整齐排列。但是听好了,那土坡隔壁还有一个光秃秃的坡子!我把信,就埋在坡下。”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少年成长 岳飞小心翼翼的走在道路旁的草丛里,随时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不远的地方,辽人的吼叫声几百丈外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顺着镇子燃烧的浓烟来到这里,看到的却只有自己族人被烧焦的尸体。这发现让他们愤怒,进而疯狂的对周边展开报复性扫荡。 看着无数百姓因为辽人的报复而倒下,看着他们痛哭流涕向辽人求饶的样子,岳飞的心情十分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亦或者说不清楚师傅之前的决定到底有没有错。 师徒二人确实通过陷阱杀死了许多辽人,可看着眼下辽人的报复,谁又能说做得对呢? 如果杀死辽人的代价就是他们更加猛烈的报复,那么这事情到底值不值得? 岳飞在心里胡思乱想,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无论值得不值得,事情都已经发生。岳飞很清楚,过往无法改变的事情,想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怀故过去不如看向未来,不要因为那些烦恼而让自己停留。因此他用灵巧的步伐躲过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东西,而后小心翼翼避过辽人的巡视路线,迅速朝着张三所说的那个秘密地点而去。 无论如何,先做好眼前更重要的事。 岳飞如此想着,很顺利的从两对辽人的中间穿过,来到张三所说的那个土坡附近。 顶上有三棵树的陡坡,十分意外有五六个辽人正在上面引火吃饭。他们用听不懂的语言叽叽呱呱的说着些什么,而后一个个笑的十分畅快。在他们脚下略靠近坡间的地方,两个颤颤巍巍的女人正带着畏缩的表情煮着饭。她们脸上的泪痕都没有褪尽,身上褴褛的衣衫更是说明太多…… 抿着嘴唇强忍怒火,岳飞默不作声的绕开出去数十丈远。 他低头左右观察,很快就找到了张三所说的那个特殊矮坡。然后岳飞俯身爬过去,小心翼翼绕土坡一周之后,找到了张三所说的标记。他用手一点点的将泥土刨开,果然发现一个薄薄的牛皮信封。 信封的封口处被白蜡封着,不太严实却也能防止被外人撕开。所幸岳飞也不是小人,低头检查后将它塞进怀里。 然后以向后退的姿势慢慢爬,岳飞很顺利的避过巡逻辽人,来到一处僻静的林子里面。 坐下来喘一口气,岳飞回忆一下之前张三的交代。用手指在地上划了划简易地图找准方向,然后叹一口气站起来。看看天色,今天是不可能冒险趁着夜色远行了;岳飞找到一个还算高的树杈,找找姿势躺下来。 尽管不远处辽人闹的热闹,甚至还有女人的哭喊声持续半夜,岳飞也依然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身为大将,要泰山崩于面儿不改色;哪怕再惨,也要冷静,这是周桐交给岳飞的道理。 而后,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岳飞打一个哈欠很悠闲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耳旁再听不到辽人的声音,一切已经恢复平静。岳飞努力让自己不低头去看那满地疮痍还有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咬着牙头也不回的离开。往年还不曾发生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越发显得多了。 从岳飞有记忆以来,辽人打草谷的规模还有破坏力,正在逐年增长当中。 什么也不多看,岳飞像猿猴一样在树林里快步奔走。他的耳朵总能够听到很远地方的声音,他的脚步从来不会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双手在枝杈间翻转,却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他就仿佛天生属于这样的世界,无论是战场还是野地,都是他天生的狩猎场。这样的岳飞,无论作为将军还是好汉,都天资不凡。 他翻山越岭,很快就穿过这座山头,朝着青州府的方面疾奔。 甚至半途的时候岳飞还找准机会弄死了一个辽人,抢了他的战马又花几个时辰调校,这才踏着滚滚烟尘在官路上疾驰。这道理名为磨刀不误砍柴工,也是师傅周桐平日里教导给他的日常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岳飞有些想念师傅了。 哪怕才跟师傅分开不到一天,也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如今孤单一个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而后隐隐感觉到悲痛的刺痛,回想起被师傅临带出家门的时候,母亲在自己背后纹出的几个字儿,岳飞更加感觉到孤单了。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岳飞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在外面,迎接这荒凉的世界。周遭一个人影都没有,握紧马缰的手心里,更是隐约传来有些唬人的血腥味道。 杀辽人的时候岳飞不曾心软,但是这事后……回想起来还是心悸。 毕竟,第一次杀人。 “驾!” 大叫一声,岳飞一鞭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嘶鸣一声跑的更快,隐约已经疾奔了数十里路。 没有来过这边的岳飞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哪里,但是按照张三的说法以及自己的理解,朝廷既然派大军来狙击辽军,那就必然是大部队只能走官路。所以只要自己一路沿着官道向青州,就必然能相遇。 如此想着,岳飞丝毫不犹豫的加快了速度。 而后一切就如同他的料想一样,果然在前面看到了前锋军斥候的身影。 虽然说只是几名藏匿在草丛中的探子,但以岳飞的眼睛,还是轻易就看到了他们身上属于大宋的装扮。岳飞也不去打扰这些人,而是以一种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兴奋感,进一步快马加鞭。 片刻之后,他才终于被两名骑兵阻拦下来。 那是两名穿着亮白铠甲的飒爽骑士,不同于辽人身上的毛大毞皮甲衣,宋人的骑兵依然以安全坚固的铠甲为主。也许在灵活和骑射上面会被辽人远远甩在身后,但是在安全以及对步兵的压制力上面,铠甲骑兵却更加能够降低损耗,精简对骑士的要求,同时也精简了对战马素质的要求…… 一瞬间岳飞就想到了这么多。 哪怕有些猜测骑士根本不知道对错,但是岳飞依然能够通过自己的理解,猜测出对骑兵的概念和想法。他甚至都没有怎么去学习,就能够通过瞬间的观察,发现许多常人注意不到的关键地方。 胡思乱想不能影响到岳飞的行动,看到两名骑士戒备的动作,岳飞十分痛快的翻身下马。 他相信,眼前的宋人骑兵绝对不会伤害他。因为无论是样貌还是说话口音,岳飞的身份都毫无疑问是宋人! 笑着跟对方点头,岳飞抱拳道:“两位大哥,还请禀报你家大人,就说岳飞有要事求见。岳飞以及师傅在前面余家湾镇救下了一位好汉,他自称是青州军的一员,有密信要交给青州兵马司都监杨将军。那位兄弟身受重伤,因此岳飞代而前来,只希望能够见到杨将军当面,好让岳飞完成承诺。” 两名骑士静静的听岳飞说完,而后对视一眼,露出莫名的味道。 其中一名骑士身穿银甲,头戴银盔,盯上红缨随风而动。他勒住马缰,上下打量一番岳飞,而后表情严肃的道:“你说你叫岳飞?你替人来给送信给杨将军?是谁叫你来的,信呢?拿我看看。” 岳飞一愣,然后警惕的道:“这位将军,您就是青州兵马司都监杨将军?” 骑士摇摇头,依然摆出严肃的表情道:“本将杨再兴,确实姓杨,却不是你口中的都监杨大人。不过称呼我一声杨将军也没错,毕竟本将乃青州兵马司指挥使,也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唔……总而言之,把信交给我吧!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歹让我看到信,才能确认真假。” 这话好像有道理,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岳飞皱着眉头犹豫一下,抬起头之后却拒绝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位张三兄弟的请求是,让岳飞将信完完整整的送到青州兵马司都监杨将军手中。既然如此,岳飞怎么能马虎行事?在没有见到杨将军之前,岳飞是绝对不会把信交给任何人的。如果这位将军你确实是好人,那么就劳烦帮岳飞通报一下杨将军如何?些许得罪,还请恕罪;待事情弄完,岳飞再向你赔罪。” 来人听完岳飞的话,却只是上下打量岳飞而不搭腔。 就在岳飞心里越来越紧张,并且隐隐有些不安,正在考虑是否要冒险逃走的时候,这人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汤阴岳飞,果然如张三说的一样,虽然年少,却是条真正的汉子!” 杨再兴收起武器和戒备,又对岳飞竖起大拇指。看着岳飞惊诧的表情,他笑着道:“难怪汕哥儿对你推崇不已,说我大宋少年英雄里面,除了我杨再兴之外,就只有你岳飞最为了不得。那什么折家人,种家人,曹家人什么的,汕哥儿一个也瞧不上!唯一能和你媲美的,居然是一个叫韩世忠的泼皮?” 说着杨再兴用鼻孔哼一声,而后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李四道:“汕哥儿哪里听说的这些名字?还有李四,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张三能够喊这位兄弟送信过来,那至少证明,张三的命应该保住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师兄弟见面 杨再兴领着岳飞走向后面缓缓而至的军列,两个人很快熟络。 当得知岳飞今年居然只有十二岁的时候,杨再兴露出惊诧的神色。这个看起来成熟又稳重的好小伙儿,居然比他还要小四岁?看着身高,看着膀子,看着做事说话的沉稳模样,哪里像只有十一二岁? 上下打量着岳飞,杨再兴十分好奇的道:“岳飞兄弟,你这体格怎么长的?不问年龄,谁能想到你居然比我还小这么多。我杨再兴以为自己十六岁出征,汕哥儿十五岁当将军已经足够了不起,想不到你这里还有更年轻的。话说你家长辈是怎么同意你出门的?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国家有难,匹夫无贷。”岳飞表情坚定的说着,态度完全没有一丝的虚伪。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却让杨再兴刮目相看。要知道哪怕是杨再兴,也很难用这么精简的话说出这样的道理。岳飞能够说出这番道理,至少证明往日有人在他耳边说过这番话,耳提面命教导过。 这让杨再兴对岳飞更加敬佩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开始看这个叫岳飞的小子就十分顺眼。 在杨再兴的带领下,岳飞很轻易的来到了杨汕面前。 而当杨汕听到来人的名字的时候,他愕然的愣住了。 居然是岳飞? 哪怕很清楚岳飞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说不定有很大的几率跟他见面,杨汕也没想到这一幕会来的这么早。甚至当身在这个时代,并且彻底融入这个时代之后,杨汕对于那些历史名人的兴趣已经淡了许多。在东京城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机会去看赵佶,蔡京等人长什么模样,但他已经失去兴趣。 只是如今听到岳飞这个名字,以为已经沉息的悸动却再次涌出来。岳飞,和赵佶蔡京之流,总归是不同的。 这样想着,杨汕接见了岳飞。他骑马紧走几步,主动迎接岳飞到来。 看到杨汕,岳飞明显的露出诧异神色。他没想到硬汉张三口中的杨将军,居然看起来比自己还小。 但即使如此,岳飞还是恭敬的拱手道:“草民岳飞,见过杨将军。还请杨将军出示身份证明,草民确认之后,就将密信交付给您。此信由张三兄弟拼命九死一生得来,还请大人理解岳飞的多疑。” 听到这话,杨汕对岳飞的了解又多了一层。 这是一个倔强又有些死板的小子,甚至一生都不曾改变这种臭脾气。你一个平民却对高官如此较真,难怪得不到上官欢喜。也许在你看来只是寻常按规矩来的事情,但事实上却是把上官的脸打的啪啪直响。若非如此,赵构在明知道岳飞是个将才的情况下,为什么却偏要杀他呢?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为什么就没遭受这种待遇? 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有一些小毛病,并且刻意的维系这种小毛病,借此跟上官、朝廷将关系打的更好。 就好像后世一个讲岳飞的故事里说的,南宋诸将中,唯有岳飞坚持一妻,且从不去青楼纵欲。吴玠曾花二千贯买了一名士人家的女儿送给岳飞,岳飞以屏风遮挡问道:“我家的人都穿布衣,吃粗食,娘子若能同甘苦,便请留下,否则,我不敢留你。“女子听了窃笑不已,显然不愿。岳飞便遣人送回。部将谏阻说不要伤了吴玠的情面,岳飞说:“而今国耻未雪,岂是大将安逸取乐之时?“ 这个故事的结局,证明了岳飞的风骨气节,让吴玠得知后益发敬重他。 但是谁又敢打赌说,吴玠心里真的一点芥蒂都没有?这个时代赠送女人乃是常态,就性质而言根本没有任何错误毛病。但是岳飞偏偏较真,他这种不讲情面的态度,就注定他未来的坎坷人生。 但是……终究是岳飞啊! 杨汕笑看着岳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印鉴,交给旁边候着的亲卫,再由亲卫过去给岳飞展示。 岳飞自然不认识武官印鉴具体该是什么样,但是看杨汕坦然的模样,他还是点头选择相信。 看一看旁边一群看热闹的家伙,岳飞送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信封。 将信封递给候在旁边的那名亲卫,岳飞又认真的解释道:“这封信我没有打开过,从挖出来开始就是这般模样。唔……反正信已经送到了,你们是不是派几个人跟我一起,过去把张三兄弟送回来?” 杨汕接过信之后,也不打开去看。他将信放下,又看着岳飞道:“张三的事情先不提,他在周桐师傅身边,甚至比来到我这里辛苦行军更加安全。反倒是你,岳飞兄弟,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一路上很危险吧?” 岳飞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受宠若惊,或者说不习惯杨汕和蔼的态度。 抬起头看杨汕一眼,岳飞又低头拱手道:“多谢大人关系,草民还好,没碰到什么危险。一般的辽贼,岳飞也是不怕的。另外杨将军,这边的事情已经完了是吧?大人,草民能回去了吗?” 杨汕一愣,旁边其他人也都纷纷愣住,没想到这岳飞,居然这样的不给面子。 杨汕回头看一眼林冲,见林冲笑的无奈,也只能耸耸肩膀表示‘你叫岳飞你牛啤’。这但凡换成另外一个人,哪有本事用这种臭脾气闯出一番事业?岳飞用能力,硬生生弥补了性格上的弊端。 想到这里杨汕也不继续啰嗦,而是简单明了的直接道:“岳飞兄弟,你家师傅周桐老先生,现在身体怎么样,还硬朗否?另外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这边这位豹眼圆环的汉子豹子头林冲,乃是你的同门师兄。他当年也曾经在周桐师傅膝下学习武艺,你们这对同门兄弟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林冲师兄?”岳飞这一次是真的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亲人’。 虽然师傅周桐过去很少提起他之前的几个徒弟,但是岳飞也不是一点都不知晓。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还有一个名叫史文恭的好汉,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听闻师傅在遇到之前自己,半路上也教授过另一个天资不凡的临时徒弟。只是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师傅只认了个记名弟子的身份。 唔……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武松吧? 岳飞在心里想着,面上则上前两步接住林冲递来的双手。两个人四只手握紧,那种亲近感就陡然传递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相视而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直到这个时候,岳飞才真正放松警惕。他朝着林冲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靠近几步到:“林师兄,师傅昨天还对我提起过你。师傅说他的几个徒弟里面,唯有你做的路子是最稳当的。但是师傅又说什么稳妥有余冲劲不足什么的,嘿嘿……总而言之师兄都师傅所有徒弟里面最了不起的那个。” 林冲一愣,笑看着岳飞道:“原来小师弟你会说这种话啊?我还以为,师傅这次又收的是一个倔强徒弟。” 岳飞摸摸脑袋,有些不太明白林冲的意思。 好像是说自己,但是又好像不是。于是他只低头笑道:“师哥,待会儿跟我一起去看望师傅吧。师傅经常都在念叨你们几个,有时候喝酒的时候还会念叨说,你们一个个都不去看他老人家。” 这话一说,林冲顿时就红了眼睛。小师弟这番话,不是硬生生说他林冲不孝么? 握住岳飞的手,林冲急切的道:“师弟,师傅现在在哪?林冲现在就要去看望他老人家!这几年师傅音讯全无,确实是林冲不孝。还请师弟快快带我去见师傅,林冲一定跪在师傅面前给他道歉。” 林冲说的激动,岳飞尴尬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旁边杨汕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拦住林冲道:“二哥,不要急躁。周桐师傅就在前面,你不急于这一时。咱们慢慢过去,做好自己的事清缴这边的辽兵,先还周桐一个师傅安宁再慢慢尽孝不迟。” 林冲想一想,点点头冷静下来。 不好意思的对旁边众人笑笑,林冲挽着岳飞走到一旁。两个人窃窃私语着,关系眼见这就变得更加亲密。 当然,这是杨汕更希望看到的。 毫无疑问岳飞是个人才,真正的大才!他未来的成就不可估量。可即使说岳飞未来精忠报国之名大名鼎鼎,但是对杨汕而言,能够活的更久的岳飞才更加能够为国效力。所以说……岳飞还是留在自个儿这边为好!以新一代将门的领军人物为目标,以杨汕脑海里构想未来为方向,发挥他全部的潜力。 就好像是收集癖一样,杨汕很乐意去想象那种将所有有名的,有能力的将军们都汇聚到一起,那所产生的洪流的可怕。到那时候无论是辽人也好金人也好,亦或者蒙古人也罢,都只会被这洪流彻底碾压。 这样想着,杨汕悄悄将杨再兴扯到身边:“再兴,你抓紧时间跟这位岳飞搞好关系。他是个人才,如果能够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发迹拉拢到咱们这边,往后几年咱们就能多出一个最强的领军大将!” “我才是最强的领军大将!”杨再兴眼皮一翻,莫名看岳飞就有些不顺眼起来。 第三百二十章 地狱里的希望 因为岳飞的到来,杨汕调整了行军方向。 说来也是巧合,周桐的一把火烧死了数十名辽兵,却也将来到青州的大部分辽兵全部都聚拢了过来。他们何时碰到过这种鱼死网破的事?于是一个个暴跳如雷说什么杀光青州人也要找到凶手等等。 确实这些辽人今年打草谷到现在,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损失。他们哪怕攻破了数个县城,如今也不过只有十几人的伤亡而已!结果呢?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却有整整三十八名精锐的骑兵葬身火海。 这种事情,是个人都忍不住啊! 如果不报复回去,堂堂大辽国的勇士还怎么被宋猪惧怕?还怎么能每年轻轻松松来宋国这边掠夺财富? 那区区二十万贯岁币,代表的只是朝廷的脸面。咱们需要的实际上的好处,还得咱们勇士们亲自来拿…… 怀着这样的想法,近千辽人在那被火海吞没的镇子周围展开了疯狂的追索和屠杀行动。特别是当耶律纳罗的无头尸体也被发现之后,这种愤怒火焰燃烧到了顶峰。愤怒的耶律女古大声咆哮着,拽着耶律荣荣的领子要求他往上面传讯派兵。最好直接大军前来,将青州彻底毁灭! 对于这种没脑子的傻话,耶律荣荣嗤之以鼻。 当然大辽国的尊严不容亵渎,报复肯定是必须报复的。所以耶律荣荣没有阻止耶律女古的行动,他甚至还帮耶律女古拦下了萧剑的咆哮。对于萧剑试图利用耶律纳罗的死做些什么的计划,坚决反对。 而后,辽人在青州的行动更加猖獗了! 似乎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们,就连始作俑者周桐也没有想到,这些辽人比他预料的更加疯狂。 事到如今周桐也只能选择忍耐,苦笑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所幸他不是愚昧之人,翻身换一个姿势躺下,没有将这件事情留在心里更长的时间。至于旁边被绑的一动不能动的张三,则被老家伙一颗石子砸到脸上。 “别偷懒!” 张三脸上鼻青脸肿,哭丧着脸道:“周师傅,我啥也没干呐。您看错了,我就像个木头,根本就没动!” 周桐头也不回,冷哼一声道:“你动不动,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时候手脚骨头长歪了,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你身上这膏药,我已经没本事再配第二次了。辽人来了,材料已经寻摸不到了。” 这话一出,张三彻底僵住。他讪笑一声不再动弹,哪怕身上痒的出奇疼的要命,也强忍着一声不吭。 这种毅力,让周桐不由对张三略微那么高看了一眼。 不过也只是仅仅如此罢了,见张三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周桐冷笑一声道:“你还在寄挂你那几个死去的兄弟?区区死几个人而已,也能让你难受到这个地步么?你可知道就这几天,青州一共死了多少人?要是一个个都像你这个鬼样子,干脆大伙儿都自杀得了!死干净了,也就不会心烦。” 周桐大声咆哮,旁边张三只敢闭着嘴一声不吭。 他知道周桐为什么生气,哪怕被拿来出气也能理解。因为之前火烧集镇的事,辽人报复性的杀了更多人。 周桐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却把这件事的责任放在了自己身上。 再加上岳飞不在,周桐不朝张三发火还能找谁? 因此张三只是笑着,舔着脸和周桐说话:“话说周师傅,您为什么被称作铁臂膀啊?您看您的几个徒弟,无论是林教头还是之前的岳飞兄弟,都是使兵器的好手。而且我还看出来,岳飞兄弟的枪法一定很不错。周师傅,你说你一个练拳的,怎么就教出来几个玩枪的徒弟呢?而且一个个都还这么厉害。” 周桐头也不抬,声音淡淡的道:“我会什么,又不是说我徒弟就要会什么。因材施教,这才是当师傅的道理。” 张三也不反驳,笑着继续道:“那周师傅你帮我看看,我这样的有什么才能啊?” “才能?” 周桐翻过身来看张三一眼,不屑的冷哼道:“懒惰、没有进取心;你这种性格,注定一事无成。哪怕拜一个好师傅又如何?莫非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师傅,而且你还没有学到他的半分本事?明明有一个不错的传承,偏偏不好好练功不坚持下去,你还指望谁给你特意送你一个好前程?” 张三这下惊讶了,又是不忿又是郁闷的道:“周师傅您怎么知道我有师傅的?还有,我怎么就没好好练功了?” “看骨头!看膀子!看你那些小动作,还有关节处的摩擦伤,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周桐冷哼一声,然后忍不住劝说张三道:“小子,我不知道你的师傅是谁;但是这年头,有一个不错的师傅不容易。你好不容易有了上进的机会,为什么就不好好把握?若是再有本事一点,会落到现在这地步?” 张三尴尬一笑,低声道:“这不是没办法么?汕哥儿身边需要人帮忙,我总不能自私的不管吧?” “谁要你管了?你师傅?”周桐眼睛一翻,很清楚张三的想法。 “这个……”张三语塞,只能尴尬的笑笑道:“总而言之事情已经这样了!周师傅,您也别再训我了成吧?您看我现在这模样,要后悔也晚了不是?而且说实话,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后悔。您是不知道我传回去的到底是什么消息,您但凡知道了,绝对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像我这样拼命一回。”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自艾自怜?”周桐一句话打断张三,让张三哑口无言。 我虽然为自己而骄傲,但是如今手脚俱残也是事实。咋了,我骄傲的时候还不能因为自己的倒霉而叹气啊?你说如果我哪怕还有半分的机会将来能够站起来,我也不会在这里失望自己变成活死人呐! 就在张三郁闷不已的时候,周桐忽然若无其事的道:“其实,你的伤想要完全恢复,也不是没有机会。” 这话一出,张三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声追问道:“周桐师傅,您没有唬我?我……我这样的伤也能好?我……我真的不用这辈子都躺在床上,而是可以跟平时一样的去走动,去开心?周桐师傅,您千万别跟我开玩笑!” “我从不跟人开玩笑!”冷哼一声,周桐翻身坐起来。 他没有跟张三继续啰嗦,而是抬起头看向四周。 周桐甚至竖起耳朵倾听了一阵,慢悠悠的从石头上翻身下来,而后一声不吭握紧拳头一步一挪的开始朝前走。 完全不能动弹的张三顿时急了,连忙低声喊道:“周师傅!周师傅!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走啊!” “闭嘴!” 周桐声音沉闷低吼一句,然后头也不回道:“别发出任何声音,老夫去去就回。如果老夫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听天由命吧!不过我沿途做过标记,只有我徒儿岳飞看到,自然就能够找过来。” 说完周桐不再理会张三的呱燥,就这么静悄悄又步伐加快的从树林从钻了出去。 很快的,这一片就变得安静下来。 额头冒出冷汗的张三话也不敢说了,周围寂静的让他有些心虚。甚至在这种无法行动,甚至连仰一下脑袋都有些麻烦,只能略微偏头看向半空树梢的情况下,更是有一种诡异的让人绝望的恐惧感。 隐约间,张三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辽人的声音。 距离很远,就好像是在嚣张的叫喊什么似的。然后声音渐渐远去,说不定是周桐将他们引走了…… 张三胡思乱想着,忽然发现周围变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这种安静让人头皮发麻,也让张三联系起之前听到的隐约动静,不由开始胡思乱想。当这种寂静持续许久,甚至张三感觉已经过去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头顶附近看不见的地方才传来响动声。 这声音让张三脸上表情一顿,忍不住眼睛都红了。 周桐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来:“你在干什么?我不过出去一趟,就把你吓成这样?区区鼠胆,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跑来当斥候的。放心吧,不是什么麻烦事情。只是救了一个人,专门送过来给你作伴。” 张三脸色一僵,尴尬的道:“有什么事你就不能直说么?干嘛吓唬我,还回不来什么的?” 只感觉裤裆里好像有些濡湿,张三连忙转移话题道:“周师傅!您之前说我这四肢的伤还能治好,这事儿是真的吧?只要能治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对了,我家大人是个有本事的!要治好我缺啥东西,您直管提!看在我这次立了大功的份上,大人绝对会什么东西都帮我寻摸过来。” 周桐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能轻易寻摸到,老夫还会犯愁?那东西就不在我大宋境内,它是西域奇物!” “什么东西?您先说个名字,我也好求大人去打听打听啊!”张三有些急切,你这老头怎么就这么墨迹呢?还有,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那是人对吧?这么长的头发,女人?你个该死的老不羞! 张三急的发躁,周桐却冷静的将那女人扶到一旁草堆里躺下。略微试试鼻息,这才回头看向张三。 “黑玉断续膏!” 第三百二十一章 奇怪的女人 张三略微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黑玉断续膏,那是什么?自己受到的这种伤势,四肢具断的情况,擦拭一点膏子就能够治好? “那是西夏人用来训练皇帝卫队的宝物,它的存在能够让西夏人毫不留情的去锻炼自己的骨骼。不用担心受伤,也不用害怕残疾,有黑玉断续膏的存在就能够往死里练;这种情况下训练出来的亲卫,实力可想而知。”周桐说着表情变得凝重,又冷哼一声道:“这东西数量一直不多,哪怕在西夏皇室手中,年产量也不够挥霍使用。至于说流落到外面的,更是被人当做价值连城的宝物对待。如今这会儿,大概也就只有咱大宋皇室,还有西军头领手中,可能有那么一点吧?” 周桐的话,让张三原本兴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如果那黑玉断续膏真的如周桐说的一样难得,张三不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得到它。 也对!能够生肌继骨的宝贝,哪是随便就能弄到手的?不说价比黄金,至少也只有大人物才有资格享用吧? 看着表情黯然的张三,周桐冷哼一声道:“你不是说,你家大人很重视你呢?功劳很大,足以让他付出代价救你?那就简单了,我敢说西军小种经略相公手中必然有一定的黑玉断续膏,你可以使他去求求看。” 这话让张三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张三还是低声道:“算了!为我一个废人,劳烦大人去求经略相公,实在不值得。把天大的人情用在这种地方,这让我怎么还?残废就残废吧,无所谓了。” “哼!懦夫!”周桐怒视一眼张三,对于他这种随随便便就放弃性格,十分看不惯。 而后两个人再不说什么,周桐也开始认真的做自己的事情。 张三努力偏过头看去,隐约看见那是一个穿着有些怪异的素裙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也很长,将一张脸遮掩在里面。张三看不清楚这人的年龄,但是只看她的身高方面还有手臂粗细,就猜测应该年龄已经不小。当周桐提起她一只臂膀开始包扎的时候,张三在手腕处看到了无数的鞭痕。 “这是被折磨过?”看着那些旧伤,张三在心里想着。 既然这人年龄很大,张三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遐想和欲望。他只在猜测这人的身份还有来历,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还有,她为什么会昏迷,然后被周桐师傅救下来? 无聊的张三随意发散思维,周桐经过一番细致的忙碌之后,也终于将这名陌生女子的性命保住了。她大概是从什么地方逃跑出来的,满身的伤痕都显示她来自于一个并不和平的地方。再看看她身上一些细小地方的特点,周桐怀疑这个女人很可能是从来到青州的辽人手中逃跑的逃奴。毕竟辽人虽说打草谷,却也有安排一定的运输队伍;那些人平日看的严密,想要逃跑极为困难。 这个女人如果真的是逃出来的,那周桐只能承认,她值得敬佩。 而后在周桐的照顾下,这个女人终于恢复了意识。她眼睛还没有睁开,平放的右手就开始偷偷向周围摸索。看情况要么是在确认周围环境,要么就是在期待能够找到什么武器,这女人冷静的有些可怕。 “不要紧张,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宋地,我是宋人,是我救了你。”周桐退后一步让出空间,声音很平静。 听到这宋话声,女人这才睁开眼睛。 她先是警惕的朝四周一扫,然后才将目光对准周桐。周桐很清楚的看到,女人在看清楚周桐的模样以及穿衣打扮的时候,猛然吐出了一口气。就好像是窒息的鲫鱼回到水里,突然间就活了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女人缓缓说着,口音很古怪。虽然是宋话,却带着很浓的辽音味道。 “这里是青州!你是什么人?”张三抢在周桐前面开口,他警惕的道:“女人,你是什么人?辽狗的奸细吗?我警告你,别耍什么小心思!这位周师傅是真正的高手,用两只手指就能掐死你。” “能够死在故土,我现在就能够瞑目了。” 女人意外的冷静,她挣扎着爬起来,而后无视周桐和张三,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看向周围。就好像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彻底记住,她捂着胸口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两行清泪,缓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张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看见女人指着天空远处淡淡的黑烟,问向周桐道:“那些辽狗,就在那边吗?” 周桐点点头,没有说话只看着这个一举一动都很奇怪的女人。 女人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然后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睁开,她轻声道:“这位老先生,多谢你救我一命。只是很抱歉,我不能留在这里向您报恩了;我必须尽快离开,才不会牵连到你们。等到以后如果我还活着,又有缘再见的话,我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让人一头雾水。 至少张三就没弄懂,这个女人到底在耍什么幺蛾子。 但是周桐却似乎听懂了,他表情略微发生一些变化,低声问这女人道:“所以说,这些辽人其实是冲你来的?老夫还以为是之前老夫做错的事,导致青州辽人全部汇聚到附近。现在一想,辽人怎么可能这么懦弱?他们会来到这里,该不是因为是在搜捕你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随着周桐的话,女人平静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等到周桐说完,女人低着的头抬起来,苦涩的笑道:“恩公见谅,我身怀重要机密,实在不能对外人言。当然我也承认,此番青州浩劫,确实与我有一些关系。可辽人本就凶残,莫非还能指望他们手下留情不成?无非是早是迟的问题,真正的问题还是那些凶残辽人。所以……总而言之事已如此,如果恩公要责怪,我不敢怨言。但我确实有要事,还请恩公留我一时性命。” 说完女人深深对周桐道福,态度十分诚恳。 张三撇撇嘴,只觉得这女人好生狡猾。如果辽人这次发狂是因为你,你怎么用这样几句话就敷衍过去? 只不过周桐的想法跟张三不同,他不在意过去,只考虑现在和之后会发生什么。 因此上下打量一下这虚弱又狼狈的女人,周桐声音平稳的道:“如果可以,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吗?” 从头到尾,周桐都没有询问这女人究竟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什么人。 因此他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顿时就让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坚定的摇头,宁死不说。 这态度如果是碰到别人,绝对就炸了。但是对周桐而言,你不说是你的权利。他只是单纯的为救人而救人,并不要求报答什么的。人救了,你要离开是你的自由;无论你要去做什么,只要不助纣为虐,我就依然认为我做的是一件好事。至于往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要怎么管? 因此点点头,周桐露出一张笑脸道:“路上艰险,你要小心一些。我刚才去看了看,这附近的辽人都走光了。当然,也是因为附近都已经被他们抢了一遍的关系。你如果要去内地,现在正是时候。” 女人对周桐感激莫名,无论是救命之恩还是停止逼迫,都展现出了不得的风姿。于是女人深深的对周桐道一个万福,又对旁边一直不停嘟囔的张三躬身致谢,这才蹒跚着有些勉强的转身离去。 “哎!周师傅,你真放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走?”等女人消失,张三这才忍不住叫起来。 “一个逃奴而已,不是坏人。”周桐淡淡的说着,然后看一眼张三道:“而且我也已经打探出来,这女人的目的应该是青州城。她眼睛里的愤怒和杀意,根本就掩盖不住;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打算去青州城杀某个人吧?怀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某些人在她眼里比辽人更加的可恨……” 蹲下了收拾女人走后的残余绷带,周桐继续道:“我之前也听说过,青州城里有人跟辽人勾结,走私盐铁贩卖奴隶。如果没看错,这女人甚至她话语里的那些人,都应该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毕竟看她贴身小衣衣领的梅花簪图,那是几年前从苏杭传过来的,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缫丝苏绣。嘿嘿……贪官污吏也该杀!若非你这小子碍事,老夫都想亲自去帮这女人报仇!” 周桐的一番话,说的张三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周桐居然能从这些小细节,再加上他对青州的熟悉了解,就猜到事情的可能性。哪怕有可能猜错,但被他猜中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那女人的杀意,张三同样也有所感觉。 所以说,这是救了一个千辛万苦从辽狗手中逃出来;但是却不但不苟且活命,反而要回去报仇的女人? 她心里的仇恨和执着,到底有多深? 第三百二十二章 魔高一丈 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周桐忽然叹了口气。 不等张三询问,周桐上前一把揪住张三的腰带,将他平行着提了起来:“走吧,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顺着这女人的线索,那些辽兵随时都会找过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跟你口中的杨大人汇合。” “您这话什么意思?” 张三目瞪口呆,然后惊恐的大叫道:“周师傅您干吗?您不是说我现在的情况不能动吗?你这么提着我,万一要是骨头长歪了怎么办?周师傅!周师傅!别闹,您不是说那女人是个好人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好人?”周桐瞥一眼张三,冷笑道:“为了复仇,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话让张三瞪大了眼睛,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然后就在半个时辰之后,一队辽人骑兵出现在了他们之前停留的地方。 其中一名骑兵带着条土黄色山犬,见山犬只在原地打转,他抱怨道:“该死,咱们来迟了一步。救走那个女人的家伙,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他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瞒住了多哈的鼻子,根本找不到往哪跑了。” 领头的骑兵正是萧剑,他左右看看,忽然翻身下马来到之前张三躺过的光华石面旁。 用手在石面上一摸,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小片撕碎的破布;看着破布上暗红的颜色,萧剑冷笑道:“无妨,那个婊子已经不重要了。一个必死的人,不需要浪费我们更多时间。现在,让你的狗闻闻这东西!如果我没猜错,杀死耶律纳罗并且害的咱们损失惨重的,就是这布片的主人,还有他的同伙了。萧钴,你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吧?我大辽,绝对不能在宋猪面前丢脸!” 名叫萧钴的辽兵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出杀意。 他和耶律纳罗关系一般,但是之前在镇子里被烧死的,有他的亲弟弟!这会儿听说凶杀就在附近,哪能不激动? 萧钴快走两步,从萧剑手中抢过那血迹还未干透的布片,将它送到狗鼻子下面:“好狗儿快来!多哈,快点找到这味道的主人。我们要给你的主人报仇,等找到之后,就由你亲自去咬碎他的喉咙!” 然而让萧钴愤怒的是,往日赶山撵兔虐杀奴隶,什么都能做的猎犬多哈,这一次却遇到了麻烦。 多哈嗅着布片上的血腥味,然后开始更加快速的绕着这一片林地打转。布片的主人似乎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还有味道残留。猎狗毕竟只是畜生,因此一头钻进死胡同就出不来。到最后它难过的对萧钴呜咽两声,一头钻进萧钴胯下,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烦恼。 任凭萧钴如何怒骂驱使,多哈也坚决罢工。 这情况让萧剑叹了口气,心中对萧钴的看法也降低了许多。脸上露出笑容,萧剑安抚萧钴道:“别再催促多哈了,这种事情很明显是宋人的诡计。而且想要瞒住猎狗的鼻子,对你我而言也不是难事,对吧?别责怪它了,后面的就交给我吧。那个叫张三的家伙被我打断了四肢,他定然不可能跑远。唔……再加上这边的痕迹还算新鲜,所以他们必然是刚刚才逃走。至于方位……这些胆小的宋猪,除了去往青州的方位还能往哪里?咱们抓紧时间往那边去找,绝对能找到收获!” 说着萧剑翻身上马,对身边的骑士们呼和一声,带头朝东南方疾驰而去。 萧钴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想一想后狠狠一跺脚,又一脚踹在猎犬多哈身上,这才翻身上马追赶过去。 倒霉的多哈呜咽一声,也赶紧摇着尾巴追赶主人,很快消失不见。 然后……又过了很久。 树梢上传来风吹拂树叶的声音,沙沙的就好像是烙铁从皮肤上划过。当风声平息的时候,一切重新变得寂静。隐约间有什么声音传来,但是很快消弭无形。片刻之后,一行骑兵回到这边空地,一个个面无表情。 不满的看着萧剑,萧钴冷声道:“嘿!萧剑,你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让你这么一弄,那女人绝对跑远了。” “无所谓!我已经说过了,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你,难道不想给你弟弟报仇?”萧剑冷冷的说着,然后慢慢走动观察四周。然而遗憾的是,他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个叫张三的家伙,还有救走他的混蛋似乎真的已经逃离了这里,这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让萧剑十分不满,毕竟多次在手下面前吃瘪,可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萧剑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带着战马的嘶鸣转身离去。 他的这些手下耸耸肩膀,也都无奈的跟着离开。 而后…… 在头顶上方的一棵茂密大树上,周桐静静的背靠树干躺坐着。 在他身旁不远处,张三被牢牢的用两根长布条绑在树干上。他嘴巴里甚至也塞了一团布,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每次当张三试图挣扎的时候,周桐都会恶狠狠的瞪过去。甚至当萧剑等人第一次离开,张三呜呜的示意周桐放开他的嘴巴的时候,周桐一脚踢在张三脸上,在他鼻梁和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鞋印。 而后看到萧剑带人再次出现,张三额头上的冷汗怎么也滴不完。 张三十分庆幸!如果不是周桐聪明,猜到萧剑会杀一个回马枪;以他之前的做法,这会儿怕死定了。 甚至因为这件事,张三还想起了之前自己被抓住的经过。 好像也是一样的愚蠢,以为辽人已经走了,所以才冒头悄悄跑出来查看。结果……把自己害成现在这副模样!当时如果再忍耐一阵子,当时如果再耐心一些,说不定事情都会变得不同。 苦笑一声,张三有些不想说话了。 周桐没有去安慰张三的意思,甚至都没兴趣去猜测张三在想什么。他继续保持戒备的动作侧耳倾听,一点不大意的警惕着任何一种可能的动静。而后保持这种姿势差不多有两炷香的时间,周桐这才松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一回头,就看见张三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昏昏欲睡的眯住了眼睛。 二话不说在张三身上踹一脚,周桐冷声道:“你如果忍不住困的话,就别当斥候了!这点警惕性心没有,你迟早会死。” “我连黑玉断续膏都不弄不到,而且明明骨头还没长好就要被你这么摆弄,往后哪还可能继续给大人效力?”张三翻个白眼,等周桐取下他口里的布条之后,不满的怒视周桐抱怨道:“再说了,辽人也没这么无聊吧?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还像狗一样等着咱们下去后舔咱们的屁股?” 话没说完,张三自己先笑了起来。 然而周桐却不理会张三的这些个无聊笑话,他右手伸出来再一次抓紧张三的裤腰带,然后在张三惊叫声中将他扯着从树上一起跳了下去。就在张三的脑袋即将撞到地面的时候,周桐另一只手手心轻佛,借势带着张三翻一个身。让这家伙由脸着地变成一百八十度后屁股着地,安稳的坐了下来。 除了尾椎骨被撞的有些发麻外,别的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甚至就连被固定住的四肢,也没有出现错位情况。 带着一个人从数丈高的地方跳下来,落地后纹丝不动;这精妙的手法以及单手提人还能保证不受任何震荡的技巧,简直就是对力量控制的极致了。大名鼎鼎铁臂膀,果然手臂坚硬如铁膀子稳固如金。 张三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可惜这会儿手脚不能动,否则他真想把这周老头揍一顿! 你有这本事很了不起,但是大爷我受伤了啊!再这样摆弄,可怜我没被伤病弄死,也要被你害死了。 然而不等张三开口,周桐忽然脸色剧变! 只见数十骑高头大马,正一步步缓缓的从林子外朝这边走过来。双方四目双对,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在那群骑兵当中,领头的人正是刚才走了不久的萧剑。他骑在马上,马背上还托着另外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定睛一看却是之前逃走的那个女人,竟是也没有逃过辽人追捕,被萧剑当场捕获。一滴滴的鲜血顺着女人的双脚往下滴落,这让周桐终于发觉到了这一列骑兵的特殊之处。 他们的马蹄子……居然都绑着布团,难怪说没有发出让周桐警觉的声音。 如今被发现,逃跑已经来不及。而且双脚哪跑的过四足,周桐微微蹲身将张三轻轻放站在地上,又低声道:“小子,现在就让你看看,铁臂膀周桐真正的能耐!如果这一次你还能活,记得往后不要小瞧任何人。如果可以再告诉我那几个徒弟,周桐命中就此一劫,不要来给我报仇!” “周师傅!”张三瞪大眼睛叫着,他听出来周桐这是要拼命了。 但是以你的本事,只要不管我,绝对还有很大机会能够跑掉的吧?你铁臂膀周桐要逃走,莫非他们还真拦得住?所以……老家伙别犯倔了!快走啊!快去找你徒弟,快去找杨大人,别管我!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强悍的周桐 张三心急如焚,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这个废人,导致像周桐这样的英雄牺牲,张三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但是张三的话,周桐好像完全没听进去。 面对缓缓而来的一众辽兵,周桐沉默着挽起了袖子。只看他一双小臂上,果然人如其名套着一对黄铜色的金属臂环。金属臂环看起来已经是远久之物,上面有很多斑驳的痕迹还有深浅不一的刀痕。周桐用手在臂环上轻轻摩挲,眼睛里浮现出怀念的神色,而后一双手臂便悄然鼓起来。 双臂互相一敲,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周桐上前一步摆出攻击的架势。 看到他这般模样,几名辽人对视一眼,不由都有些警惕。 耶律纳罗的死就在之前不长的时间,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小瞧眼前这老家伙而付出代价?像这样敢于把两个铁箍箍卡在身上的家伙,一般都不好惹。甚至说这种心存死志的老东西,一般来讲即使招惹了也不划算。万一闹出个同归于尽什么的,在这么多兄弟面前吃亏多不划算。 几个辽兵互相对视一眼,一起悄悄勒了下马腹。 然而看着这些人的怂样,周桐却不爽了。怒喝一声,他大步向前:“狗贼!既然敢来,为何还要浪费时间?来啊!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契丹狗的厉害!既然敢来找我周桐,为什么却不敢动手?” 周桐的声音仿佛洪钟,让面前辽人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老家伙居然这么有种。 萧剑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大名鼎鼎铁臂膀周桐更是让他脸色微变。 不过再怎么看,所谓的铁臂膀也只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家伙而已!单独见到也许会怕,但是现在…… 冷哼一声,萧剑用马鞭指着周桐道:“你们在怕什么?这老东西不过是一个人,你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弄死他。我大辽堂堂精锐,居然看到一个老家伙也不敢动手?你们这样子,是要给你们家族蒙羞吗?”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互相看看,大伙儿一个个呼和着抽动马鞭,握紧弯刀长枪朝周桐冲过来。 周桐面无惧色,赤手空拳也不惧怕任何对手。只看他小碎步飞快,双臂略微下垂主动迎上对手。 领头的辽骑手持一杆长枪,好像长戟一样枪头非常粗长的那种。看着用双腿跑过来的周桐,他狞笑着怪叫一声,沉重的长枪好像锤子一样照着周桐的脑袋当头砸落。与此同时旁边跟随来的骑兵将手中小巧的铁链球轻轻一抛,然后打着旋儿套向周桐的脖颈。这要是被套住,那绝对挣脱不开。 但是对于这危机一幕,周桐却仿佛熟视无睹。 他先是在奔跑中略微侧身,就轻而易举躲过了面前辽骑的长枪锤击。而后他迅速举起右臂,小臂上的铁臂环与撞击过来的链球略微接触,而后手臂一抖,链球的方向就被偏转到一旁。紧接着不等那持枪辽骑回气,周桐欺近而上一掌拍向辽骑胯下战马。只听一声闷响,战马纹丝不动,上面的辽骑却被震飞出去。 这一幕看的人目瞪口呆,而周桐的动作却没有结束。 那被轻轻抛飞的链球不知道怎么的,再次回到了周桐手中。周桐手心一翻将它握住,然后两只脚狠狠一顿,右臂再那么一扯,链球带着另一端抓住它的辽骑就被一齐扯落马下。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且周桐的攻击,还没有结束。从马上摔下来的两个辽骑,并没有逃脱死亡;周桐将第二名辽骑扯下来之后,自己借着力道顺势往前冲了两步。恰好那第一名辽骑就摔在面前,周桐抬脚就是一踢! 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那名辽骑的脖颈弯曲成一个古怪的角度。 紧接着周桐毫不留情的迅速疾走,目标是那个摔在地上疼的闷哼,然后赶紧边爬边解铁链的辽骑。周桐不等那人将铁链从自个儿手腕上解开,就迅速冲过去将手中链球端顺势一绕,铁链就缠在了那人的脖颈上。然后周桐捏着两端铁链一束,链子就缠的死死的再不能挣脱。紧接着再那么扛起辽骑再狠狠一摔,第二声脖颈折断的声音也就随之而来。甚至这一次,声音更加响亮…… 赶在后面措手不及的其余辽骑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怪物一样的老家伙居然这么可怕。 但是作为还算精锐的辽骑,这些人并不会因为这点伤亡就退缩。 而且战马一旦冲起来,想要停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辽骑们只能硬顶着恐惧和愤怒,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朝周桐继续冲刺。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小瞧这个老家伙,所有人都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 刀枪剑戟,伴随着骑兵的冲刺朝着周桐扑面而来。老东西即使再强,也不可能硬接这样的攻击。之间周桐迅速一个侧翻身,就避过了这一大群辽骑的冲击突破。而后他身体一矮手臂一伸一缩,就抓住了落在最后面的一名辽骑的脚踝。他硬生生这么一扯,那名辽骑就被周桐从战马上扯下来。 那可怕的力量,就连马鞍都被硬生生扯断。辽骑的脚踝被刮落一大片的脚皮,疼的只顾惨叫忘记挣扎。 然后就在来不及回头的同伴们绝望的目光中,他被周桐钳住肩膀一拳狠狠的轰在胸腔上。 一声沉闷的巨响,所有人都看到这名辽骑的后背隆起巨大的凸坑。只看他满口血沫软软倒下,眼见已经活不长。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三名强壮而又装备精良的辽骑,就这么死在了周桐的手中。 看到这一幕,其余的辽骑目瞪口呆。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在心里涌起,众人不禁有些退缩和胆怯。 但是仔细一看,老家伙已经大汗淋漓直喘粗气,看起来这片刻的爆发对他负荷极大的样子。这时候这些辽骑才恍然,原来这老家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就年龄而言,老家伙已经真的老了。 辽骑们这时候才松一口气,而后一个个狞笑起来。 “老家伙,有本事继续嚣张啊!”缓一口气的辽骑缓缓转身,十分嚣张的狞笑起来。太狠的高手咱们打不赢,但是已经没力气的老家伙难道咱们还打不过?有本事你再凶啊,看你胳膊也抬不起来的样! 洋洋得意的笑着,辽骑们再一次朝周桐扑过去。 而且就如同他们猜测的那样,周桐确实打不出之前的效果了。已经不在年轻的他,爆发出之前那样的力量实在太过勉强。这会儿眼睁睁看着辽骑再次冲过来,他却怎么也无法继续从身体里抽出力量。 当领头的辽骑从最狡猾的方式,距离周桐大约十丈远的地方,远远投掷出一把飞斧的时候,周桐就知道今天怕是没办法从这里安然逃脱了。甚至再想杀几个辽狗垫背,也可能已经无法再做到。 只是可惜了岳飞,自己的一身本领才刚刚开始教导。也许只要最多三年的时候,他就能够学成出师。到那时候无论是按照那孩子自己的志向参军入伍保家卫国,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让他快活一生,都能够有轻松活下去的本钱。也就不枉……自己又培养出一个天赋禀异的好苗子了…… 周桐一边想着,一边飞快移动闪避辽狗投掷来的飞斧。这些狗贼似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愣是不靠近周桐半步。 甚至就在周桐故意受伤试图吸引他们前来的时候,他们也是怎么都不上当。 一刻钟之后,周桐已经大汗淋漓实在没有闪躲的力量了。甚至他已经不能做到做到毫发无损,身上凭添了好几处的伤口。其中最严重的一处,小腿处的创伤几乎能看见惨白的骨头。当鲜血就这样流淌的时候,周桐的动作也越发变形了。他脸色苍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拼命朝这些辽骑再度冲刺。 辽骑们得意洋洋的看着周桐毫无意义的反抗,一个个笑的更加猖狂。 然而就在这时候,周桐忽然甩出右手。只见一蓬沙土沾着血丝抛洒出来,精准的洒入最前面那名辽骑胯下战马的眼睛里。 受惊的战马大声嘶鸣,甚至撅蹄子摇晃脑袋让上面的辽骑坐不安稳。 趁这个机会周桐迅速欺近,借着这名辽骑的身体作为掩护,他迅速冲上来而后一拳将这辽骑从马背上打飞出去。 紧接着周桐没有再管这家伙,而是借着这个宝贵的机会继续冲锋。他很快来到第二名辽骑的面前,然而这时候对方已经反应过来并且从腰间抽出细长弯刀。面对周桐的攻击,他大吼一声举刀就劈。 ‘锵’一声,弯刀劈在了周桐举起的铁臂环上面。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的同时,也让辽骑的手心一麻。 周桐趁势欺近,左手握住辽骑的手腕将他扯的弯腰,然后右拳猛然轰在他的脸面上。 鼻血飚射,这名辽骑惨叫着向后拼命挣扎。周桐左手一松,他就不由自主向后翻过,从马背上栽落下去。 然而……周桐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背后三支连珠箭射来,精准的方位让周桐避无可避。 他只能咬牙放弃对第一名辽骑的斩杀,然后矮身试图从马腹下面钻过去躲避。然而这时候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周桐的动作慢了一份,紧接着一支箭‘噗’一声射过来,将周桐的腹部射穿。 第三百二十四章 师徒重逢 见周桐终于中招,辽人们顿时大喜。 看着老家伙的伤势,已经不可能再次发威了!于是这些辽人疯狂的叫着,从背后取出长柄武器,一齐刺向周桐的脑袋。 眼见周桐就要遭受毒手,电光石火之间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几名辽人的动作一顿,而后就看见一道亮色银光仿佛闪电一样激射而来。它甚至带来了一道刺耳的呼啸声,让人忍不住寒毛倒竖。谁也不敢打赌自己会不会被刺中,谁也没有把握将那道银光拦截下来;辽人们二话不说勒马止住身形,用精准的骑术及时停止动作,看那道银行狠狠扎在周桐面前的土地里。 泥土飞溅当中,银光没柄而入。隐约间众人好像看到了一个枪尖,但是却又没看清楚就从视线里消失。 只是……看一看那银光出现的距离,辽骑们还是表情变得凝重。 因为他们很清楚,能够将一杆长枪射出去几百丈的,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那需要的不仅是极强的力量,还有可怕的控制力。否则想要精准的阻拦住这边骑兵却不伤到周桐,那是相当难的事情。 换言之,来人也是一个强者!再联系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辽骑们不由戒备起来。 原本对宋人的轻视,已经因为周桐轻而易举就杀死三名骑兵,杀伤两名,而不敢再继续大意。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脸色难看的萧剑冷眼看着这一幕,这时候才慢慢从最后面拍马而出。 他瞥一眼旁边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的伤兵,还有一个抱着脸哀嚎的蠢货,不由怒声道:“蠢货,不想死就给我滚起来!敌人已经来了,这一次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老家伙!该死的,别丢我们契丹人的脸!” 这番话一出,有些紧张的辽骑们总算冷静下来。再回想之前的状态,只感觉羞愧不已。 而这时候,周桐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挣扎着掀翻身上被箭支射死的战马,喘一口大气后捂着肚子退后两步。 看到眼前那颤巍巍还在晃动的枪尾,周桐只用看的也知道来人是谁。因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让徒弟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周桐狠狠一咬牙将肚子上的箭杆抽出来,顿时污血溅射而出。 闷哼一声,周桐摇摇晃晃站起来。然而除了萧剑以外,现在没有人还有心情注意他这个重伤的牢头。 哪怕萧剑,也是警惕的瞥了周桐一眼,然后将头看起来看向前方。 随着马蹄声的逐渐靠近,一干人影已经出现在了辽人们的视线当中。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银甲的将军,他略微俯身拼命抽打马腹,看那架势就好像要硬生生将那匹黑色战马给抽死掉一样。 在他身后,一个同样神情夸张的年轻小将,也是焦急的拼命拍马。 两人身后跟着一队骑兵,带头的是一个穿着灰色皮甲身披大红斗篷的中年男子。这一行人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冲过来,杀气腾腾的架势让所有人都警惕不已。其中几人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辽人们越发警惕。 在他们的注视中,这一行人迅速靠近,然后围着缓缓向后挪动脚步的周桐绕一圈,将他紧紧保护在中间。 最先前的年轻小将第一个翻身下马,迅速将周桐搀扶起来:“师傅!师傅,您没事吧?” 周桐摇摇头,却没多说什么。而另一边杨再兴也急匆匆的将装死的张三抱住,急吼吼的道:“张三哥,你别死啊!李四兄弟还等着我把你带回去呢!鲁师傅也还没教你真本事,你怎么就去了?” “我呸!你个混蛋快放我下来!” 张三赶紧睁开眼睛,拼命挣扎却不敢动手脚道:“我身上有伤,你个混蛋别动我!快放我下来,该死!” 杨再兴愕然一愣赶紧松手,然后就看见张三脑袋一落‘嘭’一声后脑勺砸在地上。 另一边,岳飞扶起周桐之后,周桐终于再忍不住了。他低头呕出一口污血,然后无力的靠在岳飞身上。 原本力大无穷的岳飞,被周桐这么轻轻一靠,居然也险些跌倒。他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还有更多的茫然。 看着这样的岳飞,周桐虽然虚弱,却也笑着道:“别怕,师傅没事。师傅只是有点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岳飞拼命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紧的将周桐搀扶好抱住,再不敢让他脱离视线。 而这时候后续部队也过来,林冲迅速下马,也是赶紧冲到周桐身边将他扶住。 “师傅!徒儿来迟害师傅受苦,还请师傅恕罪!这么多年徒儿都不曾再见师傅一面,实在罪该万死!” 周桐虚弱的笑着,摇摇头没有回应林冲的歉意。他很清楚林冲并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道而已。 而且这会儿能够看到两个徒弟都在身边,对于周桐而言已经极为幸运了。 且不提这边的师徒亲情,那边杨汕带队见到了萧剑。 如今两边都是大量骑兵队伍,杨汕带来了一百多人,而萧剑身后则有八十余骑。虽然看起来人数上是杨汕占据上风,但事实上无论杨汕还是萧剑都很清楚,真正的实力还是萧剑这边更强。 因为萧剑手下的八十余都是精锐骑士,而杨汕这边,只说战马就只有四十多匹,其余的皆为驽马。再算上装备,骑术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怕辽人这边人少,事实上他们也占据极大优势。 宋辽之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辽人的数量从来就不如宋人,但是近两百年来,宋人却从未赢过辽人。宋人哪怕是对战比辽人弱的西夏人都十分艰难,哪里还能在辽人面前占据上风? 因此当看到宋人来的仅仅只有这些的时候,萧剑再次露出了嚣张的表情。 不屑的盯着杨汕,萧剑因为杨汕的年龄而更加轻视。他摇摇头露出笑容,撇嘴道:“这是谁?一个小鬼?哈哈,宋人已经没人了吗?居然让这样一个小鬼领队当将军!怎么,千里迢迢跑来送死?” “到底是谁送死还不一定!辽人,不要太嚣张。”杨汕表情严肃,事实上却也不想在这里跟这些辽人真战一场。 因为无论是谁都很清楚,辽人几乎必胜。唯一的区别,就是杀光这些宋军会让他们损失多少而已。 宋人要和辽人作战,最低要求都是五倍甚至十倍以上的人数差距。没有这样的数量,根本就不可能正面对抗。甚至哪怕是大宋目前最精锐的西军,也没有一对一跟辽人较量的资格。这个事实,很残酷。 因此听着杨汕的话,萧剑掏掏耳朵只当是好笑。 他也不回应杨汕的威胁,而是换另外一个说法道:“小鬼,你真的要跟我们开战?这种勇气,你问过你上面的那些宋官儿了吗?别怪我威胁你,你胆敢对爷爷我动手,你就等着全家死光吧!” 这话说的难听,杨汕这边的众人顿时对萧剑怒目而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汕这会儿却突然心里咯噔了那么一下。再联想到张三冒死送回来的那封信,杨汕心里就有谱了。 只是这样一来,眼前这辽人的威胁,杨汕还真的不能无视。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杨汕冷冰冰的盯着萧剑道:“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犯我大宋天威者,虽远必诛!有本事你就试试看,看我有没有拼死跟你们杀的同归于尽的胆量!血债血偿,不要小瞧我宋人的勇气!” 这话让萧剑嘴角抽动了两下,但是真要拼命他可不愿意。 轻轻松松打个草谷多好,抢点宋猪赚点粮食金银,何必跟人拿性命去拼?宋狗再怎么软弱,也还有那么一两个怪物的。就好比旁边这个叫周桐的老头一样,万一撞到他手中,死了多不值得? 于是表情虽然僵硬,但是萧剑还是呲牙笑道:“宋人,别在这里给我吹牛了。有本事你试试看,到底谁杀死谁!大爷我给你面子以和为贵,不要以为就是我怕了你。真要来,爷爷我不介意跟你比比手段!” 杨汕有些心虚,但是后面这么多部下看着,又怎么能服软? 于是抽出腰间长剑,杨汕剑指萧剑道:“既然如此,辽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各出十人打上一场如何?兵对兵、将对将!我人比你多,却也跟你派出一样多的人马……” 杨汕不要脸的话,顿时让萧剑笑了起来。 他不是没见过无耻的人,但是像眼前这小鬼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但是看看杨汕的年龄,萧剑却又不想争辩什么了。跟一个小鬼争,赢了没意思,输了太丢脸。 而且!虽然说确实有退缩的想法,但是当真要在这群宋军面前认怂,萧剑依然心有不甘。 既然如此,那就打一场吧! 多杀一点人,也交代的过去了。只可惜手底下原本就这么点嫡系,居然碰到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宋人,损失的颇为惨重啊!等这一次打草谷结束,还要好好补充才行!萧家人,在手里还是少了点。 第三百二十五章 硬仗 双方都打算用一场比试,为自己找回场子。 甚至于这些个相当于来侵略的辽人,他们丝毫不觉得来大宋打草谷有什么不对。我来了,是我的本事;被你发现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爷爷我本领比你高,哪怕不想受到损失而拒绝战斗,也不是你能撩虎须的。咱无论本事还是后台,都不是你能惹的。不把你打疼一次,你就不知道你家契丹爷爷的厉害! 往后……看见爷,绕远一点!爷爷不来找你的麻烦,你也别在爷爷面前碍眼! 辽人已经不复过去的强大,他们堕落的速度比宋人更快,更加让人无法理解。天祚帝的可笑,比官家赵佶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甚至如果不是契丹人天性比宋人强壮野蛮,否则以他们的堕落速度,只会比大宋更早的沉沦。 当然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辽人能够继续嚣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或者说到此时为止,辽人也就只能嘴巴里继续这么嚣张。如今只剩下欺软怕硬的他们,也就只能在宋人面前回忆当年的荣光了。 这种虚弱,其实无论宋辽的聪明人,都看得出来。 只可惜如今双方比着谁比谁更弱,也就实在没有办法利用这个机会翻身了。 双方约定好,一边出十个人,就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好好比试一番。 如果辽人赢了,杨汕就要当辽人接下来的所有劫掠行为不曾发生过。换言之背锅,却不许来找麻烦。甚至于无论辽人将事情做的有多过分,杨汕也必须当自己是个瞎子,绝对不许吃多了跑来阻挠。 而杨汕这边的要求也很简单,如果我赢了,你们就退出青州。别的地方我管不到,但是青州,不许你来放肆! “这话我可不敢保证!再说了,你不过一个区区十人的较量,也敢大放厥词代表整个青州?小将军,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代表不了青州。”萧剑玩味的笑着,看着杨汕铁青的脸色到:“不要觉得不公平!我大辽比你宋国强,所以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除非你敢用五人对我十人,否则我唯一能答应你的,就是这一次饶了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嘿嘿……小鬼,敢不敢赌这么一次?” “五人对十人?”杨汕怎么可能答应!要知道只说个体实力,辽骑可比他手下刚刚选出来的骑士强太多。 然而就在杨汕想要拒绝的时候,背后林冲忽然按住杨汕的肩膀。 林冲对杨汕摇摇头,表情严肃的道:“没有必要对这些辽狗低三下四!汕哥儿,你之前说过一句话,叫做你要战我便战!咱们这一次来到这里,怎么可能说救到师傅和张三,就屈辱的退回去?” 杨汕愕然,没想到一向沉稳有余进取心不足的林冲,这会儿居然表现的如此激进。 但是一扭头看到周桐身上严重的伤势,再想林冲为什么这么愤怒也就理所当然了。看在林冲第一次这么愤怒的面上,杨汕也没心情跟萧剑虚以为蛇了。原本的提议就大半是开玩笑,既然如此何必在乎? 而且既然林冲都要上场,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普通士卒确实不是你辽国精锐的对手,但我大将,碾压你! 眼下既然要战,就必须打出威风来!五人灭十名辽骑,也足够振奋威名了! 于是杨汕也不客气,直接指定了林冲和秦明二人。剩下三人原本打算在手下骑兵中寻找最好的,却不想杨再兴和岳飞不约而同要求参战。两个年轻的小将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斗志比谁都昂扬。 杨汕想一想,杨再兴和岳飞虽然年幼,但就实力来说一点也不比那些人差。而且今天这场战斗烈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对杨再兴和岳飞而言也是场不错的锻炼。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身份问题,杨汕自己都想上场一试。 只可惜为了稳妥,杨汕还是将焦挺推了出来。 “大人,俺可不怎么会骑马。”焦挺摸着脑袋憨笑着,眼睛里略微有些紧张神色。 “别说你还不如两个孩子!”杨汕鄙视的瞪了焦挺一眼,在他膝盖上踹一脚,将他赶到马上去。 五个人整理一下装备铠甲,然后在这边所有人的注视和期待中,走到空地上。 空地的另一端,十名辽骑已经被萧剑挑选出来。都是他手下最强的那波人,萧剑选的十分轻松。甚至于他还特意挑选出一队擅长配合的兄弟,专门作为压轴使用。而且所有十名骑兵,都是五年以上的老手。 十五人在腾出的空地上相对而立,中间大约是二三十丈的冲刺距离。 而后随着萧剑突如其来的一声长啸,十名辽骑不约而同抽响马鞭,疯狂的朝着这边宋骑冲锋而来。 而林冲等等人虽然反应慢了一些,但是却也很快清醒。林冲率先一声咆哮,主动迎上去。 杨再兴和岳飞反应慢一点,也紧跟着秦明冲锋出发。唯独只有焦挺慌乱的叫骂一声,落到了最后面。 相比呈现雁凌阵型的辽骑,林冲这边五人完全没有阵型可言。 然后仅仅眨两下眼睛的时间,双方就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身先士卒的林冲单手握紧长枪,狠狠一个横扫,就和对面领头的辽骑撞击在一起。那名辽骑手持一杆黑色长锤,受双手握紧稳稳的挡住林冲一击,而后只听他咆哮一声,却是旁边并行的辽骑一刀朝林冲斩来。 电光石火之间,林冲空着的那只手猛然探出去。像极了铁臂膀周桐的动作,一掌拍在辽骑刀背上,将他的攻击偏转。 这时候,其余辽骑已经纷纷涌来林冲身边。刀枪剑戟,眼见着直攻向林冲。 秦明落在林冲后面,十分不忿那些辽狗居然将他无视。于是只见秦明暴喝一声,手中狼牙棒猛然挥舞起来。一个措不及防的辽骑被棒尖刮中,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出去,然后被马蹄残忍践踏…… 这倒霉蛋成了第一个阵亡的辽骑,也让其余九名辽骑顿时暴怒。他们再顾不得什么,咆哮着就朝林冲五人发起全力以赴的进攻。而这一次的进攻,猛烈的即使林冲和秦明,也顿时手忙脚乱。 辽人的配合,不是林冲等人能够比拟的。 单打独头的情况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一旦数骑或者数十骑交错在一起,那种随手的互相配合,总能在不经意间改变许多东西。林冲已经不能再肆意攻击,甚至当秦明意外的居然被三名辽骑用诡异姿势三人合力架住他的狼牙棒,然后硬生生夺走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些辽骑的可怕手段。 那可是霹雳火秦明啊!居然被三名辽骑夺走武器,简直滑稽的不能再滑稽。 脸色黝黑的秦明大声咆哮,却只能无奈的赶紧从腰间抽出长剑。他架住一名辽骑趁虚而入的偷袭,然后狠狠一剑劈在辽骑的胸口,将他胸前的皮甲整个掀翻出去,露出里面金丝缠绕的金属胸带。 这结果让秦明咬碎了牙,没想到辽人居然还有这种准备。皮甲里面藏链甲,这得多无耻才做得出来? 然而不管怎么说,如今不但没能消灭对手,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危机。 眼见欺软怕硬的辽骑纷纷将目标对准自己,秦明怒骂一声只能拍马转身。他努力匐在马背上,咬牙撤退。 然而这一退,却将后面的杨再兴和岳飞,暴露到了辽骑的眼前。 看到眼前两个孩子,辽骑们眼睛亮了。 几名辽骑对视一眼,然后放过逃跑的秦明,而是呼啸着朝杨再兴和岳飞扑上去。 在最后面焦挺惊恐的叫唤声中,数把长兵器一齐砍向杨再兴和岳飞。 ‘锵!’ ‘呲啦!’ 两声诡异的声音,一声是手持长枪歪着头将对手的攻击完全招架。 而另一声,却是岳飞施展出更加不可思议的技巧。他双手平托着长枪,让长枪朝上的那一面没有任何阻碍。而后大拇指控制着长枪的方向和角度,任由敌人砸过来的长戟从枪杆上划了过去。 这一招让对手措不及防,也让对手空门大露。 而后岳飞握着长枪下端的猛然一拍,长枪就打着旋儿飞到岳飞手中。他握住枪杆划过枪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面前最近那名敌人的喉咙。而那人去势以尽收不回来,竟是完全没办法躲避。 在那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银色枪尖从他脖颈刺透过去。 这时候这人才反应过来,这把眼熟的长枪莫不是之前远远飞过来的那一杆?穿透百丈的距离,硬生生准确命中目标。拥有这样可怕力量的怪物,原来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自己腰腹的小鬼? 早知道是那个怪物一样力大无穷的家伙,我就不该这么大意…… 辽兵遗憾的想着,可是却已经没有办法改变那一切。他喉咙蠕动着想要提醒同伴,可眼前却只剩下一片黑暗。 ‘轰’一声这人从马背跌落倒在地上,成为这一场战斗中死去的第二个人。 宋骑这边,唯有秦明使了武器狼狈不堪;而辽骑以多打少,却是已经牺牲两名。而更加让萧剑恼怒的是,那第二个牺牲的辽骑,就是他预备好的底牌之一。如今哥哥以死,唯独弟弟还有什么用? 眯起眼睛,萧剑有些忍不住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拼搏 然而哪怕萧剑再怎么阴险交杂,大辽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 冷哼一声,萧剑抽出腰间长剑大声咆哮道:“你们这些废物在干什么?连区区几个宋人都杀不死,我大辽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如果说你们被这些个宋人打败,那我萧剑在这里放肆,你们的家人全部要死!” 这话一出,无论战场上的还有等在萧剑身后的,所有辽兵都打了一个哆嗦。 虽然很清楚,被宋猪以少胜多确实很丢大辽的脸面;契丹里的洗习俗里,也确实有受辱者必须自尽以存颜面这一项。但是当真要亲自面对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没有人能够坦然的去面对死亡…… 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对方死!这样想着,辽人纷纷开始拼命! 原本用攻守平稳的枪法应对复数敌人的林冲,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他回头一看,身后四人已经全部被辽骑打着圈儿包围。辽骑们以精湛的骑术将林冲五人包围在中间,并且随时都保持着至少三名骑士应对一个人的可怕压制。这种情况下即使杨再兴和岳飞再少年英雄,也不免手忙脚乱。 而更糟糕的是,失去武器的秦明以及骑术不精的焦挺,也成为了辽人眼中的弱点。 这种被人压制和欺负的憋屈,让焦挺再也忍不住了。在辽骑愕然的目光中,焦挺一棍子扫开他的攻击,然后十分粗鲁的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去。双脚落地之后,焦挺咆哮一声开始大发神威。 他手中铁棍这一次挥舞的稳稳当当,再不像之前那样不稳重。只看他手握铁棍从下而上一挥,一名辽骑就被硬生生砸飞起来。那铁棍几乎将他的喉咙也捅穿,让那辽骑连叫也来不及出声, 得此战果的焦挺疯狂咆哮,手中铁棒舞的越发爽利。要知道他这几个月来接受林冲教导,已经不光只有一身蛮力了。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棍法原本就简单,焦挺又有名师教导,自然发挥不俗。他舍弃战马之后立即变成步战王者,哪怕对面居高临下又有战马加持,也依然不敢近焦挺的身。 与此同时,唯一受到挫折的秦明也终于再次爆发。 他接过黄信远远投掷而来的铁枪,而后马缰一转结束逃跑,主动朝辽人迎面而上。 霹雳火不光脾气如霹雳,攻势也仿佛闪电一样。只看那铁枪在他手中仿佛轻如鸿毛,镔铁枪头被他当做金瓜锤一样连打带砸。正对对抗秦明的那辽人被打的手忙脚乱,一时别说反击,连招架也不能。 在旁边不远处,杨再兴和岳飞两名小将同样不凡。 面对强大并且兵马娴熟的辽骑精锐,两人不但不惧甚至还打的有声有色。在岳飞首先开张杀死一名辽骑之后,杨再兴也不甘示弱夺取了战果。只见他硬生生扛着两名辽骑的攻击,一双手臂高高鼓起将两名辽骑的重兵器尽数拦截下来。而后用力一甩,两名辽骑就再敌不过杨再兴的力气,失去了对自己兵器的掌控。而后杨再兴手中银枪手起枪落,硬生生撬开了一名辽骑的头盖骨…… 这场面当真可怖,即使辽骑精锐也不敢正视这样的攻击。 侥幸生还的辽骑脸色大变赶紧后撤,脱离战团之后再一看,旁边却只剩下四名队友了。 也就是说仅仅这前两回合的战斗,辽骑这边就已经损失了一半的人马。看着那孤零零在场外停戈的无主战马,五名辽骑脸色铁青。 死去的五个人,有两名都是秦明的战果。开场时候击毙一人,临到退走的时候又被他找到机会从背后砸死了一个;霹雳火大名,名不虚传。此外岳飞,杨再兴和焦挺各有收获,唯独林冲两手空空。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如果不是林冲一马当先牵制住十名辽骑的注意,其他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杀敌的。 林冲虽然没有人头入账,但是他仿佛阵眼一样的重要性,却是所有人都明白。 看到这一幕,萧剑的脸色越发难看。 铁青着脸看着五名幸存辽骑,萧剑怒吼道:“你们这些蠢货,是不是忘记了咱们契丹人的真本事?为什么要跟这些宋人缠斗?我们无敌的马术!我们精湛的箭术!这个是契丹人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话一出,五名幸存辽骑恍然大悟。 没错!契丹人最引以为傲的并不是硬碰硬的你来我往。 作为来自草原的狼之子,契丹人最擅长的是游猎和尾追。哪怕是建国后进入到文明建设时期,辽人也不曾忘记每年的游猎活动。在这种风气的带领下,每一个辽人都是最为精锐的游骑狼子! 但是他们刚才居然放弃速度优势去和敌人硬碰硬?是不是傻? 恍然大悟的五名辽骑再度涌起信心,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两人从背后抽出弓箭。 另外三人摆出一前两后的箭矢阵型,另外两名弓手落在后面紧紧相随。五人不再朝林冲等人冲锋,而是夹紧马鞍开始绕着林冲等五人绕圈子。与此同时,冷不防的箭矢会突然而出,直指五人要害。 面对这种战法,林冲五人试图追击拦截。但是明明对方走弧线自己走直线,可每一次拦截的后果都变成敌人出现在自己背后,对自己五人进行追击。这种马术上的技巧,让林冲五人束手束脚。 因为完全不明白!分明是我们在追击你们,怎么你们却能出现在我们背后? 而后当杨再兴怒喝一声脱离队伍,径直冲向一名辽骑打算将对方打散的时候;五名辽骑却再一次变换了阵型。他们就好像龙卷风一样开始绕着杨再兴转圈,同时硬生生将他和林冲四人隔离开来。 领头的辽骑手持一柄粗重的狼牙棒,狼牙棒挥舞之间无人敢硬抗其锋芒。 以这名强悍辽人为箭头,五名辽骑快速奔驰着,将杨再兴的退路以及他和林冲四人的联系完全隔绝开。 而后两名辽骑弓手,两个人的箭术却形成仿佛千军万马一样的成果!络绎不绝的箭矢朝着杨再兴而去,仿佛是打算在这里将他射成马蜂窝一样。他们心无旁贷的攻击着,将安全交给三名辽骑护卫。 发现自己陷入绝境的杨再兴拼命突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被辽骑控制在圈子的正中央。无论他朝哪个方向移动,辽骑们也依然稳固跟随,完全不给他丝毫突围的机会。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杨再兴躲避箭矢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小。特别是在辽骑将目标对准杨再兴战马的时候…… ‘噗嗤’一声,杨再兴胯下骏马应声栽倒。只看他前蹄上肢处被一支箭矢贯穿,于是奔跑中硬生生跌飞出去。 措不及防的杨再兴猛然在马鞍上一按,整个人腾空而起避开了被马压住的厄运。 但是看着自己养大的、最宝贵的战马在地上挣扎嘶鸣,杨再兴的眼睛顿时红了。 他看一眼在外围努力拼命追赶这些辽骑,并且试图闯进来的林冲,忽然怒喝一声将手中银枪挥舞起来。 而后在辽骑措不及防的惊讶中,银枪被杨再兴十分果断的投掷了出去。 他的目标不是那两名弓手,也不是阻拦林冲和他汇合的两名防骑。杨再兴的目标,是那名挥舞着狼牙棒仿佛无坚不摧的领头辽骑。只有打断他们的冲锋,才能给林冲等四名兄弟创造到机会! 于是……杨再兴投掷的方向,是那名辽骑前进的方向。 只要他继续往前冲,就必然会被银钱击中。甚至这时候改变前进方向已经来不及,他必须勒马刹车。 没有人愿意死! 在明明还有躲避机会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往枪尖上撞。 于是那名辽骑当真硬生生将自己的战马勒的直立起来,险之又险的看着那杆银枪在自己胸前数寸之处略过去。 辽骑快速的冲锋姿态顿时硬生生止住,他们最强大的速度优势,被杨再兴拼着命挡下了。 当然……后果是严重的。 这时候的杨再兴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武器,同时失去战马的他也失去了速度和躲避空间。在无数人的怒吼声中,一支夺命的利箭狠狠扎在杨再兴的肩膀处。而后第二支箭矢紧跟而上,‘锵’一声火花四溅,硬生生将杨再兴胸前银甲的金叶给掀翻出去。只看那银色护心镜脱离开来摇摆两下,然后哐啷一声从杨再兴胸前坠落。同时杨再兴被这么一撞,整个人向后蹒跚两步险些跌倒。 仔细看去,原来这支可怕的箭矢,居然是一支破甲箭。也是杨再兴的铠甲优异,否则早就被一箭射穿。 可即使这样,杨再兴也已经陷入危险当中。 敌人两箭虽然没有射死他,却也创造出了不错的战果。接下来再继续攻击,杨再兴必然无法全部躲过。 然而即使这样,杨再兴也依然露出满意的笑容! 因为失去速度的辽骑终于被林冲四人追赶上来,四人脸上带着愤怒的咆哮,尽全力将各自的武器朝五名辽骑的身体里狠狠塞进去。只见‘嘭’一声林冲终于取得战果,那名最强的辽骑被他刺穿心脏硬顶着从马背上掀翻。甚至林冲单手持枪提着这人的身体,把他像锤子一样砸在第二名辽骑身上。 一时间,人仰马翻…… 第三百二十七章 勇气和信心 当杨再兴用肉身破解了辽骑的速度之后,林冲四人顿时爆发。 看着杨再兴身上插满的箭矢以及他狼狈的模样,谁还能忍住暴怒? 林冲首先发作将一名辽骑刺死,而后秦明紧跟而上又一次敲碎了一名辽骑的脑袋。随后还剩下的三人顿时惊惶,他们再不犹豫转身欲逃,却不想岳飞竟是如同小豹子一样,从马背上扑出来。 和焦挺差不多,岳飞的骑术也不是很精通。或者说到目前为止,岳飞不曾从周桐那里学过骑术。他骑马的本事,还是之前冒险杀死一名辽骑斥候之后,趴在马上边跑边学的。因此这会儿见焦挺放弃战马不要,他也冲动的从马上跳起来,将最后面那名手持弓箭的辽骑从马上掀翻下去。 两个人顿时滚成一团,而这恰好就落入岳飞下怀。比力气比打架,他还没怕过别人! 就在那厮惨叫着乱舞双手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岳飞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砸的他眼冒金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岳飞紧接着双手抱紧他的脑袋将他捆在怀里,再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那人的脑袋就变换了一个方向。只见他手脚抽动两下,整个人就软下来。 这狠辣的杀人技艺,让旁边目瞪口呆甚至心中发寒。 就连杨汕也抱怨,周桐这老东西到底教会了岳飞什么?他才多大年纪,居然就杀人杀的这么爽利。 而这时候战斗还没有结束,岳飞的阻拦恰好挡住了这几名辽骑逃跑的路线。那无主战马拼命扑腾,结果吓住另外两个逃跑辽骑的战马,让战马高高翘起蹄子嘶鸣起来。于是机会,就这么悄然流失。 他们再想逃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林冲拦在这两人面前,手中长枪刺击如流星坠落,让人眼花缭乱的枪尖在两人身上刺出无数鲜红…… 暴怒的林冲,再不留任何情面。两名惊恐的辽骑被他直接戳死,死的十分凄惨。 于是转瞬之间,十名辽骑就全部死了干净。 这一幕让萧剑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一副局势逆转的样子,突然之间就变成这种模样。十名精挑细选的骑士瞬间死的一干二净,明明刚才还差一点就要把那个宋人小鬼给射成马蜂窝的! 深呼吸一口气,萧剑怒视着林冲五人,沉声道:“很好!干得漂亮!敢在我面前这杀人,了不起……” 杨汕也同时走出来,盯着萧剑道:“怎么,莫非你大辽英雄还要反悔不成?” “反悔倒不至于!”萧剑歪着嘴角笑着,上下打量着杨汕道:“只是……你提出的这场比试,唔确实是你赢了。但是……我还没有提要求哪!怎么样,再来一场如何?咱们换点人手,这次还是十对五。” 萧剑这话,相当于把不要脸弄到了极限。 但是让萧剑不敢相信的是,杨汕居然答应道:“没问题!既然你这么真心实意的问了,我当然大发慈悲的同意你。还是你出十个高手,我在队伍里随便选五个,如何?当然,这一次如果你再失败,那就当是我彻底赢了。往后赌上你契丹人的名誉,从今以后再不来我大宋的疆土如何?” 这赌注就有些重了,一时之间萧剑有些踌躇。 但是很快,萧剑狠狠一咬牙狞笑道:“没问题!既然小鬼你想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也不犹豫,萧剑直接转头对着部下大吼起来。 他说的契丹话,杨汕自然听不懂。不过看他的模样,再看他手下那些人听到话之后杀气腾腾的样子,杨汕大概也能想到萧剑说了什么。话说到目前为止杨汕甚至都还不知道萧剑叫什么,只是觉得这人,很不像一个辽人。这人不要脸的模样,其实更像是一个来自大宋的底层官员。 嗯……在某些程度上,这萧剑跟伍端有些相像。 不服输的辽人试图重新夺回尊严,但是对杨汕手下那些人的警惕却又让他们不敢当真硬拼,只能厚着脸皮占点便宜。他们始终不愿意承认宋人的强大,因此在心里拼命把林冲等人当做是特殊情况。也就是说他们只承认林冲五人的本领,却不承认这实力能够算上大宋军队身上。 就像……特例,故意挑选出几个特殊人选,然后针对大辽国普通骑兵的意思。 同样堕落的辽人,如今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维系自己的尊严。他们并非不明白如今尴尬又危险的情况,甚至辽人中的有识之士并不比大宋的拯救者要少。只是……重疾难返之下,很多东西已经不为人力所转移。再加上高层得利者对于下面低层人士更加残酷的奴隶一样的剥削,很多东西已经无法改变。 就如同不甘心的萧剑已经因为林冲等人的厉害而彻底恐惧,彻底失去权利灭杀掉这伙宋人的胆量。 但是大辽国可悲的尊严,又让他不愿意向宋人低头。因此明知道十个人欺负五个挺丢人的,却也只视而不见。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能够心存侥幸的。 在萧剑几乎要崩溃的注视中,第二次的战斗溃败的比第一次更快! 这一次杨汕甚至都没有举荐任何人,而是让手下几十名骑兵自己踊跃报名。而后,这些个看到辽人狼狈模样,也看到林冲等上官威风凛凛架势的骑士们,他们心中对辽人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同时恰巧相反的,辽人却没能从之前那一场零换十的结果里回过神来。 那不可思议的一幕让辽人们胆战心惊不敢置信,瞻前顾后之下十层的实力顶多只发挥出五层来。 面对发挥出成倍战斗力的宋骑,他们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最后杨汕的人只以二比十的绝对差距,就将十名辽骑全部消灭。最后一名辽骑是在逃跑中几乎回到自家军制的时候,被远远一斧子放翻的。这种丢人的死法让辽人们一个个脸色铁青,但是眼睛里那种怯懦的味道却也同样清晰。 萧剑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至于杨汕示意众人在后面说的‘快给我滚出青州’这样的话,他就只当做没有听见一样。 而后有不会看脸色的蠢货悄悄凑过来询问:“大人,咱们真的要退出青州啊?这上面大人知道了,咱们不好解……” 话没说完,就被萧剑一巴掌将所有的蠢话全部给堵了回去:“蠢货!爷爷我答应了那些宋猪什么吗?什么都没有!退出青州什么的,都是那些蠢货自己的想法,我什么都没同意!所以……不要再想这些蠢事了!而且这事要怪谁,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混蛋本事不行,我又怎么会这么丢脸!” 大口喘着粗气,萧剑脸色通红。他很清楚,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自己绝对会成为整个大辽国的笑柄! 于是气呼呼的瞪着这人,萧剑咬牙切齿道:“萧炎,去给我向耶律荣荣送一封信!告诉他,这边出现了一伙实力十分强劲,对我大辽具有严重威胁的宋军!我萧剑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你耶律荣荣不想被耶律章奴大人训斥甚至冷落的话,就给我把大军派出来,将这些人全部剿灭!” 萧剑说的杀气腾腾,一双眼睛更是通红。他绝对不允许之前的事情传出去,这些宋猪必须要死! 听到萧剑这番刚出门就翻脸的不义之言,名叫萧炎的辽人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或许在他眼里,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萧炎捂着脸也不啰嗦,依旧捂着脸,马缰一甩转身就走。 而后这一群好像彻底失去心气的辽骑们,这会儿连继续劫掠的心情都没有了。一伙人找到到给一个僻静的位置翻身下马,而后横七竖八的躺下一地。咋一看,还以为他们经历过什么特别辛苦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萧剑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些废物!真给我契丹人丢脸!看看你们这样子,哪里还像一个契丹勇士?如果我辽国先祖看到你们这废物一般的模样,一定会从坟墓里气出来!” 众人也不搭腔,只当萧剑没说过话。对于这种事情和责骂,他们显得很有经验。 但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悲鸣的怒吼! 声音很熟悉,众人都有听过。那是刚刚才被萧剑命令出去送信的,萧炎的声音! 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这会儿叫的十分急促。甚至那种特殊的语调,还是专属于契丹人的传统示警声。 也就是说,萧炎居然又遇到了敌人!听那声音噶然而止,很显然他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这番意外变故,彻底把萧剑给吓到了。 他浑身颤抖的站起来,咬牙切齿怒视那一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乱七八糟哪来的这么多东西!到底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几个再过去看看!如果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杀无赦!” 说着萧剑狠狠一拳头砸在地板上,眼睛里喷出愤怒的火焰。 然而更加让萧剑脸色难看的事情发生,随后出去观察情况的四名手下,更是泡儿也冒一个的消失了。 萧剑在原地等了半刻中也没看到任何反应,顿时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第三百二十八章 欺软怕硬 忽然想到什么,萧剑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阴沉。 他心中涌气不安的感觉,左右环顾,这时候才愕然发现,自己手下竟然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连续几次战斗之后,士卒的损耗超过了他的想象。每次十个人每次十个人不觉得,可当最后统计的时候才会恍然大悟,叠加起来的数量十分可怕。再加上这会儿消失的四名手下以及亲军萧炎,他手下的人马居然不知不觉间便少了两层左右。这种损失对于萧剑而言,十分严重。 深呼吸一口气,萧剑大吼起来:“所有人,给我戒备!敌人来了!那些宋猪,要把我们全部杀死!” “什么?”辽骑们顿时骚动起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个宋猪被自己大发慈悲放过之后,居然还敢主动跑来找死? 一时间心中的恐惧和担忧消散一空,愤怒和羞耻充斥着这些辽人的大脑。他们咆哮着大吼起来,一个个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再不复之前的委顿。甚至当挥舞武器的时候,沉重的狼牙棒也虎虎生风。 而后在萧剑的带领下,一行骑兵踏着滚滚的马蹄声,迎着危机传来的方向而来。 …… 另一边,用诡计骗的辽人疏忽大意,而后偷偷跟随并且偷袭了五名辽骑的杨汕一行人,也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虽然说很遗憾只干掉了五个家伙,但是算上之前杀死的十名骑兵,这累计起来就已经是二十五人的战功了。在这些青州本地士卒的记忆里,这么多年以来,青州地方从来不曾获得过这样的战果!虽然遗憾前面二十个辽骑的脑袋被他们自己人收捡,但是眼下这五个脑袋,却是活生生的功劳。 一个个喜气洋洋的骑士们,这会儿看这几个脑袋都觉得稀奇。明明就是普通的人脑袋,可大伙儿都想凑过来近距离看一下。 哪怕是林冲大声提醒说辽人马上就要来了,他们也依然信心十足,对林冲的提醒不屑一顾。 在这次成功的低烈度战役当中,他们收获了足够的勇气。 但是……自信和自大,向来就是一柄双刃剑。 自大带来的是勇气,同时也有风险。特别是盲目自大,更是可能导致十分糟糕的状况和危险发生。 杨汕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出现! 左右一看,杨汕大声咆哮道:“闭嘴!辽人来了,所有人给我准备作战!你们……到底哪来的信心小瞧辽人?一个个都忘记了之前杨再兴的遭遇吗?如果不是他拼着命厮杀,你们以为你们能赢的这么轻松?辽人不是被你们打赢的,是因为杨再兴的勇武和不惧生死而被吓到了!” 脸色铁青的杨汕大声说着,说出话的完全不给这些人面子。 所幸这段时间以来,杨汕已经在这些骑兵心中竖立了不错的心理地位。因此即使话说的难听,他们也没有躁动起来。反倒是一个个回想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想到两名牺牲的兄弟,顿时心里一紧。 看到这一幕,杨汕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跟林冲对视一眼,杨汕沉声道:“咱们这一次抛弃脸面拿这些辽骑练兵,就实话来讲大家的信心确实是已经打出来了。但是……还不能大意啊兄弟们!辽人的强大不需要怀疑,咱么能够打赢也是因为我不要脸施展了诡计。当然!林教头他们的实力是不需要怀疑的,重点是你们。” 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杨汕的话,不远处甚至已经能够听见的马蹄声被暂时无视。 杨汕迎着着越来越近的躁动声,继续大声的道:“但是大家要清楚!咱们,也并不是说就不是辽人的对手!辽人确实很强,可我们也不是吃素的!都记着之前的那种感觉,然后杀他个天翻地覆!” “吼!” 众人大吼起来,一时间气势如虹! 然后借着这股势头以及之前当头棒喝一样对辽人的警惕,杨汕翻身上马站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这一次,他无视了林冲和秦明的劝阻,决定亲自参加战斗。 既然杨再兴和岳飞能够小小年纪就战场杀敌,他杨汕凭什么要落在后面?他们不惧,杨汕也不会害怕! 林冲和秦明没有办法,只能叹一口气一左一右将杨汕保护起来。而后岳飞和焦挺殿后,受伤的杨再兴被保护在中间,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开始向前面的辽骑冲刺!这一次,将是真刀真枪的较量! 杨汕用说出去会被人鄙薄的做法给手下骑士们创造了信心,让他们终于拥有了能够正面面对辽骑的勇气。而眼下就是检验这一切的时候,胜负就只在眼前!面对敌人,绝对不去想失败会怎样! “冲啊!”年轻的声音嘶吼着,杨汕微微俯身一往无前。 在他身后,林冲和秦明也咬紧了牙关。 此战和之前的对阵不同,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骑兵的洪流撞击。在这滚滚洪流和马蹄践踏之下,没有人能够保证幸存。特别是作为锋矢的最前面几位战士,他们必将承受最为可怕的冲击和威胁。 但是……依然没有人会惧怕! 狠狠一咬牙,杨汕拼命让自己把眼睛睁开。他必须看准目标,绝对不能说闭着眼睛用命去瞎撞。宋人骑兵之所以不敌辽骑,除了战马的差距之外,这种集群冲锋的胆量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所以杨汕必须要以身作则,哪怕是被撞下马变成肉泥,也一定要引导队伍从辽骑的阵型中穿透而出。 失去速度就会死!这一点杨汕了解的很清楚。 因此当几乎能闻到对面萧剑咆哮出的臭味的时候,杨汕抽出长剑直指前面。 长剑所指之处,就是你们的目标!杨汕在心里这样吼着,然后不顾一切朝着萧剑硬装过去! 孙贼!有本事,咱们撞个同归于尽! 杨汕发出这样的声音。 而看到杨汕如此的倔强,萧剑退缩了!他还不想死!就在双方即将撞到的时候,萧剑狠狠的一扯马缰改变方向。 然后就看着滚滚的辽骑洪流就在杨汕面前转出一个巨大弧线,差之毫厘的从杨汕面前掠过。 甚至当杨汕已经刹不住车的时候,辽骑的队伍被他率领手下从中截断! 大约二十名辽骑没有成功跟随萧剑转身,而是硬生生被杨汕带人穿插进去,截断了他们前进和后退的路线。 机不可失,失去速度和道路的二十名辽骑被杨汕趁势转向包围起来。 刀枪剑戟之下,这些人一个也没能逃脱绞杀。 而后萧剑一行这才绕一个大圈重新回来,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浑身颤抖同时又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我大辽的勇士会这么轻易的被宋猪杀死了? 还有…… 我可是萧剑呐!我萧家萧剑,刚才居然退缩了?面对那小鬼的拼死突进,我居然怂了?开什么玩笑! 浑身都在颤抖的萧剑,似乎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拉。若不是背后一名亲卫搀扶,说不定早就落马。可即使如此,萧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眼下的这种情况,他甚至没办法跟手下兄弟交代! 比勇气!比拼死!自己居然输给了一个宋人小鬼! 深呼吸一口气,萧剑咬牙切齿的厉声道:“小鬼!之前说好的一切结束,你怎么居然敢不遵守约定无耻偷袭?” “呵呵……兵不厌诈!你自己蠢,可怪不得别人!再说了,你自己不遵守规定离开青州,我督促你离开有什么错?”杨汕笑看着萧剑。 从现在开始,双方的人数总算不再还有差异了。几乎差不多的骑兵数量,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吧! 至于说双方气势上的差别,那就不能怪别人了对不对?之前可是辽骑自己率先怂了,怪不得任何人。 说着杨汕悄悄捂住右臂,又不留痕迹的在右侧大腿上也揉了两下。 之前的撞击,他并非毫发无损。哪怕说那几个被包围的辽骑主动认怂,也无法避免双方双方穿插之间的撞击。双方交错的时候,杨汕用身体硬生生抗住了对面辽骑的挣扎,还被对方马头狠狠的甩了一下。 虽然问题不大,但是却也已经猜想的红肿起来。甚至手臂这里被对方兵器划过,已经划出长长一道口子。而且随着和萧剑的语言交锋,鲜血还是缓缓的滴落;一滴滴的,从手背手指滴落地上。 这一幕被萧剑看在眼睛里,更是只感觉一阵羞辱。 自己在勇气上面,居然被一个小鬼打败了!哪怕再怎么胆小脸皮厚,萧剑也觉得这是自己毕生的耻辱。 如果往后有人问起来,岂不是是要说他萧剑只会折磨手无寸铁的废物?只说他萧剑除了折磨人心思阴暗之外再没有半点本事?连一个宋人小鬼也不如,还有什么资格以‘萧氏’的名字在外面厮混? 脸色阴沉看着杨汕,萧剑最后一次恐吓道:“小鬼,你你还真的惹怒我了!你以为你占我这么点便宜,就能够让自己怎么样?我手下这些废物,不过是我自己带来的一些个私兵罢了。我大辽真正的精锐,青州部分的可还在统领手中。而他真正的实力,绝对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抵挡的!” 露出恶劣的笑容,萧剑缓缓向后退着:“有个秘密也要告诉你们,之前被那老东西杀死的耶律纳罗,是统领耶律荣荣的族弟。耶律荣荣已经得知了族弟的死讯,现在正在往这边赶!如果不想死,你们趁现在就赶紧快跑吧!否则等耶律荣荣来给他兄弟报仇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一个都别想活!” 第三百二十九章 耻辱 萧剑废物一样的说辞,让这边所有人都露出鄙视的眼神。 但即使这样所有人也都不得不承认,这厮的话绝对掐中了宋军这边的要害。万一要是辽人的援军来了,杨汕这边这点人绝对全军覆没。因为他剩下的步卒还在迈着两条腿往这边赶路,一时之间根本赶不过来。 而且萧剑的话有些让人担忧,如果说他手下这些人只是他的仆从而并非正规军,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换言之即使打败他们,也不能证明就等于是打赢了辽军。 这么一想,就有些丧气了。 杨汕一看萧剑这种情况居然还敢用言语挑衅,顿时怒了。冷哼一声,杨汕咬牙道:“要走可以,但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不放手的话你必死无疑!所以……这位辽国大人,如果你还想活,就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吧!一半的战马如何?用这些好处堵住我的嘴,否则就等着鱼死网破。” 萧剑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凭什么?就凭爷爷我在这里给你一点面子?” 杨汕冷笑起来:“你可以赌一把!说真的,我敢来到这里,敢一次又一次找你麻烦,这已经证明了我的不怕死!你有胆量可以来试试看,看到最后究竟是谁生谁死,谁承受不起那最后的后果?” 萧剑陡然脸色铁青。 他扪心自问,自己敢这么做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瓷器凭什么要去跟瓦片硬碰? 宋人看到区区几匹马就好像看见宝贝一样,可这对我大辽来说算个什么?打发乞丐罢了!这……虽然有些丢脸,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最主要是我手下这些人手可不能再少了,否则还能找谁用? 一想到今天这事情传播出去,萧剑的心就在滴血。 可是他能怎么办?算计好的事情变成这个鬼样子,谁能想得到? 看着不知廉耻,愣是逼迫自己到这个地步的大宋奸贼,萧剑咬牙切齿又是在不敢下达拼命的命令。 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么混乱! 明明青州城里那个混蛋说的很清楚了,这一次不会有任何碍眼的东西跑来找麻烦!明明自己只要偷偷瞒过那些人,瞒天过海跟宋国的那几个混账联系起来,就能立下大功有数不尽的好处。 这可是自从天祚帝败给女真人之后,萧家为了寻找后路特意安排的命令;只要成功往后不管辽国如何,自己萧家都能继续富贵。此次任务落到自己手中,讲道理甚至都只需要十几名轻骑就能够完事!可是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自己不过只是想抓两个青州人审问确定一下真假,事情它就闹大了呢? 这会儿耶律纳罗死了,耶律荣荣的暴怒都不需要去怀疑。那混蛋耶律女古有耶律章奴庇护,可自己怎么办?原本想快刀斩乱麻去把好处领了再说,怎么就突然又遇到一伙不按规矩来办事的蠢贼? 无论怎么说,家族长老给予的命令更重要!万一跟眼前这些狗贼拼起来,损失太大不能完成任务怎么办? 几匹战马不算什么!就当打发乞丐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这次就忍了吧! 狠狠一咬牙,萧剑脸色漆黑如墨回头瞪着自己手下道:“听到没有?赶紧给我拿出二十匹马来!就当打发要饭的了,让这些该死的宋猪看看,咱们大辽人是多么富裕!快一点别墨迹,咱们还赶时间!” 在他的命令下,那些辽骑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推攘出二十个人,将马留下来。 而后这些人用愤恨的眼神盯着杨汕手下这些人,看着他们喜笑颜开的将战马从手中抢过去。这些个战马眼见要和主人分开,一个个拼命倔蹄子。但是当杨汕手下人笑嘻嘻的将它们强硬牵走的时候,战马也只能安分下来。而后被一人两匹十个人牵走,而胜于的四十多骑士则依旧拦在辽骑面前。 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让萧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今自家手下连战马都失去了!如果这时候对面宋猪反悔的话,他可真就麻烦了。 这么一想,萧剑肝胆儿都颤,心中直后悔。 好在杨汕这一次没有太过逼迫,见马匹得手,而且又获得二十战果,他十分干脆的命令手下让开的位置。 等萧剑带着这些两人一骑的护卫们狼狈逃离,杨汕这才扭头低声道:“派两个人去盯着,看这些混蛋到底要去哪里干什么?我绝对不相信,他们来青州只为劫掠。这些家伙都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没点好处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绝对有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目标。” 说着杨汕叹了口气,对林冲苦笑道:“如果这会儿伍端在这里就好了,他对于这些阴谋诡计总能想的透彻。只可惜咱们一心抓紧时间又快马加鞭,却只能将所有步卒和后勤都交给他负责了。” “不要想那么多!今天得到这么大的好处,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但有了人头和战功,还弄到了二十匹宝贵的辽马,这是大赚特赚。”林冲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头盯着那些辽马,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杨汕说着话。哪怕是他也不曾触碰过真正的辽马,这会儿看到了只觉得眼热的不行。 甚至不仅是林冲,其他所有人这会儿都没心情去想别的事情了!二十匹辽马啊!高大威猛,可不是西夏矮脚马能够比拟的。如今杨汕这边连驽马都算上了骑兵,更何况这样难得一见的宝马了。 只是杨再兴苦着脸走过来,郁闷的对杨汕道:“汕哥儿,可惜这二十匹马都是被阉过的。否则咱们拿这二十匹战马当配种,到时候绝对能够弄出我大宋首屈一指的马场来。哎!你说他们骟马干嘛!” 杨汕翻个白眼,没有兴趣回答杨再兴的废话。而且看这厮明明重伤还倔强的不休息的模样,杨汕无奈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明明之前伤的那么危险,你不好好休养,难道还等着引发后遗症吗?之前也说了,叫你在后面休养不要过来,可你偏偏要倔强!这下好,让周桐师傅也不能安神。” 不远处哓有兴趣打量这些辽马的周桐回头,笑眯眯的道:“别看我!我只是还不服老,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认输。再说,如果我之前留在后面休息,现在能看到这一幕?什么时候,我宋人也能勒索辽人了?” 说着周桐叹息一声:“莫说是林冲,哪怕我也不曾亲手抚摸过这么神俊的宝马啊!” 所有人都在感叹,唯独杨汕对于这些好像没有什么感觉。无非就多了二十匹马而已,甚至因为这些马,杨汕已经不能继续行军了。因为众人都觉得这些马比接下来任何战果都要重要,因此必须将它安全保护回家。 于是杨汕除了派出五个精明的兄弟去跟踪那些辽人以外,再没有其他命令。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坏,轰轰烈烈带着兴奋的心情启程回营。来的时候五十多匹马,回来的时候却接近一百匹。除了找萧剑弄来的二十匹战马以外,还有两次决斗胜利的战利品,完好的战马十四匹。这些个战马萧剑是没脸再要回去,因此全部成为了杨汕的战利品。这也是用命拼来的,当然不能放弃。 之后当半路上遇到前来的一行步卒的时候,杨汕他们的收获让以伍端为首的众将士们惊诧莫明。 伍端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半天功夫,杨汕居然就已经取得了这么巨大的盛果。 至于杨汕口中所说的那些虚伪、无耻、不要脸以及仗势欺人的行为做法,伍端则不屑的撇嘴道:“这世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赢了,而且事情就此结束;那么接下来无论怎么去翻旧账,然后都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莫非他辽人还有脸去找证据?这么丢脸的事情不好生生的主动瞒着,反倒还要宣扬的天下皆知,辽人恐怕还做不到这么没脸没皮。” 杨汕翻一个白眼,这厮说的好像自己就是那没脸没皮的人一样。 但是仔细想想,伍端的话也对。 也不说辽国上面,就说那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辽人头领,他就一定不愿意让这件事情大肆扩散下去。别的乱七八糟且不说,只说他个人的脸面,都不想事情无限制的发展,让他更加难堪。只要他还知道什么叫做丑,还想要脸,他就会比杨汕更加迫切的希望这件事尽快平息下去。 至于说找人来报仇?报仇是应当!但是他敢众目睽睽之下把事情宣讲出来? 又不是小孩子吃了亏找大人告状! 杨汕点头称是,伍端的话给了他信心。原本还有些忐忑,这会儿听伍端说完,他也就放心了。确实国与国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光明和公平?那背后的交锋和阴私数之不尽,也没看谁愚蠢的披露出来。 还是那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王,不要脸着无敌!只要东西到手了,谁还管外人怎么说? 嘿嘿笑着,杨汕扭头嘱咐林冲道:“这一次跟随咱们出马的兄弟,选择最优秀的,换上新的辽马作为坐骑吧!同时在兄弟们当中,再找出四十名有略微基础的骑士出来,组成一支百人的骑兵!这支队伍交给二哥你亲自带领,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它是咱们,这一次战胜辽骑的希望。” 第三百三十章 招揽 萧剑一行人,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甚至就连被杨汕派去尾随跟踪的五名兄弟,也是不翼而飞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杨汕赶紧派人去搜寻。然而整整两天的时间,从各个方向进行搜查的斥候们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反倒是之前那五名兄弟的遗骸,被从一个河边发现。 似乎是从上游抛进水里的,五人顺着河水被冲刷到一处浅滩,全部死亡。 斥候顺着河流往上搜寻,在距离发现尸体的地方大约十里处,找到了战斗的痕迹以及被杀死的战马。五匹战马全部被砍掉脑袋,脑袋挂在树梢上,半边落入河里的无头尸体已经略微发臭…… 有经验的士卒告诉杨汕,死亡时间很可能就在杨汕跟伍端汇合的时候。 也就是说萧剑等人刚刚离开后不久,就发现并且埋伏了这五个兄弟。而且这一次辽人表现的想当残暴,那五头马首全部被挖掉了双眼。而且就连那五个牺牲的兄弟,也被斩断了双手的无名指。 这是一种什么意思,杨汕不明白。但是它所代表的意义,杨汕却十分清楚。 这是报复!也是示威!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必须告诉自己,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辽人的大军更加重要,这边这几十名辽骑无关大局…… 可是虽然这么想,但是谁又真的能忍受? 五名兄弟死在眼前,死的憋屈无助!如果不为他们报仇,杨汕怎么能让这些兄弟瞑目? 握紧拳头,杨汕抬起头看向林冲:“二哥,我们必须要给这些个兄弟报仇!” “那是自然!” 林冲点头,而后迟疑看着杨汕道:“只是……其他辽骑,或者说百姓怎么办?如果咱们全部去追索这些人,那他口中的辽骑正规军该怎么解决?还是说我去追那些人,你依旧找计划行事?” 杨汕想一想,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二哥你了。顺便帮忙带一下岳飞如何?你这个做师兄的,肯定要在师傅受伤的时候帮忙分忧对不对?唔……另外咱们这一百骑兵,你给我留十个人,其他的都带走吧。既是训练也是考验,以多打少这一点一定要让那辽狗知道咱们的厉害!” 林冲一笑,自信的笑着却又无奈摇头。 他始终做不到像杨汕这样的坦然,也不习惯将心里想的事情这样直接说出来。但是只要答应的事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哪怕对方是可怕到能让小儿止啼的辽人,他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可杨汕还是觉得不保险,想一想提议道:“要不然,让秦明做你的副手,给你帮忙如何?他原本就是骑将,跟我们步卒混在一起也憋屈了他。到时候就让他固定做你副手,往后再慢慢升起来就是。” 林冲想要答应,忽然想起如果秦明走了,那样身边就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都不剩下。 于是摇摇头,林冲退一步道:“秦明就不用了,这一次让他留在你身旁保护你正好。实在不行,你把黄信给我也是一样。他是青州人,熟悉这边的地形和情况。有他帮忙,追索那些辽人也方便点。” 杨汕没法拒绝。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由林冲做主将,黄信做副手,带领新建制的骑兵负责追索复仇,最好还是将他们活着带回来;而杨汕则带领全部步卒,以及秦明,伍端还有焦挺,去寻找那辽骑口中耶律荣荣的正规队伍,阻止他们对百姓的肆掠,当然最重要的,只一定要拿到足够的人头和功劳。 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是无论杨汕还是林冲都明白。他们想要功勋,想要往上爬! 而后对于杨汕的命令,黄信不置可否。自从杨汕当真将秦明给救出来,黄信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大丈夫言而有信,说听你的就听你的!别说继续做官,就是落草为寇,我也一定跟随师父左右。 至于说自己从一个闻名青州的镇三山变成一个打杂一样的角色,黄信完全不介意。 这让杨汕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而后说服黄信,杨汕又去找到了岳飞。 这小子是一个真正的天生武将! 当杨汕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块空地上有板有眼的练拳。虽然只是普通的左右直拳,但是杨汕却能清楚的,看见岳飞每一次挥拳都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这样的做法,很累!哪怕只是十几二十拳,也能让人感觉到真个身体都是辛苦的。往往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双臂就会变得酸软无力。 也不知道他已经修炼了多久,这会儿浑身大汗淋漓。明明还是很冷的天气,岳飞却浑身都是腾腾热气。 看到杨汕过来,他好奇的道:“杨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哦,师傅他不在这边,刚被林师兄喊出去了。” 杨汕笑着摇头,就仿佛是要诱惑不懂事的小鬼一样道:“我不是来找你师傅,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岳飞,你觉得你跟你师傅学艺学的怎么样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学的好不好,只有上台练一练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你师兄一起出去找辽人的麻烦?那些混蛋,害死了我们五名兄弟!” 岳飞一边擦着脸上身上的汗,一边表情严肃点头道:“我听人说过了,那些辽人确实很可恶。两军相争的时候,双方谁杀死谁都不算什么。但是你杀人后抛尸,甚至还侮辱我们兄弟的尸体让他不能完整的归魂,这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我师父同意,我当然愿意和你们一起去报仇。” 说着岳飞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特别我师父的仇!如果不是之前担心影响到你们,我早就拼死报仇了!” “也没那么夸张!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迟早有一天,辽人给我们带来的仇恨和痛苦,都要全部偿还回去。”杨汕认真的说着又笑着对岳飞道:“而且就算我们这一代人忍受的屈辱,可谁敢保证说我们的下一代就不能崛起?将门上一代的将军们确实不是辽人的对手,估计到我这里也很难逆转乾坤。但是岳飞……前人扑下的所有道路和机会,都只为了让后来者更加强大!你可以慢慢的习武,慢慢的变的更强!等到你真正可以成为一个大将军的时候,辽人将不是你的对手!” 杨汕说的很慢,岳飞却听的很认真。 等杨汕说完,岳飞忽然眨眨眼睛道:“话说,咱们不是年岁差不多吗?如果说我的未来是改变一切,那杨将军你岂不是比我更加有可能?毕竟你现在就能领军打仗了,而我还什么都没有!” “你有全世界最好的师傅!”杨汕一句话,让岳飞嘿嘿笑起来。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却没有再提劝说岳飞出征的问题。因为无论杨汕还是岳飞都很清楚,大家都已经下定决心。说志向也好,目标也好,总而言之岳飞这辈子已经和军伍结下彻底的不解之缘,杨汕也是一样。 于是第二天,黄信和岳飞不约而同一齐出现在了林冲的帐篷外面。三个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而后一齐出发了。 同时这边杨汕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送别林冲之后就赶紧来到了周桐的临时住所。 见周桐半躺在毯子上正闭目沉思,杨汕凑过去笑着道:“周师傅,您的伤怎么样了?抱歉啊没跟您打招呼就让林二哥带走岳飞,但是想来您也是能理解的对吧?这功夫,还是要多实践才好。” 周桐睁开眼睛看杨汕一眼,却没有说话。 杨汕也不觉得尴尬,在周桐旁边坐下继续道:“周桐师傅,您的伤怎么样了?保险起见,您看是不是在这里多休养几天?正好也可以等岳飞回来对不对?您和林二哥也是多年不见,合该多聚聚啊。”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周桐盯着杨汕说道。 他也不傻,杨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或者说想法,他也大致都能猜到。几十年的阅历摆在这里,杨汕一来他就知道杨汕在打什么主意。只不过啊,这么轻易就答应你,岂不是显得我周桐没有身份? 杨汕也不客气,直接果断的道:“您看您这每天养伤,闲着也是闲着对不对?没事儿的时候,多出来走走也好吧!看看我手下这些臭鱼烂虾习武,您看是不是也帮忙略微指点一下?毕竟大家都是在为着大宋拼搏搏命,多学一点本事说不定也能平添两分活命的机会。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救下一个老兵说不定就能够带起一支抵挡辽人的强军来!周师傅,这是善事啊!” 周桐有些惊讶的看着杨汕,没想到这小鬼居然能把一个教武的事情说的这般大义。 就仿佛如果自己不教,就等于是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送死一样! 这算什么?胁迫?我周桐这辈子,从来就不受任何人胁迫! 冷哼一声,周桐翻身从毯子上坐起来:“好!没问题。只要你杨大人敢放手,我周桐就敢教!外面那些武师只怕教的多了没了自己的饭碗,外面那些将军也怕手下狠了威胁自己地位;唯有你,天波府杨家的杨汕,你居然有胆量让每一个士卒不分亲疏都来学武?很好!这事儿,我周桐干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关爱 即使周桐,也逃不过功名利禄身后事。 也许他会看淡现实的官职地位或者物质享受,但是对于声誉以及生后名,周桐也逃不过这种诱惑。 而就事实而言,没有什么比培养出几名大将军,然后匡扶社稷逆转局势,让辽人给我大宋低头,也让自己成为青史留名的赫赫武功,更加让人心动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人也就只有培养了孙膑的鬼谷子,教导了张良的黄石公,培养了诸葛亮的司马徽,等等寥寥几人。而自己一旦能成功改变宋辽之前的劣势局面,甚至有一天培养出一个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英雄,他就必然可以跟这些人并列。 这种事情,由不得周桐不心动。毕竟人活着,终究还是有些追求不是么? 于是哪怕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周桐也兴致勃勃的放弃休息,开始在士卒旁闲逛。每当休息时间开始操练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开始说话教导。而很多时候,往往他一个小指点就能改变很多东西。 不良的战斗习惯,错误的攻击方式,最合适的站位以及防守办法,周桐总是能一眼就看出来。 仅仅两天的时间,这支行进中的队伍,就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不说精气神,至少那些细节,一两个看不出来,人多了却看的清清楚楚。哪怕是走路的动作,似乎都变得有序了一些。 这种改变,让杨汕大喜过望。 他从来不曾小瞧周桐的本事,但是周桐仅仅说说话做做指导就能造成这种效果,杨汕是没有想到的。有些东西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相当困难。至少要让杨汕去纠正那些,他就绝对做不到。 很不可思议的,仅仅三天时间,周桐就在队伍里确立了他的身份和地位。 人人都称呼他一声师傅或者周师傅,对他十分尊敬。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大家都连声问候相当热情。 周桐的教导让大家活下去的机会更高,这如何不让他们感动? 随后的两天,林冲那边也派人过来传递了消息。那伙辽骑十分不可思议的消失了,无论林冲还是黄信,都没有找到哪怕一丝的痕迹。他们就仿佛是已经融入进了青州宋人的逃难者当中,再没有分别。 这种事情越发让杨汕感到不妙,因为没有人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几十名辽人居然可以隐藏在青州完全不知所踪,这种事就不可能!不说人只说马,那几十匹马能藏在哪里? 如果说没有当地人帮忙掩饰,杨汕说什么都不相信。 也因为如此,杨汕才感觉到这件事情很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但是眼下他手里就这么点人,他又能做什么呢?杨汕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监军赵全喊过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给他讲述一遍。 赵全一直躲在队伍中间,甚至不耐走动是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坐上轿子的。听到杨汕的召唤,他慢悠悠的坐着两人抬的软轿过来,边走还在边抱怨,说这次出门一点都不划算,早知道应该和苏明泽一起留在营地里。 “我的赵大人,您是监军呐!监军不跟着队伍,那是监督个什么?”杨汕哭笑不得。 “咱们都是太子的人,哪还需要监督什么。”赵全懒洋洋的说着,对杨汕当真无比信任。 当然这话听听就好,完全当真就略微蠢了一些。于是杨汕也不多说,将他所知道的关于辽骑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让杨汕诧异的,赵全居然毫不在意的道:“那些辽贼,溜了也就溜了。只要不继续闹出大事端,咱们管他干嘛?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不是阻止辽贼大部队继续放肆吗?万一要是在这里耽搁了时间,我的杨大人呐,这无论对太子还是对咱们,都不是好事。” 赵全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节外生枝的,除了主子交代的任务,别的东西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还不曾膨胀的他,没到追求权势的时候。 见杨汕有些不喜欢听,赵全语重心长的道:“我的杨公子,杨将军呐!不是我赵全说你,这东西你确实要该清楚。你这个官位对吧,那是太子殿下辛辛苦苦给你求来的。您明白的吧?太子殿下对您这么好,您不能光顾着自己的升官发财,也要为太子殿下想想啊!殿下需要你,尽快拿出成绩来。” “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好吧监军您放心,我知道轻重。”杨汕笑着说着, 赵全点点头,感觉到了杨汕对自己的尊重,满意离去。 等赵全回到他的安全地方,旁边周桐这才笑眯眯的对杨汕道:“你真打算听这位赵大人的命令?我大宋打仗,一直以来只有文官给武官下命令的,哪有说直接听监军的话的道理?而且这厮什么样都不懂,不过太子身旁一奴才,莫非还以为自己是那童贯童公公?呵呵……不知所谓的太监。” “有这么夸张么?” 杨汕也在笑,笑着对周桐摆摆手:“周师傅您也别这么说,其实赵监军对咱们很不错了。他既没有指手画脚,也没有乱打报告,态度足够好了。否则万一来个真正糟糕的,那才叫欲哭无泪。” “所以呢?”周桐鄙视的盯着杨汕:“说来说去,你还不是没打算按他的意思去做?” “毕竟眼界还是差了点。而且林二哥和岳飞都出发这些天,哪能招回来。”杨汕笑着说着,咳嗽一声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周桐师傅,您这会儿怎么有心情来我这闲聊了?您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我原本就没什么伤!”周桐袖子一甩,怒视杨汕道:“只是林冲走之前嘱咐我,让我来帮你小子看看!他说你小子练武练的不好,很多细节方面都有严重问题!长此以往,你这厮以后就别想有什么出息。莫说林冲岳飞,就是那杨再兴,将来等成年后,你也休想有他两成的本事!” 杨汕表情一僵,没想到周桐居然是跑来训斥自己的。 虽然说他原本是好意,但是老家伙以这种长辈一样的架势训斥,还是让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特别是杨汕仔细一想,发现自己近段时间确实有些懈怠了。别说习武,就连寻常的锻炼身体也减少了次数。这会儿听完周桐的话之后悄悄握握拳头伸伸腿,结果才发现居然就连力气也少了许多。 这种感觉,让杨汕不由的有些尴尬起来。 杨汕点点头,诚恳的看向周桐道:“多谢周师傅提醒,我会注意锻炼的。这样吧,就不用麻烦您了。” 周桐眼睛一瞪,怒视杨汕道:“闭嘴!如果不是我徒弟求我,你以为我愿意浪费这个时间?我周桐想要徒弟,哪里找不到?如果不是林冲给我提起说你有个师傅,我又思前想后感觉好像见过面,否则你以为我愿意揽上这个麻烦?你这小鬼无论筋骨还是性情都不适合练武,你自己不知道?” 杨汕脸色更加难看了。 要说自己比不上岳飞杨再兴他们的天分那也算了,毕竟这种人百年也出不到几个。可是要说自己完全不适合练武?凭什么!虽然没有岳飞他们勤恳,但是他杨汕好歹也在老道士手下习武这么久…… 不过,有些惊讶的看着周桐,杨汕有些惊讶道:“周师傅,您认识我家道士师傅?” “当年在沧州,有过一面之缘。” 周桐点点头,瞬间再次怒视杨汕:“你师傅武艺不凡,怎么就收了个你这样的徒弟?另外他还有一个徒弟是一个小丫头?老东西到底想要干什么?他那一身好本事,已经不想再传下去了吗?” “饿……”关于这一点,杨汕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周桐居然和自己师傅认识,这一点倒是让杨汕十分惊奇。总感觉能够跟周桐交朋友的,不是豪侠就是超级高手。而自己师傅邋邋遢遢没个好模样,居然也能让周桐看重,甚至还来照顾自己这个徒弟? 自家师傅,不会真的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吧? 杨汕如此想着,却是不能继续再忤逆周桐的话了。如今攀上关系,他就成了杨汕真正的长辈。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杨汕就要学着岳飞、林冲或者杨再兴他们这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天早睡早起,天还没亮就出来练功了。更残忍的是,这种练功就是拿肉体去跟木头铁器硬碰,疼到不疼打熬完筋骨也就过关了。至于那什么传说中的内功什么的,杨汕根本就听也没听过! 这种事,想一想就让人感觉不寒而栗!像现在这样的行军途中也要练功?开什么玩笑! 但是看着周桐严肃的模样,杨汕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他很清楚,周桐确实是为他好。而且自己作为一个将军,或者说未来志向是走武人将门这条路,那么身体确实也是最重要的本钱。这段时间有些得意忘形疏于锻炼,也确实需要人提醒一把。 这话大概是林冲想说的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让周桐来说。 唔……也许是为了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 第三百三十二章 残酷 从这一次的谈话之后,杨汕陷入到累得要死的状况。 周桐对他的训诫毫不留情,每天一大早就被要求天不亮就起来。当别人还在各种姿势难看的补觉的时候,周桐却必须抓紧时间绕着营地大步跑圈。这时候唯有早起的厨子能够跟杨汕作伴,甚至周桐自己都以养伤为由回去睡他的回笼觉了。两天时间,杨汕脸上肉眼可见的痩了一圈。 但是同样的,杨汕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他因为手臂失血而苍白的脸色,也眼见着红润起来。 他原本打算考修养的方式养伤,结果周桐逼着锻炼之后,伤势不但没有恶化,然而好的快了。 这让杨松十分无语,原本想以这个为借口躲避晨练,也没了机会。 而后几天,杨汕每天一大早起来,锻炼运动,直到所有士卒天亮后起床为止。而后随着士卒们墨迹的起来做出发准备,杨汕也终于得到休息时间,可以处理一下这支队伍里的琐事。而后士卒们嚼着干粮准备出发的时候,杨汕也等于是休息好了。赶紧吃饱之后,趁着天色开始抓紧行军。 在所有人都只能徒步的时候,每天能走数十里路都是奇迹。 甚至在这个天气,只要风刮的略微有些大,这支队伍就必须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能出发。否则寒冷的天气以及潮湿的路面只会给行军带来更大的麻烦,特别是后面的物资粮草,更是前进缓慢。 整整三天,杨汕等人每天的行军不超过三十里路。相较于传说中的日行百里,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每天出发的晚,休息的早,让杨汕苦不堪言。 他当然知道士卒的辛苦和无奈,因为杨汕不可能给他们每一个都准备温暖的冬鞋。相比其他军队,杨汕能够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一双鞋,这已经是天赐一样的恩德。可这个天气,布鞋以及寒冷给杨汕带来的麻烦还是不少。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他只能听从秦明的建议,减少行军时间。 可如此一来,想要找到辽人的踪迹就更难了。因为对方是骑兵,来无影去无踪,一双脚怎么追的上? 这就好像是一场注定无法胜利的追踪,也是大宋和辽国之间最正常的情况。 唯一的机会,就是等辽人再次开始劫掠或者说杀人的时候,他们才会停下脚步。而这……是用百姓或者说更多人的死换来的,如果说不能及时追上他们,那每一次追索失败,都会让这痛苦代价延续更深。 杨汕可以说服自己,无论自己是否出现在这里,辽人杀人还是会杀人。百姓的伤亡,自己不是起因也不是主因,所以没必要介怀。但是……身为军人,能够用这种理由骗自己吗?不是自己的责任,就能无视? 也许这个时代的很多武人将军都能够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甚至哪怕小种相公这样的领军人物,也同样是在用手下士卒以及百姓的生命作为抵抗敌人的资本。但是……这种事情杨汕做不到!他所学的,他所知道的,他所能够接受的所有东西,都不能接受这种把人命不当人命的行为。 所以杨汕一边想尽一切办法给手下士卒提供更多的防护和保暖,一边又尽可能的催促他们加快速度。哪怕每天多走十里路,那每天都能距离灾难发生的地方更近一些。而且这走的越快,他也越节约时间,对于粮草和后勤的压力也就越小。无论从什么地方来说,都比墨迹和拖延更加重要。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杨松部队的行军速度超过了前几日,每一天都多走了大约十里路。 前面的斥候也更加疲于奔命,他们老大张三的重创,让这些斥候们一个个心里都憋着火。 各种各样的消息被他们从四处汇总而来,受灾或者说被毁灭的地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多。那个名叫耶律荣荣的辽人将领,比听闻的那些辽人更加猖狂。之前得到的消息已经过时,耶律荣荣创造的破坏性比想象中更严重无数倍。整个青州西北部地区,几乎被这个恶魔一样的家伙烧成白地。 那是成片成片的荒芜,以至于斥候们走出去几十里路,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辽人踪迹。 除了成片被烧毁的村庄以及偶尔倒在路边的尸体外,几乎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铁锅铜器还是布匹粮食,所有能带走的一切都被一扫而空。也不知道是辽人的行为还是避难者百姓的做法。但是想来,百姓即使逃难也不会将自己的家给烧了去。所以更大可能,还是辽人。 总之不管怎么说,辽人绝对是做的比过去更加过分!他们对于物资以及其他东西的需求,似乎更加迫切了。 而且这一次,追杀的痕迹十分明显。辽人对于百姓的屠戮,比往年更加残酷! 甚至让人不敢相信的,斥候们继续往前走了很久,差不多往前走了大约半天的路程之后,竟然在一个山谷里发现巨大深坑。里面数百人的尸体被横七竖八堆在其中,一个个死状凄惨让人不忍直视。 这个消息传到杨汕耳朵里,顿时让杨汕大惊失色。 辽人果然是在大肆清理宋人的数量!他们那边绝对发生了什么,以至于现在都有些疯狂! 为了不让这种灾难继续发生下去,杨汕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最快速度疾奔的命令! 士卒们拼命和时间赛跑,这一次谁也没有怨声载道。因为当看到那凄惨无比让人流泪的死人坑之后,没有人说还能熟视无睹!那种看到族人或者说百姓兄弟被残杀的情形,已经让他们彻底疯狂。 冷?不怕了!累?之前都开玩笑呢!杀人?爷爷我来参军,还怕杀人? 特别是在之前骑兵们已经给大伙儿做了先锋,并且证明辽人一点也不厉害之后,如今士卒们对辽人没有任何恐惧。他们甚至迫不及待的希望给宋人百姓们报仇,无论如何也要让辽狗知道厉害! 这种爆发的情绪,一鼓作气! 杨汕不希望等待再而衰的时间点,因此焦急的祈祷希望说辽骑还没有走太远。 他们创造死人坑绝对比普通的劫掠更加浪费时间,而且那种彻底的扫荡也一定让他们背负了更多的负重和物资。这种情况下应该不至于说跑的太远,现在追上去绝对有可能把这些混蛋给截住! 说全部杀光也许不现实,但是要说阻止他们继续肆掠,杨汕要求拼死也要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 就在第二日的下午,疯狂抽打胯下战马的斥候,终于给杨汕带来了希望的好消息。 辽骑果然就在不远处,大约相距只有十几里路的长度。 而且更加让杨汕不敢相信的是,得意洋洋的辽骑似乎连巡逻斥候都没有设置。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装着无数财货,以至于一个个人都脚步蹒跚行动缓慢。他们甚至将战马也用来扛财物了,宁可用脚走路也不愿意放弃那些宝贝。甚至就连所谓斥候,也是如出一辙的辛苦。 辽人完全没考虑过会被人袭击的可能,他们就好像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一行数百人已经一个个收获满满,却还是贪婪的继续朝着另一个村庄而去。 “就在他们队伍中间,我还看到了一个由几十头牛组成的车队。上面大包小包都是财物,这一次这些辽狗真的掠夺的狠了。大人,咱们快点过去吧!别让他们跑了!”斥候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个年轻的小伙也是本地人。虽说受灾的不是他的村子,但是看到这一幕也依然让他愤怒又心焦。 “你是说,这些辽狗比之前遇到的还要大意和嚣张?”杨汕有些惊讶,辽人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 之前还以为说那群辽骑只是私兵所以不能算辽人的真正实力,结果现在发现,真正的辽骑居然更弱吗?那个被之前那辽人称作十分厉害的耶律荣荣,居然已经见钱眼开到,最基本的防备都不剩下? “你确定,你看到的那些不是辽人的陷阱?”杨汕有些担忧,这种拿所有人的性命去赌的事情,容不得大意。 “怎么可能是陷阱!” 年轻斥候不满的说着,又催促杨汕道:“大人,被他们携裹的乡亲们,一个个都很凄惨!他们不光要帮忙那些辽狗运东西,甚至还一点吃喝也得不到。稍微不注意就会被鞭打,再这么下去乡亲们会扛不住的。而且一旦等这些辽骑带着乡亲们走远离开青州,他们再想回到家乡可就难了!” 说到这里,年轻斥候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看到这一幕,杨汕终于忍不住。说的也是,这么贪婪的辽狗,应该不可能还设置什么陷阱吧?如果真的看到百姓们被辽人如此虐待流离失所还不管,那怎么对得起自己心中良心和坚持? 于是重重一点头,杨汕肯定道:“好,我就相信你看到的那些!如果那些辽人当真没有准备,咱们这一次就好好干他一票!别的不说,至少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再把被掠去的百姓全部都救回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灾难 杨汕说的十分激昂,也让年轻斥候感动不已。 他很清楚如果为安全计的话,杨汕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冲动。稳扎稳打,慢慢一步步在后面骚扰这些辽狗才是硬道理。等到辽人不堪重负的时候,才是真正主动进攻的时候!至于说百姓的牺牲……那算什么? “也不能这么说!辽狗负重满满,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杨汕当然懂这个道理。 但是杨汕想的也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现在去虽然危险一点,但是收益最大;而如果再等一段时间的话,也许辽狗的负重会更加严重,但是也有可能他们就此放弃继续劫掠选择离开,那杨汕就亏大了。 即使到时候可以选择仓促拦截,可正面硬仗的代价,也会比现在更加严重。 因此杨汕也不多想,再询问几个斥候,确定那边那些匪兵确实是辽人主力之后,杨汕下定了决心。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感动,那么现在……杨汕就是确定了,这伙辽人拥有被击溃的可能。 说做就做,杨汕开始安排出战事宜。林冲不在场的情况下,毫无疑问秦明就是先锋。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人感觉不稳重,但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就武力而言,他也还能让杨汕信任。 在杨汕的命令下,众人加快了行军速度。但是在即将触碰到辽人大队的时候,杨汕却命令停止行动。 “秦将军,你带人去右翼埋伏。”杨汕给秦明下达命令,然后歉意道:“没有骑兵了,只能给你三百步卒。秦将军,还请不要介意啊!我在这里担保,这一次剿灭敌军之后,这些马匹都给你建队使用。” 秦明笑笑,对杨汕躬身道:“大人不要介怀!秦明只是一个普通武人,不值得大人如此看中。而且说实话,大人也别小瞧了秦明的手段!无论骑兵也好,步卒也罢,在秦明手上也都拿的出来。秦明过去的地位,还不是当初没有资格领骑兵的时候,带着士卒们一点一点慢慢杀出来的?” 杨汕恍然,秦明这一身本事能够得到慕容彦达看中,当初确实是用真本领杀出来的。 他不像东京城里的那些将门子弟,只要入伍就能领精锐。像秦明这样的中层将校子弟,入伍后还要一步步慢慢的升起来。每一次升官都是切切实实的功劳打底。可想而知,秦明究竟付出了多少。 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秦明还能够保持如今的心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这么一想,貌似秦明之前的那些疏忽以及所表现出来的虚弱,也都可以理解了。让一个独当一面的人,一直像打手一样行动。 所以这段时间秦明他表现出来的泯于众人,或许是因为他不习惯做一个副手的缘故吧? 如今能够独自掌军,哪怕只是小小三百人,也足够秦明兴奋了。 接受命令之后,秦明随意挑选了三百步卒,就悄悄往右边山脊摸过去。杨汕给他的任务是突袭,但是秦明却相信自己能够做到更好。哪怕只有三百人,也能够给辽狗一些苦头尝尝!自家的新大人居然胆敢跟辽人硬怼死战,那么自己作为堂堂武将,又怎么能丢人现眼然后区居人后? 如此想着,秦明对手下三百士卒厉声道:“加快速度!都给我再快两步!如果误了大人的事情,要你们好看!” 众人虽然不满却不敢忤逆秦明瞪圆眼睛的模样,只能嘟囔一声加快步伐。 再相比林冲以及杨汕,顿时只觉得果然还是老长官更加友善一些。但是秦明的名声在青州可是大名鼎鼎,这些士卒无论老卒新人,谁又敢忤逆秦明的命令?一个个抱怨两声,却还是乖乖加紧脚步。 看到这一幕,杨汕忍不住对扭头对焦挺道:“看到没,这才是当将军的样子。只要一句话,没有人就还敢放肆。你什么时候能够做到像他这样的威严,那你就能够独当一面,像秦明一样帮我领军了。” “俺可不想跑那么远!俺跟在大人你后面就行了。”焦挺憨厚的笑着,脸色不变。 杨汕诧异的看一眼焦挺,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说这种漂亮话。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焦挺的选择其实也没有错。毕竟杨汕这段时间当这个青州兵马都监也感受到了,那种辛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每天除了要负责整支队伍的方向以及许多琐事以外,还要承担太多太多责任。 否则难道杨汕不希望一下子就把所有辽狗全部杀光?他就不喜欢快意恩仇,纵横天下? 但是不行! 这个世界需要忍耐和秩序!几乎可以说是最糟糕开局的情况下,也没有足够的资源和国运让杨汕挥霍。甚至他手下的这些人,都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目前来钱的方法太少,杨汕不可能像小说或者幻想里的一样,肆意招揽队伍,肆意出征任何地方。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因此而死亡无数。 这不是怂,这是一个成熟灵魂最基本的担忧。 除非说能够一次性将辽人彻底击垮,否则玩笑一样的战斗,只会让大宋漫长边境的无数百姓受到报复。 这才是杨汕所真正纠结的东西。 如果他真是那种铁血之人什么都不管的话,弄点钱招募一堆士卒,然后拼命去跟辽人怼,这难道很难?甚至黑吃黑,先找那些江湖贼寇的麻烦,将他们全部收拢之后再起义造反,这难道很难? 事实上,无论怎么做,都会比现在在规则的笼罩下做事要简单。 只可惜杨汕做不到这种事!也许造反登基当皇帝只需要一念之间的想法,但是有几个人能真正下定决心?特别是接收后世教育,懂得什么是轻,什么是重的人,更加不会那么鲁莽。因为你不可能不去考虑万一失败了怎么办?到时候天下崩坏,因为你的错误要死多少人?这真的能不管? 能够无视这些的人,绝对是天生的王者。只可惜,杨汕不是。 所以即使知道那些辽人已经一个个骄傲到即将爆炸,杨汕还是小心翼翼的安排队伍。秦明右翼埋伏,杨汕自己亲自负责中军。焦挺左翼包围,从三个方向尽可能的压制辽骑的反应时间和空间。而只要他们的战马跑不起来,这一场步卒对骑兵的战斗就能够拥有至少一半的胜率。 如果再算上辽人的骄傲自满以及满身财货,这一场战斗的胜率还能够提高到七层! 以步卒对骑兵,却还能有七层胜率!这样的仗,不打就是傻子! 随着杨汕的一声令下,一千七百余步卒全部行动起来。 秦明和焦挺一人是三百士卒,剩余一千人全部由杨汕亲自率领。虽然看起来人数众多,可是想想前面辽骑也有差不多六七百的情况下,杨汕手中这点兵马其实并不能让人安心。当然,如果辽骑确实失去速度优势的话,那他们就会变的和步卒没有太大差别。再加上他们身上各种各样的负累,到时候才是杨汕这边最好的机会。杨汕可不相信,那些辽骑一个个能视钱财而不变色! 这样想着,杨汕回头继续问那年轻斥候道:“你确定前面是一个峡谷?” “不是峡谷,是一个两座山头之间的小路。”斥候比画两下,认真的道:“这两座山在这边过去被叫做左胳膊山和右胳膊山,以前两座山是连在一起的没有小道。后来有一天地龙翻身,中间就突然多出来一条路。附近的老人说这是有龙游过去的痕迹,所以这条道又被叫做是游龙道。那山道虽然还算宽,但是地势陡峭却很难上去。只要把两头这么一堵死,那些辽人就插翅难飞。” 杨汕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这种地形只要卡主,那基本上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啊! 于是杨汕也不着急,赶紧派人去吩咐秦明和焦挺到山上提前做好准备。而后等到贼人进入山道之后,这才现身将辽人惊起。这时候他们前面的路是打开的,辽人要么在这种地形下硬拼,要么就只能卸去所有负重轻装逃走。否则只要他们敢继续僵持,杨汕就敢赌一把把他们全部磨光! 这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辽人前面还有这样的地形,这是老天都站在自己这一边! 杨汕终于放心了。 之前的警惕现在看来,似乎也有些太过紧张。如今没有时间再考虑其他东西,一旦让辽人走过这个峡谷,再想找到同样方便的地势就麻烦了。所以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杨汕回头一看,将士们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 再看天色,和辽人碰撞的时间差不多正好是中午到下午,就连天气和阳光都在帮忙!到时候背着太阳迎敌,反而是辽人那边要睁眼面对明晃晃的阳光;此消彼长之下,剧情实在是再完美不过! 点点头,杨汕满意的对这名斥候道:“这位兄弟,多谢你提醒!如果这次顺利消灭辽狗,你当居首功!” “首功就不必了!大人,只要能够消灭辽狗,还我大宋平安,我冒些险又算得什么?”年轻斥候说的抑扬顿挫。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决战 有觉悟的话,人人都喜欢听。 再说只要事情不出意外,这次对辽的战斗绝对是三个手指抓田螺,十拿九稳! 在杨汕的命令下,所有人都开始如序准备。每一个人都信心勃勃,坚信这一次绝对能够让辽人吃一次大亏! 还有…… 这缴获的如此多财物,莫非全部都还给百姓?开玩笑!兄弟们少不得要分润一些不是? 一个个士卒红着眼睛露出贪婪神色,跃跃欲试甚至有些躁动起来。 杨汕猛然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却突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或者说这种事情其实是一件好事,它会主动带领士卒们以更高的热情和百分百的行动力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在效率方面,将无以伦比。 “你当真这么想?” 周桐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着这些兴奋的士卒,疑惑道:“这些人就好像是被你给蛊惑了一样,莫非你曾经对他们说过什么?我第一次看见,我大宋的兵卒居然这么渴望打仗。这种事,不稳就是不祥啊!” 杨汕摇摇头道:“周师傅,话不能这么说。士卒的任务就是负责打仗!只要他们敢打敢拼,死战不退,我就不认为他们的狂热有什么错。如何制定方案,如何寻找目标,那是我们这些武官的事情。只要我们制定的策略没有错,那他们按照这个方向去战斗,就绝对只会带来胜利。” 说着顿一顿,杨汕狡猾的道:“我确实曾经跟他们承诺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打下来的战利品,他们都有资格分润其中的十分之一。也许一次下来不会很多,但是长此以往却能够形成足够的动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或许理智上会不愿意跟没有油水的敌人战斗;但是像辽人这样既富有,背上又背着大量财物的敌人,他们绝对敢去拼命!这种方式,长久以后也许会有大麻烦;但是就现阶段而言,它是我能找到的最有效率的办法了。毕竟这些兵,不是我亲手挑选的。” “也就是说,这些士卒对你而言只是过渡?”周桐有些不满了,杨汕这态度莫不是草菅人命? 这些人对他而言都是消耗品?利用他们积累足够的财富,而后再招募符合心意的士卒? “不是!只是大浪淘沙,淘出来的才是精英。”杨汕淡淡的说着,而后扭头看向周桐:“周师傅,他们是来当兵的!既然当兵,怎么能怕死?既然选择这个职业,那就必然要提早做好没命的准备!别处的士卒,死了一个草席埋掉,抚恤没有半分;在我这里待遇好了,莫非还有意见?” 周桐顿时语塞,想一想杨汕说的也对。他们是来当兵的,战死不是理所当然的命运吗? 相比其他地方那些贪婪又贫穷的部队,杨汕这里的待遇已经足够好了。至少周桐还是第一次看见,当兵的会有上官主动为他们制作布鞋。要知道这几千号人,光丈量尺寸就是一个大工程啊! 如此一想,周桐终于对杨汕真心实意的拱手。 虽然这位年轻的杨大人有各种各样的不靠谱和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他的态度和对士卒的诚意,却不容怀疑。有对比才知晓好坏,有这样的一个主将,士卒就算再怎么危险赴死,大概也值得心甘情愿吧? 很快的,来回跑动忙碌的斥候,终于给杨汕带来了好消息。 那些辽人完全没有发现背后的追踪情况,已经十分大意的走进‘埋伏圈’当中。而且此时秦明和焦挺的队伍也已经按照杨汕的安排,抄近路到达了预定位置。甚至秦明还有空命令士卒寻来了不少滚石以及枯木等等重物,打算彻底让辽人吃一个大亏。相较而言,焦挺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已经将他们的任务完美完成。 看到这一幕,杨汕深呼吸一口气大声道:“兄弟们,随我冲!让我们干掉这些辽狗,让他们知道我大宋的厉害!” “嗷!杀光他们!” “上啊!” “抢了他们的宝贝!” 一群人呼和着,用完全没有队形的方式朝前面差不多里外的辽人冲锋而去。那些个都头刚开始还试图控制队伍让他们按照操练的来,但是很快也被裹挟着只能朝前大步奔袭。毕竟杨大人在这一次出发的时候可是说的很清楚,辽人和其他敌人不同,他们更加危险,所以这一仗的赏赐更多! 一想到这一点,谁心里不火热?如今大宋看着平稳,可内里物价却在拼命上涨。没点钱粮,如何养活家人? 而且杨大人也不像会说谎的,要知道上一次二龙山一役的赏赐和功劳,已经慢慢一点点的正在颁发当中。最先收到赏赐的兄弟,已经将银钱送给家取了!那成车的粮食,足够家中老小度过这个冬天。 既然如此还怕什么?大人承诺的抚恤,那可是足够自家儿子长大成年! 有道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一仗的功勋打下来,不说升官,发财应该是肯定的!天波府杨家,还看不上这点小卒子的功劳! 无论私心也好,无论忠义也罢,所有人都爆发出最高的热情!以杨家名誉作为承诺,大伙对杨汕的信誉深信不疑。再加上之前杨大人承诺的,只要砍下辽人的脑袋就能够换取自由,到时候带着金银钱粮回家安稳的种田,这日子一定比什么都美!种种之下,没有人还愿意苟且!于是……当辽骑发现背后震天的杀喊以及脚步声的时候,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一伙可怕的饿狼! “这……他娘的是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的辽人们怎么都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宋人敢主动攻击他们! 特别对那些老兵而言,他们来大宋打草谷已经不是第一次。什么时候……兔子敢捋老虎的虎须了? 然而揉揉眼睛再看,背后那些人确实是扑过来的宋人无疑! 甚至有些辽人还从这些宋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仿佛辽东饥民一样的影子。 据说大辽皇帝陛下正在考虑,要将那些个辽东难民召集起来对抗女真人,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耶律荣荣猛的摇头,而后狞笑着大声道:“儿郎们!软弱的宋人敢朝咱们呲牙?真是可笑,弄死他们!” “吼!” 完全不在意被偷袭,甚至对宋军狰狞的杀意熟视无睹,辽骑们慢悠悠的勒马转身,而后将武器从侧面抽出来。顺道的,再花些时间把身上驮的财物宝贝绑紧一点,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作战上。 而这时候,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一百多步远。 看着很近,但是对辽人而言,这却是最完美的距离! 随着耶律荣荣的一声令下,辽骑马鞭一抽冲锋起来!哪怕隐约感觉起步速度慢了一些,但是……没关系! 杀猪宰羊而已,哪里需要全力以赴! 大约三百辽骑发出怪异的呼和声,高举马刀就朝杨汕这边正面而来。 那种扑面而来的可怕气势,让杨汕手下的士卒脚步猛然一顿。 三百匹战马奔驰的声音和情形,简直是铺天盖地异样的震耳欲聋。那种仿佛连地面都要被震碎践踏的恐怖气势,让人心中不免一寒。哪怕之前已经有所觉悟,这会儿也不禁有些后悔和腿软了。 当辽骑们呈扇形朝士卒们冲来的时候,士卒们前进的动作已经彻底停止。 有些人开始悄悄向后挤,有些人则左顾右盼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还有一些十分干脆的往地上一倒,抱着脑袋一动不动只求老天爷保佑。更多的人却是头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好像面对海潮一样,凡人完全不会有抵抗的勇气。 看到这一幕,即将靠近的辽骑们一个个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宋猪还是宋猪,永远不会改变! 所以……胆敢炸刺,就全部杀光!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前排巨盾!盾兵呢,给爷爷把你们的盾牌举起来!该死的,快点举盾!”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好像是那几个都头,只是他们的声音这会儿听起来声嘶力竭充满恐惧。 但是……这个声音很响亮,瞬间出现在附近所有人的耳朵里。 众人陡然心中一惊,而后恍然大悟! 之前不是有训练过么?面对骑兵的时候要怎么做?除了不能逃以外,还要想尽一切办法降低他们的速度! 想起以前训练的场景,数十名背负大盾的盾兵条件反射的原地将盾牌竖立起来! 至于跑到自己前面的兄弟,不管了!至于是不是排列整齐,不管了!至于有没有用会不会死,谁有空去想? 有人带头之后,更多的人也开始按照之前训练的东西去做。枪兵朝着盾兵汇聚集合,其他人赶紧来到盾兵左右帮忙撑住盾牌,并且握紧长刀蓄势待发。只要撑过第一轮冲击,就是是反击并且大肆杀戮的时候!按照大人们说的,只要这第一轮不死,那么接下来就是砍下辽人脑袋的时候! 一时间,所有人都咬紧牙关,拼命忍耐。 第三百三十五章 陷阱 以步卒硬怼骑兵,也许是傻子才做得出来的事。 但是就事实而言,大宋历来就是傻子。自从西夏建国以后,大宋就差不多失去了最后的战马来源。面对辽骑或者西夏人的骑兵攻击,大宋唯一能够选择的就是步人甲重步兵,只能以攻代守。 而以攻代守的第一步,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辽骑的战马速度降下来。 哪怕很危险,但是也别无选择。只希望……辽骑的冲击力尽量小那么一点点。想来这些辽狗背那么多东西,肯定跑不了太快对吧? 区区三百骑兵,有本事你一个个从爷爷身上踏过去啊! 反正……跑不掉了! 真他娘的后悔,怎么就脑子一热跑来找辽人的麻烦了呢? 脑子清醒过来的士卒们一个个这么想着,然后一边抱怨一边咬紧牙关。而后就听见嘭的一声闷响,一个黑影从自己眼前飞过去。扭头一看,却是那持盾的兄弟整个人都飞了起来,一边飞还一边吐血。而后除此之外的,还有一个惨叫着的辽骑也一齐滚落下来。这厮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从马背上飞出去,因此手舞足蹈看起来格外狼狈。同时不等她落地,就有无数刀枪剑戟招呼而来。 这辽骑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甚至都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居然会变形!他身上的财货影响了他的动作,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栽倒飞出去。半空中被人砍了两刀又一脑袋着地,眼见活不成。 甚至就连那倒霉的战马,也硬生生被折断了马蹄。 这样的一幕,并不个个例!就在那碰撞的刹那,至少百余辽骑受到阻拦。这些倒霉的家伙一个个飞出去,瞬间毙命。即使他们至少带走了五六十宋兵的性命,却也将自己的小命彻底赔了去。 更加糟糕的是,他们的行动受阻,导致第二列的骑兵也被迫降低了速度。 于是宋兵的机会终于来了,行动受阻的骑兵除了个子高一点,其余和步兵无异。甚至由于他们负重太多,这会儿已经做不到过去的敏锐。当因为撞击而导致无数金银财物四散的时候,辽骑们甚至还因此分了心。几个贪婪的蠢货居然勒马就要去捡东西,最后只能被旁边宋兵捡了便宜。 队伍中间的杨汕,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 辽骑居然这么弱吗?这才眨眼的时间,冲出来的三百辽骑就翻了一半?相比这种损失,他们造成的成果完全不值一提。也许杀了几个宋兵,可也让这三百人尽数陷入步卒们的包围当中,再也动弹不得。 杨汕皱着眉头,总觉得眼前这些家伙弱的有些离谱。原本预想的许多手段都没能使出来,一直以来担忧的巨大伤亡还有陷阱什么的,也无从发现。可眼前的情形完成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解释,莫非辽骑的指挥官耶律荣荣犯傻了不成?这一共才一千不到的辽骑,居然就这么放弃三百? 但是这时候,旁边山上秦明的脸色却十分难看。 “这不是辽骑!这些人是渤海人还有高丽人!”秦明一拳砸在草堆里,表情十分惊恐。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伙被派出了厮杀的家伙,居然不是辽人的主力! 如果是其他人还会看错,但是高丽人跟青州不过一海相隔,偶尔也会有高丽人来青州这边做工或者经商,因此秦明自问不会认错。可是如此一来,事情就要发生变化了!如果说这伙几百人全部都是高丽人以及渤海人的话,那辽人的主力在哪里?渤海人和高丽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州? 秦明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真正的辽人去了哪里? 赶紧扯过来一名亲卫,秦明揪着他的衣领道:“赶紧去告诉大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辽人!咱们被骗了,真正的辽人不在这里!快点去告诉杨大人,这是一个陷阱!这些废物一样的假辽人,只是诱饵!” “大人,您说啥?”亲卫一愣,虽然搞不明白却也脸色大变。既然秦明说是诱饵,那必然有敌人的阴谋! 于是也不啰嗦也不追问,他赶紧迈开腿溜下山,而后上马朝杨汕那边跑过去。 而杨汕,这时候也察觉到了异常。 辽人不可能这么弱!这伙人比之前的那伙辽骑更弱!除了人数众多以外,根本就没有表现出辽人可怕的地方。甚至仅仅看他们冲锋的气势,就不像是那种天长日久的骑兵。所以……他们是什么人? 杨汕有些怀疑,这伙人是不是外来的乘火打劫者。知道辽人袭击青州,所以来浑水摸鱼。 可是,究竟是谁,居然能够有这么多骑兵呢?而且杨汕也看清楚了,他们手中怀里揣着的金银也都是实打实的。换句话说这些人确实在大宋青州劫掠了一场,这时候也确实是打算继续去其他地方劫掠。 如此一来,似乎别管他是不是辽人,都该死该杀了! 略微吐出一口气,杨汕将杨再兴扯过来。这厮看的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杨汕表情凝重大声道:“再兴,这边的情况不对劲!咱们很可能中计了,你赶紧把你手下的人尽量收拢回来,我们必须要戒备。” “哪有什么不对?辽人得意忘形,正是咱们大杀特杀的时候!”杨再兴兴奋的说着,然后低声道:“而且你看咱们自己人,还不是因为那些财物红了眼睛?这时候你要是让他们退回来,我估计兵变的可能性也会有。所以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人的脑袋不一样是战功么?剿灭了赶紧跑就是。” 杨汕没有想到,原来杨再兴也已经看清楚了这其中的关节。 但是就如同他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不如往好的地方去算。咱们也别管是不是陷阱了,只能朝前走下去。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狠狠一咬牙:“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一次将这些冒牌货全部堆死!抓紧时间,然后手下谁敢贪恋那点财货就剁了他们的手!还有……把那些人也放出去吧!按照之前说的,想要自由就拼命!只要他们能够冲垮前面这只骑兵队伍,我不但放他们自由,而且另有赏赐!” 杨再兴有些惊讶,愕然盯着杨汕道:“你想好了?把他们用在这里,那可是最大的浪费!” “另可浪费,也不能冒险!再说了,不管怎么咱们都赚了不是吗?还有前面那些被掠的百姓,他们可不像作假!有他们做人质,我们无论如何都逃不得;否则不说别人,赵全就不会放过咱们。”杨汕跟杨再兴对视一眼,然后苦笑一声。大宋就是这么操蛋,监军的权利有些时候比谁都大。只要让赵全往上面说出去一句杨汕不顾百姓死活,那杨汕除了死之外再没第二条路走。 大宋对待武人的规矩,就是这么扯淡。 说起监军,杨再兴也没有任何办法。 叹一口气,他只能按照杨汕的命令,去将后面一直尾随隐藏的那两百来号人,给唤过来。 这伙人胆战心惊走过来的时候,前面的战事已经差不多结束。那两百人在一千人的包围中没有掀起任何风浪,杨汕甚至连左右边的埋伏也没有动用,就将他们全部消灭。而后看着那几个贪婪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在地上捡拾宝贝,还一个个偷偷往怀里塞的家伙,杨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财帛动人心!可是在战场上,为了钱财连命也不要了的家伙,与废物无异! 这时候,秦明遣来信使也到了。杨汕这才知道,这伙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高丽人!难怪打仗不行,抢东西倒有一手。还有那什么渤海人,莫非就是有宋一代大名鼎鼎的四姓家奴?辽、宋、女真、蒙古投靠了个遍!甚至在明朝初期,他的后人还多次向大明称臣又复叛,十分的不是东西。 一般来说,渤海人和高丽人都只充当辽人的奴仆辅军。既然辅军在这里,那辽人的正军又岂会太远? 杨汕心中打几个激灵,大声朝杨再兴道:“快!命令所有人,速战速决!不要再跟敌人纠缠了,快撤!敌人是打算用这些个浪费了不可惜的废物拖住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快,别再想那点破银子了!” 说到最后,杨汕几乎声嘶力竭。他有些小看了财宝对人的诱惑,手下这些蠢货已经明显听不进去人话了。 不等那两百向往自由的家伙进入到战场,这些人就主动朝着那缓缓后退的剩余辽骑扑上去。 留在后面的一些个,似乎尚且还有理智的士卒们欲哭无泪,却也只能狠狠一咬牙跟大伙一起行动。 而后当那群一窝疯想着自由和发财的蠢货也进入战场之后,场面彻底乱成一锅粥。 杨汕终于第一次领教到了,古代统兵真正的麻烦。纪律这种东西,它始终伴随着素质、品德、教养等等类似的名词。杨汕以为靠着简单的军训就能够让士卒简单的服从命令,却是高估了它的作用。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人能够完全冷静。那些渤海人高丽人手里的包裹,随便一翻就金光闪闪;这种诱惑,谁能忍耐得住?这东西哪怕是往身上藏那么一丁点儿,也可以几十年不愁了吧? 这样一劳永逸的诱惑,谁不动心? 第三百三十六章 蒋干盗书 杨汕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你的命令无效的时候,那种茫然简直能让人发狂。 没有人听你的命令,所有人都做着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什么大局啊,危机啊,完全不去考虑。他们一个个就好像蠢的像傻子一样。明明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结果他们还以为你要害他! 怒啊!无奈啊!杨汕隐约都能听到山那头马蹄的轰鸣声, 抬起头再看情况,发现局面已经彻底不受控制。那三百骑兵被干掉之后,剩余的五六百高丽骑士才终于回过神来。清楚宋兵不会轻易被吓住之后,这些人一边把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地上丢,一边重振旗鼓努力反击。这会儿高丽人,宋人,还有少数渤海人混战在一起,根本难以轻易分开。 杨汕希望手下士卒能够坚守纪律,能够冷静下来听从命令行事;但是事实却是财帛动人心,哪怕这会儿,他也看到一些个贪婪的士卒不但不去攻击敌人,还偷偷往后溜,抽空往怀里塞宝贝。 然而这些个蠢货却不明白,这样的行为正中敌骑下怀;但凡弯腰低头放弃武器的,是被他们主动扑过去轻松弄死。 骑兵反抗混战很难,但是对付这种废物,却轻而易举。 一时间,三五十个贪婪之辈被敌骑轻易砍死。这一幕吓到了众人,顿时就陡然清醒许多。 而对杨汕而言,无论是否清醒都已经没有太大意义。死几十个人的情况,虽然难看却不影响大局。甚至可以说如果外面没有辽骑包围的话,杨汕手下这些人迟早能将这几百高丽骑兵全部干掉。但是……重点不是这个!如今战场已经成为泥潭,偏偏在这种外面威胁越来越近的情况下,如今杀再多敌人也没有意义。这些高丽人的作用,这些财货宝物的作用,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甚至就连那些俘虏,也是同样的用途。当高丽骑兵全部开始作战,而忽视了对这些俘虏的管束时候,这些人顿时混乱起来。逃跑的逃跑,报仇的报仇,来宋军这边寻求庇护的,等等数不胜数。 这些人的存在让战场变得更加混乱,也让战局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不能想办法改变这个局面,哪怕杀光这些高丽人渤海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杨汕只能回头,看向脸色难看的杨再兴。哪怕杨再兴身上伤势未愈,杨汕也只能将这个重要任务交给他。 见杨再兴已经开始不顾伤势穿甲了,阴沉着一张老脸的赵全也是怒气冲冲就要来找自己麻烦,杨汕心一横大声道:“再兴,你待会儿出发之后,立刻率领所有人向前!一路向前冲锋,绝对不停!冲破这些废物,穿过这道峡谷;作为箭头带领大家直接穿透敌阵,前面就是胜利!” “往前?那不是往石头上碰吗?”杨再兴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没想到杨汕会玩的这么大! 汕哥儿,逃跑不是这么逃的!既然发现是阴谋,既然发现背后有辽骑包围,这时候不是应该突围,应该跑一个算一个吗?居然还打算挟裹着所有人一起朝前冲?这是哪来的自信心以为前面就不会还有陷阱?杨汕居然命令他继续攻击凿穿敌阵?这是打算带着老百姓也一起逃跑吗? 脸色一沉,杨汕瞪着杨再兴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转身就跑,把所有东西都抛弃掉?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后退的机会。而且抛弃那些百姓,他们绝对会缠着跟咱们一起鱼死网破!” “那就弄死他们!胆敢碍事的,直接杀了去。”杨再兴斩钉截铁的说着。 然而看杨再兴这墨迹的样子,杨汕怒了:“别再浪费时间了!又不是不能赢,为什么要逃跑?咱们只要凿穿这些高丽人,就能得到反击甚至反制辽人的机会,为什么遇到这点挫折就先想逃?” 这话一出,杨再兴顿时愣住。 他还以为杨汕都是打算逃跑了,结果原来这位大人还想继续针对辽人,继续反击? 我就说为什么两边山头的秦明和焦挺没有任何动静,原来他们的任务是应对之后真正的战场吗? 这么一想,杨再兴忽然有些兴奋了。 见杨再兴手下亲卫还是小心翼翼的给他穿甲,杨汕催促道:“还在发什么呆?快点带着他们冲过去!这是破釜沉舟之法!除了这样以外,只有逃命能够选择。可是我杨汕不想逃跑!而且幕后的那些辽人宁可那渤海人和高丽人的命做诱饵,你以为他们后面没有准备?我敢打赌,他们这一次绝对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这个陷阱,他们早就布置好了!所以……逃跑绝对死路一条。” “可是汕哥儿,辽人没这么弱!这种情况下不但要突破包围还要转身反击,你哪来的信心?”杨再兴没有杨汕这样自信,他甚至有些紧张道:“就算跟你说的一样,可你敢保证前面就没有阻拦?还是,咱们在辽人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为了我们这点人,他需要费这么大的劲么?” “这只能说明,那个耶律荣荣是个聪明人!他拿来当诱饵的东西,在他眼里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至于那些财宝,等咱们倒闭之后还不是属于他?”杨汕揉揉眉头,再次催促道:“杨再兴,别犹豫了!再耽搁下去,咱们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不要忘了你的伤,今天这事就是他们的报复!” “你怎么知道?”杨再兴眼睛一瞪,心里还想这难道不是你杨汕的决策错误,才落入包围圈的吗? 这时候,那个给出错误信息的年轻斥候,也骑在马上过来道:“对不起!大人,都是我的错,才害的兄弟们落入这个地步。我居然没发现那些所谓辽人都是高丽人伪装的,实在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你还骑在马上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杨汕也不生气,只摆摆手道:“和你无关!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看他们挟持的那些百姓,我就必须出手!” “所以说,中计也是迟早的事情。”杨再兴翻个白眼。 看看旁边那个作委屈状的年轻斥候,杨再兴一边穿甲一边道:“辽人是不是发疯了?咱们杀他那几个人,他就要灭咱全部?” “这个叫做立威!” 杨汕苦笑一声,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对杨再兴道:“因为你不知道如今大辽的情况!辽人现在背后不稳,所以不敢再给大宋挑衅他们的机会。现在的辽人已经仿佛惊弓之鸟,所以他对于我们的任何反应都会选择镇压。再兴,你要明白大势!辽人被女真人当头棒喝打了一顿,现在正在一边养伤一边警惕着旁人的动作。我甚至怀疑今年这一次打草谷规模之所以这么大,就是为了在我大宋面前招显武力。物资什么的都是小事,逼我大宋老实才是重点。” “所以……我们必须拼命了对吧?”叹一口气,杨再兴翻身上马。接过手下递来的银枪,他咬牙挥舞两下,松了口气。 伤势没有想象中的严重,看样子还能厮杀一阵子。 所以干掉这些高丽骑兵应该还算简单,只是接下来跟包围而来的真正辽骑战斗,就只能看杨汕的手段了。 这样想着,杨再兴命令手下打出了自己的旗号。 在战场上旗帜就是主心骨,往前移动的旗帜更是会成为所有士卒跟随的目标。因此当杨再兴率领将旗冲向那些高丽骑兵的时候,士卒们就不由自由的以他为中心开始汇聚起来。原本乱七八糟的战场,也就这样陡然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直线;以杨再兴走过的地方为路径,穿透敌阵的直线。 年轻的他,哪怕受伤也不是区区高丽人能够对付的。 咬着牙的杨再兴努力挥舞银枪,将一个个拦截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尽数捅翻。他的步伐完全没有任何犹豫,鼓着一口气直往前冲。于是当发现自己落在后面的时候,一些个舍不得钱财的士卒就犹豫了。 如果继续留下来,那就和大部队分开了。到时候这些个辽骑,岂不是都要来杀自己? 侥幸的情况下可以贪婪,但是明知必死,钱财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这些人再不敢停留,赶紧一个个加快脚步追赶杨再兴而去。 唯独只有那两百多已经明面上跟杨汕分开,如今只却金银和辽人人头换取自由的那些散兵,还依然咬着牙一个劲的跟这些高丽骑兵厮杀在一起。这些人完全没有一直战斗下去的想法,他们只为占便宜而来。但凡运气好砍下一个脑袋,那人就会疯狂逃跑,而后被高丽人追上砍翻。 于是最后,能够活着弄到一个人头,然后回到杨汕这边的,只有寥寥五十多人了。 而这个时候高丽骑士却还剩下四百多,一个个虽然狼狈却完好无损。当他们发现那些宋人居然差不多跑了干净,现场只剩下两三百不知道为什么坚守不动的劲卒的时候,顿时就着急又戒备。 “大人,这是您要的人头和军功。” 一个满脸血迹的汉子狞笑着将人头丢在杨汕脚下,然后左右一看盯着杨汕道:“话说大人,您手下的兵马这都跑了,您自己怎么不跑?咋了,留在这里等我们兄弟?啧啧……这个情,我可受不起。” 第三百三十七章 劝降 “没错,我确实是在等你们。”出乎意外的,杨汕一口承认了。 这人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松却继续道:“看在你们杀敌还算勤勉的份上,我很想给你们一个机会。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外面有辽骑正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只要你们肯回心转意,我愿意重新接纳你们。” “接纳我们?我们什么时候需要你接纳了?” 已经撕破脸,这汉子揉揉脸狞笑道:“小鬼,你以为你是谁?打破青州的规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肆意妄为把爷们不当回事!这种兵,爷爷早就不想当了!爷爷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是来给你当奴才的!嘿嘿……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够收买爷们儿?你是痴心妄想!爷爷才不会上你这个当!” 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原本还有的那点怜悯瞬间消失。 当然这些人也不打算继续看杨汕的脸色,不想听他继续啰嗦了。领头的人将手中血淋淋的脑袋丢在杨汕脚下,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那些个被他蛊惑的士卒们也跟着一个个提着脑袋过来,然后离去。 这些人的方向和杨再兴率领离去的方向自然不同,他们选择从右后方爬山,带着大包小包翻山越岭而去。 而后……杨汕怜悯的看着这些人,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辽人既然设下如此陷阱,又岂会让你那么轻易逃走?那些财物,岂是你说要就能要的? 果然就在大概一刻钟之后,那边传来凄惨的叫声。 听到这声音,杨汕旁边的护卫忍不住道:“大人,咱们就这么等在这里吗?等到辽人来了,那可就想逃也逃不掉了啊!要不趁着那些蠢货吸引了辽人注意力,咱们现在跑吧!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然而让这人惊讶的是,杨汕却扭过头道:“为什么要跑?咱们辛苦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来寻找辽人的么?” 这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左右看看,身边不过才一百来号人。就靠这一点人,怎么跟辽人斗? 更重要的是,杨再兴那家伙都跑的快没影子了,这是要反击的态度? 亲卫们有些疑惑,杨汕却没有解释什么。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而且越来越紧张,甚至回想一下这段时间的事情更是觉得处处充满疑惑。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冒失了?没搞清楚就往辽人的陷阱里冲,这是不是有点莽撞?还有,明知道中了陷阱也不跑,莫不是傻了不成? 所以啊!这其中肯定有问题。聪明的人瞬间恍然大悟,而后看杨汕的眼神也怪异起来。 那自己当诱饵引辽人上钩,这么狠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更可怕的是,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这样的人物往后会达到什么样的程度,谁也不敢保证。而更重要的是,这种玩命的计划,一般人谁敢玩? 大伙看向杨汕,不觉有些寒颤。这位大佬肯定有所准备,没说要带着大伙儿来送死对吧? 远处扑过来的辽骑,已经能隐约看清楚鼻子眼睛了。那种气势,那种仿佛泰山压顶一样的轰轰雷鸣,这一次绝对是真正的辽骑无疑。特别领头那位高大魁梧的辽骑将军杀气腾腾的模样,这边也看的清楚。 换言之就是说,现在哪怕逃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几十名亲卫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迅速将杨汕保护在中间。哪怕杨汕骑马而他们步卒,这些人也没想过说甩开杨汕逃跑了去。毕竟这年头忘恩负义的人确实有,但杨汕对大伙儿的好,大家也都看得见。 所以还能说什么呢?拼死以报便是! 看到这一幕,杨汕终于满意的笑起来。虽然说自私的人让人失望,但总规自己手下还是有一些个精英的。财帛动人心的不满终究只是不满,杨汕很快调整心情振作起来。看辽骑越来越近,杨汕大声道:“所有人打起精神来!让我们来领教一下,真正的辽国精英到底是什么样的风范!” “什么?不打?”众人一愣,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多想,可怕的辽骑带着让人心悸的气势滚滚而来。然后就在众人恐惧的打算退避的时候,却在杨汕前方大约三十丈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当真令行禁止,一挥手就全部停止下来。 这种人马合一的架势,是在让人心惊。 而且让人松一口气的是,这些辽骑还阻止了那些似乎打算跑来报仇的高丽骑士。这些高丽骑兵在追杀完那些跟杨汕‘和平’分手的士卒后,又将注意力放在杨汕这些个来不及逃跑的目标身上。只是他们的主子好像要跟这些杂碎说话,咱们作为奴才的也就只能听话的守在一边了。 见这些高丽人乖乖的去收拾散落一地的财物,而且基本上没有几个敢偷偷私藏,领头的辽人满意点点头。 而后将注意力放到杨汕这边,他傲然的道:“对面宋兵,你们的将军是谁?见到我大辽贵人,还不快上前答话!” 众人看向杨汕,杨汕则冷静的站出来道:“大宋青州兵马司都监杨汕,见过辽国将军。只是不知道将军为何出现在我大宋境内?这种冒犯的行为,莫非就是辽人的素质?还有这些个奴才,莫非也是您这位辽国贵人的狗?啧啧……连自家狗也看不好,是不是有些太过给辽国丢人?” 这话一出,那人身旁的辽骑各个大怒。杨汕左右的亲兵也是惊讶不已,没想到杨汕居然这般胆大。 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那名辽将居然顿一顿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恰好高丽骑士中出来一人,谦卑的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只见这辽将闪电一样一鞭子抽过去,抽的那高丽人脸上激射出鲜血。那倒霉的家伙在地上翻滚着捂着脸惨叫,却被辽将用辽语咒骂一句什么,赶紧闭嘴。 杨汕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身旁一个亲卫凑过来小声道:“大人,这高丽人偷偷昧下了属于辽人的财物。” 杨汕点点头,心知这确实是自古以来高丽人的德行。 这时候再看左右,果然人心惶惶的士卒们已经平静了许多。大家都能看出来,辽骑好像不是来杀人的。 亦或者说他们只想抢劫,却没打算真的跟大宋撕破脸面。抢劫百姓叫做打草谷,可一旦跟杨汕这个兵马都监硬战一样,那杨汕随时就能够通报一个辽人入侵。到时候,宋辽之间少不得要大战一回。 这种事情不光赵佶不愿意,辽国天祚帝也同样不乐意,骑骑马打打猎不好吗? 辽将训斥完高丽人后,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杨汕身上。 虽然心知咱大辽国玩嘴皮子不是宋国对手,可被一个矮小的小鬼如此嘲讽,还是让这人心中十分不爽。 此人名叫耶律荣荣,乃是堂堂正正正儿八经的皇亲。从身份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自称是辽皇天祚帝的外甥!因此即使那耶律女古有耶律章奴作为靠山,这青州地区也依然由他耶律荣荣来做主。 而且要知道,这劫掠青州对于辽人而言,一直都是美差! 因为青州靠海,对面就是高丽!换言之抢到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长途跋涉,直接派一艘船停在岸边,然后往里面搬就是。每年的时候,其他地区打草谷还要派出人力物力搞运输,中途的损耗也是严重;而山东这边呢?几艘船就能够搞定的事情,而且还不需要烦心高丽人的粮饷问题。 到时候抢了多少就是多少,没有损耗还能找到人当苦力,比哪里都轻松。 但是这么舒心的事情,如果遇到宋兵阻挠,那就不好了。如今辽国刚刚败给女真,这会儿实在不宜再竖任何对手。要是真的跟宋人纠缠起来弄出一个联金灭辽,那哪怕耶律荣荣是天祚帝的祖宗,也没好果子吃。 因此哪怕杨汕态度十分恶劣,耶律荣荣还是冷哼一声道:“口舌之利,妇人之戏!宋人小鬼,莫要在我耶律荣荣面前嚣张。我劝你还是赶紧退避为好,否则真惹怒于我,你定然小命不保。” “如果你现在退出我青州境,并且放归那边的所有大宋百姓,并且偿还他们的损失,我就遵从你的命令,如何?”杨汕指着那边的百姓说着,高丽人将他们被辽人教训的耻辱全部发泄在了大宋百姓身上。那惨剧让杨汕不忍目睹,因此哪怕这会儿被辽骑包围,也希望能先把百姓救出去。 “那些是属于我的奴隶!”耶律荣荣满不在乎的说着,完全没打算让杨松顺心如意。 被我抢到的东西就是我的,凭什么还给你?更可笑的是,如今是我的大军将你团团包围啊宋猪!这时候你不但不投降求饶,甚至还敢跟爷爷提条件?这是想死了吗,爷爷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冷哼一声,耶律荣荣竖起一支手指道:“宋人,一炷香的时间,要么投降要么死!看在你替我教训了萧剑一顿的份上,这一次我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你让我满意,给你一个成为人上人的机会也未尝不可。到时候你还会在意这些宋猪?像这样的奴仆,在我大辽要多少有多少!” 第三百三十八章 时间和生命赛跑 耶律荣荣这番话,就是赤裸裸的离间。 但是人家说的确实也没错,目前辽宋之间,辽人的地位要高那么一点点。 哪怕说宋人更有钱更会享受,也不能改变宋人在辽人面前完全抬不起头的事实, 甚至说远一点,宋人这两百年来已经习惯了被辽人盘剥。这种每年都要低三下四的给辽人送钱的情况下,你要宋人怎么在辽人面前抬头?这时候哪怕辽人只拿出一个莫须有的甜头,也足以让许多人心动。 当然对杨汕而言,这种诱惑毫无意义。他很清楚辽国的国运只剩下最后十年多一点,跟大宋比起来完全只有一个惨字。这种情况下去投靠辽国,那不是犯傻?那纯粹是闲自个儿命太长了。 所以无论辽人怎么诱惑,杨汕也依然不为所动。 这种心性,让对面耶律荣荣忍不住也高看了一眼。 但仅此而已了。 双方寒暄完毕,规矩和态度就等于是表达到位。眼下双方都不退缩的话,那就只剩下生死能谈。 只见耶律荣荣摆摆手,领头的数百辽骑就开始缓缓后退,战马打着呼哨尾巴摇摆蓄势待发。这就仿佛是冲锋前的蓄力,接下来只要耶律荣荣下达命令,他们就会让眼前的宋人知道大辽骑兵的可怕! 面对这种情况,杨汕表情沉静毫不慌张。 甚至当手下亲卫躁动着要拥着他逃跑的时候,杨汕还冷静的道:“不要慌!两军对垒,焉知我没有准备?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后撤十步!高丽人已经把位置空出来,让我们缓步后撤,跟主力汇合!” “主力?” 所有人愕然一愣,这附近哪里还有什么主力?大人您麾下一共才两千号人,不是都带出来了么? 但是想想今天诡异的情况,想想自从得到辽骑打草谷消息以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状况,众人不得不猜想,这其中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从头到尾都是针对辽人的计谋。 于是在众人的期待中,背后传来无数呐喊的声音。 亲卫们回头一看,竟然是杨再兴带着刚才逃跑的那一拨人,重新又赶了回来。 他们的出现让辽人停止了攻击的动作,甚至有些戒备的退后了两步。当然也只是略微退后而已,这属于警惕而不是担忧。辽人们面对步兵的时候,拥有完全十足的自信。他们只要拉开空间,就先赢六成。 傲慢的看着杨汕,耶律荣荣大笑道:“小鬼,这就是你的资本?萧剑来信的时候,我还以为当真青州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这些人没有真的逃走?可笑!这方圆几十里范围都在我的监控当中!你区区这点步卒,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说着耶律荣荣再不担忧,他大吼一声率领手下开始冲刺! 那沉重的马蹄声踏响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辽骑和之前高丽骑兵的不同。如果说高丽骑兵的马蹄声能够听出来凌乱,那么辽骑的战马奔腾就好像鼓点一样让人热血沸腾或者心神震荡。 这些可怕的怪物冲锋起来,就仿佛没有人能够阻拦。那种让人胆寒的感觉,是从心底涌出来的凉气。 眼睛凝神看着这一幕,杨汕特别注意到即使这样,辽骑也依然有大约三百人的队伍还依然留置在后面没有跟着一起冲锋。只可惜眼下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没能诱骗到所有辽骑也只能遗憾。眼下辽骑居中,两侧则是之前侥幸没死的三百多高丽骑士,所有人盯着杨汕一行,并且用包围的动作将那赶来的杨再兴一行人也挟裹其中。这是完全……要一网打尽的架势。 面对这一幕,杨汕嘴里咬出几个字:“结阵!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 众人心中一冷,却咬着牙依言站出来。 如今抵抗不住就是死,反倒不如听从大人命令,说不定能有奇迹。 于是所有人按照过去训练的方式,架盾撑杆,尽全力阻拦对方骑兵的突袭。哪怕一瞬间就被撞的人仰马翻,却也没有其他任何选择。死伤在肉眼可见中产生,一时间残肢断臂和惨叫声络绎不绝。 作为杨汕的亲卫和下属,这些人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咬牙抵抗,却不知道杨汕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三百辽骑即将把阵型穿透的时候,杨汕的第一步后手终于到来。 秦明和焦挺再也忍耐不住,咆哮着从两侧山坳间冲下来。两人都是三百人的队伍,卡的这个点恰好是辽骑前锋和后备营彻底分隔的时间。两行人马迅速将辽骑从中间穿透,然后裹着杨汕这边的人马开始对辽骑先锋进行夹击。同时远处杨再兴已经迅速回身,和且战且退的杨汕人马顺利会师。 眨眼的时间,辽骑就被分成了两个部分。而且在秦明的控制下,正在缓缓的试图堵住峡谷尾部。 只要完成合围,只要堵死峡谷,那么哪怕对方是辽骑,秦明也敢赌一赌至少五成胜率。 甚至与此同时,另一伙人也从埋伏里面冲出了。他们虽然只有百余人,却恰好出现在峡谷尾部。只看这些人迅速推着树干、栅栏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堵住大路,然后开始疯狂的在路上丢铁蒺藜以及挖坑。 仔细一看,居然是之前逃离的那两百多人的一部分。领头的人,正是之前那个对杨汕大肆叫骂的汉子。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原来这些人也是杨汕的设计!或许是知道队伍里有辽人奸细,所以才故意隐瞒。 总而言之在杨汕的设计下,所以该出现不该出现的人全部都出现了。他们以一种固定的节奏依次出现,卡住了所有的关键位置。如今耶律荣荣的人不仅被拦截成两段,甚至后路也已经危危可及。 这意外的变化让人惊愕,但是耶律荣荣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是秦明和焦挺的存在他早就清楚,因此当就在宋兵以为计划成功的时候,耶律荣荣怒喝一声发起了信号。只听‘呜呜’的号鸣声之后,后面峡谷末尾再次出现了大量的骑兵。粗略一看大概五百余,身上没有任何负重,明显是真正的精锐。他们以更快的速度冲过来,手中长刀散发冷光。 双方各施手段,却是同样都有后手。而杨汕的后手只是虚虚实实,可辽人准备的后手,显然实力更强! 看到那对骑兵用最野蛮的方式硬生生撞开障碍,杨汕不禁嘴角一抽。 但是战斗开始就不可能停下了,前排纠缠在一起厮杀的双方更加拼命了。辽人的前锋骑兵几次几乎冲到杨汕面前,但是又被阻拦回去。他们大声咆哮着使出一切手段,顿时就让杨汕这边人仰马翻。 哪怕是杨再兴及时赶回来,也没有能够完全阻止对方的突进。在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要战胜这些人尤为困难。 甚至说当第二波骑兵出现之后,辽人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杨汕的手下。如果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高丽人渤海人,差距只会更大。而且对方几乎全部是骑兵,而自己这边可以说全部是步兵,这其中的差距更是仿佛天堑一样。这种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情形,让杨再兴昂扬的战意都有些泯没。 杨再兴挥舞长枪冲到杨汕面前,擦着脸上溅射到的血滴道:“汕哥儿,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对方人这么多,咱们不可能打赢的吧?现在辽人援军也来了,咱们是不是该想办法撤退了?” “笑话,为什么要撤退?”杨汕回头看了杨再兴一眼,然后冲出去狠狠一刀劈在前面一辽骑的身上。 倒霉的辽骑只惨叫一声,就被四五个亲卫一齐吞没。 杨再兴愕然看着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就不明白了,这杨汕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用同等人数的步兵去和敌人骑兵对抗,甚至对对方气势正隆而且还是强大辽人的情况下,依然无意义的消耗着消耗着后生下士卒的生命,这样的事情杨再兴怎么也想不通。哪怕拥有地形优势,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骑兵和步兵的差距,那是天堑!这种事情,杨汕应该不会不知道。 然而看着杨汕坚持的模样,杨再兴深呼吸一口气,决定什么都不想,直接拼命就是。 但是就在他打算转身的时候,却忽然听见杨汕的声音大声道:“杨再兴,帮我再坚持两炷香的时间!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两刻钟。我敢打赌,这已经是辽人最后的底牌了!只要坚持到底,最后的胜利绝对是我们的!杨再兴你明白吗?无论如何都给我坚持下来,坚持到援军到来!” “我们还有援军?”杨再兴眼睛一亮,旁边听到这些话的士卒们也是气势猛然一震。 原本惶恐甚至彷徨的心情陡然消失,还有援军的消息让大伙重新坚定信念。之前是怕没有希望,但是现在既然还有希望,那拼命坚持又如何?无论如何,总归是拼命也要拉着这些辽狗同归于尽。 没有去想杨汕有没有骗人,士卒们大声吼叫着再度鼓起勇气。 第三百三十九章 援军 所有人都在盯着压力坚持,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杨汕最后的话上面。 我们还有援军,我们还有机会! 在杨汕的率领下,所有人都全力以赴的坚持着。他们很清楚杨汕的话是最后的机会!当辽人的援军到来,而且以更加可怕的气势碾压住那一路尾部阻拦者的时候,所有人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如果不是这里的地形对于步卒有利,如果不是狭小的山道阻碍的骑兵奔袭的速度,说不定宋兵早已溃败。但即使是这样,大伙还能够在辽骑的攻击下坚持多久,也只是屈指可数的时间问题。 眼前的伤亡让人心惊,杨汕自从来到青州,就不曾遭受过这么严重的损失。 即使之前在二龙山被陆谦围困,通过他的计划和设置,也使得伤亡人数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畴里。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有本事控制任何东西! 对方是辽人啊!哪是能小瞧的对手?如果说打辽人都可以强调减员问题,那大宋哪里还会惧怕辽人两百年? 看着一个个士卒兄弟哀嚎着倒下,杨汕心如刀割。特别是这一次他辛苦训练的士卒在辽人面前只能达到达到三比一甚至四比一的战损比,这才更加让杨汕痛心。辽人的强大,在这里招显的淋漓尽致。 看看天色,事实上从开战到现在,拢共才不到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经历高丽骑兵以及辽骑两场战斗,杨汕这边死伤已经累计死亡超过五百人。 要知道杨汕手下步卒一共也才一千三百人啊,辛辛苦苦打造的队伍,一眨眼就死了三分之一还多。而且看这个架势,如果援军不是及时赶到的话,杨汕手下全部人马也填不满辽骑屠刀的血腥。 这种情况下,杨汕的压力真的很大。 而这个时候,耶律荣荣挥刀杀死一名宋兵之后,擦擦脸上溅到的血滴,直起腰来。 环视一周,他冷笑着道:“这就是那小鬼的底牌?我还以为有什么真本事,原来不过只是埋伏了几百个废物而已。哼!以这点人手就想和我大辽抗衡?简直不知所谓。好了,别浪费时间,弄死他们!” 原本就感觉杀的不过瘾的辽骑们再不犹豫,呼号着加紧了攻势。 他们甚至狡猾的躯干着那些高丽骑士在前面冲锋,利用高丽人的生命和身体去躺平那些乱七八糟的所有阻碍。在这种仿佛洪流海浪一样一波波的攻势下,杨汕手下兄弟艰难的抵抗很快被突破。他们甚至都无法建立起有效的防御,肆无忌惮的辽人疯狂收割着,甚至完全没打算去做什么突围。 骑兵对步兵的压制,辽人对宋人的压制,在这一刻凸显的玲璃尽致。 即使在地形上不占优势,这些人也能够通过人数以及装备、职业上的巨大差异,将这场战斗的胜负彻底尊定。 当彻底放松的耶律荣荣耶律荣荣大手一挥,所有辽骑彻底放心开始全力突进的时候,局面就彻底进入收割模式。 在杨再兴愤怒的目光中,越来越多的士卒倒下。敌我局势差异越发明显,宋军几乎已经几乎无力支撑。 就仿佛即将垮塌的堤坝,随时都可能决堤崩溃。 毫无疑问这种情况下,死咬着坚持是找死的事情。但是杨再兴依然相信杨汕的承诺,他咬牙拼命勉力坚持。 只是,援军到底什么时候来? 杨汕也已经亲自加入战斗,眼下已经没有人还能悠闲等待。然而现在又哪是一个人就能改变什么的?短短片刻时间,杨汕就陷入到辽骑的包围当中。如果不是亲卫拼命相救,怕是要被卸去一条胳膊。 看到这一幕,杨再兴大声嘶吼道:“汕哥儿,援军什么时候来?大家,真的已经坚持不住了。” “我哪里知道?”杨汕也是气愤又着急,怒吼一声道:“按照约定,我发出信号他就赶过来!可是谁想到已经这么久了,也没看到哪怕一个援军。只是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咱们只能相信他。如果不想死在这里,那就祈祷吧!祈祷那个混蛋会遵守约定,祈祷咱们今天能转危为安!” 杨再兴狠狠一咬牙,挥舞银枪将一名试图前来占便宜的高丽骑士砸飞出去:“你说的那个王八蛋是谁?这军战大事,他居然也敢迟到?如果这次我杨再兴不死,我拼尽杨家全力也要弄死他!” “你去弄死他吧!他姓曹,由你去弄死他正好合适!”杨汕抽空回一句,然后一剑捅进侧面辽骑肚子里。 这名辽骑怎么也没想到,旁边那小矮子居然会偷袭他。防备两名宋军的攻击的他措手不及,居然被一剑捅死。而杨汕前面的辽骑没想到杨汕居然这么狡猾,恼羞成怒赶紧狠狠一刀劈向杨汕脑壳。 “大人!”一名亲卫大吼一声扑过来,硬生生将那名辽骑从马背上撞飞过去。 然而即使这样,他也被那辽骑条件反射的一刀劈在胸前,将胸腔硬生生剖开…… 即使拼着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劣势也无法改变。杨再兴当知道援军是曹俊的时候,也猜到了杨汕和曹俊之间的打算。对此他没有办法说什么,只能咬牙切齿相信曹俊不会给将门丢脸,相信他会按时赶来。狠狠一枪将那名被亲卫扑下马的辽骑戳死,杨再兴再次退后避过了三名辽骑的围攻。 定睛看去,所有的兄弟们几乎都已经被辽骑死死缠住动弹不得。包围圈越来越小,显然已经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那怕只是粗略估计,杨再兴都知道这一次是被重创了。即使能逃出生天,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 为了攻击辽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么? 杨再兴懊恼的想着,然后回过神狠狠一咬牙:“当然值得!大丈夫参军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如果连最基本的保护百姓也做不到,那我参军还有什么意义?将门子弟为大宋舍生忘死,我杨再兴怎么能例外?” 说着杨再兴大吼一声,不退反进咬牙朝敌阵冲过去。哪怕伤势未愈,他也绝不退缩。 然后就看他大发神威一杆银枪挥舞的仿佛血色旋风一样,三五辽骑近不得身反而被杨再兴纷纷打落下马。再来三名辽骑咆哮着冲向杨再兴,却被这厮举枪架住三人攻击,然后一个横扫全部击败。 这般厉害的模样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哪怕不远处的耶律荣荣,也对杨再兴露出诧异目光。 指着杨再兴,耶律荣荣好奇的道:“想不到宋人里面也有这等高手!而且这般年纪,当真是个天才。” 旁边亲卫冷哼一声,顺手将长枪一甩刺死前方转身逃跑的一个宋兵:“大人,就让我去解决了这宋人的天才吧!宋人不需要天才,但凡这种拥有美好未来的家伙,不属于我大辽的都该死!” 耶律荣荣满意的点头,这名辽骑便发出怪异的长啸声,就好似发出挑战一样朝杨再兴冲过去。 沿途的所有人都给这人让开道路,躲的慢了的高丽人甚至被他用枪用拳直接揍飞。这人表现出十分夸张的骑术,然后一口气冲到杨再兴的面前。紧接着一句话不说,他手中铁枪就朝着杨再兴的脑袋当头砸落。 “不要期待什么援军了!蠢货!除了你们这些不懂事的蠢材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还敢触怒我大辽!” “是么?只怕完颜阿骨打有话要说!” 杨再兴一句话,就让这名辽骑脸色漆黑如墨。完颜阿骨打,在如今的大辽乃是禁词。 杨再兴冷笑着看着这辽骑的反应,顺手招架住这人的攻击之后反手就是一枪刺过去。所幸这骑士虽然生气却没有分神,冷哼一声轻易架住杨再兴的攻击,而后枪尾一挑仿佛闪电刺向杨再兴肋下。 杨再兴身体一扭躲过这道阴狠暗刺,然后枪尖螺旋将这名辽骑的身体整个笼罩。 这招梅花枪乃是林冲的特别传授,花了杨再兴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强入门。一直以来都不曾有施展的机会,这一次看到这名实力不错的辽骑,杨再兴才第一次见猎心喜,条件反射将它施展出来。 只是……让杨再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辽骑对于眼前几乎眼花的枪影完全视而不见,咆哮一声举枪便刺! 这架势完全是有本事就同归于尽的态度,让杨再兴心中陡然一寒。 漫天枪影不一定能杀死人,但是这一枪捅过来自己却必死无疑。杨再兴哪里还敢继续,赶紧撤马收枪。 然而这一下却中了这名辽骑下怀。 而且杨再兴猛然发现,自己胯下坐骑由于和自己配合太过生涩的缘故,这一次竟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杨再兴自己的战马,由于之前受伤的缘故现在正在养伤;这匹战马虽然是辽马,但也只刚刚才熟悉。简单作战不是问题,但是这般及时的反应,却是它怎么也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只见辽骑手中铁枪仿佛毒刺一样直刺向杨再兴胯下战马,硬生生从它脖颈间穿透了过去。 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前蹄站起来拼命挣扎。杨再兴勉力稳住不掉下去,却无法再防御辽骑的攻击。 形式,忽然变得十分危急。 第三百四十章 曙光 杨再兴终于明白,原来实战和演练终究是不同的。 那些花里胡哨的技法,终究在战场上并没有太大意义。打仗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情,有同归于尽的机会没有人会跟你玩耍。最简单的招式往往是最好用的招式,花里胡哨往往还会延误时机。 就比如这一次,辽骑只说本领其实并不比杨再兴强。但是对方抓住机会,敢打敢拼的态度,还是杨再兴无法比拟的。就这么片刻间的眼力,杨再兴就从均势变成逆风,甚至好不容易才险死还生。 大口喘着粗气,杨再兴忙不迭地的往后跑。如果刚才不是一个赖驴打滚从马上跳下去,他怕是早已毙命。 但即使这样,在那名辽骑狞笑着的追击下,杨再兴依然岌岌可危。 如果不是两名亲卫突然冲出了挡住这名辽骑,说不定杨再兴早已死在这场战斗当中丧命。 即使这样,也付出了三名亲卫死的代价,才把那强悍辽骑给拦住。那厮当真是杀疯了,意气风发无人可敌。眼见杨再兴逃回本阵,他还依然往前追杀几步才罢休。然而因为杨再兴的落败,杨汕这边的气势再度下降一大截。就连之前不曾出现的逃兵,这时候也开始出现在四周开阔地带。 哪怕那几个人很快被欺软怕硬的高丽人追上杀死,也让杨汕的心情再次陡然下沉。 如果那该死的曹俊再不来,他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听着辽骑们越来越兴奋的呼喝声,杨汕咬紧牙关,决定再赌一回:“所有人向我靠拢!无论如何,我们绝对不退缩!” “大人!” 两旁的亲卫以及其他士卒纷纷叫喊起来,他们不了解杨汕为什么还这么倔强! 如果现在改变主意,好歹亲卫们还有机会护着杨汕独自逃亡。可如果真所有人聚到一起让开两旁道路,那就将逃亡的机会拱手让给辽人,再也不可能逃脱了。到那时候,最后的一线机会也没了啊! 亲卫们焦急的看着杨汕,而远处那些拼命的士卒们却不会想那么多。 聚众当然是好事,好歹有人分担旁边的危情不是么?于是众士卒纷纷朝杨汕这边聚拢,将所有优势全部拱手让人。 很快的,剩余的六七百士卒呈现出一个圆形紧紧挤在一起。所有人都聚在峡谷中央,却是将两侧的道路全部让给了辽人。但是也因为人凑在一起变得密集紧密,防守起来反而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至少辽人再也不能仗着骑兵马术横冲直撞了,他们仿佛潮水一样的攻势被遏制下来。 看到这一幕,无论杨汕还是士卒们都松了口气。 而杨汕到这时候才跟秦明已经焦挺回合,双方四目相对,只剩下苦涩。 “大人,抱歉!如果我早一点发现那些人不是辽骑,咱们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狼牙棒无力的垂在地上,秦明懊恼的道:“那些该死的高丽人,居然甘心给辽狗当诱饵,真是愚蠢!咱们这一趟怕是杀了他们六七百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这些蠢货心疼!可恶,辽狗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再说,咱们还没道认输的时候!”杨汕咬牙说着,又看一眼旁边浑身浴血的焦挺。 相比秦明的武艺,焦挺更多的是勇猛和无畏。他的任务是阻拦辽骑,因此率领手下三百士卒这一次是硬碰硬的跟辽人来了一回。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手下士卒几乎损失殆尽,自己也是身体多处受伤。 见杨汕看过来,焦挺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大人不必为我担心!这次能够跟大人一起杀辽人,俺杀的爽利!俺这铁棒手中染过贼血,好汉的血,唯独没有染过外人的血!这一次,它可是开了荤大发利市。” 这憨货! 杨汕忍不住瞪了焦挺一眼,而后看向最后一人。 那名汉子一直沉默着,他身上的鲜血一点也不比焦挺来的少。甚至相比焦挺手下几乎死光,这位汉子的手下更是死的凄凉。面对辽人隐藏的后手,他率领的一百多人差不多死了干净。甚至辽人厌恶他们的行为,更是下手狠毒死壮凄惨。甚至就连他自己,如今也失了一直手臂,模样凄凉。 杨汕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汉子,只能苦笑一声道:“文兄弟,抱歉了!是我杨汕对不起你们,害你到如此地步。” 名叫文仲容的汉子摇摇头,咬着牙齿道:“这件事和大人你无关!既然是我文仲容自己选择的这条路,那就怪不得别人。嘿嘿……想要一步登天,不拼命怎么可能?如今事败没捞到好处,也是我文仲容命数不好,怪不得别人。嘿嘿……只可惜没能弄死这些辽狗,给我这些兄弟报仇!” 杨汕沉重的点头,叹一口气道:“文兄弟不要丧气,眼下还不到失望的时候。你和你那些兄弟的功劳,我杨汕铭记在心。等解决了眼前这些辽人之后,杨汕一定联合曹俊将军向上面为你请功!” “功劳不功劳的无所谓!只要大人能帮忙,求慕容知府放了我崔野兄弟,我文仲容就算舍了这条命也是甘愿!”文仲容抬头看着杨汕,期盼的恳求道:“大人,还请看在文仲容如此拼命的份上,救救我崔野兄弟。只要他能逃出生天,我抱犊山四杰愿意付出一切感谢大人大恩大德!” “我已经说过了!等这件事完毕,我一定会去恳求慕容知府,将那崔野放出来。而后你们抱犊山的四兄弟也别什么感谢恩德了,以后就在我手下当兵吃粮便是。”杨汕咧嘴笑着,对文仲容充满期待。抱犊山四杰,唐斌、文仲容,崔野,乜恭,皆是不错的人才。特别是浦东唐斌,军官出身,武艺谋略皆是不凡。而且此人还和大名鼎鼎大刀关胜是好友,在人脉方面也值得期待。 如今杨汕这里,底层士卒容易招募,上层高手也有林冲和秦明打底,唯独中层武官,缺额严重。等到今天这件事结束,招募来抱犊子山四杰,就是对中层武官的最好补充。甚至唐斌个人,还是有资格进入高层的人选之一。在林冲不在的时候,总归不是除了秦明之外,就别无其他选择。 甚至不说唐斌,就是这文仲容,也是个有情有义,有本领又重情义的人才。哪怕断了一臂,杨汕也相信他未来的前途。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是杨汕知道的唯一一个,手下兄弟被抓之后没想着劫牢,而是宁可走关系赚功劳,用自己的性命和未来,去为兄弟赌一个机会的,三观很正的人。 这种人,哪怕没什么本领,杨汕也会希望他加入,以带动其他人有一个好的三观。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要等解决完眼前的麻烦才有资格去考虑。如果度不过今天这战斗,那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杨汕看看天色,已经又过去一段时间了。 所幸当宋兵汇聚到一起之后,辽骑也暂缓了攻击。毕竟攻坚这种事情死伤难免,辽人如今也不缺时间。 甚至这个时候,才是辽人最喜欢的示威环节! 在一群辽骑的拱卫,以及两旁高丽骑士的奉承下,耶律荣荣缓缓的来到阵前,脸上带着高傲的笑容。 “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投降奉我为主,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如果继续负隅顽抗,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耶律荣荣高傲的说着,表情就好像是在挑选奴隶一样。当然对辽人而言,宋人就是他们的奴隶,宋地就是他们的财宝库!需要的时候直接过来取,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这一次也是如此!区区一些个宋兵还敢反抗?笑话!羊向狼呲牙的下场,就是被狼全部吃光! 宋人就是绵羊!而我契丹人,乃是狼神后裔! 耶律荣荣得意洋洋的想着,然后开始在心里计算这七八百壮劳力运回去辽国能够卖多少钱。而且这些人还能帮忙运送财物,就连苦力钱也省下了。等到之后将这些人带去高丽再转大辽,瞬间就能变现! 但是让耶律荣荣意外的是,这一次杨汕却没有跟他啰嗦。 或者说耶律荣荣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杨汕,然而杨汕却没有回应耶律荣荣的话。 甚至杨汕的视线都没有放在耶律荣荣身上,他用惊奇乃至惊喜的目光看向耶律荣荣的身后,哪里在阳光下出现了一片参差不齐的阴影。就好像是一个巨人正在苏醒一样,将黑影缓缓笼罩到辽人身后。 那是一种寂静无声的注视,却足以让人心中一寒。 所有的宋兵都发现了这个情况,众人无声的注视陡然给了辽人极大的压力。心中一紧的耶律荣荣迅速回头,果然也发现了那悄然逼近的庞大军队。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出现的,一个个杀气腾腾将峡谷再次包围。 而更加让耶律荣荣心惊的是,他派遣在外围的斥候完全没有发出任何警报。现在看来,怕是全部死光了。 再不敢有任何犹豫,耶律荣荣果断的下达命令:“所有人给我冲!先把里面这群宋狗全部杀光!还有你们这些该死的高丽人,先去拦住外面那些混蛋;等我杀光这些人,就去给你们助威!” 第三百四十一章 诡战 耶律荣荣反应很快。 不管这来的是什么人,但是肯定不怀好意。既然如此为了防止两面夹击,我先将最容易对付的先解决掉。 不得不承认,耶律荣荣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可怕。谁也没想到他会发出这种命令,以至于一时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因为看到援军而喜出望外的宋兵,瞬间被杀死了三五十个;原本严密的阵型顿时松散,让其他辽骑顿时突入进去。措不及防之下,一时间人仰马翻,竟是让辽骑硬生生冲到了杨汕面前。 杨汕双手举起长刀,硬生生挡住耶律荣荣突来一劈。 沉重的攻击将杨汕手中长刀的刀鞘整个炸开,碎屑溅射在杨汕脸上,溅射出点点血痕。 “大人!” 旁边亲卫惊叫出声,没想到电光石火之间会发生这种变故。那耶律荣荣也是狠人,擒贼擒王居然如此果断。 若不是杨汕还有两分本事,怕是这会儿已经被杂碎脑壳。 可即使如此,杨汕也是闷哼一声从马背上险些栽倒。而后那战马前蹄一软就要栽倒,幸好秦明冲过来抗住它。 这时候,暴怒的杨再兴已经冲上前和耶律荣荣战在一起。这一次满心都是兴奋和希望的杨再兴,已经不复之前的颓废。他乘坐新换来的战马,居然凭一身勇气跟耶律荣荣打了个有声有色。 他连续几枪刺出去,即使耶律荣荣也不屑,却不得不回身招架。 两个人交手几招,一时间谁也不能迅速干掉对方。杨再兴自是无所谓,可耶律荣荣却怒极。因为在耶律荣荣率领下的收割任务,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杨再兴阻碍了一阵。待耶律荣荣气急败坏的逼退杨再兴的时候,杨汕这边的人马已经都反应过来了。再想趁势突进,必然只会陷入泥沼包围。 这时候已经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辽人宝贵的生命不是用来陷入危险的。在这种地形打斗,太不划算。 耶律荣荣果断调转马头,一声长啸之后转身就走。 他手下辽骑也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几乎同时转身,将被突破的宋兵群搅的乱七八糟之后,绕一个弧线迅速离去。整齐划一的动作看起来让人心悸,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这些人的行为。 反倒是那些落在后面的高丽骑士,这一次终于又慢了一拍。他们没有想到辽骑会认怂,因此一个个还跃跃欲试的对着被包围的宋兵耀武扬威。可是当辽骑转身就跑之后,他们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就愤怒并且惊喜的杨汕手下咆哮着将他们拦截住,决定先在他们头上报一报仇! 倒霉的高丽骑士没想到宋人居然还敢反抗,再慢一步的时候,却已经彻底逃脱不得。 杨汕也抓住这个机会,命令手下士卒赶紧先捞一波。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所有敌人全部放走,更别提高丽人手上还留着大量财货呢!如今队伍损失惨重,这些个补偿最少也要从这些高丽人手中拿回来。 “下马跪投降!投降免死!”杨汕大吼一声。 顿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个个大声叫喊着将这群高丽人包围住。这一次,真的一个都不允许放过。 痛打落水狗的一幕,让人心中舒畅。 其实高丽人并不是那么弱小,甚至如果没有辽人珠玉在前,杨汕手下兄弟面对这些高丽人还会胆怯。但是这会儿经历了辽人的威风之后,谁还瞧得起这些弱鸡一样的高丽废物?连骑马都没有秩序好么? 愤怒的士卒们,将同伴牺牲的痛苦和恐惧全部发泄在这些高丽人身上。 他们甚至敢于扑上去直接将高丽人掀下马,也敢将这些骑在马上的家伙团团围住,不给他们任何挣扎的空间。 再加上这群贪婪的高丽人当真贪得无厌,他们甚至到这种时候都舍不得自己怀里、包裹里的金银珠宝,顿时可以说更加狼狈。 在愤怒的士卒们的攻击下,惊慌失措只想夺路而逃的高丽人四处碰壁却不敢抵抗,一个个接连不断的倒下。 另一边,耶律荣荣也近距离看到了增援来的宋人。 那是一个同样年轻的面孔,而且看起来更加坚毅和狡猾。这两种不同的属性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以至于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这名年轻的将军完全没有任何年轻人的冲动,他率领手下稳步上前,丝毫也不考虑冲锋和突进。等耶律荣荣靠近的时候,已经提前一步将峡谷道口死死堵住。 这让耶律荣荣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很希望能够减轻损失,但是如果这些宋人不上当的话,我大辽也不惧怕打硬仗! 于是迅速止步,耶律荣荣无视背后的哭喊声,看着缓缓而来的曹俊道:“这位宋将,还不快快报上名来!我倒要看看,这个能够眼睁睁看着兄弟部队伤亡惨重,也依然忍耐不发只想占便宜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像你这样的家伙,在我大辽只配装进皮袋被十匹马狠狠践踏而死!” “是么?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要今天能够杀尽你们,我大宋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曹俊脸色不变的回应,完全不在意耶律荣荣的离间之计。他敢于让杨汕受创,就有本事说服他。 “是啊!宋人就是因为这般不要脸,所以才成不了什么大气。也是我辽皇宽厚,否则早灭了你们。”耶律荣荣冷冷的说着,同时暗示手下士卒准备起来。这年轻小将看起来就是不打算罢手的样子。这种年轻人很难妥协,因此已经没有必要交谈下去;只要找到机会,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为好。 “哼!迟早有一天灭了你辽国,你就知道我大宋的厉害。”曹俊冷哼着说着,同样命令手下做好战斗准备。 两人针尖对麦芒,但一时之间互相警惕却谁也不肯先出手。 毕竟曹俊占据杨汕遗留下来的地形优势,而耶律荣荣身为骑兵天生就强势,因此可谓是各有优劣。 没有人会拿手下儿郎的性命开玩笑,因此这时候谁都十分警惕。 而另一边,杨汕和高丽人的战斗,也彻底白热化。 伤亡惨重的杨汕一方如今心里只有报仇和发泄,而另一边高丽骑士虽然硬实力强悍,但是被辽骑丢下的他们一个比一个胆战心惊心情惶恐,十分的战斗力连三分也发挥不出来。这些高丽人这会儿除了想着带着财宝逃跑之外,其余的东西根本什么都不想。如今被包围,也只知道拼死往外冲。 这些高丽人,只能打顺风仗,在辽人保护下仗势欺人。这会儿,顿时被杨汕手下揍的是人仰马翻。 那些乱七八糟的财物散落一地,可这一次却不会再有人动心了。 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尸骸却几乎堆积如山。同伴们,战友们的尸体到处都是,这种事情谁能忍耐?这会儿除了报仇还有安全回家之外,大家什么都不想了。赚钱什么的,有钱也要有命花! 如此一来,哪怕人数降低,可发挥出来的实力却比之前更强! 如果这个时候林冲率领骑兵们出其不意冲过来的话,杨汕甚至有信心以最低代价,将这伙高丽人尽数全歼。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跟曹俊一起,分走战胜辽人的功勋不是吗? 杨汕如此想着,命令士卒们加紧了攻势。在秦明、焦挺以及杨再兴的率领下,顿时将那群高丽人杀的凄惨。 这一幕被不远处辽人看在眼里,顿时一个个暴跳如雷。 我大辽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眼睁睁看着手下眷族被宋猪屠杀,这可不是我大辽的上国风范! 耶律荣荣冷着脸无法下定决心,旁边一名亲卫凑过来道:“大人,是不是先回去干掉那些宋猪再说?反正他们两边看起来不和,这些人应该也没有胆量主动对咱们出手。那么多财宝都丢给这些宋猪,也实在太浪费了!咱们……大人,赌一次吧!宋人没这个胆子,他们不敢主动出手的。” “所以,你被这些钱财迷住了眼睛?”耶律荣荣扭头冷眼看着这人。 这人还想说些什么,耶律荣荣却冷哼一声道:“之前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你既然自居勇士,为什么连区区一个宋国小鬼都没有杀掉?如果不是你这个蠢货冒进,我们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您……您这是要为战败寻找替罪羊了么?”亲卫心里一哆嗦,脸上却惨笑这道:“大人,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咱们才遭受这么大的损失。但是大人……咱们这次来青州的任务,三成都在这里。” 耶律荣荣嘴角抽动一下,心里忽然也感觉有点疼。 看一看只是缓缓布阵将峡谷口子堵的严严实实的曹俊,再回头看看那边乱七八糟的战场,耶律荣荣也有些犹豫了。纵然这般突围出去损失很小,可是……高丽人好歹尊我大辽为主,这般放弃是不是有些给大辽丢人了?咱们明明可以保护这些辽人的,毕竟他们虽然废物,但是也算听话不是吗? 至于金钱财宝什么的,谁在乎?我大辽,看不上这点儿小钱!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个时候,就连那些原本被高丽人俘虏的大宋百姓,这会儿也醒悟过来了。 虽然很多人依旧被吓的两股战战不能动弹,但是也有部分汉子甚至老人鼓起了勇气。眼见宋军和高立人拼的难舍难分,眼见那些可怕又该死的家伙原来不是辽人而是高丽渣渣,他们心中的畏惧陡然少了许多。 再想到自己等人这几天被高丽狗欺负成这副模样?顿时就怒火中烧。 等再看到我大宋军队已经占据上风,甚至那些可怕的真正辽人也被另一波更强更多的大宋军队拦住的时候,这些老百姓心中顿时就拥有了十足的信心。一些人想到有官府撑腰,顿时就有了勇气。再想到自家钱财被这些辽狗劫掠一空,哪里还能忍得住怒火?别的不说地上那么多钱,我拿回我家的不过分吧? 山东人本来就脾气暴躁,被辽人欺负只能忍耐已经够憋屈了,哪里还愿意再被一群狗高丽人欺负? 强人不敢惹,小小高丽人也敢放肆? 于是这些人从地上捡起各种武器就朝高丽人身上招呼,而后还有一些老家伙干脆不怕死的扑在地上往自己怀里搂财货,顿时让场面变得更加难看。即使杨汕拼命阻止,这些人也仿佛不要命一般。 这种混乱情况,更加让耶律荣荣心动了。老天都要灭亡这群宋人,我耶律荣荣能拿的东西为什么不拿? 再看一眼曹俊,见他确实没有主动进攻的打算,耶律荣荣略微放心了。 当然……现在他是不会出手的。 那些高丽人还没死完,他们的剩余价值,就是帮忙大辽削弱敌人的实力。等到那些宋人自以为胜利而后得意洋洋的捡取财宝的时候,就是我辽军改变局面,甚至挟裹着这些人逼退外面包围的时候。嘿嘿……那些宋兵进不敢进,退不敢退,难道当真以为爷儿要在这里跟你僵持? 耶律荣荣冷静的想着,简单挥手下压就制止了这近千骑士的骚动。 在他对面,曹俊却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其实一早就想杀敌了,甚至在接到杨汕信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算冲锋。 然而老祖宗阻拦了他,甚至还强硬的要求曹俊等待,直直数了大半个时辰才命令杨汕的人马缓速进军。 曹俊一直都担心,说不定这时候杨汕手下人已经死光了或者溃败逃跑了。但是老祖宗却一直说什么相信杨家人,相信杨汕还有杨再兴的本事。至于那什么伤亡和牺牲,在老祖宗眼里什么都不算。 然后果然就如同老祖宗说的一样,杨汕率领的那群士卒,居然当真将辽人拦截了下来。 甚至不可思议的,他们是首先遇到辽人的骗局,碰到高丽人的伪装并且中计之后,再被辽人突袭的。那一瞬间就是几百人的死伤,但杨汕还是不可思议的坚持了下来。甚至那辽人还有高丽人的人数加起来比他杨汕手下还多的多,杨汕也依然没有被击溃。这种本事和坚持,曹俊敬佩不已。 但即使这样,老祖宗居然依旧禁止曹俊出手! 明明辽骑已经被彻底锁死在这个峡谷里了,老祖宗却依然不允许曹俊现在就跟辽人接战。 双方互相叫骂可以,但是主动出手就是不行。至于为什么……因为宋辽两百年以来,谁先出手谁就必定会输! “这是什么道理?”曹俊不明白,同时也无法改变老祖宗的命令。 他只希望眼前的辽人能够按捺不住赶紧出手,却没有想到辽人会再一次将目标放在半残的杨汕军身上。 老祖宗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他却一言不发。 而后就在高丽人彻底被杨汕手下还有获救的百姓们吞没,百姓们一个个惊喜万分偷偷在地上捡金银,而杨汕手下则骂骂咧咧朝高丽人身上招呼,并且无视他们投降将这些高丽人揍的鼻青脸肿。眼下能够站起来的高丽人大概只有一百多了,剩下的被击溃了一半,还有部分已经乖乖跪下来。 也就是说,战局已经差不多稳定,不太可能发生什么变化了。 杨汕松了口气,手下兄弟们也松了口气,不远处的曹俊也闭上眼睛大喘一口气,唯独老祖宗脸色凝重起来。 这时候……耶律荣荣忽然高举金枪咆哮起来:“狼神在上,干掉这些愚蠢的宋人!” 所有辽骑迅速转身,整齐划一仿佛之前就有过演练。在曹俊惊恐的目光中,他们顺着小坡疾冲而下。 而这时候,杨汕手下士卒刚松口气。一个多时辰以来一直咬牙坚持的那股心气,已经彻底释放掉了…… 当滚滚波涛一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时候,众人忽然只感觉腿软手软。 “挡住这些辽狗!”杨汕嘶声叫着,这一幕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这些辽人,为什么还有勇气继续厮杀?讲道理在曹俊带着这些人万余人的威胁下,他不是应该说几句狠话就夹着尾巴逃么? 这个时候的辽人,不是跟大宋一样堕落,根本没有打硬仗的勇气么? 杨汕惊恐的看着辽人逼近,没想到这耶律荣荣居然还有这样的勇气。要知道这个决定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他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注定被背后曹俊突袭,而后没有人可以再帮他们减轻损失伤亡。 百姓和士卒们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那些拼命在地上、在高丽人身上抢夺金银的与准百姓们,将士卒反应并且回合的道路彻底堵死。甚至当辽骑冲锋的时候,这些被吓坏的家伙还一个个往士卒背后躲,完全不顾他们已经将阵型彻底冲散。于是当辽骑突入而来的时候,这一次真的无法阻挡。 一时间无数人被辽骑硬生生撞飞,无法结阵的步卒在辽骑面前跟纸糊的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卒,所有辽骑行进路线上的人,都纷纷被这群可怕的辽骑碾压。他们就好像狂风巨浪一样席卷而来,碾碎路途中所有的一切。这一瞬间的惨剧甚至比之前的更加严重。仅仅只是辽骑第一波的冲击,就造成了至少百余人的伤亡。被辽骑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甚至更加糟糕的,杨汕根本没有办法阻止起有效的反击。夹杂在士卒中的那些百姓,比想象中更加碍事。哪怕杨汕还有秦明,杨再兴,焦挺等人拼命带着手下亲卫维持平衡,也无法改变这种局面。辽骑也许能够阻挡,但是那些碍事并且疯狂逃窜破坏阵型的百姓,莫非能全杀了不成? 这一刻杨汕是真的犹豫了,他知道杀了这些人最好,但是怎么可能下手?辽人可以连同士卒带百姓一起杀,可是杨汕却做不到这种事。如今这些百姓就好像变成了辽人的帮手一样,让杨汕无可奈何。 杨汕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却似乎不能改变这个局面。秦明被辽骑硬生生撞飞,焦挺口吐鲜血眼看就要不行,而年轻的杨再兴更是受到大量辽骑针对,眼下独步难支几次濒危。若不是亲卫拼命相助,三位兄弟说不定就死在眼前。而面对这些杨汕唯一能做的,居然就是期待曹俊那些人。 这混蛋率领近万人过来,莫非是来观光的不成? 杨汕咬牙怒吼一声,仰头朝曹俊怒吼道:“曹俊,你他娘的的到底要干什么?我杨汕……已经做到能做的一切了!” “老祖宗,您听到他说的话了吗?”曹俊焦急的看着老人,没想到老人居然会这么果决。 “还不到时候!小子,你既然想承担曹家的重担,这时候就必须要学会忍耐。忍辱负重不是耻辱,而是一种责任。你只看到了眼前这些人的死,但是你是否看到你身后这万名战士的性命?几百人和上万人,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吗?相比之下,辽狗的性命和功勋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老人淡淡的说着,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伸手按住曹俊,眼神冷冷的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果这个道理你不懂的话,我会建议老爷子将你带回去。你要明白,将门容不得仁慈。” “所以……杨汕他就要拼命?不能仁慈,所以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能保护?”曹俊咬牙切齿。 “那是自然!他既然是你的属下,那就必须完成你布置的任务。哪怕死绝,也必须要完成!” 老人转头看着曹俊,甚至将下方激烈的厮杀直接无视。而后当看到杨汕等人彻底陷入辽骑的旋涡,甚至已经连泡也冒不起来的时候,他才深呼吸一口气厉声道:“现在!所有人给我准备!等到辽人以为胜利而大意的时候,就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就让辽人自尝苦果!” “什么意思?不对!原来如此!”曹俊恍然大悟,而后兴奋的咧嘴笑起来! 也许他做不到像老祖宗说的那样,当真无视眼前这可怕的伤亡。甚至想一想等救回来杨汕之后,面对他要怎么去解释也是个问题。曹俊做不到坦然,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去厮杀! 既然杨汕损失惨重,那就还给他足够的功劳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对于曹俊而言,所谓青州兵马司统制,也只是一个跳板而已。 既然随时都有可能离开,那么将这个位置送给杨汕,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从一个小小的兵马司都监,一跃成为一州武官之首的兵马司统制,对于杨汕而言已经仿佛鱼跃龙门一样。这样的好处只用来抵消这一次作战的些许牺牲,在曹俊看来杨汕分明是大赚特赚。 所以没有必要感觉愧疚,只要全力歼灭眼前这伙辽人便好。 老祖宗如此告诉曹俊,曹俊也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不过死了千把人就能升官,这种事情放在其他武将身上,怕是笑也要笑死了。对我大宋而言一两千号人算得了什么?我大宋人口,数以万万计! 所以……我不亏欠任何人! 如此说服自己之后,曹俊恢复了平日里的英勇和果敢。既然老祖宗帮忙下达了命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眼下确实是最好的机会,辽人和杨汕手下混杂了一起彻底失去阵型,也彻底失去了战马能够驰骋的空间和距离。同样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下绝对是歼灭他们的最好机会! 在他的率领下,一万余步卒一个不留的摆着队列朝辽人包围过来。 所有人都秉持着步卒对抗骑兵的重点,将阵型构建的十分稳固。没有人先走一步,也没有人胆敢退缩;曹俊哪怕只是短短一个月的调教时间,也已经让这些原本来自陆谦的士卒们完全听从了他的命令。也许在一些细节上面还欠缺很多,但是在大体和行军上面,却已经不输给其他队伍了。 也就是说,曹俊仅仅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这些人达到了‘可以用’的地步。 而杨汕几乎花费半年时间的士卒,哪怕比曹俊的手下表现的更好更强,在‘性价比’方面却还真不好说。 当然这种东西也没必要去比较,毕竟杨汕手下的兵力上限也不过才五千人而已。 总而言之当曹俊手下所有人都蜂拥而至的时候,耶律荣荣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虽然不惧怕这些该死的宋人步兵,但是在他看来胆小如鼠的宋军居然当真还敢反抗,实在是让他脸色难堪。 就好像是自家原本的奴才如今居然要妨主一样,简直就大逆不道! 至于如今自家手下被纠缠的无法脱身,这一点耶律荣荣反倒是不惧的。无非多杀几个的事情,大辽可不会只打顺风仗。 冷哼一声,耶律荣荣调转马头命令道:“第一伍干掉这些碍事的混账,其他人跟我上,把这些宋猪杀光!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大辽的厉害,叫他们往后再不敢出现在爷爷们面前碍眼!” “杀!”熟练的调转马头,大约千人的辽骑转身就朝曹俊扑过去。 哪怕是十比一的数量比例,他们脸上也没有任何的畏惧。百年来的无数次胜利,让他们对宋兵充满高高在上的自信。哪怕如今被宋人包围在一个峡谷,他们也相信只要杀死大约三成,这些宋兵就必然崩溃。 而这一点,曹俊也明白! 他训练一个多月的士卒对比杨汕手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一点。军心或者说士气,永远不够稳定。 于是当辽人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曹俊一声不吭顶在最前面。他必须以身作则,否则必然人心不稳。历史上那种一触即溃的战斗并不是笑话,仅仅曹家的历史文牍中就有许多这样的记录。同事身先士卒毫无疑问是振奋士气的最好选择,只有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他们才会拥有信心。 而像杨汕手下这种,那支队伍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崩溃,这一点是曹俊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虽然想了很多,但是其实只是一瞬之间。甚至曹俊还没有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双方就碰撞在了一起。 这是曹俊第一次真正的接触到辽人,也是曹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领教到辽人的厉害。 几乎在第一时间接触,他就感受到了压力。如果不是一直全神贯注,他甚至可能第一次接触就被对面辽骑一头撞下马去。那个混蛋完全不怜惜马力,居然直接用马匹硬撞?曹俊当真措不及防。 如果不是身旁老祖宗见势扶他一把,怕是曹俊早就落马。 可即使这样,曹俊也是气的脸色通红。 大吼一声,他主动朝这名辽骑发起进攻。十几年苦练不坠的本领正常发挥出来,很快便将这名辽骑压制。 但是其他地方,人仰马翻的场景却是无一例外。 可怕的辽骑就仿佛绞肉机一样,无论杀到哪里都是一片腥风血雨。看先前杨汕手下抵抗艰难还只以为是那些人太弱,可是现在再看自己手下人,无论曹俊还是老人都只能叹息,原来杨家小子练兵居然如此厉害。他们能够用数量劣势的人马挡住辽人的攻击,而自己这边以逸待劳却还险些崩溃。 如果不是层层叠叠的士卒让辽骑无法一口气打穿,如果不是他们终于力竭速度缓下来,怕是这一次就足以让曹俊手下万余人马直接崩溃。可即使这样,辽骑的这一次冲锋也打透了数十丈的距离!甚至他们还有余力从侧面打穿出去重新归位,而曹俊手下的人却连阻止他们的能力都不足。 换言之如果辽骑再来这么几次的话,曹俊迟早都会崩溃掉。 “开什么玩笑!杨汕那家伙能够拦住这些辽狗,凭什么我的人就做不到!”曹俊大声咆哮着,一刀将从侧面穿过的一名辽骑砍翻。可也只是仅此而已了,他一个人的实力不足以改变眼前局势。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辽骑把持阵型不曾全力进攻的话,曹俊想要杀死一名辽骑只会变得更加苦难。 旁边的老人大口喘着气,用厚重的长刀叉在地上休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的辽骑居然这么厉害! 之前看杨家小子抵挡的艰难,怎么到自己这边就不一样了呢? 自己年纪大了,除了保护曹俊也做不得什么。可是这举目一看辽骑的一次穿透居然只废了大约十几名骑士的性命就打穿宋兵这么阵型,而且还造成了至少两百人的死亡以及气势上的几乎崩溃。 这种的战果,谁能接受?再这么下去,之前的谋划岂不是全部要打水漂? 脸色涨的通红,曹俊大声咆哮起来:“你们这些混蛋在干什么?已经不想活了是不是?在这么多辽狗的眼皮底下,还敢敷衍了事?现在是拼命的时候!都给我拼命起来!如果不想活了,他奶奶的你可以直接说!否则,给我跟这些辽狗拼了!你们以为苟且能偷生?那是痴心妄想!” 双眼通红,曹俊嘶吼道:“你们以为辽人会接受投降吗?别逗了!身为宋兵,你们要么战要么死!”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愣住。连投降都不行?别逗了。 “看看前面死了多少人吧!就连辽人都死了这么多,你们以为他们不会报复?”曹俊喘着粗气说着,故意将死去的高丽人也当做辽人。而后见众人表情怪异,他冷哼道:“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辽人就要来了,我也没有时间再跟你们啰嗦!不想死,就拼命吧!别的,咱们事后再说。” 已经没有时间给这些士卒再想下去了,辽人已经带着滚滚马蹄声再次席卷而来。 他们就好像波涛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一直到对面彻底崩溃或者敌人全部死光。甚至这些可怕的辽骑还会通过互相配合来增强破坏力以及自身安全。当身披鳞甲的战马冲锋的时候,没有人能阻拦。 他们的第二波攻势,再一次打穿了曹俊的阵型。 甚至这一次突袭的更远,直到整个军阵被突破了一多半,才在领头辽骑的率领下从侧面环绕而出。 曹俊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一次次看着辽骑在他的腹地里肆掠。手下原本操练的还算精干的士卒,在辽骑面前除了抱头逃窜之外完全没有反抗的勇气。他们甚至宁可将后背交给辽人,也不愿意挥舞起手中的刀剑。同时那些个丢盔弃甲,将盾牌都扔了的士卒,也是不计其数。 更让曹俊暴躁的是,骚乱甚至还引发了混乱和践踏。逃跑的废物们,从来不介意脚下是否有同胞在呼救…… 这种丢脸的行为,打的曹俊的脸啪啪直响。 他甚至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反而成了曹俊和辽骑之间的阻碍!曹俊以及他的亲军拼命想阻拦辽骑的肆掠,但是辽骑精锐却总是能够清楚的在瞬间寻找到薄弱点,然后突破过去。 如果再来两次,曹俊这边的士卒必然崩溃无疑。 “辽人……这么厉害的吗?我大宋,打辽国就是这样的憋屈?打打不到,追追不着!手下的废物面对辽人,更是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曹俊有些丧气了,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中不一样?明明直到决战前,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可是为什么真打起来,场面却完全不一样? 辽人,真厉害啊!难怪能压制我大宋百年!如今被这样的怪物打败,真是不服不行。 叹一口气,曹俊决定放弃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绝境中的希望 打吧!打吧!把这些废物全部杀光算了! 正好我能去招募真正属于我的精兵,下一次一定好好训练他们,然后再来找回场子! 至于杨汕……呵呵,我现在都自身难保啊! 曹俊如此想着,回头对老祖宗道:“老祖宗,这一次是我小瞧了辽人。呵呵,还真厉害啊,实在让咱们不是对手。唔……回去之后我会给父亲送一封信,让他帮忙多派几个老人来帮忙。到时候就让他们和老祖宗您一起,帮我训练出曹家这一代的闯将营!到时候,再和辽人一决雌雄!” “你认输了?”老祖宗猜到了曹俊的想法,不禁在心中摇头。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了,一城一地的得失没有任何意义。这一次我来的时间太短,准备不及,就先让辽人一筹好了,不是什么大事。等下一次,连本带利的拿回来!”曹俊骄傲的说着,绝不给曹家丢脸。他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而且也自认为这个借口确实就是事实。 我用才刚刚训练了一个月的士卒去跟辽人斗,打输也是正常的吧?反正百姓救到了,财物也追索回来;至于辽人打破防线逃跑,这种事情可不能怪我!我曹俊,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极限! 想着曹俊不等老人答复,直接命令道:“所有人散开,给辽人让出一条通道!战事结束,让他们走!” “太好了!早就该这么做了!”士卒们顿时喧哗起来,而后一个比一个动作快,迅速让开峡谷隘口。 虽然不知道上官老爷在抽什么风,但是只要能够不死并且侥幸保命,别的都和咱没关系。 而且,早就该这么做了!看看咱青州几百年,啥时候赢过辽人? 前面那些兄弟倒是厉害,杀了那么多辽人确实让咱们佩服。可是,这会儿尸骨都碎了吧?即使被人佩服又有什么用,命都没了!咱们当兵吃饷又不是把命都卖出去,何必搞的这么不值得? 士卒们的动作比辽人更快,不等他们转圈回来发动第三次攻击,整个峡谷通道就已经彻底敞开。甚至还有乖觉的士卒迅速将地上的同伴尸体拖到一旁,无论如何也不能挡了辽人爷爷的路。这万一要是血溅到辽人爷爷的身上让他们发怒,咱们岂不是又要再经受一次危险?太不值得! 看到这一幕,曹俊心中想法万千。 他并不傻,也并非不要脸。这一次彻底失败选择放弃,已经只剩下遮羞的借口。 怎么说呢?有些对不起杨汕,但也仅此而已了。等回去之后请老爹补偿一下杨家,事情也就了结。 只是……眼睁睁看着辽人从眼前离开,果然还是觉得丢人呐! 闭上眼睛,曹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而看到这一幕,耶律荣荣这才感觉事情回到了正常的发展线。这样就对了吗!这些年你们宋人都是这样礼送我们离开,什么时候还真的拼命去拦了?我抢点东西弄点人,你来了我客气一下杀点人,然后就走,这样的流程才是正确的!至于像刚才那样辛苦,毛病!谁又能多一点好处? 满意的松一口气,耶律荣荣勒住战马停止攻击。 曹俊是讨饶了,但是耶律荣荣可没打算就这么离开。至少之前由高丽人驮负的那些金银财宝,好歹也回收吧?虽然它只是这一次青州打草谷收获的极少一部分,但是也没有就这么还给宋人的道理不是? 于是眼珠一转,耶律荣荣不但不突围,反而停在原地大喊道:“对面的宋人给我听着!赶紧给我滚蛋!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就别怪爷爷我继续对你们大开杀戒了!” “什么?那还不快跑!” “快跑吧,都这样了!输了就是输了!” “我不想死,逃啊!” 众人骚动起来,哪里还敢反驳或者抗拒?既然都打算给辽人爷爷让路了,那再主动一点退避三舍也没问题吧? 所有人都看向曹俊,等待他的命令。甚至有些贪生怕死的,已经主动开始向后缩。 曹俊何时碰到过这种事?服软都不行,还非得跪下来求饶?我堂堂曹家少爷,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向辽人低头? 牙齿咬的咯吱直响,曹俊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模样,旁边老祖宗也不提醒也不催促。他只是面色平静站在那里,就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一样。 看到曹俊这可笑的态度,耶律荣荣狞笑起来:“怎么?还要继续挣扎吗?既然都已经认输了,还指望你大辽爷爷多给你几分脸?我可警告你,绕过你们的小命,已经是爷爷我对你们最大的仁慈了!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半,再墨迹下去,别怪爷爷我手中再凭添这些个不值钱的狗命!” 说着耶律荣荣右手高高举起,而后所有骑兵蓄势待发,马蹄嘶鸣间再一次做好冲锋的准备。 这一次,曹俊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狠狠一咬牙,曹俊嘶声道:“我们走!事已至此,我曹俊认输了!但是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失败!” “哈哈……我耶律荣荣,等着你再来送死!下一次,就别指望我这样轻易的饶过你了!” 耶律荣荣放肆的笑着,而后所有辽骑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就在他们前面,宋兵终于害怕了,恐惧了,逃跑了!明明双方交战互为仇敌,结果这群废物才刚开始就选择了逃跑!可笑!可笑!不过只冲锋了两轮杀了几百人而已,就把这些废物给吓的魂不守舍胆颤心惊。宋人,果然是废物! 这般放肆的笑声,让曹俊面红耳赤。 但是已经打不赢了,我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失败,我当然要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不是吗? 反正大宋将门在辽人面前被打败,也不是一次两次。既然如此,再多我曹俊一次又何妨? 曹俊如此安慰自己,而后打马转身率先就走。 不等他走出太远,手下士卒赶紧哄闹着一窝蜂开始逃跑。大多数人只敢跟在曹俊后面,而还有一些则二话不说就朝旁边林子野地里钻。看样子是被打出阴影,宁可当逃兵也不要继续跟朝廷混了。 若不是老祖宗提醒,曹俊甚至都忘记了地上的伤员。他有气无力的留下百余号人,而后快马离去。 看到这一幕,耶律荣荣满意的笑起来。 果然,宋人就是这般没用!这可是一万多人哪!居然被自己这么一恐吓,就真的投降了。 要知道虽然自己这边是骑兵而且都为精锐,但是千人杀万人,哪怕杀到手软又哪能全部杀死?但凡宋人有一点同归于尽的勇气,自己这边这些人只会被慢慢磨死!就好像之前的那一支怪异的队伍一样,完全不曾崩溃,即使在混乱中也给耶律荣荣的手下带去了极大的破坏和杀伤。 如果每一支宋兵都如同他们一样,辽国凭什么还敢继续这么嚣张? 也幸好宋人无能,否则我大辽还真麻烦了! 耶律荣荣叹一口气想着,想到什么回头对手下亲兵道:“派个人过去瞧瞧,刚才那些人死光没有?虽然是宋人,但怎么说也是好样的。如果还有两个尸骸完整的,就找出来埋了做个标记吧!” “大人!他们害了我们不少兄弟,您还要帮忙安葬?”有亲兵不满的开口,却是很不忿耶律荣荣的态度。 “嘿嘿……我宋辽之间毕竟友好,真闹僵了上面也不好看不是?”耶律荣荣十分笑的恶劣。 亲兵一愣,随即恍然。也就是说只要弄点安葬什么的,这宋辽上面朝廷就会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往后该劫掠的继续劫掠,该打草谷的继续打草谷,该怂的继续怂,就不让这股妖风发扬出来? 当然……了不起啊! 恍然大悟的亲兵终于明白,他赶紧点头而后转身。 ‘轰!’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地动山摇。峡谷间回声不断,以至于战马们纷纷受惊扑腾起来。 大惊失色的耶律荣荣赶紧回头,却只看见原本还在厮杀中的那一小团战场里,陡然嘭起一团庞大的白烟。一闪而逝的火光之后,是乱七八糟无数的惨叫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造成了可怕的伤亡。 烟尘很快散尽,耶律荣荣看到了数十名倒在地上哀嚎的士兵。 有辽人也有高丽人,一个个残肢断臂凄惨不堪。甚至一些人脸上烂成一团,鼻子眼睛都血淋淋的。这些倒霉的家伙捂着眼睛哀嚎着,更多的却是抽搐两下之后就此不动。还有那只剩半边脖子的战马,蹄子还在扑腾……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股缓缓散发的硫磺味道却还是让一些仍旧理智的家伙想到什么。耶律荣荣甚至略微的猜测之后想到了‘炮’这种东西,只是……石炮为什么会近距离爆炸? 就连正在撤退的曹俊一行,也因为这番变故也愕然停下脚步。 就在爆炸范围的附近,原本倒在地上仿佛尸体的许多宋人,一个个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睁开了眼睛。他们只是听从大人的命令赶紧趴下,哪想到居然会亲身体会看到这样可怕的‘仙法’? 第三百四十五章 震慑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杨汕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之前看大人手下亲卫腰间总揣着一个陶罐,还以为是大人每天要喝私酒什么的。可谁也没想到,那里面居然藏着宝贝!大人不过一声咆哮之后将罐子丢出去,居然就炸死了这么多的辽人? 这到底是什么神物?一罐子就能炸死十几二十名强敌?只看那些可怜的家伙一个个面目全非的模样,众人就不由吸一口凉气。原本绝望的心情,不知道怎么的也悄然陡生了几分希冀。 剩余的士卒大约两百多一点,可谓是损失惨重。之前一共带领步卒一千四百余,如今就剩下这么些了。除了一百人是被组建为骑兵由林冲带走之外,剩余的所有兄弟,还活着的死了的都在这里。 如今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出乎意料的轰鸣声而惊愕,无论宋兵还是辽骑都一时警惕的停止了动作。所有人无论秦明焦挺还是杨再兴等,都敬畏的看向杨汕。哪怕他一脸漆黑,灰头土脸。甚至就连之前点火并且将陶罐远远丢出去的那名亲卫,也是不敢置信的扭头发呆。这……是我做的? 更有趣的是另外一名腰间揣着陶罐的亲卫,他就像见鬼一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腰,然后浑身打摆子。 妈呀!这么可怕的东西,我居然揣了这么多天? 杨汕张口笑着,漆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劣质火药就是这样,喷出来的烟灰比爆发出的伤害更多。如果不是那陶罐里密密麻麻塞紧了大量的火药、铁砂石等物,它的威力其实不会像这样值得期待。甚至由于陶罐的密封性以及爆炸张力原因,它的破坏力范围也比想象中还要小。 但是……对付没有全身甲的普通人却是足够了! 无论是当时的直接创伤,还是被火药浸染的铁器的毒性,以及更加无解的破风,都足以致死。 而更重要的是,这种震耳欲聋的响声以及所造成的壮骨视觉效果,都足以让人恐惧。 无论大宋还是大辽,都并非没有火器。然而双方对于火器的使用都还是最初阶段,哪里见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那种不可思议的东西要怎么抵挡?这万一要是再来几回咱们这点人岂不是全部都要被弄死?死也算了,弄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到时候还怎么见先祖和狼神? 因此众人不禁有些犹豫了,甚至就连远处好不容易喝令走曹俊人马的耶律荣荣,这会儿也脸色十分难看。 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叫杨汕的小鬼难道是蟑螂转世的?居然这样还不死! 明明手下都只剩下这么点狗屁人了,为什么他就还好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晃悠? 这种打不死嚼不烂的铜扁豆,偏偏还喜欢在面前晃悠,实在最讨厌不过! 但是在心里,耶律荣荣看看远处那几个倒在地上哀嚎却还没有立刻死去的倒霉蛋,不由心中有些紧张。要知道辽人几乎是不会有什么专业的射手的,每一个人携带十几支箭就足以应对任何对手。如今战斗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时辰,箭矢什么的早就差不多消耗完毕。如今要靠兵器去应对这种诡异的怪东西,耶律荣荣实在是没有兴趣。同时更糟糕的,他这一次的损失已经有些严重了。 愚蠢的高丽人死的差不多了暂且不说,毕竟只是消耗品;但是手下正规正的骑兵也损失了三百有余,这就让耶律荣荣有些无法接受。那曹家小鬼带了万人过来,也不过只消耗了自己不到五十人的损失!可这边呢?区区一千多宋人步兵,就给自己造成了两百多接近三百人的直接损伤! 再加上差不多八百人的高丽渤海人骑兵损失殆尽,换言之这群宋人居然打出了几乎同等的战损?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耶律荣荣绝对不敢相信。开玩笑吗?他什么时候经受过这种损失了? 于是忽然间,耶律荣荣有些怂了。他不知道如果自己选择继续抗争下去,到底还会遭受什么样的诡异事情。 见那魔鬼一样的汉人露出似乎跃跃欲试的表情,耶律荣荣深呼吸一口气。 举起右手,耶律荣荣自言自语一样对旁边亲卫道:“这个宋人会妖法!这样的怪物,不能用我大辽宝贵的兄弟去应对!暂且退避吧,那点金银就不要太贪婪了。咱们兄弟宝贵的生命,不能牺牲在这里。” “是啊!这宋人简直有鬼!”其他辽骑也心有戚戚。 他们能够嚣张的,轻而易举的击败曹俊率领的万人大军;可是对于杨汕以及之后这千人,他们却怎么看怎么诡异。像这样坚强甚至可以说从未见过的宋人队伍,闻所未闻!这是什么,这就是不祥啊!咱们大好的性命不要,干嘛要跟这种怪物对抗?是欺辱弱者不香么?是百姓的便宜不好占么? 至于说那点金银……也许确实很让人舍不得。但是相比自己性命,也就不算什么了! 顶多再辛苦三四天,也就重新抢到。 一想到今天的损失以及前面那些强硬的宋人的麻烦,这群辽人就不由有些退缩。没有人打算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何况拼命杀死这些人也得不到什么具体的好处。至于金银,算的了什么? 不自觉的,众人纷纷退步。用表现告诉耶律荣荣自己的态度。 看到这一幕,耶律荣荣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他想要放弃,而是手下人实在已经打的筋疲力尽了。一两个时辰的激烈战斗啊,已经打赢了万余宋兵,就没必要和这乱七八糟的怪物去浪费时间了。 但是……我大辽还是要面子的!就算要走,也不能逃! 于是耶律荣荣冷哼一声,十分有种的独自一人从队伍里走出来。略微走近,然后在那群被杨汕吓到的手下面前狠狠一扯马缰:“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给我回来!真是丢人,简直把我的脸丢尽了!” 一行人骑马的,从马上跌下来的,距离有些远没有被炸死的,纷纷狼狈的低着头回去到耶律荣荣身后。 杨汕这边没人阻拦,苟延残喘的他们对于现在哪怕一分钟都都十分珍惜。 而后就这么看耶律荣荣将所有还活着的辽骑重新带走,甚至就连辽骑的尸体都纷纷安置离去,众人之感觉过了这一关,却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只会更加忐忑。辽人放过了曹俊他们,实在让他们期盼又失望。 曹将军就这么走了,将大家的希望和欺骗全部抛弃。如今原本绝望,却不想似乎还有转变的可能。 耶律荣荣静静的看着双方分开,看着那剩余的两百多人稀稀拉拉的回到杨汕身后。 仔细一瞧,几乎人人带伤,甚至就连那几个有些本事的高手,也都狼狈不堪。唯独表现的好一点的,好像只有那个叫杨汕的小鬼。也不知道是被保护还是运气好,他的身上居然没有任何伤痕。 这让耶律荣荣有些不屑,他们大辽的将军可都冲锋在最前面! 于是冷哼一声,耶律荣荣居高临下盯着杨汕道:“小子!被抛弃的感觉怎么样?现在终于知道,得罪我大辽的下场了吧?哼哼!只要我再下达一次冲锋命令,你觉得你们还有几个人活?不过……看在你们也算展现出值得赞叹的英雄本领的份上,这一次本将军就大发慈悲饶你们一命!” “什么?”众人眼睛一亮,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这……这就叫绝处逢生么? 所有人都期待的看向杨汕,等待着他的答复。 杨汕深深喘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耶律荣荣。他同样鼓着勇气站出来,甚至推开旁边亲兵的劝阻,独自来到耶律荣荣面前。 之前的战马早已毙命,如今杨汕也跟其他士卒一样全靠步行。 但是即使这样,杨汕站在耶律荣荣面前,耶律荣荣也丝毫不看小窥。不远处亲卫手中那陶罐,让耶律荣荣眉头直跳。 见杨汕一声不吭的盯着自己,耶律荣荣冷哼道:“怎么,你不打算接受本将军的善意?” “善意?我只看到了恐惧!”杨汕冷冷的盯着耶律荣荣,心中的仇恨几乎要把杨汕吞没。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几乎让人崩溃的代价让杨汕心中也在滴血。辛辛苦苦组建的队伍,已经几乎可以宣布取消。哪怕是还活着的两百多兄弟,也一个个伤势严重让人绝望。这种情况下哪怕耶律荣荣大发慈悲的放过,杨汕也等于是一无所有,一朝回到解放前。 当然如果这些都能够忍耐的话!那么一直以辽人为假想敌,一直打算灭辽却被辽人击败,才是杨汕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还要加上曹俊的背叛!他辜负了杨汕的苦心和期望! 重重因由加在一起,就是真正让杨汕几乎崩溃的事实。他这会儿没有吐血,已经是性格坚硬了。 所以哪怕心知不应该继续硬怼辽人,杨汕也忍不住这张嘴。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真正的觉悟 最后,耶律荣荣还是带着手下人马消失了。 互相搀扶着才能站起来的士卒们,一个个闷声看着这一幕,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死里逃生,这会儿还是让他们有一种不敢相信的错愕感。 再看看独自一个人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就好像雕塑一样虽然矮小却坚硬的杨都监,众人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如果不是他这样坚持,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情况?如果说那曹将军当真来支援并且打败辽人也就算了,可是曹将军韶光一现消失的比出现的更快,这只加深众人的失望。 换言之杨汕的坚持变成了错误!早知道如此,之前及时撤退了,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大的损失? 因此众人看向杨汕的目光,有愤怒,有埋怨,也有痛苦和感激。 是杨汕用最后的底牌吓退了这些辽人,也是杨汕将他们这些最后的幸存者给保护下来。但是……更多的兄弟却不能回来了!有些兄弟甚至昨天都还有聊天玩闹,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僵硬尸体。 当然众人更多的还是庆幸!毕竟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杨大人,自己这些人应该一个也不能活! 所有人互相对视,一时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说不出口。 这时候,一群畏畏缩缩的百姓,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他们胆战心惊的左右看看,地上数不尽的尸体更是让他们脸色苍白。那些还在痛苦惨叫的伤员,以及依然叽叽哇哇的重伤高丽人,依然让他们心有戚戚。这些人何时见到过这样的惨状?哪怕是因为各种原因死伤遍野,也和这种激烈战斗后的现场完全是两种概念。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一幕? 一个个老百姓哆哆嗦嗦的走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杨汕身后,头也不敢抬。 杨再兴红着眼睛冲上去,盯着领头的百姓大声嚷嚷道:“你们这些混蛋,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捣乱,事情怎么会变这样?我们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饶命!饶命!军爷饶命!”白发苍苍的老人磕头如捣蒜,浑身发抖也不敢解释。 但是看看牺牲的兄弟们,杨再兴哪里还能忍耐? 满心怒火几乎崩溃的他举起拳头就要往下砸,却被那文仲容单手接住。 感受着胳膊上的沉重力道,文仲容敢打赌杨再兴这一拳下去,那老家伙必死无疑。因此怒视着杨再兴,唯一的一只手臂也是鲜血淋漓的文仲容咬着牙道:“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咱们好不容易才苟活下来,为了救援这些百姓死伤这么多的东西,难道你却反而要把他们都给杀掉吗?” “难道他们这些混蛋不该死吗?”杨再兴仰头咆哮,嘶吼着大声道:“如果不是这些混蛋,我们怎么会死这么多人!看看他们之前在干什么?冲散我们的阵型,打乱防守的节奏,带着辽人把咱们搅的乱七八糟死伤无数!如果没有他们为那点金银做的蠢事,咱们至少能多活下来两百人!” “那是两百兄弟的性命!现在因为他们……都没了!”杨再兴咆哮着,眼睛通红滴落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杨再兴不甘心呐!那些个好兄弟,居然死的这么冤枉!如果说死在辽人手里,杨汕只会愤怒只会不甘,但是却不会如此伤心。可是这些兄弟死的委屈,几乎等于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却让杨再兴泪流满面。 这样的事情,不是连报仇也做不到了吗? 单膝跪在地上,杨再兴低着头不敢去看那满地的尸骸。他第一次和辽人的正式战斗,就是这种结局。 颤颤巍巍的白发老人,绝望的爬起来却什么话也不敢说。他身后一个汉子胆战心惊的往前走两步,伸出手又赶紧放下去。看模样他好像是这名老人的血亲,但是这副怯懦模样,却比老人更加不如。 看到这厮,杨再兴对老人的怨气顿时转移。猛然冲过去一脚将他踹翻,而后一脚踢出去老远。 “住手!” 这下就没人阻拦了!反正踢两脚又踢不死,即使文仲容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且在文仲容心里,这些混蛋也确实有大错。如果不是他们之前贪心碍事,确实如杨再兴所言能多活不少人。 甚至说不定如果杨汕这边能多坚持一会儿,曹俊也不会逃走。当然……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再兴,住手!” 杨汕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他头也不回声音沙哑:“总而言之都是我杨汕的错,你就别责怪外人了。咱们自己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抱怨别人的。如果我们能够更强一些,今天的事情又怎么会变成如此情况?至少咱们面对辽人是打输了,这一点无可辩驳。百姓不是军人,你凭什么要求他们?” “但是汕哥儿……”杨再兴猛然抬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杨汕做辩驳啊! 扭头看着在人群中蜷缩成一团却没有死掉的赵全,杨再兴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 如果让这厮把今天的情况报告上去,现场无论任何人都讨不得好。至少对杨汕而言,必死无疑! 但是对杨汕而言,错了就是错了! 错在不该相信外人,错在高看了自己的实力,也错在低估了辽人对宋人的压迫力。如果说之前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曹俊的身上,现在也不会为了那希望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如果说计划成功打败了辽人也就罢了,可惜现在的结果却是死伤惨重,还要依靠辽人的放手才能够苟活下去。 如果没有曹俊的承诺,杨汕凭什么会做这种蠢事? 当然作为上司,杨汕确实必须听从曹俊的命令。上官给出方略,给了命令,杨汕当然只能遵守。哪怕是如今伤亡惨重而上官不战而逃,杨汕除了抱怨,除了向更上面举报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可是…… 杨汕怎么可能向上面举报曹俊问责?且不说双方都为将门,只说曹家的势力,就比杨汕要强无数倍!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再不能相信外人了! “再兴,咱们以后再也不依靠任何人!所有的事情,咱们自己处理!所有的敌人,咱们自己面对。果然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将门……嘿嘿……我们果然不是一路人呐!最后一次合作,也是这般可笑!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相信任何人!我们……要走自己的路。”杨汕头也不回的说着,说出的话却让众人一阵发愣。特别是还不清楚杨汕想法的秦明,这会儿更是听的一愣一愣。 秦明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其他兄弟经历这件事时候,谁心里不是充满愤慨,又怎么会反对? 唯独监军赵全愕然一愣,听杨汕的口气似乎是要跟曹俊决裂啊! 这可不是太子希望看到的事。 赵全赶紧站出来,刚想要说话却听见杨汕的声音道:“监军,你难道有不同的意见?要知道咱们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如今自身岌岌可危已经不可能再保护什么。万一再死了谁,也是寻常……” 这话一出,赵全猛然打一个哆嗦。他听明白了杨汕的话,也感受到了杨汕现在的怒火! 回头一看,脸上两道血痕的虎子正怒视着他。甚至虎子的一只手还握在刀柄上,似乎随时可能抽出来。 顿时,赵全恍然大悟。 这时候跟杨汕硬怼,实在得不偿失!而且再想想曹俊那混账害的咱家险些毙命,这笔账也确实需要记在他头上!杨汕说的对啊,这种不靠谱的家伙确实不能信任!需要提醒太子,那是个假把式! 想到这里,赵全自顾自说服了自己。再不啰嗦什么,他重新退回到虎子的保护当中。 虎子重新站到赵全身侧,将他保护的严严实实。 另一边,杨汕仿佛是在说服自己,也仿佛是在说服杨再兴。总而言之絮絮叨叨了许多之后,他才终于露出笑容:“好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现在赶紧收捡兄弟们的尸骸,别让他们暴尸荒野了。还有这些辽人,高丽人,渤海人的脑袋,该砍的赶紧砍了!那些金银,也都收起来。咱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得到的兄弟,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对吧?至少,兄弟们的家属还需要抚恤……” 听到这话,众人再不多说什么。确实现在说什么都太迟,还是先收拾好一切,离开这里再说吧! 等回去之后,再考虑别的乱七八糟的吧。 缓缓站起来,大伙开始行动。杨汕这时候则把秦明和杨再兴拉倒一边,决定交给他们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秦将军,很抱歉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你还相信我,那就请帮忙我办一件事吧。这件事很重要!如果成功了,咱们东山再起的速度将会加快无数倍!甚至到那时候,咱们才能真正拥有足够的自主权。以后再没有人,能够像今天这样再带给我们耻辱!我,在这里放肆!” 杨汕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一次是真的彻底下定决心。 第三百四十七章 黎明 曹俊走的很快,走的毫不留情。 也许是不愿意再跟杨汕面对,也许是以为杨汕已死毫无活下来的可能,因此曹俊完全没有再回来探查杨汕生死的打算。一个斥候也不派遣,甚至就连自己人的尸体也没有全部收捡,走的头也不回。 反倒是杨汕手下虽然人少,却依然一丝不苟的将所有尸体收捡起来。 无论是杨汕这边的牺牲者还是曹俊那边的牺牲者,现在都不是分辨的时候。众人勉强一边治伤包扎,一边将宋人士卒以及百姓的尸体都堆叠在一起。同时百姓们祛除胆怯之后,也壮着胆子过来帮忙。 在这种同心协力的架势之下,慢慢的所有的尸体都被收捡到一起。 而后杨汕命人寻来柴木,打算就地焚烧。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也没有人跑来反驳杨汕的命令。眼前的惨状实在太让人感觉沉重,但是一番辛苦之后众人的情绪也缓解了许多。而后当大火将所有牺牲兄弟的尸体付之一炬之后,那种压抑的气氛也悄悄的开始消散。夜色和火光映照在一起,也让人心中陡然涌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焦挺打算带人将高丽人以及辽人的尸体也处理一下,却遭到杨再兴的反对。 杨再兴不仅不允许秦明处理这些尸体,还打算将它们就这么抛在荒野,让它们留在这里喂野兽。 “他们是畜生,你还管它们干什么?就这么暴尸荒野,然后魂飞魄散!”杨再兴气呼呼的叫着,心情也不像成年人平复的那般快。他依然忌恨这些敌人,甚至哪怕是敌人的尸体也依然让他仇视。 “尘归尘土归土!人都死了,你还朝它们发什么脾气?”杨汕的声音出现在杨再兴背后,语气平静。 “汕哥儿,你没事吧?”杨再兴赶紧凑过来,仔细的观察杨汕的情况。要知道杨汕到这会儿为止别说晚饭,甚至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哪怕人哪怕心情不好也勉强吃了一些,只有杨汕滴水未进。 “我能有什么事?别担心,我现在很好。”杨汕笑笑,又对杨再兴道:“反倒是你,你身上的伤势也不轻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去休息?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害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我不是。” “哪有这些那些的,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杨再兴嘿嘿的笑着,心里终于松一口气。 而后不想再谈自己这些天的失败,杨再兴转移话题道:“对了汕哥儿,你喊秦明去做什么了?连休息的时间也不给他,就这么催着他走掉。是有什么别的事情?你可别做错事,曹俊不是你我能报复的起的。这厮虽然不是曹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但是也是尊贵的嫡子!哪怕在东京城的时候,我娘也几番叮嘱也不许我招惹他。别看这次他临阵脱逃,可真算起来谁又能处置他?” “官家也不行?”杨汕有些惊讶,曹家属于军伍将门,居然还有这本事? “嘿嘿……曹家与其说是将门,倒不如说是后戚。我大宋这么多年,几乎每一位官家身后,都有一个曹家人的妃子。所以长时间以后,哪怕文人也不太愿意招惹曹家人。这样的盛眷,不是咱们这些人所能够想象的。”杨再兴有些嫉妒,有些羡慕,也十分愤怒的说着,眼睛里除了不甘心之外,还有绝望。 他何尝不想报仇?如今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除了怪辽人厉害之外,罪魁祸首就是曹俊的背义而逃! 不过被辽人冲锋了三轮,居然就崩溃了!曹俊没有资格说是将门新星,也没有资格领兵作战! 可杨再兴即使再愤怒,也不敢真把曹俊怎么样!或者说即使他想,他也做不到! 事情就是这么悲观!他甚至担心杨汕过不了这道坎,再做出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无法挽回。 “放心吧!我只是想到了一个,能够快速回血,快速重振旗鼓的办法罢了。”杨汕摇摇头笑笑,却不打算跟杨再兴具体解释。毕竟有些事情想要做到就只能不折手段,如今的情势,也已经容不得杨汕再继续慢悠悠的做好人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张官皮,杨汕甚至都想到许多更过分的事! 任由杨再兴多番追问,杨汕也没有透露给杨再兴半点风声。 就这样一夜过去,第二天却是林冲率领手下一众骑兵,很早就寻摸到了这边。 杨汕简述的事情经过让林冲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才几日不见,事情就会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千多的士卒,死的只剩下不到两百人!除了昨晚又有二十几个伤势太重而亡以外,其余一千多人都埋葬在了不远处那个魔鬼一样的山坳当中!这是何等可怕的战斗?这是何等惨烈的结局?林冲无法想象这一千多士卒,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意志指引下,才坚持没有崩溃的。 “望梅止渴罢了!” 杨汕苦笑一声,声音干涩。曹俊骗了他,他骗了手下兄弟;最后的结果就是,兄弟们死不瞑目! “不能这么说!我相信,大伙最后的时候肯定没有怪你。” 林冲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扶住杨汕的肩膀:“三弟,不要绝望,坚强起来!我相信,大家愿意跟你作战到最后,绝对不是因为你所说的援军。更重要的,是因为大家相信你,信任你!他们坚信自己付出生命,是为了帮你拿到最后的胜利。甚至哪怕失败了,但是也只是你志向途中的一道坎坷而已。他们相信,你迟早会为他们报仇的!是因为相信你,他们才甘心为你赴死!” “可是……这不是更沉重了吗?”杨汕睁大眼睛,又摸一摸肩膀。不知道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负担好重。 “即使再沉重,你也一定能背负起来对吧?三弟,你可是我和鲁大哥看中的好兄弟。”林冲笑着说着,尽全力安慰杨汕道:“我们都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够事先你的志向!现在的一切牺牲和付出,也都是为那一天在添砖加瓦,积累经验!总而言之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不必失望!” 杨汕被林冲感动了。 林冲平日里很少说话,但是每一次说话都直指重点。就像他的凛冽枪术一样,每一招都直指要害。 只要他开口,总是能让听话的人心情改变。 “二哥,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说这种话。”杨汕笑着说着,心情很明显好了许多。 “哈哈,都是你嫂子教我的。我过去在禁军中,少不得那些个尔疑我炸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以我之前的性格如果没有你嫂子安慰我,我怕是早就忍受不住了。”林冲哈哈笑着,笑的得意。然后语气变的沉重,林冲认真的盯着杨汕道:“汕哥儿,不要想那么多,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出门之前你嫂嫂还在念叨,说这段日子你去看望她的次数都变少了。所以咱们能够活着回去,这就已经是值得开心的事情。至于别的,等以后心情好了,咱们再慢慢考虑……” 杨汕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反倒是旁边杨再兴凑过来,咬牙切齿的对林冲道:“林教头,你有没有看到那些该死的辽狗?还有曹俊那个混蛋?按说这才一夜过去他们应该都走不了多远,我怀疑他们肯定还在附近不远的地方!” “所以你要干什么?” 杨汕比别人想象的还要平静,瞥一眼杨再兴道:“就凭咱们手下这点歪瓜裂枣,莫非你还打算要去报复?之前你可还安慰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次事情过去就不要再想。怎么,自己却忍不住了?” “以林教头的本事,无论辽人还是曹俊,谁是他的对手?让林教头挑战一下辽人胜个两场,这战败的屈辱也就洗涮的差不多了。”杨再兴振振有词,咬着牙道:“咱们就算已经失败,可也好歹要拿回来两分颜面吧?只要能拿到压制住辽人的气势,到时候哪怕是朝廷,也不会对我们太苛责!” “这是你想到的?”杨汕有些惊讶,没想到杨再兴居然还懂这种道理。 甚至连旁边努力安慰杨汕的林冲,这会儿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如果自己拼命,就能够帮杨汕洗刷战败的责任,那林冲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毕竟他这一条命都是杨汕救的,这会儿拿出来又有什么舍不得?大丈夫义气为先,一条性命算什么大事。 “是赵全那家伙昨天晚上偷偷跟我说的!” 杨再兴撇撇嘴,有些不爽又有些郁闷的道:“这是赵全第一次出宫,他也不想拿这种消息去惹太子还有官家生气。万一要是一怒之下打入冷宫,他区区一个奴才这辈子也就完了。所以,其实他比咱们更加担心时期被外人知道。为今之计,最好能抢在曹俊报信出去之前,胜上一场!” 杨汕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而后不满的瞪着远处偷偷摸摸藏在人群中的赵全道:“这主意,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你昨天自那以后就像一个黑面神,他敢来找你?说不得你为了防止他报信,就把他给活剐了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后患 想起昨天晚上杨汕阴沉沉的样子,杨再兴就撇了撇嘴。 见林冲跃跃欲试开始默默整理行囊,杨再兴期待的看着杨汕道:“汕哥儿,给个话!去不去?我也想出一口气呐!到时候林教头胜上一场,我杨再兴拼了性命也要再胜一场,咱们就能跟朝廷交账了。” 旁边焦挺听到这话,也赶紧报名道:“俺也来!算俺一个!没错,拼个同归于尽,也要争一口气!” 焦挺身上的伤势不比杨再兴来的轻。 甚至从表面来看,焦挺伤的比杨再兴更加严重。如果不是因为他身材壮硕又是成年人,这会儿怕是光流血就已经差不多了。即使这样焦挺的胸膛上也绑了无数圈的绷带,整个人好像被捆起来。 这种状态,再加上马术不精的焦挺却跟辽人作战,毫无疑问必死无疑。之前对付那萧剑的私兵就已经足够狼狈,更何况这次还是精锐?就好像焦挺说的,无非是拼死拼出一个同归于尽罢了。 众人期盼的看着杨汕,只希望想尽一切办法帮他减轻罪责。 要知道大宋的武人,一旦打仗失败,那背负的责任可从来都没小过。大宋不杀士大夫,但是对武人动手却向来不客气。以杨汕这一次几乎‘全军覆没’的战果,如果再背负上曹俊的脱逃罪责,那杨汕绝对必死无疑。旁人不懂,来自东京城的杨再兴和林冲对这种事情却都十分清楚。 所以如果说昨夜是为了安慰杨汕而开口,那么这一次就是为了保护杨汕而打算拼命了。 只要能打赢,说不定就还有机会。 “不去!也不准你们去!” 最后让众人意外又理所当然的,杨汕一口否决了他们的要求。 表情严肃盯着现场的几人,杨汕很认真的道:“一时的荣辱,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就千万不要去做一些为了面子而损伤利益的事情。现在,不是考虑脸面的时候。” “汕哥儿,这不是脸面的问题!等朝廷追责的人过来,到时候关进囚车押解京城,你以为你还有活路?”林冲焦急的连连跺脚,怒视着杨汕道:“你莫不是忘了王教头的事,忘了野猪林?如果你被朝廷追责,你以为你会有好果子吃?那些豺狼即使不敢要你的命,一路上也会让你吃尽苦头。” 旁边焦挺也幽幽的道:“而且,说不定曹俊那狗贼还不会想让你活着去东京城辩解。到时候随便用一个借口让你死在路上……大人,没有上官的话咱们这一次的冤屈可就真的永远也洗刷不掉了!” 这话让众人一愣,而后恍然大悟。 但即使这样,杨汕看起来也十分冷静。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惊慌,杨汕一字一句的道:“别紧张,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而且对于这种事情我也早有预料,想来这时候,秦明应该已经快到青州了吧?” “您是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慕容相公?”林冲眼睛一亮,确实这样就不怕曹俊诬告了。 “怎么可能?要说慕容彦达没有站到曹俊那一边,我说什么都不信。”杨汕冷笑一声,不屑的道:“所以我没希望过,也没打算求慕容彦达以及这青州官场的诸位给我帮忙。我只是命令秦明快马加鞭去找伍端还有苏明泽,然后让他们帮忙想办法而已。这些事对他们而言,很简单。” 林冲恍然大悟,确实如果有文人帮忙的话,事情就会变简单许多。 最基础的,作为杨汕手下录事参军,伍端和苏明泽是有权利自辨以及帮杨汕做解释的。而他俩作为正统文人,也很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只要朝廷官员卖他们这样一点面子,事情就有转机。 就好像那个故事‘屡败屡战’和‘屡战屡败’一样,很多结局只需要一个说法就能改变。 而且也许对众人而言很麻烦的事情,说不定在那俩文人眼中,根本就不是事! 一番自我安慰之后,无论林冲还是杨再兴焦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在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大伙还是会担心和紧张,但是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唯有拼命同归于尽了。杨再兴甚至还痛叫一声,开始担心自己的手臂能不能完全恢复。此外林冲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显然也是奔驰了一夜。 一看这,杨汕赶紧道:“哥哥若是累了,就快去休息吧。今天我们还不打算回去,还要在这里多留一天。” “为什么?”林冲眉头一挑。 现在哪怕是加上他这一百骑兵,杨汕手下也没有凑够三百人。各个带伤不说,无论战意还是精神也都已经到达极限。这种情况下不快点回营,还在外面闲逛什么?万一再碰到辽人怎么办? “好歹要把这些百姓送回去吧?” 杨汕指指外围那些百姓,大约一百多号人,一个个脸色苍白。他们原本被抓俘的有四百多人,结果路上死一些,被辽人折磨死一些,昨天做蠢事的时候被高丽人以及辽人屠杀一些,如今只剩下两成多了。这些人对杨汕而言只是负累,可杨汕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总不能当真抛下吧? 林冲点点头,想一想道:“要不然让焦挺或者虎子去送百姓如何?你别管这些琐事,快会营地休养。” 说着林冲狠狠在杨汕脑袋上揉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受这么重的伤!以你现在的年龄,这些伤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很容易就会落下病根。毕竟你跟杨再兴不同,你没他这么壮实!” 一番话说的杨汕目瞪口呆,而杨再兴哈哈大笑。但是当林冲一肘子撞在他胸口的时候,他还是大声惨叫起来。 见杨再兴捂着胸口直哼哼,林冲怒道:“你还好意思笑?你说你这几天,连续受了多少伤?当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明明伤势不清,为什么还要倔强的冒头?莫非你真以为,这边少不了你一个?” 杨再兴表情变得尴尬,苦笑一声道:“这……这不是看那些辽狗不爽么?区区一群辽狗,凭啥在咱眼前嚣张?” “所以你就连命都不想要了?过去说的那些话,想要重振杨家什么的,都只是你在放屁?”林冲怒视着杨再兴,对他的不自重十分愤怒。身体是一切的本钱,连自己都不在意的话,谁会帮你在乎? 杨再兴低下头,再不敢反驳。毕竟林冲是为他好,这一点杨再兴还是很清楚。 而且说实话,杨再兴也是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心了。林冲对他而言,像长辈也像哥哥,因此杨再兴对林冲十分敬重。听着林冲语气中浓浓的关心,杨再兴只感觉心里暖暖充满贴慰感。 几个人又谈论了些其他事情,而后林冲就催促着几人快去休息。杨汕不同意焦挺或虎子去护送百姓,林冲就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哪怕他手下士卒也几乎是一夜未眠,林冲也依然指使毫不客气。 一百多百姓,说多也说,说少也少。被几十个骑兵保护着,看起来一点也不显眼。 杨汕原本还说给每一个百姓分一点金银,但是当林冲提出‘斗米恩,但米仇’的话之后,杨汕也不敢一点都不当回事了。因为这话确实一点错也没有,人性的贪婪不能不考虑。同时还有一句话,叫财不露白。说实话谁也不知道这些百姓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损失!但是说难听点,谁有杨汕的损失大? 这时候如果还想做好人,那就和蠢货无异了。 杨汕就只当做不知道辽人留下的财物金银这种事,只给每个百姓准备了不少的口粮之后,就吩咐林冲带他们归乡。自然的,老百姓一看到杨汕就会想起昨天那可怕的战斗,哪里还敢跟杨汕讲道理? 百姓们带着悲戚又庆幸的心情离去,杨汕这边终于恢复真正的安静。 这时候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的赵全,终于哆嗦着朝杨汕这边走过来。用苦巴巴的表去看着杨汕,赵全欲哭无泪道:“杨大人,您……您安排的任务,咱家……咱已经做完了。您就饶命吧,别给我整这些事儿了。咱家在这里发誓,绝对不会给偷偷报告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咱家发誓!” “赵监军您在说什么呢?不过是人手不足请您半点忙,怎么就要命了?”杨汕笑着,态度十分和煦。 “但是!这炮制人头的事情,怎么能交给我一个太监来做!咱……没这本事啊!”赵全崩溃的叫起来,几乎要流下眼泪。他怎么也没想到杨汕居然会用这种方法威胁他,但是偏偏却是这么有效。 赵全却是喜欢功劳没错,也确实喜欢辽人的脑袋,但是不等于说,他就喜欢亲手来炮制它。 几百个人头。这事情有点太刺激了。 他很清楚这是杨汕在警告他,可是说实话赵全也没打算告密啊! 同甘共苦这种事情他也不是不懂,杨汕实在太小看他这个监军了。即使这会儿已经没几个人给他监军,赵全也不打算放弃他的这第一份任务!特别是当看到曹俊的无耻之后,赵全已经没有选择。 哪怕是投名状,他也咬着牙硬是带人将那几百个脑袋全部用石灰炮制起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时间洗涮悲伤 时间转瞬即逝,一转眼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期间没有再发生任何情况,平静的让人有些不敢置信。甚至就连慕容彦达,也仿佛对那件事完全不感兴趣一样,从头到尾不闻不问。似乎对他而言只要辽人离开青州,别的一切都不需再考虑。 曹俊那边,这一次也销声匿迹了。据路过的人说,曹俊的营寨整日寨门关闭,里面怒骂和斥责声连绵不绝。骄傲的曹俊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那天临阵脱逃的行为,特别是在杨汕居然没死的前提之下。据说因为这件事曹俊买醉了好几天,最后才被他家老人一锤子敲在脑袋上,拖尸带了回去。 只是无论如何……曹俊和杨汕的关系,已经是彻底破碎了。 如果说之前双方还存在一点交情的话,那么现在……双方已经很仇敌没有太大区别。 杨汕这边的情况同样难看,偌大的军营里,如今淅淅沥沥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如果不是将近两千人的辅兵队伍依然能够填充军营,这里或许看起来会更加荒败。可即使如今还能勉力支撑,那数不清悬挂的白帆还是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凄凉。那营寨后面新立的坟堆,更是凭添两分沉重心情。 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军营之后,几乎可以说哀嚎遍野。大部分人都有亲人在营地,听到消息顿时崩溃。无论死者是家中顶梁柱也好,亦或者儿子孙子也罢,总归是血亲,一趟出去之后再没回来。这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幼儿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弟弟失去哥哥的消息,实在是让人无法承受。如果不是杨汕一回来就立即颁布了足够丰厚的补偿方案,恐怕早就闹将起来。 即使这样,如今营地里也是人心惶惶。每天都有人趁着夜色偷跑,闹事骂街的更是不计其数。 直到杨汕命令焦挺狠狠镇压,又说出‘愿意走的赶紧滚,正好省点粮饷免得养白眼狼’这样的话之后,那些心知肚明留在杨汕手下到底是好是坏的人,才终于勉强安分下来。而后又在这些辅兵的亲戚子女中挑选了部分精壮进营,等于又多找到百十个需要就业的穷鬼,这才终于让营地里安静下来。 算起来也没付出太多,但是对心神却是极大考验。这几天杨汕还有伍端忙的脚不落地,几乎连觉也没睡。 但是总归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那股悲哀并且纷乱的情绪,一点点的安抚到平静。 然后事情却还没有结束,至少对于杨汕而言,还需要处理的问题非常多。且不说手下兵源需要一点点的补充然后重新训练,就说那文仲容,这几天在手臂情况处理完毕之后,就已经来找过杨汕三次。 虽然文仲容很清楚杨汕如今的困境,可是毕竟他付出一条手臂的代价,冒险又拼命,为的就是求杨汕帮个忙。 “大人,您也知道我的事!不是说小人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大牢那地方,多呆一天就多多一分的危险。都说阎王好当小鬼难缠,小人我也没钱没本事去收买那慕容相公,眼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恳求大人您开恩了。只要大人能救我兄弟逃脱苦海,文仲容哪怕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大人大恩!”说着文仲容噗通一声朝杨汕跪下来,他扶着依然还有些渗血的右臂,表情十分苦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有些事情不能用钱就能解决的。以文仲容的身份,想见慕容彦达绝对不可能! 杨汕没有直接拒绝文仲容,既然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于是想一想,杨汕认真的盯着文仲容道:“能告诉我,你那兄弟到底是因为什么愿意而被抓起来的?我虽然答应你要帮你救那位崔野兄弟,但是如果你有欺瞒我什么的话,可别怪我言而无信。” “小人自然不敢!”文仲容低头,咬牙道:“文仲容不敢欺瞒大人,我那兄弟做了犯法的勾当!” 杨汕点点头,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慕容彦达再怎么不好,也不会为那些小事丢自己脸面。 所以那崔野必然做了什么,而且事情上达天听能唠叨到慕容彦达耳朵里,说明这事情必然还不会太小。 杨汕看着文仲容也不搭话,文仲容等了几个呼吸,终于忍不住苦笑道:“不敢隐瞒大人,崔野兄弟犯的是私盐的勾当。恰逢这青州城的私盐生意其实是慕容知府在背后撑腰,因此我那兄弟才犯了大忌讳。他少量贩卖私盐也不算什么,只是却不想这蠢货居然勾搭上几个登州好汉,把量做的有些大了。结果自然是慕容知府的声音受到影响,一怒之下派出人生,将他逮了人赃并获。” 说到这里文仲容连声苦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老鼠在猫头上撒野,这不是不想活了么? “所以说,崔野不是惹了别人,而是切切实实招惹了慕容彦达?而且说难听一点,还是那种完全不给面子的招惹。”杨汕翻个白眼,扭扭脖子苦笑道:“你这,真是一手好手段!捅破了天再来找我求救,有点过分呐!文仲容!如果早知道你这犯下的是这种问题,我说什么也不会给你任何承诺!” “大人怜悯!”文仲容单手撑地低下头,却不再有任何解释。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杨汕不肯帮忙,再说任何恳求的话也没有意义。 文仲容也不是不要脸,因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拼命的结果,而求得杨汕能够心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现如今能够做到的唯一的可能。甚至昨天文仲容还联系到自家兄弟唐斌,他那边也是没有任何结果。甚至倒霉的唐斌还被一个狗贼骗了最后的盘缠,如今已经身无分文。 “你那位唐斌兄弟也来了青州?”杨汕眉头一挑,对唐斌十分感兴趣。 然而意外的,听到杨汕这话之后,文仲容尴尬的笑起来。抬起头看一眼杨汕,他又将脑袋深深埋下去。 杨汕心中一动,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诉我,唐斌已经被你带到我的营地里了!” “大人见谅!我那兄弟身无分文,所以只能来咱营里讨口饭吃。”文仲容尴尬的笑着,更加不好意思了。 甚至见杨汕鼻孔喘着粗气就要爆发,文仲容老老实实补充道:“不仅是唐斌,乜恭也来了。” 话音未落,杨汕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杨再兴!杨再兴!赶紧给我滚出来!我让你这几天负责好家里安全,你就给我像渔网一样什么人都往营里放?”杨汕大声咆哮着,对文仲容则视而不见。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这厮做的太过分。之前求自己办事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还敢背着自己偷偷耍其他花样?可笑,哪有诚意! 文仲容这一次也不辩解了,低着头一声不吭,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后听到动静的杨再兴赶紧跑过来,看到杨汕大发雷霆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紧:“汕哥儿,又怎么了?” “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守营寨的?这么几天,我这营里到底来了多少外人和探子?”杨汕直言道。 “什么探子?大人你说什么呢?”听到是正事,杨再兴的态度也规矩起来。 “这位了不起的文仲容兄弟!前几天让你交口称赞,竖起大拇指的文仲容兄弟,热心的很呐!他的两个兄弟在外面又饿又累,他就主动把人家借到咱营里来吃公粮!真好啊,这已经吃了几天了?” 杨汕冷嘲热讽的说着,让杨再兴以及文仲容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而后赶到的林冲也是格外不敢置信,他怎么也想不到文仲容会做这种犯忌讳的事情。你是来求人的!哪怕付出了极大代价,你也是来求人的!这个时候再闹出这种事,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我也不想的!只是……我那俩兄弟如今身无分文,实在不忍心看他们在外面受苦。”文仲容苦笑着,低声解释道:“为了崔野兄弟,我们其他三兄弟都可以说是散尽家财。这会儿别说只能住荒郊野外,就连吃一口炊饼都已经是奢望。否则说实话,大人,谁又愿意付出像我这样的代价?” 说着文仲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如今那边已经空无一物。 甚至在回来营地后,还被杨兄弟特意从青州城找来大夫,又给削去了指节的长度。 如今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一无所有。 然而为了崔野,也为了其他两个兄弟,文仲容还是甘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那么他就愿意忍受任何的责问批评。甚至哪怕是杨汕这会儿要去了他的性命,只要事成他也甘心。 听到文仲容的话,杨再兴有些动容。江湖义气总是感人的,这让他原本打算责问的话全部吞回去。 杨再兴犹豫的看向杨汕:“汕哥儿,要不然算了吧?” 杨汕气笑了! 正想责问,这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骚动:“休要伤我兄弟!文兄弟,我们来救你!” 第三百五十章 闹剧一场 屋子里的骚动,让隐藏在外面的唐斌和乜恭十分担心。 特别是当杨汕暴怒的声音传出来,杨再兴、林冲、焦挺等等将领鱼贯而入的时候,这两人就更加紧张了。 而后唐斌偷偷摸摸跑到远处瞅一眼门口,居然一眼就看见文仲容独臂撑地跪在那里。 一个小鬼站在自己兄弟的面前,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指指点点。这一幕让唐斌如何接受?他眼睛一红就冲出了。 唐斌动了,乜恭自然不会苟且。他赶紧从树上跳下来,跟着唐斌埋头往里冲。 门口守卫的士卒自然不会对唐斌和乜恭视而不见,赶紧着上前阻拦。但是那唐斌居然武艺相当不错,两三下就将守门的两兄弟掀翻到一旁。只看他一双手臂仿佛雷霆,两个也算久经战阵的兄弟被他左右一拂,人就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其中一人直接撞到门上,把门板也给掀翻。 倒霉的家伙一头栽进屋子里,抬头就看到了林冲杨再兴等人愤怒的眼神。 杨再兴二话不说就要出手,却被脸色沉寂的林冲一把扯住。而后林冲裤摆一掀,便大步流星迎着唐斌而去。 “狗贼,放开我兄弟!有本事,朝着我唐斌来!”唐斌双眼通红大吼着,一双拳头握的极紧。 他们四兄弟原本关系其实寻常,甚至除了结义以外,平日里也都各有各的事情。但是自从崔野被慕容彦达弄进大牢里之后,兄弟们之间反而变得亲密起来。唐斌为了救崔野想尽办法,乜恭更是散尽全部家财只为任何一个机会。文仲容更加不用多说,如今手臂也断了一支未来难测。种种之下三个兄弟因为崔野而联系在一起,如今关系亲密,谁也不愿意看到同伴受到委屈羞辱。 至于说眼睛里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事情的真相,谁在乎呢? 当几个兄弟已经弹尽粮绝不得不强忍心中羞愤在一个陌生营地里混吃食的时候,任意一点刺激都可能让他爆发。 “狗贼子,这里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林冲哪里会管这兄弟四人的想法,迎着唐斌就是一拳。 他师传周桐,哪怕主学枪法,但是手脚也不会弱上太多。唐斌沉重的拳头砸在林冲手肘处,却是浑然不能让林冲的手臂移动半点。而后林冲反手一撞,就将措不及防的唐斌从门口处撞了出去。 虽然不怎么疼,可唐斌却只感觉丢脸。一对一的,他居然一招也没挡住? 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唐斌双眼通红从背后裤腰处抽出一把匕首。瞪一眼林冲,便咬着牙再次冲上来。 “好胆!”这下林冲是真的怒了! 胆敢动兵器,这和赤手空拳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在军营里动兵器,着已经不止是挑衅了。原本林冲还想着不打算弄的太过分,但是现在看来,却是对这人太过优待了。这厮,当真放肆! 哪怕说林冲只是空着手来到的这边,但是看唐斌手中的匕首,他也丝毫不惧。 反倒是后来跟着过来的乜恭,一看唐斌的动作也赶紧从破烂的靴子里掏出一把三尺上的短刀出来。 这一幕让林冲的脸色更加难看,恰好看见一头雾水的岳飞拧着银枪从外面往这边跑,林冲立即大声道:“岳飞,把这贼子给我逮住!胆敢在这里乱来,当真好打的胆子!杨再兴,你做了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这几天乱七八糟的,那些人天天在营里乱来,我手下那点人自己都人心浮动,哪里还能当真管的严!” 杨再兴冤枉的叫起来。 而且有句话没说的是,原本只剩下三百的兄弟,回营之后真正还能做事的其实不到两百人。即使伍端和苏明泽手里没有被带出去的人全部收集起来,事实上这个营地能用的人手也就五六百出头而已。其中分派一百多人镇守关键地点,而后能够分派给杨再兴的不过只有两百多人罢了。 原本入驻五千人的营地,如今只靠两百人看守,这能够掌管到的程度自然可想而知。再加上之前乱七八糟的混乱还有那些那些不晓事的女人吵闹,心思浮动之下哪里可能说一点纰漏都不出? 当然更重要的……文仲容被认为是自己人,他里应外合搞的事情,会有谁还能想得到? 杨再兴十分委屈,恨不得亲自动手解决这些麻烦。但是看到文仲容瞪大眼睛似乎要去给自己兄弟帮忙,杨再兴还是只能拦住文仲容不让他碍事。这人缺胳膊少腿的打的没意思,却也只能选他了。 然而让杨再兴没有想到的是,文仲容的本领比他想象的要强许多。第一次接触,杨再兴就吃了一惊。 虽然杨再兴自己也是重伤未愈的情况,但是像这样被轻而易举拦住,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仅是杨再兴,就连杨汕也吃了一惊。要知道断臂在这个年代可是去半条命的事情,可文仲容却看起来气势正盛。杨再兴虽然不是全力认真的阻拦,但是被文仲容一肩膀撞开还是出乎意料。 哪怕杨再兴反应过来赶紧加紧一步再次拦住文仲容,也依然让旁边几人脸色微变。 但毕竟双方都是伤重未愈,因此杨再兴认真起来之后,文仲容一时间也挣脱不得。 而另一边,林冲和唐斌,岳飞和乜恭也激烈的战在一起。赤手空拳的林冲将手握利刃的唐斌稳稳拦住,岳飞更是轻而易举就将乜恭一棍子抽飞出去。如果不是岳飞还不清楚情况没有下杀手,怕是乜恭连岳飞一回合也拦不住。这其中除了武器的差距以外,双方的真实实力也有极大差别。 于是大约片刻之后,乜恭第一个被岳飞擒下来。而后是杨再兴按着文仲容将他死死压在地上,最后才是林冲见事情已经平复,迅速欺近到唐斌面前,手掌心在唐斌下巴上一撑,唐斌就飞了起来。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牛筋绳子死死的捆着动弹不得。 旁边一同被捆着跪坐在地上的,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乜恭和文仲容。除了文仲容是仅仅捆住膝盖以外,唐斌和乜恭都是是捆的非常紧。甚至唐斌微微挣扎一下,就感觉牛筋掐入到了肉缝当中。 “狗官!狗贼!你们这些狗官,没有一个好东西!”唐斌咬牙切齿的叫骂着,没想到自己兄弟居然自投罗网。 “狗贼!赶紧放了我们兄弟!否则等到我外面好汉朋友知道这边情况,定然要让你们好看!”乜恭更是破口威胁,完全不把杨汕等人放在眼里。毕竟这几天留在营地当中,对这里的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了。这支队伍刚刚遭逢辽人大败而回,如今已经虚弱到极限,根本没有半分真本事。 乜恭这话一出,文仲容顿时脸色大变。他赶紧劝阻,杨汕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或者说如今的事情已经不是给不给文仲容帮忙,要不要帮他救崔野这么简单了。如今营寨里的情况文仲容清清楚楚,一旦被他暴露出去的话,那二龙山、清风山、桃花山等贼寇残敌,一定十分乐意趁着这个机会前来报仇。同时经过这次战斗,谁敢保证说唐斌文仲容这些人心中没有怨恨? 有些事情不能讲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汕眼神一撇对林冲示意,林冲眉头一皱想一想却还是点头。而后林冲一言不发推开椅子转身出去,脚步很快转眼不见背影。 这一幕爱让文仲容脸色大变,赶紧大喊道:“大人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两位兄弟只是对我太过担心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大人!看在我为你拼命的份上,就饶过我们一回把!” “我确实打算帮你,甚至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但是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杨汕冷笑一声,不屑的摆手道:“文仲容,我之前可有拒绝你?我是否有跟你说,绝对不会帮你去救你那违法乱纪的兄弟?甚至极有可能因为这种事得罪慕容相公,我也不曾说反悔吧?结果呢?就在我还在考虑到底要怎么给你帮忙的时候,你居然就这样报答我?对我动兵刃,还指望我相信你?” 杨汕说的严厉,让文仲容面如死灰,旁边唐斌和乜恭则目瞪口呆。 什么?原来没有争斗,也没有侮辱文兄弟?原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自己兄弟两人却乱七八糟误了事? 唐斌欲哭无泪,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心知肚明该道歉,但是却开不了口。 心中最后的尊严拼命的警告唐斌,如果这时候开口道歉,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反倒是乜恭心里更加敞亮一点,听完杨汕的怒骂声赶紧开口道:“原来如此,那就是我们错了!大人!大人!您大人有大谅,就把我们之前的蠢事当屁放了吧!大人,我们真不是要给您找麻烦!” 有人先开口,后来的人就好想多了。唐斌努力让自己直起腰杆,然后对杨汕低头不语。 文仲容赶紧挪着屁股凑到唐斌面前,讪笑着对杨汕道:“大人,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的么?咱们就当啥也没发生过,继续说刚才的事吧!只要能救出我那崔野兄弟,我文仲容给您做牛做马!” 第三百五十一章 周桐教徒 杨汕最终还是放过了文仲容。 一来确实没什么大事,二来杨汕如今手下缺人,文仲容唐斌是一个十分不错的补充。 哪怕他们现在还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杨汕相信只要经过调校,总能改变到让自己满意。甚至自从听到文仲容的名字并且因此联想起唐斌开始,杨汕对他们几个人就有了两分计较。唐斌能够跟浦东关胜联系起来,而且在河北田虎处也有几分交情,确实能当做是一个不错的计划性任务。 此外唐斌武艺也很不错,别看他被林冲几招撂倒,但是从实质上来说有几个人能够在林冲手里走百十个回合?何况匕首也不是唐斌的常用武器,他更擅长大开大合的攻击,而不是这种击技之术。 当然无论任何说法,说多了都是理由。杨汕之所以收留唐斌三兄弟,更多的还是因为利大于弊。 杨汕很想收服这兄弟几人,因此首先就要杀鸡儆猴让他们明白规矩。 同样的经过这一番乱七八糟的骚乱之后,文仲容和唐斌也再不敢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心思。 至于那乜恭,更是一早就贴到杨汕身后,各种马屁络绎不绝。同时这厮居然是马倌出身,对于一些养马喂马还有给马治病的知识都有些了解。恰好杨汕这边新增了百人的骑兵队伍,对于后勤方面确实需要人帮忙。于是不等杨汕主动要求,乜恭就十分热情的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接了下来。 “文仲容说乜恭当初是他们兄弟四人里面最有钱的,这事果然不假。” 伍端赞叹的说着,对于杨汕主动接受这兄弟三人持肯定态度。别的什么都先不说,至少那文仲容是为你杨汕才失去手臂的,这份情杨汕无论如何都要领。至于那乜恭就更聪明了,他这么热情主动,谁还能当真理所当然的去享受?哪怕明知道这厮是有求于人,也不免要心软那一两回。 短短两天的功夫,乜恭就得到了林冲以及焦挺的认同。而后林冲没说什么,焦挺居然三番两次提他求情起来。 什么您大人有大谅什么的,还有就是好汉义气为先什么的,总而言之就是劝说杨汕放过这兄弟三人。至少别再让唐斌继续砍柴劈柴了,这一个人负责整个营寨的所有柴薪什么的,实在是太欺负人。 就算唐斌一柄板斧舞的虎虎生风乃是玩斧头的好手,也依然辛苦到半夜才完成一天任务。 而后三天过去,文仲容和乜恭去寻唐斌的时候,这可怜的家伙已经不成人形。 “大兄,你就给杨大人服个软吧!毕竟是咱们的错,道个歉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文仲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看着双臂颤抖不能控制的唐斌,叹一口气道:“大兄,别倔强了!咱们还要想办法救崔野兄弟,实在不能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杨大人已经答应我,会想办法帮忙把崔野捞出来。” “一个小鬼的话,你也信?”唐斌冷哼一声,继续倔强道:“我唐斌也算好汉一个,凭什么要听一小鬼使唤?” 文仲容苦笑道:“大兄,别说这样怄气的话。如果不相信他,你又怎么会留在这营地里做苦力?以大兄你的本事,在哪里赚不到活口钱?哪怕是找条山道开山扎寨,对大兄你而言不也是轻而易举?所以大兄,不要倔强了!时间拖得越久,崔野在牢里就越危险;为今之计,只能服软。” “是么?大不了爷爷我去劫囚,打破青州城去将崔野给抢出来!”唐斌瞪着眼睛嚷嚷着,一双眼睛瞪圆。 然而对于这话,文仲容除了苦笑也没什么好说。青州城如果是那么容易劫囚的,他又何必付出这么大代价?要知道为了崔野的事情,兄弟几个已经失去了一切!如今即使将崔野救出来,如果杨汕拒绝收留的话,说不定兄弟四个就真的只能去当一个山大王。到那时候,唯一还留在心中的祖宗颜面,也将荡然无存。到那时候,可就真是一无所有,连做人的颜面都彻底失去。 “哪有这么夸张!” 唐斌一摆手,不屑的道:“我之前认识一个好汉名叫田虎,他曾经多次邀请我去他那里做客。此人是河北豪杰,有钱有地还有无数庄客;到时候大不了去给他做事,也总比在这里受些窝囊气要好。” 文仲容脸色一变,紧盯着唐斌的眼睛道:“大兄你确定?那河北田虎确实声名广阔,比之同样的河北大豪托塔天王晁盖还要更盛三分。但是此人无官无职却拼命招揽江湖豪客,可以说绝对有问题!我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心怀不轨之辈,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情牵连到咱们兄弟,也不美了。” 唐斌嘴角一撇,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文仲容兄弟也是为他着想,继续再争执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说遇到这些事情之后,文仲容已经不复之前的豪气了。这位兄弟被现实打击的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才不像自己这般能够吃得了苦。 想着唐斌傲然一笑,两只膀子又重新拥有了力气。弯腰从旁边抱起一捆圆木,他手中大斧应声而落! ‘咚!’ 一声闷响,岳飞被震的倒飞出去。 他双脚在地上连点,努力维持平衡并且减缓自己后退的速度。当速度降低到一定程度之后,岳飞左脚后跟往地上狠狠一踏,硬生生将自己的退势停止下来。而后牙齿一咬,他不退反进朝着前面周桐猛扑过去。只看他这一次没有用枪而是换了一柄半长破甲钉锥锤,挥舞的虎虎生风。 然而周桐毕竟是周桐,伤愈之后的他不是现在的岳飞就能对付的。周桐完全不和岳飞硬碰硬,他脚步游走灵活轻巧。岳飞的攻击一次次被他擦肩避开,而后狠狠一掌劈在锤杆处,再一次破坏了岳飞的平衡。 “停!记住我说的话,要用巧劲!不要使蛮力,每一招都要留出三分力气。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随时都要保留收招反击的准备。比如说你一锤有一百斤力道,那么你最好只能使出五十斤来!”周桐一边和岳飞对练,一边大声纠正岳飞的错误。他的伤势已经几乎痊愈,因此这会儿正是悠闲的时候。闲不住的周桐对岳飞更加严厉,每一天要求锻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一次的辽国入侵打草谷,让周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辽人打草谷时常有之,但是像今年这样的规模却从来没有过。仅仅青州一地就发生了数千宋兵和千余辽骑的激烈战斗,可想而知其他地方又会是多么的激烈。这种情况下,风波正在酝酿当中。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加强岳飞的实力。只有当他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周桐才能放心。 至于说周桐要求岳飞玩锤子,倒不是因为指望岳飞能新学一门本事,而是希望岳飞对这种武器有更多了解。锤子,狼牙棒,还有长枪和链锤,钩镰枪,都是辽人常用的武器,需要岳飞尽快熟悉。 这种紧迫感是周桐所过去没有的,而现在,他却顾不得了。 师徒两人又战了数十个回合,大口喘着粗气的岳飞终于拿不动锤子了。这时候林冲从旁边上前,笑着扶住岳飞将锤子从他手里夺过来:“休息一会儿吧!过犹不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蹴而就的。师父你也不要着急,一点点慢慢来。虽然现在看起来挺糟糕的,但是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事要往多了想!” 周桐狠狠的瞪林冲一眼,责备道:“你当年如果谨慎一点,想多一点,对外人多两分戒备,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哈哈……连自己的老婆都保不住,还当什么男人!真是……给为师丢人!” 林冲一张脸顿时通红,瞪圆豹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端端的禁军职位被削,甚至还牢里走一遭,这是林冲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听人说的耻辱。更耻辱的事情是,这事是因为自家娘子遭受窥视,而自己却没有保护好解决好才造成的。换言之,根本怪不得别人。都是自己的错,被师傅打脸也没有办法反驳,只觉得一张脸滚烫又啪啪直响。 “哼!” 冷哼一声,周桐心里终于出了这口气。 再看林冲,怒其不争的道:“以前教你学拳的时候,我就总是生气你血性不够!师傅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踏踏实实本本分分!听起来不错是不是?但是你是来练武的,这么老实你能练出什么东西!一个武人不说争强好胜,可最基本的血性却一点不能少!而你呢,就像一个老夫子!” 周桐指着林冲破口大骂,偏偏林冲却不敢还嘴。 旁边岳飞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桐师傅发这么大的火。 更让岳飞吓一跳的是,周桐突然从旁边抓起一根木棍就朝林冲身上招呼起来。 林冲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周桐一棍子又一棍子的砸在自己身上。直到‘嘭’一声头破血流,周桐这才喘着粗气将棍子丢下。而这时候林冲已经跪在周桐面前,深深低着头一句抱怨的话也不敢有。 第三百五十二章 怒而翻脸 “林冲师兄一定把师傅得罪狠了!” 岳飞睁大黑黝黝的眼睛想着,忍不住抓一抓头皮:“真是倒霉啊,被师傅这样责罚。莫不是以前习武的时候不知道让着师傅,结果让师傅吃了亏?嘿嘿!连我都知道师傅已经老迈,所以我使力的时候总记得悠着一点。莫非林冲师兄不知道?还是说林冲师兄跟我一样不喜欢读书?那些之乎者也什么的,实在是无趣!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一直逼着我看书,比起习武来无聊极了!” 岳飞胡思乱想着,突然周桐一声暴喝:“岳飞,你在发什么呆?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还不快去!” “是!我这就去读书!”岳飞打一个激灵,叫一声二话不说就往回跑。 周桐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半伸出去的手想一想还是收了回来:“小兔崽子!我是说你休息够了就再打一轮,你怎么就跑去看书了?往日不是最不耐烦读书的么,今天怎么就该了兴致?” 想一想,周桐无奈摇头。 而后再看林冲,他恨铁不成钢的冷声道:“如果以后再让我知道,你又做了什么没脑子的蠢事,以后就别再称呼我这声师傅!就好似你那不成器的大师兄,当心你跟他一样被我逐出师门!” “还请师傅收回这番话,林冲自然不敢忤逆师傅。”林冲赶紧道歉,想一想却又犹豫着抬起头道:“只是师傅,大师兄并没有做任何辱没师傅您名声的事情吧?他如今已经是堂堂河北玉麒麟,名震山东河北多路。所有江湖好汉听到他的名字都要赞叹一声真豪杰,又哪里能说他不成器?” 这个话一出口,周桐的脸色陡然变了。 猛然一脚踹出去,措不及防的林冲就被周桐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周桐双眼通红气的不能自己,怒声道:“该死的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卢俊义那个混蛋,在你眼里居然还是什么真豪杰?狗屁不通的河北玉麒麟,你以为他这个称号是哪里来的?这个混账跟辽人勾结,贩私盐卖铁器,辽人要的一切他都敢私运!这种混账,在你眼里居然还是好人?你是否忘记了,前几天你手下才死了一千多号人。你又怎么敢说,那些杀人凶手手里的兵器,不是卢俊义卖出去的?” “这……”林冲目瞪口呆,一时哑口无言。一想到那无数士卒的牺牲,他就再不能为卢俊义辩解一句。 而看着这样的林冲,周桐更是痛心疾首:“我周桐这辈子四个徒弟,卢俊义是非不分大义有亏辱我门风,史文恭品行不端心计太深让我不喜,你林冲性格懦弱更是不能成器!如果不是晚年还能发现一个岳飞,我当真都不知道这辈子到底造了一个什么孽!哈哈……一个勾结辽人!一个给女真人做狗!还一个是愚忠蠢货!如果说看错一个是我周桐看走眼,那你们三个都这德行……” 周桐说着,一双老眼竟是流下泪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铁臂膀周桐这种真豪杰?只是看透几个徒弟的未来,才周桐悲从心起。 杨汕等人听到动静,一个个赶紧从外面跑过来。 看周桐老泪纵横,而林冲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模样,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左右看看,杨汕只能小心翼翼的道:“周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您要保重身体啊。如果说是林二哥惹你生气,您尽管骂他!但是别气自己,更别气坏了身子不是么?” “不要你管!你这小鬼,也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周桐一把推开杨汕,而后瞪圆眼睛道:“小鬼,你派秦将军去了哪里?秦将军为人单纯直爽,哪里能受你这小鬼蛊惑?再加上你如今缺兵少将,又与上司不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找那现成的兵源吧?哈哈……周遭三山已经被尽数剿灭,你的野心,莫不是这青州上下所有贼寇?” 杨汕心中一惊,没想到周桐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这个老家伙别看着怒火冲关,其实心里却是比谁都要清醒。没错!现在慢慢征兵已经来不及,为今之计最快的收拢士卒的办法,毫无疑问就是剿匪外加降卒。杨汕打的主意,被周桐看的一清二楚。 没错!秦明确实被杨汕安排去聚拢青州附近的贼寇了! 当初宋江用这一招壮大二龙山,最后带着精心挑选的精兵强将逃走。如今杨汕也想来这样一回,将青州地区所有的潜力全部榨干。如此一来至少能够快速收拢两三千士卒,也算是不付出太大代价就能把兵源补齐。甚至如果算上缴获,那杨汕非但能将损失补足,还能大赚特赚。 结合杨汕之前的行为以及他对清风山、二龙山的讨伐事宜,周桐很清楚的察觉并且猜到了杨汕的计划。 作为一个三观正直的正派人士,他对于这种阴私谋划自然嗤之以鼻。原本对杨汕的感官还算不错,但是回到青州营地这几天打听清楚了杨汕的那些过往之后,周桐看杨汕也变得不顺眼起来。 杨汕甚至怀疑,历史上岳飞所做的那些事情,很有可能也是受到周桐的影响! 否则无论十三面金牌什么的,还是他对辽、对朝廷的交流以及勾通等等,都是和周桐如出一辙的强硬。未来几百年后还有一个英雄名叫戚继光,他在这方面就比岳飞做的聪明无数倍。岳飞扛金,戚继光抗倭,都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可是戚继光在他军事生涯最全部时期,也不曾受到上面的太多掣肘。他通过跟张居正搞好关系而得到了足够的权利和信任,这一点是岳飞不具备的。 甚至不说过去,就说同样年代的其他几个将军,韩世忠,刘光世,在这方面也比岳飞做的要好很多。 而岳飞是谁教导出来的?周桐!未来的他就跟周桐一样的硬邦邦,所以刚直易折! 杨汕叹一口气,也不辩解只是道:“周师傅,我确实有野心!但是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大宋的和平和安宁!只要能够剿灭贼寇赶走辽人恢复百姓平静生活,别说使计谋,就是让我臭名远扬,我也可以接受!再说了,不管我使用什么方法,我的目标都是那些有罪的贼人。既是恶人,为何不能惩戒?” “你是县官还是知府?你是官家还是宰相?”怒视着杨汕,周桐冷笑道:“一个当兵打仗的将领,不想着怎么安分守己的招募士卒然后认真训练,却只想取巧的寻找现成货色,你还有道理了?” 杨汕表情一僵,从这方面说他确实做的不是很地道。别的不提,偷懒取巧是一定的。 但是招募清白百姓做士卒,招募本地局面来当兵,这种事情谈何容易?这年头有句话叫做‘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愿意从清清白白的民籍变成低人一等的军籍?也许曹俊还能够接收到朝廷各地判案惩治来的罪民犯官,但是这样的兵源却不会来杨汕这里哪怕一人! 所以杨汕若想快速回复元气,那些山贼土匪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说这些人不够安分不够纯洁等等,杨汕相信自己记忆里的以及这段时间所训练的那些技术和成果。之前的一千多将士几乎死光也能死战不退,就足以证明杨汕的精神方面训练是多么优秀。 即使周桐暴跳如雷,杨汕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在周桐眼里,就是杨汕主动堕落,主动将自己染黑的证据。像这样的家伙,我等清白人家当然羞与为伍! 于是周桐也不犹豫,直接扯着嗓子道:“岳飞!岳飞!臭小子你死哪去了,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啊?师傅!” 岳飞从焦挺背后钻出来,手里装模作样拿着一本《千字文》卷成筒状。若不是看他嘴角还有油印,怕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喜好学习的的乖乖学子。但是看他另一只手,手中鸡腿才吃了一半。 周桐眼睛一翻也不责骂,只是瞪着岳飞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收拾行李,准备走了!你岳飞可是正儿八经的清白人家,怎么能在这种鬼地方染黑了身体!你娘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可千叮铃万嘱咐要让你成器!所以走!这外面世面你也算见识到了,从今天开始就给我回乡潜心学习!” “啊?师傅,能不能不走?”岳飞瞪大眼睛,舍不得的叫起来。 这里又有差不多同年的朋友,又有许多热情的士卒还有善意的老幼。无论杨汕还是林冲,焦挺等人,对待岳飞都十分热情和蔼。杨再兴把岳飞当成兄弟和努力的对象,焦挺更是把岳飞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再加上林冲的热情以及杨汕的无微不至,岳飞哪里舍得离开这个属于男子汉的快活之处? “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翅膀长硬了,想像你几个师兄一样出去飞了?还有,你娘的话也不听了?” 周桐简单几句话,就让岳飞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偃旗息鼓。 而后简单收拾一下行礼,他就被周桐黑着脸硬拽着走去了营门口。即使依依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杨再兴学艺 周桐想走,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因为说实话,他和杨汕之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约束力。既不是杨汕的下属也不是受到杨汕太多恩惠,因此洒脱自由谁也阻拦不得。同时还有一点就是,当他那番话说出去之后,他和杨汕之间也确实等于出现了隔阂。双方对待事情上的绝对差异,只会随着时间而导致矛盾越来越多。 这个一个很纯粹的,甚至很理想化的老人。那些尔疑我诈,只会让他格外看不顺眼。 对于周桐的这种想法,杨汕已经不可能改变。因此当周桐拽着岳飞离去的时候,杨汕完全想不到阻拦的办法。甚至别说杨汕,满头是血的林冲同样无可奈何。他才刚刚挨揍,结果师傅甩手就走。 还有另外一个依依不舍的人,那就是张三了。 张三的这条小命,是岳飞和周桐救的。因此如果说谁对这师傅二人最为感激的话,毫无疑问也只有他。周桐要走,张三再不舍也没有办法。送出去十几里地,又被扯着教导了一路,才闷闷而回。 “周师傅送走了?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打算去什么地方?”杨汕站在寨门口,等着张三回来才问。 “周师傅说要送岳飞回家,然后就在当地就近教导。”张三遗憾的说着,想一想又提醒道:“对了岳飞小兄弟的老家在汤阴县,河北西路。大人,等过些日子周师傅气消了,咱们再请他回来吧。” “此事以后再说,现在不谈这个。”杨汕摆摆手,见张三有些不渝只能解释道:“你莫要忘记,周桐师傅已经是年过七旬的老人。以他的这般年纪和身体,已经受不得太大奔波劳累。如果我没猜错,周师傅是把教导岳飞当成了他这辈子最后的任务吧?老人有此心愿,我们又何必给他添麻烦?” 张三以及林冲都是一愣,随后沉重点头。 林冲更是悲从心来,这时候才想起师傅原来已经如此老迈。师傅都这么辛苦,自己这个不孝徒弟却还总是给他添麻烦!不仅没有在师傅面前尽孝,然而还气的师傅出走,不知往后可否还能相见…… 见林冲眼睛通红,杨汕努力笑道:“二哥,莫做这副小妇人模样。如果让周师傅看到,他怕是又要骂你。” “呵呵……如果能够再听到师傅的教训,就算被打被揍又如何?”林冲瞪圆眼睛笑一声,努力不让湿润的眼眶凝聚泪水。而后不愿再提,林冲转移话题道:“对了!师傅之前所说的那些,难道是真的?你派秦明出去,就是为了聚拢这青州贼寇好一网打尽当做兵源?汕哥儿,这事可要三思。”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杨汕点点头,解释道:“秦将军的任务并不是收拢青州贼寇,他的身份太明显,也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是派秦将军去联系一个人,然后就让一切顺势而为罢了。我相信对于某些人而言,小心眼是一个不错的特质。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在另一个地盘立足的时候,重新回来复仇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说的是宋江宋公明?” 林冲听明白了,因此有些不敢置信。宋江上一次才狼狈而逃,结果居然还有胆量前来报仇?要说这人,他确实拥有将青州乃至山东地区贼寇收拢的名声和本领,但是他会按照杨汕说的去做?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些事情,也不是说知道危险就能够不做。这一点,杨汕比林冲想的清楚。因此看着林冲不置信的眼神,杨汕笑着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宋公明在梁山过了可一点也不好。那梁山头目王伦虽然被晁盖几乎架空,但是王教头和史进兄弟的支持还是让他不足以那么早的被掀翻掉。而且相比豪气的晁盖,心思阴沉的宋江更加容易受到王伦警惕。所以据说宋江去往梁山之后,他带去的人马几乎被王伦拆分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哪怕有晁盖帮忙安抚支持,宋江也不过只在梁山混到了一把普通交椅。嘿嘿……他觉得他会甘愿?” “堂堂青州地区鼎鼎大名,仿佛魁首一样的宋公明,他会甘心在梁山做小?”杨汕不屑的笑起来。 “所以他想要继续往上,就需要足够的功劳。恰好这时候青州遭逢辽人肆掠,咱们损兵折将实力不足。如果宋江趁着这个机会来一次大的,说不定真的能够重振声威在梁山翻身。”林冲说着,也终于明白了杨汕的意思。这小子的目标依然还是宋公明,针对的就是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 而且林冲也一早就知道,杨汕在宋江身边安排了密间。而看现在需要秦明去联络,显然只能是那人无疑。 林冲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旁人听不明白却知道杨汕有办法重新崛起。 于是乱哄哄的各种想法很快消散,周桐离开的负面阴影也消失无踪。匆匆赶来的杨再兴甚至连周桐和岳飞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他连声抱怨却被杨汕一肘子撞在胸口伤处,疼的直咧嘴。 “你如果有这个心情咋呼,还不如抓紧时间勤练武艺!周师傅这一次连林冲都没有再教导,反倒只交给了你和张三两人一样好本事。你如果真感念他的好,就快些把这门功夫给学会,融会贯通吧。”杨汕颇有些遗憾的说着,心中的羡慕却不会表现出来。玉环步鸳鸯腿,居然被周桐交给了杨再兴和张三。要知道打虎武松就是凭这功夫而崛起的,如今却便宜了这两混蛋。 不知道如果往后周桐再遇到武松,会不会还传授功夫呢?老爷子本领无数,稍微露出一点就是绝学。 “我就是不明白,周师傅为什么要传授我一种步战本领。我杨再兴是马上将军,莫非要我学着焦挺一样在地上抡锤头?”杨再兴抱怨的说着,对于那玉环步鸳鸯腿的态度没有张三那样诚挚。他更加希望学到的是枪术,马术以及匹配的一系列能力。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厉害威风凛凛。 “算胜先算败!打辽人的时候,你小子都被从马上掀下去两回了,难道还不知道好歹?” 杨汕怒视杨再兴,恨铁不成钢的道:“玉环步虽然是腿上功夫,但是它锻炼的是下盘,稳固的是重心!暂且不说你万一要是被人围困下马之后该怎么办!就说骑在马上,这本领也足以让你受用一辈子。莫非你以为所谓的骑兵,下半身就是一动不动的?辽人的那些驾驭技巧,你没看见?” 杨汕也不知道玉环步到底是达到什么效果,因此在这里信口胡咧咧。至少看林冲的表情,这话怕是很蠢。 但即使这样,杨汕也要逼着杨再兴把这一门玉环步鸳鸯腿练下去! 因为在杨汕的记忆当中,杨再兴死的壮烈却却委屈。战马深陷泥潭动弹不得,以至于杨再兴只能束手就擒被活活射死。可是如果这时候他还有一番腾挪功夫,谁敢保证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想那武松从一个醉酒打虎的莽夫,变成精通玉环步鸳鸯腿的高手,也不过半年功夫。血溅鸳鸯楼且不说好坏,至少这份本领却不俗。而后跟着宋江南征北战,也能只付出一条手臂代价就寿终正寝,可见其本事。如果说那重重危机当中不是依靠玉环步的腾挪功夫,武松凭什么苟活? 所以说无论杨再兴怎么抱怨,杨汕也不允许他忽视这一份绝技!这是保命的功夫,不学的都是蠢货! 而后旁边林冲也来劝说杨再兴,才终于让他点头同意。 要说对这玉环步,林冲也同样有些羡慕。只可惜周桐怒其不争,这一次却半点本事也没打算传授给他。 周桐不教,林冲断然是不敢偷学的。之前三徒弟史文恭,就是因为偷学周桐教授给卢俊义的点睛枪法,才被周桐逐出师门。只可惜了史文恭的天赋,要知道当初周桐可是称赞他在师兄弟三人中天赋最高。如若不是好高骛远又贪婪无度,说不得能够接受周桐衣钵,成为真正高手…… 如此想着,林冲忽然心中一动:“汕哥儿,我有两个师兄弟,一个名叫卢俊义,还是有名的河北豪杰。另一个名叫史文恭,也是使枪的高手。如今咱们手下缺兵也少将,你看是否让我去信邀请一番?” “大名鼎鼎玉麒麟卢俊义,我们这个小庙可容不得他这尊大佛。”杨汕笑一声,毫不犹豫的拒绝道:“至于那史文恭,也同样如此。人家还等着通过关系平步青云呢,哪里会看得上咱们这小地方?还有二哥,这种话往后可不要再提。周师傅之前说的好,一个勾结辽人,一个勾结女真,都是那种不顾大义的野心人。这种人即使本领再大,也不适合参军入伍保家卫国!” 林冲表情略微一僵,然后尴尬的点头笑起来。 而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林冲好奇的看着杨汕道:“汕哥儿也知道我那史文恭师弟的下落?自从他被师傅逐出师门之后,我几番打听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怎么就勾结女真了?你和师傅都知道他在哪?” 第三百五十四章 曾头市 曾头市长官曾弄,年过五旬。原为女真,也就是现在的大金国人。 年轻时来中原做些人参买卖,聚得数万贯家财。因有膂力,霸住村坊,改名为曾头市。曾弄系外国侨民,官府不敢得罪,因而曾头市势力越做越大。膝下五子,乃是:曾涂、曾密、曾索、曾魁、曾升。又请得两个豪杰:史文恭、苏定做曾头市正副教头。曾头市地面方圆数百里,人口众多,军马过万,扎下五个大寨,无人敢惹。而后曾家人在附近肆意欺凌乡邻,无人敢惹! 据传曾家人还保持着他们女真野人的某些风俗,欺凌妇女置若无物。当地乡邻百姓在他们眼里仿佛奴才一般,断是仿佛饿鬼在世。这曾家人把持当地大小权利,甚至一念能决定百姓生死。哪怕是他们的一些行径传到外界,可念着那曾弄贯会讨好县令上官,因此居然没人来惩戒他们。 同时哪怕是过往的江湖豪侠,在此番地界也要看曾家的脸色。 特别那助纣为虐史文恭,更是仿佛曾家走狗一般的厉害。他名为曾家教师,可实际却是曾家打手。他和苏定二人率领万余人马四处放肆,仗着曾家的名头胡作非为,可谓是声名狼藉人人喊打。 “我那师弟,居然混成了这般模样?”林冲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当年那苦心习武的师弟,怎么变成如此恶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曾家给了史文恭权利和地位,也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他凭什么不为其卖命?至于杀几个宋人,抢一个民女,对于这种认贼作父的家伙而言又算得什么?” 杨汕不屑的冷笑着,而后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据说史文恭手持一杆方天画戟,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他手中的这杆戟枪,据传是当年薛仁贵用过的宝戟!啧啧……当真贵重。还有他胯下战马照玉夜狮子,也是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哪怕曾家历年养马,这样的宝马也是难得一见。据传相似的宝贝,也就唯有咱官家手中才有几匹差不多的。嘿嘿……拿人手软,再有那曾家五虎对他持以师傅之称,每日行徒弟之礼。这等厚赠和态度,史文恭怎能不拼死效命?” “薛仁贵的名戟?还有汗血宝马照夜玉狮子?”众人不由吸一口冷气,这曾家人还真是舍得付出。 难怪说史文恭会对女真野人死心塌地了!这般的待遇,寻常人还真拒绝不得。 想到这里,林冲不仅有些丧气。不仅是因为招揽不得史文恭,也是因为这卢俊义、史文恭二人各种道以有亏,惹怒师傅。一个勾结辽人各种走私,一个帮着女真野人欺负自家宋朝儿郎,无论从什么地方来说都不是好行径。特别史文恭,认贼作父如此明目张胆,实在让人不齿。而自己也是个不成器的,给师傅丢人,也给林家抹黑。如今虽然混起了官位,却也留下骂名…… 摇摇头,林冲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而提到曾头市,杨汕忽然想起一件事。曾头市虽然只是一地土豪恶霸,但是他毗邻梁山极易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再加上记忆里晁盖死的不清不白没有真相,谁又敢保证某些人不再来这么一回? 当然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不提,可曾头市数万匹骏马却是让人眼热的存在。其余人因为曾头市‘外国人’的身份然而不敢动手,但杨汕却不介意这种事。‘崇洋媚外’的心理,在杨汕眼中不值一提;即使这会儿女真正在崛起,大金国也已经建立,可是谁又会在意曾头市这样一个乡野凡人? 女真人当初部族无数,鬼才知道曾头市到底是女真人哪一支。逃亡来宋,说不得部族早已灭绝。 一想到那些数不清的战马,杨汕就忍不住心中的贪婪。 哪怕这会儿手下不过几百士卒,别说出征就连安守营寨都捉襟见肘,杨汕也忍不住想要打一打曾头市的主意。 想着,杨汕第二天悄悄将伍端唤了过来。 相比苏明泽的死板,伍端很显然是一个能出鬼主意的角色。甚至相比那吴用,伍端经历和了解的无疑更多。而且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经历种种风波也不见伍端反复,杨汕对他已经彻底信任。 杨汕先给伍端介绍了一下曾头市的情况,然后才道:“伍大人,你看有没有办法,让我将这曾头市收入囊中?当然我对他们曾家人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他曾家的战马和财富,我却眼热的紧呐。” 伍端的诧异的看一眼杨汕,有些疑惑的问道:“大人,您一直以来都要求说不扰民,不祸乱,也胡作非为,并且要求手下士卒也是如此行径。怎么今日不过遭逢一些小难,就让你舍弃了之前的约束呢?没错哪怕曾头市是女真人不是我大宋百姓,可是这番做法,是否也太过下作了一些?您今日能够因为几匹战马而设计曾头市,明日是不是也会因为钱粮,而去祸害乡邻?” 伍端这番话,直白的完全不给杨汕任何脸面。 杨汕还要解释,伍端却一摆手继续道:“就算大人您没有那个想法,但是您手下人呢?尝到甜头之后,谁能担保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控制力?到时候如果手下人先斩后奏,大人你又能如何?” 杨汕表情一僵,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是找伍端来想办法的,却不想居然被伍端给训斥了一番。 只是伍端的话,很直白却很有道理。有些口子开了之后,确实想合拢就难了。自古以来那些匪兵,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当匪兵的。很多情况下事情被推动着,早已让领头人失去掌控。就像伍端说的,万一先斩后奏又能如何?谁也不是傻子,一个替罪羊就能换来的无数好处,凭什么不做? 事情只要发生一次,往后就不可能阻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一次都不要发生。 伍端的话让杨汕很难堪,但是想一想却不得不同意这番道理。只是再想到曾头市的财富,要说杨汕不遗憾那是假的。杨汕决计不会去抢夺咱宋人自己的财富,但是抢女真人,杨汕真的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见杨汕低头沉默,伍端很清楚杨汕在想什么。但是作为一个文人,他绝对不允许开这个口子! 有些事情只要有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别的东西且不说,伍端是绝对不允许这只队伍的发展脱出他的掌控的。即使身在军中,伍端也依然认为自己是一名文人士大夫!士大夫压制武人,无论有理没理都是天性!哪怕杨汕和之前见到过的那些丘八截然不同,伍端也不允许自己退步。 所以……即使曾头市家财万贯,也不是杨汕该窥视的!再说这事情万一传扬出去,我大宋的脸面怎么办? 欺负女真侨民,这话传出去不是丢尽了我士大夫的脸? 如此想着,伍端脸上却不动神色。但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骚动声,而后一个让伍端感觉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让我见伍大人!快一点带我去见伍端大人!快!我……我是伍大人家中管家!快一点出大事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伍端一愣,仔细一想才确认并且听出来,确实是自己老家管家的声音。而且老管家也确实被自己书信要求,带着自己妻儿来青州这边和自己团聚。如此一来,莫不是妻儿都到了? 没有去想老管家那番嚷嚷里的意思,伍端激动的对杨汕告罪,然后转身出门。 一出门,却险些跟一个狼狈的老东西撞在一起。 伍端眉头一皱就要训斥,却见这衣衫褴褛的老人抬起头看到伍端的模样之后,突然跪在地上抱着伍端的腿嚎嚎大哭。 “老爷?老爷!老奴终于见到您了!老爷不……不好了!夫人……夫人和少爷在路上遇到劫匪,如今被人家给抓走了!老爷,快去救救夫人吧!那伙贼子不但劫了夫人少爷抢了咱家行礼,还要老爷您拿出十万贯银钱才肯放人。老奴……老奴拼死赶回来给大人您送信!快想想办法吧!” 这话一出,伍端目瞪口呆。 而后半晌才反应过来,伍端一脚将老管家踹翻:“你说什么?夫人和星儿都被抓走了?狗奴才!为什么他们被抓了,你却还活着?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人!” 老管家哭丧着脸,哀嚎道:“是一伙模样怪异的野人!他们自称什么曾头市,领头的汉子自称曾家曾魁,是一个头顶带一撮毛,脑袋光秃秃的怪人!但是这家伙好狠哪!阿大不过叫一句,就被他们杀死了!还有……他们其中还有几个宋人头目,不但不帮我们,还把老奴藏着的少爷给找了出来!” 听完这话脸色铁青,伍端匆匆转身再次闯进屋子。 见杨汕正在整理文书,伍端怒气匆匆的对杨汕道:“大人,快些调兵!那曾头市居然敢劫持我伍端的家人,我要把这些人碎尸万段!快!快!该死的曾头市,我要杀光他们一个都不留!” 第三百五十五章 转变 杨汕没有想到,曾头市居然敢惹到伍端头上去。 此外招惹伍端就等于招惹了他杨汕,再算上伍端士大夫的身份,就等于招惹目前大宋最可怕的一个群体。 当然这个群体是众所周知的懦弱,每年被绑架和掳掠的家眷也是数不胜数。但是至少一点,经此一事之后曾头市等于是自绝了宋朝文人的好感。等到杨汕对他们发起攻击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很难通过行政手段去解除威胁。甚至于无论杨汕做的有多恶劣,他们都有可能视而不见。 这一点对于杨汕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当伍端怒气勃发表示要把曾头市女真人杀光的时候,杨汕毫不犹豫就站在了伍端这一边。 哪怕此时手下兵力不足,杨汕也想尽办法也伍端凑出来五百号人马。这些人交由伍端亲自率领,并且由焦挺作为副手和先锋。此外林冲还特别写了一封给史文恭的信,希望能够使曾头市开一面…… 伍端走的焦急,杨汕只能等待消息。但是五百人的抽离,却也让营地再次变得空旷起来。 谋划宋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至少几个月才能看到成果的大批量士卒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如此一来士卒招募也不能放下,为了补充日常所需的最低队伍架构,杨汕最少还需要八百人。 没错!走了五百老兵,需要至少八百新兵才能勉强补充。甚至这八百新兵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学会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士卒,而且也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进行思想以及道德教育,将那不好的习惯扭转。与此同时这八百新兵,还需要至少五十人的训练队伍以及至少一百人负责在外面招揽。 也就是说如此之下,杨汕手中能用的士卒,不可避免的进入到了一个人手完全不够的真空期。 这种真空期甚至没有办法填补,只能由那些原本被放置的二线的辅兵临时帮忙。 可是如此一来,杨汕就失去了安全感。 说实话如今对杨汕而言,可谓是内忧外患。内部空虚再加上外面各种对手虎视眈眈,杨汕是不能接受手底下没有兵的风险的。就好像杨汕一直提防的曹俊,如今双方几乎等于翻脸,杨汕也要考虑那一不做二不休的可能。亦或者曹俊以杨汕损失惨重为由将其旁置,也是一个大问题。要知道即使杨汕已经不指望能够从青州衙门里弄到足额粮饷,但是这不等于说杨汕就不会有求于人。 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 “所以我又要忙了吗?”苏明泽无语的盯着杨汕,翻个白眼道:“征兵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做吧?汕哥儿,我好不容易才见到慕容知府又给你说好话,这刚回来你好歹让我喘口气吧?” “这不是能者多劳吗?再说了如今伍大人不在,这些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帮到我了。”杨汕嘿嘿笑着,凑到苏明泽面前道:“再说了,我这不是给苏哥你和嫂子团聚的机会么?征兵任务在青州城门口放一个,也方便你每天回家。你看我这已经是为你着想了,哪里还能说不让你喘口气?” 苏明泽叹一口气,无奈道:“不和你说这么多!你这次打算征多少人?” “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杨汕一句话让苏明泽眼睛一亮,随即诧异道:“慕容知府一共就给我咱们五千人的名额,如今辅兵已经占据正军的名额两千。换言之除非咱们硬把辅兵另行撑起了,否则招募三千人就顶天了。” 然而这一次,杨汕却不像以前那样规矩。 摇摇头,杨汕眯着眼睛咬牙道:“我已经说了,多多益善!我看透了,如今这个世道就不是规矩的世道!老实人永远讨不得好,狡猾有关系的家伙却总能如日中天!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继续那么乖觉?三千人五千人,哪怕一万人又如何?只要我养的起,我现在只希望我的力量越来越强!” 想到全军覆没的前士卒们,杨汕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将上面的茶杯崩摔落地。 苏明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任由茶水打湿自己的裤摆。 外面听到动静的亲卫偷偷扭头过来瞅一眼,杨汕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而后再看苏明泽,杨汕表情认真的低声道:“苏哥,帮我!实话说,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打算继续那么规矩了。曹俊把我害成这样,却什么代价也不需要付出,凭什么!我已经不打算继续懦弱下去了!或者说,我觉得懦弱守规矩毫无任何意义!打铁还得自身硬!我需要更强,才不会再受这种屈辱?” 杨汕说的认真,苏明泽也听的严肃。 但是就在杨汕以为苏明泽会义正言辞的反对的时候,苏明泽却认真的道:“你想好了?这么做的话,要么名扬万里,要么臭名远扬!总而言之出头的褶子先烂,你再想安稳却是不可能了。到时候各种议论,各种针对和冲突,会让你遭受比现在更加残酷的局面!这一点,你做好了准备?” “苏哥你不骂我?我的想法,对你们而言是离经叛道吧?”杨汕有些惊讶。 “呵呵……什么叫离经叛道?”苏明泽一笑,揶揄的道:“哪怕是我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可事实上各种争执和斗争也从未停止过。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过去我在东京城也许不明白,但是自从来到青州碰了无数的壁,也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情往来,而后又在官场中走动那么久,看到了数不清的人和事,有些事情差不多也就已经醒悟。老实人只能老实一辈子,不可能出头!” 杨汕惊讶的瞪大眼睛,没想到苏明泽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变化! 过去东京城那个规矩又仪态偏偏的读书人,居然变成现在这样有些偏激?老实人不可能出头,杨汕都没这么想过。杨汕只想要肆无忌惮的扩张一会,以后不再因为兵力以及力竭等等原因而导致把希望交给别人。这样一来杨汕就能够肆意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约束。 杨汕所要的,仅此而已!但是看苏明泽的态度,他似乎不这么想! “汕哥儿,青州不是好地方!”苏明泽语重心长的说着,扭头看一眼青州城的方向:“慕容彦达不是一个好上官,至少因为汕哥儿你和太子的关系,反而导致你和他之间更加生疏!如此一来在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你能够做到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各种各样的约束,足以把你狠狠勒死!” 苏明泽咬牙切齿的说着,自己的脸色通红黝黑。就好像被什么钳制着无法呼吸一样,苏明泽表情很难看。 杨汕难受,就代表苏明泽更加难受。杨汕好歹不跟那些官儿接触,可苏明泽……却是双方的桥梁! 一个被对方厌弃甚至憎恨的桥梁,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杨汕根本就不知道,这段时间里苏明泽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虽然看起来他每天都跟那些青州当地官员交杯换盏、称兄道弟,但是事实上那种卑躬屈膝的压力,真的是让苏明泽感受痛苦。 苏家的尊严啊!既然如此,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苏明泽对这青州上上下下的所有官员,那是一个都瞧不起!一群酒囊饭袋之辈,也敢在我苏家人面前叫嚣? 看到苏明泽这低气压一样的模样,杨汕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怕自己倒霉,只要旁人更倒霉就行!杨汕摇摇头,想一想安慰苏明泽道:“苏哥,要不然你多休息几天吧?征兵什么也不着急,至少目前这段时间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辽人才刚走,那些山贼土匪也不敢这么早就出来放肆。我估计咱们这个冬天应该会很轻松,也可以好好休息一回。” 苏明泽摇摇头,叹一口气道:“我怀疑慕容彦达,不会给我们这么长时间。实话说吧,那家伙对咱们的忍耐,应该快要到极限了。说个最简单的,咱们来了这么些日子,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 杨汕哑然失笑:“他堂堂青州府知府,还要我给他什么好处?我好歹是青州兵马司都监,结果手下兵马士卒的粮饷全部被他吃了干干净净!堂堂兵马司都监还要帮他啃五千空饷,这难道还不够?莫非我不但要把所有钱粮都送给他说,还要每日每月节礼不停,才能算是对他足够恭敬?” 杨汕不能理解这种事。 然而苏明泽耸耸肩膀,却是理所当然道:“在慕容彦达里,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你不能给他带来好处,他凭什么帮你?我从衙门里得到一个消息,曹俊刚来青州,就给慕容彦达送了一份大礼。” “他还真是有钱!”杨汕不屑摇头,心里却不禁还是有些羡慕。 如果他杨汕也有曹俊那样的身价,如今又何必怕这怕那?到时候随便用钱砸也好,收买某些人也好,都比现在要舒服无数倍。再加上曹家这么些年累计下来的能量和势力,这是杨汕无论如何也无法比拟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冬天过了就是春 虽然杨汕说要苏明泽休息,但苏明泽这次却没有遵从杨汕的命令。 杨汕开始带着剩余的手下以及辅兵队伍,按部就班的进行休整。而苏明泽谢绝杨汕的关系后,主动带走百余辅兵,开始行走在青州各地努力招兵买马。最开始的时候效果非常好,半个月的时间就招收了五百多新兵。但是当曹俊的人也开始跟着大肆招兵的时候,杨汕这边的进度就停滞下来。 毫无疑问,跟着兵马司统制混,肯定比跟着都监混要高一个档次! 而且在粮饷方向,曹俊承诺的也比杨汕这边更高。这厮当真是拿钱不当钱,竟是明目张胆的直接把银子放在征兵处,而后现场交割十分豪气!在青州城的门口,曹俊吸引住了无数人的目光。 而另一个城门阴影里的苏明泽,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虽然说揪着脸面苏明泽并没有主动站出来抛头露面,但是上层的人但凡路过看到招牌,便都知道杨汕这边招收士卒是苏明泽在负责。偶尔还有人凑过来喊苏明泽吃酒,更让躲在阴影当中的苏明泽愈发狼狈。他推拒不得只能站出来,互相寒暄两声笑一笑,又看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 来人是个身形微胖的文士,大冷天的摇着扇子笑道:“苏大人,这不好受吧?帮一个丘八泥腿子擦屁股,当真有辱斯文。如果你苏家先人知道你辛苦读书最后却给泥腿子丘八当狗,不知道会不会……哎!” 话音未落,这人被暴怒的苏明泽一脚踹飞。 双眼通红的苏明泽咬牙切齿,怒视着这胖子又要动手。好在旁边士卒反应过来,赶紧抱住苏明泽的腰大声惨呼:“大人,别冲动!他是故意激怒你的,千万别冲动啊!您看那边,谨慎呐!” 苏明泽扭头一看,果然那边酒肆里,三四个衙役打扮的汉子正不怀好意看向这边。 更加让苏明泽愤怒的是,其中两人前些时日还曾对他多般讨好。 自从杨汕讨伐辽人失利兵败回来之后,这些所有人的态度就变了!往先仿佛兄弟一样的几个人,如今一个个都没了音讯;之前自己还能够畅通的出入知府衙门,前几日居然也被门口衙役给阻拦下来!!好不容易通过慕容知府家老都管的关系重新疏通,但是无论在什么方面都已经大不如前。 若是往常,哪里会有人敢来找麻烦? 且不说杨汕如今依然还是青州兵马司都监,就说自己士大夫的身份,又有几个小鬼敢惹?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当真岂有此理! 苏明泽很清楚,这些人都是打算改换门庭捧曹俊的臭脚。如今曹俊手持‘镇守青州,驱走辽人’的名声,正是需要拱卫的时候。再加上这厮有钱,对于下面各种打点毫不吝啬,如何不让人眼馋? 而要站到曹俊这一边,除了讨好他之外,还有什么比针对他的对手更好的办法呢? 青州上层的人大略都知道曹俊和杨汕关系不好,所以通过针对杨汕这边的人和事来讨好曹俊,也是理所当然了。 想到这一点,苏明泽努力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那几个人依然不依不饶的蹲在附近,苏明泽冷声道:“收拾东西,我们回去!我倒要看看,谁有胆子跟到军营去!” 说走就走,苏明泽十分果断。 不仅是这边的征兵处,他甚至连所有位置,整个青州府附近全部的征兵所,全部都收了回来。 反正杨汕希望是招到八百左右的新兵,这个任务苏明泽早在前天就已经完成。剩余的虽然多多益善,但是少了也不可惜。至少就目前而言,苏明泽很清楚现在还不是跟曹俊或者曹家硬碰硬的时候。 甚至于今天这些事情,是否要算在曹俊头上,还要看杨汕的意思。 “苏哥你做的没错!幸好有你在,否则还真是麻烦了。咱们现在,真不是跟曹俊硬怼的时候。”杨汕庆幸的说着,很高兴苏明泽的情绪依然如此冷静。要知道这挑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事情闹大了,当然双方或者说三方的颜面都不会好看。苏明泽能够及时止损,也还是聪明选择。 当然有人会觉得这么做很懦弱,但是对于杨汕这边的大局而言,岂能因小失大? “这段时间,针对咱们的事情怕是不会少啊!那些小人别的本事没有,给我们找麻烦却是熟练的很。”苏明泽叹了口气,想一想又道:“待会儿我还是回青州城一趟,把你嫂子还有林家嫂嫂都暂时先接过来军营里暂住。如今咱们各处受敌,我实在担心那边不够安全!小人那东西,无处不在。” 杨汕恍然,看向旁边的林冲:“林二哥你要不要也回去一趟?嫂嫂和锦儿两个人在家,确实不够安全。” “那我就回去一趟吧!苏兄弟你就别忙了,事情交给我,定然将你家娘子好好带回来。”林冲主动拍拍苏明泽的肩膀,打算将这件事接住。他这些天在营里专注手中那一百骑兵,直到这两天才闲下来。一闲起来才想起自家娘子,林冲不由心中开始思念起来。而后迫不及待,林冲连夜就想走。 苏明泽吃了一惊,想一想却发现没啥大不了。于是站起来,他笑着拱手:“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林将军了。” “只是小小副都监,哪里算什么将军。”林冲笑的和煦,却不知道要怎么和苏明泽再说太多。 两个人虽然相熟,但是平日里却没有什么交流。毕竟一个人文人一个武人,天生就具备阶级差异。林冲在苏明泽面前完全连说话的话题都没有,反倒不如杨汕能够在苏明泽面前坦言交流。 这种文武之间的差异,直到这一刻林冲主动开口,才略微有些缓和。 相比苏明泽,伍端反倒跟几个将领交流的要多一些。他毕竟更加圆滑,对人对事也比苏明泽要聪明。而苏明泽更擅长的是跟文人、更官府里的人物打交道,这也是他们苏家历史以来的天赋。 总而言之第二条的时候,林冲十分安全的将两家的家眷给带回了营寨。 营寨里辅兵两千多人,加班加班整出两套房屋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此当林娘子被锦儿搀扶着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干净的路面以及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的三间房大屋。甚至这些人还十分贴心的,给锦儿也置办了一间仿佛闺房一样的单人套房。房间里清洁整齐,还有一个辅兵家的小丫头当做临时丫鬟使用;似乎是知道锦儿和杨汕的关系,因此大伙态度十分恭敬。 这副架势,让锦儿羞红了脸。 哪怕林冲和林娘子常在她耳边说关于杨汕的好话,但是毕竟事情没有定下来,她一个女儿家又哪里好自作主张?能够过几日去给杨汕收拾下屋子洗洗衣服,已经是锦儿胆子大了;这会儿被当做女主人一样看待,更是让锦儿既紧张又羞涩。这时候再看杨汕,眼睛里的意味已经完全不同。 锦儿很清楚,自己是没有资格作杨汕大妇的。毕竟门当户对这种东西,它始终还是有它的规矩和道理。哪怕杨汕强娶一个丫鬟为妻,难道锦儿就能得到幸福?外面的冷言冷语和嘲笑谩骂,足以让一个女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后风评和身后事,也休想得到圆满,总归声名狼藉便是。 甚至不仅是锦儿,就连杨汕也会受到这方面的极大影响。 以文人们的本事,以这件事为借口弄出点什么东西来,那是轻而易举。到时候,杨汕还有好果子吃? 所以无论林冲还是林娘子,锦儿,都只希望锦儿能够成为杨汕的正妾! 正妾!没有正妻的地位,但是却也不是那种随意可以买卖送人的商品。她虽然不能入祖坟,却在家族里能够记下名字。历史以及话本当中,除了那些被互相赠送的艳妾以外,另有贤明远扬的正妾也是许多。无论苏轼还是欧阳修,诗词里都少不了这样的角色;而陪伴他们一生的,也往往是这种人。 所以,这也是锦儿的终极目标!不说成为一个妻子,如此有名分的妾室已经很不错了。 经过林娘子的耳提面令,锦儿对这一点十分清楚。 因此哪怕羞涩,但是她还是很快接下来照顾杨汕的任务。哪怕平日里其实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她也非常勤快的将杨汕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需要热水的时候从来不断,衣服也随时都会拿去清洗。特别是杨汕的那两套都监官服,更是被她一点衣角一点衣角,洗的格外认真又小心翼翼。 而后半月过去,基本上营地里的人都熟悉了锦儿的存在,也大致猜到了她的身份和权利。 众人看向锦儿的目光让锦儿既羞涩又高兴,女儿心思纷乱无疑。 同时这个时候,杨汕也终于等到了来自秦明和伍端的好消息! 秦明那边,宋江不出意外的被成功说动。为了权利,为了野心,他决定再一次当一当这江湖龙头角色! 而这一次宋江的目标,却是他两个徒弟孔明孔亮所在的白虎山! 那孔明孔亮年纪不大,但是手下血案却一点不少。白虎山县令下达榜文捉拿,居然被宋江一怒之下残忍的破肚而死! 第三百五十七章 浴望之火 独火星孔明,毛头星孔亮,仗着宋江的威风横行无忌的家伙。 这二人原本就是无法无天之辈,小小年纪便双手沾染无辜者的血腥。此次莫名得到宋江看中,被收为徒弟,更是狗仗人势自以为不凡。前些日子宋公明大闹青州,孔明孔亮这两人也算是扬起了一点点名头。俗话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这两兄弟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回去了白虎山。 白虎山县有新任县令岲衡,乃是正儿八经的新科进士。 不曾沾染这官场污秽的他,哪里会允许两个强人肆无忌惮的在眼前晃悠?于是两个衙役带着一行班头在孔家前后一堵,就将自命不凡但事实上武艺稀疏的孔明孔亮两人,轻轻松松生擒活捉! 可怜孔老太爷老来得子,结果一双儿子居然都是这拧不清的货色。遭此一事只感觉脸也丢尽,顿时一命呜呼。 当纠结在梁山的宋江得知此事的时候,顿时就找到脱身的理由。 他带着忠于自己的一千喽啰再次回到青州,二话不说就打破白虎山衙门,将饱受折磨的孔家兄弟救了出来。而后孔家兄弟听闻老父已死顿时暴怒,跪着求宋江主持公道;宋江也不含糊,将明明有机会逃走却誓要留在县衙的县令岲衡吊起来绑住,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剥开了岲衡的心肝…… 岲衡高喊狗贼血流满斗怒目而死,青州周边地痞无赖贼寇恶棍以及逃兵罪犯,纷纷都再次汇聚而来。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口号,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确实足够吸引人。不劳而获的懒惰欲望,更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容易受到诱惑。宋江每一次都能够轻易激发起旁人的暴虐情绪,然后跟在他身后毫无理智的大肆破坏。到时候在废墟中喝着酒唱着歌,反倒真心实意的称呼一声‘公明哥哥’! 相当大方的孔家兄弟,在埋葬了老父之后,居然在宋江的劝说下将家产卖了个一干二净。 所有的钱财全部拿出来,供给宋江招兵买马招揽天下英雄,这兄弟二人也丝毫没有半分的舍不得。甚至当一个个豪爽的汉子拧着酒坛对这俩兄弟各种敬酒恭维的时候,他们还只觉得畅快非常。 有老佃户忍不住来劝说,反而被醉醺醺的孔亮臭骂一顿之后,顿时再没有人来管这兄弟俩的破事。 随后几天,得到消息之后往这边汇聚的江湖人越来越多。各式各样的人物汇聚白虎山脚下,一时间鱼龙混杂、牛鬼蛇神齐聚。而白虎山衙门里的人已经跑的一干二净,这会儿却是谁也不能挽回局面。等到青州知府衙门终于得到消息的时候,白虎山脚下已经变成仿佛贼窝一般,乌烟瘴气。 杨汕查探完情报的时候,白虎山下已经汇聚了两千多号人了。 此时正是寒冬,可白虎山下却热闹至极。大包大揽的孔家兄弟完全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节俭,败家败的那是相当畅快。他孔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积攒下的财富,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流水一样几乎耗尽。 而后……汇聚到孔家庄的好汉们,每日生活享受水平,肉眼可见的档次开始降低。 ‘啪’一声将酒碗砸在地上,一个须发皆黑的汉子怒声道:“这他娘的是什么酒?这么淡,是给爷们喝的吗?” 旁边孔家下人胆战心惊脸色苍白,可偏偏年初的时候才签的三年契约,这会儿想走又害怕孙家兄弟杀气腾腾的脸色。再说周围这些看着就可怕的怪人,真要惹怒了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再加上孔家兄弟绝对不会帮自己说话,因此下人们只能忍耐,半分话也不敢多说。 听着众汉子乱七八糟的抱怨声,对他们调戏丫鬟的行为熟视无睹,宋江带着孔家兄弟来到前厅。招呼众人分别坐好,宋江这才笑吟吟的招呼道:“各位兄弟各位好汉,这两天怠慢大家了。宋江招待不周,还请大家赎罪。不过好歹的,大家也要谢谢我们的孔明、孔亮兄弟!虽然他俩是我徒弟,但是这一次招待大伙儿,却是他俩自己的心意。呵呵……如此豪爽,可要称赞几分呐!” 众人,赶紧一个个站起来对孔明孔亮兄弟拱手。 俩兄弟何时被被这样瞩目过?以往嚣张不过是别人看在宋江的面子上,哪里是自己有什么本事?两兄弟也许眼界不好,但是这一点还是能够认清楚的。以前众人恭维的,是他们作为宋江徒弟的身份;但是这一次被恭维的,却是因为兄弟两个热情的招待!换言之,这一次也是客人! 如此一想,孔家兄弟顿时就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大人物。只是这成为大人物需要钱粮支撑,不禁让兄弟俩有些皱眉。 “哥,咱家的钱怕是撑不得几日了。再这么花销下去,怕是再过几日就要一干二净了。”孔亮忧心忡忡,他可不想过那种一无所有的日子。再说之前宋江愿意收他俩为徒,这里面也明摆着有孝敬之礼的缘故。如果自己兄弟突然变得身无分文的话,谁敢担保宋江就不会翻脸? 别看孔家兄弟年轻,但是人家可一点也不傻。 “小弟,那咱们怎么办?” 孔明白瞎了诸葛亮的字号,万事都更听弟弟孔亮的话。见识了外界的广阔风景之后,他当然不希望回到过去的生活。但是就如同他问的那样,想要获得地位和豪爽生活,那不是用嘴巴说说就可以的。即使宋江是他们师傅又如何?不过只学了几招庄稼把式,难道还以为宋江会照顾他们一辈子? 孔明表情纠结,而孔亮咬着牙沉思一阵之后,表情阴沉的道:“既然没钱,那就想办法弄钱!咱们庄子花的差不多,可旁边庄子却没受到影响。甚至咱们整日买酒买肉,他们可赚了大钱!” 这话一出,孔明仿佛恍然大悟。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露出白牙道:“没错!说白了,这些混账赚得的钱,还是咱们庄子的!咱们大把的银钱花出去,怎么能便宜这些个跟咱们没关系的混蛋!” “没错!咱爹在的时候,也没看他们给咱什么好处。”孔亮下定决心,眼睛里闪过厉色。 说服自己之后,孔亮孔明两人说干就干。至于亲朋关系和怜悯,那是从未有过。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这两人心急起来,却是什么也不顾。 当天夜里,孔家两兄弟带着一百多个宋江的心腹手下,就这么悄悄摸进去旁边庄子。那庄子里大约庄民以及主家还有下人三百来号,但是在孔家两兄弟眼里却和肉人没有任何区别。两人干净利落的审问出主家藏匿财物的地方,而后毫不客气将主家连同下人杀的干干净净!甚至就在他们搬运财物的时候,被巡逻的庄户发现;结果孔家两兄弟当真是杀星转世,竟是将全庄两百来号人全部杀光…… 这种事,哪怕宋江再阴狠,他也做不出来!因此看到得意洋洋搬回大量财物的孔家兄弟,宋江表情十分怪异。 不过最终,宋江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很清楚孔家兄弟的想法,现在也确实需要大量钱财来帮忙巩固自己的名声。至于往后,背负恶名的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到时候道个歉,或者用一命换一事,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于自己名声无碍。 宋江如此想着,又更加起劲的开宴席招揽好汉。一时间旗帜招展,锣鼓喧天,热闹的就过年一样。 而周边的百姓却不敢这么想!孔家空气钱粮不够之后,又连夜出去借了两回。 这两次不仅仅是借钱,甚至由于自家庄子已经不够招待所有好汉的关系,还鸠占鹊巢将那被自己灭口的庄子也给强占了去。而后事情越闹越大,周边邻里顿时就全部知道,白虎山下出了一伙大恶人! 这是真正的恶人,和平时那些占山为王却不怎么往外乱跑的山贼截然不同! 那种贼寇只要不去招惹,他不但无害甚至还会主动和你进行交易,用很不错的价格向你购买或交换生活物资。总而言之……只要不是像这孔家孽障一样六亲不认,其实贼寇平时对普通百姓没有太大危害。 但是如果像这孔家孽障一样,那就等着臭名远扬吧!往后你孔家人在这青州就别想待下去!背后的臭骂,哪怕你几代人之后,都能让你抬不起头来!对古人而言,这是比死更加残忍的事情。 当然,碰到孔家兄弟这种傻子一样二货,那是谁也没有办法! 就好像青州府慕容彦达终于得到这白虎山的消息之后,暴跳如雷的模样比之前辽人入侵更加愤怒。 辽人来了是没有办法,可是你当地百姓竟然这么放肆,岂不是代表朝廷教导不利? 知府衙门的任务,不单是要帮助官家统御百姓。还有更多的关于文化、素养等重重方面的考核,才是官员评考的重点。慕容彦达很清楚一件事,出了这件事之后,他今年至少需要多花十多万贯,才能够把痕迹抹平不影响到自己上升。才能够继续往上爬,直到取代蔡京成为新的宰辅。 第三百五十八章 牺牲品 慕容彦达肯定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而且这事情也必须最快解决。 如今正是初冬,距离新年也没有多久。如果这时候让坏消息传到东京城去,官家过不到一个好年的同时,慕容彦达也必然别想有好日子过。哪怕他妹妹是赵佶宠爱的贵妃,这种事也别想好过。 所以慕容彦达给曹俊下达了严令,如果不能解决这件事,谁也别想好受! 曹俊哪里有兴趣跟这些‘不值钱’的家伙浪费时间?即使知道真正的当事人是宋江,即使知道宋江来到青州必然又要搞风搞雨,曹俊也没时间去针对。他心里唯一想的只有复仇,只有向辽人戏耍耻辱。 因此即使老祖宗提醒说,勿以事小而不为,曹俊也依然把这番话当成耳旁风。 经过这件事之后,曹俊变了太多太多。那种面对强敌却胆怯,最终只能认怂的现实,让曹俊几乎崩溃。 他自小来学的就是如何针对辽人,保家卫国抗辽护宋!但是结果最后才发现,一切只是叶公好龙而已。 当真正遭遇辽人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辽人真正的强大。那种肆无忌惮的冲击力,让人胆寒。大宋东京城的马场也有战马无数,但是展现出来的却完全没有辽人的那种跌浪层层让人无法抵挡的冲击力。 曹俊敢于正面面对东京养马场的万马奔腾,可是面对只有千人的辽骑,却完全束手无策! 这种耻辱让曹俊这些时日来一直夜不能寐,一天天的只感觉旁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充满鄙视和嘲讽的。于是这段日子里曹俊的脾气见长,甚至就连以前非常尊敬的老祖宗的话,也不想听了。 收到慕容彦达命令,曹俊头也不抬道:“派人把命令丢给杨汕!这种小事,不要来吵我。” “但是杨家小鬼那头,他已经没有什么兵力了不是吗?”老人皱眉看着曹俊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有什么关系!他当初带着几百残兵老弱就能把气势磅礴的宋公明赶出青州,这次举手重来,杨汕想要赢第二次也是轻而易举吧?”曹俊淡淡的说着,很悠闲的将手中的书本翻开一页。这本是临走的时候杨家家主,也是曹俊父亲塞到曹俊怀里的。据说是曹家一直以来百余年的兵法汇总,宝贵程度可想而知。上面除了兵马策略,更多的还有跟辽人各种战斗以及接触的记载。 曹俊以前不把它当回事,现在却把它当做珍宝一样! 看到曹俊这个态度,老人脸色一变,上前用手按住桌子上曹俊正在翻着的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大宋将门同气连枝,之前你抛弃他就已经不对,现在你居然还打算这样不把他当回事?你们可都是我大宋年轻的未来将军,现在还没开始就先自相残杀?你们打算让谁看笑话!” 曹俊抬起头,表情淡淡的:“没打算让任何人看笑话,我只是有自己的任务而已。辽人一年年的入寇,我首先的任务当然是阻拦他们!和辽人造成的后果比起来,区区几个贼寇能造成什么破坏?” “你……”老人怎么也没想到,曹俊会说出这种自私的的华。 他可以以辽人为重任,你也可以将普通贼寇交给下面将军。但是!你明知道杨汕已经损失惨重可以说一兵也无,结果你依然还是眼睁睁的看他去死?贼人说弱也不弱,好歹兵力相等才能安稳战胜。然而杨汕手中据说只剩下两三百老兵,其余几百人皆是新兵,你也忍心看他们去死? 最少,你难道不应该把手下兵马略微分给杨汕一些吗? 你手下如今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结果一千人也舍不得?哪怕是一千新兵,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补充啊! “哼!说的简单,我哪有这个空闲?”曹俊眼神一翻,啪一声将书合上。 老人还要再说,曹俊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将命令手书按在老人手里,他转身出门。去营寨旁边寻到战马,翻身上马之后很快扬长而去。 看到这一幕,老人叹了口气。 看看旁边待命的传令兵,老人摇摇头道:“大人说气话,你们不要当真。这样吧,多的人咱们拿不出来,就在之前陆谦手中旧卒里面挑出五百人来给他送过去吧。反正曹俊看不上,给他就行了。” “可是……大人说的是……”传令兵有些犹豫,可一抬头却看见老人严肃的表情。 顿时他再不敢啰嗦,只能低着头将手术接过来,然后服从老人的命令去那边旧兵营里挑选出来五百被曹俊舍弃的老卒。 这些人都是曹俊在原先老兵中挑选剩下的,各种不受曹俊重视。甚至于其中部分人还有各种各样的残疾,更加让曹俊厌弃。哪怕他们至少都是经历过之前二龙山战役的老兵,也依然不受曹俊喜欢。也就是只有这样,老人才能够勉强说服曹俊不会太愤怒。毕竟……都是不要的东西。 杨汕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两日。 他得到的消息,比之前曹俊或者慕容彦达知道的更加严峻。孔家兄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已经开始了类似造反的举动。他俩将整个白虎山周边的乡邻全部都给抓起来,一个不落的都当做奴隶使唤。他俩作为主人,其余好汉都是客人,而百姓则是伺候客人的奴仆;任打任骂,甚至虐杀也没有关系。甚至那些年轻的女子,也一个个变成妓子一样,遭受各种痛苦的折磨蹂躏。 不是没有人反抗,也不是没有人拒绝;但是已经兴奋的红了眼睛了孔家兄弟,却将屠刀举的老高。 数十具尸体被吊在孔家庄的路边道口,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寒蝉若惊。 有些过来聚义的汉子觉得这两兄弟是入魔了,却也有更加疯狂的家伙对此十分感兴趣。一时间孔家庄群潮涌动,隐隐的有些不稳的趋势。孔家兄弟肆意妄为的让很多人看不下去,各种斗殴也是时刻都在进行。而后他们身为客人好汉,想要走孔家兄弟倒是不会阻拦。就好似,还看中名声一样。 而对于这些,宋江却是仿佛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一样,完全不露出半点声息。 甚至往后青州传闻的信息,也是白虎山孔家庄独火星孔明,毛头星孔亮,义气为先,舍弃家财招待各路兄弟好汉。在这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随便玩女人不受任何拘束等等,传闻越发夸张。 但是不得不承认,它的诱惑性却是极强的。 杨汕原本的打算是借宋江的名声招揽足够能用的兵源,可谁想宋江居然把消息一转,让前来的人都变成了各种臭鱼烂虾。这些人别说杨汕,就连宋江自己也瞧不起!因此他带着花荣以及李逵两人,离开孔家庄去了十里之外的胡家沟暂住。当然……这里也依然是孔家兄弟的势力范围。 整个胡家沟的人寒蝉若惊,小心翼翼的伺候宋江手下人,完全不敢有半分抱怨。 李逵是个憨人,也不考虑这些伺候的到底是什么来历,自己吃的肉食又从何而来。反正离开孔家庄之后,李逵自己过的是十分舒畅。每天大鱼大肉,甚至连宋江的话也是放到耳边完全不理。 如果不是戴宗硬命令李逵跟在宋江身边,说不得李逵早就离去。 而另一边,花荣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沉寂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很少开口说话。虽然无论宋江的任何命令,他都会完完全全努力去完成。但是只说对宋江的态度,却也有肉眼可见的变化。 当然对于这些,宋江是完全不在乎的。 孔明孔亮的肆意妄为出乎宋江意料,但是很快之后的事情就在他的推动当中了。宋江需要一个反派,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明目拨乱反正。孔家兄弟闹出了的事端越大,那往后自己摆平这些事情所得到的功劳就会越多。再加上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众所周知的贪婪,有些事情操作空间相当的大。 总而言之孔家兄弟胆敢虐杀士大夫,他们是必死无疑的。既然如此,宋江也就不会再有什么舍不得的情绪。 而后再牺牲一些声势重大但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宋江这一次的目的就基本达到了。 在梁山的这段时间,他过的很没意思! 白衣秀士王伦名声不错,手下又有王进,史进等诸多高手以及神机军师朱武这样的优秀智囊。再当晁盖等人入伙之后,梁山已经十分鼎盛!哪怕他宋江过来,也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这样的待遇,如何能爬到顶端?除非说王伦和晁盖火拼,否则宋江一点机会都不可能有! 但是火拼这东西,也要讲究机会的不是吗? 于是宋江在梁山留了一些人,也留了一些目的;而后自己带着救徒弟的借口,开始谋划第二条后路。 这一次,所有人都是他的助力! 看着越来越冷的天空,宋江回头问花荣道:“情况打听的怎么样,曹俊曹将军出兵没有?记住了,这一次一定不能让曹俊的人越过咱们进入孔家庄!我选择住在这胡家沟,就是因为它位于两者中间,绝对不会出现纰漏。到时候有我宋江全心全意的帮忙,曹将军就能够轻松获取功劳了……” “当然,我也功劳也不会小!”一想到自己蛊惑孔家兄弟的东西,宋江暗自得意一笑。 第三百五十九章 黑心宋三郎 宋江的谋划,自然瞒不过他最亲近的人。 无论花荣还是戴宗,都对宋江的想法十分了解。 也正因为知道宋江最终的目的,两人才会紧跟在宋江身后。杀人放火受招安,别在宋江在外面闹出各种各样的大事;但是他从头到尾的目的,也只是等待招安而已。事情闹的越大,朝廷招安的心情就越急迫;事情捅破天,将来招安就能当大官!如果能连官家也坑一回,成为节度使就不是梦想…… 宋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保管好自己性命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将事情闹的更大! 这青州本地的情况,宋江也是了解的。慕容彦达是个胆小的废物,新任兵马司统治更是上面来镀金的将门衙内。换言之这些人都更加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宋江能保证说青州可以重归平静,相信这两人都决计不介意付出一点的好处。而能够一州府为起点,对宋江而言也是巨大的进步。 他原本不过一任押司小吏,如今若是能成为有品级的官员,就已经等于一步登天。 “哼哼!文人需要寒窗苦读,武人需要习武卖命;而我宋江,略施小计,就能如愿以偿!”小口饮着酒,宋江笑的十分得意。对他而言区区几百千余百姓的死根本不算什么,一切代价都十分值得。 对于他这个态度,无论花荣还是李逵是不觉得有任何不对。 之前花荣还被杨汕、林冲等人训斥一番,然而这么长时间以后宋江的‘熙熙教导’,还是让花荣再一次原谅了宋江。就如同之前说的所有的付出都只为将来更好的造福百姓,花荣相信了宋江的承诺。 哪怕他很清楚宋江这这承诺也许只是一个笑话,花荣也不愿意继续深想下去。 听着宋江自得其乐的且饮且唱,旁边李逵大大咧咧的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那孔家蠢货太好骗罢了!哪怕是我李逵,也没傻到说欺负家乡人!哪里杀不到人抢不到银子,居然欺负老家妇孺,简直给好汉丢脸!这种货色居然是公明哥哥的徒弟,公明哥哥你的眼睛也忒差了些!” 宋江脸色一黑,却没打算跟这莽汉计较。 他花了许多时间才改变李逵之前对他的态度,这会儿勉强不被李逵臭骂了,可这一开口的语气却依然不怎么样。如果不是看在这厮有一把憨力气,而且又是戴宗的嫡系的份上,他哪有心情跟这种憨货浪费时间?可偏偏如今自己手下就缺这么个闯阵高手,因此不得已只能忍受李逵的呱燥。 忍着怒气笑一笑,宋江淡然的摆手道:“话不是这么说,人总是会变的。我当初收他们为徒,只是看在两个热心的小伙对江湖充满希冀的份上。毕竟只是两个大少爷,哪想到会有什么怀心思?而且说实话,就算现在,孔明孔亮两兄弟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尽心竭力招待各路好汉,有些许纰漏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还年轻对不对,哪有里李铁牛这般深思熟虑又懂道理?” “哈哈……那是当然!俺铁牛可不会这么冲动,哪有欺负自家乡亲的对不对?”李逵哈哈大笑,再顾不得跟宋江计较。 而后宋江又凑趣的跟李逵谈笑几句,最后才扭头对花荣道:“贤弟,莫要在胡思乱想了。宋江自问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招安,都只为将来能够更好的保家卫国。所以些许付出,暂且忍耐了便是。等我以后牧守这青州一方百姓的时候,自然会给白虎山下的百姓们一些补偿,必定让他们满意。” “哥哥想要牧守青州,您打算替换谁的位置?曹家曹俊?还是杨家杨汕?这二人都是将门子弟,岂是哥哥你说替代就能替代的?到时候得罪了将门,那代价岂是哥哥你我所能够承受的?”花荣淡淡的说着,并不因为宋江的话而产生波动。更重要的是花荣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不足已为外人道。 “这就不劳烦贤弟担心了!哈哈,这种事情我早有预料。那杨汕也罢,不过是杨家旁支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而那曹俊,他的目的也就只为镀金而已。如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青州呆一辈子?只要我宋江能够拿出来足够的,让他平步青云的功勋,他自己就会主动离开青州这个荒野之地。”宋江自信的笑着,智珠在握似乎把一切,都已经完全考虑的清清楚楚。 然而仅仅到第二条,宋江就傻眼了。 他心里考虑中的曹俊,也就是打算赠送功劳的对象,居然完全没有出兵的打算! 曹俊窝在营地里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杨汕这边已经整理兵马朝着白虎山而来。根据探子回报,杨汕稀稀拉拉弄出来了大约六七百人的队伍;大部分是新兵,乱七八糟的行军让人想笑。 也就是说……宋江打算让功劳给曹俊的想法,完全是给瞎子抛媚眼,被完全无视。反倒杨汕虽然手下歪瓜裂枣,但他们的对手也只是更加糟糕的孔明孔亮兄弟以及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哪怕是战后会损失惨重,宋江也不怀疑杨汕胜利的几率。当然……这一切不是他想看到的就是了。 始终梦想招安的宋江,心目中唯一的敌人只有杨汕! 若非杨汕,他之前在二龙山就已经成功完成梦想了,哪里还需要再浪费这么个时间?就凭上一次青州震动的程度,如果不是意外在二龙山翻车,怕是慕容知府早就妥协!而他宋江,也早就重新当官! 宋江愤愤不平的想着,对于杨汕那是恨之入骨。 但是眼下曹俊不配合,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汕夺走他宋江亲手送出来的功劳。 甚至更加让宋江愤怒的是,他试图招安的梦想也可能再次破碎!就好似上次在二龙山一样,杨汕那家伙绝对不会给他提出招安的机会!这个混账小鬼宁可牺牲无数也要杀人,实在是宋江最讨厌的角色。 狠狠一拍桌子,宋江怒道:“好一个杨汕!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孔家兄弟也许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只要加上我宋江,莫非你还能再次翻天不成?这一次,我要好好报一报上一次在二龙山的仇!” “哎?公明哥哥不是说要把孔家兄弟卖给朝廷的么?怎么,现在又要反抗官军了?”李逵忽然开口,表情无辜。 宋江一愣,而后嘴角抽动两下。 干脆不理这个憨货,宋江扭头对花荣道:“花荣贤弟,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为兄。那杨汕实在欺人太甚,贤弟一定要帮我给他一点教训!否则别说招安,被他知道我宋江在此,我可小命难保啊!” 花荣拱手,态度诚恳:“花荣自然不会让哥哥为难!哥哥有何吩咐,尽管命令花荣便是!” “那就好!” 宋江大喜过望,也不客气直接道:“那杨汕手下六七百士卒,但大多数都是是歪瓜裂枣。若非孔家兄弟身边的那些人同样废物,他绝对讨不得好!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增强孔家兄弟的实力,让他俩能够把杨汕击退甚至击杀!只有到那时候,青州衙门才会继续重视我们,才会考虑招安的事宜。当然……咱们同时也可以给往先的兄弟们报仇了,用杨汕的脑袋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说到动情,宋江忍不住流下泪来。他是真的伤心,自己当初好不容易才招募到那些好汉,如今却少了大半还多。 然而听到宋江的话,花荣却是一愣:“哥哥,您的意思是说,要我去给孔家兄弟帮忙?” 之前还说要利用孔家兄弟讨好朝廷,结果现在出征的对象从曹俊变成杨汕之后,宋江居然直接翻脸? 宋江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解释道:“杨汕是我们的仇敌,当然不能把好处让给他。甚至我们还不能让他有机会击败孔家兄弟赚到功勋,哪怕不能杀掉他也一定要阻止他不让他达到目的。为了达到目的,说不得还要帮忙孔家兄弟增强一些实力!他们手下人手还是弱了一些,不是杨汕对手。” 这话听的花荣直皱眉,但是面对倔强的宋江却没有什么话好说。宋江想要报仇,花荣又能怎么办? 低头想一想,花荣拱手道:“哥哥,花荣实在没本事帮孔家兄弟增强实力。花荣不过只是一个人,哪里有本事?” “你一个人当然不够!但是以你在青州的名头,帮孔家兄弟多招揽一些高手还是没问题的。”宋江自信的说着,甚至帮花荣想好策略:“如今杨汕的人就在路上,你的时间还剩下不多。但是没关系,实在不行帮忙孔家兄弟训练一下那些好汉还有庄兵也是可以的!总而言之,绝对不能让那杨汕好过!” 说着见李逵在旁边听的兴致勃勃,宋江又笑着道:“李逵兄弟是不是手痒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些人,你到半路上去挑衅挑衅,和他杨汕玩玩如何?一来帮花荣贤弟争取时间,二来也让他杨汕知道你李逵兄弟的厉害。另外我听说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名叫夹石沟的地方,那里有两兄弟名叫马犟、马劲,都是功夫不错的汉子!你若能将他俩招揽回来,我记你首功!” 第三百六十章 花荣离心 听宋江说居然要让李逵去招揽好汉,李逵和花荣都是一愣。 别的不提,就凭李逵这憨傻模样,看起来是有口舌能够招揽并且说服别人的?至于挑衅杨汕,那就更有意思了。铁牛啥时候还有这本事?他如果能有这种口才,还至于说被你宋江这般哄骗? 李逵,看起来是有本事招揽别人的人么? 花荣如此想着,脸上却不会表达出来。不过为李逵着想,花荣还是提议道:“要不然,让我去招揽那马犟马劲兄弟如何?而且我花荣擅弓,要挑衅杨汕也更比铁牛方便。反倒是铁牛这样性格的人,更加容易跟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好汉搞好关系。由他保护着哥哥你去训练孔家的庄兵,是不是更方便一些?” 宋江赶紧摆手,连连拒绝道:“不行不行,怎能如此去做?现在还不是我出面的时候,我需要在这里继续等待才行。否则我一旦出现在孔家庄,岂不是会抢走我那两个徒弟的风头?到时候那些江湖好汉到底是听我宋江的,还是听我那俩徒弟的?这大败官军的扬名机会,我可不能愧领!” 宋江说的十分诚挚,就好像孔家已经将来袭的官军给打败了一样。 花荣听到这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笑一笑而后按照宋江的意思前往孔家庄。 李逵也是如此,虽然不太明白双方究竟再打什么机锋,但是至少对于宋江交待的任务,他还是很满意的。训练那什么庄兵还无所谓,但是能够见识见识其他了不起的好汉,这却让李逵十分喜欢。那什么马犟马劲,听名字就不是弱手!能够跟这样的高手会面,李逵有些跃跃欲试。 而后花荣率领几十名面无表情的骑士匆匆离去,李逵也是大大咧咧将板斧插在身后,就这么兴致勃勃的离开。宋江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忽然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低声咒骂了一句。 花荣缓缓离开胡家沟,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庄子大门,露出十分决然的神色。 而后一个头上戴着斗笠,下巴处也缠着杂色布条的骑兵从队列里走出来,并列跟花荣走在一起。 “贤弟,不要纠结了。你应该很清楚,宋江已经不是过去的宋江。他如今想要一步登天已经有些丧心病狂,哪里还是你过去尊重的那个好大哥?”秦明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的看向左右:“总而言之不要犹豫,现在就跟我走吧!我们必须尽快去跟杨大人汇合,然后告诉他真正的目标究竟在哪。” “什么?难道我们要直接把军队引到这边胡家沟来?”花荣大吃一惊,没想到秦明居然这么决然。 要知道他花荣虽然已经决定跟宋江分手,可是却没打算直接赤裸裸的把宋江卖掉啊!那岂不是成小人了么! “擒贼先擒王!只要没了宋江,区区孔家兄弟不过癣疥之疾,轻而易举就能抹杀。”秦明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暴躁的解开隐藏大胡子的碎布。他怒视着花荣,恨铁不成钢的道:“贤弟,你要明白大义究竟是什么!他宋江现在已经变成一个不折手段的恶人了,你当然要大义灭亲才是道理!” “这一点我自然明白!但是……他公明哥哥总归对我还是不错。算了!具体该怎么做,还是交由杨大人决断吧!我花荣区区小将,听命就是。”花荣叹一口气说着,而后扭头不再理会秦明。 秦明咧嘴笑起来,对于花荣的识趣十分满意。而且如此一来,杨汕交代的任务他也算勉强完成了。 回头再看看花荣带出来的这几十名骑兵,秦明更是满意。毕竟骑兵不像步卒那样好训练,花荣带出来的这五十多名骑兵,价值简直不可估量。对于秦明而言,这五十骑兵再加上优秀的骑兵统领花荣,加起来的价值甚至会超过两千步卒!如果再算上花荣百步穿杨的本领,那当真是万金不换! 到时候自己做前锋,花荣做大将,岂不是最好的搭档? 秦明兴奋的想着,心思一动又问花荣道:“贤弟,那个叫李逵的黑汉子真的拉拢不过来么?这家伙毫无疑问是个斩将夺旗的能手,拉倒大人手下才不会浪费他那一身蛮力气啊!而且这厮对咱们好像也有些好感,你看是不是想办法再接触一下?” 秦明打的主意不错,但是花荣却完全没有说话的意思。 直到秦明越说越离谱的时候,他才无奈勒住马缰道:“秦兄,不管什么事,都等见到了杨大人再说如何?” “也好!事实上杨大人大概会比预料中的迟上几天,毕竟一路上还要慢慢训练新兵。” 秦明说着耸耸肩膀,而后笑着继续道:“其实说真的,我还是挺佩服那宋公明的,他真是面黑心狠呐,放任自己徒弟送死!但是除此之外,说实话他也算是有眼界的,居然还打听到这青州还有一对马犟马劲兄弟!” 说到这里,秦明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咱们杨大人也打听到了这两人的消息,并且已经让我提前一步把人给招揽到了!这两人确实如同宋江所说一样有些本事,两人合击之下,即使是我也要暂避锋芒。而且这二人的脾气,比传闻中更加的暴躁!若非这兄弟二人有一个讲道理的老爹,恐怕即使是我青州秦明,也不能让他们归顺。当然总归,最后还是落入我的瓮中。” 如今秦明手中骑兵有他自己和花荣,步卒又有马氏兄弟,上层实力已经比过去更加雄厚。 当然就底层而言,就连杨汕手下的兵马都很少,也就更何况秦明了。只是普通士卒这东西,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随时都能补充;反倒是真正的高手,那可不是说想要就能要,想有就能有的。 秦明这么多年也没培养出几个真正好用的帮手,数来数去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只有黄信黄信一人。 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人才的难得。 一边炫耀一边安慰花荣,秦明脸上因为失去一切而阴郁的心情,总归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这个心思简单的汉子,心情重新变得爽朗起来。他甚至还有心情跟花荣炫耀自己的儿子有多么乖觉,炫耀自家娘子将家里照顾的多么好,之前自己蒙难的时候,是多么的不离不弃…… 而后就在这一路议论声中,秦明带着花荣来到了夹石沟。 夹石沟是一个比白虎山孔家庄更加贫瘠的庄子,因为村口两座巨石仿佛门户一样一左一右挡住风雨而出名。这个村子十分贫穷,一共也不过几十口人,而且大部分还穷的连衣服也没得穿。 村子里的成年汉子们都不愿意留在这里忍受穷困,因此基本一成年就去往外面闯荡,而后不知所踪。 马犟马劲兄弟是庄子现在稍有的壮年,也是因为马老爹心疼儿子,不允许他们乱跑的缘故。这两兄弟是远近出了名的孝子,也就只有老爹的话才能让他们听从。只是这半年来,马老爹的身体是眼见着变差,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不能再阻拦这兄弟二人外出挣命。如果不是秦明出现,两兄弟为了给父亲治病,怕也已经按奈不住。于是秦明拿出一笔银钱稳定马老爹的病情之后,终于得到两兄弟的效忠。 “这俩兄弟本领一般,但是那是真的不怕死!我那时候一枪杀过去,那马犟居然硬拼着被我捅穿也要反手一刀。所幸我收招的快,否则你现在就只能看见一头老虎了。那马劲虽然比哥哥弱一点,但是在力气上面,却是和杨再兴无二的天生神力。”秦明得意的炫耀着,然后带着一行骑兵进入村子当中。 这村子贫瘠的简直让人流泪,举目望去甚至连一个完好的土屋也没有。所有的房子都是蓬草房顶泥土墙,而后随着时间到处都是破洞。有些危机的房子,甚至一阵风过来都微微颤抖,几乎倒塌。 而后各家各户也只剩下一些老人还在苟活挣命,年轻人几乎没看到几个,略算年轻的女人更是一个都没有。秦明甚至看到几个趁着太阳出现而跑出来积攒热量的老人,他们身上就一件打着补丁的单衣,整个人在颤颤发抖。而更多的人则是在衣服里胡乱塞着大量干草,以为御寒。 秦明眼下也没办法帮助到整个村子的人,他毕竟是来打仗的,而不是来扶贫的。 而且对于秦明而言,普通百姓的生死也确实不被他放在眼中。只要不是被人害死被人杀死,别的又能怪谁呢?就好比那马家老爹,如果不是他两个儿子有本事被秦明看中,秦明可不会花钱做善事。 来到马家的屋子,从破烂的大门看进去,院子里两个汉子正在捉对厮杀。 其中一人似乎有白癜风的毛病头上一撮白毛,正是白毛虎马犟。而另一人被唤作独眼虎,但是两只眼睛却完好无异。只是马劲善使猎叉,用一只眼睛瞄准后百发百中,因此才有这样一个称呼。 两个汉子似乎不知道外面来了许多人马,这会儿依然战的激烈有声有色。但是突然当后面屋里传来连声咳嗽的时候,马劲才赶紧丢下两把猎叉兵器,丢下哥哥马犟,先去操心马老爹的病情去也。 第三百六十一章 马氏兄弟 不多时,马劲搀扶着一名头发花白,满脸沟壑,身上却披着一件裘皮大襞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 那毛皮大襞看起来就不便宜,却是两兄弟将秦明给了卖命钱,除了给老爹治病抓药之外,其余所有都花在了这件衣服上面。按他们的说法,老爹一辈子没穿过好的,这临到老了怎么也要好好享受才行。至于说往后的口粮生活,这两兄弟只是满口打包票,到时候用战功赚来更多,好让老爹享福…… 被小儿子搀扶着,马老爹一边咳嗽一边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两个混账,一大早就在闹腾什么?如果真闲的无事,不知道帮隔壁伯伯把水缸装满?帮村子里你小叔家把房子砌一砌?就会闹腾,让我不能安心。还有人家秦大人看重你俩,那是你俩的福气!再见到大人的时候给我恭敬点,否则打死你!” “是!是!老爹,您就别说了。我们兄弟俩命都卖给人家了,哪里还敢不恭敬?”马犟撇嘴说着,心里则满不在意。 马犟虽然答应了秦明,可心中却依然不忘江湖梦。如果不是老爹态度严厉,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参军的。至于那点钱财,随便劫些什么还怕弄不到么?去年回来过一次的马小六可是说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才是豪气!跟着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好汉风浪快活,比干什么事都要爽快。 至于马小六的下场以及为什么之后他都不曾回来,马犟是不去想的。 人如其名,马犟就是个犟脾气。如果不是那天自己被秦明很轻松就给撂倒,马犟说什么也不会认怂。 想到这里,马犟狠狠瞪了马劲一眼。 “你瞪我干吗?”马劲不爽的反瞪回来,他也不是好脾气。 “瞪你一眼怎么了?如果不是你那日口无遮拦,咱兄弟又怎么会招惹那秦明将军!”马犟愤愤不平的叫嚷,对于旁边马老爹的话则只当没听见。当然大丈夫有一说一,答应人的事情肯定不反悔。 “秦明将军怎么了?若不是秦将军,你哪来的钱给爹治病?若不是秦将军,爹这辈子哪有机会穿这么漂亮的袍子!若不是秦将军看的起你,马犟,你以为你这辈子除了在土里刨食还能做什么?”马劲毫不示弱的叫起来,他对秦明的态度跟马犟截然不同。见到秦明之后,已经把过去闯荡江湖的想法尽数抛弃的。参军打仗封妻萌子才是正道理,谁要去当那臭名远扬的贼寇? “混账!就凭我马犟的本事,闯荡江湖怎么也能让白毛虎的名头名扬千里!”马犟大吼一声,手中动作跃跃欲试。 “怎么?你还要对你老爹动手?白毛虎,我把你打成死虎你信不信?”马老爹幽幽的声音响起来。 顿时马犟的动作一僵,马劲也赶紧闭嘴然后将老爹搀扶好。 紧接着就看马老爹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自家大儿子,而后苦口婆心的道:“儿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湖,江湖,你以为你心里的江湖是那么好闯荡的?咱夹石沟那么多好男儿好小伙儿,现在还有一个活着的么?除了你俩,夹石沟的年轻人已经全部死光了啊!他们给家里带回来什么?什么都没有!连一条根都没有留下,这是绝了后哇!你看咱隔壁几家,几个老东西活的就好像死了一样?为什么,因为没有指望了!怎么,你也要我这个老东西步他们后尘?” “我又不是那些废物能比的?以我的本领,怎么可能轻易死掉?”马犟低声抱怨一声,却不敢多说。 “将军难免阵前死,瓦罐难免井边亡!你就敢保证你不会死?那上次怎么被秦将军打的跟死狗一样?”马老爹怒视自家大儿子,而后大声道:“而且,当兵怎么就不好了?有奔头,有希望,将来还能光宗耀祖,哪一点不比去当贼寇的强?你老爹我这辈子不念什么,现在只希望能看到你们两兄弟成器!成不成?到时候哪怕我死了,我也能跟马家先祖说说,我俩儿子没给他们丢人!” 说的声嘶力竭,马老爹大声咳嗽起来。他的老毛病已经越发严重,这个冬天怕有得熬了。 马犟再不敢顶嘴,连忙跑过来在马老爹背后轻拍。 一边拍,他一边认怂道:“行!您就别生气了,我听您的还不行吗?如今钱也收了,该花也花了,我还怎么反悔?堂堂白毛虎,面子不要了的么?马劲你在鬼笑什么东西!信不信我揍你?” 看到两兄弟又开始争吵,马老爹却好像习以为常一样面不改色。他推开马劲的搀扶,自己走到旁边木桩子坐下来。而后一边捶打膝盖,他一边随口抱怨道:“我可警告你们,以后别再乱花钱给我买这样的衣裳了。我一个老东西,又不出门,穿这个不是浪费?把钱攒下来,娶个媳妇不好?” “切!娶什么媳妇,哪有练武有意思!要娶,让老二去娶!”马犟说着傻话,差一点没让马老爹气歪鼻子。 两个人又开始吵吵起来,但是话语里却充满生的气息。 但是这种吵吵嚷嚷让门外的花荣十分羡慕,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亲情了。 自从自己选择跟随宋公明哥哥而跟妹妹花音闹翻之后,兄妹俩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说过半句话。特别是公明哥哥偶尔一次提出要将花音妹子嫁给那矮脚虎王英之后,妹子更是当场翻脸,连夜回了乡下老家。 这时候,满脸笑容的秦明终于听够了,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马犟不耐烦的声音。 而后开门看到秦明,再看一眼秦明身后的大队骑兵,马犟露出诧异又惊喜的神色:“原来是秦将军回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好让小人我去接你?对了秦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绞杀贼寇?说真的我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那孔家庄的破事情已经传到我的耳朵里,真想替天行道弄死那俩小畜生!” 马犟嘴上说不要,可心里却老实的很。秦明一来,他就迫不及待想要出发了! 这态度让秦明哈哈大笑,但是却还是认真提醒马犟道:“马兄弟,往后啊,有些话就不能随便乱说了。咱们是官军,可不是贼人;替天行道这种话,说出去只会给自己找麻烦。谁是天?当今圣上才是天!咱们可以‘为天行道’,但是绝对不能‘替天行道’!这种规矩啊,以后必须记得。” 马犟撇撇嘴,却不敢忤逆秦明的话。 这时候马老爹颤巍巍的走出来,推开马劲的搀扶,十分热情的开始招呼众人。 不仅是秦明和花荣,就连那几十名骑兵,他也各个打招呼。这些作为花荣心腹的骑士,对于能够重回正途早已经迫不及待。他们可以说是转瞬就抛却了之前在外面学到的各种陋习,这会儿表现的一个比一个规矩。 心知马家兄弟以后会得到秦明重视,他们很客气的跟马老爹打招呼,态度让暗中观察的马劲十分满意。 而后谈到孔家庄的时候,马犟拍案而起怒声道:“这种畜生有什么好说的!连家乡人也不放过的混账当真禽兽不如!哪怕大人你不下命令,我也打算过几天和马劲一起,去弄死这对畜生!” 马家兄弟极孝,因此对不孝之人十分憎恨。 见旁边马劲也是直点头,秦明笑着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孔家兄弟,当然是必死无疑的!就算你们不想去,到时候我也会强下命令要你们出手。只不过啊,有些事情需要慢慢的来;身为官军,你们以后做事不能只凭冲动;没有上面的命令,哪怕再生气也是不能随便行动的。” “真是不爽利!”马犟抱怨的说着,却没有当真计较什么。这人虽然嘴巴比较臭,但是实际做事却一点不差。 而后秦明一行人在马家庄子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才再次离开。 这一次马家兄弟也一同辞别老父,跟秦明一起离开。尽管马老爹依依不舍,却也依然将两个儿子送别。 而后一行人却没有离开太远,而是直接在夹石沟外的一条小道上开始休整。 换言之依依不舍离家的马氏兄弟仅仅只出门了十几里路,比他们往日出门赶集都还要少。 这让马犟和马劲哭笑不得。 “就在这几日,会有个跟你们差不多本事的汉子过来招揽你俩兄弟。他是那宋江的手下喽啰,也就是跟那孔家兄弟一伙儿的。只不过我上面的大人对这汉子感官不错,所以我考虑要不要招揽那厮一回。”秦明笑着对马家兄弟解释了缘由,而后脸色一变,毫不客气的臭骂道:“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到底你是头儿还是我是头?既然是当兵,那就跟着我走便是!我说什么你听着!” 目瞪口呆的马家兄弟怎么也想不到,狗囊的秦明居然说翻脸就翻脸!昨天还兄弟相称的,今天就这般臭骂? 马犟想要反抗,可当几十个骑士不怀好意的笑着围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怂了! 第三百六十二张 白毛虎大战黑铁牛 李逵来的速度,比秦明预想中的更慢。 甚至当斥候发现李逵踪迹的时候,秦明才知道,这个蠢货居然是单枪匹马独自一个人,慢悠悠的走过来的。 就这么……一个人! 要知道宋江给李逵的任务,除了招揽马氏兄弟以外,还要去骚扰杨汕的队伍行军,给杨汕制造麻烦。这两个任务之间种种细节,哪一个是独自一人就能完成的?秦明明明记得宋江答应过要给李逵一些人马,怎么这会儿却一个不见?让李逵一个人来做这些,岂不是要让他送死? 秦明疑惑的跟花荣对视一眼,花荣却朝秦明摇了摇头。 换言之即使是花荣,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逵经常性顶撞宋江不假,但是双方之间的关系可向来还不错。宋江对李逵有极高的容忍度,李逵也只是嘴臭而没有其他,所以宋江怎么会派李逵来送死? 花荣百思不得其解。 反倒是秦明在外界事情的见识比花荣要多,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宋江的想法。看样子急公好义宋公明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义气深重啊!如今他抛弃宋江,定然是因为有了一个更好的替代品! 也就是说,过去宋江需要借李逵来表达自己的大度。但是现在……或许李逵失去了价值。 “就是不知道,这个黑炭头自己明不明白了。只看他乖乖听宋江的话来到夹石沟,恐怕这厮就很难是一个清白的人。” 秦明笑着说着,眼睛里全是对宋江的嘲弄。 虽然自己是军官,但是说实话秦明过去对宋江的感官其实不错。虽然不像花荣这般傻,但是如果宋江在自己落难的时候帮忙一把的话,说不得自己当真会感念其恩义,对他死心塌地忠心耿耿。 只可惜再看到现在的宋江,秦明已经是半分好感也没有了。提起宋江,满脑子就是小人二字,哪里还有半分值得尊重的?这厮不折手段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秦明,更不提他对青州的屡屡破坏,简直丧心病狂! 宋江把青州人当成了自己的踏脚石,无论百姓也好,好汉也罢,都是他的利用品和掌中玩物。 这种事,秦明怎么能有好感? 因此见花荣似乎依然对宋江恋恋不舍的样子,秦明很不客气的道:“花荣贤弟,莫要让我瞧不起你!那宋江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不信你还没有看透!他做别的你能给他解释,可是如今他连自己人也要害死,你却还要帮他说话吗?那李逵除了嘴巴太臭,我可不记得他有任何对不起宋江的行为!” 这话一出,花荣沉默了。抬起头看一眼秦明,花荣干巴巴的解释道:“兴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李逵有些憨傻,也许是他自己抛下手下士卒一个人跑来前面,也许并不是什么送死的说法!” 听到花荣这话,秦明真的气笑了。 不再理会这个单纯的汉子,秦明唤来马家兄弟:“马犟,马劲,下面那位,就是我之前说的黑铁牛了。他原先是宋江的人,但是这会儿却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这货是个憨傻的,但是只说脾气却是和你们相当无二。所以……你们两个谁去帮我试探试探这厮?看看他一个人跑来这里,到底是来干什么了。” “我去!” 眼睛一亮,马犟赶紧将任务抢过来。甚至不给弟弟马劲机会,他直接从山坡上跃下去,迅速冲向李逵。 “可恶!慢了一步!”马劲叫一声,十分遗憾的一拍大腿。 只见马犟脚步飞快,就仿佛风火轮一般双脚不停来回,迅速冲向李逵。他手持两柄蘸金斧,身形魁梧就仿佛四大金刚现身现世一样。只听这家伙哇哇哇叫着,施展乱披风一样的斧法朝李逵而去。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凶汉,李逵一点也不慌张。 或者说这家伙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马犟的出现只让李逵跃跃欲试,从自己身后也将板斧给抽出来。 巧合的紧,双方都是使用板斧的好汉。而且相比马犟的蘸金斧,李逵的黑色板斧更大,更厚重,更难抵挡。但是马犟的蘸金斧手柄略长,低端有尖,技巧性更高两分。这两个人撞到一起之后,谁也没有先开口,就是一板斧朝对方砸过去。四目圆瞪,颇有活着才有资格说话的感觉。 两个人都是使力气的汉子,因此一时之间针尖对麦芒,那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而后打着打着,李逵心情不爽开始乱喷起来:“狗贼,你是哪来的不讲道理的混账?爷爷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爷爷动手?可恶,莫非真以为你李逵爷爷的斧头不利?” “满口喷粪的家伙,有本事让你马犟爷爷尝尝你到底有多厉害!要是输了,就钻你娘的裙底下去,莫要再出来见人了!像你这样的黑炭头,那是走到哪吓到哪,比鬼还要丑陋!”马犟在喷人方面哪里会输给旁人?莫说李逵只是骂的难听,就算李逵能骂出花样,马犟也是不会服输的。 怒气冲冲的两人对视一眼,再一次战成一团。 不远处的秦明等人还未站出来,马犟和李逵就已经战了十数回合。李逵上身被马犟蘸金斧的斧柄划过一条血口,李逵的斧头砸向马犟手臂,即使被马犟用斧柄垫住,也依然揉眼看着的肿胀起来。 更加让人无奈的是,这两人一边打一边骂,兴致勃勃的都忘记了正事。 马犟没有去问李逵究竟是怎么来,又是来干什么的;李逵也不问马犟为什么要拦他,又为什么要打这一场…… 直到两个人都打爽了,李逵才忽然兴致勃勃的道:“这位兄弟,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能把斧子使到这种程度,我铁牛除了自己以外,也就服气你!哈哈……好汉,要不然咱们来一场聚义如何?去找个山头占了,我当寨主你当副寨主,咱们组个斧头帮玩玩!哈哈,到时候谁敢小瞧你我兄弟!” 这话一出,马犟愕然愣住! 他总归不像李逵这般没脑子,而且李逵一开口,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 再加上吵架没吵赢,马犟还是有些不甘心的。于是板起脸退后一步,马犟提着斧子盯着李逵道:“谁跟你这黑厮是兄弟!另外,你来我夹石沟干什么来了?这里不欢迎黑鬼,快走快走!” 李逵不甘心的板起脸,最后尝试着道:“你当真不愿跟我铁牛一起聚义?说真的看到兄弟你之后,那什么夹石沟的马家兄弟,我铁牛已经完全瞧不上眼了!什么马家兄弟,估计又是沽名那啥之辈!” 马犟被气笑了,两柄蘸金斧‘锵’的撞一下,遥指李逵道:“黑子,你连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来!来!让我好好教训你!等你受到教训了,爷爷再告诉你爷爷的名头!” 说罢马犟再次欺身而上,跟暴怒的李逵战成一团。 两人噼里啪啦打的火热,实在让远处马劲眼馋。除了马犟和秦明,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高手?而且李逵的打法跟马犟、秦明又是不同,那种宁可同归于尽不要命的打发十分对马劲胃口! “大人,我去给大哥帮忙!” 说着马劲再也忍耐不住,他从腰间抽出三股叉,兴致勃勃朝李逵冲过去。 秦明也没想阻止马劲,他更希望通过这场战斗好好检测一下马氏兄弟还有李逵的本领。其中以马氏兄弟为主,李逵为辅;如果李逵扛不住马氏兄弟的连番厮杀,那死了也就死了,不需要可惜。 于是当马劲冲过来,一把将马犟撞出战阵,然后自己跟李逵对峙的时候,无论马犟还是李逵都吃了一惊。 “混蛋马劲,你要干什么?”马犟刚刚才打出兴趣,这会儿被马劲气个半死。 “你也玩了两回,现在该轮到我了!好歹,我也要向秦将军展示一下,我马劲不输于人的本领吧!”马劲眼睛一转就找到了借口,一句话说的马犟无法反驳。吐一口唾沫,马犟转身就走。 看到这一幕,又听到这俩兄弟的对话,即使李逵再傻,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了。 瞪大牛一样的眼睛,李逵整张脸涨红,他怒视着马犟的背影道:“该死的!你们……你们俩就是那马家兄弟?我……我李逵到底哪里招惹你们了,居然让你们主动跑来找我的麻烦!好哇,居然这般戏耍我?就让你们……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铁牛真正的厉害!姓马的,给我纳命来!” 说着完全无视身材略痩的马劲,李逵从他身旁冲过,直朝马犟扑过去。 这架势,可谓是完全不把马劲放在眼中里。 马劲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死黑子,居然敢瞧不起我?” 眼见李逵从身旁掠过,马劲手中三股叉突然动了!只看马劲手握三股叉猛然一个横扫下劈,精准的将股叉插入到李逵右脚前面。恰好李逵这时候右脚放下抬起左腿,于是三股叉卡着李逵的右脚背将他定住! 李逵脚步不稳险些摔倒,硬生生用决然的力气,用脚背将三股叉踢飞出去。 而后怒视马劲,李逵二话不说就是一斧! 这副倒霉的模样,甚至让认得他的秦明还有花荣,都有些不忍再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忠义黑旋风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然李逵被马家兄弟狠狠戏弄了一通,但是双方还是很快重归于好。 三个人都是性格豪爽之辈,因此完全不把之前的糗事放在心上。互相打斗一场之后,反倒是更加亲热起来。 而后马家兄弟领着李逵来寻秦明,李逵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好哇,原来你们是一伙儿的!” 马劲嘿嘿一笑,搂着李逵的肩膀得意道:“什么叫一伙的?我们可是官军!跟你不一样,我和我哥现在可是给朝廷做事的好人!所以以后看到我兄弟,别你们你们的叫,你得叫我一声军爷!” 话没说完,李逵肩膀一顶,将马劲顶开了去。 而后定定的看着秦明,又用莫名的眼神看一眼秦明身后一声不吭的花荣,李逵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染了花一样,一会儿青紫一会儿黑白。而后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板斧,李逵扭着头低声道:“所以……我就这么被卖了?我李逵怎么着也是堂堂好汉,结果就被你们这些人当猴一样的耍弄?” 心情忽然变得十分糟糕,李逵干脆把板斧往脚下一丢。 然后闭着眼睛,李逵表情扭曲大声道道:“来啊!来杀了我!爷爷我要是求饶一声,就不是好汉!” “铁牛兄弟……”马犟纠结的开口,他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马劲也是一样,无奈的对李逵道:“铁牛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不是意气相投么,我杀你做什么?我是说,你干脆也过来算了。咱们投奔官军,好歹能落下一个好名声不是?虽然多了点规矩,但是也值得。” “值得什么?我当好汉自由自在,为什么要受狗官拘束?”李逵瞪大眼睛。 “你再说一遍?”秦明眼睛瞪的更大,右手握上刀柄。 “我……”李逵怂了,扭头不敢秦明而是盯着花荣道:“花荣兄弟,莫非你背叛了公明哥哥?” “没有背叛不背叛,我原本就是官军。如果哥哥当真大义不改,我花荣自然附逆其后。可如今公明哥哥心思变幻视百姓与无物,这要我如何能继续追随?”花荣淡淡的说着,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再妥协。无论李逵怎么说,他都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哪怕被李逵喷的满脸口水,也浑然不觉。 “你……你……好一个狡猾的小李广!”看到这样的花荣,李逵瞪大眼睛却想不出什么批判的词汇。 无可奈何的狠狠一跺脚,李逵在秦明冷漠的注视中退后一步。 他镇定自若的从地上捡起两把斧头,紧接着环顾一周怒视众人一眼。然后……李逵转身就跑! 在大伙儿惊愕的目光中,李逵一双短腿捣腾的飞快,瞬间跑出去十数丈远。 他埋着头就好像牛犊一样,头也不回跑的是当真飞快。这一幕让众人措不及防,一时间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秦明哑然失笑,回头对花荣笑道:“这厮是没脑子?就凭他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条腿的战马?” 花荣没笑,只是低声道:“铁牛是个明白人,他跑,只是证明他的态度。” “态度么?” 秦明斟酌两下,笑着道:“说白了就是一个浑人不要脸的,自以为事的倔强而已!如果真的不怕死,他有数不清的机会能够展现自己的勇气和义气。至于现在,不过是莽定我们不会杀他罢了!” 说罢秦明对身后骑兵挥挥手:“去!把这个黑炭头给我抓回来!” 骑兵们看向花荣,等待他的意见。 秦明也不生气,同样笑着等待花荣的答复。直到花荣沉默着点了点头,而后骑兵们依言而出,秦明这才笑起来。 朝花荣竖起大拇指,秦明也不生气只道:“好一个小李广,调校手下人的本事当真有一套。如果不是知道这些人是你才从宋江的手指缝里挑出来的,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你当初从山寨里带过去的老人。嘿嘿……我如果有你这种调校人的本事,如今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如果能像秦将军这般思虑深远,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此番回来,也不知道多少人要骂我花荣奸贼。” 花荣淡淡的说着,远远看着十几个骑兵将李逵团团围住。李逵也不动手,但是要他回头却也艰难。骑士们知道李逵和花荣的关系,因此也没有来硬的打算;总而言之就只拦着不让走,让李逵暴跳如雷。 而后花荣一牵马缰,慢慢来到李逵面前。 翻身下马,花荣对着李逵深深一个鞠躬:“铁牛,之前是我花荣不是。但是说真的,你也清楚你此番来到这里的因由。公明哥哥已经不是过去的公明哥哥,你又何必倔强的继续在错误的路上走呢?” “公明哥哥不是过去的公明哥哥,可是这和铁牛有什么关系!”李逵大吼一声,怒视着花荣道:“我铁牛是跟着戴宗哥哥来的青州,戴宗哥哥不走,我铁牛怎么能离他而去?别说这会儿戴宗哥哥依然在帮宋公明,就算他没有帮忙,我铁牛也不会先一步的离他而去!花荣,你休要呱燥!” 李逵说着,已经双眼通红。他一直以来对宋江的感官就不太好,但是因为戴宗的关系,李逵没得选择。 所以哪怕宋江对他李逵一边信任一边却极为戒备,李逵也只打算继续忍耐下去。 李逵的这番话,说的众人沉默不已。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直的汉子,居然看的这么清楚又倔强到这个地步。他不是不知道宋江的变化,也不是不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对戴宗的忠诚或者说义气,让李逵甘愿忽视其他。 当年的李逵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普通汉子,如果不是戴宗看重并且帮他找到糊口的‘工作’又教他做好汉的道理,也许李逵就只能像自家兄弟一样沦落到整日与田地为伍的地步。那样一来,他哪里能知道什么是江湖,哪里能吃肉喝酒又行走八方闯荡江湖认识这么多好汉? 这份知遇之恩,李逵从来不忘。 因此没有戴宗的首肯,李逵说什么也不会背弃戴宗而去。 秦明再一次正视李逵,只为李逵不值。 他自然知道戴宗和李逵的关系,哪里有李逵说的这般和蔼可亲?在李逵眼里,也许戴宗是他的伯乐;但是在戴宗眼里,他李逵却只是戴宗手下打手之一罢了。如果真看重李逵,哪里会把他丢给宋江? 但是说真的,李逵这种忠义的性格,确实让人喜欢。 性格直爽的秦明也怜爱李逵忠义,于是他劝解道:“李逵兄弟你这是何必?如果你那戴宗哥哥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忍心让你在那什么宋公明面前受委屈?或者就算是因为他不在青州,你也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一番呐。换句话说反正现在你的戴宗哥哥不在,你就先躲一躲宋江,来我们这边暂且休息如何?等到你那戴宗哥哥回来了来找你的时候,你有人撑腰了再回去也不迟。” 李逵眉头一竖!但是仔细一想,好像又有些道理。 反正自己忠心的是戴宗哥哥又不是善花言巧语的宋公明,这会儿躲避开有什么关系? 于是多的也不想,李逵瞪着一双牛眼对秦明道:“你可说话算话?我只在你这边休息一回?你可别指望我帮你杀谁,更不要指望我帮你对付我戴宗哥哥!当然俺铁牛看不顺眼的人,我也不会客气!” “依你依你!”秦明笑的灿烂,真打起来,哪有你说不动手就不动手的? 等到宋江的人看到你李逵出现在军中,他难道还会听你解释?那厮多有小人心思,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选择。 秦明如此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看一眼沉默不语似乎不打算揭穿的花荣,他笑着走出圈子。 而后马犟和马劲兄弟赶紧挤过来,十分兴奋的和李逵搭话。三个人性格类似脾气也类似,,很快便又笑成一团。 直到这时候,李逵才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和性格。 只看他拍着胸脯就开始吹牛,乱七八糟的牛皮说的没见过世面的马家兄弟目瞪口呆。 “俺铁牛当年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刑讯那些不长眼的犯人。但凡不给铁牛好处的,铁牛就让他们尝尝俺的手段!我告诉你们,我最擅长的就是用斧头剥指甲;无论手指甲还是脚趾,要砍一寸我铁牛绝对不会多砍一厘!所以我在牢里的时候,总是能赚得好些银钱;而后去买酒吃,别提多痛……” 话没说完,花荣一巴掌拍在李逵的脑袋上。 李逵不虚秦明,甚至连杨汕或者宋江也敢嚷嚷,但是对于花荣却莫名的不敢太吱声。 花荣看一眼惊讶的马家兄弟,摇摇头认真的道:“别听铁牛胡说!他做的那些,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作为牢子不想着矜矜业业却总考虑捞犯人的钱财,这种蠢事一旦被追究,名声就彻底败坏了。” 说着花荣瞪了李逵一眼:“当然,这厮根本就不知道名声是什么东西!否则,又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杨汕终至 被花荣狠狠训斥了一顿之后,李逵终于老实了两天。 但是这厮是个放肆性子,因此仅仅只老实了两天之后,他就固态萌发吵着要喝酒。 且不说这荒郊野外的到哪里给这厮找酒吃,就算哪怕是有,这军中也有行军时绝对不能沾酒的规矩。然而李逵仗着自己并未加入官军只是同行的关系,对于这些军中规矩完全视若无物。 他乱七八糟的嚷嚷着,让花荣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秦明可不会惯着这厮,后面的动静让他一恼,纵马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脚踹过去。 措不及防的李逵被秦明直接一脚踹翻,瞪着眼睛想要骂人,但是在秦明更加凶恶的面孔面前,他还是怂了。 “这厮就是个凶蛮子!我铁牛是个讲道理的,不跟这种没道理的莽夫计较。” 李逵如此跟马犟私说,让马犟听了肚子也要笑坏。 这二人仿佛是天生的兄弟,兵器相同性格相似,也想法也是一般的没脑子。马劲还知道找花荣学习射箭技巧,马犟却是整天除了行军之外就是带着李逵到处玩耍抓兔子。这厮猎户出身,在抓兔子豚猪方面颇有些能耐。而后抓到了野味自己找个偏僻地方烧了,吃的满嘴流油却当什么也不曾发生。 而后被秦明教训了一顿,两个人终于知道需要带回来给其他人分享了。然而想要跟他们一起去,却是决计不能。 这般亲热的模样,让马劲也有些嫉妒。不过他终究比哥哥成熟一些,除了学习,就是主动来向秦明道歉。 “你向我道歉作甚,你又没做什么错事。至于那两厮……等李逵那憨货真正进了我的门,我再一点一点的跟这两个憨货细细的算个清清楚楚!”秦明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却是做好了秋后算账的准备。 听到这话,马劲不由在心里为自家哥哥还有铁牛默哀。 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能够把自己撇清,马劲倒也不介意那俩憨货吃些苦头。军营不比野匪,总归不会杀头要命。那俩混蛋吃些苦头让自己看些笑话,反而会让马劲觉得更加畅快一些。 于是时间就这么过去,很快秦明终于跟杨汕汇合了。 单膝跪地,秦明直接请罪:“末将秦明,见过都监大人!大人安排的任务,末将没有全部完成,还请大人赎罪!” “秦将军何罪之有?快快起来!”杨汕笑着扶起秦明,双方对视一眼,均暗自点头。 而后杨汕再看向花荣,两个人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秦明却是清楚。于是瞪着眼睛挥手将李逵等人驱赶走,自己也退后几步站到一旁。 “花荣兄弟,你总归还是回心转意了。”杨汕叹了口气,笑着开口。 “没有什么回心转意不回心转意的,只是没得选择罢了。如果还是当年的公明哥哥,花荣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背叛。”花荣看了杨汕一眼,而后声音低沉的道:“反倒是花荣要多谢杨大人帮我照顾家眷,妹妹能够得杨大人庇佑而脱得那畜生窥视,说起来这大恩实在让花荣无以为报。” 原来花荣的妹子花音,因为宋江热情‘做媒’而选择离去。 但是回到清风寨之后,那正寨主刘高却是起了窥视心思。皆因花荣当了逃兵逆贼,因为刘高只以为这‘罪犯之女’已经在自己掌握当中。他几番威胁,花音却是不从。正想用强的时候,杨汕派人来给花音撑腰了! 区区清风寨正寨主,一个不入流的官员,哪里当真敢无视一任兵马司都监? 于是杨汕简单的一点威胁,就让刘高再不敢放肆。而孤身一人已经难以反抗的话音,也总算是获救了。 有此一事,花荣自然对杨汕感恩。 “都是小事!杨汕顺手而为,花荣兄弟何必放在心上?” 杨汕也不多说,表面上的客气话对于花荣这种自尊心强的人而言也多说无益。于是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杨汕主动开出‘价码’:“花荣兄弟善于骑射,原本也善带骑兵。如今原因入我伍中,我杨汕也不能太过亏待。这样吧!一则我手下有一支百余人的纯粹北地辽马的骑兵,领军的人为豹子头林冲。虽说如今以我的实力怕是难以扩展,但谁也不敢说未来不能扩张到五百一千骑。如果花荣兄弟有意的话,这骑兵队伍的副手,就交由你来当如何?当然如果不愿,我也还有其二。” 自古以来,哪有这样善待手下的?一任降卒,居然还能自己选择? 花荣也不听杨汕继续说下去,只是单膝跪地、抱拳高举、深深低头,诚恳的道:“花荣何德何能,能让大人如此看重?且不说之前花荣只是个不入流的清风寨副知寨,就说花荣叛军身份,就不值得大人如此重视。堂堂北地辽马,而且由堂堂豹子头林将军做主将,花荣何德何能能做副手?如果大人同意,花荣愿意在大人身后任一马军,再鞍前马后以报答大人知遇之恩……” 杨汕知道花荣的性格,于是也不多说。 话说到了,态度也到了,同不同意可由不得你! 再说你堂堂小李广,在我面前当个仆人有什么意思?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花荣这种活到结局的将才,怎么能暴殄天物? 只是现在林冲不在身边,杨汕也不好安排花荣去寻林冲,于是只好先把花荣安置在左右。 这时候,秦明又领马犟和马劲来见杨汕。 即使秦明事先有打预防针,可马家兄弟看自己上官竟然如此年幼,也不禁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哪怕秦明之前提醒过很多,可一时间马家兄弟心里想到的,还是‘镀金’,‘官宦子弟’等等这些不太好的词语。要说杨汕这点年纪居然是通过军功升上来的,这种事情马犟马劲一个字都不会信。 不过……朝中有人好做官! 在马家兄弟朴实的想法中,背景越硬的人,他就越不能惹!如今自家主官有背景,也不能说是坏事! 于是对视一眼之后,两兄弟满意的笑起来。 等这俩兄弟归队之后,秦明左右看看,这才好奇的对杨汕道:“大人,林将军和杨小兄弟,他们为何一个都不见?这一次出征白虎山可不容易,为什么却是大人您亲自率领队伍?那宋江手下精兵没有强将却有几个,没有林将军还有焦挺他们撑低的话,想要击败宋江可不是容易的事。” “伍端大人家眷在来青州的路上出事了,于是伍大人带着焦挺去救人去。”杨汕简单的讲述了一下曾头市的情况。 “好一个曾头市,好一个女真狗贼!莫不是因为女真人击败了辽国,所以这些来我大宋定居的女真野人才自以为是起来?若是当时我在营里的话,一定会亲自出马将这些野人碎尸万段!”秦明咬牙切齿叫骂一句,却是对曾头市完全瞧不起。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一边惊讶女真人能击败辽人,一边却把女真人当野人看待。甚至这种心态,还蔓延了整个大宋的上下所有人。 杨汕摆摆手也不多说,然后继续解释道:“至于杨再兴,这一次是我强令他在营里休息的。他历经几次大战,次次受伤;如今虽然有大夫诊断次次得到治疗,但是总归需要更好的恢复时间。这一次面对宋江,说难也不难;这一次就让他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免得影响到以后成长。” 秦明点点头,算是理解了杨汕对杨再兴的重视和苦心。 只是如此一来,杨汕手下能用的人就没有几个了。林冲和黄信专注骑兵,无疑是不可能再来带步卒的。 “这不是有马家兄弟有李逵么?而且我也把虎子从赵全身边要过来了,他如今也能担当一些。” 杨汕笑的轻松,浑不在意的道:“我命令林冲带着黄信绕路走了榆树坡方向,在那边截断宋江和梁山的联系。而后失去梁山的强援,就凭宋江手下新招揽的歪瓜裂枣,自然掀不起风浪来。甚至宋江身边,就连花荣和李逵也已经反来到我们这里。此消彼长,他还怎么继续嚣张?” “您还真是自信!”秦明苦笑。 “你以为我迟到这么多天是因为什么?”杨汕瞥一眼秦明,又自信的笑道:“也许在战斗方面,我确实不是你们这些高手的对手!但是要说快速练兵,我却自信整个大宋也没有几个人比我强!虽然不可能把新招募的士兵变成一个个精兵强将,但是众木成林,他们已经具备打硬仗的资格!” 杨汕的话掷地有声,让秦明十分惊讶。 要知道所谓的‘打硬仗’,至少也要三成损失不算才配这么说。换言之杨汕所说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仅仅通过半个月左右的行军加上路途中的练兵,就让这一千人的新兵队伍,变得比大多数的宋军都要强大。这种事情对秦明而言,比杨汕一夜之间成为高手,更加让他感觉天方夜谭!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厉害的兵书兵术? 另外我的杨大人呐!你以为让手下士卒左脚穿绿鞋子,右脚穿灰鞋子,就可以让他们成为强军吗? 仅仅辨识左右,可不算是真正的绝活!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后手 杨汕集合了秦明之后,身边终于又有了五十名骑兵。 这些人是花荣的手下,自然对于加入官军千肯万肯。杨汕几乎没废什么功夫,就得到了他们的承认。 而后五十名骑士变成斥候分散开来,让杨汕得到了更加宽阔的视野信息。 周遭十里地的情况,都能够被杨汕轻松掌握。那边白虎山脚下的具体情报,也被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当宋江介入孔家兄弟的好汉招待计划当中之后,很快就将声势弄的更大。哪怕只是同样的招待客人,宋江出面和孔家兄弟出面的意义都截然不同。没有人能够面对宋江的招揽而无动于衷,哪怕是一些桀骜不羁的汉子,在宋江面前也会因为他过往的名声,而不自觉给他留两分脸面。 当宋江说出有朝廷官军正朝这边而来,意图过来剿灭各位好汉的时候,众人群情激愤。 他们不去考虑自己们这些天吃喝的粮米肉食从哪而来,也不考虑那大肆淌入胸膛的酒水由哪去买,鼻青脸肿却依然要伺候他们的下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听说朝廷不允许自己继续自在,这些人就愤怒了。他们一个个叫嚣着要把官兵打回去,叫骂着来多少杀多少,要让官兵有去无回等等。 这一幕无疑让宋江满意,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独坐上首的宋江笑着道:“诸位兄弟,还请听宋江一言。没错!官兵确实来势汹汹,但是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区区官兵又怎能是我等的对手?区区官兵,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那群贪腐无能的官儿,胆小如鼠的兵儿,如何能敌得过众位好汉?只是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这万事啊,要有个领头的。所以兄弟们,还请暂且听我宋江的命令几天如何?到时候我们兄弟齐心合力,驱逐官兵保住这份自在,往后继续逍遥不迟!” 宋江的话在理,再来吃人嘴软,于是众好汉也只能拱手道:“公明哥哥说的是!既然如此,这几百斤就交给公明哥哥了!如果等到击退官兵后还能侥幸继续吃肉喝酒,再来敬谢公明哥哥。” 有人这般开口狠狠狠狠和,其他人哪怕有小心思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不管诚心也好,不甘也好,这些个吃的肚儿圆喝的面色通红的江湖人一个个只能依附着答应宋江的要求。毕竟好汉就是要面子,一个吐沫一个钉,这要是言而无信,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于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宋江就把这孔家兄弟辛辛苦苦勾引来的几百号好汉,全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对于这一点,孔家兄弟即使再不忿,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这天地君亲师,即使是好汉也要遵从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宋江的话对孔家兄弟而言比圣旨还有用。此外宋江虽然说从孔明孔亮手里接过了主权,但是这每日招待的工作,也依然还是由孔家兄弟负责。如此一来反倒只觉得有人撑腰了,并不觉得自己的威风有减弱太多…… 拿走权利却不伤感情,宋江的本事可见一斑。 而后和孔家兄弟的小打小闹不同,宋江的手段无疑更强。短短数日,宋江就像滚雪球一样,将三百多好汉迅速滚动到两千左右。一个好汉带着七八个士卒,居然以这种古怪的形式编制成队伍。那些庄兵和喽啰归好汉们自己控制,任打任骂到时候战场上一起行动,气势顿时就起来了。 一时间白虎山下风声鹤唳,宋江的声势越闹越大,气势汹汹甚至有反攻朝廷的可能。 得到这个消息,杨汕有些吃惊。 因为宋江这种以点带面的领兵形式,在古代欧洲可是相当有名。 虽然我华夏自古以来都是将领兵,兵归将,但是宋江想出的这种领兵方法,却也有他的优点。至少在士卒控制上面,毫无疑问一个人只控制七八个士卒会更加轻便。当然,这种方式的弊端也很明显。只要各个领兵着的想法不统一,那战阵就极易出现破绽和矛盾。到时候珠帘倒卷,会崩溃的更快。 “想不到宋江还有这种本事!不过也对,以他的野心和实力差异,没点头脑支撑还真不行!”杨汕赞叹一声,看向旁边领命的秦明道:“秦将军,你觉得咱们这一次要怎么对付宋江?打蛇不死必留后患,这一次咱们可绝对不能再让宋江给逃了!我已经……不想再看他继续在我眼前晃荡!” 秦明脸色一紧,皱眉想一想道:“就咱们这点人,击败宋江容易,想要逮捕或者杀了他,很难吧?” “难是肯定的!毕竟对方比我们人多,乌合之众多了也能压死人。”杨汕点点头,又不屑的道:“但是乌合之众毕竟是乌合之众,弱点还是数不胜数!只要我们足够耐心,这事情也并非做不到。” “那是自然!” 秦明自傲一笑,看向旁边花荣道:“别的不说只说单人本领,宋江手下还有谁能敌的过我和花荣贤弟?只要我俩出手,宋江手下那些贼寇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三下五下,全部杀干净!对吧,花荣贤弟!” 花荣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置可否站在那里。 秦明也不见怪花荣这脾气,得不到答复也不在意,只看向杨汕道:“大人,把先锋交给我如何?我保证一口气把宋江的人全部冲垮,然后再由花荣兄弟一箭狙击,定然要宋江在这白虎山下授首!” 杨汕想一想,也知道秦明这段时间憋的狠了,于是点头道:“既然如此,这次的先锋人物就叫给你和花荣了如何?” “秦明多谢都监大人!”激动的秦明单膝跪地,兴奋的双眼通红! 他这段时间,是真的憋的狠了!原本上次对战辽人的时候就打算发泄一回,可谁想对方居然还有陷阱、曹俊又不战而逃,结果差一点杀的全军覆没?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秦明甚至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如果再来这么一两次的倒霉事,说不定这个原本坚强的汉子随时可能崩溃了去。 此外还有花荣,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在杨汕手下效命。作为过渡,最好是在秦明手下先走这么一回…… 当杨汕手下人一边训练一边浩浩荡荡来到白虎山脚下的时候,宋江已经同样做好了准备。 平坦并且四周没有任何险要关隘的孔家庄,被宋江十分大方的放弃了。他带走如今被裹带、挟持、哄骗来的两千喽啰,在白虎山接近山腰的地方建立了一道粗糙的关隘,而后又用滚石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将周围山路全部堵死,打算跟官兵玩持久战。他甚至连水源也污染了大部分,又十分残忍的将周遭范围内的所有乡民全部挟裹驱赶,玩起了大宋对外时候最常用的坚壁清野战术。 曾经当过押司的宋江,对于大宋的武备以及士卒心态十分了解。只要能够坚持一段时间,,那些宋兵卒就会自己崩溃。亦或者当他们受到什么挫折以及当粮草以及别的什么发生断绝的时候,就会崩溃。 不是宋江小巧杨汕,而是大宋士卒一直就是这个德行! 无论打谁,都只能打顺风仗!稍微遇到一点麻烦,就会士气大跌!百年来,这一点就没变过! “兄弟们,只要扛过这一朝,咱们的好日子就到了!朝廷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咱们这点藓芥之疾哪里会值得派大军前来?这点乡兵打败之后,我在想办法把上面那些贪官收买收买,往后就不会还有人管咱了!到时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谁还能比我们兄弟潇洒?”宋江一边描绘美景,一边拼命压榨那些被挟裹来的人。他完全不把那些挟裹来的百姓当人看,短短三天就累死了十多人。 而后终于,杨汕的人马到了! 双方在白虎山下摆开阵势,新兵对喽啰,看起来气势相当。 但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在阵型细节方面,杨汕这边的新兵们无疑表现的更好一些。认真一看,横平竖直。虽然新兵们脸色彷徨和紧张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就精神劲头而言,比宋江的人好了无数倍。 “哼!样子货!还真是东京城的特色,招兵买马都要找漂亮的!听说那高俅高太尉更加夸张,连个头都要找一样的。这杨汕果然来自东京,装模作样的本事跟高俅如出一辙!也好,这样才好对付。” 宋江不屑的说着,随手招来孔明孔亮两兄弟:“这里交给你们,拦住这些新兵蛋子。我先去后面布置一下,这一次一定要让杨汕狠狠吃个亏不可!上一次二龙山的仇,必须要报复回来!” 说完宋江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犹豫。 而另一边,杨汕也是如此。点点头将这边交给秦明以后,杨汕也带领着花荣李逵以及那五十骑兵,转移了目标。 双方几乎同时抽身,甚至连移动的方位也几近相同。那是面朝县城的方向,也是之前被宋江洗劫过一次,并且杀死一名无辜县令的地方。宋江很清楚围魏救赵的道理,他打算再一次打破县城,逼迫杨汕撤兵。相比什么地方有山贼祸乱什么的,很显然士大夫受到威胁,更加会让上面文人愤怒。 只要事情成立,慕容彦达必然暴怒!而这个罪责,无论秦明杨汕还是曹俊,所有人都承担不起!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入魔 杨汕带着花荣和李逵一路疾行,默不作声。 李逵先前还算听话,但是当发现道路变得熟悉的时候,他就好奇起来。 想一想却没那脑子,李逵开口就想问。但是不等他把话说出口,就被花荣扯住。李逵顿时脾气发作,可花荣却立刻眼睛一横!再加上这厮的马术不是一般拙劣,仅仅控制战马跟随队伍,就已经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所以见花荣态度恶劣之后,李逵狠狠瞪了花荣一眼就此再不做声。 而后大约走了十多里路,李逵这才恍然发现:“这不是去县城的路么?我跟公明哥哥来过一次,还杀了一个忘记叫什么的书生!” “闭嘴!” 杨汕忽然开口,回头怒视李逵道:“李逵,我警告你!这样的话,不许再说!记住,杀死县令的人,是宋江!” “啊?凭什么!明明是也有我一个的大事,凭什么名声要给别人?”李逵不满的叫起来。 “你如果想死的话,就尽管这么说!想想你娘,想想你家中兄弟!如果你参与了这事的消息传出去,你以为她们还有活路?怎么,都说你李逵是孝子,但是你就是这么给你娘赚命的?” 杨汕盯着李逵一字一句的说着,一番话说的李逵目瞪口呆。 他从来都没想过,原来自己做的事情居然还会牵连到老家人。他根本就不明白,以前他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当然没人会管他死活。但是如今经过宋江的几番操作,他宋江以及手底下那些喽啰如今已经是名声大振。这时候,哪里还能继续强出头?当整个青州,甚至整个山东都知道宋江大名的时候,宋江手下的那些人哪还能藏匿的住?如今老实一点也就罢了,可李逵居然还敢继续嚣张,那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朝廷若想查李逵的身份,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听杨汕这么一说,李逵终于明白了。但是让杨汕无奈的是,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俺已经不是小人物了!原来我已经变成这么有名的大人物了么?哈哈……这么多人都知道我李逵李铁牛,也就是说我已经至少是闻名山东的堂堂好汉了啊!”李逵兴奋的说着,完全不去想这事情的严重性。直到花荣再三提醒,李逵这才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牵连家人?等今天的事儿完了,我就回去把我老娘给接过来。想来杨大人这般义薄云天,应该不介意我老娘在你那住着?” 所有人目瞪口呆,没想到李逵还有这种小聪明。 花荣叹一口气,回头看歪七扭八坐在马上的李逵道:“那你兄弟呢?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叫李达?” “管他做什么?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莫非还要我操心?”李逵不满的嘟囔着,忽然不在意兄弟的死活。他甚至都不知道,当初他逃离家乡的时候,兄弟李达受到牵连究竟替他吃了多大的苦。 杨汕也没有想到,李逵居然会说出这番话。因此原本就对李逵只是及格的评价,又低了两分。 当然杨汕原本就没打算当真招募他,如今也不过只是李逵在这里暂时帮忙而已。因此听到李逵的这番话之后,杨汕基本上就彻底熄灭了将这种想法。即使他有勇气有一定能力,也是个很大风险的选择。毕竟杨汕也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表面余外的,万一要是以后被李逵引爆出什么炸弹,那就笑了。 因此对于李逵的话,杨汕笑而不语什么也不说。 一行人迅速来到县城门口,很幸运的发现宋江还没有过来。也对毕竟宋江还需要从下山并且绕一个圈,确实不可能像杨汕这般果断。当然如果杨汕犹豫了的话,想来就会被宋江抓住这个机会了。 杨汕也不浪费时间,赶紧命令花荣去县城示警。 距离宋江打破县城杀死县令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那些逃难的百姓也都纷纷胆战心惊的跑回来。所有人都还要活着,因此也就只能强忍着恐惧继续回来生活。这些天过去之后,也都安心了。 然而花荣的出现,却让所有人心中再次惊恐起来。 听说贼寇又要来攻城,顿时县衙里还仅存的几个官员都吓坏了。所有人二话不说就要跑,却被花荣带着十几个骑兵将县衙大门堵了起来。而后杨汕缓步进来,冷冷的盯着这些彷徨无据的官吏们道:“都在乱什么?不过区区几个贼寇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害怕的?这次宋江不过只带了几十百余个人过来,想要守住城门岂不是轻而易举?再说我们已经来支援,你们为何还这般丧胆?” 听到这话,衙门里的人们慢慢的停下了脚步。 互相对视一眼,不觉有些羞愧。 但是等到他们冷静下来之后,领头的书吏盯着杨汕道:“小鬼,你是谁啊!我县里的事情,哪里要你多嘴?区区一个丘八,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信不信你去你上司那里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丘八看到丑态,这书吏就浑身不自在。因此将脸一板,他开始耍威风道:“既然知道贼寇要来了,你们这些混蛋为何还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给我出去守城,听见没有!” 听着这般不要脸的话,杨汕也不搭腔,只回头对花荣道:“拿下这些混账!然后把衙役跟小吏全部集结起来。这一次咱们在这里跟宋江打一场攻防战,拖住他直到秦明将白虎山的贼寇完全解决。咱们也不用怕宋江会逃,他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有退路!如果再害死这些好汉败了名声,他宋江就废了!” “所以说,宋江这一次必须打赢才可以?”花荣眨一下眼睛,他没想到宋江的状况居然这么艰难。 不过也对,没有人是傻子。 上一次二龙山事宜究竟死了多少江湖好汉,每个人都有猜测。如果说上次是因为官军强大外加新任青州兵马司统制出其不意,那宋江还勉强能够解释下来。可是如果事情再来一次?真当江湖上的好汉都是傻子呐?没有谁会一次又一次自寻死路来给宋江卖命!一败再败的废物,没有价值。 如果这一次宋江再在青州栽跟头,那他就完了。过去的名声将彻底败坏,他也就从此一无所有。 花荣的脸色十分难看,想到自己最爱的公明哥哥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就有些心如刀绞。 但是事情已经如此,他又能怎么办呢?公明哥哥已经到了那种……权利不折手段的地步,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很多人无法忍受了。哪怕是花荣自己,也不愿意眼睁睁看宋江堕落到如此状况。 狠狠一咬牙,花荣重重点头道:“我明白的!放心,我会把县城守住的!” “如果手下人手不够,就把这县城里活着的衙役捞出来用。相信他们也明白,城破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杨汕继续安排,而后看向李逵道:“铁牛,你打算做些什么?帮忙守城,还是自由行动?” “别了!我就在这城里逛逛吧,守门什么的实在不是我铁牛的习惯。”李逵直摇头,拒绝的很干脆。 杨汕也不强求,只是摆摆手示意李逵赶紧走。 而后被几名骑兵监视着的县城都头小吏,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将那仅存的十几个衙役给唤了回来。听到说贼寇又来,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而后被杨汕呵斥一通,才乖乖跟着花荣前去搏命。 他们自然是想逃的,但是杨汕怎么会给这个机会? 所幸小小县城虽然城墙低矮,但是城门却只有一前一后的两个。当花荣率领主力来到南门的时候,恰好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蹄声带着滚滚烟尘而来,恰好是宋江终于随杨汕预料的,来到了这边。 当真是险之又险!如果花荣慢上哪怕一步,他也将无法阻止宋江突破城门。 看到城头上的花荣以及一列士卒衙役,宋江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行动居然被看穿了。甚至虽然早有预料花荣失去消息就是跟自己反目,却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也就是说终于的,花荣不仅站在了他宋江的对立面,还十分巧合的阻拦了他最好的这个机会…… 这种被背叛的的俺感觉,让宋江几乎崩溃。 怒视着花荣,宋江站在城门下嘶吼道:“花荣,连你也要背叛我吗?我宋江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做出这等不顾兄弟义气的事?你扪心自问,莫非是说我宋江,对你有哪怕那一点的不好?” “哥哥对花荣自然不错!” 花荣抬起头,很是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大声回答道:“但是哥哥,花荣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哥哥这段时间所做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是能够坦然的说问心无愧?花荣不能接受百姓的死,哪怕他们并非哥哥亲手所为!只是哥哥……花荣这些年学到的看到的东西,不包括对自己百姓举起屠刀!所以哥哥,不要怪花荣对哥哥不念情面!实在是哥哥已经入魔了。花荣不得不这么做。” 第三百六十七章 诈降 花荣的呐喊,让宋江脸色铁青。 甚至就连宋江身后的一行大约百人骑兵,这会儿也产生了骚动。 有些话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曾有人明说罢了。如今被说出来,意义就截然不同。花荣说宋江已经走火入魔,这些宋江的死忠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不过他们没有花荣的果断,一时做不到背弃罢了。 要说对宋江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宋江做的那些事情以及那当年的承诺,怎么可能说不算就不算? 于是当花荣的话说完之后,杨汕身后的这些人,也在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 发现这个动静,宋江更加愤怒了。花荣的背叛对宋江而言,比事业遭到破坏更加影响宋江的基本盘。要知道宋江就是依靠义气和名声来聚拢的江湖好汉,可一旦在这方面遭到打击,那问题就大了! 狠狠握紧拳头,宋江大声嘶吼道:“所有人听命,给我进攻!破城!破城之后,好处我宋江分文不要!” 顿时所有贼寇都眼红了,一切关于宋江的不好都不翼而飞。战令下达,一个个贼寇嚎叫着朝县城直冲而来。寥寥几支反击的箭矢对他们而言毫无任何影响,这些人大声咆哮着,贪婪的双目通红。 花荣又射出一击三连矢,将两名贼寇射翻的。回头再看其他人,却发现除了自己带来的二十名骑士以外,其他本县衙役都是畏畏缩缩一动不敢动。哪怕手中拿着弓箭,也竟然一支箭都射不出去。而且哪怕是花荣自己手下骑兵,也在射出三五支箭之后,便手臂酸痛只能将短弓放下。 而且很快的,宋江手下贼寇就已经冲到了城门下面。 说是城门,不过是一个土胚墙外加两扇几乎腐朽的木门而已。但是在城门的两边,往往都会放置许多乱石或者别的重物以作防备。一般碰到这种事的时候,县城里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将城门堵死。但是这一次出乎意料的这一次,也许是宋江来的突然或者因为县城才刚被打破一次,因此城门下不仅没有堵门的东西,甚至连防守的人都无。贼寇快速逼近,让花荣措不及防。 两名怪叫着的贼寇拼命抽打马背,而后吃痛的马儿大声嘶鸣,照着木门狠狠撞过去! 两个动作灵活的家伙放肆的怪叫一声从马背上跳开,而后马儿轰一声连带着那两扇木门一起冲撞出去,翻滚两下之后只能抽搐,再不挣扎。而后所有人这才发现,城门口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所有人,无论贼寇还是官军,大家的注意力都已经只放在那空荡荡的城门口中。 那里居然没有一个人防守?贼寇们不敢相信,花荣也惊讶不已。而后很快贼寇们迅速反应过来,这破城居然变得这般简单。 顿时,一个个贼寇们眼睛红了。 大吼一声,这些人拼命一窝蜂朝城门拼命猛冲。那两个没了马的贼寇更是迫不及待,低头就冲进城里。 看到这一幕,花荣愤怒的瞪圆眼睛:“快去拦住他们!堵住城门,不要让他们闯进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纰漏!这县城城门,居然没有防备?寻常在城门下看守收税的衙役,居然一个个都跑的干干净净?若非如此,城门也这么容易就被打破。自己等人还未手热,那些衙役更是魂都没醒,城门就没了!要知道堵住城门可是最基本的道理啊,可是自己一时疏忽,那些衙役居然连门栓都没放置!结果宋江只用了两匹驽马的代价,就让花荣仓促间的防守变成了一个笑话! 眼见贼人们怪叫着一个个冲进城门,花荣再不射箭而是将弓箭往地上一丢,迅速转身走下城楼。 已经一句话都不想说了,花荣翻身上马又抽出长枪。眼见背后士卒一个个沉默着跟上来,花荣马头一扭就朝着不远处那县城主道冲过去。他就好像疾风一样冲进敌阵当中,手中长枪将两名贼寇带飞起来。 与此同时其余骑兵也穿插进贼敌当中,迅速将贼人的阵型搅乱。 然而敌人毕竟是贼寇,指望他们讲规矩并且重视队员却是妄想。这些人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劫掠,因此一入城就四散开来。尽管花荣拼命阻拦,也只是斩杀了数名贼寇,就看其他人越跑越远。 很快,县城里传来各种惨叫声。 这一幕让花荣愤怒的眼眶几乎崩裂,然而他却没有办法阻拦。县城里的衙役和当地人马如此废物,这是花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原本指望这些人帮忙阻拦那些喽啰,却不想他们却一点忙也没帮到。 这好歹是一个县城啊,居然被破的这么简单! 眼见城门外还有数十贼寇正在往这边冲,而城墙上那些衙役却好像泥胎木菩萨一样一动不动,花荣咬牙大吼一声道:“你们所有人,都去追索贼人!那些跑进城里来的,一个不留全部杀光!都快一点,这里交给我!” “大人,您……” 看着堵在城门处的花荣,再看看外面那还有三五十的狰狞贼寇,花荣手下骑士们有些迟疑了。 然而时间不等人,花荣只能头也不回厉声喝道:“快去!保护百姓要紧!这些小喽啰,如何是我小李广花荣的对手!” 众人见花荣坚持,也不再强求。而且自己这边不过二十人,要对付的敌人却有五六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既然无论哪边都危险,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以花荣的本事,一般喽啰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当然花荣也清楚,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十个壮汉,并不是轻松的事情。 俗话说蚁多咬死象,花荣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是……毕竟是自己做错的事情,花荣没有选择。如今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还有挽回的机会。 深呼吸一口气,花荣横枪堵住城门,表情坚毅盯着前面来敌:“来吧!公明哥哥,让我们彻底清算!” 坚守门口的花荣,轻易将两名打算来捡便宜的贼寇挑飞出去。而后他就这么一个人死死守在城门当中,一骑当千将所有试图闯入的贼人尽数阻止。这一次他施展出全部的实力,当真一丝空隙也无。 看到这一幕,宋江几乎气炸。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阻拦自己的人会是花荣!一直以为会背叛自己的是李逵,哪想最后居然是花荣阻止自己。而且是在自己明明已经找到机会即将成功的时候,宁可拼命也要阻止自己。 这样的家伙……居然还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 怒视着花荣,宋江大声咆哮:“所有人,给我杀死这个混蛋!我要他死!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宋江气疯了,已经再不顾往日情谊。 而花荣,也彻底被那些感觉受到羞辱甚至已经疯狂的贼寇们吞没! 堵门,终究和平时的战斗不同。失去速度优势并且失去腾挪空间之后,花荣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当一个狡猾的家伙偷偷蹭到花荣背后,并且猛然扯住花荣的一条腿将他往下一拽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花荣甚至来不及咆哮,整个人就被扯了下去。而后三名贼寇一同扑上来,将他死死压住;而后,再无声息!甚至等宋江慢悠悠得意洋洋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花荣一动不动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宋江很快催促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战利都不想要了?前面进去的那些兄弟,这会儿都一个个吃的肚儿圆了吧?如果你们再墨迹,那就什么好处都分不到了!” 众人一听,哪里还敢犹豫,一个个赶紧冲进城去。 很快的,现场就只剩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荣以及宋江两个人。至于头顶上那些废物一样的衙役,早就在花荣逞英雄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跑的一个都不剩了。以至于现场寂静的好像鬼蜮,只有那呼呼的冷风声。 这时候,宋江却忽然在花荣身边蹲了下来。 左右环顾一周,宋江拍了拍花荣的肩膀:“贤弟,辛苦你了。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实在是我宋公明的过错。” “哥哥!” 鼻青脸肿的花荣缓缓睁开眼睛,正要起来却被宋江一把按住。 宋江用眼神拼命示意,然后捂住花荣的眼睛低声道:“贤弟莫动,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再帮哥哥一个忙吧,帮我解决掉那个叫杨汕的小鬼。你继续躺在这里他待会儿必然要来,而后你趁机弄死他!” 宋江的眼睛里充满杀意,但同时那种得意的神情也是怎么都隐藏不住。 对于自己施展的这一招诈降计,宋江自觉地十分满意。除了自己,谁能想到花荣的堂堂投诚其实只是诈降呢?有了花荣帮忙,哪怕杨汕那小鬼再怎么深谋远虑,也只能被自己轻易的玩弄在手心。 甚至,花荣的利用价值还没有结束! 杨汕也好,那曹俊也好,都还有操作的机会! 到时候青州一地的武官尽数腾空以后,这些位置不是归我宋江慢慢来选?到时候无论是打破县城还是谋杀上官,罪责都在花荣身上;拨乱反正的反而我是宋江,谁还能说我功劳不够大?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古惑仔之死 听着县城里越来越惨烈的叫喊声,宋江只觉得没有什么声音比这个更加悦耳, 要知道只有贼寇的破坏性越大,往后拨乱反正的功劳才越高。别说是一个小小县城了,那只是宋江勾引官兵过来的借口而已。杀一些百姓能有什么作用?大宋的文官可从来不吃这一套! 宋江的目标,一直都是官员,或者说文官!无论是县令还是慕容彦达,都是宋江的威胁目标。等到青州没有了杨汕和曹俊之后,慕容彦达不妥协也得妥协!到时候,谁还能再阻止他宋江崛起? 当然,杨汕和曹俊又有不同。杨汕可以死,曹俊却最好能够招揽收买。曹家主脉,还是要给两分面子的。 如此想着,宋江在花荣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一切尽在无言当中。 他甚至不给花荣反对或者拒绝的机会,就这么直接的将谋害上官的任务交到花荣身上。他不等也不允许花荣起来,就这么迅速从花荣身旁走过。这一幕让花荣无可奈何,表情纠结却只能沉默。 因为哥哥的话,不能不听! 重新慢慢的躺会地上,花荣一动不动闭上眼睛。听着宋江渐渐走远的声音,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那些哀嚎和厮杀的声音,花荣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为了宋江,他不仅背叛杨汕,也背叛了自己的手下兄弟。 这一次诈降,除了宋江和花荣之外,其余人一个也不知道。 甚至若非宋江嘱咐手下说要活的花荣,他在这城门下险些差一点被那些人当真杀死。如今身上的伤,那是一点也不作假! “只要哥哥高兴,我花荣就值了!”眼角溢出一滴浑浊泪水,花荣嘴角微微翘起。 而后不多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有人翻身下马,迅速来到花荣身边大喊道:“花荣!花荣将军!喂,你没事吧!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花荣你说话啊!” 这是杨汕的声音,声音焦急而真切,紧张的似乎十分害怕花荣就此死去。 花荣悄然握紧拳头,而后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大……大人!是花……花荣辜负了大人的期望。嘶……宋江手下太狡猾,而这县里衙役也太过无能……没能守住城门,还请大人赎罪!” “这种事情,怎么能怪你?”杨汕紧张的说着,哪里会在这时候批评花荣? 只看花荣身上的各种伤势就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拼尽全力了。若非那些贼人还贪婪的顾着劫掠,花荣甚至都难有活路!只听路上抓到的一个衙役的叙述,杨汕就能想象到城门洞里那激烈的战斗!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认真的道:“花荣将军,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养伤!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你一定要活下来。” “大人!” 花荣忽然伸手攥住杨汕,咬着牙道:“还请大人以大事为重,莫要为我耽误时间。宋江以及带人进入县城,快去把他驱赶走吧!百姓是无辜的,无论最后怎么样,都不应该让百姓们受到伤害!” “这是当然!花荣将军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辛苦付出的。”杨汕认真点头,决心不让花荣的苦心付诸流水。 但是让杨汕皱眉的,花荣却依然抓着杨汕的手腕不放。 他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是在挣扎,又仿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甚至按照宋江的要求,花荣应该现在就将杨汕杀死才对。然而他一只手抓着杨汕,另一只手却空荡荡的甩在一边,没有去寻任何利刃。花荣绞尽脑汁的想要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可惜忠孝不两全,他一时什么也做不到。 花荣还在纠结,杨汕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在意,只是连番安慰他。 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几个亲兵去追索宋江以及其贼兵,杨汕握着花荣的手道:“花荣将军,不要担心。你的伤势看着严重,可我检查了一下却并不致命。想来宋江还是记得与你之前的两分情分的吧,哈哈!” 这话一出,花荣的表情陡然变了! 宋江就是花荣的脉门!为了宋江,花荣甚至甘愿做任何事情! 他空着的那只手开始移动,悄然就摸到了腰间。在那里,一把花荣当年生日的时候由宋江赠与的匕首,紧紧夹在皮带中。只见花荣悄悄握住匕首的柄端,而后另一只手抓紧杨汕的手臂,并吸引他的注意力道:“杨大人,是我花荣对不起你!如果我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你就不会因此遭到这种厄运了。如今县城再次被破,杨大人你岂不是责无旁贷要承担责任?如此憋屈,也委屈您了。” “哪有这么夸张!而且宋江才刚刚入城,还不至于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只要我及时阻止并且抓住他这个罪魁祸首,到时候一切都好解释。宋江对青州造成的破坏太大,只有他的脑袋才能告慰无辜者的在天之灵!” 杨汕认真的对花荣说着,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对花荣依然是完全的信任。 因为之前花荣在城门上方斥责宋江的话,已经由旁人传到了杨汕的耳朵里。花荣能够如此对宋江割袍断义,杨汕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而且也还是因为花荣的拼命,才阻碍了贼寇入城的时间。 然而杨汕的这番话,终于让花荣彻底下定了决心。 终于在杨汕和宋江之间,花荣做出选择!一个小鬼而已,哪里能比拟自己和公明哥哥之前的情谊? “想要我公明哥哥的脑袋,就拿你的脑袋来换吧!” 花荣突然纵身跳起来,而后狠狠一甩将杨汕摔在地上。 这时候杨汕所有的亲卫都已经不在身边,以至于措不及防的杨汕硬生生毫无反抗的背部着地,被撞的一声闷哼。 眼冒金星的杨汕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满脸杀意的花荣就持匕首刺向杨汕喉咙。 ‘嘭!’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耳的骨裂声。花荣的动作猛然僵住,只见鲜血仿佛喷泉一样从花荣头顶滴落。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的杨汕,愕然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李逵站在花荣身后。他高高砸落的斧子还没收回,就这么硬生生卡在花荣的脑壳上。而后还用另一只持斧子的手揉揉鼻子,这才吐出一口浓痰。 “狗贼!爷爷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既然背叛宋江投靠朝廷,那就老老实实也爷爷当军官呐!居然还敢来骗爷爷,简直就是不知死活!脸都没了的东西,活该被爷爷砍死!” 一边破口大骂,李逵一边将板斧从花荣脑袋上提出来。只看满脸红白的花荣眼睛瞪的极大,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一点反应也没有便就此毙命。他手中的匕首最终也没能刺下去,人就软倒下来。 然而即使这样,哪怕身体还在踌躇,花荣却依旧握紧着匕首,似乎满心都是不甘。 这副死忠的态度,让险些下掉魂的杨汕怎么都无法理解。 握住李逵递上来的手,杨汕惊魂未定的站起来。这时候才恍然想清楚事情的始末,杨汕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花荣……居然是宋江的间谍?都这个样子了,都这么清楚宋江的德行了,他居然依旧对宋江死忠?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坏不分?哪怕临死,他都还想着完成宋江的任务。 “这样的狗贼,你看他做什么?我李逵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耍心思的奸贼。”李逵冷哼哼的说着,退后一步又一脚将花荣的尸身踢到一边。他完全没有死者为大的想法,爽直的让人不能接受。 但是看在被这个家伙救了的份上,杨汕还必须领他的情。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道谢道:“多谢李逵兄弟!今天若不是你,恐怕死在这里的就是我杨汕了。甚至不止我一人,这个县城的所有人,怕是都要遭受宋江凌掠!李逵啊,这一次你是功德无量!” “嘿嘿……这就叫运气!” 被夸张的李逵,呵呵笑起来。他朝杨汕挤挤眼睛,得意的道:“我和你们分开之后,就感觉肚子饿了。于是闻着味儿,我就来到了城门这边。喏!那边有个包子铺,里面的牛肉包乃是一绝!听说那厮是本县县尉的亲眷,因此才能够把耕牛当成牛肉来杀。啧啧……一点不掺假,你要不要试试?” 杨汕恍然,却对李逵的邀请谢敬不谢。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在死人边上吃肉的,更何况才是个熟悉的人。 大名鼎鼎的花荣,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试图刺杀自己而被李逵杀死…… 这种种细节和关键词都让杨汕难以接受。 那可是花荣啊!那可是李逵啊!印象里嗜杀如命的李逵成了自己救命恩人,英俊潇洒的小李广却成了诈降的贼人;呵呵,这个世道居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杨汕到现在也不能理解,花荣为什么会如此倔强和坚持。宋江,到底是怎么给这个年轻人洗脑,让他落入现在这般境地的? 这到底算什么啊! 期待花荣的加入,对他信任万分,可花荣却变成了笑话!李逵变成救命恩人,又该如何对待他? 第三百六十九章 巧舌如簧 花荣的死,并没有让宋江感到意外,甚至说宋江连一点措不及防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出来。 当听到手下喽啰传来消息,说怒气喧天的杨汕正带着人到处寻他的时候,宋江就知道花荣已经失败了。哪怕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宋江却也清楚花荣是不可能回来了。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兄弟,终于还是离他而去。 说实话宋江很舍不得!毕竟这么听话的小弟,实在难得一见。这么忠诚的狗,死一个就少一个啊! 眼睛通红,宋江微微擦拭一下。 扫去指尖的泪水,宋江环顾左右大声道:“兄弟们!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我们的花荣兄弟,被狗官害死了!他死的惨呐!死不瞑目!我们这些当兄弟的,无论如何都要给他报仇!狗官杀我兄弟一人,我们就要杀狗官十人,百姓百人!总之坚决要给花荣兄弟报仇!要让那些狗官付出代价!” 众贼寇气势滔天,又连番跟着宋江吃喝玩乐享受劫掠,因此对宋江心悦诚服。 如今宋江说什么他们就应什么,哪怕宋江这话一出他们将彻彻底底成为反贼,这些人也完全不考虑回头。 这会儿听宋江说要报复官军杀他十个百个,这些人居然还轰然叫好!最外面站着的一人抬手就是一刀,将脚下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店家老板直接砍死。而后将血淋淋的刀举起,破音大喊道:“公明哥哥,俺第一个响应你的命令!别说几十上百,几千几万咱都不惧!要不,咱们干脆屠城算了!杀光这个县城里的人,让那些狗官还有朝廷老爷知道咱们公明哥哥的真正厉害!” 这是一个杀星,说杀人就杀人。倒霉的店老板胆战心惊细心伺候,也没能逃过被杀死的厄运。 然而对这一幕,在场的贼人们却一个个熟视无睹。见这人出手的突然,反应过来之后轰然叫好。 屠城啊!只在戏文里听说过,哪里却还真正见过?如今居然有这样一个机会,那岂不是名头要打破天去? 一想到这,众人心里就变得火热起来。 宋江看到这一幕,不但不阻止训斥,反而觉得这群情激愤叫做军心可用。只是如今还不能想那么远,杨汕那厮的威胁依然就在眼前。杀人也好屠城也罢,确实能打响名头;但是如果死在这里,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宋江摆摆手示意众人冷静,这才表情严肃的道:“报复之事,先不忙提。如今花荣兄弟惨死,那狗官杨汕咄咄逼人;现在我等被困在城中,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杀败官军,而后才能享受自在!” 众人点头,而后摩拳擦掌。 这时候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却是愤怒的杨汕终于寻到了这边。 双方相见,分外眼红。 不等杨汕说话,宋江一眼就看见了跟在杨汕背后的李逵。这厮马术不精跑的歪七扭八,格外引人注目。 “李逵这厮也背叛我了吗?”宋江心里一疼,只觉得又羞又怒。 再看杨汕,模样狼狈同时表情十分愤怒。这个看起来比两边人至少矮了一个脑袋的小鬼,这一次居然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甚至他常用的薄片刀,如今也换成了一杆亮银枪。仔细一看,不是花荣的兵器是什么?也不知道花荣和这小鬼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让这厮这样对他念念不忘。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不干掉杨汕的人,宋江还如何控制这个县城拿捏朝廷? 新仇旧恨加起来,宋江对杨汕那是百般仇视。如今杨汕居然冒失的带头冲过来,他哪里还会客气? “兄弟们,拿下那狗官小鬼!杀光这些人,之后再没有人还能阻止我们!”宋江高声叫着,大手一挥将周围的几十名手下全部派遣出去。而后他自己则悄然的后退,很快从酒肆的后门消失不见。 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杨汕的眼睛。 “你们把这些贼人全部干掉!李逵,你和我一起去追宋江!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跑掉!”杨汕大吼一声,迅速调转马头冲向酒肆背后的巷子。原本属于花荣的骑兵咆哮一声后十分不甘心的开始冲刺,而杨汕的亲兵却愣一愣之后选择摒弃杨汕的这个冒失命令,依然紧跟在他身后不退。 之前就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才导致杨汕险些被花荣杀死。如今哪怕杨汕再命令,他们又怎么敢大意? 一行人你追我赶的冲过第二条巷子,杨汕远远看见宋江的背影从拐角处一闪而过,而后马蹄声渐渐远去。这让他勃然大怒,两鞭子在马屁股上一抽,这宝贵的北地辽马就嘶鸣一声加快了速度。 而后就在杨汕这种不惜马力的架势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还是越拉越近。 “宋江狗贼,休走!” 双眼通红的杨汕,发誓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比宋江更加无耻狡猾的家伙。因此即使愤怒,他也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冷静。见手下亲兵忠诚跟随,杨汕就没有想着和宋江硬拼,而是命令左右分开包抄。而后他自己仗着马力比宋江的要强,便在后面肆无忌惮的游走骚扰,弄的宋江苦不堪言。 然而面对杨汕的狡诈,宋江也是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手下分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往这边跑。 只看这厮回头望一眼杨汕,竟是笑着主动道:“杨大人好生迫切!莫非就这么急着想让我宋江去死?但是你可曾想过若是没了我宋江,这闯进县城里的好汉将彻底失去束缚;到时候他们乱七八糟的杀起人来,岂不是后果更加严重?到时候上面怪罪起来,杨大人你怕是吃罪不起啊!” “没错!因为你的恶贯满盈,所以我吃罪不起。但是如果不是因为有你,青州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端?”杨汕咬牙切齿的说着,完全不为宋江的诡辩而改变态度。这厮拿这个县城来威胁杨汕,怕是想错了。 “是么?但是杨大人,你莫非以为我宋江就这点用途?如果杨大人愿意接受我宋江归顺,那事情岂不是就会大变模样?如此之下整个青州的贼寇,甚至远在数百里之外大名鼎鼎的梁山,说不定也都能变成大人的囊中之物啊!甚至如此多好汉都有可能归入大人手下,这事岂不美哉?”宋江想方设法的诱惑杨汕,甚至降低自身愿望,只要能够在杨汕麾下当官就好。据说那林冲被杨汕任命了一个兵马司副都监的职位,想来自己拿出这么大的利益,替换下这个位置总没问题吧? 在宋江看来,这个建议绝对属于双赢。杨汕必然得利,快速平定青州造反更是大功一件。 而他自己一退再退,只选择杨汕手下武官作为进身之阶,也是付出了大的代价!将来会怎么样暂且不说,就如今而言,宋江自认为他的诚意已经十足了。要知道,若不是因为花荣死的意外,他是打算直接继承杨汕的位置的。可如今花荣死了事情却没办成,宋江就必须努力消除影响。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宋江已经有些烦了。 无论打仗还是搏命,这些都不是宋江的性格!他信奉一切都能交易,所做的一切也都只为后来进行交易。但是杨汕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打杀杀的作风,还是让宋江十分的不习惯。 我占领二龙山打出声势,是为了让你来跟我谈,跟我讨价还价的啊!结果,你说杀就杀说打就打? 我这一次再回青州,还不是为了打出声势再求招安?结果你像癞皮狗一样粘着我,我还怎么去找人运作? 而且在宋江眼里,杨汕这小鬼仿佛变成了他的克星一样。否则为什么每一次过来找麻烦的都是他?为什么自己想出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这家伙居然也如出一辙的跟自己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当看到杨汕又一次打破他的计划,甚至还使得他损失花荣这名骁将的时候,宋江怂了。 他转眼想到了一个办法,并且自觉对双方都很有利。 但是对杨汕而言,宋江的话却是最大的折辱。 你打了我一巴掌,然后说一声对不起就没事儿了?你想杀我但是未遂,然后你提出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就要乖乖听你的话?大宋确实很怂,也许别的文人武官会选择息事宁人,但是我杨汕…… 你想得倒美! “想要把事情了结,那就拿你宋江的脑袋来换吧!”大吼一声,杨汕对准宋江就是一枪刺过去! 宋江矮身躲过,而后黑着脸怒视杨汕道:“杨大人,你难道莫非真要冥顽不灵?当真以为,我宋江就是这么好欺负的?我可警告你,真要逼的我宋江拼命,到时候的下场对谁都不会好看!” 抬起头看见县衙就在前方,宋江狠狠一咬牙便骑着马直接冲撞进大堂当中。 而后杨汕只听见衙门大堂里一阵人仰马翻的惊呼,还有便是兵器噼里啪啦的脆响。宋江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各种求饶和哭喊声此起彼伏。而后只见宋江座下战马嘶鸣着独自闯出来,宋江本人却不知所踪。 等到杨汕跟着闯进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仅仅眨眼的时间,宋江就从杨汕眼皮底下消失了。 第三百七十章 堕落官场 一片狼藉当中,躲在衙门里避难的几个官员小吏几乎被吓疯。 待到又有人闯进来的时候,其中一个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被吓的口吐白沫软倒下来。 而杨汕仔细一瞅,却发现失去了宋江踪迹。左右两边的内堂帘子都在摆动,却是逼的杨汕必须做出选择。 “李逵,你带几个人去左边!王大,你带几个走右边!发现宋江的踪迹,就立刻示警。”杨汕果断的下达命令,而后上前一步揪住本县县尉的衣领道:“刚才闯进来的贼人,他从哪个方向跑了?快点告诉我,不要浪费时间!若是跑了贼人,你信不信我把所有罪责都归咎到你的头上。” “与……与我何干!你……你这武人没有守……守住城池,怎么能反怪于我们?”县尉眼睛一瞪,却是完全不怕杨汕的威胁。哪怕城破了,他也已经找到借口和替罪,因此反而威胁起杨汕来。 面对贼人的时候浑身哆嗦几乎吓死的县尉,这会儿却神气起来,十分嚣张的开始掰杨汕的手指。 见杨汕抓紧不松,他瞪着眼睛威胁道:“快点松手,否则别怪我参你一本!自己无能跑了贼人,居然还敢来我面前放肆?我可警告你,刚才那贼人若你是抓不住,到时候可别怪我让你吃不了兜着……” 不等这厮把话说完,杨汕‘锵’一声抽出腰刀,很干脆的递到他脖子上。 冷眼看着这人赶紧闭嘴又打一个哆嗦,杨汕冷冷的道:“现在麻烦告诉我,那厮到底往哪跑了!” 县尉浑身都在哆嗦,颤颤巍巍指着另外一边的窗户道:“他……他钻窗户过去了。” “为什么不早点说!”杨汕眉头一皱,没想到宋江居然不走寻常路。更没想到的,这些官员居然还替他隐瞒。 杨汕这话一出,只看这县尉顿时脸色就变得更加苍白。 面对杨汕严肃的目光,他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锭子。小儿拳头大小,颜色光芒十分诱人。 这个答案,是杨汕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那可是打破县城、杀死了无数百姓和无辜者的贼寇啊!结果他不过丢出几个金裸子,就轻易把这个朝廷官员给收买了?相比宋江造成的破坏和伤害,他收买县衙官员的成本和速度是不是太低太快了些? 心里一动,杨汕迅速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其他两个官员以及数名文书小吏。 这些人面对杨汕冰冷的目光以及身后几个跃跃欲试的亲兵,哪里还敢隐瞒?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将手伸进怀中,而后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掏出一个个金锭或者金豆等等。眼见杨汕杀气腾腾,这些家伙依依不舍的将金子放到地上,而后拧着脖子仰着头,就这么一句话也不说,死不服输。 对于这种死要钱的家伙,杨汕是彻底没有任何想法。 总归找到宋江真正的逃脱路线,杨汕也不浪费时间继续跟这些腐朽的家伙啰嗦,同样从窗子里钻了过去。 但是就在杨汕半个身体钻过窗户的时候,背后一名亲兵猛然将杨汕给抱住! 紧接着一道白炼从杨汕眼前扫过,险之又险的刮断他几根头发。 这一刻,杨汕的心脏差一点从胸腔里跳出来。这是今天的第二次,让他感觉死亡居然距离自己这般的近。如果不是背后亲卫发现及时并且动作迅速,哪怕再慢上一秒,这一刀都可能砍在杨汕脖子上。 谁也没想到,宋江居然没有逃走。他跳出窗户之后就隐匿在窗户的那头,蓄势待发。 这一幕几乎吓坏现场所有人,甚至杨汕被这么一扯摔在地上,也是没有时间喊疼。 宋江的面孔从窗户下沿一闪而过,发现一击不中,他迅速退走。杨汕甚至都没看清究竟是不是宋江,但是那么矮的个头想来应该不会错。紧接着几个愤怒的亲兵大吼一声跳出窗户,追索宋江而去。 只听见远处兵器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应该是宋江的手下也赶到了这里。 甚至有可能这地方原本就是宋江的埋伏点,因此宋江才会往这个地方跑。 杨汕很吃惊,只是不知道这厮到底哪来的手段,刚刚才攻进县城不长的时间,居然就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以他对这个县城了如指掌的情况来看,今天这攻打县城的想法绝对不是宋江临时起意。除了外面跟随他而来的那些骑马的喽啰之外,这个县城里绝对还有他的内应或者说死忠! 想到这里,杨汕从地上爬起来再拍拍手,而后看向大堂中的诸多‘外人’。 这些人才被杨汕发现贪腐的事实,又碰上这位凶神恶煞的小鬼丘八差点被杀掉,哪里还敢跟杨汕对视?杨汕一个个人看过了,只见这些怂人哪里敢对视?他们一个个低着头一声不吭,却仿佛是变成了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那被杨汕狠狠威胁的县尉被杨汕看的慌了,更是直接转身背对杨汕,而后袖子一甩就朝内堂大步走过去! 如此一来,杨汕也就心中有数了。 拍拍刚才救了自己的那名亲卫的胳膊,杨汕用手指了指这名县尉,而后眼神示意。 这名亲卫也是个伶俐人,眯着眼睛点头而后悄然扶着刀柄跟了上去。 不多时一声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便是那县尉凄惨的痛呼:“饶命!饶命!饶了我!我……我错了!是我勾结的梁山贼!是……是我做的!我收了宋公明百两金子,才特意给他指出本县的秘密!” “是!我看中了县令的位置!我……是我故意要宋公明杀了他的!而后我给上面送银钱,好让自己补缺……” 似乎是受到刑讯,这厮声嘶力竭叫了凄惨。而后不管该说的不该说的,乱七八糟全部主动交代出来。 于是这时候所有人才恍然发觉,县城被攻破居然还有这样的隐秘。 所谓孔家兄弟招来贼寇等等,全部都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实上只是因为这名县尉勾结到了宋江,而后借宋江的手谋杀上官而已。甚至为了除了新任县令以外,他还指使宋江弄死了他的两个竞争对手!只不过是因为县令之死对外而言更加严重,因此这些事情才被人给忽视掉罢了。 甚至就连这一次的城门快速失手,也有这家伙的干涉在里面。他特意嘱咐手下衙役保命要紧,所以才导致城门被一击而破。当然花荣是宋江内奸也是重点之一,总归没一个好东西便是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杨汕也没有想到的。 他只是觉得这名县尉心中似乎有鬼,因此示意手下亲卫看看情况罢了。哪里想到,这厮居然这么不经吓直接就招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将之前的秘密全部说出来,一丝一毫也没有隐瞒。 偏偏就是这种废物,造就了如今残酷的情况。 脸色难看的杨汕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旁边本县的文书小吏也是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而后杨汕手下亲卫甩着手上的血迹走出来,看到杨汕之后不好意思的笑着拱手道:“大人,我是不是做多了?” “没有,你做的很对!”杨汕咬牙切齿的点头,然后追问道:“有没有问出来,宋江可能躲在什么地方?” “这厮就是个自私的废物,哪里能主导宋公明的下落?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其实只不过是被宋江耍弄的蠢货罢了。为了想方设法的当官,结果却把所有好处都拱手让给了宋江那厮!”亲卫不屑的说着,回头看一眼自己出来的那个房间,这才郑重的对杨汕拱手道:“大人,追捕宋江的任务,就交给小的们吧!您如今好歹也是有大品级的官员,这么危险的事情不需要事必躬亲。” 听到这话,杨汕不由认真打量这名亲卫。 说实话杨汕的记忆不是特别厉害,看人方面是个一般。因此凡是那种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色,杨汕一般很难一次性记住他的名字。眼前这位兄弟模样寻常,杨汕也只记得他貌似姓杨,是自己本家。 “小的杨林,见过大人!”亲卫拱手说出一句话,让杨汕愕然愣住。 “杨林?”惊讶的看着这名亲卫,杨汕记得他是从自己刚来青州就跟随自己的。所以,这个杨林是那个杨林吗? “锦豹子杨林?”杨汕试探着问。 然而杨林却连连摆手,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小人不过一乡下普通人,哪里敢自称锦豹子?不过小人也听过那锦豹子杨林的名头!区区贼寇罢了!等那次抓了他,小人再继承这名字也不迟。” 杨汕听了不置可否,却也知道这名兄弟没有说实话。 不过这世间的事情,终究不需要什么都弄的那么清楚。只要知道眼前杨林兄弟足够忠心,那就可以了。 杨汕拍拍他的手臂,却没有再说什么。而这时候外面却再度传来喧哗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人被抓到了一样。特别是李逵那得意洋洋的声音,即使相隔很远也听的清清楚楚。这厮,貌似又立功了。 “莫非是李逵抓住了宋江?”杨汕眼睛一亮,可又有些不敢相信。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宋江落网 杨汕当真以为,是李逵像福星一样把宋江给抓住了。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李逵抓住的人并不是宋江。他只是把宋江手下一个叫时迁的家伙给逮住了。 这厮被李逵抓住了也不害怕,反倒在那里大肆咒骂李逵背信弃义什么的。骂的狠了,终于让李逵发了怒。这厮还在李逵手中拼命挣扎的时候,李逵一板斧砸在他脸上,砸的他满脸鲜血牙齿也蹦飞出去几颗。 瞬间,时迁就老实了。 恰好这时候其他去追捕宋江的人都纷纷回来,却是彻底失去了宋江的踪迹。这厮对于这个县城的熟悉程度超乎杨汕想象,这么多人都跟丢了他一个。看着众人羞愧的模样,杨汕将目标放在时迁身上。 这厮是个胆小的,也是个骨头软的。被李逵一揍,被杨汕一吓,他就服输了。 杨汕问什么,他就交代什么,不一会儿,时迁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宋江的秘密透露的一干二净清清楚楚。原来这些贼寇都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因此宋江不仅收买了县城里的一些人,甚至还吩咐时迁带人做了一点另外的布置。因此这会儿他藏匿的地方,就这么被时迁毫不犹豫的交代出来。 杨汕看向众兄弟,一行亲兵都笑着点头。一行人迅速分散,朝着时迁所说的那个地窖围拢过去。 而后杨汕坐在椅子上看着时迁,笑着道:“你就这么背叛你家哥哥,莫非就不怕外面好汉耻笑么?” “嘿嘿……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公明哥哥自作孽,当然有此一难。”时迁咧着嘴笑着,讨好一样对杨汕道:“大人,小的可是什么都交代了牙!而且小人不过只是一个偷儿而已,实在不值得大人您重视。您就……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了吧!您看我说实话,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你跟着宋江作孽,还说自己没做坏事?”杨汕冷哼一声,没打算因为时迁有些名头就放他一码。 依然已经从时迁口里知道宋江的下落,那时迁就没有其余价值了。吩咐杨林将时迁捆起来丢到一旁,杨汕一边等待手下人的好消息,一边看向面前哆哆嗦嗦的众县吏道:“你们的县尉和贼寇串通一气,结果导致了这几天的惨剧。对于这个事实,你们应该没有其他的怀疑和否认吧?” “多谢大人为本县除贼,小吏感激不尽。这里的事小吏自会向上面禀报,不忘大人您的功劳。”这时候县里的小吏可不敢跟杨汕硬怼,毕竟之前县尉的惨叫声可是吓坏了他们。再说了,不过几句好听话而已,能够安抚这些个丘八也够了。等到这些人以后滚蛋了,再想办法报复也不迟。 如今县令县尉全部完蛋,几名县里的小吏不免都有了想法。眼下别的不说,他们都只打算应付完现在再说。 当然说实话,其实杨汕也没兴趣跟这些小吏浪费时间。 没有人敢保证这些人就不会做坏事,因此杨汕还是先命令人将这些人控制起来,等事毕之后再说。 而后杨汕打算再亲自去抓宋江,这一次却终于被手下亲兵给阻拦下来。 “大人,您就别吓唬我们了!”杨林脸色难看,苦笑着道:“您的安危比区区一个宋公明更加重要啊!若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就算抓到宋江又如何?您一死,咱们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杨汕表情一僵,尴尬的笑了。这会儿时间过去很久,他也已经重新冷静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杨汕揉揉脸笑道:“确实是我鲁莽了,各位兄弟不好意思。说真的,刚才可真吓死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小命就要没了。你们刚才或许没看到,宋江的刀离我脑袋只有这一丝距离。” 说完杨汕对杨林拱手:“多谢杨林兄弟,否则这会儿我怕是已经没了小命。” “这不是我该做的么?”杨林也不客气,点头接受杨汕的谢意。 一行人互相交流一阵,心情都平静许多。 回头看看身边默不作声的各位兄弟,杨汕站起身拱手道:“各位兄弟,抱歉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那花荣是内奸,我就不会把守城的任务交给他了。呵呵……也不会弄的这么艰难。” “大人何必这么说?那狗贼花荣如此不要脸,实在是我等武人之耻。再说大人能够破解宋江的阴谋,及时到来并且组织宋江造成更大破坏,这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杨林连忙安慰杨汕,还咧嘴道:“而且说实话,大人您已经做的够好了。咱们又不是这青州的武人总管,又何必把什么事情都放在自己身上?那曹俊无能又无耻,跟他相比大人您就仿佛圣人一样了不得!” 听到这马屁话,杨汕笑笑也不好自谦什么。 而后一行人继续等待,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这时候外面的杀喊声已经渐渐平息,却是那些贼寇完全不是愤怒的官军的对手。特别是杨汕被花荣背叛,而后险些被杀死的事情传出去,更是让这些气的发狂。哪怕是花荣手下的骑兵,这会儿回过神之后也是一阵羞愤。然后将花荣的死,怪在宋江头上。 没有人责怪杨汕杀死花荣,更别说还不是杨汕动的手。 如今自己等人被蛊惑的又是反叛又是归降,而后又来作间,这谁忍耐得住?想要事情平复安心做人,还是要宰了这些贼寇以绝后患才好。若是没有那宋江,花荣将军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总而言之由于杨汕的先一步入城,因此即使宋江找到机会打破城池,也没能改变他手下的人被迅速剿灭的事实。 毕竟为了突袭县城,他采取的是轻装高速的手段。人生本就不多,攻城时候死了部分之后,就更不足了。再加上贼寇的素质离官军远远不如,各种小心思之下只能被杀的四处逃窜,眼见就要崩溃。 与此同时,愤怒的县城居民看到局面得到控制,也一个个壮起了胆子。 杀贼或许还不敢,但是给官军指路,搜寻贼寇藏匿的地方,这种事情他们却熟门熟路。同时百姓的簇拥也让官兵的声势看起来更大,让贼寇更加胆寒,让双方的气势差距变得更加无法弥补…… 总而言之当宋江被杨汕手下亲卫带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为定局。 看着这个双手被绑缚在身后,但是身上完全不见一丝狼狈,甚至脸上没有丝毫被攻击痕迹的男人,杨汕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不敢相信的错觉。这厮镇定自若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俘虏,反而更加像是主动来谈条件的商人。甚至就连宋江来到杨汕身旁的第一句话,居然也是:“我们终于能好好谈谈了!杨将军,你说我们这到底是何必呢?宋江区区小民,就算被你抓了也无法改变大局啊。” “大局?什么大局?只要你死了,就大局已定。”杨汕紧盯着宋江,努力从他镇定的表情中寻找到一丝紧张情绪。 “哈哈,我宋江不过一凡人,我的死活能代表什么?反倒是大人,你如果还想得到更多的功劳,那就还要依靠我宋江才对。区区青州兵马司都监哪里配得上大人的身份?这整个山东,才值得大人驰骋啊!”宋江激动的说着,试图站起来道:“若非如此,我宋江哪里会主动来让大人您的手下抓到?我是来敬献大功的!无论我手下这些人,还是整个山东的山贼草寇,都是大人赚取功劳的资本!只要大人愿意接受我宋江的投效,这数不清的功劳就可以任由大人取用!到时候别说是青州武官,就是当上一州节度使也有可能啊!到那时候,才能重振天波杨家不是么?” 宋江说的非常激动,就好像杨汕不接受他的好意就是暴殄天物,就是辜负了他宋江的好意一样。 这般激动的模样,实在让外人分不清真假。 如果不是之前差一点两次被这厮杀掉,也许杨汕会真的相信宋江的这些鬼话。因为这诱惑,太大了。 如果整个山东的贼寇都变成杨汕的功劳以及势力,杨汕确实有机会成为一州节度使。 就好像当年的十节度以及记忆里水浒故事的中末期一样,声势大涨的梁山好汉纷纷封官,宋江也平步青云。 如果杨汕这时候接受宋江,接收他现在以及将来的势力,谁敢说杨汕不能走的更远? 人之将死,给出的最后条件当真充满诱惑。 杨汕冷冷的盯着宋江,心里猜测这大概才是宋江真正的底牌。当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诱惑并不是给他杨汕的,而是给那曹俊的吧?这个县城是宋江给杨汕堆的坟场,只可惜被杨汕爬了出来。 冷冷的盯着宋江,杨汕摆手命令手下道:“宰了他!用石灰泥了脑袋请功,这厮的狗命我可不要。” 这话一出,宋江大惊失色! 猛然撞开按住他肩膀的士卒然后站起来,宋江怒视杨汕道:“杨汕,你不能杀我!我警告你,我已经在这个县城布下了逃不掉的死亡陷阱!只要你敢对我动手,我宋江就能和你们所有人还有这个县城的全部活人同归于尽!你以为我孤身一人来到你面前,当真就一点底牌都没有的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枭雄之死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宋江会说出这种话。 他居然还有手段? “杨林,你带人去查,看宋江是不是在县城里埋了什么。重点注意火和水。”杨汕迅速下达命令,而后怒视着宋江道:“宋公明,你想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别给我胡来!否则你九族不保!” “九族?杨家小儿,你以为你是谁?我好心好意投靠于你,你居然这般对我我宋江命都要没了,哪里还顾忌其他!”咆哮一声,宋江万分不甘心。在他想来,自己已经付出很大代价了,而且八成好处都是不要任何叫唤就送给你杨汕。我都这么客气了,你不说接受,也不该翻脸吧? 我好心好意帮你升官发财,你非但不既往不咎,反而还要砍我的脑袋? 这样的结局让宋江极度不甘心,而后拼命思索救命办法。 他把眼睛瞪的极大,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大吼道:“杨家小儿,你最好把我放了!否则失去我宋江的约束,你以为这方圆几百里数不清的好汉还会这么乖觉?到时候万一闹出什么造反的事情,杨家小儿你绝对逃脱不得责任!到时候朝廷为了平息事态,少不得拿你开刀,要了你的脑袋!” “呵呵……这事情可就跟你没关系了。到时候有人造反,我再平息拿功劳便是。”杨汕淡淡的说着,完全不为宋江的威胁所动。也许宋江的话确实没错,但他杨汕又岂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人? 且不说别的,就说宋江现在最大的底牌梁山,到底是谁的底牌还不一定呢! 宋江在梁山好友数十,可杨汕在梁山也有王进一脉的友谊。再加上如今掌权梁山的白衣秀士王伦对宋江充满警惕,杨汕可不相信那自私自利的王伦会因为一个宋江而穿越数州跑来找他杨汕报仇! 相反另外一点,只要没了宋江,那记忆里了不得的梁山‘好汉’就等于失去了龙头。 到时候,他们还能发展处那种规模?再算上死在杨汕手中以及被杨汕揪扯出去的林冲、鲁智深、秦明等人,梁山的底蕴已经被杨汕拿走小半还多了。到时候就算梁山反复,杨汕也丝毫不惧。 所以无论宋江怎么诡辩,杨汕也只当没听到。甚至杨汕很清楚一点,作为一切的源头只有宋江死了才能将恶念平息。没有宋江的贼寇只是贼寇而已,不至于因为宋江的野心而闹翻天去。 因此当宋江继续咆哮的时候,杨汕忽然站起来一刀戳进宋江胸膛里。 这一刀来势汹汹,甚至让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 看着目瞪口呆忽然僵硬住的宋江,杨汕冷冷的低声道:“你数次找我麻烦,甚至要至我于死地;这个仇,我亲自报了!而后,给我去地狱里跟你那些兄弟们交代吧!告诉他们,你什么也没有做到!而后为了那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兄弟义气,你是特意去陪他们的,免得黄泉路上太寂寞。” “你……这个……”宋江喉咙里咕噜咕噜说不出话来,他失去挣扎的力气,脑海里的神智在迅速流失。 壮志未酬!大业未成!他宋公明,居然如此贫贱的死在这个地方? 开什么玩笑! 明明自己付出的代价,提出的诱惑是那么的大,是那样的让人无法拒绝!可是为什么,这家伙就不入瓮? 我宋江还想称将拜相,怎么能死的这么窝囊?我居然……死在这样一个小鬼手上! 宋江的身体还在抽搐,杨汕就已经将刀抽出来。只看一道黑血激射而出,被杨汕侧身躲过之后,溅射在后面墙壁上。 这一幕人,让周围的亲兵们目瞪口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杨汕居然会暴起杀人,而且是在宋江提出那么多诱惑条件的基础上。 宋江提出的那些好处,哪怕是哪怕这些亲兵也不由呼吸急促。只要杨汕拿到宋江给予的好处,别的不说至少超过曹俊将军是轻而易举啊!到时候不仅能拜托曹俊的控制,甚至能反过来命令他,这样难道不美么?不过是把宋江这个小小贼头收入麾下而已,你也可以利用完之后再杀啊! 谁也没有想到,杨汕居然会这么果断。万般的好处说不要就不要,对这宋江说杀人就要杀人! 这个倒霉的宋公明,死的居然如此廉价。 “把他给我抬出去!割了脑袋,挂在城楼上示众。”在宋江的衣服上擦去刀身血痕,杨汕淡淡的下令。 这时候旁边李逵才反应过来,迅速冲到杨汕面前阻止亲兵带走宋江。 怒视杨汕,李逵不满的大声道:“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羞辱尸体?宋公明好歹被我喊一声哥哥,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杀人?而且杀就杀了,人死也不能复生;既如此入土为安就好,干嘛还砍脑袋!” “你李逵,往日不是最喜欢砍人脑袋的吗?”杨汕反驳一句,心里却打算给李逵一分救命之恩的脸面。 “我什么时候喜欢砍人脑袋了?我李逵虽然在牢里喜欢打人,但是自出来之后还没杀过几个人呐!砍人脑袋的事情,你何时看我李逵做过?”李逵瞪大眼睛嚷嚷着,十分不满杨汕居然还污蔑他。 甚至都顾不得宋江的事情了,李逵只为自己感到委屈。他才来青州几天呐?哪里有机会去砍人的脑袋?至于说杀人,打仗的时候肯定手里会留下人命;但是砍脑袋这事,他李逵个头有这么高? 战场杀人你死我活天经地义!可除此之外,他李逵还没杀过任何人! 怒视杨汕,李逵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杨汕却是不知道,李逵这一次说的还真是实话。原着里的李逵确实嗜杀,但那也是跟了宋江之后的事情。而这里的李逵自从一开始看到宋江的丑态之后,对他的好感就并非满值。而既然不是特别有好感,李逵又怎么会为宋江去杀人?跟什么人做什么事,不为宋江杀人的李逵怎么可能嗜杀? 因此这一次,杨汕还是真的冤枉李逵了。 不过也因为如此,李逵为宋江说话的想法终于是淡了许多。瞪杨汕一眼,他嘟囔道:“砍头就砍头吧!咱们做好汉的,大不了碗口大一个疤。但是别挂太久,到时候我李逵还要亲自把这脑袋缝起来。” 杨汕摆摆手示意亲兵先去做事,等宋江的尸体被带走,这才对李逵道:“宋江的脑袋,想要缝合还有的等。他犯下的罪孽太多,少不得这脑袋要被送去青州城给慕容知府查验。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再帮忙下葬吧,这会儿先找个仵作把防腐做了,免得到时候臭不可闻让你好心办坏事。” 这种恶心的话题杨汕不愿意多说,摆摆手示意李逵闭嘴,而后才从大堂走出去。 只听外面到处都在喊‘宋江死了’的声音,顿时官兵更加气势如虹,而贼寇们也彻底失去反抗的勇气。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其实他们早就变成了宋江的筹码! 无论杨汕是否守住这个县城,这些贼寇都是活不成的。宋江需要让他们变成功劳,然后交给和他做交易的对象。无论是曹俊也好,杨汕也罢;终究只要有人答应宋江的要求,这些人的死期也就到了。 就好像宋江之前的目标是曹俊,现在说改杨汕就改杨汕一样,贼寇方面宋江自己才是唯一得利者。 唯一可惜的,就是宋江小瞧了杨汕的‘正气’。 在这个浑浊的大宋官场,杨汕也许是唯一一个会因为正义而舍弃利益的人。在宋江眼里,哪怕是东京城的大官,也是能够通过利益收买的。几百几千贯银钱你瞧不上,但是几十万贯几百万贯呢? 宋江觉得自己拿出来的筹码已经足够丰厚了!只可惜,他遇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人。 所以躲过宋江的两次绝命偷袭之后,杨汕反杀了宋江。 而后不久,两名在衙门附近巡视的亲兵,忽然从一个巷子里抬出来另一具让杨汕有些眼熟的尸体。 他穿着跟宋江一模一样的衣服,手里还捏着一把让杨汕更加眼熟的长刀。经过俘虏告知杨汕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在窗户那头偷袭自己的人并不是宋江。那是一个叫石秀的汉子,被宋江当成了行刺杨汕的第二个手段。而后杨汕被杨林幸运的救下来,石秀却因为宋江打算投降了,而被宋江杀死。 只有石秀死了,宋江才容易撇清罪名。 如今花荣石秀全部死去,谁还能证明是他宋江要谋刺杨汕?到时候多给杨汕一些好处,事情也就过去了。 只可惜宋江想的不错,最终却碰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杨汕根本就没打算要什么证据,直接就宰了他宋江祭旗。以至于宋江的万般谋划和设计,全部都付诸流水,变成了一场梦。 而宋江一死,因为他才汇聚来的贼寇们顿时崩溃。 同时远处白虎山也传来好消息,秦明轻易荡平了孔明孔亮兄弟,拿着这两兄弟的脑袋来向杨汕缴令了。 那座简陋山寨,由秦明亲自领头冲破;他手下马犟马劲兄弟,则一人一个将孔家兄弟给斩杀了去。所有被宋江以及孔家兄弟蛊惑来的贼寇,一个不落被全部处理。到最后,幸存的不过三五十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 心态改变 这一次秦明是真的大发利市了,浑身郁气尽数散光。 他领着一行士卒奔行而来,气势磅礴当真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哪怕杨汕之前入城,也不曾有他这样的声势。那血迹未干的金甲,那沉重黝黑的狼牙棒,无一不是沙场归来的得胜将军模样。 当杨汕再一次看到秦明的时候,这厮杀气未散的模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一只手拧着两个白惨惨的脑袋,大大咧咧单膝跪下对杨汕道:“大人,秦明前来缴令!贼酋已经授首,还请大人察验。” 察验个锤子!孔家兄弟不过宋江手中两条狗,他们的死活杨汕会在乎? 但是秦明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再加上确实带着一群新兵蛋子打赢了战斗,因此这个面子杨汕还是要给的。而且就事论事,秦明能够以极小的损失剿灭白虎山贼寇,这也是他的本事,同时对杨汕而言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杨汕手下个人实力不错的高手不少,但是能带兵做帅的目前还真不多。 原本花荣能算一个,只可惜…… 摇摇头,杨汕将花荣的事情跟秦明说了一遍。这种事情不能隐瞒,须知其实秦明和花荣关系不错。 “什么?花荣是奸细,诈降?”秦明果然目瞪口呆,只觉得杨汕的话就好像戏文一样。 甚至戏文也不敢这么写吧,官军将军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对却一个贼头忠心耿耿。哪怕那贼头恶贯满盈,也始终不离不弃。甚至于还主动去帮那贼寇对付自己过去的朋友兄弟,用诈降来辜负兄弟信任。这算什么?莫非那宋江还会什么鬼术妖法不成?否则花荣怎么就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秦明怎么也想不通,花荣为什么会这种蠢事。 不过宋江和花荣都已经死了,现在秦明想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叹一口气,摇摇头表示自己的遗憾。 “他妹妹花音还在咱们的营寨里,也不知道回去后要怎么跟她说。告诉她,她哥哥认贼作凶终究自食恶果?这种话我可说不出口啊!”秦明叹息的说着,实在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跟花音解释。他和花音也是认识,当年没成亲的时候甚至还有过结亲的想法,只是年级差异大了才作罢。可不管怎么说两家也是熟人,如今花荣的尸体就在隔壁,这要秦明如何解释当初说把花荣带回来的承诺? 一想到花荣的死,秦明的所有好心情就尽数没有了。 但是他又不能去责怪谁,哪怕亲手杀死花荣的李逵,秦明也没有资格责怪他。毕竟花荣确实是自己自寻死路,如果不是李逵救命,死的人可就是杨汕了。到时候别说花荣,就是他秦明也要完蛋! 因此想来想去,秦明也只能把一切都归咎到花荣脑子坏了的原因上。 摇摇头老老实实将这个话题抛去一边,秦明想一想提醒杨汕道:“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回营了?这县城里剩下的事情,都不是咱们武人能够参与的。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如今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别在这碍眼了吧?这县里死了县令,万一牵扯到咱们身上,那再大的功劳也不能弥补啊。” “所以咱们就像狗一样,被这些当官的呼来喝去?”旁边一名亲兵叫嚷起来。 他们自从进城滴水未进,结果就要被赶走了?这种防贼一样的架势算是什么,莫非自己等人不是官军? “你在害怕什么?秦将军,今天我们还真不能就这么走掉。” 杨汕平静的看着秦明,摇摇头道:“说实话吧,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今天不仅杀了花荣宋江,还另外弄死了这县里的县尉大人!嘿嘿……没错!这厮勾结贼寇宋江害死顶头上司,被我发现之后一通拷打给弄死了。当然我明白,即使有这罪名在,他可也不是我有权利处理的对吧?这种事哪怕亲自下手的人并不是我,结果也没有不同。所以必须等这事情处理完了,咱们才能放心的离去。” 秦明听的目瞪口呆,他是真没想到,杨汕居然还做了这种‘大胆’的事情。 哪怕一县县尉只是不入流的官员,可也不是武人能够处置的。在文人眼里你今天敢杀县尉,明天是不是就敢杀知府知州?哪怕县尉犯错,那就自有法纪和士大夫对他进行处置;武人为狗,哪有权利杀人? 想到这里,秦明脸色苍白的低声叫道:“大人,您怎么能做这种事!这事情一旦传出去,那您可就惹大麻烦了。” “但是这厮不死,我心里不敞亮!”杨汕理所当然的说着,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见秦明表情焦虑,杨汕继续道:“秦将军,你可知道这厮勾结宋江,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在外人眼里这个穷县仅仅只死了一个县令,但是事实上……被宋江杀死的县城百姓高达五百余人!而且打破县城之后,宋江还在县城里大肆搜刮盘剥,仅仅因他而倾家荡产的,就有近千余户!哈哈……贼寇打破县城,大肆劫掠,可堂堂县尉大人的家里不但没受到影响,反而家产翻了百倍!周遭数百里方圆的田地都入了他的怀中,他和宋江两个,一人夺财一个夺产,配合的相当完美。” 秦明有些愣愣的,不敢置信:“这厮居然这般贪得无厌?方圆几百里,他就不怕撑死?”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次如果不是我来追捕宋江,你以为其他武官有胆量找他麻烦?” 杨汕不屑的说着,而后摆摆手示意众亲兵退下去。等到面前只剩下秦明,杨汕这才低声道:“而且这一趟咱们出征,实在没有什么收益。那孔家兄弟是败家子,硕大家产已经几乎败光。即使咱们一个不漏的把贼寇尽数抓捕斩杀,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获得太多好处。而其他地方,这个穷县也剐不出多少油水来。唯独这个跟宋江有交易的家伙,身上才有足够的油水啊!” 说到这里,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这个县看着穷,但是想要养活一小支队伍却也不难。正好咱们从朝廷得不到给养,那就别怪我不折手段了。如今县里小吏文书各个被我抓到把柄,倒也不愁他们不能为我所用。等我先控制住了他们再想办法通过太子弄一个同伙做县令,这事就完美了。” 秦明目瞪口呆的看着杨汕,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这是武人该考虑的事情?这是一个州兵马都监能打的鬼主意?杨汕的想法别看是随口一说,可事实上却已经是极致的大逆不道了。大宋建国近两百人,这还是第一次有武人敢操控文人。甚至杨汕已经不是要操控什么了,他是打算完完全全把这个县城从上到下都划为己有啊! 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必然是抄家灭门的结局! 但是也因为如此,秦明忽然就兴奋起来。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刺激,也太过……让人激动了。 如果一切真的能够像杨汕说的那样,那他秦明岂不是也比大宋所有武人都要厉害? 将来事情哪怕被揭露,哪怕到时候必死无疑,秦明也丝毫不惧。因为这和寻常的罪名不同,这种事情必然会名流千古的。往后的人们只要提到大宋武将当中最了不起的人,少不得有他秦明的名字。 这一刻,秦明对杨汕是真的服气了。杨汕的胆量以及想法,实在是秦明从来都不敢去往那方面想的。 热切的看向杨汕,秦明抱拳道:“大人!要我怎么做,您尽管吩咐!” “呵呵,你就不怕到时候事情暴露,你跟我一起声名狼藉没了性命?”杨汕笑看着秦明,没想到他这么激动。 “大人是做大事的,我秦明岂能甘于人后?”秦明咧嘴笑着,对于杨汕所说的后果并不特别在意。 他原本就是个冷漠的性格,除了需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以外,并不是特别在意枕边人。这会儿被杨汕竖立起一个绝对疯狂而且了不起的目标,秦明哪里甘愿屈居人后?他秦明,也是鼎鼎大名的好汉! 杨汕自然不会拒绝秦明的好意,想一想杨汕道:“既然如此,就麻烦秦将军先负责起这个县城的守备吧!把那些衙役还有差人都训练一下,少不得挑选一些预备役出来。然后,再帮我招呼一些人来如何?你秦明在青州这么多年,好歹也能认识一些有本事的高手吧?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要扩大阵容了。到时候咱们钱粮充足又有地盘,将再不受这该死的五千人束缚!” 这番话,比之前的话更加让秦明心惊。 秦明有些不敢搭腔,抬起头仔细看了杨汕许久,才又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您莫非是想造反么?只是如果要造反的话,区区一个县城作为基础是不是太薄弱了一些?这点势力,怕是还要忍耐一段时间才好。” 杨汕脸色微变,确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其实他说的这些内容,已经跟谋逆无异了。 而大宋想要依靠原有的基本盘来崛起,确实是难度太高。相对而言的话,把这一切打翻再重新开始,这才更加简单。 第三百七十四章 真实 杨汕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他打算不惜一切去做的事情,其实已经跟造反没有太大差别了。 或者说大宋对于武人的限制,让武人能够做的事情都被限制在一个极度狭窄的范围里面。超过这个范围的任何事,对旁人而言都是武人想要谋逆。哪怕武人只是好心希望大宋强大,也是不被允许的。 这就是大宋的规则!自从大宋建国,决定士大夫与管家共天下之后的规则! 杨汕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有些事情忍耐太多以后,已经忍无可忍。如果按照之前的想法继续,哪怕再给杨汕二十年,他也不太可能改变那几乎顽固的命运。而现实,则不会给杨汕这么长时间。 所以就如同秦明说的一样,杨汕已经是以事实上的谋逆而做铤而走险的事情了。 他虽然不会真正的造反,但是所有的行为却也违背了大宋的文武规则。这些一旦被披露,杨汕必死无疑。 “话说大人,您的这些想法,可有考虑太子殿下?” 秦明再看杨汕,低声道:“大人您现在的地位和身份,我没记错是太子殿下想办法给予的吧?可是你这边一旦出事,太子殿下必然受到牵连。殿下信任杨大人您,您莫非是打算这样报答他?” 杨汕瞥一眼秦明,没想到这厮居然还会说出这种话。 看样子宋人对官家或者说皇帝的忠诚,不会因为这点小造反而发生改变。哪怕这个时候,秦明似乎也没去想拥护杨汕做皇帝什么的。在他心里造反和当皇帝是两码事,大宋也依然还是大宋而已。 宋人士大夫对大宋百姓两百年的洗脑还是十分有成效的,哪怕大宋历年来造反不断,可打起异性旗号的百姓形式造反却一个也无。不谈野心家的话,宋人造反所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是历来所有朝代里面最小的。它几乎没有什么持续性以及后患级别的影响,平定也就平定了,结束的十分干脆。 因此秦明的话,让杨汕郁闷又尴尬。他杨汕确实没想造反,但是您也别太坐歪屁股啊! 杨汕确实是太子举荐的没错!可是我都打算打破规则了,为什么还要顾忌一个规则里面的太子? 叹一口气,杨汕只能对秦明解释道:“秦将军,太子也许会因为我杨汕的做法而受到牵连。但是与此同时,等到将来我实力壮大并且不再受人约束的时候,难道反哺太子的人不是我吗?只要太子忍耐一阵卧薪尝胆,到时候有我助阵,谁还能阻挡他上位?所以从长远看,对太子只有好处。” 秦明愕然听着杨汕的解释,觉得不对劲的同时,却也觉得杨汕的话有几分道理。 如果太子受这一次委屈却能够保证以后皇位稳固,这卧薪尝胆倒也不是不值得。总归,当年官家莫非还能因为太子做错了事情就杀了他不成?顶多受些责备罢了,可是能换得的好处却比什么都大! 如此想着,秦明也就不吱声了。至于说杨汕将来是否会违背承诺,秦明都不曾这么想过。 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秦明如此,更何况我看中的老大? 秦明自得意满的离开了,哪怕杨汕所说的一切都只是无根浮萍,秦明也不曾有任何怀疑。他只希望能做出一番大事业,至于具体是什么大事业则全然不在意。而后杨汕又对除了马家兄弟和李逵以外的其他几个中层将领也如此解释了一遍,很快或大意或私心都得到了众人的谅解。 至于李逵和马家兄弟这几个憨货,杨汕就没打算解释了。反正只要听从命令,他们其实比谁都更忠诚。 而后,杨汕继续在这个县城里停留了大约半个月时间。 这段时间除了是让士卒们长度跋涉外加一轮苦战之后好好休整以外,也是为了安定民心帮助县城以及周边的百姓更好的平静下来。而后杨汕又将如今县城实际处理琐事的几个小吏文书,分别叫到面前一通鼓吹。以太子为背景,自己的年龄作为证据,外加诱惑威胁什么的,很快让他们乖乖听话。 也许臣服什么的还做不到,但是老老实实做事,不向外告密等等顺手的要求,还是让这些人甘心来这么赌一把。 于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杨汕很快理清了县里的秩序。同时宋江‘团伙’覆灭的消息,也终于传出来。 “你说什么?” 惊讶的看着手下信使,曹俊不敢置信道:“宋江那厮被杨汕宰了?他到底有多愚蠢?手下的人马比杨汕多,能打的高手也比杨汕多,他到底要怎么打才能失败?这厮,难道是个猪脑子吗?” “是不是猪脑子不知道,但是他的人脑袋已经被杨都监快马加鞭送回青州城领赏了。”前来报信的信使苦笑一声,很不敢相信的对曹俊拱手道:“据说宋江这一次骗来的人马,被杨汕一个不留的一锅端了个干干净净。根据我们的人打听到的消息,其实宋江手下实力不弱,但是这废物却被选择证明交战。他反而说还愚蠢的去设计两波毒计要谋刺杨都监,结果被杨都监全部躲过。而后杨汕反过来针对他,把他这个主动脱离大部队的蠢货给直接擒获了下来……” 这名信使知道的东西很多,虽然不详细却也大致不漏。 当然这也是杨汕故意散布出来的,可以交代出去的情报。毕竟功劳还是要拿的,拿出些解释也能让某些人安心。 曹俊听完宋江败亡的经过,顿时痛心疾首的叫起来。 你说你一个带领大军的首领,你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主意?居然玩什么刺杀,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么?或者说你就算要刺杀,你也别自己亲自动手啊!找几个死士不行么,结果害的自己反倒被擒。 曹俊自然不知道,宋江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是招安。他之所以亲自前来,也是因为携带了自认为足够的筹码。以这些筹码所代表的诚意,他不觉得有人能够抗拒的了。结果……却碰上杨汕这种不讲理的人。同时他手下人也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忠心,时迁居然说出了他藏身的位置。 这些种种理由叠加起来,才是他宋江真正的死因。 这些事情曹俊不知道,青州城里的官员们也同样不知道。 这些官员们只知道杨汕又一次完成了交代的任务,因此看起来好像十分好用的样子。哪怕上一次他损失惨重几乎成光杆司令,可不也驱逐了辽人么?总体来说这个年幼的兵马都监不但不挑事,而且还每一次都能够顺利达到他们的要求,同时还少要钱粮,果然是值得信赖的丘八啊! 在苏明泽这么长时间的游说下,青州当地官员对杨汕的态度还是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 他们将杨汕当成了一个合格的苦劳力,因此对待杨汕的态度然而不像对曹俊那么生分。这一次杨汕飞快的将宋江的脑袋摘来交给‘朝廷’,甚至也不邀功把功劳和好处大部分让出去,实在让人满意的紧。如此一来给杨汕一点好处让他忠心卖命,好像也不是那样完全都舍不得了! 于是慕容彦达跟手下几个人商量一阵之后,居然第一次的,主动给杨汕送来了钱粮。 虽然只是丢到杨汕营寨门口,可相比过去也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了。因此接收钱粮的苏明泽很痛快的将大约这批钱粮价值一倍的金珠转送给城里的官员们,几乎个个不漏,态度十分到位。 如此一来,这些人也就更满意了。之前那曹俊收买他们也只是一次,哪像杨汕这般懂事节礼不停? 也许在身份上面曹家嫡子确实比杨家旁支要强,但是这青州天高皇帝远的,又有什么具体差别呢?说来说去还是升官发财更加重要,到时候手里钱财无数,哪怕丢了官职回家当个富家翁也是划算。而且往年这种好处,大头都是上面得,自己不过捞一点小油水,哪像现在这般坐在家里拿钱? 总而言之在杨汕的吩咐下,苏明泽不惜代价的腐蚀着青州官员的底线。虽然成本极高,但是意义却十分关键。也正是因为苏明泽在后方的努力,杨汕才能够在远处肆无忌惮的展示自己的野心。 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杨汕也终于彻底稳固了力量。因为辽人打草谷而几乎丧失殆尽的兵马,也终于恢复到一个能够让杨汕满意的,比过去更多一些的数值。同时因为冬天的到来,杨汕开始了今年的修生养息。随之而来的,是伍端顺利从曾头市回归的消息,并且还带来了一千匹良马。 这几乎是曾头市马场的全部了,如今却被伍端直接给一锅端掉。 杨汕仔细询问才知道,原来这一次还多亏了另一个人的帮忙。林冲的书信没能让那位史文恭网开一面,然而机缘巧合的,伍端带着焦挺却在半途中认识了另一个人。在他的帮助下,曾头市被一击而溃。 这个人,名叫卢俊义。周桐手下几名徒弟,仿佛命运一样在这山东聚齐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卢俊义 听到说伍端居然遇到了卢俊义,杨汕表现的很有兴趣。 倒不是说卢俊义本人怎么样,而是这种巧合或者说缘分,实在让杨汕有一种是否命中注定一样的错觉。 当然事实上,这一次的事情,并不像杨汕想的那么简单。伍端去了不过半月,做到的事情,却一点不少。甚至如果不是伍端,那史文恭和卢俊义之间的故事,结局将和记忆中的结局截然不同。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卢俊义这一次之所以会来曾头市,却是因为他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提前见到了史文恭。 前段时间由于辽人打草谷,导致宋辽关系紧张,卢俊义的买卖一度停滞。这期间他借着这个空闲四处联络关系感情,却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意外碰见了史文恭。这两人本为师兄弟,重新相遇自然是一见如故。 同时借着史文恭在曾头市的面子,卢俊义也跟曾头市牵扯到了一起。 在有关系的情况下,从这边贩马出去的利润极高。卢俊义他虽然平日走动的是宋辽之间,但是却不等于他愿意有钱不赚。前几日他带着燕青往这边只跑了两回,便硬是赚了个本满钵满。而后他这一次特地来曾头市,也是决心趁着寒冬来临最后大干一场!他几乎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钱! 然而……却不想刚刚踏入曾头市,就碰到伍端带人来‘找茬’。 卢俊义不知道缘由,但他也不想和官府闹僵。于是他自作主张试图说和双方,把伍端和史文恭聚到了一起。 于是当伍端拿出林冲的书信的时候,三方才恍然,原来都是一家人。 只是这既然是一家人,曾头士还扣押伍端家眷,这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卢俊义便自作主张做出决定,双方各退一步。伍端拿出一些好处宴请曾家人,而曾家人则看在史文恭的面子上,放了伍家家眷。 总体而言,卢俊义的调解还是比较公平,符合他河北大豪的身份。 但是……卢俊义想法简单,却不等于那曾头士要给他卢俊义的面子。 之前做生意吗那叫买卖,你情我愿。可是这会儿你居然还想参合到我曾家是私事里面?谁给你的脸?我女真大金国连辽人都不怕,凭什么要给你这区区宋国草头贼这个面子!你以为,你是谁? 曾家五虎肆掠相邻,从来没有任何人敢与之对抗。再加上手中乡兵过万,哪里会在乎一个外面来的所谓豪杰? 即使你卢俊义大名鼎鼎,可在我这曾头市里,是头虎,你给我趴着;是条龙,你给我盘着!小爷我给你两分脸面,可不是要你在指挥我该怎么做的!小爷我截来的人,你说放就放,我不要面子? 这态度气的卢俊义脸色漆黑如墨。 卢俊义扭头看着史文恭:“这就是你投靠的主子?这般没头脑,跟着还有前途?” 史文恭也是尴尬,可是他能说什么? 曾头士给他权利和机会,让他由一个落魄武人变成现在五位少爷的师傅。往日五位少爷对他态度尊敬,张口师傅闭口师傅,态度和节礼从未少过。这种尊重和待遇,是史文恭前半生从未有过的。而且根据曾老大爷的意思,似乎还打算帮他史文恭运作一个乡兵教头的身份,一跃成为这大宋低阶武官的一份子。这是什么?这种知遇之恩,无论他付出多少也是无以为报的啊! 因此史文恭不但不计较曾家兄弟对自己师兄的无理,反而开始劝卢俊义不要多管闲事。 这态度,让卢俊义目瞪口呆。 卢俊义不是没见过舔狗小人,但是自家师弟变成这样,委实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而这时候,伍端忽然阴测测的道:“果然不亏是周氏弃徒,这般不要脸的模样,难怪会被周桐师傅逐出师门呐!周师傅慧眼独具,一眼就看透你史文恭小人本色,这眼光实在让人佩服,佩服。” 卢俊义和史文恭脸色大变,一齐问道:“你见过我周桐师傅?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跟林师弟(师兄)一样,是东京人士么?” “嘿嘿,本官跟你们周桐师傅,林冲师兄弟一同杀敌的情景,你们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说着伍端看一眼旁边卢俊义身后一言不发仿佛在发呆的燕青,故意道:“青州此次遭遇辽人打草谷,多亏周桐师傅帮忙才艰苦的把辽人打退了去。嘿嘿……一场大仗之后死伤遍野,就连周师傅也深受重伤,修养了半个多月才缓过气来。想不到这等为国为民的英雄,徒弟却这般不成器。” 这话一出,卢俊义和史文恭脸色铁青。另一边曾家几人,脸色也不好看。 这姓伍的小狗看着文弱,居然还是跟辽人大战的狠人?得罪这种人,是不是有些需要再考虑考虑? 然而曾家五虎服软了,伍端却不打算就此罢手。 见卢俊义和史文恭两人的脸色都阴晴不定,伍端也不管他们的真实想法,只是激将道:“我可知道,周师傅此生最恨异族!辽人也罢,好歹和我大宋有兄弟友邦之称。但是区区女真野人,也敢把我大宋之民当奴才使唤?更可笑的,周师傅的亲授徒弟,居然给女真人当狗?难怪他差点气死啊。” 这番话出来,伍端将背弃师门和大逆不道,狠狠抛了出来。 没有人愿意背负这样的名声,即使卢俊义和史文恭都有这种行为,却也不愿意被盖棺定论。 特别这话还是有周桐亲口而出,卢俊义顿时改变态度道:“我卢俊义首师傅教导,怎会做那人面兽心之人?史兄弟见谅,为兄看样子必须要替师傅好好把你说道说道了。就如同师傅所言,辽人好歹兄弟友邦,可区区女真野人算得什么?给女真人当狗,师弟你好生没志气!好生给师傅丢脸!” 史文恭顿时勃然大怒,啪一声站起来道:“我史文恭做事,与你卢俊义何干?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是我的大师兄了?我可警告你,自从那年我跟你还有周桐分开,往后你们谁也别管我!” 拍案而起的史文恭双眼通红,卢俊义的话就好似实打实的羞辱,让他只感觉到格外难堪。 谁还没点脸?若有别的机会,他史文恭又怎么会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你堂堂玉麒麟确实鼎鼎大名,但是这却不是你鄙薄我的理由!我史文恭混的再不好,也不需要由你来批判! 袖子一挥,史文恭不客气的道:“你们走吧!趁着我现在还没发作,赶紧离开曾头市!” 卢俊义脸色一僵,不知道怎么就有些后悔了。这若是跟曾头市闹的没了,自己这一趟的本钱岂不是…… 卢俊义哈哈一声想要转移话题,旁边燕青却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不留痕迹警惕对面五虎。 这时候,伍端又冷笑道:“史文恭啊史文恭,你以为你是谁?这曾家的事情什么时候由你一个武师做主?” 史文恭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而后伍端看向得意洋洋的曾家五虎,对于这居然还自鸣得意的五个蠢货腹诽不已。不过如今对方有人质在手,自己这边也确实难以做得什么。为今之计先离间和在场所有人的关系,而后再做计较。 于是伍端毫不客气的对曾家五虎道:“曾家贼子,我劝尔等莫要自误!这天下是大宋的天下,这地界是大宋的地界!你等在我大宋居住已经是朝廷恩情,我劝你们莫要把恩情当做理所当然。确实,你们有些本事能够在这里为虎作伥数十年;但是真惹怒我大宋,小心天兵直接来灭了你们!” “有胆量就来啊!汉狗,爷爷我现在就宰了你!”曾家老大曾涂是个暴躁性子,二话不说朝伍端打过来。 他手持一杆黄花梨木点睛枪,大叫一声刺向伍端的喉咙。 “狗贼!有爷爷焦挺在,哪能让你们这些小鬼放肆!”伍端背后焦挺冲出了,一铁棍将曾涂的枪尖荡开。 然而眼见大哥动手,其余四虎哪里按奈的住?他们兄弟齐心,一人动手全部动手,于是一起朝伍端打杀而来。 伍端这边,也就焦挺有些个人实力。被曾家五虎这么一冲,顿时狼狈非常。 然而面对这种危险情况,伍端却是一步不退。 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卢俊义,居然将这事关性命的事情,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卢俊义来进行抉择。 卢俊义选择帮助曾家,那他伍端必然更加危机;可是如果卢俊义选择他伍端,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有趣。 卢俊义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在河北地区的声望,都是区区曾头市无法比拟的。一旦他卢俊义选择跟曾头市对抗,那他伍端完全就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轻松的仗着朝廷身份坐山观虎斗! 而且,卢俊义还不能不斗! 见卢俊义脸色铁青还在犹豫,伍端再度加码道:“卢俊义,本官如果没记错,你的大半身家都还在大名府吧?你和这曾头市可不同,想要上山落草也要你能舍得全部身家才好。甚至不仅如此,你玉麒麟的名头,莫非是从山贼草寇里得来的?你可想好了!若是自误,你将一无所有!” 第三百七十六章 命中注定的战斗 “这位官爷,你在威胁我卢俊义?” 卢俊义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却不得不受到伍端威胁。 毕竟自己不同于曾头市这样的草寇,他卢俊义的名声、身份、能力以及前途,都不是区区曾头市能够比拟的。半生辛辛苦苦,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曾头市而化为乌有? 眼前说话的这官儿,无论衣着打扮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是那让人厌恶又胆颤的士大夫口吻。这种人一般情况下可不是卢俊义能招惹的,毕竟文人士大夫要对付一个商人实在简单。更不提卢俊义玉麒麟的鼎鼎大名,那是从走私中得到的。朝廷不追究就罢了,一旦追究起来谁能救他? 伍端的威胁,卢俊义不能不重视。 他如果想要拒绝伍端的要求,就必须杀尽这些宋兵保住秘密。否则一旦走漏消息,他将再无别的路可走。 而且万不得已,否则卢俊义是不愿意当贼的。他锦衣玉食吃的好好的,凭什么要去吃草! 想到这里,卢俊义狠狠一咬牙。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而后一脚将桌子踹向对面安然不动的史文恭。与此同时,又猛然大喝一声。 “小乙!” “主人!燕青领命!” 年轻的帮闲儿不被任何人重视,无论伍端还是史文恭,都不曾把卢俊义身边这小厮放在眼里。 然而当卢俊义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这才发觉,竟是小瞧了这个叫燕青的拈花男子。 此时焦挺已经双拳难敌四手被曾家五虎欺负的十分狼狈,他甚至还要刻意保护伍端,因此在曾家五虎的围攻下已经险象频生。若非这汉子仗着一身蛮力将铁棍挥舞的如同风车,这会儿怕是早被击败。 可即使如此,焦挺也已经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候,燕青忽然仿佛一只鹞子一样从半空中飞过来。 他窈窕的身形就仿佛落水的游鱼,不带片点烟火的出现在曾家老三曾索的侧面。还在努力砍杀的曾索愕然一愣,然后就看见微微蹲身的燕青露出柔美笑容,而后一支肘子遮盖住曾索的全部视线。 ‘嘭’一声闷响,就仿佛打破了染缸一样。曾索眼冒金星鼻血直流,摇摇欲坠却被燕青又抓住肩胛。 而后脚步一错,肩膀腰身同时用力,燕青一声清喝将曾索掀翻起来。 可怜曾索这会儿满眼金星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就只感觉到一阵天摇地转。再而后‘轰’一声,却是脊柱也要被折断的痛楚。曾索仰头喷出一口黑血,却被燕青侧身躲过,而后一脚踹的他面孔着地啃了一口的土。 “三哥!” “索子!” 其余四虎看到这一幕,顿时气的眼眶爆裂。他们甚至再不去管焦挺,四人转身一齐朝燕青扑过来。 这般团结的动作,不由让燕青动作一顿。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又一次露出微笑而后迅速后退。 只看燕青两条腿摆动的几乎看不清影子,居然是倒着退走的速度比曾家四虎冲过来的更快。在曾家这四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燕青居然距离他们越来越远。而后就在他们恼火的停住脚步的时候,燕青却好像不倒翁一样刹那间猛然顿住身形。他一甩手从袖子里甩出一条细铁链,迅速缠住跑在最前面的曾升的小腿。而后用力一勾一抖,曾升左腿便迅速抬起变成了大劈叉的动作。 在曾升瞪大眼睛绝望的目光中,他两条腿一前一后劈叉成一道漂亮的直线。在全身体重的帮助下,胯下和地面完美的重合在一起。与此同时还传来那‘嘭’的一声,却仿佛是蛋碎的声音。 张大嘴巴的曾升已经喊不出声音了,他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样的僵住,再一动不动。 后面不远处的曾涂,曾密,曾魁已经傻眼了,这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他们脑容量能够反应过来的范畴。但是看着曾升仿佛变成石头一样的姿势,几个人却不自觉将腿夹紧起来。 曾家兄弟五人,最小的曾升不过十四岁。但是这兄弟五人都已经不是初哥,自然明白那地方受创的可怕! 往日祸害女人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现在看曾升浑身颤抖却连去揉那里也不敢的模样,其余三人都有些心寒。 和曾升相比,被一下摔个半死的曾索,好像就不是那最倒霉的一个了。 三兄弟对视一眼,都一齐警惕起来。曾涂红着眼睛盯着燕青,咬牙切齿道:“宋狗,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般本事,恐怕也不是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吧?居然还搞偷袭,简直就是不要脸!” “在下燕青,不过是主人座下一任小厮罢了。”燕青笑着对曾家三虎拱手,表现的十分气定神闲。 …… 且不提燕青一人就将曾家五虎尽数拦住,只说这边,史文恭和卢俊义终于战到了一起。 这两人当年拜同一个师傅学艺,学的本事也差不离几乎一样。当年在周桐门下学枪的时候,卢俊义枪法更熟练,而史文恭力道和基础则更加扎实。两个人战到一起的时候,往往差不多都是五五开的胜负关系。只是随着卢俊义的基本功越来越扎实,他对史文恭的胜率也就越来越高。 史文恭并非不如卢俊义,只是双方在基础方面的差异,导致前期的时候卢俊义会更占便宜一些。前期一点技巧性就能够决定胜负,但是这点小聪明会随着实力的增长渐渐减弱,史文恭不是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随着一次次的失败,史文恭终于还是按奈不住了。他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偷学不该学的东西! 而后,史文恭被周桐逐出了师门。 “卢俊义,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恨你么?”咬牙切齿盯着卢俊义,史文恭一杆方天画戟挥舞的虎虎生风。他最恨的人不是周桐,而是逼他离开的史文恭!如果不是史文恭当初给予的压力,他如何会变成这样? 如果当年自己能继续带着周桐徒弟的名头,又如何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少不得,卢俊义如今的名头有自己一份! 这么一想,史文恭更加愤怒了! 方天画戟原本就力大势沉,被史文恭这般操弄更是发挥出全部威能。一时间卢俊义连连退避,却是不敢正面承受史文恭的锋芒。只看那方天画戟一道光斩过,竟是连石头也给劈开成了几片。 “史文恭,你自己蠢莫非还要怪别人?”卢俊义同样恼火,大吼一声手中长枪从一个诡异角度刺向史文恭的腹部。他虽然看起来被史文恭给压制住,但是每一次反击也能让史文恭弃攻为守一回。 两个人打的激烈,以至于旁边其他人都停止了战斗。 哪怕是曾家五虎,也不曾看过史文恭这般全力以赴的战斗。这两个真正高手的较量让人目不暇接,甚至仅仅只靠观看,就已经能够学到很多的东西。毫无疑问这两人,在枪法上面已经是巅峰。 甚至还由于那仿佛宿命一样的命运,这两人都已经全力以赴,似乎当真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出来。 “史文恭!看来师傅说的果然一点没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好好的人不做,去给女真野人做狗!你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呱燥?如果我是你,干脆就一头撞死在石头上算了!”卢俊义大声咆哮着,他自觉已经别无选择。如今既然动手,那就必须帮助官府取得最后胜利!无论史文恭也好,还是这曾头市也好,都必须成为历史!甚至卢俊义还打算做的漂亮些,把人完好救出来。 一边战斗,卢俊义一边向燕青示意。 燕青很轻松就看懂了卢俊义的意思,于是他再不敷衍,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大约寸长的软剑,又主动朝曾家五虎冲过来。 “好胆!狗贼,你要做什么?”曾家五虎大惊失色,看到燕青主动进攻,顿时胆战心惊。 那曾索以及曾升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燕青刚才留给他们的痛苦这会儿还没消散呐! 曾涂和曾魁略微勇敢一些,冷哼一声之后主动朝燕青迎过去。而另外一个叫曾密的老二,则绕向一边打算攻击燕青侧翼。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斗,燕青这边结束的竟然比卢俊义和史文恭更快。 这两人只是又战斗了十多个回合,再回头就已经看见燕青将曾涂和曾魁两个都给按倒在了地上。 那打算游走的曾密脸色一变转身就跑,却被燕青一颗石子正中后脑勺,应声而倒。 在史文恭愤怒的目光中,曾家三兄弟被燕青利落的绑了起来。 而后燕青将这三人交给抚须淡笑的伍端,这才重新转身去追那曾索曾升,似乎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到这一幕,史文恭几乎气炸。 然而卢俊义又怎么会给他机会,一边加快攻速,卢俊义一边嘲讽道:“史文恭,你自己本事不行,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一般货色!幸好都是些女真野人,否则教坏我大宋百姓,那岂不是糟糕?” “你给我去死!”咆哮一声,史文恭狠狠一戟斩向卢俊义脖颈。 周桐的两个徒弟,最终还是纠缠在一起。史文恭和卢俊义之间仿佛命运一样的恩怨情仇,最终只能通过生死了结。 第三百七十七章 鱼死网破 打出真火的卢俊义和史文恭,整整厮杀了三十个回合。 所幸这二人打的是步战,否则真要骑在马上捉对厮杀的话,三十个回合下来怕是命都要拿了半条去。 即使这样,打到最后这两人也是摇摇欲坠累的不行。 而这时候燕青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曾家五虎被燕青一人全部一网成擒。 更可怕的是,从头到尾曾家五个兄弟都不曾碰到燕青哪怕一下。他们徒劳的反抗在燕青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打不赢逃不掉无法反抗,就这么被燕青各个击破然后扎实的捆起来提溜到一起。 史文恭和卢俊义交错而过,燕青趁这个机会大笑道:“主人!这曾家五狗已经被我逮住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卢俊义眼睛一亮,对面史文恭则勃然大怒:“好贼子,尔敢放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五个徒弟,居然连对方一个小白脸也敌不过。五个人被一个人一网打尽,这种笑话一样的事情不是只应该出现在话本当中吗?如今徒弟被绑架,史文恭顿时束手束脚。 在顾不得跟卢俊义纠缠,史文恭怒视着燕青道:“狗贼,快点给我放人!再敢放肆,某家定要你粉身碎骨!” “哈哈!粉身碎骨算得什么?哪怕是死,燕青也一定会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燕青笑着说着,然后一屁股坐在曾涂的背上。五兄弟像叠罗汉一样被燕青搭成一堆,一个个嗷嗷叫着却又挣脱不得。 而他的这番话,更是让史文恭脸色漆黑如墨。 卢俊义有名望、有家财、还有忠仆,可同样是武人是周桐的徒弟,他史文恭有什么?如今只能给女真人做狗罢了!眼睁睁看着女真人欺负我大宋百姓,要说史文恭心中没有半点触动,那是假的。只是自己屈居人下,又能做些什么呢?如今哪怕被卢俊义如此嘲弄,也只能唾面自干。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史文恭盯着卢俊义道:“卢俊义,我最后称你一声大师兄!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今天这事情就此罢手如何?你放了我徒弟,我允许你们安然离去;往后再发生如何事情,往后再去计较。我这几个徒弟性命重要,我希望你不要逼的我去做那鱼死网破之事!” “哈哈!如今我占据上风,你却丝毫不肯服软?”卢俊义得意的大笑,丝毫不把史文恭放在眼里。 史文恭脸色一僵,深呼吸一口气道:“你莫非真要跟我鱼死网破?” “不是我要跟你鱼死网破!而是你史文恭,一点不给我这个大师兄的面子!现在知道师傅了?可师傅说你史文恭认贼作父,给野人当狗,你怎么就不知道要点脸面?”卢俊义冷笑一声,自觉无论从什么方面都已经占据了制高点。 现在除非史文恭甘愿当背主之贼眼睁睁看着曾家五兄弟全部死绝,否则他就只能束手任由自己施维。当然卢俊义也没打算对史文恭做什么,只不过这次分清主次之后,史文恭就该知道什么叫大师兄了。 当然最重要的,这曾家人知道了自己的厉害,莫非还敢继续对自己这般不尊重? 卢俊义打的注意很好,再算上这位名叫伍端的官人受到自己恩惠,由他卢俊义帮忙救出儿子,他怎么能不感恩?到时候零零总总的算起来,这一趟曾头市之行,赚的估计比过去一辈子都多。 卢俊义主意打的很好,特别是曾家五子尽数被擒,他曾头市想不服软都不行。 但是,事情怎么可能像卢俊义想的一样美好? 史文恭为了变强都敢忤逆师傅,为了利益甚至敢于投靠女真野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去做的?没错这会儿自己的五个徒弟确实都被俘虏成为卢俊义的人质,但是就凭这也想让他史文恭服输?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呐! 深呼吸一口气,史文恭冷冷的盯着卢俊义道:“卢俊义,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曾头市有各种勇士超过万人,你以为你能够从他们的包围里逃出去?你只要敢伤五个少爷一根毫毛,你就死定了!” “我卢俊义怕死?”冷哼一声,卢俊义脸色阴沉。 看到这一幕,旁边坐山观虎斗的伍端终于笑了。对焦挺勾勾手示意他保护好自己,伍端主动上前笑着道:“两位好汉,两位好汉,由我来说两句如何?大伙都是宋人,为什么要因为几个外族野人坏了感情?大家都退一步,都好好说话。要我来说,史兄弟何必一条道走到黑?你是个有本事的,到哪里找不到出路?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弃暗投明,我青州兵马司愿意接纳你,如何?” 史文恭的表情猛然一僵。 旁边卢俊义的动作也是顿了一下,愕然看向伍端,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是要招安么? 大宋常见的架势,遇到那种难以处理的恶劣贼寇,就直接将他招安过来。不得不承认史文恭确实实力高强,若是能够招安当然比强硬的对战更加轻松。与此同时这位伍大人家眷被虏的事情,有史文恭弃暗投明也能够轻松解决。到时候再总体一归纳……倒霉的也就是曾头市而已。 当然他卢俊义也没能讨到什么好处,至少这次几乎倾家荡产的买卖,算是被彻底搅黄。 这种情况,如何能让卢俊义甘心。 但是卢俊义和史文恭又有不同,他家大业大哪里能像史文恭一样抛弃一切?再言之,人家伍端也没邀请他卢俊义啊!愿不愿意给官府做事是一回事,但是这打的好好的,对方却被官府收买?如果史文恭当真不要脸的同意了,岂不是就一跃变成比他卢俊义厉害的官府众人?卢俊义心里有些泛酸。 怒视史文恭,卢俊义用眼神示意:“兄弟,你若是这般卑躬屈膝,可别怪我瞧不起你。” 然而史文恭对卢俊义看也不堪,同样的冷静下来之后对伍端的话也是完全无视。 回头看着自己那五个虽然没用但是却听话的徒弟,史文恭怒声道:“快些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卢俊义,你别逼着我鱼死网破!到时候你死在这里,你卢家的大好基业可就全部要化为乌有!” 这话一出,史文恭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亦或者是因为那所谓好汉的坚毅忠诚。最终史文恭摒弃了伍端的诱惑,依然坚定决心。 宁可给女真野人当狗,也不愿意重回大宋做人,史文恭的想法,伍端无法理解。 大宋朝廷招安已经成为习惯,而且往往都是无往而不利。因此伍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拎不清的人。这年头还有什么比当官更加实在的吗?哪怕只是武官,那也居于普通人之上啊!普通百姓哪怕拼命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换得一个吏员,如今直接送你当官,你还不满意? 伍端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心态,就好像他到现在也不能理解什么叫好汉一样。 听完史文恭的回复,伍端面沉如水。 扭头看向卢俊义,伍端一个字一个字的道:“卢大官人,能把这五个逆贼交给我吗?这些人既然不讲情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若是不肯放我儿子,我定然要招来大军,把这曾头市夷为平地!” 史文恭的话让伍端一阵绝望,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啊!可如今除了拼命威胁,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这态度让卢俊义看到了机会。 虽然相对于他过去跟大名府梁中书谈笑风生,区区一个伍端的档次还是略微小了一些。但是他卢俊义也不是傻子,梁中书身为大名府魁首,当真瞧得上他一个行商?无非是给的钱多了,才来几分面子而已。如果这一次能够博得这位伍大人的好感,那对卢俊义而言比大半的家产更加重要。 ‘官商勾结’几个字在卢俊义的脑海里闪耀,而且他完全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感觉。 作为一个平日里走动于宋辽之间,以走私来壮大自身财富,甚至因此打出硕大名声的大豪杰,卢俊义可不是好人。 打遍河北无敌手的名头,那是用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堆砌起来的。 因此听到伍端的话,卢俊义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衡量起来。史文恭以及曾头市,跟这青州兵马司,两边到底哪边价值更大呢?虽然自己平日都在大名府厮混,但是谁会嫌弃有能耐的朋友多? 于是眼睛一转,卢俊义突然动了! 在史文恭措不及防的时候,卢俊义一枪从下而上投矛一样刺出来。 这一招,硬生生是用三只手指的力量将铁枪刺出去。无论是从力道还是从技巧方面,都几乎达到顶峰。史文恭完全没有想到,因此措不及防。直到那闪亮的枪尖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才恍然脸色大变。 迅速一个鹞子翻身,史文恭顺着枪尖倒飞起来。他闪电一般探出右手,握着枪尖顺势爆退。只看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来,而史文恭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他右脚向后踢住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枪杆,而后用空余的左手从肩膀上面向后猛探,狠狠一把抓住方天画戟的枪尖往前一砸。 第三百七十八章 肾击 锋利的方天画戟,被史文恭赤手空拳抓住戟刃。 尖锐的黑铁亮银枪,被史文恭十分干脆的握住枪尖。 两只手都是鲜血淋漓,可史文恭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咬着牙眯着眼睛,退无可退便狠狠朝卢俊义冲过去。哪怕半途中卢俊义狠狠扭动枪尖,将他三根指头也给绞断,史文恭也仿佛没有感觉一样。他自残一样狠狠握着方天画戟的戟尖,将戟杆砸向卢俊义的脑袋。 这一幕,出乎卢俊义的预料。 他怎么也没想到,史文恭居然对自己这么狠。普通人能反应过来就不错了,哪里能像史文恭这样果断? 掉在地上的手指,被史文恭自己一脚踩入泥中。而后史文恭狠狠一棍砸在卢俊义脑袋上,将卢俊义砸的脑袋一歪往前栽倒下去。他手中的银枪被史文恭狠狠钳住进退步的,因此反应慢一步被史文恭一击而中。 顿时卢俊义血流满面,耳朵里更是嗡嗡声持续不断,几乎要把脑袋也给炸裂掉。 目瞪口呆的卢俊义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的突袭却导致这种结果。明明史文恭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反而受创的是自己?他甚至都感觉时间已经停滞,半晌之后才感觉灵魂重新归位。虽然耳朵里依然嗡嗡直响,但是好歹意志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迅速一个翻身,卢俊义差之毫厘的躲过了史文恭追击的一戟。 方天画戟斩在史文恭之前半蹲的地方,溅射出一地硬泥的同时,也让卢俊义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那大风车一样的巨大戟柱,眼睛被鲜血糊住的卢俊义也怒了。他忽然大吼一声跳起来,抱着史文恭的腰将他也掀翻下去。两个人在地上滚做一团,碍事的长兵器这时候也被丢到一边。 这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燕青赶紧要过去帮忙,却被伍端笑着拦住。 “莫要去给卢大官人丢脸!人家一对一的对抗,你这跑过去算什么回事?就算帮卢大官人赢得胜利,他的名声也都要被你给败坏了。”伍端很认真的解释,告诉燕青关于性命和尊严之间的道理。 见燕青还在犹豫,伍端干脆的再追说道:“难道说你觉得,你家卢大官人就一定会输?他不过流点血,可那史文恭却是断了好几根手指。嘿嘿……断的手指还是右手,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燕青一听,想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眼下虽然主人看着凄惨,但是事实上他的优势其实很大。 于是燕青也不动手了,在伍端笑吟吟的目光中退后两步重新回到那曾家五虎面前。 这五人才是此番来到曾头市的最大财富!燕青很清楚,如今跟曾头市闹翻以后,卢大官人想要回本,就只能依靠这五名人质了。到时候无论是曾头市如何要换回这五个少爷,都必须接受卢大官人的敲诈。 闷闷的看着燕青退回去,焦挺忽然悄悄凑过来到伍端身边。 看一眼燕青,又看一眼打成一团的两个狼狈汉子,焦挺咧嘴悄声道:“大人,这些人是不是傻?他们如今打成这样,不是正中咱们下怀?区区一个燕青虽然看起来厉害,但又怎么是咱们这好几百人的对手?要不我现在就偷偷把信号发出去吧,把这里围起来,也就不怕这些家伙逃了。” “还不是时候,稍安勿躁。”伍端笑的神秘,摸摸胡须继续欣赏两个壮汉的角斗。 焦挺虽然猜不到伍端的想法,但是听话安分却是他的优点。于是焦挺退后两步重做护卫,而不再劝说。 他回头再看一眼燕青,只发现这人好像完全没往那方面去想。 燕青甚至都不看伍端一眼,眼睛专心致志的盯在战场上面。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燕青手心里已经捏住了两支金钱梭。这东西细长像针,但是其中中空却可以塞入各种毒药麻药等等。射出去之后无声无息,却是拿捏人的好宝贝。燕青哪里会没有任何戒备,他同样已经准备擒贼先擒王! 而此时,史文恭和卢俊义终于分开。 嘴角满是鲜血,一只眼睛通红肿胀,披头散发仿佛恶鬼的史文恭咧嘴笑着,眯着眼睛盯着卢俊义道:“嘿嘿……好一个义薄云天的玉麒麟!大名鼎鼎玉麒麟卢俊义居然是个玩偷袭的卑鄙小人,这还真是让我史文恭没有料到。甚至哪怕师傅也没想到,他会教出来这种不知正义的东西吧?” “呸!像你这样的狗贼,无论用什么方式杀掉都理所当然!”卢俊义同样狼狈,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却被史文恭伤的要轻很多。他甚至还有余力伸展一次双臂,却不像史文恭左臂也已经抬不起来。 史文恭右手断了三支手指,左手手肘处也从里侧被卢俊义砸了一拐。如今两只手都不太能抬起来,形式十分危急。他若非双脚还算有力,同时拼着不怕死而卢俊义却因为胜券在握而开始保守防御,因此才能坚持到现在。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以及伤口鲜血流淌,史文恭只会越来越虚弱。 这一点无论史文恭还是卢俊义都很清楚,因此双方都不打算给对方休息的时间,就再次欺身而上。 这一次,双方不约而同的重新拿起了兵器。 这是打算,置人于死地了。 只见这重新开始的对战变得更加凶险,史文恭几乎握不紧方天画戟,但是却也咬牙用胳膊夹着,凭借自己一身蛮力一次次将卢俊义横扫赶开。他用断手咬紧戟身,顿时只看见伤口血管开始飚射鲜血。两三回合之后史文恭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最终还是被卢俊义一枪将方天画戟荡飞了去。 方天画戟打个旋儿坠落一边,史文恭面色僵硬看着眼前胸口处顶住的枪尖。 抬起头看着卢俊义,史文恭狞笑起来:“来啊!有本事,就杀了我!卢俊义,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我本为同门兄弟,你以为我想亲手将你手刃?”卢俊义表面的痛心疾首,但是对史文恭的防备却依然警惕。他怒视着史文恭,咬牙大声道:“史文恭,只要你愿意在我这个大师兄面前认错,我就做主饶了你这一回!而后你也别跟着这些女真野人荒废岁月了,以后就跟我混如何?” “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你还想要我给你效力?”史文恭举起右手手掌,手指处可怕的疮口已经烂的让人作呕。乱七八糟的泥土草屑还有血液肌肉筋脉绞在一起,哪里还能分清楚断口的模样? 可即使这样,可怕的史文恭也从头到尾不曾痛呼一声。 他牙齿咬的咯嘣直响,却还能够冷静的回答卢俊义的话。甚至一巴掌将枪尖拍开,史文恭欺近一步道:“卢俊义,你要做你的真小人,那就自己去做!我史文恭哪怕给别人做狗,也做的光明正大!没错!你可以骂我,可以笑我!但是哪有如何?我凭自己的本事活着,不亏欠任何人!” 这话一出,卢俊义莫名就觉得有些羞愧。明明是那不要脸没有气节的话,但是史文恭就说的理所当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丢人吗?他清楚! 他不知道帮助女真人欺负宋人很无耻吗?他同样知道! 但是他史文恭更想活着!不是盲目的一辈子,而是好好的自在的活着!当个武师,有个盼头,也就够了。 至于什么女真人,宋人,他不在乎! 这种坚定的决心,是卢俊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因此史文恭推开他的时候,他居然忘记了反击。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燕青心中一紧,而后突然惊叫起来:“主人!小心!” 只见用重伤的那只手按住卢俊义肩膀的史文恭,突然间表情变的十分狰狞。一把黝黑的粗糙铁三角从他左手手腕里的藏匿处滑落到手心,而后趁着卢俊义没有防备的时候,狠狠扎进卢俊义的侧腹。 只感觉腰间忽然一麻,卢俊义的身体顿时僵住。 而后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狞笑的史文恭狠狠一肩膀将卢俊义撞飞出去。再看燕青已经抛下那曾家五虎朝卢俊义跑过来,史文恭高举带血的左手大吼道:“苏定!轮到你了,给我宰了这些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草丛里草垛子翻飞。数十名披着草叶,脸上涂着嫩芽水的黑汉子,从埋伏中跳了出来。 这些人一个个手持弩箭,箭以上弦早就做好了准备。 随着史文恭的一声令下,带头的汉子苏定顿时咆哮起来。他狠狠一挥手臂,顿时间箭如飞蝗! 措不及防的卢俊义还在惨叫哀嚎,燕青只能迅速扑过去将他压在身下。而后只听见噗嗤噗嗤的声音,一连七八支箭矢都射在燕青的背上,直刺内腑让这个小白脸痛的仰头喷出一口污血出来。 但即使这样,燕青还在关系卢俊义。 他无视自己身上的重伤,赶紧扒开卢俊义的手看向卢俊义腰腹间受伤的地方。 而看到那伤处,燕青的脸色猛然一白! 那是肾水的地方! 从那流血的伤口里可以隐约看见,卢俊义的一颗肾,被戳破了一个大孔!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无情无义 卢俊义居然被史文恭一戳子打穿了肾,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也许对别人而言这并非大事,可是燕青却明白,成亲十几年也无所出的卢俊义,对于自己传宗接代的任务是多么重视。每日用‘鞭’形补也就罢了,他这几年光药就吃的比饭还多。好不容易来这趟之前卢俊义还在吹嘘说‘自己终于有那种感觉了’,却不想这会儿被破了肾源,功亏一篑。 哪怕只是单边的肾受伤,在卢俊义眼里也比天塌了更加可怕。他甚至一把推开燕青,咆哮着朝史文恭扑过去。 “主人!” 见卢俊义迎着箭雨而上,燕青赶紧跟上来。他迅速脱下褂子挥舞,将目标卢俊义的箭矢尽数荡开。 但是人力必有穷尽,燕青能保护卢俊义,却是无力保护自己。他原本就背后中箭十数支,这会儿两轮箭雨之后,正面也仿佛刺猬一样插了不少。如果不是他机灵的避开要害,怕是已经被万剑穿心。 只可惜即使这样,燕青也没能帮忙卢俊义冲到史文恭面前。 那史文恭身受重伤暂且不提,可是他唤来的那个叫苏定的汉子,却也是一把老手。 能够作为史文恭的副手,不但被曾家五虎称作副师,还能被史文恭接受,就已经证明了苏定的不俗。他的武艺虽说不如史文恭,但是对付一个重伤的卢俊义也还是绰绰有余。只看这人手持一柄厚背大砍刀,双手抡起来就是一记劈斩砍向卢俊义的上身。卢俊义勉强躲过,却被苏定一低头撞翻在地上。 明明只是被撞了一脑袋,可卢俊义却捂着胸口哀嚎起来。仔细看去,他胸口处竟然出现了一排血孔,看起来十分狰狞。 “某家名号独角鬼,这脑袋功夫可不输给任何兵器!”苏定得意的笑着,摸摸一头黄毛的脑袋,露出头发间尖锐的一排发钉。发钉就好像头箍一样紧紧固定在苏定脑袋上,端是隐蔽而且凶残。 原本就重伤的卢俊义,这会儿肋骨也被撞断了两三根,眼见着爬不太起来。 这时候燕青却不顾一切的冲上来,一鞭子逼退苏定,而后紧紧将卢俊义保护在身后。 “主人,快逃吧!燕青在这里阻拦他们,主人快些跑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主人莫要犹豫!” “小乙……” 连番的打击已经让卢俊义几乎崩溃,这会儿听到燕青的话,才终于清醒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的比燕青更多更明白,直接无视燕青的请求,而是迅速扭头看向那边的伍端道:“伍大人,女真野人图穷匕见,莫非你还要眼睁睁看我卢俊义一介良民在你眼前被异族野人杀死?大人若是肯救卢俊义,卢俊义必定舍家以报答大恩。此外,卢俊义跟关外还有些关系,至少能帮大人购买来一千匹战马!大人……看在林冲师弟的份上,还请救卢俊义一救!” 语速飞快,卢俊义将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尽数交代了出来。 只是他这番愿意付出的代价,却还没有达到伍端的心理预期。若不是怕卢俊义死后家产只会被梁中书所得,若不是知道梁中书贪婪之辈绝对不会分给自己半分,伍端是更加希望卢俊义死在这里的。 因此笑看着卢俊义,伍端摇头道:“卢大官人何出此言?如今你我皆被曾头市包围,我又如何还能救你?” 这话一出,原本警惕的盯着伍端的曾头市乡兵,顿时放松了警惕。 只是见伍端已经接过燕青的棒子将曾家五虎给控制起来,领头的苏定还是厉声道:“狗官,既然知道我曾头市的厉害,那还不快快投降?只要你放了我五位少爷,我就做主饶了你一条性命!” “只饶了我一个人?”伍端环顾左右,焦挺以及杨汕特意派给他的几名亲兵都脸色平静。 “你还想怎么样?狗官!莫非还指望爷爷我大发慈悲,不但不杀你还拿轿子把你送回去?”怒视着伍端,苏定冷笑着道:“狗官!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按爷爷我的吩咐来做!否则真惹怒了爷爷,就算你能拿我家少爷来威胁我,我也一定要跟你这蠢狗同归于尽!” 嘴角带着嗜血的笑容,苏定举起厚背刀:“用我的一条贱命弄死一个官儿,爷爷我这辈子也算是赚了!” “哈哈哈……”所有喽啰一起笑起来,将气氛烘托的更加紧张。 若是其他文官,这会儿怕是早已吓尿裤子。但是伍端毕竟经历过不少,因此他不但依旧冷静,而且还面不改色的道:“女真狗贼,你们真敢对我动手?有本领就来试试看,看你这五个少爷的命到底还要不要。焦挺!把这五个家伙的手全部给我打断!我倒要看,谁敢当真不在乎这几个人!” 话音刚落,焦挺就立刻动手。 只看焦挺狞笑着在曾家五虎中选出一个,掐着脖子提起来,而后用另一只手举起铁棍开始瞄准。 “住手!” 苏定顿时坐蜡,反而是缓过气来的史文恭厉声开口,阻止了苏定的愚蠢挑衅。 满脸冷汗大口喘着粗气,史文恭在一个乡兵的搀扶下重新站起来。任由一名乡兵乱七八糟的给他包裹右手,史文恭表情冷冷的盯着伍端道:“这位大人,你莫要继续挑衅了!将他卢俊义害到这个地步,接下来是打算害我史文恭还有苏定了吗?嘿嘿,激的我们动手害死五个少爷,到时候我和苏定如何在能继续呆在曾头市?到时候我们走了,曾头市后继无人,怎么看都是朝廷赚了吧?” “居然这般狡猾?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狗官你真奸诈!”苏定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愤而大叫。 只是这人实在没读书也不认识字,其实他恐怕根本没明白史文恭的意思。 不过史文恭明白了,卢俊义也明白了!就连旁边燕青,也是挣扎着站起来,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伍端。 冷静下来的他们终于恍然,蛊惑战斗激起他们拼死厮杀的,不正是眼前这位伍大人吗? 好一个伍大人!不废吹灰之力,就将两虎尽数重伤。如今无论曾头市还是卢俊义,都已经互相厮杀残了。而他伍端呢?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他只用几句话,就让曾头市损失惨重。而偏偏卢俊义作为一个走私大豪,也许梁中书会看中,但是伍端完全不介意把这厮当成炮灰使用。 冷冷的盯着伍端,卢俊义后悔万分。 然而扭头看一眼史文恭,卢俊义却不能表现出退缩的态度。作为玉麒麟,他绝对不可以输给任何人。 于是冷冷的盯着史文恭,卢俊义冷笑道:“好一个史文恭,原来你还会耍嘴皮子功夫!嘿嘿……大丈夫做事,光明正大!有本事就出手继续打啊!靠卖嘴皮子赚好处,你这厮实在给江湖人丢脸!” 这话一出,史文恭便怒了!好一个不知好歹的玉麒麟,真当爷爷不敢杀你? 如今曾家五虎被官兵挟持,他卢俊义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官兵摆明坐山观虎斗的情况下,杀你又如何? 一想到自己断指之仇,史文恭的脸上就充满杀意。 缓缓转身盯着卢俊义,史文恭用左手握紧方天画戟,一步一步朝卢俊义这边走过来。 “主人!” 燕青赶紧挡在卢俊义面前,然而身上的箭创却让他脚步一个蹒跚,若非卢俊义搀扶险些摔倒。 “交给我吧!堂堂玉麒麟,怎么会输给这种小人!”卢俊义淡淡的笑着,同样迎着史文恭缓缓而去。 两个人渐渐走近,之间的气氛也越发紧张。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两人之间的这一次战斗,必定会分出胜负。到时候无论是谁,都必然有一人要死在这里。 更近了,迎面就能一枪戳到对方。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哪怕是伍端这边,无论伍端还是焦挺,都将注意力放在这场旷世战斗上面。 “动手!” 史文恭突然一声暴喝,而后猛然扭头朝伍端这边冲过来。 卢俊义也是几乎同时的反应,他猛然举起长枪,打个呼旋便向投矛一样掷向焦挺。如果焦挺不想被长枪刺死,他就必须退避。然而只要这一退,他和曾家五虎之间就会出现,足够得到救援的空间。 两个可怕的江湖汉子,几乎没用任何沟通,就同时达成同盟并且同时对官兵展开进攻。 这一幕让人措不及防,甚至就连燕青也没能反应过来。原本打算防备苏定的他身体一歪,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这时候,史文恭已经大步冲向伍端。卢俊义也成功逼开焦挺,让曾头市的人得到了救人的机会。 一时间焦挺和曾家五虎之间的大约丈余空隙里,七八支箭矢毫不客气的射过来。数名用弩高手紧紧盯着焦挺,只要他还敢凑近来继续威胁曾家五位少爷,这些箭矢就足够将他射成马蜂窝。 局面,突然逆转! 作为大宋好汉的卢俊义,终究还是选择了翻脸。无论要抢曾家五虎作为人质也好,打算跟曾头市修复关系也好,双方就好像将之前的厮杀和仇恨尽数忘记,此刻团结一致只为将官军尽数消灭! 江湖人的无节操,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第三百八十章 大逆转 明明遭受重创,但是这一刻的史文恭依然脚步飞快。 他就好像打算燃尽最后一丝生命之火,也要拼死为曾头市效忠一样,完全没去考虑自己个人的安危问题。 他和伍端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而这期间却没有人能够阻拦。焦挺被同样冲过来的卢俊义拦住,其他几名亲兵面对曾头市乡兵的攻击,也是一阵措不及防,表现的十分混乱。偶有亲兵冲上前保护伍端,却被史文恭包扎带血布条看起来硕大一坨的右手直接砸飞出去,半空中蹦出几颗白牙。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靠近,伍端几乎能闻到史文恭身上的浓厚血腥味道。但即使这样,伍端的脸上也依旧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哪怕史文恭已经伸手抓向他的脖颈,伍端也是一步都不退。 他镇定的模样甚至让人有一种错觉,一切都还在他掌握当中。 史文恭心中惊起一阵猜疑,但眼下的情况却已经不给他多想的时间和机会。狗官近在咫尺,先抓再说! 如此想着,史文恭一拳砸过来。 ‘嘭!’ 一声闷响,史文恭整个人倒飞回去。他的拳头被人硬生生拦住,结果反倒是他脚步不稳被打退了回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出现在伍端面前的,是一个亲兵模样,头上带着皮盔的汉子。他原本藏匿在亲兵当中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然而这时候站出来才被人发现,这厮壮硕的身材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甚至能够一拳将史文恭砸飞,即使这是史文恭措不及防的情况,也已经证明这人的力气着实一点也不小。 见这人终于出手,伍端擂鼓一样的心跳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露出笑脸,伍端摸摸胡须看着这人的背影道:“杨提辖使当真辛苦了!若不是提辖使救命,伍端小命难保啊!” “伍大人何出此言?杨志既然保证会保护伍大人性命,那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人回头朝伍端笑着,露出皮盔下掩盖大半的青色胎记。看模样看说话口气,分明就是青面兽杨志无疑! 只是谁也没想到,伍端这一趟来救自家儿子,居然是将青面兽杨志也给邀请了过来。 史文恭,卢俊义,杨志!小小曾头市这一天居然是汇聚了大量的英雄豪杰,在这巴掌地界展开了一出好戏。 “青面兽杨志?大名府管军提辖使大人?”卢俊义面色难看,来人的身份让他心中一阵不安。 作为在大名府厮混的豪杰富商,卢俊义很清楚,得罪当地官员而且还是大官,这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大名府管军提辖使听起来名头一般,但事实上却可以说是大权在握,属于大名府武将当中的顶尖角色。除了那都监闻达还有李成之外,整个大名府武将当中,杨志可以排在第三四位。 这样一个人看到他卢俊义的丑态,如何不让卢俊义惊慌失措? 前面和史文恭的斗争还好说,可是现在自己在干什么?伙同史文恭,这是打算要杀官呐! 卢俊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比之前被史文恭重创时候的模样更加苍白。他就好像脚下生钉一样猛然站住,即使距离焦挺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也不敢再往前走一点,去施展那杀人的本领。 其余人也听到了伍端和卢俊义的话,无论快慢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 大名府距离曾头市可不远,杨志来到大名府之后的一系列风光举动,也都慢慢的传扬了出去。如今谁人不知道杨志本领高强能够跟大名府之前的最强者索超大战五十回合还不败?谁人不知道杨志得到大名府梁中书的看重,一来就给了和索超一样的地位?这种人,那是真正的威名远播! 然而对于曾头市而言,这就不是一个好消息了! 人的影,树的根;杨志不是独自一人,他是堂堂大名府正规正的管军提辖使!换言之杨志来这里,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跑过来!别的不提,至少一波子大军是肯定的!如果梁中书再看中曾头市的财富…… 曾家有人不由打一个哆嗦,一齐看向史文恭。 史文恭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杨志的到来让他心中一个潜藏的奢望最终化作泡影。 曾家老祖曾保证说,一定想办法帮史文恭走动到一个武官职位。可是如今自己的行事被杨志看在眼里,他还怎么会允许自己进入到武人队伍?哪怕是从不知名的小将做起,有杨志在也不会有出头之日啊。更不要提今天这事情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杨志眼看就没打算让这件事轻松过去。 心中一动,史文恭迅速退后到曾家乡兵当中。而后唤来一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就催他快走。 杨志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拦。等到那乡兵连连点头,然后瞅一眼伍端之后转身要跑,杨志这才冷声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某家既然来到这里,就自然已经做好万全的打算!曾头市既然敢劫持官府家眷,居然敢在这里自立、自营,私设公堂另置法定,已经同造反无异!既然是造反,那就不分宋民异族,皆为谋逆大罪!现在本将奉梁相公命令,捉拿反贼,一个不落!” 见曾头市乡兵们一个个彷徨惊愕,史文恭和苏定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杨志又冷声道:“哼!当真以为本将军来这里是来看你们耍猴戏的?我就实话说了吧!就在这边开打的时候,曾头市已经遭受到本将军部下的攻打!如果本将军预料不错,这会儿曾头市应该已经被镇压成功了吧?区区一伙异族乡民,居然也敢跟朝廷作对!往先是不知道,这会儿知道了还怎么能允许你们放肆!” 听完杨志趾高气扬的话,所有人面沉如水。 除了伍端这边的人一个个重新得意起来之外,其余人等个个不安。 而这时候,远处忽然有三五十个骑兵拼命打着马朝这边跑过来。 看到好像围拢在一起的一堆子人,他们远远的就大吼道:“快去救命!曾头市被人攻击,快去帮忙!几位曾少爷!史教师!苏教师!大事不好了,官府围剿曾家,老太爷叫你们快快逃跑啊!” 来人又是要救命,又是要赶紧逃,说的混乱不堪,但是也能听清楚并且理解清楚他们传递来的消息。 曾头市果然遭到攻击,而且看起来攻击力度不小,以至于曾老太爷派人来提醒曾家子孙快去逃命。 天大地大,血脉延续最大。如果曾家五虎这时候没被逮住,确实他们赶紧逃走才是正理。 只是当这些骑兵迅速跑过来看清楚眼前情况的时候,才终于一个个呆住了。 史教师浑身鲜血狼狈不堪,苏教师脸色苍白人在打哆嗦,而曾家五位少爷……居然被绳子捆成死猪一样? 这些人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再看到伍端的打扮,看到伍端身后那些官兵,瞬间这些人就清醒过来。而后二话不说,他们打马就逃!既然老太爷要求报信的目标已经被官兵给抓了,那他们还留在这里送命有什么意义?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只是这些来报信的,就连苏定也是如此想法。当史文恭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时候,苏定突然一猫腰将旁边一名牵马的曾家乡兵撞飞出去。他铁脑袋力大势沉,这名乡兵的胸膛眼见着凹陷下去。而苏定对于这一幕熟视无睹,他迅速翻身上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就逃。 只要能保住狗命,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大厦将倾,我苏定为什么要陪葬?苏定这样想着,抽打马匹的速度越发飞快。 而这时候,杨志却冷笑着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杆黑色长弓。 取出一支箭,杨志慢慢的将箭矢搭在弓腰上。一点点的瞄准,一点点将弓弦拉开,杨志的动作慢条斯理。 这时候苏定已经跑的很远了,可杨志依然不急。 所有人都注视着杨志的动作,对于苏定的逃跑和被瞄准,却没有一个予以提醒。 而后就在苏定跑出去数百丈远之后,杨志手中黑弓的弓弦终于响了!只听一声‘绷’鸣,远处苏定应声而倒! 这时候眼尖的人才恍然发现,杨志的那支箭矢居然没有箭羽!光滑的箭杆几乎无声,速度也更快几分。也正是因为如此,苏定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这没羽箭,要射准的难度可就得提升数十倍了! 哪怕山东大名鼎鼎的神射手花荣,恐怕也就只有这种本事吧? 杨志满意的笑着想着,将黑弓丢给旁边亲兵。而后主动走向史文恭,杨志跃跃欲试道:“史文恭,来,让我杨志瞧瞧你的厉害!你是个有本事的,我也不欺负你重伤!这样吧,只要你能打赢我,我就做主放你一条生路如何?嘶……不!只要你能打中我一次,我就给你机会饶你一命!” “杨将军!” 伍端在后面开口,他很不满意杨志的许诺。这种贼人,还要他活命做什么? “我杨志如果连一个重伤的家伙都对付不了,那还有什么资格受到梁相公的宽恕?”杨志冷冷的说着,心中却又自己的思量。之前在青州打了败仗几乎损失全部骑兵,这是杨志一生的污点。虽然说梁相公大发慈悲又宽于待人饶恕了他杨志的罪行,可杨志也希望能够重新证明自己。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夫妻父子 伍端不是很明白杨志的心态。 对于他硬是要和史文恭打一架的想法,伍端只能在心里抱怨一声:“蛮子就是事多!” 要证明自己? 用什么方法不可以! 如今剿灭曾头市立下大功,曾头市这些年积攒的财富以及那辽阔马场的数千匹战马,都已经足够梁中书赚一个本满钵满了。仅这一趟的好处,就足够梁中书对杨志的不满烟消云散。但是你现在弄出的这些蠢事,万一要是惹的梁中书多想了,那到时候无论你打败几个史文恭,都再无意义。 这事有轻重,你杨志这时候犯什么倔? 伍端怎么也想不通这些莽夫的想法,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志和史文恭战到一起。 只是史文恭毕竟重伤,再加上人心惶惶之下他的意志也不可能多坚强,因此大约只坚持了三个回合,他就被杨志一刀背劈翻在地上。而后杨志这才满意的吐出一口气,左右一看咧嘴大笑起来。 再看到不远处那些围在一起惊恐不安的曾头市乡兵,杨志志得意满大声道:“而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若是快快投降,我可以饶了你们的小命!可如果继续放肆,那就别怪我杨志不客气了!” 这话一出,那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只是很快的,有曾头市曾家人站出来,大声招呼道:“别听他的!狗官无耻,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信了他的话,等咱们束手就擒,到时候再想反抗那就晚了!等屠刀架到咱们头上,哪里还有活路!” 众人一听,好像也有道理。若是真束手就擒,那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确实没得反抗了。 见众人意动,这人又继续道:“再说了!兄弟们看清楚,这厮就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又没有三头六臂,我们要逃难道他还能每一个人都抓住?待会儿咱们大伙一齐分开逃跑,谁能活路都看运气!” 众人一听也有道理,顿时一个个跃跃欲试起来。 而看到这一幕,杨志也不恼火。他既然敢说出这种话又来到这里,岂能没做万全准备? 针对大名鼎鼎曾头市的万般财富,梁中书可不会在这个方面吝啬。杨志虽然因为青州一行而被梁中书贬斥,但是这一次来‘运钱粮’,梁中书可大方的紧。不仅要人给人,而且钱粮装备一样不缺。 因此除了包围并且攻击曾头市的一行队伍之外,杨志在自己这边也不曾小气。 只看他猛然举起手,不远处的山林拐角里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却是一行不低于五百人的骑步混编队伍,出现在视线当中。这些人一个个杀气腾腾,像贪食的饕鬄一样朝这边蜂拥而来。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其他兄弟去曾头市捞食,自己等人却要在这里埋伏等待,实在太不划算。 只不过一来看杨志的身份面子,二来伍端的身份作为士大夫,也由不得他们不尽心。 因此不管因为什么,这些人还是迅速的朝这边打杀过来。 四散逃跑的乡兵贼寇措不及防,一个个来不及改变方向逃走,就被一个个追着砍杀了去。这些人拢共不过几十,哪里是五百官兵的对手?再加上士气受挫同时无人领队等等,很快就被斩杀殆尽。 这一幕让史文恭眼眶崩裂,然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揍史文恭一顿的杨志,终于满足了自己见血的欲望,也让现场的人都再一次领教了他的威势威风。 大概这才是杨志的本意吧?他一摆手命令手下人把史文恭绑起来,这才满意的将注意力放到卢俊义身上。 可怜卢俊义被燕青搀扶着,这时候才感觉自己无辜又倒霉。 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一个个隐藏在幕后的大佬轮流出现,让卢俊义心中十分酸涩。之前那叫伍端的士大夫也就罢了,为什么这后面才藏着一个大名府将军?他带大军前来,甚至直接毁灭了曾头市,这让多番纠结几次变脸的卢俊义情何以堪?他到目前为止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努力扯出一张笑脸,卢俊义推开燕青,往前一步对杨志拱手:“杨提辖使好久不见,卢俊义这里见礼了。” “免礼!” 杨志摆摆手,却看也不看卢俊义一眼。对于这个轮番反复的无节操丑汉,杨志表示十分瞧不起。 也不理会卢俊义舔着脸完全没有好汉本色的模样,杨志无视他,而是笑着对伍端拱手道:“伍大人,恭喜了!我手下传来消息,您的儿子完好无损已经被救出来。嘿嘿……这曾头市也是个贪心的,为了像您榨取财物,对您儿子那是好吃好喝的照料。当然您儿子也聪明,那说话的本领了不得啊!听说原本这女真狗贼是打算直接杀人的,却被您儿子两句话一说,就起了贪心。” 杨志一边说一边赞叹,顿时让伍端笑脸如花。 谁不喜欢自己儿子被人称赞?而且这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冷静的求活,确实冷静又了不起。 伍端笑着直摸胡子,儿子的好消息让他终于放下了心里最紧张的重担。 只要儿子没事,这一次来曾头市的最主要任务就算完成了。别的好处、利益交换交换换什么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至少对伍端而言,杨汕来的时候并没有给什么任务,因此无论他做什么都有资格。 得意洋洋的笑着,伍端很满意的接受杨志恭维。 之前的所有腹诽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全部消散,现在伍端只记得杨志的好,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的抱怨? 两个人开心的聊着,对于眼下的局势和好处充满信心。 而听到这两人之间的谈话,旁边焦挺忽然好奇的道:“伍大人,出事的除了您的儿子,不是还有您家夫人么?杨将军,伍大人的娘子怎么样了?他儿子这么聪明,有没有把他家娘也救下来?” 这话一出,无声的寂静忽然将这些人全部笼罩。 伍端和杨志对视一眼,不由都沉默下来。 而后伍端尴尬一笑,狠狠一跺脚怒视焦挺道:“放肆,我和杨将军说话,要你插什么嘴?焦挺你有时间在这里啰嗦,怎么不赶紧去帮忙把这些逆贼给我捆好?我伍家的事情,哪里需要你多事!” “嘿嘿……临走的时候杨都监可是说了,要我一步也不许离开伍大人您。”焦挺嘿嘿笑着,脚步却是不动。 这态度让伍端又羞又气,干脆转身不再理会这憨货! 真是……愚蠢! 那妇人嫁入伍家以来确实功劳卓着,妇德不亏;而且辛苦的教导好星儿,也对伍家有功亦有苦劳。只是堂堂一个清白人家的妇人,被逮绑入贼窝算是什么回事?死了就算了,好歹能给伍家带回来一个好名声;只是她若活着回去,这事情遮掩不住会让旁人怎么看待?伍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顶多将来给她一个写入伍家族谱的机会,再找机会建个牌坊,也算是对得起她半生辛苦了。 伍端如此想着,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任何错。 相信自己夫人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否则怎么会辜负星儿好不容易求来的活命机会?呵呵,星儿怎么可能不想办法救自己的娘;只是当娘的一心求死求清白,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没办法不是吗? 伍端很快说服自己,再看这些曾家俘虏,更是怎么看也不顺眼! 若不是这些贱民,怎么会出这种事! 唤来一名亲兵叫他把马牵过来,伍端在亲兵的搀扶下翻身上马。 而后在杨志的带领以及焦挺的保护下,一行人来到了曾头市。只看燃烧的市集上还到处都是篝火,各种尸体或者乱七八糟的东西横七竖八的。大名府的兵卒正在各种忙碌,偷偷藏东西的更是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偶尔伍端还看到一个妇人被拖进巷子里,只能看到一只光脚在巷口扑腾。 “臭表子,找死!” 忽然巷子里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只听见一声闷哼,随即里面再无声息。 而后在伍端默然的注视中,两名衣服松垮的汉子骂骂咧咧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捏着一把尖刀,上面血滴都没有干涸。他一边走一边揉着胯下,而旁边那人则笑哈哈的各种揶揄,让这厮脸上更加难看。 这时候忽然看到面前的杨志以及文人打扮的伍端,两个士卒表情一慌赶紧低头。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该死的畜生,若是管不住自己,那就给我去死!”杨志咬牙切齿的怒骂。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只是罪妇,但要是伍端追究,他杨志脸上也不好看。 当然,肯定不会是好人家的妇人;我杨志带兵即使再怎么骄纵,也不会做出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这曾头市除了宋兵之外,其余的肯定都是曾家犯人;对付犯人么?意外弄死两个也是正常。 如此想着,杨志对伍端拱手道:“伍大人,请来这边。令郎还在焦急等待,舔犊情深,伍大人就别耽搁时间了。这一次剿灭曾头市,伍大人出了大力气,杨志还要好好的为您请功才是。”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伍应星 伍端面沉如水,看看杨志又看看脚下不远处那不敢偷跑的两人,对视杨志的统兵手段于是就有了些了解。 本事,肯定还是有的。 能够如此一句话就让两个败类士卒不敢声张,杨志领兵的本事也也还不错。 但是,毫无疑问在纪律方面,杨志非但没有从严要求,而且从他自己开始就疏于管束。这欺凌妇人、私拿财物什么的,很可能就连杨志自己,也不觉得是什么大错。上头吃肉底下喝汤,大概就是这道理。 对于这种想法,伍端是冷笑以对。 文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武人,想拿捏他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没毛病!杨志自己都没有一个正面的心态,又哪里值得伍端对他真正去看中? 不说像杨汕一样严令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你好歹也要令行禁止吧? 这样的杨志,虽然武艺高强一些,但是也和其他武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想着伍端也不多说,只是淡淡的点头道:“既如此,也就不浪费时间了。我家星儿在哪,还请杨将军带路。” “请!” 杨志很满意,看样子这伍端比自己想象的更好说话。 “请!” 伍端也很满意,看样子这杨志并不是心思深沉之辈。能够这么轻易打破曾头市,还是因为对手更蠢吧? 若是曾头市能有辽人的三分凶狠,能有宋江的五分毒辣,今天的事情都不会这么简单就了解。更不要提那卢俊义史文恭,与其说是被杨志打败,倒不如说是他伍端用计蛊惑,才使得两败俱伤。 一行人继续走向集市中央的地方,有一个类似堡垒一样筑造严密的建筑群落;它名叫曾家堡,是曾头市曾家的私人地盘。据说除了曾家人以及其手下兵马以外,其余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每年因为意外闯来而被杀死的无辜百姓,都不是少数。而对于这一点,老百姓不敢怒不敢言。 曾家的势力,在这曾头市可见一斑。他们就好像土皇帝一样,掌握着这方圆几十百余里的生杀大权。 与此同时在距离这边五六里地的曾家槐,还有一个曾家的大型村落。曾家的家眷还有居所什么的,大多都在这里。 妇孺在村子里休养生息,壮劳力以及所有成年男子组成的曾家大半势力,则都在增老爷子的带领下留在这市集掌控规矩。 此番杨志突袭来的十分顺利,将曾家一行首脑直系可以说是完全一网打尽。那曾老太爷在挣扎中意外横死,可曾家五虎的父亲,却被生擒活捉。与此同时被抓住的,还有曾家女真族的大约七八十号人。 这些人当真是野人出生,面对大军的围剿居然还敢反抗。 那种拼死也要同归于尽的架势,当真吓退了不少士卒。而后那拢共大约两三百人的曾家血脉,竟是在厮杀中整整打败了一千多号人的步卒队伍。尽管他们也死伤的只剩下七八十个而且各个重伤,但那种饿狼一样的架势,还是让原以为是趟轻松任务的众人,真正领会到曾头市的可怕。 杨志领着伍端进入曾家堡,一路听着手下一名都头的介绍。 他说杨志此番来曾头市剿逆,那是带了整整八千人的大军。其中五千人攻击这曾头市,两千人去攻打那曾家槐,还有一千人左右随杨志一起行动,以帮忙杨志杀敌同时保护伍端等人的安危。 那攻打曾家槐的两千人队伍,由一个名叫周瑾的副牌军率领。 这周瑾也是个武艺高强之辈,他甚至还是大名鼎鼎急先锋索超的徒弟!这几年在大名府,周瑾除了不敌师傅索超以外,竟是也只败过一次败在杨志手中。他的武艺自然不俗,这一次攻打曾家槐也是意气风发。然而面对不怕死的曾家老弱,他却是付出了八九百号人的代价,才把曾家槐打下来。 事后统计,曾家槐里男性无论老幼加起来不过两百多人,其余皆是妇人。但就这些凶蛮的女真妇人,却也杀死了不低于五百人的大名府士卒。哪怕周瑾自己,也被一妇人从马上掀翻,险些没了性命。 曾头市的狠厉让周瑾大吃一惊,而后再不复过去的骄傲。他这会儿躲在帐里养伤,却是面也不敢见人。 “真是废物!索超兄弟武艺不凡,怎么就教出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杨志大手一挥,而后对这名都头道:“你派个人去传讯,曾家槐的所有罪民一个不留,尽数砍掉脑袋!胆敢跟我大军作对的,还留着他们做甚?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杀了!回去后,我去跟梁相公交代!” “嘶……杀俘?这不好吧?”都头吸一口冷气,表情犹豫起来。 但是不等他说完,杨志突然一鞭子抽过去,在这都头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连衣服布片都炸烂了去。 这一鞭子下去,那原本规矩老实的都头忽然暴怒抬头道:“大人,您不要过分!小的,可是秦将军的人呢!” “秦明的人?怎么不说你们是周瑾那废物的人?”居高临下盯着这都头,杨志冷笑道:“他周瑾算什么东西?在我杨志面前装受伤还不敢见人,以为我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 都头脸色一白,不自觉的就退后了一步。 “你以为某家不知道,你们这些混账的真正伎俩?女人很好玩对吧?特别还是犯人之妇,玩过之后一杀,一点痕迹都没有。”怒视着这都头,杨志冷声道:“别怪我不提醒你,你们这些家伙跟周瑾厮混惯了,又有梁相公看重他周瑾的师傅,因此是不是得意忘形了?我杨志允许你们贪些金银,可是这会儿战事还没结束,谁就允许你们荒废警惕跑去玩女人的?这一路过来,曾头市还有多少兵卒?” 杨志不是傻子,这一眼看过去,整个曾头市能装下多少士卒,他难道心里没有数? 虽说曾头市这边的曾家堡不是他杨志亲自率领攻破的,但是曾头市几个高手无论史文恭、苏定还是曾家五虎都被调走的情况下,这曾家堡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结果你居然给我来一句,半数受伤? 这受的什么伤?寡人之疾吧! 我杨志还没发令说战斗结束,你们就已经跑去玩女人了?当真可笑,这就是他索超的手下士卒? 如果我杨志的手下都是这种货色,那我令可不当这个管军提辖使! 天波府杨家将的威名,不能在他杨志这里被玷污。 杨志恼火起来,二话不说甩起鞭子就朝那都头身上招呼。一条鞭子被甩的啪啪直响,那都头双手抱头更是被打的大声哀嚎。由于杨志不曾留手,这人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看起来顿时惨不忍睹。 伍端看不下去,只能出声道:“杨将军,再打可就打死了!若是犯众怒,你要如何摆平?” “哼!我杨志倒还想要看看,这周瑾带出来的废物兵,有没有胆子在我的面前炸营!”杨志冷哼一声,却还是给伍端一分面子,甩手将鞭子丢出去,砸在那只能低声呻吟的都头的脑袋上。 这厮是当真没有反抗的胆量,几乎被鞭打到死,也没有反抗哪怕一下。 一想到这里,杨志更加恼火了。他赶紧转移话题不再去想这些阿堵之事,努力露出笑脸对伍端道:“伍大人,令公子就在前面院子。我就不打扰您们父子相见,先去一趟旁边处理些事情了。” “杨将军请便。只是还望听我一句,对待士卒勿要太过暴躁才好。”伍端说着,拱手对杨志道谢。 只可惜杨志对伍端的提醒完全没听进去,不屑的笑笑,转身离去。 看到这态度,伍端也不生气。 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比较精致的院落门口。两进的院子,在曾头市这种乡间野地里十分罕见。如果不是院子各处都能看到属于女真人的那些个异族图案,伍端都以为自己回去了东京。 只是再想到儿子就在里面,伍端的心情陡然变得既热切又忐忑。 这么多年不曾回去,也不知道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他现在有多高,长的像自己吗?父子相见,又该说什么? 伍端不觉有些彷徨。 而这时候,面前的院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杵着拐杖面色苍白,但是表情平静的白衣年轻男子,从空闲的一只手将门板拨开。他静静的看着面色激动又紧张的伍端,而后缓缓弯腰蹲下了,将拐杖放到一边,这才双膝跪地,双手放在前面。 “儿子伍应星,见过父亲!劳烦父亲辛苦,儿子大罪!”说着伍应星认真的磕头,慢慢的磕了三下。 伍端激动的浑身颤抖,看到眼前这年轻人,只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悸动! 这就是他的儿子!没错! 强忍着等待伍应星将三个头磕完,伍端这才赶紧上前扶住他:“星儿,你这是何必?伤还没好,就不要这般虚礼了啊。还有你这是怎么回事?杨将军没提你受伤的事情啊,是哪个混蛋做的!” “还请父亲不要责怪别人,这是儿子自己扎的!每当儿子害怕想放弃的时候,就会狠狠在自己腿上扎一下!”伍应星平淡的说着,就好像话语里被扎的人并不是他一样。这副淡然的情绪,让伍端心脏一紧。 儿子……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场交易 伍应星的性格看起来比较忧郁,有一点不像那种会机灵的想办法保命的人。 或者从另一个方面而言,伍端怀疑是否是因为这次的绑架事件,才让他受到了刺激。否则从往日父子俩的信件交流来看,儿子不应该是这么平淡的态度才对。他这态度,让伍端感觉到了生分。 不过很快的,不等伍端想出要怎么说,伍应星又自己先笑起来。 主动上前搀扶起伍端,伍应星边走边道:“此番辛苦父亲劳累一趟,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不孝,劳累父亲辛辛苦苦长途跋涉实在罪该万死。所幸父亲平安无事,否则儿子真是万死不辞啊!” “星儿何必这么客气,你往日可都是叫我作‘爹爹’的。”伍端苦笑一声,拍拍伍应星的手背:“你娘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但是星儿你要明白,现在的结局对你娘才是最好的。她虽然没能跟我享到福,但是好歹背上了一个还算好的名声,不会影响你,将来也能跟我一起埋进祖坟。” “娘的尸身已经随大火埋葬了。”抬起头看着伍端,伍应星面无表情的道:“我这个做儿子的,连娘的尸身都没能抢回来,还说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娘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这让我如何忘记?” “是么?那她还真是我们伍家的大功臣。不过啊星儿,人死不能复生,你就不要太念叨了。凡事往前看,也不能辜负你娘对你的一片苦心呐。等到时候你功成名就,也就不枉你娘爱你一场了。”伍端深情的说着,只希望儿子能理解自己的苦心。逝者已逝,活人却还要在这浊世里拼命生存呐。 然而面对伍端这话,伍应星却笑起来道:“父亲,孩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番话,就不必再说。而且,父亲也不用担心孩儿。孩儿只是有些伤心,过两日就好了。反倒是父亲您,孩儿不孝啊。”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生疏却不冷漠。 伍端知道这是因为他离家实在太久,因此也不好,也没资格去抱怨什么。只能说慢慢弥补,伍端叹一口气将这件事暂时放到一旁。 露出笑容,伍端很好奇的道:“话说星儿,能告诉爹爹,你是怎么哄骗住这些曾头市野人的?” “无非是一群贪婪的小人罢了。只要猜到他们的弱点,想要针对确实不难。这么一群野兽一样的蠢物,要哄骗住他们实在轻而易举。”伍应星笑起来,这才真正像个少年人一样露出得意的表情。 “那是自然!哈哈,一群莽夫,如何是我们士大夫的对手?”捏着胡须,伍端满意的连连点头。 父子俩兴趣满满的谈论着,相同的话题很快让他们变得熟捻起来。 而另一边,杨志找到了周瑾。 还没进门,杨志就闻到了那种男女人之间的刺鼻味道。要知道他虽然不曾娶亲,但身旁却也并非说没有过女人。只是杨志作为青楼妓院的常客,不曾像周瑾这样更加喜欢欺辱良家妇女罢了。 因此听到里面女人的哀嚎声,杨志毫不客气一脚将门踹开。 房间里周瑾正在调教那妇人,听到声音赶紧回头。可不等他发飙,就先看到了杨志冷冰冰的目光。而后想起那天受到的屈辱,周瑾满腔愤怒尽数消散。他不满的盯着杨志,再看手中皮鞭,却没了兴致。 怒视着杨志,周瑾咬牙切齿道:“杨大人,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周瑾,今天没惹你吧?” “你是没惹我,所以我才好心好意来救你的命!该死的混账,难道你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知道了吗?”杨志一句一顿的说着,咬牙切齿的走上前,然后狠狠一巴掌甩在周瑾的脸上。 周瑾被一巴掌打蒙了,半晌才跳起来尖叫着道:“该死的杨志,你居然敢打我?我警告你,你不要给我太过分!” ‘啪!’ 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杨志掐着周瑾的脖子将他提起来。那个原本在床脚拼命挣扎的妇人,已经一脸一塌糊涂的匆忙裹起破衣服跑出去,而这时候周瑾却已经顾不得猎物的逃走,他自己都要没命了。 “杨志……快点放手!你如果敢杀我,我师父一定不饶过你!”周瑾挣扎着,满脸通红。 而杨志只等到那妇人不见,这才狠狠一甩将周瑾砸在地上。 周瑾被砸的一声闷哼,杨志却丝毫也不客气又是一脚踹上去。这一次,周瑾终于痛的大声哀嚎开始求饶起来。 看着这不成器的东西,杨志咬牙道:“该死的东西,你眼睛里除了女人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是个女人你就敢招惹,也不怕给梁相公还有你那师傅带来麻烦?你可知道你差一点,惹出多大麻烦!” “我做什么了我!”周瑾忽然怒了,抓住杨志的手就在挣扎:“杨志,你他嬢的别污蔑老子!老子就玩个女人,能够给大人带去多少麻烦?你他嬢的看我周瑾不顺眼就直说,爷爷不接受你的污……啊!” 话没说完,杨志一拳头砸在周瑾肚子上。 怒视周瑾,杨志牙齿咬的咯吱直响:“你这蠢货,难道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跟我一起来的那伍参军,他的家眷是怎么死的?你以为你把罪过按在曾头市身上,别人就一点看不出来?哈哈……就连我都知道那女人是被你弄死后毁尸灭迹的,你以为别人想查会查不出来?” 说着杨志眼睛里杀意更甚,怒视周瑾道:“你这混账,到底哪来的这种喜好?良家女子,也是你能胡来的?之前在大名府有你师傅索超给你撑腰,但是这出了大名府,你以为谁都会给他索超面子?” “我……我就玩个女人而已!而且,还是那曾头市的狗贼玩剩下的!”周瑾脸涨的通红,咬牙道:“杨志,你自己胆小,别算上我!区区一个青州破乡下的狗屁参军,也就你把他当回事!莫说他家女人不是我抓的,就算是我抓的又怎么样?惹怒我了,爷爷我在这里弄死他,他还怎么报仇?” ‘轰!’ 这一次杨志是真的怒了,一拳砸的周瑾浮空起来。只看周瑾仰头喷出一口血,而后摔在地上就再起不来。 杨志将周瑾甩开,低声道:“现在,你给我滚回大名府去!这里的事情从现在起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做的任何事情也都跟我无关!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是,从今往后别在我眼前碍眼!否则……别怪我把真相说出去!到时候你就该明白的,那些读书人发起狠来是多可怕!” 周瑾脸色一白,却是终于理智绕过欲望回到大脑。 只不过要让他向杨志认输,那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他只是艰难的爬起来,然后裹裹衣服摔门而去。 看着周瑾的背影,杨志撇撇嘴一句话不说。 而后随手在街边唤来十来个士卒,杨志毫不客气的命令道:“将这楼给我烧了!然后,把事情从脑子里给我清理干净!往后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许提周副牌军来过这里的事情!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小人明白!小人懂的!” 一行十几个士卒顿时了然,哪里还不明白这位杨提辖使的意思? 分明是那位好色如命而且最喜人妻的周瑾大人又做了什么,这一次逼的杨提辖使也要给他擦屁股呐!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居然逼得杨将军要放火毁灭证据!真是……太过分了! 指望这些士卒能够安心保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没过多久,周瑾好色如命还有他做了某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以至于杨志还要让他毁灭证据什么的,这个消息就传到了伍端的耳朵里。 听到这话,伍端心里一动。 想一想之前见到的杨志的性格还有他的做事习惯,这件事怎么听怎么感觉诡异。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伍端怎么想怎么感觉,杨志是故意要把这个消息传给他来听。而能跟他伍端联系起来的…… 悄然眯起眼睛,伍端将焦挺悄悄找过来。 “焦将军,我记得杨大人在咱们临走前,好像交给了三两个人吧?”伍端眯着眼睛看着焦挺。 焦挺也不隐瞒,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大人担心咱们在这边消息不通,特意从张三那里挑了三个人给我。这三人是张三手下最有本事,听张三还吹牛说,就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 伍端点点头,低声道:“你把这三个人都交给我吧!有些事情,看样子必须好好探查一下了。” “好的,大人。这三人原本就是为大人准备的,我这就去把他们喊来。”焦挺不知道伍端在想什么,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只是当他转身就打算出门的时候,却被一旁静坐的伍应星给唤住。 “焦将军,还请稍等。” 焦挺脚步一顿,扭头看向伍端。然而伍端却对伍应星摆手,于是伍应星继续道:“这件事情,还请焦将军不要做的太大张旗鼓。那三人,略微隐蔽一些过来如何?毕竟咱们身在敌腹,不得不防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 父教子 伍应星的话让焦挺心中一紧,赶紧看向伍端。 好在伍端的表情不像伍应星这么严重,只是笑着摆手道:“没这么夸张!星儿,安心就是。那位杨将军好歹是我上司的同族,而且最喜爱的侄儿也在我青州军麾下效力,如何会当真与我反目?如果他真有杀心,你以为他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你我?无非是有些人不能得罪,所以只能悄悄提示罢了。” 伍应星是个聪明人,或者说他在某些方面脑子转动的极快。因此哪怕还不知道杨志的具体身份以及大名府的各种关系身份,伍应星还是轻易就明白了伍端话语里的意思。他点点头,立刻修改自己的主意道:“知恩要图报,为了让那位杨将军清楚咱们已经知晓那事,果然唤人什么还是要大张旗鼓的来。最好打着为娘亲报仇的想法,把事情弄的更大一些。介时候哪怕打草惊蛇,也能吓出几个心中有鬼的人来!” 听完伍应星的话,伍端哈哈大笑! 对于自己这儿子,他实在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沉着冷静,心丝如发,又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这样的麒麟儿,怎么还需要担心他将来的出息?对自己夫人的死,伍端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如今还要仰仗对方,因此只能够努力忍耐罢了!这种心情并不好受,可为儿子又能如何? 如今总算那杨志察觉到异状并且主动站队,外加星儿懂事聪慧以期盼的更优秀,这才让伍端老怀安慰罢了。 笑着打量伍应星,伍端对焦挺炫耀道:“焦将军,你觉得我儿如何?” 焦挺这时候自然不会说什么丧气话,因此笑着点头称赞道:“伍少爷坚强果敢,有乃父之风。虎父无犬子,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当然伍大人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爱子之心也是让人赞叹呐。” “哈哈……” 是个人都喜欢听好听话,伍端摸着胡子大笑起来。 而后焦挺领命而去,伍家父子这才有时间真正的来谈一谈这里面的问题。 “父亲,我们当真要眼睁睁看那杀害娘亲的凶杀,就这么嚣张的离去?”伍应星不甘心的说着。 “星儿,为父刚才不是说了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不过一个武夫而已,什么时候拿捏不住?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你就看为父怎么炮制那该死的周瑾吧!”伍端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可见他并非像脸上表现的这样坦然。杀妻之仇不同戴天,唯一遗憾现在没有证据,一切只是怀疑。 当然,如果对象只是区区丘八的话,仅仅怀疑也就够了!我大宋士大夫要对付一个武人,莫非还真需要详细证据? 伍端这么想着,旁边伍应星迟疑一下小心道:“父亲,您现在的身份是青州兵马司都监下属的参军对吧?好好一个士大夫,您这是何苦就纠缠到武人里面,跟武人为伍呢?即使参军是文职,即使说出去也是以文御武,但是长久以往您这离开士大夫圈子,以后就不容易再进去了啊!” “为父这还不是为了你!” 看一眼伍应星,伍端叹口气道:“这年头要当官握权,需要多大代价你是知道的。你自己想想你从读书到现在,为父为了你究竟花了多少银钱?别的不提,光是你那书院,每年零零总总就要花去为父数百贯银钱。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花销,你一年要花去为父近千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以为这些钱是哪来的?你以为你能够和那些泥腿子家的穷秀才区分开来,是因为什么?” 伍应星哑口无言,脸上更是闪过一丝红润。 他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蠢人,对于自己每年的花销其实也心中有数。可是他伍应星之所以能够在南方声名远播,不就是因为有文采的同时大方豪气么?甚至就连科举应试的时候,考官也会因为他的名声而略作优待,这好处可是实打实的。也正因为如此,伍应星才羞与再提。 见伍应星明白了,伍端又继续道:“你也知道的,我当年不过一个同进士出身,这辈子算是没什么机会往上爬了。可区区一介小官,如何弄到足够的钱财供你读书使用?你有读书的才能,我又如何舍得让你就此沦落?无非是拼命,再牺牲我一个人的名声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父亲……”伍应星真的感动了,他都不敢去想,这几年父亲为了供他,究竟是如何想方设法的弄钱。 “前年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事发了。”不好意思的摸摸袖子,伍端低着头道:“那时候我真的,真的差一点吓坏。即使想尽办法摆脱了罪责,可这钱粮来源却是断了。当然,我自己无所谓!可是你伍应星是我伍家最有希望的后代,我如何能让你因为钱粮琐事而导致希望旁落?” 抬起头看看伍应星,伍端咧嘴笑起来:“当年在东京城置办的东西,原本是打算等你进京赶考的时候给你用的。只可惜因为断了来源,最终还是贱卖了换成银钱给你送了回去。如此,又坚持了一年。” “父亲,不要说了!”伍应星已经热泪盈眶。 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伍端一个人孤身在东京城,居然吃了这样的苦。 事发一词,此时说的简单。可当时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情况,究竟是如何的危险,伍应星却相信绝对不会只像伍端说的这样轻描淡写。而后哪怕被罢了官,伍端却依旧让他保持着过去的消费生活水平,这要如何拼命抠钱,想想也能猜到。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卖去,那父亲一个人又该怎么生活? 双膝一软跪下来,伍应星跪到伍端面前,双手抱住伍端的膝盖,低头垂泪。 说实话,就在来青州之前,其实他都还在抱怨!在江南享福好好的,谁愿意长途跋涉来北方荒野? 北方历来就是学问贫瘠之地,父亲莫非是要害我? 伍应星这么想着,直到被曾头市围困。当看到一个个同行的旅者被那贼寇残忍杀死,他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危机时刻,母亲勇敢的站了出来。 面对狰狞的贼寇,她保护在自己面前大声道:“大胆!给我退后!我乃是朝廷命官人家家眷,也是你们胆敢在我面前放肆的吗?莫要不知死活,否则朝廷大军齐出,定然要你们灰飞烟灭!” 作为一个女人,这番话已经是娘亲的极致。从不曾抛头露面的她,第一次勇敢的站出来。 而后,大吃一惊的贼寇只愣了片刻,之后便哄然大笑:“命官家眷?这岂不正好!孩儿们,给我绑了来!等爷爷我问清楚这娘子是哪家的家眷,再依照官位大小要求来更多的赎金!哈哈哈……” 跪坐在地上,伍应星眼角泪水未干。抬头看着伍端,他低声道:“父亲,害死母亲的应该不是那大名府周瑾。如果我当时没有看错的话,掠走母亲的人应该是那曾家曾涂,我听见那时候有人喊他大少爷来着。所以咱们要报仇的话,直接找正主就够了不是吗?父亲,无需多造杀孽了。” “哦,你这时候怎么有勇气说出来了?”伍端笑看着儿子,却不回答他的请求。 “父亲为儿子做了这么多,儿子又怎么能辜负父亲的一片心血?若是这时候都不能正视挫折和仇恨,往后儿子又怎么能还有出息?”伍应星认真的说着,抬起头看着伍端道:“父亲,那杨志故意将咱们的视线引到周瑾身上,必然是打着祸水东引的注意。他是打算,让您上司的那位杨将军,跟着大名府或者说那位索超将军斗起来吗?到时候,他这个兵马提辖使才能从中渔利?” “哈哈,这事你就放心吧,你爹我心里有数!” 伍端终于满意了,这一刻就连脸都在发光。 他不介意自己儿子的错误,只要知错能改就好!至于别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这件事来的更加重要! 见伍应星依然看着自己,伍端闭上眼睛冷静一阵,最后睁开眼睛道:“星儿,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尤其是对为父而言,这一趟出来,总不能空手而回对吧?此外这曾头市是他杨志攻破的,把你救出来的也是他杨志的人,这种恩情,咱不能不认!所以,眼下哪怕你我都心知杨志是要借刀杀人,可我们却也必须做这样一把刀!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分润好处!” “好处?”伍应星瞪大眼睛,他不觉得有任何好处值得自己父子做昧良心的事情。 “曾头市战马无数,想要我伍端给他作证,那就好歹先拿来一两千匹战马救急吧。而后看在他侄儿杨再兴的份上,别的东西也同样好说。只是害死你娘的那个曾涂,还得交由我们父子处置才好。”伍端冷静的说着,缓缓站起来拍拍伍应星的脑袋:“星儿,官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娘死的委屈,我们父子必须为她报仇!哪怕曾头市已灭,也要杀几个人给你娘镇魂!” 边说着,伍端走向门口。在大门处站定,他回头看着儿子道:“星儿,为父不后悔自己现在选择的这条路!今年陪着杨大人打了好几场大仗,这大宋是什么样,为父已经看透了。所以,为父不会再迂腐!而你以后即使必须继续读书,也给我把最基本的武艺锻炼拿起来,那才是保命的本钱!” 第三百八十五章 谁也不单纯 伍应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父亲的变化会有这么大。 好歹也是同进士出身,再怎么也不至于堕落到和披甲人为伍吧? 哪怕那个叫杨汕的武人确实是在自己父亲最危急的时候帮助了他,那也不至于彻底卖命一辈子吧? 那杨汕确实对父亲有恩,可是父亲也已经偿还的足够多了不是吗?好歹这半年来,都是父亲辛辛苦苦的帮忙那杨汕把队伍给归整起来,也是父亲受累把那支队伍的结构框架还有军心都稳固住,让他以后能够正常继续发展。可以说如果没有父亲,那杨汕根本就不可能在青州站住脚跟!如此一来父亲也就对得起他的看重了,既然如此又是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绑的那么死呢? 伍应星不明白,他更加不知道伍端所见识和感受到的那一切。 任何一个心中还有良知的官员,当他亲眼目睹辽人的残酷和强大之后,都会产生足够的紧迫感。 这种紧迫感会让有些官员选择逃离,也会让有些官员选择沉沦;但是同样的,还有一些则会试图改变。伍端过去也许是那前两种之一,但是跟随杨汕这么长时间之后,他已经更加明白什么叫做责任。 所以这一次,伍端选择要陪着杨汕一起拯救大宋!至少,尽自己的能力阻止异族继续伤害百姓们。 这种想法和态度以及意志的转变,唯有亲眼目睹那种苦难和惨剧的人才能理解。 伍应星不明白也是正常,他毕竟年轻,又是第一次出么,还缺少阅历。 所以伍端也心知口说无异的道理,也就没打算这么空口无凭的去解释什么。他只是以自己一个父亲的身份,命令或者说要求伍应星加强一下身体的锻炼。相信只要坚持一段时间,伍应星就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毕竟这越往北走,一路上能够看到的各种创伤和悲剧也会越多。自己儿子并不是个无情的人,到时候自然就能够知道自己的苦心。而后等见识一两场真正的战斗之后,儿子也就能够长大了。 伍端如此想着,对伍应星充满期待。 而后第二天,一切都如同伍端预料的一样,杨志找了个借口,主动来请他吃酒。 伍端也不客气,欣然接受了杨志的邀请。 “伍大人,杨某先敬你一杯。此番杨志能够重获信任,还要多谢伍大人在梁相公面前的美言呐。”杨志说的热切,这番道谢也算是真心实意。如果不是来往大名府跟梁中书求援,他杨志真可能会被按到死。 索超不是弱者,至少对杨志而言,想要真正压制住索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人家多年在大名府做事已经根深蒂固,而他杨志不但初来乍到,而且还犯错遭到厌弃。如果没有好机会,怕难以翻身。这一次如果不是看他杨志和青州来人好歹还算熟人,梁中书怕是更加希望索超过来。 毕竟‘搬运’财物这种事,梁中书往日都是交给索超负责的。 “杨将军何必这般多礼,此次犬子能够安然无恙,也多亏杨将军运筹帷幄。所以说实话,这次应该我感谢你才对。”伍端笑吟吟的举起一杯酒,而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齐摇摇头哈哈大笑起来。 “嘿嘿……杨志是粗人,实在受不得这般客气和弯弯道道。如果伍大人不介意,接下来杨志就直说了。”杨志脸上闪过一丝潮红,然后轻轻吸一口气道:“此番能够顺利剿灭曾头市,多亏了伍大人鼎力相助,也多亏伍大人在前面帮我遮掩。所以此次功劳和缴获,就按照之前说的,有你一份。” 杨志说的大方,伍端却是暗自撇嘴。说的好像,你敢昧了我的那一份一样。 而且有些东西也由不得杨志做主,那是之前就跟梁中书商量好的事情。此番杨志请酒,也只是害怕出纰漏罢了。 尴尬一笑,杨志继续道:“想来伍大人应该没有忘记,之前梁相公跟你谈的事情吧?这一次缴获的三千多匹战马,按照七三的比例分给伍大人您一千匹有余。但是就像之前说好的,这三千匹战马这一次就由你全部拖回去青州,记录上也填写是您得到的缴获,全部都属于您以及杨汕那小子。” 杨志一次又一次仔细叮嘱,以至于伍端都有些不耐烦了。 横一眼杨志,伍端自行帮杨志解释道:“这三千匹战马,算在我伍端的头上,由我带回去。而后,梁相公会派人来‘购买’它们。当然,这笔钱的最终去处不由我伍端操心。总之我会在梁相公派人去青州之后,以成功买卖的名义将这两千多匹战马重新由你们带走。事情就这样,不需要你复述。” “呵呵,确实确实。我这个武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确实丢脸了一些。只是毕竟是梁相公的要求,杨志不敢疏忽啊。”杨志尴尬的笑着,这还是第一次亲自体会文人捞钱的手段。两千多匹战马,在青州和大名府转个圈儿,梁中书就能把这么一大笔‘买马’的钱搂进自己怀里了。确确实实的交易记录,确确实实的两千匹战马的送到手,完全没有任何纰漏,就将购买战马的几百万贯搂进私人怀里。往后哪怕有人问起来,这两千多战马是实打实的,哪里有什么贪污行为? 杨志还是第一次看到,来钱居然这么容易。 那不是几万贯,而是几百万贯哪!在衙门账面上走一圈儿,就变成了梁中书的私人财产。 而且这事情说出去,梁中书还会得到额外的赞赏。毕竟咱大宋缺马,这两千多战马的纳入,也是不小的功劳。 至于说剿灭曾头市的缴获战利?那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好么? 总而言之在梁中书的示意,杨志和伍端的操作之下,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下来。等到该统计的东西统计完毕,该收拢的财货集中完毕,伍端就可以带着属于他的好处,再把这三千多战马全部带走了。 “此外,伍大人,麻烦帮杨某送一封信给再兴那小子!”杨志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伍端诧异的看一眼杨志,这厮已经知道杨再兴回去青州了?要知道之前杨志离开青州的时候,杨再兴可是‘离家出走’了的。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这种小孩子把戏,杨志只怕当时就已经回神。 于是伍端也不敷衍,只是笑道:“还请杨将军放心!我家都监大人和你还有杨再兴兄弟都是一家人,自然会好好照顾他。而且伍端在这里说句实话,杨再兴兄弟比杨大人你想的还要坚强有本事,你放心便是。” “那就好,那就拜托伍大人了!杨志是粗人,不太会说话,如果有冒犯的事情,还请海涵。”杨志笑呵呵的说着,又连连给伍端斟酒。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杨志对杨再兴,当真比亲生父母还热情。 “好说!此外伍端这一次回青州,也还要杨将军多多帮忙才行啊!三千匹战马,实在太容易遭人窥视了。若是中途出什么事情,你我二人怕是都不能跟梁相公交代啊。”伍端眯着眼睛,很自然的提出要求。他这次出来确实带了些人马,但是三千匹战马的数量,还是有些太过惹眼了。 “此事……简单!杨志这就调一千人给你,到时候随战马一起回来便是。”杨志随意想想便做出承诺。 然后,伍端满意了,杨志也总算能够让事情继续进行下去,对梁中书有所交代了。 两个人交杯换盏一阵,喝的宾主尽欢。 而后就在伍端醉醺醺的打算结束酒宴的时候,杨志忽然不经意的抿一口酒水道:“伍大人,那周谨的事情,杨志在这里说声抱歉。那厮是个好色的混账,做出这等事情还请您海涵哪。他毕竟是秦明的人,杨志也不能代为教训。不过还请伍大人放心,杨志会如实禀告梁相公,求他给你一个交代的。” “哦?那周谨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伍端醉蒙蒙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却是哪有当真迷糊? “呵呵,那就是杨志记错了吧。只是您家夫人的事情,杨志还是深表遗憾。”杨志脸色一变,依然有些不甘心。 只是对于这大名府里面的纠结勾当,伍端是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知道杨志要干什么,可这种拙劣的栽赃或者说激怒技巧,凭什么让他伍端失态?无论那周瑾到底是否和自家夫人的死有关,伍端都已经将目标放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他伍端报仇,那需要旁人帮助? 区区一个副牌军而已,要弄死他不是轻而易举? 冷笑着,伍端对杨志的刻意蛊惑笑而不语。他很快结束这场酒宴,而后回去驻地命令焦挺开始做回家准备。 对此焦挺自然是迫不及待,一想到自家多了千匹战马,他更是喜笑颜开。 看到父亲这般模样,依靠在门栏上的伍应星十分不理解。堂堂士大夫,居然因为武人的一点肮脏琐事,表面的这般庸俗。区区一些个战马牲畜罢了,需要搞的这么热情,这么给士大夫丢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取舍 年轻的伍应星还不能理解父亲的苦心,当然伍端也没要求儿子现在就变得懂事。 等一切都打包好之后,伍端和杨志跟开了。杨志会等过一段时间再去青州,只为把时间差打出来。 而后一行人开始回去青州,三千多匹战马的队伍看起来十分壮观。 跟在队伍中的伍应星,怎么坐怎么别扭。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被军士的包夹保护中前行。前前后后看到的都是肮脏的士卒还有战马牲畜,甚至感觉鼻孔里闻到的味道也变得不一样了。而且这些士卒一路上乱七八糟的荤话还有各种咒骂,也让伍应星耳朵发毛鼻孔有些发酸。 高高在上的读书人,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贱民’在身旁的感觉。只是一同行走,他就觉得浑身都在痒…… 看到儿子难受的模样,伍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伍端很冷静,他希望儿子能够接受这一切,接受伍端自己心里最正确的身份对待。也许大宋的武人在这个国家确实地位低下,但是作为真正了解他们的付出的人,伍端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太过歧视这些武人。否则等到你需要他们救命的时候,你将会反过来被他们所歧视和放弃。 宋辽大战已经许多年,然而却依然看不到尽头。甚至犹豫杨汕的耳濡目染,伍端同样有一种隐隐的紧迫感。如果哪一天大宋再不能跟辽国保持平衡,那结局将会如何?这种事,不能不小心呐! 带着这样的心思,伍端决定给自己儿子增加一些压力。至少最基本的,要让他明白手中掌握力量的重要性…… 而后一路平静的,伍端回到了青州。 恰好这时候杨汕也带着击杀宋江的战果回来营寨,双方见面的时候都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惊诧感。 “所以说,没有将嫂嫂救出来吗?”杨汕叹口气,有些遗憾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伍端。 “夫人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因为她,星儿才得以活命,伍家不会忘记她的功劳。”伍端淡淡的说着,表现的不像杨汕这般悲伤。对于自家夫人的死,他很快的便接受,并做好逝者已矣的决定。 对于这种态度,杨汕也不能说什么。时代如此,也不能杨汕一个人能改变的。总而言之伍端这一趟出门比较顺利,而且也达成了他的目的,那就足够了。更不提伍端不仅带回来大量的银钱收获,甚至还弄到了一千匹的宝贵战马。这个意外之喜对杨汕而言,当真雪中送炭一样重要。 相比这些,那史文恭还有卢俊义,这两个大名鼎鼎人物的碰撞,就不是那么让杨汕感兴趣了。 甚至相比那卢俊义,杨汕对史文恭还有更感兴趣一些。 “你是说,史文恭断了三支手指并且身受重伤,如今已经被杨志给俘虏了?啧啧,他莫不是还想招揽史文恭?这厮即使断了三根指头,但是只要能活下来,就足以成为一个强大的助力呢!” 杨汕怎么也想不到,史文恭的结局居然来的如此之早。 他和卢俊义,当真好像是命中注定的对头一般。两人一起拜师学艺,史文恭因为卢俊义导致愤而背叛师门被周桐逐出。而后两人都在河北过活,一人是大名鼎鼎的玉麒麟,另一个却给异族做事,声名狼藉让人瞧不起。而后机缘巧合的,两个人再次相遇;原本平淡的相遇,因为伍端的缘故却转变成莫名其妙的生死搏杀。最终卢俊义如命中注定一样伤了肾水,而史文恭却更加凄惨,几乎丢掉性命。如今曾头市早亡,他史文恭除了乖乖跟在杨志身后以外,居然再无出头可能。 想到这里,杨汕感叹一声道:“那史文恭武艺不俗,只可惜却心志不坚,最终落到这副田地也是咎由自取。同时还有那曾头市,区区异族却在我大宋嚣张跋扈,此番被灭也是活该,终究是恩怨有报。只是想不到我林冲二哥的两个师兄弟,最终居然都落到这副田地。那卢俊义此番能够逃回大名府,可他想要度过此劫怕也不会容易吧?那梁中书贪婪之辈,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伍端点点头,肯定的笑道:“我来之前,卢俊义已经付出大代价了。他家官家名叫李固,却是个有本事的。当听到卢俊义出事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卢家大半家产去求见梁相公,硬生生用钱给卢俊义砸了一个平安。只可惜卢俊义辛苦十几年的基业,如今却几乎毁的一干二净。” “都是不义之财,毁了也就毁了。”杨汕撇撇嘴,对于这个和辽人私通走私的卢俊义,并没有什么好感。 甚至卢俊义对杨汕的诱惑力,还不如他手下亲随燕青。那才是真正的伶俐人,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想到这里,杨汕不免心中一动。不过想来这会儿卢俊义怕是没心情跟自己交流,因此也只能暂且也放到一边。而后说到伍端这次带回来的大量战马,杨汕不由有些贪婪。一想到其中大部分要还给梁中书,他就有些舍不得。要知道这曾头市饲养的战马可不是普通驽马,那是他们辛苦百余年数代人培育出来的良种啊!如今被伍端和杨志一锅端,里面各种精良品种一点不少。 而更加重要的是,其中还有三百余头的母马和二十多头种马,以及两百多头半口龄的雏驹,都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宝贝。杨汕有心将这将近六百匹的育种马都留下来,可如此一来能够立即使用的战马就只能留下三百左右了。也许看起来很多,但是杨汕若要扩大骑兵队伍,三百匹马完全不够用。 是要一千匹战马,还是要一个未来能够自行发展培育战马的绝好机会? 一个是现在,一个是未来,难以抉择。 从长远看,也许看起来未来更加美好,但是谁敢保证中途不会出现变故?杨汕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马司都监,在青州都说不上话,更不要提在大宋了。育马场代表的未来和发展,对于缺马的大宋而言,那是人人只能够理解的财富。所以如果杨汕拥有这个马场的事情暴露出去,相信很多人都不会介意摆摆手将这好处抢夺。反倒是战马,毕竟只能打仗,因此不会太得到窥视。 可是杨汕想要更好的未来,更强的队伍,庞大的骑兵队伍就是必须的兵种。与其未来再去想办法求人弄马,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就自己培育呢?花上五年十年的功夫,就能勉强凑足一个万人的骑兵队伍!到时候别说是山贼草寇里,就算是辽人再来,杨汕也有信心跟他们正面打一回! 思来想去,杨汕更加纠结。他真恨不得将这三千匹马全部留下,那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事情了。 “嘿嘿……人家梁相公还指望这批战马给他捞钱呢!两千匹战马,稍微运转一下,就能从朝廷拨款中弄走至少两百万贯的银钱!这么大的好处,几年也碰不到一回,梁相公怎么可能放弃?”伍端咳嗽一声,提醒杨汕不要胡思乱想。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梁中书可不会给他这小小都监的面子。 要知道就连慕容彦达,面对杨汕的时候也是高高在上的。 他不过一外戚,比起梁中书来是远远不如。连小小慕容知府都如此,就更加不用怀疑梁中书的威势了。 伍端的话,想方设法只为打消杨汕的奢望。你慢慢选就是了,别指望天上掉馅饼。 但是他的一番话,却给了杨汕另一个构思。梁中书要的只是钱,而不是战马对吧?他看重的是两千匹战马能够换来的两百万贯收益,以及后续得到两千匹战马之后额外能够操作的空间!对于这两千匹战马在战场或者说军队里能够起到的作用,梁中书或许并不是那么特别的重视。 如此一来,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将这些战马尽数留下来。 只要能够满足梁中书的胃口,让他放弃这些战马,并不是没有可能啊! 比如……超过两千匹战马能够带来的利益的,更加庞大和让人无法拒绝的丰厚代价! 这样想着,杨汕表情严肃对伍端道:“伍大人,看样子我还需要你再跑一回大名府了。你先好好休息两日,等我弄好一个东西之后,麻烦你带着它去求见梁中书梁相公。那是一个可以获得大量财富的方子,在能量越大的人手中发挥出来的效果越好。相信梁相公会很乐意,用一些马儿来换取它。” 杨汕表情很认真,伍端听的不敢置信。 真的假的?我的杨大人,你没开玩笑?不过你既然有值钱的方子,那又何必纠结这些个牲畜呢?到时候自己用这方子赚了大钱,什么样的战马买不到?这种买椟还珠的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 “呵呵……因为这种赚钱的买卖,背后实力越强,才能做的越大。像咱们这样的,被人盯住了才是麻烦。而且说实话,那方子也就只他梁中书能做;咱们搞这个,有些犯忌讳了。”杨汕如此对伍端解释,可是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方子,他却一定也不透露。至少就现在而言,杨汕还需要考虑。 他脑子里知道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对后世而言十分平常的物理化学学问,在这个世界都是神技一样。就仿佛之前做出的那一面丑陋的镜子,种种差不多的技术,都能换来大量钱财。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冲突 伍端虽然不知道杨汕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却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下属。 昨天的荣誉已经成为过去,从现在开始戒骄戒躁继续听上司吩咐。上司要求去做什么,那就去做好了。即使心中有不同想法,无非也只是跑跑腿的事情;正好陪儿子出去散散心,也算是公器私用了。 第二条一早,杨汕果然将一封信送到伍端手中。 信封很薄,估计里面内容也不多。但是看杨汕的表情,伍端却能猜测只怕这位杨大人不会是在开玩笑。 再加上昨天晚上也想起来,有一天跟林冲还有杨再兴闲聊的时候,确实听他们说起,这位杨大人曾经制作过一样宝贝。那宝贝被杨大人送给了太子,据说当真巧夺天工乃是神品。杨大人通过这样宝贝跟太子以及官家搭上了线,其价值可想而知。如此一来很显然,他至少拥有制造那种镜子的手艺和方子!如果把这东西交给梁中书去交换的话,区区两千匹战马确实不值一提。 只是伍端却不知道,杨汕还不打算这么早就把镜子的工艺交出去。 将信封交给伍端,杨汕笑着道:“伍大人此行不必着急,慢慢的去大名府便是。对了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队百人护卫,一来保证伍大人您的安全,二来也等跟梁相公见面以后,多搬运些财货回来。” 伍端一愣,有些不明白杨汕的意思。 “我的方子,价值可不仅仅只是两千匹战马这么少。哪怕他梁中书再贪婪小气,也不会说一毛不拔啊。”杨汕自信的说着,对于伍端这次前往大名府充满信心。换言之这两千战马,他要定了。 满头雾水的伍端,不知道杨汕哪里来的自信。可杨汕既然不明说,他也没有办法强求。 在杨汕笑吟吟的相送中,伍端无奈离去。 之后的两天,风平浪静。唯独林冲杨再兴等人忙的不可开交,却是因为那三千匹战马让他们所有人都变得狂热起来。整个大宋,除了西军和中央禁军,谁还能有这么多的战马?哪怕是杨汕上司的曹俊,他也不过只有千余战马就顶天了。换言之杨汕一人,手下马匹就是曹俊三倍左右!更不提曹俊手中的战马还不像杨汕这般神俊,他手中驽马以及矮脚马比辽马还多上许多。 这事情一旦传出去,恐怕整个山东都会震动。 只是杨汕这边,事情也并不是说完全就那么舒服。突然过来几千匹马,无论是住所还是饲料、牧马人以及兽医,场地等等全部都处于缺乏状态。哪怕紧急寻了一个马场,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同时,或许是水土不服,也或许是纰漏间做错了什么,这才过来两天时间,就有不少的马驹出现状态异常的情况。同时又有数十匹阉马产生拉稀一类的症状,让原本就有些失措的马夫们更加茫然。 而对于这种事情,杨汕也不懂。 如果说别的东西还能自己估算估算,可是这种生物的问题,谁敢乱尝试?即使杨汕隐约记得好像有一种牲畜腹泻症状可以通过吃大蒜缓解,他也不敢当真让手下人这么做。万一出事,谁负责? 面对这种情况,杨汕有些头疼。他喊来林冲一问,偏偏最喜欢骑马耍枪的林冲对此也毫无办法。 反倒是看起来应该什么也不懂的杨再兴,这时候忽然道:“我听说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东昌府,有一个兽医名叫皇甫端。他称号紫髯伯,听闻是整个山东河北最厉害的医畜生的大夫。实在不行咱们把他给请来吧,这三千多匹战马,也确实需要一个专门的兽医。到时候顶多多给好处,也不怕他不来。” “紫髯伯?”杨汕来了兴趣,这人的名头他也有些耳熟呐。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未来梁山的某个头目? “紫髯伯皇甫端?没错!我也想起了!去年的时候,慕容知府府里的宝马得病,那是花了大价钱在外悬赏,最终把这位皇甫端给招了来。不得不承认在医治畜生方面,他确实有一套!原本几乎必死的那匹马,被他两剂药一天治好。只不过这人有些贪财,听说对慕容知府要了高价,结果被慕容知府一怒之下打断腿赶了出去。”秦明也是想起来这个人,而且知道的比杨再兴更多。只不过在秦明的眼里,这位紫髯伯不愧是胡人血统,这贪起财来简直胆大包天。 只是他的这番话,估计也就只有他自己相信了。 不说撇嘴的杨再兴以及暗自摇头的杨汕,就连黄信都露出尴尬的神色。自己这位师傅对那慕容彦达的信任,实在不是一天就能够转变完全的。哪怕落入现在的地步,居然还时不时戳出这种傻话。 不过也对!别看那慕容彦达在外面的名声各种难堪,但是实际上他对自己人还是挺不错的。秦明的性格,一般人还真不能忍受;可慕容彦达却忍耐秦明这么几年,直到发生无法敷衍过去的大麻烦…… 这么想着,黄信叹口气道:“师傅,这件事情还是由我来说吧。那件事我比您清楚,实在不能说是那皇甫端的错误。他确实贪婪了一些,但实际上拢共不过只打算要十贯钱而已。相比普通时候的兽医价格,十贯钱确实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另要说的是,慕容知府给出的可是一百贯的悬赏!” “莫非是慕容相公后来舍不得出这钱了?不可能的,相公怎么可能为区区这么点碎沫子而坏了自己名声?”秦明迟疑一声,而后迅速摇头。这一刻他很理智,实在是区区几十贯钱太不值得败坏名声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慕容知府满意了甩手走了;他手底下那些奴才,怎么会给一个下贱人面子?”杨汕冷笑一声,对于这种事情却是心知肚明。或者说这里除了秦明和杨再兴以外,其他人都很了解这种事。 只有真正贵胄子弟,真正从头到尾不曾流落民间的,才会对这种事情持以惊讶态度吧? 至少杨再兴就没想到,事情还可能会有这种原因。他只是咒骂慕容彦达不是东西,却没想秦明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 总之黄信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恍然了。 确实这百余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慕容彦达看不上眼,却不等于他手下人也会无视。拿了钱会烫手么?更何况区区一个兽医而已,莫非还能有什么意见?拿了也就拿了,还不是要乖乖服软? “所以说那皇甫端,去年在青州是倒了大霉的?”杨汕哭笑不得,居然还有这种倒霉事。 皇甫端在青州吃了大亏,还想还请他来青州,那就不容易了。可是这青州方圆,能够跟皇甫端比比拟的兽医实在没有一个。如果有,慕容彦达也就不需要千里迢迢发悬赏去请人了不是吗? 而自己这边不是开玩笑,三千匹战马那是无论如何也要细心处理的。现在偷懒随便找人,那到时候就不能怪麻烦随便来找你。到时候哪怕只是三两匹战马出事,也足以让杨汕心疼的不能呼吸。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皇甫端是无论如何都要请来的。只是究竟该怎么做,倒需要好好思量一下了。 杨汕还在考虑,这时候外面却传来轻微的喧哗声。 紧接着一个人怒气冲冲的朝这边闯过了,士卒硬是阻拦不得。如果不是焦挺出手,他甚至要直接闯进大帐里来。 看到这一幕,林冲站起来。便往外走,林冲边道:“看样子,这房子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总是这般随便让人闯进来,我们的面子就要一次次丢尽了。今年来不及,明年一开始就建房子!” 说完林冲从门口处取过自己的长枪,用一只手提在身后,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门口处的那人谁也不认识,但是如果伍端还在这里他就会发现,这人是跟他在曾头市有过一面之缘,同时也有深深仇恨的对手,名叫周瑾。他身为索超的徒弟,在大名府也算小有名气。同时作为大名府的副牌军,他对小小青州的小小都监那是怎么也瞧不上!哪怕事实上,都监的官阶比他师傅还高! 被焦挺拦在门口,周瑾气的脸色铁青。 幸好还知道不能动兵刃,周瑾只是怒视着焦挺道:“蠢货,给我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给拦我?”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哪来的臭嘴教你怎么跟你焦挺爷爷说话?有本事来练练,耍嘴皮子算什么能耐?”焦挺是见过周瑾的,只是他却不知道周瑾跟伍端之间的仇恨。这会儿见周瑾居然跑来他焦挺的地盘充大爷,如何不让焦挺愤怒?这大名府怎么回事,一个个脖子都能仰朝天了。 同样的,周瑾也还记得焦挺。 他记得焦挺是那个叫伍端的士大夫的护卫,是个憨傻的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角色。 而且说实话,周瑾心里其实也还是有些担心的。杨志的威胁他还没有忘记,能不见那个老货最好是不要见。原本也没打算跑这一趟,可谁让自己被杨志赶回去大名府的事情,让人给知道了呢? 结果梁相公觉得时间够了可以‘买马’了,就把他给抓了壮丁。 第三百八十八章 冤家路窄 周瑾面对焦挺的时候,十分嚣张。 但是等到林冲一来,他立刻就怂了。 林冲是谁?那是大名鼎鼎的八十万禁军教头!而后来到青州,更是怒斩了不少的江湖好汉。大名鼎鼎清风山、二龙山和桃花山的众贼寇,就是被林冲锁率领的官兵尽数剿灭的。再加上杨志前一次败走青州,却也表示对林冲武功的赞叹。零零总总加起来,正所谓人的影树的根,周瑾怎么能不怕? 更不要提这一次来青州,半路上周瑾得到了更多的消息。 前段时间辽人例行打草谷,这位杨都监手下大将,居然率领手下儿郎,硬生生跟辽人火拼了一场! 那一场仗打的是真激烈啊,天地变色血染血黑土,打的弹尽粮绝死的一干二净! 方圆几十里外,到现在依然都能闻到那辽人尸体的臭味!哪怕尸体已经被焚烧,也依然臭味不散。 其实说真的,可要说死的只是咱宋人也就罢了,这是几十年来的常事。为什么这一次大伙儿会惊奇?那是因为这一次打的不一样!这位林冲大爷那是了不得呐!他居然杀了几百近千个辽人,大大的给咱们宋人出了一口气。至少说真正的指挥官其实是一个叫杨汕的少年,这谁会信? 总而言之,这位豹子头如今已经是青州乃至山东地区赫赫有名的角色。 相传他有一手斩寇枪法,那是只要看到贼寇,闭着眼睛都能一枪杀敌!哪怕说传言有所夸大,可是这厮这半年来的战绩实在不似作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得到升迁,可周瑾却不敢将其无视。 于是见到林冲过来的时候,周瑾就已经有些腿软了。 而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够一枪长度的时候,周瑾更是已经乖觉的就好像被师傅教育的学徒一般。 “卑下周瑾,见过林副都监。” 赶紧拱手,周瑾谦卑的道:“还请林将军不要误会,卑下只有任务来求见杨大人。此事相信杨大人也是知晓的,还请将之前在曾头市时候约定好的战马交还于我带走,万万不要伤了两家之和气啊。”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那些战马来的。”林冲恍然,回头看向杨汕,却只看到杨汕不在意的笑容。 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毕竟杨汕已经做好决定,而且写给梁中书的书信也由伍端昨日带走前往大名府,林冲现在哪怕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于是面对周瑾期盼的眼神,林冲只能尴尬的道:“这位兄弟,你来迟了。我家大人已经做出决定,那两千匹战马,就不交给梁相公了。嗯,具体情况咱们之后再说。但是必须要告诉你的事,这两千匹战马,你怕是一匹都不能带走了啊……” 话音未落,周瑾的脸色变得惨白。 再顾不得林冲的威势,周瑾愤怒的瞪大眼睛吼叫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着,要言而无信反悔了不成?” “当然不是反悔!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家还不至于说脸也不要。只是事情发生变化,我们已经派人去告知梁相公了,所以还请你安心等待。如果等不下去,也可以回去再问问你家梁相公的意思。”林冲耐心的说着,老实人心态让他面对周瑾愤怒的模样,还是选择了认认真真的去解释。 毕竟说实话,这件事确实是杨汕理亏。即使他有什么其他想法,也应该事先商讨清楚才能真正去做。 如今还没有跟梁中书打招呼,就先把战马扣下来,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如果不是周瑾身在‘敌营’不敢放肆,他当真打算给这伙无良之辈一点厉害瞧瞧! 只可惜事实不能入他所想,回去再问梁中书更是找骂,周瑾只能委屈的退后一步道:“别敷衍我!这种事情,我自然会派人去向梁相公报告。你们就等着吧!这般胡来害了相公大事,你们别想好过!” “是!是!劳烦周瑾兄弟了,还请稍待。”林冲客气的笑着,态度十分平和。 但是看着这周瑾狗仗人势的样子,杨汕却是终于恼了! 他可没有忘记,伍端夫人的死,说不定就与这周瑾有关!哪怕那个时候或许伍家娘子已经被曾头市野人玷污,但是根据目前已知的,伍端还有杨志透露的情况来看,周瑾无论如何都跟夫人的死有一点关系。换言之,这厮很可能就像变太一样,让原本可能苟活的伍家夫人就此丧命…… 这件事情,杨汕可不会忘记。原本还想事后等伍端回来再说,现在看来却是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安逸了。 于是第一次站起来,杨汕冷冷的盯着周瑾道:“你还在呱燥什么?莫非我的话,你当没听见一样?都说了,这两千战马你一匹都不能带走!如果还当听不见,你可以试试来抢一抢,看到底能不能从我这里捞出一根马毛来!真惹怒了我,信不信我就算杀了你,你家梁相公也不会给你说话!” “你!你……”脸色大变的周瑾正要反驳,可再看杨汕坐的位置,顿时将没说完的话咽下去。 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还坐主位的,除了那传说中的小屁孩将军还能有谁? 话说这青州也是可笑!兵马司统制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下属兵马司都监却更年轻,还是个毛都不长的小娃娃!堂堂青州府的安危,就由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子处理,真为青州人感到担忧啊。 在心里腹诽着,周瑾脸上却不敢露出声色。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只当是没有听到杨汕这话一样。 这般怂的模样,让旁边杨再兴等人十分不屑。特别杨再兴还脆脆的冷哼一声,表示出对周瑾的腹诽。 只是在苏明泽还有杨汕眼里,却悄然对周瑾高看了一眼。 这厮能屈能伸,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个人物。只可惜终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还有恶劣性格,破绽实在明显。 想着要给伍端出气,杨汕有一种将周瑾永远留在青州的冲动。只是涉及到那两千战马等等重要资源的归属问题,这会儿杨汕只能命令自己按奈下来。至少就算要报仇,也要等拿到好处之后不是么? 杨汕感觉自己变得有些功利了,不再像刚来东京城时候那般的肆意和嚣张。 那时候真的是不可一世啊!结果真正打起来才知道,一切都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连番两次的损兵折将,终于让杨汕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无耻。如果他还继续天真下去,迟早会给手下兄弟还有伙伴们带来更大的创伤。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谋略,也学会了不去计较什么叫做脸面。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实的利益比尊严更加重要;为了这一点,该忽视的都要忽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大方面不变的情况下,些许小方面的转变都能接受。 就……委屈伍端一段时间吧!等和大名府的关系稳固了,再拿这周瑾开刀! 嘿嘿……想来这应该也是那杨志的目的之一。先弄走急先锋索超的亲信手下,下一步就该对他本人动手了么?若非如此,他为什么会故意把这秘密暴露出来?要知道随着曾头市的灭亡,这个秘密只会被带入坟墓当中。结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杨志,选择兄弟义气,选择站在杨再兴所属的青州这边。他十分贴心的将秘密暴露出来,甚至还主动的给予杨汕更多机会。 否则……出使青州的赚钱大事,哪里轮得到他周瑾? 梁中书可不像慕容彦达一般废物,他手下拿得出手的将校可一点不少。无论是作为大名府兵马都监的李成、闻达两位将军,还是同样在大名府无所事事只能拼命打熬力气的索超,都比他周瑾更得梁中书信任。 总之也许是杨汕想的阴暗了吧?在他眼里,杨志已经不像记忆里的那个悲情人物一样,一辈子无助又茫然。 当然,就目前而言,无论杨志怎么样,对杨汕的影响都不大。 反倒是杨汕自从决定要让周瑾好看之后,这个倒霉的家伙在青州就过的不怎么好了。 吃饭是生的、喝水是冷的,这些都是常态。出门坐车会断车轱辘,骑马进城会马失前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选择去城里借住,结果一进城门却发现钱袋子没了!种种意外,当真让周瑾苦不堪言。 可偏偏这种情况,周瑾还不敢抱怨。他心中有鬼,哪里还敢当真和杨汕的人争执?万一要是被宰了,岂不是哭也哭不出来?到时候就算梁相公给他报了仇,他人已经死了,又还能得到什么呢? 闭着嘴忍耐着,周瑾在心里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在师傅面前搬弄一下。以急先锋索超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小弟在外面受委屈?到时候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好好的报今日之仇! 而直到这个时候,周瑾被戏弄的消息,才终于传到杨汕的耳朵里。 怒视着杨再兴和焦挺这两人,杨汕很不高兴的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且不说做人要大气,只说这等小打小闹又有什么意义?真想报仇,你若心一狠宰了他,我反倒还高看你一眼。像这样丢人的行为,只会被外人大肆嘲笑!难道你们要让别人以为,我们青州军就这样不懂事?”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苏明泽开店 周瑾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结果后续却没有继续发生那些个让人不爽的事情。 似乎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余后几天他在青州城里过的十分安宁。 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继续找麻烦,周瑾只需要等待大名府来的消息就够了。甚至他还将跟随他一起来的手下护卫也尽数抛在了杨汕军营;对他们啥也不管,反而自己一个人厮混的逍遥快活。 若是杨汕狠一点,这些人非被饿死在军营里不可。 在杨汕的安排下,这些人最终还是被稳妥的安置下来。虽然说不可能大鱼大肉,但是好歹吃喝不愁,风雨淋不到。于是不知不觉的这些人对杨汕越发感激,言语里对周瑾还有大名府的那几位纷纷谩骂起来。借着这个机会,苏明泽派出几个负责他们食宿的辅兵,悄然弄到了不少的消息情报。 就在这时候,杨汕却慢悠悠的在营地门口晃悠。 随着时间的流逝,杨汕在这里建立军营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包括正兵和辅兵一起接近万人的基地,外面已经不知不觉聚拢许许多多的行人商户。这些人依靠军营成为了一个集镇,而且陆陆续续人还变得越来越多。不知不觉的时候,一个庞大的集镇就已经就此产生,而且里面热火朝天。 杨汕随便一看,卖吃食的,卖成衣的,还有酒肆客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甚至杨汕随便一瞅,居然还在里面暗处发现了俩暗门子。大概是没人管束的原因,几个穿着呼哨的女人在门口处搔首弄姿,也吸引住许多人的注意。杨汕就看了一会儿,便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的进出。 这一幕让杨汕脸都黑了,无语的扭头看着苏明泽道:“苏大人,你就没打算管管这边?咱们这里是军营,不是怡红院!你以为咱们手下那些人意志很高?只要被勾引来一个,后面就源源不断的控制不住。” 苏明泽差异的看一眼杨汕,奇怪道:“大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家都是男人,有些事情可以理解吧?只要不违反军令,闲暇时候放松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种事,无论在哪都合情合理。” 杨汕目瞪口呆,没想到苏明泽会这么说。 原来他不是没有管理,而是说是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说不定这两家青楼,还是花钱竞标来的。 想一想也对,时代不同规矩也不同。后世里任何机构官员都不得沾染黄赌毒,可这个时代官员上青楼却是时尚。虽然说这样的规矩一般不适用于武人,但是这边军营也是不同,在这方面自然要宽容许多。在杨汕看来很严肃的事情,在苏明泽眼里却只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无须在意。 杨汕想一想,也不能说强硬的改变这种‘习俗’。 虽然说他很清楚,真正能够有能力有银钱去这种地方潇洒的,绝对都不是普通士卒。至少也要是都头以及以上的官员,每个月的薪俸才能够支持他们来这种地方潇洒。即使杨汕给的钱粮工资其实不低,但是对于这些低级武官而言,这些钱粮还不足以支持他们去肆无忌惮的潇洒。 只能说这是针对外来者以及中高层人士的一种‘福利’以及特殊待遇,说不得也针对苏明泽自己。 杨汕揶揄的看着苏明泽,苏明泽却狠狠瞪了杨汕一眼。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临见到的所有人,几乎都会很客气的跟苏明泽问好。 然后再看到杨汕,一个个都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些人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有些认识的互相对视一眼,凑到一起小声道:“这就是那位小都监?看起来果然年轻。” “人家才十几岁,就已经是有品级的武官了。这么大的军营,里面数千万把号人,都归他管。”一个矮胖的财主模样打扮嘟囔的说着,用袖子挡着嘴笑道:“也不知道这小鬼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居然能够这般轻松的一步登天。咱们整个青州,身份比他高的人好像也没有几个吧?” “切!不过只是个丘八而已,年级再小也还不一样?就算他有身份能一步登天,可是上面能够管到他的数也数不清。且不说咱们慕容知府,就说这个集市,看着日进斗金吧?可真正到他们手里的却也要分出去一半。”旁边一个瘦高的山羊胡子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心中又哆嗦两下肉疼不已。 要知道虽然这里多出一个集市,但是每个月的租金却是一点不低。那个叫苏明泽的家伙看着是个读书人,可要起债来却也想当的狠!区区一个巴掌大的门面,居然就敢要价两百贯一个月? 如果不是看着还略微有点赚头,这个破店谁爱开谁开! 如此想着,山羊胡跺跺略微有些麻木的脚。见苏明泽笑着走近,他猛然咧起嘴笑着凑上来:“苏大人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咱们这个陋店呐?您看我这里新来了上好的南方大米,您看要不要买一点?” “你这大米死贵的,谁爱要谁买去!我手下几千人呢,都吃这个岂不是把我吃穷了去?”苏明泽眼睛一翻直接将这个贪婪的粮商无视。而后看到那矮胖的财主,苏明泽笑着拱手道:“张老板今天怎么亲自在这边吆喝?话说你前天送来的马草相当不错啊,不掺假不掺水,这样吧,再给我送来三万斤如何?” “好说好说!只要您苏大人要的,我老张就是没有,也想尽办法给您筹过来。”姓张的胖子笑呵呵的说着,一双眼睛几乎挤进到肉里。但是他做生意确实比旁边瘦子聪明,薄利多销玩很得苏明泽看中。 杨汕弄回来三千多战马,给苏明泽带来了极大压力。除了之前的兽医问题,还有就是每天日常的吃喝拉撒。成年战马可不比普通人能够受得委屈,它们那是一天的吃食都不能短缺半点。 所以别看伍端整天跑来跑去的辛苦,但是说真的苏明泽还真不一定比他轻松。大大小小几千号人,再加上战马牲畜后勤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由苏明泽一个人负责,他的任务一点不轻。 人吃的东西,牲畜吃的东西,行事行政,还有各种琐事,都很辛苦。也就苏明泽了,换一个人来说不定都处理不来。很多时候军伍中发生问题,它不一定是将军的错,很可能就是这种让所谓大将军也束手无策的细节问题。一双鞋,一件衣服,一口米汤,都有可能引发很大的麻烦。 这种情况下,一个靠谱的管家真的比什么都要宝贵。 杨汕静静的看着苏明泽跟那个胖商人寒暄,两个人简简单单的就将大笔草料以及青料黄豆精粮等等重要物资约谈清楚。双方谁也没说用纸签订个契约什么的,谈好价格日期也没说付什么预付款,就这么一巴掌拍下去,这事情就成了。而后胖商人会及时将所有东西都运进军营,到时候再来拿钱。 这种诚信的契约,也就只有这个年代才有了。大宋哪怕有千般不好,在这方面也足以领先全世界。 两人甚至都没有进店去细谈,就这么在大门口就决定了一项大买卖。 而后苏明泽又领着杨汕去了几家店,将近期需要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购买完毕。 等忙碌完这些,苏明泽才喘一口气对杨汕笑道:“大人久等了,主要是您突然弄回来几千匹马,事情实在太多。也幸亏是咱们还有这个集市,否则怕是真凑不够养马的钱粮。这些畜生,花销实在太大了。” “所以一切还多亏了苏大哥您,如果只有我自己,那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杨汕杨汕很真心的对苏明泽道谢,他没有想到苏明泽居然还额外辛苦了这么多。为募集资金,居然给自己另寻压力开了一个集市起来。莫看一个集市光收租就能赚得不少,可是那需要负责的琐事也是相当的多。 换言之苏明泽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重担!哪怕他带了不少使唤人,这也不是轻松的任务。 仔细一看,相比在东京城的时候,苏明泽明显痩多了。既劳心又劳力,他看起来好像年老了十岁还多。 然而面对杨汕的道谢,苏明泽却还是笑着道:“既然叫我一声苏大哥,我当然就得竭尽全力的帮你。而且说实话,能够这般辛苦,却也是给了我一个一展才华的机会。这人呐,不逼自己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哪怕是我自己,也决计想不到,我有一天能够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杨汕拱拱手,太多的话就在不言当中。 两个人继续走着,杨汕听苏明泽介绍才明白,原来苏明泽考虑‘开店’的事情已经很久了。自从辽人来青州打草谷杨汕受命去抵挡的时候,守在营地里的苏明泽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毕竟整个每天的消耗是惊人的,坐吃山空总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只是他原本是打算开一家小店先试试水,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做的这般大了。仿佛一夜之间,这个不小的集镇就建立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章 小家子气 苏明泽有些一头雾水,因为他的赚钱大计,顺利的让他不敢相信。 他不过只有这么一个意向,结果各种帮忙的就纷纷出现。而后莫名其妙的有人请他吃饭,而后他的目标就由开一家店面变成了组建一个集市。紧接着请他喝酒的人越来越多,集市的计划也越来越大。很快醒悟过来的苏明泽赶紧将这些款爷全部聚集起来,而后开始正正经经的商量基建事宜。 若非有人提醒,苏明泽怎么也不会想到,杨汕以及这支青州军,居然已经在青州拥有了很响的名声。 就如同那周瑾所心悸的一样,能够跟辽人正面对抗,而且是拼死不退打了一个五五开的势力,那是十分可怕的。整个大宋不是没有这样的强军,只是但凡这样的队伍,他就一定十分难缠。 而杨汕能够跟辽人打成这般模样,青州历史上历史性的第一次将辽人打退了,而不是等辽人吃饱喝足以后自己离开。这样的人总是值得信任,好歹能够给人安全感,比那些贼兵溃卒更加值得投资。往后再有辽寇山贼什么的,由他们帮忙守护一次所能挽回的东西,就足以弥补之前的一切投入。 更不要提的是,通过经验再经过计算,这些人大致都确定,在这里开铺子有的赚! 且不提一支万人的队伍每日的消耗是多少,就说当这支队伍的名声传出去之后,愿意汇聚到附近的百姓,就不是一个小数量。到时候寨子汇聚成村,村子扩展成镇,镇子再筑城,他们这些老地界儿那可就值钱了。别看这会儿苏明泽要收他们租子,可这地……却和苏明泽无关。 商人逐利,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干。 当然对于苏明泽以及杨汕而言,这是双赢的事情。这些人的存在,让杨汕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且不说数十家商户每个月要缴纳的租金或者说保护费高达数千贯,就说军营里士卒的日常生活,以及他们家属的安置还有其他便利性,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里原本是个皇帝,好歹不用说买个醋都要奔波十几里路。商人的到来,让士卒们平日里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许多。 这种事情不能只看物质层面,这一点杨汕是了解的。 苏明泽虽然对于这种道理方面的概念积累不是很在行,但是大概意思却也明白。所谓做官,官的无非就是民生。他这会儿做的事情,和那些县令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是管的人略少而已。 所以对于管理这个集市的事情,苏明泽是十分乐意的。尽管因此工作量大大增加,他还是乐不知疲。 继续往里走,杨汕发现这个集市当真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刚刚建成的市集,其实仔细一看都还十分粗糙。那些个铺子大多数连漆都来不及刷,就这么散发出松木的香味。一些店员小厮小二什么的,一个个门里门外忙个不停。虽然一个个都累的汗流浃背,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遏制不住。毕竟开门红这种事,无论老板小二都会喜欢。 而后就在距离集市不远的地方,一些个简陋的住房也在修建当中。 虽然初冬并不是造房子的好时候,但是赶在下雪之前把屋子搭起来,好歹也能度过这一年冬天的寒冷。而更加让杨汕在意的是,确实有更多的百姓正在朝这边汇聚。包括之前牺牲的那些将士的家属,也被苏明泽主动接引到这边来居住和保护。他们手里让人眼热的抚恤钱,引发了不止一次动荡。 “你知道的,大多都是妇孺老幼。要指望她们能够做主守住家财,那可真不容易。即使那些家中有兄弟长辈的,都是些穷汉也没人敢保证不会窥视。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一个两个来吃几天,就都吃不消了。”苏明泽苦笑一声,却是对那些愚昧百姓的贪婪无度十分不满。你贪什么都好,但是怎么能贪窥这些卖命钱?人家家里死了男人,说不得往后就要靠这些钱维生呐! “百姓愚昧庸俗,有那些小心思也是正常。不过苏大哥你能将他们都迁过来,却也是功德无量。这件事情我自然不会反对,你就别试探我啦。”杨汕这才知道苏明泽今天把自己拉过来这边的原因,所谓的赚钱集市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以苏明泽的志向和心气,区区一点银钱算些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这些烈士家属,他完全没必要给自己增加负担。这个集市,也是为他们所建。 “我倒也不想理会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苏明泽苦笑一声,扭头看杨汕道:“只是前段时间,一个妇人抱着婴孩孤身跑到营地门口哭诉。她相公辛辛苦苦的卖命钱,被村中族老夺的分文不剩。我心中不忍去帮忙理论,结果那族老说什么此番只为避免妇人另嫁,往后族中自然有吃喝照顾等等。这番话下来,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乡中自有乡老规矩,哪怕当朝县令也管束不得。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将她带回营地,略作照顾。只是……大约是风声传出去,居然又来了不少诸如此类的妇孺遗孤,于是我也只能……” 说着摇摇头,苏明泽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 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做就能够不做的,一时心软的代价就是苏明泽必须花更大的力气才处理这件事。 可是随着这个消息的渐渐流传出去,更多的人选择回到这里接受军队庇护。 也许有些人并没有受到委屈,也可能在自家过的同样舒服;但是身上揣着大笔银钱,就总是会担心被人窥视。老百姓家里什么时候有过银钱?偏偏事情已经传播开,人心贪婪,由不得不害怕! 于是在无奈的情况下,苏明泽只能将这些人通通安置起来。 而后安置也要各拾其力,苏明泽就将安置区变成集市,辅导或者推荐他们自己找个营生来做。虽然大量赚钱的生意都在那些商人手中,但是那些附带的糊口小生意却也足够安置并且养活一家人。 如今因为苏明泽的这些举措,遗孤以及家属原本不稳定的情绪终于安稳下来。 杨汕原本就不好招兵,毕竟死伤殆尽的名声总是会让人警惕。作为外人会赞叹杨汕军跟辽人死战的勇气,但是如果轮到自己,这事情就不是那么喜欢了。如果这时候再传来其他的坏名声,杨汕还想招到一个人?反倒是如今怜惜士卒,照顾家眷的美名传出去,这才减少了许多人的后顾之忧。 大宋穷人很多,他们不怕卖命!他们就怕,自己的命白白亏掉卖不出银钱来。 于是当杨汕军善待军属遗孤的名声传出去之后,这几天招兵的进度陡然就快了许多。短短三天的时间,来集市这边报名参军的就有好几百人。这些人进入军中后补充了大量新鲜血液,也让军营里略微低沉的气氛活跃很多。当然乱七八糟的乱子也是不少,闹出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笑话。 说到这里,苏明泽又想起一件事:“大人,青州府昨天有派人过来收税,被我拒绝了。只是这事情被那些人知晓,少不得给您添点麻烦。” “麻烦倒无所谓,我现在破罐子破摔,已经没兴趣跟那些苟且之人敷衍了。”杨汕懒洋洋的说着,又好奇的看着苏明泽道:“只是……为什么你会拒绝他们派人来收税?身为大宋子民,那些商户交税是天经地义的吧?还是说他们的税款被你给截留了,所以才拒绝州府的人再过来?” “苏明泽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苏明泽一口否定,而后皱着眉头解释道:“说实话,我大宋是没有商税的。除了农税和盐铁税是上缴国库之外,其他各种车马税,茶炭税都是地方自立名目的税收种类。这些个税种,种类繁多而且名目多样,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承受的。哪怕国家宣布免税,这些税种也得不到任何减免。它们才是真正的百姓的负担,却是下面官吏巧立名目赚取好处骗取钱财的手段。我苏明泽管不到其他地方,但是这个由我亲手建立起来的集镇,我可不打算给他们割肉的机会!” 苏明泽说的义正言辞,说的大义凌然。但是从他的话语里,杨汕还是听出来‘报复’的畅快感。 被青州府文人所背叛的苏明泽,其实这段时间并不是特别开心。他辛辛苦苦半年的一切努力,居然敌不过曹俊从东京城给这些官吏们带来的些许压力和好处。这种对比和差异,让苏明泽如何甘心? 堂堂苏家人,居然被一个武夫压制,甚至导致文人士大夫纷纷选择背弃? 这个仇,苏明泽必须要报! 哪怕现在做不得什么,但是给那些人添些堵却还是很轻松。以他的身份,还不惧怕反过来受到报复。 他苏明泽哪怕在东京城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但是在京外,还没有人敢当真拿他怎么样。 因此玩这种有些小家子气的把戏,苏明泽毫不客气。 对于苏明泽的这种态度,杨汕哭笑不得。不过从心里来说,杨汕肯定站在苏明泽这一边。而且说实话这个集市,虽然出乎杨汕的预料,但是也让杨汕感觉到了惊喜。他忽然有了新的想法,就要在这个试验田里进行尝试。如果到时候做得好的话,也许就能彻底摆脱那些拖后腿的家伙的钳制。 说实话,杨汕对慕容彦达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这厮跟曹俊合作,给杨汕带来了太多麻烦。 第三百九十一章 酒肆 杨汕迫切的希望能够摆脱束缚,无论来自什么地方。 在东京城的时候,有鲁智深、有林冲、也有太子给他帮忙。然而现在来到外地,却是什么事情都必须自己做主。 这种沉甸甸的责任压的人肩膀发慌,哪怕杨汕身怀穿越者的骄傲和自信,却也在重重的事实之下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世间的事,终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太多问题不是纯粹靠本领就能够解决的。哪怕杨汕自认为拥有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目光和信心,哪怕能轻易赚到大钱,现在也没有把握能够真正改变未来。 其实要想做出点什么也简单,推翻一个腐朽的时代,然后在白纸上重新写画,其实比修改一张图片更轻松。 只可惜说过的话,咬着牙也要干下去。 已经启动的火车,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停下了的。哪怕杨汕愿意,他手下的人也会督促着他继续前行。这个时候任何人选择后悔,都只会被滚滚车轮直接碾碎。除非说,有大智慧大勇气,摒弃一切重头再来。可是这样一来说着简单,你往日的友情亲情所有一切尽数放弃,这种事非枭雄是做不到的。 杨汕不是枭雄!无论前世今生,他都只是一个有些幻想,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而已。 也许他有些想法,偶尔也会冲动,平日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一些个狠狠咬牙才能去做的事情。但是真当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他还是会犹豫不决。大多数情况下,杨汕更加愿意为同伴多想一些。因此很多时候无论苏明泽、伍端还是杨再兴、林冲,他们做的有些事其实并不合规矩,也冒犯了杨汕的身份。但是看在大家同甘共苦的份上,杨汕没有选择摆起架子抬起身份…… 只是这样一来,很多东西就变得困难了。 如今杨汕就好像被困在青州的一只病兽,只能艰难的靠着自己的能力痊愈。 当然一旦困兽痊愈脱困,他也将彻底挣脱所有束缚! 这样想着,杨汕对苏明泽拱拱手,算是感谢他这段时间来的辛苦。多余的话也不用多说,尽在情义当中。 而后两人继续前行,很快进入到集市的中心区域。 其实这个集市也不是很大,粗略看方圆大概也就数里长宽。但是由于结构挤挤挨挨,因此里面街巷环绕店子其实不少。而且这边的店铺大多都是门店,也就是所谓的展示区,负责大宗买卖,仓库都在后面。所以别看负责这边买卖的都是青州地区乃至山东地区的大商人,但是实际门面确实不大。 让杨汕啼笑皆非的,这里最大的门面居然是那两家青楼。而后在青楼对面的街口,则还有一个看起来似乎地段更好的酒肆。这个酒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远远看着生意相当不错;杨汕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乱七八糟的招呼声络绎不绝。短短几步路的功夫,杨汕就看到三伙人进出了。 但是一扭头,杨汕忽然看到苏明泽似笑非笑的表情。 心里涌起一头雾水,杨汕好奇的道:“别告诉我说,这家店是你开的?如果我没记错,你苏家应该不允许行商吧?” “没错!我苏家自有组训,苏家人不得行商事、官商勾结。”苏明泽点点头,又苦笑一声道:“只是我都已经帮着那**商建立集市了,再说什么官商勾结那还有资格?如今咱们缺钱,组训什么也只能放一边了。不过你确实没说错,这家店不是我开的。我事物繁多,哪有时间开店。” “嫂子呢?她天天在家闲着,是不是也太委屈了?”杨汕随口说着,一步踏进酒店的门。 就在他要继续开口劝说的苏明泽别对嫂子管束太严的时候,酒肆里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共九百文,收到了,还请慢走。这位客官,欢迎下次再来啊!” 锦儿一边说着,一边笑脸如花将一伙吃饱喝足的酒客请了出来。等到那五个锦衣商人谈笑着离开,锦儿这才叉着腰指向里面收拾桌子的小厮道:“小虫,给我利落一点!咱们新店开张,你也别连桌子也抹不干净。我可警告你,本姑娘收留你这个小家伙可不是吃闲饭的!我林家,不养闲人!” “是的,锦儿姐!放心吧,小虫干活勤快的很。”一个幼嫩清脆的声音传来,却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袄子,腰上围着一个大肚兜围裙。小丫头眼睛大大的,做事却十分麻利。只看她端着一个小盆儿啪嗒啪嗒跑过去,然后跪在长凳上就埋着头努力抹桌子。明明这桌子已经由收捡碗筷的小儿清洁过一遍,但是小丫头这般辛苦,却也没有一个人阻止她叫她不要做。 “你这是欺负小孩儿呢?话说几天不见,你身边怎么多了个丫头。”杨汕来到锦儿身后,笑着说着。 “少爷?你怎么来了!”锦儿被吓一跳,而后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林家开店的事情,林娘子和锦儿可是瞒着杨汕林冲的。两个大男人也是粗心,根本就不知道家中女人已经大张旗鼓的创业了。虽然说这开店赚钱,最开始的想法也是为了给杨汕帮忙减轻负担;但是女人开店在这个时代本就不被接受,锦儿一想到万一杨汕生气,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问你话呢!啥时候开的这家店,我怎么都不知道。”杨汕故意板起脸,看着锦儿紧张的模样。 “是……是苏大哥帮忙置办的!我那天想着要想办法赚点银钱给你帮忙,然后苏大哥就给了我这个铺子。哦对了,铺子里的人都是咱们自己人的家眷,可以放心的用。我……我也没接触什么外人。今天其实也是偶尔来看一回,不过给掌柜的帮帮忙……”锦儿不知所措的解释着。 这时候真正的掌柜终于发现这边的情况,赶紧提着裤摆跑过来:“大人!大人!还请不要责怪锦儿姑娘!要怪您就怪我吧,是小老儿在家闲着无事起了贪念,才在这里借大人您的名头开店赚钱的!” 说着这老人就要跪下去,却被杨汕轻松的搀扶起来。 杨汕面带微笑,却不回应老人的解释。只看着锦儿,杨汕继续问道:“还没告诉我呢,这小丫头怎么回事?” “她……她爹爹是你之前的亲兵,她从小就没了娘。然后之前打辽人,她爹爹战死的。我那天偶然看到她一个人怪可怜的,就把她叫过来陪我说说话。少爷,锦儿错了!”锦儿怯生生的说着,这会儿却是真的害怕了。要知道她这会儿一颗心都放在杨汕身上,而且外面的人也都知道了她和杨汕的关系。如果这时候杨汕要是厌弃了她,那她可就真活不下去了。不说她自己,就是外面人肆意的流言流语以及各种冷遇咒骂,就足以逼的一个柔弱的女子冷冰冰的死去。 说完锦儿抬起头看向杨汕,眼睛里却不自觉湿润了。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杨汕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怎么样,但是她想的却是自己赚了许多的钱,给杨汕帮了大忙然后得到杨汕的夸奖赞美什么的。哪想到这才开业几天没赚到钱,事情就被杨汕给发现。 也是锦儿运气不好! 其实前几天她都只是每日傍晚来查一次帐罢了!哪想今天兴趣来了来玩一会儿,却正好跟杨汕撞了个对面。 这样想着,锦儿的眼泪都要流下来。 而其他店里的帮工小儿掌柜什么的,这会儿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出声。他们很清楚,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在这里工作,这家店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就只能看杨汕这会儿的脸色和心情来说话了。 然后,杨汕忽然笑了起来。 真正的笑容,不带虚假。他上前一步握住锦儿的手,温柔的笑道:“居然还要锦儿姐姐筹钱帮我,这实在是让我羞愧啊。不过锦儿姐姐的好心,我却是已经收到了。这份心意啊,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 四个字在锦儿脑海里炸响,顿时让锦儿变得晕晕乎乎。杨汕又说了什么他,她却是一点没听见。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和杨汕隔着茶几在同一个方位坐着,对面坐着老掌柜,侧面坐着苏大哥。 脸上顿时抹了一层红霞,这个座位无疑就代表杨汕已经承认了她的身份,如何不让她心中小鹿乱撞? 而这个时候,杨汕却在跟老掌柜谈正紧事。 “老倌儿,您也是常年做掌柜的。我就请问一下,你觉得这个集市能够开的长远么?” “还请大人放心!如今大人的名望在青州正浓,整个山东都知道大人是能够跟辽人硬碰硬的高人!”说到这里,老掌柜对杨汕竖起大拇指。而后老脸笑着,他继续道:“青州哭啊,常年被辽人劫掠欺负。如今有个能够帮大伙儿撑腰报仇的地界儿,大伙儿如何不喜欢?哪怕往后大人做不到今年这样的风光,百姓们也会依然相信大人;这个信任,就足以这集市永远的开下去!” 杨汕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老掌柜的意思。 于是眼珠一转,杨汕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如此,这个集市就取个名字,叫胜利集或者平辽集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出行 经过苏明泽这段时间的努力,杨汕这边的经济状况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士卒的数量正在渐渐恢复,但是在苏明泽的辛苦工作下,压力反而变小了许多。如今偶尔隔几天还能吃些荤腥,让士卒们更加满意。甚至如今雪还没下,苏明泽就已经将大部分士卒的冬装准备完毕,着实让人惊喜。 那些新招募的士卒,一个个刚进军营就能够分到新衣裳,顿时个个喜出望外,哪里还有半分不高兴? 眼下即将过冬没有战事,换言之来当兵就是受人伺候舒舒服服度过暖冬。每月有饷银拿,吃喝不要钱衣服直接送,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如果不是杨汕设定了招募的年龄要求,怕是更多的人要往这里跑。 只是,杨汕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松? 即使天气渐冷,昨夜更是一瞬间降温十几度,杨汕依然一大早就发布了出操任务。 顿时,那些家伙一个个哀嚎起来。 可别管叫的有多惨,杨汕都没打算给他们面子。在林冲的带领下,一行中级武官跟着林冲一间间营房的走。每一间营房都先敲门,听话开门穿衣服起床的,那几句就算了。可是碰到那些还敢自以为是耍赖犯强的,林冲回手接过一个葫芦瓢,二话不说就是一瓢冷水朝着他脸上泼过去! 大部分的家伙到这一步就怂了,冻得要死不起来也得起来。还有一些脾气暴躁的,二话不说就要对林冲动手。但是那可是豹子头啊!碰到敢还手的,这几天就只能在大夫那里呆着了,林冲一点也不会客气。这种下马威杀威棒,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一样适用;而且如此一来,该归心也会很快归心。 短短几天的时间,外面人带来的散漫情绪,还有对成为军人的不在意,就被林冲整治的差不多了。 即使这些人哀声载道,也不能改变每一天迎着寒风在空场上训练,打熬。杨汕对林冲的支持和百分百的信任,也决定了林冲对杨汕练兵要求的百分百执行。别说是令行禁止必须按时起床了,就是杨汕给予林冲的其他要求,曾经说过的夜间集合、突击集训,林冲也打算过段时间尝试一回。 而后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冬天正式来了,大雪仿佛鹅毛一样漫天飞舞,大地也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去征战,寒冬的天气对于和平而言是最好的庇护。哪怕是杨汕,也不能强自命令士卒们继续在外面活动。甚至为了预防传染型的感冒,每天姜汤消耗成为了可怕的数量。 但即使如此,依然还是有百余名士卒,在这个冬天刚刚来到的时候,病倒了。 他们并不是身体瘦弱渡不过寒冬,而是一时间由往日贫瘠的生活改变成现在衣食无忧,于是产生了不适应症状。就好像天天吃素的人,猛然吃大荤会油肚子坏肠胃一样;这些人哪怕身上穿着棉衣比往年薄衣塞草更加热乎,他们也不自觉的起了发热发烧反应。而后……唬了一片人被隔离起来。 杨汕不敢打赌说会不会发生传染,反正无论如何事先隔离是个正确的选择。 一百来号人忽然就在这大冬天里病了,病的突然却又在事先准备当中。杨汕提前邀请好的大夫已经做好准备,各种草药也随时能够熬制。杨汕不敢保证说这个冬天不会死人,但是他却敢保证至少在能够避免的范畴当中,尽可能的保护好士卒们的生命。哪怕是上次战役时候重伤的,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遇到寒冬顿时发生各种病症痛楚的老兵,杨汕也希望能全部挽救。 于是这第一场雪的停息的时候,杨汕真正做到了军营里不死一人! 华夏几千年自古以来就从来不曾有过这种事! 虽然从一方面来说,这是因为杨汕手里有钱对士卒大方;但是从另一方面也能证明,杨汕对士卒是真的不错。他甚至在大雪停了之后,想出一个不错的士卒家属的方法!天冷地滑,士卒们不是不能进行有效的训练么?既然如此就由杨再兴和焦挺分别带领,一队队外出去给家属们修房子扫雪好了! 总而言之,杨汕是绝对不允许他们闲下来的!这年头啊,闲下来就容易生事! 在士卒们哭笑不得的目光中,杨再兴和焦挺分别带队出发了。兴致勃勃的杨再兴和一脸无奈的焦挺,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而他们手下士卒也是如此,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按照杨汕的纷纷行动起来。 不太爱说话的焦挺负责外面集市的扫雪工作,更加喜欢啰嗦呱燥的杨再兴则四处走动,寻找被雪压坏屋顶或者有其他困难的家属,给她们做零事帮忙。一来做些体力活活动身体,二来也提升一下军民之间的关系,提升一下这附近军营和集市之间的凝聚力。当双方变成一家人的时候,自然许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这种团结起来的力量,已经在后世得到了足够多的证明。 杨汕很自信这一点,同时他自己也没有闲着。 派去请紫髯伯皇甫端的人回来了,那皇甫端果然不出所料的拒绝了杨汕的邀请。 哪怕杨汕给他开出了薪俸,他也是完全都不动心。甚至他家那泼辣婆娘还将去的人给狠狠骂了一通。如果不是皇甫端冷静道歉,说不定两人那时候就已经打起来。可即使如此,话里话外也是要绝了杨汕的心思。 可杨汕怎么能同意?要知道他手下的三千战马可都是宝贵的北地马!虽然比不过汗血宝马,却也是大宋难得的良种。这些马儿死一匹都会让杨汕心疼,因此哪里会允许皇甫端说不了就不来? 只是为了让他将来尽心做事,杨汕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使用强掳的方法。 正好冬日无事,杨汕跟林冲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杨汕主动去请他皇甫端。就当做散心也好,出外走走再回来。 而后为了照顾杨汕的衣食住行,林冲也锦儿也叫了过来。他很直接的将锦儿交给杨汕,却没有提名分的事。 对此杨汕心中有数,而且说实话他对锦儿也确实有些好感。双方相处这么久,感情早已升温。 俏脸羞红的锦儿不复过去的泼辣,但是也没有害羞的转身就跑。低着头站在杨汕身后,他表明了态度。 于是两天之间,杨汕将军营里的大小事务尽数交给林冲以及苏明泽,并且交代说自己不会离开太长时间,大约等伍端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也该回来。诸如此类等等,交代完毕之后,第二天才带着锦儿离开。 装扮富家子弟带着看家护院丫鬟小厮游玩的样子,杨汕一行人拢共二十多个,一齐就出发了。 除了林冲之外,谁也不知道杨汕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要离开军营。而即使是林冲,也对杨汕的此行此举保持怀疑态度。若不是将锦儿塞给杨汕以保证他不会胡来,林冲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特别这还是个大冬天,这种天气出行岂不是脑袋坏掉了? 不管怎么说,杨汕还是离开了青州。他带着锦儿,锦儿又把那个叫小虫的丫头带上,一行人车水马龙男女老幼,看起来当真像是去走亲戚的。虽然说十一月低十二月走亲戚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但是这年头马车难行,如果外出做事的人距离家乡路途较远的话,提前一两个月出发,正好过年归家,也不是没有的事。因此虽然有人好奇,但却没有人对这一行车马表示怀疑。 杨汕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出了青州,朝着当初来青州时候的方向,一转弯却是去了济州梁山那边。 一路上十分安静悠闲,哪怕山贼草寇,也没心情在这大冬天里还出来劫掠。更不提杨汕别看只带了十几个护卫,但是这十几人却是经历过几场战事还能完好活下来,并且接受林冲训练的老兵。如果真正遇到战事的话,不说这十几个人能够敌对多少贼兵;但说要完好的将女眷保护走,却也容易。 而杨汕自己,自信是不需要保护的。这段时间他的本领也在稳步增长,更不要提手里还有一项利器。 这半个来月的时间,杨汕对之前使用的陶罐土炸弹进行了一些改进优化。如今旁边几个亲兵,一人马背上悬挂着两个陶罐子。由于没有表面引火装置的缘故,安全性不需要担忧;但是只要真正遇到事情,两个特制的陶罐互相一磕将尖儿磕掉露出干燥引线,就能够随时点燃它了。 虽然说还是有很多瑕疵,甚至说白了就是几个大鞭炮。但是对普通敌人而言,这东西依然还是神器。 总而言之不管从什么方面说,杨汕都不是很在意是否会遇到敌人危险。而且他这一趟说着时间短暂只出来大半个月就得回去,但是无论是济州梁山还是更远一些的东昌府,其实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威胁人物。 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梁山晁盖那波人或许会打算给宋江报仇。但是有王进,杨汕也是丝毫不怕。 更不要提由于对梁山始终有所贪窥的缘故,杨汕从始至终都不曾断掉跟那些熟人之间的联系。 比如……阮小七。 第三百九十三章 出行遇阻 杨汕很迫切的希望能够得到梁山的力量! 也许在外人看来,所谓的梁山只是一个草寇集合地。无非是几百喽啰几个贼寇而已,算不得有什么大出息。 但是在杨汕眼里,梁山却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后备基地。 肥沃的土地,丰富的水源,易守难攻的地形,再加上十数名实力不错的大将,其实梁山水泊潜力相当不错。如果再算上距离它不远处的祝家庄这等丰硕之地,梁山的意义其实比很多人想象的更完美。它除了因为水域关系范围不可能扩大之外,几乎再没有任何缺点。而就连这个缺点,对于不曾打算造反的杨汕而言,也算不算是缺点。地域范围?杨汕需要的只是梁山的稳定! 可即使如此,杨汕前往梁山的行动,还是因为天气原因而被阻碍。 谁能想到第一场雪刚停两天,第二场大暴雪就紧跟而至呢?被困在渡口的杨汕有些无奈,眼下大雪纷飞路面结冰河道也被冰封,想要出行却是不能了。这天气出门,那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庆幸的是,这场雪不是在半途中下的。下雪的时候杨汕恰好在这家客栈住宿,也免去被困在野外的慌扰。 可即使如此,根据客栈老板的说法,往年这样的雪怕是三五天不得停,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出门。 无奈之下杨汕只能暂时留在这里,然后整天跟店里的客人聊天询问打发时间。 因为是在渡口附近而不是集市,因此这间客栈不大。两层楼的木屋,各种大大小小的房间不过十六七间。而后杨汕一行人,就占了整整一个二楼的十间房;然后因为下雪天的缘故,一楼的几个房间也都已经住满。为此贪婪的老板甚至宁可带着店小二住在后院柴房里,让杨汕,每天都能听到那店小二不满的抱怨声。 可是这个天气,即使再不满又能怎么办?这天气别说回家了,就是出去一趟也充满危险。 于是杨汕等人每天就看着倒霉的店小二被掌柜呵斥教训打发时间,一时间所有人都轻松起来。 而后几天过去,大雪果然跟掌柜的说的一样,到这时候才停。 外面一看,厚厚的积雪几乎能把腿也给埋住。这个时候如果出门,怕是掉进雪坑里都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对杨汕而言,这一场大雪还带来了另一个大麻烦。 “想不到啊,今年居然是一个冷冬。咱们这里都这么冷,怕是辽国那边会更加难受吧?辽人也好,女真人也好,今年怕是都不会好过。而他们这些混蛋一旦受挫,少不得来年要来找我们大宋弥补损失。”杨汕叹了口气说着,心里却隐约记得明年就是女真人彻底击败辽人的日子。而后这个冬天的雪,大概也是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缘由吧?寒冷和损失逼的女真人不得不拼命,也让受创辽人的反抗力量受到影响。在双方原本就有实力差异的情况下,顿时胜负立显。 双方一场大战之后,女真人攻陷黄龙府获得了重要的主动权。而天祚帝,却因为耶律章奴谋逆,而大伤元气。 虽然如此重创不至于让辽国立刻灭亡,但是毫无疑问的,辽人会想尽办法弥补损失。 就好比今年秋天的大范围大规模打草谷一样,明年辽人只会来的更加猛烈。而后虽然收获颇丰,却也终于触怒了大宋文臣们的敏感神经,彻底的做出联金灭辽的决定。再然后,宋辽之间波澜再起。 当然,这些都和杨汕没有太大关系。唯一让杨汕焦虑的,就是他现在还不具备参与,并且改变这一切的能力。 所以明知道辽人明年绝对会大肆进犯,杨汕也不可能做出御敌于国门之外的幻想。 这一点就很让人郁闷了,也让杨汕的心情低沉了许多。 好在有锦儿的抚慰,杨汕很快重新振奋起来。无法改变的事情多说无益,杨汕很快将这件事先放到一旁。 不得不承认,有个女孩在旁边陪着你安慰你,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而后时间又过去两天,天气变的越发寒冷,地面结冰,让出行变得更加困难。可是即使这样,还是有两间房的客人选择抓紧时间离去。他们打算趁着这难得的晴天抓紧赶路,去赚那最后一笔过年的钱。 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杨汕试图阻止他们。 然而,却没有成功。 这个世界,终究有很多人想要活着是必须拼命的;即使商人,钱也不是那么好赚。 这个结论让杨汕的心情不由有些低沉,大宋和未来的区别在这一刻招显的更加清晰。人命,是不值钱的!如果说过去杨汕只看到了士卒生命的廉价,那么现在,他有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廉价! 锦儿不知道杨汕为什么忽然就情绪变得低沉,从小就在林家做事的她,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 或者说许多对他们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杨汕其实也是挑战。 “少爷,如果事情不好的话,锦儿唱个曲儿给你听吧?”锦儿小心翼翼的说着,认真打量杨汕的脸色。 然而杨汕却是恍然,锦儿为安慰他已经是脸面都不打算要了。 正紧人家的女儿,怎么会说出唱曲这种话?在后世看起来很正常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却是相当的离经叛道。或者说除了自毁颜面才会做出这种事以外,愿意这么做的绝对是真爱,付出一切的真爱。 杨汕感动的上前,主动握住锦儿的手却摇了摇头。有些话尽在不言当中,杨汕虽然不太会说话,却也相信锦儿能够理解他。当然对这个时代而言,貌似男人也不用多说,地位差异决定了很多东西。 而即使只是这样的态度,对锦儿来说也很让她激动了。被杨汕握住手,锦儿俏脸如花低下头。 两个人正在亲亲我我的时候,忽然楼下传来喧哗声。 声音很大,说话很粗鲁,顿时让两人之间含情脉脉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协调了。 恼火的杨汕啪一下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从楼梯口的栏杆往下看,却是两个差人领着一个囚犯正在店门口呱燥。这些人明显是刚刚才从外面过来,一个个身上衣服上满是湿漉漉的雪印。他们一来就张口要两间客房,可如今就连店掌柜都要住柴房的时候,哪里还有两间客房给他们用? 这些个差人,平日里总是天老大他老二,什么时候愿意听一个店掌柜的解释? 眼见店掌柜告饶不得,这两个人二话不说就要动手。同时旁边那囚犯身上挂着木枷到现在也没解开,却是在一旁默默的冷笑着一言不发。这几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动手了。 “住手!” 杨汕站出来,又怒喝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谁给你们的胆子肆意妄为?身为差人,莫非要做那强人不成?” 这时候杨汕想到了那董超薛霸,却是杨汕第一次亲眼看到外人新鲜的死在自己眼前。那两人同样是差人,却因为谋害林冲而被鲁智深杨再兴杀死。眼前这两位不知道身份,但想来估计也是一丘之貉。 好心情被打断的杨汕十分暴躁,怒视着下面两人道:“这客栈的房间,是我占了!来,有本事来要求我给你腾位置!” “我擦你个巴拉,当真以为爷爷不敢?”下面其中一位差人眼睛一瞪,拍拍裤腿就要往楼梯上赶。 这时候杨汕手下亲兵终于出来,一个个出现在客栈四周,将两个差人以及那囚犯团团围住。 看到这一幕,这差人终于脸色大变。 “你……你是什么人?” 警惕的盯着杨汕,差人左右看看又小心翼翼将放到一片靠墙的哨棒拿起了。眼见围过来的人渐渐将前后出路堵死,这人厉声道:“我乃大名府铁臂膀蔡福!你胆敢要跟我作对,就不怕自寻死路?” “好一个铁臂膀蔡福!区区一个差人,居然也如此嚣张!”杨汕冷笑一声,却也想起来蔡福是谁。 铁臂膀蔡福,大名府有名的两院节级。卢俊义被吴用和李固陷害入狱,就是蔡福勒索李固五百两金字来害卢俊义的性命。若不是小旋风柴进花一千两金字反而保卢俊义性命,怕是蔡福早就动手。 总而言之,这厮是个贪得无厌而且没甚底线的货色。 哪怕后来逼上梁山的时候,他眼见宋江打破大名府,赶紧恳求宋江救得半城人的性命,也不能改变这厮是个不良之人的事实。甚至比起那董超薛霸,蔡福对于以权谋私的手法更加熟捻。谋财害命的勾当,估计也是更多。像这样的货色,哪怕打死无数个,也是一点也不会有错。 冷冷的盯着蔡福,杨汕一字一句道:“胆敢拿梁相公的身份来吓我,铁臂膀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我倒想知道,你等以权谋私贪污金银的时候,是否也有想到梁相公呢?若是让他知道你区区一个两院节级,平日里收受的贿赂就比他一任知府的俸禄还多,不知道梁相公会怎么看到你这狗东西!” 杨汕话音未落,蔡福顿时脸色一白。 第三百九十四章 铁都监 眼见蔡福被杨汕吓住,他旁边的另一个差人却是站了出来。 这人的胆子比蔡福要大,不要命的狠劲更是比蔡福还甚一筹。他一把扯过蔡福,又对杨汕拱手道:“这位官人,小人大名府一枝花蔡庆,却是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还有,小人兄弟俩何时得罪过大人了么?” “好一个铁臂膀蔡福,一枝花蔡庆!你们兄弟当然没有得罪我,只是看到你们这么嚣张,让我有些不高兴而已。”杨汕依然盯着这两人,心中却打着别的注意。想到卢俊义出事似乎还要经过这两人的手,杨汕心中一动却是笑道:“当然,既然见面了说清了,事情也就过去。只是不知道两位节级雪天来这荒郊野外是为何事?区区一个囚犯,还不值得两位节级这么辛苦吧?” 蔡福蔡庆对视一眼,对于杨汕不老实交代身份表示十分不满。 但是只看旁边这些个护卫的架势,就能猜到眼前这少年必然是军中人无疑。这等精锐,可不是普通看家护院所能够比拟的。而且看那少年说话的架势,也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般不讲道理。 虽然不知道自家兄弟除了嗓门大了点之外还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少爷,可蔡家兄弟却当真不敢多问。 他俩自然不知道,其实他们并没有得罪杨汕。但是你这大嗓门坏了杨汕兴致,那就别怪杨汕生气了。 想一想,蔡福对沿着楼梯下来的杨汕拱手道:“还请这位官人知晓,我和兄弟这般雪夜辛苦,却是为了抓紧时间将这名囚匪带回大名府。此人是梁相公点名要抓的重犯,实在不得不让我兄弟劳累一场。” “重犯?” 杨汕有些意外,他根本就没从旁边那人身上看到任何威胁的地方。这人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话语也少,从头到尾也是一声不吭。除了脸上没有任何惧色让人有些高看一眼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看杨汕这模样,蔡福猜到杨汕想法,赶紧解释道:“官人,此人名叫杨林,江湖有外号锦豹子,却是江湖有名的草寇。此人原本在饮马川落草,曾经多次伙同贼酋邓飞祸害百姓和路过官商。我家蔡相公家里有人因此遇害,于是几年前将其贴上通缉告示。原本也没打算真要硬抓,可谁想这厮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这附近山头立柱扬名!这般嚣张,我等自然要好好给他点教训!” 蔡福说了很多,具体情况却很马虎。 而后不等蔡福说完,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子忽然冷笑一声道:“哼!若不是爷爷我急着救人,你们这些狗贼哪里能抓的到爷爷?若不是为了召集人马救我那邹渊邹润兄弟,我杨林怎么会显出名目?” 这话一出,杨汕就终于明白,为什么锦豹子杨林的事迹和记忆里不一样,居然会在这渡口边上被抓住了。 记忆里的杨林漂泊江湖,自然不会轻易被官府逮住。但是此人和登云山邹渊邹润叔侄关系很好,此番邹家叔侄因为宋江蛊惑被困青州深陷囚牢,十分有义气的杨林自然不会知道了却视而不见。 于是他一反常态开始登高打呼,想召唤人马去青州救人。如此嚣张,自然就别怪官府不客气了。 也不知是武艺不行还是怎么地,杨林居然孤身一人陷入包围,而后被蔡家兄弟轻松捕获。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场大战之后,蔡家兄弟为了找梁中书邀功,特地将杨林绑缚着提前一步往大名府跑。 结果碰到大雪封路,终于还是狼狈的在这渡口被拦了下来。 知道原委之后,杨汕想一想没有打算继续为难这蔡家兄弟。 再说这两人还有利用的价值,于是杨汕回头示意手下亲兵腾出一间房来。再加上之前离开的一间客商,算是满足了这蔡家兄弟一人一间房的要求。只是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安置杨林,带着个囚犯哪里还有舒服休息的机会? “多谢官人!还请告知官人姓名,等我兄弟回去缴令的时候也好向梁相公给官人您请功。”蔡庆很会说话,见不远处亲兵脸色不忿,又赶紧道:“另外那房间也不用了!官人您也看到,我们兄弟俩还要看守犯人,哪里有好好休息的机会?官人好心我等心领,就此拜谢还请将房间还给那两位兄弟。” “小弟,你这……” 旁边蔡福有些不满的开口,却被兄弟蔡庆在手臂上捏一样,这才闭上嘴巴。 两人这般行为,自然被杨汕看在眼睛里。 想一想,杨汕在蔡家兄弟的桌子上坐下。 呵呵一笑,又随意的道:“这大雪下了这么多天,两位节级也是辛苦了吧?这样吧,给我一个面子如何?这两天怕是不能赶路,这位杨林就交给我来帮你看守;你二人好生休息几天,去去寒气以免落下病根如何?还请放心,我只是看在两位辛苦的份上一片好意,自然不会让你们为难。” 这话一出,蔡家兄弟顿时有些犹豫。 蔡庆还在思索,蔡福却是高兴的拱手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官人了!往后担忧差使,蔡福一定效力!” “好说好说!”杨汕等的就是蔡福这句话。 旁边蔡庆见事情已经如此,只能跟着拱手道:“还敢问官人尊姓大名?” “我家少爷姓杨名汕,乃是青州心府兵马司都监。在青州,我家少爷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呢!”锦儿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却是从后面走上前,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个茶盏,上面热气腾腾。 锦儿骄傲的说着,而听到锦儿的话之后,蔡家兄弟也是脸色大变。 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汕,蔡福惊讶的道:“莫非是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以一己之力打败辽人的铁都监杨汕杨大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杨汕。 无论知情的不知情的,听到蔡福这话都很吃惊。这位少年居然还是大人物?而且还打败过辽人? 这可不得了啊! “铁都监?我何时有这样的名号了?”杨汕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居然还多了一个称号。 “整个北边都传遍了!杨大人面对数倍于己的辽人强敌,死战不退!拼着损失惨重,也不曾后退半步,硬生生将辽人从青州驱赶了出去!听说这一战杀的满地尸骸,那尸体和献血堆叠成山!据说砍下来的辽人脑袋就有几千个,可以说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北边最了不起的一次大胜了!”蔡福激动的说着,却是好像看到偶像一样。他作为大名府人士,对于辽人的厉害是清清楚楚。而这位杨家少年居然能够打败辽人,也难怪名声传遍北方,被誉为是霍去病一样的人物了。 所谓铁都监,就是指杨汕打仗像铁一样宁折不弯;哪怕损失无数,也硬是一步不退。 当然对于这个称号,每个人想法都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蔡福蔡庆以及听到这话的远处几个旁人,只说一直面无表情的杨林,这会儿却是脸色大变。 就好像看到杀人的仇人一般,杨林怒视着杨汕咬牙切齿道:“你就是坑害了邹家叔侄的狗官杨汕?好胆!想不到某家居然能够在这里跟你见上一面!可恨!可恨!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在这里宰了你!” “好胆!闭嘴!找死!” 旁边亲卫大声怒喝,猛然上前一拳轰在杨林的肚子上,将他打的半浮空起来。 眼见杨林瞪大眼睛张着嘴巴连连干呕,亲卫狠狠一脚踹在杨林身上,这才退后道:“再敢放肆,我定要杀你!” “好了!杨林,你就别欺负这种家伙了。”杨汕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人只以为这亲卫是为自己挣面子,可杨汕却知道,这个名叫杨林的亲卫才不是那么单纯。真要说他这次动手的理由,杨汕敢打赌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两个人的名字完全一模一样。 当然,这话杨汕是不会说出来的。 随意朝蔡家兄弟拱拱手,杨汕继续道:“什么铁都监,实在羞煞于我。两位兄弟若是看我杨汕还成,就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是。等以后有机会去大名府,还要请两位兄弟带我了解大名府的风光呐。” “好说!铁都监看得起我们兄弟,这是我兄弟的福分。”蔡福赶紧接话,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要知道无论说的再漂亮,无论再怎么拿梁中书撑腰,这二人也不过只是一个牢头而已。 所谓两院节级,不过只是负责管理侩子手的官儿。你要说它是官儿,它根本就连个品级都没有。除了百姓以外,谁会把他蔡家兄弟当回事?如今杨汕也算是高官了,却依然对两人这般客气,实在让这俩兄弟激动不已。若不是心中还有几分冷静,这会儿怕是已经对杨汕纳头就拜了。 因为杨汕的年龄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杨汕终究还是做不到宋江那种,一见面就让人拜服的水平。 但是即使这样,杨汕也已经还算满意了。 强硬的要求自己亲卫帮忙看守囚犯杨林,杨汕将锦豹子杨林交给了自己的亲卫杨林看管。 这会儿蔡家兄弟也不担忧了,甚至还感觉颇为荣幸。又寒暄几句之后,两人陪杨汕吃了饭菜,这才回房休息不提。 而后,杨汕将注意力放到锦豹子的身上。 第三百九十五章 劫囚 杨汕冷眼看着杨林,杨林也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盯着杨汕。 嘴角略微翘一下,杨汕笑着道:“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你姓杨,我也姓杨,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 “呸!狗官,谁和你是一家人!”杨林怒视杨汕,咬牙切齿:“原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豪侠,却不想原来只是这般货色!还指望这等货色救我杨林出苦海,却是看错人了!哼,合该我痴心妄想。” “可不是痴心妄想?自作孽不可活,还指望谁来救你!”杨汕冷笑一声,只笑杨林异想天开。 做了坏事被抓了,还指望别人来救,这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杨林难道还以为自己是宋江?亦或者说着江湖上的好汉真的那样将义气? 杨汕一番话,说的杨林脸上漆黑一片。他当然知道这事只是痴心妄想,可是万一梦想实现了呢?没有人想着说甘心受死,更别提杨林还觉得自己没到要死的时候。他不是来救邹家叔侄的么,怎么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于是瞪着杨汕嘲讽的脸,杨林咬牙切齿不再开口。当然在心中,他还是一直期盼着能够获救呢! 如今失望落空的杨林,对杨汕是十分不爽。 同时杨汕没能从杨林口里得到什么线索,也不觉有些失望。这一失望,就更加对杨林没有什么好颜色。更何况所谓锦豹子在江湖上虽然略有名气,但事实上也没有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在最合适的时候入伙,在最合适的时候排到座次,又在最合适的时候急流勇退,他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 但是即使再聪明的人,也有栽跟头的时候。杨林怎么也想不到他为展现兄弟义气选择给邹家兄弟站台,居然会莫名其妙被官军给俘虏了去。只说那梁中书也是个可笑记仇的,都几年的事情了,居然还跑来报仇!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姓梁的狗贼这辈子绝对没有一个宰相命! 杨林愤愤不平的想着,可这会儿却没有人还去在乎他的态度。 被另一个叫杨林的亲兵提溜进一间房间里,杨汕转而将这件事放到一边。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不介意利用杨林做诱饵吸引某些人上钩;但是这会儿身在客场,身边又有锦儿虫儿这样的需要保护的人,杨汕只能命令自己更小心一些。至少,这会儿选择冲到并不能得到任何的好处。 于是杨汕按奈住自己的好奇心,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开始跟锦儿一起在这边打发时间。 这一等就是十多天,雪才终于化掉。 由于杨汕等人的帮助,这几天蔡福蔡庆兄弟是休息的十分满足。犯人不用自己管,吃喝有人请客,简直就没有比这更舒服的生活了。外面没有人催促做事,身边也没有人呱燥一些乱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用去做什么杂事,简直快活似神仙。如果不是还想着找梁相公讨赏,这两兄弟当真恨不得在这里住下了才好。当然,他们跟杨汕之间的关系,也是迅速升温,表面看起来就好似兄弟一样。 今天雪化了道路勉强能行,蔡家兄弟就匆匆跟杨汕告辞,然后提了杨林,骂骂咧咧走出门去。 只见这俩兄弟刚一出门,就狠狠一棍子敲在杨林的脑袋上。 眼见着血流如注,两兄弟却把它当杀威棒,大声臭骂道:“还不给爷爷快走!懒东西,真当自己是谁家爷们不成?让你休息几天也算是对得起你了,还塌娘揉着屁古给爷爷装什么兔爷啊!” 话音刚落,杨林又是一声惨叫声笑起来。 声音凄凉听着心酸,却是旁边蔡庆一脚踢在他后门处,踢的杨林整个人蹦起来,又一头栽倒下去。 而后在蔡家兄弟一路骂骂咧咧的咒骂中,三人渐渐消失在雪地尽头。 到这时候,杨汕才转头看向自己这边的杨林。 见这厮憨笑着满脸得意,杨汕不由心里一凉,退后一步盯着他道:“能告诉我么,你这几天是怎么折磨他了?话说虽然咱军营里没女人,但是我也没禁止你们这些亲兵去外面找女人略作发泄吧?这……这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该把男人当成目标不是?龙阳之好什么的,在我这儿可不支持!” 听到这话,旁边几位亲兵赶紧退后。再看向杨林的目光,则变得更加怪异了。 几个人恍然想起来,自从接受看守那囚犯的任务之后,杨林好像就连出门的频率都变少了。可是这两个大男人,成天的在房间里还能做什么?莫不是真像大人说的那样,玩起了那啥龙阳? 不自觉的,几人距离杨林更远了一些。 这一幕让杨林哭笑不得,只能揉着脸道:“胡说什么呢!我只是严格完成大人的命令而已。至于那厮,我还能对他做什么?不过是在他不老实的时候狠狠揍了几顿,这会儿鼻青脸肿怕是伤害没好罢了。” 几个人连连摇头,表示说绝对不相信杨林的话。而后就这么嬉闹一阵,这才在杨汕的呵斥下结束这个话题。 而后一行人继续休息,只等天气再晴一些才好出发。但是让杨汕没有想到的是,只是在当天晚上,他们就又见到了一身狼狈的蔡家兄弟。其中蔡福更是被更是被割掉了小半个耳朵,如今脸上鲜血淋漓。 “杨将军,你也一定要帮帮我们呐!那该死的奸贼竟然敢偷袭我们兄弟,甚至还把犯人给救走了啊!”蔡庆大声苦嚎着,被他搀扶住的蔡福则面无血色。两人都是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浑身湿漉漉的更是好像受到过受到过喝什么蹂躏。特别蔡福,这会儿更是脸色苍白几乎昏厥。 看到这一幕,脸色难看的杨汕赶紧命令人将两人接住。 虽然客栈里没有大夫,但是杨汕一行人总归都见过血,血过基本的包扎,因此很快将蔡福半拉的的耳朵包裹起来。这之后两人的脸色才终于好看许多,而后喝一杯热茶,终于缓过气来。 再看杨汕,蔡庆哭丧着脸道:“大人!好险我们兄弟就看不到你了。那些贼人……那些贼人当真狠呐!谁能想到他们居然在去往大名府的那边埋伏?如果不是我兄弟跑的快,这会儿命怕也没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前面埋伏,只为救走那杨林?”杨汕有些惊讶,他可不记得杨林有这么重要。 “不光是救人,这些逆贼还打算要了我兄弟的性命!”蔡庆哭丧着脸叫着,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然而对于这话,杨汕是不信的。如果真要杀这俩兄弟,他们连匹马也没有,如果能逃脱?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伙人的目的必然是杨林无疑。 甚至可以想象的是,这伙人跟杨林的关系一定非常好。否则在这种寒冬腊月的季节里,盯着寒风硬生生守这么多天,那真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要知道如果从杨林被抓算起,这已经是十几天过去了。那些人如果一直在追堵蔡家兄弟的话,可想而知要在野外追索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这种事情,非大毅力者,非关系绝好,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杨汕脸色变冷,沉吟一会儿之后看向蔡庆:“你可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既然来救杨林,是否是之前杨林在那边山头立柱招揽的人马?或者说他们这番出手,可有报出自己的名号来?” 蔡庆恍然的摇头,他当时慌的几乎要死,哪里还会注意到那时候别人说过什么? 这时候,旁边蔡福声音低沉忽然开口:“那时候我听到,出现在最前面的那人自称邓飞,应该是当年杨林在饮马川的同伙。此外……有件事我怀疑是否是我看错!那个一刀砍了我半边耳朵的家伙,怎么看怎么像当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个人!他名叫戴宗,之前是江州的两院节级,跟我和蔡庆也曾有过交谈。只是……按道理来讲,好歹也是朝廷官吏,应该不至于从贼吧?” 蔡福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但是杨汕却已经能够肯定事情真相了。 在杨汕记忆里,那杨林还有邓飞,都是戴宗带去往梁山聚义的。换言之,这两人都可以算作是戴宗的派系人马。既然如此,如今宋江已死,戴宗重新招纳兵马手下有做意图,也不是不可能。 可怜戴宗一定没有想到,宋江会死的这么突然。 而宋江一死,他这个宋江嫡系的好汉,那就真的是在梁山坐蜡了。这种事情想谋自立,并非没有可能。 总而言之戴宗已经是贼,而且确实跟杨林相交莫逆。他要救杨林,这事说的过去。 “好哇!我还没来找他,这戴宗狗贼就敢主动来招惹我?”杨汕一拍桌子站起来,愤怒的大声道:“居然还敢欺负我杨汕的好友兄弟,简直不知死活!蔡家两位兄弟还请放心,我这就去为你们报仇!” 说完安排两人照顾蔡家兄弟,又留下三人保护锦儿和小虫,杨汕带着其余十五人就这么出发了。 哪怕在蔡庆口中敌人的数量数之不清,杨汕也完全没有任何惧怕! 第三百九十六章 饮马川三杰 蔡家兄弟想阻止杨汕冒进,可这会儿杨汕哪里听的进去? 如果没发现戴宗的踪迹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他的踪影,那如何还能放弃? 别的不说,哪怕职位收服李逵,杨汕也要把戴宗握在手里。更不要提戴宗的身后其实还有一个相当庞大的势力,他一个人就能够勾连起饮马川以及梁山晁盖等人。而偏偏杨汕对别的还能不在乎,可饮马川三杰却是希望能够收入囊中的角色。特别那铁面孔目裴宣,乃是杨汕军中急缺的一员补充。 此人是个真正的人才,如果能招揽,必定如虎添翼。 这般好处,杨汕是舍不得放弃的。当然杨汕也没有因此就膨胀忘形,也不是说看到好处就盲目的往前冲。事实上从蔡家兄弟的受创情况,杨汕就已经看出来,敌人其实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 要知道蔡家兄弟的武艺其实相当蹩脚,结果贼人连他俩都做不到赶尽杀绝,那还能有什么真本事? 就算放这二人生路是为了优先救杨林,可事后也没见他们追过来,就足以证明那些人的虚弱。 即使不是虚弱,也不足以让杨汕退缩。 正好休息这些天,外出旅行这些天,手脚也确实有些困倦。这么一个能耍耍的机会,浪费了实在可惜。 于是在杨汕的带领下,一行人开始兴奋的往外冲。寒冷的天气丝毫不能影响大伙儿热情的心,特别这些杀才还是一个个都见过血的;跟辽人也拼过了,哪里会怕区区一些贼寇?和辽人比起来,一群草寇喽啰能算什么?如果不是担心这天气可能会变坏,说不得干脆带家眷一起冲了,哪里会给贼寇反应的机会? 当然即使这样,杨汕等人也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和时间,就追上了在雪地里蹒跚慢行的那伙子贼寇。 果然就如同杨汕所料的一样,大约只有五六十而已。而且一个个衣衫单薄冻的直打哆嗦,看起来没有半点战意。那杨林也在人群当中,被两个喽啰搀扶着,同样一步一步往前挪。而后所有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也不知道究竟吃了多少的苦。他们在雪地上走的跌跌撞撞,看起来痛苦不堪。 甚至这一幕让杨汕有一种愕然的错觉,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分明是他们劫囚杀官,可为什么却是他们看起来比那蔡家兄弟更加辛苦?蔡家兄弟无非是掉个半个耳朵,可这些人却几乎要被冻死了。 杨汕有些忍俊不禁,不过终究官贼不两力,杨汕可不会因此就放过他们。一行十六人的骑兵悄声无息绕一圈,出现在队伍前边的山坡附近;而后居高临下,以逸待劳,等待着这些人的到来。 “杨林兄弟,这次真是辛苦你了。狗官当真可恨,我真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去!” 搀扶着杨林的邓飞嘴里吐出白雾,而后有些艰难的将杨林搀扶走正。其实邓飞自己也快没有力气了,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更是刺骨一般的寒冷。要知道杨林这些天住的可是客栈,而邓飞却是在冰雪当中等了杨林足足十二天!若不是手下兄弟运气好找到一个草窝,说不得早已坚持不下去。 可即使这样,邓飞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戴宗是半路上跟邓飞相遇的,但即使这样他也已经陪着饮马川三杰在这里苦等了五天时间。看着那饮马川三兄弟几乎就要毙命的蠢样,戴宗是一万个看不顺眼!他就不明白了,你要救人用什么方法不行,何必在这里拿命去赌?这年头风寒可是能杀人的,救了人却把自己搭上,那不是蠢? 可偏偏饮马川这几个蠢货还一副义气为重的蠢样,实在让戴宗看不顺眼。 可看不顺眼又能如何?让宋江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戴宗只感觉天都塌了!他所有的一切想法都只为招安,可现在少了头羊却能怎么办?没有了领头人,仅凭戴宗自己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不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梁山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 原本那王伦就不太喜欢宋公明,更别提如今宋江已死。自己当初来梁山的时候因为那王伦小家子窝在这里做贼而不愿招安,所以不曾投靠于他。这时候如何回去,哪里还能指望王伦给自己脸面? 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青州,却没见到宋江最后一面的戴宗有些无计可施,而后就遇到了饮马川邓飞等人。 这时候又得到杨林被官兵抓了的消息,戴宗顿时有了想法。 梁山虽然强盛,但却不是他戴宗的地盘。 反倒是饮马川这边三人都给自己两分脸面,头上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大头目,这才更合适操作。等到救了杨林之后,想办法接过主导权,也就能谋划谋划将来;无论是招安还是安心做个贼寇,都要为下半辈子好好打算打算才好!别的不提,这金珠是多多益善;往后隐姓埋名,也能做个富家翁。 如此想着,戴宗眼睛里闪过一起期盼。 当然这事情只靠自己不行,扭头看饮马川老二铁面孔目裴宣已经摇摇欲坠,戴宗心里暗骂一声‘文人骨头’,一边又连忙从自己的马儿上跳下来。 笑着将裴宣扶住,戴宗热情的道:“裴老哥,你一个文人出手的又何必跟我们这些大老粗一同辛苦?你这骨子,若是病了该怎么办?这样吧,先到我的马上休息一下;等咱们走过这片郊外找到村子,再好好休息休息驱驱寒如何?当然也只可惜戴宗就只有一匹马,却只能照顾你一个了。” “多……多谢戴宗兄弟了。”裴宣牙齿都在打颤,略微对戴宗拱手,也没有拒绝戴宗的热情。 在戴宗的搀扶下,裴宣翻身上马。而后终于不用辛苦,他的脸上总算好了许多。 此人原本是京兆府人氏,出身吏员。他曾任京兆府六案孔目,因为为人刚正不阿,又被人称作铁面孔目。然而这年头,如果没有后台的话,所谓的铁面也终究是个笑话。裴宣最终还是被贪官陷害,判了一个刺配沙门岛的必死之路。所幸途经饮马川时被邓飞、孟康救下,因年纪最长,推为寨主。 那邓飞、孟康也都各有来历,但是在义气方面却当真不输于人。 杨汕曾闻少华山三英也是如此,义气过人不但帮助九纹龙史进,还将寨主之位拱手让人。 原以为这只是个例,却想不到饮马川三杰也是如此义气。那裴宣和邓飞、孟康素味平生,甚至还得到其救命之恩。可就看在其年长,有聪慧有能力的份上,邓飞居然毫不犹豫就把宝贵的寨主之位让给他,而自己则甘心做一任手下。这种不知道该用义气还是仗义来形容的事情,是杨汕决计做不到的。 因为做不到,所以才敬佩。因为敬佩,所以杨汕就更想把这饮马川三杰掌握在手中了。 整个梁山好汉当中,除了鲁智深林冲几个兄弟,秦明黄信几个手下之外,还能够被杨汕看重的,也就只有少华山四英,饮马川三杰,还有就是包括李逵这个憨货在内的,等等那少数几个人了。 因此眼见这些可怜的逃难者进入攻击范围,杨汕忍不住低声嘱咐道:“如果可以,尽量不要杀人。那戴宗也就算了,可是这饮马川的几个人,我还是挺看得上的。到时候招降过来,也是助力。” “喏!” 几名亲卫也不询问杨汕是怎么知道那饮马川的人是否有本事的,总之杨汕开口,他们就尊令而行。 于是当一行四十几个人缓缓踏着雪泥走到山坡下的时候,杨汕暴喝一声冲了出来。 “杀!”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再抬起头,看只看见十多匹战马带着浓浓杀意滚滚而来。 人数虽少,气势却强! 哪怕领头的是一个矮个子,这般群马奔腾的气势也依然让饮马川贼寇门脸色大变。 这些人如今冻的兵器都拿不稳,哪里还能应付突袭? 裴宣邓飞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而他们手下十人喽啰,更是被吓的转身就跑;手中兵器也不要了,丢在地上。另外一行人则迅速凑到饮马川三杰的身后,哆哆嗦嗦同时也等待着老大的命令。 杨林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这行骑兵,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挣扎着从邓飞的搀扶中站起来,杨林咬着牙抢过邓飞的腰刀:“你们快走!我来拦住这些官兵!” “杨兄弟,你在说什么?我等兄弟义气,怎么会离你而去?再说了,官兵全部是骑兵,咱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如今,不过拼死一战罢了!”见杨林蹒跚着独自向前,邓飞反应过来赶紧扯住他。 旁边裴宣也是点头,同时表情凝重喃喃自语道:“这些官兵是哪来的精锐?这里荒郊野外,不曾听有驻军呐!” “是青州府的人马!领头的那小鬼,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都监杨汕!” 杨林咬牙切齿的说着,却让饮马川三人脸色大变。人的影子树的根,杨汕的名头,这半年他们可听过好几回。这个年纪小小的将军,自从来到青州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那么让人惊讶,可偏偏他总是能打赢到最后。只是……这般厉害的人物,怎么就突然跑过来抓杨林一个小人物了呢? 裴宣怎么也想不明白。 第三百九十七章 招揽裴宣 虽然不明白这些官军为什么这么疯狂,但是这会儿自己这些人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官军追杀,确是明眼可见的事情。 那可是能够跟辽人硬拼的铁都监啊! 谁若敢以为他的年龄和模样而小瞧他,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见旁边邓飞兄弟还要反抗,裴宣赶紧拦住他:“兄弟莫要冲动,咱们可不是那铁都监的对手。先问问他的来意再说,毕竟咱们不过只是打伤了两个差人又没坏人性命,哪里值得他出手?” 邓飞一听立刻顿住,他虽然不太理解裴宣的话,但是在听话方面却不输给任何人。既然裴宣说反抗不得,那就暂且忍耐便是。如今自己这些人确实状态过差,两条腿如何打得过这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万一这对面要并非针对自己等人而来,那此番反抗岂不是自寻死路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邓飞还是有他天真的地方。就好像他将寨主之位交给裴宣这个文弱书生一样,他缺乏承担重任的勇气。要知道当时他和裴宣可谓是素味平生,救人也就罢了,居然将寨主之位或者说自己的一切财富都送给对方,这当真让人无法理解。这会儿他对裴宣言听计从,也是不可思议。 眼前屠刀都在脑袋上的情况,他居然还能因为裴宣一句没什么道理的话就停下脚步,这也是听话。 而后见其他人还惶惶不安,邓飞主动维稳道:“不要惊慌!都冷静一些,咱们人多!” 四五十个对十六个,确实人多。 可是仔细一看,对面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而自己这边胆怯的就好像小鸡,谁敢当真相信邓飞的鼓劲。 只是事到如此,跑不过对面官兵也是事实。于是一行喽啰对视一眼,乖乖的放慢脚步停下了。 而后就好像猛虎下山一般,杨汕等人迅速冲袭而来。蛮横的气势席卷而下,带着马蹄上无数的雪点踏在这群贼寇心中。除了裴宣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以外,其余人都惶恐不安;特别是戴宗和杨林,更是惊恐的心脏也要跳出来。他们一人是杨汕目标中的囚徒,另一人则刚刚从杨汕的眼皮底下脱身。换言之这两人毫无疑问都是杨汕的目标,跟饮马川的三个贼寇完全不是同样档次。 所以左右看看,这时候戴宗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谊了。 眼见杨汕带人越来越近,戴宗着急了。他猛然冲过来一把揪住裴宣的右腿,狠狠一用劲将他从马背上扯了下去。 裴宣措不及防一头栽落,戴宗却是不管不顾一脚将他未落地的身体踹开。 而后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戴宗二话不说调转马头就跑。措不及防的众人谁也没反应过来,戴宗就跑出去老远。他这番动作实在电光石火,完全不辜负他神行太保的美名;邓飞表情也没来得及变,戴宗就已经跑出了人群。他甚至半路马鞭一甩,将一个堵在前面碍事的喽啰缠住脖子一鞭摔出去。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人目瞪口呆。 反应过来的杨林顿时叫苦不已,左右看看已经没有其他马儿了,哪里还有给他逃走的机会? 于是愤怒的杨林对着戴宗的背影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却无法改变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眼见杨汕已经近了,杨林甚至能够看到杨汕眼睛里那一股杀气。于是噗通一声,杨林突然高举双手跪了下来。他也不去管什么丢人不丢人了,赶紧将头低低扎紧埋进雪地,而后再不敢动弹。 看到这一幕,旁边裴宣也反应过来。 虽然被戴宗甩的生疼甚至连腰了扭的厉害,但裴宣还是努力爬起来大声招呼道:“快!快!如果还想活命,就都跪下来。那铁都监是对外凶狠的大将军,绝对不会主动去欺负毫无反抗之人的。” 说着裴宣带头跪在地上,这时候却也不计较自己好歹过去也是读书人,怎么能给武人下跪的事。 有裴宣带头,其他人顿时依照而行。于是当杨汕冲过来的时候,前面只剩下一排伏在雪地里一动也不敢动的人群了。这些人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的,一个个都只打哆嗦。让杨汕一腔杀心顿时熄灭。 裴宣说的没错,杨汕确实不会对手无寸铁不反抗之人动手。从选择投降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人就不再是敌人。 “吁!” 拉住战马,杨汕低着头静静的居高临下看着这一波人。他手下亲兵自发的分散开,将这些人可能逃走的方向全部堵住。 几个呼吸之后,杨汕下命令道:“杨林,你带五个人去追那戴宗。死活不论,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许让他跑掉。” “喏!你们几个,跟我来!”亲兵杨林拱手答应,而后一拍马转身就走。 趴在地上的杨林听到称呼,条件反射就要抬头。所幸他很快反应过来,顿时额头就冒出一股冷汗。不知道怎么好像臀部也有些疼痛,确是想到了跟那杨林呆在一起的几天里,自己受到的欺辱。 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杨林却一动不敢动。 而后杨汕又安排其他几人去警戒守备,这才翻身下马来到这一行人的面前。 裴宣等人余光只能看到杨汕的脚,可是却完全没有反抗的心思。眼见杨汕走近,这一行人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 “谁是主使者,抬起头跟我说话。”杨汕淡淡的开口,并不袒露态度。 “下官……在下裴宣,见过青州兵马司铁都监大人。”裴宣抬起头对杨汕拱手,话音未落却反应过来,只能面无表情的继续说完。往日十几年都是这样的称呼,却不想如今却连‘下官’都称不得。 “你就是裴宣?号称铁面无私,铁面判官的裴宣?”杨汕有些惊讶,眼前这人看起来可一点也不柔弱啊。 无论是粗大的指节还是刀削一样的面庞,都显得他说不定有一番好本事;这可不是判官的形象,杨汕自动在脑海里将‘包拯’的形象给抹消了去。而后再代入武林盟主或一方大豪,这才略微能对应一些。 难怪那邓飞会一口恳求裴宣入伙做寨主,果然这厮仅看相貌,就是那种仪表堂堂能让人信服的模样。 很显然,裴宣是有系统的武艺教导的;而那邓飞不过几下庄稼把式,哪里能是裴宣对手? 自以为猜到饮马川三杰的结拜真相,杨汕继续道:“裴宣,你过去的事情我就不问了。铁面判官最终落个如此境地,却也有几分你自己的问题。不过身为朝廷官吏,你却最终选择从贼,这一点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的事。再说你居然敢因为一个囚犯而目无法纪劫囚杀官,这岂是一任铁面无私正直之人该做的事?你如今一件事,可就把你过去积攒的所有名声尽数败光了!” 杨汕说的严厉,裴宣更是脸色苍白。旁边邓飞和孟康听了这话,也是惊愕的抬起头看向自家大哥。 如果早知道这次劫囚会影响大哥名声,邓飞说什么都不愿意的。 为一兄弟而去害另一兄弟,这岂是好汉该做的事? 邓飞懊恼着,颇有些打算捶胸顿足。这厮果然是个单纯性子,却是一心将‘好汉’和‘义气’当成行事准张来行动。在他看来什么法纪什么道理都是虚妄,唯独江湖好汉的豪气才是我辈追求。这厮就好像是数年前意气风发刚碰到宋江时候的花荣一般,小小少年轻易被黑道风光蛊惑。 眼见邓飞就要发作,裴宣冷静的阻止他。 依然跪在地上,裴宣对杨汕拱手道:“还请将军知晓,裴宣已经不是当年的孔目判官也。裴宣自认一生不曾错判一个好人,可谁想却依然落到这副田地。既然如此那累累名声又有何意义,莫不如抛弃了去也免得伤了如今兄弟情谊。此番劫囚,错在我裴宣带头,还请将军斩除酋首后就此作罢吧。” 裴宣竟是打算用自己一人的性命,换取其他兄弟的活路。 这话一出,杨汕对裴宣顿时再高看两分。而旁边邓飞几个,更是热血少年一样眼眶含泪,只恨不得说出那同生共死的话来。 “你们若认我这个寨主,那就听我的命令。”裴宣阻止邓飞继续呱燥,而后俯首在地对杨汕道:“将军的名声,已经从青州传到这边。无论大名府还是京兆府,都有将军美名在传扬。如今对我等小人出手,却了污了大人的名头。莫不拿了酋首能够缴令,而后就放了这些穷苦人如何?” 说着裴宣对杨汕再拜,这次却是三拜完成。 依照大宋的风俗习惯,三拜可是重礼。除非你同意对方请求,否则无论如何都是必须阻止对方三拜完成的。如果对方规规矩矩向你磕头拜谢了你却没做成事,这传扬出去定然会受到外人鄙薄。 就好像在现代收了红包却不办事一样,这事儿传扬出去可是要被批判的。 因此眼见杨汕一动不动生受了自己三拜,裴宣就恍然大悟这一次这位杨将军怕当真不是来要自己等人的脑袋的。换言之虽然事情绝对不会就此结束,但是至少几个兄弟的性命应该可以暂时保下来。 而自己…… 裴宣苦笑一声。 自从家破人亡几乎丢掉性命开始,裴宣就不怎么在意自己的生死名誉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塞翁失马 杨汕笑着站在裴宣面前一动不动,他发现这厮果然是个聪明人。 也裴宣也不负杨汕苦心,迅速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扯住两位兄弟的衣角:“还不快谢谢大人!若非大人大人有大量,你们如何能逃得性命?大人愿意网开一面就如同万家生佛,你们可不能忘记大人恩德。” “可是……大哥您……”邓飞抬起头,脸上满是痛苦和不舍。 如果要用大哥的性命来换自己的活路,那邓飞宁可自己去死。只是如今情况不同,这会儿大家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官军的包围当中。要么一起死,要么牺牲寨主一个其他人苟活,再无其他出路。因此面对这种情况,邓飞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好端端的江湖,怎么还有这么残酷的事。 旁边孟康是个老实人,他的年纪同样比邓飞要大,但是却甘愿排在最后。这会儿看寨主要救大伙儿性命,可邓飞却要阻止,赶紧拦住邓飞不要他误事。三人就这么纠缠起来,前面杨汕也不阻止。 后面更远的地方,杨林看到这一幕,那是心急如焚呐! 杨林很清楚,裴宣的牺牲说不定是他唯一的活路。如若不能用裴宣感动杨汕,那杨汕又怎么会情绪激动之下对他杨林网开一面?如果继续关押起来送往大名府,他同样也没有任何活路可走。 须知那梁中书可是个记仇的,自己当年劫了他的庄子杀了他的人,梁中书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如此想着,杨林眼睛里露出懊恼的神色。早知道这饮马川三杰如此不靠谱,救人救人最终还是身陷囫囵,那他杨林为什么还要受这般苦?这天冷路寒的,没有这事儿想个其他办法脱身不好么? 在生死面前,杨林在心中对邓飞大肆抱怨起来。 他的想法邓飞自然不知晓,当然就算知晓也无甚所谓。眼下邓飞只想劝说裴宣,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 见裴宣低着头一声不吭,邓飞一急,竟然跪地上朝杨汕跪行过来:“还请大人饶了我大哥性命!所有的事情,都是我邓飞一人的主意;要救杨林兄弟,也是我邓飞的要求!如今事情败露,大人拿我邓飞就好;其余人等什么事情都不曾做过,而且一个个也都穷汉,实在不能给大人带来任何好处。大人身为大名鼎鼎的铁都监,那又何必跟我们这些个小人物进行这般的计较?” 第一次,邓飞说出一番漂亮话来。 见杨汕一动不动,邓飞一狠心猛然一头磕下去:“还请将军饶了我大哥!只要将军愿意放我大哥一马,邓飞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恩情。哪怕是下辈子,邓飞也结草衔环以报答大人厚恩。” 杨汕,终于等到了这句话。 说实话饮马川三杰里面,就唯独邓飞能耐最低。 裴宣精通刀笔又是大名鼎鼎铁面孔目,孟康乃是真定州有名的大船匠,能够被选中监造运输花石钢的大船已经证明他在船匠里的地位和档次。这两人都是特殊行业里的特殊人才,也是杨汕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弄到手的。反倒是邓飞,不过少年游侠罢了。他绰号火眼狻猊,除了名头响亮之外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武功不高,勇力却足,无非仗着敢拼命而已,其他皆是平常。 记忆里这邓飞加入梁山之后,三打祝家庄正是他担任先锋之时。 栾廷玉诈败引诱秦明,用绊马索将秦明绊翻生擒。邓飞已经看到栾廷玉的飞索本事,却依然壮着胆子去救秦明,结果中了同样的招数,添油一样被生擒活捉。如果不是祝家庄人害怕梁山势大不敢杀俘,他邓飞怕是早就跟秦明一起没了性命。可人家秦明好歹跟栾廷玉大战数十回合,邓飞却啥也没干就成了俘虏。而后征战曾头市史文恭,邓飞又冒险而出再救秦明性命,却实属有缘了。 换言之这厮就是秦明的福星!若是没他,秦明怕早就死去。 而后记忆里邓飞先被石宝杀死,于是秦明没了救他的命中福星,也跟着在征讨方腊的时候死于方杰之手。 这般说来,邓飞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心中一动,杨汕换了一个脸色:“先起来吧!效不效忠之后再说,我就先留你们这些人的性命一段时间吧。” “效忠?”邓飞一愣,他没说要效忠啊? 反倒是裴宣反应的快,瞬间就明白了杨汕的意思。心知这回怕是遇到贵人,裴宣赶紧扯住邓飞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呱燥。如果能重新回到官场,哪怕只是武官阵营,谁又愿意继续当个骂名一生的贼寇? 只是读书人略微还有些矜持,裴宣只是从地上爬起来,又对杨汕鞠躬到底:“多谢大人宽恕!大人但有驱使,裴宣一定效力。只是此番天气寒冷,是否能恳求大人先让我这些手下生火取暖?” 我不直接说效忠,但是我遇事就先遵循你的意见,你也就明白我要干啥。 裴宣这般想着,以他过去判官一样的性格,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于是杨汕也不强求,只点头称是,又命令这些人先放下兵器再考虑取暖事宜。 裴宣自然不会反对,领命依言行事。 等到这些个胆战心惊的喽啰们终于不敢置信的发现自己居然活下来了的时候,杨汕却已经来到杨林面前。 自家杨林去追戴宗了,这会儿就不会再叫错。 杨汕面无表情的来到杨林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将脑袋也埋进泥地里的男人。这厮这般是糟了大罪,被蔡家兄弟殴打着一路前行已经伤痕累累;好不容易得到人劫囚重获新生,却又在冰天雪地当中逃亡到现在,半天也没喝口水吃点东西。甚至他脑袋上被打破的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崩裂开了,这会儿一点点的渗血,看着十分可怜。杨汕再看杨林双手,也满是冻疮。 如果再不处理的话,这人哪怕不被杀死,也要被冻死。 但是杨汕对杨林却没有什么善心,此人和饮马川三杰又有不同,更不提之前他大肆咒骂杨汕的事情,杨汕还没忘记呢。只能说这会儿看到杨林和戴宗混到一起的时候,杨汕心里猛然涌出了一个想法。否则杨汕绝对一点机会也不会给这杨林的,哪怕只因为名字叫的麻烦,他也该死。 表情阴沉盯着杨林,杨汕低声道:“杨林,蔡福蔡庆还在老地方等你;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可以饶过你的理由!否则即使我现在不杀你,我相信等你回去客栈的时候,他们也一定会要了你的性命。” 杨林陡然打了一个哆嗦,却是想到被邓飞削去的蔡福的半边耳朵。 被抓捕到的罪犯,死在半途那是常有的事情。而且对官府而已,死人不会反抗不会造次,反而更方便结案。梁中书要抓捕杨林只为报仇,可到底是要一个活的还是死的,对于梁中书而言没什么区别。 所以如果蔡福蔡庆杀了杨林,回去之后顶多就是功劳少一点,并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这一点别人不懂,在江湖上厮混很多年的杨林却是明白。 于是赶紧磕头,杨林直接大声道:“还请大人饶命!小人杨林有一身力气,也愿意给大人效力;大人但有任何驱使,无论风里来雨里去,杨林都定然遵从!只求大人开恩,大慈大悲饶了小人吧!” 这番话声音响亮,却是旁边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愕然的邓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救下来的杨林居然会这般苟且。无非是个死罢了,居然说这么不要脸的话。大慈大悲,开恩什么,这哪里是堂堂好汉能说出来的词汇?无非是个死罢了,怎能如此丢人?这还是自己往日最好的兄弟么?当年一起劫掠逍遥,大口吃肉的锦豹子哪去了? 如果杨林知道邓飞的这番想法,定然就要鄙薄。 锦豹子锦豹子!锦衣华服才是锦豹子!锦豹子只做有价值有好处的事情,这都跪到泥水里了哪还能嚣张? 杨林无视邓飞的冷哼,只期待的看着杨汕。 所幸杨汕也真没说就要弄死杨林,还是打算给他一个机会。于是用下巴朝杨林勾一勾,杨汕转身就走。 杨林是个聪明人,赶紧爬起来跟上去。 两人来到一旁僻静的地方,杨汕见杨林冻的浑身颤抖也是直接无视。左右看看,杨汕低声道:“杨林,你是个聪明人。野外做贼跟归顺朝廷,到底那边更好你也是清楚的。所以,我确实打算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够乖乖听我命令,到时候别说饶你性命,就是招安升官也并非没有可能。” 杨林一愣,但是脸上的反应却没有杨汕想象的那么激烈。或者说杨汕给的好处,对杨林诱惑不大。 锦豹子杨林,居然不在乎锦衣玉食? 杨汕有些纳闷,而后只能想一想只能换一个手段道:“看样子锦豹子是铁了心要跟朝廷作对咯?既然你这般不给本将军面子,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一条活路?” 杨林脸色微变,而后牙齿一咬:“大人!小人愿意用一个消息换小人一条活路!” 说着不等杨汕反应,杨林直接道:“大人,杨林前些日子路过济州的时候,碰巧跟两个朝廷官员住在同一家客栈。而后杨林意外偷听到,这官员居然是来接大人您的班的。您在青州搞的如火如荼,却是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当然还请大人放心,由于这些天天气寒冷的缘故,那官儿怕是还没去到青州吧!如果大人趁现在抓紧时间回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拦截到那两人。到时候就由杨林亲手将那两厮解决了如何?罪名放在杨林身上,也免得大人您背负这等罪名。”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追索 杨林带来的消息,让杨汕有些措不及防。 朝廷居然怪罪他领军不利?甚至就连接替者都已经准备好并且已经上路? 这等过河拆桥的事情,倒不是说朝廷里的人做不出来。只是杨汕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快!或者说在杨汕眼里,大宋对于武人的警惕以及对辽关系的议和态度还没有夸张到这个地步。就连梁山狠揍辽国一通也没被怎么样,凭什么自己跟辽人打了一个劣势结局,却反而还要被问责? 杨汕有些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却是能够确定,他好像没有时间能够继续耽搁了。 不管具体是什么情况,他都必须要提前弄到最准确的情报,这样才能将主动权控制在手中。 于是杨汕也不浪费时间,很果断的改变了原本打算好的行程。 命令玉幡竿孟康控制好手下喽啰并且将其暂时带回饮马川临时安置,杨汕带着五名亲卫以及邓飞、裴宣还有杨林三人快马加鞭重新回到客栈。半途中和亲卫杨林汇合,却是十分遗憾的走脱了戴宗。这厮不愧神行太保的名头,哪怕条件糟糕情况危急,也依然在五名亲兵的围捕下逃脱了去。杨林担心杨汕安危不敢深追,这会儿汇合过来看到杨汕身边亲卫只剩下五人,顿时脸色骤变。 “莫慌!我只是命令他们去饮马川办事做主去了。饮马川的喽啰也由那船匠孟康带了回去,往后就是我们的另一个秘密基地。”杨汕解释一声,却是对那五名亲兵给予厚望。如果他们能够在饮马川掌控住权利,那杨汕就等于又能够再多一个基地。而且饮马川位置不错,可以跟不少豪杰联系起来。 “大人千金之躯,怎么能因此冒险?您这次出行只带十几个人已经很不安全,怎么还能将亲兵派去做其他的事?所谓饮马川不过区区一个贼窝罢了,想要的话到时候提大军自取便是。”杨林皱着眉头说着,对于杨汕的决定很是不满。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杨汕的安危更重要,区区一个贼窝算什么? 而后看到人群末尾的锦豹子杨林,亲兵杨林不知道怎么的怒上心头。 他就像豹子一样冲过去,狠狠一拳砸在杨林的脸上,将他揍翻在地:“狗贼,莫忘了爷爷给你说过的话。如果再让爷爷听到你跟爷爷一个名字,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耳朵,让你听不见说不出!” 可怜的锦豹子哪里能反应的过来?被这一拳砸过来,顿时眼冒金星栽倒在地。 他也不敢反抗,只是呜咽着连连往后躲。见杨林举着拳头就要再来,锦豹子赶紧告饶道:“爷爷饶命!小人改名便是!小人改名便是!从今日起,我杨林就叫杨木了!爷爷,小人叫杨木啊!” 看到杨林,不,杨木怂蛋一样的态度,杨林终于满意了。 他冷哼一声回到杨汕身后,又将原本插在刀鞘里的亮银长刀抽出来用一块脏兮兮的布条擦了擦。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自然惹的裴宣还有邓飞纷纷怒视,可看杨木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又哪里还有心情说些什么?原本大名鼎鼎的锦豹子,如今却这副德行,那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但是对于杨汕而言,杨林这般姿态只会让他感觉安心。特别当杨林刻意走在最后防备裴宣邓飞的动作,更是让杨汕满意。 一行人继续前进,很快回到客栈。 客栈里蔡家兄弟还在焦急等候,这一夜过去已经等得是心急如焚。看到杨汕带人回来,特别是发现那一行人人数变少,里面多了两个陌生人却没有锦豹子,蔡福蔡庆脸色一变顿时十分失望。 杨汕自然不会把锦豹子交给蔡家兄弟,要知道杨木吐出的秘密对杨汕可十分重要呐。 如果说当真是因为杨木的提醒才帮助杨汕躲过这一劫的话,杨汕怕是只能答应杨木的要求,绕他一命。 因此命令杨林守着畏畏缩缩满身狼狈的锦豹子留在外面,杨汕带着其他人回来收拾东西。 “蔡福兄弟,不好意思啊。等我追过去的时候,那锦豹子已经被神行太保戴宗救走跑的不知所踪了。可惜只抓到了两个喽啰,却是被那戴宗放弃的不重要的角色。还请蔡福兄弟海涵,这次杨汕也是尽力了。”杨汕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并且将黑锅丢到戴宗身上。等蔡家兄弟回去禀报梁中书,想来戴宗的名头也会更响亮一点吧?劫囚杀官,这种恶劣行径少不得补一张通缉告示。 蔡家兄弟听了顿时十分失望,可事已如此又能如何? 杨汕态度真挚,那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抱怨的。再说事情也与杨汕无关,他的行为已经很给面子。 于是咧着嘴,蔡福只能对杨汕拱手道:“多谢杨将军了!此事只怪蔡福运气不好,怪那戴宗恶贯满盈,却哪能怪到杨将军身上?杨林既然被救走,那我兄弟也不多呆了,这就回去向梁相公回命。” 说着蔡福回头看一眼蔡庆,两人都是一副死灰着脸的模样。这般办事不利,回去少不得被训斥受罚。 杨汕也只笑着对两人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等也要出发,继续前行办事去了。” “一路保重!” “一路顺风。” 双方互相告辞一声,而后从此改名一只耳的蔡福就和蔡庆先一步离去。 杨汕上楼找了锦儿,吩咐她收拾东西做了准备。一听说要往回走,锦儿顿时露出诧异神色。不过她自然不会拒绝杨汕的要求,只是笑着对杨汕道:“少爷这辛苦一夜,莫不是先休息一天再走?无论有什么样的急事,也不至于说差这一天半天的吧?我家官人以前也说过,事到临头需慢行呢。” “林冲那性格,自然是慢吞吞的。” 杨汕腹诽一句,却也没打算隐瞒锦儿:“这次咱们在青州闹的大了,事情传到了东京城的官老爷们耳朵里。所以他们不耐烦啦,像我这种不安分的武官,哪里能继续呆在边境?根据那杨林的话,取我而代之的家伙已经到了半路上。咱们必须赶紧出发去找到他,不能让他到青州把事情坐实。” 一旦那人去往慕容彦达处将朝廷的告令交接完毕,那杨汕除非造反,否则就必须让位。 锦儿也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顿时紧张的叫道:“既然如此严重,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耽误时间?我一个女儿家,走不快骑不得马又耽误事,怎么能说跟着拖累你影响你的行动?少爷快去便是,我和小虫就留在这里等着你。等到你事情完毕再回来接我,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呐!” 杨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仅仅留锦儿一人在这里,杨汕怎么能安心? “放心吧,这里又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能有什么不安全的?”锦儿反过来安慰杨汕,笑面如花道:“等你们走后,我和小虫从此大门不出就在屋里等着。等会儿少爷去跟掌柜说一声,叫他每天按时把饭菜送过来便是。我们不去招惹外人,不出门不说话,谁又会莫名的跑来害我?” 杨汕一听也是道理,再加上这掌柜如今也知道自己官府身份,想来是不敢冒犯的。 虽然心知将一个女子留在这里确实不安全,但是锦儿也说的没错,如今时间紧张,确实要最快的速度才行。锦儿跟着反而会更加辛苦成为拖累,还不如留在这里更加安心一些。只要,不出意外。 想着,杨汕又道:“既然如此,我留两个人在你这边保护你。不要推辞,毕竟万事不可大意。” “嗯!” 4锦儿笑的开心,杨汕对她的关系让她十分高兴。这年头,有几个男人能够像杨汕一样体贴的? 两人略微说些小话儿,而后就此做了决定。 杨汕留下两个亲兵,一个叫于茂才、一个叫耿康,留在客栈保护锦儿和小虫,然后才带着剩余十几人转身离去。一行人速度飞快走向青州方向,却是顾不得雪天地滑,都采取了最快的速度。 而后迎着几乎能将脸也割开的寒风,看着裴宣和邓飞狼狈又辛苦的模样,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之前杨林、杨木所说的那个偷听到有朝廷官员借住的客栈。上前一问,果然有朝廷官员身份的人两天前才从这边离去。同样是因为大雪封路的关系,他们竟然是在这客栈住了二十多天才慢悠悠出发。 如此一来也给了杨汕机会,否则等到这时候才发现的话,说不得那人现在已经到了青州。 “只是那人看起来粗鲁的狠,完全不像是朝廷官员的模样。”客栈掌柜表情很疑惑,却是实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长久以来的谨慎还是让他嘟囔一句之后迅速闭嘴,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杨汕对此也没有多想,只是再仔细问了那些人离开的方向之后,对着记忆确认一番道路,这才略作休息后,迅速出发。 这一次当真确定消息的正确性,杨汕陡然加快了速度。 第四百章 拦截 杨汕速度飞快,几乎日夜不停的赶路。 对方是两天前出发的,按照一般官员的惯性速度必然不会太快。只要杨汕抓紧时间,必然能追到他们前面。 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走错路的问题,毕竟此地通往青州府的道路无数,谁知道朝廷的人会走哪边? 无奈之下,杨汕只能选择兵分两路。他带着裴宣、邓飞以及五名亲兵走一边,杨林带着其余人往另外一边寻找,双方约定好在汇合地点之后,便加快速度分散而去。这一次,却是没有其他选择。 不过所幸运气不错,当杨汕等人紧赶慢赶两天之后,终于还是在前方距离青州府不远的一个官道驿站查到了那一行人的消息。那是一行六人的队伍,其中文人模样的有一人,另外五人都是保镖一样的魁梧大汉。杨汕给驿站管事塞了数贯钱又问出来,那些人确实从东京而来,要去青州。 如此一来几乎就可以确认了,应该就是杨木所说的那些家伙。 杨汕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成果就这样被外人窃取? 要知道杨汕虽然现在看着憋屈,但事实上他所设计和针对的势力辐射区却一点也不小。别人当都监不过听着上面的命令混日子,可杨汕却什么都敢做,甚至连上司兵马司统制也敢顶撞。如今哪怕不算还没成为势力范围的梁山,杨汕也已经拥有了自家平辽集以及白虎山小镇两个自留地。不说这两个地界能够给杨汕带来多大收益,只能紧急时刻需要翻身的话,就只能靠它们了。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杨汕正在慢慢的,用自己的办法摆脱朝廷或者说外人的束缚。 等到他手下的赚钱机构能够正常运转并且自负盈亏而且可以承担哺育杨汕手下士卒的重担之后,杨汕将不会再惧怕任何要挟。哪怕是大宋朝廷断了他的粮饷和支援,他也能独自继续运行下去。 等到杨汕再得到梁山和饮马川两方地盘之后,这个势力范围就能够笼罩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杨汕不说手下能够养活多少士卒,只说他的势力范围至少就能够护住或者说盯住整个山东地面。到时候无论是辽人入侵还是女真人闹事,亦或者朝廷里那些保守派要做什么蠢事,杨汕都有能力从中甘璇。而后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改变大宋未来倒霉的命运,都有了机会和可能。 为了达到这种目的,杨汕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他的。 像眼前这种趁机占便宜窃取胜利的家伙,杨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他就这么轻松的占到自己便宜。 带着这种想法,杨汕加快了速度。胯下战马已经累的直吐白沫,身后亲兵也累的不行,但杨汕却没打算休息。 等结束这次意外之后,有数不清的时间可以去休息。 如此想着,杨汕一行人迅速冲进一个很小的县城里。而后县城就只有一条经商主路,杨汕一眼就看到了前面一家酒肆门口有几匹熟悉的马儿。大宋驿站的驽马和普通人家养的马还是不同的,特别在马鞍以及马缰上的一些细节方面,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种设计一是为了防盗,二来也是特权的证明。一般人只要看到骑这种马的,毫无疑问就是官府的人。如此一来自然小心伺候,免得招事。 马匹上还有出自哪个驿站的记号,杨汕只去一看就知道,确实就是从之前路过的那地方而来。 于是杨汕对手下亲兵打了个信号示意,然后自己一人先行进入到酒肆当中。 左右一看,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对象。而且县城贫瘠,酒肆里也着实没有几个人。 于是杨汕心中一动,打招呼将那店小二给唤了过来。 “小儿,我有几个朋友在你这边吃酒,他们在哪间?就是外面那几个骑马的。本官和他们一同而来,却是约好在这里集合。只是一眨眼,看不见人了。”杨汕睁着眼睛说瞎话,而后又掏出一吊钱丢给这小二。 小二见钱眼开自然不会隐瞒,笑脸如花赶紧迎路道:“这位大人还请这边!您那几位朋友在这里喝酒,却是当真等您很久了呢!其中一位官爷还在抱怨,说什么您再不来就要生气了之类的话,大人可要见谅。” 杨汕心中一动,这些人居然当真是在等人?至于小二所说的人是否是自己要找的,杨汕却不怀疑。 于是等小二将自己领到一间雅间门口之后,杨汕又丢了些碎银给他。 等小二开心的离去了,杨汕这才在门口处站定。恰好这时候里面传来声音,却是一个没听过的,但是却意外十分儒雅的人:“我你此行前来,也是辛苦了。想我萧嘉穗也算名人,却要随你这汉子冒着风雪辛苦这么久,你到时候要如何补偿我才好?别的不说,这碗酒水你莫非还要我请客?” “呵呵,萧大人何出此言?您好歹前朝皇室之后,怎么还要跟我一个苦哈哈如此计较?不过……区区喝酒之事,算得什么?等我之后掌了权势握了兵马,到时候还会差你一点酒钱?”一个听着就醉醺醺的声音响起来,无论说话的态度还是声音都大大咧咧的,让杨汕一阵皱眉。 联想起杨木所说的话,杨汕不得不怀疑,是否这人就是杨木口中的,要夺走自己兵马和地位的家伙? 面色微冷,杨汕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这时候屋子里的人还在继续谈论。这一谈就谈到了杨汕之前对辽人的战斗上面。 名叫萧嘉穗的文人还好,那个还不知道名目的汉子却是大言不惭道:“那杨汕也是个无能的!否则但有本事的人,怎么会打个辽人还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咱大宋兵源不足,精兵强将更是宝贵。那杨汕为了自己面子和功劳,居然将我大宋难得的精兵当成烂卒牺牲,实在是可恶至极!” 里面的声音顿了顿,而后那萧嘉穗半晌才缓缓的道:“你这话说的,可有证据?那杨汕不过只是一个杨家旁支,我大宋又哪里有精兵给他?他手下士卒,应该是他自己辛苦训练出来的才对。这般如此一来,他自己训练的士卒如何不能使用?哪怕牺牲再多,也不能掩盖他击溃辽人的事实啊。” “什么击溃辽人!” 那汉子依然不屑,冷言道:“你没听到曹家曹俊送往东京城的信么?那杨汕跟辽人拼了个惨烈,眼见着就要被辽人尽数全歼。如果不是曹俊及时带大军出现,他杨汕这会儿怕是骨头都烂了,哪里还能刷出这么响亮的名声?听说这一次就连一直帮他说话的太子,这会儿也被官家给当场训斥了一顿!” 外面杨汕听到这话,终于脸色变了。 他完全没想到,曹俊居然会对朝廷这般话来。堂堂将门,已经彻底不分是非黑白了么?为了面子,他曹俊难道真打算要和他杨汕彻底反目?身为将门,不思武艺不思进取,只想着这样的小手段,岂不是丢人至极? 当然这些还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杨汕必须尽快改变这个局面! 否则,污蔑的话听多了,也会改变人对人的看法。杨汕目前还不能脱离太子的阵营,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办法。 心中一动,杨汕推开雅间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进去一看,里面却是却是还只有两个人在吃酒。其中一人做文士打扮,另一人却是一身短打劲装。两人听到动静扭过头,看到杨汕之后也是愕然愣住。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兄弟,我们好像没请你喝酒吧?这是私宴,请问你所谓何事?”文人打扮的萧嘉穗笑着对杨汕点点头,却是没有动怒。 而他对面的劲装武人却转过头露出一张丑不堪言的黑脸,怒视杨汕道:“哪来的小鬼,还不快给我滚开!扰了爷爷吃酒的兴致,小心爷爷要你的小命!快走快走!小儿,这厮是哪来的?” 然而杨汕却无视这丑人的话,径直到桌子前坐下,又自顾自取了杯子给自己斟上一杯。 略微一抿,只感觉味道淡然无味。 杨汕放下酒杯再看向这态度截然不同的两人,只是笑着道:“两位之前谈论我杨汕半天,怎么现在见到本人了却不说话?继续说啊,让我听一听,东京城的人如今到底是怎么评论我这个无耻都监的。” “你就是杨汕?”丑汉忽然愣住,要驱赶的话也被堵在喉咙里。 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被对方听到,丑汉就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羞耻感。 所幸对面萧嘉穗很给丑汉面子,听完杨汕介绍之后,站起来拱手道:“学生萧嘉穗,见过青州兵马司铁都监杨汕将军。想不到能够和大人在这里相遇,大略也是缘分。对了!这位是东京城步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宣赞宣将军,人送外号丑郡马。还请杨将军知晓,宣赞将军对将军并无恶意!将军打败辽人将其驱赶出山东的消息传到东京城的时候,宣赞将军可是高兴的紧,还直称大宋又出了一名俊杰呢!哪怕后来曹俊将军送来信书说了些对将军不好的话,宣赞将军可也一直不曾相信。” “所以……你们到底是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杨汕有些疑惑,他怀疑自己可能找错人了。 第四百零一章 意外出现的人 “找麻烦?” 萧嘉穗和宣赞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笑起来。 宣赞忽然就改变了对杨汕的看法,一个这般有些‘可爱’的孩子,应该不会是那种当真不折手段的坏人。 萧嘉穗更是主动给杨汕添了一杯茶,很是镇定的道:“将军何出此言?吾与好友不过是来青州办事并且特意来此赏一场雪罢了,怎么就说到找将军的麻烦上面?而且吾如果不过白身,哪里又还有给将军找麻烦的本事?” 说完萧嘉穗抬起头打量杨汕一阵,转而道:“亦或者说莫非是将军碰到了什么难处?从青州冒着大雪,辛辛苦苦来到这里也是不容易。这般风霜,如果相信我的话,可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杨汕终于想起来这位萧嘉穗是谁了。 萧嘉穗,大宋末年有名的智者。他真正出名,却不是在这个时候。那是梁山聚义以后,对阵王庆。时值王庆作乱掠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却不被城内官员同意,以致城陷。贼人破城之后下令凡百姓只许入城,并不许一个出去。萧嘉穗在城中,日夜留心图贼,却是单丝不成线。这时候宋江带人来救萧让、裴宣和金大坚,萧嘉穗设计除贼,招兵,破城,一呼百应。而后联合城外痛哭流涕的宋江,轻易就将当时实力强大意气风发的王庆贼兵尽数剿灭! 要知道,那时候萧嘉穗如同现在一般,无官无职只是普通百姓而已。甚至于他前朝皇室血脉的名头,只会更加导致无法入仕。就这么一个普通书生,居然有胆量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可见其文武双全胆略过人。 就如同现在,人人都视辽人如恶魔,他却敢跟那丑郡马两人独行外出,可见其胆量。 只不过杨汕要做的事情,毕竟在明面来说属于犯法并且谋逆的事情,哪里能说出去?这阻截行刺朝廷命官……虽然说事出有因,可杨汕的做法也不地道。所以别说告诉外人了,就连提也是不能提。 尴尬一笑,杨汕站起来对萧嘉穗拱拱手。 看到杨汕这模样,旁边宣赞笑着插嘴道:“萧兄何必问这么多?别人家的私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也对。只是好奇而已,倒是忘记礼貌了。”萧嘉穗反应过来,连忙对杨汕道歉。 他本人善于说话聊天,妙语连珠,很快就打消了杨汕的尴尬。 而后三人再聊几句,杨汕还记挂着那人找麻烦的事情,于是告辞出门。 萧嘉穗还要挽留,却再次被宣赞制止。 等杨汕离去,宣赞指着自己苦笑道:“我的萧兄啊,你好歹给我两分脸面。小弟我之前出言不逊恶了这位杨将军,哪里还有脸面对面跟他吃酒?这口气要个两回才能缓过来,有话还是下回再说吧。” 萧嘉穗反应过来,赶紧对宣赞敬酒道歉不提。 另一边杨汕寻到自家手下,宣布解除警备。于是这几名兄弟纷纷从酒肆的角落还有各处要道出来,同时放下了手中武器。这些人无视附近旁人惊讶的目光,一个个来到杨汕身后集合,继续等待杨汕命令。 裴宣累的脸色苍白,瞧见杨汕脸色不对,只能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是否是……那人跑了?我们要不,抓紧时间继续去追?” 杨汕摇摇头,只叹口气道:“不用继续了。如果没有猜错,这边的方向应该是错误的。大家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两天,顺便等等杨林那边的消息吧。如果杨林追到那人自然无事,如果他也追漏,那恐怕那人现在已经到了青州府了。算算距离这里距离府城也就几十里路,错过这次将再无机会。” “如此么……” 裴宣沉吟一阵,抬起头道:“大人,实在不行咱们现在快马加鞭赶到青州府城门口去堵他!既然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那就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咱们堂堂正正的堵门,看他又怎能进程去和慕容相公交接手段。到时候咱们直接来硬的,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先宰了人再做计较。” 裴宣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直接就打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了。 先不管这事靠不靠谱能不能成功,如果杨汕真的依靠他的建议做了,那裴宣必然不能摆脱责任。到时候哪怕裴宣只是假投贼,也会变成不能洗白的真投贼。若他这话有鬼,那就等于同归于尽。 因此杨汕相信裴宣这个态度不是作假,他是真的想要帮忙杨汕做殊死一搏。 所以杨汕很满意裴宣的这个态度,当然对他的这个建议,杨汕还没觉得已经到如此地步。 笑着摆摆手,杨汕将自己的马儿牵回来。摸摸马头怜惜的看着这个辛苦了几天的小家伙,杨汕从取出水袋往手里倒了一些再喂给马儿。做完这些见裴宣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杨汕这才摇头道:“没有必要,事情也还没麻烦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朝廷来人而已,甚至具体什么情况还不了解,哪里需要搞的这么紧张?说不得只是杨林唬我,朝廷其实来给我报攻来了呢!” 这番话一出,杨汕自己就先笑起来。 裴宣和邓飞对视一眼,也只能跟着笑笑。旁边邓飞对两人的交流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嘴巴张张也不知道该不该插嘴。他就是因为脑子慢才将寨主之位交给裴宣,这会儿裴宣听命杨汕,他也就跟着行事了。至于别的什么朝廷贼匪,好坏忠义什么的,从来就没在邓飞脑子里停留超过十分钟。 裴宣还想再劝,杨汕却只摆手。而后一行人缓缓走出镇子,却意外在镇门口处被拦下来。 拦住杨汕的是一个陌生的汉子,看他肌肉扎实的模样却也不像是普通人。 这人背着双手站在路中央,当杨汕一行过来的时候,却是完全没有让路的打算。只看此人冷笑着将杨汕一行战马逼停,而后不屑的笑着大声道:“好不容易追踪我等这么长时间,怎么说走就走了?杨将军,这般没有毅力可配不上你铁都监的名头啊!都已经到门口了却还转身,莫是怕了不成?” 杨汕一愣,顿时恍然。原来他并没有追错,只不过是找错了房间;因为萧嘉穗而误会,所以忽视了其他房间么? 杨汕有些懊恼。 不过这人居然自己跳出来,这一点却是杨汕没有想到的。到底是自信心足够呢?还是另有阴谋呢? 杨汕如此想着,顺势笑道:“自然是怕了!怕你们不出现当了缩头乌龟,于是白费了我的宝贵时间。要知道我的时间可宝贵的紧,这般来来回回的耗着,却是实在让人不耐烦。那老鼠如果不敢出现,我自然是要重找乐子再去逍遥,而不是跟一群不敢见人的东西在这里玩捉迷藏。” “找乐子?逍遥?你是说哪个丫鬟?堂堂铁都监,看中的居然只是一个平民家的丫头?而且还是给别人做下人的。堂堂朝廷官员,居然如此自甘堕落,也是举世罕见的窝囊废了。”来人笑的更加不屑,别看长的莽撞,可嘴皮子却不输给任何人。而更加让杨汕心惊的是,这厮对自己的事情好像熟悉的有些过分了。能够查到锦儿的来历很简单,但是居然知道锦儿和他的关系…… 这就有点让人心惊胆战了。 锦儿和杨汕的关系,这件事情唯有熟人才清楚。哪怕是杨汕手下士卒,那些知道杨汕这次出行带了锦儿的,也不过只以为锦儿是杨汕的侍女或者说专门半路上伺候人的罢了,这地位差了太多。 所以说,必然是杨汕熟悉的或者说比较亲近的人,才会清楚的知道,两人实际上是‘情侣’关系。 连这种事情都会被查的清楚,可想而知暗中那人距离杨汕有多近。 心中一凛,杨汕只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出现了,那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带路吧,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区区一群鸡鸣狗盗之辈也学人嚣张?真是可笑至极!” “呵呵,相信你会很满意的。至于可笑,成王败寇罢了。”壮汉笑的很开心,又对杨汕摆摆手。 而后壮汉并没有转身回酒肆,而是朝着另外一边的略小巷子走过去。 杨汕紧跟而上,旁边萧嘉穗却没有阻拦。或者说从两人的对话中,萧嘉穗听出了更多的东西。因此相比杨汕的表情凝重,萧嘉穗却莫名的轻松起来。他甚至有一种摇摇羽扇的想法,只可惜天气不太合适。 其余人均是表情凝重,邓飞更是悄然握紧兵器又将其藏在身后。虽然模样掩耳盗铃,但架势却有模有样。 他倒是警惕,可其他人却明白,哪有这么简单。 那汉子敢这般嚣张,哪会没有防备?他不惧怕这态度被人看在眼里,甚至很明显的堂而皇之的杵在这里,要说旁边没人埋伏谁也不信。所以邓飞这种故作防备的样子,其实该知道的人都看在眼里。 但是怎么说呢!邓飞的态度还是很到位,至少他知道该做什么,知道需要给杨汕撑好场子。 第四百零二章 各中因由 那汉子自从走进巷子里之后,就重新变得默不作声。 杨汕不知道这汉子到底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这厮到底是有谁在背后撑腰。反倒是莫名的,杨汕有一种这人对自己并不是很有威胁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那种……善意的嘲讽,而非是恶意满满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之前都还不明显,反倒是进入这一条僻静的巷子之后,莫名的安宁下来。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也让杨汕有些不安。因为这种不再掌控中的事情,是杨汕最反感的。 哪怕和敌人硬拼,死的在多,这也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可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情况,却让杨汕十分不习惯。 杨汕警惕的左右看看,看见汉子在前面不远处一个院子门口停下来。 他十分恭敬的敲了敲门,而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处等候。这副架势就好像里面有什么尊贵的人物一样,让杨汕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应该是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却又一种很诡异的平静感。 杨汕想一想,决定暂时忍耐一些。 而后大约过了一息多一点的时间,院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让杨汕惊讶的脸出现在门那边,让杨汕大脑一片空白。 “师傅?” 杨汕瞪大了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的师傅,偶尔让杨汕咬牙切齿的老道士。 一时间,杨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道士笑吟吟的看着杨汕,也是不主动开口。直到杨汕深呼吸一口气快步朝门口走过来,老道士这才一甩浮尘笑吟吟的道:“乖徒儿,是不是没想到老夫会出现在这里?嘿嘿,被吓了一跳是吗?见到师傅也不快过来问好,只还在那里发呆,实在是让师傅太过失望了啊!” “哼!什么样的师傅,才会将自己的徒弟丢的远远的,然后不闻不问?”杨汕冷哼一声,语气却软下来。 但虽然话这么说,他却还是迅速走到老道士面前,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徒儿杨汕,给师傅请安了。” “好说好说!” 老道士笑着扶起杨汕,左右看看才道:“外面人多嘴杂,快快跟我进来吧。你这段时间的事啊,还得好好跟师傅我说道说道。光凭道听途说,可不能让师傅完全了解徒儿你做的那些惊天大事啊。” 杨汕却没有回答,而是一边跟着老道士往里面走,一边问道:“师傅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师傅欺骗那杨林,将我引诱过来?可是为何要这般做,莫非师傅不知道这几天可让我好一般辛苦。” “哈哈,自然不是为师的想法。”老道士依然笑着,摇摇头解释道:“老道士还在观里潜修,得到徒儿你的消息的时候,可是真的大吃一惊。想不到那个憨憨的小子,居然能够做出这样一番事情来。那山东绿林,老道也有些关系;同时对于某些人,那也时常有联系;徒儿一番杀戮,却是让老道收到了好些个抱怨。哈哈……不顾江湖情谊的,不过都被老道吐着唾沫给顶回去了。” 在杨汕脸色微变的时候,老道士终于说完的话让他松了口气。 杨汕就说么,以自家师傅快意恩仇的性格,怎么可能因为一些江湖同道的信件和质问,就来找徒弟麻烦? 要说杀人,老道士杀的人同样可不少。 于是盯着老道士,杨汕继续追问道:“既然如此,师傅你这般行径到底是因为什么?” “江湖恩怨,生死各凭本事,这种事情老道当然不会去管。”老道士看了杨汕一眼,然后在院内正屋的门口停了下来。他也不开门,只是回头看着杨汕道:“但是徒儿啊,你跟辽人的那场大战,却是让老道不得不来啊!你可知道因为你那一场抵挡,导致燕云一路遭了大难。在青州丢脸的耶律荣荣一路回辽的途中,那是大肆的发泄,随意的杀人,闹出了好大的一场乱子。” 老道士这话说的眼神又沉重,以至于后面远远跟着的萧嘉穗等人惊讶不已。 他们倒是不奇怪辽人会选择发泄,但是却没想到因为杨汕的一场‘大胜’,居然导致燕云地区汉人伤亡惨重。 这么一想,那场战斗到底是好是坏,到底值不值得,可就有些犹豫了。 只是对于杨汕而言,他却很清楚老道士想要表达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十数年的教导养育,老道士是什么脾气性格,杨汕清楚的很。因此面对老道士刻意的责备,杨汕冷哼一声道:“这不是正好么?让燕云汉人知道辽人的厉害和狠毒,也就会辽人多两分不满和仇恨吧?燕云被辽人统治近两百年,不少人都已经忘记自己姓什么,是什么样的根了!这会儿被辽人狠狠的杀一场,他就会知道到底跟着谁才能更好的活下去!燕云宋人,只是辽人的猪狗而已!” “徒儿啊,你这话可就有些过了!”老道士的表情有些僵硬,可眼睛里的笑意却被杨汕看的清楚。 人命,他是不在意的。燕云哪年不死人?在辽人的统治下,汉人的生活跟猪狗没有太大区别! 所以死就死了!也只有用死亡,才能激起他们心中对辽人的愤怒! 比起死去的那些人,老道士更加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 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能够率领一伙宋兵跟辽国精锐打个难解难分的消息传到辽国的时候,辽国朝廷顿时炸了! 如果说那少年以及他的手下被尽数杀死也就算了,顶多只能称呼一个损失惨重。可是随着消息继续传来,那少年居然活的好好的?甚至还有不少高丽眷族的脑袋被他拿去邀功,被那宋朝官员当成辽人脑袋送往上面请功?也许宋辽朝廷都知道那些脑袋不是真的辽人,可是百姓不知道啊!宋朝的百姓只知道辽人居然无能到被一个少年杀死这么多,顿时对辽人就彻底轻视起来…… 这种态度,无疑是辽国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他们却无法阻止这个消息的传播,无法阻止辽国境内的宋人也陡然因此产生其他的想法。 于是辽国或者说天祚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造成这一切的耶律荣荣狠狠惩罚一通! 而后负责青州地区劫掠事宜的耶律章奴,也被天祚帝顺势批评一场,丢了脸面的同时还被降低了两阶官职。 这对一心往上爬甚至不折手段的耶律章奴而言,无疑是一件让他愤怒的事情。 于是耶律荣荣第二次倒了霉,这一次却是险些没被打死。若非天气变冷冬天到来,他说不得立即就要前来青州报仇。 “所以说只等冬天过去,我青州就必然会立即迎来辽人的报复,是吗?”杨汕终于明白老道士的意思了。 “不止是青州,辽人可不会只将罪名怪罪在你这一个人的头上。应该说整个大宋,很可能都会在年后迎来辽人的大举进犯。”老道士表情凝重,又叹了口气道:“但是你知道的,我大宋的军备如何是辽人的对手?一旦辽人当真大举进攻,我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够抵挡的住?” 见杨汕面露不满,老道士苦笑一声道:“具体的事情,就让里面那位亲自跟你说吧。乖徒儿,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 “里面那位?” 杨汕还要询问,可老道士却不打算继续再说什么。或者说以他的身份,军国大事已经不能由他做主。 杨汕也不强求,只恳求师傅帮忙照顾一下身后的亲兵,这才推开门走进院子正屋当中。 进去一看,正屋里十分僻静,同时也十分干净整齐。 很显然是为了照顾某个人的身份,这里被认真又仔细的清理和整顿了一通。 杨汕继续往里面走,果然就在堂屋朝左的一间亮堂小厢里,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大书桌前肆意的挥洒笔墨。 书桌上放着一张画纸,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东西。杨汕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是却能感觉到绘画者的那种豪迈。 而后当杨汕进来这边的时候,那人终于停下动作。 将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他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刀削一样的脸庞,浓眉大眼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虽然穿着一身长衫,但是杨汕却莫名能够感觉到金刀碰撞的伶俐感。这时候再偷看他身后画卷,才发现居然是一副好像地图一样的图画。一条条蜿蜒的线路,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让人心惊。 “你叫杨汕?”男人缓缓开口,又到一旁坐下,端起茶水抿一口。 “下官杨汕,见过大人。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还请告知。”杨汕恭敬的行礼,在大宋武人对文人行礼总是没错的。无论对方是什么品阶,武人行礼只是理所当然而不会让人感觉丢了身份。 这也是杨汕不太愿意亲自主动跟青州慕容彦达搞好关系的原因之一。 然而听到杨汕的话,再看到杨汕武人对文人抱拳行礼的姿态,男人忽然笑了起来:“你问我怎么称呼?” “……”杨汕也不做声,只保持抱着拳头略微弯腰的姿势不变。 男人就这么看着杨汕,看了许久之后,终于将手中茶杯放下来。 “本官……不!我叫杨邦乂!杨汕,你如果跟你说的一样是我杨家人,就不应该不知道这个名字!” 第四百零三章 菟丝子 “本官杨邦乂!你作为一个杨家人,怎么能不知道这个名字?” 男人淡淡的笑着,说出的话却让杨汕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镇定、睿智而且富有一定感染力的男人,居然就是天波府杨家的当代家主杨邦乂,也就是杨再兴的亲生父亲。 可如果没记错的话,杨邦乂这会儿不应该在歙州当官么?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州? 即使如此乱想,杨汕还是赶紧上前对杨邦乂躬身行礼道:“小子杨汕,见过家主大人。” “起来吧。” 杨邦乂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因为杨汕还认他这个家主,那许多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示意杨汕坐下,杨邦乂仔细打量着杨汕道:“你可知道,我身为杨家家主,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青州?说实话以你的身份、官职以及在杨家的地位,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至于让我亲自过来找你。结果偏偏这样一个青州兵马都监,却逼的我千里迢迢以日行百里的速度辛苦过来,你可知为何?” 杨汕抬起头定睛的看着杨邦乂,顿一顿才道:“大概是因为我惹了辽人,所以让某些人害怕了吧?” 说着杨汕耸耸肩膀,不屑的继续道:“那些人的胆子已经被彻底调教的仿佛老鼠一样,听到辽人的名字就要吓的尿裤子。如果因为这件事害的族长辛苦一回,那就就还真没什么好说的,志向不同。” “好一个志向不同!” 杨邦乂拍掌而笑,但是却又话音一转道:“但是你怎么就敢莽定,是因为这个愿意呢?我大宋官员无数,它里面总有一些好人怪人政见不合的。如果跟你想法不同便是老鼠,那岂非说我大宋各个人都是老鼠?如此一来你这个与众不同的,是否就会变成外人认知中的真正的老鼠?” 杨汕表情一僵,却是被杨邦乂的反击弄的灰头土脸。 而且杨邦乂这番话的意思和道理,杨汕也不是不懂。人类是群居生物,特立独行原本就是最大的错误。 也许在杨汕看来,错的是别人;但是太多别人在一起,错的就是那个被孤立的人。 于是杨汕也不搭话,只是转移话题道:“大人此番来青州是为我杨汕而来,不过敢问是否如同传言所说的,大人是打算来责问与我吗?我这个给你们添麻烦的青州都监,干脆削职为民才好给你们减少麻烦?” “哪有这么夸张,杨将军你倒是多虑了。我大宋再怎么丢人,也不会如此针对你一个小小都监。此外你是我杨家人,我杨邦乂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到这种耻辱。这是打杨家的脸,我身为家主怎么会同意?”杨邦乂笑着说着,表现的比杨汕更加镇定。他完全没有因为杨汕的语出冒犯而动怒,甚至还顿一顿之后笑起来道:“当然从我个人而言,我是很高兴你所做的那件事的。杨家和辽国有血海深仇,只可惜后辈无能不能复仇。如今你和再兴能够斩杀辽寇,也算给先祖长脸了。” 杨汕一笑,只能顺势道:“大人有个好儿子,杨再兴确实当真了不起。那日对战辽人,被他手刃的辽人不下十数。若不是当日曹俊来的太迟导致我们后继无援,说不得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哈哈……休要再提曹俊,人家的公文都已经送去京城,只言是你等无能擅自挑起战端却又无力对抗,以至于等不到援军到来损兵折将。他乃是你的上官,你以为朝廷会相信谁说的话?” 杨邦乂很清楚杨汕想要说什么,因此只是笑着摇头。 这官场上或者说人际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杨邦乂比杨汕更加清楚。见杨汕面色不渝,杨邦乂又道:“而且说实话,此事你敢说自己当真没有半点责任?很显然当日你碰到辽人之时可以说一直都有撤退的机会。然而你为了战果却选择至将士的性命于不顾的硬拼,如此才造就现在的后果,此番也是事实。如果你选择冷静一些退却迂回,是否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如此一来,又怎么会被曹俊找到借口?他现在就拿你损兵折将说事,你如何辩解也都改变不了事实。” 杨汕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叹口气低头道:“曹俊辜负了我的信任,我那日舍命只为给他创造机会。然而这厮略输一场就胆怯了,直接选择逃跑,反而将我们这些个前锋当成替死鬼一样的舍弃……” “你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以为我辛苦来这里,只是为了听你这般解释?”杨邦乂睁开眼睛,颇有些失望。 见杨汕依然迷茫,杨邦乂忽然又恍然,这只是个还未成年行冠的的孩子而已。 成人世界里的尔疑我炸,各种利益交换,除非将自己投入进去,否则谁能理解? 于是杨邦乂笑起来,耐心的对杨汕解释道:“杨汕,我叫你一声汕哥儿可好?你当真以为你如今沦落到没有任何人给你帮忙,身为将门子弟却仿佛无人肯亲近,只是因为他曹俊在外面诽薄与你?” 杨汕愕然,杨邦乂所说的话好像能听懂,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或者说杨汕一直以来确实瞧不起现在的那些将门里面的堕落子弟,高高在上的心态确实让他不屑那些膏粱子弟。 只是现在听杨邦乂这么一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杨汕虚心求教,杨邦乂也耐心的道:“汕哥儿,你看现在将门子弟,可哪还有立功的机会么?如今西边西夏由西军把持,北边跟辽人又不敢擅自挑衅,将门可谓是几乎没有出头之日。这种情况下,将门出现了一条不流于表面的规矩,就是说无论是将门哪个家族出战,功劳都要分润一部分出来。各家各户雨露均沾,才能保证将门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这种事情,都是默认的。” “还有这种事?也就是说那些将门子弟,躺在家中都能分到功劳?不用出门,不用打仗,舒舒服服就能混到好处?”杨汕瞪大眼睛,他知道大宋将门堕落,却没想到居然已经堕落到了这个程度。 甚至看杨邦乂的表情,这似乎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惯例? 哪怕是杨邦乂之前表现的再怎么正直和大义凌然,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半点不好意思的情绪。 按照他的意思来讲,也就是说只要混将门的,就必须把自己拼死得到的好处分润一部分出来。无论你跟那些得到好处的人关系怎么样,无论你们是否认识或者说你为了这功劳付出了多大代价,总归你都要把它交出去。哪怕交出去多少是另外一回事,但是这个规矩,却容不得任何人改变。 杨汕之所以到现在为止也得不到任何将门中人的帮助,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大家都在等待你把好处交出来,你却默不作声? 打赢辽人或者说一场大战跟辽人厮杀了个旗鼓相当这种名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享?百姓们称呼一声铁都监,这可是好大的名头啊!不说青史留名,至少也有可能录入县志;这种有名有利的大功劳,你居然一点也不分润出来?老爷们在东京城里等的心焦,你丫的居然半点动静没有? 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接受好处的将门中人,顿时就不满意了。这种不懂事的家伙,怎么能继续留在外面?我将门如今能够把持的地方势力本就不多,还是找一个更加听话的来取代这个貔貅吧……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杨汕就知道了,朝廷中人想办法操作了一番,顶替杨汕位置的人不告而来。 甚至杨邦乂会出现在这里,大略也有将门中人对他的压力在里面吧? 杨汕好歹名义上也是杨家人,结果你杨家搞出这种自私的事情,是不是不想跟将门继续玩下去了?没错,你杨邦乂是混到了文官队伍里;但是你杨家的根,你杨家旁支无数人,可都还在军伍中厮混。搞出这么自私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怕我将门的报复?所以,乖乖把事情给我处理一下啊混蛋! 于是,杨邦乂就这么出现在了杨汕的面前。 想到这里,杨汕就大致算是想通了事情的始末。杨邦乂半路上‘拦截’杨汕,不仅只是为了敲打一下他,更多的是为了杨家和将门中人的一场交易。换言之在杨邦乂看来,杨汕这件事也做错了。 露出一种略微尴尬的笑容,杨邦乂摸着胡须道:“汕哥儿,朝廷里的事情,不是简单的就用黑白曲直,胜负输赢就能够衡量的。分润出去一些功劳,眼看起来是吃了亏;但是事实上,那点功劳的价值并不足以交换将门支持所代表的意义。你看他曹俊就知道,他本事肯定不如你,但是为什么却能够在青州兵马司统制的位置上坐的稳稳当当?我可听说了,青州府慕容知府对他曹俊可是客气的很。虽然其中有银钱交易在里面,但是更多的还是将门势力同气连枝带给他的压力啊。只要还有将门在,那些士大夫就不敢过分欺负咱们将门中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价值。” “所以为了这个价值,我需要付出什么?”杨汕冷笑着,对杨邦乂的话不置可否。 “六百颗脑袋!其中至少一百颗要是真正的辽人。”杨邦乂竖起手指,一番狮子大张口却让杨汕陡然涌起怒火。 第四百零四章 堕落的将门 “六百颗脑袋,你们怎么不去抢?” 杨汕瞪大眼睛,而后又冷笑一声道:“不过你这要求已经迟了,所有的脑袋就被我交给了慕容彦达,由他负责向上邀功请赏。从时间算,这会儿脑袋还有青州大胜的文书应该已经被放入皇宫了吧?” “这一点我自然知晓。若不是看了文书,我又怎么知道你居然能一举斩获如此多的辽人首级?”杨邦乂尴尬一笑,而后提醒道:“汕哥儿,将门中人要的不是真正的脑袋,那东西不能吃喝不能放置,当今官家也不喜好检阅,哪有什么用途?我要的,只是这六百首级的来历。只要你点个头,将斩获这六百脑袋的功劳交出来,那就够了。青州大胜依然是你的功劳,但是这首级……却和你无关。而后无论将门子弟谁领走这斩杀辽人的功劳,无论如何分配,都与你无关了。” 杨汕脸色铁青,没想到杨邦乂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冷冷的看着杨邦乂,杨汕嘲讽道:“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拢共也不过杀了这些个人数,结果你一句话就要全部要了去?就给我留下一个干巴巴的击败辽人的记录,这有什么意义?说句难听的,这东西恐怕还没一个辽人脑袋值钱吧?正常来讲,我的功劳足以升官;但是如果只剩这一句话,那怕只有一句空口赞扬了。所以也就是说,我辛辛苦苦全部给你们将门子弟,做了嫁衣?” “要往长远了看!不谋一世,如何能谋一时?如果失去将门的庇护,你就算官升三级又能如何?在士大夫眼里,也依然只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小角色罢了。当年狄青为何过的憋屈,就是因为像你这般的倔强。如果他当时知道跟将门搞好关系,不吃独食,又如何会落到那个地步?” 杨邦乂苦口婆心的说着,十分耐心的劝说杨汕。杨家如今地位越发下跌,他需要这个机会来提升天波府杨家在将门中的地位。哪怕他杨邦乂自身脱离了将门,可杨家整个大家族,都还要在将门吃饭。如今只让杨汕一人吃亏,就能够大幅提升杨家在将门的地位,这种事情惠而不费。 当然在杨邦乂的眼里,其实杨汕也不会吃太大的亏。虽说这次的功劳大部分要分润出去,可是将门收了好处自然也会予以回馈。有些无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实实在在的能给杨汕撑腰。 别的什么不说,至少如果将门给慕容彦达和曹俊打个招呼,他们就必然不会还对杨汕这么疏离。 瞧瞧,这事多好?将门也满意了,杨汕的麻烦也解决了;至于功劳,他还年轻,以后慢慢再来呗。 听着杨邦乂的絮叨,杨汕怎么看无法相信,这位杨大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民族忠臣。 当未来某一刻北宋即将灭亡的时候,建康岌岌可危,这位杨邦乂和那些投降的贰臣不同,他迎难而上,奋勇抗敌,但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被俘。金人劝其投降,杨邦乂严词拒绝,并咬破手指。在衣服上书写“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 又一天杨邦乂见李税等降臣人在兀术的宴会上,就当面痛斥这些人道:“天子以若扞城,敌至不能抗。更与其宴乐,尚有面目见我乎?若女真图中原,天宁久假汝?行磔汝万段,安得污我!“ 兀术大怒,竟命刽子手割其舌头,开其胸膛,剜其心脏。 杨邦乂在金陵(南京)慷慨就义,年仅四十四年。后被追赠为朝奉大夫,谥忠襄。 毫无疑问,这是一段受人敬仰的史事。仅从此可见,杨邦乂无愧是大宋的忠臣。但是果然人无完人,即使杨邦乂对大宋忠心耿耿,也不能说他就没有半点私心。对他而言,为了将门,为了杨家,命令杨家小辈付出一点代价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己都这般放下身段了,杨汕怎么还能不听话? 见杨汕还在犹豫,杨邦乂面露不渝道:“你还在犹豫什么?我杨家家主亲自来找你说和,你也不听?” 杨汕低下头。 说实话,杨邦乂的态度已经很不错了。 他要求的那些并不是他自己过分的命令,而是大宋目前的常态规矩。也就是说,事实上目前大宋将门每个子弟都是这样做的,唯独杨汕成为例外。而杨邦乂这个家主,对杨汕这个‘意外因素’已经足够和蔼了。他没有强硬的命令,而是将道理跟杨汕剖析清楚,表现的十分有耐心。 在杨汕看来,这种道理就不对!但是在大宋,这就是规矩!杨邦乂要杨汕按规矩做,却也算不上过分。 哪怕他自己也很清楚,如今的大宋将门已经堕落的好像那菟丝子一般,自身堕落,却拼命的缠绕在那些有希望的将门子弟身上,肆无忌惮的吸收着养分。这种事情无论从什么方面去看,都是错误而又丢人的。但是杨邦乂也同样知道,将门的名声和存在,对于各家武人而言却同样重要。哪怕因为堕落而腐朽,它也是如今武人在大宋行政框架里的重要支撑。少了将门,武人在文人面前将更加不可能抬头!因此哪怕被汲取养分,武人们也只能硬挺着继续这么维继下去。 若是没了将门这尊大佛,那岂不是每一个武人都会变成狄青?有将门这个身份在,文人们终归要多犹豫两分。所以哪怕要大量的上供,武人们也甘之如始,并且努力希望自己以及后代变成那上面享受的人。 杨汕也懂了,沉默一会儿之后抬起头道:“那么这一次,我杨家能分润多少好处?” 杨邦乂尴尬一笑,想一想这事情也瞒不住,于是直接道:“六百人头,由于得到它的是我杨家人,因此我杨家可以拿到大头分得一百颗。而后今年秋闺振文排名不高,怕是明年春闺有些不稳。所以我做主拿了三十头给他,帮他弄一个文林郎的虚衔。到时候明年春闺,也能得利一些。” 对于杨邦乂拿杨汕的功劳去帮助他的儿子,杨汕不置可否。如果当真给了,你拿去怎么用我也管不着。 只是听杨邦乂一说,杨汕还是好奇道:“武人的功劳,居然可以换文勋散官么?” 作为大宋四十二阶散官的第三十五阶,文林郎无论地位还是档次其实都不高。要说三十骑辽人脑袋,稍微操作一下都不止换得这些好处。当然武功换文勋,会大幅度贬值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所以看到杨邦乂尴尬的模样,杨汕也又闭嘴了。 大宋将门的堕落程度,超乎杨汕的想象。原本以为只是胆小、怕事、无能、不敢打仗;但是今日一听才知道,里面已经形成了一个稳固并且顽强的利益集合。明明在大宋的地位已经很低了,但是却依然在想方设法的继续堕落,继续腐败下去。它就好像一个泥潭一样,将每一个沾染的人都全部染黑。偶尔碰到那些试图上岸的,也会拼命阻碍拉扯,硬是逼的那清白彻底沉沦。 下面的人拼命厮杀,拿命去拼却换不得功劳;上面的人躺在家中享受,也能屡立大功! 东京城里谁不知道杨邦乂的大儿子杨振文是一个文人路子,可是他却能‘杀掉三十辽人’立下功劳来给自己加分,这事情到哪里说理去?就因为他是将门杨家的嫡长子,所以他就能安心享受将门血食。 而真正付出代价的杨汕,却几乎得不到任何明眼能够看见的东西。 这般堕落的将门,如何还能让杨汕满意? 原本就已经瞧不起这大宋的腐朽将门,这会儿知道更多了之后,就更加的不屑了。 我杨汕要当鲲鹏,岂能与淤泥为伍? 你们都想着得过且过,但是我想的,却不是加入一个利益集团。 而是像头羊一样,带着一群热情、勇敢,而且有朝气的团队,重新打造新的辉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我杨汕,羞与之为伍! 看着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杨邦乂,杨汕很清楚一件事。 他如果这时候选择拒绝,就等于是自绝于杨家。到时候杨汕将不再能使用天波府的名头,也不再属于杨家人。如今看在他姓杨的份上,许多人还只是冷眼旁观;但是一旦脱离杨家,他将引来无数豺狼! 甚至于杨汕目前背后唯一的依仗,太子……也有可能因为杨汕失去杨家人的身份,而放弃对他的支持。 哪怕明面上,这段时间太子赵桓没有为杨汕做什么;但是杨汕出自太子府的事情,却上面很多人都知道。太子的名义,仅仅说辞就足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衡量利弊之后,选择放弃触怒太子的可能。可如果太子也放弃杨汕的话,区区一个小小兵马都监,任何人都能够将他一口给吞干净! 所以一旦杨汕选择拒绝,他将陷入十分恐怖的危机当中! 哪怕他手下伍端和苏明泽做事认真忠心耿耿,可何尝又不是因为杨汕以及太子能够给他们盼头?再算上杨家杨再兴,大名府杨志,东京城冷家还有丫头的爹爹杨温,都将可能因此给革出裂隙。 最残酷的结局,众叛亲离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代价,谁敢承受? 杨汕抬起头看着杨邦乂,缓缓的摇头道:“对不起!杨大人,杨家主,我拒绝将我兄弟们的血泪生命,变成可以交易的筹码。功劳……有没有都不打紧,反正大宋武人的地位也就这样。但是这些人头,是我那些兄弟用生命换来的!那是属于他们的荣誉,怎么能连这最卑微的骄傲都拱手送人?” 第四百零五章 美人计 杨邦乂沉默了,杨汕的话让他无法回答。 但是杨邦乂毕竟是杨邦乂,他很快冷静下来笑道:“某家何时要拿走你手下士卒的荣誉了?这些人的战功是他们舍命而来,我又怎么会对其视而不见?放心吧,该有的赏赐一应俱全,必不会让你失去仗义。” 杨汕盯着杨邦乂默不作声,杨邦乂则点点头笑的轻松。 摇摇头,杨汕转过脸道:“大人,您又何必说这些话?杨汕的意思是什么,你很清楚。既然如此,又何必胡搅蛮缠呢?杨汕绝对不会妥协的,这种事情只要有过第一次,就定然会拖着杨汕继续沉沦下去。所以哪怕说不上什么羞与之为伍一类的话,杨汕也拒绝众将士的付出,化作交易。” 看到杨汕这坚定的模样,杨邦乂知道短时间怕是不能说服这小子了。 于是将茶杯放下,杨邦乂笑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再想一想吧。我倒是也不急,只是提前告知你一声。你也知道那些人的脾气不一定会太好,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我也难以给你进行判断。” “这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小子自然会小心。”杨汕表情严肃的点头,又揉揉脸抬手抱拳,选择了告辞。 杨邦乂目送杨汕离开,却始终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不多时老道士从侧面走进来,脚步轻微几乎没有声音。他眯着眼睛盯着杨邦乂,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就确定,他一定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要知道这小子自我收养他起,就是一个十分倔强,又有自己的主意的家伙。你想要说服他,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像现在这样两三句话,那是做梦。” “我自然明白。只是我既然特意为他跑这一回,那就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杨邦乂依然自信,笑吟吟的道:“而且就如同你说的一样,这小子在民族大义面前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虽然说着不好听,但是以此为借口要挟他一番,却也轻而易举。只不过,目前他还不值得我这般做罢了。” 老道士点点头,不置可否。他知道杨邦乂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却不太好看杨邦乂能够做到那一步。 两人再说小两居,事情就这么暂且搁置下来。 但是这种搁置,也仅仅只有一夜而已。 杨汕肯定不会说就这么转身就走,毕竟杨邦乂带来的威胁是实打实的。他只是在门口等老道士出来,然后才恭敬的对老道士行礼,两人略微叙旧了一下。而后杨汕安排手下亲兵就近找地方休息不提,总而言之一夜无话,杨汕也没有刻意去从老道士嘴里询问什么,双手相视而笑不提。 而后第二天一早起来,门口就有侍女等候。 年轻的侍女手中端着脸盆毛巾,一张脸却冻的通红。她旁边的另一个侍女手里提着一壶热水,自个儿却冻的浑身发抖。两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头发鬓角都是湿漉漉的。看到杨汕开门,其中一女赶紧躬身道:“奴婢问大人早!奉县令大人命令,奴婢金兰,带着金枝前来侍候大人,给大人净面。” “是谁让你们来的?”杨汕一愣,他可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待遇。 然而两女金兰和金枝却是由此再不吭声,只是低着头端着水和盆候在门口。 杨汕无奈,只能让开位置。 而后两女赶紧对杨汕躬身,又侧着身子从杨汕身旁进去屋子里。金兰将面盆放下,而后倒水调温;金枝则趁这个时间赶紧去收拾被褥、将各种零碎摆放整齐。两女互相配合着,很快便将房间收拾干净。而后金兰调试好了水温,将毛巾浸湿又拧干,这才小心翼翼递到杨汕面前。 “大人,还请净脸。” 杨汕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档次的照顾,哪怕之前也有锦儿照顾的无微不至,却也达不到这种大户人家自小调教的侍女的完美效果出来。两女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但是看起来却提升了一个档次。 人美音轻,姿态娇柔的体贴和享受,确实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能够比拟的。 甚至仔细一看,杨汕还能够在这两名侍女的脸上发现略微相似的地方。无论是眉眼还是打扮,都有一些相同的重叠感;这两女说不得还是姐妹,至少也应该有一定的血缘关系,顿时将感觉再提升一层。 男人,总归是有些臆想的。哪怕杨汕年级还小,可是心理年龄却…… “咳!” 赶紧咳嗽一声让自己冷静下来,杨汕也不拒绝这两女的服侍。等到他好像大老爷一样坐着,任由两女体态清香的少女用软软的手指和动作给他洗脸擦尘。一切都是轻轻的慢慢的,让人十分享受。 哪怕只是很寻常的洗漱,也带给人不同的感觉。 哪怕见多识广的杨汕,这会儿也不免有些沉迷其中。 但是当面被洗干净,毛巾被小手儿从脸上拿开的时候,他又很快恢复了冷静。 睁开眼睛看着恭候一旁的两女,杨汕轻声道:“现在能说了吧,是谁派你们过来的?我杨汕只是一个粗人,哪有资格享受这样的照料?大户人家千金侍女培养不已,莫要浪费在我这种无情的人身上才好。” 话音未落,两女却是一齐跪了下来。 两双膝盖在地上砸的一声闷响,吓了杨汕一跳的同时,也让两女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可没说什么,还不快快起来。”杨汕赶紧站起来试图搀扶,却被那金兰倔强躲避。 “大人,还请怜惜奴婢。奴婢被派来伺候大人,若是不能让大人满意,奴婢也就不能活了。还请大人看在奴婢用心伺候的份上,就救救奴婢还有妹妹的性命吧!奴婢不敢妄想,哪怕只做一个粗使丫鬟也使得。”金兰俯身低头,连连磕头对杨汕大声哀求。仿佛杨汕不接受,她就不能活了。 虽然说杨汕心里很清楚这种事并非不可能,但是要说它会发现在自己身上,杨汕却是怎么也不相信。 这就是那杨邦乂的第二步计划吗?好说歹说说不通的时候,就转而采取美人计? 心中一冷,杨汕淡淡的道:“我又不能对你二人做过什么,你们的事情如何能怪在我身上?而且我现在不过只提问了一个问题,如果这都要瞒着我不肯回答的话,如何能证明你们对我的忠心?” 这话一出,金兰顿时哑然。她惊愕的看着杨汕,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才好。 而这时候,金枝却是先一步冷静下来,立刻朗声道:“我们姐妹被送给大人,那自然就是大人的人。大人有问,我们自当回答。刚才是姐姐有错,现在还请大人听我金枝解释。派遣我们来此处的是本县的新任县令杨大人。而我和姐姐则是本县最大的富绅刘家的一等丫鬟。我们这些一等丫鬟,原本就是被调校来送人的。今日被送给大人之后,也是回不去了。若大人不肯接纳我们,那我们姐妹唯有一死。” 说着金枝再次叩首,这一次却是脑袋紧紧的俯在手背上,许久也不抬头。 她俩是刘家特意买来的瘦马贱民,籍书也还在刘家人手中。刘家买女人只为讨好值得讨好的人,可你一旦任务失败却也等于失去了价值。在那等大豪眼中,失去价值的废品自然要清理掉才对。 所以如果杨汕继续拒绝,那金兰金枝姐妹接下来必然命运多舛。 但是这一刻,杨汕的注意力还真没放在这件事上面。 不敢相信的看着两女,杨汕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这个县的县令叫什么名字?” 金枝小心翼翼抬起头再看一眼杨汕,赶紧答道:“新任县令杨邦乂杨老爷,就是本县的新任父母官了。听说杨老爷来自东京,想来必然是个有本事的。本县素来贫瘠,这次却是有好日子过了。” 杨邦乂居然当了这个无名县城的新任县令? 这厮不是去年才中举进士及第,而后被选官到歙州婺源变成了一县县尉么?怎么这拢共加起来还不到一年,他杨邦乂就连跳带蹦变成一县父母官了?这等升官速度,让那些一辈子县尉的家伙怎么想?而且杨邦乂被安排到如今青州,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缘故?这件事,和自己又有没有关系呢? 杨汕忽然觉得有些紧迫了,以至于两旁娇俏的侍女也被他直接无视。 捏着下巴胡思乱想,杨汕心头一动,就要出去唤人进来。 只是再看看依旧跪在自己脚边的两名少女,杨汕有心将她们退回去,却有担心因此害了她们性命。因此想一想,杨汕只能提醒最成熟的裴宣道:“我要去和杨县令谈谈,你们两位就好好留在这哭看家。放心吧,既然来了那就是来了。有事情我会去跟上面的人说,怎么也不会影响到你们。” “大人,还请怜惜奴婢!”两女依然磕头如捣蒜,怎么也不同意杨汕就这么说走就走。 你要走可以,好歹留下一个肯定的答复来。我们姐妹今天就赖在这里了,你不收下我们就别想离开! 除非你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死! 那样的话,好!你这位年轻大人的名声还想不想要了?传扬出去逼死奴婢,这从今往后的名声可就完了。 第四百零六章 杨邦乂的野望 “酒色财气!” 规矩的坐在上首,杨邦乂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一眼坐在下手来回抚摸着浮尘的老道士,他继续道:“无论是哪个少年人,终究逃不过酒色财气这一关。有的贪花好色,有的骄傲自满。有的醉酒贪杯,有的贪婪无度所求完全没有节制。无论是那一种,终归是少年人常犯的错误。而且这错误一旦沾染上,那要脱身那就变得十分困难。” “这就是你大清早派两个女人去勾引我那徒儿的理由?” 老道士头也不抬,只拂尘一甩将不远处酒壶勾住,又迅速拉扯回来。直接对着嘴饮一口,老道士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打的手笔!刚刚才来这泰和山,就收受了泰和刘家如此娇俏的一对姐妹花。想来刘家培养这样一对人儿也是不容易吧?如今你收下她,岂不是欠了刘家好大一份人情?” 说着冷笑一声,老道士不屑道:“酒色财气,如果我那徒儿沾染了一个色字,你岂不是已经被财字缠身?这些商人最为贪婪不过,你收受他们千贯钱的好处,那将来至少要付出千万贯的代价!” “哼!若双方实力相当,这酒色财气自然有效。可这刘家算什么东西,也敢找我要好处?”杨邦乂冷哼一声,而后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道:“那老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他暗中有往辽国走私盐铁!今日这泰和刘家,无论是起家的资本还是而后发展的本钱,皆是来自辽国!助纣为虐,实乃走狗也!如今只是本官初来乍到找不到证据,否则他还指望好处?少不得本官要灭他一个九族!” “嘿嘿,好一个杀气腾腾杨邦乂。”老道士冷笑起来,言语里对杨邦乂完全没有敬畏。 杨邦乂也不生气,只是看一眼被老道士塞进怀里的银质酒壶道:“若不是你与我家先祖相识,这些话我也不会说给你听。只可惜你这老物宁可游戏人间也不为朝廷所用,实在是暴敛了一身本事。” 说着杨邦乂摇摇头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摆道:“至于说杀气腾腾,那不是自然的么?我好歹也是杨家人,怎么也要继承一点杨家的杀伐果断。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乡村劣绅,就是那山贼草寇,我也能杀上两回。本官自记事起到现在,从来不曾断过习武;别看从文,可杨家不会丢弃武艺!” “嘿嘿……如果杨家当真最后连武艺也丢了,老道倒要看你们将来九泉之下如何去跟杨业交代。”老道士冷笑一声,同样站起来。他潇洒的一摆袖子,原本挂在胸口处的酒壶就不翼而飞。而后转身走向门口,老道士边走边道:“至于我徒儿,我比相信你更加相信他。区区美人计也想让他束手束脚,哪有这么简单?他小小年纪就能闯出如今这番基业,岂能会被你轻松打倒!”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区区一个少年儿,哪能没有半分破绽?”杨邦乂同样笑着,也是同样的自信。 他不屑使用那些阴私的招数,但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却同样能够让人无法抵挡。 大大方方送出去的美人,不是每一个人能够坐怀不乱的。只要有略微的动心和放松,再坚强的堡垒也会被趁虚而入。他杨邦乂如今当官才半年,还不是收下了三名美妾?这事情即使说出去也理所当然,杨邦乂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就连官家也是如此,更何况一个小小少年? 只要他有半分心动,半分犹豫,那事情就会有进一步的变化。 堕落,总是从不经意间开始。 杨邦乂计划的很明白,杨家虽然依旧稳坐将门,但是重心却必须要往文臣那边依靠。杨家哪怕出一百个将军,也没有出一个状元来的要强。所以无论是他这个家主,还是他的嫡系血脉,都必须走文臣这条路。即使不能成为纯粹的文臣,也绝对不能被朝廷给归纳到武夫丘八那边。 但是这样一来,杨家岂不是自绝于将门之外? 所以这个时候,杨家又还需要其他的助力! 无论杨温也好,杨志也罢,都是杨家开枝散叶出去的枝杈。这些枝杈支撑着杨家在将门中的地位,将将门人不敢也不能把杨家撇开了去。这些人也许不是杨家的嫡脉,但是他们所拥有的实际力量却依旧能让人投鼠忌器。如此一来将门所代表的好处和利益,也将老老实实的继续分润给杨家…… 但是,这种两边齐进的走路方式,却并非没有破绽。 首先一点,它无论那一边过高或者过低,都会让杨家变成一个跛子。跛子就是不稳,就是破绽,就代表着被人寻找机会的可能。文道弱,则杨家只能重回武夫阵营,再不能从这堕落又被人瞧不起的泥潭中挣脱;武道弱,则杨家就会遭到将门势力的摒弃和针对,从此失去将门身份所带来的利益。在大宋没有人会喜欢看到一个文武双全的存在,所以杨家这条路很‘正’,却也危险。 然后从内部而言,杨家虽然同行文武,但是却依然遵守大宋文人御武的规矩。如果文道盛那自然百无禁忌,可是一旦文道衰弱被杨家武人这边压制,那就会出现拨正反乱的情况。如果杨家的权利被旁支武人掠夺,那杨家嫡脉可就会变成一个笑话!这一点,是杨邦乂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 所以基于这两点以及基于平衡,杨邦乂才会给杨汕提出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 他并不是不看好杨汕,只是因为太过看好才会感觉麻烦。 万一将来杨汕压制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办?这厮有本事又有野心,莫不是将来想成为杨家的领路人? 甚至哪怕杨汕身份诡异不需在意,可是自己另一个儿子杨再兴,却也眼见着成长了起来。 他原本应该成为几个哥哥的助力,成为几个哥哥和将门之间的桥梁。但是这会儿就连振文也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杨再兴就屡立大功,这可该如何是好?亲生儿子也舍不得弄死,那就夺取他的功劳好了!正好将这份功劳转给大儿子,一涨一跌张弛有道,倒也正好符合平衡的道理。 到时候杨家再次崛起,文武相得辅佐君王引领大宋,那才是杨家真正的辉煌! 所以说杨汕的存在,对杨邦乂而言并不是他梦想的阻碍。甚至因为杨汕的年龄,才更加让杨邦乂满意。这样的少年是最容易控制的,而控制这样一个大有前途的少年,用来压制其余杨家武人,也会十分有效。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杨汕似乎对他杨邦乂不太认同,这还需要好好调校才行。 当然总归来说,杨邦乂对杨汕没有‘恶意’! 这种所谓恶意并不是说杨邦乂就会对杨汕怎么怎么样,而是杨邦乂已经将杨汕看成自己人的一份子,属于他杨家的力量。接下来杨汕只要听话,在他这个家主的领导下,自然能够蓬勃发展更加辉煌。 所以对于老道士的自信有些不屑,杨邦乂也不屑去解释。 不过只是一个跟杨家有太多香火情缘,一直以来因为义气和承诺,就甘之如始帮杨家人看守杨无敌庙的老道士而已。要说有恩,他对杨家当然有恩。可要说有资格命令杨家人做什么,那却也想多了。 来到前厅,杨邦乂慢悠悠的闭着眼睛张开双臂。 一直静静等候在角落的侍女赶紧挪步上前,两人一左一右一同配合,将一件材质和剪裁都要舒适的袍子披在杨邦乂的身上。而后拉扯笔直,检查细节,又用熏香略微擦拭,这才算完成了出门的准备。 天波府杨家家主的排场可不能马虎,这万一丢人,可丢的不只是杨家的脸面。 作为大宋的一份子,作为将门的一份子,杨邦乂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要保持仪态,保持士大夫的优雅。 但是这副尊荣没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当杨邦乂来到杨汕所在的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杨汕率领着他的所有亲兵就要出门。 在杨汕身后,两个漂亮却又狼狈的女子也是努力背着小包裹的行礼。她们看起来挺辛苦的,但是脸上的笑容却真心实意。没有人不希望获得自由,也没有人不希望能够多得一条路。当杨汕提出不太需要这样两个贴身侍女,但是却愿意给她们出路;无论是签订佣工协议做下人,还是去往锦儿的平辽酒楼做事,都要比她们原本菟丝子或者金丝鸟一样的结局好无数倍。更主要的是,如此一来管束和压迫也会少许多。对于两个少女而言,这是完全值得期待的美好未来。 而对于杨汕身后的这些亲卫而言,两个漂亮的,却被杨汕承诺不会收入房中的丫头,那诱惑就太大了! 这样由大户人家细心呵护培养的优秀女子,哪是这些粗人有机会见到的? 无论是外面村姑还是青州浪表,都不会有这种窈窕又诱人的美丽。 若是能够娶得这样的女子回家,那简直就是祖坟也冒青烟。于是在杨汕不曾阻止的情况下,几个年轻的亲卫争抢着要帮金兰和金枝提行李。这天气冷了,问寒问暖也是一刻也不曾停过。 这才是美人计真正的效果,但是看到这一幕的杨邦乂却目瞪口呆。 你搞什么? 我送给你的美人,你就拿出来这样糟蹋,暴敛天物? 第四百零七章 浊世间 杨邦乂脸色都黑了,因为杨汕的行为相当于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拍一巴掌。 且不说是不是好心,至少杨汕的行为等于是一点也不打算给杨邦乂的面子。如此一来,双方还有什么好说? 于是杨邦乂怒视着杨汕,嘴角微微翘起来道:“杨将军好大的威风呐,你这一大早是打算去哪里?” “还请大人知道,天色不早也该出发了,多谢大人款待照顾。毕竟无论之后会怎么样,那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去做。至于说您昨日说的那些人,那么有事就来吧,我接着就是。”说着杨汕对杨邦乂拱拱手。 杨汕又看向不远处房间门口的老道士,师徒二人也不说话,只是相互点头,就此了然。 杨邦乂黑着脸盯着杨汕,半晌后深呼吸一口气道:“你莫非以为,我是要害你不成?” 见杨汕神色平静,杨邦乂羞怒道:“你莫非已经忘记,你得罪什么人?我听说,你曾经将一块金玉宝镜送给太子?可你是否知晓,那宝镜而后被太子送给了官家?据说就在月前,那面宝镜已经被重新彻底装饰,美轮美奂?官家将其拿出来给诸位臣公欣赏,却也让事情发散出去,让人知道了朱家不识金镶玉的蠢事……” 嘴角带笑,杨邦乂嘲讽的道:“那东西你之前是打算送给朱家的吧?这事情传扬出去,朱家可丢了大脸。但是对于朱家而言,这样的宝贝从手边溜走只是其一;但是因为此事让他们几乎成为东京城的笑柄,这个过错可就大了。朱家不会找官家麻烦,但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想逃过?” “这叫什么话?当日他朱少爷那般嚣张,现在还要怪到我的头上?”杨汕愕然,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么一招。 但是想一想以朱家人的德性,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啊。 那朱家家主朱伯才远在外地,朱家如今管事的却是他那大儿子朱孝孙。此人根据上次所见,就不是一个大度的性格。杨汕让他丢了脸,朱孝孙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对于杨汕这个始作俑者,他们自然后悔又愤怒。再仔细想一想这般工艺说不定就在杨山手中,他们如何不会贪婪? 停下脚步,杨汕看着杨邦乂道:“所以这一次你杨大人无功而返之后,下一次就轮到朱家来找我了?” “不!杨家至始至终,对你没有恶意。无论你再怎么样,杨家人都还会把你当成是自家的一份子。”杨邦乂摇摇头,而后转言道:“但是等到朱家人过来的话,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不择手段。那朱家人自以为皇亲国戚,妹妹又是当金太子的妃子,行事哪里还会犹豫。你区区一个青州的兵马都监,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杨邦乂淡淡的说着,对杨三是努力劝解。 同时对于杨山那一手巧夺天工的自尽手艺,杨邦乂要说不眼馋那是假的。只是作为一个文人,杨方义还是很有耐心的。像朱家人那种大大咧咧丑丑陋的行事手段,他杨邦乂可做不出来。 不过等你回到杨家事情,岂不是还有他这个家主说了算? 如此想着杨邦乂,再一次劝说杨汕道:“汕哥儿听我一眼言,不要再倔强了。所谓家族就是守望相助,他朱家人再嚣张,却也要给我我杨家的面子。你就莫要再倔强了,先耐心一点,退后一步再说如何?” 杨邦乂痛心疾首,一拳砸在手心:“须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直言不通,那就迂回。只可惜哪怕杨邦乂口水说干,杨汕也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笑着对杨邦乂拱拱手,杨汕认真的道:“人各有志,大人还是不要再劝说我了。他朱家要来就来吧,我扬善不惧。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苟且;身为军人就要像钉子一样的扎实,一步都不能退。无论是前方的刀阵还是后方的阴丝,我杨汕都不惧。” 说着杨汕骄傲地挺起胸膛。 与沉默无言的杨邦乂告辞之后,杨汕离开了这个太和镇。 一路无话,杨汕表现的也不像他心里那般的自信。虽然在杨邦乂面前说了大话,但是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东京城朱家人来势汹汹啊。只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倒不至于到那绝望的时候。 大宋连区区贼匪都处理不得,只能招安。自己手握兵权,他们又能把自己怎么样呢? 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犹未可知呢。 对于这一点,杨汕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说实话,杨汕不觉得事情当真就这么简单。杨邦乂真正的打算,杨汕并没有看出来。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认真的将这两天发生事情写在书信上,又派出亲卫快马加鞭给苏明泽送了过去。现在他需要苏明泽的智慧帮忙,而且杨邦乂以文人自居,做事都是文人的手段,反倒容易被苏明泽看穿。 其实最好的选择是伍端,但是伍端去了大明府,一时间倒也联络不上了。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伍大人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杨汕骑在马上左右看看,而后看到了身后那两名女子、金玉和金枝走的有些艰难,毕竟女儿家的力气总是不如男人。哪怕包袱都被旁边男人帮忙拎着,两女也只能抿着嘴唇,咬着牙互相搀扶。不过让杨汕满意的是,两女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任何抱怨的话,再累也依然犹在支撑。 杨汕对身旁一亲兵道:“去买一架马车吧,把一些行李都放在马车上,你们也清爽一些。” 亲兵嘿嘿的笑了起来:“我们粗人倒是无所谓,不过两位小娘子,大人还是要怜惜一些才好。瞧这细皮嫩肉的,跟着我们走下去,岂不是腿也走粗了?大人要不干脆派一些人把他们送回去吧?” “说些什么傻话?区区两个丫鬟而已,还真当大小姐对待了?”杨汕翻个白眼,没把这话当一回事。 那金枝也是个明媚聪明的丫头,听这赶紧答话道:“还请大人不要为我们姐妹烦心,我们还能坚持的。只是不知道大人,我们此行是要去哪里?如果路途还远的话,请大人见谅,奴婢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那东西大约是女儿家的私物,说到这里的时候,金枝脸上涂抹出一层羞红。 杨汕也不坚持,只摆摆手命令一名亲卫带两女,抓紧时间前去置办。 一行人就这么站起来,在镇子口的一间茶铺外暂且休息。 而后过了没多久,杨邦乂手下一人骑马快步跑了过来。他将一封书信交给杨汕,又恭敬的到:“主人命我告诉杨少爷,还请不要多想。少爷是杨家人,主人自然会保护少爷不受外人欺负。朱家的事情,主人会处理好。还请少爷继续做自己的,不要因为这些琐事而影响到自己。” 这番话让杨汕一愣,杨邦乂态度又变,前倨后恭到底是要做什么? 想一想杨汕没有答话,而是先将信拆开来。 仔细一看,杨汕的脸色忽轻忽白。他将信放下,又思索了好一阵子,这才抬起头对那人道:“还请告诉杨大人,杨汕明白了。还请这位兄弟帮忙告诉家主,杨汕以后做事自然会小心,不会再给杨家添麻烦。” “小人哪有资格得将军兄弟的称呼,将军称呼小人一声杨十七就好。另外大人此行手下人马似乎有些单薄,主人又给将军添置了十名护卫,还请将军不要拒绝。”名叫杨十七的汉子笑着说着,一挥手从背后巷子里走出来十名骑兵。这些人一看都不是庸手,至少兵马娴熟便已经不凡。 杨汕明白,这是杨家给他的善意。将门子弟各有底蕴,即使大宋再怎么缺马,每家也依然有不少这等私兵。如果杨汕接受杨邦乂的好意,眼前这十名高手,就是杨家给予杨汕的好处之一。 虽然看着不多,但是这等家生私兵都是不畏生死的角色;论起死战,自然比普通士卒要强无数倍。 想一想,杨汕决定接受杨邦乂的好意。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杨汕也不想断开跟杨家的关系。说实话,天波府的名头在百姓间还是很响亮的。杨汕如今能够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要说没有借助杨家的名声在做事,那就是自欺欺人。 而且虽然双方在意见上各有不同,但是殊途同归却也是为了守护大宋。只要杨汕不去造反,双方也没有那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些许争执都不重要,求同伐异之间,莫非非要分出一个生死。 所以杨汕厚着脸皮接受了杨邦乂的善意,又小心翼翼将那封书信叠起来收好。 原本还打算将这封信也给苏明泽送过去,但是想一想杨汕还是决定将他隐瞒下来。苏明泽虽然对杨汕忠心,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做两手考虑。否则等到将来,杨汕真要做些什么,再出现矛盾那就迟了。 这不是说不信任,而是一个作为领袖,这是必须的素质。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金玉金枝两女才携着大包小包缓缓回来。 女人都是天生的购物狂人,哪怕经过严格训练的侍女也不例外。刚刚获得自由的两女,表现的十分兴奋。对于能够成为杨汕的手下,年轻有为而且温柔友善,这等好男儿难道不是女儿家的最好归宿?于是两女越发天真灿,更是让旁边众人更加看得眼热。多方讨好之下,也让气氛温暖起来。 “还在那边啰嗦什么!快快上了马车去,我们要连夜出发了。”杨汕不耐烦的说着,将那股邪风迅速浇灭。 一行人自然不敢忤逆杨汕的命令,再加上旁边那十名面无表情,看起来更加像亲兵的汉子,对比之下反而显得自己这边没有规矩了。于是一群人纷纷住嘴,表情羞愧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金玉金枝两女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赶紧狼狈的爬回到马车车厢里面。 而后一行人重新出发,就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缓缓的离开了镇子。 第四百零八章 是非黑白 虽说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但是其实什么都没有解决。 杨汕虽然暂时安抚或者说挽回了杨邦乂的态度,但是事实上该处理掉的问题,一个也没有处理干净。 杨邦乂虽然成为了太和县的县令,而且和杨汕关系不错。但是杨汕早已打算拒绝将门,双方又哪里能够当真成为真的朋友?等到杨汕真正做出和杨邦乂的决定相违背的事情的时候,事情将不会结束。 杨汕很明白,杨邦乂身为太和县的县令,双方以后接触的机会会非常的多。梁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明面上说出去的,如今有杨邦乂在旁边监督监视,反而会让杨汕束手束脚起来。现在只希望,杨邦乂的行事会像他的信中说的那样,让人满意了。否则不等到那最后一步,双方就会爆发更大的矛盾。 所以为了避免这一点,杨汕告诉自己不能对杨邦乂,或者说杨家将门太过放松警惕。 也许杨邦乂现在表现的非常和善,杨汕再过分的态度他也能忍受。但是杨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杨邦乂后来变成了大宋有名的忠义之臣。也就是说,这种人他意志坚定,不会轻易改变想法。换言之如果双方当真产生矛盾,双方非常有可能闹到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是杨汕不想看到的。 所以……最好现在就保持距离,哪怕他杨邦乂跟自家师傅关系再好,双方也不是一个阵营的。 杨汕的很多做法都跟现在大宋的规矩行为背道而驰,迟早都会产生冲突。 如果不要脸,杨汕完全可以装作无事继续利用杨邦乂的善意。等到自己壮大了,自然就可以把当作无事发生。到时候自己兵强马壮,谁还能找自己的麻烦?哪怕是杨邦乂再怒,他又能吧自己怎么样?甚至到时候旧貌换新颜,杨汕领着保护以及匡扶宋室的身份,到时候谁还能把他如何? 只是杨汕做不到这种事情! 他毕竟不是那种枭雄!无论前世今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也许会想着占一些小便宜,也许也会有一些比较丢脸的心思,但是真要非常阴暗的去做那些无法想象的事情,普通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杨汕也不可能当真做一个坏人,顶多就在均衡间略微做一点自己觉得过分的时期罢了。 否则真要造反,确实比现在还要容易。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仅仅只是百骨枯,就已经让杨汕夜不能寐了。 所以叹一口气,杨汕暂时将这件事抛去一边。一行人重新开始往来的路走,这一次却是慢了许多。一来路上多了两个女人,二来这寒冬的天气大伙儿也需要缓一口气。之前为了追上来,大伙可都拼尽了全力。虽然说让杨汕碰到了萧嘉穗和杨邦乂两个名人,同时又重新和老道士重逢、另外还有丑郡马宣赞作为添头,对杨汕自己而言其实是很不错的了。更主要的是,杨汕得到了两人的善意。 所以今天的事情虽然对未来可能会造成隐忧,同时杨邦乂的就近出现也会导致杨汕的许多事情必须做的更加隐秘,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至少就杨邦乂而言,他帮忙挡住了将门其他势力的威胁。 是的! 杨邦乂给杨汕的信里面,说了许多不能在明面上说的秘密。大多数和杨汕无关,什么基于靖康之难的未来,可以说是都会成为屁话。北宋都要亡了,东京城都要变成女真人的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交易和勾当。唯一能够让杨汕满意的,就是杨家在南方还拥有一定的隐藏实力。天波府这么多年的发展,在南方还拥有不少乱七八糟多多少少的簇拥,能起到不少作用。 现在也许看不出来,但是等杨汕去往南方的时候,这些东西就能够起到作用了。 杨邦乂将这东西交给杨汕,并不是打算说让杨汕继承杨家的武人势力。只是说表现出对杨汕的支持吧,那些东西在杨邦乂看来并没有太大作用,毕竟武人在大宋的地位大伙儿都明白。如果杨邦乂说把杨家在南方认识或者交好的文人身份和名字给杨汕,那才是对杨汕最大的支持了。 如今现在……只表现出态度吧! 当然也不能说人家小气,毕竟杨汕不也拒绝了把透头颅奖赏送给杨邦乂的儿子么? 总而言之杨汕已经很满意了,而杨邦乂辛辛苦苦将杨汕拦截下来,这善意也表现的十分清楚。 所以一路上几乎平安无事的,杨汕就重新回到了那无名码头旁的客栈。 还没进门,杨汕就远远的看到客栈门口大树旁,锦儿裹着一身紫色皮毛大衣翘首以盼。 当看到杨汕等人回来的时候,锦儿很明显的露出惊喜的笑容。她提着裙摆朝杨汕跑过来,却又在半路顿住。 看到后面那辆漂亮的马车,锦儿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特别当马车窗口处一个探出头的女人的面孔隐约出现的时候,锦儿的表情眼看着就变得糟糕起来。 抿着嘴唇一动不动,锦儿静静的等到杨汕在她面前勒马下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能在外面等着?” 杨汕怜惜的握住锦儿的手,只感觉锦儿的手臂冰还要冷。赶紧将它握在自己双手当中,杨汕甩开马儿,只顾拉着锦儿就要往屋里走:“我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你岂不是天天都在等?这都几天了,你也不怕冻病吗?到时候如果我安全回来你反而病了,我岂不是还要心疼?” “怎么会心疼?你身后不是还有两个么?比我还年轻,比我还漂亮。”锦儿抿着嘴唇说着,但是脚步却没有抗拒。回头看一眼缓缓停下的马车,锦儿低声道:“你不是说有急事么?怎么还有空带女人回来?” “这不是带回来侍候你?以你和我的关系,哪还能继续让你这么辛苦?”杨汕一句话,就让锦儿羞红了脸。 之前还气的脸色苍白,这会儿却低着头什么也不说了。 被杨汕牵回客栈,也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不过在即将进门的时候,锦儿却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提升杨汕道:“少爷,有件事还得提醒你一下。就在你走后不久,有个人就来找你,已经等你好几天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太原来人 杨汕没有让来人等太久,只是略微净面洗手,就主动去找那人。 打开房间的门一看,却是一个满脸虬髯身穿劲装的中年汉子。哪怕这寒冬腊月,他也没说穿上袄子皮衣,而是就一身轻便的两截衫外面套着一件毛茸马褂,就这么硬挺。杨汕进来的时候,此人正在拼命喝酒御寒。那矮桌上放着凉碟小菜,此人不停的伸筷子,倒是一个人吃的不亦乐乎。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拧着酒杯懒洋洋的回头。 一看到杨汕,他眼睛里就陡然闪过一道亮光。不过脸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仰头一口酒倒进嘴里,懒洋洋的道:“终于舍得来见我了?好一个青州兵马司都监,让我等你这么久,当真好大的脸面。” 杨汕也不动怒,笑着拱手道:“告罪!杨汕出个远门,实在没想到还有贵客光临,还请见谅。只是不知道,这位……如何称呼?” “某家上党太原徐节度使座下,指挥使徐守义见过都监大人。”名叫徐守义的汉子对杨汕敷衍的拱手。 “居然是徐节度座下大将?这还真是稀客,不知这位将军来找我杨汕所谓何事?”杨汕有些惊讶,他跟那徐京可没有什么关联。哪怕徐京的名字,也只是之前听杨温提起过而已。如今徐京的人居然亲自找上门,而且看样子是废了不小的功夫才找到这个码头客栈,可以说是态度十分诚恳。 “你这位大名鼎鼎铁都监,杀辽人的名声都传到上党去了;如此英雄少年,我家大人当然要派我来看一眼。”徐守义嘴角翘起,将酒杯放下道:“听说大宋又出了一个能够跟辽人打硬仗的少年英杰,我家大人可是欢喜的紧呐。只不过这年头太多传闻都容易弄虚作假,所以我家大人命我特来察验一番。” “察验的结果呢?我这个铁都监,可有弄虚作假?”杨汕也不生气,只平静的盯着徐守义的眼睛。 “哈哈……铁都监不愧少年英杰,那几个脑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辽人。”徐守义抚掌大笑,而后打一个酒嗝站起来。 “所以呢?”杨汕比徐守义更加有耐心,或者说不等他说出真正目的,杨汕都依旧稳如泰山。 看到杨汕这完全不像年轻人的沉稳态度,徐守义心中对他的评价又升高了几个百分点。 继续互相试探也没有意义,徐守义想一想直接沉声道:“我家大人很欣赏都监大人的本事,派我来问都监大人是否有为我家大人效力的打算。你也明白的,我家大人所在的十节度,那是位列在大宋禁军之外的队伍,拥有足够的自由和能力。只要得到我家大人看中,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杨汕坐直了身体,他没想到这个徐守义居然是来招揽他的。 堂堂十节度,说实话确实有招揽人的资格。但是……话说都知道他杨汕是杨家人吧?明明知道杨汕的身份是将门杨家子弟,居然还这么大肆的跑来说招揽的话?这是看不起将门,还是看不起杨家? “哪有这么夸张,只不过是知道都监大人志向远大罢了。哈哈……这年头还敢跟辽人打硬仗的,说实话也就只有都监大人少年勇敢了。哪怕我家节度使大人镇守上党太原,也不敢冒然兴兵啊。”徐守义哈哈的笑着,却是对杨汕的威胁视而不见。将门?如今大宋哪还有什么将门能够依靠?现在能打仗的几个家伙,除了他们十节度之外,也就只有西军了。可西军的领袖是个阉人,掌兵的也是种师道这个文人。将门?不过只是已经堕落的废物罢了,实在有辱先祖威名。 徐守义十分自信,他相信在掌握实权的节度使和只有虚名的将门中间,聪明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到底是留念将门的名头,继续无兵无权的堕落下去;还是跟随十节度,各自将有能力的人全部收集起来。到时候兵强马壮,即使朝廷也要投鼠忌器。除了好言封赏之外,那是完全不敢惹怒十位节度使。因为和他们闹僵的代价,是如今朝廷负担不起的。再说了……朝廷又不是没有钱! 杨汕的脑子里,忽然就涌出‘拥兵自重’这个词。 要知道十节度虽然归属兵部管辖,但是事实上他们却拥有很大的自由权限。这些人大多都是招安来的强盗,特别这位徐京节度使,更是当年杀人全家落草为寇的强人祖宗。这种人你指望他安分守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徐京节度太原辐射上党,实力在十节度当中那是数一数二。 关于徐京的事情,杨汕知道的不多。但是此人性格内向隐忍,沉默寡言,动起手来却毫不留情,这些个情况杨汕还是有所耳闻的。此人是个使枪卖药的,原先又有外号四脚蛇,非虎非豹有蜥蜴的阴毒敏捷,可谓人如其名。不过此人却认识一个让杨汕颇为挂念的人物,那就是原泽州主薄,闻焕章。 此人是北宋时期难得的一员智将,精通兵法谋略,有远见,且在大宋颇为有名。 哪怕是未来高俅征讨梁山的时候,也特意寻他来做参谋,商讨军机。甚至那时如果不是高俅自傲不听闻焕章的劝说,又哪里会导致大败?在这北宋末年,闻焕章已经算是难得的军师之才了。 如果可以的话,杨汕当然希望能够招揽闻焕章。 只可惜如今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青州地区的小小兵马都监,而且在各个方向都受到各种掣肘,哪里有资格享受这种高智商人才的辅佐?就好像诸葛亮不会给一个百夫长当谋士一样,人家闻焕章需要的也是大场面。除非说将来杨汕能够再来一次对辽大战,否则他对这种高手完全没有吸引力。 这一点杨汕还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却不影响杨汕试图提前跟这种人打好关系。 于是在徐守义等待杨汕答复的是,杨汕却顾左右而不言它道:“我听说徐节度有一好友名叫闻焕章,曾任泽州主薄,不知是真是假?对了,徐将军是否知道那位闻主薄现在何处?又在做什么官儿?”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我说杨都监,你莫非是不打算给某家徐节度的面子?” 徐守义也不傻,顿时就翻了脸。在他看来区区一个杨汕算的了什么?不过是狗胆子一个冒冒失失的跟辽人打了一场而已!甚至还打的损失惨重人员死光,这种废物哪里有资格得到徐节度看重? 这小鬼既不是吕布也不是赵子龙,整个人看起来也收瘦瘦的软软的像个兔儿爷,当真能打辽人? 徐守义有些怀疑,莫非是以讹传讹还是故作夸大了? 自己虽然通过徐节度的一封书信去了青州知府衙门并且看到了那作为战利品的辽人脑袋,可谁又敢保证说真就是这位杨汕都监杀的?万一是捡了便宜什么的,这会儿人死光了也没有人能作证…… 因为杨汕的年龄和态度,徐守义对杨汕实在是无法信任。 少年英杰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太可能。这种人物历史上几百年才出一个,凭什么这会儿轮到你杨汕? 爷爷这般年纪的时候虽然没杀贼,可也是享誉郡县的少年高手了! “再说了,节度使大人手下的官职就那么几个。如果这杨汕投靠过来,少不得大人要拿出几个位置,拿出一点好处来显示诚意。这好处给他们了,我们怎么办?”走在路上,徐守义对身边随从如此说着。他对于没能招揽到杨汕,并没有任何的失望情绪。或者说,这才是他所希望的。 冰天雪地里跑这一趟,也算是辛苦了。哪怕节度使大人知道自己没完成任务,也不会责怪自己吧? 要怪,就只怪这杨汕太不懂规矩! 爷爷我代表的是堂堂十节度之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你丫的从头到尾一点好处也不给? 咱哪怕是给那些文人士大夫办事,事后也能得到点儿酒钱碎银子吧?这小鬼倒好,对自己的暗示完全无动于衷! 既然如此,就别怪自己回去之后再上点眼药了! 如此想着,徐守义冷哼一声加快了脚步。虽然他名叫守义,但是这年头……谁这么做谁就是傻子! …… 另一边,杨汕送走徐守义之后,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说十节度的招揽是杨汕没有想到的,但是这种事情却也不值得他太过激动。 首先来说,杨汕对这十节度就不怎么看好。记忆里这些人在高俅的率领下,被区区梁山贼寇打了一个落花流水,可见其成色也就一般。他们也许比那些乡野村县里的其他烂兵要好上几分,比已经彻底成为废物的禁军要多一些杀敌经验,可也只是仅此而已罢了!窝里横的家伙,还能有多厉害? 如果十节度真的厉害,那大宋闻名的就不应该是西军。 所以说实话,十节度从头到尾也不在杨汕的计划当中。哪怕那拦路虎杨温是丫头的亲爹,杨汕也没有把他归纳到自己的势力范围里的打算。毕竟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杨汕还是非常明白的。 他杨汕将来要做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众叛亲离,到时候不要连累了丫头和杨温才好。 至于杨家其他人…… 第四百一十章 谋划将来 “公子,那人就这么走了?” 锦儿有些意外,那汉子在这里辛辛苦苦等了杨汕好几天,酒了喝了无数坛,结果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走了? “他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一个能够给太原分担压力的人的。” 杨汕淡淡的说着,却是比那徐守义看的更加清楚。 徐京当真是要招揽杨汕?当然肯定有这个想法。但是更加重要的,他却是想要确定,这北方到底还有多少个能够跟辽人对抗的将军。哪怕杨汕兵马都监的地位不高,但是相较于那些身处高位,但是看到辽人却只敢跑的废物,杨汕已经是矮子里的高个儿了。所以对徐京而言,多少算是助力。 因为大宋历年来,过去每一次的宋辽之战,太原都是桥头堡。 失去了燕云十六州之后,大宋也失去了最大的屏障。长驱直入的辽人大部分的第一目标都是太原,亦或者绕过太原而去劫掠八分。这一点对于被官家安置在太原的徐京而言,自然亚历山大。 而杨汕更加清楚的是,太原的军事地位以及地理位置,其实比徐京想象的更加重要! 哪怕是之后北宋即将灭亡的那几年,女真人多次进军大宋,无论哪一次也都必然有一条路是要走太原路线。 换言之只要守住太原,北方敌人对大宋的压力就能减缓一半。 就如同历史上靖康之难时候,太原守将王禀坚守太原,死战不退,以至于女真金人两次攻击太原全部受阻。即使有东路大军连克连捷直抵东京,也不能掩盖西路军一次次被撞个头破血流的事实。 在完颜娄室所率领的五万大军的围攻下,王禀坚守太原长达两百五十多天,虽败犹荣。 只可惜哪怕说得好听,却也不能改变太原失守,导致完颜娄室的这部分军队南渡黄河,西趋洛阳,封锁了潼关,把宋朝最精锐的西军关在潼关以内,断绝了其东来的勤王之路,这样的事实。 所以说就好像金军第一次入侵的时候,太原坚守不破,于是即使女真人东路军打到开封城下,却也由于兵力不足而只能无奈退兵。而第二次大战,太原终于没能守住,于是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这样的事实和结果,也都从各方面说明了太原城的重要性。哪怕大宋武人兵力再废,只要太原犹在,对北方异族就还有反抗的能力。这一点无论是李唐时期还是后来有明一朝,都已经得到了完全的证明。它就好像是一颗钉子,只要死死的扎在那里,就能够让北方的敌人不敢拼尽全力,必须以防后路。 这一点杨汕明白,徐京明白,朝廷里的重臣们大多也都明白。 哪怕是那些想要和谈的大臣,也都知晓想谈先要守住的道理。所以对于太原这样的关隘,必须坚守!像王禀这样的大将,张孝纯这样的牧治之臣,都是有德有才的能吏高官,都放在太原委以重任。 唔……说起张孝纯…… 杨汕摇摇头,决定暂且将这人的事情抛到一边。 而且如今想这么远也没有太大意义,太原现在属于徐京的势力范围,那王禀更是如今还一文不名。所以对于徐京的想法,有所猜测就足够了,其他的东西没有必要想太多,只需要将太原的重要性放在心里就好。也许以后可以找机会交好一下王禀,但是现在……还是要继续自己的旅程。 由于萧嘉穗和杨邦乂两件事耽误时间,再加上天气变化,杨汕的行程已经比计划中慢上太多了。 “金枝见过姐姐!还请姐姐喝茶。” 走到外堂的时候,正好看见新来的金枝正在规规矩矩的给锦儿奉茶。这丫头声音清脆悦耳,听在人耳朵里怎么听怎么舒服。哪怕锦儿心中视其为威胁,这会儿也生不起气,无奈的将茶杯接过来。 其实这会儿被称作‘夫人’才是最好,锦儿如此想着。 不过她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成为杨汕正妻,所以该有的心理准备也是有的。而且如此一来,原本打算给两女一个下马威的心情也是没有了。一个做官妾的,干嘛要去负责大妇才操心的事? 于是锦儿也没心情再摆什么威风,只是简单手下金玉金枝两女的善意,就示意两女可以起来了。 “我家少爷的身份,你们是知道的。”坐在上首看着两女,锦儿努力绷起脸道:“少爷已经是朝廷大官,所以这家中该有的规矩也还要有。哪怕这种事情不该我管,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了少爷的面子,妨碍了少爷做事!少爷要做的都是大事,谁如果敢当狐媚子添来麻烦,可别怪我不客气!” “姐姐放心,金玉金枝自然明白。” 两个女孩乖巧的再次行礼,对于锦儿打威风的行为也不反抗。 没错! 在锦儿看来她将来顶多只是一个官府记录在案,往后不会随便赠送发卖的正规妾室;但是在金玉金枝两女的眼里,锦儿已经属于一步登天了。再等下的官宦家正妻的位置,从两女还小的时期就很清楚那不是自己该想的东西。两女只盼望能够坐到锦儿这一步,往后衣食无忧不需担惊受怕。 从这一点来讲,锦儿的眼界倒也是比这两女要广阔许多。 她毕竟来自东京城,而且林冲夫妇对锦儿也像对女儿一般,自然让她大气且自由。而金玉金枝不过是贫穷家卖掉的女儿,前十数年又一直经过学习调教还有各种训导,对于自己的定位难免悲观。 身份决定想法,这一点而言倒也没有错误。 杨汕这样想着,忽然心中就有些所得。自己之所以敢做这么多,敢想这么多,也同样基于穿越者的身份以及超越这个时代数百年的眼光和见识。这样的先见之明能够给杨汕带来什么还不好说,但是能够帮忙杨汕少走一些弯路却是事实。如今脑子里揣着的许多东西,都是其他人多不知晓不具备的优势。哪怕只基于一部《水浒传》,也能够帮忙杨汕理清许多‘历史’,找到许多人才。 这个世界有林冲鲁智深,也有岳飞周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谁也说不清楚。 但是只要这些人是真实存在的,杨汕依照这些真实存在的人扩展往外继续寻找思考,他就能找到很多捷径。 这些日子因为连番的压力,所以都忘记怎么去使用穿越者的优势了!每日里只想着被辽人几乎杀光的兄弟,只想着自己竭尽全力却不是辽人对手的事实。想要改变这些却束手无策,想要做些什么却小心翼翼,反倒有些落入下层。毕竟几百年的眼光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难免做不到行事果断。 但是就连锦儿也知道要维护自己的身份地位,知道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为什么自己反而还要迷茫呢? 这些天在这里逗留,与其说是各种事物缠身,倒不如说杨汕对接下来要做的那件事还在继续犹豫。 因为这一步下来,他虽然没有造反,但是却也有‘自立’的倾向! 他不想造反,所以才会犹豫。 但是这个时候想到太原,想要王禀和靖康之难,再看看锦儿,看看跟随自己的兄弟,不由想起来北宋的寿命其实只剩下最后的十年了!这都只剩下最后十年的扭转机会了,我还考虑那么多干嘛? 如果不能改变未来,我大略是不会选择退缩,而是会在某个地方硬拼阻拦女真人而死。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犹豫? 看着锦儿也能从一个林家的丫鬟,变成一副‘大妇’模样的当家妇人,杨汕怎么能比一个小女子还不如?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杨汕笑着从里间走出来。 “锦儿,教训完了没有?如果没有,半路上继续,反正这俩人已经交给你了。现在赶紧给兄弟们安排一下饭食,吃完之后我们退房出发!”杨汕大声说着,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后看向身边这一群一直陪伴在身边的兄弟,杨汕顿一顿道:“兄弟们,没有时间再浪费了!时不我待,咱们必须加快速度。这几天大家就再辛苦一点,等到了济州之后,我再请大家好好的吃酒。” “是!” 众汉子站起来,一齐大声接令。之前轻松游玩的态度瞬间改变,一股凌厉的气息陡然散发出来。 那是杀过人的味道! 客栈老板这些天还对这些个丘八暗中腹诽不已,只觉得这些烂人拉低了自家客栈的档次。但是这会儿感觉到这些精锐士卒身上的可怕杀气之后,可怜的老板顿时寒蝉若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宣主动上前找其结账,这厮却哆哆嗦嗦算不清楚,又开不出口。 原本还想好了要狮子大张口的,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去?看这些人杀气腾腾的模样,裤裆里也有些湿润呐! 看到这一幕,裴宣露出一丝不屑神色。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裸子丢在桌上,转身匆匆就走。却是将邓飞拉到一边,低声叮嘱起来。 看到这副模样的杨汕,裴宣有一种预感,安宁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杨大人要去济州做什么,但是看看这几天接触到的人……呵呵,接下来怕有大事要做。 第四百一十一章 梁山水泊 杨汕打算抓紧时间出发,但是却又不能说走就走。 因为预料中应该比杨汕回到客栈的亲兵杨林那波人,却是意外的迟到。直到杨汕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白跑一趟的杨林才终于回来汇合。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拼命奔波,拼命在寻找那不存在的替代者。杨林杀气腾腾要找到并且弄死那新任青州兵马司都监,却哪想到这只是杨邦乂诱骗杨汕来的借口? 为了杨汕,这些人也是尽力竭力。 他们疯狂的奔波了几天几夜,一路十分辛苦;归来的时候满头都是白霜,身上疲乏的模样简直让铁人也扛不住。但即使这样,杨林也依然只愧疚没能完成任务。面对杨汕的抚慰,反倒是自责不已觉得回来迟了耽搁了时间。 听到说并不存在真正的替代者,杨林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咧嘴一笑,人却是歪着就要倒下去。 杨汕连忙扶住杨林,又赶紧命人去唤大夫。 如此情况下,原本打算现在就出发的计划,却是来不及了。不过对于杨汕而言,有些事情只要正式做出决定,其余时间问题反而会变成旁枝末节。唯有杨林这种忠义之士,对杨汕才更加重要。 于是杨汕强令杨汕等人又多休息了两天,准备足够的生姜水驱寒,将可能存在的隐患给抹除了去。 这一等就是三天,五六个铁塔一样的汉子才终于缓过气来。 一想到杨汕居然为了照顾他们而宁愿耽误事情,这些汉子就激动不已。效死的话连番直说,也让其余人心生感动。相信如果下一次杨汕再安排什么任务,这些亲兵一定会更加尽心,完成的更好。 而后……终于要重新出发了。 趁着大雪下落的间隙,杨汕等人这一次加快了速度。 吩咐锦儿带着金玉、金枝两女坐稳在马车里,杨汕一行人迅速朝着济州出发。哪怕天冷路滑,也仅仅只用三天的功夫就到达了石碣村附近的黄河与梁山泊交汇入口处。而后又用了一些时间,才顺利找到目标。 那是一家搭建在河边不远处的酒肆,一家不小的木屋共有两层,却是一进三厢的结构。仔细看去,门口三角旗帜迎风招展。那大红色的‘酒’字下面,十数名汉子正在门外桌子上吃喝。同时那酒肆中的人似乎和这些个汉子也数熟识,互相打打招呼调笑两句,让热烈气氛压过寒冬冷意。 杨汕一行人人多势众,也是远远的就被这些人发现。 其中一些个警惕的戒备起来,另外几人却熟视无睹一样依然吃喝。隐约间,远远的能看到刀芒闪过。 等到杨汕车马靠前,酒肆里走出来一个富态圆润的华服富商模样掌柜。 他满脸带笑看着来人,搓着手上前道:“天寒风大,酒热心暖,欢迎客官大驾光临呐。不知各位大爷是要打尖儿还是住店,有什么是小人能够帮上忙的?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客人牵马!” 几名肩膀上搭着擦布的年轻小厮赶紧过来,点头哈腰的就要上前给杨汕等人牵马。 杨汕也不拒绝,只是翻身下马将马缰丢到小厮手中。 身后十数骑士也是一般动作,整齐划一看的旁边那些旁观者眼神一凝。一行人都将战马交出去,神情自若的模样好像对这家店十分放心。但是意外的其中一个小厮居然要接近马车,杨林迅速冷着脸拦住他。 那小厮面色淫邪,看着就不是正经东西。他分明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坐马车,何况还未靠近就能闻到里面的香味?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舔着脸带着恶心的笑容走过来,二话不说就要伸手去掀门帘。 还好杨林抓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便将他甩开:“滚开!车内有女眷,哪是你这等腌腊货色能靠近的。” “狗贼,你说什么?再说小爷看看怎么了,又不掉你一块肉!给我滚开!” 小厮何时被这般摆弄过?堂堂梁山泊脚下,哪个王八蛋还敢放肆!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而后再次上前伸手。 看到这厮如此不知死活,杨林悄然将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只要他当真再凑过来,少不得一下手起刀落。 “住手!” 突然外面那掌柜高喊一声,怒气冲冲就冲上来:“宋驴蛋,你在干什么?如果不想干了,尽可以给我滚回去!” 富态掌柜厉声开口,迅速闪过来拦住那小厮。他讨好的对杨林一笑,又冷声盯着那小厮道:“宋驴蛋,我最后警告你,你这已经是半个月来第三次给我找麻烦了,别给我太过分!哪怕看在你家兄弟的面子上,我也不会给你太多的机会。如果你在这样,我现在就把你赶回水寨去。” “你敢!” 被称作宋驴蛋的小厮宋千一张丑脸涨红,撇开杨林瞪着那店掌柜道:“朱富,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嚷嚷你小爷我?还警告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哥乃是梁山元老云里金刚宋万,你呢?区区一个朱贵的弟弟,两个开酒店的破掌柜,算得什么头领?再敢碍事,信不信我叫我哥弄死你!” “你可以试试看!”名叫朱富的店掌柜脸都黑了,宋千一番话完全没给他留半点颜面。 如果这会儿他要是选择退缩,那他的身份地位前途名声可就全部完了!因此哪怕确实有些担忧这狗贼的亲哥哥宋万,同时又担心这事儿会不会对自家兄弟造成影响,可朱富面上却是一步不退。 只可惜……他这态度已经不是第一次,因此宋千不但不怕,反而心知这朱富已经胆怯了。 于是得意洋洋从朱富身边穿过,宋千笑着道:“对!就是这样,没错!何必为了一伙陌生人,坏了我兄弟之间的义气情谊呢?放心,还是老规矩,事情不会传扬出去的。就这几个人,哪里是咱西门酒店的对手?到时候女眷归我,其他财物宝贝还有这些破马都归你,大家各取所需。” 宋千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但是他却依然当着杨汕等所有人的面,大大咧咧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既然敢说,就不怕事情会有变化! 果然杨汕撇头看去,那些原本坐在酒肆里喝酒休息的汉子们,已经在悄然间将他们包围住了。 那些个牵马的小厮们更是伶俐,拽着马缰拼命就跑。 哪怕马儿不听硬扯拼命挣扎,可一时间想要上马却也不容易了。甚至还有一小厮眼见着扯不动马儿,竟然眼睛里凶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马腹就捅。若非亲兵惊醒,他的宝贝战马怕是要吃亏。 杨汕没有想到,这堂堂梁山的耳目头领,开着酒肆客栈,居然做的却是杀人劫道的卖命。 要说你的主要任务是打探消息才对吧?可是你这还没开始就先劫财劫色,又能够给梁山打探到什么内容? 而且作为梁山对外的接待结构,这般态度……如何能让外人对梁山有好印象? 杨汕忽然想到记忆里,林冲初上梁山的时候,遇到朱贵的一番对话。 “山寨里教小弟在此间开酒店为名,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则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片为子,肥肉煎油点灯。却才见兄长只顾问梁山泊路头,因此不敢下手。次后见写出大名来。曾有东京来的人,传说兄长的豪杰,不期今日得会。既有柴大官人书缄相荐,亦是兄长名震寰海,王头领必当重用。” 这就是梁山对外酒店的做法,当真黑了良心!贼就是贼!哪怕打着义气旗号,也跟那十字坡的公婆没甚区别。 这等贼寇,自然该杀! 看事情无法善了,杨汕也不去想王进还有史进等人的面子了。 “动手!” 怒喝一声,杨汕抽出长刀先发制人就是一刀劈过去。拽着杨汕战马的小厮措不及防被一道白练划过喉咙,顿时僵住。而后只看他瞪大眼睛挣扎着却说不出话来,而后咕噜噜的血水从创口喷涌而出。 习惯了军阵厮杀的杨汕,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置人于死地的杀招。 眼见杨汕动手,其他亲兵自然不甘人后。 杨林第一个出手,却是猛然往前冲一步,顺势一拳砸在那宋千的脸上,将这个人打着旋儿砸飞出去,牙齿也蹦出来三五颗。紧接着杨林转身从旁边马儿背侧抽出兵器,一刀将前面一小厮捅穿。刀尖在对方肚子里一绞一划,顿时红红绿绿的东西流淌一地。与此同时其他兄弟也是纷纷动手,一人一个迅速见血要命;眨眼间就杀死杀伤一片,让措不及防的贼寇们目瞪口呆。 朱富的脑子都炸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可怕的凶人。 要说自己等人确实身怀恶意,但是对手动手如此果断,杀人不改面色,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的寻常客商啊。 让朱富更害怕的是,自己手下这些小厮虽然不善刀兵,但也是这半年来跟随自己弄死了不少客商外人的狠角色。结果这才眨眼的时间,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居然就一个个死了个干干净净? 而这时候,外围的一圈汉子这才反应过来。 看着里面一圈凶人,杀猪宰羊一般将自家兄弟杀的干干净净,而后居然翻身上马又取出长兵器,不由吓的魂飞魄散。 有聪明的转身就跑,有忠心的也赶紧招呼朱富道:“头领!头领!快跑啊!这些凶人不好对付,快去找山寨求救!” 第四百一十二章 贼就是贼 朱富当然想跑! 但是之前一时冲动又大意,他这会儿已经进入到了杨汕等人的攻击范围当中。 别的不说,只说这两条腿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骏马?这些人看起来杀气腾腾的,胆敢回头岂不是自寻死路? 于是嘴角努力鼓起笑容,朱富哆哆嗦嗦的道:“诸位好汉,诸位好汉还请饶命。之前是小弟我冒犯了诸位兄弟,还请大人有大量饶恕一命吧。我……我乃是梁山泊王伦大哥座下头目,有贱号‘笑面虎’。看在王伦大哥的面子上,还请诸位兄弟先饶过我一回。之前多有冒犯,小弟在这里赔罪了。” 说着朱富居然当真给杨汕跪了下来,‘砰砰砰’三个响头,磕的是额头处一片青紫。 这厮当真怕死的紧,可这种能屈能伸的本事,也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 韩信曾受胯下之辱,他要没忍住,还不就完了? 杨汕不由对朱富高看一眼。 笑面虎朱富在故事里并不出彩,或者说他本人就不是一个出彩的角色。除了营救李逵以及劝说师傅李云上梁山以外,朱富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百单八将中排名九十二位,也说明他的能耐和地位。 但是眼下再看朱富,却不是小说里那单薄的描述了。 仅仅只从之前刹那间的事情经过就能看出来,这厮是个真小人!他能看不惯那什么宋千的不当行为,却也能因为宋千有哥哥叫叫宋万,如今还是梁山元老而选择忍气吞声。而后杨汕发作,他又能迅速认清形势,说道歉就是跪下磕头。而后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却又将王伦拿出来做挡箭牌……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不要脸。 而且想一想自己来到这边的任务,杨汕一时也不打算跟梁山闹的太僵。主要是因为王进还有史进等人的关系,因为区区一个朱富还有几个更蠢的喽啰,就放弃跟王进等人的友好关系?那有些太蠢。 所以哪怕要报仇,也不是现在。 示意杨林等人先冷静一会儿收了兵器,杨汕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盯着朱富道:“这就是梁山的待客之道?如果我这次不带护卫而是孤身来访,是不是就已经被你等拿去了性命?既如此,要了你们的命也是应当吧?” 朱富脸色大变,只能求饶道:“还请好汉饶命!我等不曾害良家人性命,也只是在此惩戒一些贪婪无度的奸商罢了。此次招惹好汉,不过只是因为那厮宋千胡作非为,实在是与我等无关呐。还请好汉知道,梁山义举闻名天下,更有大名鼎鼎及时雨宋江加入,哪里会做些害人无度的事?” “所以说,我还是冤枉你了?”杨汕嘴角翘起:“话说你莫非没有听说,宋江已经死在了青州?” 朱富脸色一变,赶紧改口:“好汉见谅!那宋江本就不能代表梁山。总而言之梁山对好汉你没有任何恶意,一切都只是那宋千的私自行为。若是因为这种小人害了我梁山规矩,岂不是冤枉?” 说着朱富猛然跳起来,抢过旁边一小厮掉在地上的短刀,狠狠朝那宋千冲过去。 除了两名亲兵被吓了一跳之外,所有人都不曾阻止朱富的行动。满嘴是血的宋千眼睁睁看着朱富像一头愤怒的野猪一样冲过来。他手中尖刀在雪地里映照出渗人的光芒,而后照着宋千心口狠狠戳下去。 “我哥哥是宋……”宋千大声嘶吼着,话却再也说不完。 朱富持着匕首外加自己体重同时压在宋千身体上,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心脏。只看那脓血激射而出,尽数将朱富浇的浑身湿透腥臭淋漓。甚至就连朱富的脸上,头发上,也像洗了一个血雨澡一样。 这样的他,看起来十分狰狞。 朱富抬起头看着杨汕,用十分可怖的表情咬牙道:“罪魁祸首已经伏诛!这位好汉,现在你可满意了?” 看着这样的朱富,杨汕被唬了一下。 要知道印象里以及眼睛看到的朱富,都是一个商人更胜过一个江湖贼人。也许他也会做杀人劫财的事情,但是脑海里的印象怎么都是一个坐在暗室里等待消息的胖子形象。如今看到朱富居然还敢亲手杀人,而且气势还搞的这么残忍,以至于哪怕见过死人无数,杨汕心里也不免一寒。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杨汕有些失望,也有些警醒。 狗吃屎狼吃肉,许多东西不会因为你外形相像就发生改变。朱富不是商人,而是一个江湖人,他甚至还有一个不入流的师傅叫做打虎将李忠!这厮手里的血债说不定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且不可被他富有欺骗性的外表给哄骗。甚至这一次以杨汕为借口杀死宋千,谁敢说他没想借机公报私仇? 杨汕退后一步,表情依旧淡淡的,却是看向朱富身后的酒楼道:“还请帮忙告诉一下梁山王进师傅,就说有故人来访,希望能够在这家酒楼里见上一面畅饮一杯。此外,帮我给白花蛇杨春兄弟顺道也道声好吧。这水泊梁山我就不上去了,就在这酒楼里冬日赏雪,和故人一叙。” “这位好汉,你居然认识我家王头领?”朱富一愣,而后警惕的道:“好汉还请见谅,我去为你送信并不困难。只是好汉是否有所凭证?否则光凭这空口白说的,怕是实在让我无法给你传话啊!” “你只说东京城外野猪林的故人,王教头自然就知道了。”杨汕自然不会给什么凭证,但却也抛出鱼饵。 “如此,还请好汉稍后。” 朱富仔细的打量着杨汕,用心将杨汕的模样记在心里。而后再看一眼杨汕身后的一圈‘保镖’,顿时对杨汕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不过这些事情都不该由他操心,朱富只是吩咐外围那些个还活着的喽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地界儿打扫赶紧!开门迎客的,哪能见血?此外……这些个好汉都给我伺候好了!如果等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还有怠慢,小心你们的狗皮!” 说完朱富笑着对杨汕讨个绕,转身走向酒店后面不远处的河边。 梁山水泊,易守难攻。且这东南西北四家酒店,附近都有通舟高手驻扎等候。此外酒店里的人员也有些小船,方便自己偶尔回山寨办事。由于担心杨汕等人的威胁,朱富这次自然不敢擅自离开;他只是小心又仔细的将这边发生的事情记录在一张纸上,而后交给了鱼舟上的操船兄弟。 “将这封信交给王伦哥哥或者吴用哥哥,莫要让王进头领首先瞧见。”朱富低声说着,却是对王进起了疑心。 他也不傻,杨汕身后那些人分明就是军中精锐,这一点哪瞒得过他的眼力? 此外还有这一行人胯下战马,也都是了不得的良驹。每一个护卫身上的东西,粗略一算也都是几百上千贯钱的价值。这样的精锐和财力,毫无疑问必然是哪家大官儿或者官府子弟来了梁山。如果再算上那马车里隐约听到的女子惊呼声,朱富则更加可以肯定,这一群人必是官宦人家无疑。 嘿嘿……官宦人家隐瞒身份来梁山找王进?谁知道是福是祸! 要知道他王进当年也是做过官的!虽然说被高俅厌恶罢免了官职,可谁有能说真正知道事情真相? 双方同样来自东京城,如何不让人多想? 这如果只是普通的寻亲访友也就罢了!万一还有别的心思,也要提醒王伦哥哥早做戒备。至于说到时候哥哥会不会给个机会让自己亲手报仇,这一点朱富反倒不怎么介意,只要人死在眼前就够了。 眼见船儿迅速驶入河道,又荡开波纹迅速消失不见,朱富松了一口气。 如今寒冬,虽然水面不曾结冰,但水下却肯定是不能呆人了。只要信件入了水,那就一定能送到王伦手上。而且此时山寨里就王进一人,他的徒弟九纹龙史进一伙儿,却是去扈家庄买粮去也。 也是好笑,那扈家庄有女儿名为扈三娘,却是跟那史进看对了眼。 原本独龙冈三家庄子互相守望,其中扈家和祝家关系最好。可谁想自从那扈三娘看中史进之后,双方的关系却是急转直下。那扈家家主扈太公年老心软,儿子飞天虎扈成更是对妹子宠的不行!这会儿妹子找到了意中人,谁还管他祝家乐不乐意?到时候扈家有梁山撑腰,独占独龙冈也是使得! 如此一来,祝家自然不甘! 扈家唯有扈成一个儿子,可祝家却有祝龙,祝虎,祝彪,三个儿子号称祝氏三杰。三兄弟还有一个师傅名叫栾廷玉,更是武艺高强之辈。在其带领下,祝家三子整日在扈家门口喧哗骚扰,大肆殴打扈家乡民。此番嚣张使得扈家气愤又无奈,于是一封书信就把尚未定下名分的女婿给叫了来! 史进出马,身后自然跟着朱武,杨春,陈达三位兄弟。 朱武不提,余下史进三人对战祝氏三杰,各自庄户也是不缺,于是便斗了个天昏地暗。 而后……史进赢了! 若非栾廷玉及时救命,那喜欢扈三娘的祝彪险些被史进一棒子给敲死! 可即使这也,祝彪也是被史进打断了胳膊。哪怕性命无碍,可是这祝家和扈家、梁山间的仇,却更深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梁山里的江湖 原本在梁山势力很强的王进一系人马,如今就只有王进一人还在梁山。 偏偏王进是个不喜管事的,每天除了老本行的训练士卒喽啰之外,既不喜交流也不喜饮宴吃酒,也和其他人没有什么沟通,不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所以许多想要交好王进的人,都对他没有半点办法。偏偏这老家伙来了之后帮忙王伦扩展势力招揽兵卒,却是在梁山的地位一点也不低。 一个不愿与我合谋的好汉,那岂不是碍眼的拦路虎?吴用如此想着。 宋江死在杨汕手中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梁山,无论晁盖还是吴用都大为悲戚。宋江对这些人是有救命之恩的,如今兄弟早死,如何不让这些好汉们心痛愤慨?哪怕说宋江兄弟之前与王伦头领不合,晁盖也浑不在意。 无视寒冷的天气以及即将到来的严冬,晁盖当时就打算出兵青州为宋江报仇。 只不过他的这个要求,被王伦给拒绝了。 王伦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能够呆在梁山这种宝地,打家劫舍吃喝无忧,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他已经很满足了。特别是王进到来之后,补足了梁山几位头领不识军纪,不懂军事的弊端,如今一番训练让梁山士卒有声有色,就更加让王伦满意。他觉得自己的梁山已经稳如泰山,那何必还生事? 总而言之王伦是一个没有什么追求的人,否则堂堂读书人也不会自甘堕落,跑去做贼。 这样性格的王伦,怎么会允许晁盖给自己添麻烦? 之前宋江来梁山之后,一次次试图反客为主,这事情可是被王伦看在眼里的。若不是王进以及他一脉史进,朱武等人始终坚定的站在王伦身后,说不得这寨主的位置就要被宋江携晁盖一伙给夺了去。生性多疑的王伦哪里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找个由头将宋江赶出了梁山。 如今宋江死在外面,王伦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想要辛苦去给他报仇? 这般不够义气的模样,自然是让晁盖等人十分愤怒不满。 可偏偏有王进撑腰,晁盖一行对王伦无可奈何。哪怕他们拉拢了云里金刚宋万,排挤了旱地忽律朱贵,却也无法撼动有摸着天杜迁以及教师王进拥护的王伦。甚至如此一来还让王伦心生警惕,找借口将那刘唐的山寨隘口守备位置给夺了去。如果不是吴用好生安抚,怕是事情会闹的更僵。 这般的结局,自然不能让晁盖满意。他原本还打算拥护王伦得过且过,这会儿却有了新的想法。 而这时候他身后又站出来一人名为吴用,自从宋江死后也算是彻底死心,开始认认真真给晁盖谋划。 这一次梁山史进和独龙冈的纠葛,就是吴用的手段之一。将那王伦手下最厉害的一伙人调派出去,自然就能削弱王伦的权威。而且这次和祝家庄的几番作战,双方打的是越发激烈;史进两次回来梁山搬兵,也将忠于他或者说忠于王伦王进的嫡系兵马,给带出去了一半还多。于是这而后梁山里只剩下一个没甚本事的杜迁,一个区区武夫的王进,哪里还能是他吴用的对手? 别的不说,只说自己这边如今人才济济,就是火拼也是使得晁盖坐上头领之位。 不得不说吴用在智谋或者小聪明上还是有一套的,他的一番谋划便轻而易举将王伦的实力悄然无息降低半数还多。 王伦看在王进的面子上,即使对史进略微不满,却也无法开口。再说如果当真和扈家庄结亲并且打下来祝家庄,对梁山的好处也是多多。往后劫掠的金银有了销路,粮食什么的估计也不用犯愁。 所以总体而言利大于弊,王伦自然不会拒绝。而且想来虽然走了些士卒让人有些不安心,但是有王进保护他也应该无碍。再说这梁山好歹是他王伦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马,因此倒也不觉得这样会发生什么危险。顶多史进回来之前不去召集众头目大会,如此轻省几天罢了。 王伦根本就没想到,晁盖已经有了自立的想法。 这天王伦闲暇无事,带着三两喽啰来到山后断金亭,一边赏雪一边独饮。 看着这满地雪景波澜壮阔,王伦搜肠刮肚想要念出两句应景诗,却又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想出一句好的。 毕竟这厮苦学十几年却连个秀才也没考上,这肚子里的文墨可想而知。偏偏这厮当山贼却是轻易成功,可见这人呐还是选错了路。如果王伦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贼,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招安当官。 人间之事,就是这般奇妙。就好比王伦一边嫉妒贤能,一边却又求贤若渴一样,当真是个矛盾人物。 王伦没能想出一首好诗,顿时有些闷闷不乐。 刚打算回去屋里暖和,这时候却看见一名眼熟的喽啰领着一个浑身塞的像球一样的矮个渔民从远处走上来。那渔人大概是冷了,浑身衣服里都塞满了茅草。可即使如此,脸色也冻的一片青白。 王伦不以为许,毕竟这会儿山寨虽然有钱,也不可能说给每一个喽啰都置办过冬衣裳。 有功者赏,有过责罚;等到这厮上来了听听是什么情况,如若真的送来什么好消息,送一件棉衣也是应当。到时候这事情传出去,也该是他王伦体恤手下,好歹名声也要往上涨一涨才应当。 等到两人走近,前面的亲兵喽啰对王伦拱手道:“寨主,南面朱贵头领命此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必须亲手交给寨主才行。此外朱贵头领那边好像遭遇了什么人,火拼一场死了七八个兄弟。” “什么!哪里来的狗贼,居然敢在我梁山地界撒野?”王伦脸色一变,狠狠在一拍手只觉得尊严遭到冒犯。 不过见朱贵还能送信上山,他转念一想或许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般严重。 于是偃旗息鼓从喽啰手中接过信封,王伦打开一看之后,脸色却是起了千般变化。 放下信纸,王伦暗自思量道:“王教头居然在东京城里还有好友?看朱富的形容,莫非还是官军?那岂不是说除了梁山以外,王教头还有其他盼头?如果说只是寻常交情也罢,可若是找王教头回去的,我梁山又该如何是好?这王进一走,岂不是说史进等人也要跟着去?当官,当然比当贼要好。” 王伦眼睛里闪过一丝妒忌神色,脸上却面不改色一点点将信纸重新折叠起来。 抬头看着这亲兵还有渔人暗探,王伦淡淡的道:“这封信除了我,还有谁看到过?此外你们上来的路上,可有遇到其他头领?” “不曾!这天气寒冷,头领们哪会在外面吹风?” 那亲兵老实的说着,而后见王伦2脸色不愉,瞬间反应过来赶忙道:“也只有寨主日夜辛苦,为了我梁山大计不得休息。此等寒冷天气还不得休息,实在让小的们心疼啊。寨主,这天冷,您多穿点。” 王伦冷淡的脸色终于缓和一些。 略微点头,想一想又对身旁亲兵道:“给这两位兄弟,一人发一件冬衣。天寒气冷的,莫要冻坏了我们这些个辛苦值守的弟兄。此外再派个人去告诉王进头领,就说我王伦请他来断金亭吃酒。” 一名亲兵领着两人离去,取了冬衣的同时又一人给了碗酒,顿时两名喽啰感恩戴德的去了。 而这一边王伦还是有所怀疑,于是又吩咐一名亲兵去唤一队手下过来。 王伦心里告诉自己不是为了担心王进翻脸,只不过……先小人后君子对吧?大丈夫不能以身犯险,这一点可是很重要的。到时候如果王进真要跟外面那些人走,好歹要想方设法挽留他几回不是? 正想着,王进已经被喽啰带过来。 他穿着一件肥大的袄子,整个人显的十分臃肿而不复过去的精干。但是只看那龙行虎步的样子,谁又敢小瞧? 看到王伦,王进很干脆的拱手道:“寨主,唤我来有什么事吗?我那边还很忙,怕是没空跟寨主喝酒了。” “哎!冬日寒冷,喝些温酒暖和肠胃,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呐。”王伦笑着说着,又将信封从桌子这头推向王进:“来,看看。你有一位友人,特意来我梁山寻你。怕你不信,还专门还山下打砸一回,给了我梁山一个下马威啊!如果不是朱富兄弟机灵,这会儿我梁山怕是要少一个头领了。” “友人?” 王进一愣,边走过来边道:“寨主莫不是在说笑?我王进当初身陷囫囵也无人帮忙,哪里还有什么友人!” 说到这里,王进忽然心中一动。 他猛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只是却不知道,那人为何会在此地。要知道宋江的死讯传来梁山的时候,包括王伦在内,每一个人都是喊打喊杀要把他杨汕千刀万剐啊!这时候跑来梁山,莫不是活腻了? 王进却是不知道,杨汕已经有些没有耐心了。 随着自身的发展,遇到的人和事物越来越多,但同时遇到的掣肘也是越来越多。大宋就就像一个重疾难返的病人,又好像一辆已经绣死的沉积大车。用普通的办法想要改变它,实在是太难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再会王进 王伦笑而不语,只是把信往王进这边再推了推。 王进心知推辞不得,只能上前对王伦示意,然后才将信接过来打开。 仔细一看,里面无非是朱富的夸大其词。只说来了一伙强人,十分不讲道理的把酒店里的小厮杀了许多,甚至就连朱富自己,也被其打伤。如果不是朱富脑子机灵想办法缓住他们,怕是酒店已经不保。 自然的对于来人的身份,朱富也用上了他的猜测。他原本开店就见识无数,因此毫不客气的就断定了来人乃是官宦之家少爷的身份。同时又说对方行事莽撞却又带了女眷,估计敌意不高只是态度十分高傲。如果真按照那人所说是王进头领的友人,那就还请寨主小心提防,莫要惹怒对方诸如此类…… 看到这里,王进冷哼一声道:“好一个朱富,刚来我梁山不久,居然就敢对寨主说教起来了!” 王伦笑起来,摆手道:“教头莫怪,朱兄弟亲涉凶险,有所担忧也是正常的。至于说教,我王伦又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劝说的人?哪怕是教头你,有时候提些意见,我还不是直接依照你说的就去做了?” “是!寨主大人大谅,确实让王进叹服。”王进真心实意的说着,在这方面对王伦却是很满意。虽然王伦有诸多毛病,而且这梁山身为贼窝也让王进不耻;但是只说王伦对他王进,那确实半点不坏。 正说着,王进耳朵一动,却是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脚步声悄然靠近却又消失,王进顿时了然。他不觉有些失望,于是低头不语,想要说的心里话也堵住在喉咙口。 王伦并没察觉王进的改变,也不知道他的多心,让王进原本有些归心的意识重新泯灭。 只看着王进,王伦笑道:“对于这人,王教头是否有印象?人家为求见王教头一面,可是打杀了我们梁山好些兄弟。此番若当视而不见,倒是显得我梁山胆小怕事。如此,就让我陪教头去看一眼如何?” 王进心中一惊,这王伦碰到杨汕,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如果杨汕真的打算要开始针对梁山,那王伦无论如何也不能赴险。于是王进赶紧拒绝道:“哪里值当要寨主亲自出马?此事就让王进亲自去瞧瞧吧。若是真有凶杀害了我梁山兄弟性命,王进定然抓了来给寨主赔罪!哪怕真是我王进过去识得的人,寨主也请相信王进,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人!” 听到这话,王伦终于满意了。他倒也不在乎王进此言究竟是真是假,至少这态度已经做到足够了不是吗? 比起那不听号令肆意妄为的宋江,还有莽夫一般只知道义气却不知晓寨主头领尊卑的晁盖,毫无疑问王进自从来到梁山就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楚。从头到尾对他王伦毕恭毕敬,也难怪让王伦信任。 于是笑着站起来,王伦扶起王进道:“教头何须如此?王伦只是玩笑罢了!区区几个喽啰,哪里值得教头和兄弟反目?而且教头也知晓,咱们梁山在官军眼里算得什么?如果教头能够帮忙梁山还有王伦跟朝廷官员建立起一些个联系,此事对于教头而言反倒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 “寨主莫非是要招安?”王进眼睛里目光闪动。 “招安?” 王伦一愣,随即摆手道:“招安一事说着轻巧,可王伦却信不过朝廷里那些狗官。想我当年也算文采敏锐,苦读十数载也算是学到了东西。可谁曾想县里教瑜以及县令贪婪,居然将王伦苦求的秀才名额卖给富绅,对于我等穷读书人视而不见!呵呵……小官小吏尚且如此,上面又该是如何的藏污纳垢?而且我王伦自预读书人,又岂能去当那不入流的丘八?受人管束,凭得丢人!” 王伦的一番话,说着是拒绝,可事实上却也给出了理由。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招安,可是却嫌弃朝廷给出的好处不够!这说招安,好歹要给个县令以上的大官儿吧?而且还不能是武官,否则我王伦即使当了官儿,也还不如在梁山逍遥自在更加舒服…… 可是在王进看来,王伦这异想天开,可以说是痴心妄想了。 大宋的文官地位高、身份宝贵,哪里会给区区一个贼酋?如果王伦真是那种祸乱天下的巨寇大枭也就罢了,偏偏只是一个没什么志向的懒散书生。这种人就算给他千军万马,他也休想成事。换言之也就是说,王伦这种性格是不可能给朝廷带去什么大麻烦的。如此一来这厮无非就是骚扰一下就近百姓,在朝廷严重不过疥癣之疾,凭什么为此付出一个文官重职的代价? 所以说王伦高估了自己,招安一事也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如此想着,王进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见王伦执意要去,王进只能到:“既如此,还请寨主到时候先略微离远一些。等王进先看了来人是谁,问清楚他来梁山所谓何事之后,再唤来与寨主说话如何?” “此法自然正好,到时候还请教头帮忙好好介绍。”王伦开心的笑着,对王进顿时再不怀疑。 而后两人一同坐船下了梁山,很快便来到南门酒楼。 还未进去只看门口,果然一溜十几匹战马并排在一起,一个个看起来都颇为神俊。 朱富不识货,王进却是惊讶道:“居然都是北地辽马?当真好打的手笔!这下反而轮到王进好奇了,吾何时有过这等能耐的朋友?” “都是辽马?果然来的是辽人?”王伦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不留痕迹的看一眼王进,心中却有些后悔了。 都说千金之子戒垂堂,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跟王进跑出梁山了? 这万一要是山下有人埋伏或者要害自己,这不是跑了出来自寻死路? 偏偏为了隐瞒消息,他对杜迁和宋万两个元老选择了隐瞒。于是这会儿身边除了王进,却是一个高手也无。 王伦有些踌躇,王进却大步流星走进酒店里。 进去一看,好生热闹。原本酒店里的小厮规规矩矩守在一边,一个敢扎刺的也无。而后酒店掌柜朱富笑吟吟的在几个酒桌前走动伺候,也是笑吟吟的看不见半点不满。他一次次给汉子们斟酒,而后聊的热乎就好像之前的对战杀戮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以至于看到这一幕,王进以为看到了幻觉。 恰好朱富听到动静见王进进门,赶紧招呼道:“头领怎么这时候才来,却是让几位客人久等了。来来!快来吃些酒暖和身子。还有啊,那位贵客现在人在里间;待会儿你进去之后,可要态度好一些。另外再找机会帮我道个歉,之前是我朱富眼拙认不得贵人,多有冒犯还求他恕罪才是。” “你怎么自己不说?”王进皱皱眉头,他这会儿连到底对方是谁也还没搞清楚。 “我若有这本事,又怎么会在这里做这个劳什子的掌柜?”朱富苦笑一声。 王进点点头却不搭腔,毕竟这朱富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明明在家里酒店开的好好的,不曾与人结仇,也不曾做些违法犯忌的事情。偏偏因为有个兄弟和梁山牵扯太深,结果不知怎的把朱富也给拽了过来。 当然朱富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欺软怕硬自是不提。他来到梁山不到半年,手中人命却是不少。 这一点,王进也是明白的。 因此王进找朱富问了客人所在花厅的位置之后,摆摆手便独自上了楼。 而后找到房间,还未进去,王进就听到了里面有女人交谈的声音。仔细一听,应该是三个女子在那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题。王进隐约听到了太和县朱家,卖粮食的黄家等等,一些个陌生的内容。 王进自然跟这些人没有联系,还以为是找错了人。 可这时候,杨汕的声音却从里面响起来:“别说些乱七八糟的傻话了!太和县如今有杨家家主作为县令,哪里还会允许那些人肆意妄为?杨家世代抗辽,如果让先人知道杨家后人居然对治下之民走私通辽视若不见的话,你信不信那些个老祖宗怕是会从棺材里跳出来,也要家法惩治弄死那厮!” “呀!什么棺材,少爷你又胡说了!”有幸听杨汕讲过鬼故事的锦儿被吓了一跳,顿时白眼像飞镖一样射过来。 而听到这里,王进也终于放心,终于知道来人是谁。 虽然不知道杨汕来梁山的目的,但王进还是笑着推开门走进去:“哈哈……杨小兄弟好久不见!只是没想到,小兄弟你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若是让杨邦乂知道他家中子侄如此诽谤与他,也不知会如何作想。” “王教头终于来了!”杨汕连忙起来迎接王进,侧坐的三女也赶紧纷纷站起来。 “好一个少年郎,当真羡煞旁人。若是王进有此享受,怕是早已乐不思蜀哇!”王进眼睛扫过三女,而后似真似假的开口调笑。他自然不会相信杨汕已经堕入花丛,只是许久不见感觉杨汕变了许多而已。 “想要乐不思蜀,那也要有魏蜀能乐才可以。如果连国家也没了,还能去哪里乐去?” 杨汕意有所指。 就那刘婵和赵佶相比,两人都是差不多的亡国之君。但是偏偏亡蜀的是汉国,亡北宋的却是异族,于是就造就了两人截然不同的结局。他赵佶比刘婵更加喜好玩乐,可晚年时期终归比乞丐还不如。 第四百一十五章 唇枪舌剑 王进笑着走近房间,来到杨汕面前狠狠一拍他的肩膀。 “汕哥儿,好久不见!你在青州做的那番大事,我在梁山也有所听闻。不得不承认,你是真的了不起啊!大宋被辽国欺压这么多年,如今却是让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给了辽人当头一棒,实在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既激动又愧疚。你这一次杀的辽人,竟是比大宋近年来击败的辽人还要多。” 王进激动的说着,对于杨汕和辽人的那一场大战,表现的十分憧憬。大宋受辽国欺压久已,如今只是看到几个辽人的人头,就能够让他们激动莫名。更不要提那什么胜负了,敢打就是了不起。 杨汕摇摇头,只是苦笑道:“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毕竟事实上我却是被辽人给彻底击溃了。虽然手里有几个辽人脑袋,却是我手下千余将士用性命换来的。事实上来讲,那一仗其实是我输给了耶律荣荣。如果不是他估计别的东西选择退却,我怕也没有机会还能继续站在这里……” 杨汕很清楚,自己的小命是那耶律荣荣手下留情的结果。 虽然并非是那厮主观上的饶命,但是那时候只要耶律荣荣哪怕再凶狠片刻,杨汕等人也必死无疑。 区区几个陶罐,如何能当真改变战局? “汕哥儿谦虚了!无论如何你都是近年来我大宋唯一敢跟辽人打仗的将军,这一点不需要谦虚。”王进摆摆手,又盯着杨汕的眼睛道:“而且一将功成万骨枯,死些人算什么?对于朝廷而言,只要能换得几百个辽人脑袋,别说死千把人,就是死上万人,那也是值得的!汕哥儿,作为将军,可不能有仁慈之心。无论什么时候,打仗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哪里有说不死人的?” 杨汕点点头,没有想去和王进争辩。 露出笑脸,杨汕拉着王进在席位上坐下。旁边三女自来行礼布置,也得到王进一阵连连称赞。 这金玉金枝能够得到富贵人家大力培养,那容貌姿态自然不俗。锦儿虽然在这方面差一些,但是她毕竟自小跟着林冲一家长大,在对武人的招待和态度上面,反而比金玉金枝更加合适。略微大气一点的女娃更加得到王进喜欢,因此王进哈哈笑着接受三女伺候,又直言要给她们撑腰不提。 “锦儿姑娘居然是林教头家的女儿?好,确实使得!往后杨汕若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教训他!”王进接了锦儿一杯热酒,而后夸下海口就要给锦儿撑腰。老东西难得见到东京口音,这会儿显得十分高兴,在梁山虽然不怎么操心而且无人管束,但对王进而言其实还是寂寞了一些。 王进不喜欢与人争执,但不等于说他就是个木头人。梁山最近的混乱他看在眼里,因此更加烦闷。 因为王进很清楚,他自己同样是带着目的而来。 两人喝着酒闲聊一阵,说说过去的事情,谈谈杨汕在青州的生活,再聊聊梁山又来了什么好汉,倒也是不会无聊。特别谈起宋江的事情,即使王进再与世无争,也不免闷哼一声表现出极大不屑。 王伦对宋江其实不错,只可惜这人二五仔的性格却使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背叛。 王进只叹当日没能拦住宋江,否则必将他亲手活剐! 说到这里王进心中一动,仰头将一杯酒饮下,他双眼微红盯着杨汕道:“汕哥儿,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次来梁山所为何事?按说你要谋划梁山,怎么也不着大张旗鼓的来;居然一来就杀人,你是觉得梁山查不出你的身份?首先说一声寨主对我王进有恩,我可做不得那荆轲之事。” “荆轲刺秦?他王伦还配不上这样的待遇吧?”杨汕一笑,心里却意外王进居然对王伦这般义气。 不过梁山这东西,说来说去也就是个义气为先。王进身为武人,时间长也被蛊惑也是正常。 于是杨汕摆摆手,摇头笑道:“教头多虑了!杨汕之所以大张旗鼓的来……那是因为如果再迟,梁山头领王伦的性命,怕就要没了。他引狼入室害的自己身处险境,到时候与其便宜别人,为何不能便宜我?” “什么意思?”王进心中一紧,陡然脸色变得十分糟糕。 倒不是说他王进对王伦忠心耿耿,实在是当初收留和知遇之恩,无论如何也要回报。王进当然没想过要在梁山呆一辈子,但是在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先偿还了恩情才可以。哪怕王伦性格多疑,又总是做各种适得其反的蠢事。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王进现在的大头领,效力的对象。 因此听到杨汕这番话,王进猛然站起来。 一双眼睛盯着杨汕,他就好像老虎一样气势磅礴。旁边三女被吓的花容失色,可杨汕却依旧按奈不动。 “汕哥儿,莫要让我心焦!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点告诉我。”王进焦急的说着,却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急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跟王伦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更不提王伦对他的提防其实不低。 所以其实说白了,不过是义气作祟罢了! 看着王进愤怒的模样,杨汕叹了口气。他忽然有一种自家野生放养的猪,被别人牵走了的感觉。 抬起头看着王进,杨汕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后转头看向关闭的雅间木门,杨汕朗声道:“外面可是王伦兄弟?大名鼎鼎的白衣秀士,怎么能做偷听的勾当?若是寨主有意,不妨进来喝上一杯如何?天寒酒暖,热酒温补才不至于得病啊!” 外面猛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鞋底摩擦声! 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的某人转身就要逃跑,却又因为杨汕接下来的话而硬生生刹住脚步。 杨汕也不催促,看一眼旁边脸色千般变化的王进,再看看那寂静无声的门口,嘴角微微翘起。 王伦上楼的事情,杨汕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堂堂梁山寨主居然这般小家子气,像个女人一样躲在门口偷听?他既然是光明正大的下了梁山来到酒店,怎么就后续的事情做的如此可笑? 不得不说,虎头蛇尾这词,说的就是王伦了。 能够创建如此优秀的梁山大寨,照理说王伦的本事应该不低。可无论记忆里因为吴用的挑拨而被林冲戳死,还是目前他在梁山渐渐失势让晁盖挤压的越发艰难,都显现出这人在做事上的巨大弊端。 总而言之就是说,杨汕完全不看好王伦这一次和晁盖团伙的交锋。 杨汕笑吟吟的等待着,旁边王进脸色漆黑如墨。终于在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外面的王伦下定觉心。 哈哈大笑着,王伦推门进来。 往里面环顾一周,他故作惊讶的道:“哎,原来王教头在这个房间里啊,实在是让王伦好找。对了!这位兄弟是谁,王教头可否介绍一下?天寒地冻的还带几位美眷,实在让王伦心生羡慕。” 王进黑着脸,偏偏王伦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拒绝。而杨汕的身份,却又实在不该由他来说出口。 好在杨汕终究没有让王伦太为难,站起来拱拱手笑道:“在下杨汕,勉强当了一个青州府的兵马司都监。此次来到贵地,只为和故人略作叙旧。如果惊扰了寨主,还请寨主见谅,勿要见怪啊!” 这话一出,王伦的表情更加怪异。 你是官我是贼,你居然要我不要见怪?身为官军居然来我的地方这么嚣张,这是以为我王伦好欺负? 不过再看旁边一声不吭略微低头的王进,王伦却又有些踌躇了。 想一想,王伦咧嘴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铁都监,王伦久仰大名啊!听闻数月前,铁都监和辽人硬拼一场,战果斐然;打出来我大宋的气概,实在让人赞叹。如今有缘一见,当真英雄出少年呐。” “王寨主才是了得!弃文从武还能弄出这般大的家业,也是本领不凡呐。”杨汕同样恭维,却让王伦表情扭曲。 弃文从武? 王伦嘴角抽搐着,他是愿意来当一个山贼的吗?如果不是科举屡试不第,他又何以落到如此地步?虽然如今钱财无忧衣食无虑,但是每天拿起书卷想起来那过去往事,都还觉得愧对先祖啊! 冷冷的盯着杨汕,王伦很不客气的直接道:“废话也不多说了,杨将军来我梁山到底所为何事?如果说只为我家王进头领的话,你杀我士卒恶我兄弟,是不是对我梁山太过放肆?如果杨将军来我梁山还有别的因由,那就尽快说明白吧!我梁山不欢迎官军,杨将军若是吃喝满足,还是尽早离去才是。” 杨汕诧异的看一眼王伦,没想到他还有这番胆量。要知道在杨汕记忆里,王伦就是个怂货才对啊! 莫非是因为王进还有晁盖等人的加盟,让王伦兵强马壮自以为有了本钱? 想一想杨汕又觉得不至于此,那么王伦如此暴躁的原因就应该不会有其他可能了。晁盖和吴用给了王伦极大的压力,以至于王伦已经脱不开王进的帮助。所以当知道有人要‘勾引’王进,他就炸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空口白条 王伦这人的性格,十分矛盾。 他一面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可另一面又却又耳根子很软,无论宋万还是杜迁一劝,他也就依言而行。 王伦一边警惕王进,一边却又清楚自己目前离不开王进;宋万杜迁几人应付寻常贼寇喽啰还行,碰到那真正有本事的好汉,却始终力有不逮。只有在得到王进帮助之后,梁山才一跃从王伦时期的三五百喽啰,变成现在拥有接近两千士卒的庞大山寨。这其中,王进自然功不可没。 所以对王进,王伦是又敬又恐! 然而这些日子自从晁盖等人花石纲事发之后上山以来,王伦受到的压力又大了两分。毕竟王进是个安分的,可晁盖吴用一伙却势力庞大!他其实不想接纳这些人,其实只想在梁山水泊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经过宋千勉力劝说,王伦看在这兄弟面子上勉强接受了这些个人,但是却又很快后悔! 王进的担忧没有发生,可晁盖一行却咄咄逼人! 如今如他所料的眼见晁盖喧宾夺主,王伦急的不行却又没有办法。 大概是由于才能不如晁盖一伙的缘故,甚至就连王伦原本的老兄弟宋万,都选择了中立而不是坚决站在王伦这一边。其余的杜迁虽然听话却无甚能耐,朱贵朱富兄弟两不相帮甚至甘愿外出做一个酒店掌柜。换言之如果不是王进还能给王伦撑个场面的话,王伦其实早就已经被晁盖给挤下台去。 白衣秀士说的再好听,也只是一个书生。而江湖人相比书生,更加希望看到自家头目本领高强。 所以如今王伦是真的求着王进,无论如何也不敢让王进舍他而去。 因此面对杨汕的逼迫,他才说出宁可火拼一场的想法。 这倒不假,是王伦的真实态度。 杨汕看看王伦,也不解释什么。旁边王进反倒是激动起来,只觉得士为知己者死,也是值得。 就连锦儿三女,这会儿看王伦的表情也变了,只觉得这人果然是当寨主的,当真有义气。 于是杨汕笑起来,扭扭脖子重新换一个坐姿,这才在王伦紧张的注视下淡然道:“如果我说,我是来个王寨主送一份富贵的,不知道寨主愿不愿意相信?这梁山虽好,可对寨主而言,却不是梦想之地啊!如果将来有机会重新鱼跃龙门,不知道寨主是否愿意一搏呢?那招安换来的武夫位置寨主或许瞧不上,但是如果将来有机会穿红戴绿,我想知道寨主有没有兴趣赌上一赌?” “赌?我为何要赌” 王伦面色平静的说着,可一双手却抓紧。 杨汕说的没错,王伦不屑招安,也不屑去做那招安后的武夫。可如果能当一任文职,却由不得他不心动。 只不过,这厮说话能有用?王伦有些不相信。 杨汕只看王伦没有拒绝,甚至再不说之前要打要杀的话,就知道王伦已经心动了。话说也对,这种好事是个人都要心动!能够从一任贼寇一跃变成一任清清白白的父母官,没有人能拒绝这种好事! 也就是杨汕了,和大宋截然不同的眼界让他并不在意官职地位一类的东西,反而对于梁山的地理位置以及兵源实力更加重视。 说实话如果能够换得自己平台的入驻梁山,杨汕哪怕送出自己兵马都监的地位都使得! 当然要送的肯定只是这个身份,属于他杨汕的势力兵马手下,那是一个都不会给。 如此想着,杨汕笑着对王伦道:“也就是寨主瞧不上我杨汕了,否则我手下能拿出指挥使数人,以下职位更多,用来安置寨主的诸位兄弟是再好不过。不过既然寨主想要文官位置,我也不是没有办法。想来寨主应该听王教头提起过,我杨汕身后站着的那位,那是有真正权势的人……” 王伦缓缓点头,他确实听王进提起过。 那还是宋江逃难梁山的时候,王伦才知道那将宋江驱赶的仿佛猪羊的青州兵马都监,居然还是太子的手下。 虽然依旧只是一个武人,但是能够跟当朝太子也就是未来皇帝联系起来,也足够王伦重视了。 王伦自然不知道东京城里的秘闻,自然不晓得太子跟当今官家的关系并不好。只是想到太子,在王伦看来安排一个州府官员那是轻而易举的吧?不说县令什么的那官儿太小,可是一个知府府尹或者下属州府属官,那不是轻而易举?所以当杨汕说起这话之后,王伦是真的动心了! 如果能够当一个文官穿上绿袍,谁还愿意他娘的跟一群武夫厮混? 哪怕只是一县县令,也足以光宗耀祖了啊!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王伦是真的动心了。如果不是警惕还不知道这话真假,他说不得早就已经点头答应。 因此这会儿只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王伦淡淡的道:“杨将军何必拿我王伦开玩笑?我王伦身为这梁山寨主,怎么可能离我这些兄弟而去?杨将军三言两语就想诱惑我王伦,岂不是开玩笑?” “寨主愿意当是玩笑,那便是玩笑吧。”杨汕笑着,又装作不经意的道:“如果可以的话,过两天有件事希望能麻烦一下寨主。这冬日寒冷,我预向寨主购买一些粮食面食,不是贵山寨是否还有盈余?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送到一个我制定的地点。此外如果可以,我希望由寨主亲自率队前往……” “你说什么?你居然要来我梁山买粮食?而且,居然还敢要求我堂堂一寨之主亲自前往?”王伦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杨汕会说出这番话。这叫什么,调虎离山好杀人吗?他愤怒的想着。 “如果寨主愿意前往的话,我到时候有一桩大生意想要送给寨主,不知你是否愿意?”杨汕依然在笑。 “既然如此,有什么事情是现在不能说清楚的?”王伦再次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被杨汕这三般四次的戏弄,王伦发现他完全生不起气来。这厮似乎抓中了他王伦的弱点,每一次提出的内容都让他王伦无法割舍。这个梁山寨主做的不容易啊,居然要像个商人一样斤斤计较絮絮叨叨。 “须知隔墙有耳,寨主也不希望这个好处落到别人手里吧?要知道你增我减,有时候一件小事所代表的后果,就足以造成更大的差距。如果这功劳落入其他人手中,寨主要如何重振权威?”杨汕继续诱惑着,这时候他心里忽然涌出一个极好的主意。如果原先只是打算将王进调离梁山的话,这会儿他是真的有一种要将王伦收归属下的冲动。因为梁山所代表的意义,太丰厚了! 这么一想,杨汕忽然觉得他之前的想法有些太莽撞,有些太理想化! 挑起王伦和晁盖的争斗确实简单,而后坐收渔利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如此一来,两虎相争所造成的损失那可就大了!一旦将梁山基业当成自己的,那么略微多损失一点,都让人感觉心疼! 所以…… 杨汕不会考虑招降晁盖的事情,毕竟这厮是朝廷通缉犯,又是梁中书眼中的头号恶人。但是要利用晁盖去做些什么,这却也不难。如今独龙冈祝家庄的好戏正在上演,这时候不插一脚如何能行? 对于梁山,杨汕想要的是另一个基地! 有别于一个小县城以及饮马川,梁山会始终都打着贼寇的旗号,以方便杨汕做一些事。 所以原本打算控制梁山让王进上位的,现在想一想继续留着王伦也并非不行! 王进毕竟还有大用,杨汕也还希望王进能够奉献出他的全部能耐。所以一个梁山寨主,而且是不怎么发展的寨主,对王进而言实属浪费。这个位置还是适合那种没甚野心志大才疏的人去做,比如……王伦。 其次,用文官的位置来招揽那些曾经的或者现在的读书人,这一招在杨汕用来无往而不利。 无论是当初的苏明泽伍端,还是之前才收服的裴宣,都是那种有自身渴望的人。 相比他们,连个秀才都不是王伦算什么?既然他们都能够受到杨汕的诱惑,杨汕不相信王伦还能摆脱。 因此忽然摆手,杨汕在王伦惊诧的目光中道:“王伦兄弟,我且问你,你可有志向?” “什么意思?”王伦脸色一黑,却是觉得杨汕在骂人。 然而杨汕却再次使出招揽文人的完美手段,笑吟吟的对王伦道:“我预收服寨主,不知道寨主有何想法?你也知道我和太子的关系,只要寨主愿意认我为主,而后在我手中立下功劳,到时候相信太子殿下已经不吝啬赏赐!咱们也不说什么赐个几品官对吧,好歹先来个同进士的出身吧?啊!一个功劳得到出身,两个功劳再说去哪里任职,三个功劳再考虑更进一步,你看如何?” “此言当真?”王伦的呼吸急促了! 杨汕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进去,只是那一句‘同进士’出身,就已经足够说到王伦心坎里。 出身呐!那可是同进士出身! 在大宋,读书人为什么要拼死苦读,不就是为的这个东西么?只有有了出身,你在大宋才不会低人一等!否则即使当了县令,当了尚书又怎么样?在那些文人士大夫眼里,你永远都不是自己人! 所以杨汕的这个诱惑,王伦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拒绝。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各有算计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于王伦而言,如果真的能够搭上杨汕这条船,毫无疑问比当一个山寨寨主更有前途。 只是王伦也不傻,他当然不会说杨汕说什么就信什么。 别的不提,这位杨将军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区区不入流的武将,凭什么拿出文臣的好处来招揽他?如果有这个本事,他自己难道不想去做?说白了空口无凭满嘴大话而已,王伦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当然,万一也有可能有个万一呢,对不对? 是个人都难以果断放弃这种机会,王伦也不能例外。 因此深呼吸一口气,王伦只是紧盯着杨汕道:“杨将军可是要辱我王伦?且不提其他,只说将军如果如果还真有这等本事,又为什么偏偏不自己享用?此等改变出身的机会,若说将军视之不见,那也太敷衍我王伦了吧?而且我和将军非亲非故,将军又为什么会拿出这种好处来诱惑于我?” 说白了!别跟我说这些花里胡哨的!真要勾引我,拿出真金白银来! 可杨汕有个屁的真金白银! 当然杨汕也不是全部都是唬王伦的,如果当真能够得到梁山,杨汕确实不介意给王伦一些好处。而且有些事情杨汕虽然不会往外说,但是他和太子赵桓之间的联系也并没有断掉。每月一封书信看着不多,可在这个年代这个距离,却已经属于是频繁的交流了。所以有些东西,杨汕也略有把握。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太子赵桓是一个不错的储君。 倒不是说他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亦或者说他精明能干有明君之像什么的,而是说对杨汕而言,赵桓对他实在不错。这位太子是一个很容易听信别人的人,因此对杨汕始终信任有加。 作为赵桓手下稍有的实权武将,杨汕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在赵桓眼中却十分重要。 他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情,无论是平定青州三山贼寇还是与辽人打了一场硬仗,杨汕都有详细的将经过报告上去。信件里对始末略微做了一些修饰,同时也把大半功劳安放在了赵桓的身上。 下属能办事,当然是因为上司远见卓识。所以在赵桓看来,杨汕虽然说损失惨重而且又一次变成光杆司令,但是他的能力却已经体现了出来。这个是一个在大宋难得的能打的家伙,而且老老实实对自己忠心耿耿!这种人不说好好笼络,至少就目前而言也是需要给予信任和一定好处的。 虽然说同样是因为杨汕,而导致赵桓被官家一次又一次狠批!可是这东西对于日常挨训的赵桓而言,算得什么? 就目前来说,赵桓对杨汕的信任还不曾发生变化。 而杨汕背靠太子,想要一个区区文人身份,其实说困难也不是很困难。 只要让太子知道梁山的重要性以及招揽王伦的好处,以大宋擅长招安的习惯而言,一个同进士真不算什么。 当然杨汕也不能打包票,只能说可能性不小。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的意义!对于下面人而言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对太子朝廷只是一句话罢了。 哪怕太子找官家直言说可以用一个同进士招安一伙有威胁的贼寇,相信急于安定的赵佶也不一定会拒绝。 所以总而言之,杨汕对于收买王伦,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听着杨汕自信的口气,王伦又有些犹豫了。 要说不想当官那是假的,可是要说因为杨汕的一句话就把全部基业拱手让人,王伦再傻也不会愿意。 所以冷哼一声,王伦扭头道:“此言休要再说!今日看在王教头的面子上,我王伦不与你等为难!和王教头打过招呼之后,就快快离去吧!你是官我是贼,继续在这里逗留,休怪我手下儿郎不给情面!到时候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无论伤了谁,害了我王教头的感情,都是不美!” 意思是说别这么大张旗鼓了,有事情咱们悄悄说。你这般大模大样的,我哪里好意思说那些没脸的事? 杨汕笑着点头,旁边王进却是愕然。 看一看王伦又看一看这边杨汕小兄弟,他只觉得这个世道变的实在太快。一个是官军一个是贼,原本应该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居然还能弄的有说有笑?还有招安寨主又是什么鬼,釜底抽薪么? 王伦出去之后,王进很好奇的用这个问题来问杨汕。 “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原本是打算让王教头潜伏梁山再图后事,可哪想一场对辽的死战却让我险些失去谋划这一切的资格?如今我手下青州兵马缺兵少将,倒是不能像之前想的一样对梁山继续挑剔和浪费了。”杨汕苦笑着说着,却是看中了梁山的兵源和人马。原先只想谋夺这个基地,可现在却是打算连基地带人马全部打包。如此一来想要做得这些,王伦的身份就至关重要。 因为毫无疑问的,晁盖不是一个会选择招安,选择投靠朝廷的人! 如果王伦出事,那梁山必然发生动荡。到时候无论是晁盖执掌梁山,还是晁盖和王进分割而治,这事情对杨汕而言都是一个十分严重的损失。如果不像晁盖笼络太多的人,那就必须有人能够压住他!就目前梁山而言,宋江已死,唯有王伦手持大义,拥有压制或者驱赶晁盖的资格。 就好比记忆里晁盖上梁山,都需要利用林冲先弄死王伦一样!王伦不死,下面的人便谁也别想放肆! 从这方面来说,一个有招安心思的王伦,他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 这一点,也是杨汕在见到王伦之后才想明白的。见到王伦一副读书人的造型,杨汕心中的贪婪就扩大了一些。 而更加有意思的是,这种贪婪想要实现的可能,其实一点也不低。 一个同进士的出身就能够换得大半个梁山?这种事情唯有在大宋才可能发生!士大夫的地位,太高了。 杨汕将这一切告诉王进之后,王进也是恍然大悟。 他久居东京,又曾经做过禁军教头,对这文武之间的地位差异,其实理解的比杨汕更加清楚。 所有杨汕一说,他就明白了。 用整个梁山作为代价换取前程以及光宗耀祖,这种事情王伦绝对会同意的。 眼下不过是讨价还价,或者说心中那点儿脸面让他羞于说的这么直白,在结果上,其实不会有太大区别。 王伦会动心是一定的,到时候会配合杨汕也是必然,而他这个潜伏梁山的禁军教头,也总算可以功成身退了。而后自己的几个徒弟,史进虽然鲁莽却听话,对他而言能够招安也是光宗耀祖。此外神机军师朱武等三人,想来也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安置,总而言之也是不亏什么。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晁盖那一系人马,却不知道这位杨大人打算怎么考量。 王进看着杨汕,表情很是纠结。 甚至就连旁边三女,也是捂着嘴巴不敢吭声。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大的事情杨汕会当着她们的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是一种信任,却也代表杨汕对于梁山的不在意和浓浓自信心。 杨汕笑看王进,浑不在意的道:“教头与我好久不见,莫非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怎么也想不到,杨小兄弟会成长到如今这个程度。”王进摇摇头,苦笑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过是跟在鲁大师和林教头身后的稚龄小子。想不到眨眼之间,居然就能创下了这般功绩基业。想一想拢共也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如今居然都已经是一府将军了。” “哪里将军,不过是个小小都监而已。上头各种大爷,不过委委屈屈混日子罢了。”杨汕一笑。 王进摇头,不理会杨汕的炫耀。 顿一顿,他有些严肃的道:“汕哥儿,你之前说的可是真话?寨主虽然有诸多毛病,但是其实他对我王进着实不错。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他能够获得一个好结局!到时候也不免他收留我一场。” “那是自然!只要他愿意招安并且不给我添麻烦,给他一场富贵也是简单。”杨汕点头承诺。 这话一出,那就不能更改了!当着王进的面说的话,那是绝对不能只说不做的。否则因为一个王伦而使得王进离心的话,那才叫因小失大。王进身后可是跟着史进等一系列嫡系,那才是宝贵的财富。别的不说只说史进和朱武,这两人如果加入杨汕的队伍,那就少不得获得一番重用! 杨汕手下缺兵少将才是事实,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谎言而使得王进对自己心生不满? 而且一个文官职位换得一整个梁山,不管怎么说都是杨汕大赚特赚才是。 所以杨汕确实可以做到之前的承诺,别说给王伦一些好处寻求招安,就是再招抚晁盖一行人也是使得。 “托塔天王么?此人不比王伦,想要招揽却是不容易。”王进摇头,很严肃的道:“晁盖不是一个会轻易被人说服的人,而且他志在江湖,也不会轻易步入官场。你说服王伦容易,说服他却很难。” “也不一定!晁盖再有志向,莫非还能不顾忌手下兄弟的愿望?”杨汕笑着,却是想到了吴用这个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智多星吴用 毫无疑问,晁盖是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士。 但是即使晁盖再不情愿‘步入官场,受人欺压’,也要想一想手下兄弟的未来前途。 且不提像赤发鬼刘唐一类的杀胚,也不说像阮小七一样单纯心性,只说吴用还有阮小二等人,谁不愿意奔一个前程?在梁山做贼兴许自由,但是只说前途而言,山贼难道能当一辈子不成?哪怕只为后代,也希望自家儿子能有一个清白的前程吧?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好歹有个机会不是? 而晁盖作为这一行人的头领,他难道不为自家兄弟的前程考虑? 所以说杨汕并非没有机会能够将晁盖收拢到手下,只看杨汕的手段以及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了。 当然这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而且也还有很多其他麻烦在里面。 讲实话,晁盖一行人在杨汕心中的吸引力,其实是不如王进一脉的。谁让朱武和史进都是那种很高级别的人才呢?如果说只能在双方中挑选一边的话,毫无疑问杨汕只会选择关系更好的少华山系人马。 相较于吴用的各种小心思以及阴暗手段,少华山前当家,神机军师朱武反而属于是那种堂堂正正且文武双全的人才。梁山大聚义之后朱武跟随宋江南征北战,作为军师,一路上也是屡立功劳,多次拯救队伍与危机之间。这人拿来就能用,而且也是对伍端和苏明泽在事物上的极好补充。 和他相比,吴用的本领也就是算计人心,处理一些不能透露于表面的阴谋琐事罢了。 当然不是说吴用就真的没用,只能说人才类别不同,就目前而言吴用还不属于杨汕急需的那种人才。 而至于其他人,晁盖这边有阮氏兄弟,有刘唐,白胜,公孙胜;王进这边有史进,陈达,杨春,也算是旗鼓相当。再算上杨汕原本就和阮小七有些关系,所以说对杨汕而言,晁盖手下剩余的几个人例如白胜、刘唐,对杨汕吸引力其实不大。至于晁盖本人……说实话杨汕也有些纠结。 晁盖有本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晁盖这人很难搞,这一点也是事实。 而且杨汕没有忘记的是,晁盖和宋江可是至交好友!也许宋江会对不起晁盖,但是晁盖却绝对不会忽视宋江。此番宋江被杨汕给弄死,没有发生曾头市宋江谋晁盖的情况,说不定晁盖只会考虑给宋江报仇的事情。也就是说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杨汕想要得到什么,也需要更大精力。 如果说杨汕这会儿实力已经稳固,同时说势力也已经足够强,那他确实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将晁盖招募过来。 但是现在时间不足,杨汕只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处理这些比较麻烦的计划外的事情。 从这一点也暴露出来,杨汕的不成熟以及手下参谋队伍的缺乏。他缺乏一个系统并且详尽的计划,特别是这种意外性的情况,缺乏足够处理这件事的预备计划。像现在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事情,毫无疑问都有问题的。短时间看不出来,可是万一杨汕做出错误选择,那后果将无法避免。 这种事情杨汕并非不清楚,只是目前势力太小,杨汕也不可能布置出完整的参谋部门来。 …… 安抚了王伦,杨汕在梁山就基本上不会碰到太大的阻碍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王伦即使有许多毛病,但是他对梁山的控制力却还是很稳。记忆里如果不是林冲突然发难,晁盖一伙根本对王伦无可奈何。真要以江湖规矩的方式来夺位置,晁盖完全没有机会。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吴用计算人心的本领,他真的帮晁盖以及后来的宋江,安排了一条最完美的路。 而这一次杨汕来到梁山,也没有完全避开吴用的耳目。 “你是说,咱们寨主在王教头的带领下,去水寨外面酒店见了一个陌生人?”吴用摸着胡须表情怪异,却是没想到邻近过年的时候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要知道他一直还在谋划针对王伦,哪想这次貌似居然是让王伦抢了先手?别说什么这次不是在针对晁盖,吴用可是很清楚王伦一直以来的想法。自从晁盖宋江尽数来到梁山,王伦身上的压力可是一点不小。之前王伦就做了不少针对晁盖的事情,只不过有他吴用在没有得逞罢了! 要说这一次王伦不是继续针对晁盖,吴用说什么都不信! 而说实话,这一次王伦还真不是特意针对晁盖。当然如果他真打算招安换取自身利益的话,晁盖还是他逃避不过的问题。 “哥哥见谅,我们在酒店里的人莫名其妙被杀掉了,以至于没能把消息传出来。只听说来的一伙不是凡人,以至于那朱富对他们极为恭敬。”一个极痩的汉子贼眉鼠眼,一边说着一边眼珠乱转。 这人便是白胜,乡里有名的无赖子。此人好吃懒做又没什么本事,偏偏爱赌爱那半掩门的东西,因此在乡间名声极差。如果不是平日里善拍晁盖马屁得晁盖接济,这种货色早就饿死乡间。 此次晁盖流落梁山,也有白胜的责任在里面。而他惯会巴结,倒也到现在都平安无事。 “你是说,来的不是一般江湖人?也是,他王伦哪有晁盖哥哥的名望,寻常人自然会知道取舍?”吴用眯起眼睛。 “那么现在怎么办?如今好不容易才把那史进一伙弄走,如果再几个麻烦,岂不是前功尽弃?”白胜有些懊恼,要知道撮合史进与扈三娘,那可是他白胜的手段!否则那史进一个只知道习武的蠢货,哪里有机会遇到这等美人?嘿嘿……那祝彪也是个蠢的,居然连自家未婚妻都看不住。 “你放心,晁盖哥哥会记得你的功劳的。”吴用冷笑一声,哪里不明白白胜的意思。 想一想,吴用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白胜:“这几天也是辛苦你了,天寒地冻的还要去探听消息。眼下我手里也没有什么浮财,这点碎银拿去享用吧!此外……别去赌了,十赌九输。” “嘿嘿……只是赌点小的打法时间罢了。”白胜笑出一口黄牙,又匆匆将袋子塞进怀里。 原本已经打算出门的,白胜脚步一顿,忽然像老鼠一样笑着道:“哥哥,要不要我使一点手段?就像之前摆弄那史进和独龙冈三庄一样,激起一点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到时候两虎相争渔翁得利,岂不是能帮忙晁盖哥哥再进一步?王伦那书生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做这梁山寨主?” 谁想出乎白胜意料的是,吴用居然没有赞同他的说法。 瞥一眼白胜,吴用冷哼道:“别想这些个蠢主意,晁盖哥哥的名声,怎么能这样败坏?” 说着不屑的对白胜摆摆手,吴用不屑道:“至于你之前做的,当真以为拿个兔子就让那扈三娘看上了史进?蠢货!如果不是因为我收买了扈三娘的丫鬟,在她耳边多说好话,你以为这种经常在外面撕野的女人会这般容易动心?哼!一个女人不在家里针织女红,天天外面放荡真不像话!” 对于扈三娘,吴用是真看不顺眼。对男人而言,这种女人就该狠狠惩戒一番! 白胜讪笑,却是没想到原来还有这种隐秘在里面。也对!一只兔子勾引到扈三娘就能够让她和史进一眼钟情,这种事情确实只在戏文当中。不过如果有身边人耳提面命的话,女人确实容易心动。 想一想扈三娘的容貌,白胜咽了一口唾沫。 只觉得有些燥热,白胜迫不及待的揉揉胸,然后就要告辞离开。 “等等!” 吴用表情变幻一阵,忽然伸手拦住白胜:“先不忙走!白胜,朱富那边的事情,还是由你来搞清楚。无论如何你必须帮晁盖哥哥查明白,王伦到底是在跟什么人接触。有些事情晁盖哥哥自己不介意,但是我们这些做兄弟却必须给他帮忙!阮氏兄弟不喜这种琐事,也就只能靠你帮忙了。” “嘿嘿……能够给哥哥帮忙,白胜自然愿意效命!”白胜这会儿说的倒是果断。 许久之后梁山脚下不远处一个镇子,白胜提着裤子从一处半掩门里懒洋洋的走出来。仅仅半天的功夫,吴用给了三两多碎银子就只剩下一点兜底。给寡妇送了一点干肉粮食,其余大半都送进了赌场里面。若非这赌场有朱贵和杜迁的份子,白胜恨不得砸了这架十赌九输的赌场不可! 唔……当然偶尔赢个两回,那就是自己的运气了! 总归输得多赢得少,分明就是对我白胜也耍诈,实在是不把我当一家人! 白胜愤愤不平的想着,懒洋洋的来到南门酒店。 一进门,就看到两桌陌生人正凑在一起低声谈笑什么。见到白胜进来,也只当没有看见一样。偏偏不说这些人模样陌生,只说他们身上那股彪悍的味道,就和白胜过去碰到的所有喽啰都不同。 这些人身上有一种……杀不过人的味道,让白胜有些不寒而栗。 不自觉退后一步,白胜扯着嗓子嚷嚷起来:“朱富!朱富兄弟,你到哪去了?看到我白胜,还不来迎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只说梁山 有句俗话叫做一朝得志就猖狂,毫无疑问白胜就是这种情况。 按说排座次的时候,人家朱富可是在他白胜的头上。虽然大家都为头领,而且白胜朱富档次差不多都是那种不重要的角色。但是负责一方酒店机密探听,朱富的工作比起他白胜来可是重要得多。 即使偶尔会被吴用安排一些任务琐事,可事实上白胜在梁山只是一个没有固定差事的闲人而已。 所以他这般大大咧咧的称呼朱富,其实是相当没有道理而且不讲规矩的。 可是偏偏白胜有吴用,特别是晁盖撑腰,再加上晁盖是个无条件讲义气的,因此朱富也不好说把白胜怎么样。 听着白胜十分嚣张的大嗓门,朱富从里间走出来。 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表面上朱富却笑着迎上去道:“哎哟,这不是我家白胜兄弟么?这天冷地寒的,是去哪里办事去了?不是我说你,这半掩门的还是少去为好。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这天天往人家门里钻的,说出去不好听,可别污了我梁山名声。到时候哪怕晁盖哥哥,面上也不好看呐。” “管你个球囊事!我一不偷二不抢,就好这一口,谁能说什么了?”白胜冷笑一声,对朱富不屑一顾。 他骂骂咧咧的说着,也不怕朱富生气。而后眼珠一转将朱富扯到一片,白胜悄声问道:“这些个球囊都什么来头,看着不像是江湖人呐。话说朱富兄弟,我可警告你,千万别做对不起我家晁盖哥哥的事情。哪怕是寨主的命令,你该斟酌的时候也斟酌一下;免得到时候不光你自己,还连累你朱贵兄弟受累。” 朱富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怒,实在是这话谁说都行,唯有这白胜,那是完全没有资格的。 所以装作无辜的一笑,朱富淡定的道:“白胜兄弟这是在说什么?我朱富不过就是负责梁山脚下一间酒店而已,哪里能做什么对不起梁山的事情?至于寨主和晁盖哥哥之间的事情,又岂是我等做小弟的能操心的?” 白胜有些不满,这朱富居然敢不给他面子? 爷爷我奉吴用哥哥的命令来找你探听消息,你不但不说好生招待,居然还这般的敷衍于我? 冷冷的盯着朱富,白胜打个哈欠又追问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快些说了,我也好回去复命。” “能是什么人,过往的客商而已。我朱富不过是个开店的,又不是什么官府衙门,哪里还能问清楚人家究竟什么身份?我说白胜兄弟,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朱富斜眼看着白胜,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 他虽然不知道杨汕究竟是什么真实身份,但是很显然此人非富即贵。甚至就连寨主和王教头也是一次次过来提醒,他朱富又岂会不明白?而且别的不说,只看外边儿这些个护卫,朱富也能猜到那人的朝廷身份。唯有像白胜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蠢货,才会当真人家的面问出这种话吧? 哪怕人家真有问题,你这般询问谁又会老实告诉你?这种没脑子的东西还想探听机要,简直可笑!爷爷们为了探听消息那是各种赔笑各种讨好各种受气,你倒好,嘴巴一张就以为能把一切都弄到手?可笑!到时候你去邀功了,爷爷们付出的辛苦又算什么?狗曰的好一个无赖子! 在心里怒骂着,朱富的脸色却没有变化。 见白胜依旧不相信一样瞪着自己,朱富却知道这厮是彻底打算不劳而获,只想自己身上得到结果,然后好抢功劳。这厮贪得无厌成了习惯,却是没有想过他的这种做法,对别人是多大的侮辱。 看朱富这种油盐不进的模样,白胜也只能束手无策。 有些事情他原本就是舔着脸在干,哪还能真做什么要求?眼下朱富不同意,他也只是束手无策罢了。 低着头抱怨一声,白胜骂骂咧咧的走了。 不远处的二楼扶梯边上,杨汕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看的越多,越知道所谓的水浒英雄就是一个笑话! 所谓的一百单八将,三成的杀人暴徒,三成的逃兵囚犯,两成一无所有只能搏命的穷光蛋,还有一成混混无赖子,一成的铤而走险者,总归是没有几个真正的好人。这些人的存在,是大宋治安混乱以及军制腐败的最好证明。但凡是朝廷对国家的管控严格一点,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杨汕的印象里,他来的那个时代,大约也只有阿富汗或者伊拉克一类的地方,普通人的生活才会如此不安全吧?哪怕拿时间以及文明的发展做解释,华夏历朝历代也唯有‘宋’才如此丢人。 而更加让杨汕无奈的是,这种东西它还狠难改变。哪怕说将来杨汕辅佐太子赵桓改变了未来靖康之难的悲剧,他也很难改变这种大宋已经几乎固化的窝囊事实。因为这不是一城一地,而是一个国家! 要改变一个国家盗匪丛生的现状?何其艰难。 就好比现在,像白胜这种不事生产同时又破坏国家安定的东西,有一个杀一个,是绝对不会杀错的。 特别是感受过千年后那个幸福时代的杨汕,对于这个时代的混乱,那是怎么也无法习惯。 所以杨汕希望改变,同时对于那原本被称之为好汉的梁山贼寇,他能够看的上的实在没有几个。 因为怎么说着来?无论你本事再为高强,无论你有多么多么了不起;但是只要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毫无价值!也许梁山那些人确实一个个武艺高强义气深重,但是作为一个朝廷武官,对杨汕而言这些人只要不能为国所用上阵杀敌,那就没有任何意义。特别像晁盖这种江湖人,其实还不如王伦呢! 至少王伦时期,梁山还不曾大肆扩展。而等到晁盖上位,攻打祝家庄,征战高唐州,连环马,收三山,取华州,可是忙了个不停。虽然说这些外出征战名义上都是宋江负责,可作为寨主的晁盖真能脱去关系?至少梁山的政治纲领发生改变,那是晁盖做出的决定!而后……梁山才充满进攻性。 所以晁盖时期的梁山,对大宋而言威胁很大!但是同时,梁山的兵源喽啰,对杨汕吸引力极大! 朱富愤愤不平的盯着白胜,以至于没有发现杨汕来到了他身后。 “朱富兄弟在想什么?”杨汕拍不到朱富的肩膀,忽然出声吓了朱富一跳。 “官人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为何不在房中休息?”朱富谨慎的说着,他已经猜到了杨汕的身份。当然对于一个谨慎的聪明人而言,他也清楚杨汕以这种半隐藏的方式来到梁山,肯定是不想被发现的。或者说除非这位杨将军自动揭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其他人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所以朱富只能称呼一声‘官人’,却不敢称呼‘大人’、‘将军’什么的了。 “我如果休息了,怎么能看到这有趣的一幕?”杨汕笑着说着,盯着朱富的眼睛道:“跟这种家伙同流合污,感觉怎么样?原本在老家安安分分当一个掌柜多好,何必在这里污了自己的身子?我就纳闷了,你来到梁山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处?杀人劫财很有意思?还是说你很享受杀人的感觉?” 朱富脸色一黑,只觉得杨汕好像是打了他一巴掌。 如果可以,谁愿意当贼?如果不是因为在老家混不下去,谁愿意来梁山做贼? “天气寒冷,官人还是尽早去休息吧。梁山的事情,还由不得外人多说。”朱富也不想跟杨汕啰嗦,杨汕来到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朱富也不想多管。他就跟自家兄弟一样,只管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山寨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朱富不想听也不想管,所以对于杨汕他格外不喜。 当然也不能不提,确实是因为杨汕让他丢人了。 前几天的事情还犹如今天,那种亲手杀死自家兄弟的感觉,让朱富尤为不好受。 当然他也清楚那宋千该死,可是事情却不会就此轻易了结!宋千有个哥哥名叫宋万,这时候还未过来呢! 朱富苦笑一声,心知自己的事情都还未解决,哪里心情去管别人死活?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朱富,快给我出来送死!” 宋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谁都听的出来其中杀意。 朱富脸色大变,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而这时候宋万已经掀开帘子闯进来,手里提着一把厚背大砍刀。这人身高八尺,一双眼睛却怒的通红。他闯进酒店,左右寻找很快就发现朱富的身影。 “朱富狗贼,还我兄弟命来!”一边大吼,宋万伸手朝朱富抓过去。 半路上抓住一支椅子,宋万狠狠朝朱富砸过去。见朱富脸色难看矮身直躲,宋万咆哮着一刀砸过来。 ‘咔嚓’一声,朱富躲藏的木桌被硬生生砸碎。 眼见朱富一个赖驴打滚躲过,宋万狠狠一跺脚又是一个大脚踢过去。这一次朱富就没躲过了,被踢的一个闷哼。 “宋万兄弟,你要干什么?你弟弟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莫非你还要我给他偿命?”朱富瞪着宋万同样大吼。 “没错!给我偿命,快去死来!”宋万蛮不讲理的说着,再起欺身而上。 第四百二十章 宋万入瓮 旁边忙碌的小厮们目瞪口呆,就这么看着朱富和宋万厮打在一起。 然而朱富一个开酒店的胖子,哪里是宋万的对手?且不提宋万暴怒情况下武力爆表,更不提宋万的武艺在杨汕看来只是稀疏平常;但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有些愧疚的朱富根本连还手也不敢。 朱富就这么绕着柱子躲闪,宋万大刀横扫几若疯魔。 两个人又纠缠了十几个回合,眼见朱富即将落败,却是已经被宋万砍出来两三条浅浅的伤口。 这时候朱富终于明白,看样子宋万是来真的了! 谁也不想死,于是朱富大声道:“你们这些混蛋,还在这里看什么闲事?快帮我拉住宋万头领呐!”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犹豫。 其中一个打算听朱富的话上前拉人,可不想宋万横扫一刀却险些把他的脑袋给砍了去。 顿时,再没有人还有胆量上前了。 看到这一幕,朱富气的眼睛都红了!他心知这也和前天自己杀死宋千的事,同时死了数名小厮却没有对施暴者进行惩戒有关。他作为头领的都不能保护手下喽啰,手下喽啰又怎么会为他拼命? 朱富脸色铁青,心中直唤:“吾命休矣!” 看到这一幕,远处角落里的杨汕一行人表情平静。一直到朱富真的走投无路要被宋万砍死的时候,杨汕这才低声命令道:“去,拦住这个汉子,把朱富掌柜给救下来!在我的面前还敢行凶,当真放肆!” 几个亲兵诧异的看一眼杨汕,没想到他居然会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也对!我为官府你为贼,怎么惩治都是应该!这个名叫宋万的汉子是梁山的头目之一,那也就是有罪的山贼!莫说这会儿杨都监只要求拦下了,就是说要求绑了杀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就在宋万即将一刀砍死朱富的时候,旁边一把细长银刀却是从横处直插而来。 如果宋万继续下砍,那他自己少不得也要被重创。于是有把力气的宋万迅速抽身后退,又看向胆敢打扰他的人。 这一看,宋万的表情就起了一些变化。 他比朱富更加见多识广一点,因此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人的军伍身份。别的且不说,只说那几把统一配置一模一样的马刀,就不是寻常队伍能够布置的起的。也只有军伍,才会对制式有所要求。 于是心中一动,宋万怒视着朱富道:“朱富狗贼,莫非你投靠官府,背弃了我们兄弟吗?” “看你说的什么话!宋万哥哥,我朱富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几位是一位贵人的护卫,岂是什么官府人物?”说着朱富扭头看一眼杨汕,却是用动作给宋万指了目标。见宋万依旧愤怒,朱富赶紧赔笑道:“宋万哥哥,你且息怒。宋千的事情另有缘由,待会儿再让我好好跟你说说如何?总而言之咱们兄弟在这大庭广众的动手,胜负不说,实在是丢了梁山的脸面呐!” 然而让朱富没有想到的是,宋万却又一次误会了朱富的意思。 鼻孔里喘着粗气,宋万忽然狞笑起来:“果然就和吴用兄弟说的一样,你们这些人居然蛊惑寨主起了别的心思!哈哈……好哇!我宋万跟着寨主忠心耿耿又辛辛苦苦,这才打造出了梁山基业!结果时间才过几年,梁山就变成了寨主和朝廷交易的筹码了么?甚至我兄弟宋千,还就此惨死?” “宋万兄弟,你在胡说什么?”朱富脸色大变,心中陡然涌起不妙的预感。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莫非我看到的这些都是假的?”宋万已经听不进去朱富的话,亲兄弟的死让他满心都是愤怒和复仇。再加上吴用不留痕迹的几句蛊惑,宋万已经不相信朱富的任何话了! 朝廷的人留在梁山,这还能是为什么? 一个是官,一个是贼!原本应该势不两立的双方,居然在梁山脚下和平的吃酒? 据说就连王伦寨主都亲自来了一回,鬼知道双方会谈论一些什么东西! 我那可怜的兄弟,一定是探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消息,才会因此被灭口的!否则他的死分明是狗贼朱富亲自动手,也不见他来向我赔罪!王伦寨主也知晓此事,却也没说来派人来招呼? 这是把我宋万当什么了? 果然是狡兔死走狗烹,我宋万没了价值,也要跟我那兄弟一样死在前面了吧? 宋万的脸色越来越差,气息也是越发沉重。 他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王伦寨主抛弃,不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和晁盖一伙人走的近了一些么?可是不提别的,只说晁盖一伙汉子,那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一个个义薄云天!哪怕是贯会出主意的书生吴用,也待人坦诚让人心生好感。和他们相比,王伦寨主不爱说话太过无趣;杜迁兄弟事情繁忙一般不在山寨,这让他宋万还能跟谁去吃酒?朱贵朱富?哼!算什么东西! 宋万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至于说喽啰们传闻的王伦和晁盖的矛盾,在宋万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人家吴用兄弟可是亲口说了,他们对寨主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半点野心。 所以…… 果然都是寨主自己的问题吧?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甚至把我宋万也当儿戏一般对待! 我宋万是梁山的老人,跟随你王伦辛辛苦苦才把梁山建立起来。结果,你说抛弃就抛弃?我家兄弟跟我来梁山,我自觉他没本事所以不徇私情给他高位,只让他在下面厮混,这样也要被你们害死? 好一个谋害忠良,好一个梁山! 钻进死胡同里的宋万越想越多,经过吴用的一番引导之后,他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而且可怕的阴谋。果然是因为自己跟晁盖等兄弟走的太近,所以才会被寨主排除异己么?当真,好狠呐! 眼睛一眯,宋万突然狠狠一刀看向在旁边还在大口喘息心神未定的朱富。 先报仇再说! 然而他的这般动作,哪里逃得过一直警惕着的几位亲兵的对手? 只听见两声‘锵锵’声连续响起,宋万的厚背大砍刀被一名亲兵用力架住。而后另一人围魏救赵直接刺向宋万的手肘,这位置进砍肩膀退砍手腕,角度刁钻逼的宋万只能撒手放掉兵器再朝旁边去躲。 ‘庞当’一声,沉重的厚背大刀砸在地上。 握着手腕伤处的宋万已经顺势退到门口,脸色十分难看。 宋万表情阴沉环顾一周,狠狠的盯着朱富以及远处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坐稳的杨汕,仿佛要将这些人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一样。眼见朱富缓过神来就要开口,宋万抢先道:“好一个笑面虎朱富,果然人如其名!王伦派你来做这种事,当真是找对人了!嘿嘿……投靠官府,当真好手段!如此一来我宋万还有其他兄弟,大概就是你们这些狗贼晋升的贺礼了吧?嘿嘿……当真歹毒啊!大伙的兄弟情谊,反倒变成了你们这些狗东西升官的阶梯!狗东西,兄弟们的血肉香么?” “宋万!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何时投靠官府了?”朱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由脸色大变。 “嘿嘿,你当我是瞎子?” 冷冷的笑着,宋万小心戒备着,又指向旁边杨汕一行道:“这些狗贼是什么人,难道我看不出来?我宋万自从入驻这梁山,宰杀的那些来赚功劳的官府人也不少了,那味道一眼就能闻出来!” “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几位只是王进头领的朋友,不是敌人!”朱富语塞,只能无奈解释。 “你以为我会信?” 宋万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兄弟的仇,是没有办法报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提前发现朱富狗贼的阴谋,以至于避免了更大的危机,这个庆幸还是让宋万唏嘘不已。他甚至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自己兄弟的死将自己带过来,这个秘密也许更晚才会被发现。 到时候事情会到一个什么程度,还能不能挽回……或者说自己的这条命还在不在,谁又能担保呢? 冷冷的盯着朱富,宋万冷笑道:“不要狡辩了!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果然就跟吴用兄弟说的一样,读书人做头领就是不靠谱!如果领路的是晁盖哥哥,哪里会出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天的事情,爷爷我记住了!你们的野心不会得逞的,有晁盖哥哥在,你们的野心不会得逞的!” 说完宋万转身就跑,干净利落让朱富完全反应不过来。 至于其他人,这会儿已经全部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这种无法理解的形式。王伦哥哥要投靠朝廷?晁盖哥哥要拨乱反正?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富终于清醒过来,仔细一想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怒视着杨汕,朱富咬牙切齿:“这是你们干的好事?居然用这种方法谋划梁山,杨将军你当真了不起!” 第四百二十一章 梁山起风波 朱富将事情怪罪到杨汕身上,却是让杨汕一阵莞尔。 笑看朱富,杨汕提醒道:“好一个笑面虎,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你可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唤人救你性命,你这会儿已经被那宋万给杀死!结果你倒好,居然是这样面对救命恩人的?所谓江湖豪杰,原来都是这样不要脸么?” 杨汕一番话让朱富语塞,偏偏他实在不是那种厚颜无耻的性格。要否定救命之恩?这种话朱富无法开口。 于是只能闷哼一声,朱富咬牙道:“若是你早些走了,又岂会发生今天的事端?” “哪怕没有今天的事,你以为宋万就不会来找你报仇?杀人偿命,你莫非还指望他宋万会放过你?”杨汕冷笑着,将朱富的侥幸尽数浇灭。是啊!从宋千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宋万的矛盾就无法调和。 也许这事情放在过去,就兄弟义气而言不过是一杯酒就能够解决的事情。 但是自从晁盖上来,宋万的态度开始模拟两可之后,这事情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双方发生了阵营区分,已经不再讲义气放到最优先级别。哪怕看在王伦的份上,朱富也不能太过服软。 所以除非晁盖压制宋万由他退后一步,否则这事情确实无法解决。 就好像导火索……一旦点燃,将直接引发爆炸! 朱富也明白这一点,于是有些颓然的一屁股坐下来:“这可如何是好?我梁山兄弟义气,莫非要因为我朱富一人,而毁于一旦?而且待我兄弟回来,我要如何跟他解释这件事?哎!羞于见人呐!” 朱富愁眉苦脸的样子让杨汕有些想笑,况且事情已经如此,这厮也不是真的在后悔之前杀死宋千一事! 要知道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朱富及时用宋千的狗命稳住杨汕,恐怕他的性命也坚持不到现在后悔。杨汕那时候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朱富处理果断,谁敢保证说杨汕不会在这梁山大开杀戒? 所以朱富其实也清楚,自从那一天他当着众人的面杀掉宋千开始,今天的果就已经被种下。 所以这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过一会儿,朱富就又小心翼翼凑到杨汕面前:“杨将军,您看今天这事儿闹的,这实在是难看哪!只是小人想问,将军来到梁山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如果可以,小人也愿意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啊!到时候我和我家王伦哥哥一起归顺朝廷,不知道小人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赏赐?” “赏赐?你如果诚心归顺,我自然不吝啬赏赐。”杨汕一愣,随即笑起来。 听到杨汕的答案之后,朱富立即下定决心。 他很清楚这会儿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梁山的混乱以及王伦被晁盖压制的事实,使得他很难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再加上朱富对梁山其实初来乍到并没有太强归属感,所以一旦下定决心,反而十分果断。 十分干脆的单膝跪地,朱富对杨汕叩首道:“小人朱富,见过将军大人!大人有事只管吩咐小的,定然拼死为大人分忧!” 杨汕笑了起来,这厮果然是个聪明人。 于是杨汕也不客气,只环顾一周道:“你那些手下小厮,是否都能全部控制住?我可警告你,像那宋千一样的货色,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此外这些人我也不指望他们为我效死,但是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如果被他们传扬出去,万一到时候坏了我的大事,那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还请大人放心!这些人都是小人这两天仔细挑选过的,也许打仗不行,但要将察言观色听从命令,这些人勉强也还算好用。至于小人投靠大人的事情……必然不会有半分消息传出去!”朱富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这厮不是那种老实迂腐的人,否则也不会来到梁山开一个黑店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朱富对手下人的掌控能力还是不错的。 也不知道之前是在藏拙,还是说在杨汕这里才彻底施展才能,总而言之果然跟他说的一样,在他下达严厉命令之后,酒店里的人再不能把消息往外传。哪怕只是在外采买的厨子,也是完全将朱富的命令放在心上,半点不敢透露消息出去。而杨汕派人打听才知道,这厮居然是用拼命砸钱的方式,才得以让手下喽啰如此听话。为了完成杨汕的第一个命令,这厮颇大的出了一口血。 当然对于这一点,杨汕是不会有半点怜悯的。 无论什么手段,只要你能完成任务,那就是合格。别说只是用钱收买下属,就是两两监督相互威胁也使得! 这是杨汕对朱富的考验,所以杨汕只看结果。 所幸就目前而言,朱富完成的是合格的。而后直到委屈的宋万带着人过来,他也不知道杨汕到底是谁。 被宋万喊来的帮手叫刘唐,有赤发鬼的名号。相比什么朱富、宋万,刘唐就可以说是属于真正有一番武艺的好汉了。 此人原本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私商,自幼闯荡江湖那是胆大包天。别的且不说,晁盖一伙劫持生辰纲,这生辰纲出世的消息就是刘唐探听到,然后来到东溪村告知给晁盖知道的。这厮看到金银钱财就眼红,嘴里嚷嚷着这是不义之财,然后就要据为己有!杀官夺财,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种人对于国家和社会而言,都是十分可怕的不稳定因素。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将会要做什么。 “刘唐哥哥,就是这里了!”面色潮红的宋万指着酒店大门,咬牙切齿道:“朱富那狗贼已经背叛了晁盖哥哥,你可得好好教训他才行!如果让这东西继续嚣张下去,咱梁山岂不是人心也散了?” 刘唐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可不在乎什么人心不人心,只要没有人还敢忤逆大哥就行。晁盖对他刘唐恩重如山,如果不是晁盖,他刘唐早就死在了郓城雷横的手中。此番救命之恩,再加上后来晁盖对他刘唐也是多般重用,因此刘唐早已决定对晁盖唯死以报。这次吴用哥哥派他前来,刘唐说什么也要完成好任务! 因此忍受着宋万的呱燥,刘唐不耐烦道:“闭嘴吧!我知道该做什么。我这一次来,为的是朱富还有王伦背后那人!等我解决了那些家伙,你要怎么处理朱富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丢脸,自己找回来。” 宋万脸色一僵,却又不敢忤逆刘唐的话。他心知自己是梁山元老,可同时也只是晁盖一伙的新人罢了!且不说刘唐极得晁盖看中,就说以刘唐的本事,宋万也不敢随便做出惹恼他的行为! 于是舔着脸笑着,宋万恭维道:“以哥哥的本事,对付那些小贼当然是轻而易举。对了!刘唐哥哥,不知你对铺子有没有兴趣?我在郓城还有一家当铺,只不过这会儿忙了没有时间打理。如果哥哥有兴趣的话,可否把它买了去?别的不说,一年赚了几百贯酒钱还是轻而易举的。” 刘唐不傻,脚步停下扭头盯着宋万:“你这厮,是在贿赂我?莫非在你眼里,我刘唐是这种贪婪之辈?” 宋万表情一僵,赶紧解释道:“哥哥莫要误会,宋万是真的没有时间管理那些。实在是哥哥有所不知,宋万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原本这店子由我那不成器的兄弟代为照看,如今宋千被朱贵杀死,我也再找不到值得信赖的人了。再加上睹物思人等等原因,还是请刘唐哥哥代我收了吧……” 宋万说的情深意切,就仿佛刘唐不收,就是要对不起他一样。 刘唐也不傻,自然知道宋万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你送钱给我,我再三推拒好像也没那个必要。顶多收了之后略微照顾你一下,也不废你一番苦心拿出这么多好处。对了!既然如此,那朱富也就交给我吧!一个脑袋换一门生意,你也划算。 刘唐笑着想着,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不是谁都愿意这么大冷天跑出来受罪的,也就是看在宋万兄弟义气过人的份上,我刘唐才跑这一回。 如此想着,刘唐揪一揪衣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回头看看身后众喽啰,五六十号人,一窝蜂的样子气势磅礴。兄弟们一个个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看着就好似要去打家劫舍的模样。只不过这一次要打劫的却是自家酒店,以至于刘唐有一种玩笑一样的感觉。 但是他却知道,今天这事儿可是学究认真叮嘱了好几次的重要任务!一来要查清楚王伦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而来也要立下下马威,让那些个还在犹豫的家伙们都搞清楚,这地界儿到底是谁说了算!只有让那些墙头草都知道晁盖哥哥的厉害,他们才会乖乖的奉哥哥为主,以便哥哥执掌梁山。 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这些个兄弟,还不是一个个终于都能坐上属于自己的真正交椅? 那王伦蠢货安排的座次,我刘唐可不服! 如此想着,刘唐在酒店门口站定。 见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来,刘唐厉声道:“里面的人听着,都给我滚出来!三息时间,再不滚出来就别怪爷爷我烧房子了!还有朱富狗贼,你胆敢谋害自家兄弟,快快出来给我送死!”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兵戈 没过多久,酒店的门打开,朱富同样带着一行小厮从里面走出来。 双方都是人多势众,唯独刘唐身后的喽啰看起来要威武一些,手上兵刃更唬人一点。 看着来势汹汹的刘唐,朱富毫不畏惧。他甚至扭头看向旁边宋万,不屑的冷笑道:“宋万,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堂堂云里金刚,居然是个打不赢就叫爹帮忙的角色!你真有本事呐,丢人现眼的东西!如果说你亲自带队再来拼一场,爷爷还高看你一眼,现在……也就是个叫爹的货色!” 朱富刻薄起来,那是商人的本色演出。他一番话下来,几乎把宋万给气死! 宋万这个憋屈啊!狗贼朱富,你昨天还被爷爷差点弄死,这会儿就嚣张起来了?如果不是你背后有个可能是朝廷武官的家伙,爷爷我会怕你这个死胖子?那天的教训看样子是忘记了,爷爷差点弄死你啊! 两个人就好像小混混斗殴一样,恶狠狠的对峙着,却谁也不肯上前一步。 旁边刘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忽然抱着胸笑道:“朱富,了不起啊,兄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般有种的样子。怎么,攀上高枝儿了?到底是哪个人物这般慧眼识英雄,叫出来兄弟我看看吧。” “赤发鬼刘唐!” 朱富眯起眼睛,忽然冷声道:“刘唐兄弟,这事情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要蹚这一趟浑水?” “哈哈……大家都是梁山兄弟,有什么浑水不浑水的?你们发生争执,我们脸上也不好看。这样吧,看在我刘唐的面子上,大家都各退一步,好好说和说和怎么样?再怎么,也不至于闹到动手吧?大伙儿都是兄弟,坐下来谈谈不好么?”刘唐一副无辜的模样,笑着说着像是在为朱富着想。 然而朱富却明白,刘唐这话完全是不怀好意。 如果现在这口气松懈,那么再想提起来可就难了。而且夜长梦多,谁知道给对方充足的反应时间之后,他们会耍出什么样的手段?到时候好端端的项羽夺位变成鸿门宴,那刘邦可要笑开花。 朱富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只是以戏文里的东西来说,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那秦末双雄一样!一旦这会儿给了宋万缓过气的机会,到时候他来个十面埋伏倒霉的岂不是自己? 所以很干脆的摇头,朱富冷静的道:“有什么话,在这里就说清楚吧!我不想跟你宋万再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同时也再次重申,你那亲兄弟宋千的死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他欺我,我又何必痛下杀手?” “我弟弟是你亲手杀的?” 宋万的眼睛猛然红了,他原本只以为是朱富看到了没管没帮忙,没想到居然还是杀人凶手?换言之弟弟宋千,居然还是被这位梁山头领给亲手弄死的?这要去那哪里说理去?梁山兄弟,这也叫兄弟? 只感觉一口气憋在心里,宋万牙齿咬的直响扭头对刘唐道:“刘唐兄弟!你如果帮我报了仇,从今日起我宋万便对晁盖哥哥马首是瞻!别说背叛寨主什么的,就是我这条命,也可以尽管拿去!” 说着宋万不等刘唐答应,就首先提一把牛耳刀朝朱富送过去。 朱富已经打定主意要主动投效,哪里还会在意宋万的搏命?如果说上一次是因为心有愧疚而不敢还手的话,这一次朱富却是拿出了真正的本事。只看他从背后掏出两把菜刀模样,但是却比寻常菜刀要长要重的奇门兵器,就这么一下一上连刺向宋万周遭要害。他身形比宋万矮小,人虽然长得胖,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慢。被朱富欺近之后,宋万竟是避无可避只一阵手忙脚乱。 “狗贼,想不到你还隐匿这等本事!果然居心否测,居然隐藏到这等时候!”宋万大骂一声,拼着不要一条腿一样的踹过去,才将朱富堪堪逼退。而后再看刘唐,宋万苦求道:“刘唐哥哥,还请助我!” “好说!” 刘唐终于开口,却是没有心情再等下去。 他提着一条朴刀走出来,狞笑着盯着朱富道:“朱富兄弟,我刘唐还最后称呼你一声兄弟!告诉我,那些狗官被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要你把他们交出来,我刘唐就还认你这个朋友!到时候就算梁山呆不得,也不至于影响到你家兄弟,朱贵的江湖声誉。否则这一门双贼,怕是脸也要丢尽吧?” “哼!跟你们这种不讲江湖道义,一心只想谋害大哥寨主的家伙混在一起,那才是真的丢脸!” 朱富已经打算说破,就不隐藏什么了。双刀指着刘唐,朱富破口大骂道:“寨主他老人家好心收留你们,结果却没想到你们这些混账一个个狼心狗肺。哈哈……你们的狗命是谁救的?居然还反过来要害寨主?为了这梁山头领的位置,你们这些混账也是煞费苦心了吧?还什么义薄云天晁天王,什么智多星吴用,我看都是一个个不要脸的货色!忘恩负义的东西,也敢妄称好汉?” 这话一出,刘唐的脸顿时就黑了。 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有些话题只能想而不能聊。见朱富居然这般呱燥,而后旁边听到动静的闲杂人等一个个表情各异,刘唐怒道:“胆敢污蔑哥哥,千刀万剐也是应该!都给我上!把这些厮都给我宰了,一个也不放过!特别是这个满口蠢话的废物,我要把他舌头扯下来!” 一行喽啰不敢违抗刘唐的命令,纷纷上前。 且不提刘唐是头目,只说这些人也大多都是晁盖招募来的,属于晁盖一系的人马。因此当刘唐下达命令之后,数十个喽啰各种叫嚷着就朝朱富杀过来。那一把把斩刀挥起,似乎要将朱富剁碎。 看到这一幕,朱富也瞪大了眼睛。 之前朱富和宋万斗的激烈,可那也是是私人恩怨的私斗而已!双方都有兵马,却都选择了按奈。 而这会儿刘唐主动发起全部攻势,那就是正式开始火并了!这代表的不是刘唐一个人,而是说刘唐上面的晁盖,已经正式和梁山执政一方决裂!他不经过王伦云溪就擅动刀兵,无疑是要谋逆! 看到这里,朱富再无疑虑! 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到手,晁盖的人首先发起攻击,也足够让王伦就此醒悟了吧? 如今晁盖咄咄逼人只要取他王伦性命,偏偏王伦这边史进等高手却是一个也无。唯有一个王进,如何双拳去敌四手?换言之现在除非他王伦答应杨汕的要求得到官府助力,否则在晁盖不计较名声的攻击下,王伦必输无疑!而且这个时间,王伦能够考虑的时间,一定是非常短暂的! “快!快去告诉寨主,晁盖一伙反了!”朱富蹦跳起来,大声嚷嚷的就要手下小厮去往梁山报信。 “哼!现在再去,岂不是晚了?”刘唐得意的笑着,一步步朝朱富走过来。 见朱富手下酒店小厮还在勉力抵抗他手下儿郎的攻势,刘唐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一边朝朱富走过来,刘唐一边握紧朴刀慢悠悠的道:“或许你不知道,为什么是我赤发鬼来处理你这样一个小小人物。因为就在与此同时,我家哥哥已经率领着大波的兄弟,主动去找那王伦谈话了啊!” 刘唐笑的得意,看着朱富震惊的表情道:“他王伦一定不会想到,我家哥哥翻脸会来的如此之快。以他区区一个书生的手段,哪里能逃过晁盖哥哥的大刀?这会儿不等你把消息传上去,怕是王伦的脑袋就已经被摘掉了吧?哼!这种货色也配执掌梁山?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啊!” “所以……你们当真是要做叛徒走狗了?”朱富咬牙说着,举起双刀架住刘唐的一记下劈。 这厮力气大如牛,朱富双手持刀也没能挡住他漫不经心的一招。 眼见朱富脸色苍白连连后退,刘唐继续笑道:“大丈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有什么背叛、叛徒的说法?梁山在我家哥哥的率领下,只会变的更好!从这方面来说,他王伦还要感谢我家哥哥才对。” “哼!狗贼!”朱富咬牙叫骂一声,扭头看到了旁边呆若木鸡的宋万。 一时气恼,朱富大吼道:“宋万蠢货,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王伦哥哥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这般报答的吧?哈哈……不辨是非,勾结外敌,还至哥哥于死地!宋万,你才是那个最大的蠢货!” “我……我没想这样!”宋万冤枉极了,他只是找刘唐来助拳而已,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变成造反了? “还有心情呱燥?看样子我不使出些真手段,你朱富还以为我刘唐跟你一般的无能!”刘唐眉头一皱,顿时就有些不爽了!这朱富莫不是看不起他?居然在厮杀的时候还有空跟其他人啰嗦! 我刘唐的武艺,在晁盖哥哥身边至少也排前三,哪里能让你这般羞辱? 怒哼一声,刘唐改换双手握刀。 这一次朱富顿时再不能抵挡,三招之后却只能狼狈而逃。见一群小厮还在慢悠悠的跟对方厮打,朱富顾不得脸面只大声叫道:“你们还在玩什么?大人的命令,可没说要害了我的性命!如果我死了耽误了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家伙可也是要背责任的!眼下这边确定只有刘唐一个,还不快弄死他!” 第四百二十三章 各有算计 刘唐脸色大变! 朱富的话唬了他一跳,再看几个围绕在附近打斗的酒店小厮,果然一个个都有些不对劲。 区区几个抹桌子递碗的,居然能跟自己带来的喽啰打一个旗鼓相当?瞧这些人进退如一,分明是军伍手段! 如果说之前刘唐还对朱富是否投靠官府有所怀疑的话,那么这会儿他就已经深信不疑 如果连酒店小厮都有这本领,那咱们这些江湖好汉还怎么混?所以毫无疑问,狗曰的朱富,真当了叛徒! 刘唐也不去想,自己跟着晁盖谋划王伦算不算叛徒;反正朱富背叛了梁山,这一点已经是毫无疑问。哪怕说这事儿还有王伦的首肯,对刘唐而言也依然是背叛!爷爷我可没同意招安,你就不能违背我的意愿来! 刘唐心知,晁盖是不会同意招安的。而既然晁盖哥哥不同意,我刘唐自然也不会同意! 爷爷在江湖上逍遥多好,什么要步入官场受那鸟气! 刘唐如此想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后就在那十几个‘小厮’因为朱富的呱燥而被发现,随后不约而同朝刘唐包围过来的时候,刘唐十分机警的脚步一顿,而后转身就跑。朱富想要阻拦,却被刘唐狠狠一脚踹在肚子上,差点没背过气。而后这厮一双腿跑的飞快,转眼之间就跑出去数十丈的距离。他手下那些人也是迅速的如作兽散,一个个四散而逃表现的毫不犹豫。转眼之间这些个人就跑的一个不剩,就仿佛一场笑话。 然而这种笑话对于贼寇而言,却是稀疏平常。做贼寇的,哪有几个是讲究规矩命令的? 偶尔因为江湖道义给旁边兄弟搭把手就算了,真要为旁人把自己性命也给舍了去,那不是开玩笑么?真正的江湖可不像外面吹嘘的那般豪气潇洒。像这种发现不对就跑,用兄弟手下性命挡灾的事,那是再正常不过。哪怕是外面吹嘘的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也不会在意手下小卒子的性命。 所以江湖上的打斗,通常都是一番狠话耗去大半时间。而后头目之间的比拼,再把剩余的时间耗尽。这时候胜与负,基本上就能看出来了。哪怕打个平手的,也只能约定下次再战,而不是继续拼命。 至于喽啰之间的战斗,不过是战斗结束之后的痛打落水狗罢了!存在意义不过是为了壮声势,真要指望这些人能够救大哥性命,那不是个笑话?古往今来哪怕千年后,马仔也只是背景板的作用。偶尔一两个能够脱颖而出的,于是就变成了宝贵的典型!至于寻常的小弟生死,拼了性命也是休想出头的! “嘿嘿……区区梁山,也不过如此!”杨林嘿嘿的笑着,却是没想到堂堂梁山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朱富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委屈的盯着杨林道:“那刘唐手下喽啰,都是他晁盖新近招募新人。这种货色都是周遭那些流氓无赖子,而且没有经过训练不服管束。我家王伦哥哥往日只招募那些个家中贫困的良家子,可不会把这些混账收入座下!这些家伙一来,我梁山的气息也被污秽了三分。” “良家子?良家子为什么会甘愿来你梁山做贼?”杨林有些不相信,他自己的过往已经足够离谱,实在不相信还有这等更加可笑的事情。身为良家子做什么不好,非要来做这给先人丢脸的贼寇? “济州地区人少地多,原本确实是能够好生过日子的地方。”朱富苦笑了一声。 见杨林撇嘴不屑,朱富叹一口气拍拍衣襟:“但是济州这地方,距离辽国太近了!年年入寇打草谷,实在是让百姓苦不堪言。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不够吃反而给辽狗做了嫁衣,这种事是个人就无法忍受。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种田!来梁山做贼确实不是什么好营生,但是好歹能衣食无忧!王伦哥哥即使有诸多不好,但是也不曾对周遭百姓太过欺凌;否则只说旁边独龙冈三家的诸多财富,莫非我梁山就当真夺取不到?到时候拼着儿郎牺牲,区区一个独龙冈能算什么?” “所以说他王伦,在这济州反而是一个好人?” 杨林不屑的笑着道:“可笑!贼就是贼,你等平日里杀人劫掠,说着衣食无忧的钱财都是哪里来的?当了贼寇还有立牌坊,我杨林瞧不起!既然说着对周遭百姓极好,那他王伦就别在这里抢劫杀人啊!还什么只招收良家子做喽啰;甘心做贼欺负乡邻的,又凭什么能说是良家子?” 杨林顿时语塞! 这混蛋莫不是来找茬的?我当然知道来杨汕做贼了肯定不是良家子,但是这样说着不是好听么? 而且相比晁盖那厮什么腌腊货色都往怀里揣,王伦哥哥的做法虽然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可也足够心善了! 读书人的洁癖,你等丘八怎么会懂? 朱富不屑的想着,而后左右望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看杨林,他紧张的道:“不会出事吧?虽说杨大人早就料到晁盖那厮会动手,但是眼下大人手中一兵一卒也无,又如何是那晁盖的对手?王伦哥哥手下能够信任的亲兵不过数十,这要如何跟他晁盖相争?哎!这也太艰险了。” “无妨!区区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土鸡瓦狗罢了。那什么智多星吴用确实诡计多端,但是他又怎么明白什么叫做以势压人?就如同这刘唐一样,见到我大军之后,晁盖一伙转身就跑。”杨林自信的笑着,跟随杨汕这么久,他也是见过更大的场面。咱们连辽人也不怕,何惧什么梁山贼? 如果不是大人莫名其妙非要把梁山收拢到手中,这区区一个贼窝,要捣毁它也不是特别困难! 见朱富还是紧张兮兮的,杨林只能叹一口气道:“朱富兄弟,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别的都不需要你操心。杨大人临走前要求你给你家朱贵兄弟送信,你可有把信送过去?所实话这次能不能顺利剿灭晁盖一伙人,就要看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如果朱贵不给你这个亲兄弟面子,那么哪怕王伦这次死在梁山,也只能怪你朱富的不是。因为是你,害的官军无法进门。” “我自然是明白的!而且我家兄弟与我一心,怎么也不会因为晁盖而害我性命!”朱富咬牙说着。 虽然这么说,可他心中却还是略微有些忐忑。 因为哪怕朱富很清楚,兄弟朱贵在王伦和晁盖之间并没有什么偏移。但是事关自己性命,也由不得他不紧张。就如同杨林说的一样,如果因为朱贵导致朝廷军队没能过来,那他要如何承担责任?到时候且不说王伦哥哥可能会死,只说自己在杨汕面前做差了任务,以后还指望能被重用? 这世间的事情,天大地大也没有自己的前程重要啊! 如此想着,朱富不由有些胆战心惊。而看到他这进退失据的蠢样子,杨林却不屑的偷笑起来。 回到自家兄弟身边,一个关系极好的亲兵笑着对杨林揶揄道:“如果这厮知道,这些个各种意外情况咱们大人都考虑到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自寻烦恼?还真等那朱贵弃暗投明?黄花菜也凉了!” 杨林咧嘴一笑,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这里毕竟是济州,不是咱们的地盘。大人就算找人求助,如今能够指望的也只有大名府而已。万一要是那梁中书吃干抹净不认人,咱们不也是毫无办法?而且就算大名府能够派兵过来,这天寒地冻的,又能指望他们有多少战斗力?不过壮壮声势罢了,跟上次一样分润一些好处让他们出把力。到时候真正出力的,还不是咱们自家兄弟?” “如此一来,咱们到底图个什么?”亲兵有些不甘。 跟着杨汕四处征战,讲道理作为一个朝廷官兵,那是不应该有所抱怨的。但是这四处征战却都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为别人服务,那就别怪兄弟会胡思乱想了。打来打去的得不到半点好处,凭什么?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大伙儿会因为当兵吃粮,给人卖命而觉得天经地义。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限度!时间长了,大伙儿总会胡思乱想。再加上这打仗是拼命,辛苦奔波更是劳累,偏偏到头来却没混到半点军功,跟旁人谈起来仿佛就好像是在家中闲坐一样!这说出去,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平衡!为今也只是杨汕给的军饷够高,队伍里也没有那些不平事,所以才甘心坚持下来。 可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的话…… 就像这次这样,大冬天的还要来梁山杀贼,结果最后却要把好处分润给大名府的人,是个人都会厌烦。 “放心吧,大人不会这样至我们于不义的。”杨林咧嘴笑着,使得他因为寒冬而冻裂的嘴唇变得有些狰狞。 见同伴们表现的有些惊讶,杨林低声道:“大伙儿都该知道的,这梁山接下来就属于咱们了。但是属于咱们的梁山,总归需要值得信任的人来管理对吧?如果还交给梁山人,那岂不是白忙一场?所以毫无疑问,咱们这些人,必然要留一部分在梁山这边,帮助大人守住家业!” 见众人眼睛都在发亮,杨林笑道:“都明白的吧?这东西看起来没甚地位,可事实上……却是主官梁山一地的重要位置啊!到时候整个梁山都归咱们管辖,其中的好处岂不是数也数不尽?”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刘唐之死 杨林这么一说,众亲兵就都动心了。 不动心的怕是傻子,做亲兵还是做主官,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而且梁山不在朝廷的编制当中,换言之就是说上面不会出现任何的管束者!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干? 兄弟们只需要听从杨大人的命令,将梁山的力量和秩序维护好,就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大展身手了。到时候再将梁山、青州府、白虎山和饮马川勾连起来,整个山东地区就等于大部分都纳入了杨汕的监控范围。到时候且不提辽人,只说山东境内的贼寇,那肯定是一个个都要倒大霉的。 而梁山作为济州府和大名府的交汇点,则毫无疑问的需要承担十分重要的任务。 依然不提辽人,只说从河北、淮南地区过来的江湖人以及反叛势力,都将受到梁山的监控。再加上位于蓟州附近的饮马川,可谓是已经辐射到了宋辽边境。这个触角距离辽国也就是燕云地区只有百余里。其和济州梁山,青州杨汕部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的形状,将河北和山东尽数辐射。 如此一来,作为杨汕部对西南方向的重点堡垒,毫无疑问梁山的重要性不容忽视。 如果能够在梁山做一任守官,那肯定就等于进入了杨汕部的高层。 这一点对那些为了权势,或者为了发展的亲兵而言,都极具吸引力。一想到将来能大展身手,众人的心就火热起来。 而后再看这梁山,就已经是提前当成了自己的地盘。而那刘唐等贼寇,无疑就是家中跑进来的老鼠,必须清理! 然而,眼见刘唐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杨林一行却依旧无动于衷。 看着这一幕,朱富有些焦急的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刘唐狗贼已经跑远了!如果让他给晁盖报了信,咱们这边的情况岂不是就要被晁盖和吴用知道?到时候他转头来对付我们,那要怎么抵挡?” “如果晁盖不顾大局来到对付我们这些喽啰,那就别怪我瞧不起他!如此不知轻重的东西,能有什么前途?”杨林冷笑一声,回首对朱富道:“而且难道你没有发现,我身边的兄弟已经少了好几个了么?如果刘唐转身远遁也就罢了!他只要敢回梁山,少不得就是一个自投罗网的结局!” “什么!”朱富一惊,没想到眼前这莽夫还有这等手段。 …… “杨林那厮自然是个没脑子的!他能想出什么手段?”裴宣淡淡笑着站在船头,任由北风凛冽刮的须发飞舞。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哥哥给他出主意,凭他一个莽夫哪里有本事完成杨大人交代的任务。”邓飞在裴宣身后,就好像狗腿子一样的笑着。现如今他已经不再想着逃跑反抗了,一心只为给裴宣帮忙。 这厮当初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打家劫舍的响马。只是谁也不知道裴宣怎么做的,却是把他弄的服服帖帖。 听着邓飞的马屁,裴宣也不在意。仔细看着岸边上渐渐跑来的人影,他笑着道:“兄弟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往后在杨大人麾下,少不得赚一个好将来。至于现在,就先助我一臂之力,把这个丑陋贼酋先给捉了去!嘿嘿……晁盖身后的贼头子本就数目不多,偏偏还有数人跟咱们将军有旧!想要抓贼立功,就只能找那些陌生不认识的。这人抓一个少一个,咱们可不能大度啊!” 说着裴宣转身进了船舱里,只留邓飞做渔家打扮,一个人留在船艄冻的直哆嗦。 而后片刻,刘唐有些狼狈的跑来岸边。 看到自己从梁山泊出来时候乘的船莫名不见,刘唐只以为是艄公驾船回了梁山。再加上旁边不远处就有一个渔船正在慢悠悠的停泊在那里捕鱼,并没有看到厮杀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异状,因此刘唐也不着急。 他喘口气又回头看一眼,发现朱富的人并没有追商量,顿时松一口气。 心里还想着要给晁盖报信,刘唐赶紧来到岸边,只是大喊道:“船家,快点把船开过来,爷爷我要回山寨!听见没有……爷爷我乃是赤发鬼刘唐,咱山寨的头领人物!快点载我过去,爷爷有赏……” 能够在这附近捕鱼的,毫无疑问都是梁山人,就近村落人可没这胆量和权利。 因此刘唐也不怀疑,只在岸边焦急等待。 那船家听到刘唐的话之后,果然也是朝这边仔细望了望。确定了刘唐的身份,渔船打个转儿就慢悠悠划过来。 “快些快些!稳些稳些!如果摔了爷爷,要你的脑袋!” 刘唐骂骂咧咧的说着,半晌才等到渔船在岸边停稳。等到船头几乎擦上沙滩,刘唐赶紧迫不及待的跳上去。 回头一看,见乱七八糟的几个人正朝这边跑过来;刘唐也不管他们到底是自己手下喽啰还是敌人追兵,只忙不迭地催促渔夫道:“快走快走,不要浪费时间!先载爷爷到水里再说,别让他们追上了!” “这位头领,你就不等等他们?小的乍一看,好像也是我梁山兄弟啊!”船家傻傻的说着,却是邓飞那张脸。眼见刘唐心急如焚,邓飞却还装作憨直道:“要不等片刻吧,我这船大,还能载两个。” “闭嘴!赶紧开船,否则爷爷砍了你的脑袋!”刘唐怒视邓飞,从绑腿上取一匕首,威胁着就要杀人。 这下船家可不敢说话了,赶紧跳下水将船头推离岸边,对于背后的呼唤声置若罔闻。 邓飞这厮是个北方人,因此操船的本事只是稀疏。可是哪怕他花了片刻功夫才让船摆直方向进入深水,刘唐也没有半点怀疑。这厮本就是个粗鲁性子,性格习惯和细心小意可沾不上边。他只要看到船入了水,追兵不可能飞过来,于是就放心了。将紧张的心情放下,然后矮身进了船舱。 这一进去,却发现船舱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此人一副文士打扮,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不知道什么裘衣。他身前的矮桌子上放着碳火小鼎,手里卷着一册什么书正在认真的读。此人听到刘唐进来的声音也不抬头,只是略微往里坐了一坐。 “你是什么人?”刘唐心中一跳,忽然有种诡异的感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姑苏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在下在此品味书中意境,却不想被一个莽夫给打扰了。哎!去休去休!你我素不相识,也休要开口。等送你去了梁山,我再寻清净。”裴宣抬起头低声说着,却看也不堪刘唐一眼。他略微起身,开始慢悠悠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叠放到角落,裴宣将暖炉抱在手中,闭眼小憩。 只可惜他这番故作风雅,却是抛媚眼给了一个瞎子。刘唐完全不像戏文里那样,对待高人小心谨慎讨好伺候。 裴宣装模作样的一番话,原意是打算看看刘唐的成色。然而对于这个目不识丁的莽夫而言,却只感觉到这读书人的脑残和呱燥。大冬天里跑来这江面上吹冷风,这厮是不是脑子里有毛病? 不对!这梁山的渔船,他是怎么上来的? 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刘唐扭头看向船尾处的邓飞。这厮还在慢悠悠的划船,对船舱里的一切视若罔闻。 这一下,刘唐终于冷静下来了。 迅速退出去来到船头,刘唐警惕的盯着这一个文人、一个船夫道:“你们是什么人?引我来这江上,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对!莫非你们跟那朱富狗贼是一伙的?好哇,爷爷我居然上了贼船!” “到底谁才是贼?这船,可不是我要你上了。”裴宣睁开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握住一柄短剑。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嘿嘿……真以为到了这江上,爷爷我就怕了你们!”冷冷的说着,刘唐一只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则钳住船舱乌棚的竹骨以加强平衡。除开落水,别的他倒也不惧!眼前两人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瘦弱船夫,真要打起来,他赤发鬼爷爷一个打两个完全不是问题! 所以啊!这朱富还真是蠢! 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够困住他刘唐?却不想以他刘唐的武艺,大江大河哪里去不得? “看你这样子,怕是不愿意投降了吧?”裴宣将暖炉放下,从乌棚另一边站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刘唐,然后叹了口气道:“原本还打算帮大人招揽一员良将,现在看起来,却是一个不知好歹的蠢货。这种人难怪大人看不上,桀骜不羁不服管束,确实不是那种值得招安的类型。” 我裴宣第一次装模作样,就在饮马川得到了邓飞和孟康的效忠。然而谁想第二次玩这把戏,却是被一个莽夫给无视了!讲道理不说纳头便拜,你看了那么多戏文,也该对我更尊敬些不是吗? 这等蠢物,还是死了的好! 说着裴宣忽然大吼一声:“邓飞!” 这声音唬了刘唐一跳,一扭头只看见一柄巨大的船桨从侧面直扫过来。这要被拍中,怕是骨头也要打断! “好胆!狗贼,爷爷我要宰了你!” 刘唐赶紧闪避,嘴巴里依旧骂骂咧咧个不停。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跳黑色铁链子居然仿佛毒蛇一样紧跟在船桨下面阴影当中。 措不及防之下,刘唐硬生生被铁链抽中,整个人被砸飞起来,落入水中。 只看这厮在水面上拼命挣扎,可是这天寒地冻的,哪怕是水性极佳的人物,也休想寻到活路!偏偏已经到了梁山泊的中心地带,旁边百丈远也寻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衣服沾水渐渐沉重,再加上邓飞将手中铁链比作暗器,一次又一次袭向刘唐露出水面的脑袋,因此刘唐终于撑不下去了! “狗贼!我刘唐爷爷……不服!”大吼一声,刘唐沉了下去。 半柱香之后,水面上失去了他的踪影。 “哈哈……敢在我裴宣哥哥的面前嚣张,哪怕你赤发鬼,也要变成落水鬼啊!”邓飞笑的狰狞。 “只可惜没能招揽到这条汉子,否则做个先锋打手其实也是不错的。”裴宣遗憾的想着,仰头看向梁山方向。 在那边,晁盖和王伦,应该已经真刀真枪的拼起来了吧?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场好戏 梁山聚义厅,可以说是梁山水泊里最核心的地方。 多少的故事和恩怨情仇都在这里发生,一个个江湖豪杰在这里上演出一幕幕精彩纷呈的故事情节。 不过现在还属于王伦的聚义厅,眼下却还只叫做议事堂。里面的交椅不多,那替天行道的旗帜也没有挂出来。王伦手下的好汉就那么十数多少,而且真正忠心于他的,现在更是屈指可数。 因此当晁盖带着一伙人蜂拥而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受到太多的抵抗。 那些个寻常喽啰,哪里敢阻拦晁盖的脚步?看着人高马大的托塔天王表情严肃拾级而上,所有守山的喽啰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再看到晁盖身后大约百人的一行手下,一个个手持兵刃不怀好意,也是不敢说出劝阻的话。这些个喽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晁盖闯到议事堂,然后一脚将楼门踹开。 “王伦,你给我出来!居然敢得寸进尺欺负我晁盖的兄弟,莫非以为是我晁盖没有脾气?” 愤怒的晁盖大声吼着,脸上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只是他踹开门之后却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停顿下来。 而后听到晁盖这话,远远观望的人们都是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果然晁盖身后有一个看起来很是凄惨的人。他被一个名叫白胜的头领搀扶着,衣衫褴褛鼻青脸肿,却是不知道被谁给暴揍了一顿。此人头发披散干起来十分狼狈,唯有几个记性好的才认出来,却是晁盖手下名叫公孙胜的道人。 这道人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打了,硬是没了半条命去。 大伙儿都是江湖人,跌打损伤也都眼熟;因此一眼就看出来,那公孙胜身上的伤势不像作伪。还有细心人甚至模拟一下,猜出这一身伤大半来自于背后的偷袭。只是这道人命大,居然没被打死。 自家兄弟被揍的如此凄惨,也难怪自觉义薄云天的晁盖,会出奇愤怒了。 眼见议事厅里没人出来,晁盖努力按奈住愤怒的情绪,握紧大刀只是等待王伦的解释。 而旁边吴用却是个狡猾的,趁这机会大声宣扬道:“王伦哥哥,为何不出来与我等对质?小可知道,你容不下我们兄弟!毕竟晁盖哥哥义气过人,本事又大,让你感觉到威胁,那是正常的。但是我的哥哥,即便如此,你又怎么能动手伤人?你容不下我们,尽管开口便是!顶多我们只当是借助这半年,等到初春就离开便好。何必伤人?何须如此狠辣?公孙道长若是再倒霉半分,就要被杀死掉啊!” 听到吴用这有理有据的话,外面的人顿时哗然起来。 原本因为动静,就有许多人朝这边好奇的蜂拥。这会儿听完吴用的话,顿时一个个脸色变得十分怪异。 寨主他,居然如此不能容人么?感觉到威胁,驱赶了便是,何必这么丢人的背后偷袭? 一时间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听到这声音,吴用露出得意的笑容。而看到这阵势,晁盖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吴用兄弟,先不要下结论。公孙道长不是没有看清楚偷袭的人是谁么,你怎么能现在就把责任归到寨主身上?”晁盖还是有些理智的,这会儿有点冷静下来之后,顿时就感觉说事情好像闹大了些。 “我的哥哥哎!事到如今,你还为他王伦说好话?王伦器量狭窄,那是众人皆知;而且在这梁山,除了他王伦之外,还有谁会对我们、对公孙道长动手?没有他王伦的同意,谁又能在梁山安排杀手?这件事你要说不是王伦做的,我吴用是一万个不信!哥哥你看道长的伤,莫非就不心疼?这时候还要为他王伦说话,莫不是我们兄弟非要死上一两个,你才能够转醒过来?” 吴用恨铁不成钢的说着,焦急的几乎都要跳脚。 而听完吴用这番话,晁盖也是沉默了。确实!如今梁山,也就只有自己这边,还有王伦能够拥有这样的实力。公孙道长武艺不错,一般人哪怕是偷袭,也别想伤到道长一丝一毫!换言之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意外情况,肯定是他王伦的好主意或者刻意的态度。既然如此,找他王伦对质,也不算错! 听着周围嗡嗡嗡的议论声,大多都是指责王伦不该如此小心眼的,晁盖也顺势将自己放在了正义的地位。 他静静的等待王伦出来,旁边吴用则开始继续呱燥。 这厮就好像说书先生一样,刻意的把事情说的活灵活现。再加上公孙胜的惨状就在眼前,顿时众人纷纷相信。 没有人怀疑吴用的话,一些性子烈的,更是当场就臭骂起来。 而这时候,晁盖身后的一行人当中,却有这么一个精瘦的汉子,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 “小七,你这是怎么了?看你没精神的模样,莫不是身体不适?”阮小二有些担忧的看一眼自家兄弟,也不知道兄弟这是怎么了?原先还好好的,自从晁盖和王伦越演越烈以来,却是日渐沉寂。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样狗屁倒灶的一幕,让我感觉到无趣罢了。”阮小七懒洋洋的冷哼一声。 “小七,怎么能这么说话?公孙道长被人偷袭险些死掉,这么严重的事情怎么能说无趣的话?大伙都是做兄弟的,互相扶持帮助不是应该的?听你这话,却是把自己当成外人。”阮小五原本也在担心阮小七,但是听完他的话,却是皱眉责备起来。大伙都是一条船的兄弟,怎能如此冷漠! 谁料阮小五一番话,却让阮小七嘿嘿冷笑起来。 推开阮小二,阮小七盯着阮小五道:“嘿嘿……我这双招子,还没瞎!五哥,反倒是你,莫非是眼睛瞎了?公孙胜身上的伤,一看就不是偷袭打出来的!咱们当年在家乡厮混,也不是没打过架,何时见偷袭的伤会出现在腰间背部,反倒是后脑一丝也无?嘿嘿……居然可以避过要害,也是难得!甚至他多半伤口都是剑疮,可我若要用剑偷袭,何不最简单的一剑捅进去?” 阮小七随意的做着‘捅’的动作,一番话让阮家兄弟哑口无言。 大伙儿都不是傻子!如果说之前没往这方面去想的话,那么这会儿阮小七一说,也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背后偷袭!如果用棒子,肯定是首推打脑袋!一棍子下去,再强的人也要被掀翻;而如果用剑的话,捅的肯定比划的要狠!像现在这样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看着虽多,却还不如刺一剑实在! 换言之……这是王伦害怕下了重手,所以故意轻轻耍弄一番权作威胁? 阮小二和阮小五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阮小七不忍两位哥哥牵扯到那些懊糟事情当中,于是耐心的道:“二哥,五哥,这件事咱们就别参与了。你们也知道的,我虽然认了晁盖哥哥这个大哥,但是却也和梁山王教头以及史进兄弟关系不错。如今双方势成水火,我夹在中间却是尴尬。如果真有谁做了不讲道义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这种明眼着就是栽赃陷害的东西,要我阮小七如何看得过眼?简直,可笑!” 说到最后,阮小七自己先冷笑起来。 三兄弟凑到一旁,倒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两人听完阮小七的话都是一愣,性格火爆的阮小五顿时就要发作:“你说什么?这都是那公孙胜自导自演?” “休得呱噪!这事情传出去,你我兄弟还如何跟公孙胜见面?”冷静一些的阮小二赶紧扯住自家兄弟,边说边想很快安抚阮小五道:“而且这事情,分明也不可能是公孙胜一人所为。就算这厮不怕死,又如何能在不危害自己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刚才你我也看了,他身上的伤痕可不浅!” “莫不是晁盖哥哥也……”阮小五心中一惊,一些话脱口而出。随即自己又迅速反应过来。 阮小七摇摇头,冷静的道:“晁盖哥哥应该不清楚,否则这会儿就不会在这里耐心的等待寨主出来了。嘿嘿……这种事情,除了吴学究还能有谁?为了帮晁盖哥哥推上这寨主之位,他也是尽心竭力了。甚至看起来,除了我们兄弟三个以外,其他几个兄弟还真不能说不知情啊!嘿嘿……看样子因为我的关系,咱们兄弟居然还受人忌讳了啊!” 阮小七嘿嘿嘿的冷笑着,表现出对吴用一行人的极度不屑。 而阮氏兄弟也明白,阮小七确实有这个资格! 小弟在还不曾被晁盖带出渔村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梁山王进。甚至生辰纲事发之后去梁山避难,这一次也是由阮小七主动提出来的。而后梁山王伦大方收留,也有王进帮忙劝说的缘故…… 结果你们用我的面子活下来,然后反过来打我的脸? 好面子的阮小七,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如果只是平日也就罢了,些许忍耐就好!但是这一次,你居然把我阮家兄弟当猴儿耍?吴用啊吴用!就算平日里咱们相识关系好,你如此唬我,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晁盖斗王伦 且不提阮家兄弟心中是何做想,只说就在晁盖此人,似乎是当真没有察觉到,公孙胜的伤势背后,居然还藏着这样的隐情。 这是一个真的天真,或者说对自家兄弟无条件信任的汉子! 公孙胜说他被王伦的人偷袭了,那就一定是被王伦的人偷袭。而自己作为老大,无论如何都要给下面兄弟讨一个公道!甚至再算上这么长时间以来对王伦的忍耐,种种条件之下晁盖的脾气确实已经到达极限。所以公孙胜一说,吴用一附和,晁盖就怒气冲冲的闯上来王伦的大殿。 要知道不管对任何势力而言,像议事厅这样的地方都属于很严肃的区域;晁盖的行为,无异于挑衅! 然而晁盖明知这一点,却还是不管不顾的闯了上来。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理亏,只是略微跺脚拼命忍耐,等待着王伦给他一个说法。 而后在晁盖几乎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王伦终于出来了。 王伦似乎是在午休,出来的时候略有些衣不遮体,还在边走边系外衫的绳结。 也不能怪他愤怒,实在是晁盖这次做的确实过分。他等于说是闯到别人家门口叫嚣,而且还是破口大骂的那一种。这态度别说王伦是个山寨头领了,随便换一个人普通人,碰到这事都要爆炸! 所以当王伦匆匆从里间出来,看到的却是晁盖带着一大伙伙恶人的嚣张模样的时候,他顿时心中一惊。 这架势,莫不是晁盖要以下犯上,打定主意现在就要害我性命? “吾命休矣!” 王伦一边哀叹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匆匆的闯出来,又瞪着晁盖厉声道:“晁盖,你想干什么?莫不是要犯上作乱不成?我可警告你,这种行为必然会被江湖唾弃,你难道就不怕身败名裂?” 眼下敌众我寡,王伦也只能用这种话给自己壮胆了。 “好一个白衣秀士王伦,好一个血口喷人!”晁盖也怒了,他没想到王伦居然这般无耻。自己都打上门来,他居然还不承认?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的废物,简直不配做一个大寨山寨的寨主! “哈哈!你托塔天王才是真的了不起啊!闯来我的地盘,居然还如此嚣张放肆!我倒想知道,你给我炮制了一个什么样的借口!”王伦冷冷的笑着,双手抱胸却是再不肯往前走一步。两人之间相隔数丈在那里对喷,却是谁也不肯退后一步。甚至作为头领的骄傲,也让他俩不屑去重新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什么的,我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无论你承不承认,都是你做的坏事! 特别对王伦来说,心中的愤怒更胜一筹。他着实冤枉,什么事情也没做,就被人打到了家门口。 于是冷冷的盯着晁盖,王伦冷声道:“晁盖,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的野心到底是什么,大伙儿都清楚的很!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倒是忘记了;在你最危险的时候,到底是谁收留的你!如今倒好,借着本寨主的地盘四处勾连,仗着你托塔天王的名头到处蛊惑我梁山士卒!可笑……真当我王伦什么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王伦又气又怒,干脆破口大骂道:“好一个义气过人托塔天王,可事实上表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你一边装作义气过人,一边却又对本寨主大肆诽谤!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谋夺我梁山罢了!可你却没胆子正面的来,只能使这等手段!如此厚颜无耻,也只有你才做的出来!” 王伦肆无忌惮的破口大骂,却是几乎让晁盖气炸了肺。 再也按奈不住,晁盖愤怒的朝王伦抓过去。他一只手仿佛蒲扇,简单一抓便让王伦心生一种无法逃脱的惊恐。 “救我!” 惊恐的尖叫一声,王伦转身就跑。若非恰巧绕过一个凳子,怕是要被晁盖直接给抓住脑袋。 “狗贼!我晁盖自从来到梁山,也算矜矜业业不曾有任何非分之想!如今倒好,想不到居然要被你这狗东西反咬一口倒打一耙!好哇!今日不宰了你这狗东西,如何能消我晁盖心头之恨!”愤怒的大吼一声,晁盖一脚将凳子重重踢散。他双眼通红紧盯着王伦不放,这一次却是动了真怒。 王伦瘦弱骨柴,哪里是晁盖的对手?短短片刻功夫,他就被晁盖追上,只能绕柱而走。 这副无能模样,更加让晁盖愤怒了! 这等腌肭货色,也配值得我晁盖效力?这等废物小人,打死了才好! 怒火攻心的晁盖不管不顾要打杀王伦,而旁边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喽啰,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跑来阻拦保护。而白胜等人也赶忙动手,带领手下喽啰跟这议事厅周围的护卫乱战起来。 只是如此一来,王伦就没了支援。被晁盖一拳砸在背后,整个人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狗贼,再敢欺我兄弟,这就是下场!”晁盖咆哮一声作为示威,而后怒视王伦道:“狗贼,你有胆量暗害我公孙胜兄弟,为何就没有胆量承认?堂堂梁山之主居然是这般猥琐的货色,当真给好汉丢人!” “我……我什么时候暗害公孙胜了?”王伦目瞪口呆,只觉得冤枉至极。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考虑梁山招安的事情,哪里有想过去找晁盖的麻烦? 等到自己个儿入了官场,这梁山的麻烦就会变成他杨汕的麻烦,和自己无关了。所以晁盖什么的,王伦根本就没打算继续去想。可是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谁能想晁盖居然还打上门来? 心中委屈脸上愤怒,王伦嘶声力竭的大吼道:“晁盖狗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有野心谋划我梁山,怎么就没胆子承认?这整个梁山的大小头领兄弟,谁人不知道你的无耻狡猾?你一次次在梁山败坏我王伦的名声,莫非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如今图穷匕见却还想血口喷人,到底谁才是恶人?” 王伦委屈的话语,让晁盖顿了顿。他毕竟不是傻子,看到王伦委屈的模样,哪里能没有一丝想法? 再说了!我堂堂托塔天王,威名山东河北的角色,哪里能受你这种诬陷? 眼睛一凝,晁盖揪住王伦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起来就要往门口走:“来!有什么话,去外面跟大伙儿辩解!我倒要看看,在外面眼里,到底是你王伦无耻,还是我晁盖做贼!哈哈……我晁盖行的正坐的直,岂会受你这种侮辱?至于说败坏你王伦的名声,我晁盖岂是这种无耻小人!” 然而眼见晁盖要出门,悄然混进来的吴用却慌了! 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他吴用做的那些事情只要对峙,岂不是轻而易举就会暴露? 因此眼看晁盖带着王伦过来,吴用赶紧道:“哥哥为何还要与他呱燥?这等嫉妒贤能的无耻无能之辈,直接打杀了便是!而后这梁山交由哥哥来发扬光大,岂不是合了大家伙儿的心意,也给大家寻了一份追求?到时候在哥哥的带领下,大家伙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才是真正的快哉!” 晁盖颇有些意动。 然而一想到自己被王伦如此污蔑,晁盖又十分不爽利! 他对吴用笑笑,只坚持到:“学究莫慌,我只是带着这厮出去,把我晁盖的名誉清洗干净而已。若是背负这厮的污蔑,到时候我又该如何有心情与诸位好汉把酒言欢?哈哈……这厮所说的那些事情,我晁盖一概都没做过!所以说大丈夫行的正,坐的直,又岂会允许一身污蔑在身上?” 这话一出,吴用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服晁盖了。他很清楚晁盖的性格,一旦决定就不会悔改。 也正因为如此,吴用才只能想方设法的耍些小伎俩,而不是用堂堂正正的手段帮助晁盖上位。 黄袍加身的故事,吴用可是清清楚楚啊! 只可惜现在……一旦让晁盖把事情讲清楚了,那他吴用的脸面岂不是要丢尽? 而且如果知道是他吴用在中间挑拨离间,性格冷直的晁盖会不会杀了自己? 心中一慌,吴用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如果不是宋江死了,他吴用才不会坐在晁盖这艘船上!如今万不得已,却也由不得他晁盖偏离自己既定的路线! 悄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吴用慢腾腾的朝晁盖走过去,装作一副帮忙搀扶的模样。 晁盖完全没有发现吴用的小动作,因此只是笑着表示不用。 而吴用哪会听晁盖的话,他已经决定要杀人灭口! 右手已经能够触碰到王伦挣扎的身体,吴用悄然间握紧匕首就是狠狠一咬牙,然后便要用力捅进去。 “狗贼,休要伤了我家寨主!”突然王进的声音传来,却是他终于听闻动静赶到这边。 在王进身后,杨汕以及另外几名亲兵做喽啰打扮。一行人听闻动静紧跟而至,恰好就看到了吴用要对王伦出手的那一幕。 顿时王进气的眼眶崩裂,他怒吼一声就朝晁盖和吴用扑过去。 与此同时,杨汕眼见吴用心一狠就要杀人灭口,心中一动赶紧大喊道:“吴用!如果王伦今天刮破半点油皮,我必定杀你!哪怕是晁盖动的手,今天我也要把这罪名放到你这智多星的头上!”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变幻的局势 王进和杨汕来的相当及时,再差一点,倒霉的王伦就要没了命去。 眼见王进带着一帮人从侧面冲过来,晁盖左右一看也发现自己一伙兄弟不太容易闯出去。且不说王进的本领在晁盖心里那是相当之高,只说王进身后那少年郎站的位置,就是恰好在关键的制高点上。 他身后跟着四名持弓的喽啰,如果居高临下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射击,威胁实在可怖。 晁盖察觉到这一点,不觉有些后悔。 但是堂堂托塔天王,又怎么会因为对手来了援军就放弃?他心一横,抢先一步将王伦抓起来掐住脖子。瘦高的王伦在晁盖手中完全挣扎不得,只能勉力朝王进和杨汕挥手求救,却又被吴用拿匕首比住脖子。 晁盖诧异的看一眼吴用,不过却没有出声。 吴用心中恼怒王进多事,同时因为杨汕的开口而惊疑不定。但是他却冷静的极快,努力装出一副忠心的模样掩护在晁盖身侧。甚至为了不让晁盖误会自己,还主动帮晁盖挡住来自杨汕这边可能的射击。 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怕死的紧,小心翼翼的从王伦的身体将自己遮挡起来。 这副模样看起来十分猥琐,以至于晁盖也露出嫌弃的目光。 但是与此同时,王进以及杨汕的出现,却也让不远处袖手旁观的阮小七眼睛亮了。 他原本就不屑这种内讧的行为,因此哪怕晁盖手下和王伦手下打的激烈,他也不曾动手。甚至不仅如此,他还约束了阮小二和阮小五两个兄弟,尽量不让他二人也牵扯到这种可笑的事情里面。 当然阮小七不是那种迂腐蠢物,所以当有王伦手下不知好歹的东西主动跑来找麻烦,还是会被他狠狠撂翻。 这般疏远的态度,让旁边白胜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白胜敢怼朱富,甚至连朱贵、宋万也都瞧之不上。但是对于阮小七这种性格火爆而且还不给他脸面的,白胜却只能认怂。他因为赌博导致生辰纲一事事发,虽然被晁盖宋江联手救起来,却也被阮小七好一顿教训。因此这会儿哪怕阮家兄弟态度傲慢不听命令,白胜也只能闷头闷脑的自个儿辛苦。 然而当杨汕和王进出现之后,懒洋洋的阮小七却是瞬间改变态度。 眼睛一亮,阮小七对杨汕高喊道:“那可是杨汕兄弟?你是何时来的梁山?当真是好久不见,敢问最近可好?” 杨汕微微一笑,却是放下手中一个怪模怪样的器物,只对阮小七遥遥抱拳道:“阮家哥哥好久不见,却是让小弟好生想念啊!只是小七哥为何会在这里,莫不是也要学那没义气的,谋害自家头领不成?嘿嘿……这弑主名声一旦传扬出去,这江湖上可就没有这种人的立锥之地了啊!” 杨汕说的十分恳切,而阮小七也是直点头。 心知杨汕是不想他参合到这事情里面,阮小七十分爽快的大笑道:“兄弟放心,我阮小七自然分的清楚轻重。别的不提,寨主对我阮小七的恩义,我是不会忘记的。我阮小七自喻好汉,怎么会去做那恩将仇报的勾当?只不过是晁盖哥哥同样对我等有恩,所以无奈只能两不相帮,做个旁观者罢了。” “小七哥心里好生剔透,如果都能像你这般想的开,这世界上又岂会有如此多的不义之事?”杨汕大笑一声,只觉得这次来梁山的目的已经完成大半。眼下只要王伦真正归顺,这次来梁山的意义就达到了。到时候有王伦和阮家兄弟互相配合守护梁山,八百里梁山泊必然能固若金汤。 所以对于阮小七,杨汕当真是相当有好感。 听到杨汕的话,阮小七也是连连点头。 他虽然是贼寇,但是心中却自有一杆称。纵然身为借口抢劫杀人是理所当然,但是背主之贼还有欺负老弱,却是阮小七不屑去做的。他当年若要抢劫老弱,又怎么会等到晁盖邀请,才委身为贼? 所以阮家兄弟和不折手段的吴用之间,双方的矛盾原本就不可调和。这也是为什么阮氏兄弟未来在梁山日渐沉寂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什么张顺张横还有那混江龙李俊,这些人更有牌面这个理由。 作为半辈子老老实实的渔民,晁盖邀请劫持生辰纲才是阮氏兄弟第一次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他们并不是那种老贼恶霸,因此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的肆无忌惮。甚至在此之前,他们比谁都要老实。 认真说起来,阮氏兄弟当中,除了阮小五有赌博的恶习之外,其余两人在此之前都是良民…… 杨汕和阮小七唠叨两句,却不耽误外面的进程。当晁盖押着王伦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氏兄弟和他的其余手下分散成两边的情形。那阮小二一边说话还一边朝王进那边走,像极了背叛者的模样。 晁盖顿时脸色漆黑如墨,他也不朝阮氏兄弟发飙,只对白胜怒吼道:“白胜,你在干什么?我要你保护好公孙胜兄弟,你怎么就一个人厮杀到了最前面?若是伤到公孙胜兄弟,你要如何向他赔罪?” “啊?天王,不是……我这……”目瞪口呆的白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做了什么? 然而在看到阮氏兄弟一个个冷着眼的目光,白胜又打了一个哆嗦。两方都惹不起,白胜只能哭丧着脸来到公孙胜边上:“公孙道长,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我好端端的听天王命令,怎么就反而变成我的错了?那阮家兄弟什么事也不做就能得天王看重,而我却辛辛苦苦的还要被天王训斥?” 装死的公孙胜冷冷的瞥了白胜一眼,然后眯着眼睛低声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谁叫你这段时间太跳的?你以为你这段时间做的那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只是不说罢了!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以后别再自以为是。晁盖哥哥辛辛苦苦救你出来,你却只知道赌博玩女人,给哥哥到处添麻烦?” “我……我给天王添什么麻烦了?”白胜更加委屈。 “闭嘴!” 公孙胜这一次是真的恼了,深恨白胜这蠢货不会看脸色。天王明摆着只是找个借口转圜一下,这厮居然还当真?没看晁盖哥哥这会儿被王伦的人逼的进退两难了,这次却是真的冲动,惹出大麻烦。 装作挣扎着站起来,公孙胜冷声命令白胜道:“现在不要再呱燥,赶紧去给哥哥帮忙。哈哈……原本还以为是哥哥挟持王伦,却不想独自行动居然把自己栽了进去。这会儿进退两难,却是麻烦大了。” 原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居然也让王进找到了机会。王进趁着晁盖手下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却是一鼓作气冲到了议事堂的门口。他带着三个汉子堵住大门,却是将晁盖和他手下给阻隔分开。 晁盖手中有人质,可偏偏这会儿他自己却成了人质。除非说能带着王伦和吴用从其他地方逃走,否则晁盖少不得一个跟王伦同归于尽的结局。甚至算上晁盖的性格的话,他恐怕都不会选择逃跑。 是的,这厮的性格就是这般强硬!但是偏偏他对朋友十分热心,许多时候哪怕被朋友伤害,也只强忍不提。 题外话不多说,总之当看到晁盖被王进被堵住的时候,公孙胜心急如焚。 他顾不得自己还在伪装,迅速从旁边捡起一把长剑就要冲上去。只可惜杨汕后面跟随而来的人却是越来越多,突袭变成硬仗的晁盖等人哪还有翻身的机会?短短不过数息的功夫,就被一个个分割包围起来。 这一幕看的晁盖眼眶都要崩裂,他甚至都有些没搞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一时愤怒来找王伦计较,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要篡位?自己一时恼怒发个脾气,为什么事情就变成现在这种地步?话说之前挟持王伦是为什么?不过来找个说法,怎么就变成生死之战了? 这会儿晁盖终于有些后悔了,或者说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些什么。 扭头看一眼旁边惶惶不安的吴用,晁盖深呼吸一口气将王伦放下来。再看暴怒的王进,他低声道:“几位兄弟,还请听我晁盖一言。今天的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只是看到公孙胜兄弟受人殴打,一时愤怒来找一个说法而已。说真的我晁盖并没有那种不义的想法,今天这事只是误会。” “哈?误会?”王伦气笑了,但却没有忘记保命,迅速离开晁盖跑到王进这边。 在王进的保护下,王伦终于回过气来。于是怒视晁盖,王伦大声嚷嚷道:“厚颜无耻之辈,谁听你的狡辩?你晁盖自己做了什么,莫非自己还不知道?胆敢闯来议事厅,还这般欺我,也是误会?” “只是一时羞怒错怪了寨主,还请寨主海涵。”晁盖笑的略微憨厚,背后却不动声色的对吴用摆了摆手。 脸色苍白的吴用一愣,但是瞬间又反应过来。 这厮当真是个善谋人心的,晁盖只是一个小动作,吴用就能完全领会其中的意思。 只见吴用悄悄后退两步,一步一挪的来到了议事厅的正中间位置。然后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中匕首却握得紧紧的。而后等晁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外面的时候,吴用从侧面阴影里悄悄隐入窗口处。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一网成擒 “寨主见谅,晁盖的脾气差了一些。早知道只是误会的话,又怎么会如此对寨主无礼” 晁盖爽朗的笑着,一边走一边对王伦告饶。为了表示无辜,他张开双手证明自己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装备。 这番大气的模样,甚至让王进都有些放松警惕。看晁盖这样,莫非真的是误会不成? 只是毕竟多年的老禁军,王进也不会轻易相信敌人的话。哪怕晁盖是大名鼎鼎的义气和大气,王进也不会忽视王伦的安危。因此见王伦咬牙切齿还要发作,王进赶紧道:“寨主,先来我身后,让我跟这晁盖辨上一辨。这厮居然还说他无辜,着实可笑!这一次,定然要教训他一个心服口服不可。” “要什么心服口服?这厮刚才那般对我,难道你没有看见?”王伦恼了,自己吃那么大的亏,居然不能当证据? 王进无奈,回头看一眼晁盖手下依然还在挣扎的那些人,低声道:“寨主,一个晁盖自然不算什么。哪怕他江湖名声再响,也与我梁山无碍。只是……晁盖手底下好歹有那几百号人,寨主哪怕只看在这些人力的分身,也应该给他晁盖一个解释的机会。到时候惩戒他一个心服口服,也好将他手底下的人归拢到咱们手上。特别那阮氏兄弟,武艺高强为人忠义。寨主也看到了,之前晁盖谋害寨主,那阮氏兄弟深明大义可没有参与其中。这样的好汉不招揽过来,岂不是暴敛天物?” 王进这么一说,王伦也心动了。扭头看过去,只看见阮氏兄弟在和杨汕聊天,似乎双方说的很是欢畅。 “这几人莫非是熟人?”王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王伦还没选择招安,他杨汕就开始勾搭我手下头领了吗?” 王伦心中不禁有些不愉,可转念一想那阮氏兄弟原本就对自己不太热情,而且这哥仨还是归于晁盖的人,他又不由幸灾乐祸起来。先不管自己这边怎么样,反正如果不是这阮氏兄弟拒绝跟晁盖同流合污,恐怕自己也等不到王进来救援吧?晁盖身边少了这仨好汉,头领方面确实失色不少。 心中高兴了,对于杨汕勾搭自己这边的人,也就不再那么在意。 只是依旧有些犹豫,王伦看一眼王进,小心翼翼的道:“教头,你帮我说说,我到底要怎么选择?这阮氏兄弟虽好,可是这梁山就要归朝廷了,我要他们有什么用?此外,我到底要招安否?” 其实这会儿,王伦并没有下定决心。只是被晁盖这么一唬,王伦确实有一种继续这么厮混太过危险,江湖人性格暴躁实在不好应付,还是急流勇退为好等等的感觉。要图舒服的话,答应招安是一个极好选择。再加上杨汕给出的好处对王伦诱惑太大,因此这会儿心思彻底动摇起来。 看见王伦犹豫不决的模样,王进笑的越发爽利。 夜长梦多,他赶紧道:“寨主何出此言?哪怕寨主选择招安,这梁山又莫非还能归于别人不成?无论招安与否,这梁山肯定也依然还由寨主掌控!顶多上面多了一个需要应付的官儿罢了,谁还能赶寨主离开?嘿嘿……到时候寨主一走,他外面派人过来如何能服众?一番骚乱,还不是要乖乖请寨主回来平息风波?当然……这些事情寨主就不要亲为,以免给人口舌。相信以寨主往日的为人和对大伙儿们的各种好,兄弟们一定会自发的想办法再把寨主给请回来……” 一番话说的王伦心中舒畅,哪怕心知王进这话马屁居多,也不由有些犹豫。 眼见晁盖慢慢走过来,王伦深呼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而后追问道:“既然如此,可这事又和阮氏兄弟有什么关系?” “寨主身边,怎么能无人守护?我和我那徒儿,等寨主招安之后,毫无疑问肯定会被唤去练兵。于是这梁山,岂不是就没人保护寨主了?有了阮氏兄弟,有文有武,我也就放心了。”王进语速极快的说着,却是晁盖已经慢悠悠的走过来。王进推着王伦退后一步,停止劝说王伦,而是对晁盖厉声道:“天王止步!寨主还没有原谅你的罪行,怎能允许你这般肆意的到处走动?若是再近一步,我可就当你要对寨主不利了!天王若还当自己是我梁山兄弟,还请束手就擒!” “教头请看,我晁盖这不是已经束手?” 嘴角微翘,晁盖不屑道:“我如今手无寸铁,又是诚意解释,如何不能跟寨主好好聊聊?若是寨主在教头你的护卫下,也依然惧怕两手空空的晁盖的话,那也未免太过胆小,惹人笑话了吧?” 这般激将法让人愤怒,但是偏偏王伦就持这一套! 不等晁盖说完,王伦便推开王进,怒气冲冲的走出来:“晁盖狗贼,休要给我继续呱燥!你还想说什么?你说你是为公孙胜抱屈而来,可是外面那挥舞利剑完全看不出有伤的狗贼是谁?只此就能证明你是诬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有之前那吴用也说了,要让你晁盖取我王伦而代之!所有的一切,莫非是我眼花耳聋不成?总而言之我警告你,赶紧给我跪下投降吧!看在你晁盖来我梁山之后也立了微末功劳的份上,我饶你一命!若是顽抗,别怪我不顾过去情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晁盖只是跟寨主开个玩笑而已,哪里真会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晁盖又走近一步,却又将手悄然背到身后。 这动作被王进注意到,不由眼神一凝,警惕的上前一步盯住晁盖。 然而晁盖却顺势停下脚步,再没有其余动作。他深深的对王伦鞠躬打千,这个长鞠却是许久也没直起腰来。 看到这一幕,王伦有些不忍了。 莫非当真只是误会?亦或者是受到小人蛊惑什么的,并非晁盖自己的想法? 王伦老毛病犯了,不由上前走了一步。 而后这一刻,晁盖突然瞪大了一双虎目。 他整个人仿佛巨大猩猩一样的弹射起来,一只大手迅速朝王伦抓过去。托塔天王的名头岂止是一身力气?晁盖以和他体型截然不符的速度冲到王伦面前,而后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却是握住了一根粗大的褐色木棍。那是原本属于门栓的柱子,又粗又硬又结实,却不知晁盖什么时候拿了过来。 只看那普通人双手也握不住的巨大门栓,在晁盖手中却挥舞的虎虎生风。甚至洞若雷霆,直砸向王伦脑袋。 “寨主小心!”王进惊呼一声,整个人赶紧迎面扑上。 他武艺同样不弱,再加上距离王伦更近,因此这一次居然是后发先至,挡在了王伦面前。 只是再要换个姿势应对,却是绝对来不及。王进只能一只手挡在面前,手臂抵着额头,只希望能减缓伤害。 然而晁盖武艺不凡力大如熊,他竟是在半途中硬生生改变木棍的挥舞方向,由砸击变成横扫,一击便将王进整个人给击飞出去。而后顺势展开猿臂,晁盖再一次朝惊慌失措的王伦扑抓过来。 王进被击飞,王伦顿时再无人能救! 背后议事厅里,辛辛苦苦将门栓给搬下来的吴用抹着脸上的汗,又露出得意笑容。 然而就在晁盖即将抓到王伦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声‘突突’的声音。紧接着有劲风急速而至,让晁盖心中一惊。 “弩箭?” 晁盖脸色一变赶紧退后,他血肉之躯,哪里敢和弓弩硬拼? 只是让晁盖疑惑的是,弩弓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梁山山寨? 要知道弩不比弓箭,它是绝对的朝廷官职兵器。朝廷可以允许下面百姓手持弓箭打猎护卫,但是却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手中持有弩箭!甚至于大宋目前能够跟西夏辽国抗衡,一种名为神臂弩的弩弓也是占据了大功劳的。相比弓箭,弩箭管制更严,私人想要弄到那是极难!而且就算弄到,那劣质弩也不比弓箭好用。社会外面的人连会用弓箭的都少,见识过弩的更是寥寥。 也正是因为这东西难用难精,所以能够极好施展箭术的,才会被人各种夸赞。 就如同那花荣一般,如果不是他有一手百步穿杨的本事;以他只是中等的枪法,凭什么能在江湖扬名? 而弓箭都这么重要了,相比弓箭更加好用,对使用者要求更低的弩,自然毫无疑问的寻常人难以见到一回。 晁盖若不是早年曾经行走江湖偶然见过一次,也不会因此想到这种声音,迅速反应过来。 只看晁盖十分果断的一个赖驴打滚,仰头就倒!以至于杨汕算计好几乎应该百发百中的箭矢,却是哆哆哆全部射中空处。恰好晁盖的动作让吴用一愣,赶紧从门口伸出脑袋,却不想一阵劲风擦着头掠了过去。 倒霉的吴用脸都吓白了,一屁股跌倒在地上,然后被晁盖抓住肩膀,用力又迅速拖进屋里。 此时抬起头再看,却发现外面原本激烈的厮杀已经平复。 那个原本跟阮氏兄弟聊天的十分欢畅的少年,居然突然动手了!他一挥手便唤出来五名手持奇怪机弩的汉子,三下两下就将厮杀平息。没有人能在跟旁人对战的时候还有能力躲避箭矢,因此当几个倔强的家伙被弩箭射翻之后,其余人便再也不敢呱燥了。包括白胜在内,晁盖一伙尽数投降。 唯独那公孙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本事。他居然逃了!成为这次杨汕抓捕下,唯一顺利逃掉的人。 只是这梁山水泊四面环水,如今杨汕已经做好准备,他公孙胜除非会飞,否则又能躲去哪里? 第四百二十九章 晁盖投降 眼见除了自己跟吴用以外的所有人尽数被擒,晁盖眼睛里闪过一丝休恼。 他很清楚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的冲动和莽撞,其实事情不会弄到现在这个地步。至少来说如果之前没有冲动的直接动手的话,这会儿也就不至于被困在房间里动弹不得了。甚至如果之前跟兄弟们站在一道,说不定这会儿大伙都已经跑掉。而不是像现在,因为自己的牵扯而一个个走脱不得。 晁盖眼睛里闪过一丝悔意,偏偏这会儿却又有些个束手无策。血肉之躯是不可能硬挡住弩箭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所以晁盖左思右想之下,发现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别的退路! 也不知道王伦究竟从哪弄到的这些个弓弩,对江湖人而言这东西的存在实在有些犯规了。 花荣善射,因此被称为神箭;可弩箭这东西更加易学,换言之人人都有机会成为神射手!晁盖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敢说能够从这三五机弩的包围中逃脱出去。甚至在算上吴用的安危,晁盖也不允许自己独自逃走。因此眼下除了投降,晁盖居然发现他堂堂托塔天王,居然已经走投无路了。 “哥哥,这次是小可害了你。”吴用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戚。 他的嘴角有一丝青肿,却是之前闪避的时候撞在了桌角上。他比晁盖更快的冷静,也清楚如今已经四面楚歌。 再想到如今这个局面是他亲自一手促使,吴用就不由悲从心来。 这到底是何苦来哉啊!明明好好的跟着晁盖逍遥,之前也跟着宋江畅享招安未来。怎么就突然的,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了呢?晁盖没认出杨汕,吴用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因此他一想起杨汕的杀胚性格,不由就胆战心惊。宋江、花荣、清风山二龙山的燕顺王英等诸多兄弟,都被这厮杀了个一干二净!如今这厮又来到梁山,那岂不是和他作对的自己一行人也将没了命去? 要说杨汕会心软,吴用是决计不信的。 一想到自己即将丧命,吴用就壮志未酬的心酸感。这时候再看晁盖,也就不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贤弟何出此言?都是为兄行事莽撞的错,哪里能怪到贤弟头上?”晁盖苦笑一声,心里却明白过来。 他又不是真傻,现在回想起来哪里能对吴用的做事没有一点察觉? 只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加上他一直把吴用当成兄弟,所以些许小事能忍受就忍受罢了。 不得不说晁盖即使有百般不好,但是他对兄弟却也是相当够义气。 两个人躲在议事堂无计可施,外面杨汕带人将一众喽啰捆绑了之后,也小心的绕过来将议事堂整个包围。 又好气又好笑的将王进和王伦搀扶起来,杨汕摇头直笑。 可怜王进被被和晁盖狠狠砸了一棍子,几乎被把手臂打断。看他疼的咧嘴的模样,杨汕不忍看他凄惨样子只是道:“教头这是何苦?即使要拼命,又哪有这种做法的?这也幸好教头躲闪得当,否则要是被那晁盖一棒子敲中要害,那岂不完蛋?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教头还是慢些才好。” “若是慢了,寨主怕性命不保。”王进苦笑一声,自己也是郁闷。 “他晁盖还想拿王伦做人质,又怎么会真要了王伦性命?也就是教头拼命阻碍,否则晁盖早就卸力。”杨汕这一点倒是看的比王进通透,大概也是因为他只是旁观者的原因。当时晁盖除了挟持王伦,确实再没有别的选择。所以王进以为晁盖要杀人,但是杨汕却心里清楚那只是威胁罢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王进,毕竟当时电光石火之间,他哪里能想那么多? 像王进这样忠心护主,按道理来说杨汕还应该高兴才对。等之后梁山归顺,王进要保护的岂不是他? 所以杨汕也不真恼,只是笑着安慰道:“教头下次可不能这么莽撞,即使作战,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才对。咱们日子还长,不争这一天两天的。再说弓弩的事情教头也清楚,怎就还如此冲动?往后自己的性命要紧,像这种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啊……我宁可兄弟们安全第一,宁可放弃任务。” “是!王进谨记,往后定然不辜负大人厚爱。”王进有些感动的说着,眼眶也略作湿润。 他也不是作假,实在是这年头武人的地位确实太低了。甚至像王进这样的低阶武人以及戴罪之身的,基本上都是被当做消耗品看待。平日里只有说拼死完成任务的,哪有说像杨汕这样要求安全第一? 仅仅这一点,就让王进对杨汕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而旁边脸色苍白满脸冷汗的王伦,对于杨汕偏心的话却是没有心情再去理会。他刚才差点就没命,这会儿心脏还依然的激烈。所以哪怕杨汕话语里对他百般鄙视,王伦也没有精力跟杨汕斗嘴。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今天这事情他确实犯蠢好几次。否则别的不说,至少这几次要命危机都是能避免的。 都是该死的狗贼晁盖,才害的我如此狼狈! 咬牙切齿的想着,王伦看向杨汕道:“大人,这天这仇我非报不可!等抓了晁盖,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你确定?”杨汕看一眼王伦,不客气的道:“如果这时候要杀晁盖,你信不信他必然要跟你鱼死网破。再算上晁盖那一伙兄弟以及他平日里结交的各种好汉,你就不怕日后一堆人来找你报仇?” 王伦语塞,可是要他这么放手,王伦却又不甘心。 当然要说不甘心,杨汕同样也不甘心。只不过介于阮氏兄弟的面子,杨汕却实在不能现在就杀了晁盖。 因为晁盖而让阮氏兄弟离心,毫无疑问这是赔本的买卖。 可是具体要怎么处理晁盖呢?如果说就这么让没发生过,无论杨汕还是王伦都会感觉不甘心。 “要不然,就让天王戴罪立功吧。天王有一身本领,就此杀了确实暴敛天物。”王进提出一个主意。 他也是个妙人,明明被晁盖打的最惨的就是他,却依然还主动替晁盖说话。 杨汕和王伦对视一眼,一时心里都有了想法。俗话说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眼下饶他晁盖一命也不是不行。当然这事儿还得晁盖亲自主动投降才行,如今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凭甚还有资格倨傲? 而且杨汕还能肯定的一点就是,哪怕只因为吴用的狗命,晁盖都一定会选择投降。 而事实的发展也和杨汕预料的一样,还不等杨汕派出去的人将议事堂包围完毕,晁盖就自缚双手从大门口径直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脸畏畏缩缩的吴用,可晁盖自己却是一副而平静的模样。 “晁盖冒犯寨主,还请寨主降罪。只是此事皆因晁盖一人而起,还请寨主放过晁盖的诸多兄弟。”说着铁塔般汉子硬挺挺的跪倒下来,正式向杨汕低头。他已经从吴用口中知道了杨汕的身份,因此对于自己的这次失败也找到了额外的理由。只可惜事已至此,哪怕连同生辰纲一事一起被降罪,也是没得选择了。 只是心中依旧不甘,晁盖扭头看着杨汕道:“想不到大名鼎鼎铁都监,居然会有空来我济州!晁盖些许小事,居然还连得都监大人亲自出马,还真是三生有幸。这大冬天的,都监大人好雅趣。” “那是自然!能够见到大名鼎鼎托塔天王晁盖,也不枉我大冷天跑这一回了。”杨汕哈哈一笑。 如此模样,顿时让晁盖气急! 虽然说此次一时恼怒要掀翻王伦已经是事实,而且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倒也没有后悔。但是被杨汕这般嘲讽,却让晁盖脸面挂不下来。如果说夺了寨主之位也就算了,可这会儿却被这狗官螳螂在后? 说实话若非自己这次一时冲动让狗官找到借口,否则他想吞并梁山还真不容易! 晁盖咬牙切齿的想着,也是一瞬间就猜到了杨汕的目的。而后王伦这些天的异常情况也就有了解释,同时对于目前的状况,也是心知梁山已经不可能被自己拿到手中。只可惜了吴用贤弟的诸多谋划,可惜还想着让宋江兄弟的英灵看看我等如何帮他找回遗憾,如今也是尽数成空。 晁盖遗憾的想着,单膝跪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要说对官府朝廷,晁盖依旧还是不屑加入。只可惜如今势比人强,却是要另寻他法才好。 然而晁盖却没发现,他身后双膝跪地的吴用,眼睛里却闪耀着异样的眼神。 大名鼎鼎铁都监亲自来到梁山,这说明什么? 如果只是平日也就算了,而然现在却是寒冬腊月最冷最辛苦的时候。这种时候不在家猫冬,反而跑出来谋划梁山,岂不是证明了那少年都监对梁山的重视?虽然说这人官职不高让人略微遗憾,但是只作为一个进步阶梯的话,倒也不是没有说法!何况年轻人更加好哄,岂不正代表自己的机会? 至于说背弃晁盖什么的,吴用可完全不会在意。 在他看来,他和晁盖只是兄弟情谊,没有改换门庭的说法。 如今为了他吴用的前途而跟随铁都监,晁盖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兄弟能够有出息,岂不是对他这个大哥的最好安慰? 第四百三十章 阮氏兄弟归心 见杨汕面色平淡,而晁盖的话语里还依然带着倔强,吴用不由有些急了。 赶紧壮起胆子,吴用抬起头道:“还请大人见谅,千万不要误解了晁盖哥哥的意思。哥哥只是心气略有不顺而已,并非是要跟大人争执。如今事情已经了结,还请大人有大谅,原谅了哥哥的嘴臭吧。而后大人但有驱使,无论小可还是哥哥都定然效命。同时,哥哥在江湖上认识各种能人异士无数;如果大人对他们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小可一定竭尽全力帮大人如愿。” 聪明的吴用,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杨汕的软肋,或者说杨汕的野心。 毫无疑问对于杨汕而言,高集粮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所以在心知自家晁盖哥哥不太可能投靠官府的情况下,主动寻找到自身的作用和对杨汕的价值,才是现在最正确最应该做的事情。 而后他这简单的一番话,就十分如意的说到了杨汕的心里。 杨汕没有太多时间去像哄小孩一样哄晁盖,大家都是成年人,也不存在说还需要我帮你规划未来的程度。我给了你选择,而你不要,那就算了!指望说还要三请四邀的求你?你在想屁吃! 因此杨汕只是摇摇头,命令手下将晁盖和吴用先捆起来丢到一旁。 示意王伦带王进先去疗伤,杨汕笑着走向旁边略作拘谨的阮氏兄弟。 “三位见谅,却是让你们见笑了。当真一场闹剧,实在是丢脸至极啊。”杨汕苦笑一声,对三人拱手。 “可笑!到底是谁丢脸?”阮小二脸色比较难看,他和晁盖关系其实不错,这次却眼睁睁看晁盖丢人了。 “二哥休要生气,这事情原本就是天王哥哥不对。”阮小五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伸手拦住阮小二,又低声道:“寨主虽然平日里说话刻薄,但是对待咱们却着实不错。咱们每日吃喝饮酒,可曾比旁人少过半分?甚至那白胜一次呱燥要找女人,寨主还不是松口给了他每天随意进出的权利?哈哈……结果呢?你我都不是傻子,他吴用用这权利勾结内外,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阮小二表情一僵,无法反驳只能跺脚羞怒道:“可即使如此,莫非寨主就没错;寨主勾结官府却瞒着我们,此事也是应该?是不是我们被抓进监牢了才是理所当然,小五你怎么能帮外人说话?” “嘿嘿……咱们劫持生辰纲,本就是犯法之事。即使被抓,还不是应当?”阮小七冷哼一声,表情不屑。 “你这叫什么话?”阮小二这下是真的怒了,他没想到自己两个弟弟居然都敢反驳自己。 要知道跟晁盖一起劫了生辰纲之后,他们兄弟三个可都是分了钱的。虽说由于很快事发的缘故,这笔钱不等花销就被迫埋藏起来;可是只要耐心等待,等到事情结束,不是迟早能拿出来再用?不管怎么说,晁盖哥哥对他们阮家兄弟可是一点不好都没有,自己等人作为好汉怎么能背弃与他? 再说了,两个兄弟且不提,他阮小二可是有娘子的人!临走之前那金银交由娘子藏匿了一部分,也足够她好生过活。现如今有这金银打底,那女人也不至于背弃他阮小二而去!在家侍奉老娘,也是应得。 他平日里总是被那女人嘲讽没本事,这会儿却还有何话说? 一想到自己拿钱回家的时候,那女人兴奋和惊奇的模样,阮小二就只感觉人生圆满。所以对于晁盖,阮小二还是心怀感激的。接下来只等有机会回乡之后,安安稳稳努力生个儿子,这辈子就够了。 然而对于阮小五和阮小七而言,他俩却没有阮小二这般的容易满足。 跟晁盖赚了金银不假,可是这金银没有机会去用,又能算什么赚钱?如今好生生的清白人家,却因为那一次抢劫而变成通缉犯。如今有家归不得,有老娘也无人照料,这份心悸恼怒如何能算清楚? 还有就是,此番由于杨汕的缘故,阮小七提前跟王进结识,又主动提出去往梁山避难;因此在王进的劝说下,王伦对待阮氏兄弟的态度和晁盖手下其他人又是不同。因此阮氏兄弟并不像吴用白胜一般的厌恶王伦,甚至还对王伦有一定好感。否则这次双方厮杀,阮家兄弟如何也不会坐壁旁观。 这种情况下,能够选择的余地多了一些;能够念的晁盖的好,便少了许多。 偏偏阮家兄弟又是孝子,也就阮小二因为婆娘的缘故和老娘疏远一点,阮小五和阮小七可都对老娘万般敬爱。这种情况下要让他们从此不能跟老娘见面,这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哪怕跟晁盖一起劫生辰纲是他们自己亲口同意的,也不能避免这兄弟几人心中升起不满意的想法。 眼见三兄弟就要吵起来,杨汕赶忙阻止道:“三位兄弟且住,何必为了这种事情分心?无论过去的事情究竟是何是非,总归它都已经过去。如今三维兄弟只要愿意,只要加入我麾下做事,自然再没有人还会计较过去的事情。到时候好生做事积累功劳,将来封妻萌子也不只是奢望啊。” “哈哈……我们这等泥腿子,也能封妻萌子?”阮小五第一个笑起来,他又有兴趣又不相信。 “这世间的事情,主要努力去做了,又哪有真正做不到的呢?”杨汕笑着,充满自信。 别的且不提,往后这十几年里,大宋可谓是风雨飘摇纷呈不断。这种时候不说救大宋于危难,只说努力杀敌拼命作战,它就一定能赚得功劳。如今梁山水泊虽然已经肯定被杨汕掌握,但是四大寇里还有淮西王庆,河北田虎,江南方腊,都属于是放在那里的功劳。如果再算上今后几年将会因为被女真人欺负而频繁入寇大宋寻找平衡,可以说接下来十多年,大宋将战争不断! 所以说这种情况下只要敢拼命,就不打没仗打!同时只要有仗打,又如何不能立功受赏? 都说盛世文臣乱世兵,眼下世道混乱,正是武人发力的时候。可偏偏大宋武人无能,扶危救困的本事就是一个笑话;否则只要能臣武将齐心协力,哪有说将堂堂一副好牌打成现在这般愚蠢模样的? 自古以来都不曾有过的武备松弛啊!大宋朝廷的无能,竟是硬生生将一个强大的国家狠狠踹入深渊当中。 想的远了,杨汕强自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再看阮家兄弟还在思索,杨汕于是又继续劝导道:“不管怎么说,做一个清白人都要比做贼的好。世人都哪怕做贼也要期待招安,三位兄弟又何必逆势而行?咱们别的且不谈,只说招安之后一个清白身体所代表的意义,大家也都能明白的吧?哪怕只为日后能入祖坟,三位都不该莽撞而行。” 这话一出,三兄弟顿时沉默了。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能不能面对祖宗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纵然做贼,往后也想着一块无名碑立在祖坟里,即使无人祭祀也比作一个孤魂野鬼要好。纵然好汉只图一时快活,纵然他们不懂家国天下的道理,可是自家祖宗的脸面和传承,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忽视的重要存在。 背弃祖宗的罪名,在这个时代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因此杨汕这么一说,阮氏兄弟都沉默下来。互相对视一眼,不由有些意动。 不为别的,只为能够清清白白的照顾老娘,然后将阮家传承下去,再清清白白的埋进祖坟,这一生就值了! 如今因为抢劫生辰纲,手中钱粮倒也是不缺。只要接下来杨汕不把这笔金银收回去,确实往后就再无后患可以认真拼搏一场了。到那时候不说封妻萌子,只说混个小官儿回乡,岂不是也面上有光? 阮小二如此想着,心中也是略微期盼起来。毕竟有个婆娘,考虑的更加实际一些。 而对于阮小五和阮小七而言,人生才刚刚开始;走出村子来到江湖,也不过还在济州周边厮混罢了。如果能够跟随杨汕走出去看看,见识见识各地的豪杰,同时大模大样有一个好名声,这谁不乐意? 三兄弟互相看看,然后一齐咧起了嘴。 见杨汕面色平淡等待着,三人一齐跪下拱手道:“蒙得大人看中,小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愿意为大人效死!往后风里来火里去,定然不敢背叛。如若有违誓言,甘受万箭穿心之刑!” 杨汕笑逐颜开,赶紧扶起三位兄弟:“三位何必如此?哪有必要下此恶咒?只要杨汕还活着,定然不会让三位兄弟吃亏。以后咱们同心协力保家为民,好歹用这一双手打出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来!” “这……是!小人尊令!” 阮家兄弟有些疑惑杨汕的话似乎略奇怪,不过这时候却不敢多想。哪怕被杨汕扶起来,也连忙低头称是。 这时候杨汕身后的两名亲兵,却是心有所得的对视一眼。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看样子大人的野心又变大了一些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等更加期待?” 想到这里,两人一齐笑起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威逼利诱 随着实力的扩张,以及加快的步伐,杨汕的野心确实越来越大。 往先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控制梁山的这一天。而且这一切都来的如此之容易,只能说宋人对于当官的渴望让杨汕无往而不利。也难怪大宋朝廷喜欢招安了,实在是这一招成功率太高。杨汕拿来诱惑王伦的,甚至都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东西;可即使这样,王伦也甘愿拿身家去赌这一场。 当然,硬要说也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杨汕并没有带太多人马。换言之意思是,如果受骗王伦随时可以后悔。 再加上不管怎么说也是被杨汕救了性命的缘故,所以这一次王伦表现的确实诚恳。 仅仅过去三天,他就再一次将杨汕请去了议事堂。这一次王伦以及几名手下,王进,杜迁,朱富,朱贵以及几个名声不小头目,尽数出息。而王伦这一次依然坐在首位,却也是他最后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纠结的眼神看着杨汕,毕竟忽然被告知要换老大换阵营,这事儿确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不提好坏的问题,只说这么突然……牙都还没刷呢! 而这一次,杨汕只带了一左一右两个人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环顾一圈,笑着拱手道:“杨汕来迟,还请各位恕罪。想来各位好汉也不会怪罪我杨汕对吧?毕竟从今天起,咱们就要在一个碗里吃饭了。” “大人客气了!从今日起,还请大人多多关照。”王伦主动开口,又赶紧从主位上站起来,迎到一边。 杨汕也不客气,径直在王伦的大椅子上坐下。低头环顾众人,缓缓开口道:“诸位,我是什么人,想来这些天过去,你们也该知道了。本官杨汕,来自青州;此次以私人身份谋求梁山招安,还请各位兄弟多多谅解。往后大家跟随与我,杨汕自然不辜负诸位期待,努力给人家带来一个好前程。将来不说能够走到一个什么地步,但是好歹到时候,绝对不让兄弟后悔,跟我走这一朝。” “可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么?”下面有人嘀咕,却不是每一个人都甘愿招安的。 而且杨汕这一次,除了承诺了王伦一个虚无缥缈的进士出身以外,对其他头领根本没有任何承诺。别说官儿,连个职业都没有。换言之等到杨汕坐稳梁山而后反悔的话,这些人将什么都得不到。 因此哪怕杨汕说的振奋,下面杜迁等人也没有什么热情。 不过他们几个即使再不忿,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再加上王伦保证他哪怕招安也会依然呆在梁山,梁山除了换一个名头之外其他不会有太大变动,因此众人才勉强接受这种改变,让自己冷静下来。 杨汕也不着急现在就指望他们彻底臣服,反正只要有王伦压制,再有阮家兄弟监督,这等于杜迁几个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甚至这些人也实在不能怪杨汕不去安排,毕竟除了名头,杜迁的真实本领还是低微了一些。就好比梁山聚义,杜迁几个元老的座次越来越低一样,有时候实力不济真的是无法往上爬的最大原因。文不成武不就,即使杨汕想要委以重任又能安排什么位置? 或者哪怕给杜迁一个指挥使来当,难道他就有办法服众吗? 所以即使杜迁不甘心,杨汕现在也只能暂且将他放置。当然理由还是要说清楚的,这就交给王伦去做了。 无视杜迁难看的脸色,杨汕又对在场众人说了一些安抚的话。 那朱贵早得朱富提醒,因此表现的十分顺从。而其余几个小头目,也自然没有资格在这个场合放肆。 杜迁心中再怒,居然也找不到一个支持者。他有心甩脸而去,想一想却又不敢,只能一个人低着头生闷气不提。而后再听杨汕说了些对梁山以后的安排,发现自己的位置没有变动,这才又开心起来。 而后阮氏兄弟姗姗来迟,杨汕正式命令阮小二和阮小五一南一北扩张梁山水军。暂且以一边至少一千水兵还有十条大船为目标,尽可能的发挥出梁山的优势以及地理位置上的针对性发展。 而至于说完成这些所需要的资金和时间,就是王伦最近所需要做的任务。 是的,杨汕还是将王伦留在了梁山。 一来需要王伦帮忙安抚梁山上下众人的情绪,而来杨汕这会儿也确实有些无法安置王伦。即使说已经给太子去信求助,可是这寒冬腊月的,一来一回也不是说眨眼的功夫。而且即使说太子给了王伦出身,他王伦就敢真的和梁山分割?除了以同进士的身份等官派官以外,少不得还要继续给杨汕做事。 而其他人……公司被收购了,和下层员工有什么关系?顶多涨点工资,莫非还想上天不成? 杨汕将可恶资本家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可偏偏在场却没有人敢反驳。 等到杨汕将任务安排清楚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谁也没想到杨汕能够这么轻易就接过梁山的主导权,一切都顺利的让人感觉惊讶。 不过再想想,杨汕目前也只是拿到了一个名分而已。梁山从上到下依然还是王伦的人,从事实上来讲杨汕并没有得到什么。甚至如果哪一天王伦反悔,杨汕都没有办法去钳制他。所以就目前而言,杨汕得到的东西其实还不多。很多东西都需要时间来发酵,也需要时间让这些人真正归心。 像小说里一样,一见忠心纳头便拜而且永远忠心耿耿的事情,现实怎么可能会发生? 哪怕是水浒,不也有宋江坑死晁盖、黄信花荣坑了秦明,以及那许多配角互相坑害同伴的事情么?如果杨汕当真以为自己能够用几句话就让别人对他忠心不二,那他迟早要被坑个满头包。 所以对于这一点,杨汕还是相当警惕的。 而后又过了两天,梁山琐事勉强算是安排完毕。 裴宣邓飞还有杨林等人也上来梁山,却依旧将外围酒店工作交给朱贵朱富兄弟打理。当然杨汕也向朱富朱贵承诺,只要等过去这段时间杨汕把梁山的事情理清楚并且安排人过来,就立即给两人找到接班的,并且将两人带回山寨负责更加重要的任务等等。这番话自然让朱家兄弟满意,于是做事更加勤便不提。 这一边,杨汕则是带着裴宣来到了梁山的地牢里面。 潮湿的地牢里没有别人,只有晁盖一行被分开关押。当杨汕走进来的时候,只听见那白胜像死了娘一样在大声哭嚎咒骂,而其余晁盖和吴用的牢房里却没有半点动静。这两人都表现的十分镇定,甚至杨汕隐约间还能听到吴用吟诗背文章的声音。再仔细听去,居然还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这厮居然想出用这种方式来向杨汕暗示,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是个人才。 话说也是因为听到杨汕过来的声音,所以才故意做此表现的吧? 微微一笑,杨汕示意牢头将晁盖和吴用一起提过来。不得不说吴用打的主意确实挺好,这次还真需要用到他的时候。 等两人到了,只看见杨汕和裴宣正凑在一起低声说些什么。 见晁盖和吴用被带过来,杨汕示意牢头给两人解去镣铐:“还不快给两位兄弟松绑,怎么能对二位好汉这么无礼?哎!晁盖兄弟,吴用兄弟,也是杨汕疏忽,让二位受苦这些天,还请见谅。” “哼!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做此惺惺作态?”晁盖冷哼一声,对杨汕没有任何好颜色。 看晁盖这态度,旁边吴用有些急了,赶忙安抚到:“哥哥莫急,先看这位杨大人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吧。说起来大家并没有那么大的仇怨,把话说开再交代清楚了,岂不是将来还能做朋友?” “哈哈!许久要找这官儿做朋友就自己去,何必牵扯上我晁盖?”晁盖冷哼一声,对吴用的态度也有些改变。这几天在牢里,他也把这次的事情想明白了。此番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绝对和吴用有关。虽然说想清楚之后倒也不会对吴用太怪罪,可是再想像过去那样完全信任,却也难了。 “好一个托塔天王晁盖,果然洒脱。”杨汕赞叹一声,也是真心实意。只是话题一转,杨汕又道:“不过听闻晁盖义气过人,莫非这一次就不管你手下那么多兄弟了么?他们跟你沦落如此地步,却被你就这么可怜的直接给抛弃?为了你自傲的名声,晁盖兄弟倒是真的舍得啊!” 杨汕一番话,说的晁盖脸色漆黑如墨。 要是被杨汕弄出这样一个不顾兄弟死活的名声传出去,他晁盖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鼻孔里喘着粗气,晁盖真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这个混蛋给弄死。但是只看身旁装作委屈可怜的吴用,还有同样被关进牢里到现在也不见天日的诸多弟兄以及下属庄客,晁盖只能强自要求自己冷静下来。 再看杨汕,只觉得这厮莫非是魔王不成? 于是深呼吸一口气,晁盖只能服软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快说吧!只要你放了我那些兄弟,只要不违背我晁盖的心中道义,别的什么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哪怕是要我的命,你也可以现在拿走。” 第四百三十二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说老实话,杨汕对晁盖的感官其实一般。 这厮是一个标准的江湖人,和杨汕还有杨汕的目标都不是一个路子。 什么叫江湖人?无视法纪,仗剑任行的就是江湖人。 他们最大的特点便是自私,对其他人或者百姓的生死安危不屑一顾。这种人活在世上就只求一个逍遥自在,乐于听到恭维,对陌生人完全不在意,换言之就是那种自私到极点的存在。就好像晁盖私掠生辰纲,可有考虑过他庄子里那些庄户的想法?可有考虑过自己这么一做,会不会引得梁中书发怒,重新将损失分派到百姓身上?这些东西和可能性,晁盖完全不曾考虑过! 作为衣食无忧的财主保正,晁盖是多么的闲,才会自寻麻烦去劫持朝廷的财货? 他自己倒是心思简单,被那江湖厮混的刘唐一激一恭维,就来做了这没脑子的事情。人家刘唐一无所有,哪怕阮氏兄弟也是因为衣食无力才铤而走险!而晁盖呢?有钱有势有产业,纯粹就是为了一个带头大哥的名头,就甘愿将自己的一切全部放弃。别说什么不会发现这种自信,谁能这么有信心? 所以这厮就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兄弟开心就好,今日逍遥不管明日死活! 而如果进行对比的话,同样有呼宝义名声的宋江,他做的一切都只为建立名声当做本钱。宋江做的一切都为自己将来能得到好处助力,而晁盖……鬼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就好像不懂事的少年,义气为先。 总而言之,这晁盖和杨汕实在不是一路人。双方的理念冲突太多,所以只可以利用不可能收服。 晁盖因为杨汕的威胁而咬牙切齿,然而他除了能喊卑鄙意外,却对杨汕无可奈何。 看他这样子,杨汕也不催促,只淡淡的道:“咱们做一个交易如何?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和你的这些个兄弟。当然事先说好,哪怕事情结束,你们也是不能继续留在济州梁山。等你完成交易之后,再自行去他出找个山头安身立命吧!当然如果再做什么大事,少不得还要被我追捕。” “哼!如果不是王伦背叛于我,你这小孩如何是我晁盖的对手?”晁盖对杨汕怒目,格外的不甘心。 然而事已至此,他真能不顾义气无视这些个被关在牢里的兄弟? 看着杨汕微翘的嘴角,晁盖闷哼一声,一字一句咬牙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可先说好,有违我义气的事情,晁盖宁死也不会去做!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十八年后晁盖照样还是一条好汉!” “哈哈……那倒不至于!你晁盖不是习惯跟官府作对么?这一次,就帮我再跟几个官儿作对一下好了。”杨汕哈哈一笑之后很平静的说着,完全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和他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会多么的让人惊讶。 晁盖不是傻子,因此瞬间就猜到了杨汕话语里的意思。 目瞪口呆抬起头盯着杨汕,晁盖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少年都监到:“你说什么?你要我帮你杀官?” 吴用也是不敢相信的抬起头,但是他想的比晁盖更透彻,对于官场倾轧更加明白。 因此不等晁盖说出讽刺的话,吴用就赶紧阻止晁盖道:“大人如此看中小可,可是小可的荣幸!只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可就先代表晁盖哥哥答应大人的要求了。具体细节,待会儿再商量可好?” 杨汕不看吴用,只盯着晁盖。 见晁盖因为吴用的阻止终于面前冷静下来,没有反驳而是闭嘴默认,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也不多说,杨汕只示意裴宣道:“具体的事情,这位裴兄弟会跟你们细谈。总之事情很简单,也不说必须要杀人,但是必须要给某人一个教训!具体怎么做吴用你自己斟酌,我只要看结果!” 说完杨汕转身离开牢房,将具体的事情交给裴宣来处理。他相信吴用和裴宣两人加起来,一定能得到一个满意答复。 至于晁盖……不过打手而已,谁在乎他的想法? 杨汕冷冷的笑着,走出牢房来到外面。门口处王伦和王进正在恭候,杨汕也不多言,只示意两人跟他一起走。 “教头,真不打算跟我一起去青州?青州有林冲哥哥,也有秦明等高手,平日哪怕习武也有个对手啊。”杨汕期盼的说着,对王进决定留在梁山只感觉暴殄天物。这等高手留在梁山养老,也太浪费了一些。 “呵呵……王进已经老了,哪里还能像年轻人一样的奔波?再说大人的梁山也需要人守护,这任务王进就当仁不让了。”王进淡淡的笑着,对旁边王伦感激的目光只当没看见。当然不得不说,王进这番选择肯定也有王伦的原因在里面。往前几个月,王伦对其实不错,所以王进是要报恩的。 杨汕再劝,王进也只是摇头。甚至对于杨汕那史进四人当理由的话,王进也还是摇头。 无奈之下,杨汕只能选择如了王进的愿。 当然王进也没有说撒手不管,他还专门写一封信,求杨汕派人去带给史进或者朱武,以免耽误徒弟前程。 对于这种事,杨汕自然不无不可。 然而让杨汕没有想到的是,信使过去之后,很快的狼狈回来。一问才知道,却是祝家庄动手了!一行出去的三百多兵马,尽数折了干干净净!史进和杨春被祝家庄的人生擒活捉,唯有朱武和陈达险之又险逃了出来。而后朱武领着陈达逃去扈家庄,所幸有扈三娘拼命出战,才打退祝家三虎的进攻。 “我不是提醒史进要小心谨慎的么,怎么还能被人给逮了去?”王进心急,赶紧就要去就史进。 被杨汕用力扯住,才终于冷静下来继续听那信使解释。 原来不是史进太愚蠢,而是敌人太狡猾!就像之前说过的,那祝家三虎当中,有三子名叫祝彪。在史进没去扈家庄,没有遇到扈三娘之前,祝彪和扈三娘可是有定亲的意图的。结果史进史进后来先至抢了祝彪的女人,虽说是情投意合,这再看到祝彪,心里不免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而后史进和祝家人一番争斗,持续半个多月也不分胜负。各有损失,也都有些心累疲惫和后悔。 这时候祝彪就派人来提议了:“咱们打成这样,打生打死的不值得!不过是为一个女人而已,多大事儿?要不然咱们谈谈怎么样?不管说谁对谁错什么的,就谈谈这事情怎么解决,赶紧想出个方略完事算了!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在这里打生打死也打不出什么结果来不是吗?” 史进一想,好像也对!女人的事情确实没必要搞成这副情况,双方各退一步,语气软软谈一下算了! 于是史进不顾朱武的劝阻,就按照祝彪制定的地点,带着一干四五十号人来到了林子里。 都说逢林勿入,这会儿心头激动的史进却是完全没去想。于是就像朱武猜测的那样,双方谈了几句话就爆发,然后重新开始厮杀。这时候祝家庄的埋伏也从林子深处钻出来,杀的史进只能狼狈而逃。 “这不是逃了么?怎么还能被抓住?”王进不解,自家徒弟要跑,谁还能拦得住? “教头啊!那祝家庄好生卑鄙!还有那李家庄的混蛋,叫什么鬼脸儿杜兴的,也背叛了咱们!小的碰到史进头领,跟他一起逃走,而后半路上遇到了朱武头领派来支援的队伍,还有旁边李家庄来帮忙的人。可谁曾想,那李家庄居然包藏祸心?”信使哭丧着脸,他却是点儿背直接撞上了后面的战役。 史进的残兵,朱武派来杨春率领的援军还有鬼脸儿杜兴带领的李家庄户汇合到一起,顿时人多势众让祝家庄的人不敢再进犯。 然而就当骂骂咧咧想要反击的史进,正打算要求杨春和杜兴与他一起反攻的时候,杜兴却突然翻脸了! 这厮原本带了两百庄户,人数不多声势也一般。但是突然爆发之下,却也将史进这边的阵型彻底打乱。而后杜兴自己缠住史进,旁边三五庄户也和杨春战到一起,使得史进的人马就彻底失去了指挥。 而后祝家庄的人一拥而上,顿时就将史进人马杀了个人仰马翻。 史进带着杨春只能逼退杜兴之后狼狈而逃,却不想半路上正好撞上栾廷玉,顿时三两下被栾廷玉杀败俘虏…… “李家庄为什么会背叛我们梁山?之前不都还好好的么!那蒲天雕李应还算好说话,往日咱们买粮的时候也都是给了大价钱的!可恶!这时候翻脸,莫不是以为我王进年迈不敢杀人?”王进愤怒的说着,提着朴刀就要去救自家徒弟。他如今没了家眷,也就只指望史进徒儿养老送终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朱武和陈达被困扈家庄,一时间可会有危险?”杨汕想的更多,却是回忆起记忆里三打祝家庄的情况。那祝家三虎对扈家和李家一直窥视,此番找到借口,确实不会放过。 再加上栾廷玉武艺不凡,如果只是史进的话,无论是否中计,想来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当然……不管怎么说,史进是必须要救的!而且既然祝家主动翻脸,那就正好给了杨汕操作的机会和借口! 祝家的财富,要说杨汕一点也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当然,好歹不会像记忆里那样,杀人夺财弄一个将祝家灭门的惨剧。只是……要些好处就足够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祝家庄的实力 祝家庄距离梁山大约有一天多的行程,也就是说从史进落入陷阱到信使逃回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且不说史进和杨春被俘之后会遭遇什么,只说同样陷在扈家庄的朱武和陈达两人,也不知道该能不能熬到梁山来的救援。哪怕王进即刻发兵现在就出发,也至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加入战斗…… 也就是说情势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让王进心急如焚。 焦急之下,王进期待的看向杨汕。 “教头放心,杨汕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而且说起来史进兄弟和杨春兄弟也对我有恩,做人要知恩图报,我又怎么会反对?”杨汕笑着对王进点头,而后顿一顿好奇的道:“话说梁山现在能拿出来多少兵马?那祝家庄也算是兵强马壮,又有栾廷玉和李应这等高手,去的人少了恐怕不是对方对手啊!咱们这边高手倒是不缺,可是在兵力方面……若是僵持了可不利于史进两人的性命。” 有些事情不能不往坏的地方去想,万一要是祝家庄拿史进当人质威胁,到时候王进怕是也要坐蜡。 “那栾廷玉也是有名的好汉,如何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王进诧异的看一眼杨汕。 哪怕双方还是敌人,可王进却因为栾廷玉的名声而相信他不过做要挟人质的事情? 这种想法在杨汕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哪怕来到大宋已经许久时间,杨汕也无法习惯这种理念。 所以他之前的有些做法,和鲁智深、林冲等人的想法截然不同。介于这种出乎意料,杨汕总能因此出其不意获得好处。当然也会因此被杨再兴鄙薄,被林冲劝说,就好像是杨汕丢了脸一样。 杨汕也不好打击王进的想法,只能说自己在后面再帮忙弥补准备一下。 而这时候,原梁山寨主王伦,花费半晌时间也终于算清楚自己手下一共到底有多少人了。 这也亏得王伦读书识数,换作其他人当寨主,哪里能搞清楚自己手下具体的人数?总归是东边两千人,西边一千五,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罢了。甚至就连这会儿大宋的官军,也同样数字不清。 “大约四千五百多人吧?主要是这个冬天,教头又将附近无力过冬的可怜人招募来了不少,所以具体数目还要察验。当然之前我梁山四个渡口三道关隘,一共的人数是四千多一点。加上朱富朱贵兄弟的酒店人员,正好四千五百余。”王伦肯定的说着,却是将数字详细到了百位。这番话在杨汕看来只是寻常,可是看王进惊讶的模样,似乎王伦能说到这个地步十分不可思议? “寨主不愧是寨主!将梁山上下管理的如此清晰,当真一切都在寨主掌握中啊!”王进赞叹一声。 “如今我已经不是寨主,教头称呼我一声王伦便是。”王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又偷偷瞄了杨汕一眼。他自然知道,杨汕和王进的关系比自己更好;如今招安,哪里还能把王进当下属看待? 而后杨汕想一想,继续问王伦:“四千五百人,除却守护各个关头的,能够抽调多少?那祝家庄各种村民佃户过万,仅仅只是青壮就能凑出来乡兵三千。再加上他家中庄客少说一两千吧?加起来四五千人,可不是轻易就能应对的。再加上李家庄的人马,如果咱们去的人少了,怕不是对手。” “四五千人?”王伦脸色一白,没想到小小一个庄子,居然也能比自己梁山的人马还多。 王进更是脸色难看,因为梁山人马还要守卫各地关口,否则让人超了后路岂不是糟糕?所以如果按照四千五百人的兵马去算,能够拿出来两千人就已经十分吃紧。可是两千喽啰去斗四五千兵力还有高墙大院保护的祝家庄,那岂不是以卵击石?到时候别说救人,怕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杨汕回忆一下记忆里宋江三打祝家庄的故事,也是苦笑。 要知道那时候宋江下山可是带了六千多号人马的。再加上后来吴用前来支援的五百人马,加起来差不多有七千人左右。可就是这七千兵马甚至还要加上扈家庄的支持,也是在祝家庄连连受阻。如果不是宋江招来孙立,又以孙立极其家人亲戚打入祝家庄做内应,怕是七千人也休想得胜。 宋江带领七千人马,还要加上花荣,李俊,穆弘,李逵,杨雄,石秀,黄信,欧鹏,杨林,林冲,秦明,戴宗,张横,张顺,马麟,邓飞,王英,白胜等等好汉,居然也奈何不得祝家庄;如果不是孙新和顾大嫂夫妇设局坑害自家亲哥哥,又带着孙立投奔梁山再做内应,这仗怕还有得打。 所以说只凭现在的梁山,现在的兵马,恐怕想打破祝家庄救出史进,只是天方夜谭。 “可是,为何我们非要打破祝家庄去?”后面赶来的裴宣有些疑惑,只说救人,主要赎回来不就好了么?带上一两千人去壮一壮声势,让祝家庄人知道梁山的态度,再那些好处,要放人并非不可能吧? “可是如此一来,要承担祝家庄报复的岂不是会变成扈家庄?咱们倒是能走脱,可李家庄愿意和祝家庄勾结,岂能不要好处?毫无疑问,扈家庄就是那块要被分割的肉;对于这一点,哪怕只为史进,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的吧?甚至如果祝家庄继续发展,岂不是也会成为梁山的巨大威胁?”杨汕耐心的对裴宣解释,也让旁边王进和王伦恍然大悟。 确实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史进和杨春的性命,不是三百余喽啰被击溃的大仇了。总而言之梁山看上了独龙冈,并且和扈家庄结为了同盟。只要梁山不放弃独龙冈的利益,双方就必须分出胜负。 梁山能放弃么? 随着杨汕入驻梁山,往后梁山的兵马势力肯定会继续膨胀增长。到时候别的不说,只是一个粮食问题,就足以成为梁山的阻碍。周边产粮的庄子不少,可真正能供应梁山的大庄子,唯有独龙冈三家。 哪怕只因为利益,双方也不可能共存! “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兵马不足,如何能打破它祝家庄去?”王进皱眉,束手无策。 杨汕想一想,笑起来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说起来也是错有错招。我之前得知那吴用蛊惑晁盖想要谋夺梁山寨主之位,因此特意派人去向大名府求助,请梁相公帮忙派人过来助我平定梁山……如今亏了王教头,又因为机缘巧合,晁盖谋逆却是顺利平定。可如此一来那大军就有些浪费了,偏偏那梁相公看在上一次我和他合作不错的份上,给我派来了两千人。当然,还有索超作为领军……” 这番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吃惊又是大喜过望。 一想到自己等人如果之前没有答应杨汕的招安,恐怕这大名府的军队,就是来征讨梁山的了吧?再加上大名鼎鼎急先锋,自己等人正值内讧,哪里还能他们的对手?到时候梁山要归杨汕不说,自己等人也要没了性命去。 然而如今自己等人归顺朝廷,却是不用担心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情况。 再加上如今恰逢需要用到人马救命的时候,索超的这两千兵马岂不是就像及时雨一样?梁山派出去两千人,再加上大名府来的两千人,也差不多能够跟祝家庄一决高下了。甚至不管怎么说官兵好歹比庄户要强一些,结起军阵依照号令,正面战场怕是能抵得过三五千的喽啰百姓了! 所以杨汕说完之后,终归众人都兴奋起来。 接下来便只需要等待索超到来了,至于这两天,怕是只能看着史进吃苦头。 “吃苦头就吃些苦头吧!被女色迷糊了心智的东西,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王进苦笑摇头,也心知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可惜一直以来觉得梁山实力强大在周围大名鼎鼎,却不想原来只是就近,也还有这样厉害的势力存在。能够拥有四五千号乡兵庄客的祝家庄,着实有些吓人。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祝家庄确实很强,但乡兵也终归只是乡兵而已。只要击败他家头目魁首,这些人必然溃败。就好似几个月前我攻打曾头市,它同样拥有数千乡兵,还有曾家五虎以及大名鼎鼎史文恭。可是只要击败这些个头领,那几千乡兵还不是迅速溃败?”杨汕笑着安慰王进,也安抚这些怕要被祝家庄给吓住的贼头儿们。这些人听说一个庄子都比梁山厉害,几乎吓坏了。 总而言之在杨汕的安抚,以及他巧合的安排之下,王进还是暂且放下了担心。 至于王伦,卸去寨主之位后,他反倒是卸去了压力。虽然名义上还是梁山首领,可事实上却只作为杨汕的传声筒罢了。每天除了依照杨汕的吩咐下达命令外,就是和裴宣窃窃私语,求教一些官场上的问题。 看样子杨汕给出的承诺,真的让王伦非常心动。他甚至还打算拿出一些积蓄来跑跑东京城,却被杨汕阻止。 你不过是个贼头目,哪怕招安得到好处,也无法在那些朝廷大员心里改变对你的态度。如今这个同进士的身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耐心等待选官就好,别在那些人面前碍眼;万一要是惹了谁,搞出其他麻烦反而不美。 搞清楚啊我的王寨主!你这个身份也就糊弄糊弄老百姓罢了!别真在士大夫面前碍眼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姗姗来迟的急先锋 王伦被杨汕一番训斥惊醒,终于知道了自己跟真正士大夫的区别。 没有经过东华门唱名的读书人,天生就比那跨马游街的进士们要矮一个头。就好像后世博士生和成人大学在读一样,它们本质上就属于完全不同的层次。王伦指望说以后选官派官然后管理一方百姓也就罢了,如果还想面对士大夫而不认怂,那就是一个笑话!他这么做,会被怼死的! 听完杨汕的话,王伦汗流浃背。 他一个秀才都没考上的家伙,哪里懂得里面的这些个官窍? 也许平日里也会明白,这小官儿遇到大官儿需要认怂什么的。可这会儿心情激动,哪里还记得这些? 至于旁人的提醒,那就更不用说了。裴宣号称铁面判官,可事实上也就只是个六案孔目而已。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个管理县中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吏员的总事罢了。即使接触的东西比王伦多,可也不清楚士大夫之间的具体阶级层次。而其他人王进倒是知晓,可王伦哪里会听? 所以杨汕这一责备,王伦就只能讪讪而笑。 臆想就此结束,王伦终于明白了一个出身所代表的意义。他作为一个秀才都没考上,在县里府里完全没有任何记录,只凭幸进而成为同进士的幸运儿,以后想要进步,就不可能像其他官员一样稳扎稳打。就好像这一次借助太子的力量得到出身一般,他往后都必须紧紧的跟太子紧贴在一起。 也就是说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跟在杨汕身后,一起为太子效力! 明白了这一点,王伦顿时安分多了。 而后随着杨汕的命令,梁山加强了和独龙冈的联系以及信息探查。 而后得知确实如信使所说,祝家庄在抓了史进之后,又对扈家庄展开了猛攻。其中祝家人攻击南门,李家庄的人攻击北门,却是让可怜扈家庄疲于奔命抵抗不得。如果不是朱武确有本事,扈家庄早就被攻破。 可即使这样,紧紧才过去三五天的功夫,扈家庄的防御也已经摇摇欲坠。那扈成就不是一个有能耐的,扈家老祖宗更是缺乏祝家老太公的狠劲。如果不是朱武拼命劝阻,老东西甚至都打算出去投降…… 嘿嘿!羊向狼投诚,还想有好果子吃? 杨汕冷笑着,只是庆幸朱武如他期待的那样不复神机军师的名头。 而后终于又过去两天的时候,索超的人马才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梁山水泊郊外。这速度完全跟他的名头不符,堂堂急先锋居然花了杨汕预料中两倍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如此一来,如果不是晁盖机缘巧合事先发作又被王进和杨汕取巧俘虏,恐怕杨汕指望索超帮忙只会变成一个笑话! 到时候索超倒是无所谓,可杨汕针对梁山以及济州的布局,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所以来到索超驻地,杨汕很是不满意的道:“索将军好快的速度!从大名府来梁山居然花了八天时间,怕是乌龟也比你快一些吧?这幸好是战事止住,否则如果这边出现问题,你索超要怎么交代?” “本将军为什么要跟你交代?”索超冷笑一声,对杨汕这个都监却是不屑一顾。 作为大名府留守司的正牌军,直到杨志到来才受赏管军提辖使,其实索超的官职比起杨汕来是远远不如。索超头顶还有两个主官,大名府有都监名为闻达、李成,这二人的官职才是跟杨汕一样的。只不过因为大名府的地位比起青州府要高一些,所以闻达李成才勉强比杨汕高半级。 所以说闻达李成两人的地位跟杨汕相当,他索超作为闻达李成的手下,在身份上凭什么能对杨汕嚣张? 索超的态度让王进以及杨林怒目而视,然而偏偏索超对这种威胁熟视无睹,只是笑着继续道:“我徒弟周瑾,上段时间多亏杨都监照顾了!嘿嘿……一直想着怎么报答,却是现在才等到机会。原本你去信求梁相公之后,梁相公打算派杨志带队的!可被我听到,又怎么会让你如意?” “所以说,你是来找事的?专门跑来梁山,为你徒弟周瑾报仇来了?”杨汕眉头一皱,终于明白索超为什么会来迟了。这厮恐怕就是故意的吧,知道杨汕等着救兵,却故意来迟让杨汕送死。 “哪里有什么报仇的话?只是天冷路滑来迟了,杨都监可不要乱说。”索超继续笑着,完全有恃无恐。 杨汕也不想跟索超继续争辩,只是如今看来想要完全利用好大名府这两千兵马,却是不容易了。只不提索超如今态度恶劣,只说这些人乖乖的去和祝家庄的人战斗,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见杨汕沉默,身后裴宣怒声道:“你来迟这些天,难道就不知道延误军机还有失期之罪都是死罪么!” 王进也大声咆哮道:“失期当斩!索超,你当真不怕死么?” “那你们倒是来啊!我倒要看看,谁敢杀我!”索超的声音更大,右手一挥就是唤来两伍士卒。这十几个号人看起来装备精良气势威风,绝非普通的士卒喽啰能够比拟,定然是索超的亲信部下。 在索超的命令下,这十几人取出兵器虎视眈眈。 若非王进手持一杆铁棍,带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数十亲兵也迎面而上,说不得索超就有动手的想法。 如今看两边旗鼓相当,索超顿时有些胆怯。左右看看,他冷哼一声道:“哼!小小年纪,仗着一群逆贼,算什么本事?堂堂青州兵马司都监,居然要靠一伙贼寇保命,简直给我们大宋武人丢脸!” “不好意思!梁山我已经招安,已经算不上贼寇了。而且招安梁山的功劳,看在索将军来迟的份上,我也一个人愧领了。劳烦索将军白来一趟,杨汕实在惭愧;要不,咱们辛苦辛苦,从哪来回哪去如何?”杨汕笑着说着,一番话让索超脸色漆黑如墨。他自己的功劳没人在乎,可是梁中书梁大人可是还想把平定梁山的功劳握在手中的啊!就好像上次平定曾头市一样,轻轻松松吃个盆满钵满。否则……他又何必辛辛苦苦下达这跨界出兵的命令,这种事是要付出利益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无功而返,索超的脸色就黑了。 功劳好处什么的无所谓,毕竟他索超混到现在这个地位,也不完全是只靠军功打底。 只是上一次杨志帮梁中书征讨曾头市,那是真的让梁中书吃饱喝足弄到了天大的好处。甚至好像隐约从相公府里传来消息,那杨汕还额外给了大人一个什么东西,据说价值连城,所以才让梁相公一再对这杨汕恩遇有加。 而这杨汕也是个可笑的,身为青州的兵马司都监,却不想着讨好自家上司,实在是愚蠢至极! 虽然在心里这般腹诽着,可索超却同时也明白;上一次杨志在曾头市赚足了功劳。如今自己同样是带着梁相公的命令出发,也同样是跟杨汕汇合攻打贼寇。这般几乎相同的任务,杨志成功而自己失败的话,那就别指望能够再得到梁相公的看重了!梁中书对自己虽好,可他手下却不养废物! 于是咧嘴笑着,索超只尴尬道:“好一个杨大人,当真有本事。孤身一人就能说服梁山贼寇,这般嘴皮子怕是古有诸葛亮也没这本事吧?早知道杨大人有这般本领,我还辛辛苦苦跑这一趟做什么?安安分分在大名府度过这个冬天,岂不是比什么都要快活?哎!实在是可惜啊可惜。” 索超打肿脸充胖子的说着,心中的悔意却是没人知道。 可杨汕对索超说这番话,又哪里只是为了打击他?看着索超纠结的模样,杨汕语气一转笑着道:“索将军放心,你辛辛苦苦大过冬的来我梁山,我又哪里会舍得让你空手而归?这样吧!征讨梁山的功劳肯定是没有了,但是别的功劳,杨汕却可以想办法为索将军谋募一份。不知道,索将军有没有兴趣?” “此话当真?”索超眼睛一亮,却忽然想起来他好像还厌恶着杨汕来着! 正打算故作矜持强硬拒绝,却一转眼又想到自己的未来,一想到会被杨志压在头上,这表情顿时就踌躇起来。这时候再拿什么给徒弟出气当借口,这理由便是自己也无法接受。如果杨汕没有完成任务,一身狼狈甚至死在梁山也就算了!可是这会儿杨汕功劳拿满,自己却一无所获? 于是咳嗽一声,索超紧盯着杨汕,露出期盼的笑容道:“杨大人好生了得,这赚功劳简直就跟喝水一样。索超能跟着杨大人赚些好处,这也是索超的运气!哈哈……当然还要加上梁相公看中,总而言之简直就是缘分呐!咳!不知道这济州哪里还有战事?杨大人放心,索超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功劳!” 这厮到现在还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也是让杨汕惊讶了。 不过想想他长期跟着梁中书厮混,头顶上两个大人更是那种没有本事只会溜须拍马之辈,索超为什么这么嚣张也就能够理解了。当整个大名府都要依靠他索超的武力的时候,是个人也会骄傲起来。 不过这厮确实情商不足,也难怪杨志一来,就让梁中书如获至宝,比对索超更加重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正义与利益 索超虽然憨直,但是这厮对手下军队的掌控,却很明显比杨志更稳。 虽然口气依然难听,但是既然决定要和杨汕合作,他也就不再犹豫。在问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索超跃跃欲试的就调整行军方向要往独龙冈的方向出发。被杨汕阻止,反而骂骂咧咧直责怪杨汕这边太过墨迹。他甚至还在心里打着将祝家庄的‘贼兵’一击而溃的想法,轻视之心相当明显。 杨汕提醒索超说对方有四五千兵马,不可小窥,却被索超直接无视。这厮对自己手下两千兵马充满信心,直言哪怕对抗万人也是不惧。甚至于他还大大咧咧的讽刺杨汕胆小,当真口无遮拦。 这种性格,无疑是不讨喜的。哪怕是老好人一样的王进,也对这厮没有任何好感。 而后随着梁山兵马的集结,双方终于凑足了四千兵马。 一行人晃晃荡荡的走向独龙冈,引的周围乡镇各种心惊。而偏偏索超又是个倔头倔脑的性格,不但不说好言应对,反而还肆意的践踏田地,让人极度反感。杨汕有心劝说,也被索超直接无视。 见此之下,杨汕又怒又没有办法。 他只能一边劝说对索超不满的众人忍耐,一边尽可能的弥补那些村镇,努力将梁山的名声扭转过来。 至于索超,这个真正的酣脑壳,杨汕也不打算跟他太贴近了。这种人是麻烦,不太适合做朋友! 如此想着,杨汕又想到了索超的徒弟王瑾。 两人的性格几乎是差不多的高傲,也就只有梁中书才能容忍这样有性格缺陷的手下了。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梁中书确实有宰相肚量,这种性格的家伙在别人身上肯定要打压了去,毕竟总不能让自己心里不痛快不是?唯独梁中书不但能用索超和周瑾两个喷子,还能让他们忠心耿耿,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来到独龙冈外围,那是一水儿的白杨林,将祝家庄密密的保护起来。 这林子又密又深,蜿蜿蜒蜒的根本看不透正确的方位。再一看,四方都是道口。若是外人,肯定不会知道这密林盘陀路的走法;到时候陷在林子里,迷失方向,也就不免祝家庄的人仗着地形之力欺负人了。 看到这一东西,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钟凝重。毕竟这会儿大家兵力也不是优势,万一要是被人仗了地利…… “好一个祝家庄!好一个盘陀路!难怪那些狗贼敢如此嚣张,原来还有这样的手段!”王进咬牙切齿的说着,表情也更加凝重。如今磨磨唧唧这么多天过去,也不知道被俘虏的史进现在怎么样了。 万一要是因此导致来迟一步,王进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教头放心!区区盘陀路,还难不倒我。早在来此之前,我已经找人打听到了这迷惑林的真正走法。祝家庄的人以为能够通过一片林子就拦住我们,那是痴心妄想!”杨汕自信的说着,让王进大喜过望。 这几天他在梁山等的心焦,看杨汕稳坐泰山没有动静也是略有失望。只是没想到,原来杨汕其实另有手段? 就连祝家庄赖以保命的盘陀路都给打探出来,这不经意之间的本事当真了不得啊!像现在这样轻飘飘的就解决一个谁也不能处理的大麻烦,大人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本事实在是让人心生佩服。 这才刚出征,敌人也没遇到,就先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如此一来,祝家庄还有几分手段? 王进激动的想着,又催促杨汕赶紧进军。 “不要急!这盘陀路虽然走法不难,但是其中的麻烦却一点也不小。咱们这么多人,一点不够谨慎,都会出现大麻烦!”杨汕认真的说着,对祝家庄依然十分警惕。要知道现实不是小说,自己这些人大张旗鼓的来到独龙冈,想要瞒过祝家庄就是一个笑话!自古有言逢林莫入,万一要是进入盘陀路之后祝家庄的人在半路设伏,哪怕杨汕有所警惕,也不可避免的会遭到损失。 眼下兵力没有优势,杨汕也不是宋江那种用无数兄弟性命换取自己阶梯的无耻之辈,所以该节省兄弟性命的时候,杨汕也不会随便的大方。而且说一个很无耻的话,这会儿梁山兵马已经加入杨汕麾下,换言之那是要吃抚恤的。不到万不得已,杨汕绝对不会将士卒们的性命当消耗品看待。 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大意,随时警惕敌人可能的偷袭,杨汕这才将通过盘陀路的方法说出来:“遇见白杨树,能出盘陀路;见树向右转,宽窄都莫顾。到时候大伙认真看路,不要被地形蛊惑,只以白杨树为标记分清左右,这盘陀路也就能出来了。当然,莫要大意,这地方祝家庄的贼比我们更熟。” “就这么简单?看到白杨树就往右走便完了?”众人惊呼,这盘陀路说着夸张,居然这么轻易就能破解? “盘陀路又不是禁地,只是祝家庄人保护自己的手段而已。他家中庄户也要进出,哪里能弄的太复杂?”杨汕笑着解释,又提醒道:“而且莫要看着这道理简单就轻视,寻常一个两个人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但是咱们人多只要混乱,它就少不得变成麻烦。到时候万一分散,就容易被各个击破。” “放心吧,这些事情,我等自然明白。”王进点头。 旁边裴宣想一想,也应承杨汕道:“大人放心,到会儿进去之后,我和邓飞跟在最后面照料,尽量的帮兄弟们收拾手尾,尽力不让大伙儿太过分散。而且……大人其实也不必太紧张,祝家庄虽然人多势众,却也不是那么难对付。咱们毕竟有着官军身份,莫非他们真敢造反不成?” “也对。” 杨汕点点头,也是哑然失笑。这在梁山待久了,居然把自己当好汉看待,却忘了自己官军的身份。他祝家庄哪怕再狠再凶,莫非还敢违抗朝廷不成?到时候摆出阵势,顶多也就是威吓一番打个先锋罢了,莫非祝家庄还真敢动粗?不过如此一来,想要黑吃黑吞掉祝家庄,怕就有些麻烦了。 杨汕原本是打算隐瞒身份,以梁山的名义吞掉祝家庄。可万一要是暴露,那做法就必须改变了。 杨汕还没打算抛弃官军的身份,如果因为一个祝家庄而坏了名声,那才叫因小失大。 所以哪怕这次出征祝家庄其实只为利益,这人设也不能改变! 而至于为什么是祝家庄…… 清醒过来的时候杨汕也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对祝家庄这么针对呢?就目前而言,祝家庄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寨联防而已。也许他人多一些,脾气态度差一些,可说实话,并没有做什么恶事。 硬要说起来,双方几乎没有什么矛盾。作为朝廷官员,杨汕还应该保护这的百姓才对, 也就是史进点背,被祝家庄给阴了。作为史进未来的老大,杨汕必须给史进撑腰;而后看到了祝家庄的富裕以及对梁山,对杨汕自己势力的好处,这才起了贪婪之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概是这样吧? 杨汕这样想着,却也没说必须强求自己公正廉洁。 要怪,就只能怪祝家庄财富诱人吧!即使它的身份和曾头市截然不同,结局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也许杨汕会选择留下许多人的性命,但是对于祝家庄的财富,杨汕却不会放弃。 作为一只队伍的领袖,杨汕很清楚什么是轻,什么是重。 在他的带领下,一行四千人分为前后两军走进盘陀路当中。 杨汕的提醒让众人心里充满戒备,一路上小心翼翼在这个密不透风看不出去多远的林子里慢腾腾的行走。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哪怕经过半个时辰整个大军走出盘陀路,居然也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没有埋伏,没有窥视,没有动静,也没有意外,就好像路过的只是一条普通的无人树林一般。 这一幕让众人心中疑惑,可想来想去却也不得其解。只能想做是祝家庄疏忽大意,再找不出其他的原因。 然而就当一行人出了林子,即将到达祝家庄的时候,却看见一行大约数百人等候在路边。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福寿锦衣的老人,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表情严肃动作规矩。在他身后还恭敬的站着一行乡民,最前面的是三个还算年轻的魁伟男子,脸上却带着些许不忿。其中一个最幼的还在低声嘟囔着着唤什么,却被后面一个中年武夫打扮的汉子拍拍肩膀制止。在最后面,则是一众惶恐不安的乡民。这些人惊慌的看着军队到来,几欲逃跑,还是在那老人的呵斥下,才安分下来。 只是不管怎么看,这也不是一个敌对势力该有的态度。 杨汕带队缓缓走近,老人推开身后子女的搀扶,快步朝杨汕迎过来:“小民祝朝奉,见过这位将军大人!将军大人辛苦来我祝家庄,实在是让祝家庄蓬荜生辉!小民带祝家庄一众乡邻,在此恭迎大人以及各位军爷。还请再次歇息饮一杯酒水,但有小民能帮忙的,也请万万不要客气。” 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东西 谁也没有想到,祝家庄的人居然会是这个态度。 当大军而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逃跑!秉承着对朝廷的信任和无条件遵从,他只是带着一众乡民前来恭候。如果这个时候杨汕尽起大军掩杀,祝家庄将在顷刻之间群龙无首彻底崩溃。 所以说祝朝奉这种几乎等于将所有一切寄托在来者的善心上的态度,简直是对朝廷信任的极致了。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谁会将一家老小以及所有基业,全部都毫无防备的摊开给别人? 杨汕十分动容,而这会儿人旁边索超却跃跃欲试。 他凑到杨汕身旁,低声道:“这些人,莫非就是你说的祝家庄的人?果然是当真蠢货!咱们还等什么?直接上吧!干掉这伙贼人,然后把那祝家庄给剿了去!里面的财货二一添作五,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杨汕差异的看着索超,也不答话,只是问道:“人家箪食壶浆迎接王师,你居然一点感动也没有?且不说要你做些什么,可也不至于这般翻脸无情吧?莫非百姓们的信任,在你眼里也只是一文不值?” “废话!如果不杀,我就得不到半点好处,为什么给他们情面?”索超眼睛一翻,满脸不屑。 甚至他说着说着,跃跃欲试就要动手。 杨汕赶紧阻止索超,却只能无奈的找个理由道:“你如果不想你家梁相公因为你的愚蠢行为而受到影响,就赶紧给我住手吧!人家祝家庄人口过万,莫非你能把所有知情者全部杀尽?这里又不是大名府,到时候但有一点消息传出去,你家梁相公就肯定会因为你的蠢事而倒霉!” 索超一惊,也是醒悟过来,赶紧点头道:“没错没错!是我疏忽了!这里不是咱家地盘,万一出事牵扯到梁相公也确实不美。嘿嘿……只可惜了这一庄子财货,他杨志能带回去银钱,我索超难道就白跑一回?” 杨汕这时候才恍然,原来这索超是在跟杨志别苗头。难怪说来了梁山就一直没有好颜色,原来却是这个原因。 杨汕有些啼笑皆非,想一想只能安慰索超道:“咱们作为朝廷兵马,不仅仅只有剿匪这一个任务。维护城乡安定,保护百姓安居,这也是咱们的任务。这一次虽然捞不到好处,可能够换回来一个好名声也是不错了。而且咱们现在也不能大意,这祝朝奉想来也知道咱们从梁山而来,他这般行为岂能说是没有想法?咱们先过去听他怎么说吧,到时候情势不对再翻脸,也不迟啊!” 索超想一想,了然的点头。 两人快步一些,脱离队伍来到祝朝奉的面前。 想一想杨汕翻身下马,对祝朝奉拱手笑道:“老太公太客气了,杨汕不请自来,还望老太公见谅。话说这一次确实有事要麻烦老太公,还请老太公看在杨汕一路辛苦过来的份上,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 祝朝奉笑脸如花,又微微转身朝自家儿子招了招手:“去,将那人带上来。大人都发话了,还发什么呆?” “哼!什么铁都监,不过是个小毛孩子而已!”小儿子祝彪嘀咕着,对于杨汕那是愤愤不平。不过老爹的话也不能不听,他只能阴沉着脸转身走回人群,半晌之后拽着一个被绑缚的人从里面拖出来。 那人脸被黑布蒙住,犹自还在挣扎。恼火的祝彪干脆一肘子砸在他背上,将他‘嘭’的砸翻在地。 这一幕看的杨汕嘴角只抽搐,祝朝奉也是尴尬的不行。所幸杨汕也没有生气,只是尴尬的笑一声道:“老太公如此知道杨汕心意,实在是让杨汕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啊。这番恩情,杨汕铭记在心。” “哈哈……大人不必多礼,些许小事罢了,哪里值得大人跑这一回?” 祝朝奉依然在笑,又摆摆手命令祝彪将史进放开。 只看史进不等绳索彻底解开就一把将祝彪撞翻,然后又猛的解开头罩,嘴里大声道:“狗贼,又想刷什么花样?爷爷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会向你投降!哪怕你杀了爷,爷也不会给你吐露梁山的半点秘密!” 史进说的情谊深重,祝朝奉却听的尴尬不已。再看看史进身上无法遮掩的伤痕以及拷打痕迹,谁不知道这位兄弟在这祝家庄吃了太多的苦?哪怕祝家庄的人特意给史进换了身衣服,也无法遮掩他身上的这种狼狈。甚至只看史进蜡黄的脸色,就知道他这段时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祝朝奉嘴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杨汕又岂会因为史进遭罪就把现在还算不错的局面给浪费? 微微一笑,杨汕主动给出理由道:“小孩子之间,因为情情爱爱发生争执,也是正常。说来说去,不过只是因为一个女子发生的误会罢了。这样的事情闹的大了,甚至连累几家,实在都不好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何?有空我摆上几桌酒席,大家和解一下算了吧?” 祝朝奉表情一僵,没想到杨汕会说出这种话。 这话说出来容易,可里面的意义那是这么简单?如今这独龙冈的事情,已经不是说扈三娘、史进和祝彪之间的儿女情长矛盾了。如今三家都加入战斗,这是必须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三个庄子所代表的利益有多大,是个人就能明白!如今因为杨汕一句话就罢手,岂不是开玩笑? 祝彪怒视着杨汕,他原本就是最不满意的那一个。如今杨汕说出这番话,岂不是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 还小孩子之间!它娘的到底谁是小孩子!一个小鬼在这里装大人,着实可笑! 祝朝奉尴尬的咳嗽一声,然后勉强笑着道:“话不能这么说,大人还请见谅。我祝家庄辛辛苦苦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哪里能说算了就算了的?和解酒自然是必要,可我祝家庄的损失和脸面也需要弥补啊。” “所以说,老太公是打定主意要打个你死我活不可了?”杨汕眼睛一眯,微笑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哪里会?都是邻居乡里的,怎么会不给活路?”祝朝奉眯着眼睛,略微笑着道:“小老儿要的也不多,只要那扈家庄拿出三成的家产,对小老儿而言也就够了。大伙儿都不伤筋动骨,以后还是邻居。” “好一个不伤筋动骨!你祝家要拿三成,他李家又要多少?而后作为扈三娘嫁给史进的代价,扈家还要再赔偿你小儿子多少?零零总总算起来别说伤筋动骨了,怕是整个扈家庄都要没了吧?”杨汕也不打算跟祝朝奉继续婉转了,这老不死的已经是贪心至极,连杨汕大军的面子也不想给。 这种人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好坏!只有让他吃到苦头,他才知道什么叫后悔! 杨汕退后一步,隐晦的看了旁边索超一眼。 索超茫然不知道杨什么意思,旁边裴宣赶紧道:“老东西,你当真是不知死活?你可知道,你现在距离我大军不过数百丈?惹怒了我家大人,现在一声令下大军齐出,信不信把你们全部踏为齑粉?” “哈哈……大军出征,小老儿自然害怕。可事关祖宗家业,却也由不得小老儿在乎性命。这祝家庄是我祝家几代人辛辛苦苦的产业,怎么能因为大人您一句话,就将这难得的发展机会弃之不顾?”祝朝奉淡淡的说着,对于杨汕的善意完全视而不见。面对杨汕的威胁,他甚至到:“小老儿自从一日前得知大人您的队伍自梁山往我独龙冈来,就已经心知了大人的目的。如今将史进还给您,代表的是我祝家的态度。可大人若是对这份善意视而不见,那就实在不能怪我祝家不给大人这份面子了啊!小老儿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了县衙,想来这会儿本县县尊太爷应该快要到了吧?到时候想必大人即使再怎么恼怒,也要给本县县尊大人两分脸面才是啊。” 祝朝奉淡淡的说着,对杨汕的武官身份表现出了尽情的鄙视。 甚至在他眼里,杨汕哪怕带了几千人,也不如一个本地县令厉害。县令要来了,杨汕必然不敢动粗。 这个态度让杨汕眉头直跳,后面王进等人更是气炸了肺。就连索超,也挑起眉头露出不满的表情。 你鄙视这个叫杨汕的小鬼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我也一起鄙视上了? 区区一个县令,在本将军面前能算什么? 索超对开杨汕,冷冷的朝祝朝奉走过来:“老东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真以为一个破县令就能庇护住你的性命?你怕是不知道把,本将军来自大名府,乃是梁中书梁相公麾下大将!你倒是去问问你那县令,他敢不敢不给梁相公面子?啊!信不信别说你祝家庄,就是他县老爷的帽子也要摘下来!” 索超说的嚣张的很,祝朝奉哪里当真见过大世面?顿时也是脸色苍白有些惊慌。 然而就在祝朝奉哆哆嗦嗦打算说软话的时候,侧面不远处却来了一人,他骑着毛驴只是冷哼道:“本官倒是不知道,他梁大人原来还有这般大的官威啊!我大宋何时,大名府的官儿能管我济州了?若是他梁中书真有这个本事,本官倒也不介意向朝廷参他一本!到时候倒要看看,谁还敢一手遮天!” 第四百三十七章 仇悆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约三五十岁,略显苍老,脸上有些沟壑看起来经历过风霜。 他骑着一头赖皮的驴儿,就这么一个人大胆的来到大军面前。 索超眼睛一翻就要说话,而这人却冷哼一声抢先道:“本官倒想知道,我大宋律到底哪一条给了他梁中书这个权利?胆敢纵兵来我济州撒野,当真是以为我济州无人了不成?来!来!真有胆量就来试试看!今天我倒真要看看,你这贼兵是不是真敢当着本官的面欺负我治下百姓!” 这一番挤兑,让索超脸色铁青。 说真的,他还真不敢无视这番威胁。索超敢无视自己的性命,却当真不敢拿梁中书的名声开玩笑。 而且索超毕竟也不是真傻,哪有说当着对方官儿的面儿说要抢劫的?大宋的文官欺负别人不行,欺负他这等小喽啰不是轻而易举?到时候别说得到什么,只说闹这一身麻烦,就足以让梁相公烦心了。 所以索超也不敢还嘴,只能沉声道:“这位大人!还麻烦敢问一声,尊姓大名呐?” 这话一出,那官儿气笑了:“你们来本官的地盘撒野,居然却不知晓本官的身份?好一伙贼配军,当真无法无天!本官原本还以为你们是仗着梁中书的名声在外欺人,却不想原来这样也是高估你们!好哇好哇!既然如此就跟我听着,本官仇悆,时任这济州费县县令!想要谋财害命,先杀了我!” 背后有人指使,以及指使莽撞的杀人夺财,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仇悆原本以为此事是梁中书借机敛财的手段,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伙大头兵想要弄些钱财去讨好梁中书罢了!虽然就结果而言没什么区别,但是从性质上来说,却也让仇悆松了口气。 仇悆不怕武人,大宋立国至今,也没有害怕武夫的文臣。仇悆只怕这事情是某个士大夫的命令,那才万事皆休。 如今所幸结果不错,仇悆也怕夜长梦多,于是毫不客气的道:“看中梁大人分上,本官就不计较你们破坏田地的罪行了!不过本官给你们三息时间!现在,立刻给我滚出独龙冈,滚出费县!” 面对如此嚣张的仇悆,索超气的浑身发抖,却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委屈的回头看一眼杨汕,而后当真转身就要退兵。 这副没种的模样,让杨汕心中一阵腹诽。明明长的五大三粗又有一身本领,谁想居然是个经不起责任的怂蛋! 叹一口气,杨汕越过索超,来到前面面对仇悆,又抱拳行礼。 意外的仇悆很给杨汕面子,对杨汕拱拱手,脸色稍蕴直言道:“少年郎,此事就此作罢如何?按规矩来讲,这独龙冈属于费县,属于我仇悆来管辖。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没有说需要外人插手的道理。看在你年纪轻轻不晓事,又平定梁山属于立功的份上,这次的事情就这么作罢了吧。” 杨汕一愣,没想到人家已经把他的查的这般透彻。 只是大军前来花费颇多,再算上一旦一事无成的回去,必然影响杨汕声誉。杨汕年幼,武功不显,也就靠这半年来的名声在支撑。一旦发生挫折或者动荡,少不得会对军心以及队伍产生影响。 说白了,杨汕人设不能崩!一旦人设崩塌,就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杨汕摇摇头,只能拒绝仇悆道:“还请仇大人见谅,杨汕不得到一个满意答复,如何能走?祝家庄不算什么,可我杨汕和扈家庄有些联姻关系;如今祝家庄勾结李家庄硬要毁掉扈家,我如何能当做视而不见?同时……这乡邻之间的争斗,应该也在县令大人管辖范围之内吧?” 杨汕认真的看着仇悆,一番话让这名县令不由表情略僵。 杨汕隐约间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仇悆’这个名字。 大略是因为那个‘悆’字不太好认的缘故,因此脑海里才会有些印象。此人应该属于北宋末期十分有名的官儿,一个至少能流传下名字的好官。对于这样一个北宋末期少有的好官儿,杨汕也是条件反射的就给予了一些尊重。否则只看他骑个毛驴孤身而来,半路弄死了又是谁能知道? 然而杨汕不知道的是,仇悆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地方上作亲民官。他每到一地,都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古时百姓对离任官员表达敬意,大多送万民伞之类的物事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仇悆离任之时,曾被旧地万余百姓强行截至县廨,纷纷表达想要他继续留任的意思,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被百姓所期盼。甚至这种事情还不止发生过一次,足以证明这位仇悆大人的治县本事了。 同时作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地方官,仇悆不仅仇悆不但勤政爱民,在守土卫国上,也颇有建树。 这个时代的文人,不懂打仗是不行的。或者说但凡留名的名臣,大多都有一手治军抗敌的本事。仇悆也曾经跟许多将军合作过,其中第一个名人便是“中兴四将”中水分很大的长腿将军刘光世。 当时仇悆一步步熬上庐州知州,兼淮西宣抚使。当时伪齐犯境,上司官刘光世几次叫他焚烧积聚,放弃庐州,却被仇悆拒绝。仇悆不仅拒绝执行这种乱命,甚至还要求刘光世也不许逃跑必须反击。 刘光世大怒,派部将张琦带领几千兵士赶到庐州城;欲以武力叫仇悆屈服,一同逃跑。 却不想仇悆大义凛然道:“若辈无守土责,吾当以死殉国!寇未至而逃。人何赖焉!” 张琦叫他镇住,怏怏而回。 随后仇悆召集溃兵和民兵,几次打退敌人进犯。 没过多久,攻打庐州的伪齐加大进犯力度,完颜兀术又亲自率金军为后继。就在仇悆要实现以死殉国的诺言之时,猛人牛皋出现了!仇悆大喜过望,连忙联络过境的牛皋。牛皋不比刘光世,欣然允诺,当时阵前发飙,高呼“我牛皋也,尝四败兀术。可来决死!”带头冲锋,最终打退敌军。 事后,仇悆因功加徽猷阁待制,终于被诏回朝廷。而庐州危机解除,军民也是号泣相送,永世不忘仇悆大恩…… 尽管对仇悆未来人生的细节并不甚了解,但这样一个有本事,对国家有利的官儿,说实话杨汕不想得罪。 人生不是梦中的王霸游戏,杨汕不可能说杀掉每一个反对他的人。 既然不打算肆意妄为,那么杨汕就决定跟这位仇悆大人讲道理:“想要杨汕撤军,这事倒也不难。只要大人帮忙解决了这独龙冈三家的纷争,并且保住我扈家庄的利益,杨汕自然即刻退兵离开。” 仇悆眉角直跳,怒声道:“这庄户之间的纷争,让他们自行处理便是,怎么能由得外力胡来?不过你放心,我自然会约束几家管束好争抢规模!无论如何总不会闹的人命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也就是说,仇大人还是打算眼睁睁看着扈家被祝家和李家掠夺干净咯?身为一县之长,您就是这么治理乡民的?敢问扈家到底犯了何罪,居然要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杨汕冷笑起来,却也明白这个时代官府治理治下百姓的局限性。在这个乡老当政,皇权不下乡的时代,县令的权利并没有未来社会一县之长的权利那么大。也许他看起来管理职能很多,但局限性也相当大。 可即使这样,却不等于说杨汕就要认同他仇悆的做法!用扈家庄的牺牲来平息这场纷争?想也莫想! 杨汕自然不知道,仇悆治理百姓的本领其实不错。 他以为仇悆只是为求省事所以牺牲扈家息事宁人,所以对仇悆的这番决定十分不满:“如果仇大人只打算这样糊弄杨汕的话,那就不能怪杨汕拒绝从命了!这扈家,今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保下来!” 杨汕倔强的模样让仇悆直跺脚,旁边的索超更是目瞪口呆。 见惯了自家老大李成闻达见到文臣时候怂的跟狗一样的模样,索超还是第一次看见有武人敢在文官面前怼。这种事别说在大名府,就是在整个大宋都难得一见!杨汕敢这么做,实在出乎索超意料。 而看到杨汕这个态度,不远处的祝家人也是脸色难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忤逆县令的话! 要说祝家庄发展到现在,这其中利用官府寻弄好处,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难得一次碰到有武人敢找死,也是让祝朝奉目瞪口呆。虽然说这一次新来的县令不吃好处不听好话不吃酒席,但是这大宋的规矩可不会因为一个人发生变动!按照往年来的规矩,也由不得他仇悆改变! 只是如今这个叫杨汕的小子这么一搞,事情反而就起了变故!万一要是让仇悆找到借口,那就麻烦了! 祝朝奉回头对自己三个儿子使了个眼色,而后三人各自带着三五个汉子偷偷从侧面溜走了去。与此同时仇悆挽着袖子朝杨汕大步走过来,一把推开满脸讨好的索超,仇悆拽着杨汕就去往一旁。 第四百三十八章 刁民 毫无疑问仇悆是一个优秀的地方官,他自从八年前考上进士,就一直在做亲民官,以一两年换一次当官地点的速度,在整个大宋南北上下不停的变幻位置。这让仇悆积攒了很好的名声以及经验。 对付像祝朝奉这样的刁民,仇悆自然有他的一番手段。 同时的对于杨汕他们这些武人,仇悆也是一样看不顺眼。侠以武犯禁,武人肆意妄为,有时候比贼寇还要可恶。贼寇好歹会顾忌朝廷兵马,可是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混账,又有谁能管束他们呢?别人都说什么武人被文人管辖,可是一旦这些东西作恶成为习惯,到时候文人还怎么管束? 所以说仇悆不是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而是他就不打算让武人开出这个头! 无论是好是坏,总之不能让武人跑出框架! 拽着杨汕来到一旁,仇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小小年纪,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都说枪打出头鸟,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把自己炫耀的那么清楚?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杨汕肆意妄为,带着兵马去抢劫农户?也许你能跟别人解释说,这只是私人恩怨;可你这话,要别人能相信呐!” 见杨汕面色平静,仇悆有些无奈,只能继续道:“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跑来我费县,以为外面的人看不见?没人会在意一个武夫的想法,更何况还是个没啥背景的小鬼。你以为那些人会在意你一个杨家人的身份?可笑!能够利用一个武夫上达天听让官家以及朝廷相公们知道自己的名字,这是多么划算的事情?一个折子的事情,谁不喜欢?” 杨汕表情惊愕,完全没想到或者说没去仔细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他有考虑对周边趁城县的影响,但是却没想到自己还能变成被利用的对象。而且仔细一想,还不能不承认,仇悆说的没错。 印象里宋江能大张旗鼓攻打祝家庄,那是因为当时梁山还没招安,属于能够肆意妄为的贼寇。而杨汕就不同了,作为正儿八经的官军,杨汕受到的约束自然不是宋江能够比拟的。而且当时也属于那种……不听命令无视朝廷法纪的祝家庄,还有明目张胆的梁山贼寇,他们之间的火拼几乎就等于是黑吃黑的概念,属于是朝廷十分希望看到的情形。对于这种事,官员们自然不会阻止。 而杨汕就不一样了,他属于朝廷兵马,损耗的也是朝廷活着说大宋的士卒钱粮。这种事能够阻止的,仇悆当然会尽力制止。还有另外就是,仇悆手下确实一点兵马也没有,县里衙役更不中用。再算上祝朝奉对他仇悆的阳奉阴违,也就难怪仇悆不希望事情闹大了,这两边就没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倒不是说仇悆怕麻烦,而是他担心普通百姓因此受到伤害!真打起来无论双方哪边,都不会在意普通人死活。 所以仇悆只想尽可能的平息事态,而后再用文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文人的方式?我说仇大人,你莫非没看到那祝朝奉的嘴脸?当你想动他的利益的时候,他可不会给你脸面。”杨汕皱眉看着仇悆,感觉这人是不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如果说祝家庄是轻易能够用朝廷法律来约束的话,它也不会壮大到如此地步。一个背后没有朝廷在任大官,也没有回乡养老的宿老,只是普通的乡绅,能够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属于不可思议了!这年头能够发展的这般强,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手段很黑,祝家庄是那一种可想而知。 就好比在江湖上更加出名一些的,李家庄庄主,蒲天雕李应!他一身家业靠的什么?靠的是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对普通人的恐吓效果。百姓们哪里敢跟这等强人应对?必然是乖顺的听话,忍气吞声。 然而面对杨汕的质问,仇悆却笑着道:“放心吧!我好歹是堂堂一县之尊,怎么会这一点都想不到?他祝朝奉除非打算造反,除非说他不打算要他这个庄子,否则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听我的话。” 杨汕一想也有道理,不过再考虑到真实情况,杨汕反驳道:“你就不怕他祝家庄铤而走险?等你哄走我之后,他只要杀了你这个县令大人,然后将责任推脱到我的头上,你岂不是死了也白死?” 仇悆一愣,随即笑起来:“哈哈……这里是大宋,不是贼窝,怎么可能有人如此胆大妄为?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祝家如果敢这么做,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朝廷抓他一个灭九族之罪么?” 杨汕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略微低头试探道:“仇大人过去当官,应该都是在南方吧?其实看大人的皮肤也能猜到了,大人应该是刚来北方的时间不长,所以才会不习惯北方的风霜。可大人是否知道,北方除了北风凌冽之外,还有民风彪悍呢?山东自古以来就多出豪杰,杀人放火可都不在话下。大人觉得他们不敢做的事情,在山东这个和辽人接壤的地方,什么都有可能!” “你见到过?”仇悆冷笑一声,依然保持着人之初性本善的信念。 杨汕正要点头,忽然感觉到大地震动的声音。抬头一看,对面不远处的林子里隐约能看到剧烈的震动。那是至少千人以上才能形成的可怕规模,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强大军队阵容! 瞬间杨汕就想到某种可能性,而后顿时不敢置信,脸色大变。 在这个地方,能够有如此规模势力的,除了祝家庄就不可能还有别人的吧?只是这祝家庄到底多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当着仇悆的面尽起大军?这是有充分的信心能够将杨汕的人一网打尽?还是说他祝朝奉就莽定了仇悆对他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嚣张? 杨汕不知道这祝家庄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偶尔想起来却恍然,祝家庄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哪怕杨汕带人过来,他们大概也是不想放过口中的美食的!既然不想罢手,那要战斗也是迟早…… 所以杨汕也不得不承认,祝朝奉人老成精,确实一眼就找准了重点。 他很清楚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因此先下手为强!如今杨汕在这里跟仇悆闲聊,手下兵马没有战事自然闲散。这一时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是引的属于索超的兵马纷纷惊诧慌乱。而后当一个手持黑铁厚柄刀,骑着一匹枣红辽马的汉子带头出现的时候,战斗的气氛才陡然变得火热起来。 杨汕再顾不得脸色铁青的仇悆,他急忙在杨林和两个亲卫的接应下回到军阵,然后迅速整备回应。 只是这一步慢就步步慢,眼见敌人缓步压上来,惊慌中的梁山喽啰以及索超率领的‘精兵’,却是失去了展开阵型的空间。哪怕索超声嘶力竭的招呼,也无法改变手下士卒们惶惶不安的事实。 这些人只能打顺风仗,不能打硬仗,索超才发现这一点。 无奈之下,索超只能使出他所会的最强一招,单枪匹马出阵,以自身实力来和对方来一场将对将! 不过这时候杨汕终于回来,看到这一幕赶紧阻止了索超:“索将军要去哪里?你手下士卒惶惶不安,这时候如果你背弃他们而去,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让他们崩溃?你这个做将军的,难道就是再也率领手下?” “这不是还有你么?”索超十分不耐烦,急先锋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琐事! 往先在大名府,李成知道索超的能耐和性格,因此会专门给他安排擦屁股的人选。那徒弟周瑾之所以得到索超看重,也是因为周瑾每一次都能够帮助索超将除了战斗之外的琐事全部处理干净。这会儿索超因为嫉妒杨志而离开大名府,身旁却是没有了能够给他帮忙的人。于是干脆的,眼见敌方大将正一步步慢慢走过来,索超再也迫不及待,赶紧将这些麻烦全部丢给杨汕。 “来者通名!急先锋索超棍下,不斩无名之辈!”跑出阵型,索超兴奋的朝来人吼叫着。 这厮是个将才,而不是帅才,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也是这边还有杨汕帮忙,这次对付祝家庄只会变成笑话! 自私自利,狡诈无耻的庄民宿老;没有脑子,不懂领军的暴躁将军;再加上文质彬彬,只相信百姓会善,而不相信这世道已经大半为恶的县令……杨汕冷眼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大宋……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之前只看到贼寇丛生,处处山头立寨,百姓活的既没有尊严也没有安全感。而后又看到官员腐败,将士无能,朝廷软弱虚弱,只觉得这大宋到处都是窟窿。再然后呢?跟陆谦打一场,看到了将门的无耻;跟辽人斗一场,尝到了外敌的厉害……总归一个内忧外患,就能够形容如今的大宋了。 可谁曾想,这居然还不是全部! 义气坏了!朝廷腐朽了!外敌更强了!这样还不够,百姓也堕落了!未来,看不到了!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拯救大宋,实在太难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栾廷玉 杨汕有些丧气,不过还是很快振作起来。 大宋的弱小,不是早有预料的么? 如果不是因为太艰难,重疾难返,自己又何必做出这样的选择? 安安分分的做个富家翁不好么?以他在现代社会的生活经验,随便想出一点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是饱喝足都是绰绰有余。而后躲到南方避过那一场浩劫,说实话想要安稳活一辈子,说实话一点也不难。 对于这些东西,杨汕看的十分明白。不过难得重活一世,还继续这么怂,是不是有些对不起这一场机遇和命运? 所以哪怕被索超部下的废物惊的无法直视,杨汕还是赶紧命令手下去帮忙整备。无论如何先把阵势给列起来。对方不过是一群庄户,真要打的话哪怕是被占据主动,也不能说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另一边,索超已经和栾廷玉大战到了一起。 大名鼎鼎栾廷玉实力不俗,而索超凭借一股冲劲也能爆发出强横的实力。只见那一柄黑色长刀和錾金大斧撞击在一起,‘嘭嘭嘭’的声音当真是连绵不绝。索超一股蛮力当真了得,居然压的栾廷玉连连退后。 可他能做到的仅仅也只是如此了。 当三下两下试探过来的栾廷玉发现,索超只会这三板斧的时候,他的警惕和担忧顿时就下降了许多。 轻轻一刀斜置,便转移了索超的攻击让大斧顺着刀面儿划过,栾廷玉用大刀绣花的劲头当真让人叹为观止。和以往见过的其他高手不同,栾廷玉虽然手持厚重大刀,但是他的战斗技巧却比杨汕见过的其他人要厉害许多倍。哪怕是林冲,在这枪尖刀锋挥舞间,也做不到这样的游刃有余。 索超力大势沉的大斧,在栾廷玉的控制下就仿佛变成了一个玩具一样。就连攻击动作,也被栾廷玉操控。以至于别看索超打的哇哇直吼,但是他对栾廷玉的威胁,却仿佛只是一个稚子一样。 仅仅三招,他就被栾廷玉验出真伪,而后就被栾廷玉轻易耍弄。 索超是真的怒啊!他同样看出来,自己完全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明明一开始还是他索超主动攻击,可是仅仅两个交错过去,索超就发现他抢不回主动权了。他退栾廷玉就进,他进栾廷玉就绕,让索超疲于奔命又无可奈何。而后又过去书个回合,又气又怒的索超一时不查,被栾廷玉打下了马。 这一幕让索超手下喽啰更是惊恐,瞬间就有数十人专门逃走,将手中兵器也给丢在地上。 杨汕不敢置信,索超麾下的废物程度居然这般出乎他预料。这都还不曾进行接触,居然就有溃败的兆头了吗?就这样的队伍居然还是守护大名府的精锐,可想而知大宋武备已经荒废到了什么程度。 也就难怪杨汕会被人称之为铁都监了,军队阵亡七成还不溃败,这一点对大多数认知而言,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汕很想质问一下索超,你这本领是纸做的吗?未来大名鼎鼎的梁山马军八虎之一,居然被栾廷玉十个回合就打败了?当然你原本就只是大名府一个普通的管军提辖使,就现在而言身份还不入流,本事如此也还算正常。而且他本就只是先锋身份而非大将,确实也不该对他要求太多。 眼见栾廷玉挥手命令手下喽啰将索超绑起来,杨汕只能苦笑。 俗话说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原本这次杨汕手中就没有几个能做大将的人才。杨汕左右一看,却只发现只能由自己或者老王进亲自出马了。而偏偏祝家人手中还有祝家三虎作为高手,也还需要一一应对。 命令手下亲兵赶紧去维持大名府军队的稳定,杨汕看向王进道:“教头,事情变成这样谁也没想到,这该死的祝家看样子是打算把咱们斩尽杀绝!可笑,可恶!总之教头,前军就要拜托你了!这栾廷玉,我亲自来应付。原本还说咱们身为官军不该伤害百姓,可既然他们找死,那就别怪我们了!” 一边说着,杨汕一边快速穿上胸甲,又从旁边杨林手中接过长剑。 见杨林表情犹豫,杨汕摇头道:“别想着替我出战,可我很清楚,你之前的伤势疮褥还没好利索呢!这种事情瞒我是瞒不住的,以为拿布条绑紧了就不会碍事?别闹,万一废了手岂不是抱憾终身?” “大人……”杨林还在犹豫,然后一咬牙道:“实在不行,咱们先退吧!先退回梁山,然后再想办法召集大部队!此外把林教头还有秦明将军也给唤来,要消灭这区区一个祝家庄岂不是轻而易举?” “怎么可能?” 眼见栾廷玉带着一伙跃跃欲试的乡兵缓缓而来,杨汕揉揉肩膀翻身上马:“如果咱们退了,且不说梁山的人会对咱们失去信心,只说那扈家庄,是不是就要彻底完蛋?人家原本在独龙冈过的好好的,结果就因为那吴用的一番挑唆还有史进的君子好逑,结果就要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嘿嘿……咱们可是官军呐,哪里能眼睁睁看这种事情发生?那番下去,这济州谁还敢信任我?” 杨汕看的十分清楚,就目前而言他在这山东地区,最需要的还是更好更优秀的名望! 所以无论如何杨汕都不能放弃扈家庄,不能选择会影响自己声望的事情。毫无疑问现在选择撤退,或者说干脆放弃独龙冈的乱七八糟琐事,这对杨汕而言最为安全。可是如此一来杨汕之前辛辛苦苦获得的大半声誉,就会被差不多败坏干净!这种事情杨汕怎么可能接受?所以这一次他必须拼命! “咱们之前那么多兄弟,辛辛苦苦用性命帮杨汕走到这个地步!结果现在……要我因为一点危险,就将他们用性命换来的所有成绩全部放弃?这种事情怎么做的到?”杨汕淡淡的说着,又挣脱开杨林的牵扯。 这魁梧的汉子,因为之前的冻疮已经受伤颇重。往日杨汕怎么可能轻松就把他挣脱? 被杨汕发现自己的虚弱,杨林只能苦笑。再看杨汕已经独自一人走向栾廷玉,杨林只能回头安抚其他兄弟。 来到阵前,杨汕看到了栾廷玉。 这人是真正的高手,在杨汕印象里也是有勇有谋之辈。 他擅使长兵器,还有一手飞锤本领。于秦明二十回合不分胜负,还会使用诈败之计扭转局面快速赢得战斗。 然而讲真正本领,栾廷玉决计不会只能跟秦明斗二十回合。他的实力,显然不会比秦明要差。而且在江湖上,栾廷玉还有一个万夫不当的名头,名震北方!而且若非他有真正本领,李家庄好汉庄主蒲天雕李应也不会对祝家庄如此忌惮。当然不黑不吹,仅只说武力的的话,栾廷玉跟那几个最顶尖的高手还是有差距的。他的优势在于机智善谋,这一点反倒是许多莽夫都无法比拟。 杨汕上前的时候,栾廷玉已经看到了杨汕。不过他并没有动手,而是坐在马上解开腰间飞锤放在手中把玩。 无声的威胁昭然若揭,换一个其他胆小的,哪里还敢跟他靠近? 杨松只是一笑,却不相信栾廷玉会一言不发就动手。 而且别看杨汕年龄尚小,但是不知不觉的他也已经跟霍去病同岁了。古人说年龄都是虚岁,十七岁的霍去病封狼居胥,其实也就跟杨汕差不多大小。杨汕做不到霍去病的威风事迹,但如果只面对区区辽人以及更加不在话下的庄民乡兵,面对区区一个栾廷玉,他会选择退却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眼见栾廷玉跃跃欲试,杨汕不示弱的道:“前面敢问何人?面对我朝廷大军,怎么敢还在前面放肆?” “哈哈……” 仰头一阵尬笑,栾廷玉故作无辜道:“大人何出此言,小民不过带着一众乡民保护地方安宁,如何就变成在大人面前放肆了?不过说到朝廷大军,小民就想问了,大人是哪里的大军呐?我济州的各位将军,小民不才也都认识。唯独大人的面孔,实在是生分的紧呐!莫非大人根本就不是我济州的兵?亦或者……大人根本就不是官兵吧?您身后那些人,看起来更加像是贼啊!” 栾廷玉眯着眼睛盯着杨汕,故作惊讶道:“莫非这位……你是在假冒官兵?啧啧……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祝家庄能够发现这到手的功劳,到时候擒了尔等再发配官府,也是一点也不迟啊!” “没错!没错!他们根本不是官,是梁山贼假扮的!梁山贼杀了我们好些兄弟,大伙儿干掉他们给那些兄弟乡亲报仇啊!狗官,去死!”旁边一个汉子仰头大吼一声,而后猛然越过栾廷玉,朝杨汕冲过来。 这动作让栾廷玉措不及防,他眼睁睁看着祝虎挥舞兵器冲向杨汕,再想阻止却也来不及。 要知道,栾廷玉从头到尾就没想要杀官造反啊!之前那些话,不过吓唬这小鬼官儿罢了,哪想真杀人? 然而栾廷玉的想法,哪里能管的到祝虎? 祝虎早就得到了祝朝奉的暗示,无论这伙来自梁山的官兵也好,还是那无能的县令,都可以趁这个机会全部解决!而后将所有罪名都放到梁山的身上,自己反而能报信领功,岂不是一石三鸟? 第四百四十章 尔疑我炸 栾廷玉即使再厉害,也不过只是祝家庄的一个教头而已。 祝朝奉带着三个儿子给他脸面,但不等于说祝家人就会听他栾廷玉的命令。 就好像卖身曾头市的史文恭一样,平日的时候对你恭恭敬敬,可是你如果以为你就能够对主家发号施令,那绝对就是想错了!祝家三虎哪怕平日称呼栾廷玉做师傅,可也不会为他来损害自家利益。 所以在栾廷玉惊愕的目光中,祝虎手持长戟狠狠跟的跟杨汕撞击在一起。 这厮跟随栾廷玉学艺,当真学到了一些本领。再加上他原本就力大无比,因此这一击几乎要将杨汕给撞下马去。 “好胆!” 杨汕怒了,这一次祝虎的动作,完完全全就等于是对杨汕,对朝廷的挑衅了。 杨汕可以把栾廷玉的话当做开玩笑,毕竟他只是说说而已。但是祝虎真的动手,却是已经将态度表示到了明面上。如果这个时候杨汕还把祝虎的动作当成开玩笑,那杨汕就是真的傻瓜了。 愤怒的抽出长剑,杨汕二话不说就是一剑朝祝虎肚子捅过去。 他如今无论身高力气都不如对方,所以反倒是在灵活打近身方面要来的更加简单。这时候持长兵器等于是给自己制造负累,所以杨汕选择更加灵活的长剑作为武器,打的就是一个攻其必救。 祝虎自然不愿意跟杨汕来个同归于尽,因此他迅速抽回长戟招架防御,又一个下劈砸向杨汕的脑袋,完全不留情面。 眼见这一幕,栾廷玉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旁边祝龙则咧嘴笑着,催促栾廷玉道:“师傅,你还在等什么?赶紧下命令出战呐,把这些人全部杀光或者抓起来。对了!我家太公也说了,那个叫仇悆的县令,也必须砍掉脑袋!总而言之今天这件事情必须给弄成是梁山谋害仇县令,然后咱们祝家庄见义勇为给仇县令报了仇。唔……到时候再拿出来百五个脑袋上缴去当咱们立下的功劳,之后就让朝廷的人去跟梁山火拼吧!” 祝龙笑的挺美,甚至都在渴望等梁山被朝廷打垮之后,自家人占据梁山蓬勃发展的未来。 独龙冈太小了,容不下祝家三兄弟一起发展。所以等到将来再灭李家,自己作为老大坐镇独龙冈,再由祝虎祝彪在梁山发展,岂不是美滋滋?到时候整个山东都知道祝家三虎的名头,那才叫做人生呐! 祝龙畅想着,眼见栾廷玉站立不动,便直接越过栾廷玉发起指挥道:“祝三儿,上了出发!彪子已经在后面包围了,赶紧出战将这些人全部干掉!嘿!什么狗官兵,还不是一见到咱们就逃?” 被祝龙命令的祝家乡兵抬起头看一眼栾廷玉,见栾廷玉脸色阴沉却一言不发,赶紧点头依照祝龙命令行事。 一行人哇哇叫着朝杨汕这边冲过来,完全不讲江湖道义,第一时间就将目标放在杨汕身上。 “好胆!狗贼,找死!” 远处的杨林等人看的眼眶崩裂,没想到这群乡贼居然这般不讲规矩。眼见贼人就要欺近杨汕,他们却救援不得。 “拿我弓来!”看到这一幕,王进暴怒出声。 他身后一名不记名徒弟赶紧扛过来一杆黑铁长弓,整个弓身竟是有大半个人那么高。 弓脊由黑铁精钢制成,重有三十斤。这东西寻常人别说是拉弓射箭了,就连平日拿着行动就会感觉到沉重。而王进一把将这黑弓握在手中之后,整个人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重量。他迅速从徒弟手中接过精钢箭矢,稳定却快速的搭弓射箭,将一道黑光朝着杨汕的方向激射出去。 ‘嘭!’ 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最前面的贼兵整个人倒飞出去。他胸口处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竟是硬生生被铁箭射穿。而后箭矢穿过这人的身体又射入另一个贼兵胸腹,再次贯穿后仿佛穿堂葫芦扎在第三人身上。 这可怕的箭矢本领,看的人目瞪口呆。 然而王进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他又一次拉弓射箭,射出了第二支精钢箭矢。这一次,这支箭射穿了两个人,而后又改变角度飞翔到半空,这才歪歪扭扭坠落下去,噗嗤一声扎入土地里数十寸深。 这一次,那些贼兵们终于被吓住了。他们一个个甚至也不敢动弹,被震慑在原地再不敢前进。 整个战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进的这一手本领,让无论敌我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甚至说有这样一个怪物在,谁还敢肆意战斗? 然而王进的发挥却没有结束,只看他冷笑一声将黑铁弓丢给徒弟,然后自己一勒马缰,迎着大队敌军就冲上去。他悄悄的揉一揉几乎麻痹的左手,然后从战马侧腹取出自己的兵器;那是一把同样闪耀着黑光的长枪,枪尖带有钩镰,在技法上比普通长枪长戟更强两分;再加上王进之前展露的神射功夫,以至于那些祝家庄的乡兵们看到王进过来非但不敢对敌,还一个个争先恐后就就往后跑。 这个满头花发的老汉子,竟是在这个场地,展现出了唯有古代霸王才有本领施展出的,以一敌千的可怕威慑。 只见王进手中钩镰枪迅速舞动,三两个逃跑不及的汉子就被王进追上,瞬间就削去了脑袋。 这一幕让所有人又惊又怒,原本还有些懊恼的栾廷玉一看王进居然如此凶狠,顿时就再顾不得懊恼祝虎不听命令的事情。眼见那老家伙好像将目标放在祝虎身上,栾廷玉也顾不上懊恼,赶紧驱马冲上去。 两个人的速度几乎一致,距离杨汕祝虎战场的距离也差不多,因此这次竟是几乎同时出现在杨汕面前。 杨汕并未注意后面来人,但是却看见面前祝虎眼睛里闪过一道惊恐的眼神。 这厮居然勒住马缰就要后撤,杨汕如何能给他这个机会?怒喝一声,分明勉力才保持住均势的杨汕这一次竟是主动朝祝虎杀过来。他放弃防御的攻击,让祝虎意识抵抗不得,逃跑的动作顿时被抑制。 而后,王进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在祝虎绝望的目光中,钩镰枪准确的搭在他的脖子上。接下来王进只要向后一使力,祝虎就将没掉脑袋。 祝虎的动作顿时僵住,一动也不敢再动。 看到这一幕,速度慢了一步的栾廷玉叹了口气。他勒马停下了,随手将兵器挂上马鞍,无奈的举起手道:“就此打住吧!此事是我祝家庄不对,还请各位饶恕过错,放过我祝家少爷。如果几位愿意给小人这个面子,我栾廷玉在此发誓一定感谢各位大恩大德,往后但有任何驱使,一定效力。” “哈哈!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杨汕冷冷的吐一口唾沫,又揉一下发软的胳膊。 别看他跟祝虎的战斗只在几息之间,可是这其中的危险却是让杨汕深感疲惫。 那种略微疏忽就可能要命的恐惧感,让整个人汗毛都竖立起来。那种但凡有一点点失败就必死无疑的紧张感,也是平日里无论怎么训练都感受不到的。祝虎的攻击,完全没有半点留情;杨汕可以说哪怕有一丝的纰漏他也必死无疑。这种情况下的战斗,对杨汕的经验和人生经历,都是一种升华。 换言之……这是欺负弱者和喽啰所感觉不到的,也是能够让杨汕回味很久的战斗经验。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原因……王进的更加及时,所以杨汕赢了!如果他是失败者,必然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这件事。 面对杨汕冰冷的眼神,栾廷玉却依然脸色平静。摇摇头,栾廷玉淡淡的道:“被你们趁虚而入栾廷玉的疏忽,但是即使如此,你们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些?我就实话说吧,此地名为断龙台,是我独龙冈远近闻名的一道关隘。此地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口,如今却已经被我祝家庄的人马死死堵住。” 见杨汕和王进神情不变,栾廷玉更加发愁的道:“你们若敢伤了我祝家少爷一根毫毛,这粗略一看三四千人就别想活着出去了。用少爷一个人的性命换取四千人陪葬,相信我家老爷也会同意的。” “是么?可是看你身旁那位少爷的表情,好像你家主子不是那么好说话啊!”杨汕冷笑一声,用下巴指了指栾廷玉身后迅速赶上了的祝龙。这人表情愤怒又紧张,甚至看向栾廷玉的目光都带上了恶意。 很显然在他看来,若是栾廷玉之前听他命令,这会儿也就不会导致自家兄弟被俘了。 但是面对杨汕的嘲讽以及祝龙迁怒的态度,栾廷玉却依旧淡然的道:“现在祝家还不由几位少爷做主,我相信老太公会理解我的想法。所以几位官爷也不用继续试探我了,你们放人,我即刻让路。” 杨汕回头看一眼王进,王进对杨汕重重点头。 但是这个时候,背后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却是咬着牙走上前道:“师傅,别放过这混蛋!哈……呼……我史进这辈子都记住他了!害我到如此地步的混蛋,我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师傅,把人给我!” 暴怒的史进双眼通红,他身上大半的伤势都是眼前这祝虎的杰作。如今祝虎被抓,史进怎么愿意放手? 王进愣了愣,扭头看向杨汕。 但是就在王进希望杨汕能够考虑一下自家徒弟想法的时候,栾廷玉忽然动了。他手中铁锤动若流星,直砸向杨汕脑袋。 “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乱战 栾廷玉的攻击,让人措不及防。 而更加糟糕的是,他这一击逼的王进必须出手。换言之除非眼睁睁看着杨汕死掉,否则王进必须移动身位。 他甚至没有时间先灭口祝虎再救杨汕! 因为栾廷玉莽定杨汕躲不过这一击,所以这一招流星锤那是又快又急。杨汕想要活命,只能依靠王进。 而一切都如同栾廷玉所料一样,王进表情大变钩镰枪迅速从祝虎脖颈前挪开。拼尽臂力的王进咬牙挥舞着沉重枪身,硬生生单手提着钩镰枪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挡在流星锤行进的路线上面。 ‘锵!’ 一声沉重的闷响,流星锤方向偏斜打着旋儿飞出去。 同时王进也再握不住枪杆,钩镰枪拖延脱手。强烈的震荡让王进的右臂顿时失去感觉,而祝虎见此机会也是迅速脱开马镫从马背上跃出去,摔在地上打一个滚儿之后,狼狈的朝栾廷玉奔逃过来。 而栾廷玉也没有放过这个宝贵机会,在流星锤飞出去的同时,他就拖着大刀直朝王进冲过来。王进失去兵器并没有让这人的表情有丝毫改变,他甚至完全没有顾忌江湖道义的想法;一声暴喝之后,栾廷玉手中大刀从背后划出一个巨大弧线,仿佛大锤一样将王进的上半身完全笼罩。 这一幕,让王进瞪大了眼睛。 然而他的双臂本就因为连续展开铁胎弓而受伤,之后跟流星锤碰撞更是直接伤到了筋肉。这会儿又失去武器,面对栾廷玉的趁虚而入,王进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只能从马上一跃而出,同样摔落在地打几个滚儿脱开距离,这才避过栾廷玉全力一击。只是胯下战马,却是被这一击硬生生砍去头颅。 听着自家宝贝马儿一声嘶鸣之后血如泉涌,王进却顾不得心疼。因为栾廷玉再度驾马杀来,完全没有半点客气。 顿时间,王进就陷入严重的危机当中。 “好一个不要脸的狗贼!暗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杨汕反应过来,怒喝一声朝栾廷玉攻过去。 他虽然武艺不及栾廷玉,却也能逼的栾廷玉扭身闪避。刷刷刷的三剑,逼栾廷玉只能收招格挡。 这终于给了王进喘息的机会,一个翻身从地上捡起钩镰枪,王进化作步卒直刺向栾廷玉胸腔。 讲道理如果是杨汕,他绝对会先弄掉栾廷玉胯下战马。可偏偏王进却是那种有些迂腐的武人,因此做不出那等‘阴险狡诈’的攻击。他只是堂堂正正的出招,一招直刺也逼的栾廷玉抽身招架。 顿时杨汕的压力顿减,两个人合斗栾廷玉,三五个回合也是纠缠起来。 也只因为王进失了战马,否则如何会需要杨汕帮忙?同时如今的情况却由不得王进犹豫,他毕竟还没有迂腐到连自己性命也不顾的地步。没有战马的他,单打独斗确实要少去至少四成的威慑。 三个人打的激烈,其余呆滞半晌的两边众人,也终于回过神来。 首先反应过来的依然还是祝虎。 这厮逃的性命却十分不甘心,眼见王进似乎有要拿自家马儿作伐的想法,祝虎狠狠一咬牙吹出一个呼哨。然后那匹被祝虎抛弃的马儿,倔起蹄子避过了王进忙里偷闲的捉拿。小家伙迅速跑到祝虎身旁就要舔他的脸,却祝虎简单安抚两下后再次翻身上马:“大哥,兵器借我使使!看我这次宰了这老头,好好报一报刚才被他侮辱之仇!嘿嘿……老东西有些本事,但又怎是咱师傅的对手?” 祝龙撇撇嘴没有说话,却也将自己的长枪丢给祝虎。他很清楚,栾廷玉并没有像江湖上闻名的那么厉害。 或者说栾廷玉的狡猾被隐藏在了名声当中,那些让人不齿的行为,也只有庄户势力才会接受。 不过总归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终究不是真正的江湖人;相比名声更看中利益,因此祝龙对栾廷玉的做法倒也没有太多想法。只是见祝虎拍马就走,忍不住叮嘱一声:“小心些,莫要小看对手!” “哈哈!哥哥放心,我可不像小弟那么莽撞!”祝虎哈哈一笑,然后一拍马颈就朝交战的三人冲过去。 和栾廷玉始终将杨汕当做目标,逼的王进必须帮忙防御不同,祝虎直接就将目标放在王进身上。 他要报仇! 然而看到祝虎的动作,被王进险些遭难给吓到的史进,这会儿也是反应过来。 眼见那祝虎就要冲上去,史进记得心中仇恨,倒也发现了报仇的机会。 于是他转身找杨林要了匹马,然后随便找个士卒借了铁枪,也来不及道谢就大吼一声,跟着冲上来。 史进和祝虎到达的时间几乎同步,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眼见祝虎要来偷袭王进,史进大吼一声冲上去:“祝虎狗贼休要猖狂,快来吃你史进爷爷一招!” “狗东西,被爷爷饶恕一命,居然还敢不知死活的跑过来?”祝虎倒也不惧,他很清楚史进身体究竟有多虚弱。前些日子史进作为祝家庄难得俘虏的有名望高手,可是受到了祝虎不少‘照顾’。所以史进身上有多少伤,祝虎清楚的很!那么严重的伤势想要痊愈,可不是一息两息的事情。 因此面对史进,祝虎完全一点也不害怕。 两个乒乒乓乓的战到一起,倒也算是棋逢对手。一个伤势未愈,一个武艺普通,打起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一幕被其余人看在眼里,也是一个个跃跃欲试起来。 祝龙可不希望看到战事僵持,他也同样起了擒贼先擒王的想法。因此一拍马背,祝龙也冲出人群。 这边裴宣正在安抚仇悆,毕竟仇县令被自家下属乡民背叛,这会儿可是又气又怒又尴尬。 梁山想要发展,少不得跟这济州周边的各个县城搞好关系,所以裴宣也心知自己任务的重要性。 眼见仇悆骂骂咧咧说着乱臣贼子什么的,裴宣只能安抚道:“大人何必生气?这天底下哪里没有刁民?更何况他祝家起家本就不正,做出这等乱贼之事也是正常的紧。等我大军剿灭了祝家庄,自然将一伙贼酋交给大人发落!到时候大人审了判了,也好消一消心中的怒气不是?” “哼!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冷哼一声,仇悆心里明白的很。 不过双方对比之下,果然还是祝家庄更加可恶!面对这辜负他一番好心的乱民,仇悆咬牙切齿道:“莫要大意,这断龙台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它就一前一后两个出口,我敢打赌这祝家贼子一定将出口给堵死了!就算你们能打退这伙逆贼又如何?到时候进退不得,还是要被困在这里!” “大人莫急,这世上哪有天衣无缝的包围?区区一伙乡贼,哪里能有这般军伍里的手段?”裴宣自信的笑着,摸一摸胡须道:“再说了,就算这什么断龙台大名鼎鼎,可对于我朝廷大军而言,哪有什么闯不过去的关卡?到时候如果这祝家庄真堵了出路,那就硬生生闯出去也是简单。” “你倒想的轻松!”仇悆鼻孔里吐出一口气,神情却放松了许多。 不是脑子有坑万不得已,谁会想去死?只要说能够避过这一劫,仇悆也不介意借用这伙官兵的力量。 总归到时候免去他们擅过府境的罪责,也算得对得起他们辛苦跑这一回了。 仇悆如此想着,突然一抬头却看见双方大将厮杀在了一起。而后王进逞凶却又中计,祝虎去而复返,祝龙紧跟而上都被他和裴宣看在眼里。偏偏这时候杨这边索超被捉少了大将,一看祝龙竟无人可挡。 眼见索超那伙人完全无用自保都不足,裴宣也不犹豫赶紧道:“邓龙!邓龙,快去打杀了那汉子!” 听话的邓龙也不考虑自己的武艺是否和对方会有差距,裴宣叫他出发,他就毫不犹豫驱马而上! 这厮对裴宣,那是真的忠心! 只见祝龙来的气势汹汹,邓龙也是毫不示弱;两个名字相近的汉子撞击在一起,一时间都是脸色猛然涨红,险些从马上跌落。 这一招,双方却是拼了一个旗鼓相当。 而后邓龙一言不发,大开大合的对着祝龙就是一阵斧子猛劈,那凶狠的模样砍的祝龙连连退避。 他不由对梁山起了两分惊异之心,心里也是略有担忧生怕这梁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然而仅仅三招过去,邓龙三板斧结束之后,这祝龙就放下心来。 狞笑一声,祝龙开始了反击。仅仅三下就将邓龙的一把厚背砍刀劈飞出去,而后邓龙赶紧双手握紧另一把厚背刀,这才没有让祝龙把兵器全部削干净。可如此一来,再想反击却也是妄想了。 这一幕被裴宣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吸一口凉气。 他很清楚邓龙对自己义气深重,这会儿眼见邓龙可能有危险,也就顾不上跟仇悆继续闲聊了。 从腰间抽出长剑,裴宣对仇悆讨个绕,而后大喝一声举着剑朝祝龙冲过去。 而这一幕被两边所有喽啰看在眼里,却是成了总攻的号角。 于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方先出手,两边的士卒乡兵竟是不约而同冲锋起来。这滚滚浪潮波涛汹涌,被吓一跳赶紧驻马的裴宣想要反应却是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群的士卒从自己身旁掠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各有底牌 眼见大战双方全部冲锋起来,顿时所有人都心知这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哪怕是明面上的双方首领杨汕、栾廷玉,这会儿再想喊停也是来不及了。因此杨汕只能狠狠一咬牙朝栾廷玉发起重击,而后趁着栾廷玉略微犹豫的功夫抓紧时间到:“教头,赶紧找匹马上来!这会儿战事已经不能控制,接下来咱们就必须想办法打赢了!我敢打赌,那老东西肯定还有后手!” 早在开战之初,祝朝奉一伙来迎接的乡民就不翼而飞了。这些人跑的飞快,却是没给杨汕拦截的机会。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这祝朝奉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跟杨汕的人和谈,一开始就打算以势压人。如果杨汕服软那自然好,如果杨汕硬要倔强,他也已经做好了将杨汕一伙全歼的万全准备。也只有如此,栾廷玉一行才会来的如此迅速。 老家伙对于时间和机会的把握,让人叹为观止。甚至祝家和扈家如今的斗争,到底是史进引发的祝彪愤怒,还是祝朝奉借着由头趁机发难……杨汕估计是后者!也只有是后者,才能让祝家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如今双方大战开始,一旦杨汕战败,祝家在整个山东的崛起之势将不可避免! 脸色阴沉,杨汕十分愤怒又不甘。 如果不是索超意外性的快速被擒,如果不是他手下兵丁一点也不争气,事情怎么会变得让杨汕没有把握? 杨汕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朝廷兵马了,但是比索超手下更烂的朝廷士卒,杨汕还真没见过!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里,从后面逃跑的大名府兵卒已经超过了两百人。这些人自从索超被俘之后就完全没有了战意,一个个胆颤心惊溜的比谁都快。甚至哪怕梁山人马已经发起进攻,他们居然依旧驻留在原地。而后当战斗正式打响双方厮杀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居然‘井然有序’的开始撤退了。 这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哪怕是祝家庄的人,也都目瞪口呆。 唯独祝龙不想这么多,逼退邓龙之后哈哈大笑道:“哈哈!朝廷的废物,就是这般无能!弟兄们随我杀啊!杀掉这群家伙,从此以后独龙冈就真正属于我们!到时候别管是谁,也不能阻止我们自在!现在听我命令,给我全力杀敌!杀一个敌人奖励银钱一贯!杀三个敌人,明年免交租子!” “吼!” 一伙乡兵顿时眼睛红了,这年头对乡民而言还有什么比不交租更加让他们高兴? 顿时众人再不管前面的对手到底是不是官兵,到底是不是真的由梁山贼假扮,总之便挥舞兵器锄头打杀过来。 一时间,杨汕手下梁山士卒迅速落入下风。 他们毕竟不是由杨汕亲自训练,甚至训练方式也还是王进延续朝廷禁军的办法。因此短短的第一次接触,梁山士卒就有溃败的迹象。如果不是王进暴喝一声逼退栾廷玉稳住阵型,怕是早已崩溃。 可即使如此,这一时半会儿也看不见胜利的希望了。 杨汕表情十分难看,本人也是被厮杀挟裹着和王进被迫分开。眼见王进终于找到一匹马并且在几个不记名弟子的掩护下跟栾廷玉厮杀的有声有色,杨汕勉强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有空关注四周并且下达命令,杨汕一边大声命令士卒结出阵型,一边奋力冲向祝虎的方向。 在那里史进已经被祝虎压着打了,几次陷入危机。 他纵然实力比祝虎要强,可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也让史进状态堪忧。如今除了一口心气,史进再无战胜祝虎的可能。他甚至连兵器坐骑都不合手,也就是祝虎同样武艺一般,否则早就将史进击败。 总而言之由于梁山士卒的训练不够,再加上祝家庄乡兵的同样稀烂,双方陷入混战当中。 激烈的厮杀声震耳欲聋,这时候也是谁也顾不得别人。哪怕是杨汕的命令,也穿不出去几丈远。而且哪怕是杨汕的亲兵,也已经被乱七八糟的敌人隔开到四周,各自为战无法聚拢到一起。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军神下凡,也难以改变混乱的战局。 “该死!所有人向我靠拢!结阵,都给我结阵对敌!”杨汕一剑捅死面前的敌兵,而后声嘶力竭的大喊。 眼见声音不太能传出去,杨汕只能左右招呼道:“所有儿郎听我命令,给我一起喊结阵!咱们现在人数相当,绝对不能那些狗贼对我们造成太大伤亡!敌人的攻势不止一波,必须结阵保命!听懂没有?如果不想死的话,都给我把阵型摆起来!所有兄弟都给我大喊,让他们摆出阵型!” “大人,不要再废这些神了。” 不远处一名王进手下伍长擦去额头汗水,抬起头大声嚷嚷朝杨汕道:“兄弟们就没去认真学什么叫结阵!以前只以为是个狐假虎威的喽啰,哪想到还会跟着大人来打这种战斗?大伙儿过一天算一天的,哪里懂这些东西!狗贼,还敢偷袭,给爷爷去死吧!兄弟们,剁死这几个王疤蛋!” 这人的话语里充满后悔,果然却是事到临头才懂得训练的意义和好处。也就是王进教授本领的时候尽心尽责,以至于这些人多少学到了一些东西;否则遇到这种打硬仗的情况,怕是早已溃败。 杨汕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奈。再回头看大名府那波人,居然已经尽数在缓缓后退? 这一幕让杨汕脸色铁青。 杨汕不由在心里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信任其他地方的兵马!无论上一次曹俊,还是这一次索超,都给了杨汕‘惊喜’。大宋的军队果然只有比烂的,没有比谁强的,一个个都脸烂泥也不如。 指望他们,就等于是把性命送给敌人!哪怕杨汕原本指望的援兵是杨志,杨汕也决定从此不再打赌。 一而再的发生这种事,杨汕是真的失望了。 如果说曹俊在青州属于新来,他手下士兵滥竽充数还有借口的话,那索超在大名府这么多年,手中士卒却比曹俊的更加稀烂,这一点就实在找不到任何借口了。看着那些连交战也不敢就狼狈而逃,甚至连兵器盔甲都丢了一地的废物,杨汕除了怒气勃发之外完全再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怒其不争啊!堂堂朝廷兵马,却被一伙庄户乡兵给吓死,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信? 然而这一幕,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杨汕终于知道为什么记忆里,水浒以及四大寇会那样横行无忌了。如果说各地兵马都这个水平,那确实不用顾忌! 大宋在军备如此可笑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这么多年,也是难得。 心里想着,杨汕又一次挥剑斩落,将一个看他年轻打算偷袭的乡兵直接砍翻。而后旁边两名士卒手起刀落,抓住机会将这人直接剁死。在这两人的配合帮助下,杨汕手中利剑已经将周围一小片范围尽数清空。 这时候那些庄户乡兵,甚至都不敢抄杨汕这边凑了。他们只擅长欺软怕硬,于是纷纷扭头。 这模样让杨汕更加只想苦笑。 面对这种乡兵,这种一鼓作气就能掩杀击溃的货色,大名府的正紧官兵却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再回头看的时候,他们已经逃的几乎没有踪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方向却忽然传来杀喊声。而后原本逃走的大名府士卒狼狈的一个个哭叫着跑回来,就仿佛背后又猛兽在追赶一样。他们一个个跑的飞快,一个个头也不敢回,模样十分狼狈。 甚至仔细看去,还能看到这些丢盔弃甲的东西在拼命阻碍身边队友,只希望自己能跑的比队友更快一些。 这种不要脸的行为,让杨汕实在不忍直视。 然而哪怕不管这些个废物,杨汕也必须考虑,突如其来的这些人所造成的影响。 毫无疑问他们不会是友军,毫无疑问这些人是带着恶意而来。就好像之前栾廷玉称呼这里作断龙台一样,断龙台必然是要斩龙的。堵住后面退路的祝家庄兵马察觉到这边的战斗,已经提前来了支援。 如果让两边合围在一起包了饺子,纵使杨汕能逃走,怕也损失惨重。 这时候再顾不得藏匿,杨汕扭头对杨林喊道:“杨林,可以发信号了!今天已经不可能将所有祝家庄人马全歼,就先索取这些个好处吧!等这一次击败了这伙贼寇,再重想办法做其他打算!” “可是大人……兄弟们还能再坚持!哪怕没有大名府的废物,咱们也能把这些人全部拖住。”杨林大声喊着,很是失望的握紧拳头。一刀将旁边的敌兵砍翻,他咬牙道:“现在动手,这些人至少要跑了一半去!” “那也没办法!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名府的官兵被尽数杀光!即使再不中用,他们也是梁中书派来帮咱们的。”杨汕同样不甘心的说着,语气坚定的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给我发信号!” “大人……”杨林实在不甘。 可是杨汕已经下达命令,杨林也不能真正去违抗。再加上左右一看,兄弟们确实已经比较勉强了。贼人毕竟数量不少,而且背后的援军更是让他们气势大振。再耽误下去,恐怕接下来会死伤无数。 总归还是大名府的废物没能拦住那些敌兵埋伏,否则如何只能取得这点战果? 杨林不甘心的想着,从怀中取出一物,迅速点燃。 第四百四十三章 厮杀 随着一声尖啸窜入半空,杨汕终于还是不得不提前开启信号。 这声音让祝家庄几位头目惊疑不定,那原本警惕的栾廷玉更是一刀将王进逼退,而后凝神戒备,悄然退后数步。 可让他疑惑的是,啸声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好像只是一个误会或者一场玩笑,那声音并未能对局面造成任何影响。 但是栾廷玉偏偏,不是那种大方性格。 他非但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甚至还立即呼唤祝家兄弟道:“阿虎,阿龙,都小心一些!千万别往前冲的太远,也不要大意了!” “哈哈!师傅你在担心什么?一群瓮中之鳖还想翻身?别开玩笑了!”祝虎猖狂的笑着,手中长枪一下又一下刺向史进周身要害。 虚弱不堪的史进完全不是祝虎的对手,狼狈躲闪之余更是几次陷入危机。 如果不是旁边有梁山士卒拼死相救,怕是史进早就被重创。可即使如此,他也已经有些无力为继。 “史进兄弟,你先歇歇吧,这狗贼交给我来对付!”同样状态不好的邓龙,勉力冲到史进身旁给他解围。 他原本的对手祝龙,已经被杨林接手。他在另一个亲兵的保护下独战邓龙,一时倒也还能坚持。 这会儿也不说谁比谁强,谁比谁艰难。总归在这混战当中,谁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够保住性命。历史上被冷箭射死的将军强者也有不少,这东西唯独就是一个拼命罢了。所有人都竭尽全力,这会儿哪怕受伤也没有下火线的说法。除非说没了性命,否则哪怕是杨汕,也必须全力迎战。 而后肉眼可见的,危机的战局居然被杨汕的人马一点点被掰回来许多。 乡兵毕竟,只是乡兵而已。 狠过一口气的乡兵节节败退,这让栾廷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不觉得是自己这边不行,只觉得是上了杨汕的当。绝对是之前的信号让他分了心,否则如何会以多打少还占不到优势?要知道梁山贼仅仅只是一伙贼寇而已,怎么可能比自己苦心训练的士卒还强? 郁闷的想着,栾廷玉不打算继续这么下去了。 他很清楚如今的情况,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如果这一次不能全部干掉所有官兵,那就等着朝廷的报复吧!自己手下这些人能打赢朝廷一次,莫非还能保证次次都赢?以祝家的资本,除非保证说消息不被传出去或者祝老爷子使手段瞒住上面,否则迟早也是一个舍弃家业,落草为寇的结局。 这种事对于心有大志的栾廷玉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所幸这货梁山贼人的实力还在栾廷玉预料当中,因此栾廷玉大吼一声之后勒紧马缰,使得战马嘶鸣一声蹦跶起来。四只蹄子一前一后将两个以为找到机会的士卒踹翻,而后马蹄在地上狠狠一顿,就在栾廷玉的控制下朝杨汕冲过去。 栾廷玉始终很清醒一点,擒贼擒王,敌人必不战自溃。 他全力挥舞沉重大刀,气势磅礴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两旁阻拦的士卒被栾廷玉一个个劈翻,却是径直朝杨汕冲过来。 “大人小心!” 杨林想救,却是来之不及。王进有这本领,却又被祝家乡兵堵死在追击的路上。 一行人眼睁睁看着栾廷玉距离杨汕越来越近,却是只能期待杨汕自己的本领。至于那些普通士卒,又哪里能拦得住全力的栾廷玉。这厮展露出的真正实力,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对抗的。哪怕在杨汕的印象中,江湖上能够有此武力的,也不过林冲、鲁智深、卢俊义等寥寥几人而已。 眼见栾廷玉恶狠狠的杀来,杨汕不由握紧手中长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以至于杨汕都能够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杀气。甚至那栾廷玉凶神恶煞的模样,在杨汕看来更是仿佛恶鬼一般。两方的距离大约有十数丈的时候,栾廷玉手中大刀狠狠朝杨汕斜着横斩而来。一旦杨汕接不住这一击,怕是就要落入被砍去脑袋的下场。 说那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都因为栾廷玉的攻击而惊呼的时候,杨汕突然动了! 他不敢没有退缩,反而握紧兵器迎了上去。手中长剑刺出一道匹炼,却是直指向栾廷玉的咽喉。除非说栾廷玉有胆子和杨汕同归于尽,否则他即使有再大的本领,这会儿也必须选择撤手。 这一招,没有出乎栾廷玉的预料。 作为一个心思很多的高手,栾廷玉每一招出去都会考虑到接下来别人会怎么应对。杨汕的做法没有出乎栾廷玉的计算,只见栾廷玉后仰的刀锋猛然一顿,双手用力一提,那又粗又重的大刀便在他身前硬生生止住行径。恰好这时候杨汕长剑刺来,再马上又无法收招,因此被栾廷玉一磕,就偏了方向。 杨汕还想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却不想栾廷玉轻轻松松就将狭路变成了坦途。 这一幕让众人大惊失色,特别是杨汕胯下战马根本做不到即使停下脚步,眼见杨汕就只能眼睁睁摊开双臂朝栾廷玉抱过来的时候,更是惊的众人一声呼喊堵在嗓子眼里。眼见着,杨汕就要糟糕。 然而哪怕面对如此危机的情况,杨汕却也意外的依然冷静。 长剑被荡开还不足以让杨汕失去信心,只看杨汕牙齿一咬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再次以同归于尽的架势刺向对方。 在武力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这是杨汕唯一能够和高手较量的办法。 哪怕相较起来他比之前已经进步许多倍,已经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是面对真正的高手,杨汕还是缺乏真正的力量。以他现在的年龄和力量来看的话,他至少还需要几年的成长,才能达到‘合格’的程度。 眼见杨汕还在反抗,栾廷玉眼睛里闪过一丝欣赏的神色。 杨汕无论年龄还是勇气,都比栾廷玉曾经见到过的那些武人要优秀许多倍。明明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年龄,居然就能够统领大军并且取得一定成绩,从这一点来说就已经足够让人赞叹了。只可惜双方现在必须要杀一个你死我活,否则栾廷玉都可能有投靠杨汕,跟他一起征战立功的冲动。 然而眼下,双方却必须厮杀出一个胜负来。 当杨汕手中匕首狠狠刺向栾廷玉的时候,栾廷玉却依然纹丝不动。直到匕首即将触碰到栾廷玉的腹部的时候,他才猛然一只手抓住杨汕手腕。而后手臂用力一拽,便将杨汕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大人!”各种惊呼声连绵不绝,这一幕让无数人脸色瞬间苍白。 然而让人错愕的事情也同时发生,还不等栾廷玉擒死杨汕,他自己却突然怒吼起来。只见栾廷玉仰头咆哮一声,抓着杨汕的手把杨汕狠狠朝地上砸过去。哪怕杨汕一个侧翻稳稳落地,栾廷玉也是顾不得出手。他咬紧牙齿,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脸,只看见潺潺的血液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哪怕是正打算欢呼叫好的祝龙祝虎兄弟,也被这一幕变故弄的目瞪口呆。 他们眼睁睁看着杨汕重新翻身上马,却是从头到尾没有人来阻止。而后杨汕握紧长剑转身劈向栾廷玉,赶尽杀绝的态度更是让祝虎大吼起来:“师傅小心,那狗贼要偷袭你!狗官,有种冲我来!” 这个粗鲁汉子,意外的比祝龙要对栾廷玉更尊敬一些。 但是他距离栾廷玉实在太远,孤胆英雄攻击受挫之后还想顺利逃脱,更是妄想。哪怕栾廷玉咆哮一声右手从脸上松开,抓住大刀对着杨汕就是一劈,也依旧被杨汕轻松躲过,而后才被栾廷玉胡乱的横扫逼退。 栾廷玉拼命的左右劈砍,就好像瞎子一样没有一个准头。这时候众人才发现,他的半张脸已经鲜血淋漓。谁也没看清楚杨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就这么不可思议的将栾廷玉给重创。众人甚至怀疑栾廷玉的眼睛也许也已经受伤,否则不至于说杨汕近在咫尺,他那般武艺居然也攻击不到。 这一幕让祝虎祝龙不禁有些心寒,而祝家乡兵原本就有些受创的气势也变得更加低落。 而梁山这边反而气势大振,原本彷徨的勇气陡然暴涨。这些面目可憎的乡贼也不可怕了手中兵器也能拿稳了。而后一传二、二传三的,更远地方的士卒只听得杨汕年纪不大也能斩敌酋,顿时更加狂热。 同时这个时候,外围也终于想起杀喊声。原本已经溃散的大名府兵马,却是莫名其妙的稳定了下来。那些彷徨的家伙们好像找到了什么主心骨,开始迅速汇聚到一起。而后不多时,无数的旗帜在四周出现。粗略一看,至少有几百面旗帜!哪怕一个旗帜下面只有一个伍的人马,那也是好几千号人呐! 看到这么多官兵出现,祝虎祝龙的脸色都变得十分苍白!特别他们原本安排堵在后面路口的一千多被驱赶着狼狈的往这边跑,而且还一个个吓的几乎没魂儿一样,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四百四十四章 风声鹤唳 数不清的旗帜,左右环顾十分壮观。 一眼望去看不到边,谁也不知道那看不见人影的地方到底有多少追兵。更可怕的是眼前的战况原本就呈现颓势,如今发现敌人来了这么多援军,而且还将自家埋伏的队伍唬成这样,可想而知背后埋伏了多少人。 祝龙脸色十分难看,特别是那原本就由胜势变成颓势的战局,这会儿变成雪上加霜,就更加心乱。 祝龙祝虎被这意外情况唬了一跳,脸色苍白赶紧凑到一起。 “开什么玩笑,哪里来这么多人?”祝龙唬的牙齿都有些打颤,不是说这次只来了四千官兵么? “还用说?毫无疑问就是那狗东西耍了我们!”祝虎咬牙切齿,只觉得这就是杨汕的计谋。否则他为什么死战不退?看到那些官兵逃跑之后,这伙梁山贼凭什么还有勇气跟自己斗?毫无疑问,肯定是有鬼! 只可惜说这个也晚了,早知道官兵这么狡猾,这次就不应该这么莽撞! 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不说,还死伤了这么多的弟兄。甚至就连师傅栾廷玉也一副凄惨模样,如何不让祝虎祝龙后悔? 看着栾廷玉瞎着眼睛拼命挣扎的模样,两兄弟不由心中戚戚。 再不敢犹豫,祝虎狠狠一跺脚道:“还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赶紧撤吧!在那些人追来之前,先离开这里!” “对!对!”祝龙也是忙不迭地的点头,哪里还有半分作为兄长稳操胜券的模样? 不等祝虎说完,祝龙马缰一转就要逃跑。 祝虎赶紧扯住祝龙,怒视着他道:“你就这么跑了?且不说师傅还在那边,咱们这么多乡兵如果全部丢掉,你觉得回去了还能有好果子吃?这些人可是咱们这些年的心血,好歹要带回去一些!” 然而祝龙却是不管不顾的甩开祝虎,十分干脆的道:“区区几个乡民而已,没了还能再招!可是如果咱们小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了!再说了,小弟那里还有兵马,这点损失咱们也还承受的住。况且这些人不是官兵吗?我就不信他们敢把咱们无辜乡民给杀掉,还不是要乖乖放回来?” “这话也对!” 祝虎恍然,官兵毕竟不是贼寇,哪能随便大肆屠杀?不怕士大夫们摘了脑袋? 点点头,祝虎忙道:“那现在也别墨迹,咱们赶紧救了师傅就走!” 然而即使这样,祝龙也拒绝道:“还救什么师傅?你看那家伙眼睛都瞎了,以后还能当咱师傅?别开玩笑了!就让这老东西在前面吸引官兵注意力吧,咱们赶紧走!先去山里躲几天,等他们滚了再回来。” “对!这些狗是官军,咱们还得应付他们之后的报复!”祝虎恍然大悟,再不多说。 两个人当真都跟说的一样,对视一眼之后不管不顾就开跑。 在一行乡兵傻傻的目光中,祝家兄弟转瞬间冲出队伍,从来的方向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狗贼,还想跑?” 邓飞大吼一声就要追上去,旁边不远处的杨汕赶紧唤住他。 由于祝龙祝虎兄弟的逃走,这一伙人数不少、虽然气势渐渐虚弱但是分明还能坚持的祝家乡兵,突然就好像雪崩一样崩溃了!在梁山士卒们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至少两成的乡兵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他们为了减轻身上负重,甚至连兵器也丢了去!有人拦在前面,哪怕同伴也狠狠厮打摔去一旁。 同时还有一些胆子小的,跑的慢的,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呼投降! 再加上其余一些个装死的,发愣不知所措的,受伤躺在地上惨呼的,却是一大半的祝家乡兵都已经崩溃。而后这些人引发的混乱越来越大,也使得逃跑投降的乡兵越来越多,进而彻底无人抵抗。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发生在转瞬之间。甚至就连始作俑者杨汕也不敢相信,祝家兵马崩溃的这么迅速。 不过毕竟只是乡民,比大宋厢军更加差劲的存在。 这种力量在有人领头的情况下确实会为了生活而拼命,但是一旦情况不对,也会迅速形成崩塌风潮。 就如同这一次,杨汕的援军还没有到来,他们就已经自行崩溃了。 不敢置信的梁山士卒们,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杨汕却唤来一众亲兵,而后命令他们大声呼喊维持秩序,并且阻止那些个兴奋的士卒去追击敌人。 要知道援军并未过来,万一敌方中途反击,这些人还不够对方一勺烩的。 恍然大悟的士卒们赶紧听命,然后一边攻击那些还犹在顽抗的祝家乡兵,一边重整队列收拾战场,将投降的俘虏控制起来。这些行动持续了一刻钟有余,这时候才有人发现,为什么援军还不靠近? 抬起头看看远处那些依然还在招展的旗帜,众人心中不禁纳闷起来。 但是想一想战事已经勉强结束,援军来与不来也没什么区别,众人也就不多想了。大伙儿只将注意力放到战场中心部位,那里杨汕等一干将领正聚在一起,将一个满脸是血的盲人团团围住。 被两名士卒搀扶着的史进,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嚷嚷要杀栾廷玉,却被杨汕拒绝。 “史进兄弟还请见谅!你之前也该看到了,我们这边索超将军被祝家庄的人被捉了去。如今咱们手中只有这位栾教师,所以必须要留他性命,以便在需要的时间将索超将军给换回来。”杨汕耐心的说着,却是真的必须要留栾廷玉的性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众人才没有对中央依旧挣扎的栾廷玉下手。 这个‘瞎子’手握大刀胡乱劈砍,甚至连自己的马儿也给劈死;除非死战,否则谁想上前玩活擒? 只可惜杨汕的苦心,史进却是熟视无睹。 怒视杨汕,史进大声道:“你莫要唬我,真当我是傻子不成?他祝家庄能有多少兵马,我史进比你更加清楚!祝家庄一共才有喽啰四千余,这会儿在这里就折了一千还多!而你们呢?这粗略一看也就三千人吧?再算上外围那至少五千的援军,一共八千人难道还打不破一个祝家庄?” 见杨汕表情怪异,史进只是怒道:“区区一个栾廷玉而已,算得什么?既然有实力打破他祝家庄,为什么还要交换人质!再说了!莫非我史进的脸面,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我要泄愤,你敢拦我?” “徒儿……”王进上前想要劝阻史进,他可不希望看到自己徒弟和杨汕起纠纷。 史进是个粗野汉子也就罢了,但是王进却不傻。这般得罪上司能有什么好处?岂不是自寻苦吃? “师傅莫要劝我!” 史进回头看一眼王进,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史进,这辈子不曾遭这么大的罪!这口气不出,我咽不下去!哈哈……不管是这栾廷玉还是祝家三狗,全部都要死!否则我史进在江湖上,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大丈夫报仇虽说十年不晚,但是可从来没人告诉我,大丈夫还要放过仇人!” 草莽习气的史进,完全看不惯杨汕这种事事都要考量的做法。再他看来,先爽快了再说其他才是正理! 然而杨汕,却不打算惯着史进的脾气! 回头看一眼王进,杨汕面无表情的盯着史进道:“史进,是我救了你没错吧?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此外,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向我提要求?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上司?还是我的恩人?” “我……”史进语塞,忽然想起青州的事情,赶紧嚷嚷道:“那回在青州,我可也饶了你的性命!” “所以我现在救回了你,而且不求你的报答!”杨汕一句话怼回去,又冷冰冰的道:“此外不说索超,莫非你的杨春兄弟你也不要了?这祝家将你放回来,可没把你家白花蛇杨春也一起放掉啊!怎么?现在杀了栾廷玉,你就不怕祝家庄报复,宰了你的好兄弟?史进,这是你讲义气的做法?” 这一下,史进顿时就真的僵住了。 他可以不管杨汕,可以不管外面这些乱七八糟的喽啰兵马,但是却不能不顾王进以及他朱武陈达杨春三位兄弟。父亲已丧的情况下,这四人才是史进最后的亲人;所以杨汕一说,史进就哑口无言了。 低下头一声不吭,史进不甘心就这么服软。 至于道歉,那更是休提! 这种草莽一样的性格脾气,无疑是杨汕不喜欢的。 鲁智深也是草莽,但他讲道理;阮家兄弟更是草莽,但是人家将忠义恩情。唯有史进,只管江湖豪爽!在他眼里,所谓的上官、朝廷根本不值一提!小爷爱伺候就伺候,不爱伺候你就滚蛋,十分无礼。哪怕阮小七也懂得一些上下尊卑,可是目前的史进比原着中经历的挫折更少,更不懂事。 所以这厮犯倔起来,杨汕却不打算松一口脸面。 直接越过史进走进中圈,看到了在杨林等人监视中,杵着大刀大口喘气的栾廷玉。 这厮发泄过后也是冷静下来,感觉到自己的情况和周围局势,却也没有破口大骂什么的。甚至因为杨汕的诡计使得他这会儿眼睛火辣辣的无法睁开,栾廷玉也没有半句说咒骂、不服或者滚刀肉的话。 他似乎很能接受现实,至少比史进要冷静。哪怕是被自家徒弟抛弃,也依然表情平静只是等候。 第四百四十五章 朱武 杨汕从人群中出来,站到栾廷玉面前。 看着栾廷玉狼狈的模样,杨汕沉默一阵之后缓声道:“栾廷玉,投降吧!战斗已经结束,你已经输了!如果不想辱没自己辛苦得来的名声,就不要再继续顽抗。乖乖放下兵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我栾廷玉死也不会与你这狗官妥协!”栾廷玉厉声大吼,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然而他声音里的悲凉,却是旁人都能听的清楚。被杨汕弄瞎眼睛的栾廷玉,自然不可能还像往日那样勇武厉害。换言之栾廷玉的未来已经注定,无论他是否投降,一个瞎子又还能有什么前途? 杨汕依然表情平静,对栾廷玉的话充耳不闻。 毕竟双方互为对手,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是正常的,谁也无法指摘。 之所以会来对栾廷玉说这些,只是因为怜惜他一身本领罢了。这人虽然注定眼瞎目盲,但是他脑子里,却肯定还是有不少好东西能够拿出来的。往后做个枪棒副教头,倒也能给林冲或者王进减轻负担。 当然,若是不肯接受事实,杨汕也不介意拿了他的脑袋。功劳这东西,谁也不会觉得缺! 所有听着栾廷玉的嘶吼声,杨汕非但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想笑。这般结果,不是这厮咎由自取么? 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杨汕只对王进低声道:“若是还不知趣,那就弄死他吧!敢对我动手已经是大罪,如果还不知好歹,也合该没了性命!我去迎接一下那边的兄弟,这里就拜托教头了。” “放心,定然会让这厮知道什么是苦头!”王进冷笑着说着,对栾廷玉毫无好感。就因为这厮,他才险些晚节不保!如果不是杨汕帮忙,甚至还差一点死到这栾廷玉手中。如此仇恨,王进怎能无视? 所以别看这会让栾廷玉模样凄凉,可王进却早就在心里想好了无数炮制手段。 而另一头,杨汕略作休息之后,迎着援军方向过去。 这般礼贤下士的姿态自然赢得不少人的好感,而那些到这时候才缓缓开始移动的招展旌旗,也是让一些人心生疑惑。特别是当那震天的杀喊声渐渐微弱之后,理智的人才发现,居然只闻声音不见人。 而后当杨汕过来的时候,旌旗也开始汇聚到一起。密密麻麻的让人不敢置信,其范围更是缩小到一个夸张的程度!就好像一个人要抱十几面旗子一样,这些各式各样的的旌旗束在一起,就显得范围和震撼性小了许多。而后更多的人也恍然大悟,原来从头到尾就没有那么多援军! 大概或者肯定只是一伙人搂着一大抱旗子而已,居然就生生的把贼人给吓退了去。 想到这一点,众人不由啼笑皆非。因为满地伤亡而显得彷徨不安的心情,莫名其妙就被驱散干净。 而杨汕这一边,也见到的使出计策的那人。 神机军师朱武,不愧他神机军师之名号。明明已经被祝家人堵在扈家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即使如此,他居然也能想出这般手段,在手中没有什么兵马,没有大将高手的情况下,扭转乾坤。 说实话,杨汕其实没有指望朱武能做到多少事情。毕竟他被困扈家庄,事实也很难做些什么。然而没想到,原本只打算提醒一声看他是否能够找到机会脱身的,却不想朱武居然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当朱武遣人送信过来说要配合杨汕作战的时候,杨汕还只当玩笑,谁能想竟是这般不可思议? 那祝家三虎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人物了,居然被朱武的一番计谋给吓的落荒而逃。 当然,也要归功于杨汕手下的硬实力让祝家兄弟心生退意。归功于杨汕击败栾廷玉,让祝家再寻不到获胜的机会。否则单凭几面旗帜就想吓退祝家大军,那是只有戏文里才能发生的事情。 总而言之当杨汕见到朱武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有三分文人模样、一身长褂学生打扮的汉子正在忙碌。 他一边抚摸鼠须,一边对周围的乡民指挥不断。也正是在朱武的指挥和安排下,这些个来扈家庄的庄民,才能够爆发出比拟朝廷大军的气势来。也正是因为这种气势,祝家庄的人才会当真以为是朝廷来了援军。否则仅凭几面软弱无力的旗子就想吓唬到别人,这才是真正的笑话。 有句话怎么说着?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哪怕是作假,你的旗子也要有力,锣鼓声也要有气势才可以。 如果没有朱武的控制,一伙乡民哪里能做出那种手段?万一被识破,哪里能是凶神恶煞的祝家人对手?而且杨汕和朱武之间的配合,从头到尾可没有亲自见面进行细细讨论。换言之朱武除了给杨汕一个信号约定之外,其他的所有操作都要靠他自己考量。怎么能做的完美,十分考验真本领。 再加上其中的诸多细节,实在是非一般人才能耍出的手段。 所以不得不承认,朱武确实不复他神机军师的名头。比起吴用擅长设计人心,玩弄阴谋,朱武毫无疑问便是真正的军师级人物。他能够控制一伙乡民伪装官兵并且吓退祝家人,那么毫无疑问也能带领官兵打败实力强劲的对手。杨汕身边原本就没几个智谋过人的人物,得朱武就等于如虎添翼。 对于这种人,杨汕当真是求之不得。所以见朱武前来,他赶紧拿出求见若渴的态度。 “久闻神机军师朱武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能得朱武先生相助,实在是杨汕的福气。只是不知道朱武先生是否愿意屈尊两步,往后多帮杨汕策划参谋?”说着杨汕对朱武拱手,态度恳切。 他手下有伍端和苏明泽两个文官智囊,所以在政事以及琐事方面暂时面前够用。 然而在军事方面,所以的都只能靠杨汕自己思考。偏偏其实杨汕也没有多少经验,哪里能真的做到万无一失?就好比这一次跟祝家的战斗,如果有个人提醒说大名府索超的人不靠谱,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居然要依靠朱武使计才能打赢,仅此一点就已经能够说明,杨汕计划的纰漏极多了。 再算上过去一次次对战,杨汕每一次都能够打赢,能够转危为安,也有许多运气的成分在里面。 可如果手下有一个靠谱的军事,他又哪里需要继续这么去冒险?军事行动什么的,事先做出可靠的计划难道它不香么?一次次的担惊受怕,哪怕杨汕再怎么神经粗大,这会儿也有些受不了了。 总而言之队伍朱武,杨汕是是还真的求贤若渴。甚至在杨汕的心头考虑当中,如今他有可能得到的军师级人物,也就只有一个朱武,还有就是之前见过的萧嘉穗有些可能了。此外就是还有一个名叫许贯忠的类似隐士的人物,只可惜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杨汕即使再渴望也无处去找。 所以对于朱武,杨汕确实是真心而来。 而朱武对杨汕,也自然有几分好感。 且不说杨汕的朝廷身份对朱武有一定吸引力,就说朱武的几个兄弟,史进和杨春,之前对杨汕的感官也还不错。特别是杨春,从青州回来之后对杨汕可是几番夸赞。这种情况下要说朱武完全没有半点想法,那绝对是假的! 只是读书人终究矜持,朱武哪怕做过山寨大王,也不想这么轻易就谈拢价钱。 淡淡一笑,朱武对杨汕行一个读书人的恭礼,正言道:“大人看中朱武,这是朱武的荣幸。只是能否还请大人略作担待,等朱武救出来几位兄弟之后,再来说这些其他的事情?兄弟身陷囫囵,朱武实在揪心呐。” 杨汕也不催促,只笑着道:“有个好消息,九纹龙史进已经安然无恙。他就在前面王教头身边,朱武先生去了就可见到。只是遗憾,白花蛇杨春还在祝家人的手中。这就要靠朱武先生多多谋划,击溃祝家也好救人了。到时候杨汕以及一番兵卒都听先生命令,还请先生不要客气。” “大人好意,朱武自当尽力!”朱武有些动容。 实在是杨汕的这种态度,给了朱武完全的尊重。这种尊敬的态度让朱武很享受的同时,对杨汕的感官自然也更加顺眼。这人心是肉长的,如此一来朱武还又怎么好意思去拒接杨汕的好意? 只要不出意外,这朱武怕是就定然要进入杨汕瓮中。 然而就在杨汕和朱武谈的热烈的时候,到这会儿还依旧愤愤不平的史进,也得到了朱武过来的消息。 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援军是朱武,史进也不去想朱武到底哪来的这么多兵马,只顾着匆匆闯过来。 顾不得再做寒暄,史进大声催促道:“朱武兄弟!朱武兄弟!实在是让兄弟我一番好等啊!你还在这里墨迹什么,快些整顿兵马,咱们去救杨春!哈哈……我就说这些官兵不顶用,还要靠咱们自己兄弟!” 这番话一出,无论杨汕朱武都有些尴尬。 两人对视一眼,却只能苦笑。史进的性格两人也都是清楚,真要跟这种没脑子的争辩,那是自讨苦吃。 第四百四十六章 扈三娘 让杨松惊讶的,就连王进也安抚不住的史进,居然被朱武简单的两句话就给安抚下来。 这两人当真是结义兄弟,朱武对史进了解的相当透彻。他只说为了杨春的小命着想必须从长计议,史进就当真安分了下来。甚至史进都不去询问朱武究竟是怎么打算,俨然一副朱武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模样。 这态度让杨汕有些纳闷,却也惊叹这兄弟几人之间的信任关系。 而后这边的事且不说,杨汕终于看到了被朱武带来的那些扈家庄乡民。 果然都只是乡民而已,有老幼青壮,也有妇孺男女。这些人在朱武的安排下,每个人都拿着一两面大旗。旗帜上十分粗糙的印着画着各种图案,有大宋团龙旗,也有代表将军名字的‘杨’字大旗以及‘朱’字小旗。大概因为朱武对朝廷规矩也不是特别懂的缘故,这些旗子其实有些不伦不类;但凡是真正细心冷静一点的,或者说地位略高的贼寇,都会一眼就将这骗术给戳穿。 然而对于祝家庄这种乡间恶霸而言,他们哪里能有那么高的见识? 所以也就难怪祝家会一溃千里了,实在他们原本就不入流。甚至杨汕这边,如果不是因为索超的人马更废物,也不至于会打到现在这个状况。如果那些废物不溃,杨汕无需援军也能将祝家庄打翻。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好歹是给杨汕帮了大忙。所以杨汕还是很感激的,又在朱武指引下见到的引领这些乡民的真正负责人,一个让杨汕有些意外,但是想一想却又理所当然的人物。 一丈青扈三娘。 杨汕原本以为,大名鼎鼎一丈青会是一个艳丽美貌的女子。但是当朱武介绍之后,杨汕却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只能算是秀丽活泼的年轻女子,跟记忆里大名鼎鼎的扈三娘联系到一起。不是说因为美貌而引的王英心动,不是说‘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镫斜踏。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跨。霜刀把雄兵乱砍,玉纤将猛将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当先出马’么? 分明只是一个能作年轻漂亮,但更多只因为活泼大方,所以在乡下才显特别的普通家女儿而已。 杨汕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想想也对!又要漂亮,又要武艺好,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但凡习武,就必定皮肤粗糙;但凡风吹日晒,就少不得皮肤略黑。再加上勤练武艺,手脚长肌肉也是必然的。这种女人哪怕再怎么打扮,那眉眼间的英武也不可能藏匿的住。她和普通乡民定然会有区别,而后看起来自然不俗;但是对于经过后世熏陶的杨汕而言,却饿饿而只是一个胜在活泼。 记忆里的大学中,这样的女儿不是数不胜数?后世的化妆,也岂不比这个时代要强无数倍? 所以在杨汕看来,反而还是丫头肥嘟嘟的脸蛋,还有锦儿的乖巧体贴,才更加可爱。 然而他这番仔细打量的模样,却是让史进和朱武略微皱眉。 反倒是扈三娘自己不觉得什么,毕竟她自小在这独龙冈里便是焦点。因此听完朱武的介绍,扈三娘十分爽利的对杨汕抱拳行礼道:“小女扈三娘,见过都监大人。此次劳烦都监大人来帮我扈家,小女子感激不尽。等此番灭了祝家,往后大人但有驱使,我扈家一定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力!” 一个女人,却口口声声喊打喊杀,杨汕越发皱眉了。 这倒不是说杨汕大男子主义,实在是这个年代对女人就没这种要求。好好相夫教子就够了,你居然还这般不顾忌身份?哪怕说大宋不介意女人抛头露面,可也没说同意女人持刀杀人习武参军呐! 像扈三娘这种女人,就完成可以称的上是大逆不道了。 杨汕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扈三娘略微点头道:“你家主事的是谁?这么大的事情,却让一个女人出面,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假若我真要有些什么要求,莫非你一个女子能替你家大人做主?” 扈三娘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的僵硬起来。 然而对于杨汕的话,扈三娘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世人眼里,女人确实就不能做主,这没有不对的地方。哪怕扈三娘自己,平日里行事也都打着自家哥哥扈成的招牌。唯有这一次,她实在是心忧史进,所以才不顾扈成劝阻硬要出来。而偏偏祝彪对扈家庄的威胁并没有散去,所以扈成只能留在扈家庄守备,而将扈三娘独自放出来外面。 在他想来,有朱武的帮忙,扈三娘应该不会被人欺负才对。可是他却没想到除了自家人,还有谁会肆无忌惮的宠溺妹子?自以为只是寻常的事情,在外面看起来,却是扈家庄已经无礼到了极致。 这一点扈成和史进不明白,但是朱武却是看的通透。 眼见杨汕神情不渝,朱武赶紧道:“还请大人见谅,这位扈三娘心忧夫婿,却是鲁莽了。还请大人看在些许小民不识礼数、且无意冒犯的份上原谅一回。此次扈家庄的行动,扈家老丈已经尽数托费给朱武;大人但有任何命令,只管吩咐朱武便是。还请看在王进师傅份上,担待则个。” 杨汕点点头,也不解释什么。他和朱武心知肚明,这只是见面必须的威吓罢了!换言之杨汕必须摆起架子,她扈三娘也必须吃这一回训斥。当然哪怕杨汕再怎么看不惯这女子,这等训斥也只会有这一回。 所以面色脸色难看又委屈的扈三娘,朱武赶紧将史进拽过去安慰。这一招倒是有效,扈三娘很快破涕为笑。 而这一边,杨汕终于有空问道:“朱武先生,那扈家庄莫非说已经一点兵力也无了?以史进和扈家庄的关系,他们为何只给你派来这些个乡民,却一个真正的兵马也不给?逼的先生只能施展这种伎俩,他扈家庄也是大度啊。嘿嘿……也难得朱武先生,用这丁点儿人马也能玩出花来。” “呵呵,大人何必说这种话?他扈家庄不过只是一庄子,又哪能有让大人满意的气魄?”朱武笑的平淡,却是无视了杨汕的挑拨。 他摸一下胡须,自信的笑道:“而且对付区区祝家庄,又哪里真需要精兵强将?若非是之前我家史进哥哥执意不听我劝说,事情也无论如何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朱武只遗憾史进和杨春落入祝家庄手中,否则只要他们手里没有人质,朱武想要对付区区一个庄户恶霸,岂不是轻而易举?” 朱武说的十分自信,甚至自信的让杨汕有些不敢相信。他到底哪里的信心,能够执掌设计,翻云覆雨? 只是再想朱武轻松用一伙扈成丢给他的普通乡民就吓退祝家庄数千兵马,杨汕又不得不承认朱武的本事。 这厮是个骄傲的,过去还做过一寨之主!杨汕以为能轻易降服,却是有些轻视对方了。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朱武也特意展露傲气的吧?这归顺的便宜了,总归就不值钱。 两人对视一眼,对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而后杨汕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态度诚恳的询问道:“敢问朱武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虽然说对付一个祝家庄确实不需要太过紧张,但我这边有将军索超,你那边还有白花蛇杨春兄弟陷入敌营,想要在保住他们性命的前提下击溃祝家,怕是不容易吧?” “此事……自然不难!”朱武沉思一下,而后露出自信的笑容。 但是这时候,旁边史进却忽然叫起来:“朱武,咱们可不能不管杨春兄弟!若杨春兄弟有一个好歹,那怎么对得起咱们当初发过的誓言?总而言之这祝家庄哪怕不打,也要保证杨春兄弟平安!” 这话一出,朱武的表情陡然就变得尴尬起来。 而偏偏旁边扈三娘听到史进的话,居然也附和道:“没错!如果杨春兄弟出事,岂不是让我史进哥哥坐蜡?所以朱武兄弟,必然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实在不行,就让我家哥哥去给祝家老爷子讨个错,先把杨春兄弟赎换回来再说。之后不管是打是和,也都不会影响到史进哥哥心中情义了。” 这话一出,史进顿时感动的握住扈三娘的手:“三娘……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哥哥……”扈三娘俏脸通红,却不曾挣脱。 两个人旁若无人亲亲我我的模样,让旁边的人一阵皱眉。特别这扈三娘连自家利益都不顾,也要帮忙史进的态度,更是让杨汕一阵反感。丫卖爹田不心疼,这女子还真是被扈家爷俩给宠坏了。 记忆里扈家庄被李逵一番乱杀赶尽杀绝,这女子被宋江安排给又丑又矮又好色的王英,也不见她有任何反抗。只能说她对情感的淡漠让人有些心寒,在心智方面实在辜负了‘一丈青’的名号。 当然另说一句题外话,这种女人更好控制,这一点倒也没错了。 杨汕和朱武对视一眼,只是摇头也不好说什么。不看扈三娘也要看史进的面子,看样子确实要再做考虑。而且不说杨春,只说索超也是一个大麻烦!杨汕还不想断了大名府的关系,索超最好还是得救。 第四百四十七章 飞天虎的机缘 等杨汕和朱武回到本阵的时候,战果已经基本上统计出来了。 被俘虏的祝家庄乡兵大约六百余,而后地上各种兵器竹甲不计其数。这其中部分是祝家庄乡兵贡献,但其实更多的却还是被大名府官兵被丢弃的装备。那些人别的不行跑路倒是厉害,只可惜最终还是被祝家庄给一勺烩掉。杨汕顺手统计一下,两千官兵如今还能站到杨汕身旁的,居然不足八百。 换言之一千一二百的官兵被击散击溃杀死,已经再聚拢不得。 这个损失比退走的祝家庄乡兵损失更大数倍,除却被俘虏的六百余外,真正在厮杀中死去的敌兵其实不足三百。其余千余乡兵跟随祝虎祝龙一齐溃散,虽说兵败,可小命却留存了下来。 这番对比,可见大宋官军究竟是多么的无能。 他们不但没有对敌人造成任何威胁,反而还对友军造成了巨大影响。换言之他们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还是拖后腿的混账!如果不是杨汕这边拼命打出优势,而祝家乡兵也没有正式军队的那种实力和凝聚性,这一场战斗的胜负还当真难料。甚至就战果而已,敌人大半安然退走,最大的战果只是栾廷玉本尊。从这方面来说的话,其实杨汕这边的损失反而还更大一些。 而这一切,九成都要怪罪到大名府这波废物的身上。 伤兵在哀嚎,俘虏在求饶咒骂,心情不好的士卒照着俘虏就是一顿胖揍发泄情绪,现场颇有些混乱。 这一幕让杨汕有些头疼,因为梁山人马在守规矩方面还是弱了太多。 “大人,这么多人在荒郊野外确实不好安排,莫不是先去扈家庄暂歇?”朱武不擅统兵,于是提出一个建议。 杨汕想一想还未点头,旁边扈三娘就迫不及待的道:“是啊史进哥哥,我们快些回去吧,爹爹还在家中等着咱们呢。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要好好休养几天。其他的琐事,就交给别人吧。” 说着扈三娘打个呼哨,命人送来一匹马来。 这马看起来颇为神俊,只听扈三娘开心的介绍道:“哥哥的马儿被那祝家狗贼夺了去,小妹心想果然还是要给哥哥再准备一匹。这一匹雪里红是我家哥哥从一个名叫段景住的马贼手里买到的,端是神俊。都说宝马赠英雄,我那哥哥平日不出门也用不得它,所以还是交给哥哥驾驭吧。只望哥哥骑着它的时候能再想到妹妹心中的担忧,多多照顾自己,遇到危险也能跑的快一些……” 扈三娘含情脉脉的说着,当真是情深意切。 这女人对史进果然一见倾心,有了情郎后连自家亲哥哥也顾不得了。扈成花天价买来的宝马,被轻易就送了出去。 ’也就扈成宠溺妹妹,这换其他任何一个人,都非得气死不可。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扈三娘眼里只有情郎,同时偏偏,史进也是个大大咧咧不在意规矩的。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若无其事的将这天价宝贝接收下来。可史进不一样,他可是能够因为江湖义气而将自己史家百年基业随意抛弃的‘江湖好汉’!这种人看到宝马之后,顿时就把什么客气礼仪道理,全部也都给忘了。他迫不及待的接过马缰,上下打量一番后喜笑颜开。 “果然好马!三娘,还是你最懂我!”史进咧嘴笑着,跃跃欲试道:“等回去梁山,一定要好好跑一跑,感受滋味。到时候三娘与我一起吧!如果你家老爷子还是不同意,到时候我定然不与他客气!” 扈三娘哪里还听的进去史进在说什么?一句‘最懂我’便让她脸泛桃花,怕是让她去死也是甘愿。 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模样无奈,杨汕跟朱武对视一眼,只觉得心中对史进的评价再低一层。 不过也对!别看史进五大三粗年纪不小,可事实上他就是这般肆意妄为的性格。从小被史家长辈宠溺,不学无术又喜好枪棒。为了一个好汉的名头,他自甘做贼败了家业,又哪里能称一声好? 也许在勇武上,九纹龙确实不屈居人后。但是杨汕更喜欢的,还是带脑子的人。 一番忙碌之后,杨汕一行趁着天色还未黑,收拾东西带着俘虏来到了扈家庄。扈家庄的位置距离这断龙台不远,也难怪朱武能来的及时赶来支援。而杨汕一行来到扈家,这般壮大的声势顿时引的扈家庄的乡民惊呼不已。此外再看扈家庄外满地狼藉,杨汕这才知道,原来祝彪才刚刚退去。 大约是祝虎祝龙撤退后没过多久,包围扈家庄的祝彪也就得到了消息。 祝彪虽然不知道朝廷方面到底哪里来的援军,但是却也明白此地不可就留的道理。所幸扈家人连庄门也不敢出,所以祝彪撤退的十分顺利。他走之前甚至还有心情往扈家庄门口射出大量箭矢,以至于这会儿扈家大门就好像刺猬一般。当扈成带着一众乡兵出来迎接杨汕的时候,那表情是真的尴尬。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对杨汕表达了感激的态度。 “多谢将军相救!多谢将军保我扈家香火还有百姓性命。此番不是将军,扈家生死难料啊!”扈成感激的说着,对杨汕的谢意倒也是真心。 至于说扈家老太公,却是因为这连番几天的抵抗已经心神疲惫,还在后院休息。 杨汕恶意揣测,扈家老太公这般疲劳恐怕不仅是因为祝家吧?自家才能平庸的儿子还有败家子一样的‘泼出去的水’,这才是老太公最头疼的问题。后继无人几个字,几乎可以跟不孝二字紧密相连。 然而其实按理来说,扈成已经很是不错了。他唯一的缺点,只是太过老实。 老实人面对旁边一个有江湖人身份的李家庄,凶神恶煞有强盗习性的祝家庄,哪里还能应付的住? 如果不是杨汕,印象里不是因为梁山,扈家被吞并也都是迟早的事情。 心中一动,杨汕看着扈成道:“扈成兄弟,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在我军中任职?你也看到了,我这边琐事太多无以为继,十分需要一个细心能干的人帮忙处理。如今梁山已经归顺,往后粮饷钱财也需要专门统计处置。这些事情他们一伙贼寇自是做不到,我左思右想,发现只有扈成兄弟能担此重任呐!” “什么?”扈成目瞪口呆,没想到杨汕居然会招揽他。 不止扈成,旁边其他人也都没有想到,杨汕会对扈成提出邀请。特别在史进看来,杨汕对他九纹龙都满不在乎的,凭什么对扈家这老实又好欺负的大舅子这般看中?这厮文不成武不就的,哪有一点让人看起来觉得顺眼的地方?这种老实好欺负的货色,到底为啥会被委以重任? 凭什么! 史进有些不忿,甚至旁边扈三娘都觉得杨汕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自家哥哥天天被自己欺负,哪有什么本事? 明明……史进哥哥更勇武一些! 对于这些人的怀疑,杨汕只做视而不见。 看扈成激动又不敢置信,杨汕笑着道:“扈成兄弟,能否帮我唤一声老太公?这种事情,还是要老太公首肯才好。扈成兄弟去了梁山,这扈家的事情就还得老太公继续辛苦呐。如此一想,反倒是杨汕不近人情了。” “哪里哪里!杨大人看中犬子,那是我扈家的荣幸!能够为朝廷效力,我老头子辛苦一点又算什么?”扈老太公被丫鬟搀扶着从里面出来,杨汕的话被他一字不漏听在耳朵里,顿时大喜过望。 见扈成还在发呆,扈老太公眼睛一横,一拐杖砸在扈成膝盖上:“蠢东西,还不快给大人道谢!” 扈成恍然,赶紧‘噗通’一声跪下。 虽说不知道杨汕会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职务,但杨汕是官,哪怕安排一个小吏,对他而言也等于是一步登天。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在这等乡下地方,有实权的吏员可比官员更加让百姓心动。那读书当官儿什么实在太远,可如果成为一个吏官儿,却也是祖坟冒青烟,可以给祖宗增光了。 那大名鼎鼎及时雨宋江,说白了不也只是一个吏官么?哪怕只混到他的一半,扈成也都满足了。 “嘿嘿……区区宋江不过只是县里一任押司,算得什么东西?我家将军虽说职位只是都监,但是势力却已经从青州蔓延到来济州。如今兵马兵马强势钱粮充足,论前途岂不无量无边?”朱武冷哼一声,借此掩盖心中的嫉妒。虽然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会被杨汕定义为军事,但是军事毕竟没有实权。这扈成懵懵懂懂的不懂他得到了什么,可朱武哪里不明白后勤官儿的意义? 那可是真正的实权官儿,在梁山这边可以说等于是进入了中坚层次。那梁山议事堂,必然有一把交椅。 而梁山如今由杨汕统治,之前的那些个交椅头领,如今有几个还能尚存,这一点怕都不好说呐! 这狗东西,当真一步登天了! 不仅是朱武,旁边一干人等都有些眼红。然而再看杨汕笑吟吟的模样,却是谁也不敢顶撞反驳。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杨汕对扈成的招揽,让扈家人大喜过望。 原本对梁山以及史进的印象不太好的扈老太公,这会儿激动的病也好了,腿也不疼了,大声招呼着就要摆宴。甚至心情激动之下,他大声命令杀牛宰羊,还把跑过来劝阻的扈成给臭骂了一通。 而后杨汕也来劝说,好歹才让扈老太公改变主意,不再杀牛,而是起了二三十只鸡鸭,一起腿毛丢了锅里。 想要以一个庄子供应几千号人的肉食,那自然是不够的。但是只说吃饱的话,扈家庄对这几千号人却是丝毫不惧。甚至借着自家儿子即将要当官的理由,扈老太公还把周遭的乡邻佃户全部也喊了来,共同吃这一遭热闹的大锅饭。馍馍管够,油汤管够,毫不吃力的让一伙人吃到肚儿圆。 这可是几千号人的吃喝!扈家庄一个庄子,却是眼镜也不眨就轻易拿了出来。甚至看扈老太公一点也不心疼的模样,很显然这还不会让扈家伤筋动骨。仅此一点,就能看出来扈家庄的粮食储备到底有多可怕。 要知道,记忆里宋江打破祝家庄之后,获得粮食五十万石,金银无数! 这扈家庄哪怕比祝家要弱,应该也差之不多。毕竟差距太大,这三足鼎立也就无从谈起。哪怕祝家再强势,扈家能够在这独龙冈生存下来也不会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即便不如,只谈半数也是有的。 所以对于扈家这般土豪模样,杨汕是一点也不吃惊。 而后接下来两天,扈家以一己之力将杨汕手下这波人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吃喝无忧,衣食无虑,当真是比在梁山还要自在。那老太公为了感谢杨汕,这会儿可是拿出了全部诚意,因此杨汕还真反悔不能。 于是顺道的,杨汕就将扈成交给朱武,由朱武先带着学习一下规矩。 要想掌管一个武装势力的后勤,可不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扈成还要学的东西很多,杨汕只能给出机会,将来做不做得好就只能看扈成自己。总之总归一点,机会它永远只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而后,一场大战的疲惫,终于缓缓修养完毕。 史进已经连续两天叫嚷要去攻打祝家庄,杨汕眼见众士卒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也就没有再继续拒绝。 熬鹰熬鹰,可不是要把鹰给熬死。无论史进还是其他人的战意就好像弹簧一样已经绷紧,到了该发射的时候。 于是在又一次掏了扈家家底作为粮草之后,队伍重新开拔。 扈成被要求随军出征,而一直嚷嚷着要出征的扈三娘则被扈老太公强自留在身边。 一个女儿家在男人堆里打仗算个什么事?之前破罐子破摔可以不顾忌,但是这会儿自家儿子都要当官了,为了儿子脸面哪里还能不管女儿给扈家丢脸?如果可以,扈老太公甚至像反悔自家女儿和史进的丑事!虽然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但你个臭混账凭什么把我这老丈人不放在眼里? 总而言之扈成将要有出息,扈老太公是精神也好了,心气了也足了,好好活下去的欲望也旺盛起来。 “太公,这几天家中粮食消耗可太大了!”老管家愁眉苦脸的过来,手里拿着账单。 虽说扈家粮食储存不少,但是油盐酱醋可也都是要钱的。这才几天功夫,扈家在调料香料方面的花费就比以前一年还多。更不提家中粮垛肉眼可见的空了一个,实在让老管家心也疼肝也疼。 “一些个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只要成儿能有出息,就算整个扈家都送出去我也甘愿!” 扈老太公摆摆手说着,又回头对这个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道:“老牛啊,你也是从小看着扈成长大的,他的性格你也清楚。少了这次机遇,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如今这天下大势,咱们老百姓看不懂;但是那辽人一年一年入寇,那规模咱们却是看的明白。辽人狠呐,那是要吃人的!咱们独龙冈三家为何要招募乡兵,不就是为了抵抗辽人么?三家报团取暖,才使得辽人每年都不敢来我独龙冈放肆!如今祝家闹腾忘记了初衷,咱们之后还怎么保住家业?” “所以您就打算投靠朝廷?可是……那小将军是青州的官儿,管不到咱济州啊!”管家扈牛明白了老太公的意思,但是却还疑惑道:“而且那梁山本为草寇,这小将军迟早要回青州的,到时候梁山还会受他管束?万一要是闹出乱子,咱们把少爷送去梁山,岂不是把他往虎口里推?” “哈哈……老牛,你还是眼界低了一些!”扈老太公低声笑起来,哪还有一丝昏庸模样? 拍拍老管家的肩膀,老太公笑眯眯的道:“你知道我第一次听说,这梁山被一伙来自青州的武人给招安后,我的想法是什么吗?我感觉到了野心!一个青州的都监,为什么会看中梁山?为什么要这么夸张的四处扩张?除了梁山,他在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目标?携两州之力,他的力量能有多强?” 老太公说的轻松,却让老管家听的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不寒而栗了。 脑海里,‘造反’两个明晃晃的字在那里晃荡。即使拼命摇头,也甩之不掉。 他抬起头愕然的看着自家老爷,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放心,我不会造反的。那小将军来自杨家,我莽定他也不会造反。所以你不要多想,只是一番基本的自保自强罢了。就好像那西军报团取暖一样,咱们这北边儿,也需要一个靠谱的,能抵挡辽人的力量。嘿嘿……大名鼎鼎铁都监,好歹能保佑我百姓,同时震慑辽狗吧?”扈老太公淡淡的说着,眼睛里丝毫没有一丝浑浊。都说人老成精,他现在哪里有一丝被祝家庄欺辱的老迈? 听老主人这么一说,又想到这些年亲眼目睹的辽人的狠毒,老管家也狠狠一点头下定决心:“少爷走的匆忙,又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堂堂大军出征,怎么能一点荤腥也没有?别的不提,只说伤员,那也是要吃点肉油才能好得快啊!这样吧,我宰几头羊,再蒸些肉馒头,亲自给杨将军送过去劳军。等到杨大人剿灭了祝家庄,再喝些羊汤吃些肉饼暖暖身子,岂不美哉?” “没错!粮食什么的,以后再积累。可是这机遇,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去歇歇,老牛这边交给你……” 扈老太公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回到卧房。他打算好好休养身子了,如今有了希望,怎么也要多活几年。 “另外,也要好好给成儿寻摸一门亲事了。蠢东西年级也不小,如今也当了官儿,该考虑传宗接代了。唔……等朝廷打下祝家庄,那李家庄也就该认错了吧?到时候这独龙冈由我扈家为尊,也足够给成儿寻摸一个好女子了。唔……我记得这济州城有个官面儿小姐,也不知道成儿有没有这个福分……”躺在床上慢慢的想着,扈老太公渐渐睡过去。只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辈子为儿子操劳。 而这一边,扈成却被杨汕好一通表扬。 “扈成兄弟果然与我想的一样,细心干练,是个有能力的。这几千人的物资兵器,能够清点的不差毫厘,也是一番本事。看到你这般能耐,我也能放心的把后勤工作交给你。以后,拜托你啦!” 杨汕满意的说着,拍拍扈成的肩膀。扈成也是个伶俐的,尽量弯腰免得杨汕手臂够不着。 从这种小方面,就能看出来扈成的老实却聪明。那史进就没有这般姿态,每次腰都挺的直直的,也难怪杨汕不喜欢。 但即使这样,这次攻打祝家庄,先锋也依然只能是史进。 王进毕竟年老,不能久战;其余杨林等人,再加上史进手下陈达,实力都要略输史进一筹。先锋这东西,不是说比对方厉害就足够,你是要赢的果断,赢的毫不犹豫,能够给对方制造巨大压力才可以。作为先锋,跟对方打个七八十回合才凭耐力取胜,这结果如果能让对方士卒害怕? 甚至哪怕自己这边的,怕是气势也要被消磨干净。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史进在实力上还是能够得到杨汕信任的。他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骄纵,也太野性也一些,还需要调校,需要时间等他心智更加成熟。而这种问题肯定是交给王进就好,不需要杨汕费心。 祝家庄大门口,旗帜林立,这一次便再没有作假了。 杨汕派出来了三千五百人马,其中两千梁山兵卒,五百大名府溃兵,以及一千人扈家庄的支援。拢共三千五百余人马,摆在一起看着不多,但是气势却也不小。那祝家庄原本因为之前的战败就风声鹤唳,这会儿哪里还敢正面应对?甚至这几天他们都在拼命向外转移财富,也是心知肚明必败无疑。 唯独祝彪,他是宁死都不肯认输!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看到史进作为先锋打头出来,祝彪如何按奈的住? 再加上前两日祝虎祝龙退回祝家庄后,也是恍然自己怕是中计,对杨汕破口大骂说没甚真本事,自己原本可以赢的等等,也是误导了祝彪。因此他不顾两位哥哥劝阻,打开大门就带人闯了出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祝彪二话不说就朝史进打杀过去:“史进狗贼,纳命来!今日不杀你,我祝彪誓不为人!” 第四百四十九章 民不与官斗 祝彪就好似疯了一样,拼命的攻击完全没想留手。 也不知道这几天朱家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祝彪就是癫狂的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表情狰狞,甚至还有些让人惧怕的歇斯底里。每一次攻向史进的招数都是那种有去无回的,同归于尽一样的打法。 这种攻击方式一时让史进有些慌乱,再加上心中略有些不能直视祝彪,因此乍一开始就被祝彪给压制住。 但是史进毕竟实力强过祝彪,因此他很快再度占据上风。 可即使这样,祝彪这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还是让史进一时不能将祝彪彻底击败。 两人的这番战斗,当真是凶险异常。 明摆着不要命的祝彪,对史进那是恨不得生唾其肉。女人被抢,祝家庄也因他被毁灭;从此就要颠沛流离,如何不怒?再加上逃离祝家庄之后,他们这些人即使能够苟活也已经成为无根浮萍,这让一直享受优越生活的祝彪如何能满意?他的人生还未开始就先变成造反的通缉犯? 说实话,祝彪曾经是要拒绝造反的。 然而自家老爹太过膨胀,当时他祝彪又留在扈家惩戒‘老丈人’,因此才没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结果倒好,原本说好了只是威胁官兵,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怎么到后面,老头子脑子一热,就直接变成造反了?一个一辈子也没出过济州的老东西,谁给他的勇气和朝廷作对?一想到自家人不但袭击朝廷大将而且还造成近千官兵的死伤,祝彪便心中黯然,明白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指望。 说实话祝彪也没想到,自家那兄弟几个居然能做到那种程度。 心头恼火,祝彪狠狠一枪砸向史进。如果不是这狗东西,他祝家又怎么会这样冲动?原本还说采取顺其自然的方式,娶了扈三娘而后一点点将扈家吞并;结果史进一来,却是将矛盾彻底激发。 想到这里,祝彪真恨不得把史进连骨头也咬碎。 祝彪这副模样,在旁人眼里就好像一个疯子。 “看这厮疯了一样的模样,你猜这是发生了什么?”杨汕也不担心,笑着问朱武。 “大人何必问我?他祝彪如此模样,岂不是已经绝望?一个绝望的人,做什么都正常吧?”朱武很清楚杨汕想听什么,这种自作孽不可活的结局也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最主要是,大伙总算不用再打攻坚了。 所以这会儿别看史进打的狼狈,但是其他人的心情却都很好。 见杨汕笑的轻松,朱武逗趣道:“都说自作孽不可活,他祝家做出攻击朝廷官兵的事情,那就等于是造反无异。这种情况下,人心必定思变。有人会选择逃跑,而有些则大概会选择谋逆;但是更多的人大概会傻眼,大概会选择自暴自弃吧?这祝彪看起来心性更差劲,怕是已经崩溃了。” 朱武笑着说着,一副对人心十分了解的模样。 在他看来大难临头各自飞,他祝家又如何例外?这祝彪说不定就是被祝家其他人给抛弃了,或者特意丢在这里当替死鬼也有可能。 “所以在你看来,这祝彪是已经自暴自弃了,所以在这里寻死?”杨汕瞥一眼摇摇头,不是很赞同朱武的想法。 “那大人觉得呢?”朱武也不恼,他把自己的地位摆的很正。 “你我都没看错这祝彪,确实是来寻死的。但是我觉得,他留在祝家庄怕不一定是自愿的吧?之前埋伏我朝廷军队失败,祝家注定要受到惩戒!然而他们哪怕选择逃走,也需要留下什么来承担朝廷的怒火。若是跑光了,谁能咽下这口气?所以祝彪留下来寻思,未必没有用他一条命换取祝家其他人苟活的考量。朝廷需要一个人头交差,所以他祝家哪怕心存侥幸,也必须死几个人!” 杨汕慢慢的说着,边说边斟酌,却是在慢慢学习这官场上人的想法和心思。 有些东西是必须要未雨绸缪的,而且杨汕对祝彪的想法心知肚明。官兵必然是不可能在这里待久的,到时候要换算功劳,那拿祝彪人头去往上交差,未必也不是选择。至少,对上官和百姓有了交代。 当然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其他武人的身上,杨汕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祝家的。 那祝彪以为用他一个人的脑袋就能让杨汕满意,这岂不是痴心妄想以为太简单? 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杨汕可是明白的。 而且杨汕祝家害的杨汕又损失千号手下,岂能就此罢休? 眼见祝彪和史进还在纠缠,两人一边动手嘴里还乱七八糟的互相厮骂,杨汕皱一下眉头。 摆手一挥,身后一众士卒便从杨汕身旁越过,径直朝着大门洞开的祝家庄冲进去。 这副态度,这个架势,毫不客气。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卒越过祝彪和史进的战场冲进祝家庄里,祝彪彻底绝望了。 他原本同意两位哥哥留他在祝家赴死的请求,便是因为没能报仇以至于无面目见人、所以抱着你死我活的想法,选择独自一人选择留在庄里死战!但是人活在这世上,又哪有说真正不怕死? 原本独自一人留在祝家的时候便已经后悔,只可惜杨汕来的太快他失去反应时间,否则又岂会落到这个地步? 心里揣着诸多心思,欲哭无泪的祝彪跟史进死战了数十个回合,最终被史进一棍子打翻在地上。 而后冲进祝家庄的士卒们,除了寻到几个不良于行的老弱以及几个被祝彪强令留下来伺候他的丫鬟外,再没有一个本族血亲还在。整个祝家几十口亲眷,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逃的是一干二净。只从几个丫鬟的口里知道,祝家人是举家带口逃往延安府去了。至于说具体哪里,却是不知。 而后祝彪被史进绑着带到杨汕面前。 面对杨汕的询问,祝彪咬着牙一声不吭。甚至哪怕杨汕以死威胁,他也是只怒视史进,却不搭腔。 延安府州县无数,他似乎莽定,杨汕不可能去那边人山人海中找到一伙匿名改姓之人。 对此,杨松暂时也没有办法。 他毕竟不可能把现在宝贵的精力放到一伙已经逃走的人身上,独龙冈外小道无数,谁能知道祝家人走的是哪一条? 而且祝家人毕竟不是傻子,一看到情势不对,就已经找好了退路。除却祝彪因为不忿而执意要找史进报仇以外,其余祝龙祝虎兄弟,以及老爷子祝朝奉,都早就见势不妙跑的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再去追捕,想抓肯定是找的到。只是废这精力,有些不值得罢了。 等杨汕做完最该做的事情之后,自然不会允许他们往后活的太轻松! 杨汕摆摆手示意将祝彪压下去。 不得不另说的是,这些家伙区区一伙乡民,居然也有胆量袭击官军,实在是胆子够粗。真要给他们找个理由,只能说是眼界狭隘心里膨胀了吧?在这个年代,心理膨胀而后造反的不多;但是膨胀之后无法无天甚至出卖国家利益的,却也不少。只能说大宋武人地位差,名声差,实在是谁也瞧不起。就连老百姓也不怕朝廷武人,那怎么可能还有威慑力?此番一来,岂不是肆意妄为? 那祝朝奉便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导致如此境地。 如果不是大宋这个社会舆论对拱卫大宋安全的武人十分不堪,那些山贼土匪又如何会肆意妄为? 对于大宋目前这现状,对于其中的种种弊病,说实话杨汕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但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会努力想办法,可是短时间也什么都无法改变。眼下只能说一声好消息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打破了祝家庄,这倒值得高兴一回。 哪怕祝朝奉以及祝龙祝虎两个家伙带走了祝家的大量财货,但是还有许多无法带走的大件以及一时不好出手的东西还被留在庄子里。甚至也许是为了讨好杨汕以求活命,祝家庄粮仓里的粮食也还保存着大半。粗略一看便有近十万石,这般好处拿的太简单,甚至有些让杨汕不好继续追究。 而后便有士卒来报,找到索超了。 也许人祝家人心惶惶的缘故,索超被绑缚到祝家之后并没有吃太大的亏。除了吃喝差点,这两天休息的地方烂一点之外,索超甚至还得到了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他气色看起来不是特别差,一路走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更是比谁都洪亮。唯独在看到杨汕之后,他不好意思的脸色一红,尴尬的闭嘴。 来给杨汕帮忙的援军,居然第一个被俘虏,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他感觉到羞愧。 而且半路上索超也听救他出来的士卒说了,他带来的大名府士卒不但没帮到忙,反而还给他们梁山军拖了后腿。这回如果不是恰好神机军师朱武有准备有计谋,结局会怎么样还真不一定呢! 于是看到杨汕之后,索超十分干脆的单膝跪倒。 双手抱拳,索超毫不遮掩的道:“此次多亏大人相救,索超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往后大人但有任何驱使,索超都必当效命!此外还请大人帮忙隐瞒此事,莫要让索超往后在大名府颜面无光。” 第四百五十章 贪得无厌 不得不承认,杨汕小瞧了这个时代一个庄子的潜力。 虽然不知道祝朝奉父子到底带走了多少金银宝物,但是仅仅只看这依旧留在庄子里的各种值钱玩意,粗略一算就是数万贯。再算上十万石的粮食以及大量牛马青料,以及牲畜家禽,初步估计也是价值二十万贯以上。如果不是士卒们翻遍祝家也没找到房契天契,这个数值还要翻上几番。 “大人!如果这些东西交给我运作,运到府城去出售,价格还能再涨两成。”扈成急于表现自己,同时眼下正值寒冬,确实是粮食草料涨价的时候。利用他扈家的关系卖个好价,也确实不难。 然而杨汕却摇头道:“粮食虽多,但是对我而言永远都不够用。而且这事梁山军第一次出征,好歹也要让大家看到胜利的收获。换做金银能有多少?可这大担的粮食送回去,视觉效果可就不一样了。如此一船船的粮食运上山,兄弟们的信心和热情都会暴涨,却比金银来的更划算了。” 扈成一愣,而后恍然大悟。就好像每年扈老太公都会带着他给庄户送年礼一样,稳定人心效果极佳。 他连连点头不再多说,而杨汕想一想却转头道:“扈成兄弟,不知道你在成衣布料方面,有没有关系?这天气冷了,梁山上准备的衣衫褂袄却严重不足。此次如果能多带些棉衣回去,才是最好。” 扈成想一想,赶紧点头道:“扈家库房里能够抽调出来五八十匹好料子,杂料也有百十多。虽然杂料大多染色不佳,可做棉衣里衬也没有妨碍。如果大人需要,小的现在就派人回去打招呼。” “扈成兄弟想多了,杨汕怎么可能让你扈家破费?” 杨汕心知扈成想差了,于是提醒道:“扈成兄弟,你如今已经是我梁山军的后勤总管,怎么还把自己的身份固定在扈家庄子上面?现在我梁山需要过冬衣服,那么你的任务就是拿用梁山库房以及这祝家庄收益里的所有东西,想办法给我筹集衣料才对。这是正经的命令,不是对扈家的勒索。” “啊!是小人想多了,还请大人恕罪!”扈成恍然大悟赶紧告罪。 他方才是真的没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想着对杨汕的巴结,却忘记如今自己也是杨汕的下属了。上头给的任务,那是正儿八经的工作;这时候需要的是怎么更好的完成,而不是花私钱免灾。 当然你要花你自己的钱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此本末倒置,非但不会让上官满意,还会觉得你蠢。 想通这一点,扈成臊的满脸通红。 他毕竟是没当过官儿的,哪怕是最小的里正也没有他的份。一直以来虽说负责扈家上下的大小事务,而且还完成的相当不错;但是扈家真正的权利,却也还在老爷子手中。如此一来总归是缺乏锻炼的,在独立做主方面,还是差了一点。如今在杨汕面前丢丑,也是让扈成再度认清自己。 深呼吸一口气,扈成恭敬的道:“大人,如果您急需的话,扈成能够在五天时间内赶制出一千套棉服出来。当然由于时间仓促,里面包裹的不太可能是好棉。穿在身上略微会有些不适,这一点还请大人恕罪。当然,扈成也会额外给诸位头领、大人准备好料子的,这一点还请诸位大人放心。” 险些出口将史进等人再次说成江湖好汉,扈成赶紧及时改口。 杨汕倒是不介意这种口误,也没有说拒绝这份善心。在这个时代讲究公平那就是傻,大宋和未来终究不同。 将制作冬衣的任务,还有招募劳力将粮食青料以及所有资源送回梁山的任务全部交给扈成,这就是杨汕对他的一次考验了。如果考验结果不错,那扈成接下来就可以真正的在梁山当一个后勤总管。如果再加上扈家的帮助,少不得能够在梁山混的风生水起,真正坐稳头领的位置。 而如果事有不行,到时候也不能怪杨汕改口不是? 给了机会却不争气,这种事情怪不得任何人。顶多到时候给他寻摸一个普通位置,终究不能因为他而伤了梁山和独龙冈扈家,还有王进史进以及扈三娘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杨汕还是很大方的。 对于杨汕的这番命令,扈成很热情。 虽然梁山后勤总管说出去没有名分,但是真正做到这个位置,扈成却很清楚它所拥有的权利。在祝家逃亡、独龙冈三家分崩离析之后,整个济州已经再没有能够威胁到梁山,或者比梁山强大的势力了。而后梁山军在济州,少不得一个无冕之王的身份!因为杨汕的身份,济州地方不会肆意招惹;而江湖人畏惧梁山势大,必然也不敢放肆!这般一来,岂不是风雨无阻前途无量? 因此杨汕下达命令之后,扈成便拼命一样忙碌起来。 由于祝家人跑的匆忙的缘故,他们庄子里的一众乡兵还有所有田地里的一众佃户,尽数被放弃干净了。这些人茫然的看着杨汕大军到来,默不作声的看着杨汕一行将祝家抄家打包,几乎拆了个干净。没有主心骨的他们也不敢阻拦,只是在那哀叹自己的接下来的命运。特别那数千户的佃户家庭,更是一个个表情绝望。一想到明年开春可能就要无田可耕,这些人便不由的悲从心来。 佃户也是乡兵,他们中大部分都参加了祝龙祝虎对朝廷官兵的埋伏,所以这会儿害怕牵连,也不敢反抗。等到扈成带着一众士卒来检查复核祝家田地数量和优劣的时候,更是连家带口只能悲哭。 而一时间无论杨汕和扈成,却也都顾不得这些人了。 因为李应来了! 李应以及管家杜兴带了一众乡民,扛着大量的金银钱礼来给杨汕拜山了。他态度客气说话谦卑,让杨汕一时也拿不住过错。哪怕明明很清楚这厮跟祝家庄勾结一起试图吞并扈家,杨汕明面上也拿不住李应的过错。毕竟乡民之间好勇斗狠都是常事,若以此找李应麻烦,反而会被人耻笑。 再加上李应态度实在放的很低,因此杨汕也就决定先听他怎么说来。 然而杨汕却没想到,李应的第一句正紧话,就让杨汕目瞪口呆。 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应,杨汕重复道:“你说什么?你说这祝家的地,其实都是你李家庄的?是这个意思吧?所以既然祝家反贼已经走脱,我就应该赶紧滚蛋去抓人;而不是留在这里影响你李应占地,也不能停留在这祝家,骚扰百姓影响百姓的生活?李应,你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大人何必说的这般难听?” 李应嘴角带笑,话语却软:“小民有地契为证,这祝家的地儿,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被我李家买下来了。只不过是心疼祝家人生活不易,所以大发慈悲让他们在此暂住罢了。如今不管为什么祝家人走了,这点儿也都等于是腾了出来。既如此,我这主人收回我的田地又有哪里不对?” “对!怎么可能会有不对呢?” 杨汕冷笑着,紧盯着李应道:“不过你真敢保证,这地是你很久之前就买下来的?而不是说着祝家的狗要溜了,所以提前两天把这地契便宜卖给你?你可知,这地契是要去官府登记的。如今这费县县令仇大人还在我这里修养,你这厮究竟是从哪里找到的人能够跟你把那等级做下来?” “大人又何必问这么多呢?我李家在这费县这么些年,好歹也有些各方面的朋友。如今这地契已经写上了我李家的名字,大人您在计较又有什么意义?不如说接受了我李应的一番善意,往后不是还做朋友?将来大人但有任何驱使,李应都一定给大人帮忙。”李应不再隐瞒,而且有些话却确实骗不到人。总而言之如今契约已经做死,除非说杨汕有本事掀翻这费县官场,否则这田地就必然只会写上李家的名字。到时候双方闹的难堪,他所谓铁都监又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不是李应看不起杨汕,实在是杨汕的年龄太容易让人轻视。再加上杨汕只是武人,大宋乡绅也确实瞧不起。 所以李应就这么当着杨汕的面儿,便将这祝家庄最大的好处给吞了下去。 这番行为,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汕紧盯着李应的眼睛,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哪来的底气。这厮似乎莽定杨汕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才打算拿出一点财物‘安抚’杨汕,然后将事情由大划小,小事化无。只要杨汕不追究,这祝家辛苦积攒几代人的硕大几片田地,就要全部归他李应所有了。相比这好处,他付出的简直不值一提! 看杨汕似乎还有想法,李应沉声一笑,凑到杨汕旁边低声道:“看大人似乎还有想法,我就提醒一下大人吧!济州知府李恬儒,是我李家同支。真算起来,我李应还要称呼一声姥爷。所以在这济州,些许小事还真没人敢来找我李应的麻烦!这祝家田产,我李应拿了谁敢说三道四?” 李应得意的笑一声,又放下茶杯慢悠悠的拍拍袖子站起来。 第四百五十一章 硬气一回 杨汕有些错愕,没想到李应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是仔细一想,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位扑天雕果然是有底牌的。在原本的历史上,独龙冈祝家因为梁山而灭,扈家也被发疯的李逵杀的干干净净,唯独他李家,却是幸运的保存下来毫发无损。 演义里不会记载李应加入梁山之后,独龙冈未来的发展。但是只说独龙冈三家只存一家,这李家庄能够受用多大的好处,也就不需要笔墨描述了。祝家和扈家成为历史,李家轻易占据整个独龙冈全部的财富,这是多大的利益?且不提而后李家庄还能以梁山的名头作为庇护,更是横行无忌。 另外再从另一个方面说,李应在梁山的结局,在所有人当中也是顶好的。 李应跟上梁山之后,一应征战都不曾受到什么危险。而后梁山招安,他居然从一个寻常庄主,一跃而成中山府郓州都统制,成为朝廷正儿八经的武官;而且还是一州的兵马总管,可谓是实权在握了。整个梁山,除了宋江以及他的几位嫡系以外,李应得到的好处可谓是最舒服的。 而后上任半年,宋江中毒而亡,李应又十分聪明的挂印而去;回了他的独龙冈,做了他的富家翁。 这个时候的独龙冈,通过吞并祝家和扈家,再借助梁山的威势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便是可想而知了。李应的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这如果说他没有没有什么能人靠山,仔细想想之后怕是谁也不会相信。 而现在杨汕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李应还有这样一个身份!济州知府李恬儒居然是李应本家?难怪他能混的这般风生水起。如今梁山提前被杨汕招安成为官军,李应拥有这样一个身份,也就难怪会对杨汕一点都不惧怕了。一任济州知府看起来地位不显,可事实上却已经足够将杨汕压死。 所以李应盯着杨汕,也是直接显露出他最大的野心。 不想和梁山撕破脸,所以李应也拿出来一点金银作为补偿。识趣的相安无事,不识趣的自然也就…… 同时李应这番话还是一个威胁,要求杨汕不得招惹他李家的威胁。 如果是寻常武官,这会儿怕也就罢手了。毕竟以武人在大宋的地位,别说知府了,就是一任县令也敢对大将军挑眉头。但凡有任何无礼的,随便一个折子也能让那武将灰头土脸。所以大多时候只能选择认怂,如了这厮狐假虎威的意。然而李应这一次,遇到的却是杨汕,又怎么会轻易受他要挟? 至于那什么济州府知府李恬儒,杨汕也是有所耳闻。 这厮和水浒结缘颇深,一开始就因为生辰纲一案而遭到大名府梁中书训斥。然后在办案过程中,又有过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匪夷所思之举。 水浒记载,当那惊天大案晁盖劫持生辰纲一案发生在济州黄泥岗之后,一时间大名府的状纸,太师府的信件雪片般地飞向了济州府。原本一心想做太平官的济州知府李恬儒坐在家中也倒霉,立刻被身不由己地推上了风口浪尖。原本似锦的前程瞬间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他心中所载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此时此刻面对毫无进展的部属何涛,自身危机感甚重的李恬儒竟然做出了刺配待添的惊人之举:“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 此番行径,可谓是让人目瞪口呆。斥责属下本无可厚非,但对部属行如此辱没人格的卑劣之举就只能凸显知府的蛮横与粗暴了。只是杨汕怎么也没想到,这甚至可以算是大宋第一的二货知府,居然是李应的族亲。 看着李应志得意满的离去,杨汕撇撇嘴对这个一直还是印象可以的扑天雕,忽然有些不屑了。 旁边朱武凑上去,小声道:“大人,济州知府权职不低,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哇。区区几个庄子,拿不走也没空等它一点点的赚取钱粮;既然他李应想要,送给他结取一份善缘便是。” “善缘?我只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李应如此侮辱我,我怎么能和他善罢甘休?”杨汕冷哼一声,很是羞怒道:“区区一个乡间劣绅,居然也敢小瞧于我?这种混账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他就要自以为能爬到我的头上!以为认识一个所谓自身难保的知府,就敢对我放肆?” 越想越恼火,只感觉自己的善意让人轻视,以至于在别人眼里自己居然都成了可以随便欺负的对象? 冷哼一声,杨汕恼怒道:“原本还打算先处理完祝家庄的事情再谈李家,现在看来却是必须要给扈老太公一份脸面了!胆敢这般欺辱朝廷命官,同时身上还有谋逆的嫌疑,这等家伙凭甚留他性命?朱武,你去寻找杨林过来!这一次就由杨林带队,以及你们少华山的史进,朱武,陈达三人,一起负责将这李家庄给我控制住!但凡还有敢反抗的,不必留情,好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大人……”朱武有些犹豫。 实在是杨汕这态度有些歇斯底里,就算这李应态度差劲,也不是你要杀人家全家的理由啊! 但是看杨汕眼睛一横,年龄虽然小威势却充足,朱武顿时就不敢再劝说了。 而且杨汕的理由也充分,他李家确实祝家勾结,确实攻击了扈家同时还帮栾廷玉捉了史进。从义理上来讲,史进也确实没有帮李应说话的身份和资格。要说为史进报仇,朱武还应该更果断的对李应下手才对。总之不管从什么方面任何道理上来讲,朱武都不应该有帮李应说话的理由! 但是还是那句话,在华夏,民不与官斗是传统;在大宋,文人的地位比武人高,也是传统!所以当李应说他有关系是济州知府的时候,哪怕朱武心知自己这会儿身为已经招安是朝廷兵马,也依然还有些心悸。招惹一任州府长官实在夸张了,这要是被报复,杨汕的身板怕是撑不住啊! 朱武犯愁的想着,却不能忤逆杨汕的命令。 于是他愁眉苦脸的去见了杨林,这个身为杨汕亲卫头领,但是实际上却掌握了不小权利的男人。 听完朱武的话,杨林却哈哈大笑:“看样子大人真的憋的狠了,一路委屈忍到现在也是难得。这是猫是狗的都敢在大人面前嚣张,难怪大人再忍耐不住。嘿嘿……青州知府完了是大名府,梁相公威势深深招惹不起也就算了,他这区区一个济州知府,居然也来咱大人面前放肆?这样不知道深浅的狗东西,咱们理会他作甚?且不说那李应可能只是狐假虎威,哪怕真济州知府真敢给他李应撑腰,难道咱们就没有后台了?且不说大人跟太子关系不错,只说这大名府知府梁相公,就跟咱大人关系很好。只要一封书信过去,他济州知府难道还敢硬着来翻脸?” 杨林说的十分骄傲,对这济州李恬儒十分不屑。 而朱武听完杨林的话,也只能苦笑。既然这从上到下都不惧怕文官,他还有什么好继续劝说的? 再听杨林的念叨,朱武也总算是明白杨汕为什么会发怒了。 从来到青州开始,就一次次的为大局而忍耐;无论是青州慕容彦达也好,还是大名府梁中书也好,都高高在上对他杨汕肆意指使。大宋武人的地位,已经低到了这个地步!但凡心中有点血气的,哪里能甘心?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杨汕给自己定下的,是一个比造反更加困难的目标!所以他必须接受这些委屈,这些曲折,只为了一点一点扩张自己的实力。 只是这经受委屈,和懦弱好欺负,可不是一个概念!杨汕会因为某些原因妥协,但是却不等于是个人就能爬到他头上! 别的人且不说,至少这自以为是的李应,绝对没有这个资格! …… 回去李家庄的路上,李府管家,在李应闯荡江湖时候陪这他混了一个‘鬼脸儿’绰号的杜兴,有些忧心忡忡。 看一眼骑在马上自得其乐的庄主,杜兴担心的道:“庄主,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跋扈了一点?那杨汕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大官,而且手中还有大把的兵马,咱们这般怠慢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哈!不过一个区区青州兵马司都监而已,难道还能把我李应怎么样?”冷哼一声,李应不屑的道:“就他手下那点人,难道还有本事打破我李家庄子?如果打破不得,他就死定了!我只需要求我那姥爷参上一本,他一个武将居然敢祸害百姓残杀无辜,少不得也是砍头的罪过!” 李应说的十分嚣张,有李恬儒在后面撑腰,他是真不怕任何朝廷的人。 如果梁山还是以前的贼寇也就罢了,少不得退后两步给他们一些好处。可是谁想梁山居然被招安了!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正巧这祝家庄蠢不拉几一头撞在石头上,结果只能背着逆贼的名头逃跑。这下好了,祝家几千亩的田地,如今都归他李家所有!祝家蠢货以为带走田契就万无一失?也不想想他李应的手段!区区几张田契,甚至都不需要求到姥爷,随便找个下面小吏就能弄到手! 嘿嘿…… 如今七成的独龙冈都归他李应掌握,剩余的那点儿还能跑?等这些丘八离开独龙冈,这扈家也迟早是他李应的囊中之物!哪怕这扈家扈成加入杨汕那丘八麾下,扈三娘也嫁给杨汕手下史进,李应也是浑然不惧。以前三足鼎立还拿他扈家有些束手无策,可现在……扈家只余一老东西在家中! “到时候寻摸一个贼头儿,屠了扈家也简单!等扈家老东西死了,谁还能阻止我?” 李应如此想着,对于杜兴的劝阻熟视无睹。他现在绝对不会去考虑什么意外或者万一,一口气吞下祝家全部财富的李应已经红了眼睛。这时候别说杜兴只是担忧,哪怕真有问题,他也俨然无惧。 只是李应却不知道,杨汕的反应比他更快!亦或者说他没想到,他那同族姥爷,对杨汕根本没有半点威胁效果。就在李应留下些许礼物便转身返回李家庄的时候,杨汕已经下达了对李家的攻击命令。 由杨林率领的一千人士卒,以及朱武作为参谋,史进作为前锋的完备队伍,已经正式出发了! 相比李应的悠闲慢行,杨林一行的速度则是极快。 在扈成派来的当地人的指引下,一行人绕小路而行,步伐极快。再加上祝家庄距离李家,比距离扈家更近,因此在李应刚刚才走到半路的时候,杨林一行就已经带着腾腾的杀气来到了李家庄的门口。 李应不在,李家庄众人也没有感觉到威胁的到来。 当看到一众骑兵出现在庄外的时候,甚至还有老汉慢悠悠的走过来,远远嚷嚷道:“这是哪家的憨货?大冬天的还不快驻马莫要坏了地面儿!家主有事出去了,你们如果有事儿改天再来吧!真是的,大张旗鼓来这么多人!瞧瞧你们这些个腌腊货色,莫非不知道我李家可是堂堂济州知府族亲?” 杨林眼睛一转,伸手示意众人止步。 一众马儿将庄门口好不容易铲干净的地面弄的泥泞不堪,杨林却仿佛没看到一样居高临下笑着对老汉拱手道:“敢问老丈,李应当真还没回来?我们兄弟有些急事,敢问李家陷入由谁做主?” 老汉儿也没多想,吧嗒吧嗒旱烟走过来道:“庄主今天一早有事出去了,现在家中无人能够做主!小老儿是管家杜兴的爹爹,勉强也算是半个管事儿的。你们来有什么事,就先跟老汉我说吧!” 杨林依然还在笑,完全没有半点要动手的意思:“李应不在,那有些麻烦呐。对了,既然庄主有事出门,那你们少庄主可在家中?这事儿跟他说也可以,毕竟只要是个李家管事儿的人就行。” “庄主外出游历,前年才归。夫人又是个体弱的,哪里有什么少庄主!”老汉抱怨两声,又说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什么的。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他怒视杨林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连我家老爷还没有生小少爷也不知道,居然就敢说的这么熟悉?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来唬我老汉……” “既然这李家庄子无人管事,那也没办法了!先控制了庄子,然后等李应回来便是!” 话没说完,杨林‘锵’一声抽出马刀,大吼道:“李应勾结祝家谋害朝廷官员,意图造反!我等奉朝廷命令前来捉人!余人赶紧闪开,敢阻拦者当同伙处理,杀之无赦!现在……都给我跪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大难领头各自飞 一众李家庄的乡民目瞪口呆,愕然看着杨林一声令下,带人轰然闯进庄子里面。 那开口招呼的老汉被吓坏了,嘴里旱烟都掉在地上。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冲进庄子里的杨林等人而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私闯民宅吗?我告诉你,我家大人可是济州知府大人的亲戚!” 杨林对老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迅速冲进庄子,直朝主宅而去。 老汉追不上杨林等人,只能随便扑向一个骑兵,却被那人怒骂一声躲过。而后在一行乡民战战兢兢的目光中,一行士卒纵马直接闯进李应家中。门口听到动静的护院还想阻拦,被杨林一棍子砸在脑袋上,头破血流。之后再没有谁还敢阻碍行事,哪怕是保护主宅的护院也都纷纷逃跑让出位置,让杨林等人畅通无阻的纵马直接踏入内堂里面。一时间当真,风声鹤唳人仰马翻。 而后在乡民们惊惧又绝望的注视中,主屋院内传来丫鬟下人各种乱七八糟的惊呼声。 此外士卒们的叫嚣以及杨林的呵斥声也是络绎不绝,却是那来自梁山的士卒总归没有让人满意的态度。出身草莽的他们很难去执行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命令,各种私藏财物调戏丫鬟,让杨林焦头烂额。 而后在史进大打出手,才终于镇压住那些心思诡异之辈。 特别是那些贪花好色的,更是被他狠狠打断腿。对此朱武还嫌史进做的不够,只说砍了脑袋才好。 这态度,终于是让这些个梁山士卒寒蝉若惊了。 他们再不敢放肆,只能老老实实的将庄里男男女女全部找出来并且押到院子里。 至于说那老汉口中的,李应多年无子的李家娘子,也在朱武的哄劝下带着面巾、又在丫头的搀扶下慢慢跟着出来。而后虽然被几个丫鬟保护在中间,还有够忠义的下人挡在前面,却也依旧吓的浑身颤抖。这女人怕是不曾经过主事,这会儿吓的如筛糠一般,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对于这女人,史进却是一点怜惜也没有。他还记着自己被李应坑害的苦,因此很是不忿的道:“都给我休要呱燥!再敢声张,爷爷对你们不客气!还有那女子,你躲在后面做什么?如今李应不在,这李家就该由你做主!还不快上前来给爷爷答话?若是说错什么,小心你李家全家性命!” 这话一出,那女子顿时就是一哆嗦。 “这位大人行行好,莫要为难我家夫人!有什么事情,直接跟老汉说便是。”之前那老汉大口喘着气从外面冲进来,模样狼狈却依然拦在李家娘子前面,又盯着史进大声道:“无论我家庄主做了什么,都没有祸及家人的道理!而且庄主既不曾外出,也不曾引来什么强人,哪里会做甚恶事?就算……就算庄主真有得罪诸位官爷的地方,也还请大人看在李家向来本分的份上,饶恕一回!” 老汉的一番话,得到周围一圈乡民的连声拥护。 这些人当真是屁也不懂,只感觉听老汉说的有道理,就将杨林一行当成恶人。 自家肯定是好人,那坑害老人的必定就是坏官贪官无疑。狗官欺负我李家主事不在才敢放肆,当真臭不要脸! 一行人群情激愤,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愤怒代替,眼看这就要暴动起来。 这一幕让史进心中一惊,呼一声从背后抽出长棍。 朱武还来不及阻止,史进便和这些乡民对峙起来。他手中长棍挥舞,眼看就要动手。而对面乡民大喊的大喊,后退的后退,挤挤挨挨的眼看也是要闹出大乱子来。朱武的脸色陡然变了,赶紧去阻止史进。 但是,杨林却拦住了他。 冷冷的笑着,杨林看着眼前一窝蜂乱哄哄的人群道:“别忘记大人的命令,咱们可不是来听他们谈理由的。既然胆敢做出谋逆的事情,那就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我想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咱们朝廷兵马可是因为这些混蛋而死伤了一千多号人!怎么,莫非连你也不把我大宋武人当人看?这些狗贼做出的事情,你朱武也是清楚的;史进糊涂,你莫非也要跟着糊涂?” 朱武语塞,他当然明白杨林的意思。这是来报仇来了,就等着这些人反抗呐! 只有他们反抗了,到时候才能够用一个谋逆的罪名将他们彻底按死!那时候就不是区区一个李应的罪过,也不是曾经由李应带领和祝家人一起攻击扈家的那些乡兵的罪过,而是整个李家的大罪名! “好狠的心思!”朱武心中一寒。 抬起头看杨林的表情,却发现杨林的笑容十分玩味,这让朱武心中又是一惊。赶紧低头,朱武迅速思虑是否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左思右想也没发现不对的地方,唯独这时间又过去一阵,手下士卒在史进的带领下真的要跟李家庄的庄民交火了。那股恶狠狠的气氛,朱武看的是一清二楚。 深呼吸一口气,朱武咬牙对杨林拜俯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是大人的命令,小人我也就只能遵从!只是大人,乡民有罪而妇孺无罪,看在我等皆为宋民的份上,还请大人给她们一条活路!” “你要与我作对?”杨林的表情更加玩味了。 “小人不敢!至少在小人得到杨汕大人的正式任命之前,小人不敢忤逆大人您的命令。”朱武低眉顺眼的说着。 但是只听他话语里的意思,却依然是不赞同杨林的这般阴私手段。 这般倔强,实在是让人无法感觉到尊重。 但是这时候,杨林却忽然大笑起来。夸张的笑声笑声甚至让下面冲突中的众人一愣,动作缓了许多。 只看杨林哈哈笑着,忽然重重拍一下朱武的肩膀道:“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人!来之前大人就示意我,要我想办法考验你们一番,必须要让你们知道,官兵和贼匪是不同的!身为官军,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注意百姓的安全和性命!除非对方不想当宋人百姓了,否则就绝对不能随意的伤害他们!所以……放心吧!我杨林还想着升官呐,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自寻绝路?” 朱武愕然又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的盯着杨林道:“所以,你刚才只是在试探我?” “见谅!” 杨林嘿嘿笑着,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无视朱武难看的眼神,杨林心说这人果然跟大人说的一样,有急智但是又在情商上面略有缺乏。就好像他莫名其妙就将寨主之位送给史进一样,这人一旦起了什么想法,就怎么扬都要去完成。 所有人都因为杨林忽然一番正义昂然的话而惊讶,哪怕是李家庄原本唬的要死的乡民,也停止动作。 所有人一齐看向杨林,杨林也摆正态度静静的盯着众人道:“没错!大人事先提醒过我,只抓首脑,余者无咎。但是话虽然这么说,可如果还依旧执迷不悟的话,那就不能怪我杨林不客气了!” “那是自然!大人难得网开一面,我等小民如何不感激涕零?”还是那老汉站出来,衣衫皱巴巴的却是受了些辛苦。他恭敬的站出来,又推开两旁碍事的青壮,只对杨林深拜道:“庄主或许做错了事,却和这些不懂事的庄户没有关系。大伙儿只是听话而已,哪里懂得什么是非?如今大人您大人有大谅愿意宽恕我等,那自然是我们福分;此番功劳铭记在心,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说着老汉一掀衣摆,竟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余百余庄户也跟着老汉的脚步,一齐噗通噗通落水一样的跪下来。顿时这李家庄的女主人以及几名丫鬟,就如同鹤立鸡群一样变得十分显眼。这几个弱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这一次,却再没有老汉宿老给她们说话了。 救得自己已经大部分庄户性命之后,老汉深深低着头一动不动。哪怕听到背后女主人在那里轻声喊‘老都管’,他也只当闻所未闻。要知道如今对面可是朝廷人马啊!能保住自己,已经是万幸! 到这时候,李家娘子才终于傻眼。搀扶她的丫鬟,甚至传来‘嘤嘤嘤’的哭声。 这一幕,莫名的让杨林感觉更加愉悦了。 所幸还记得杨汕的交代,杨林咳嗽一声道:“你等莫怕!我们乃是朝廷官军,自然不会像土匪一样胡来。此番李家庄庄主李应,勾结祝家庄意图造反,那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所以这会儿,我们需要李家娘子李氏好好配合一下,让我们对李家进行一番搜查。同时的,李氏你最好也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刚落,大约是李家娘子贴身丫鬟的小丫头站出来,惊声大叫道:“你们要干什么!娘子怎么可能跟你们走?就算主人做了什么,也不能说凭白被你们污了娘子清白!走开,不许过来!” 说着这小丫头几乎要哭出来,她死死拽着李家娘子的衣角,面对一群可怕大汉,也一步不退。 第四百五十三章 意外的发现 杨林最终也没有为难那小丫头,他好歹也自认好汉,怎么也不会下作到这个地步。 而且李娘子虽然看起来柔弱胆小,但是当事关那丫头性命的时候,她却还是鼓起了勇气。 越过一群沉默的乡民,李娘子主动走到杨林下首,行礼又轻声道:“敢问这位大人,您需要民妇帮到你什么忙?夫君的事情小女子不懂,至于他是否做错了什么,也不是民妇能证明的。大人职责说夫君翻了谋逆之罪,这话民妇不敢接,也不能接。如今夫君不在,大人要搜查什么尽管去做便是。” 女人的冷静和通情达理,让杨林有些赞叹。不得不说,这女人乍一看很乡气,但是仔细听她说话才能明白,这至少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这女人绝对是读过书的,就是不知道为何会嫁给李应这个莽夫。 嘴角带着笑容,杨林轻声道:“放心吧,我们毕竟是官府中人,做事是要讲道理的。只是你家李应的事情实在不轻,谋逆的罪名想来你也明白的吧?你若还想还他清白,就乖乖配合我们做事!” “这位大人,当真?”李娘子眼睛里闪过一丝袭击。 哪怕心知李应可能真的做了不好的事情,李娘子也舍不得放弃这样一个希望和机会。 万一……万一只是误会呢?万一真的能够帮夫君摆脱罪名,给他扫清冤屈还他一个清白,那岂不是再好不过?哪怕说因此可能导致自己清白受损,庄子发生这等风波受人耻笑,李娘子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杨林看向她的目光不带半点淫邪,这让李娘子略微松了一口气。 在袖笼里握紧拳头,她轻咬银牙道:“既然大人做出承诺,民妇自然不敢忤逆大人命令。此间之事由我来承担,大人您尽可以随便进我庄子任何一个屋里查找线索。此外民妇能做什么,还请尽管吩咐。” “那本官就不客气了!你们,去那边。”满意的点头,杨林示意手下士卒分散开来,开始对李家庄子进行搜查。 而后看李氏依旧抿着嘴唇满脸不甘,杨林笑着道:“李氏,李家的仓库秘窖,你肯定都知道把!既然如此,带我们去一趟。也不要你什么财物,只看里面有没有偷偷藏匿违禁的兵器,可否?” 事到如今,李氏哪还有选择?一步退步步退,她只能领着杨林一行走进庄子里间。 又是一番人仰马翻,整个李家庄彻底陷入惊恐当中。 但是就如同杨林之前所说的一样,他们对于乡民以及女眷基本上能算秋毫无犯。经过杨林的一番训斥,以及史进的一顿怒火之后,士卒们终于还是规矩了许多。 哪怕依旧对庄子造成破坏,但是在人命方面也终于能够让李家庄的乡民放心了。特别那些曾经给李应当过乡兵的庄户,更是打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甚至不由对这伙官兵感激起来,感谢他们手下留情。 而后与此同时,杨林在李氏的带领下找到了李家密库。里面没有兵器违禁,但是却有让人目瞪口呆的财富! 杨林也算见多识广,却也没想到这李家能积攒起这样的家业。 当然即使钱再多,他也不至于因此就心动忘形。反倒是旁边朱武似乎发觉什么,首先便独自一人冲进仓库里面。而后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在里面看一看检索一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模样让门口的李氏心中一紧,以她的见识只以为是财帛动人让这些人心动了。 只是一想到破财消灾,李氏又松了口气。只要能换回来自家夫君的平安,付出些许财货算得什么? 要知道这李氏也是留了心眼的! 李家财帛仓库不只一个,她带杨林来看的,只是由李应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李家最浅的密库。 这密库里装的,是近几年李应在外面游走的时候赚取的财货;虽然看着箱笼无数,但事实上里面的财富价值大约也就十几万贯而已,大多还是一些不好脱手的东西。李氏虽然不知道自家夫君是怎么赚的这笔银钱,但确实相比其他老库,这密库里的东西哪怕送出去,也不到让人伤筋动骨的地步。 不怕你有所求,就怕你不求任何东西!看朱武诡异的表情,李氏露出笑容道:“大人可是看出来什么?这些财货也不值得什么,如果大人喜欢的话,尽管拿走就是。能够用一些俗物换得大人高兴,我李家自然愿意竭力让大人满意。区区一些财物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不要客气。” “哼!你这是打算收买我?”杨林冷哼一声,退后一步怒视这女人。 然而让杨林意外的,朱武却是上前阻拦住他。 面对这种事情,朱武总是特别有主意。他笑着朝杨林摆摆手,这才对李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唔……现在查也查了,看也看了,该有的结论也有了。夫人若是无碍,可否与我等一同去一趟祝家庄?我家大人正在祝家庄暂歇,只有他点头首肯,李家才能被赦无罪啊!” “就是那位尚未冠礼的少年英雄铁都监?”李氏也听过杨汕名号,顿时就有些意动。 倒不是说她希望什么,而是一个毛孩子,总归不会对她的名声形成太大影响。而同时如果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夫君洗清冤屈并且交好这样一位大人物,是不是也会让夫君高兴,进而得到赞扬呢? 想到这里,李氏的脸不禁有些红润。 …… 而另外一边,杨林揪着朱武走出密库。示意侍卫守好两边,他这才怒视朱武道:“臭学究,你想干什么?大人可是曾经三令五申,不得私自收受贿赂,不得为一些好处而违背军规!你居然要把这些财货拿走,莫不是财帛动人心傻了不成?我可警告你,你这么做只会让大人对你彻底失望!” “小可自然明白!杨大人放心,小可自有计较。”朱武自信的说着,自称也由‘小人’变成了‘小可’。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很有可能导致李家彻底破灭的秘密! 如果这个秘密被抓住证据并且告知杨汕知晓,这李家将必定会变成杨汕的囊中之物!也就是说李应必死无疑,李家族亲皆成罪孽!到时候这李家还想谋夺祝家田地?怕是自己的狗命都保不住! 朱武这么一说,杨林来了兴趣。 只要是能给杨汕带来好处的,杨林都愿意去做。哪怕自己背上黑锅,他也希望杨汕能够越来越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理由而苦闷,而被卡住脖子。 自从自己手中沾染上了辽狗的臭血之后,杨林已经把包括性命再内的一切,都交到了杨汕的手上。 因此笑看着朱武,杨林有些期待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莫非这些金珠里,藏着秘密?” “然也!” 朱武笑着点头,摸摸胡须自傲的道:“这些金珠,乍一看只是普通金银。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每一个摆件盒子,上面都有大名府知府衙门的印记!这样的暗印,原本我也看不出来。但是谁想今年的时候晁盖天王劫持生辰纲,我却有幸在刘唐兄弟带来的金银里,发现同样的痕迹!” “和生辰纲一样的秘印?”杨林心中一动,顿时就想到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朱武,朱武笑着点头道:“没错!生辰纲不是第一年被劫,去年的时候还有前年,生辰纲照样被劫。一直以来外面都没有找到做这事情的人是谁,但是现在看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杨林摩挲着下巴,认真揣测着这份朱武带给他的意外消息。 对于朱武的分析和猜测,杨林没有怀疑。 这厮名号神机军师,对于这些东西自然看的清楚。而且朱武过去也是做过寨主的人,有这份眼力也不奇怪。既然他肯定说去年前年劫持生辰纲的人是李应,那杨林也愿意接受他的这份见解。 只是如此一来,之前考虑的东西就要改变一下了! 自家老大现在和大名府梁中书还是蜜月期,如果因为这样一个劫匪而影响到杨汕和大名府的关系,这自然是杨林不愿意看到的。如果可以的话,这事情还是得妥善处理才好。好歹,多弄些好处。 如此想着,杨林对朱武悄声示意道:“此事还不能声张,必须等待大人的命令才可以行动。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是可以依计行事。先通过控制李家庄来约束李应的行动反应!如果他能束手就擒自然最好,哪怕不能,也能将他所能造成的威胁减弱到最小程度!到时候,这独龙冈也该姓杨了!” 杨林说的骄傲,朱武却是眉头一皱。史进兄弟要娶扈三娘,讲道理这扈家……不应该成为梁山的目标吧? 不过转念一想,扈家和史进结亲,双方也就是一家人了。 既然一家人,又都归杨汕通管,那么说独龙冈姓杨也不算太错。只是这不知不觉的,从梁山到独龙冈这一条线居然都成为了杨汕的势力范围,这是朱武也有些感到不可思议的。这年头,还有哪个武人敢玩的这么大?杨汕的做法虽然不至于说是国中之国,但也等于是四处扎紧根基,即将稳固蔓延了! 这种情况下杨汕一旦抱有什么心思,还真少不得闹出大事端来! 如此一想,朱武忽然更有兴趣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对峙 两人商量好之后,做出决定。 而后杨林也不纠结,当着李氏的面将这一屋子的金银通通运走。这一幕让李氏眉头轻皱,退后一步没有多说。 一行百余士卒扛着一个个大箱子走出来,顿时吸引住吸引住后周围人的目光。 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一行乡民撇撇嘴嘀嘀咕咕表情不屑。 然而杨林对这些熟视无睹,收拾了东西搬到战马上,这才又居高临下对跟上来的李家庄一行人道:“别的事情不说什么,李氏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你自家也有马车,也特别允许你带上丫鬟。接下来你有什么要辩解的,便直接去跟我家大人解释吧!放心不远,大人就在祝家庄等你。” “大人……是否可以网开一面?”那老汉又一次站出来,似乎是想方设法的拖延时间。 杨林瞥他一眼,只当没发现他的小心思。 他只深深盯着李氏,等待这李氏的反应。 李氏也没有出乎杨林意料,略微迟疑之后扭头对身旁丫鬟说些什么,丫头便纠结的扭身去做准备去。 而后不多时,一驾漂亮的马车被一名马夫驾驭着从院子里牵出来。 李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提着裙摆上马,而后几个丫鬟也是无不争先的挤了进去。相较于这四周庄户的退缩和胆怯,这几个小丫头的胆量反而更值得夸赞一点。从头到尾,她们都不曾离开过李氏身边。哪怕这会儿可能去了是深陷虎口,这几个女孩也没有选择退避,脸上带着泪珠坚强上车。 重新回到庄子大院儿门口,杨林很满意的看见没有人阻拦。这一次来李家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收获却是巨大。且不说这李家已经逃不出自家大人手心,就说这发现李应的秘密,也已经让杨汕收获巨大。别的不说,李应还想逃出杨汕的跟脚,那是永远都不可能!还什么济州知府,可笑! 杨林冷冷的笑着,也为今天的好运气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唬住这女人,谁能想到她居然能拿出这么大的惊喜?也的亏朱武居然能发现梁中书的密印,否则让这么大的功劳和把柄飞了,杨林非得呕死! 杨林没有就这么放过李家,带来的一千骑兵被他留下三百,依然守在庄子里面。而后剩余七百人保护着最重要的东西开始往祝家庄撤退。一行人将李氏的马车围在中间,而后缓缓走出,没有受到阻拦。 那老汉看起来十分不安,他进两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杨林玩味的笑容下,还是老实低头。 而后杨林一行离开李家庄子,没有再受到什么阻碍。 直到走出去数里地远,杨林这才松了口气道:“运气不错,咱们今天这趟可谓是收获颇丰了。只要能够顺利跟大人汇合,那咱们这一趟独龙冈之行就差不多等于是万无一失!哈哈……一想到不但能接收祝家,同时还连李家也逃不出掌握,我就觉得高兴!这仔细想想,咱们的队伍真的越来越庞大厉害了!等再过段时间,咱们的队伍更膨大了,就去找辽人狠狠报一报上回的仇!” “还真是嚣张呐!区区一府都监队伍,也敢拿辽人作伐!”朱武诧异的看一眼,有些惊讶杨林的嚣张。 对此杨林自信一笑也不多说。 那回的事情,午夜梦回间都还会恍然惊醒。那是真正的大汗淋漓,一想到就会感觉心中发寒。当时的凄惨,比上上一回在二龙山感受到的厮杀更加残酷。那是一种近似被碾压的无助,发起狠的辽人简直就好似恶魔一样的,让人完全不可抵挡。那种深深的阴影,简直让人不敢正视。 杨林废了好大功夫才从这种噩梦中摆脱,因此发誓都不要再经历这样一回。 但是随着杨汕势力的渐渐扩大,杨林的自信心也在慢慢增长。当杨汕的势力已经从青州蔓延到济州,并且手下无论士卒还是强者都越来越多之后,杨林却忽然还想再和辽人战上一回了! 仇恨,必须要报回去不是吗? 杨林相信,如果再一次跟辽人厮杀的话,他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狼狈了。这一次不需要再依靠其他人,不会在遭遇背叛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凭自己的力量,只凭勇气和实力,让辽人知道厉害! “你们还真是有信心呐!” 朱武赞叹的说着,心里却也涌起希望。谁不愿意跟随一个有前途的势力?有野心是好事,好歹能拼一个前途。对于有梦想的人而言,不怕拼命也不怕死,只怕得不到机会!如今很显然杨汕是一个充满征服欲望的上司,那么对下属而言就只需要努力奋斗就可以。毫无疑问,这很涨气势。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都嘿嘿笑起来。 但是这时候,前面却忽然传来声音清楚又急切的马蹄声。与此同时一起传来的,是李应愤怒的咆哮。 “狗官休走!快放了我家娘子,否则让你们好看!” 杨林迅速勒马,马头轻转看向来人方向。只见在滚滚烟尘当中,一大队的骑兵朝这边奔袭而来。 那些人来的又急又快,却是李应居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来了一大伙骑马的乡兵。 甚至同时,旁边斥候迅速跑过来在杨林耳边耳语一番,却是他们发现远处还有大量步卒正在朝这边迅速前进。大约是李应提前得到消息,因此竟然跑去唤来大量手下,而不是自己轻装前行。 “看样子,被那老家伙给报信成功了呢!”杨林淡淡的笑着,却没有逃跑的举动。 他身后的七百士卒也是完全不惧李应的到来,非但没有任何哄闹,甚至还自觉改变阵型,开始对战准备。 “这不正好是你的打算么?在李家庄的时候可就知道,你没打算这么简单离开。否则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狠狠的打破李家带走财物,比跟他们啰啰嗦嗦讲规矩要简单多了。”朱武笑一声,也是早就猜透杨林的想法。否则他都已经派出去斥候找到李应步卒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李应的前锋? “那是当然!哪怕从李家得到了更好的情报,我也不能就此忘记大人交代的任务啊!”杨林哈哈大笑,对前面李应的大部队丝毫不惧。哪怕斥候交代李应身后有步卒数千,杨林对此也完全不怕。 来之前杨汕可是说了,要给李应一点厉害瞧瞧! 既然要惩戒,那又怎么能说拿走一点财物就完事儿?既然是惩戒,那就必须让他吃到足够厉害的苦头! 所以杨林不仅从李家庄带走大量财货,还将李应的娘子带出来做诱饵,逼的李应不得不出现。 双方很快面对面,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表情。 只看原本在祝家庄面对杨汕时候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压服了杨汕的李应,这会儿脸色当真比墨还黑。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汕居然会玩釜底抽薪,玩的这么狡猾。自己一路上也没有耽搁时间,没想李家庄就已经被这伙狗贼给冲破了。这种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速度,可想而知那狗官做出决定是多么的快。那狗官拼命的也要赶在自己面前,看样子是完全无视了自家济州知府姥爷的威胁啊! 李应阴沉着脸,一眼又看到了被对方包围在中间的那辆马车。 马车十分眼熟,是他前段时间花大价钱从府城里买到的。不仅料子是好料子,甚至就连府城有名的大师傅。原本还打算说哪天坐这马车回娘家去向妻舅炫耀,却不想这第一次出来,却是带着自家娘子逼的自己束手无策。这会儿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枉顾这蠢女人的性命? 咬牙切齿的想着,李应从袖笼里摸出几柄飞刀。 他李应除了善使点钢枪之外,这一手神乎其神的飞刀功夫才是他名头的由来。不知道多少江湖人曾经丧生在他这几柄飞刀之下,却不想如今这会儿面对数不清的来敌,这功夫却是没了用武之地。 狠狠一咬牙,李应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对面结阵的官兵,上前一步抱拳道:“几位军爷,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李应自问对朝廷恭敬,对各位大人也十分温顺,不曾有半点不敬的地方。同时我家娘子恪守妇德,从不做任何不道之事,缘何要被诸位这般戏弄?若是误会,李应愿意陪几位大人走上一着,还请放过我家娘子如何?” 这番话说的,话语里全部是委屈。 杨林听着这番话,也是意外李应居然会认怂。回头看看身后的马车,他对李应忽然略微这么看高了一眼。 再看朱武,朱武沉思片刻之后对杨林点头。 于是杨林哈哈笑起来,盯着李应的眼睛道:“既然李庄主这般懂事,那什么都好说了。这样吧,庄主就先回马车陪一赔夫人,伉俪二人一起去听一听我家大人训导,如何?这里距离李家庄也有些远了,何必跑这一趟?当然……如果庄主不敢面对我家大人,那事情就要另说了。” 说到这里杨林阴阴一笑,就等李应的反应了。 这般粗糙的请君入瓮,李应自然不会傻傻的上当。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冷哼一声道:“大人真的不打算给我李应一份脸面?要知道在这济州,大人毕竟是外来户,有些事情怕也清楚;需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真要把我们这些乡绅得罪光,哪怕大人再有本事也会遭遇麻烦吧?” 将手放到背后摆一摆,李应继续道:“况且大人莫非没看清楚,这会儿可是我李应已经将你们包围了啊!如果大人执意要拿我李应,那就不要怪我鱼死网破了!既然终究要死,我为何不拼个痛快?” 说着李应从背后取出点钢枪,他身后的一行乡兵也乱七八糟的摆开阵型。 无论多么差劲,无数那驽马多么可笑,数百骑兵聚在一起的气势也是十分惊人的。更加让杨林脸色一紧的是,李应带来的乡兵步卒,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几分。他们在杜兴的胁迫下,奔跑起来几乎就好像不要命一样。一行两千多士卒稀稀拉拉的出现在远处,顿时让跃跃欲试的李应气势更甚。 回头看到自家援军,李应满意的笑起来。 哪怕这些个一个个气喘吁吁,到达目的地后站也站不稳,李应依然就此坚信杨林不敢和他硬拼。 不过一些个乡民,死就死了!可是对面的骑兵一看就是精锐,和一群泥腿子同归于尽哪里值得? 他大笑起来,盯着杨林道:“大人现在还怎么说?如果真打起来,怕是不划算吧?这样,我们互相退后一步如何?大人从我李家拿走的财物,就送给大人作为孝敬了。不过我家娘子,还给我吧?” 杨林表情阴沉不定,李应手下步卒来的如此之快,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按道理来讲,这两千多人想要聚拢到一起,也得花很长时间吧?这种事情哪怕是杨汕这边,也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集合完毕。真正能够做到迅速集结的,唯独只有杨汕的千人亲兵队伍而已。可是从杨林一行来到李家庄,再到出来回到这里,一共才过去多少时间?两个时辰不到啊!结果他李家庄散布在外面的乡民乡兵就可以迅速集合起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纪律性? 对于这一点,杨林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应之前因为什么原因而做好了准备。 似乎对自己充满信心,李应无视杨汕攻破祝家庄的事实。他已经将士卒集合完毕,似乎就在等他回去再给消息。换言之在去见杨汕之前,李应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也许是索超手下的废物让他得到自信,因此他已经打算和杨汕对着干了!他似乎很有自信,能够将一切给控制住。 也许……是他那个身为济州知府的姥爷,给了他信心吧? 杨林如此想着,也没有打算退缩。 如果区区一伙乡兵就退缩,那是否也太小看他杨林了? 他从头到尾跟随杨汕,也是经过许多辛苦和危机的。相比之下,区区一个李家庄能算得什么? 从背后取出兵器,杨林遥指李应,发出大声的咆哮! “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乌合之众 事到临头,杨林丝毫也不犹豫。 他暴喝一声,主动朝李应冲过去。哪怕是身上的伤势未愈,心中也没有任何畏惧! 他原本擅使的大戟,这一次换成了一杆轻盈的白蜡枪。白蜡枪属于软枪,重量比点钢枪要轻,但技巧性却要强上许多。也亏得杨林具备一定的本领而非莽夫,否则面对李应他还真没有办法应对。因为即使他麾下有史进实力不凡能敌李应,却也还需要一个可以跟杜兴正面较量的对手。 而且不止如此,杨林自己也是有尊严的啊!胆敢找辽人复仇的他,怎么会畏惧区区一个乡下贼头? 不等史进跃跃欲试的去寻李应,杨林就抢先朝李应冲上去。两个人两杆枪对撞在一起,双方都是一震。 李应诧异杨林的本事,杨林却是狞笑一声抽枪横扫而来;他手中软枪视若流星,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李应的侧腹。这是杨林特意找林冲学来的一式枪法,蕴含着数种变化,然而由于资质原因,杨林施展不出这一招全部的精髓。可即使如此,也唬的李应一阵手忙脚乱脸色大变。 “狗贼,你就这点本事?”杨林冷冷的笑着,一找找毫不留情,逼的李应只能招架。 “狗官,有本事别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面对面的来啊,耍这种女人的手段算什么好汉!”李应暴跳如雷,却连杨林的衣角也沾不到。他当真恨不得一枪就把杨林戳死,但是却又舍不得施展以伤换伤的打法。毕竟这混账只是那杨汕麾下一员喽啰而已,自己拿命去换实在不值得。 因此每一次他的攻击,都会被杨林用攻其必救的手段应对。打到现在,双方仅仅只要第一招碰撞了一下。 这种打法,让李应十分憋屈。偏偏他不管怎么骂,也不能让杨林改变战法。那使不上力的感觉,简直让他吐血。 于是李应狠狠一招横扫将杨林逼退,然后扭头大吼道:“杜兴,快来帮我!” 那杜兴原本和史进厮杀的激烈,然而他完全不是史进的对手,因此这会儿身上早已经被划出好几道血痕。别说给李应旁边,他甚至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但即使这样,听到李应的叫声后他还是逼开史进,迅速朝李应冲过去;这忠心耿耿不要性命的做法,让他身后史进暴跳如雷! 这般说走就走,岂不是瞧不起他史进? 可即使这样,史进也依然没有对杜兴的后背下手。他收起铁棍左右观察一番,发觉说整个战场已经战的越发激烈了。双方骑兵轰击在一起,各种人仰马翻,各种战马悲鸣骑士咆哮。那李应带来的百余骑兵,仅仅只是第一个回合,就被彻底击溃。这些个样子货一样的东西,完全没有对杨汕军造成太大威胁。这边仅仅只出动了三百骑兵,就将对方一两百人的骑兵队伍尽数击溃。 简单一看,自家这边损失十分轻微,仅仅只有不到二十匹战马受伤,受伤的骑兵更是只有寥寥数人。 而仅仅这第一回合,敌方却已经有军心不稳的感觉。 一百多将近两百个贼骑,逃跑苟活的只有寥寥十数人。其他的尽数被斩杀,流血的尸体和惊恐的马匹形成一副让人寒蝉若惊的图案。那李应手下乡兵还不曾跑过来,脚步就陡然变得慢腾腾起来。 这一幕让李应气炸了肺,他没想到自己辛苦打造的‘保安团’,居然会这么不堪一击。 要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乡兵,可是就连祝家栾廷玉都称赞有加的!可是为什么……花了大价钱的骑兵,居然一击即溃!而自己的武艺也算是名满山东了,居然连杨汕手下一个没名气的喽啰也打不过。 杜兴的支援,终于让李应缓过来一口气。特别是那史进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脱出阵营,更是让李应李大喜过望。他赶紧冲上去跟杜兴合力对战杨林,这一次终于让杨林施展的不再那样自由。 但一时半会儿,这两人想要拿下杨林,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们俩人给杨林的压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以至于说杨林一边反击,一边还能嚣张的大笑道:“哈哈!所谓扑天雕,也不过仅此而已!就连我一个小卒子也打不过,哪来的勇气和我家大人对抗?哈哈……算了!无所谓了!狗东西今日敢对我动手,那就祝家人一起当叛逆吧!从今往后这普天之下,将不会有你扑天雕李应的活路!哪怕天涯海角,也必将你捉拿归案!” “是么?真以为爷爷是吓大的?”脸色漆黑,李应咬牙切齿道:“而且只要宰了你们这些个狗东西,谁还能知道我李应做过什么?到时候杀你们的必然是祝家余孽,和我李应又有什么关系?” 李应这番话说的得意洋洋,让杨林略微一愣。 这厮是在说梦话么?也不看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谁胜谁负!真以为他杨林是吓大的? 冷笑一声,杨林也不理会李应的呱燥,而是调转枪口朝杜兴扎过去。 杜兴被唬了一跳,十分狼狈的才躲过杨林的这一枪。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反应过来李应的意思。双方配合本就熟练,这会儿自然不用多说什么。杜兴不要命一样缠住杨林,而李应则趁机拉开三四个身位。 杨林心中一惊! 虽然不知道李应要做什么,也却很清楚不能给他拉开的机会。于是赶紧一枪架开杜兴的攻势,杨林握紧缰绳调转马头朝李应冲过去。但是这时候杜兴却忽然从手腕里甩出一根铁链,顶端悬挂着一个有着鬼模样的铁球。他对准杨林将铁球掷出,飞旋一下恰好缠住杨林手中白蜡枪的枪杆。 这一幕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应和杜兴的配合几乎完美,杨林顿时动弹不得。 杨林想要继续追李应,就必须松开兵器。但是一旦没了兵器,他又怎么可能是李应的对手? 顿时,杨林的动作猛然一僵。 而后李应迅速脱身到一个足够的距离,袖子里三柄飞刀滑落到手心。 他露出狰狞的笑容,迅速摆出姿势对向杨林。 “着!” 三道暗色的光芒,带着呼呼风声刺向杨林。那三把飞刀出手之后分散成上中下三路,直指杨林全身要害。甚至哪怕杨林能够通过手段避开,他胯下战马也不可能躲过飞刀的侵袭。到时候以他和杜兴的配合,区区一个失去坐骑的区区杨林,哪里还能逃过再一次的追杀和完美暗袭? 李应已经用这一招击杀过无数的江湖好汉,因此出手之后就他自信,杨林必然不可能躲过他的手段! 只看三道黑光直射向杨林身体要害,他这时候再撒手也已经完全来不及。 危机时刻,只看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杨林面前。 那是一把巨大的铁扇,整体前粗后细,像一把大蒲扇一样却有着长长的手柄。来人双手紧握着半人长的粗重铁柄,用力一挥扇子便将李应投掷来的三柄飞刀尽数拦截。而后扇子顺势扫过,又堪堪从杜兴脸面前划过,吓的他赶紧撒开铁链退后,却是将杨林身上的束缚彻底解放了出来。 而后来人咧嘴笑着,却是大吼道:“暗箭伤人的狗贼,休得伤我兄弟!有我陈达在此,怎能容你放肆!” 此人便是九纹龙史进的好兄弟之一,同时也是对史进和朱武最为敬重的兄弟,跳涧虎陈达了。他手中这根奇门兵器黑铁扇重达七十四斤,一般人还当真是挥舞不起来。只可惜偏偏这厮擅守不擅攻,否则这沉重兵器无论换成铁锤还是大戟什么的,都能够完美发挥出他的天生神力。 不过即使陈达名声不显,但这一次挡住李应偷袭,还是招显了他的力量和反应速度。 而且这么大的扇面儿,还当真唬人! 至少在李应看来,这厮就好像是自己的天生克星一般!否则啥兵器不好,弄个专门阻挡飞刀的扇面儿? 他却是不知道,史进四兄弟,也就是少华山四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好。 虽然相较于其他三位,史进来的时间最迟;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四人却是那种可以为对方赴死的义气相投。同时四个人当中,打杀起来也是各司其职。朱武负责谋略,史进负责突击,杨春负责侧翼,陈达负责防御,也曾经在闲时演练过各种有趣的套路。所以别看陈达手持扇面儿好笑,但事实上他却是兄弟四人最可靠的保护!就如同这一刺陈达救杨林,那端是一个十分及时! 最终陈达的出现,破解了李应最后的底牌。 他原本就不是武艺高强之辈,这会儿就更是束手无策了。当陈达缠住杜兴,杨林再次欺身而上的时候,李应彻底的慌了。最后一看,发现自家乡兵已经是乱成一团四处逃跑实在狼狈;别说厮杀了,甚至就连对敌方官军造成的威胁,也几乎是可以无视的那一种。短短片刻,居然已经要溃败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李应满心苦涩。 再看一看那边依然屹立不动的剩余四百骑兵,李应知道自己没有指望了。原先还想自己人多势众,哪想乌合之众居然这样可笑!都说朝廷的队伍又废又烂又无能,谁想现在才恍然……那也是有对比的!如今战败,就等于是根基尽毁!这时候还想什么其他?先逃得性命再说啊! 马腹一夹,李应转身就跑! 第四百五十六章 意料之外 李应的这番动作,让人措不及防。 谁也没想到,李应居然会说跑就跑。他不但抛弃了身旁的两千乡民,抛弃了对他忠心耿耿的管家杜兴,甚至就连自家娘子也毫不犹豫的舍弃掉。他胯下战马本是良驹,一番抽打更是跑的快如闪电。 谁也没想到李应会说跑就跑,这种毫不犹豫舍弃一切的果断,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杨林反应过来,看着李应的背影大喊道:“李庄主,你就这么跑了吗?骗着自家庄户身陷囫囵,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却害的他们背负叛逆罪名?还有你家娘子,十年修得同船渡,你说舍就舍?” 这一番话出去,整个战场陡然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看向李应逃跑的方向,所有人都愕然看着这个男人居然真的抛弃了大家。 他这一走简单,但是被他命令着跟朝廷作对的这些乡民乡兵,又该是何种的结局? 甚至这个男人不要家业也就罢了,他居然连自家娘子都不要了!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简直把一切都变成笑话。 李应也听到了杨林的话,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他又羞又怒,嗖一声又将几柄飞刀远远朝杨林投掷而来。 飞刀被杨林用枪杆尽数击飞,再看李应却是趁这个机会又跑出去老远。 这下,杨林是真的怒了! 这厮果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杨林厉声道:“有谁去给我拿了这厮!还想跑,简直妄想!” “我去!” 史进第一个应和,不等杨林答复就朝李应的方向追过去。他今天打的憋屈,这会儿能再找目标,也是迫不及待。 他这般冲动肆意,也是让杨林无奈。回头看朱武,朱武苦笑着对杨林摇头。 而后也不管杨林怎么做决定,朱武手持单剑朝陈达冲过去。两人合力对战杜兴,仅仅四招就将杜兴打落下马。 顿时,这李家庄的两位主事人,一逃一败,尽数败北。 这一幕被乡兵们看在眼里,原本就惶惶不安的他们顿时心生绝望。 ‘哐啷’一声,有人抛下了兵器。 而后这声音就仿佛是会传染一样,络绎不绝。一个个遭到背叛的乡兵纷纷丢下兵器,就好像这东西烫手一般。整个战场都是这种此起彼伏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干脆噗通一声跪下,埋着头只是等死。 骑兵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居然这样就赢了吗?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又太轻松了一点?自己这边只出动了三百人,居然杀的两千多步骑贼兵人仰马翻?左右看看,受伤的倒霉蛋不超过二十人,而且大多都是无需在意的小伤。这么一看的话,敌人的战斗力是不是弱的有些过分了?那李应哪来的信心,可以对抗咱们? 看着一个个乡兵乖乖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士卒们忽然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惊愕感。 要知道,他们大多都也只是梁山军而已。说成分说本领,其实跟这些李家庄户也没有太大区别。唯独不一样的是,他们受到过教师王进的训练,而后又由十分可靠的队长进行统领。而后……训练的比别人辛苦一些,不打死的胆量比其他人要大一些,和马儿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仅此而已罢了。 原本他们还有些缺乏自信,只觉得这么短的训练时间就要去跟敌人战斗,是否有些不负责任? 但是现在看李家庄的庄户,再看看这战斗结果,大伙儿不得不相信,原来我们早已改变! 浓浓的信心从心中涌出,士卒们越发自信起来。 而后便是照例的收拢降卒,整理战场,伤者互相包扎,同时忍着疼痛进行简单的消毒手段,也是井然有序。而后不多时,跑去追捕李应的一队骑兵空手而回;那厮简直跑的比兔子还快,偏偏又熟悉当地附近的道路,因此一晃眼儿就将追兵给摆脱掉了。他甚至还用飞刀反伤了一名兄弟,激的杨林怒火万分。 眼下唯有史进还在继续追杀李应,其余骑兵则是慢慢的一个个都选择了返回。 “狗贼!这一次不宁死他李应,我杨林誓不为人!”咆哮一声,杨林猛然一脚踹在杜兴身上,将他踹翻过去。 这厮被绳子捆的紧紧的,却是最终败在陈达手上。 当然陈达也是气喘吁吁,沉重的兵器让他无法久持。若是杜兴再厉害一些,他一个人怕也拿捏不住。 “说!你家李应会跑去什么地方?他会往哪里逃,你身为他的心腹管家,肯定清楚的吧?” 杨林怒视杜兴,这次确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放过李应了。那狗贼还敢暗箭伤人?如果不是陈达,他杨林这一次少说也要受些伤势!嘿嘿……原本上一回的冻伤就没好利索,这要再受伤岂不是完蛋? “小……小人不知啊!小人只是一个外院管家而已,哪里知道他李应的太多秘密?”杜兴鼻青脸肿,大声喊冤。 杨林又揍,可杜兴却始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眼见杨林怒气冲冲就要打死他,朱武连忙将杨林截住。 “那李应是个狡猾的,必然不会去轻易被发现的位置。而且不光是这杜兴,咱们还有另一个人不是更熟悉他李应么?” 朱武说着,用眼神示意另一边被骑兵包围着的那驾马车。 这女人也是神奇,李应在外面喊打喊杀,她却没有半分动静。如果不是从半透光的窗户过去能看到人影,如果不是还能听到那几个丫鬟低声安慰的声音,朱武甚至都要以为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杨林和朱武带着未消的余怒走过来,站在马车前大声道:“夫人可还在里面?杨林有事请教。” “……” 马车里传来骚动声,隐约还能听到嘤嘤嘤的声音。似乎是有女孩在推诿什么,顿时让杨林心生不好的预感。 两人对视一眼,杨林再次催促。 但是这一次,里面居然传来的是低声抽泣的声音。这声音让杨林脸色大变,冲上去就要拽门。 门被从里面锁上了,这让杨林更加愤怒。他甚至都来不及等里面那些个女人开门,便直接一把夺过朱武手中长剑,狠狠照着马车的门槛位置劈过去。在一声木屑飞溅中,车厢里的女孩们叫的更尖锐了。 而这时候旁边的人也反应过来,里面竟然失踪了李氏的声音! 在杨林愤怒的攻击下,马车即使再坚固也被杨林砍的一片狼藉。而后车门上的窗户栅栏被砍碎,杨林怒气冲冲的将手伸进去,无视里面人可能造成的威胁,直接抓住木栓子抬起来,丢到一边。 也不知道是砸到了哪个姑娘,里面一声痛呼,然后是被捂住嘴巴的声音。 紧接着其他几个丫鬟也尖叫起来,一个个被吓到不行。只可惜这会儿发生这种意外,谁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怒气冲冲的杨林一下拽开车门,将头伸进去一看,果然里面已经没有了李氏的踪影。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不见的,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突然消失的,这驾马车从头到尾都在一群骑士的包围当中,讲道理完全不应该有逃脱的机会才对!甚至连马车门也不曾被打开过,这女人是怎么逃走的呢?杨林搞不明白,这种仿佛鬼神一样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了。 当然,杨林可不怕什么鬼神。 怒视着马车里蜷缩成一团的数名丫鬟,杨林大声咆哮道:“那个女人呢?那个女人怎么不见了?” “不……不知道……”一个胆量略大的丫鬟泪眼婆婆的说着,模样我见犹怜让人心疼。 只可惜这等娇弱可怜,完成不被杨林放在眼里。他现在满心都是懊恼,哪里还有心情在乎美色? 粗鲁的家伙一把探进车厢,抓住那丫鬟的手腕将他揪出来。 一双怒目仿佛要吃人,杨林提着这女人的手腕将她摔出马车。 女孩还要尖叫,忽然锵一声一把长剑的剑脊横在她脖颈处,将她没有出口的痛呼尽数堵了回去。 眼见杨林眼里充满杀意,这丫鬟终于知道杨林已经彻底没有耐心了。 于是她再不敢犹豫,一边蜷缩成一团保护自己,一边低声道:“主……主母一开始就没有离开李家庄!这驾马车下面有一个暗格,人可以偷偷从里面藏进马车底下。而后……而后只要不动声色的等你们出发,主母就留在原地留下来了。啊!饶命!饶命啊!是主母要求不能声张的,大人饶命!小……小女只是家生丫鬟,父母都在李家庄,如何敢违背主母的命令?求大人饶命啊!” 丫鬟说着,连连叩首求饶。她是真的在拼命磕头,两下后额头就被磕破,还有血混着泥草看起来更加狼狈。 但是这副可怜模样,却不能消除杨林心中的怒火。 他只想着男女有别,却没想到那女人看起来柔弱,却还能搞出这样的手段来!一个带有机关的马车?简直可笑!这种话本里才有的东西,也会出现在真实世界?大小一千号兄弟,居然被个女人骗了! 杨林咬牙切齿几欲发疯,旁边朱武看到了连忙劝说道:“李家庄那边还有咱们三百兄弟团团包围,那女人逃不出去的!再说了,你觉得李应会不会回去李家庄?他看到这个马车,应该就想到后面的事了吧?咱们现在就回去李家庄,抓紧时间杀一个回马枪,未必不能逮住这一对公母!” 第四百五十七章 意外的搅局者 遭遇挫折的杨林恼火至极,他也算是混过江湖的人,想不到却被这种小手段给骗到了。 当时就应该反应过来的,那女人拿出这么显眼的一驾马车,岂不是就等于说公然的不担心抛头露面?这种事情现在想来就有问题,可当时被朱武发现的秘密吸引住,一时大意却是忘了戒备。 结果倒好,一个闯荡江湖多年的好汉,居然被这等儿戏的障眼法给欺骗了过去。 原本还打算以这女人作为人质威胁李应,现在想想恐怕他在看到这马车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觉了这里面的问题吧?所以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发起攻击。因为李应很清楚,到这一步双方已经不太可能调和其中的矛盾。当然杨林也没打算放过李应,这一点双方都很清楚。 所以等到需要作出选择的时候,李应便做的毫不犹豫。无论乡民还是杜兴,都被他轻易舍弃。 这一幕让杨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朱武说的没错,那李氏毕竟是个女人,她一个人跑不了多远! 再加上李家庄还有三百士卒,所以李应很可能会去李家庄里接应他娘子。因此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杨林考虑一阵之后留下四百骑兵负责看守并且防卫这些俘虏,其余三百人则迅速朝李家庄返回。 这一趟轻装减行,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还不止。于是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杨林一行回到了李家庄。 还没近庄子,就看见李家庄里已经灯火通明。数十支巨大的篝火在院子里熊熊燃烧,映照的院子里数不清的人影忽明忽暗。乍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根本不止七八百号人。这让杨林心中一紧,他留在李家庄的士卒不过三百人而已。换言之不仅是前线出现问题,就连留守的也都出现了意外? 这第一次独自行动就发生这种问题,实在是让杨林感到恼火。 他一摆手喝令队伍慢行,而后小心翼翼朝庄子摸过去。 但是没走几步远,杨林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喝住。再一看,却是扈成正依靠着庄门朝他招手。 杨林眼睛一亮,这才恍然是援军到了。 只是没想到大人会如此关爱自己,区区一个李家庄也会派人来支援。只不过自己却是让大人失望了,区区一个小小李家庄也处理不好,让贼公贼婆全部从眼前跑掉。这样的战果,实在不能对大人交代。 杨林感叹的想着,上前对扈成抱拳道:“扈成兄弟这是专门来帮我的么?劳累跑这么远,当真辛苦了。” “杨林大人才是真辛苦,这寒冬腊月的还要在外征战。”扈成也不敢装模作样,站直身体对杨林拱手。而后想一想,扈成又笑道:“其实不仅是我们这些手下人,就连大人对杨林大人你也是十分关心。这一次不止咱们来了,连大人也是趁着天还光亮,亲自来到了李家庄,生怕你出事。” “大人也来了?”杨林眼睛一亮,却又莫名的更加羞愧了。 扈成点点头,而后神秘一笑道:“而且你知道吗?咱们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往庄子外面逃。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出去的,一身泥泞脏的不的了。结果……哈哈,谁想到最后还是没有逃过咱们的手心。对了,你要不要猜猜那两人是谁?我相信你一定很感兴趣。” 杨林咧嘴笑起来,他又不傻:“除了李应那对公母,还能有谁?想不到这厮从我手里逃走,却一头扎进大人怀里。” “嘿嘿……也不能这么说。这对公母其实还是很狡猾的。”扈成十分幸灾乐祸,这一眨眼的不过半天时间,独龙冈就变成了他扈家一家独大?还真是天上掉馅饼呐,简直就没有比这更美的事情了。 哪怕说以后扈家都必须要依靠梁山,可是无论杨汕也好,杨林也罢,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会停留在这个乡下地方!换言之除了名义上的统领以及偶尔下达一点命令外,独龙冈的大小事务还是由扈家做主!他除了多出一个从属关系并且需要坐上杨汕的马车以外,再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傻子也是愿意的。 扈成嘿嘿笑着,走到杨林旁边帮他牵住马缰道:“你是不知道,那李应当真狡猾的紧。这对公母居然化妆成两个憨厚农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路上走。偏偏那女人伪装的本事了得,咱们一行人从她边上路过也没有发现破绽。那女人扛着锄头的模样,简直比咱们这些种田的更像农夫!” “伪装?那女人还有这种本领吗?”杨林露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那女人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不简单。 “是啊!十分厉害的伪装本领。唯独大人一眼就发现这女人伪装上的不对,而后轻而易举就将她给揭穿了。那女人还想辩解,可旁边李应却居然冲动起来想把大人擒为人质。哈哈……他哪知道咱们王进教头的本事?最后被轻而易举两下三下就给降服。这蠢货连大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王教头打断的胳膊。” 扈成笑的十分开心,如今扈家的两个仇敌都被解决,简直让他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那李应确实是个蠢的!野心够大,但是本领却一般,也难怪落入这种结局。敢于谋刺,这种人死定了吧?”杨林点头说着,想到了一个时辰前见识到的李应的蠢动作,也确信这人确实志大才疏。 “是吧?现在看来李应不过如此,但是他身边那个女人,却不一般。”扈成引领着杨林一行朝庄子里走,又边走边神秘的道:“原先我也不相信,毕竟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能有多大本事?但是你知道吗?当大人将她擒住的时候,她居然还敢张口威胁大人!这女人,当真来历不凡呐!” “什么来历?”这下杨林是真的吃惊了,难道说一切不是李应的计划吗? “李应?他算个什么东西!以前还不知道,现在才明白,他只不过是那女人的挡箭牌而已。或者说他不过是那女人选中的,一个打算培养的目标!那女人身后的势力,可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扈成嘿嘿冷笑着,又装作神秘的凑近一些道:“偷偷告诉你一句,那个女人姓柴!明白吧,那个柴!” “前朝柴家?”杨林脸色大变,哪里能不知晓这个姓氏的意义? 虽然说大宋取代后周已经一百多年快要两百年,但是柴家的名字以及影响力在大宋却不曾被完全遗忘。甚至就在距离这济州不远的沧州,还有柴家嫡脉依然活的自在。沧州柴进,那可是大名鼎鼎啊! 可是,为什么柴家的女儿会嫁给区区一任乡间庄主? 杨林抬起头,已经走进院子里的他看到前面院子中间,杨汕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对他招手。在杨汕身旁,王进等人都是一脸严肃的模样。唯独杨汕依然嘴角带笑,表现的比其他人要轻松许多。 明明……碰到了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杨林如此想着,又对杨汕拱手行礼道:“大人,杨林没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还请大人恕罪。” “这不是你的错。”杨汕笑着摇头,又示意旁边的空座道:“先不说这些,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这具体什么情况,咱们再慢慢讨论清楚。总而言之没必要那么紧张,区区柴家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你倒说的轻松!柴家当年可是皇族,它的底蕴岂是我们这些平凡人能够知晓的?跟柴家作对,岂是我们这些芝麻小人物能够应对的?”王进皱眉说着,很严肃的提醒杨汕道:“从目前的情况,咱们也能看出来了。这李应,不过是是柴家在外面准备的一条狗而已。柴家受到官家警惕,不敢明面上扩张势力。所以他们以联姻或者暗中控制的方式扩展势力,结果却被我们搅和了。” 王进苦笑着,对柴家的计划猜的十分透彻。 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觉得疑惑的。通过联姻壮大势力的,又岂止只有柴家一家? 不过能够搞出这种事情的,毫无疑问都是那种十分厉害的人物或者势力。 这种人,王进自觉地得罪不起。 所以当那女人袒露身份之后,王进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将这件事情撇清楚。无论柴家也好,李家庄也好,最好都化干戈为玉帛。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利用一下柴家的帮助,帮忙杨汕在官场更进一步。 “别说这种傻话了!都知道柴家是前朝的皇族,它怎么可能不被官家芥蒂?咱们如果跟柴家搅到一起,绝对是祸非福。所以无论李家也好,这姓柴的女人也好,既然得罪我杨汕,又凭什么能够幸免?” 杨汕一摆手拒绝王进的提议,并且完全不打算在这方面松口。 他之所谓跟众人讨论,为的也不是向柴家投降。杨汕只是想起记忆里柴进以及柴家庄,因此一时不敢相信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旋风,居然还有这等野心而已。如果说这个柴姓女人真的是柴进派出去联姻或者说勾结地方势力的,那么柴进的想法就绝对不会只是嫁女这么简单! 记忆里的柴进志大才疏,可谁敢说他就没有一点复国也野心? 那个时候的柴进之所以会被高唐州高廉打入死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高廉无事找麻烦? 杨汕现在怀疑,那其中必然隐藏了一些什么。 或许是发现了柴进要造反的线索? 但是因为柴家的身份,所以这种事不能随便向外透露,因此才用其他理由将他收监。如果说没有后面的梁山贼众攻打高唐州救出柴进的话,也许某一天柴进真的可能因为谋逆而被处斩吧? 加入柴进……不!杨汕忽然想起一个人。 如果杨汕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候柴进的族叔柴皇城应该还没死!如果说柴进真的是那种贪玩好乐,仗义疏财不懂事的角色,那么他的族叔柴皇城很可能就不是普通人!毕竟能够以‘皇城’作为名字的家伙,你要说他不嚣张,也野心,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这种人要说有手段,并非不可能! 想到这里,杨汕将自己的怀疑对现场众人讲述出来。 “也就是说,那柴家柴家安当真是在暗地里扩张势力,以便图谋一些他们没有资格图谋的东西?”朱武皱着眉头沉思着,却是没想到杨汕居然还知晓这么多的秘密。虽然说这番话有理有据,但是…… 摇摇头,朱武沉声道:“大人,您的这般想法,即使知道那柴皇城有所野心,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哪怕您贸然将这个秘密交给太子,在我看来对太子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啊!柴家的存在,是太祖和高祖默许的。一旦披露说柴家打算造反,那岂不是会陡然造成轩然大波?岂不是说明,太祖的决定有错?” 朱武话音刚落,其余诸人就连连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纠缠进这种复杂的事情里面。 杨汕摇摇头,也是笑道:“放心,这种事情我心里有数。我只是提醒大家,柴家不容小窥。咱们的实力越来越强,地盘越来越大,往后和各方势力冲突的可能也是越来越低多。现在只是柴家,以后说不定还会碰到其他更加厉害的势力。但是无论如何,都切记绝对不允许以损伤团队利益为前提做任何事情!比方这一次,他李应和那李柴氏唬了杨林兄弟,又曾经多次坑害扈成兄弟,咱们怎么能不管?再说往后史进兄弟和扈三娘结了亲,大家亲上加亲成为一家人,难道还能看扈家被李家欺负?” 杨汕一番话说完,众人便连连点头。特别史进,更是笑的嘴巴也合不拢。 而杨汕这一番话之后,终于再也没有人还继续为李应以及柴家说话了。继续辩解就是坑害自己人,在场的哪一个愿意背负这样的名声?而且杨汕说的也是没错,他柴家要背叛朝廷,那就是背叛自己这方势力! 既然是敌人,自然不容客气! 第四百五十八章 隐患爆发 柴家的野心,让人细极思恐。 再想想小旋风柴进疯狂的四处勾搭江湖人士,同样也不好界定他究竟只是有趣还是故意如此。要知道所谓的江湖人,换一个说法就是桀骜不羁的武装势力;这些人的数量积少成多,也会变成一个无法估量的巨大威胁。甚至于一旦这些江湖势力被勾连起来,他所形成的破坏力和规模也会更加可怕。大宋烽烟四起谈不上,但是让朝廷焦头烂额,让百姓们遭受巨大的创伤。 而这些东西,柴进在做之前他知道这背后的意义吗? 柴进四处收留那些官犯贼寇,甚至还资助王伦建立梁山,可谓其心不良。如果再假设柴家确实还在四处与江湖人联姻,那这背后的目的就真需要人深思了。因为这种事无论是当做给大宋添堵也好,亦或者柴进当真只是寻常的赛孟尝也罢,终究都是在挑战大宋法纪的行为,都是大罪。 也许朝廷看在他柴家的身份上,些许小错不好追究,但是也不等于说柴家就能如此的肆无忌惮! 他们这么做是要干什么?毫无疑问,这种做法对大宋不是好事。 “大人,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说。那李应不只是柴家女婿这么简单,他甚至还有可能是去年和前年的生辰纲劫案主谋。我等在这李家密库当中,找到了不少带有朝廷标记的财货,这厮可不是个老实庄主那么简单。”杨林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嘿嘿笑着道:“说不得,这李应就是在给柴家聚财呢!嘿嘿……使出这等手段敛财,招纳这种人为女婿,可想而知他柴家会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去年和前年的生辰纲?居然是他李应做的?”杨汕忽然来了兴趣,这李应看起来不像是有这等胆量的人呐。 所以说,果然还是那个女人鼓动的吗? 多想也没有什么意义,杨汕抬起头道:“总而言之,这件事情不能轻视。这样吧,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干!去个人回一趟梁山,把那吴用给我带过来。而后朱武兄弟,你就和吴用一起,把这件事给调查清楚如何?无论李应也好,柴家也好,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允许他们继续在我周边威胁!” “喏!” 朱武赶忙拱手,接下了这个任务。 而后其他人再讨论一阵,对这李应的胆大妄为以及柴家的野心,不觉都有些感叹。 有些事情不谈不知道,一想当真要吓人一跳。现在隐约想想,这北边儿和柴家联系起来的实力,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由此可见,柴家人确实不是那种安分的性格。或者说以柴家人的身份,在大宋也不可能安分的下来。他们要做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他们的做法,毫无疑问的问题严重。 这其中杨汕想的更多,未来的四大寇除了方腊在南方以外,其余田虎、王庆,宋江皆在北边。宋江的梁山有柴进资助,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么田虎和王庆呢?如果他们也是因为柴家的帮助才形成这等规模,那柴家的恶意简直就已经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这是一种,要和大宋鱼死网破的节奏。 以柴家人的身份,还有他们往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钱粮,一旦有恶意,那破坏性实在太大了! 想一想,杨汕决定将这个‘功劳’拿下来。 毫无疑问的说,朝廷以及官家,对于拿下柴家大略会处一个欢迎的态度。就好比那高廉打破柴家庄拿了柴进入狱一样,朝廷对此是心照不宣的满意。若不是后来宋江打破高唐州,还真说不得高廉要得到什么奖励。而现在,柴家的秘密被杨汕提前获悉而且找到证据,又怎么能让别人享用这功劳? 退一步说,杨汕也需要给太子一些回馈了。太子对他的信任需要报答,以往做的那些可还不够。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短时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这一次来到独龙冈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梁山也基本属于握紧在手中,杨汕这一趟冬天出行面前也能算是功德圆满了。接下来眼看着年关将至,杨汕也需要回去青州主持一下过年的总结和诸多事宜了。这一趟出来撒野算是已经玩够,接下来就必须要正正经经的考虑未来的发展。 只是看一眼那头脸上忍不住喜色的扈成,杨汕在心里暗自摇头。 扈成的想法,杨汕清清楚楚。但是杨汕也心说,这一次必然要让他失望了。独龙冈的利益不小,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杨汕也不可能将独龙冈尽数交给他扈家。这不符合杨汕的利益,也不符合统御下属的方略。所以李家和祝家,可以给予扈家一部分作为奖赏,但大头,却必须另外交人掌控。 想一想,杨汕将史进唤来一旁。 先是恭喜他和扈三娘即将修成正果,而后杨汕试探道:“史进兄弟,你既然已经要和扈家结亲,接下来莫不是就留在这独龙冈帮我掌控一家庄子如何?李家庄或者祝家庄,任凭你选,我再给你找几个帮手,你帮我把这庄子稳固下来,也帮忙梁山以及我青州军多多筹谋粮草,积攒资源。” 杨汕这是真心实意希望史进能够作为他和扈家的一个缓冲,留在这独龙冈里。 且不说史进的女婿身份会让扈家无法对他动手,就说以史进的性格,也不会做出坑害杨汕利益的事情来。再有就是第三点,史进在战斗中的无法无天,也有人跟杨汕汇报过了。这种性格毫无疑问不适合留在军中,甚至哪怕留在梁山,也会因为身份问题导致说无人能够将他管束。所以在杨汕必须要离开梁山的情况下,毫无疑问给史进套一个笼头也是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情。 军伍不是江湖,他容不得肆意妄为! 杨汕可以看在王进的面子上对史进不做太多约束,但是史进也需要自觉才好。 然而面对杨汕的好意,史进却是毫不犹豫的否决:“独龙冈巴掌大的地方,留在这里如何能快活?到时候兄弟们都回去梁山大口喝酒,就留我史进在这里看守一群农夫愚户?不干不干!” 这话说的当真孩子气,杨汕也不恼,只继续道:“那么换个要求,你跟我去往青州如何?那边有林教头,还有霹雳火秦明等等一众高手。哪怕年轻的,也有杨再兴这样的后起之秀你要不去那边做事?” 史进还是摇头,却是明言不想离开自家师傅和兄弟。 但是杨汕怎么可能把少华山一脉尽数留在梁山?等之后他走了,王伦必然也要跟着去往青州的,这梁山还有谁能够管束少华山这波人?阮氏兄弟倒有本领,可他们毕竟未力寸功,又哪里能服众?这时候万一要是朱武蛊惑王进,或者史进仗着王进的身份肆意妄为,谁还能管束他们? 知人知面不知心,再好的信任也不能当做侥幸。所以作为一个领导,该有的戒备和准备都是必须的。 朱武和史进,这两人必然不可能全部留在梁山,这一点杨汕十分清醒。要么两人一同去往青州,要么分属梁山和独龙冈两地,没有第三种可能。这一点哪怕史进再不同意,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这厮,怎么这等不识趣?小爷我去哪,要你操心?”见好话无用,史进猛然的有些恼了。 他这话粗鲁声音又大,顿时让不远处围着火堆烤肉吃的众人脸色一变。 杨林对杨汕最是忠心,闻言一摔椅子站起来。 怒视史进,杨林大步流星走向史进:“混账,你在说什么?狗东西,谁教你这么和大人说话的?” “怎得,还要打架不成?有种,杀了小爷!” 史进其实话一出口就心知不好,但这会儿面子却已经落不下去。眼见杨林恶狠狠的走过来,史进犟着脖子道:“小爷早就烦你了!一路上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哪来这么多规矩!说是招安,其实莫不是当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陡然都变了! 眼见杨林脸色漆黑如墨,一双手更是捏的咯吱直响,王进赶忙上前拉住他道:“杨林兄弟莫恼,只是小孩子口无遮拦罢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何必跟他置气?还有史进,还不快给两位大人道歉!” 然而无论杨林也好,史进也好,这会儿都听不进去王进的劝说了, 再加上王进平日里老好人一样的性格,实在是没有太多威严。所以哪怕史进,这会儿也只是道:“师傅,你不要拦我!这狗嘶就没把我九纹龙史进当一回事!之前征讨李应,他居然让我去对付那区区什么狗屁鬼脸儿杜兴?而把李应留给他自己!哈,这是多瞧不起我!结果呢,还不是要我兄弟陈达救命?如果没有陈达,这厮早被李应弄死了!结果我去追李应未果,半路还被他训斥?” 史进是真的恼怒,这一路上杨林可是训的他耳朵也要起茧。 这让史进实在觉得杨林不识好歹,拿着我梁山的兵马在外面征讨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不给我这梁山人面子? 新仇旧恨,再加上原本就受不得规矩,史进这会儿终于爆发出来。 这番爆发让人目瞪口呆,也让杨汕有些下不来台。眼见事情就要闹大,一只手突然稳稳按在史进肩膀上。 第四百五十九章 平息骚动 暴怒的史进,这会儿由不得任何人劝说。 发现有人按他肩膀,史进怒而回头就要动手。但是拳头还没递过去,就被来人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兄弟这般生气,莫不是连我也要打杀了不成?” 熟悉的声音,让史进的动作猛然僵住。这时候才看清来人,却是表情严肃,同时眉头紧皱的朱武。 作为史进的结义兄弟,朱武在史进心中自然是有分量的。因此收回拳头,史进对朱武抱怨道:“兄弟你说,我是不是该生气!这些人完全不把我史进放在心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对我就像撵驴一样!咱们堂堂好汉,怎么能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还叫我兄弟分开留守,这岂不是在离间我兄弟情义?” 朱武啼笑皆非,摇头道:“兄弟怎么能说这种话?大人交给你这么重要的任务,难道不是重用?至于我兄弟情义,又哪里是这点距离就能够影响的?莫非你往后成亲了,也要整日和兄弟在一起?” “这哪能一样?再说就算成亲,我和兄弟玩乐也不是她一个婆娘改管的!”史进气呼呼的说着幼稚的话。 这话让朱武忍不住暗笑,旁边怒气勃发的杨林也一时无语,不知道这满心怒气该往哪里发泄。这东西不过是个未长大的孩子罢了,跟他生气实在不值得!这种小鬼,根本就还没懂事呐! 他当初在少华山是怎么当寨主的?莫不是只有一个名头,而事实上权利还在朱武手中? 杨林暗想着,感觉继续跟史进斗怒有些丢份儿。 杨汕也是愕然,没想到史进居然会这么不懂事。 讲道理这番安排已经是足够为他史进考虑了,结果这蠢货居然还不知好歹? 说来说去,这个蠢货连女人的滋味也不晓得,根本就是个缺了伴儿的大孩子罢了。跟他斗气,岂不是把自己也弄的更他一个层次?往后等他成亲了有家了,自然就会成熟起来。到那时候,也就该懂得规矩了。至于现在,看样子他身边少不得保姆;要指望他独立驻守一方,还是奢望。 眼见朱武三言两句就劝说的史进消气,杨汕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该立威的时候,千万不能犹豫。否则失去威信,再想掌控这些桀骜不羁之人可就难了。 于是杨汕冷哼一声道:“朱武兄弟,莫不是对他太过宠溺了一些?此外,我军中规矩也不是说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辱骂上官就可以随便开口的。此番史进不知好歹,冲撞上官,肆意辱骂,朱武兄弟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一句不懂事,可不能让我就此彻底原谅他的无礼啊!” 杨林也是点头,咬牙盯着史进道:“没错!这等蠢物,就得好好让他知道教训才好!” 两人一言一合,态度顿时无从改变。 朱武也心知,史进今天这番话不仅是得罪了杨汕和杨林,甚至可以说是将周遭所有人尽数得罪的干干净净。 招安了就是当狗?那大伙都成什么人了? 于是想一想,朱武拉着史进朝杨汕单膝跪下来。史进还要挣扎,被朱武硬扯一下才嘟囔着选择听话。 众目睽睽之下,朱武也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事关兄弟和前途,朱武只能对杨汕叩拜道:“朱武未能管束好兄弟言行,此番冲撞大人,还请恕罪。但是看在史进不过无心的份上,还请大人能够从轻发落,允许他戴罪立功。大人对史进的好意,朱武心中明白;此番错过皆在我俩,还望大人海涵。” 朱武说完,双手拜服在地。 史进吃了一惊要去扯朱武,却被朱武狠狠甩开,又怒目直视,让史进大吃一惊。 这厮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或者说他其实明白,但是心中的傲气和自尊却不允许他服输认怂。 但是这会儿朱武为了他史进摆出这般姿态,他如果再不领情,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史进也赶忙低头叩拜,口中大喊道:“都是我史进的错,和旁人无关,大人不要怪错人了。千错万错,都由我史进承担!哪怕要打要杀,史进也绝对不皱一下眉头!大人要我留守独龙冈,我也绝对再没有二话,一定听令!至于我朱武兄弟,还请大人饶恕!所有事情,都和朱武兄弟无关!” 杨汕嘴角翘起来,嘴里却道:“千错万错?史进,你说的倒简单。我问你,你当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史进也不是真傻,他又是做过寨主的,哪里能不明白? 低头叩首,史进继续喊道:“史进不听号令,肆意妄为,犯了大忌,还请大人降罪!” 这才是真道理,真知错了!否则继续胡搅蛮缠,杨汕可真就受不住他。 只是即使这样,该罚的还是要罚。要知道自从梁山答应招安,史进跟随杨汕征战这几场,他始终表露的都是那种肆意妄为的态度。而偏偏军中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毫无疑问史进即使有实力也是不合格的。他能做到合格吗?可以!必然可以!但是这厮需要调教,杨汕也就顺势借着这一次他的爆发,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面对史进的求饶,杨汕也不出声,只定定的稳坐上首看着史进低头埋首一动不动。 旁边朱武同样跪在地上,却不敢给史进求情。他很清楚,史进犯的错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如果此番再不懂规矩的话,别说是杨汕代表的朝廷,哪怕是梁山恐怕都可能容不下他史进一人。 没有人会喜欢这等肆意妄为,不尊师长之辈。 要说杨汕对史进不好也就罢了,偏偏杨汕对史进的看重,那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换言之这件事无论从哪里说,史进都是有错在先。仅仅只说他顶撞上官,就已经能算是足以杀头的罪过。 这一点朱武明白,史进同样也明白! 所以史进也很清楚,如今已经知道杨汕的底线,他如果再继续犯倔,那就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所以即使这般跪下叩首很丢脸,即使这样的动作保持时间长了也会很累,史进依然不敢动弹。 这样过了片刻,就当旁边杨林也把史进当不懂事,觉得这样惩戒一番就够了的时候,就旁边王进再也忍不住想要劝说,至少也要让无辜被牵连的朱武起来的时候,杨汕这才淡然的开口。 “既然是真心认错,那你俩就先起来吧。” “史进多谢大人!” “朱武谢过大人谅解,往后定然不敢再犯。”两人连忙爬起来,对杨汕又是鞠礼。 然而杨汕摆摆手,却是毫不客气道:“虽然我原谅你们,但是你二人犯下的错误却还逃不过处罚。冲撞上官乃是死罪,但是看在你二人出身草莽并且只是初犯的份上,罪责减轻一点,只仗责五十,可否心服?” 众人一听顿时色变,五十大板,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即使杨林也有些不忍,同时心中也担忧,这样一来会不会导致这两人心生怨恨?要知道如今梁山最庞大的一系便是这少华山一系,若是史进心生怨恨做出什么,岂不是可能导致梁山发生动乱? 然而对于众人的颜色,杨汕却熟视无睹。相较于众人的担忧,杨汕反而对史进更加信任一些。 而史进也没有愧对杨汕的信任,面对这种处罚决定,他毫不犹豫点头道:“既然做错事,那就要受罚!区区五十大板,史进还生受的住!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大人免了我朱武兄弟的责任吧!或者说他的五十大板也由我史进来生受!大人还求大人有大量,看在史进份上饶他一回。” 不远处陈达以及伤势未愈的杨春也是赶紧上前,一齐跪下道:“朱武哥哥是读书人,受不得板子。还请大人看在我等忠心耿耿的份上,就由我兄弟为朱武哥哥生受了吧!别说五十大板,五百也使得!” 一番兄弟义气,让旁人惊讶又赞叹。这少华山四兄弟,当真江湖楷模。 然而杨汕却没有答话,而是看向朱武道:“朱武,你有什么话想说的?你这些兄弟帮你求情,你看我要不要答应?” 史进,陈达和杨春一齐看着朱武,朱武却是一甩袖子对杨汕作揖,而后恭敬的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因为朱武小小一人而选择改变?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无论什么身份也不能凌驾于规矩之上。此番大人免了朱武死罪,只责罚五十仗责,已经是法外开恩。如果朱武再让旁人代为受过,那就是真的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了。有错就要受罚,天经地义。还请大人莫要听我这几个傻兄弟呱燥,朱武在此领罪。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定然不敢再违背大人命令!” 说着朱武眼睛看着史进,这番话却也同样是说给史进听的。 史进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知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朱武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不仅是朱武,恐怕就连上面的杨汕以及旁边的其他兄弟,都有猜到自己的想法。否则,一件小事也不至于闹这么大。 想要寻求自立或者说更大的自由?怎么可能!官军不是贼寇,岂能容你肆意而为? 今天的这场大戏,不是说规定谁有错,错的多大,而是彻底决定从属关系! 朱武选择老实归顺,他史进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投降了。 有些叹息,但也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哎! 第四百六十章 谁也不是傻子 杨汕说打史进五十大板,那就是真的五十大板。说连朱武一起牵连,那就是连朱武也不放过。 众目睽睽之下,这五十大板打的是实打实的。别看史进朱武咬牙坚持一声不吭,可看他们渗血的屁、股也知道,这一次是当真被打惨了。事后若不是陈达和杨春搀扶,这两人甚至都爬不起来。 可即使这样,两人表面上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在接受后对杨汕拱手拜服,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都是成年人,是否错误也都自己清楚。史进哪怕倔强,可也不是那种当真不讲理的性格。他哪怕性格倨傲,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这会儿被杨汕说服,勉强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自然不会再去呱燥。甚至于说把怨恨放在心里什么的,这种事情就不符合史进的人设!他是当真单纯。 咬着牙拼命撑作坚强,史进还有心情在这儿拱手给几位兄弟道歉。 被大伙儿笑着原谅之后,居然还要说召唤下仆给他端碗酒过来,直到被朱武深深瞪眼才讪讪的消停。 而朱武作为半个文人,这会儿则是一副痛惨了的模样。 他毕竟不如史进强壮,年纪也没有史进年轻,因此这会儿颇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对众人拱手道歉,而后才扯着史进赶紧找个房间上药休息。哪怕说其实杨汕已经手下留情,这仗责这东西也必须要细心调养以免落下病根。对朱武而言,这杀威棒还是狠了一些。 但是朱武也清楚,既然接受招安,那白脸黑脸终归都是要全部先吃一遍的。 相比其他势力既要你的人马也要你的命,杨汕仅仅只是一套杀威棒,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结果了。他甚至都不曾解除自己兄弟几个的权利!这种大度哪怕有王进的因素,也属于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的信任。 而且就像之前说过的,朱武对招安保持的是欢迎态度。他毕竟自诩文人,所以和王伦一样,对做官有天然的期盼。过去是没有身份也没有机会,可是现在杨汕给了口子,再不主动那就是傻瓜。 同时就前途而言,毫无疑问做官也比做贼更加有前途。从这方面来说,朱武也觉得自己选择没错。 因此他不但不抗拒杨汕的责罚,甚至还主动帮自己兄弟解开心结。那白花蛇杨春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只觉得杨汕是在欺负自家兄弟;但是被朱武好一顿劝解之后才终于明白,其实杨汕对他们兄弟已经足够宽容。否则换任何一个人坐到杨汕的位置,都不会允许别人这么挑衅自己权威。 那必然是要死人的!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史进今天犯的错误有多严重。 “嘿嘿,老二不要再说了。今天的事儿是我冲动了,可我也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么?”史进趴在床上嘿嘿笑着。 史进明明受了刑罚,却完全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挨几棍子不算什么,杨汕的态度才是更重要的东西。如今确定说杨汕对他们兄弟身怀善意,没打算过河拆桥,那别的什么都是小事。而后自己这一顿顶撞也摆明了态度,想来以后杨汕大人用自己的时候,会更放心一些吧? “你确定你这么干,大人反而会对你更加放心?”杨春斜眼撇着史进,今晚这事儿可差一点吓坏他。 “对啊!我这般恭顺,乖乖认错,如何还不能让他放心?同时他也知道了我们兄弟几个互相之间的情义和重要性,也就明白只要我兄弟几个都在,就不用担心我等不听话,这还不够?”史进咧嘴笑着,忍不住动动胳膊,却牵动伤口惹的自己痛呼出声。这时候才感觉到剧烈疼痛,史进脸也皱起来。 不过他这了不起的一番话,依然说的陈达和杨春佩服不已。 只是朱武脸色苍白趴在床上直吸冷气,这会儿却是瞥着史进道:“这些话,是你刚想到的吧?你史进如果有这么聪明,咱们又怎么会受到这样一顿好打?嘿嘿……拿命去试探,也亏的大人有大量。” 史进疼的表情扭曲也不答话,陈达杨春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史进只是在吹牛而已。 少年好面子,所以总要给自己找两分解释。 恍然的看着史进,再看看朱武,陈达忽然叹了口气道:“真好啊!咱们兄弟四个,自从喝酒结义,何尝想过会有今天?从一个少华山的贼寇,到来到梁山接受王进师傅教导,再到现在莫名其妙就招了安,过阵子也好歹是个官儿了。这期间的种种,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嘿嘿……你一个卖苦力的,我一个抓蛇卖药的,再加上大哥二哥,咱们能有今天也是缘分。”杨春也笑起来,见史进屁股上的伤药被他扭动着撒了去,又打开药粉给他重新厚厚的撒了一回。 这兄弟四人义气非常,着实让人感叹。 而外面此时,杨汕也差不多决定了留守独龙冈的人。 以杨林为主,再辅以笑面虎朱富,外加跳涧虎陈达,有这三人负责李家庄,勉强也是够了。其中朱富坐李家庄第二把交椅,也是梁山事宜上对他的奖励。而陈达作为史进兄弟,也容易得到扈家帮助。而后再由裴宣坐镇祝家庄,辅佐邓飞、杨春以及自己手下一个叫秦苗的亲兵副头领,也是足够。 区区一个独龙冈,就派上了七员头目,已经足够体现杨汕的重视以及对这几人的信心。 “大人,我走了,谁来保护您?”杨林有些不情愿,相比在这里当个大头目,他更加希望跟着杨汕一起东奔西走。 “不要小瞧其他兄弟!再说过几天等这边事情完毕,我也就该回去青州了,哪里还需要人保护?”杨汕笑着说着,走上前扶起杨林:“反倒是济州这边,接下来就都要靠兄弟你了。这里将来一定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势力基地和后方支援,所以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守好了。和梁山配合起来,把济州也打造成属于我们的地盘!到那时候发展起来了,以后就谁也不能再欺负咱!” 杨汕说的动情,这样一个不受他人约束的地盘,确实是杨汕所渴望的。 自从曹俊来到青州之后,杨汕能够从青州衙门里得到的支助,已经越来越少了。 甚至自从和曹俊闹僵以后,杨汕和青州衙门那边几乎等于是断开了所有联系。这种种挫折逼的杨汕只能自立门户,并且也明白了将一切都抓紧在自己手中的道理。哪怕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杨汕也不会放手。 所以这小半年来,杨汕手下已经拥有了好几块大大小小的地盘。现在看起来还不算什么,但是等到所有地盘都能够连接到一起的时候,那种规模和效果,将可以让杨汕的势力瞬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比如这济州!等梁山和独龙冈稳定下来再继续发展下去,谁敢说济州不会成为杨汕的后花园? 以济州如今的兵马,根本不可能是梁山的对手!而只要现在的梁山不像宋氏梁山一样去打什么大名府高唐州,朝廷就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委派官员来这边剿匪。换言之,梁山的地位稳如泰山! 再加上作为粮仓的独龙冈,杨汕手下便可谓是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如果明年辽人再来,杨汕定然要给它一个真正的厉害尝尝!到那时候,一定要打一场不受制于人的仗! 一番展望,说的周围人热血沸腾。 但是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这位杨将军,你莫不是想要谋逆?身为朝廷官员,却私占民宅暗积刀兵;身为作为一州武官,却在外面各州腾积兵马,这动作莫不是要造反?” 这声音唬了众人一跳,回头看去,却是那个被杨汕救下来的名叫仇悆的县令,正目光幽幽站在李家庄大门口。 他手里牵着那毛驴的缰绳,身后还跟着两个表情尴尬又无奈的士卒。 很显然这人是悄悄来的,却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这人自从祝家一事之后,就几乎没了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大伙都把他给忘了。再加上祝家一事让仇悆气急攻心,当天晚上的时候便发起高热躺了下来,以至于哪怕杨汕也没想到,他会这时候出现。 居然让仇悆独自跑来李家庄,这留在祝家庄的守卫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这么随便就放他离开? 杨汕在心里暗怒,只觉得梁山士卒还需要更加辛苦的锻炼。 而仇悆却不管杨汕在想什么,他只眯着眼睛盯着杨汕道:“这位杨小大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想干什么?身为青州兵马总管,却跑来我济州大肆招揽兵马扩张地盘,莫不是想要造反?” 这是仇悆第二次说出‘造反’这个词,语气一次比一次重。 杨汕有些尴尬,张张嘴脑子里迅速思考该怎么解释。而旁边杨林则悄悄握上刀柄,只等杨汕同意就要灭口。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所有人看向仇悆的目光,都变得杀气腾腾。 第四百六十一章 狐假虎威 仇悆就好像是闯入山贼窝子的弱气少女,在众人杀气腾腾的目光中就好像是被海浪拍打的礁石。 但是礁石不会轻易被海浪打碎,仇悆面对这种让人胆寒的威胁,也是依然表情平静。 他甚至直接无视了这些人,只盯着杨汕道:“杨将军,可否给我这个县令一个解释?我济州的地,什么时候变成了你青州武官的地盘?你这么做,可有得到我济州衙门的允许?身上可有朝廷命令?” 杨汕笑一声,有些尴尬只能一言不发。 这让仇悆更加愤怒了,指着杨汕破口大骂道:“狗贼,莫非你真要造反不成?堂堂朝廷武官,居然私掠百姓,横行乡里,甚至跨境杀人,谁给你的权利?你给我赶紧滚出济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一出,周围众人顿时勃然大怒。 “闭嘴!老头你谁啊,居然敢这么嚣张!” “狗东西,你是不要命了对吧?居然敢对我家大人这么说话?快滚,否则宰了你!” 一行莽汉大声咆哮,却是眼见着对仇悆喊打喊杀。甚至那杨林锵一声已经抽出兵刃,这眼看就要动手。 然而面对这一幕,仇悆却依旧只管盯着杨汕不放。 他似乎完全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大宋文人的傲骨以及对武人的不屑,也在这一刻招显的淋漓尽致。 杨汕嘴角抽动一下,只能摆摆手挥退了众人。 想一想,杨汕站起来朝里屋示意道:“仇大人可愿跟杨某来一下?有些话,果然还是只能悄悄的说。”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到什么借口!”仇悆冷哼一声,凌然不惧的从一伙莽汉中穿过。来到杨汕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还有着青涩孩童模样的家伙,而后仇悆背着手大大方方的率先走进里屋。 屋里自然没有埋伏,两个浑身打颤的丫鬟也被仇悆挥手喝退。 回头见杨汕跟上来,仇悆冷着脸道:“有什么话,想到了什么借口,现在你可以说了!当然如果找不到借口,你现在杀了本官也没有问题!只不过本官已经秘密将这边的情况写入信中送了出去,到时候本官如果不能安然回到衙门,你就等着事情暴露,你这反贼被朝廷大军千刀万剐吧!” 仇悆的这般威胁,在杨汕看来实在幼稚。 不过至少证明一点,这位仇悆大人并不是那种真的视死如归的个性。他还是不想死的,换言之这事还能谈。 杨汕笑一笑,在仇悆不满的目光中到上首坐了下来。 朝仇悆挑挑眉毛,杨汕笑着道:“仇大人还请坐了,再听我把话慢慢道来。小子相信仇大人不是那种迂腐的,只知道往上爬的官迷贪官,有些东西大概也比小子更加清楚。所以小子的苦衷,大人肯定能体谅。” “呸!朝廷自有法纪,哪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仇悆冷哼一声,完全不给杨汕面子。 “那么如果需要杨汕这么做的,是当朝太子殿下呢?”杨汕直接抛出杀招,又一次太子赵桓当成挡箭牌。 仇悆的表情猛然僵住,拂须的动作一顿,更是不小心揪下来五六根胡子,疼的只咧嘴。 愕然看着杨汕,仇悆脑海里的震惊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数不胜数。他眼睛里闪过愤怒,盯着杨汕低吼道:“你在说什么?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让你这狗贼做出这等恶事?狗东西!做出这等事情还敢污蔑太子,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拿太子做法,本官就杀不得你?就不敢对你动手么?” 然而杨汕已经想到主意,自然不会理会仇悆的威胁。 笑看着仇悆,杨汕低声道:“仇大人还请稍安勿躁,且听杨汕慢慢道来。别的不提,大人可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在东京城的状况?当今官家独喜郓王,对太子不屑一顾之事,想来大人应该也有所耳闻吧?太子殿下过的辛苦,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可皇位只有一个,你说殿下将来又该如何?” 仇悆的表情终于严肃下来,他冷冷的盯着杨汕道:“即便如此,这事跟你这小贼肆意妄为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殿下需要自保。” 杨汕说出一句识破惊天的话,让仇悆的身体猛然僵住。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杨汕,听着杨汕继续道:“大人可知道,前朝李承乾是怎么死的?唐太宗独宠李泰,对太子不屑一顾的结局,又是如何?” 仇悆更加惊讶了,甚至都没心情去辩解说,李世民最开始对李承乾其实非常看重。 他只是明白了杨汕的意思,太子殿下不想步入李承乾的后尘,所以正在秘密积累属于自己的势力。 “这是要擅起刀兵?”仇悆声音沙哑的说着,已经没心情去分辨杨汕的话是真是假了。 当朝官家对太子不太看重,这种事情哪怕仇悆只是一个下层抚民官,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位郓王和当今官家一样文采风流,这一点仇悆也同样清楚。朝廷报坻一般不会发布什么不重要的琐事,但是郓王几次得到官家奖赏,也通过报坻让大宋各州府官吏知晓。这是打算培养郓王上位?仇悆不得不这么想!所以太子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才招募这样的少年将军秘密培养武装? 仇悆的表情更难看了!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否定杨汕了。杨汕有太子的命令,即使不是官家和朝廷给予的要求,也能代表太子的法理。这种情况下仇悆贸然反对,那就是反对太子,反对我大宋的未来正统! 仇悆对于太子,是持同情和肯定态度的。 而且作为正统文官,他对立长立嫡持有肯定态度。换言之哪怕那郓王再得宠,仇悆也不会太过支持郓王上位。毕竟前朝贞观年间的旧训历历在目,各种夺嫡血案惨不忍睹。仇悆不允许这种事情在大宋发生,更何况就目前而言太子殿下还没听说犯过什么错处。肆意罢免,于理不合! 这一瞬间,仇悆想了许多许多。 但即使这样,也不等于他就认同了杨汕在济州做的这些事情。 冷静下来之后,仇悆冷冷的盯着杨汕道:“巧言令色,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你背后有太子撑腰,可谁有允许你能够肆意横行无忌?太子殿下的担忧,自有我等臣子分忧,关你等匹夫何事?” “不,您想多了!” 杨汕咧嘴笑起来:“太子殿下命我来这北方,不过是心忧百姓生活艰难,又有贼寇,辽敌以及居心否测之辈恶意伤人罢了!我等军人的任务,乃是保家卫国!所以我这个青州都监,真正被太子给予的厚望不是自保篡位,而是驱逐鞑虏,平定纷乱!当然到时候,也能给太子殿下挣一份功劳。” 仇悆目瞪口呆,杨汕叹一口气道:“太子殿下不想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不会擅起刀兵,只想在边境多立一下功劳,让当今官家能够刮目相看。所以我的任务也不是升官发财,而是灭贼,平辽,打出我大宋该有的稳定和气概!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杨汕必然不惜一切代价!” 仇悆沉默了。 哪怕知道杨汕这些屁话里至少有七成是夸张,他也不敢去赌太子是否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而且要说杨汕做事,几个月前这位少年都监和辽人的那一场死战,他也有所耳闻。 拼到弹尽粮绝,拼到伤亡殆尽,那种不可思议的坚持和勇气,哪怕是仇悆也不得不赞叹几声。再加上宋人对于辽人天生的愤怒和不满,其实仇悆当时也有给杨汕叫两声好,再叹息一声的。 只是如今这小狗东西居然把爪子伸来他的地盘,这就让仇悆不好想了。 仇悆不管梁山,却能够管束到独龙冈。这知晓独龙冈居然变成他杨汕的后备基地,这让这让仇悆顿时夜不能寐。 如若不管,等到这厮势力更加庞大了,万一他造反怎么办?那种破坏和影响,岂不是要怪罪自己的放任? 可如果管了,害了太子怎么办?再说这杨汕小鬼能打辽人,也愿意打辽人;他来济州,将来岂不是也能少不得的帮忙抵抗一下辽人对济州的伤害?这最近几年,辽人对大宋北疆可是眼见着越发猖獗啊! 左右为难之下,仇悆有些犹豫了。 不过终究是青史留名的人,仇悆哪里会因为杨汕的一番借口就完全迷茫?无论杨汕要做什么,终归要监督他!只要加强监管,就不怕他还能翻起浪来!而且到时候等它兵马齐备,说不定还能利用一番! 仇悆想到了自家地盘上各处大大小小的山寇贼窝,顿时眼睛里冒出杀意。 想到这里,仇悆也不犹豫直接道:“从今开始,这独龙冈必须纳入本官管辖!我可以默认你拥有这独龙冈三庄,但是你但凡有任何兵马动作,都必须向我报备!哪怕十人,也必须我同意才能行动!如何?若是你手下这些人敢违背我的要求偷偷行动,到时候就别怪我把这盖子掀了去!” “大人好算计!不过杨汕同意了,还请大人往后多多关照才好。”杨汕笑着,对仇悆的想法了然于胸。 但是这又如何?独龙冈从头到尾的设想,也只是一个后勤基地而已。 这个地方太小了,容不得大量军队在这里驻扎训练。而且独龙冈无险可守,也不适合做一个武装基地。所以它从头到尾,都只会是‘普通’的农庄。而如今又得到仇悆支持,岂不是更加安全,没人敢招惹? 而且,杨汕还能借此机会拉近跟仇悆的关系。这人是个有本事的,杨汕恨不得将他招揽到麾下才好。 第四百六十二章 压力如山 仇悆要和杨汕约法三章。 第一绝对不许伤害百姓,第二绝对不能肆意作恶,第三绝对不能损害太子殿下的名声。杨汕只是略作思考,就全部同意了。 他原本也没打算为祸乡里,更别说仇悆的要求几乎等于没有任何要求。 总而言之对于仇悆这个人,杨汕还是很欣赏的。这人不似那种迂腐之辈,又有真正的大本领;如果他愿意帮忙或者投靠杨汕,对杨汕绝对属于如虎添翼的大惊喜。杨汕身边从来都没有过一个正儿八经的文官,更不要提仇悆未来还能够被单独列传,可想而知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只可惜这种事情只能想想罢了,哪怕杨汕把太子放在嘴边,也没办法办法和说服仇悆改变阵营。 大宋以文为尊,哪怕再加上一个太子,也只能诱惑到苏明泽以及伍端这种没有经历过殿试的的读书人。像仇悆这种本身就拥有远大前途的,那是决计不可能因为杨汕拿太子做招牌,就可以吸引他上钩的。甚至别说是太子,哪怕是当今官家要肆意妄为,这些个文人都不一定会给赵佶太多颜面? 蔡京为什么背负永世骂名?除了他确实无能以外,他给赵佶当舔狗,完全不顾读书人脸面,也是重要原因。 话说远了。 总而言之仇悆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想要用几句话就让杨汕滚出济州,那是不可能的。 同时他手下没有兵马,也没有能够信任的人;真要闹僵硬起来,还真不是杨汕的对手。万一要是引的杨汕肆无忌惮的爆炸,到时候祸乱济州吃亏的还不是他这个费县县令?所以从这方面来讲,仇悆选择安抚杨汕也散应有之意。他甚至还考虑到要利用杨汕手下这些兵马,达到变私为公的效果。 换言之你的就是我的,区区一个武夫,怎么能允许不听士大夫的命令? 总而言之双方各有算计,但大体上的规矩却没有发生变化。总体而言所有一切的前提就是大宋,或者说济州的稳定,其余的东西反而成了次要的;所谓一个合格的县令,仇悆明白硬不如疏的道理。 于是虽然狼狈,虽然心情不好,虽然因为独龙冈几家蠢货没脑子的而头疼,但终归事情算是结束了。 仇悆找杨汕要了二十个人做保镖,而后连夜回了县城。 他这会儿由于祝朝奉的翻脸,对县衙里的诸多衙役那是一点信任也没有。因为要说祝朝奉乃至李应,和县衙里的人半点关系也没有,这仇悆是绝对不会相信的。祝朝奉能够做出连他这个县令一起灭口的事情,谁敢保证衙门里的某些人就不会铤而走险?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种事仇悆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虽然才刚刚来到费县没多久,却也打算趁这个机会把县衙整理一番。 “仇大人就这么走了?” 杨林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挺有威严的县令大人,原来是这么好说话的么? 杨汕点头,吐出一口气然后在椅子上瘫坐下来。听着杨林的口气,杨汕撇嘴道:“还就这么走,人家这一次可是赚大了啊!咱们的把柄给他握在手里,以后少不得要被他要求偿还人情。而后这独龙冈祝家李家,原本是打算偷偷发展的,这会儿也已经暴露在他人眼睛里了。整个算起来他仇悆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就得到了控制咱们的办法!也许在你看来他是走了,可事实上咱们脖子上却套上了一道绳索!” 说到这里杨汕眯起眼睛,很无奈的道:“如果仇悆也像梁中书一样能够收买,那就好了。只可惜这人分明就是一个好官性子,单纯的钱财收买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为今能做的,也只能用大义劝服他。” “大义,嘿嘿……”杨林冷笑着,对这大宋的文官儿是分外不屑。 也对,他跟随杨汕到现在,无论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还是大名府梁中书,都不是那种能够让人信服的好官。梁中书好歹还有些名声,可那慕容彦达在青州当真能用声名狼藉来形容。其实他倒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但是仅仅只说那贪钱到不顾一切,就足以让杨林把他当狗官看待。 “你可别给我乱搞!等我走之后,这李家庄就由你来负责,一定别弄坏了仇悆对咱们的印象。” 杨汕看杨林的态度,赶紧提醒。 虽然说有七窍玲珑的朱富辅助,而且杨林自己也是聪明人,但是杨汕却还是担心杨林一旦倔强起来,那就会什么也不顾。到时候其他人还好说,可一旦把仇悆得罪狠了,文人的手段可是防不胜防的。到那时候万一仇悆真的一下狠心要对独龙冈出手,以杨林的手段除了动刀兵,还真想不出结局。 到时候要么杨林被逼造反,要么就是两败俱伤而后杨林退走,不会有其他可能。 总归就一个意思,杨汕不认为杨林能够是仇悆的对手。 而反倒是另外一边祝家庄,杨汕就能够放心许多。以裴宣的能力,掌控一个庄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你以后,多听听裴宣的意见。我将朱富安排给你,也是因为这厮有些手段。总而言之整个李家庄别的没什么,相信你都能处理,不听话的直接打杀了也没有关系。但是唯独那仇悆,一定必须要好好应对。我还指望以后跟他搞好关系得到他的帮忙呢,你可别把人得罪狠了。”杨汕很认真的嘱咐杨林,却是因为他已经必须要离开济州了。这眼看着年关将至,青州那边作为大本营,可不能丢开太久。再加上过年这种仪式性的节日,也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杨汕自然不会错过。 唯一遗憾的,青州和济州还是相隔太远,否则如果两边力量能够汇合,那才是真正的完美无缺。 就如今而言,杨汕还需要像只老鼠一样小偷小摸,借助太子的名义来做那些他没有权利去做的事情。这就是实力弱小还有名义不够的无奈,否则真像小说里写的一出身就是大将军,皇二代,杨汕哪里还需要这样战战兢兢?他但凡能够有一点点的支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次次拿人命去拼! 大宋很弱小,所以每一次对战辽人哪怕西夏,都是用人命去填。一次边境纷争,死个上万几万人,都是常事。 杨汕很弱小,所以每一场战斗也同样只能用人命去填。哪怕他给将士的抚恤再高,这牺牲也是实打实的。但是杨汕有其他的办法吗?没有!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杨汕只能精心计算再计算,只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助力,减少更多的伤亡。然而到如今为止,他真正得到的能算助力的,也就梁中书而已。 慕容彦达,从头到尾对杨汕都不屑一顾! 杨志,心有余而力不足! 曹俊,选择了撇弃! 而梁中书虽然屡次对杨汕进行支援,可那也是因为杨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若非如此,岂能打动他?可即使如此,从索超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杨汕在梁中书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他更多的是只是一个顺势而为的态度,指望梁中书主动去给杨汕帮忙帮杨汕考虑,那是痴心妄想! 身份,地位,绝对的差距,让杨汕无论做什么都必须付出成倍的代价。 所谓如履薄冰就是如此,杨汕根本没有能力去承受任何略严重一点的失败。当然这值得不是损失多少官兵,大宋也不在乎一群丘八的伤亡,只是杨汕不能跟那些‘大人物’交恶,否则必遭反噬。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杨汕到底有多辛苦了。从一种一无所有的状态走到现在,已经是足够辛苦,足够幸运。 接下来如果杨汕能够保持住现在的这种态势,稳定住青州和济州的两边势力,那他将终于能够拥有,去改变某些个可能的实力。哪怕说杨汕依然不可能是大宋士大夫的对手,但是如果他所拥有的力量暴露出去,却也足以让对方在对他进行事关后果的略作斟酌。换言之如果杨汕拼着同归于尽,那么即便是朝廷也必须要考虑,逼反杨汕是否值得。也就是说这种能够作为底牌的力量,总归能让杨汕多一种手段,也多一些信心。对于支持杨汕的太子而言,也是个好消息。 哪怕说杨汕肆意妄为的这种成果,一旦暴露就会使得杨汕成为眼中钉;但是同样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跟杨汕为敌,往后少不得看到更多的尔疑我炸,但是杨汕的地位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提高。 哪怕坏!也要坏的有档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杨汕是不会说把自己的全部实力都暴露出去的。就目前而言,值得杨汕去威胁和拼命的,现在也只有辽人的打草谷行动而已。而同样在最近两年,这也是杨汕最大的挑战。 只有杨汕能够一次有一次挫败辽人的进攻与威胁,一次又一次保护百姓平安,他才能真正得到承认。 到那时候哪怕没有杨家的身份,杨汕也会成为大宋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就好比种家、折家于西夏的意义一样,到那时候,杨汕才能拥有可以让他肆意去发展和征战的地位。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临行安排 杨汕将李家庄托付和杨林,可谓是对杨林给予厚望。 甚至从权利上来讲,哪怕是裴宣也要比杨林低半个层次。 因为杨汕已经事先跟杨林说好,让他负责好整个独龙冈的杨家利益。无论是李家祝家,都由杨林具体统筹,而裴宣辅佐。到时候哪怕扈家作为独龙冈地头蛇,杨林也能够从梁山得到支援,将扈家彻底镇压。 从这方面来说,杨林的权利确实有点大了。如果他背叛杨汕,将轻而易举得到远超过去祝家李家的力量。 所以杨汕只能选择更加信任的人帮忙掌控这种力量,哪怕说就本领而言裴宣强过杨林,杨汕也不能将这么重要的力量一开始就交到裴宣手里。这是人之常情,相信裴宣也不会说因此心生间隙。 因为裴宣是个聪明人,杨汕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杨汕的地盘越来越大,值得信任的兄弟独当一面,那是必然的未来。 从这一方面来说,杨汕的势力还处在一个上升期,也确实值得那些有心人归附。哪怕说他只是一个武人,可是在大宋还敢如此胆大妄为的武人,也就只有杨汕一个了。富贵险中求,这道理都懂。 “只是大人,李家庄还有祝家庄的那些投降的乡兵,咱们要怎么处理?随随便便就放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杨林接下杨汕的命令,同时都给杨汕出了一个难题。那可是好几千百姓,无论是放还是惩,都是个大问题。北人多暴躁,这万一释放的随意让这些人以为好欺负,到时候岂不麻烦? 杨汕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些人跟随祝家人还有李应攻击朝廷兵马,造反叛逆的罪名那是坐实了的。如果放任,岂不是会增长这些人的侥幸心理?万一要是让他们以为朝廷懦弱不敢责怪,那往后必然闹出事端。 再说了,有罪不惩,岂是常理? 想到这里,杨汕果断的道:“将这些人聚集起来,直接宣布惩罚方式。首先及时投降的那一部分,可以选择用劳抵罪。换言之就是给咱们充当辅兵,劳工,或者给他们安排一些比较辛苦的任务,完成了就能抵消罪责。相信到时候吃一番苦,也就不再再盲听盲信做一些可笑蠢事了。” 杨林点头,也心知这一部分人是最好处理的:“那其他人呢?冥顽不灵的自然杀了,还还有一些乡兵手里沾染了人命的,是不是也直接杀了去?正好用做震慑,让他们再不敢忤逆我等命令。” 杨林说的轻巧,可话语里的杀意也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脸色苍白的丫鬟端着茶壶过来要给杨汕斟茶,听到这话顿时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半壶水尽数洒在桌子上。 丫鬟吓的赶紧跪下来只喊饶命,被杨林一脚踹翻更是只会嚎嚎大哭。 “好了,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还有你先出去吧,没有我命令不许进来。”杨汕制止杨林,又示意丫鬟赶紧出去。只是这会儿也没了继续谈论的兴致,杨汕随意道:“就先这么说吧,没有人命的略作惩戒,害了咱们兄弟的直接看透;其余身上有人血的,就先关押起来以后再说吧。” 说到这里,杨汕顿了顿。等那丫鬟哭哭戚戚出去了,这才小声道:“往后若有战事,用那些人做先锋敢死队便是。如果侥幸能活,罪名赦免也就赦免了。如果死了,那自然一切烟消云散。” 杨林眼睛一亮,赶紧点头。 此事就这么说定,杨汕也没有时间说在这里把一切都处理干净再交给杨林。总归接下来就看杨林自己的本事了,相信区区两个庄子的人口和范围问题,对杨林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困难才对。 “大人莫不是再留几天?反正距离春节还早,再留下来休息几天也好了。往前这些日子寒冬腊月的,东奔西走又经历战事,大人也是辛苦了。留在庄子里祛了寒气再走,不急这几天不是吗?”杨林不舍的说着,却是因为杨汕说明日就要离去。杨汕打算明天先回去梁山做些交代,然后就返程。 史进和朱武会留在李家庄养伤,但是此后等杨汕处理完梁山的事,却也是必须跟杨汕回去青州的。而其余人,阮家兄弟很得到杨汕看中,可杨汕在青州没有水边基地,所以也只能留他们三人在梁山组建水军。而后杜迁,朱贵几人就目前而言还是原职不变,只等新任头领来了再做交代。 而后晁盖一行人,杨汕原先的打算还是要继续进行。不过那少了刘唐和阮家兄弟,晁盖身边能用的人居然只剩下一个公孙胜和一个白胜了。而这两人敲诈拐骗可以,真要动手却是实力不足。晁盖手下最得利的四名打手,刘唐被裴宣坑死,阮氏兄弟选择投靠杨汕,因此却是让晁盖成了孤家寡人。 他身边真正顶用的也就一个吴用了,偏偏吴用擅长算计人心,可真正动手却是一个笑话。 这种情况下,晁盖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无疑会变成地狱难度。但是偏偏这人是个纯粹的好汉性格,说出去的话也从来不带反悔的。他答应杨汕要去做的事情,也是无论如何都会拼命去做到。 这一点杨汕很清楚,所以也不担心晁盖会反悔。 只是如此一来,梁山就必须要一个足够有手段,而且足够能信任的人坐镇才可以!他必须要知道杨汕接下来的计划,也必须能够按照杨汕的意思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进行调整,以免发生超出计划的变故。 很显然,这种人并不好找! 杨汕身边缺乏聪明人,缺乏那些个能够坐镇一方,出谋划策的智者,这一点杨汕自己也是很清楚的。 所以当他的地盘越打越大的时候,杨汕对人才的渴望也就越来越迫切。 说实话如果他身边能够多一个萧嘉穗或者杨邦乂一样的智者,他有哪里还需要去去和忙着详细的规划一件事?只可惜他身边永远处于人手不足的情况,再多一个朱武一时也不能完全的给予全部重任。 这不是不信任,而是说少华山一系尽数掌控济州,对任何一个势力而言,都不会做出这种决策。 同样是哪怕杨汕做出这种决定,朱武也一定会拒绝。 只是如此一来,梁山到底需要谁来坐镇,就变成了让杨汕也有些棘手的问题。这个人选必须要足够有本事,足够有手段,同时也足够得到杨汕信任。很显然,这种人在杨汕手中并没有几个。 “实在不行,就只能让王伦在梁山再呆一阵子了。明天开春再想办法让苏明泽给替换他,或者是不是让林冲来这边独当一面了。”杨汕如此想着,只感觉那一种都不太靠谱。林冲的性格是众所周知的软弱,还真不一定能处理好这边整个济州的复杂问题。而苏明泽若是走了,青州这边的财政又该靠谁? 人少事多的情况,便是哪里都有缺口。杨汕想要保证每一边都运行的安全顺利,那就需要更多人手。 但是人手这东西,又岂是天上能掉下来,或者说虎躯一震,各地好汉就纳头便拜的? 做梦也要有个过程不是吗? 杨汕苦恼的想着,心知这是自己加快步伐不按规矩提升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哎!人才难得啊!还有谁能给我帮忙呢?”叹一口气,杨汕忽然开始怀疑,自己今年能否顺利回青州过年了。 “哈哈!小弟难得烦心,却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来的正是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震的杨汕心中一惊。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龙行虎步一样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只看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头如圆月须如虎,身形魁梧似金刚的汉子已经哈哈大笑着径直闯进来。他身后站着乱七八糟一众人,都是被这汉子的鲁莽给吓一跳的。谁曾见过陌生人不答话就直接闯进主人家的,这不是找事? 然而看着汉子大方自如好像自己家的模样,再想他被外面亲卫安稳放进来,顿时众人才产生一丝犹豫。 而杨汕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来人道:“鲁大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小弟这么久不曾给我消息,洒家自然担心!” 来人自然是鲁智深,大冷天还一副袒胸露乳的模样。他将手中禅杖往边上一丢,张开双臂便将杨汕给搂起来:“好小子,看起来长大了不少,人也壮实了!原本你来青州,洒家还担心的紧呐!” “哥哥也让杨汕好生想念!能在这里见到哥哥,真是意外之喜!”杨汕浑身放松下来,笑对鲁智深双手抱紧。 两人互相谈笑两句,都感觉意外又惊喜。 而鲁智深对杨汕的询问也不回答,只大笑着回头示意道:“兄弟,你看看还有谁来了!洒家还在路上碰到你手下的伍端兄弟,于是便一起过来了!还有,这位是洒家在半路上结识的一位兄弟,名字叫黄晖安。别看他模样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模样,其实他功夫一点也不低。哈哈,对了,那小子是他儿子,名叫黄药师,今年才两岁半。这小子自幼丧母,大冬天还跟着老爹四处漂泊。” 第四百六十四章 招揽 黄药师? 杨汕愕然的瞪大眼睛,这个熟悉的名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哪怕说洪七的出现已经让他有所准备,但是这一次亲眼看到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还是让杨汕一阵恍惚。 此黄药师,会是记忆里那个黄药师吗? 然后这个叫黄晖安的男人,就是传说里教导了黄药师一身本领的人? 杨汕有些惊愕,但还是对这人表示客气态度。至于伍端自然不用多说,在这里看到他,便是对杨汕最大的惊喜。 当然眼下对杨汕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来确认这黄晖安的身份。如果此黄药师真是彼黄药师,那可是最大的惊喜了。记忆里的黄药师文才武略,皆是顶尖。他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等亦无一不晓,无一不精。连儿子都有这等本事,想来作为父亲的黄晖安应该也不会太差吧?这样的人才对杨汕而言,可谓求之不得。 而此时的黄药师不过才两岁半,还是一个萌哒哒的孩子。 他穿着一身厚厚的袄子,小手牵着父亲的衣角,却是表情平静看起来和他年龄截然不符。哪怕是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脸上也没有害怕的情绪。听着自己父亲和这些大人闲聊,他不吵也不闹。 杨汕等到鲁智深介绍完毕,才用一副求贤若渴的态度对黄晖安行礼问候。 黄晖安大约也是想透了,因此并不像鲁智深说的那般颓废。他如今从妻子去世的悲痛中转醒,独自带着孩子也是辛苦。再加上半路遇到鲁智深之后被几下点拨,因此也是希望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势力投效。往后不好说还会不会继续科举,但至少这两年,黄晖安需要一个能够抚养黄药师的环境。 “如果大人不介意黄晖安落魄,那就还请赏一口饭吃。往后但有驱使,某必然竭尽全力。”黄晖安淡淡的说着,勉力维持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若非鲁智深对他有恩,杨汕的身份地位对他其实诱惑不高。 只是这日渐冷了,当初冲动带着幼子离开伤心地,却是没想到孩子的身体能否承受。 为了孩子,黄晖安也需要找个安稳的地方先停下了。 “先生愿意屈就,杨汕自然感激不尽,又哪敢说赏不赏脸?往后先生尽管在我这休息,做事什么的等有心情再说便是。”杨汕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对黄晖安却依旧好言安抚。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在没有看到黄晖安的真本领之前,他可不会因为一个黄药师的名字就对这人特别看中。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未来的黄药师真的乃是文武全才,这对杨汕而言也太远了一点。 至于黄晖安此人,眼见为实吧。 如此想着,杨汕热情的道:“天寒地冻的,咱们去弄些热食边吃边聊任何?看把孩子冷的,实在让人心疼。这样吧,多的话我也不说,咱们先去吃饭,也给孩子换一身衣服。黄先生呢,就先在我这里安身,等有闲了,过两天咱们去了梁山,再细细讨论往后的事情该怎么做,如何?” 黄晖安诧异的看一眼杨汕,而后一想却还是点头。他蹲下来将年幼的黄药师抱起,又对杨汕略作弯腰。 乍一看,却是和记忆里的黄药师一样,是一个不善于对人低头的性格。 当然对杨汕而言,这样也是足够了。因为你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对你百分百忠心,也不可能说每一个人都为你鞠躬尽瘁真的效死。事业是事业,工作是工作,只要对方能完成杨汕的命令,其实就足够了。真说什么哪怕舍弃性命也要坚决完成任务的话,这种人身边能有一个,便已经是幸运。 而黄晖安哪怕再落魄,也是曾经闻名江浙的大才子。就连伍端也曾听过他的名声,这一点可不怕作假。 这等人物愿意效力,对杨汕而言已经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再谈什么一见忠心,那岂不是自寻烦恼? 余事不提,宴席上十分热闹。 或者说只要有鲁智深在的地方,它就不可能平静。无论是鲁智深的粗豪还是他的大嗓门,以及他对每一个人都能照顾到的性格,这些总能将一场宴会搅弄的十分热闹。即使是略微面瘫的黄晖安,面对鲁智深的频频敬酒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他淡漠的态度迅速融化,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而在黄晖安身旁,小小的黄药师努力睁大着眼睛。 杨汕特意给他找了个丫鬟服侍,他也完全不说什么惧怕和陌生感。小家伙像大人一样吃的开心,还偷偷用筷子沾一筷头酒含进嘴里,辣的小脸皱紧的同时,却又莫名似乎尝到滋味,再一次跃跃欲试。 若不是丫鬟阻止,也许一个酒鬼就要在这般小小年纪里便形成。 另一边,杨汕勉力招架着鲁智深的‘问候’。面对那一大碗一大碗的酒水,杨汕的模样也是狼狈。若不是伍端能帮忙,仅凭杨汕一人还真不是鲁智深的对手。这荤腥不禁的莽和尚,当真海量。 “洒家原本是打算呆在东京城,帮你和二弟守住家宅的。”一口撕下半个鸡腿,鲁智深油光满面的道:“只可惜洒家小瞧了那高俅的小心眼,也小瞧了那些狗官的手段。那狗东西不敢惹我,却是拿大相国寺作伐。智清长老帮忙洒家推诿了一阵子,却是让洒家实在难堪,只能出来了。” 愤愤不平的说着,鲁智深仰头又是一口酒:“高俅那狗东西,实在无耻。陆谦的死讯传到东京城之后,他高俅不敢招惹曹家,却是只能拿二弟撒气。林家宅子门口被人泼了粪,洒家一时恼怒抓了那青皮殴打一顿,却是让高俅找到了借口。嘿嘿……那赵鼎倒是想帮洒家,只可惜洒家被抓到油头,哪里还愿意牵连别人?所以干脆也就出来了,在外面厮混一阵,听到小弟你在梁山的名头。” “梁山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吗?”杨汕表情一凝,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 “那倒没有!只是洒家从传闻里的事情估算一阵,猜到是小弟你的手笔。而后来济州一看,结果半路就碰到了伍端兄弟。”鲁智深眯着眼睛说着,哪里当真粗鄙?他笑着对伍端敬酒,又瞪大牛眼看向杨汕道:“洒家倒是没想到,小弟你居然还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过一个冬天,居然就让你从青州跑来济州,把那梁山还有这独龙冈,尽数揽入怀中。你这是想干嘛?好端端的青州兵马司都监不做,莫不是想做贼人造反不曾?这么大的事情还想隐瞒,当江湖上都是傻子?” 却是因为杨汕前面一句担心梁山的事情传出去,让鲁智深十分不满。 而后鲁智深这话说完,旁边黄晖安以及伍端,都一齐看向杨汕。伍端还好,黄晖安的表情则十分怪异。 一个青州的武官儿,跑来济州占地为王,这确实有些出人意表。 杨汕心知,这是鲁智深故意说出来,刻意提起这个话题让杨汕找一个能够当面解释给外人听的机会。换言之这话不是说给杨汕听的,而是说给黄晖安听的!否则以这厮在江湖横行无忌的性格,他会在意杨汕做的这些事情?要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鲁智深自己还做过山寨寨主来着。 于是摆出正经的表情,杨汕叹了口气抬起头道:“大哥你可知道,我自从来到青州,仅仅半年就牺牲了多少兄弟?那可是四五千号兄弟,一个个都这么在我眼前死去。你可知当时,我心里多难受?” 黄晖安一愣,鲁智深却是满不在乎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怕死人当什么将军!你这模样,丢人!” 杨汕点头,也不在意只是道:“若是死于公平的征战,哪怕牺牲再说,我杨汕也不会在乎。但是大哥,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死在各种阴私诡计,死于自己人的背叛或者说抛弃?哈!我自从去了青州之后,就从头到尾不曾得到任何支持!青州衙门当我是外人,那前后陆谦曹俊,更是一个个把我杨汕当成炮灰耍弄。我拼命除贼,拼死杀辽,结果最后得到什么?得到一个兄弟死不瞑目!” 杨汕大声说着,可表情却是诡异的平静。 他这番话落入黄晖安眼里,则让黄晖安听出来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大概是这种感觉吧?大名鼎鼎铁都监拼死抗辽,这名声黄晖安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内幕。 这位杨小将军拼死杀敌,结果在大宋阵营里却一次次被友军出卖么? 这样一想,黄晖安对于杨汕选择想方设法壮大势力,选择只靠自己努力而不依靠别人,也勉强能理解一些了。 奸臣当道,下面贪官污吏横行,逼的忠臣良将只能铤而走险!这种事,实在让我等读书人不耻!这位杨小将军毫无疑问是个有本事的,而且对我等读书人也这般客气,必然不会当我的面说谎。 黄晖安如此想着,莫名就有些想要抨击时政的冲动。 第四百六十五章 恰是时候 在杨汕看来,黄晖安无疑比伍端要好说服一些。 黄晖安性格略微偏激,就像那种初出茅庐的冲动性格。再加上丧妻之后的性格阴郁,他性格中的孤傲十分显眼。这种性格面对杨汕等人还能交流,但是面对其他武人,便是那种各式各样的不合群了。 就好像黄药师丧妻之后性格孤僻到极致,这仿佛成了他们黄家几乎无解的性格弱点。 这种性格极易得罪人,也就杨汕能够勉强忍受。 而后由于黄药师年纪还小,因此黄晖安没有同杨汕鲁智深喝酒太长时间。即使杨汕给黄药师安排了丫鬟,黄晖安依然亲自来给黄药师洗漱伺候休息。他将自己对亡妻所有的爱,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而这一边,黄晖安走后,杨汕几人的聊天气氛终于又热烈了三分。 相较于黄晖安的初来乍到,杨汕、鲁智深和伍端无疑更加熟捻。 三人边喝酒边闲聊,鲁智深大着嗓门道:“这位黄兄弟是个有本事的,小弟你尽可以放心的用。这人别的不提,至少一身杂学本事却是洒家此生见到的最强无二。你如今势力也不小,身边少不得需要这种人帮忙。而且相较于那些迂腐文人,洒家相信也只有黄兄弟这种才能忍受你的肆意妄为。” 杨汕点点头,也不刻意否认。 他做的事情对某些文人而言确实是大逆不道,这一点还真没法辩解。眼下碰到的几个文官儿,慕容彦达因为太子的关系选择眼不见心不烦,而梁中书则被杨汕喂饱了才建立交情;另外一个仇悆,那是为了大局才选择忍受杨汕的无礼!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会真心觉得杨汕做的事没错。 唯独黄晖安,他话语里对官场已经没什么兴趣的莫名冷漠,才让杨汕有机会招揽他。 想到这里杨汕看向伍端,笑着对伍端敬酒道:“此番能够说服梁中书,还要多谢伍大人辛苦。天寒地冻的还要帮我两边奔走,伍大人实在劳苦功高。而且如果不是伍大人,此番杨汕也得不到大名府撑腰,也就难以压服这梁山还有独龙冈诸人。此间种种,都靠伍大人辛苦,在此敬你一杯。” 杨汕这话说的真挚,事情也确实如此。 别看索超来一趟济州,结果像狗一样战败又被打翻看起来格外狼狈,但是他的存在却是大名府梁中书参与到这件事里来的事实。无论梁山王伦也好,独龙冈扈家也好,亦或者费县仇悆,硬说起来这些人对杨汕的如此态度,要说没有因为梁中书给予的狐假虎威,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不是因为梁中书给予的压力,谁会任由杨汕放肆?梁山也好独龙冈也好,取而代之难道不香么? 所以杨汕能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伍端是真的劳苦功高。即使杨汕给予梁中书的好处足够丰厚,可若没有伍端的三寸不烂之舌,还是那句话,他梁中书用强硬的手段夺过去难道不香不省事? 所以即使相距甚远,可伍端的功劳还是不容忽视。 伍端笑眯眯的接过杨汕的敬酒,对于这功劳也没有推辞。话说他这段时间也确实辛苦,孤身一人在大名府也确实不像旁人想象的那么轻松。哪怕谈不到舌战群儒,至少也是心思忧虑多番费神。 不过到最终,梁中书还是被伍端说服了。之前的那些隐患尽数散去,他伍端也算完成了任务。 “大人,您给予梁相公的秘方,那是当真了不得。” 伍端放下酒杯,对杨汕竖起大拇指道:“想不到区区一个净手之物,也能被大人想出这么多花样来。偏偏这东西但凡做出来就必定前途无量,梁相公这一次也是赚大了。不过也亏得如此,他才会勉强答应咱们完成战马的交易。如今那三千战马就当不曾有过,梁相公保证往后不再追索。” “那是自然,他这一次怕是赚疯了,那还会看得上几匹马的钱?”杨汕撇嘴,态度不屑。 要知道那可是肥皂啊! 虽然只是最简单,最粗糙的所谓手工皂,同时带附带伤手,油腻,损耗大等等各种毛病;但是在这个年代,它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了。所谓皂豆皂角,在化工肥皂前面完全没有可比性。再加上成本以及香料摄入等等,以梁中书的身份和手段,要把这个产业做大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可不是三千匹战马那种一锤子买卖,这是足以支撑一个家族生生世世产业的大宝贝! 别说梁中书,换做任何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所以在这个前提下,梁中书当然不介意给杨汕帮点忙。 也因为这个,杨汕才有信心对索超各种不屑。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年半年的,梁中书不会忘记他杨汕给予的人情!哪怕双方只是交易,可以梁中书的地位身份,他也做不出转身即翻脸的事情。 唔……换做慕容彦达就不一定了! 鲁智深听着杨汕和伍端的对话,对于杨汕能够想出一个方子卖给梁中书,倒也不意外。 毕竟杨汕的这个都监位置,从某一方面而言也是通过卖宝镜才得到的。所以自家兄弟有这奇怪的本事,鲁智深也不惊讶。他不在意那方子能卖多少钱,只是对杨汕居然拥有三千战马而惊愕。 出身西军的鲁智深不是没见过骑兵,但是三千战马组成的精骑,说实话整个大宋也就只有禁军和西军了。而自家小弟这才出去一年不到就已经刷出这般阵势,这是鲁智深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 三千精骑,在大宋除非对抗禁军和西军,否则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对抗这股力量! 想到这里鲁智深也眼馋了,笑着一拍肚子道:“小弟果然好本事,洒家没有看错人。不过既然小弟能有三千精骑,那也就值得洒家出山给你帮忙了。这样吧,这三千兵马交给洒家如何?保管给你带出不输给西军的精锐。唔……半年时间,洒家还给你三千能跟辽人硬抗的强军出来!” 这番话说的,杨汕和伍端对视一眼,忍不住摇头而笑。 鲁智深一看,瞪大眼睛怒了:“怎么的,洒家还不能帮你带兵了不成?区区三千骑,在洒家眼里算得什么?这不是看你身边没一个会统帅骑兵的高手么,否则你以为洒家闲的没事愿意出山?” 杨汕赶紧摆手:“哈哈,哥哥多想。只是如今小弟手下骑兵都由林冲哥哥统帅,大哥想要,就去跟二哥争夺便是。” 这话一出,鲁智深便愣了。 要他厚着脸皮去跟林冲抢人抢兵马,这事情鲁智深还真做不出来。而且林冲的本事鲁智深也知道,只说马上功夫,那不比他鲁智深差。再加上双方互为容易,哪能因为区区几匹骑兵就坏了交情? 如此想毕,鲁智深闷闷不乐的的仰头又灌下去一口酒。 看他这模样,杨汕想一想道:“哥哥若是闲了,我给哥哥找点事情做吧?这恰好我这边刚刚将梁山招安,实在缺少一个靠谱的人帮我管辖。原本我还在烦心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次却是大哥来的正是时候。你帮我管束一下梁山,约束他的发展。然后你看还需要谁帮忙,我这边任你挑如何?” “你要我帮你管那梁山?”鲁智深眉头一挑,不满道:“洒家为什么要做这种费神费力的事情!” “这不是小弟实在没办法了么?手下的人实在不足啊!”杨汕苦笑着,摊开手又看伍端道:“原本是打算等去了梁山之后,赶紧派人将伍大人找回来帮忙的。可一想这梁山毕竟曾是贼窝,伍大人一个文人在这里实在不便。即使能掌控梁山发展方向,也难以约束的住那群桀骜不羁之辈啊!那些人毕竟粗鄙,万一哪个蠢货要是做什么伤到伍大人,对小弟而言岂不是晴天霹雳?” 伍端抿嘴一笑,也不回答杨汕的话。而且杨汕虽然说的难听,可伍端确实也没兴趣招待一群武夫相处。 鲁智深左看杨汕,再又看伍端,不由指着自己道:“所以,洒家这是一头撞你怀里来了?” “这才叫注定,不是吗?小弟正好需要大哥帮忙的时候,大哥时间一点不差半锂的就来到了小弟面前。”杨汕嘿嘿笑着,也当真是觉得这事儿就是注定。否则为何鲁智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出现? 而且再认真一想,确实也没有比鲁智深更好的人选了。 鲁智深无论是实力,身份还是在江湖上的名声,统领梁山都是轻而易举。再加上鲁智深和杨汕结义的身份,他作为新任梁山寨主也有资格并且理所当然。再算信任,杨汕对鲁智深的信任也肯定毫无疑问。同时鲁智深作为杨汕的大哥,肯定也跟杨汕一条战线,绝对不会做出损坏杨汕的利益的事情。所以总而言之,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讲,鲁智深统管梁山都是极好的选择! 杨汕将这些话一条条的说完,鲁智深越发目瞪口呆。 怎么听着听着,自己还非去梁山当寨主不可了?他是跑这边找林冲和杨汕玩的,可不是来做事的啊! 只是杨汕说的艰难,鲁智深却是只能心软了。小弟都如此恳求了,作为大哥的怎么能当真不管?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赵佶 鲁智深最终还是同意了杨汕的请求。 但是他也提出要求,这驻守梁山不能长久,杨汕必须尽早的去寻找人来替代他。 同时这位新认识的名叫黄晖安的兄弟,也要留在梁山来陪鲁智深。这方面鲁智深简直跟林冲一个德行,见到新朋友便热情到喜新厌旧。再加上黄晖安文武双全本领不凡,就更让鲁智深如获至宝了。 而对于留在济州去往梁山,黄晖安本人也不反对。这几天温度陡降,他为孩子考虑正好也不便再远行。 总而言之让杨汕为难的大麻烦,就这么幸运的得到解决。 总归算起来,一行人来独龙冈的时候是两千人的大部队,甚至还要再加上大名府的两千伍卒;然而回去的时候,却只有五百骑兵陪伴,其余尽数留在独龙冈。最为狼狈的人名叫索超,然而当伍端交给他一封梁中书的书信之后,索超即使脸色难看也发作不得。他愤愤不平大马便走,当真一点脸面不给。 “索将军这次回去,怕是还有大麻烦。即使他再得梁相公信任,这般两千人的损失对大名府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了。”伍端摇摇头说着,对索超接下来的日子很不看好。要知道梁中书虽然说不在乎几个丘八的死活,但是你跑一趟却没捞到任何好处的话,那也别他对你横眉怒目。 偏偏这次济州之行,索超心怀私心结果真的是什么忙也没帮到。再加上他自己也失误被俘还要杨汕来救,所以也不能怪杨汕这救命恩人不分润他一点好处。至少索超自己,是没有脸面主动来要的。 因此虽然羞臊,但索超还是自己有错自己扛,选择独自回去接受梁中书的惩罚。 “虽说索将军这次栽了的事情怪不到咱们身上,但终归并肩作战一场,也不能让他太过受罪。伍大人你看是不是派个人去给梁中书送点礼物求个情什么的,也好维系一下和索超的关系?”杨汕有些犹豫,他对索超其实还是挺看重的。而且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索超不适合当主将,但是作为先锋却很合格。这厮自有一股不怕死的拼劲,往后万一要是能招揽到也挺值的。 然而伍端摇头道:“大人还是不要跟索超牵扯太深的好,这人毕竟是杨志将军的竞争对手,因为他而引得杨志将军不满也是不值得。而且整个大名府都知道,索超对梁相公最是忠心耿耿,想要他背叛梁相公也是千难万难。而且哪怕以制衡杨志为目的,梁中书也不会真把这索超怎么样的。” 伍端看的比杨汕投策,一番话也说的杨汕只能选择放弃。 确实如果要在杨志和索超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毫无疑问杨志无论实力还是身份都比索超更合适。 而且索超这厮……性格确实太耿直了一些。 虽然遗憾,杨汕还是接受伍端的意见,决定放弃刷索超的好感。这番能够听人意见的态度,也得到鲁智深暗自点头。在他看来杨汕这半年多来确实成长了不少,现在看着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主官了。 所以说太子殿下确实有远见呐,力排众议将这不靠谱的小子派升做官,如今不是做出了一番成绩么? 鲁智深仰头灌一口酒,看到杨汕有出息,他比杨汕自己更高兴。 而后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差不多两天时间才来到梁山脚下水泊湖边。 小家伙黄药师这两天已经跟杨汕混熟了,这会儿被杨汕抱着在杨汕怀里四处张望,也是一点都不困倦。 这小子别看才两岁多,可身体素质却相当了不起。据说他出生时候气虚体弱,然后因为黄晖安祖传一种特殊的药澡方子,之后又辛苦一年才将筋骨给泡制恢复。否则若是普通幼儿,哪有体质说大冬天被带着在外面奔波的?从这方面来讲黄晖安确实也是厉害,唔,各个方面都很厉害。 一行人进了酒店,却没有看到朱富。 原来是在杨汕离去之后,王伦以人手不足为理由将朱富给调进寨子升了交椅。而后这酒店被朱富交给了一个那时一起来到梁山的同乡,结果本领不足又做事懒散,这么大一队人马过来他也没提前发现。而后进酒店一问,才知道这几天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事情出的更多,那厮颇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杨汕看向鲁智深,鲁智深则咧嘴直笑。这等货色他在西军见的多了,堂堂鲁提辖惩治这种手下也是简单。 再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厮恰好送到手上。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冷笑起来。 旁边黄晖安正抱着儿子吃酒,还主动用筷子沾酒酒喂给儿子吃。而后听到杨汕和鲁智深的话,只是撇嘴。 到这时候,朱富的接任者才衣衫不整的从二楼跑下来。 看到是杨汕,他赶紧打招呼。那舔着脸的态度,简直比之前的朱富更加奉承一百倍。他也是亲眼目睹杨汕上一回在这酒店大肆杀戮的‘幸存者’,因此这会儿当真是把杨汕当爹对待。亲自侍奉不说,下面小厮略有不及时便遭到他一顿呵斥。整个酒店都是这厮呱燥的声音,让杨汕眉头皱紧。 而后直到杨汕厉声发飙,这才勉强将这厮给赶走。 可看他眼珠乱转的模样,恐怕还是没有放弃讨好杨汕的想法。甚至于他说不定还在寄望,通过这个来步步高升呐! 只是这种小人物,已经不被杨汕放在眼睛里了。 梁山的事情被杨汕托付给了鲁智深,想来这种货色也不够鲁智深耍弄的。见鲁智深摆手示意稍安勿躁,杨汕也就没有再做主张。反倒是鲁智深接下来提起的这件事,让杨汕不由觉得匪夷所思起来。 方百花!方腊的女儿,有些姿色,也有些本领。 结果前段时间方百花奉方腊的命令前来东京城,意图谋刺官家,却被鲁智深和洪七当场撞破,又将功劳送给太子;让太子得以在百官面前风光一回,阻止那一场刺杀救了官家。而后方百花以及方杰,邓元觉失手被擒,方天定,贝应夔以及石宝隐匿逃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应该是出征方腊才对。可谁想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就在鲁智深离开东京城的前几天,官家赵佶纳了方百花! 没错!反贼刺客方百花,莫名其妙成了赵佶的女人!她一步登天被封美人,从反贼一跃枝头变成了凤凰。 这种事情让整个东京城都震动了,可偏偏赵佶有蔡京帮忙,却还是硬生生将所有的反对意见尽数无视。 那方百花江湖儿女姿态是赵佶从未见过的,再加上赵佶原本就是妾不如偷的典型,因此这一次是真的被一个反贼女子给迷住了。若不是他还没有糊涂到因此解除对方腊的通缉,朝廷早就发疯。即便是蔡京,也是在赵佶罢相的威胁,以及承诺不会因为方百花而对方腊开恩,才勉强答应。 总而言之从字画天子、青楼天子再到反贼天子,赵佶再一次刷新了人们心中对他的感官下限。 “你是说,官家纳了方百花为美人?”杨汕目瞪口呆,这消息太过劲爆,让他不敢相信。 “不止如此,官家似乎还有打算要扶植方百花为妃子的想法。如果不是太子还有吏部尚书张克公死跪劝诫,怕是那方腊就要多出一个国舅的名头了!”鲁智深冷笑一声,对赵佶做的这些蠢事十分不屑。他就不明白了,女色真有这么厉害?能让赵佶可以安心的,跟一个要害他的女人同床共枕。 还有那方腊,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吧?自己会多出一个做皇帝的女婿来。 “真是荒唐!” 杨汕除了摇头,就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种事情了。荒唐天子赵佶,古往今来独一份。 跟黄晖安敬一杯酒,鲁智深抹一把胡子上的酒垢道:“也因为如此,朝廷绝对不允许方腊还继续活下去。方百花不过一个女人,深藏后宫也做不得什么事情;但是如果让方腊一伙借助这个名义造反,对朝廷和百姓却是极大的打击。所以兵部尚书何执中上书恳请,来年春至就发兵苏杭,必杀方腊!” “嘿嘿……方腊想出一个昏招刺杀王驾,这会儿怕是造反的准备都没做好。如今朝廷要灭他,他必死无疑。”杨汕嘿嘿的笑着,只看方腊和赵佶各出昏招。这对岳婿当真棋逢对手,都是脑残! 这一刻,杨汕对赵佶已经是半点信任都不剩下了。哪怕早知道这厮够蠢,也没想到他居然无能到这个地步。 娶一个刺客?这厮怎么想的! 看杨汕似乎一切跟自己无关的模样,鲁智深摇头道:“方腊造反已经属于大事,剿灭这伙反贼也属于大功劳。怎么,莫非小弟你就一点想法也没有么?洒家来之前,太子殿下可说了愿意为你说和。以你曾经跟辽人硬碰硬的战绩,相信朝廷也会愿意派你带兵平叛;到时候剿了方腊,好处不少。” “朝廷哪里来的自信,就凭一州都监的几千号人就能剿灭方腊造反?”杨汕感动太子热心,却诧异朝廷的想法。 “莫非不是?大宋遭遇各种造反也不是几次十几次了,哪年不出几个不安分的东西?”冷冷的笑着,旁边黄晖安插嘴道:“往年这种情况,当地的厢军就能轻易平叛!此次方腊还敢谋刺倒是例外,可能做出这种决定的却也必然不是什么有真本事的人。以大人的本事,劳师远征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杨汕这才恍然,原来大宋的朝廷和百姓,听闻造反已经习惯了;所以才没觉得,方腊有啥值特殊的地方。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再回梁山 北宋两百年,各地发生的大小造反事件高达数千起。 换言之每年都有几十次大大小小的聚众造反事件发生,也难怪朝廷官员已经习以为常。 在他们看来,方腊造反除了蠢一点,略微比其他造反者多动了那么一点点脑子以外,和平日的造反事件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造反,平日里都只需要由当地厢军出马就能镇压,这一次太子将杨汕捎带上,已经是存了给杨汕白送功劳的心思。换言之,杨汕还得对太子感恩戴德才行。 然而唯有杨汕才明白,事情根本不像朝廷里的那些人想的一样简单。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起义事件之一,方腊造反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其规模以及造成的影响却是一点也不比那些同行们来的弱。 根据史料记载,方腊于宣和二年十月初九宣布造反,而后仅仅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号召了近万人马。他在安徽歙县起事,先是击杀在青溪击杀宋将蔡遵吹响造反的号角,而后又在息坑,全歼了来平叛的两浙驻军五千余兵马,就连兵马司都监察颜坦也被杀死。随后,攻占青溪县城。 此番行动,震惊周边。而后在方腊的号召下,青溪远近的农民闻风响应,很快发展到数万人马。 而后方腊马不停蹄继续行动,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乘胜进取,四面开花。 攻克睦州,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声势越来越大,兵马越来越多,又一鼓作气直扑杭州。 不久,又向西攻下歙州,全歼宋东南第三将“病关索“郭师中部,东进攻克富阳、新城,直趋杭州,处州。随后处州霍成富、陈箍桶等人皆加入战局,衢州摩尼教的组织亦起兵响应,一时声势无人可挡。用不骗字数的说法来描述,就是方腊军在极盛之时的地盘,曾经将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六州尽数笼括。大宋最繁华最富饶的地盘皆在方腊掌控,可见当时声势多么盛大。 若不是大宋朝廷及时派出西军围追堵截,又有王禀等强将手段了得,说不定方腊还真有成事的机会。可即使如此,他对大宋特别是对南方造成的影响也是空前的,岂能是黄晖安口中的‘区区反贼’? 杨汕并不看好朝廷这一次对方腊的战斗能够轻易打赢。 记忆里的方腊造反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波及范围更是蔓延整个大宋中南部。就凭区区当地厢军,如何能镇压? 哪怕说这一次方腊脑子被门夹了事先将自己暴露,也绝对不可能说……区区几个当地废物兵就能打败他。 所以鲁智深和黄晖安说的轻松,杨汕却不同意他们的看法。 而且几次遭受挫折,也让杨汕恍然想起高集粮,缓称王的道理。他现在已经不像过去那样一无所有,也不需要拼命去讨得那一点点小利益。如今他需要稳固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为那明知不可靠的功劳去冒险。在知道方腊的造反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剿灭的情况下,现在陷入那泥潭就是傻子。 所以太子的好意,杨汕心领了。但是这‘功劳’,能不要还是不要的好。 “你的意思是,方腊事件不但不是好处,反而会变成大麻烦?”鲁智深皱眉,他没想到杨汕会是这种想法。要知道他辛辛苦苦来济州可不是散心来的,不是为了给杨汕报信,他何必忍风受冻? 杨汕感激鲁智深的关爱,但是眼下却必须解释道:“首先别的什么不谈,至少朝廷从上到下都小看了方腊,这一点一定是事实。他方腊胆敢谋刺官家直指要害,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在朝廷眼中只是儿戏?造反不是请客吃饭,一旦失利让对手声势扩张起来,再想抑制可就难了。” “你就莽定朝廷的兵马不是那方腊对手,是吧?”鲁智深翻个白眼,不明白杨汕为什么对朝廷这般不信任。 “朝廷的军队,除了西军之外,其余什么德行大伙莫非不知?”杨汕冷笑一声,表情不屑。 鲁智深和黄晖安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无语。 这时候黄晖安怀里的黄药师忽然哇哇叫一声,扭头朝着杨汕就吐口水。杨汕一愣,随即几人一齐笑了。 糟心的话题暂时不提,几人自觉的开始逗弄黄药师。小家伙年级小小的就有酒瘾,喝起酒来比自家老爹还开心。偏偏那黄晖安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而刻意用这种方式跟儿子玩,玩的不亦乐乎。 杨汕很想劝说两句,但是人家自己当爹的都不在意,也只能笑笑。 而后不再谈论方腊的事情,同时心中也清楚如果当真朝廷下达命令,杨汕不具备拒绝的资格。 三个人闲聊一阵,王伦带着几个头领匆匆从山寨里赶了出来。 “大人,欢迎回来。您也是辛苦了,大冬天的还要在外征战!”王伦谦卑的笑着,双手直搓显得十分市侩。 “唔,还好吧!只是不知道我出去这些天,梁山有没有产生什么变化?”杨汕笑着说着,意有所指。 王伦表情一僵,尴尬的笑着道:“哪能啊?大人将梁山托付给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大人失望的。这些天王伦也算是夜不能寐,矜矜业业只为能够帮助大人看好这个家。也请大人放心,这些天梁山什么事情都没有!除了那晁盖带着吴用,刘唐和白胜离开梁山外,再没什么别的事情。” “晁盖走了?”杨汕既吃惊又有些了然。 “是的,他往北边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拿了咱们八匹骏马。”王伦部分的说着,却又对晁盖畏惧的紧。 在王进以及梁山精兵被杨汕带走的情况下,说真的王伦还真不敢跟晁盖翻脸。特别是他都不敢保证自己那几个老东西,也就是宋万杜迁等人如今的态度,因此是又盼着晁盖快滚,又担心晁盖发难。 那种纠结,无法言表啊! 所幸杨汕终于回来了,这也让王伦大松一口气。再看杨汕身边粗豪的鲁智深以及倨傲的黄药师,不由又开始迟疑。 “大人,这两位是?” 王伦小心翼翼看着杨汕,却不妨杨汕毫不客气直接道:“哦!这两位是来接替你的。我的王大人,接下来就跟我走吧!”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返程 杨汕一来就把话说的这么不客气,让王伦脸上一僵。 但是偏偏既然已经答应招安,那么王伦就已经是杨汕的下属了。别说要调个位置,就是要把他连降三级,王伦也只能生生受着。特别是当杨汕讲明鲁智深的身份之后,王伦更是再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想法。 鲁智深是谁?杨汕的结义大哥,史进的拜把子兄弟,江湖上的名声更是一等一的响亮。这种人来到梁山,他是能提升梁山档次。这几个身份的无论哪一条,都不是现在的王伦能够无视的东西。 再加上吴用的一番闹腾使得王伦几乎成为孤家寡人,因此王伦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又必须去干什么。 “想不到大人居然能够请来大名鼎鼎花和尚鲁智深,如此一来小可也就放心了。这梁山,毕竟是小可辛辛苦苦赚来的基业。现在能看到一个更好的继承人,也不枉小可辛苦一场。只望鲁大师往后好好善待我梁山兄弟,莫要让他们往日没了依靠……”王伦说的动情,到最后眼睛也红了。他这会儿听到杨汕要求卸任的命令,那是真的涌出一股浓浓不舍的感情。毕竟梁山……确实是他辛苦打造起来的,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基业啊!从当年的荒滩到如今的红火大寨,他付出的心血不比人少。 也就是杨汕给予的诱惑实在太大,否则他如何甘愿卖掉这一片基业? “哈哈,王寨主尽管放心!洒家既然来了梁山,那就必然是希望梁山更加红火。往后梁山自有洒家代为照料,定然不辜负王寨主过去之辛苦。”鲁智深大大咧咧的说着,浑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而后杨汕又向王伦介绍了黄晖安,顿时让王伦心生警惕再顾不上跟鲁智深那等莽夫计较。 作为白衣秀士,王伦最自傲的就是他在江湖上的‘读书人’身份。话说大宋以文为尊,这等阶级差异不仅体现在官场,在江湖上也同样如此。原少华山寨主朱武是读书人,原饮马川寨主裴宣也是读书人,王伦自傲自己不弱于他们,可也没希望有同样身份的人爬到自己头上来。 这位黄晖安一看就是读书人身份,那种文人气质是做不得假的。因此哪怕他带着一个孩子,王伦也不敢小瞧他。 两人互相拱手行礼寒暄一阵,王伦不留痕迹的在闲话中加上两句拽文,却被黄晖安更加不在乎的随意破解。这让王伦脸色更加难看的同时,听到说黄晖安要跟鲁智深留守梁山的话后,彻底选择放弃。 都说文人相轻,可面对这种斗不过又打不赢的对手,还是永远别再见面的为好。 眼下也顾不得梁山彻底离自己而去的悲痛,王伦赶紧回去收拾行李。他怎么也想不到杨汕居然一回来就要再出发,而且还是在这最冷的天气里就要赶回去青州。这种事情简直是将命不当命看待,大冬天的长途跋涉岂能简单?即使说半路不会遇到意外,这跑完全程怕也要累掉半条命去。 更何况王伦心知自己的身子骨还是文人模式,这奔波对他而言只会更加要命。 只可惜,他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 在梁山精锐被杨汕带出去一通拉练之后,这些人差不多已经被杨汕完全掌握。即使其中一些还顾念王伦‘老寨主’的身份,也大部分也已经正式替换掉了效忠对象。再加上独龙冈大捷以及此番获得的好处,还有就是杨汕体恤士卒的态度等等,已经使得王伦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如杨汕了。 王伦平日里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格,但是这一次,他却表现的干净利落。他毕竟也不傻,再加上杨汕给予的好处确实让他动心,所以王伦等到杨汕再次上山来到议事堂之后,便干净利落的将位置让出来。 在杜迁以及朱富朱贵,还有阮氏兄弟的见证下,鲁智深正式接替了王伦的位置。 而杨汕所谓更高一级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被众头领无视。当得知杨汕要回去青州的时候,送行的人络绎不绝。 明明还打算休息两天再出发,可是看一个个有交椅的头领都纷纷跑来暗示效忠,杨汕明白自己不能再呆待久了。因为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有些东西在拥有固定框架的朝廷里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义气大于规矩、内部人员也没有什么文化的江湖山寨,却极易造成十分麻烦的影响。 鲁智深刚来,他需要权威!而哪怕杨汕相信鲁智深,却也难保某些蠢货会做傻事! 所以无奈之下,杨汕只能跟鲁智深依依惜别,只说明年带着林教头、杨再兴等兄弟一起再来相聚。 而后带着伍端、朱武、史进、王伦以及五百精骑,杨汕回程了。 他很清楚青州必然已经积攒大量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这一趟也算得上是归心似箭。同时而后几天的天气也很给杨汕面子,居然连续都是无风无雪的好天气。这种情况下,一路都未发生任何问题。同时大雪未化尽的情况下,道路虽然泥泞却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走,让担心锦儿的杨汕松了口气。 锦儿乘坐的马车是李应‘贡献’出来的,减震效果相当不错。然而李应和李柴氏这对公母作为俘虏,关押他俩的马车就不那么舒适温暖了。因此半途上,这对公母在马车里很是闹腾了一段时间。直到朱武进去说了什么,这对公母才最终安分了下来。可脸上表情,却仿佛心如死灰。 而后这一日,杨汕在太和县外被杨邦乂的人拦了下来。 来人是杨家一员老卒,仅仅一人就敢于阻拦杨汕的五百骑兵。他甚至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站在官道上,完全不担心五百骑兵撞过去会把他踏成烂泥。甚至当看到杨汕,他也只是略微躬身行半礼道:“少爷还请留步,老爷有请。老爷命令少爷在此休息半日再走,所以还请少爷与我走一趟吧。” “家主要见我?”杨汕心里一紧,莫非是杨邦乂已经知道了他在济州做的事情? “是!所以还请少爷这边来。”老卒侧身示意,又转头盯着杨汕麾下其余人道:“至于你们,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就地扎营。都给我规矩些不许乱跑,特别太和县不允许任何外地兵卒进入!” 史进等人表情一僵,老卒这般不客气的话可谓是打脸了。 但是不等史进发作,王进就拦住了他。如今步入官场,就必须按朝廷的规矩来。区区武人,怎能放肆! 更不提这太和县的县令还是杨家现任家主,哪怕他没有县令身份,王进也不敢得罪他。 见史进依然表情不忿,王进叹了口气。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将徒弟带进朝廷官场到底是福是祸? 虽然说就前途和名声而言,毫无疑问天下各行各业,唯有当官最后出息。可是以史进的性格来说,这吃人的官场对他而言真不是个好地方啊!人心险恶,稍不注意就要被吃的皮脏也不剩下。 王进忧心忡忡,而旁边朱武和王伦的眼睛却都亮了。 区区太和县县令,也许听起来不算什么。但是杨邦乂作为杨家家主,这身份就不一样了。要知道杨家虽然看着落魄,但是勋贵的身份也不容怀疑。再算上他的文官身份,这两个叠加起来可就不得了啊!作为勋贵,杨家世代都在将门中拥有威望和势力;再作为文官,杨邦乂天然又得到士大夫无敌身份加持。要势力有势力,要实力有实力的,要地位有地位,这种身份简直坚不可摧的无解。 如果做人能做到这个地步,那简直就是武人的人生巅峰啊!看看,他手下一个老兵,就敢傲视大部队的精骑! 朱武和王伦对视一眼,心中各种思量。这两人可以说是江湖文士被招安的唯二路线选择,王伦直接弃武从文,得到好处之后再不参与江湖事宜;而朱武则化身参谋,继续还做武人方面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杨邦乂的前途已经足够让王伦和朱武羡慕。 这两人都很清楚,他们身上的武夫烙印不是那么容易清洗的。所以想要成为单纯的士大夫,那会非常难。 另一边,杨汕再一次见到了杨邦乂。 只不过相较于上一次在一个偏僻又寂静的大院儿,这一次见面的地方则是在太和县的县衙里面。 相较于上一次杨邦乂身上掩盖不住的那种刀锋味道,这一次才过去仅仅几天,杨汕就感觉杨邦乂变得儒雅了一些。同时他身后多了一个一看就是师爷气质的瘦脸中年人,狭长三角眼让人心厌。 他抚摸着下巴上梳理整齐的山羊胡,一副要搞事的态度。 不等杨汕跨进门槛,就阴森森的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东西,谁允许你跨境搞事的?你可知道你不经通告就乱七八糟的往济州跑,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可笑可恶,谁给你的权利!你可知道为了帮你这个小武夫说话,我家大人到底废了多少口舌,花了多少心力,付出多少代价?” 旁边杨邦乂抿一口茶又刮一刮盖子,表现的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杨汕很清楚,这是杨邦乂给他的下马威。 上一次谈论的时候,杨邦乂已经对杨汕做出了要求。然而很遗憾,杨汕并不打算按照杨邦乂的意志去做。 所以面对这位师爷的质问,杨汕一言不发,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 跨过门槛进来,杨汕对杨邦乂拱手道:“能够再见到杨大人,杨汕真心意外。看样子大人在太和县过的挺不错啊,才几天时间就把麻烦处理干净,而后还能这么悠闲。相比大人,我可是辛苦多了,寒冬腊月还在外面跑。” “是啊!年纪不大,做的事情却乱七八糟的。济州知府特意给我送来信息,说我杨家人肆无忌惮。”杨邦乂放下茶杯,嘴角带笑淡淡的道:“你可知道那济州知府向我状告,说你肆意妄为谋害百姓?那独龙冈李家庄向来素有好名声,结果你却无端迫害于他,甚至害的人家家破人亡?” “原来是有人告状,难怪大人会拦路驱赶我来问话。”杨汕也不紧张,只自顾自到下首坐了。 而后见那师爷脸色难看就要插嘴,杨汕继续道:“只是这件事情,好像跟大人没什么关系吧?杨汕乃是青州兵马司都监,直属上司乃是青州知府,背后举荐者更是当朝太子殿下。那济州知府就算要找,也不应该找到您太和县县令头上吧?哦,难道说那厮以为,是个人都人教训我?” 说着杨汕瞥一眼那山羊胡的师爷,让他更加脸色铁青。 师爷扭头看着杨邦乂,似乎在恳求杨邦乂做主。然而杨邦乂却从杨汕的话里,听出了更多的东西。 杨家家主居然不能管束旁支血脉?开什么玩笑! 还是说这分明来历不明的小鬼自以为翅膀长硬了,就要脱离杨家? 将茶杯放下,杨邦乂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他上下打量杨汕一番,看到了杨汕嘴角的冻伤以及那因为奔波而满身粗糙的脸上皮肤。当杨汕用懒洋洋的模样扩一下肩膀的时候,杨邦乂甚至还看到杨汕的手背上满是血口。这是长时间在外受冻的痕迹,很显然这个冬天杨汕确实相当之辛苦。 忽然,他就不想放弃这么一个肯努力的族人了。 毕竟说实话,杨家如今在大宋的地位渐渐式微,杨邦乂手中可以用的人才也越来越少。 对比之下其他将门家族,杨邦乂甚至发现自家已经连个能拿的出手的武人子弟都没有了。若是平时这还无所谓,毕竟杨家的方略就是慢慢弃武从文;可是通过今年辽人大范围打草谷,杨邦乂隐约感觉宋辽之间便又要再起波澜。眼见其他将门家族都在做准备,他杨家是否也应该准备几个旗子? 哪怕说这个叫杨汕的小鬼不好使唤,可等他势力更涨之后,再取而代之也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他小儿子杨再兴也在杨汕手下效力,所以……再等等吧!反正区区一个兵马司都监,要控制也简单。 如此想着,杨邦乂忽然笑起来道:“汕哥儿莫要误会,我并不是责怪于你。只是这事情,你好歹要跟我解释清楚对不对?我作为杨家家主,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可是这事情始末起因,你告诉我了我才好帮你说话不是?到时候哪怕是找借口,我也需要一个合理合情的才能将那厮说服啊。”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不识抬举 解释?解释什么? 杨邦乂想找杨汕要一个解释,可杨松却不觉得他有必要向杨邦乂解释什么。 虽然说杨汕名义上还有一个杨家的身份,可说实话这个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益处。就目前而言,杨汕得到的一切依旧还是靠他自己拼搏,拼命才得到的。也许最开始在东京城的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人还看杨家的身份上面对杨汕有所思虑照顾;但是随着高俅发声,杨家的身份带给杨汕的益处已经微乎其微。甚至于哪怕丫头所在的杨温处以及冷家,给杨汕的庇护还要更多。 如果再算上杨家那位主家娘子以及大少爷对杨汕的不屑,说实话杨汕对杨家的好感还要再低三分。 可即使如此,杨邦乂却依旧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觉得杨汕该把得到的好处贡献出来。 古代讲究先家后国,以礼法为凭依,以家族为基石。所以在杨邦乂看来,他的要求根本是理所当然的。家族里的人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来壮大这个大家庭,这事情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哪怕说他要求先将好处给自己大儿子,先让大儿子爬上去,对一个家族而言岂不也是天经地义? 唯有主家以及嫡子强盛了,旁支才能得到依靠不是吗?至于说旁支自己的未来,这天下哪有说牝鸡司晨的道理?旁支还打算爬到主家头上,这岂不是大逆不道?汉人古往今来就没这种规矩! 只是杨邦乂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在杨汕心中却不是这么想了。 即使说杨汕也记起,杨邦乂确实是一个心怀国家大义的忠臣;但是这却不代表,他心中没有私心。 连圣人都有私心,何况一个朝代的末代勋戚?杨家在赵佶一朝,杨邦乂四位嫡子皆入朝为官,可庶子杨再兴却流落江湖委身为贼;再说杨家旁支,被要求弃武从文后,也不曾再出过任何有才能的角色。所有人都成了杨家主家皆为士大夫的牺牲品,这一点也随着靖康之难而彻底泯没在历史中。 面对杨邦乂,杨汕确实会叹服他的忠义和不屈。但是除此之外,杨汕对他的许多决定到现在还不能苟同。 仅仅弃武从文一条,就足以证明他的短视。而后他的一生,除了用忠义换得美名以及子孙福禄以外,四十三岁逝世之时还只是一任通判也已经能够证明他的能力。要知道,这还是在后台的情况下啊! 当然这话有诽谤以及不敬的嫌疑,而且用后世揣测来说一个忠义之人,也挺过分的。毕竟无论如何,杨邦乂是真正做到了为大宋不惜牺牲性命的绝对忠贞,这一点谁也没有资格说他不好。 因此杨汕笑笑,对杨邦乂抱拳道:“还请大人见谅!济州之事,杨汕不觉得有什么好说的。真的假不了,他济州知府如果真有意见,杨汕也不惧和他对峙一回。哪怕说到朝中,到头来也一定是杨汕有道理。所以这厮仗着知府身份想要欺压杨汕,却是选错了对象!杨汕,并不惧怕于他!” “你有这信心?也好,那我也少操心一回。”杨邦乂淡淡一笑,摆手制止师爷意图插嘴的动作。 见杨汕表情平静,杨邦乂笑道:“好了,既然如此那事情也就这样吧。只要你有信心应对,并且不牵连到杨家身上,那么你要怎么做都随你便是。只不过这天寒地冻的,多在我太和县休息两天如何?你现在官位也不低,正好我也有些杨家的关系、人脉等等东西,需要向你交代一下。” “这是要主动帮我了?” 杨汕心中一动,也不推辞只拱手道:“既然如此,就多谢家主了。日后若有杨汕能帮忙的地方,还请吩咐便是。” “好说,好说。”杨邦乂眉头一挑,嘴上依旧带笑。 只是他背后师爷终究还是看不惯杨汕的态度,这会儿故意用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哼!还什么帮忙?身为杨家人,居然在家主面前都这么倨傲!可想而知,平日里是多么斤斤计较的货色了!这种脾气还指望能有什么出息?更不提不过只是一个指尖大一点能耐的丘八而已!真是,自以为是!” 说着见杨汕和杨邦乂都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这师爷眼珠一转,只若不觉继续道:“小小年纪就这么锱铢必较,长大了还能有什么出息?面对家主还这般倨傲,岂不是连上下尊卑也不懂?哼!这种小鬼蒙阴了杨家将门余萌,对杨家实在是祸非福!啊!可叹,可叹!朝廷,识人不明呐!” 说罢老东西摇头晃脑的似乎要想拽几句文,只不过摇晃几下却是一个字都没念出来。 “志夫别说这种话,终究是我杨家小辈,好歹留几分颜面。”杨邦乂笑着对师爷摆摆手,却不曾训斥。 杨汕知道这两人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因此也不反驳什么。 杨邦乂的目的很清楚,也就是为了杨汕这一趟辛辛苦苦得到的那些好处。然而如果李应只是个普通庄主也就罢了,些许财物送给杨邦乂搞好关系,其实不是大事,杨汕也没小气到那种地步。 可是……这厮是狠人呐! 别的不多提,只说李应已经劫持过两年生辰纲,这一点就足够让杨汕考虑李应的特殊价值了。 更何况这人还牵连到了前朝柴家,这一点就更加让他的身份变得复杂。 哪怕说杨汕目前对柴家没有想法,可如果历史进程还依然按照原本的轨迹去走的话,杨汕未必就没有沾染到沧州柴家庄的机会。那柴家好歹有前朝留下的无数财富,这一点是个人都会眼热。更不要提小旋风柴进在江湖上认得各种能人异士不少,杨汕但凡能够招揽三五个,也是大赚。 所以虽然不想和杨邦乂闹僵,杨汕还是遗憾的拱手道:“还请大人见谅,那李家庄的事情,杨汕实在不愿意将大人牵扯进来。有些事情是祸非福,所以还望大人体谅杨汕的一片无奈和苦笑呐。” “你这是……不识抬举!”师爷咬牙切齿的叫骂起来,他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也许杨邦乂会瞧不起那‘区区’一个庄子的财富,可这位志夫师爷却不能无视。要知道雁过拔毛、层层沾手本是默认的规矩,一个庄子十多万贯,他好歹能拿到八千一万吧?原本不过一句话就能到手的财富,现在说没就没了?小鬼这么嚣张,这让自誉为孔明在世的陈志夫怎么想? 凭啥?该我的好处,你凭什么不给我? 怒视着杨汕,陈志夫朝杨邦乂告状道:“大人,这小鬼分明就是瞧不起你啊!身为旁支,他居然不听主家命令?嘿嘿……偏偏还打着杨家旗号在外面做事,这万一要是做错什么,岂不要牵连杨家?” “志夫莫急,汕哥儿可不是这样的人。老夫也相信,汕哥儿这么做必然事出有因。我这个做长辈的,怎么能为难他?等到汕哥儿需要咱们帮忙的时候,再行出手帮他接触危难才是正数啊。”杨邦乂义正言辞的说着,若非前面那些逼迫的话,说不定杨汕也就信了。可现在,不过换个说辞而已。 说实话,杨邦乂是杨汕见过的,也是相处时间最长的文人官吏了。 但是即使是杨邦乂,也依然有这个时代局限性的那种狭小世界观。 杨邦乂从头到尾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反倒认为杨汕的执迷不悟才属于真的是不懂事。在他看来这些话原本就该杨汕主动提起,而不该是由他来询问。好处要上交,不是天经地义? 只可惜这种天经地义,杨汕是无法同意了。 就好像上一次拒绝将辽人的脑袋交给杨邦乂做他几个儿子的进身之阶,同时也好让杨邦乂交好其他将门一样,这一次杨汕依旧选择了拒绝。毫无疑问双方不是一路人,这一点杨汕依旧清醒。 在杨邦乂心中,家族以及国家稳定才是重点。如果知道杨汕所做的那些忤逆大事,谁敢说他不会大义灭亲? 不!准确说杨邦乂一定会选择大义灭亲! 不要出事!事情不要出在我身上!静看他人潮起潮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如此等等才是这个时代勋贵的第一做法。宁可苟延残喘,也不愿拼死一搏;否则那靖康之难,东京城里为何一丝反抗也无?当赵桓信任那个叫郭京的神棍的时候,为什么就没一个武人选择反抗? 当一个武人选择相信神佛,将一切都交给神仙庇佑的时候,那一切便都变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杨汕忽然失去了兴致。也许杨邦乂确实天下第一忠义,可他能做的也就是昂首等死而已! 而杨汕却宁可犯忌,宁可不要命,也一定要拼死一搏! 这就是双方最大的差别,也是杨汕决定和杨邦乂分清楚界限的最重要原因。 双方,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此想着,杨汕站起身对杨邦乂拱手道:“时间已经不早,杨汕还要继续赶路,就此先告辞了。如果大人下一次还有话要训导,到时候便派封书信去青州吧。此外但凡有杨汕能够帮忙的地方,也请不必客气。这周边若是除了什么山贼草寇,还请大人来信于我,我定然将其消灭干净!” 第四百七十章 王重阳 杨汕走的干净利落,也气的那陈志夫浑身颤抖。 他就没见过这等不识抬举的武夫! 区区一个丘八,谁给他的胆量跟我大宋文臣官吏作对?他难道不知道只要自己一张条子,就能让他在大宋寸步难行么?而后丘八粗鲁,要找错处也是简单。随便一点什么,都能让他万劫不复! “大人,你看看你杨家的好子弟!居然这般轻慢于我,岂不是无礼至极?老夫我做幕僚也有十年之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无父无君的无礼之辈!”陈志夫指着外门对杨邦乂打算抱怨起来。 “一个孩子而已,志夫又何必跟他认真计较?”杨邦乂反倒是一点也不怒,甚至他嘴角还带着笑容。 他这模样触怒了陈志夫,让这贼眉鼠眼的老东西跳脚道:“这是什么话?这小辈如此无礼,莫非我还要给他面子原谅他?我陈志夫作为幕僚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受这种屈辱!” 说着陈志夫咬牙道:“这就是杨家的家教么?我的杨大人,这态度想融入士大夫群体可不容易!” 杨邦乂眼神微变,却是竖起一支食指:“三千贯,补偿志夫你的损失,如何?” 陈志夫眼睛一亮,然后伸出两只手指:“六千贯!否则老夫心里这口气出不去。老夫在这青州地区给人做十年幕僚,认识的大小官吏不计其数,对这青州官场上的各种关系恩怨,也是清清楚楚。有老夫帮你,你坐稳这县令的位置必然轻而易举。否则,你那洗不干净的武夫身份,必然受人排挤。” 杨邦乂也不犹豫,直接点头道:“六千贯就六千贯吧!只希望志夫你说话算话,否则我杨家的钱也不是这么好拿的。此外杨汕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这小子自以为能立门户,却是想的简单了。” “嘿嘿……那李家庄李应跟沧州柴家的关系,这等秘密他以为就他知晓?不过是时间未到罢了,他莫非还以为他有参与的份儿?简直痴心妄想!”陈志夫冷笑起来,对杨汕是一万个瞧不起。不过他居然知道李应和柴家的关系,这一点却也证明了他的能耐。人不可貌相,脾气不可斗量,还是有道理的。 “这北边儿,也就这功劳能够惊动当今官家了。不知多少人都盯着柴家,确实不是我杨家能插手的。” 杨邦乂有些遗憾的说着,却又清楚现在决计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哪怕杨汕拿到柴家阔张实力的证据,也会因此得罪这北边的无数官吏。因为柴家的功劳,不是谁都有资格拿的!这里面的交易和置换数不胜数,各种尔疑我诈更是让杨邦乂心中发麻。 而偏偏这些东西是杨家的弱项,杨家在朝廷的影响力已经极度式微了。 所以无论柴家的事情也好,还是这北方青州的其他功劳也罢,都不是初来乍到的杨邦乂能够妄想的。 “去个人提醒汕哥儿,叫他更加小心谨慎一些。柴家的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做事情的时候要学会选择。还有他这段时间有些锋芒毕露的,哪怕不愿听我的,也要自己谨慎小心一点。他以为自己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这年头哪有事情能逃过那些个乡叟士绅的视线?” 杨邦乂拍拍手,唤来一名手下交代了几句。哪怕说杨汕对他充满警惕和怀疑,杨邦乂也没说将他放弃。 “大人您还真是仁慈啊!那小鬼如此无礼,你还依旧想着他。”陈志夫笑着说着,这次却不骂人了。从杨邦乂手里捞到六千贯,他已经很满足;至于杨汕,一个无礼小鬼还不值得他惦记! 杨邦乂也不答话,只端起茶杯看向门外。 …… 杨汕带着一腔怒火出了太和县城,一眼就看到自家队伍正停留在城外的一处墙角下面。 略高的城墙最好挡风,因此士卒们在这里休息的还算不错。只是寻常县城可不会允许武人靠近,这一次倒是太和县很给面子。杨汕心知这是杨邦乂的允许,顿时对他的负面情绪略微减少许多。 “大人回来了!那位县令大人,没有为难大人您吧?”王伦跑过来,表情很是关切。 “那怎么可能?莫非你不知道,这太和县的县令乃是杨大人主家家主杨邦乂杨大人?都是一家人,照顾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大人?”朱武赶紧反驳,又期盼的对杨汕道:“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去休息了?如今天色不早,今天进去县城里找一个客栈好好的睡一个暖和觉吧。” 朱武说完,旁边几个士卒赶紧哄然叫好。 这大冷天的,谁不愿意睡个热乎觉,吃个热乎食物? 这一路上碰到的县城,一个个都不允许大部队进入,态度更是一个比一个差劲。因此几天下来,住的最好的地方居然是破庙!这一次好不容易有县城愿意接纳大家,谁还愿意继续在外面受冻? 杨汕嘴角抽动两下,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跟这县令闹翻;如今别说进城,说不定连墙角都不能住啦! “大人还请留步!” 这时候背后传来声音,却是一个年轻的汉子从后面追上来。 这人年级大约二十左右,穿着一身皮甲,里面是对襟的褂袄。他一双手腕还有一双小腿都用绳子利索的绑着,快步朝杨汕走过来又大声道:“杨汕大人留步,县令大人有话还要交代。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杨汕大人一行皆可入我县城休息。在下已经为各位将士准备好的住处,还请与我过来。” 众人大喜过望,哪怕王进,朱武等头领也是一副惊喜模样。 史进不等杨汕点头,就匆匆跑过来来那青年面前,急匆匆的道:“还不快领我去!这该死的天气,小爷真的受够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住在有被窝有火炉的地方,不睡到日上梢头绝不起来!” “史进!”王进眉头一皱,很是不满自己徒弟这般这般没出息。 然这被史进扯住的青年面色也不生气,他朝王进摆摆手,又对史进笑道:“大名鼎鼎九纹龙史进,今日终于算是见着了。当真那句话闻名不如见面,果然端是一条堂堂正正的好汉!王教头也莫恼,史进兄弟耿直纯真,却是比那许多人都要优秀。而且房间确实已经备好,还请跟我过来。” 史进这才记得回头询问杨汕意见,得到杨汕点头,才在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好险还记得师傅嘱咐,这次应该不曾给他老人家丢人吧?不过这事儿也实在麻烦,这寻常的哪有这么多规矩要讲?”史进在心里抱怨着,不觉有些烦躁。而后再看面前这笑的爽朗的兄弟,他抱拳道:“刚才是史进失礼了,还请这位兄弟见谅。只是敢问兄弟姓甚名谁,在江湖上可有名头?” “自然不像九纹龙一般在江湖大名鼎鼎。”青年继续客气,也拱手还礼道:“在下王重阳,不曾在江湖走动,只是杨邦乂大人身边的一名护卫罢了。今日能见到诸多英雄当面,实在让王重阳心情激荡。” ‘啪!’ 杨汕忽然脚步不稳,翻身上马的动作一瘸,便从马上滑落下来。 所幸他反应迅速,单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便借势重新站直。只是这会儿杨汕已经顾不得其他,只冲到王重阳面前道:“你叫王重阳?重阳佳节的王重阳吗?话说我记忆里的王重阳是个道士,你怎么……” “王重阳过去可曾和杨汕大人见过?”年轻的王重阳有些惊讶,不知道杨汕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还能为什么? 在东京城见到了天生乞丐一样的洪七,在梁山见到了更年幼的黄药师;偶尔确实会想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其他的名人,却不想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而且,还是记忆里那位实力最高强的天下第一高手。 杨汕这时候再打算王重阳,英气勃发,处事不惊,剑眉星目,确实有一番高手气度。 但是记忆里王重阳不是道士吗?怎么就变成杨邦乂手下护卫了? 杨汕不记得王重阳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去当的道士。但是有一点,如果此王重阳便是彼王重阳的话,眼前这人必然文武双全天赋惊人。否则没点本事的,也创立不了流传千年全真教啊! 不过……果然还是意外的同名同姓吧? 杨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也王重阳顿一顿也没把杨汕的话放到心上。只是听到道士这个词,不知道怎么的王重阳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波澜。明明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却忽然涌入心中。 “等天下太平了,或许我真的会选择出家去当一名道士吧?说不定我还可以建一个道观,然后自己当一个道长。唔……想一想道观该叫什么名字好呢?全真,就叫全真观好了!而后我讲经的地方,就叫全真堂!到时候发展起来了,就创立全真教!往后再有异族作祟,我就率领教众灭了他们!” 王重阳如此想着,越想越多,不知道怎么的也是越来越心动。 他倒不觉得自己会没这本事,自信心比谁都足。只是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顿时所有臆想烟消云散。 第四百七十一章 春 王重阳将杨汕一行带入县里,沿着城墙走了两条道之后,杨汕一看,这不正是他上次见到杨邦乂的地方么? 杨汕看向王重阳,王重阳也点头道:“这条街巷被县尊大人买下了小半,以供给县里居无定所的老弱穷人。当然明面上这事儿是朝廷的福利,只是县里没钱,所以由县尊先行垫付罢了。此地偏僻,不会打扰到旁人,还请好生休息;如果杨大人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交代王重阳去办。” 杨汕本就不是贪恋舒适的人,何况来到大宋就已经不指望再回味那个时代的舒适享受。所以对王重阳点头,杨汕转移话题道:“王兄弟是什么时候给杨大人当上护卫的?上次我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你吧?而且话说回来,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王兄弟有没有想过外出闯荡?” 王重阳一愣,没想到杨汕居然会这么突兀的招揽他。 没错,杨汕就是这么坦然的想要招揽王重阳。即使说眼前这人很可能不是记忆里那位大高手,对杨汕而言这也只是惠而不费的事。只看这位王重阳说话的方式还有那走路架势,都能证明他的本领。 换言之哪怕不是那一位,也一定是一个得到杨邦乂信任的有才之人。 只可惜,杨汕的邀请只是让王重阳一愣。随后很快的,王重阳便对杨汕拱手道:“多谢大人赏识,只可惜王重阳却要辜负大人信赖了。县尊大人对王重阳极好,提拔于微末,我没有离他而去的想法。大人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没有,王重阳就先行告退了;县尊那边,还需我去伺候。” “如果哪一天,王重阳兄弟还想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杨汕一定扫榻相迎!” 杨汕在王重阳背后大喊一声,却没能再让他停下脚步。 看王重阳脚步不停的走掉,杨汕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这厮如此不知好,您为何就不生气?”王伦满心纳闷,人家都瞧不上你的招揽,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我原本就没觉得,能够一句话就让人改换门庭。” 杨汕随意的笑着,找一间屋子走进去。 只见里面被整理的很整齐,打扫的也还算干净。随意看看用手一抹,也就两三天没来过人的样子。被褥略湿,却没有霉味;而后杨汕不客气的在床榻上坐下来,伸直双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王伦的表情略微纠结一下,朱武却是走上前二话不说就要帮杨汕脱靴。 杨汕连忙缩腿躲开,而后跳下床榻自己接过脱鞋的工作。 见朱武表情尴尬,王伦也是一副纠结模样,杨汕赶忙转移话题道:“这个叫王重阳的人,只看他的谈吐和动作也能明白,他必然允文允武甚至文武双全,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而杨邦乂也不是傻子,他将这种有潜力的人招揽他身边,毫无疑问是有着好好培养的想法。以咱们的身份地位还有后台,想跟杨家抢人那是痴心妄想。除非说王重阳脑残了,否则他必然知道那边更有前途。” “大人何必长大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朱武不满的叫一声,顺势站起来道:“他杨邦乂说来说去也不过只是一个县令而已!如果不是占了杨家的名头,谁会在意区区一个北地县令?辽人年年打草谷,这北方死掉的县尊老爷不知道有多少!他们除了以死明志,哪还有别的半分本事?” 这话说的杨汕一僵,转念一想却也清楚朱武这话其实没错。 就目前而言,其实大宋的文官还是很不错的。他们或许贪婪,或许无能,但是背弃国家的二臣却没有几个。相较于明末的水冷头痒,大宋文人的风骨还是值得赞扬的。在北方的县令们,甚至表现的比府尊高官更加高风亮节;当辽人打破县城的时候,与县同亡举火自焚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样或许说着好听,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却也是无能的证明。 他们没有本事抵挡敌人的攻击和杀戮,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舍弃自己性命与县同亡,仅此而已。 这种人值得同情,也值得尊重;但是朱武的一句话,却凭添了几分不怎么对劲的味道。 当然杨汕也清楚,朱武只是在安慰他罢了。在大宋,还真没有谁敢说武人比文人了不起的。哪怕狄青堂堂大将军、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排行武人第一,在士大夫面前也只是一个弟弟罢了! 所以杨汕生受了朱武的安慰,却没有继续搭腔。 示意他和王伦也不用伺候了,赶紧去休息,这才将在门外等了许久的锦儿给招手唤进来。 锦儿身后跟着金枝金玉两女,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搭着干净衣裳。进来之后,锦儿很自然的上前帮杨汕解开大襞,又接过金枝递来的湿热帕子给杨汕擦了脸,抹干了头发,还把脖颈里的霜花也摘了去。 看着杨汕脸上一道道风刮出来的小口子,锦儿心疼道:“少爷,要不咱们就在这里多休养几天吧。您脸上、手中这些个血口子,现在好好休养还能消去;可若时间长了,万一留疤该如何是好?” “没事儿,哪有你说的严重?”杨汕仰着脸任由锦儿施为,嘴里则淡笑道:“再说我一个男人,怕什么留疤?何况这距离到家也就三两日的功夫了,一鼓作气走完它,回家休息岂不更安心?” 杨汕站起来,让金玉帮忙脱去外衣。 可锦儿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拿住杨汕的手,在伤口上轻轻抚摸,又瞪了杨汕一眼道:“你就会胡说,哪有留了疤还没事儿的?在东京城里谁不知道,想要入朝为官就必须得身上体面。这脸上手上的小口子也就罢了,脂粉好歹能遮盖住;可万一要是冻狠了变成疮,那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杨汕笑笑,在金枝金玉两女的服侍下擦了内衣里衬,又重新换上外衣。 也不跟锦儿争辩,杨汕只笑道:“放心,我没事儿的。反而是锦儿姐姐跟着我辛苦奔波,却是受了累。等回去之后,好生休息两天吧。而后去找林家嫂嫂取取经,学学看这管家什么的,到底有什么名堂。” 杨汕说的不经意,锦儿的脸却是瞬间透红。 她哪里能不明白杨汕的意思?学习管家,管谁的家?如今杨汕还未娶亲,锦儿也心知自己不可能成为杨汕正妻;但是杨汕这句话出口,却代表锦儿成为目前杨汕后院的主母!虽然没有名分,却又身份!往后锦儿甚至可以大模大样的操持杨汕后院的所有人,而且不会被任何人诟病。 换言之,这就已经等于是给了名分了。拥有管家大权,锦儿往后哪怕做妾,也是仅次于正妻的二号人物。 这如何不让锦儿惊喜又羞涩? 看杨汕微笑的样子,锦儿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忽然就又平静了下来。金玉金枝两女羡慕的表情被她看在眼里,可锦儿却意外的忽然就不害臊了。她俏脸如花故作平静,低着头到:“这些话,以后回去再说吧。现在趁着还不到饭点,你干脆把里面的衣服也换了,我去给你烤一烤,也好穿舒服一些。” “那就麻烦锦儿姐了。”杨汕也不拒绝,站起来张开双臂任由锦儿施为。 话说之前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可是自从这一次跟锦儿一起出来,而后但凡双人在一起的时候,锦儿都会悉心伺候等等缘故,杨汕已经能够很正常的接受这种服侍了。由锦儿或者金枝金玉来脱衣裤,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当然贴身小衣还是自己穿脱,没有名分的情况下杨汕可不会糟践锦儿。 哪怕说谁都知道锦儿是杨汕的女人,在大宋这也是规矩。袒胸露乳,那是要浸猪笼的。 一番收拾,两人又趁这个悠闲的时间说了会儿闲话。 而后晚饭自然不会说由县里安排,杨汕在杨邦乂面前也没这么大的脸,大宋也没这般规矩。当然杨邦乂单独宴请杨汕或者几个头领是可以的,可他却不会也没有兴趣来做这邀买人心的事情。 于是杨汕唤来王重阳,由他告知了县里几个食铺的位置。还有布庄成衣店什么的,趁这个机会也能补充一番。 就好像之前说的那样,除了独龙冈和梁山以外,这一路来杨汕甚至没进去过哪怕一个县城。所以这一路而来将士们无论是马匹防冻还是自身防寒,都有些破损的需要重新置办。再算上五百多人的吃喝,稀稀拉拉也是去了好几十号人才给搬运回来。而后起伙做饭,总算吃了顿热食。 只是这番大动静暴露出来,却是引得周遭邻居纷纷朝这边探视。 几个冻的青紫的小鬼头还留着鼻涕翻上院墙,一边流口水一边因为单薄的衣裳而被冻的浑身发抖。 而当杨汕这边的人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几个小毛头又忙不迭地的将脑袋给缩回去。只是如此一来,那咽口水的声音就变得更加刺耳了。还有那冻的牙齿打架的‘得得得’声,让人完全吃不下饭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小乞儿 一个性格暴躁的汉子,恼火的将碗砸在桌子上。 他大吼一声站起来,朝着墙那头骂骂咧咧道:“吵!吵什么?没见人过人吃饭吗?爷爷好不容易吃口热食,你们这些小鬼头也跑来碍眼?赶紧给爷爷滚开,否则小心爷爷对你们不客气!” “老杜!” 旁边什长眉头皱起,不满的道:“不过几个孩子,何必跟他们这般计较?你这火气,这么冷的天也压不住么?再说那几个孩子看着就可怜,咱们也不缺那两口吃的,就是赏去几口又费多大事儿?” 说着老什长露出和善的笑容,对墙头再次探出脑袋的几个小人道:“小鬼,过来吧。来,我这里有吃的,咱爷俩对付几口?放心,不害你们,我们是朝廷兵马。来,快过来!天冷的,来暖和暖和。” 领头的小鬼大约十岁左右,他警惕的看看这边,缩缩鼻子摇头道:“几位大爷,不用了。俺……俺们就在这看看,不过去麻烦你们了。我们……我们吃过了!对,吃过了!还有如……如果您真要行行好,那就把吃过的骨头丢来两根,我给小弟磨磨牙。小子在这里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了。” 一番话说的小心翼翼,少年用期盼的看着这边,脚步却一动不动。 他不动身,旁边两个明显意动小鬼也强忍着只咽唾沫。其中一个抱着膀子直哆嗦,被那少年搂进怀里才镇定下来。 “哈!老潘,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了,连几个小乞儿也能打动你。喂!小鬼,接着!”被唤作老杜的士卒不屑冷笑,而后俯身从前面盘子里撕下来半边鸡腿,用力甩手便从那少年头上丢过去。 少年怀里的小鬼瞪大眼睛,顿时就要挣扎下去捡。只是他被那少年死死抓住,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旁边那痩小子也是几次回头,但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怎么,不要?臭小鬼,爷爷这半年来,也不过只吃过三回肉而已!这般不识抬举,还指望爷给你送过去?”老杜冷笑一声,回过头来又劝说姓潘的什长道:“老潘,收了你的善心吧!咱们这些年头走来打去的,什么可怜的人没见过?区区一个小鬼,有手有脚有屋子住,饿死也是活该!” 老杜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粗豪,他虽然没有潘什长那么大的同情心,却也看的更加仔细。 这里是县城不是荒郊野外,只要不被冻死,凭什么会被饿死?而且这边房屋乃是杨邦乂为本县老弱安置,换言之这几个小鬼在这个县里也是登记了的。老杜就不相信,杨邦乂许了房屋后就会撒手不管。 他得意洋洋说出这番话之后,潘什长的表情果然变得犹豫起来。 “所以,并不是饿了,而是馋了么?” “才不是呢!”被少年搂在怀里的小子放弃挣扎,但是听到潘什长和老杜的话之后,他确是大声嚷嚷道:“县老爷才不会注意到我们,我们是偷偷溜进来的!还有……姐姐不是没有出去找事做,但是那坏老头要欺负姐姐,所以咱们才躲来这里!还有,我们这边十几个孩子,谁的养……” 话没说完,小家伙被后面的少年,少女用力捂住嘴巴拖下去。 而后少女也不隐藏声音,只听墙那头一个清脆的女声正在大声训斥。而那小鬼还要辩驳,却是被掐住嘴还是提溜住腮帮子什么的,总之嘤嘤呜呜说不出话来。再要说话,却又忽然‘嗷’一声痛呼,也不知吃了什么排头。 而后少女开始赶人,将几个小鬼全部从围墙上拽了下去。 这一幕让院子里几个士卒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先前开口的老杜有些犹豫,潘什长更是一副愧疚的模样。 只是这模样被老杜看在眼里,顿时又暴躁起来:“你在愧疚个啥?这天下苦人多了,你一个个去愧疚去?再说了,区区几个孩子而已,这北边儿哪年不冻死一些?你……你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家里嫂嫂还在等你回去,你给我少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咋地,才好过几天你就忘记之前的苦啦?” 院子里这几人都是杨汕的亲兵,跟着他从当初被人抛弃的身份,再到战青山,战二龙山,战辽人,战独龙冈一步步成长起来。几个都是知根知底的老乡,谁家又条件好还能收养这一堆孤儿? 这话一出,潘什长也沉默了。只是他饭也吃不下去的模样,实在是让老杜厌烦。 ‘啪’一声将碗摔在桌子上,老杜转身就回去屋里。 潘什长表情一僵,再看旁边几个兄弟都是一副无奈的模样,只能无奈招呼道:“行啦,都别看了!吃饭!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咱明儿恐怕还要继续赶路呐!难得能住一宿暖屋子,都好好睡觉驱驱寒气。”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却回头看见屋里锦儿小姐带着俩侍女走出来。 她三女身旁,是一脸狗腿子模样的老杜。只看老杜一边说什么,一边对那群孩子的方向指指点点。 一行人走近过来,老杜的声音也传来道:“夫人您是心善的,自然不愿意看到那些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受苦。只可惜我这个大老粗是实在没有办法啊,所以只能把这个麻烦交给夫人了。相信夫人做了这等善事,一定能够得到天尊保佑;到时候等将来啊,一定诞下一个胖乎乎的小少爷……” 狗东西拍马屁是真的不要脸了,明明大伙儿都知道锦儿小姐还是未嫁之身,可老杜一口一个夫人却是说的好听。再加上善事,保佑,多子多福什么的,这话听的哪怕是潘什长,也想一脚踹过去。 可让他意外的,锦儿小姐却是一点也不生气。 就好像是当真在意那几个孩子,锦儿只是步伐加快一些,嘴里则问道:“那几个孩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这般冷天的,怎么能让几个孩子穿着单衣在外面晃悠?万一出事那可了得?这位军……兵……” “夫人喊我小杜便是!少爷也是这般喊我的,听着亲切!”老杜舔着脸说着,引得周遭一片白眼。 锦儿也不傻,于是依言道:“这位杜兄弟,那就麻烦你领我去一趟吧。还有其他兄弟也帮帮忙,带上一些吃食,陪我过去看看。如果真有能帮到忙的地方,也好为咱们大人积攒一些福报。” “是!是!福报,福报。” 老杜连连点头,又狐假虎威朝潘什长喊道:“听到没,老潘,你还在墨迹什么,莫非是没听到夫人的话?还不快弄点吃得来,给那几个小鬼送过去?对了,还有把你多的衣服也扒了,冻死你!” “你……”潘什长既高兴又尴尬,怒视臭不要脸的老杜,却又不能反驳。 在几个兄弟戏虐的目光中,潘什长站起身将旁边炉子边上上的饭桶整个抱起来。几个兄弟愕然大叫还没吃完,潘什长也是理都不理。他就这么抱着个大桶跟着锦儿出了门,又被金枝金玉戏虐的目光弄的脸上通红。 而后老杜凑过来要帮忙,却被潘什长一脚踹开了去。 众人哄笑声一团,以至于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吃饭的兄弟们也是好奇的凑过来直瞧。 等杨汕听到动静出来的时候,那一群小鬼躲藏的屋子已经被士卒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结结实实。别说是人了,就连蚂蚁也别想从里面跑出来。而锦儿身边,也多了一队七八个护卫,保护不让她发生意外。 一名兄弟在杨汕耳边解释了始末,杨汕点点头也不搭腔。 来到门口,只听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还请小姐见谅,小英子实在不愿牵连到您。之前也说了,小英子乃是犯官之后,这身上是有罪名的。虽然得县令大人开恩可自由走动,但却不能离开本县,也不能牵扯到他人。所以小姐的好心,小英子心领了;小姐的恩情,小英子也一声铭记。如果小姐真愿意可怜这些人儿,那就把我这几个弟弟领走吧,他们都很乖,也很听话。” 小女孩的一番话,有条有理,让人感叹。 听完她的这些,锦儿甚至红了眼睛。 因为是犯官之女,所以就必须这样受苦么?小英子本人又做错了什么事,何必要受这般的折磨? “姐姐莫哭,小英子已经很感恩了。没有被卖入青楼,已经是小英子的幸运了。” 女孩还能安慰锦儿,可见其坚强。 看到这一幕,杨汕忍不住道:“你叫小英子?全名叫什么?话说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你爹事发被发配之后,才出生的吧?” “这位哥哥,你如何知晓?”自称小英子的女孩一愣,随即老实点头道:“我叫林朝英,这是我娘给我取的名字。至于我爹……他烦的事太大,因此惶惶不安半路上的自我了断了。我……是娘辛苦养大的。” “林朝英?”杨汕原本还在点头,而后忽然就愣住。 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声音,却是王重阳看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哎!喂,这不是我给你们安排的地方吧!你们要做什么!英子!英子!你没事儿吧,快点回答我!”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少年爱慕 王重阳冲进人群,很是紧张的将那个叫林朝英的少女保护在身后。 明明只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小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也屁股,可是看王朝阳紧张的模样,却好像是保护着一块珍宝一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王重阳愤怒的说着,又回头安慰林朝英道:“朝英莫怕,有我在这里。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到你。” 小丫头林朝英眨巴一下眼睛,有些羞涩又不好意思的道:“重阳哥哥莫急,你误会了。这些个大哥哥都是好人,他们可怜朝英身边大都幼小,因此特意来给朝英送些吃食衣裳过来避寒取暖。” 王重阳一听,顿时大为尴尬。 但他性格傲娇,因此还是拦着林朝英,继续倔强道:“哪个要他们帮忙了?哪个需要他们摆出那一副怜悯的模样?有我王重阳照顾你们就够了,何必他人插手?再过两日我便能发薪酬,到时候什么吃食衣裳买不到?对了!我也禀报过县尊大人,往后县衙里旌旗礼衫的缝补就交给你们来做,好歹能赚些银钱。银钱虽少却每月都有,总好过这些人转身就走,所谓帮忙不过无根之水!” 这话一出,旁边老杜等人的脸色可就不好看了。怎么着,爷爷们发善心还要讲究个持之以恒? 或者换言之还非得把这些小子们照顾到成年是吧?否则这做善事还做错了? 老杜性格暴躁就要动手,却被潘什长狠狠拽住。 潘什长毕竟性格沉稳些,所以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的想法。这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所以想方设法表现自己贬斥对手是吧?但是爷爷们只是路过一时好心,还怎没心情跟你这小鬼玩儿女情长的把戏。不过一个毛都没齐芦苇架子一样的丫头罢了,除了你这小鬼还有别的谁能瞧的上? 潘什长看一眼锦儿,决定无视王重阳的蠢话。讨好女儿家哪有这般说话的?当真蠢物,迟早有苦头吃。 另一边,锦儿对这些依旧熟视无睹。她牵着一个大约二四岁的孩子,正细心的掰了馒头喂他。 小家伙长的很瘦,可饭量却一点也不小。而且他终归知道规矩,被锦儿喂两口之后赶忙就撤一步要给锦儿扣头。 林朝英在外面惊呼一声,而后来的则是王重阳的厉喝以及老杜的咆哮声。 眼见事情就要变的复杂,被女色蒙蔽的少年看起来也听不进去解释,锦儿只能叹一口气站起来。 也不理会紧张的王重阳,锦儿只对林朝英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来也来过,看也看过,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这些吃食,快些趁热吃了吧。还有这衣服什么的,也赶紧帮弟弟妹妹们换上;此外这两匹布你也收下,给弟弟妹妹做身衣裳。相信小姑娘你能照顾这些弟妹,也一定会缝补对吧?总之我们也不叨扰,先过去了。待会儿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过来找我,我就在隔壁。” 说着锦儿对王重阳也点点头,而后十分淡然的从他身旁走过。 王重阳想要开口,可金枝金叶两女却不像锦儿这般温柔。两女恶狠狠的盯着王重阳,就好像要扑过来将他撕扯吃掉一样。偏偏王重阳自持身份好男不跟女斗,也是不敢去招惹这俩泼辣姑娘。 而后潘什长扯一下老杜,两人也是嘿嘿笑着从王重阳身旁走过去,那挑衅的笑声让王重阳握紧拳头。 只是潘什长和老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杨汕背着手,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 两人顿时大为尴尬,特别是老杜,锦儿可是他引过来的。因此这会儿见到杨汕,顿时就臊的满脸黑红。 杨汕也不理会这俩憨货,只轻声对锦儿道:“若是觉得这些孩子可怜,将他们带回去咱们家便是。如今咱家也算家大业大,养活几个孩子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咱们的产业也越来越多,确实也需要几个家生的奴仆代为看管。这些孩子别看年幼,可只要教导几年,倒也能成为合用的帮手。” 杨汕这话说的十分直白,口一张就是要将这些小鬼收作下人。 可是偏偏他的这个决定,除了王重阳以外,哪怕林朝英都是一副十分意动的模样。 对于一伙弃儿而言,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安置方式了。衣食无忧,后日无虑,谁又能说杨汕这是在瞧不起人?再说了,你一伙乞儿不做下人还能指望什么?没有官凭没有身份,正紧行当你也没这资格。别说读书做官了,大宋三百六十行,你最有出息也只能去做那些下九流的行当罢了。 所以杨汕的决定还真不是趁人之危,而是确确实实想要帮助这些小鬼。 但是在王重阳的眼里,杨汕的这话就很过分了。他怒视杨汕,很不高兴的道:“你这是要把朝英她们带走?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朝英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又有我照料,何必还要你来生事?” 说罢王重阳转身,又对林朝英道:“朝英,莫要听这人胡说!你身边有我就够了,不用担心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今年……今年是我没有准备,等这个冬天过后,明年我定然不会还让你这般辛苦。对了!我还能去求县尊大人,求县尊大人给他们几个安排一些事情来做。到时候再找几个当地富户收养了做义子,岂不好过给人做下人?甚至说不定,到时候还有机会继承……” 王重阳话音未落,便被脸色阴沉的林朝英制止。 林朝英很清楚王重阳其实不是那意思,但是他说话的口气态度,却听起来就是要将这些弟弟妹妹全部丢走一样。什么义子,什么富户,不就是要把他们从自己身边带走么?王重阳,怎能这般自私? 林朝英不满的想着,只觉得王重阳十分过分。她毕竟犯官之女,又经历颠簸流离无依无靠,因此微小谨慎已经成为习惯。再加上性格略微偏激,因此王重阳大大咧咧匆忙的一句话,就让她胡思乱想了。 林朝英很清楚王重阳对她的想法,原先也愿意有一个依靠。但是当他说出要‘甩开’自己这些弟弟妹妹的时候,林朝英就生气了。哪怕王重阳或许不是这个意思,可林朝英偏偏这么去想了。 因此再看王重阳,那是一百个讨厌! 冷哼一声转过身,林朝英不理会王重阳的呱燥,只是对杨汕和锦儿矮身施礼道:“这位大人,还有这位姐姐,林朝英多谢两位厚爱。只是林朝英身上背负罪名,却不能伺候两位离开太和县了。如果两位当真心善,可否帮林朝英照顾好这些弟弟妹妹们?但有来世,林朝英必然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这女孩儿是个伶俐的,她轻易就想到了对弟弟妹妹最好的安置办法。 分散是一定不能分散的,抱团取暖才是道理。再加上本地富户各有恶名,而这一些个来自青州的好心人却不仅是官府身份,而且真心实意的善良。如若弟弟妹妹跟着他们,必然也能够让人放心。 所以说,第一印象是真的重要。老杜和潘什长的一番举动,轻易就让林朝英对杨汕充满了信赖。 而对于林朝英的这种要求,杨汕自然不会拒绝。 旁边王重阳也是大喜过望,这没了拖油瓶,太和县岂不是只有林朝英和自己朝夕相处?于是他连连点头,用一种仿佛当家人一样的语气对杨汕抱拳道:“此事就拜托杨大人了!而后这些孩子若有忤逆的地方,大人不用看我王重阳的面子,尽管教训便是!只望日后,他们能多些出息!” 这话出来,林朝英顿时又不愿意听了!你谁啊?你有资格说这话吗?我的弟弟妹妹,凭什么你叫人教训? 冷哼一声,生气的小丫头转身回去屋里。 不多时里面传来哇哇的哭声,还有‘我不要离开姐姐’、‘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吧!’等等的叫喊。 但是不知道林朝英是怎么安慰的,不多时嘤嘤嗡嗡的哭声便停歇了。 杨汕不会在这里因为一些小鬼的事情呆太久,所以哪怕对象是王重阳、林朝英这种小时候当做偶像的人物,杨汕也只是摆摆手略作感叹也就过去了。 说实话日渐沉重的压力和复杂的局面,已经让他对前世的生活渐渐淡忘。唯有在手中沾染了性命和鲜血的时候,他才会努力的去回忆前一世的和平与温暖,并且借此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区区王重阳罢了!如果是成长起来了的他,还值得杨汕重视。而现在的少年,却是没有时间来培养了。 再说王重阳对杨邦乂忠心耿耿,大概后来也是因为杨邦乂的为国捐躯,才走上扛金道路的吧?这样的人,这样的道路,杨汕不觉得自己能够去,也有资格去改变。没有经历扛金的王重阳,不过一个臭道士罢了! 所以将这件事交给锦儿,也免得她每日太过无聊些,杨汕便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饭菜已经凉了,但伍端,朱武和王伦仍旧在等待着杨汕到来。杨汕走后三人也没动筷子,态度摆的极正。 哪怕说王伦已经打算要走文官路子了,也没说就此和杨汕拉开距离。 第四百七十四章 联姻 看到这般恭敬的王伦,杨汕忽然心里一动。 就着冷饭吃了两口,杨汕斟酌着道:“马上就要回到咱们的地盘了,不知道王伦兄弟对自己的未来到底是何打算?如果说你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的话,杨汕这会儿有个建议,不知你是否愿意听?” 伍端眼睛一亮,似乎猜到了杨汕的想法。 而王伦哪敢说不听?只能赶紧对杨汕拱手道:“大人有话直说便是,王伦哪敢不应?定然好生斟酌。” 他倒也不舍得把话说满,毕竟这一次,怕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能当上文官的可能了。 见王伦紧张的模样,旁边朱武打着哈哈插一句:“王伦哥哥何必紧张,莫非杨大人还会害你不成?” “那是!那是!”王伦赶紧点头,却不改心中担忧。他本身,就是那种多疑的性格。 杨汕也不装模作样了,笑着摇头直接道:“首先,这一次要恭喜王伦兄弟了。王伦兄弟这一次能够补足同进士的身份,想来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实话实话,一个同进士的身份,想要一步登天却也是痴心妄想。哪怕走正规途径,也需要从基层慢慢做起。这一点对王伦兄弟而言,有些辛苦;而到时候谁也不知道王伦兄弟会被安排到何处,兄弟们想要帮忙也是鞭长莫及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而后王伦的表情也是一垮。 杨汕的话,王伦何尝不清楚? 他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任何路子,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后台;唯一能想的,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原先还想着,自己能到这一步已经是得天之幸,可为何杨汕一说却忽然感觉这么可悲呢? 之前只想能当上官儿便满足,可这会儿,谁愿意当一个憋屈官儿? 王伦郁闷的盯着杨汕,心里忽然开始怀疑,杨汕是不是要借这个理由反悔了。 毕竟这会儿梁山已经落入杨汕手中再要不回来,他如果反悔王伦也没有任何办法能想。顶多叫骂一声遇人不淑罢了,哪里还有能够把之前的付出尽数夺回来的手段?怕不是命也要丢了去! 所以王伦的脸色,那是眼看着由白变黑,一脸怨气简直可怜。 不过终归,杨汕还没无耻到这个地步。 见王伦脸色苍白胆战心惊,旁边朱武也是惊疑不定,唯独伍端依然镇定自若借着冷菜喝酒,杨汕摆手道:“王伦兄弟放心,杨汕只是在为你着想!我只是觉着,王伦兄弟其实没必要跟我们这些武夫割袍断义、远走他乡。毕竟这文臣虽好,但是也难当啊!不如王伦兄弟就留在兄弟们身旁,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哦,我的意思不是说让王伦兄弟放弃文官路子,而是说王伦兄弟何不留在青州府?杨汕驻扎的地方,距离青州府城不远,也有县名叫遂易县。如果王伦兄弟愿意,我帮你安排一个主薄身份如何?好歹是县里二把手,再有我等帮衬,升上县令也并非不能!” 杨汕说的真心实意,王伦一听也是心动了。 确实!相较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打拼,留在杨汕身旁效力岂不是更加轻松? 这位杨大人是有大志向的,可他武人身份却也注定了往后许多功劳他能立功却没资格去拿。到时候与其便宜别人,为何不能便宜自己?今后能有他相助,自己在政坛上的打拼,大概也会轻省许多吧? 同时往后杨将军有事要自己帮忙,岂不是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对自己更加看重? 这更看重了,岂不是就要拿出更多好处来收买自己? 想到这里,王伦心动了。 他再不犹豫,干脆的站起来又对杨汕单膝跪地:“如此,往后就拜托杨大人了!今后王伦依旧还在大人麾下吃食,大人但有任何驱使,王伦也一定会拼死效力!只要大人一句话,王伦绝不迟疑!” 王伦说的斩钉截铁,哪怕因为性格犹豫而在话语里添了一些可能,却也无法改变他这个动作的意义。 众目睽睽下,这便是立下主从关系! 文人,同进士,士大夫,给一个武夫跪下,这事情可不会像眼前的事儿这般简单。 如果王伦的这番话这行为被传出去,王伦就会立刻变成读书眼中人人喊打的存在!没有人会给他说话,否则士大夫都会恨不得立刻宰了他!甚至如果闹的狠了,‘青史留名’也未必不能。 到时候别说王伦自己,就是他的后人,也要永生永世受到读书人的唾弃,永远别想再进入士大夫的团体。 所以王伦的这番动作,可谓是真心实意将一切都交出来。 当然,这也跟王伦不知正统文人有关。脸面这东西,就目前而言对王伦还不是那么重要。 这厮是真狠人!当然一个能够抛弃一切去当贼寇的读书人,也必然是这种有觉悟有果断的狠角色! 哪怕是朱武,也叹息自己决计做不到这一步。唯有伍端,依然脸色平静。 而在杨汕心里,他印象中能够这般敢作敢为的,除了现在的王伦,也只唯有宋江一人罢了! 不过杨汕也相信,王伦毕竟不是宋江!也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宋江那般无耻狠辣! 所以将王伦搀扶起来,杨汕又说了些好听话。 一番话说的王伦终于安心,这才将这件事彻底决定下来。 杨汕和伍端对视一眼,伍端暗自点头,让杨汕松了口气。他这想法没跟伍端交流,现在看来应该不坏才对。 当然眼下说着简单,可具体操作却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大宋县里低阶官员的安置虽然不需要向东京城申请,但却也是需要得到青州府城知府大人认可,再将名单报上朝廷登记的。而眼下以杨汕跟慕容彦达的关系,这件事要操作起来还有一定的麻烦。 当然,这就不需要杨汕亲力亲为了。 “这番操作,大人就交给我吧。朱武自为大人效力以来,还没立下什么功劳。这点小事无需辛苦伍大人,就让朱武先尝试一番如何?”眼见伍端笑一笑就要开口,朱武连忙将事情揽到自己手中。 看看伍端,朱武笑着拱手。 即使大家同为杨汕手下,可人往高处走,该有的竞争他就一定会有。这事儿虽小,可他也是功劳。 如今杨汕手下文人虽然不多,却也能够分为正统文人派系和江湖文人派系两种。这其中苏明泽和伍端属于正统文人,而朱武和王伦便属于是草莽读书人了。双方要说没有攀比竞争,那必然是笑话。 当然这种良性的竞争,一般来说杨汕是不会制止的。 伍端一笑,朝朱武点头道:“这点小事,原本是是打算让我儿子伍应星试试本领。可既然朱武先生主动请缨,那伍端也就不夺人所好了。这样吧,让我儿应星辅助朱武先生如何?他对青州,毕竟了解的多一些。” 朱武也不反对,笑着道谢道:“如此便多谢伍大人了!朱武初来乍到,也确实需要一点帮助,便辛苦小伍先生一趟。” 伍端抚须笑说无妨,事情便这么定下来。 这时候锦儿带人送来新热好的酒菜,得到三位文人一阵夸赞。这让锦儿羞涩的退出去,也让杨汕有些尴尬。 但是伍端,却不会因为杨汕尴尬而罢手。 抚摸着胡须,伍端看似随意的开口道:“大人如今,也年有十四五了吧?在我大宋,这般年纪已经可以娶妻了。而且以大人目前的身份地位,也确实应该考虑一下联姻或者说联合一个合适的势力了。无论文官也好,亦或者武夫也罢,总归大人应该想一想,寻找一个足够有价值的翁女家世。” 这个话题让杨汕有些尴尬,可是再看王伦和朱武,居然也在点头。 联姻什么的,并不是一件丑事。甚至在大宋,如果没有资格联姻,反而会受人耻笑。所谓门当户对,指的不就是互相团结守望相助么?对方强了害怕吞并弱了又没价值,门当户对才是正好! 所以看在锦儿或者说林冲的面子上,伍端不会把这事情放上明面上去,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而后他的话说完,朱武也不等杨汕制止,就顺势笑道:“伍大人可是心有目标了?咱们大人年少有为,一般的家世可配不上。在我看来啊,要么是将门勋贵,要么是尚书相公,否则其他人休谈。” “那是自然!眼下我家大人名扬北方,怎么能说随便一个什么家世的就能攀附?”旁边王伦不甘示弱,不屑的道:“哪怕是门当户对,也还要是当家嫡女才可以!随便一个庶女,提出来都丢人!” “这个吗……”这下就轮到伍端表情尴尬了,他手上不自觉用劲,结果把胡子也给扯下去两根。 看这模样,其余人顿时就知道伍端心里已经有了目标。 只见伍端表情略微纠结,不留痕迹瞪了王伦一眼,这才对杨汕拱手道:“大名府知府梁相公,有妾生庶女,今年年方十二,正是待嫁之身。梁相公的身份,大伙都清楚;这一次伍端去大名府,却也听到了梁相公的一点口信。相公他有意,要跟大人结上这门亲事,把两家变成一家人呐。” 第四百七十五章 冤家 伍端十分热切的看着杨汕,十分真心的希望杨汕能够一口答应这门婚事。 甚至在伍端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你一个五不着六的丘八,居然还能娶到相公家的女儿,这有什么不满意的?不管从什么地方来看,能够娶到大名府相公的女儿,对杨汕来说都属于高攀了。 而杨汕一旦能够跟梁中书变成一家人,那么杨汕的身份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往后再不用辛辛苦苦披一张杨家虎皮,直接借用梁中书的名头岂不是更好?往后在这北边儿,谁敢不给三分面子?到时候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说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就要谋措许多时间。 这对杨汕而言,岂不是天上掉馅饼? 见杨汕脸色不愉,伍端又劝说道:“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谈这个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大人,真的没有比这梁相公家的联姻更好的选择了。再者大人也尽可不用担心,这位梁小姐在大名府可有美名,乃是十足的美人儿,据说追求者更是仿佛过江之鲫一般。如今她被相公许配给大人您,怕是不少人都要捶胸顿足遗憾万分呐!这美人配英雄,跟大人也是般配的紧。” 伍端说的热情,就好像媒婆儿一般。 见杨汕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旁边朱武想一想也低声道:“大人,我觉得伍大人此言有理啊!虽说难听,可能够被梁相公看中,对大人而言已经算是幸运了。这等机会不抓住,岂不是暴敛天物?” 王伦也咧嘴笑道:“如果小可能有这种机遇,那怕是笑也要笑死了。再说只是成亲而已,正常的娶嫁结亲,大人又有什么好芥蒂的?莫不是以为,女方高门大户就会扫男子气概?嘿嘿,大宋没这理儿。” 三人都在热情的劝说,异口同声的模样让杨松略微皱眉。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介意娶一个士大夫家的女儿,只是自己的婚事忽然就变成一种交易,这让杨汕有些不习惯。就好像他和锦儿之间的相处一样,先谈情再成亲才是熟悉的节奏;古人这种面都没见过就要结婚什么的,有些超过杨汕能够接受的范围了。万一是个丑婆子或者有缺陷的怎么办?哪怕是性格恶劣的,那也影响感情不是吗?这大宋又不兴先谈恋爱再结婚,到时候离婚也麻烦! 杨汕其实没有什么婚前恐惧症,只是记忆里各种古代嫁娶的扯淡文章看多了,也就少了安全感。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就是,为什么我的婚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你们这样谈论呐?很尴尬的好吗! 杨汕郁闷的撑着腮帮子,决定暂时不理会这三个老流氓。 然而即使杨汕这态度,伍端还是轻声劝说道:“说句实话,大人您早就应该成亲了。您的年纪毕竟还是偏小,这不成亲总是给人一种万一出什么事便无法弥补的感觉。说难听点儿,其他人有野心的,纵然想要下注于您,也会担心您一旦出事就烟消云散吧?可如果您有家事就不一样了!哪怕没有后代,这看起来也会显得成熟;再加上血亲这东西啊,它总是让人感觉更亲近一些。即使说大人身边文臣武将已经不少,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放心交给去做啊!” 伍端感叹的说着,话虽然很多,却也都是经验之谈。杨汕也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因此只能点头称是。 当然至于说是否要娶梁中书的女儿,杨汕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在杨汕的印象里,梁中书风评不好!他这人,总是能跟贪腐,受贿联系到一起。哪怕从记忆里得知这人官运亨通确实是个可以依仗的,杨汕也依然打心眼儿里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太大关系。 因此之前杨汕每一次需要跟梁中书接触,他都宁可拿利益开路,而不是想办法跟梁中书把关系搞好。 而这一次梁中书主动希望跟杨汕结亲,大概也和杨汕几次拿给他的利益有关吧? 总而言之,杨汕只希望他跟梁中书是这种单纯的关系。如果变成翁婿,那往后再想摆脱他可就难了。而且如此一来往后也少不得帮梁中书所一些杨汕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到时候再生龌龊也是麻烦。 所以想一想,杨汕最终还是拒绝了伍端的提议。 伍端虽然遗憾,却也没有继续强求。 而后众人在太和县休息了两天,所有人都休整的差不多了,这才决定重新出发。 和来的时候相比,队伍里多了六个小毛头。最大的已经十一二岁名叫马钰,最小的却才三岁多,名叫杏丫儿。杨汕有些怀疑这叫杏丫儿的娃娃很可能就是记忆里林朝英的侍女黄衫女,但是偏偏拿不出证据来。反倒是马钰这小子,居然这么早就认识了王重阳,也难怪会成为他的大徒弟。 只可惜这些人如今被杨汕一锅端,他们的命运将会被彻底改变。 不知道为什么,林朝英将这些孩子托付给杨汕,或者说锦儿之后,居然已经一两天没有露面了。 杨汕也没多想,时辰到了就喝令出发。 可是刚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却看见王重阳和林朝英还在那纠缠。林朝英手上款着行囊,脸色苍白身上狼狈,一双眼睛却紧紧望着这边。她身旁王重阳摆着手絮絮叨叨,却是要阻止林朝英去做什么。 杨汕带队走近,只听王重阳大着嗓门道:“朝英,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莫非是我对你不好,所以你才硬是要离开?你既然已经把弟弟妹妹托付给那位杨大人,那接下来就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怎么还念念不舍要给自己找麻烦?放手吧!既然找到好人家,就别在多让自己操心了。” “我没有操心!” 看到杨汕过来,林朝英眼睛都在发亮。她漫不经心的回答王重阳的话,开心的笑道:“我只是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他们!所以最好,还是跟他们一起走罢!而且县尊大人真是好官,我只跪了一天就免得了我的罪名呢!往后我再也不是朝廷命钦犯了,我终于可以过我想过的生活!” “我明白啊!只是既然已经洗刷清白,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过崭新的日子?朝英,你明白的!咱们好好开始新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跟过去眷念不舍?那些孩子,已经不用你操心了!”王重阳大声说着,只感觉口水也说干。但偏偏林朝英比他更加倔强,决定了的事情怎么也不会改变。 王重阳只要想到杨汕居然用这种方法将林朝英也给拐走,就觉得心如刀割。 偏偏他在杨邦乂身后还有身份和命令,决计是不可能像林朝英一样自由离去的。即使……女孩为这自由付出了许多。 王重阳还记得,昨天接受大人命令出门,结果看到林朝英跪在县衙门口的情形。 这大冬天里地上雪还没化,外面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如果不是王重阳奉命出门,谁也不知道林朝英到底要跪多久才会被发现。可即使这样,女孩哪怕腿也冻僵了,也没有听王重阳的话站起来。 她只说求见县尊大人,别的便再也不说。哪怕王重阳多番询问,林朝英也只摇头不言。 这态度换在别处,任何一个县令都不会给这面子!有本事你跪死在堂外,又哪能对县尊造成半分影响? 也就是因为遇到杨邦乂,再加上王重阳求情,林朝英这才得以见到县尊当面。 而见到杨邦乂,林朝英的第一句话就让王重阳目瞪口呆:“还请县尊大人慈悲,饶恕小女子的罪过吧!县尊大人,民女是无辜的,民女也做过任何坏事!还请大人网开一面,放给民女一条生路吧!” 林朝英的声音仿佛杜鹃啼血,再加上已经在外面跪了相当长的时间,因此看起来格外的凄凉可悲。 看到她这可怜模样,王重阳忍不住也跪下来,要为林朝英求情。 这让杨邦乂吃了一惊,而后才想起这小丫头的身份。 先帝时期一位大官的女儿!那位官员锐意进取,不仅支持甚至还主动参与哲宗皇帝变法,乃是新党的重要一员。 然而哲宗皇帝早逝,新党更是被彻底掀翻。这女孩的父亲背负罪名死在贬官路上,可家眷的罪名却遗留下来。换言之除非说元佑新党彻底洗白,否则林朝英身上背负的罪名将永远不会被赦免!所谓的祸及家人就是这般严重,而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除非赦免,否则子孙都休想抬头。 可以目前大宋宰相蔡京的政治举措,给元佑一党洗白?那岂不是做梦? 所以林朝英的绝望的。 但是同时,她也是幸运的! 因为杨邦乂终究不是普通官员,他最终还是选择心善,选择对林朝英特赦,同时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也许这其中也有王重阳的因素在里面,总归林朝英终于获得了自由。 但是不等王重阳高兴片刻,林朝英居然就做出了追随弟弟妹妹而去的选择,这让王重阳目瞪口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死村 很显然,林朝英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想法的姑娘。 从她还是戴罪之身就敢收拢并且拼命去养活这一大波孤儿就能看出来,小姑娘做事颇有些我行我素的味道。 于是王重阳怎么也想不到,他辛苦努力给林朝英帮助,最后的结果是林朝英十分干脆的就要离开。 当然,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心里还谈不上情啊爱啊什么的。她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家庭在心中占据上风,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再说了,林朝英个人其实也不欠王重阳什么;只能说王重阳以为能用恩情打动这姑娘,指望能得到姑娘彻底委身什么的,确是有些小看了她的坚强。 林朝英不是不知道王重阳对她的好,只是相比起来,她更牵挂弟弟妹妹,仅此而已。 这个心情,王重阳能够理解。 可也因为如此,王重阳才更加无奈。他帮林朝英说话,居然把林朝英从自己身边放开了?闹啥呢这是! “朝英,你不能走!外面世道艰难,你一个女儿家,太危险了。”王重阳急的跺脚。 “那有什么!你可不能小看我!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生活,也没看谁能把我怎么样!”林朝英骄傲的说着。不过到底还是明白王重阳的好,她牵着王重阳的手走到一边,又很是认真的说了一番话,说的王重阳喜笑颜开。看他那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很显然又是林朝英向他承诺了什么。 两个人原本还在闹矛盾,可转瞬之间就和好如初。 王重阳也不在乎林朝英要离他而去了,只一个劲的嘱咐,模样可笑。等杨汕一行近到面前,这小伙儿还在提醒姑娘要多照顾自己,要多穿衣裳注意身体。这模样引的众人一阵哄笑,可忽然又有些心酸。 春天要到了么?杨汕如此想着,感觉最近看到儿女情长的事情好像多了一些。 不过也对! 距离上一次和辽人的死战,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再大的痛苦,再多的压力,也都已经平复下来。韩龙的冬天隔绝了战争,也让人平静下来能够生起一些别的想法。毕竟人活着,终归不是战争疯子。 杨汕如此想着,对王重阳微笑点头。结果这厮倒不知好歹,居然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让众人对他怒目而视。 杨汕制止了手下亲兵要发作的意图,同时对王重阳的情商也有了足够了解。这厮……难怪不会讨好女孩子,这说话做事还真是有够没脑子的。他喜欢的姑娘,就要来杨汕这边生活了,难道他就不会说些好话请求帮忙照顾什么的?甭管有没有说的必要,至少人家姑娘听着会感觉到重视啊!结果你倒好,一来就得罪姑娘未来上头的人,这不是给姑娘添麻烦,凭白让她埋怨你么? 难怪到最后也没有跟林朝英在一起,甚至还像个蠢货一样跟她斗气。人家姑娘刁难你一下,你还当考试一样把所有质问都做出来,把姑娘的所有武功都批评的一文不值,这是要闹哪样? 杨汕心里想着,对这钢铁直男也是实在无语。不过这社会就这样,男人地位太高,女人地位太低,也不是王重阳一人如此。只能说像林朝英这种自我意识太强的女孩,终究不会不会太过让男人喜欢…… 胡思乱想一阵,杨汕摇摇头。 他也明白了林朝英的想法,因此没有说话只是向锦儿示意。 而后在锦儿的低声安排下,那几个坐在马车里的小鬼一个个赶紧嚷嚷起来,顿时就让林朝英再顾不得其他,提着裙摆三步两步跑过去,又将那个杏丫儿抱在怀里,亲亲摸摸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看这样子,王重阳也心知无法改变了。于是他站直身体对杨汕拱手,直说请杨汕代为好好照顾。 杨汕自然不无不可,而那林朝英即使跟弟弟妹妹说话也不忘偷偷看向这边,显然也不是没意思。所以杨汕也没心情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更何况如果能利用林朝英把王重阳勾引过来,那也是极为有趣的事情。到时候凑够了天下五绝,是不是就能够更加轻而易举完成心愿达到目的呢? 儿女情长的事情,终究没有耽误杨汕太多时间。 杨汕也没有因为一个王重阳林朝英,就选择说再停留一回。他仅仅只在路边驻马片刻,就再次出发。很快王重阳的身影就在背后消失不见,而杨汕也开始继续朝着青州府的方向行军,只是速度慢了一些。 倒不是因为队伍里多了一些孩子,而是这天气风云突变,忽然就刮起大风来。 凌冽的北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马儿也嘶鸣着倔着蹄子走的十分艰难。面前行进了半天后,无论人马都有些受不了。因为天上居然下起了冰雹,指头大小砸的生疼,也砸的马车车厢砰砰作响。 无奈之下,杨汕只能选择停军休息。 但是这人越多,方便休息的地方就越不好找。一行人走走停停才终于找到一个村庄,庄子不小房屋也多。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看起来十分僻静,但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是让众人松了口气。 但是让人疑惑的是,哪怕一行五百多人已经踏马进入村庄里,马蹄嘶鸣人声沸腾了,那也个屋子里也依然一定动静都没有。就好像说这个村庄里根本就没有活人一样,寂静的让感觉到诡异。 “莫非是个死村?”朱武拍拍斗笠,左右张望说道。 “何谓死村?”伍端和王伦一齐看向朱武。 伍端来到北地的时间不长,所以对很多细节情况都不甚了解。而王伦一‘起事’就在柴进的资助下建立梁山,所以对外面的‘俗事’并没有朱武了解的那么深。而且在他们看来,既然有村子,又怎么会没有人?所谓死村,难不成是死人建筑的,或者说是建筑给死人用的还不成? 朱武看一眼伍端和王伦二人,又看杨汕表情平静目视着他,于是沉声道:“所谓死村,自然是一村子人死绝了的村庄。这种事在北地也算常见,特别是靠近边境的村庄,每年都有一些个村子被辽狗或者其他什么狗贼攻破,而后满村老幼一个不留。这样的村子一般被认为是不吉利,也容易被敌贼顺着熟路再反杀回来,所以便没有人还会迁过来住,最终也就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死村。” “全村老少尽数死光的死村么?”杨汕重复一句,表情冷硬。 他虽然早就知道,辽人打草谷少不得一死一大片,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村子老少尽绝的孤寂感,还是给他一些更加清楚和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冲击力比看到一些个尸体更加厚重,绝望的气氛也更明显。 不止是杨汕,就连手下那些凑到一起骂骂咧咧的亲兵们,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一个个沉默下来。 死村的名字,,安让给人心里发毛。更加恐怖的是,谁也不知道打开门之后,会不会看到尸体! 所以哪怕风大雨大,哪怕寒冷透骨,也没有人说打开门闯进到屋子里面去。 众人宁可挤在屋檐下躲避冰雹和大风,也不想去承受那些沉重的东西。哪怕是再心思简单的史进,这会儿也没办法继续跟兄弟们喧哗玩笑了。他打个寒颤将袄子裹紧,然后嘟囔几句低下头。 汉人,对死者总是充满敬畏的。哪怕是经历战场尸痕累累的匹夫,也依然不会忘记死者为大的道理。 而主动去收敛尸体的沉重,也让他们没有勇气说出这番话来。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着,哪怕说这沉重的气氛让人窒息。就连随后进村的两架马车,锦儿一行也都一个个紧张的沉默下来。林朝英胆大妄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锦儿捂住小嘴拖进车厢里。 “什么啊!为什么不让说?既然害怕说里面有死人,为什么不去收敛一下?死者为大不是吗?”马车里再次传来林朝英的声音,大大咧咧振振有词,可这会儿听着却让人感觉有些厌烦。 不经历战场的人,是感觉不出士卒们对于死亡的敬畏和那种沉重感的。 哪怕说将军百战死,也依旧无法改变那种对生命的敬畏。所以其中某种程度上,他们才是最害怕看到死人的人。 只是林朝英将事情戳破,这会儿谁也不好继续视而不见了。 于是叹一口气,杨汕吩咐四周道:“全凭自愿吧!有心情的,打开门进去看看;该整的整整,该收敛的收敛一下。不过我估计应该没有咱们想的那么沉重,毕竟这里距离太和县不远,杨邦乂也不像是那种会对百姓遗骸视而不见的人。唔……算了,不说那么多!总之,自己行动便是。” 说着杨汕带头,自己先寻了一间屋子。看大小规模,估计是村长或者里正家。 这时候朱武叫了一声史进,于是很快那个打算跟兄弟一起探寻的汉子,便恍然大悟一样跑过来,守到杨汕身后。 这单纯的模样让朱武一阵皱眉。 这会儿你站后面当什么护卫?难道不是该主动自觉的抢着开门先进去探查一番吗?朱武很是头疼,但史进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大略还是对杨汕不够心服的原因,他虽然守规矩,却不够热切。换言之杨汕如果想要收服史进,还需要再想想办法,实施手段让他彻底归心才可以。 第四百七十七章 惨事 杨汕虽然还想着收服史进的事,但是其实心里却不是特别着急。 因为就目前而言,杨汕身边更加急缺的还是谋士以及后勤人员,对史进这样的单纯武夫并不是特别的急需。当然如果史进另有帅才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对于能够领军的大将,任何势力都不会嫌多。 所以相比史进,杨汕反而对这个‘死村’更加好奇一些。 “什么人?” “别跑!给我滚出来!” 就在杨汕等待史进推门而入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骚动声。那是其他屋檐下的亲兵发出的怒喝,却是发现了什么意外的情况。 杨汕条件反射的退后一步,可身前的史进却是眼睛一亮,猛然一脚踹出去将面前的木门踹开踢烂。 而后正欲回头的杨汕,就看见一道黑影远远的从视线里扫过,而后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想不到一墙之隔后面居然有人,这动静让杨汕一愣, 同时史进却毫不停留,狞笑着冲进屋子里:“狗东西,被爷爷发现了还想跑?快点跑,别让爷爷逮住你!” 这等怒忙,让人目瞪口呆。杨汕甚至都怀疑史进到底有没有好好去考虑,考虑里面会不会有埋伏的问题。这个莽夫做事怕是完全没想过要动脑子,说闯就闯简直不把自己性命当一回事。 当然,这也许和史进自持勇武有关系。 可是勇武真的能够保证万无一失?只能说这等江湖人确实不怕死,脑袋掉了碗口大哥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等等,很严重的影响着他们的想法。同时也正式这种对性命的蔑视,才让他们有胆量这样的肆意妄为。这些江湖人不仅蔑视他人的性命,甚至连自己的小命也同样的不那么在意。 然而史进能不在意他的小命,杨汕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史进去冒险。他郁闷的挥手,示意几个亲兵赶紧跟上去。 而后很快的,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从漆黑的屋子里传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史进得意的大笑以及咒骂声。似乎是什么人被逮住了还在反抗的样子,让史进报以老拳狠锤一顿,才安分下来。 “教头这是担心史进?咱们这么多人,又在大宋境内,没这必要吧?”杨汕听到脚步声回头,发现是王进表情严肃走过来。 “那小子肆意妄为,还不需要我担心。而且以他的性子,担心也是无用,只有撞破头了才会悔改。”王进微微摇头,又看向杨汕道:“只是这边的事情让王进想起了一件事,所以专程来看看大人您的情况。现在看来事情和我想象的应该差不了太多,还请大人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杨汕心中一紧。 可即使他再追问,王进也是摇头不说。 而后史进骂骂咧咧提着一个人从黑暗阴森的屋子里走出,无视那人的挣扎,一拳砸在他脑袋上。同时他身后跟过去的亲兵也是表情难看,三个人合力提着一个还在蠕动的人影,走出来后将其用力往地上一砸。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再加惨叫,那人在地上扑腾两下,而后再爬不起来。 而后,越来越多的陌生人被发现。 杨汕回头朝其他地方望过去,果然四周许多的兄弟都无视l这漫天冰雹,在各个屋里四处的追捕人影。 一时间骚动和叫骂声此起彼伏,更是有许多人被从阴暗的屋子里给揪出来。 原本以为一个人都没有的村子,里面居然藏匿着不下数十人,这个情况让杨汕脸色十分阴沉,心中更生出不祥预感。 再看走过来的王进,杨汕敢打赌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 三名亲兵将那人砸在地上之后,一边低声咒骂一边回到杨汕面前。一齐抱拳行礼,杨汕这才看到他们阴沉的模样以及欲言又止的表情。而后不等杨汕开口询问,三人中最年轻的而那个就大声道:“大人,这些混账不是人!他们是畜生!是魔鬼!他们……他们居然吃人!简直猪狗不如!” “什么?”杨汕大吃一惊。 周围原本还偷懒看热闹的亲兵们也是一齐愣住,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听到了什么? 吃人? 开玩笑的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只有那一个混账吃人,还是……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而后将视线放到周围陆陆续续汇聚过来的,一个个提留着俘虏的兄弟身上。 看着兄弟们脸上严肃的表情,大伙心中忽然涌出不祥的预感。 “大人!我这边屋子里抓到了三个!也是吃人的畜生!屋子里面,还有没啃完的骸骨。” “大人,这边也是!可恨,那屋里就好像地狱一样,不能看!” “大人!我这边也是!” 一个个消息在汇总,一个个亲兵带着俘虏朝这边汇聚。短短片刻时间,便有十多个脏兮兮又骨瘦如柴的男子被从各个阴暗角落搜寻提溜过来。乍眼一看基本上都是壮年,一个老幼都没有。 杨汕面沉如水,旁边其他所有人都面色难看。 而这些个被逮住的家伙们却一个个都还在哀嚎,都在叫饶命,还有些蛮横的甚至到这个程度依旧还在反抗。直到杨汕暴怒的喊出一声‘杀’字,而后有亲兵动作迅速长刀一劈,便将挣扎最狠那人的脑袋给剁掉了去。顿时血液如喷泉一样汹涌,让这些人寒蝉若惊,再不敢吭气。 更多的情报在汇总,同时也发现有人逃出庄外的痕迹。 于是杨汕一边命人追捕,一边命令朱武带几个人将这些家伙审问清楚,一边又带着几名亲兵主动进入那漆黑房屋当中。他一定要亲眼看看,这些个畜生到底能做出多么的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食人的恶事? 吃什么不好偏要吃人,简直与禽兽无异! 说真的,杨汕不认为大宋已经艰难到那种无食果腹只能易子而食的程度!甚至哪怕是在北宋灭亡的那段时间,南宋最凄惨的那段时间,大宋百姓最大的威胁也依然只是兵灾而已。当然在辽国或者金国的势力范围,宋人过的凄惨,那是可以想象的。只是如今大宋局面还未崩溃,哪里到会饿死人的程度? 这里还有一个庄子啊!哪怕说季节不对种不得五谷,可是只谈活命,哪怕野菜也能保证苟活下去啊! 所以……为什么要吃人? 原本以为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这等人已经是禽兽不如,没想这天下居然还有这如此多的畜生。 “大人!” 在一名亲兵的引领下,杨汕来到了这些禽兽‘贮藏’食物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厨房后面堆放柴草的地方,这会儿却被整理成了屠宰场。满地都是猩红,扑鼻的腥臭更是让人作呕。几个惨白的人骨架子丢弃在一角,隐约还能看到碎末的痕迹。同时在一旁已经被浸红的木盆里面,一只惨白的手臂十分刺眼,也十分让人忍不住就要呕吐。杨汕脸色一变当场捂住嘴巴,后面一名亲兵更是干脆的呕吐出声,来不及告罪便双手捂嘴转身冲了出去。 呕吐声此起彼伏。 哪怕是这些人手上一个个都沾着人命,这一幕也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杀人和吃人,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 杨汕希望能为这些人找到一个理由,一个能够放过他们的理由。但是……找不到啊!吃人,怎么能饶恕? 所以啊!这些人都得死! 只是在死之前,还必须要他们把所有的同伙还有头目,全部交代出来!所有吃人之辈,一个也不能放过! 杨汕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惨剧? 或者说这该死的大宋,到底在道德方面有多么缺乏?到处是山贼草寇民不聊生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吃人? 朱武从后面走过来,却是拼命控制自己不往里面看哪怕一眼。 “大人,事情差不多清楚了。这些家伙都不是本地人,更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住户。他们大多都是逃兵,还有就是半路上结识搭伙的贼寇无赖什么的。今年辽狗侵犯青州,这些人曾经跟在辽狗后面趁机劫掠周边乡邻。”朱武低着头说着,却依旧感觉鼻子里充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偏偏人不能不呼吸,朱武只能强忍着加快语速道:“原本只是这样,也不过强盗罢了。但是谁想今年辽狗打草谷的范围和规模,居然会因为大人您的一场拼死抵抗而吓的辽狗选择退缩。于是这些跟在辽狗身后的狗东西措不及防,就被辽狗给冲散反抢,顿时死伤惨重落的一无所有。” “因为抢的东西没了,所以就只能吃人?”杨汕幽幽的声音传来。 “这些个狗东西不事生产,外加又懒又蠢,哪里肯去辛苦劳作?如若愿意劳作,又如何会成为欺负乡邻的畜生?”朱武面无表情的说着,忍不住干呕一声赶紧道:“总而言之这些东西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自从找到这个偏僻的村子之后,便整日在周围劫掠。不止劫财,还劫人作肉粮,唔……呕……” 再也忍不住,朱武弯下腰,撕心裂肺的呕吐起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 暴烈 杨汕不得不承认,这伙贼人是真的很狡猾。 他们居然还懂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道理。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这场难以硬挺的大冰雹,谁会在刚刚离开太和县没多远的地方,就选择再次休息? 而一般人哪怕说确实停留到这边,也不过只是给这伙凶残的贼寇送菜罢了。 这伙畜生就这么藏匿在太和县的阴影当中,甚至偶尔还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和县镇子上,却是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秘密。 整整一个秋冬季节啊!谁知道这些畜生已经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伙人并非是一直以来都以人肉为食。从这些人讨饶的话语里能够听出来,他们只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天冷雪大懒得出门,这才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当然不管怎么辩解,吃人便是吃人,禽兽便是禽兽,这一点不会因为数量和时间的多少而发生改变。 就好像吃人的狗必须打死一样,吃人的畜生也是如此。 如此想着,杨汕面沉如水命令将所有贼寇都集合到一起,同时要求将逃跑的家伙一个不许落下全部抓回。 根据审讯,这些人一共有二十六名。眼下抓到了十五人,又宰了三名反抗的,换言之还有八人在逃。 而且这八人中,还包括一名不知名的贼酋。 对于这人,杨汕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捉拿。因为从俘虏的话里,杨汕居然听出了莫名的味道。 这名贼酋,居然会辽语! 众人心中一凌,看向这伙人的目光里杀气更甚。而后再顾不上外面的寒冷天气,一行士卒盯着瓢泼的冰雹天气冲了出去。他们心中对辽狗的仇恨以及对这群食人之辈的愤怒,已经将寒冷烧尽。 而慌张逃离的区区一伙贼匪,哪里可能躲得过正规精锐的追捕? 寒冷的天气虽然会影响人与马的行动,也同样会对逃亡造成极大阻碍。同时冬天的在外奔逃,也不可能去掩盖逃跑的脚印痕迹。而且杨汕手下当中,还有有两人曾经做过猎户,对于追捕猎物十分在行。因此那逃走的几个人,都很快的一个一个都被很快抓获。即使那有着辽人身份的酋首,也仅仅只比其他手下多坚持了半个时辰而已;就被一箭射中大腿,死狗一样拖回来。 临时当做大堂的刑讯地方,是原本里正家的屋子。只是如今为了清扫里面的晦气,屋子无论门窗都被蛮力拆卸了下来。即使这会儿外面天气昏暗没有阳光,却也好歹给屋里带去了两分湿润的空气。 被五花大绑的几名贼寇,一个个被士卒们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还在怒骂,而后被一棍子毫不客气的砸在嘴上,八成的牙齿尽数蹦飞出去,弄的满口是血不成人形。之下顿时唬住了其他人,让他们一个个都寒蝉若惊只知道求饶。而唯独,那贼酋一言不发。 然而即使这厮不说话,杨汕也已经发现线索。 紧盯着这人打量着,杨汕想了一想之后笑起来:“我认得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应该见过面。” “哼!” 冷哼一声,这贼酋偏过头去不看杨汕。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句话都不说。 只可惜,杨汕已经不需要听任何解释了。从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开始,杨汕就已经在脑海里寻到了这人的踪迹。那还是第一次见到辽人的时候,那个叫萧剑的家伙,当时他身后就有这么一个熟悉面孔。 杨汕再次打量,确实有这人没错。杨汕对于这人的脸型十分熟悉,还有他右眼上那道长长的疤痕。 说实话,杨汕一直都在思考,萧剑秋天时候来到大宋青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明显不是单纯的为打草谷而来,手下人也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辽骑。只是而后这人很快失去踪迹,因此杨汕也猜不到他的真正目的。直到现在……看着眼前这被牛皮筋捆死却就还在挣扎的家伙,杨汕有些恍然。 间谍,或者说搞破坏么?至少眼前这人的目的,应该不可能是纯粹的聚众作贼了。 一个辽人藏匿在大宋,怎么可能说只为劫掠财货? 杨汕把这话说给伍端和朱武听,两人也是一齐点头。而后朱武狠狠一拍桌子,怒视下方贼酋道:“狗贼,到底有什么诡计,还不给我从实招来!若是还敢隐瞒半点,小心我真动刑起来不留你性命!” “嗤!” 朱武的威胁并没有吓到这人,只听他冷笑一声又偏过头去,显然对朱武连搭理的兴趣都欠奉。 这副欠揍的模样,让朱武气的直咬牙。 可偏偏如今这厮也算得上是奇货可居,朱武还真不能因为生气就弄死他。 要知道那个叫萧剑的家伙,朱武也是从杨汕口里有所耳闻的。这万一要是因为这狗东西而误了大事,岂不得不偿失?再说了,自己如今也算是文人士子里的一员,怎么还能去跟一个莽夫这般计较? 如此想着,朱武的心气略微顺了一些。他冷哼一声,指着这人大吼道:“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只要不打死,随便你们怎么拷问,也要给我把他的那些同伙给审问出来!那个叫萧剑的辽人,现在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跟我狠狠的问出来!若是敢不回答,先挑断这狗东西手筋脚筋!”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变色。 谁也没想到,朱武发起狠来居然会这么凶!平日里一副斯文模样的他,居然还有这种狠辣手段?几个往日喜欢跟朱武开玩笑的亲兵顿时心有戚戚,再看朱武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讨好的神色。 他们偷偷瞥一眼杨汕,见杨汕点头便松了一口气。 而后两个兄弟走上前,拖着这名还不知姓名的家伙就往后堂里去。那边依旧是一副地狱一样的情形,拿了这狗东西当着那些尸骸的面严刑拷打了,以告慰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也是不错。 随后,凄厉的惨叫声便从后室传入前堂当中。 其余几个依旧跪在地上的贼匪无不动容,一个个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而后这些家伙迫不及待的,就将他们所知道的情报尽数交代出来。比如说贼酋名叫萧猎,乃是正儿八经的大辽国贵族后裔。甚至从平日里萧猎的吹嘘中,还隐约听说他似乎跟辽国先代萧皇后有些关系,就连萧剑也要喊他一声叔爷。 而后这一伙人,确实是萧猎一点一点收拢召集起来的。 原先的贼酋只是一个寻常江湖人,结果今年宋辽青州大战,他被辽人反戈一击丢了性命。那时候萧猎才来不久,却因为上国大辽贵族的身份而轻而易举掌控权利。再加上这厮是个有手段的,因此很快便将这伙人牢牢掌握在手中。只是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这厮具体要做什么;他每日也只要求劫掠,看起来和寻常贼寇也没有差别。甚至由于萧猎心狠手辣,因此劫掠效果甚至比往年更好。 当然,以人肉为食也他萧猎提出来的,作为冬天节约粮食的理由。 “所以,你们就当真拿人肉做粮食?居然吃自己同族,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朱武大喝,暴怒。 “这不是粮食不够么?再说了,戏文里曹操也曾经拿人肉做粮食,也没见老天爷引雷劈死他呀。”一名鼻青脸肿的贼寇低声抱怨着,却是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吧?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让旁边杨汕再忍耐不住。 脸色阴沉一挥手,杨汕随口吐出两个字。 “宰了!” 早就心生怒意的亲兵二话也不说,上前拽住这人一条腿,就把他往外面拖。 这时候才知道怕了的畜生大声求饶,两条腿更是拼命的扑腾挣扎。然而杨汕亲兵又岂是等闲?十分干脆的举起腰刀,拿着刀鞘往他腿上一砸,便咔嚓一声干净利落的将这人两条腿尽数打断掉。 痛苦的嘶吼声苍凉绝望,能让小儿止啼。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声音便烟消云散,跟着这畜生一起堕入地狱当中。 这一次,这些贼众彻底被吓坏了。 这二话不说就砍脑袋的做法,让他们顿时崩溃。 谁也不会嫌弃自己脖颈上的东西是多余的,这种毫不讲理的动手方式,更是让这些不曾见过朝廷厉害的贼寇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害怕。 顿时所有人再不敢隐瞒,无论朱武问什么都乖乖交代,生怕步入前面那几个倒霉蛋的后尘。 即使他们大多数也知道吃人的罪过,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可是……万一能戴罪立功呢? 真正来当贼寇,甚至连吃人也能做出来的,自然不会是那种心智坚强之辈,他们很快便将一切交代了清楚。而后杨汕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完全没想到那萧剑居然会将手下人化整为零,分散到了整个青州。而如果让这些人把气势搞出来再一同骚乱,到时候星火燎原,谁能阻止? “他们必然有联络方式!大人,这萧猎必须狠狠的拷问,一定要从他口里挖出东西来!”朱武眼睛里闪过厉色。 杨汕也不犹豫,果断支持道:“你可以拿出任何手段!朱武!无论任何手段,必须查清楚这件事。” 第四百七十九章 斗争 杨汕绝对不允许,有这么一伙目的不明的家伙在青州晃荡,并且威胁到青州的和平。 要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许这个名叫萧猎的辽人手下只有寥寥二十多个喽啰,但是其他的辽狗呢?那萧剑当时手下有辽骑数百余,哪怕一个人只能勾拢到三五十强人,加起来也是数千人的规模。而且这些人分散在青州各处又有辽人撑腰,到时候真做出什么,又有谁能阻止? 所有为今之计,就是在他们还没有真正壮大的时候,将他消灭在萌芽中。 但是让杨汕头疼的是,那个名叫萧猎的家伙不是一般的死硬。哪怕说朱武命人砸碎了他的五根手指,也依然没有让他交代出,到底其他人都藏匿在什么地方。而且他到底有多少同伙,也不清楚。 这厮的硬骨头,让杨汕惊讶。而更多的,却是对接下来该怎么行动的严重忧虑。 也许在许多人看来,区区二十几个聚众为王的家伙,还是那种一击即溃的角色,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杨汕却相信,萧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从上一次的交手就能看出来,萧剑不是普通角色!这种人藏匿青州,他一定有所图谋,而且所图甚大。 但是,杨汕却不知道他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撬不开萧猎的嘴,眼下再多的怀疑都不会有任何意义。特别是事关辽人,杨汕甚至敢打赌说绝对没有几个人愿意因为一点怀疑而去招惹这种麻烦。甚至杨汕的主动告诫,也极有可能被那些地方官抵制训斥。而大宋的武备,那就更加不用说了。这北边贼寇丛生的原因,就是因为朝廷军备虚弱无法制止;否则,哪里会有官员真的昏庸到对周边的威胁视而不见?所以不是不见,实为不能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大宋的顽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而且必须提一嘴的是,杨汕不会忘记萧剑那厮的和狡猾。所以在杨汕得知这件事的第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里外勾结’这四个字。如果萧剑已经跟青州的某些人勾结了起来,哪是否更糟糕? 杨汕并不害怕敌人强大,他最担心的是内忧,而非外患! 辽人很强,将来的女真人,蒙古人更加不用多说。但是要对付他们,杨汕却并非一点信心也无。 如果给杨汕一个专心致志的练兵环境,杨汕敢保证一年培养出能和辽人一战,两年就能逆转局面,反过来压制辽人的队伍。但是这种事情可能么?哪怕说将来赵桓继位给予杨汕足够的信任,杨汕也无法改变大宋文武相争的内耗局面。就仿佛现在,杨汕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各种算计,各种利益付出中消耗。他从来都不曾有一个能够完美放心的大后方,否则也不会宁可犯忌,也要握紧梁山。 作为青州兵马司都监,杨汕无论权利还是可施展手段的空间,都是堪忧的。甚至上一幕的战场余波还未消散,新的挑战就再次到来;没有支援,只有一次次背弃,让杨汕只能够疲于奔命。 然而这些,杨汕却不能跟任何外人去说! 到目前为止,杨汕的队伍还处于修生养息的状态。甚至说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可能再继续承受高烈度的挑战。否则等到下一次辽人打草谷的时候,杨汕未必能恢复到一个满意的状态。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萧剑真的谋划极深,如果再算上慕容彦达和曹俊以及更多人的拖后腿,杨汕一个人能做的确实不多。他甚至都很难说将这些散步青州的辽狗全部找出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种情况下杨汕知道,他必须主动寻找盟友了。 原先还不想跟杨邦乂牵扯太多,以免被牵扯进士大夫的倾轧以及大宋文武争斗当中。但是现在为了不让青州真的爆发出无法制止的破坏,杨汕眼下就必须要得到杨邦乂的帮助!他别无选择。 当然杨汕也可以选择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的,那自然轻松。到时候青州真的发生动乱,杨汕反倒可以借这个机会来立下一些平叛功劳。到时候除了百姓吃苦,许多地方会经历战火、劫掠以及一片灰烬以外,别的都没问题。 这样一来,多轻松啊!不去想那么多,活着怎么能不自在? 可是……杨汕能这么做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这些狗东西吃人! 从他们吃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这样的怪物,必须杀光,尽早杀的一干二净! 为此,杨汕愿意付出利益和代价!也愿意放弃这养寇自重的机会。 只是对于杨汕意图和杨邦乂合作的想法,朱武以及伍端都不太赞同。 在朱武看来,要干掉这些个辽国奸细的决定,肯定是没错的。但是如果因为这个,就放弃自身主动,选择把主动权交给对方,那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会被牵着鼻子走。到时候哪怕分明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也会因此反过来欠人家人情。嘿嘿……这文人的人情账,可不好还呐! 伍端摇摇头不谈赞同朱武的话,他的想法没有朱武这么偏激。 但是毫无疑问的,伍端也不支持杨汕去跟杨邦乂合作。不是因为杨邦乂的文官身份,而是因为杨邦乂的杨家家主身份。他原本就是杨家、也就是杨汕的家族之主,拥有命令杨汕的权利。双方离远还算了,凑到一起之后,杨汕根本不可能从杨邦乂手中抢夺话语权。也就是说,杨汕只有听命令的份儿。可是如此一来,无论功劳还是操作方向,也就都和杨汕再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哪怕这件事很严重,几个人也不想把好处分润给这种无法掌控的对象。 伍端提议说再一次向梁中书求助,但是这一次杨汕却拒绝了。有道说事不过三,已经两次找梁中书帮忙并且两次给他带去损失,杨汕哪里还有脸说第三次再去麻烦那位?哪怕杨汕清楚双方的关系只是交易,但是在外人眼里杨汕可欠着梁中书天大的人情。若是因此被人生事,也是麻烦。 而且说实话,求助梁中书还不如去求杨邦乂呐! 好歹杨邦乂是正直忠义的人,双方也有血亲关系。而梁中书贪腐有名的,哪有杨邦乂这么值得信任。 伍端有些遗憾。 在他看来,投靠梁中书根本就是一件旁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往后如果有梁中书的庇护,升官发财岂不是轻而易举?哪怕说杨汕为人倔强一心为公只想保家卫国,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坚挺的后台啊! 朱武瞥一眼伍端,对于他这种趋炎附势的态度嗤之以鼻。 好好的人不做,居然要去给贪官当狗?开什么玩笑!咱们杨大人如果是这种小人,又怎么能得到这么多江湖好汉的拥护?大丈夫死则死矣,不为五斗米;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开心颜? 见伍端皱眉看过了,朱武提议道:“大人,说实话这种寻人的事情,即使找到朝廷之人的头上,其实也不会有太大作用。毕竟这些人都藏匿在一个个贼窝里,岂是寻常衙役兵丁能够发现的?在我看来,咱们还不如求助一下江湖上的势力和耳目。哪个寨子有所异动,哪个贼窝最近动作异常,这些事情一问便能清楚。到时候再请江湖朋友帮忙跟踪一下,那些辽人哪里还能跑?” 朱武说的智珠在握,却是相信没有人能够逃过江湖兄弟的眼睛。咱们五湖四海皆兄弟,区区几个辽狗能躲去哪里? 但是这番话在伍端耳里,就不是那么对味了。 不屑的冷笑一声,伍端反驳道:“咱们堂堂朝廷官兵,居然去求助贼寇?这事儿传出去,外人牙也要笑掉!而且万一要是被人误会说咱们的大人勾结贼寇意图不轨,到时候几张嘴巴能说清楚?嘿嘿……堂堂朝廷兵马遇到贼寇不但不捉,反而和平共处?你以为这消息传出去,大人会如何?” 这话一出,朱武有些语塞了。 只是看不得伍端嚣张的模样,他冷哼道:“即便如此,也比给贪官污吏做狗要来的强一些吧?” “你说什么?”伍端一拍桌子站起来。 “够了!” 眼见两人就要动起真怒,杨汕一声厉喝出口。 见伍端和朱武赶紧转过身来行礼致歉,杨汕快速吐出一口气道:“不要争执!也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伤了和气。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慢慢讨论?同伴之间何必要吵成这样?既然你们两个的想法都有不足,那现在就给我赶紧去想一个更好的办法出来!在过年之前,这件事必须解决!” “喏!” 伍端和朱武一齐称是,而后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挫败感。 这哪里是什么伤和气的问题?伍端和朱武如此不甘示弱,不过是为了争夺主导权罢了。如今不知不觉杨汕手下势力变得庞大,可同时却也变得复杂起来。那些武夫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可是如今就连智囊队伍,也已经能够分成正统文人和野生文人两种了。 身为传统走科举路线的士大夫,伍端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朱武这种举人都不是的‘幸进之辈’? 在不坏正事的情况下,给他找些麻烦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第四百八十章 方略 好斗是人的天性,没有说任何人之间就一定能够和和气气一辈子的。 所以哪怕杨汕知道伍端和朱武都有私心,也没有说因此就批评他们,不准他们再做内讧的事情。 傻子都知道,这种命令是不可能实现的。 你能管住一个人表现上的态度,难道还能管住他的内心?所以只要不耽误正事,些许争执也就随它去了。甚至这种情况还能激起双方的竞争心理,从而提高做事效率,让杨汕稳坐鱼台因此获益。 这不仅仅才过了半个时辰,朱武就前来献策道:“大人,如今这周围的朝廷兵马都不太堪用,还是江湖势力更好用啊。况且咱们也不说跟那些江湖人攀什么交情,只说利用一番罢了,哪里会真的因此惹上麻烦?到时候无论驱虎吞狼还是渔翁得利,不都还是随大人的意思?哪怕捡几个上的通缉告示的头领宰了,外人不也说不得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寻些由头罢了,也无损大人名声。” “又能剿灭江湖贼寇,又还能在江湖上维持名声?嘿嘿,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再说,我杨汕在这江湖上又哪有什么名声。”杨汕冷笑一声,却是觉得朱武想的简单了。 别的不说,杨汕这会儿在江湖上已经是臭名远扬了吧? 整个青州的贼寇都已经被他杀的七七八八,哪里还想有什么好名声。 同时在加上宋江那个混账的一番乱七八糟的鼓动,这会儿山东周边的贼人哪个不把杨汕当成大魔王?朱武以为杨汕还能够利用江湖人去追查甚至说剿灭那些个辽人势力,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非也,非也!” 朱武自信的摇摇头,笑着道:“大人或许是高估了江湖人的志气和坚守。再怎么样的江湖人,他对朝廷啊,都还是怀有一定的敬畏之心的。只要大人愿意真诚相待给些好处,谁还会再记得曾经做过什么事?所谓江湖人,混的再好也只是没有半点身份的平民百姓,哪里当真能无视朝廷威严?到时候别说是大人给予什么好处,哪怕大人只是以礼相待,也足够他们受宠若惊了。” 杨汕一听,忽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江湖人也许快意恩仇,可是谁就敢保证说,他们对朝廷就没有敬畏之心?就好似宋江一生都想着招安,一百单八将当中来自朝廷的官儿,他的排名就比较靠前一样,没有人真的说就对刻在汉人心尖上的官本位思想能够彻底熟视无睹。说句玩笑话,杨汕对他们笑笑,都是给面子了! 所以朱武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不是每个人都会为别人的死活而牺牲自己利益的,如果杨汕真的愿意给那些江湖人一点好处或者脸面,他们说不定还真愿意帮忙。至于伍端所谓的勾结贼寇既犯忌讳又丢人,这种事杨汕反而不那么在意。他所做的犯忌讳的事情多了去了,真要谈起来还有比私自扩张势力,偷偷张目兵马更犯忌讳的事情?梁山的事情一旦被披露出来,杨汕哪怕长一百张嘴巴也休想解释清楚。 所以杨汕这一次是真的心动了。 都说人民战争,人民战争。杨汕现在还做不到发动和鼓舞起群众,但是至少却能将江湖人给尝试着号令起来。 说做就做也不墨迹,杨汕转头对朱武道:“你觉得有那些人是可以帮到忙的?只要这一次能够帮我干掉那些辽人,我可以做主给他们一次饶命的机会。或者如果他们有意,也可以给一次为我效力的机会。当然,这东西是过期不候的。可只要你付出努力,我必然不会吝啬赏赐。” 朱武满意的点头,笑着道:“如此一来也便够了,这么丰厚的条件也足以打动那些人。” “丰厚吗?” 杨汕不置可否。 “那自然是丰厚的!寻常人一生见得最大的官儿,也许就是一个县太爷罢了。可他们在县太爷面前也只能跪着,哪有脸面可讲?如今大人如果委身给两分脸面,对那些狗东西而言,就确实已经算是极给面子了。”当杨汕问向伍端的时候,伍端冷哼一声便如此作讲。他的态度十分倨傲,对那些江湖人是一万个瞧不起。甚至这种态度,无论伍端还是朱武,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宋官员的自傲,可见一斑。 而后对于朱武的计策,伍端也给出意见:“就让他们狗咬狗吧!死光了最好,也免得还要咱们继续烦心。” 这一次,他却是终于赞成了朱武的主意。在大事面前,没有因为私心而选择反对,可见其态度。 而既然两个人都支持这个办法,杨汕也就顺势将这件事交给朱武去办。 于是这会儿,朱武才终于展露私心。 原来是史进一直闷闷不乐,却是因为各种拘束而让他不开心。 作为结义兄弟,朱武如何会不为史进去想?于是趁着这个机会,朱武给史进安排了外出任务。他往前和朱武、杨春、陈达坐寨少华山的时候,也曾经认得不少的英雄好汉,并且在江湖上拥有一定名头。所以与其让史进困在这军队当中闷闷不乐,倒不如给他一个略微自由的任务,方才显兄弟贴心。 对此杨汕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倒王进表情尴尬,想解释又有些哑口无言。 可这时候,杨汕却没空去理会这种琐事。 萧猎死了! 手脚俱断的他,竟是趁着守备不注意的当口,咬舌自尽了。这狗东西动作果断,仅仅只迟了几个呼吸的守卫慌忙想要救人,却哪里能处理那流不尽的污血?即使抢出断舌,也没能阻止血液堵塞萧猎的喉咙,硬生生的让他窒息而亡。而等杨汕得知消息的时候,就连尸体都已经变硬了。 辽人的狠辣让人惊讶,这么果断残忍的寻死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这人最后的惨状简直让人不敢目睹,那扭曲的死状可想而知自杀时候的痛苦。要知道有些事情想的要比作的更加简单,而真正去做的时候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的出来。谁也不知道萧剑到底给了这人什么好处,让他如此奋不顾身。 “大人,现在怎么办?”朱武脸色难看,这调查还没开始,线索就先断掉了。 “呼……继续询问其他贼人,说不定能够找出什么线索来。”杨汕脸色阴沉,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朱武领命而去。 杨汕又对伍端道:“伍大人,现在必须又要麻烦你一次了。即使说现在没了敌人的具体踪迹,可他们藏匿青州各地却是事实。只是如今再想找到他们,就需要更大的精力和更多的人手了。所以现在由王教头带人保护,伍大人你快马加鞭回去咱们的家。而后除了必须休养的伤病以及最近招募的菜鸟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做好集结准备。等到我随后回去,咱们就即刻出发。” 伍端也不推迟,干净利落的抱拳:“是!那我现在就走。” 而王进则有些迟疑,不敢让伍端辛苦,只能提议道:“大人,这件事有必要这么匆忙?辽人即使要作乱,也应该是在他们明年来打草谷的时候。既然如此,咱们为何不不动声色,慢慢的来?” “谁敢担保说,这些辽人一定等到明年夏秋,他们打草谷的时候才会发作?”杨汕看向王进。 王进语塞,旁边伍端也苦笑摇头道:“王教头不用为我担心,等到冰雪下完,咱们抓紧时间回去便是。不过百余里路,也算不得辛苦。甚至如果不是发现这等贼寇,我说不得一个人也便走了。” “大人乃是杨大人手下左膀右臂,岂能如此不知保护自己?”王进摇头,又叹了口气。 他知道,杨汕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哪怕只是为了权威,说出去的话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反悔。所以伍端这次连夜奔行,看样子是避免不了。甚至说不得到达目的地之后,屁股也坐不稳就要再出发。 这样辛苦的文官,刷新了王进对于士大夫的固有印象。 于是原本就对大宋文官相当尊敬的王进,这会儿对待伍端就更尊重了两分。因为担心伍端体弱受冻,他不仅在骑兵队伍里将伍端安排在中间最为挡风的位置,甚至还特意从史进手里要来了一件虎皮斗篷。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黄斑大老虎的皮毛,厚实柔软,用来遮风挡雨再好不过。 哪怕说史进同样需要在这寒冬里赶路,王进依然毫不犹豫的将这斗篷给夺了过来。 甚至不由史进抱怨,王进还大大方方将这件斗篷送给了伍端:“还请伍大人不要嫌弃!这条老虎,是王进在来梁山的路上猎到的。只可惜箭术不精伤了皮毛,最后只能勉强做成一件斗篷。这天气又冷又阴,还请大人系好它不要推辞。不过一皮货罢了,大人若觉得贵了,往后便帮我照顾照顾史进如何?那小子是个不懂事的,让后若是招惹了大人,还望看在王进面上饶他一回。”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进是真的把史进当儿子看待。 否则换做其他人,谁会这么细心的照顾他,给他寻找一个个靠山,搞好一个个人的关系,生怕他吃亏? 第四百八十一章 暖冬 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一队队骑兵四散而去,带着杨汕的命令以及对辽人的深深仇恨。 很快的,杨汕手下的兵马就少了一半。 但是即使这样,剩余的两百多号人依然是挤挤挨挨的庞大阵容。甚至这些人还都是骑兵,因此就更加显得实力强大。那剩余的十几个畜生完全不敢因为对方人数变少就心生侥幸,一个个满脸死灰色。 无论是头领的死,还是那几个挣扎顽抗的兄弟的死,都让他们彻底死心。 而后杨汕也没跟这几个家伙客气,毫不犹豫就下达了通通处死的命令。 一时间谩骂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然而久经战事的士卒们已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杨汕说砍脑袋,那就绝对不会捅胸口;杨汕说现在处决,那就绝对不会让这些个畜生再多活哪怕一个时辰。 “为什么不多问问,说不定能从这些家伙口中知道一些线索呢。”王伦有些奇怪,这样果断是不是太可惜了一些。 “哼!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哪里可能再知道更多?那萧猎明摆着是拿这些混账当炮灰使唤,我又何必再跟他们继续浪费时间?”见王伦迷迷瞪瞪好像想明白了,又好像依旧莫名其妙,杨汕耐心解释道:“看这些人的穿着以及说话的架势就能明白,这些废物没有一个是能够做主的。那萧猎除了用一个辽人的身份让他们崇辽媚外甘做奴才以外,就没有再给予任何东西了。” 王伦回头一看,一群破衣烂衫的家伙,确实不像是能有什么担当的样子。 而后再回忆一下萧猎交给这些混账的命令,除了劫掠就是杀人,任何一点复杂的东西都不曾交代,确实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模样。而且如今萧猎已死,这些人的话也得不到验证,那干脆就不听了吧? 王伦如此解释杨汕的解释,点点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杨汕也不管王伦是真懂了还是假懂,紧跟着继续道:“王伦兄弟,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接受那遂易县主薄的职位,那往后咱们就还要在一个勺子里混饭吃。往后我便称呼你一声王大人,就不以兄弟相称了。眼下朱武和伍端都有任务,我身边只剩下你能帮我,还望竭尽全力不要懈怠。” “自然!那是自然!”王伦笑脸如花,哪里还管杨汕那命令一样的口气? 王主薄!王大人!嘿嘿,确实比王头领,王寨主要好听。如若往后再变成王县尊,王府尊,那岂不更美? 王伦做着美梦,好似鼻涕也要冒泡儿。 杨汕也能理解王伦这种范进中举一样的心态,毕竟大宋的官儿那是确实值钱。别看大宋官多管事儿的多,可事实上甭管它再多,也地位也都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除非是真的能视名利权利于无物的人,否则任何一个人陡然幸进到如此高位,都会产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不自信感。 古往今来,这中举都有欢喜傻的,更何况当官? 等到王伦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问斩也已经结束了。十多具无头尸体乱七八糟的倒在寒冷的冰地上,腥臭的污血流淌满地。在这些尸体的前面,十几个脑袋也是整齐的码放在一起,就仿佛一座小山。然而那一个个人头上扭曲的表情以及死不瞑目瞪大的双眼,却让这座小山显得格外寒颤。 哪怕曾经是土匪头子,王伦也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而后杨汕给王伦下达命令,要求他带上一些士卒,将这个村子给彻底毁之一炬。无论是罪恶还是残忍以及痛苦,都尽数在这冬夜的大火里化为灰烬。即使这些禽兽,也格外开恩得到原地火化的下场。 唯独那自尽的萧猎,被杨汕命令在村口打上一个木桩给以跪拜的姿势固定起来。 他满身的污血以及狰狞的表情也不曾擦拭,杨汕除了用十字木架固定他的姿势之外,只在旁边用木板沾他的血些上了‘辽国禽兽萧猎叩拜,上国百姓富贵轮回’这几个充满悲痛和希望的字眼。 至于这辽狗是否真心叩拜,谁在乎呢? 大宋的尊严不容侮辱,百姓的性命需要补偿;萧猎,只是一个开始罢了。哪怕说辽国同样有入土为安的传统,并且尸首不全就不能魂魄齐全进而投胎;但是对杨汕而言,也只是该有的报复而已。 迟早有一天,所有曾经侮辱我汉人的走狗异族,都必须付出代价! 似乎是无声的悲鸣,这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冰雹天气,悄然间变成了淅沥沥的冻雨。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那些被杀害的百姓,再用请求为他们报仇。如今仇恨报了一半,冰冷的绝望也略微得到了补偿和慰藉。所以他们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天气也开始渐渐放晴,凌冽寒风更是突然消失不见。 在杨汕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朝着依旧燃烧的村庄叩拜而过。 当两百多人依次拜完的时候,大火恰好熄灭,天气也晴朗起来。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人惊疑不定,却又不自觉让这阴沉的心情好转太多。有些开朗的兄弟甚至能够小声开一些玩笑了,杨汕也能够更加冷静的下达一些命令,而不再让愤怒充盈满大脑每一个角落。 而到这时候,一直被杨汕严令离开马车的锦儿,金玉金枝两女以及几个孩子,才终于能从马车里出来。 杨汕没有给她们解释什么,只是要让他们就着烟火余烬以及这依旧肃穆的气氛,好生行礼叩拜。 几个孩子都很乖巧,没有去问为什么要磕头,也没有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他们一个个牵着手,又在锦儿的带领下朝着村口依次磕头下拜。哪怕裙摆被脏兮兮的湿泥黑土弄脏,也不曾有任何意见。 寒冬的天气,让孩子们小脸一个个冻的通红。但是懂事的他们,也没有任何额外动作。 而后当所有的一切程序走完,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这眼看着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可所有兄弟却一个抱怨的也没有。哪怕屋子明天再烧不迟,今天还能暖和一天这样的话,也没有一个人去说。大伙儿主动在村外不远的一片林子里搭起简单的茅庐,用树枝树叶聊以挡风挡雪,而后井然有序的取出干粮果腹,生火烧水驱寒取暖。 同时这些宝贵的战马也需要精心伺候,哪怕在这条件不是很好的地方,也需要给它们制备一点精粮。 所幸这才刚刚离开太和县,大伙儿手里都还有些东西。因此哪怕说天气寒冷,却也终究没出现什么麻烦。除了女人和孩子在马车里休息之外,其他人都依靠着自己宝马儿合衣而眠,终究一夜无事。 而第二条即使再不甘心,众人也只能离开这个至今也不知道名字的村庄。 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这么悄然出发。 “大人,咱们真的也不回去休整两天,就直接出去搜寻辽狗踪迹吗?”一名亲兵如此问杨汕。 他实在是看着自己的马儿心疼! 明明冬天是养膘的时候,可宝贝儿却还要跟着自己到处奔波。它的毛是眼见着失去光泽,身体也瘦弱许多。眼下虽然没有得病也还健壮,可如果继续这样在冬天里胡来,出事将是迟早的事情。 杨汕也知道这名兄弟的想法,因此直接道:“放心,不会马上就走的。说实话这一次能发现辽狗踪迹,那真的是咱们百姓的灵魂保佑。然而从那萧猎藏身的地方就能看出来,想发现它们的踪迹并不容易。所以回去之后好好休养,再做好长久征战的准备吧!我有预感,这件事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决!哪怕还有一个两个辽狗势力存在,都会对来年辽狗打草谷造成严重的影响!” 旁边几个兄弟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哪怕再心疼再辛苦,却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因此众人狠狠一咬牙,又红着眼睛抿着嘴唇摸摸胯下马儿的脖颈后的鬃毛,没有再说一句退缩的话。 而后这天中午,杨汕和来援的林冲汇合了。 得到王进报信的林冲,没想到杨汕这一次出行居然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搞出了那么大的阵仗。听闻说有数百辽狗在青州各地招兵买马意图不轨,他赶紧带着骑兵队伍来接应杨汕。千余骑兵齐头并进的阵势仿佛滚滚浪潮,马蹄声更是震耳欲聋,气势不凡让杨汕的眼睛也是猛然一亮。 他没想到这才月余不见,林冲就已经将这支骑兵队伍训练的有模有样了。 如今这股气势虽然还比不上那辽国精锐,而且也说不定只是样子货;但是相较大宋其他军队,却不输给任何人!哪怕是杨汕不曾见过的西军,他也相信绝对么有这种波澜壮阔让人不觉低头的气势。 千余骑的精锐骑兵啊!在大宋,估计也就只有西军有这个本钱了!至于禁军,杨汕可不承认那些花架子。 所以说,我居然以一己之力养出了一支比拟西军的强大力量? 杨汕有些兴奋的想着,又跳下马和林冲紧紧抱了两抱。他胳膊被林冲拍的生疼,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第四百八十二章 回家 “小弟这趟出去,人却是黑了许多。” 林冲退后一步,笑着打量杨汕,却是点头道:“不过,人也精神了!现在看起来,至少长大了六七岁的样子!已经是一个了不得的好汉了啊!听王教头说起你的事情,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真是我的杨汕兄弟?只怕手下那么一点人马,就把那堂堂梁山给拿下,这无论智谋胆量还是本领,都真了不起啊!而后又一举拿下独龙冈,居然一个冬天就赚了如此大的家业回来。” 杨汕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头看到了王伦一点不介意的表情。 于是也不刻意敷衍什么,杨汕只是简单的道:“不过是仗着大宋的威严,以及太子的背景罢了。否则我这年纪的一个武夫,哪里真的让人信服?好了此事不需要再说,二哥这段时间家里都还安好?” “尚好。苏兄弟将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是真正的有一番本领。只不过由于你不在,总是给人一种少了主心骨的感觉。做出一些决定的时候,总感觉有些不安。若非苏兄弟颇有才干,咱们发展还真不能这么顺利。啧啧……是个当主官的人才啊!”林冲感叹的说着,又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简单讲了讲。无非就是部队还算安静但是修生养息发展缓慢,而苏明泽主导的集市虽然火热却也遇到了一点点的小麻烦。如果不是苏明泽自己有本事,说不得连集市的发展也会受到影响。当然最后那些麻烦也都被苏明泽自己解决了,没有去寻求任何人的帮忙。 换言之也就是说,苏明泽是一个能够自己做主做事的人!这种人放在副手的位置那是浪费本领,能够拥有一定自主权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而后只要给予他更多信任,他就回报更多价值。 杨汕不在,伍端不在,苏明泽独自做主也能做的有声有色并且依旧忠心,足以证明他完全能够信任。 “这话不是二哥你想到的吧?”杨汕笑看林冲,后面那些话可不像是他的说话风格。 林冲不好意思的笑笑:“是你家嫂嫂劝我这么说的,她说你年纪还小,不能让你胡思乱想分了心。而且这半年多来,你家嫂嫂和苏家娘子的关系也是极好,因此都不希望说因为男人影响到现在的平静生活。” “那是自然!咱们辛辛苦苦的奔波,不就是为了自己、家人已经百姓,都能够平平安安,平平静静么?”杨汕笑着说着,牵着马和林冲并排行走。 两人聊了聊这段时间的琐事,而后杨汕提到了这一次一齐带来了几个孤儿。 一提起孩子,林冲的脸色便是一黯。 杨汕瞧着一问才知道,原来林娘子前段时间被诊出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这原本是喜事,可偏偏大夫又诊出胎儿胎位有些不稳的可能。换言之就是说这一胎有可能会出问题,这如何不让林冲揪心? 他们夫妻俩成亲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怀上孩子。可旦夕祸福凑到一起,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说到这里,林冲叹了口气。 杨汕的脸色也不好看,只能安慰林冲道:“二哥不要担心!嫂嫂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林冲依旧笑的勉强,只摇头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如果老天要让我林冲无子,我又哪能敌得过老天爷去?不过,也不是多大事儿。大不了到时候收养一个,也一样延续我林家血脉。只是苦了你嫂嫂,期盼了好多年的喜事,现在却压的她哪怕起卧都紧张焦虑。” 哪里只是林娘子?看林冲这样子,他分明也已经差不多要被这事儿给压垮。 于是瞪大眼睛,杨汕大声道:“二哥何必说这种丧气话?嫂嫂肚子里的孩儿这不是没事儿么,你又何必那么悲观?也许只是庸医误诊,而且也不是说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么?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何必这般模样?如果连二哥你都这想法,你让嫂嫂又如何能够坚强?你这是给她压力!” 林冲苦笑一声,大手在脸上一抹:“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 杨汕一愣,有些能够理解,但是又有些理解不得。 这个时代对于子孙传承的看重,是杨汕明白但是又不能深切体会的。所以杨汕能理解林冲的焦虑,但是又不能理解林冲为什么会焦虑到这种程度。同时后世的医疗环境,让杨汕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焦虑的必要性。在这个打个喷嚏都可能死人的年代,胎位不稳其实已经跟夭折打上了等号。 终究不忍心看林冲这般模样,杨汕想一想道:“二哥,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我不是安慰你,而是这天下奇人异事无数,专治妇幼的神医也并非没有。至少我就知道,在我大宋建康府,便有一神医名作安道全。其人本领高超,有神医的称呼,被唤作当世华佗。咱们可以请他来为嫂嫂做诊治养护,定然能保母子平安。最好到时候再把他牵来我队伍,往后庇护兄弟们平安。” 林冲眼睛猛然亮了,只听到了神医二字。至于别的杨汕的那些话,林冲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抓住杨汕的肩膀,不敢置信的道:“兄弟你没唬我?这天下,真有如此本领的神医?” “那是自然!安道全之名在建康府可谓是人人皆知,甚至就连东京城里的官家,也曾听过他的大名。此等高手,治疗区区妇儿病症,必然轻而易举。到时候少不得如二哥你的愿,让嫂嫂给你生个大胖儿子!”杨汕笑着说着,就好似对安道全充满信心。至于说安道全是不是真的奇迹一样包治百病,这会儿杨汕可不会给林冲浇冷水。而同时还有一点便是,安道全是真有本领! 他未来能够被赵佶调为御医,岂能说没几手绝活儿? 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贼寇来着,而御医这东西最讲究身份血脉,那是要往上查几代人清白的信任。 所以杨汕很清楚,林冲特别需要安道全。无论是为林冲还是为了林娘子,安道全都必须尽早来青州。 只不过林冲脱不开身,还需要找个聪明的,去把安道全接过来。 这时候,杨汕心里冒出来一个名字。 杨林。 哦,现在应该叫做杨木了。 这厮也许本领不怎么样,但是嘴皮子或者说江湖经验,他却相当充裕。这人自从被杨林压服之后,表现的十分乖巧。如果杨林,哦,杨木能够真心效忠并且帮忙跑这一趟的话,杨汕也能省心许多事。说实话这人虽然武艺烂一点,但是在其他方面的本领,属于那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角色。 当然,这一切还得看他自己的态度。如果这厮依旧执迷不悟,杨汕也就不给第二次机会了。 懂事,就叫杨木;不懂事,就叫死! 林冲原本是来迎接杨汕,结果这会儿兴致勃勃催促着杨汕往回赶。事关自家娘子孩子,林冲比谁都焦急。 一行人也能理解林冲的焦急,谁也没有多说自己的疲惫,只咬最后一口牙,拼命往家赶。 在恰好黄昏的时候,一行人回到了家门口。这一看,杨汕忽然发现外面的市集已经大变样了。原本粗糙又难看的市集护栏已经刷了漂亮的清漆,原本原木色的高地落错的房屋,也都被休整掉了旯旯角角。而且市集周围的行人看起来也多了很多,算不算接踵摩肩却也算熙熙攘攘。 其中杨再兴,李逵以及马氏兄弟等人倒是完全没有热情,几个家伙凑在一个树荫下哈哈大笑,引得旁人一阵子诧异的目光。而后反倒是几个妇人等待在门口,大方,镇定,让远处路过的不敢靠拢。特别她们身后一队队队荣整齐的士卒,更是给予周遭的百姓以无穷的信心以及力量。 同时在队伍里,还有一张轿子,也是被保护的紧紧的。那是等待林冲和杨汕的林娘子,她也来了。 看到这轿子,杨汕赶忙跑过去:“大冷天的,嫂嫂怎么出来了?您这身体,应该好生休息才是。” “不看到你俩平安回来,我如何能放心?”林娘子的声音还是软软的,柔柔的,让人的心情很快便平静下来。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轿子,带着充满母性的笑容一步步走过来:“汕哥儿,当真出去好久了。这大冬天的,你又何必到处乱跑呢?即使能够得到一些什么,又如何弥补身体损耗?” “嫂嫂放心,杨汕自然无事。而且如果不好好蓄积力量,到时候又怎么庇护我未来侄儿无忧无虑的长大?”见林娘子的脸色陡然低沉下来,杨汕赶紧咧嘴笑道:“嫂嫂莫急!这青州城的庸医能够知道些什么东西?咱大宋名医无数,自然要找好的来!嫂嫂稍微等候,待我给你请一位神医来庇佑。” 林娘子淡淡一笑,没有表现的像林冲一样激动。 而这时候锦儿也从后面赶上了,双眼通红像孩子一样小跑到林娘子身边,噗通一声抱着她的腿跪下。 “娘子,锦儿好想你!”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发展 且不提那边主仆情深,只说杨汕被这繁华一幕惊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许在后世看来,区区一个乡镇级别的集市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把这些放在大宋的条件下,那可就相当不得了啊!至少而言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在寒冷的冬天,置办出这么大规模的家业。而商业买卖最重要的人流量,也是不知道苏明泽用什么办法,让大家愿意冬天离开屋子。 总而言之哪怕最挑剔的人,也对苏明泽的成绩说不出半点不好来。这是一个商业上的天才,不容怀疑。 “这么多天,辛苦苏大哥这般劳累了。今天晚上,我一定多敬你两杯,感谢你的功劳。”杨汕对苏明泽深深一礼。 “那可说好了!你让我这般辛苦,晚上一定让你尝尝喝醉的滋味。”苏明泽也不矫情,双方的关系原本也不需要矫情。如果说来到青州新收复的手下还有背叛可能,那么苏明泽伍端还有杨再兴这几个,就是杨汕这一片基业的基础和老人。杨汕对他们的信任不容怀疑,他们回报也全力以赴。 男人之间的交情,往往不需要那么多繁琐的描述和来回推攘。一句话,一个表情,也就够了。 杨汕笑一句:“小心苏哥喝醉了,嫂嫂不让苏哥进门啦。” 而后这门口的迎接就算结束。 一行人回到军营大堂,后面的军队则自行解散,也自然有来安排驻地以及食宿等等。 而后杨汕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就懒洋洋的伸直腿半躺下来,舒服的长吸一口气:“嘶……还是家里舒服啊!这刚回来屁股才落座,就感觉都不一样了。整个人可以完全的放松,一点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那是自然,否则怎么能叫‘家’呢?大人这次也是辛苦了,却是想不到您这一趟出门,居然赚下来这么大的家业。当听伍大人说起的时候,我是半点也不敢相信;和大人相比,我这些辛苦也不值一提了。” 苏明泽笑着说着,这一次却是真心实意敬佩。 他不知道梁山有多大,也不知道独龙冈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但是只从伍端回来之后大略估计说,杨汕这一趟至少能超过七八十万贯,苏明泽就能想象到杨汕到底赚了多少好处了。而且这大笔财货,其中的大头还是更加重要的粮食,那就更加让苏明泽喜出望外。作为杨汕军的大管家,苏明泽很清楚杨汕手下这近万军队以及三千多匹战马,这每日的粮食消耗都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而在冬天买粮,毫无疑问这价格是能够让人心疼到骨子里的。甚至很多时候,苏明泽都处于那种有钱没地儿买粮的状况,只能任由那奸商狮子大张口。而现在,这麻烦没了! 哪怕说从济州运粮来青州消耗很大,但是相比寻常时候三倍甚至五倍的粮价,毫无疑问还是运粮更放心。 如此庞大的一个队伍集团,怎么能允许允许被人卡住粮食要害?苏明泽很清楚,这不是价格高低的问题。 “没问题!等到天气放晴,你就可以着手命人运粮了。身为我杨汕军的大管家,这些事情苏哥你尽管可以自行安排。”杨汕十分信任的将权利交给苏明泽,完全没有担忧或者找人分割权利的想法。 如今他手下的队伍人数还不算多,机构也不算臃肿,还没有必要做那些讨人厌的事情。 也许未来杨汕会做出改变,但是现在……团结比什么都重要。 几人聚在一起闲聊着,不多时伍端也匆忙的从青州府里赶了回来。却是梁中书托付伍端顺路给慕容彦达送了一封信,也算是帮忙缓和一下慕容彦达与杨汕的关系。不过看伍端的表情,似乎效果不好。 “那慕容彦达,已经完全将希望还有拱卫青州的信任全部寄托在了曹俊那边。咱们这些人对他而言可有可无,所以也就别指望他能给个好颜色。我这趟怀里揣着梁相公的书信,他居然也敢托事不见,可想而知其嚣张。”伍端气呼呼的说着,能够让他这个老油条也这般生气,可见是冷落了。 “所以,梁中书的信,他慕容彦达也敢不收?”杨汕有些惊讶,慕容彦达什么时候这么有胆量了? “哪倒不是,他托手下师爷帮我接过去了。嘿嘿……我倒是真希望他敢不收!”伍端冷笑一声,颇有些失望。看样子他是宁可慕容彦达不收,然后再期待梁中书怎么盘制这货呢!区区后戚也敢跟士大夫怼?借他几个胆子! 杨汕摇头不语,对伍端的记仇也是无奈。他老早就发现了,有时候伍端却是挺小心眼儿的。不过人无完人,有些个小毛病也是正常情况。而且别说伍端了,就杨汕自己,还不是臭毛病一堆? 所以说笑两句,让伍端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杨汕也就再度转移了话题。 …… 一夜过去,杨汕只睡到日晒三竿,才被锦儿柔声唤醒。 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一看又一问,才知道锦儿一大早就已经起来了。那时候杨汕还在睡觉,锦儿悄悄将杨汕的衣服拿去洗了,而后才来唤杨汕起床。同时还催杨汕快些,好将他的床单被褥也拿去洗洗晒晒。 “这么辛苦,你就不累?跟着我辛苦那么多天,这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啊!”杨汕乖乖起床,又轻言劝说。 “我又不是什么千斤大小姐,哪有那么娇贵?”锦儿低着头笑笑,又帮杨汕把衣领和衣角扯的笔直。然后拍拍衣服上的毛絮扯扯皱纹,这才满意的转身拿温水沾湿帕子,交到杨汕的手中。 “金玉金枝那俩丫头呢,有事情你可以叫她们干呐。”杨汕没话找话说,但总算精神是恢复清醒。 “那俩妮子陪着你奔波劳累,这辈子都不曾吃过这种苦。眼下到家,就让她俩多休息两天吧。”锦儿笑着说着,居然主动给金玉金枝说话。那两女确实是精心培养的不假,可她锦儿难道就是吃苦的人?当年被林家养在膝下,是丫鬟也是女儿。锦儿前日不说锦衣玉食却也平静安宁,何时吃过什么苦? 结果认识杨汕以来,先是阖家不宁,而后有远走青州。之后一个女儿家陪着杨汕远去济州,大冬天的吃苦受累,这些可都没有半点虚假。寒冬腊月,北风是能冻死人的,对女儿家更是摧残。 面对杨汕这不满的话,锦儿摇摇头只是笑笑。 杨汕也没有办法,因为锦儿倔强起来那确实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杨汕只能嘱咐她将金玉金枝两人分开,主要是送一个过去照顾林娘子,也就不再说什么。而后出门再看军营里,确实就如他之前嘱咐的一样,冬天里也没有停止操练。只不过校场上多了许多生面孔,都是刚招募的新兵。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就已经招募了五千余新兵。算上之前的两千人,仅仅只谈人数的话,已经超过了之前的巅峰时期。”林冲出现在杨汕身后,淡淡的说着语气里满是憧憬和激动。 “不够!咱们今年的目标,那是找辽人复仇的!如果实力没有足够的增长,那这个目标就没有任何意义。再像上次一样,偶咏人命去堆叠一个伤亡惨重?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再让它发生!”杨汕握紧拳头,并没有因为实力的恢复而满意。只有七八千人的规模,相较杨汕的目标而言太少了。 然而听完杨汕的话,林冲却犹豫道:“可是那慕容知府只给了我们五千人的名册,这人数太多了怕会有麻烦呐。” “嘿嘿……咱们的麻烦少了么?别的且不说,只说咱们占据梁山又拿下独龙冈,这藏在济州的两块飞地,就足以让我被判一个谋逆罪名,把我千刀万剐了!”杨汕冷冷的说着,却是已经不再惧怕这些犯忌的行动。 而且要说违法乱纪,谁能比得过这些个制定规矩的文人? 所以谁也别说谁!真惹怒杨汕,他拍拍巴掌选择造反,其实比这会儿匡扶宋室还要更加简单轻松。 如果说匡扶宋室是地狱难度,那么造大宋的反,简直连新手难度都算不上。 大宋也就西军有些实力,然后北方稀稀拉拉能汇聚个三千一万强军,也就仅此而已了。杨汕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动脑子,直接用方腊的造反方式壮大队伍。而后等到队伍汇聚近十万人之后,选择改变方略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以游击或者一路打一路抢的方式游走于南方,这要壮大起来岂不是轻而易举?而后收拢士绅,招揽豪强,以长江为防线,打出好听的旗号选择划江而治,莫非很难? 我华夏从来不缺少屠龙之术,反倒是能够保护并且保住黄龙的忠义之辈,那才更加精贵。 说的远了,总而言之杨汕现在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微小谨慎。如果还有人觉得他软弱可欺,他不介意给对方点厉害尝尝。 反正只要大宋还在,只要名义上的效忠对象还在,杨汕哪里有心情去管那些无能之辈的死活?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大夫靠不住 杨汕拉着林冲和伍端讨论了一阵,最终决定将征兵的数量限定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多了,有些养不活。 至少像其他军伍里那种吃不饱穿不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半饿着肚子吊命,这种事杨汕做不出来。 而人数少了,就实力的增长而言也没有太大明显的改善。 杨汕的目的终究是辽人以及未来的女真人,所以一两万人根本不是杨汕力量的终点。都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杨汕如果有本事供养五十万人的大军的话,他也不介意尽起大军远征漠北,将视线之下的异族尽数剿翻。而后征服西方,远渡重洋,倒也不介意这一生都那样繁忙并且波澜壮阔。 当然,就现在而言还只是臆想罢了。以大宋的条件,要做到这些其实比登天还难。 左右看看,杨汕忽然好奇道:“杨再兴呢?我怎么感觉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看到他。好像也就在市集的时候他露面了一刻,而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吧?这也是能啊,他就对我这么多天的事儿一点兴趣没有?” “说起来不好听,可是我估计,他是真的没兴趣。”林冲苦笑起来。 杨汕看过来,林冲摊开手道:“自从你走后,他就一直赖在马厩那边不等离开过。我招募了三千骑兵,他也死乞白赖的硬是给自己安上了一个骑兵都指挥使头衔。三千骑兵被他分走一千还多,这会儿整天操练比我还勤勉。所以啊,他跑出去迎接你一回已经是态度好了,哪还指望天天出来?” “这厮……他居然这般不规矩?”杨汕皱起眉头,哪有自己给自己派官的道理。 见杨汕要生气,林冲赶紧制止道:“不妨事,小弟你也别恼火。这事儿是我同意的,毕竟再兴那小子确实有骑兵的天分。而且他这般勤劳,不管从什么方面说也是好事。以至于他手下骑兵,都比另外两都要强上许多。前几天大比武的时候,这小子以三百骑击败对手八百人,可见勇武。” 林冲说的夸张,就好像杨再兴是那种天生的骑将一样。 而杨汕则不置可否,杨再兴有本事原本就是杨汕能肯定的事情。要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杨再兴,能够杀的女真人狼狈而逃,可见其本领。他未来作为岳飞手下大将,那是真的在历史上打出名声的。 杨汕想去瞧一瞧杨再兴的成果和手段,但是看林冲这么着急的过来,杨汕可不信他只是过来汇报工作的。 看着林冲眼睛里的焦急,杨汕笑道:“二哥可是跟嫂嫂谈过了?嫂嫂怎么说?” “能够保住孩子,你家嫂嫂哪有说不同意的?甚至实在不行……”林冲说到一半沉默,眼睛里却闪过阴霾。 杨汕脑海里也闪过什么像‘难产’、‘去母留子’等等一些灰暗想法,又赶紧将这些事抛去一旁。 不过寻找安道全的事情,倒也不能耽搁了。 其实最好专职妇科的太医才是更好的选择,但是杨汕一非皇亲二非勋戚,也就只能退一步选择江湖神医了。 脸上带着笑容,杨汕邀请林冲道:“二哥莫急,那安道全人在建康府,想要请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不是?咱们现在就去见一个人,如果他能够全力帮忙,那寻找神医的事情基本上也就妥了。” 说完杨汕拉着林冲去寻苏明泽,又在苏明泽的指引下来到军营深处一个偏僻的柴房那边。 这是一个乱七八糟堆放着无数圆木的空地,除了角落里个简陋的木屋以外,周围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而后就是满地的木屑以及院子中央那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满身大汗用力劈柴的汉子,稍微能够让人往这边看上一眼。在那汉子脚下,乱七八糟的木屑甚至掩盖了脚面。 “这就是你说的高人?”林冲眉头一皱,心说一个劈柴的糙汉算什么高人。 “二哥你可别小看这家伙!这人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你豹子头的名声都还没响起来呐。比起武艺,他肯定不如你;甚至哪怕这劈柴的发力技巧,你肯定都比他强。但要说这种寻人拉拢,二哥你可真不是他的对手。”杨汕哈哈一笑,指着那汉子对林冲道:“这个家伙原本叫杨林,江湖上有名声为锦豹子。所谓锦豹子,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寻人办事,他最在行。” 林冲点点头,而后羞怒道:“什么叫寻人拉拢我不是他的对手?你就直接说你二哥我,不善言辞便是。” “这不是事实么?” 杨汕也不怕林冲生气,而且说实话林冲这性格也确实太温润了一些。 所以杨汕也不争辩,只跨入柴房制造出响动,而后吸引到里面劈柴的杨林的目光。 杨林回头,见到是杨汕顿时脸色一变。 而后瞬间反应过来,他赶紧抛下斧子转身跪下:“小人杨木见过都监大人!都监大人这么早来杨木处,可有杨木能效力的地方?但有任何驱使,还请大人尽管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小人也在所不辞。” 杨汕回头对林冲挑挑眉,示意林冲这人是否算是伶俐? 林冲也不回头,只背着手好奇的道:“想不到我军营里面,还藏着这样一个好汉。平日里我不管琐事,倒也是怠慢了这位兄弟。不过……你不是叫杨林号称锦豹子么,怎么这会儿又自从杨木?” 杨林表情一苦,抬起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杨汕,只能解释道:“在这军营里,已经有一个名叫杨林的好汉了。小人何德何能,能够和他一般姓名?即是自愧不如,少一木也是应该的,所以小人从那之后起就改名叫杨木了。往后小人便是锦豹子杨木,依旧还能为大人们效力便是。” “唔!原来如此。”林冲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点头算是结束。 他看向杨汕,杨汕则上前一步对杨林沉声道:“劈柴的日子如何?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真的能按奈的住。原本看在裴宣的面子上,也没打算将你拘在这里。若是不情愿,你自离去便是。” “小人如何舍得离去?能够吃一口官家饭,这本就是小人机缘。如若把握不住,倒是显得小人愚笨了。”杨木又磕一个头,而后舔着脸笑道:“都说敲打敲打,大人原本敲打小人,这本就是小人荣幸。别说只是劈材做事,哪怕是要小人去卖命拼死,那不也是应该?大人放心,这道理小人懂得。” 不得不说,杨木确实是个聪明人。能屈能伸,嘴巴也贯会说话,是个人才。 再加上双方并没有什么大的仇恨,那邹润邹渊的事情,也是两人自寻死路,怪不到杨汕头上。于是杨汕再不试探,很直接的道:“既然如此,我现在有个任务交代给你。若是你能完成的好,少不得给你些好处。那如今就连邓飞也坐上了一把交椅,你杨木做好了,自不会比他差。” 杨木拍拍膝盖站起来,又从旁边取过衣裳穿了。同时整理掉头发上的碎末,这才对杨汕深深一鞠。 “大人但有驱使,还请交代。” 这态度就很对了!难得的江湖上的粗鄙之人当中,除了浪子燕青以及铁叫子乐和以外,还有这等人才。 点点头,杨汕继续道:“这位林冲兄弟,乃是我杨汕的二哥,也是我青州都监府的副都监。目前我林家嫂嫂有了身孕,但却脉象有些不稳。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外边儿有谁哪位神医,在产科方面有些本领的?如果能将他或者他们请来我青州,杨木我少不得记你一次大功!” “神医吗?” 杨木一愣,倒也没觉得不该自己去做。低头回忆一会儿,他抬起头道:“大人,这天底下有本事的神医确实不少。但是在杨木印象里,在妇产两科有些名望的,却是一个也无。反倒是那些有名的稳婆子,在这方面更加经验十足一些。如果大人信得过,杨木觉得这事儿找神医未必可靠啊。” 杨汕一愣,只感觉杨木的话有些到底,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再看林冲,却是一个劲的点头道:“没错,合该是这么想。那什么医生神医,哪有稳婆靠得住?听说那些厉害的稳婆,半辈子要给数百数千人接生,那才是真正的有本事。这等有经验的,才更加让人放心呐。” 林冲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激动。果然,找个男人来给娘子看病,还是有些膈应吧。 稳婆就好多了,而且也更靠谱。 杨汕看着林冲激动的模样,不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信大夫信稳婆,这确定不是开玩笑? 稳婆也许能帮忙接生,知道生产流程,也许在碰到一些生产困难的时候能有些主意,但是真论学问以及本领……唔,也说不定啊!虽然说古代妇人生育时候的夭折率极高,但谁能说稳婆就不会在这其中锻炼出一手扶危救命的绝活?这年头大夫也都靠口头传承,说不定经验上还真不能比。 杨汕一口黑线的盯着这两蠢货,咬牙切齿道:“稳婆也许有用,神医却也一样不能少!不管稳婆还是神医,都给我带几个回来!特别是那建康府安道全,无论如何都必须带来青州给我效力!” 第四百八十五章 巨贪 很快新年便平静的到来,期间再没有发生任何波澜。 但是新年刚过三天,杨汕手下队伍便行动了起来。 朱武通过他原先的一些江湖朋友的帮助,或多或少的发现了一些辽狗藏匿的踪迹。 同时杨汕派往青州各地的搜寻者们,也都或多或少发现了一些其他辽狗的踪影。这些人几乎遍布青州各地,人数两方对比之后勉强也能确定大概一半的数量。他们有的尚才刚刚开始哄骗贼寇入伙,有的却已经早早汇聚出一番势力,盘踞一方已经形成威胁。甚至就在距离杨汕军营不远的地方,居然也有一伙这样的贼寇打出旗号。他们完全不怕死,只以为有辽人撑腰就万事大吉。 然而当这伙人被杨汕派人剿灭之后,杨汕居然又在俘虏中审问出,期间有辽狗‘投资’的这个消息。这伙人的头领根本不是辽人,但却受到了辽人的蛊惑。换言之说萧剑手下那些人不但亲自出马,甚至还采取了其他更多的无数方式。如果不能尽快组织他们,这威胁将变得更加麻烦! 一旦让这伙人搅动青州,连带着恐怕整个山东都将不得安宁。到那时候配合辽人攻击,势必会出大乱子。 杨汕再不想等下去了,甚至连慕容彦达竟然也无视了杨汕的提醒,这些都让杨汕对这些官员彻底失望。 他决定自己来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先解决了辽人的威胁再说。 于是杨汕将林冲,杨再兴,马犟马劲兄弟,以及李逵等等大部分将领,几乎都给派遣了出去。这些人少的率领五六百人马,多的则有一两千精锐;所有人四散开来,开始将扩散到整个青州范围。 因为杨汕的提醒,大伙都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再说杀辽狗的事情,自称英雄的诸位谁不乐意去做? 于是这些人一个个都像疯了一样,开始在青州境内大肆搜捕江湖贼寇以及山贼势力。不讲道理,不讲条件,颇有一种朝廷鹰犬捕杀义军的疯狂味道。但凡是目的不明的野外势力,哪怕只是三五人聚在一起,都会遭到这些队伍的呵斥,乃至逮捕。但有反抗的,更是毫不客气格杀勿论! 在很短的时间里,青州顿时就陷入一片血腥的白色恐怖当中。 甚至不仅是贼寇,就连周遭的百姓以及县城,也都受到了影响。周遭县城里的官员们,对杨汕军的这种行为更是哀声载道不停抱怨。然而如今杨汕的羽翼面前还是丰满起来,哪里还会再理会他们的意见? 再说了,除非你和贼寇有所勾结,否则我帮你除贼还有错? 这种蛮横的说法让人暴跳如雷,可偏偏这会儿秀才遇到兵,那是怎么也说服不动。众官员只能将投诉上交给知府大人,但是偏偏这等投诉和告状进入知府衙门后就迅速失去声响,让人心生疑惑。 这一点哪怕杨汕也没有想到,完全不知道那慕容彦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嘿嘿……区区山贼不过癣疥之疾,在本官眼里又算得什么?那些丘八爱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那就让他们去做便是。等到本官的事情结束,少不得在奏章里带上两句,让这些匹夫纵下地狱!”慕容彦达冷冷的笑着,饮一口茶,又对旁边恭候的老管家道:“都管,那萧剑可有将金珠足额送过来?你告诉他,这生意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就别指望本官会先把货物交给他。” “那是自然!老爷放心,那萧剑不但结清了第一回的银钱,甚至就连下一次交易的定金也付了三成还多。”老都管一张丑脸笑如菊花,他手里拿着账本,很是兴奋的道:“老爷,只这一次您就赚了十多万贯金银,再算上那萧剑给的定金,已经能比辽宋岁币了。这下只要将这笔银钱送去宫中,小姐就能够轻快许多了。而后在官家面前说两句好话,老爷再次升官也只是顷刻啊。” 慕容彦达听完眉头一挑,有些不满的道:“这什么话?莫非没有贵妃妹妹的枕头风,我就没本事升官?本官之所以做这等犯忌的勾当,不过是为了给官家分忧罢了!官家要扩建肯岳,我等怎能让他因为区区阿堵之物费神?本官只是作为官家大舅,心疼妹婿,自发的想给官家减轻负担。” 这番不要脸的话,哪怕是照顾慕容彦达几十年的老都管,也有些承受不住。 老东西嘴角抽动两下,连忙转移话题道:“只是老爷,咱们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吗?盐铁向来是朝廷专营的要紧之物,咱们这般将其卖给辽人,岂不是通贼卖国?这要是被人知道,恐怕……” “混账!” 慕容彦达一拍桌子,怒视老都管道:“这件事唯有你知我知,哪怕中途交易也不曾亲自见面。只要你不说,谁能猜到那些盐货铁器是送给谁的?若是被发现,便定然是你这老货透露出去的!” 这般不要脸又推卸责任的话,听的老都管一愣。 不过他也清楚,自家慕容老爷原本就是这种性格。想要指望他能有些担当?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于是老都管低下头不再辩解,又伺候一回便躬身退了下去。 “哼!老东西起了别的心思!”慕容彦达冷哼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 都说财帛动人,想不到伺候自己几十年的老家伙,这会儿也起了明哲保身的心思。觉得赚够了养老钱?哼!想脱身可没那么简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儿子如今在杭州可是魂的风生水起。 这时候,书房里间的幕布旁边忽然传来声音:“知府大人,咱们下一次交易是否要暂缓?如果这老东西坏事,影响了我家主子的收益,这可对知府大人您不是好事啊!毕竟大宋各地都不缺官员走私盐铁,我也未必非得选择在你这里交易。若是连交易安全都不能保证,我也就换一个人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慕容彦达脸色阴沉,扭头看向幕布那边:“萧剑!你如今可是在老夫地盘,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不敢!” 门帘拉开,一个让杨汕眼熟的人脸出现在慕容彦达的面前。他脸上带着呆呆的高傲以及笑容,大步走到慕容彦达对面坐下道:“我的身上,事关着每年超过二十万贯的巨大财富。而这笔银钱,却并不是非要给你慕容彦达不可。萧剑的一条性命不算什么,可大人做好了承受我大辽报复准备的了么?甚至到时候哪怕我大辽只需要拿着账本对外一公布,你慕容彦达也会身败名裂吧?” “你……” 慕容彦达咬牙切齿,满脸隐晦却只能怒声道:“早知道当日,老夫就不该受你这混账的诱惑!” “哈哈!现在说这些不是迟了?你慕容彦达能够将妹子操作进皇宫,哪来的钱?这十年来,你一步步飞黄腾达,哪来的金银供你讨好上司安抚同僚?嘿嘿……拿着我大辽国给的钱财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以为你说罢手就能罢手?现在后悔,岂不是太迟?”萧剑十分嚣张的大笑着,完全不顾慕容彦达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甚至都不担心慕容彦达会翻脸,这厮的脾性早被摸透。 而慕容彦达,也确实不敢翻脸。 眼前这个辽狗只是小事,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让他把秘密暴露,自己这几十年辛苦岂不是前功尽弃? 所以慕容彦达尽管生气,尽管眼睛里充满杀意,尽管手背上全是青筋,却也完全拿萧剑没有任何办法。 两人都认识好几年了,谁还不知道对方的脾性? 冷哼一声,慕容彦达咬牙切齿道:“交易的事情暂且不提,你先告诉我,你手下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明知道那个叫杨汕的家伙是属疯狗的,为什么还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我可警告你,咱们交易的前提是我的地位安稳。如果你继续给我找麻烦让我不能安稳做官,那别怪我鱼死网破!” “放心放心!我不过是跟那杨汕有些仇怨,所以打算设计报仇罢了。哼!年年来青州都不曾有事,偏偏今年遇到一个铁脑壳儿。这种混账不狠狠教训,往后只会更加麻烦!”萧剑依旧笑着,又随手拿出来一个解释。而慕容彦达哪怕知道这通解释的真实度不足一成,却也选择了沉默。 对他而言,只要不影响他升官发财,区区一个丘八的死活算得什么? 而且他慕容彦达和那该死的杨汕也不是一伙人,甚至因为曹俊的缘故,双方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劣。 “首尾还是收拾干净了,别因为这点小事而给你我带来麻烦。另外,那个摆在明面上的老东西,也顺手帮我处理了吧!从下次开始,我另安排一个人。”说着放下茶杯站起来,慕容彦达走了出去。 萧剑玩味的看着慕容彦达的背影从房间里消失,而后一笑半躺下来将脚翘上茶几。 “嘿嘿……好一个慕容彦达,居然这会儿还想着要拿我的把柄?只可惜啊,你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杨汕怎么也想不到,他拼命寻找的萧剑,其实就藏在不远的青州城里。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堂堂青州府的最高长官,居然是一个跟辽人勾结的奸贼呢?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慕容彦达就是被辽人硬生生用钱砸上来的青州知府位置。 当然,要说杨汕一点提防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有些亏吃一次,吃两次,难道还能吃三次四次?杨汕原本就对慕容彦达充满警惕,又哪里会不去考虑这厮的存在感?只不过大宋文人的身份毕竟烦人,除非拥有确实证据,否则杨汕也拿他没有办法。 然除开萧剑,杨汕在这一场扫黑行动中也算是成果斐然了。 整整四十名辽人奸细,被从各处山寨以及贼窝里揪出来。同时顺便扫平了青州贼寇群落数十支,俘虏各式贼众五百余人。那些曾经被官府通缉,榜上有名的强盗头子,也被抓回来十好几个。一时间青州各地的从贼风气为之一清,大批的贼寇们不等杨汕的人追杀,便主动逃去其他地方。 而后当杨汕在军营前市集口,将那被俘的通缉犯强盗头子们尽数砍头之后,青州的风气陡然变得良好了。 不说强盗贼寇,哪怕说各个县城里的地痞混混们,也都一个个胆战心惊,迅速的销声匿迹起来。 这下弄的,那些县令们看着这突然变好的风气,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杨汕原本还打算毕功一役将所有辽贼全部找出来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降温以及严寒大雪,将陡然降临。整个青州地区的室外温度,已经达到了那种滴水成冰瞬间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杨汕想要扩大战果,也不得不将所有手下全部呼叫回来。而后……开始休整猫冬。 这一休整,就是整整一个月。 原本应该是日渐变暖的天气,却遇到了这种百年难得一次的倒春寒。杨汕很清楚,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又给了他们反映时间;接下来再想用同样的方式搜寻并且抓住那些辽贼,已经几乎不可能。 然而最糟糕的是,到现在杨汕也没弄清楚,萧剑将这些人派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只是单纯单纯饿的扰乱青州秩序,杨汕是绝对不信的。可是就事实而言,这些人已经被萧剑放出去一整个冬天了,也确实没有做到什么了不起或者有威胁的事情。如果其余的百多辽狗也都是这种能耐的话,说真的杨汕已经不觉得有必须认真对待的必要了。因为他们,和大宋原本的普通山贼其实并没有天大区别。在得不到辽国支援的情况下,这种人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是我高估这些人,而后大张旗鼓了?”杨汕想到前段时间各地县令纷纷派人来骂娘的事情。 “事关辽人,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伍端在炉子上烧红的铁板中放了一片薄肉片,眼见肉片迅速变色收缩,他不等肉片正反面全部烤熟就又将其捻起来。蘸蘸旁边的酱料,而后大口咬下去。 感觉着口腔里四散的肥油香味,伍端眯着眼睛道:“说实话,我倒觉得正是因为大人的动作及时,才将辽狗的诸多谋划尽数打断。也许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占山为王,这很可能只是开始的一个步骤。但是因为大人游戏一开始就掀了桌子,所以才逼迫的这些人进退不能,只能隐匿下去。” “还有这种说法?唔……苏哥麻烦把那边羊腿转个面儿,靠火的那片有些烤焦了。”杨汕语焉不详,嘴唇发亮。 看到这两人毫无形象的样子,对面的苏明泽叹了口气。他独爱蒜蓉,特别是蒜蓉虾,一口一个很是享受。而青州靠海自是不缺鱼虾,以杨汕的身份以及权利能量,弄些大个儿鲜虾,并不困难。 依言将靠在火塘上的羊腿翻个面儿又刷些素油,苏明泽这才道:“反正这场大雪之后,追缴已经可以先暂停了。而且说实话,今年冬天的训练量有些太大了一些,生病的士卒也不在少数。如果可以的话,往后冬天还是让士卒们以休息为主吧。冬天本是养膘的时候,哪能这样亏空?” “那是自然!今年如果不是这些辽狗的特殊情况,我其实也没打算在过年的时候还继续繁忙。”杨汕点点头,也是虚心听取了苏明泽的意见。而且杨汕又不是暴君,哪里不懂得张弛有道的道理? 伍端又烤好了几片嫩羊肉,而后将其中一片夹给杨汕,这才眯着眼睛开始继续享受。 几个人吃的热火朝天,也让旁边有些拘谨的朱武目瞪口呆。 虽然曾经做过一寨之主,但是朱武哪里如此的吃过美食?哪怕说江湖人的梦想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也没人说要去吃什么山珍海味燕窝鱼刺吧?烧烤这种粗犷又精细,奢侈又废料,同时几个人坐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吃法,是朱武无论如何也没有见到过的。礼呢?文士之礼哪去了? 他左右看看,犹豫道:“我们这是不是有些奢侈了?大冬天的躲在屋里吃美食。而且这些东西,都很珍贵吧?” “不过一些吃食而已,算不得珍贵。而且朱先生你也知道,我现在管理市集,偶尔也确实能够从商人手里拿到一些好东西。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公平买卖,也谈不上奢侈。”最讲规矩的苏明泽笑看朱武,又介绍道:“朱先生何必拘谨,一起放开肚子来迟便是。咱们自家兄弟之间,没有必要那么讲究。而且大冬天里这样吃一点,身上也舒服。放心,下面士卒我也都有安排。” 苏明泽这么一说,朱武也就不好拒绝了。而且他刚刚才从外地冒雪赶回来,这会儿也确实饿了。 于是大方的坐下,朱武接过伍端递来的筷子,也算是接受了他的善意。 “这吃法是大人想出来了,不得不说确实绝了!想我伍端当年山珍海味也吃过不少,但是像这种看着简单粗鄙,但是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的手段,却还是头一次见。”伍端主动为朱武解释吃法,同时对杨汕能够想出这种铁板烧烤的吃食做法,也表现赞叹。不同的香料酱料依次排列,想吃什么就蘸什么,要吃多少就蘸多少,果然就如同君子做人之道,谦逊却又自在了得。 杨汕对伍端的日常马屁已经有了些免疫力,见朱武学的认真,于是随口问伍端道:“伍大人,你儿子伍应星休息的如何了?他接下来是什么打算?继续苦读等待科举,还是说直接来帮我做事?” “唔……这读书,自然是要读的。科举,也是必须要去考的。”伍端放下筷子,抬头看一眼杨汕的脸色,而后道:“不过学习要张弛有道,倒也没必要头悬梁锥刺股。如果大人有什么事需要星儿去做的话,尽管直接吩咐他便是。到时候他如果敢不听命令,大人也不必给我面子直接教训便是。” “老滑头!” 杨汕在心里腹诽一句,嘴上却道:“既然如此,就麻烦伍应星帮忙苏大哥负责以下我军中的各种数据和统计吧。这些东西太过繁琐,只凭苏大哥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偏偏它又需要不小的算学本事,要从头培养实在太耗功夫。正好,让伍应星给苏大哥帮帮忙,让苏大哥喘口气。” 伍端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难看。 我儿子将来还要考科举的,他是我伍家唯一的希望,怎么能现在就案牍劳形把时间都花在做事上面? 但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伍端看着手中烤好的嫩羊肉,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再说这后勤官儿虽说职位不高,但是需要做的事情能够学习到的东西也是不少。如果星儿能够从现在开始积累这种经验,那么往后无论是外派做官还是继续在杨汕手下做事,都会比别人更熟练。 于是伍端也不拒绝,只大包大揽的道:“既然大人大人看得上犬子,那自然是他的荣幸!苏大人,我明日就把犬子赶去你那里。往后有什么事儿你只管使唤他,做错了就打就罚,不用给我面子。” “那就多谢伍大人了!说实话,我现在也确实已经忙不过来。又要管集市,又要管后勤,还要负责粮食购买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交易,实在是让人分身乏术。”苏明泽苦笑一声,对伍端抱拳道:“还请伍大人莫要责怪大人的话,请他把你儿子唤来给我,是我苏明泽的主意。若是耽误了孩子学习读书,你怪就怪我苏明泽吧!到时候我给你磕头赔罪,还请不要怪罪到杨大人身上。” “哎!我伍端岂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伍端佯装不满,竖起眉头笑起来。 几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而后互相敬酒饮酒,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 伍端喝的微醉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外面同样热闹的人群,不由心生一股豪迈的情绪。眼前这一切,都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如此一说让儿子也参与进这份伟大的事业里,并非是不能接受啊! 也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是人活着……总得有些追求不是吗? 也许,儿子就喜欢这个? 第四百八十七章 王伦当官 时间悄然过去,转眼再恍然的时候,正月已经过完。 这段时间里,整个青州都十分风平浪静,就仿佛天下已经太平,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 杨汕撤回去搜寻辽人奸细的队伍之后,已经不可能再一次继续做同样的事情了。反应过来杨汕在做什么的各处衙门县令,已经拥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去应对杨汕所做的事情,甚至也能够给杨汕带去麻烦。 所以在伍端的劝说下,杨汕决定暂且偃旗息鼓。 继续追敌,效率太低不说,还容易产生意外。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就以壮大自身为主。如果能够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将实力再次壮大到能够承受风险的程度,也就不用太担心对手的诡计了。 不管什么时候,自身的强大都才是真重要的本钱。 又是几天过去,杨汕见到了许久也不曾出现的赵全。 这个监军太监平日决计不会跑来军营碍眼,甚至被苏明泽赠与一套房产之后,更是整日留在青州府。这个聪明的太监从来不对杨汕的任何命令指手画脚,因此在青州府住的那是舒舒服服乐不思蜀。 不过这一次,他却给杨汕带来了太子的回信,所以才不得不跑一趟。 杨汕接过信一看,发现终于算是来了一个好消息。 赵桓的亲笔信里,不但对杨汕这半年来的成果表示了称赞,而且还对杨汕大肆鼓励,并表示希望杨汕再接再厉,继续壮大势力。同时他也很干脆的同意了杨汕所说的、招安王伦的请求。 堂堂太子殿下,那是一点也不吝啬。他大笔一挥,就赏赐给了王伦一个新科同进士的身份。寻常学子辛辛苦苦十几乃至几十年也难以得到的珍贵身份,就这么被赵桓轻松丢在王伦脑袋上。而后在其他新科进士还在等待派官的时候,王伦就已经得到了遂易县新任主薄的任命,由贼变成了官。 因为区区主薄还不被朝廷看在眼里,所以太子的请求这一次没有受到阻碍。 只是那些士大夫都以为王伦是一个拍须溜马的小人,只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得到太子信赖而已。所以朝廷甚至连一身新的主薄官服都没兴趣给王伦发派,只丢给太子一个印鉴,让他随信带了过来。 王伦是什么身份,赵全也是清楚的。所以这会儿,连他也是羡慕至极。 区区一个贼头子,居然这么轻易就做官了?哪怕是大宋所有官员里面品级最低,地位权利最小的,那也是官,而非是吏啊!换言之在杨汕这边,目前除了得到正规朝廷任命的杨汕以外,也就只有同样得到太子承认的林冲,勉强能说地位比王伦要高了。甚至哪怕林冲,手里也没有正式的官员印鉴。再加上大宋文武地位差异,林冲还真不敢说就一定比王伦现在的地位要高!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哪怕伍端,过去也只是小吏而已。而赵全别看能仗着太子太子脸面,可事实上也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奴才而已。 换言之王伦这一次是真的一下子飞了起来!这等一步登天的际遇,如何不让人羡慕? 这厮……过去只是个贼啊! 赵全眼睛里满是羡慕,忍不住低声道:“我的杨大人呐,这样真的好吗?一旦你把这印鉴给了那王伦,这事情可就没法改变了。到时候那厮如果选择背叛或者转身把咱们卖掉,咱们可就等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到时候即使那狗贼出尔反尔,朝廷为了脸面也不可能取消他的主薄身份的。那时候,咱们岂不是亏大了?哪怕是气的要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咱们眼前晃悠啊。” 对于王伦,赵全是一万个无法信任。 杨汕回到军营后,曾经将这个冬天做的事情给赵全做过详细的描述,并且得到他的点头背书接受牵扯。而那时候听完杨汕的讲述,赵全自己也曾经对王伦同意招安的大义击节叫好。但是这也不代表说,赵全心里对王伦就能够百分之百的完全放心。王伦曾经的身份,很难得到外人认同。 如果不是说杨汕对他这个监军态度端正,无论大事小事都不曾隐瞒与他。否则听到这事,赵全少不得就要怀疑杨汕是不是可能吃里扒外了。毕竟太子辛苦,能够拿到一个官职也不容易,怎能便宜外人? 不甘心的想着,赵全脸色阴晴不定。 而杨汕也不介意赵全的阴私想法,甚至说赵全这么明摆的当着杨汕的面表现不满,其实也是一种对杨汕的信任。所以杨汕也不生气,而是笑着对赵全道:“我的赵监军,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那王伦已经是我的人了,否则我怎么怎么可能将太子辛苦求来的官职便宜外人?而且说句老实话,区区一个主薄职位算得什么?只说梁山的价值,以及年前我送给太子的年礼,就超过无数个主薄官职了。” “这倒也是!太子殿下手中一直拮据,你那笔银钱可是帮了大忙。” 赵全一想也对,反正梁山最重要的好处已经拿到手了。无论是地盘还是银钱,他王伦都可能再收回去;如此一算,一个主薄又算什么?只说因为今年送上去的那笔钱,自己的名字便得到太子几次称赞,这就比什么都够了。再算上王伦初来青州时候送给自己的节礼……区区一个印鉴而已。 咧嘴笑起来,赵全很干脆的将引荐丢到杨汕手中。 而后换一个话题,两个人又略微聊了几句。只可惜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谈,赵全唠叨两句后很自觉的离开。 “对于我先斩后奏招安梁山的事情,太子居然没有任何态度?”杨汕有些玩味的翘起二郎腿,又打开信仔细的再读了一遍。果然赵桓除了谈论过往以及对杨汕大肆称赞外,信中就什么也没说了。 这是对杨汕的信任?还是说打算拿这件事当往后的筹码? 摇摇头,杨汕选择相信这是太子赵桓单纯的信任。他如果但凡有半点私心,都不会同意杨汕请求立王伦为遂易县新任主薄的请求。要知道杨汕的军营就在遂意,这文武勾结的威胁,是个人都明白严重性。而偏偏太子就这么做了,仿佛就完全没考虑过杨汕是否可能另有计划的可能性。 而后杨汕派人去遂易县那边,将王伦给唤了回来。 这厮自从得到杨汕的承诺之后,那心啊是一刻也安定不下来。别人大冷天大过年的都在猫冬,他却是一个人跑去遂易县熟悉环境去了。这厮似乎完全没想过承诺也可能失败,他甚至都在遂易县买了房子。而后接下来几天又花钱大肆宴请杨汕麾下将领,将要落地生根的态度摆的实实在在。 甚至根据杨汕估算,王伦辛苦几年攒下来的私财,估计应该也花的差不多了。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杨汕证明忠诚。 被人快马喊来军营,王伦赶的辛苦,身上满是水湿气息。 但是他态度依旧镇定,甚至还有心情对杨汕开玩笑道:“大人唤我来所谓何事?莫不是那喷香扑鼻的火烧儿,今天又到了新口味?只是不瞒大人,王伦口味清淡,那火烧儿还是太辛辣了一些。” “哈哈,说到火烧儿,我忽然有些馋了。所以今日少不得王伦兄弟要大出血啊,这一次你怕是非请不可了。”杨汕揶揄的笑看王伦,又在王伦神情微动的注视中摊开手心,露出里面的铜色印鉴来。 “这是……”王伦的呼吸猛然一滞。 他虽然不曾做过官儿,但是但凡有些见识的,谁不知道印鉴是什么作用? 如果说官服是一个官儿的威严,那么印鉴就代表着一个官儿的身份。历史上印鉴丢失或者被盗,而后导致官位被冒领的事情,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只要拿着印鉴,去那印鉴底部字迹里的衙门一走,这官儿就到手了!至少其余的那些旁枝末节,对王伦而言已经不可能造成麻烦。 因此这会儿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官位,王伦却是忽然踌躇起来。 这是真的吗? 我没有在做梦? 我王家,终于要出一个官儿了? 王伦的身体其实很瘦弱,也不知道他在梁山是怎么压服那些个魁梧好汉的。这会儿他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双眼睛也是缓缓的红了。他看看杨汕,又看看杨汕手中印鉴,一时半会儿不敢去接。 真的……是主薄的印鉴?真的不是萝卜刻的?我王伦,真的没有做梦? “王伦兄弟……哦,王伦大人还在迟疑什么?这印鉴其实不轻,我可是要拿不稳了”说着杨汕又从旁边桌子上将信纸拿到一旁,把信纸下面的一个红绸捆着的文书卷儿也一起递给王伦道:“还有这个,政和五年会试第三百二十四名的赐同进士文书!有了这个,你以后也是真正的‘好汉’了。” 杨汕这一声好汉,让王伦的情绪更加激动。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汉,这句话作为读书人他如何不懂? 只是事到临头,依然有些怀疑在梦中。 第四百八十八章 慕容彦达大寿 王伦很开心的去赴任了,走的十分迫不及待。 而后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再没有空回来军营这边哪怕一回。 当然消息和情况并没有停止传递,只是他这个空降而来的新任主薄并不得到当地衙门的接受。这遂易县过去几年都不曾有过什么主薄,以至于主薄印鉴还要朝廷雕刻新的;这种情况下,如何能让衙门里的人甘心头上再多一个祖宗?甚至是王伦的顶头上司县令大人,也想当不满被分走权利。 因此这段时间里,王伦被县衙里的人抵制的厉害。若不是他本身有些本事,这会儿把早就被‘供’起来。 可即使如此,短时间内想要坐稳位置,也还需要王伦继续辛苦才可以。 当然,这些事情杨汕可不会去给王伦帮忙。如果说王伦连区区一个县里的地头蛇都处理不掉,那就等于是辜负了杨汕的信任,也浪费了太子辛辛苦苦的施恩。那种货色,便更加只需要由他自生自灭。 如此想着,渐渐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随着第一批粮食被从独龙冈运回来军营,杨汕军迅速恢复了活力。当大批大批的粮食在无数人眼皮底下运入营中以后,许多还在迟疑的汉子们顿时被诱惑到了。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可如果家里无粮在秋收前活不下去,那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命运?再说杨汕军在当地的名声也算不错,因此更是吸引不少人去往征兵处。短短十数日,便有千余青壮来投。 看着人多,其实却也从另个方面表现出来,百姓们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慕容彦达向来不管普通百姓死活,除了捞钱以及四处结交人脉以外,他这个知府简直毫无作为! 别看杨汕这边军营周围风平浪静,可在其他地方,无论是土地兼并还是百姓含冤而死,都是寻常情况。这还是杨汕不知道慕容彦达跟辽人也有勾结,否则他只会把慕容彦达想的更加恶劣。 然而这一次,却是到了慕容彦达即将过寿的日子。 慕容彦达的生日是三月十四,而今天已经是三月初三。在青州城里,庆生的氛围已经被炒热,为知府大人庆生的各种台子也已经摆了起来。一时间仿佛寒冬过去,整个青州都热闹起来。 衙门边上,青州城几家大酒楼的师傅们开始打灶烧锅,开始处理那些需要长时间闷蒸的精致食材。而后等到知府大人生日当天,任何人都可以凭借在衙门门口说两句祝词好听话,就能够得到一份这样的美食。 而后从三月初十开始,这边儿也会连续不停的请戏班子唱大戏,以显示知府大人与民同乐的治民之心。同时青州府的各个商户们,也会在这时候拿出极大的优惠条件,以显示对知府大人的支持。 而青州各地的衙门县令,以及其他大小官员,也都纷纷开始朝青州府汇集,便是不想放过这个讨好上司的机会。实在是因为这每年的官员评定,超过八成的权利都在他慕容彦达手中;若是得罪了他被写上几句怪话,岂不是要在吏部被记上名头,这辈子都可能再没有升迁的机会?所以即使官员们再不情愿拍须溜马,也不想自己十数数十年的寒窗苦读,化作一滩污水啊! 所以……不过是停几天政务而已,该来还是要来啊!而且那礼物,也得精心准备才是。 且不提官员们的各种心思,只能说能够当上官儿的,就没有一个单纯的人。哪怕是还在跟县令大人暗斗个不休的王伦,这会儿也来到杨汕这边,恳求杨汕将一个拿自梁山的奇珍古玩卖给他,好给慕容彦达送礼。 杨汕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所以哪怕觉得荒唐,也依旧命锦儿将那件青铜宝器给王伦拿了出来。 等王伦千恩万谢的走了,杨汕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哥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觉得,王伦先生他给慕容相公送礼不好?毕竟,他是你推举上去的呢!只是哥儿也要理解,毕竟王伦先生要在慕容相公手下做事呢。”锦儿以为杨汕是不满意王伦的做法,于是赶忙安慰杨汕。在锦儿看来,王伦怎么可能手中没有宝贝?来找杨汕报备,就是说明态度。 杨汕摇摇头,笑着在锦儿手背上拍一下:“我怎么会怪罪王伦?只是觉得,慕容彦达这般大张旗鼓,有些过分了。居然让各地官员都被逼着来给他祝寿,那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来处理?” “哪有那么夸张?再说了,这青州不还有咱们以及那曹俊么?你年前还大发神威一场,哪里还有贼寇敢来撩虎须?”锦儿有些不相信这青州还有不怕杨汕的人,要知道外面都已经给杨汕起了新外号名作‘阎罗都监’了。据说都能让小儿止啼,哪里还有不怕死的敢来找杨汕的麻烦? 杨汕笑笑,却没有打断锦儿骄傲的述说。 女孩儿的信赖让杨汕感动,忍不住猿臂一扯便将锦儿搂进怀里。 只看锦儿惊呼一声赶紧扶住杨汕,但是却意外的没有抗拒挣脱。实在是过年的时候,杨汕已经趁着酒意将锦儿从林冲夫妇身边正式要了过来。两人虽然还没办纳妾之礼,但是周围人都已经清楚了锦儿的身份。 与此同时,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因此亲密许多,虽然不曾亲热,但搂搂抱抱却也已经寻常。 所以这会儿被杨汕抱住,锦儿虽然羞的俏脸充血红艳艳,却也没有半点抗拒。 同时对杨汕没有办法娶她这件事,锦儿也在林娘子的教导下有了心理准备。堂堂青州兵马司都监,怎么可能娶一个丫鬟做正妻?这事情一旦传出去,纵然杨汕会没有脸面,锦儿也必定会被千夫所指。 所以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锦儿如此想着,闭着眼睛任由杨汕施为。所幸杨汕只是搂搂抱抱而未抓抓摸摸,尚且还在女儿能承受的范围中。 两人温存片刻,锦儿最终还是羞不可耐的逃了。 而后杨汕的表情迅速变幻,一个人在房间里沉吟许久之后,命人去将林冲,伍端,朱武还有那还未出门的王伦一起叫了过来。 等这几人都到齐,杨汕这才沉声道:“这几日,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眼皮直跳,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拍拍这会儿周遭唯一能够让我感到麻烦的,也就只有他慕容彦达的寿辰之事。居然任由各地官员都来到青州给他拜寿,这无论里外出些什么事情,后果都十分严重。诸位,我们不能不防。” 林冲朱武表情凝重,伍端有些犹豫,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唯独王伦,依旧差异道:“大人此话何意?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成?亦或者难道说,他慕容相公难道要对大人动手?” “这怎么可能?”杨汕诧异的看一眼王伦,见他表情不似作伪,才无奈道:“莫非王伦兄弟当了官儿,就忘记了年前咱们做的事情?如此多的辽贼藏匿青州,怎么能当做不知道?这些人藏匿在大宋,必然有其阴谋。如今这么多官儿齐聚青州城,如果被一网打尽,岂不是青州危矣!” 林冲悚然一惊,伍端眉头一跳。 朱武苦笑道:“不可能的吧?他辽狗就算再有本领,也不可能全部混入青州城,再大开杀戒吧?且不说咱们还有曹统制就在周围,只说他慕容彦达,又岂能没有半点防备?这青州辽贼的事情,大人也是通知过知府衙门的。就算知府大人会忘记,可其他人又岂会尽忘?大人,那慕容相公看着就是个惜命的,断然不会在这方面大意。所以,我更加担心的反而是周边县城啊。” 见所有人看过了,朱武冷静的道:“辽贼数量不多,哪怕聚集再多贼寇,也难以成事。所以在我看来,他们趁这个机会攻打某个县城而后趁机劫掠,这种可能性会更大一点。只是如此一来,就不好防备了。” “是啊!我青州郡县何止几十?如今就算猜到贼寇目的,也没有办法知道究竟在那边呐!”伍端也是摇头,只能遗憾的叹一口气。而且在伍端看来,这反而还是好事。只有等料子额动手,暴露地点和目标了,才会更加方便杨汕去追击和绞杀。而且如此一来便不是私自行动,功劳也能拿到手中。 至于说几个百姓的危机或者说一个县城被劫的后果……与我何干? 几个人就此事开始讨论,却让旁边呆若木鸡一样的王伦,一时纠结的肝肠寸断。 杨大人说此次去祝寿可能有危险!万一要是被辽贼一网打尽,岂不是才刚开始当上官儿就要丢掉性命? 可说真的,辽贼没这么大胆吧?反而像伍端兄说的一样,辽人应该只会欺负远处那些郡县才对。所以……还是去吧?上司不会记住有多少下官去参加了他的寿宴;但是有几个人没去,他一定记得! 所以,果然其实根本就没得选择对吧? 苦笑一声,王伦战战兢兢地道:“那我……我就去知府府邸帮你们探查情况吧!我提前过去,然后发现不对劲就给你们报信。要不,干脆我去求见一下慕容知府,把这个怀疑提醒给他如何?” 第四百八十九章 阳谷西门庆 慕容彦达的寿宴,办的如火如荼。 不仅是青州,甚至就连周边州府也有官员,亲自前来给他祝寿。哪怕不能亲来,也有派亲信送来重礼。甚至就连当今官家,也派人送来一副官家亲手所画的寿龟图作为贺礼,也让慕容彦达这边的气氛变得更加火热。 同时在青州中上层的圈子里,知府家‘寿宴’的邀请函,也在悄然间被炒成了天价。 谁会放弃这次机会?这不是慕容知府一个人的宴会,这是至少百八十个大小官儿聚在一起的大日子。作为本地的士绅或者商户,如果能够跟其中那么一两个官儿打好关系,那好处都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这相比之下,区区一张邀请函能值几个钱?或者说相比官员们的友谊,银钱又值当个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来到青州城的人越发的多了。原本就挺热闹的青州府城,现在更是热火朝天。客栈几乎住满,商户们也是生意爆炸赚的肚儿圆;甚至就连街角巷尾的乞丐,讨到的铜板也比平日要多上几枚。同时这青州城里陌生人的影子也是越来越多,哪怕说这衙门里衙役以及捕头们的巡逻驱赶愈发频繁,也没能吓退那些陌生的人物,只是让他们越发藏匿的更深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王伦在衙门口也吃了毕门斋。 原本人迹罕至的衙门大堂边上,这会儿主动给慕容彦达送寿礼的人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队。七八个衙役在维持秩序,还有慕容府中管家一边笑着手下礼物,一边大声报唱礼物名称,唱的周围人一阵喧哗。 这送礼,也要讲究手段。大庭广众之下输给其他奸商,那岂不是失了脸面? 于是乎那脸上满是粉扑白的痩高富绅狠狠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号票砸在礼品堆中。 “阳谷县西门庆恭祝慕容相公大寿!除之前寿礼外,再添置银钱三万贯!只祝相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话一出,旁观者顿时哄闹起来。 实在是西门庆手笔太大,价值三万贯的号票再加上之前送上的万贯礼财,仅他一人就拿出了四五万贯的重礼!他这一举之下,便夺过了今日祝寿送礼之人的魁首,少不得名字会被慕容相公耳闻。甚至如果说这几天没有人还拿出这等大手笔的话,说不得这西门庆还能够得到慕容相公亲自接见呐。 所有人议论纷纷,话题中央的西门庆也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被这么多人赞叹议论,这是在阳谷县享受不到的荣光。因此西门庆对着四周抱拳转圈儿,脸上那是得意洋洋。 慕容府的管家自然伶俐,收了这么大一笔钱,哪有说还不准人家在门外炫耀的?他笑吟吟将号票放进怀里,这才对西门庆拱手道:“西门官人好大手笔,我替我家大人谢过西门官人了。敢问官人今日晚上可有空闲?我家大人今晚要招呼几个来自山东曲阜的客人,西门官人可有兴趣顺道拿碗酒吃?” “有空!有空!自然是有空!”西门庆喜出望外,赶紧点头激动万分。 旁边有商人嫉妒的眼红,赶紧也掏出银票道:“我也多送礼!我多送五万贯,求管家给个机会!” 然而这话一出,那管家却是立刻变了脸色。他大手一挥,怒声道:“来人,把这满身铜臭的家伙给我叉出去!我家大人生辰,岂是尔等满身铜臭之人能够诽谤的?如此做派,莫不是个贪赃枉法之徒?快快来人,把这厮赶出去!” 说着不等这倒霉商人解释,两个身形魁梧的护院儿便走上前,一左一右拧起这人将他丢了出去。 这一幕被王伦看在眼里,不由羡慕的咽一口唾沫。 太赚钱了!太赚钱了!仅仅仅仅还只是这片刻时间,从那管家手里流过去的金银珠宝,就超过十万贯了吧?偏偏即使这样,那老管家还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就仿佛收了你的礼物还是看得起你一样。而这还只是慕容知府的一个管家而已!哪怕收下了这么多的银钱,慕容知府也不曾露面。 跟这比起来,自己辛苦创建梁山,抢劫杀人,累的要死要活才辛苦赚得几百几千贯,实在不是一个档次。 大丈夫,当如是啊! 王伦如此想着,激动的身体也在哆嗦。 而老管家早就看到了在旁边站立半晌的王伦,见他独自一人又没带什么礼包,所以才不曾在意。然而这会儿看这厮好像羊癫疯发作一样乱七八糟的激动,老管家眉头一皱赶紧不留痕迹退后几步。 若非王伦一副读书人打扮,老管家早派人不客气的将他赶走。 即使如此,老管家也依然疏远的道:“这位先生可是有事?若是来给慕容相公祝寿,还请去里间喝口茶水如何?” 对读书人,老管家的态度好转许多。至少哪怕人家空手而来,他也不介意送杯茶水接个善缘。毕竟这读书人,做官是不分年纪的。万一要是其中一个将来中举做了官儿,那岂不也能成为老爷的人脉?至于说读书人送的礼……哎!不是书法就是字画,而且大多不值钱,也就不必期待了。 老管家的态度,让王伦受宠若惊,赶紧拱手道:“多谢老管儿,在下,哦本官,本官青州遂易县主薄王伦,还请老管家通报一声慕容知府,便说王伦有要事求见。事情严重,还请老管家通融则个。” 说着王伦从怀里取出那用红纸包好的青铜古器,就要送上寿礼。 然而老管家自从听王伦接受了他的主薄身份,这态度就迅速冷淡下来。大宋读书人值钱,那是因为万一科举成名便前途远大。而至于那些个科考成绩不好没有成名,又被分配当什么主薄,下县县令一类的,纵然在读书人中已经算是十万百万里挑一的人才,可却也已经耗尽潜力,不值得重视了。这种下层官员,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辈子的低等官儿;在大宋多如牛毛,哪里值得在意? 于是老管家也不说请茶的话了,只冷哼一声道:“知府大人,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这……” 王伦左右看看心里一阵犹豫,实在是那等机密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看王伦这样子,老管家态度更加冷淡了。 要知道慕容府上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更加受慕容彦达重视的内院管家。原本也该死心的,可谁想前几日那老狗却意外坠入冬天冰河里给冻死了!如此一来这内院管家的位置便空置了去,除了他这个外院管家之外还有谁能顶替?而到时候作为慕容知府的心腹,寻常小官小官你敢安小瞧我? 如此想着,老管家不耐烦的挥手道:“去休!去休!知府大人最近忙的很,没有时间管你们那些琐事!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等这生辰过了再说吧!而且你区区一个主薄,有事为何不找你家县令?” 越级上告乃是大忌,老管家看王伦越发不顺眼。 王伦被驱赶到一旁,顿时脸色灰败无奈。他没想到这慕容知府家的门槛居然这么高,他好歹也是官员而非吏员,居然会连慕容知府的面儿也没资格见到。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老管家高傲的架势怕已经不止七品了吧?说不得在他眼里,自己这个主薄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有钱富商呐! 王伦心情有些灰败,这会儿也不想着去想办法示警什么的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寿礼送了,然后回去杨汕军躲着比较安全。无论这事情背后有什么阴谋,我一个小小主薄,都没兴趣参与咯! 王伦摇摇头就要转身,这时候旁边却传来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这位兄台还请留步!敢问兄台,当真是遂易县的主薄大人?哎呀!如此器宇轩昂,当然是不会错的。小可能和大人见面,实在三生有幸呐!不知大人可否赏脸,一起喝上一杯?大家交个朋友,也是小可的荣幸啊。” 王伦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个叫西门庆的年轻人。 这人头插艳丽大花,脸上用粉扑扑的苍白,却是一副自以为良好的模样。偏偏王伦也清楚,这等油头粉面的模样确实容易得到哪些无知蠢妇的青睐。若是再有些银钱,便更加能无往而不利。而且看这厮眉眼间的那一抹青色,王伦暗自撇嘴更是敢断定,这厮纵欲无度,绝对活不过三十岁! “你是什么人,找本官有什么事?”冷淡的看着西门庆,王伦有些不耐烦。 “小可阳谷县西门庆,无名之人,大人自然没有听过。”西门庆嘻嘻笑着,对王伦拱手道:“不过小可有幸,曾经去东京城的时候,跟蔡相有过一面之缘。而后这两年来来玩玩的,倒也有两分情面。再算上今日有幸要同慕容知府吃酒,小可嘿嘿……如果大人有事,可需要小可代为转达?” 西门庆振振有词的说着,却是拥有一份让无数人目瞪口呆的身份。这厮交友打点的本领,确实不凡。甚至王伦不知道的是,西门庆和前科状元、现任两淮巡盐使蔡一权,山东巡按宋乔年等等都有交情。这厮虽然只是下贱商人,但是真抡起手段,一般人却也只能仰望,完全不是对手。 而这一次闲着也是闲着,西门庆找到了王伦头上。 第四百九十章 欲哭无泪 西门庆的热情,让王伦感动之余又有些警惕。 毕竟方前还世态炎凉,王伦盯着西门庆道:“你为何要帮我?本官只是小小主薄,可没什么好处给你。” “哎!兄台这话,从何说起啊!我西门庆最爱交朋友,哪里需要什么好处?”西门庆眉头一扬,故作大方的道:“再说了,兄台你又何必自谦?堂堂主薄大人,怎么还谦虚起来了?哪怕现在只是主薄,可将来谁敢说就没有鱼跃龙门,称宰作辅的一天?到那时候,小可还要仰仗大人呐。” 明知道西门庆这话多是扯淡,可听着却也实在顺耳。王伦一笑,对西门庆便少了两三分警惕去。 而后两人寻了一间酒楼,西门庆做主请客上来一餐好菜。而后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酒足饭饱,两人之间已经能够以兄弟相称。 这时候,西门庆也已经从王伦口中,将他要求见慕容知府的事情套了出来。 脸色微变,西门庆想一想却是劝说道:“我说王伦哥哥,你这事情可是做的差了。区区贼寇,哪有胆量说攻击府城的?若是一些个穷县僻壤还差不多,堂堂青州府,怎么可能让一伙奸贼打破了去?我大宋建国两百年也不曾有这等事情,你就放心吧!这莽撞的说出去,只会被训斥是诅咒呐。” 王伦苦笑一声,却所幸还有三分理智,没有把杨汕的事情说出来。 西门庆又劝说两句,见王伦依旧忧思,也不再多言。只是想一想自家生意,西门庆给王伦敬一杯酒,而后道:“哥哥心忧百姓,实在是让我们敬佩。只是这事儿啊,还是得循序渐进,急躁不得。对了,哥哥所在的遂易县,莫不是就是这青州府以东五十里的那处军营附近?大名鼎鼎阎罗都监,哥哥是否相识?如果哥哥看得起小弟,能否那天有空的时候,帮忙见上一面如何?” “你要见杨大人?为什么?”王伦听到杨汕的名字,顿时酒也醒了三分。 “嗨!还能为什么?小弟是做药材生意的,这一点刚才也和哥哥提过。而这说到药材,哪还有比军队更加量大管饱的地方?小弟家的祖传金创药,那是闻名阳谷周边,端是真正的好货。如果能够跟阎罗都监搭上关系,小弟这养家糊口也要轻省许多啊。”西门庆一拍大腿,笑着说到:“当然,小弟不会忘记哥哥的好处的。这样如何?所有利润,给哥哥分一成!哥哥也别嫌少,这等长久生意细水长流,一成也着实不少了!到时候哥哥怀里有了银子,这知府衙门又哪敢再给哥哥脸色?” 西门庆说的热情,王伦仔细一想,也没发现不对的地方。 药材这东西,杨汕那边确实一直紧缺。买哪儿不是买,与其便宜外人,为何不能便宜自家小弟? 于是王伦一拍胸脯,就给自家小弟打了包票。 而后这酒也喝完了,外加晚上还有要事不能喝醉,两人也就半醉的从酒楼里出来。 只是这时候被冷风一激,王伦便又糊涂了两分。 想到自己可是在杨汕面前打了包票的,王伦就不觉有些不愉。而这时候西门庆还在耳边絮叨,王伦忽然脑子一动便想出一个主意道:“西门兄弟,帮哥哥一个忙如何?只要你愿意帮忙,哥哥必记你恩情。” “哥哥有话就吩咐便是,何须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西门庆满口子说着,眼睛清亮又哪里有醉意? 王伦也不犹豫,直接便道:“兄弟今天晚上不是要去见慕容知府么?干脆的,你带上哥哥一起进去!到时候哥哥在慕容相公面前把事情一说,无论相公怎么考虑,我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唔……毕竟是正事,想来慕容相公也不会怪罪于你。甚至到时候如果真的阻止了危机发生,你还有大功呐!” 西门庆一听,脸色变了数变。 他哪里会相信说,有贼寇敢来攻击青州府城?所以如果真按王伦说的去做,这少不得要把慕容知府得罪一些。往后再想恢复关系,这需要打点的银钱可就不在少数了。只是如果拒绝,这遂易县的关系岂不是也要断掉?要知道遂易县可不小,光大小集市就有数个之多;他西门庆借助王伦的身份多开几间药堂,而后再使些手段将当地卖药的赶走,岂不是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再算上那杨汕军的药材销路,以及跟军队搞好关系之后能够得到的庇护,这东西也不是用钱财能衡量的啊! 西门庆不决衡量又犹豫,这时候抬起头看王伦的表情,那眼睛里哪还有半分迷糊? 顿时心知已经推拖不得,西门庆只能狠狠一咬牙道:“哥哥有所要求,小弟怎么能不帮忙?别说只是一同赴宴,哪怕哥哥需要西门庆散尽家财,也是使得!既然如此,哥哥就快去准备吧!咱们到时候还是在这门口汇合,然后一齐去参加慕容相公的家宴。只是哥哥……勿要害了小弟啊!” 说到最后,西门庆已经哭丧着脸,欲哭无泪。 黄昏到来的时候,整个青州已经灯火辉煌,仿佛那不夜天一样。白天收礼收的热闹的衙门口,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华丽的戏台子。享誉山东的几位名角儿在上面卖力的演出,换得下方无数叫好声。 而白天忙了一天的老管家,这会儿却依然精神饱满的站在原地,等候着那些客人的到来。 远远看到他,西门庆赶紧快步跑过去,嘴里则大声道:“阳谷西门庆来迟一步,还请老管家原谅则个。劳烦老管家在外吹风,实在是西门庆的无礼。老管家劳苦功高,还请受西门庆一拜。” “哼!还算知道规矩。寿宴还未开始,现在进去勉强也不算迟。” 老管家冷哼一声,板着脸扶起西门庆,顺手也将西门庆手心里的一个物件儿捞回到自己袖子当中。 西门庆仿佛什么也不知道的只是道谢,而后在老管家唤来的一名丫鬟带领下踏入知府府邸。 他身后王伦赶紧跟上脚步,却不想老管家居然还记得这张脸,顿时脸色一板拦住王伦道:“你这厮是什么身份?谁允许你跟过来的?快跟我滚开,知府大人的寿宴也是说想混就能混进去的么?” “这……”王伦无奈,看向西门庆。 西门庆在心里叹一口气,原本迈出去的脚步也收了回来。揉揉脸堆砌笑容,西门哈哈笑道:“老管家,老管家,还请原谅则个。这位呢,是我家哥哥,不是外人。他羡慕慕容相公威风,想跟着来看看见见世面,仅此而已。老管家放心,从头到尾他什么话也不会说,一定死死闭上嘴巴。” 说着西门庆有些肉疼的又往老管家手里塞了点东西,表情态度则依旧诚恳。 老管家握着那冰冷物件儿,在袖子里摩挲两下,便差不多确定了价值。而后东西拿了,再不给面子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冷哼一声,老管家背着手转过身道:“既然是你家哥哥,那就原谅一回。只是记住,进去之后莫要给我生事!如若惊吓了贵人,你西门庆的脑袋家财就尽数别想要了!” 这话说的严厉,让西门庆心中一惊。 左右看看,他又往老管家手里塞个东西,而后低声道:“还请老管家告知,今日来的人究竟是何身份?西门庆是个粗鲁商人,若是因为无知而唠叨了贵人,那岂不是死罪?小可性命不值一提,可万一影响知府大人心情便是不好了。老管家您最心善,便将这其中关节告知一下吧。” “哼!知道就好!” 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懂事的富户了,老管家十分满意。他眯着眼睛酝酿一下,这才低声道:“上午的时候可是嘱咐过你,这来的人来自山东曲阜。来自曲阜的贵人,你小子以为会是什么人?” “莫不是姓孔?”西门庆一惊,然后赶紧捂住嘴。 旁边王伦也是脸色大变,没想到孔家人会来青州给慕容彦达祝寿。要知道这可是孔家!圣人后裔!如果说杨汕的猜测是真的,那事情岂不是十分糟糕?哪怕只是孔家旁支,一旦出事也是大问题! 王伦不由庆幸起来,幸好今天选择冒险来找慕容相公示警,否则一旦真出现意外…… 吐出一口气长气,王伦扭头却发现西门庆的表情有些不对。按道理来说,遇到山东孔家这样的大贵人,一旦能攀上交情都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但是偏偏西门庆却哭丧着脸,仿佛死了娘一样表现的十分抑郁。在王伦看来,这货甚至有一种转身要回头的冲动,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吓成这样。 “你难道不知道吗?孔家人的吃相,在我们山东商人的眼里那不是一般的难看。一旦什么东西被他们看中,那便是无论如何也要抢过去的。不知道多少商人因为被孔家人盯上而家破人亡,结果我这会儿还要眼巴巴的凑上去?这岂不是自寻麻烦?”西门庆苦笑着说着,只感觉今天是不是没看黄历。否则这破了财还要一头撞上大麻烦的事情,到底该到哪里去说理儿去? 第四百九十一章 高傲的孔家 “难怪今日都没人与我竞争,原来是早知道今日要设宴孔家!”西门庆咬牙切齿,表现的后悔万分。 但是等进入慕容府之后,他的表情却迅速平静下来。左顾右盼甚至还舔着脸对前方引路的婢女嬉笑,将那没脸没皮的态度表现的淋漓尽致。也就那婢女算是训练有素,否则寻常人造一巴掌唿扇过来。 当然,这也跟西门庆有一副好皮囊有关。若西门庆只是丑汉,这知府大人府上婢女又岂会温柔? 总而言之,西门庆当真是一个洒脱的性子。这厮倒也不怕传出去好色的名声,胆大妄为当真放肆的紧。甚至看他态度,若非不远处有护卫站岗,这厮说不定还要主动调笑几句,说不定少不得占些便宜。 这般轻狂的模样,让旁边王伦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不是刚才还在发愁,害怕被孔家人窥视了产业么?怎么这会儿,你反倒是不怕了?” “如果怕有用,那我当然会继续怕下去。毕竟对方乃是大名鼎鼎曲阜孔家,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县商能够抗衡的?”西门庆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又舔舔嘴唇道:“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哪怕曲阜孔家,也要略微给咱们慕容相公一点脸面的吧?在相公府上,应该吃相没那么难看。而且,事已如此后悔又有何用?既然已经来到当前,那便走一步看一步就是。” 西门庆也不知是说给王伦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说着说着居然说服了自己。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心态,所以西门庆才能交友广阔,无论跟任何人都能说到一起吧。当然王伦也清楚,西门庆并没有对他说实话。至少这曲阜孔家的事情,他并不是到这最后关头才勉强知晓。甚至于这厮脸上表现出来的担忧,也都不好说到底是真怕,还是说只是夸张的表演。 总之当两人在婢女的指引下到达目的地门外的时候,西门庆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异色。 听着门那边传来的靡靡丝竹之音,两人都不由的表现出拘谨的神情。毕竟不管怎么说,对他们而言慕容彦达都是一个极为高高在上的存在。在这个时代里,一府知府确实有能力决定一个家族的死活。 而王伦更不用说了,他本身就属于是慕容彦达的下属。这要面见上司的时候,不小心谨慎怎么行? 两人对视一眼,都一言不发甚至不敢再有太大动作。 领路的婢女跪坐下来,轻轻在门栏上敲了三下,而后轻声道:“禀老爷,阳谷县西门庆以及其友人已经到了。” “友人?”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沉声道:“既然拔得头筹,那就按照规矩办事。让他们进来吧,而后去通知后面,可以开席了。再告诉管家,此事下不为例。” “喏!” 婢女答应一声,又小心翼翼将门推开一条缝儿。之后对西门庆和王伦示意,自己则跪退出去,转身离开。 门缝里传来的丝竹声更响了,可西门庆和王伦却莫名紧张起来。周围没有旁人的情况下,反倒是失去了勇气和胆量。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用眼神示意,却又谁也不敢主动当第一个进去的人。 “还在墨迹什么?赶紧给我滚进来!” 直到里面传来慕容彦达不满的声音,西门庆这才叹一口气,老老实实推开门,用跪着走的方式挪进屋里。 而后还未看清楚里面什么模样,西门庆就赶紧低下头四肢伏地行大礼道:“小人西门庆,见过知府相公大人!大人大寿,是小人们的福气!小人无甚本事,只能行个大礼祝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往后大人但有任何驱使,西门庆就必定竭力效命!哪怕是要了西门庆的全部身家,小人也甘愿!” 说完西门庆一动不动的趴着,等候慕容彦达发落。 然而哪怕过了半晌,西门庆也没有等到慕容彦达的回应。偏偏他又不敢抬头,只能被吓的大汗淋漓。 短短片刻的时间,西门庆身上流淌的汗水便打湿了里衣。只看他狼狈的模样,就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大宋商人的地位以及对朝廷大员的惊惧可见一斑,双方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 所幸寿辰之时慕容彦达没有拿西门庆开刀的想法,待给足教训之后,还是淡淡的开口放过了西门庆。 “起来吧!”慕容彦达摆摆手,又将注意力放到王伦身上。 实在是王伦和西门庆的态度又不一样,这人别说跪地爬行了,甚至就连个叩拜也没有。他只是深深的鞠躬将头埋的很低,这态度相较于西门庆而言,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可对慕容彦达而言,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的脸色缓和许多。毕竟不下跪只作揖的,一定是读书人;至少,也有基础功名。 而毫无疑问,这样的人才是一伙儿的。至于西门庆,区区商人不过受牧之牛羊罢了! 如此想着,慕容彦达笑着对王伦摆手道:“起来说话吧!堂堂读书人,怎能卑躬屈膝?告诉老夫,你姓甚名谁?如今是什么功名?看你这般年纪也不算小了,通过一个商人来找本官所谓何事?” 这番亲切的话语,听的王伦微微发愣。而堪堪爬起来的西门庆,更是嫉妒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这算什么?我花了几万贯钱,得到的待遇却不如一个吃白食混进来的区区主薄? 西门庆的嫉妒,王伦自然是看不见的。同时面对慕容彦达的询问,王伦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启禀大人,我……下官乃是青州府遂易县新任主薄,姓王名伦。此番叨扰大人,还请见谅。实在是下官要十分要紧的事情禀报,才不得不做出失礼的事。还请大人给下官一点时间,好详细……” 王伦的话没说完,就被慕容彦达摆手制止。 面色不渝盯着王伦,慕容彦达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的道:“你便是我遂易县的新任主薄?很好!先不谈你这般做法是不是犯忌讳,你先来告诉本官,你是哪年的举人?进士科又考了个什么名次?” “我……” 王伦的脸色眼见变得通红,他实在不好意思去说,其实他根本不是进士,哪怕同进士的身份都是假的。 而慕容彦达看到王伦这表情,顿时就心知自己猜测没错。于是冷哼一声,慕容彦达皱眉训斥道:“在我大宋,但凡英才,至少也是县令起步!像你这种被任命做主薄的,必然是那等才能不足之辈!你莫非以为,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儿,就能够肆意妄为?居然冒名顶替闯入上官府中,是不是太嚣张了一些?本官倒想问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这般放肆的跑到本官面前来?” 这话说的,王伦满脸通红不敢应答。慕容彦达以为王伦只是差生,却哪能想,这厮其实差生都算不上,只是一个走后门的废物?若是被慕容彦达知道王伦的真实本事,怕不是要直接把王伦打杀出去。 而现在总归是个读书人给一分面子,慕容彦达骂骂咧咧的训斥反而是把其当成自己人的表现。 就好比西门庆,想要被慕容彦达辱骂都没那资格。 慕容彦达很是严厉了训斥了王伦几句,这时候里面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出言劝说道:“相公还请息怒,莫要因为一个小儿气坏身子。区区一个小县主薄,驱赶走便是,哪里还需要留在这里碍眼?” 这个说话的声音十分轻佻,特别西门庆更是听着十分耳熟。再仔细一想,这不是我往日讽刺那些泥腿子的口气么?只是没想到这种口气居然还能训斥官员,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说话居然这么放肆? 他抬起头偷偷一看,却是看见宴席里面席位,距离慕容彦达比较近的一个位置上,正坐着一名俊秀的青年。这人嘴角带着清清楚楚的不屑笑容,两只手却是各揽着一个女儿,正由两女伺候吃喝。 他嘴里嚼着东西,脸上则满不在乎的道:“慕容相公对待下属以及百姓还是太温和了一些,这等贱民又哪有资格同我等饮宴?也就是慕容相公是我孔家友人,否则这般行为少不得算是侮辱我孔家啊!” 慕容彦达脸色一僵,而后哈哈笑道:“贤侄这是什么话?我慕容彦达奉皇命牧守一方,哪能把百姓当贱民看待?再说了还有,贤侄说话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啊!孔家诗礼传家,实在不该这般粗鲁才是。哪怕说贤侄背着一个孔家当代嫡系子孙的名头,也不应该拿朝廷官员开玩笑呐!” 慕容彦达说的诚恳,又狠狠怒视周围侍女下人,用眼神示意这番话不允许被传出去。 然而他的好意,却并不能被这年轻人接受。 “开玩笑?谁在开玩笑?”这年轻人不但不接受慕容彦达好意,反而惊讶的质疑道:“以我的身份,将他二人当作贱民有问题吗?哪怕是当今官家在这里,也要对我孔峰以礼相待。如此一来,其他人算什么?区区一个主薄,区区一个商人,这等货色难道还要我孔家后裔向他道歉?” 第四百九十二章 私 大宋以文治国,文以儒为道理,于是这孔圣人就被摆上了神坛。 这都成神了,后人的地位自然不用多说。当朝廷需要他们竖立形象给所有读书人做榜样的时候,孔家人的身份也就变得无可撼动了。这欺负孔家人,岂不是等同于欺师灭祖?孔家人被欺负了,岂不是我等后学对圣人不够虔诚?种种之下,几百年过去之后,孔家人已经当真变得高人一等。 然而,龙生九子种种不同,又何况一个区区凡人世家? 当孔家人高高在上之后,利用这个身份做些什么,也就变得十分正常了。圣人后裔也是要吃饭的,更不提所谓孔家后人也只是同宗而已。朝廷的优容让孔家人以及其势力越发壮大,这不免的就心生骄纵,变得嚣张起来。当各地官员都是我孔家徒子徒孙的时候,谁又敢拿我孔家人作伐?哪怕我违背法纪了,你还不是要徇私枉法好生伺候着,否则便是对孔圣的大不敬,要被口诛笔伐的! 几百年过去,孔家人已经成为朝廷里的一个毒瘤。但是偏偏这个毒瘤谁也不敢去触碰,否则一旦触动必将引火烧身。哪怕是慕容彦达身为朝廷高官加外戚,也是丝毫不敢去训诫一个孔家年轻人。 孔峰的态度十分嚣张,以至于慕容彦达面沉如水,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实话他这个青州府知府,也是需要孔家给面子,才能够当的放心的。这山东境内的官儿,谁敢得罪孔家人?一旦惹怒孔家人当他们闹腾起来,到时候即使占理,也会因为孔家人引领全国读书人来口诛笔伐,而落得一生狼狈。到那时候名声尽丧,而孔家却安然无恙,如之奈何? 慕容彦达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这孔家小儿如此不给面子,还是让他心中不痛快。 于是他看向王伦,态度很冷漠的道:“好一个不懂规矩的主薄大人!不过看在本官过寿的份上,今日便不与你计较。说吧,你特意来找本官究竟所谓何事?快点把事情说完,然后给我滚回衙门里去。” 这话出口,王伦愕然一愣,而那孔家孔峰则是表情一僵。 合着小爷我说了半天,你还是我行我素不给面子对吧? 孔峰面色阴沉,王伦则大喜过望赶紧道:“还望知府大人知晓,此事确实十分要紧。稍微不注意,就是威胁整个青州的兵戈之祸啊!大人可知我那遂易县旁边有驻扎一队兵马,uu头领乃是青州兵马司都监杨汕大人?年前之时,杨大人发现有辽贼藏匿青州,四处召集贼逆以图作乱。此事被杨大人察觉之后,主动出击击溃了一部分贼兵。然而根据情报,却还有数百辽贼带领的贼寇藏匿青州不知所踪。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啊!今日知府大人寿辰,先来祝寿的不知几凡。如果辽人这时候将青州府当做目标,这一旦疏忽大意,事后的损失和伤亡可就大了啊!” 王伦心知慕容彦达不耐烦,于是只能快速的将事情讲述一遍。 等到他讲完,旁边那孔家青年顿时脸色大变,再不提斥责王伦的事情。而让王伦意外的是,慕容彦达的表情却是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哪怕说王伦描述辽贼可能袭击青州府,他也毫不吃惊。 见王伦期盼的看过来,慕容彦达冷哼一身道:“哼!我青州府城高池深,哪里是辽贼轻易就能打破的?再说我青州兵马司统制曹俊大人的兵马就在周围,如果辽人犯境,为何他却不作示警?由此可见这不过是你这小小主薄的一家之言罢了!你可知这等信口开河,那也是犯忌的事情?如果随意宣扬导致城中混乱百姓惊恐,这后果是你能承担的吗?哼!念你初犯,此事休提,快快去休!” 说着慕容彦达摆摆手,就要赶王伦出去。 王伦无奈,再想反正已经完成了杨汕交代的任务,于是只做最后坚持到:“大人,哪怕说辽贼不攻打青州城,他们也有可能攻击各地县城啊!如今大多数衙门主官都来了青州府,以至于地方上无人主持事宜。一旦当真有辽人出没,岂不是连防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任由贼寇肆掠?” “哼!说些什么傻话?各地县城自有县丞,主薄,巡检,典吏,如何能说无人操持?即使当真有贼寇出没,我大宋各县衙门岂会如你所说的无能?你这般污蔑同僚,到底是何居心?”说着慕容彦达越发愤怒,直接一拍桌子唤使了护卫进来,将王伦和西门庆一起给叉了出去。 知府大人府邸门外,无数人依旧还在徘徊,只希望能够得到哪怕一点机会。 这时候侧门打开,一队护卫叉着两人出来。将两人狠狠朝外一丢,而后话也不留便转身回去关上大门。 众人一看,哟!这不正是晌午时间还意气风发的那厮么?叫什么,阳谷西门庆? 哈哈!花了三五万贯只求见上知府大人一面,结果却是被这般给叉了出来?何必呢?何苦呢?哈哈,实在让人幸灾乐祸。你区区一个贱商也想成为知府大人座上宾,如此下场活该自讨苦吃。 然而众人的哄笑并非被西门庆放在心上,他狼狈的爬起来拍拍衣裤,这才苦着脸对王伦道:“我的哥哥哎,今日我可是被你给害苦了!早知道你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情,我说什么也不会牵扯进来啊。” “怎么?莫非贤弟你也不相信我说的?”王伦本就心情不好,这会儿更是眼睛一横。 “哪有,怎么会?” 西门庆赶紧摆手,而后漫不经心的道:“哥哥心忧百姓,心忧青州,西门庆敬佩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不相信?只是啊哥哥,你这话说的不是时候啊!若是寻常时候,你这么说也就罢了。可是你当着孔家人这么劝诫,岂不是让知府大人下不来台?孔家人在青州,说是土霸王也不过为。朝廷兵马在青州,首要任务便是保护孔家不受任何骚扰。结果你这会儿跑去说青州不安全了,这岂不是打了知府大人的脸?再说了,自古有言法不传六耳,哥哥这般让知府大人下不来台,也难怪他会生气。如果到时候真出什么事儿,有这孔家的大喇叭在外鼓噪,咱大人可就束手束脚啊!” 西门庆懒洋洋的说着,一番话却让王伦目瞪口呆。 这厮读书不成几次考秀才不过,而后便投笔从贼做了山大王。像这种纷乱的人际关系以及官场手段,王伦那是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西门庆不说,他完全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般关节。 孔家很牛么? 确实很牛!但是孔家人居然能给堂堂知府大人造成影响?连秀才也不是的王伦有点儿不敢相信。 被西门庆拉扯着回去客栈,王伦依旧神不守舍。 他好不容易见到一次知府大人,结果却是这般下场么?如今在知府大人眼里留下了坏印象,以后想要升官怕是难了吧?还说什么光宗耀祖,可区区一个最末品级的主薄,又哪里值得这般炫耀? 不得不说,这王伦当上官儿之后,眼界也是高了起来。往前盼也盼不到的主薄身份,现在却是瞧不上眼了。原本还说借这个机会在知府大人面前露露脸,可现在看来却是脸也已经丢尽…… 这么一想,王伦更加伤心了。 而另一名,待王伦和西门庆被丢出去以后,慕容彦达和孔峰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有些事情外人不知道,可这青州知府以及孔家嫡子,却都是心知肚明的。 于是相互对视一笑,慕容彦达端起酒杯饮一口,以掩饰尴尬。而孔峰就没这等耐性了,他面色阴沉直接道:“那些辽狗居然如此愚蠢?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居然让一个小小主薄给发现踪迹?这真是……岂有此理!如果让人发现这件事牵扯到你我,那我孔家千年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事情都做了,居然害怕丢脸?好一个掩耳盗铃! 慕容彦达心里不屑的想着,脸上则不动声色道:“放心!那萧剑已经手尾收拾好了,不会再给人抓到把柄的。再说了,区区几个贼人作乱,又算得什么?青州民风彪悍,有草寇也是常事,如何说便是辽贼?此事已经是常态,无需在意。若是朝廷问下来,拿几个人头交差也就足够了。” 孔峰松了口气,放松身体软躺下来:“我不管你怎么做,总而言之我孔家的生意不能受到影响。无论是那辽贼的事情,还是这蠢货主薄的麻烦,还都要麻烦知府大人收拾好手尾。按照当初的约定,知府大人做的好了让我家老人满意了,我孔家自然全力支持知府大人竞争宰辅职位。” 慕容彦达表情又是一僵,只觉得这孔家嫡子好生没脸,这等私话也能说的堂而皇之? 于是也不多说,慕容彦达只朝孔峰敬一杯酒以示承诺。 两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哪里还会把王伦的提醒放在心上?辽人分明是我做大生意的盟友,又怎会杀我? 至于百姓死活,被杀几个又算什么事儿? 第四百九十三章 并不算坏的西门q 王伦一路上垂头丧气,只觉得自己恶了上司,往后怕是升官无望。 哪怕是西门庆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安慰,也不能让王伦的心情变得轻松下来。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出了城,打算老老实实回遂易县舔抵伤口,却是在城门外不远处被杨汕的人给挡住去路截下来。 待王伦再见到杨汕的时候,已经是距离城门大约二三里远的一处密林当中。 看到王伦垂头丧气的模样,杨汕也不惊讶。对于王伦此行无果,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甚至对这个自从当官之后便略微有些膨胀的家伙,杨汕也只是略作安慰,便将目标放在他身旁那人身上。 白面星眉,笑容可亲,再加上那一双桃花眼,一眼看去便是那种惯会讨好女人的角色。 甚至杨汕还猜起来,这厮身边女人恐怕不少。那眼眉间的青黑之气,以及肾虚者特有的脚步轻浮,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当然真正的实际情况是,杨汕一听王伦漫不经心的介绍,便记起了这个流传千古的名人。 西门庆这个名字,大概古往今来就没有哪怕一个男人说没听过的吧?这厮的名气已经不止是流传千年,甚至恐怕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男人,他西门庆的名号就一定会继续传播下去。纵然说这厮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也背负永远的骂名,成为未来那少数几个会被永远记住的古人之一。 从这个方面来讲,其实西门庆这辈子也算是值了。他纵然死的早,可名扬千古也是事实。 从这一方面来讲,兰陵笑笑生老前辈,对未来的文化事业功不可没。 杨汕发散思维的胡思乱想,并没有谁敢打扰。纵然西门庆低着头只感觉腰要断掉,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随意的直起腰来。不要说杨汕,只说杨汕身后那几个虎背熊腰目光咄咄逼人之辈,就已经足够西门庆心颤了。他自觉自己性命干贵,可不想因为一些个乱七八糟的理由丢了小命去。 “你就是阳谷县西门庆?”杨汕半晌才抬头,说的话更是重复了之前王伦的介绍。 “小人便是西门庆。区区贱名污了大人耳朵,还请见谅。”西门庆舔着脸笑着,却不敢像对王伦一样跟杨汕开玩笑。要知道阎罗都监的名头,那可是用无数人命堆砌起来的,由不得西门庆不害怕。 然而西门庆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刹那,杨汕还真的动了杀心。 毕竟在许多人的印象里,西门庆都是一个反面角色来着。哪怕说他做出的事情相较于其他恶人来说不值一提,可偏偏因为一个武松‘引路人’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在今后无数年里遭到万般唾弃。 不过终究今日不同往日,那一刹那的冲动之后,杨汕冷静了下来。 且不说眼前的西门庆并未在他杨汕面前犯错,就说真正西门庆做了什么,那也跟他杨汕没有关系。 如今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单纯少年,杨汕怎么可能还会单凭感官做事? 于是笑看西门庆,杨汕故作好奇道:“如果我没记错,阳谷县距离这里可一点也不近。西门大官人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给慕容知府祝寿,倒也是有心呐!毕竟这阳谷县归属东平府管辖,和青州府可没什么联系。你西门庆不讨好自家知府,反而跑来我青州拍马屁,是不是跑的有些远了?” 西门庆脸色一僵,赶紧道:“大人这是误会小人了!小人不过是恰好来青州进货,所以才恰逢其会顺便拜个庙门烧一炷香罢了。毕竟小人是开药铺的,这为求生计四处拜佛,也是没有办法啊!” “所以你的没有办法,就是一口气撒出去几万贯银钱?嘿嘿……开药铺这么赚钱么,我怎么不知道?”杨汕扭头看向左右。 这一次有幸充作杨汕护卫的马犟,听了顿时叫道:“如果开个铺子就这么赚钱,为什么还有傻子去辛苦拦路打劫?爷爷我可听说了,那些山贼拼命了一次也不过赚个千儿八百贯;偏偏这般还要受到官府通缉,实在不值得!早知道开药铺这么赚钱,爷爷我之前也该想办法去开个店才是!” “闭嘴!” 杨汕怒斥马犟一声,而后转头对西门庆道:“我这护卫是个浑人,还请大官人不要放在心上。对了!刚才听王主薄说西门大官人有心于我杨汕做个生意?可阳谷距离青州太远,有些不方便吧?” “不妨事!不妨事!如果大人真瞧得上我西门庆,就算我从阳谷搬来青州府又如何?”西门庆激动的说着,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区别。能不能从杨汕手里赚到大钱,那是次要的;能够得到阎罗都监的庇护,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西门庆缺钱吗?他每年交好官员的银钱就高达万贯之多! 在大宋,赚钱从来都不难!难的是什么?难的是保住这份家业! 所以在结交‘朋友’上面,西门庆从来不吝啬花钱。 而且说老实话,从东平府阳谷县搬来青州府遂易县,从头开始真的会亏本?不一定! 修建在杨汕军门口的集市,已经在山东有些名气了。有着官军的庇护,这地方不说汇聚八方宾客,但至少也已经能够吸引周边半个山东的商人。这种情况下,只要在集市里有间店面,那无论卖点什么都肯定能够赚钱。再说了,阳谷那边也没必要丢了不是?到时候两边互补,必然能壮大起来。 然而面对西门庆渴望的目光,杨汕却没有继续深谈的想法。 他甚至故作咳嗽一声,装作不经意的道:“其实对于阳谷县,我也是有一些了解的。据说阳谷县边上,还有一座山名为景阳冈是不是?我听人说那山上有老虎出没,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人也对那吃人老虎感兴趣?”西门庆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凑趣道:“大人还真是耳通目明,居然连阳谷县外有一座景阳冈也知道。而且大人说的没错,那景阳冈上确实有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出没!据说那过往的商旅,也被那老虎吃了好些人;以至于县老爷都发出榜文,寻找能打虎的好汉。” “也就是说,这个时间点,那武松还不曾醉酒打虎?” 杨汕暗自思索,又笑着对西门庆道:“你那阳谷县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趁现在闲着,也给我说说吧。有一回我恰好碰到一个曾路过阳谷的客商,他说他曾经在阳谷县被一个奇特的矮子唤住买过炊饼。那矮子被他称作是‘三寸丁,谷树皮’,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着实可怕的紧。” 西门庆先还在纳闷,听杨汕说完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大人说的是那卖饼的武大?那厮确实丑不堪言,想不到这贱名居然已经传到大人耳朵里了?真是给我阳谷县丢人,这外地来的该死混账!” 西门庆说着,那是真的咬牙切齿。作为阳谷县本地人,他原本就瞧不起武大那种外来户,更别提这厮的丑名居然已经传到外面人的耳朵里。这般人丑还露面的混账,岂不是给阳谷县人抹黑? “原来真有武大这个人,那么潘……咳!”忽然反应过来,杨汕捂着嘴咳嗽两声。 他也不是真的要对潘金莲做什么,只是这等名人……总归有些好奇心的对吧? 只不过一想到眼前这厮也是那故事的主角儿,杨汕就觉得越发怪异。 只是这事情再谈下去,就有些下作了。于是杨汕只当好奇心已经满足,转移话题道:“西门庆是吧?看在你确实给我王伦兄弟帮了忙的面子上,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从即日起,我军营里的所有伤药创膏,皆由你处购买。并且只要你做事能够让我满意,往后少不得还有更多的好处给你。” “此话当真?”西门庆眼睛一亮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又连连对杨汕拱手道歉。 杨汕也不介意,他反倒有些看重西门庆的经商本事。 这西门庆能够从一个破落户一举变成家财万贯的大商人,并且还能够左右逢源到处攀上关系,这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会玩女人那么简单。要知道这货甚至能够搭上蔡京的码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这世间想要搭上蔡京关系的人数不胜数,可是西门庆这个来自一小县城的混混为何能脱颖而出?至于他在其他方面的关系就更不用说了,如今连杨汕都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何况其他人? 要知道,杨汕对西门庆的本性可是清楚的很。但是这年头一个破鞋子都有其价值,更何况西门庆本领不弱?这等家伙放在外交上或许会很丢脸,但是去做那些略微阴私的勾当,却也再合适不过。 所以说实话,如果西门庆愿意为他杨汕所用的话,杨汕不介意给西门庆一个机会。 至少如此一来,应该能够规避西门庆早死的结局。这厮的才能没用用到正道上,无论是被武松砍死还是玩女人太多而早死,都有些太过遗憾。当然,杨汕也不是说非西门庆不可!区区一个商业代言人而已,如果不是因为苏明泽自以为士大夫不愿意沾染这东西,杨汕根本就没必要再找人。 第四百九十四章 帮我个忙 在大宋,但凡有些地位的人,发他手底下都会有那么两三个专门行商的奴仆。 也不一定是奴仆,但是必然有商人依附其下,为其赚取钱财。 否则哪怕说大宋官员的俸禄以及其他福利待遇很高,可想要养活一家子老幼以及无数仆从、门客,那也是完全不够的。至于那什么安置房屋田产,外地为官还好说,京官儿单凭俸禄,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 所以从大宋开国开始,士大夫收商人为门客,已经变成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商人需要官员的庇护和保护,官员需要商人在不违法的情况下提供金钱,双方各取所需,已经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这种模式虽然畸形,但却意外的形成了一个稳定结构;它虽然无法帮助社会进步,但是却能够稳定住‘士农工商’这个框架,让大宋在经济层面不至于快速崩溃。 总而言是,商人在大宋,如果没有后台是无法存活的。 西门庆孜孜不倦的寻求庇护,又何尝不是现在大宋的所有商人的现状?然而纵使西门庆到处花钱,也只是勉强能够借助几位高官的名头而已。真出什么事儿想求对方帮忙?那是百日做梦! 所以当杨汕表示能够庇护西门庆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大喜过望。 纵然杨汕只是武人,纵然大宋文强武弱,但是这一切都只针对官员来说。对于百姓而言,无论文官武官都是妥妥儿的大人物;哪怕是那些不曾有功名的读书人,又有几个真敢拿武人作伐? 杨汕若是愿意庇护于他,西门庆当真欣喜若狂。 这厮嘴皮子当真厉害,各种好听话不重复的从嘴巴里钻出来。纵然杨汕不是那种会轻易听信他人的性格,这会儿听着西门庆的恭维也还是生不起脾气。最多也只能摆摆手,示意暂且不要‘呱燥’。 西门庆点头如捣蒜的退下去,杨汕重新看向王伦道:“王伦兄弟这是心灰意冷了?他慕容彦达的态度对你就这般重要?好不容易才当上官儿,却被他几句话给打击的这样神不守舍?要说你王伦可从头到尾没有犯任何错误啊!若是好心劝解也是个罪名,那我大宋怕是早就崩溃矣。” 王伦苦笑一声,叹一口气道:“杨大人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这事情的后果。那慕容彦达,出了名的心胸狭窄。我这一次在孔家人面前让他丢了脸面,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又怎么会允许我在他眼皮底下碍眼?我可是曾经听说过,这青州府曾有一任押司,因为意外惊撞了慕容知府的马车,结果被他慕容彦达派去阻挡辽人打草谷,被那辽人恶贼在地上拖行数十里路,活活拖死……” 杨汕一愣,不置信的道:“此言怕是传闻吧?即使慕容彦达当真睚眦必报,他哪种手段使不出来,需要把事情搞的这般声势唬人?再说了,所谓押司不过区区吏员,又哪里能跟你这文官比较?” 杨汕是看出来了,王伦并非是真的恐惧慕容彦达;他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身份的彷徨和不自信。 这通过手段得来的士大夫身份,总归还是让他心中忐忑。因此哪怕一点点小问题,也觉得没有信心去挣脱它。甚至因为来历不正的缘故,还会更加惶恐,生怕说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也落得更加狼狈的境地。这便是插班生面对正统的无奈,也是王伦在慕容彦达面前直落下风的重要理由。 简单来说,就是心中有鬼所以不敢放肆。 否则大宋并非没有通过找上司错处来抬高自己的手段,只不过王伦心里发虚,不敢去跟慕容彦达对着干罢了。 对于王伦的这种情况,杨汕是能够理解的。毕竟你官场新丁,菜鸟才是本色,像那种一入官场便如鱼得水的毕竟是少数。而像杨汕这种刚来青州便怼天怼地直抢风头的,毕竟也只是少数。 所以总的来说,谁也不能说王伦不是。面对上官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杨汕温言安慰王伦两句,王伦自己也是很快调整心绪,因此没过多久便冷静下来。 这时候再看杨汕,他好奇的道:“大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当真发现了辽贼出现在青州府的踪迹?” “那倒不是。” 摇摇头,杨汕笑一声道:“只是我想一想,总觉得辽贼的目的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无论攻打青州府也好,劫掠县城也好,真的值得他们辛辛苦苦设计一个冬天吗?派出这么多的人马,又到处招募山贼草寇;如果只是为了劫掠,这付出的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一点?相比能得到的收益,未免有些不讨好了。” 王伦一想,也点头道:“嘶……好像有些道理。辽贼要劫掠,何时搞的这么麻烦过?莫不是,有其他阴谋?只是大人依然觉得,辽贼的目标会是青州府吗?可青州府城高墙固,可不是随意就能打破的。” 对此,杨汕摇了摇头。 青州府确实城墙坚固,但是要说打不破,却是看高了这府里的烂兵们。 在另一个世界里,当时宋江还未发迹,打一个呼延灼还要靠金钱豹子汤隆赚一个徐宁上山。而后呼延灼投靠青州慕容彦达,攻打桃花山三山聚义打青州的故事,那却当真只是用略施小计,便打破青州城并且顺手摘了慕容彦达的脑袋。这等自折臂膀,无论在哪个世界都驱赶了秦明的废物,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希望寄托在这等人身上,那还不如相信一个梁中书呐! 好歹人家梁中书虽然贪腐,但无论本领还是对待下属,都还算是不错。比起慕容彦达,已经是大宋官场上少有的有真材实料的人。至于说后来的李纲以及张叔夜,宗泽等人,那就不是同一个档次了。只能说对比慕容彦达这样的废物,毫无疑问梁中书属于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那种。 说的远了。 总之杨汕对慕容彦达是一点信任也没有的。与其相信慕容彦达能够维护青州稳定,倒不如自己辛苦一些。 “只是大人这么一来,不怕得罪他慕容相公么?”王伦皱眉,只觉得杨汕有些嚣张了一点。 “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怕,估计你是不信的。但是说实话,他慕容彦达还真没有办法将我怎么样。”杨汕自信的笑着,很是骄傲的道:“如今我手下兵马,无论物资给养还是兵马粮草,都不需要受到他慕容彦达的钳制。这种情况下,他能够威胁到我的东西,已经极少。可偏偏我身后还有一个太子殿下作为庇护,这就让他更加不敢拿我如何了。作为外戚,慕容彦达别的都敢无视,可皇宫里的面子却是一定要给的。所以自从上次跟曹俊一起拿捏我失败之后,他已经彻底偃旗息鼓。” “当真?”王伦有些不信,你一个武夫凭什么这么自信说士大夫对你没有办法? 哪怕说他慕容彦达是士大夫之耻,也不是说谁都能放肆的。 王伦只怀疑杨汕是在吹牛,但是借着杨汕的自信,他心中的担忧总算是减弱许多。 “所以……大人来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我想看看,他慕容彦达到底会不会打破我对他看法的底线。”杨汕回头看看城南门方向,自言自语一样低声道:“单纯的辽人并不可怕,拼死杀到他们胆寒也就是了。但是如果辽人已经和某些畜生勾结到一起,那他们的破坏性就会成倍增加。而最主要的,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对朝廷公信力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所以我想亲眼来看一看,慕容彦达会不会当真做出大不违的事情。” 杨汕的声音很轻,但是在王伦耳朵里,却又一股冰渣子一样又疼又冷的感觉。 不自然的打一个哆嗦,王伦咧嘴笑道:“所以,大人您打算怎么做?只是在这里看的话,找不到线索的吧?” “那是自然!所以我已经派人潜入城中,现在就只看能够带回来什么消息了。”杨汕说着,转身回到林子里面一个搭好幕布的空地上坐下来。为了避免暴露,这边没有烧火,但却用火塘烧了一些木炭,倒也能驱驱寒气。而且这时节倒春寒已经即将结束,哪怕北方也不是那么冷了。 王伦点点头:“那咱们就这么等着?” “自然不会干等。” 杨汕回头笑看王伦,又看一眼旁边一动不动充作装木的西门庆,笑着道:“正好今日碰上西门兄弟,杨汕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二位能够帮忙。而且这件事情,还恰好只能麻烦西门兄弟。” “哦?大人但有任何驱使,尽管说便是!西门庆虽然不是武人,却也有一颗保家灭辽的侠义之心哪!”西门庆见说到自己,赶紧拍着胸脯打包票。他虽然不知道杨汕要干什么,但是能赚个人情肯定没错。 杨汕也不管西门庆是真义气还是假顺口,等他满口自答应之后,杨汕直接不客气的对两人道:“两位兄弟在这青州,就目前而言还是两张生面孔。所以我希望两位能帮我,跑一趟青州兵马司统制曹俊的军营,去卖些药材去。只要卖的便宜,想来进门定然不难。而后帮我看看,是否有不对的地方。” 第四百九十五章 孔家 西门庆怎么也没想到,杨汕会要求他去做间。 跑去军营里探查动静,这事儿说着简单,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的? 去做这种事情,担惊受怕只是寻常。万一被发现了,那才真是小命也保不住。如若是什么文官还有借口解释,这跑来武夫丘八那边,岂不是一怒之下便要直接砍掉脑袋?杨汕这要求,实在要命呐! 而且西门庆不知道,王伦却是清楚,自家这位大人跟那青州府兵马司统制曹俊,可还是大仇人来着。双方不说那种老死不相来往的程度,但是也决计不会给对方任何面子。这种情况下你跑去挑衅,莫非还觉得他曹俊手中刀不利呼?这但凡是被发现,之后的结局简直不需要怀疑。 所以王伦郁闷的盯着杨汕,很不解他为什么要派自己去送死。 “事情没有这么严重,我也没说要你们去什么险要之处探查什么动静。”杨汕笑着摆手,安慰这二人道:“只是找一个借口进入他曹俊的营寨,然后随随便便左右看看就够了。能发现什么,那是幸运;纵使什么也没发现,也不见怪。只要是帮我看看,那曹俊是否还在营寨当中,亦或者已经藏匿去往其他地方。总而言之只要能帮我确定一下他曹俊的位置,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您的意思是……”王伦心中一动,隐约就猜到了杨汕的想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虽然说他曹俊乃是将门曹家的新一代掌舵人,但是有些事情,实在不敢侥幸。” 杨汕叹一口气,却是已经被这些天来的各种背叛、失算给弄的神经紧张。 他不敢担保说曹俊一定没有问题,也不敢保证说双方所有的纷争都只是基于大宋内部的利益争斗。如果说……假如他曹俊或者曹家跟辽人有联系呢?就好似明末时期的各种扯淡,万一曹家也如此呢?有些东西无关乎背叛,只是家国天下利益大小;哪怕另一个时空曹家不曾做出背弃大宋的事,但是谁敢说那些历史的记载,就是全部真相?杨汕已经累了,不愿再轻易相信他人。 看杨汕这副模样,王伦西门庆知道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再说只是随便看看不做强求,好像事儿也没有那么危险。顶多就是损失点药材和银钱罢了,相比能够得到杨汕的承诺,岂非不值一提? 于是当王伦还在犹豫的时候,西门庆已经拍着胸脯打起包票。 都说富贵险中求,他西门庆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害怕?到时候完成任务了勾搭上这位杨大人,那腰杆儿可就能够硬起来。到时候再借着阎罗都监的名义横走青州,怎么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又无人还敢招惹!而后哪怕是再看上哪个漂亮女子,想来也没有人还敢来跟我西门庆抢了吧? 如此想着,西门庆的心肝儿也是越发激动起来。 这两人接了命令,便开始回去准备了。 要知道曹俊的营地距离杨汕这边可是不近,这事关身家性命也确实要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再加上这事情对杨汕而言原本就只是一步闲棋,所以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杨汕也就将那事情暂且抛去一边。 不多时,一身湿漉漉的杨再兴顶着斗笠从后面林子里钻出来。他身后跟着王进,却是滴水未沾。 两人钻出林子,又走上前对杨汕道:“探查过了,这边没有辽人藏匿的迹象。就周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存在辽人藏匿周边意图攻打青州府的可能了。不过趁着那慕容彦达过寿,周边江湖人倒是多了不少。只是这些人顶多也就哄闹一些,不太可能说便是辽人的手下,要意图不轨吧?” 三三五五的几个混混贼寇,哪里能够说威胁到一州府制? 听完王进的描述,杨汕也是点头。府城周围出现几个贼人只是寻常,确实还不值得因此就盲目戒备。 如今对杨汕而言,真正能够称作是威胁的,也就只有辽人了。至少在这北方,只有大规模的辽骑才能算是大敌。所以杨汕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辽人的动静以及阴谋,而非因小失大去注意几个江湖人。 只是纵使杨汕将大量手下分布到周围细细查看,也没有发现任何贼寇藏匿的痕迹。如果说辽贼真对青州府有阴谋的话,那他不可能不事先准备。而既然没有准备,那就只能证明贼人目标不是这里。 杨汕如此想着,倒也不觉得这个观点有什么错误。纵使三大谋士,也都这么想。 事实上建议杨汕提前来探查的,便是朱武了。 自从听闻慕容彦达背弃杨汕的事情后,朱武对慕容彦达便充满怀疑。而相较之下,伍端和苏明泽却是还依旧相信慕容彦达,不认为他会做出如此大不违的事。要说慕容彦达贪腐,这事儿在大宋只是寻常,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可要说他勾结辽人?苏明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于是考量一下,秉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杨汕亲自带队来到了青州府外。 只是这一看,心里就放松了许多。周遭都没有辽人的痕迹,那就证明辽人应该不可能对青州府有想法。哪怕接下来纵然他们有可能对周边县城造成各种威胁,但就性质而言却是轻了许多倍。 所以亲自走这一趟之后,杨汕略微松了口气。 而后分散到周遭的将士们尽数回归,果然是没有发现什么大的异常情况。甚至询问附近百姓,也没有发现任何陌生人藏匿的痕迹。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天气依旧寒冷,杨汕想一想也就决定打道回府了。 然而就在他命令众人暂且休息,等暖和了再回程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一件事。 将打算去做间的西门庆唤住,杨汕再次询问道:“你是说,当时你俩去慕容彦达府上,慕容彦达正在招呼一位孔家人?确定是曲阜孔家没错吧?也就是绵延千年,咱们孔圣人的同族世家?” “是!是!那位孔家少爷当真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世家高贵子弟。”西门庆连连点头,语气羡慕。 然而等西门庆说完之后,杨汕却是扭头对众人道:“事情还没完啦!众位兄弟再辛苦一下,这一次咱们需要潜入青州城去瞧一瞧了。还是老规矩,别让人察觉咱们的身份,偷偷把事情弄清楚!” “这是……”西门庆一愣,咋我都说他是孔家人了,你还要去查什么? 旁边朱武也是眉头一皱,只觉得杨汕这态度有些过分了。你询问孔家人再命令出发,岂不是怀疑圣人家族? 孔圣人,那是读书人心中的神灵。而孔家后裔,也是读书人心中不容污垢的存在。若是苏明泽在此,听到杨汕这命令怕是早就暴跳如雷。若是伍端,哪怕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也会不满。也就是这两人不在唯有朱武随军,杨汕才会这么随意的下达命令,而不用担心朱武会有什么想法。 至于说怀疑曲阜孔家? 当然会怀疑! 来自后世的杨汕,哪里不知道曲阜孔家是个什么德行?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孔家的地位就被抬的太高,以至于在读书人心中几乎与皇权比肩。特别千年来无数次皇权更替,却没有一个皇帝敢说孔家的不是。无论新皇登基还是新朝更替,首先要做的便是抬高孔家人的地位大肆恩赏。如此多少年之后,孔家人早已习惯自家高高在上的地位。于是这做事,也未免肆无忌惮起来。 粗懂历史的杨汕,哪里不知道曲阜孔家是如何的藏污纳垢?这个家族别看在外面名声顶天,可事实上却是比任何世家都要肮脏黑暗。仅北宋而言,孔家人勾结辽金只是常态;而后女真亡北宋,第一个向异族投诚的也是堂堂孔家。以至于南宋朝廷为安抚读书人只能再寻南孔,丢尽颜面。 于是而后,孔家人依旧在金、南宋各自高高在上,简直不要脸到极致。 至于另一个时空的明清,那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安抚读书人的工具,孔家除了名头响亮之外,其余任何方面都漆黑如墨。勾结异族只是简单,哪怕往后灭国亡种,也从不见他们发出任何声音。 因此后世孔家成为人人喊打的角色,也便是理所当然了。 这种情况下,杨汕怎么会相信孔家的纯洁?如果说辽人痕迹不见和孔家有关的话,也就难怪杨汕寻觅不见了。 “大人怎可如此去想?堂堂孔圣人后裔,怎么会勾结异族贼寇?”朱武脸色漆黑,表现的十分愤怒。 “龙生九子,也有不同。何况所谓孔圣后裔,不过只是孔子同宗罢了。真要论血脉,他们身上怕是根本没有半点圣人血亲。”杨汕不屑的说着,这千年过去,哪怕圣人直系,这血脉也摊薄干净了。 “可即使如此,那也还是圣人后裔!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拿圣人的名声开玩笑?”朱武依旧不信。 哪怕他并非正统读书人,哪怕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功名;可是涉及圣人,他也决计不允许看到圣人被侮辱。这也就是杨汕在他心中地位不错,否则换做其他人,朱武早就彻底发飙,打杀过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再入青州府 杨汕认真说了许久,才勉强算是让朱武明白,孔家后裔和孔圣人并不能打上等号。 人都有私心,何况说孔家传承千年已经变成一个十分庞大的家族?也许在读书人看来,孔家每一个人都必须像圣人一样伟大无私,但是这种要求它毫无疑问原本就是一个笑话。且不说这一次来到青州的那什么孔峰并不能代表孔家当代家主,就算能代表,也只是证明孔家这一代人堕落了而已。 杨汕很清楚孔圣人对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影响力,所以即使再不屑孔家,他也只能将孔家家族和个人分开来谈。 圣人家族是不会做错事的!做错事情的,只是那不晓事的孩子!所以放心吧,孔家仍然是你读书人心中的明星! 杨汕如此说着,总算将朱武安抚下来。 而后在杨汕的安排下,王进,杨再兴以及马家兄弟等人纷纷装作普通人的打扮,化整为零进入到青州城中。 军营里有林冲和秦明坐镇,杨汕也是不用担心。因此这一次,他也随众人一起进入城中去。他自己做一身富家少爷打扮,旁边朱武化身账房,再有两名亲兵做护卫状,四人就这么进入城中。 “果然是好生热闹!这每年慕容知府过寿,怕是比那端午中秋搞的更加热情吧?也正月刚落,倒是显得这会儿才像是迎春一样。”杨汕感叹的说着,不得不承认大宋的繁华。虽说这个时代无论资源还是娱乐方式都不如后世,但是这种所有人聚在一起的热闹,却是比后世的浮躁更纯粹许多。 杨汕是踏着城门关闭的当口进入青州府的,城门守卫完全没有阻拦,甚至连基本的警惕也无。而后杨汕一行人先是来到林冲租用的宅子将一些犯忌的东西放下,这才安心的出去闲逛。这也是难得慕容彦达居然会因为自己过寿而取消青州城的宵禁,也因此才让城里变得更加热闹。 “也亏得林家嫂子住去市集那边养胎了,否则咱们这么多人还真找不到住的地方。” 看着一家家客满的客栈,杨汕有些庆幸。古人娱乐的贫乏让他们乐意把握每一次玩闹的机会,再加上慕容彦达过寿时候的大方,因此青州城里的百姓还有商人那是真心不少。这天色才刚黑,在外面逛夜市的人便已经络绎不绝。甚至一些个女子也都偷偷出了闺房,三两个聚在一起,人比花娇。 而这种日子不仅是百姓的节日,一个个商人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哪怕是要分出大半上缴,也依然大赚。 杨汕几人来到知府衙门附近,果然看到了西门庆形容的那个巨大戏台。 这里白天收手寿礼,晚上搞表演,当真是热闹非常。在几垛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边,数不清的路人正看的津津有味。而台上的戏角儿们也都纷纷拿出最拿手的手段,惹的人们更加叫好连天。 “大家还真是开心呐?哪怕说那慕容彦达贪婪又无耻,各种各样的搜刮让商人以及乡绅里叫苦连天;可是在百姓眼中,他治下的青州府平和安宁无病无灾,就足以证明他也是一个好官儿了。” 朱武淡淡的说着,话语里也不知是不屑还是叹息。 只从今天的繁华来讲,慕容彦达便是有本事的。但是谁能知道,这般浮华背后,是慕容彦达的贪婪以及对青州基础盘的损耗?他每年来这么一回,都能收入数十百万贯的浮财;可这浮财是天生掉下来的?且不说后世的市场经济,只说这般繁华之下的烈火烹油,便足够引燃一切。 朱武其实不懂那什么经济道理,但是他却知道这繁华之下的商业必须给慕容彦达上供才能开张,便是一个极大的不正常。商人逐利,不捞到足够的好处凭什么甘愿上供?这般计算之后,所谓成本自然要算到买家身上。所以不说商家倾轧,只说这最后承担代价的,依然只是百姓而已。 而杨汕军营旁的市集为什么能够迅速火爆?为什么众多商人愿意在这城外开店?没有太多苛捐杂税便是理由。 总而言之,朱武毕竟不是那种安坐家中的死读书人,他见识略广,因此瞧不上眼前这所谓繁华。 杨汕耸耸肩膀,眼前的繁华对他而言连后世的城镇也算不上。至于那电视里一线城市顶级商业活动的繁华,更是这个时代无法比拟的。当然,要说那种对节日的投入性,后世人肯定要差上太多。 但是对于其他兄弟而言,今天来到青州城看到这夜市,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让这俩汉子目不暇接。这些汉子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说像青州城这样的大城市,一般人还真没有来的机会。至于说看戏听曲儿这样的奢侈活动,更是半辈子都不曾有过。所以这会儿哪怕身怀任务,也好奇的紧。 而后一行人在青州城里逛了半宿,也算是将所有热闹看了个遍。再汇合的时候,除了各种热闹各处吃食和有趣,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唯独马家兄弟一脸暴躁,一路絮絮叨叨骂咧个不停。 “发生了什么事?”杨汕还在遗憾这次没把锦儿带来,见此一幕眉头一皱。 “这两位大爷,差一点就惹出了大乱子。”一名亲卫苦笑一声,却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把这俩爷扯回来。 杨汕仔细再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两位‘好汉’却是因为路见不平,差一点和街上巡逻的衙役产生争斗。 “那衙役在欺负街上卖果子的一丫头,硬是要把人家辛辛苦苦赚的点钱给抢了去。这二位爷看不惯,差一点就把人给打了。”亲兵苦笑着说着,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委。两位好汉江湖性子不改,差点闹出乱子。 “然后呢?这事儿是怎么了结的?”见马犟马劲依旧满脸不爽,杨汕心知那事情肯定没让他俩满意。 “还能咋样,总不能真在这青州城里跟那些个衙门里的人打杀起来吧?”旁边王进无奈苦笑,只能解释道:“那丫头随意跑出来做生意却没交份子钱,也是坏了这青州城的规矩。虽然事儿是可怜,可人家衙役的做法倒也不算大错。顶多态度粗鲁了些,别的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所以最后往那衙役手里塞了些银两,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他们也没闲心管闲事,如此了结。” 杨汕点点头,心知这样却是最好不过。 眼下敌暗我明,实在不宜再惹出什么是非。最主要的,杨汕还不希望慕容彦达知道他来了青州府这件事。 所以无论到底错的是谁,至少结果是让杨汕满意的。 然而杨汕满意了,却不等于说马犟马劲这俩憨人也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没想到杨汕居然不帮他俩说话,马犟瞪着牛眼大声道:“这事情怎么能这样就完了?那狗官欺负百姓,你们居然还帮他说话?那小丫头在风里冻上一天也不过卖了三五十个铜钱,哪里能付得起狗官要求的一天三五百钱的资费?辛辛苦苦站上一天都为狗官做了,这种事岂有此理?” 说着马犟狠狠一脚,踹的那没叶子的树几乎折断。 听完马犟的话,周围一些个汉子也都连连点头。 人家丫头那么可怜,你怎么能还这么欺负人家?不过三五十钱的事情,至于让那么狠要给人拿光么?身为一个大男人,让让人家丫头怎么了?你自己个儿掏了这点钱,岂不是更显得是个男人? “呵呵,话可不是这么说。人家衙役按规矩做事,哪里能挑出错来?不过是看人家丫头可怜罢了,你塞三两银钱便是,哪里需要去跟人家衙役争执?这做法,可挑不出理来。”朱武一挑眉发现杨汕面色不渝,因此很快猜到杨汕的想法。他心知杨汕不喜这等不守规矩的态度,仅此赶紧劝说众人。 “哼!狗官做狗事,莫非还有道理了?”马劲大声嚷嚷着,十分不满朱武的说法。 “没错!就算这事儿是他慕容彦达的要求,但是你明知道这道理不对,就不应该活祸害百姓!”杨再兴也凑热闹叫起来,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都没发现杨汕脸也黑了,还在给马家兄弟叫好。 一行人得意洋洋的议论着,而后对马犟那时候主动上前给那衙役一拳,表示绝对的支持和鼓励。 对此,杨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住嘴!”厉喝一声,杨汕怒视众人道:“随意打人,还觉得有理了?莫非刚才朱武先生说的不够清楚,还是说你们忘记了什么叫做规矩?莫不是下一次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给我摇头?是不是我下一次命令你们杀敌,还要跟你们剖析清楚,到底那个人有什么罪?” 所以人一愣,一时没明白杨汕的意思。 马犟憨憨一笑,也是问道:“大人,小的何时不听大人命令了?再说,小的也没有做那不讲理的事儿啊!只是见义勇为而已,这不是匡扶弱小么?那衙役受狗官驱使残害百姓,莫非咱还不管?” “你这厮……”朱武急了,马犟这厮居然这么不给杨汕脸面?也许在江湖上说你这话有道理,但是大人的意思分明…… “当然要管!”杨汕忽然斩钉截铁的说一声,让朱武的动作为之一滞。 所以……几个意思? 第四百九十七章 都是俗人 所有人都看向杨汕。 只听杨汕很淡定的道:“马犟兄弟和马劲兄弟见义勇为,这一点毫无疑问自然是必须要称赞的。我们虽然身为官兵而非江湖人士,但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却也依然是做人的道理。当然,不全是道理。” 见马家兄弟喜气洋洋,杨汕却忽然语气一变道:“但是!与此同时,你们肆意妄为攻击朝廷吏员,却也是没有资格辩驳的错误!哪怕是他们做得不对,可你们又凭什么对他们动手?纵然他们的做事有错,也不是你们随便打人的理由!有什么事不能向上面报告,你们可有想过动手的后果?” “我们……”马犟表情一僵,没想到杨汕说翻脸就翻脸。他还想解释,却被兄弟马劲用力扯住。 性子憨直的马犟双眼通红,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大居然也不理解自己。 然而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大人说的,路见不平遇到这种事还不能动手?这是个什么道理!如果说想要出人头地的代价,就是什么事情都要受约束,什么也做不得的话,那我还算什么好汉? 马犟郁闷又烦恼,他心知杨汕这么说肯定是为了他好,而且守规矩也不是坏事。但是心中的拧弯一时间转不过去,却也让马犟十分烦躁。而偏偏这种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去想,别人劝说也是没用。 杨汕不可能对马犟特殊关照,不可能说他就特殊一些,能够做一些肆意妄为的事。 所以杨汕坚持态度,绝技要给这些江湖汉子套上笼头。 烦闷的马犟又憋屈又委屈,他拼命抓脑袋抠头发,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才好。旁边马劲其实也不太弄清楚杨汕的意思,只不过他心思更简单,只要遵从命令就好,反倒没有马犟心里的那些个多余想法。 马犟不是不清楚一旦惊动青州城官府的后果,但是难道因此,就要见死不救? 郁闷的想着,马犟满心都是不甘。 这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却是让众人心中一惊。所有人都戒备起来,马家兄弟也一时忘记心里那疏通不清的烦恼。 朱武小心翼翼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一阵,低声道:“谁?有什么事?” “那个……我找刚才市集上帮我的那位大哥。柳爷爷说看大哥来了这里,还请打开门让我道声谢。”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从外面传来,声音小心翼翼的还能够听出许多的惶恐和紧张。外面那人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更是干脆就听不清楚。而听到她的话,朱武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之前受到马犟帮助的那丫头,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开什么玩笑啊!两地相隔极远,普通人怎么能跟踪马家兄弟到这里?这卖果子的丫头,莫非有问题? 然而不等朱武想清楚其中的关键,听到外面在说什么的马犟,已经是迫不及待又十分高兴的跑过来。 “是来找俺的?哈哈,我就知道那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丫头!不过我堂堂好汉,哪里会要她的报恩?”马犟骄傲又开心的说着,十分迫不及待的推开朱武,又拉开门栓将大门给打开。 门外,一个表情怯生生的丫头抱着双手站在那里。 马犟粗鲁的开门动作吓到她,让她退后两步差点摔跤。不过当看到马犟的时候这丫头却是眼睛一亮。她提着一个小篮子,在靠近马犟三两步的位置停下,又对马犟道谢道:“多谢恩人帮忙,小女才得以逃过劫难。那刘喜最是可恶不过,但凡被他抓到的,总是要被害的倾家荡产才会罢休。”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我等好汉,怎能看那狗东西恃强凌弱?”马犟摸着脑勺哈哈大笑。 那丫头正要继续开口,旁边朱武忽然插嘴道:“你既然知道那个叫刘喜的衙役狠毒,你为何还当着他的面被他找到借口?明知道周围有衙役巡逻还不乖乖躲远一点,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那丫头脸色一僵低下头,马犟也是一脸尴尬。 不过很快,那丫头便又再次抬起头来。她看一眼朱武,又看一眼马犟,低声道:“我叫二丫,邻居都直接叫我丫头。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得了重病正是需要钱买药的时候。这一次多亏大哥帮忙,弟弟看病的钱总算是有了。这大恩大德二丫无以为报,便将自己卖给大哥,生死都甘愿。” 说完这个叫二丫的丫头噗通一声跪下来,头扎在胸口一动不敢动。 这一幕让众人大吃一惊,马犟也是赶忙摆着手虚扶道:“你这丫头,这是在干什么?我帮你,可没想要你报答什么。既然家中有弟弟重病,那就赶紧去照顾弟弟啊!在这里逗留个啥,也没谁说要你回报什么啊!快起来,别跪着了;然后给我回去照顾弟弟去!有困难的时候,再来跟我说。” “多谢大哥!大哥对我这般好,我实在……”二丫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又恍然将臂弯里的竹篮递给马犟道:“大哥吃果子,这是我家树上自己结的,而后辛苦保存一个冬天,勉强还有两分模样。大哥帮了我,这点果子不成敬意,大哥就快快收下吧。我……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二丫激动的说着,当真是热泪盈眶。她使劲儿将篮子往马犟怀里塞,容不得马犟拒绝。 两人虽然在争执,可马犟却是咧嘴直笑。他还是第一次被妹子这样感谢,以至于完全没想过妹子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这会儿只想着妹子可怜又需要钱财,所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帮助她。 旁边那劲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想。 而院子里面的众人,这会儿却是一个个回过味来。他们不说是老江湖,至少也不像马家兄弟一样没见过世面。这个叫二丫的丫头,她的话里面有太多的前言不搭后语,也只有马犟这种憨货才会相信。 眼见马犟被这女人哄的又要掏兜拿银子,杨汕看不下去开口道:“所以,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二丫的动作略微一僵,缓缓抬头看一眼杨汕,而后怯怯的对马犟道:“大哥,这位小哥儿他是?” 二丫原本以为杨汕只是马犟的亲戚,或者说年幼的弟弟什么的;却不想马犟咧嘴一笑,却是老实的道:“这位是我家大人,你可别触怒了他。嘿嘿……因为给你帮忙的事情,我可被大人好一顿教训!不过你放心,大人是个铁嘴豆腐心的性格,定然会给你主持公道,给你帮忙的。” 然而面对马犟的马屁,杨汕却是一声不吭。 甚至杨汕身后的其他人也是悄然间一个个围过来,将这丫头堵在大门中央,进退不得。 “这位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家伙从侧面巷子里奔出来,一边跑一边叫,又闯进人群将二丫紧紧搂住,将其保护在怀中。 这一幕让杨汕眉头一挑,懵懂的马犟也是呆滞的看看眼前这情况,而后有些恍然大悟。 “你……你在骗我?”马犟不敢置信的指着二丫。 这女人分明说她和自己弟弟相依为命,这为什么又多了一个老东西? “大爷饶命!二丫不曾哄骗大爷,是老朽给她出的蠢主意。老朽利用了大爷的同情心,您若生气就冲我来吧!”老家伙大声叫嚷着,有一种故意想把事情闹大的味道。但是这周围早已被杨汕的人控制,又哪里能让这老东西如愿?老东西叫嚷半天也没邻居开门出来,顿时脸若死灰。 马犟盯着这老东西,拳头捏的咯吱直响。 杨汕却不着急,由亲兵搬来椅子坐下来,这才笑看着老家伙道:“说吧,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 “大爷饶命!小民只是青州城里一普通百姓,不是什么人呐。”老头依然没口子的叫嚷,颇有那种后世里不要脸的那种老头老太太的狠劲。他似乎莽定杨汕不敢杀人,所以如何也不透露自己真实情况。 这种滚刀肉,让人不由一阵皱眉。 旁边马犟原本恼火,哪怕兄弟马劲低声劝说也是安慰不住。见老东西还耍小聪明,顿时一脚踹出去道:“狗东西,真让爷爷不敢杀你?骗人居然哄骗到爷爷头上来,你这老东西当真自寻死路哇!” 马犟这一脚没怎么留情,那老东西被整个人踹翻过去,连带那表情惶恐的丫头一齐摔在地上。 而这时候,却已经没有人再觉得这对老弱可怜了。 眼见马犟举着钵体大的拳头就要上前,老东西终于慌了,赶紧跪地求饶:“大爷们饶命啊!您有什么尽管问,小人一定如实交代。至于说小人自己,那确实是青州城本地的百姓,不是作假啊!” 杨汕也不怀疑,只指着那丫头道:“那这丫头呢?她也是青州人?或者你老实交代,她和你什么关系?” “这丫头是小人捡来的!”老家伙也不犹豫,直接干脆的道:“小人收养了几个这样的丫头,专门替小人赚些养老银子。哦!大人饶命!小人也不曾做什么,只是找些面善的外地人,说些没口子的话讨些银钱过活罢了。那几个丫头还该小人养活,说到底也是小人给了她们一口饭吃啊!” 老东西哭嚷着磕头如捣蒜,一番话说的马犟脸色铁青。 第四百九十八章 无耻者无敌 马犟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变成这死老头窥视的目标。 明明长的三大五粗看起来十分凶恶,但是却意外的青涩并且心软。二丫被衙役刘喜欺负乃是事实,但是马犟的参与却让这份事实变成有心人心中的目标。很显然他不会满足以马犟施舍的几块碎银子,这个粗豪大汉毫无疑问身怀巨款,怎么也要捞到或者说哄骗他把其全部都给交出来。 这便是老头的目的,而名叫二丫的女孩,也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这个世界终究不是那么单纯,一句被逼的也不能解释说二丫再一次在马犟面前拿出一个亲人病重的理由。或许女孩心中对马犟确实有些感恩,但是所有的一切终归还是抵不过那赤裸裸的现实。 我需要钱! 我不想每天为那几十个铜钱就在外面吹风受冻,甚至随时都要冒着一旦生病就会被抛弃的危险! 所以……你就牺牲一些吧!反正你有钱,反正只是一点钱而已,对你而言一定不算什么。 抱着这样的念头,女孩鼓起勇气再一次敲响了门。 “是这样的吧?老家伙?早就听说无论哪个城市,它阴影中都会有畜生和阴暗。但是却没想到,所谓的阴暗居然这般现实。其实我原先还以为,作恶的仅仅只是你这个老东西,这个墓后主使。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也这般无情。”朱武面无表情的说着,完全不在意他的话让马犟脸色更加难看。 “狗东西,我劈死你!”大吼一声,马犟从旁边拽起一根木棍,恶狠狠就要朝着老头儿当头砸落。 “住手!”马劲出手拦住马犟,脸色难看道:“大人还未发话,你怎么能随意动手?” 马犟双眼通红,却又意外的居然在这关头忍耐下来。他无视老东西惊恐绝望的模样以及二丫梨花带雨的哭泣,只咬着牙对杨汕道:“大人!我要把这老东西碎撕万段!求给我这机会,别阻止我!” “先等我一会儿如何?有些话还没问清楚,这老东西说不定还不能死啊。”杨汕也不反对,只温言道:“不过区区小事,马犟你也给我冷静一些。如果这样都能让你气昏头,往后怎敢说还能大用?” 说完不等马犟回复,杨汕盯着这老人道:“快说吧!如果还想活命,就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样,又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马犟在这个屋子里的?我们行路一直小心,我可不记得有露出什么破绽。甚至我手下暗哨也不曾发现追踪者的踪迹,你到底是如何跟踪他来到这里的?” “这位大……大人!小的自然有秘法能……能追索目标。小人愿意将秘法奉上,只求大人饶了小人一命啊!”老东西到这时候还在想办法祈活。他已经略微猜到了眼前这群人的身份,因此心中涌起一丝希望。不等杨汕说完,便连连磕头求饶,同时提出一场对杨汕极好的交易。 杨汕转身就走,哪里会上这厮的鬼当?你狗命都在我手中,谁给你的勇气讨价还价? 老东西这时候终于慌了,特别是马犟狞笑着走过来的时候,更是将他彻底吓坏。 “大……大人!小的交代!小的年轻的时候善养蜜蜂,因此学会一手控蜂的本事。在这位好汉跟二丫接触的时候,小的已经偷偷将一种特殊的香糖涂抹在这位好汉衣襟下摆。而后只要放出蜜蜂跟着味道追索,就能知道这位好汉最终落脚的地方。”脸色灰败,老东西指着墙脚瓦沿道:“我……我的蜜蜂在这里盘旋,所以才能知道这位好汉定然就在这栋房子里面。大人……小人知道的已经全部交代了,还请饶命啊!小人手下还有一二十个小鬼要养,万万不能死的啊!” 老东西边哭边喊,想尽一切办法只为给自己找到活路。 听完他的话,杨汕还没有什么表示,马犟就首先犹豫起来。 他不在乎这老东西的死活,打死也就打死了。但是如果说宰了这老东西会导致一二十个孤儿失去抚养,那就是他马犟的罪过了呀!家中老爹一直交代说要帮助乡邻帮扶弱小,自己这般是不是…… 马犟看向杨汕,表情十分纠结。 杨汕也没有想到,马犟居然是一个内心如此‘柔软’的汉子。所谓以德报怨就是如此,居然还想为这贼汉求情? 略微一想,杨汕忽然心中一动。 看看这哪怕如此境地也眼珠滴溜溜直转的老头儿,杨汕淡淡的道:“老头儿,你胆敢招惹到我的头上,按照平时你是必死无疑的。看我这些杀气腾腾的兄弟你也明白,大家伙手底下的人命可一点不少。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帮我在青州城里找一伙人如何?找到了,不但饶你狗命,甚至有赏。” “大人这话当真?”老东西眼睛一亮抬起头,脸上那还有半分的悲伤绝望? 他一脸惊喜的看着杨汕,甚至还舔舔嘴唇试图讨价还价道:“大人好眼力,确是知道这青州城没有我老汉找不到的人!无论是谁,只要他确实在这青州城中,那我老汉就一定能把他给找出来!” “所以呢?”杨汕心知,这老东西绝对没有说废话的习惯。 “大人,如果老汉找到了那人,是不是能够算上立功了?这别的什么好处老汉也不想您稍微给点那么些辛苦钱……”要钱不要命的老东西,一双眼睛里只有铜臭。他期盼的看着杨汕,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今日轮到我绝活上场,怎能放弃机会? 这老东西贪婪的模样,让周围所有人都一阵无语。死要钱到这个地步,实在是罕见呐!跟这种东西,当真是生气都没有心情。总觉得跟他较真,反倒会让自己失了身份,凭白的丢掉脸面。 如此想着,马犟也没心情发火了。一屁股坐下来,他哼哼唧唧就开始磨牙。 然而这时候,杨汕却道:“马犟,这厮交给你了。无论死活都无所谓,丢给你炮制,好好出口气吧。” “啊?”马犟一愣。 这老东西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杨汕只在吓唬他,但是当他看到马犟一脸晦气却又无可奈何的走过来的时候,心中还是慌了。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为何要跟这等丘八讨价还价? 于是再不啰嗦,老东西赶紧抬头道:“我找了!我找了!大人赎罪,小老儿现在就帮你找人去!” “不要钱了?”杨汕冷笑。 “不要了!不要了!能帮几位大爷做事,岂不是小老儿的荣幸?这时候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要什么钱?”老家伙舔着脸笑着,又露出一口黄牙。见马犟无趣的转身,他居然打蛇随棍上道:“还有这位马大爷,是小老儿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小老儿的错,我这孙女却是被逼的。如果马大爷愿意不计前嫌,就让我这孙女在你身边伺候你吧?往后任打任骂,随大爷您使唤。” “什么?”马犟又是一愣,这天下真还有送女人的事情? 作为一个没有见过女人的光棍儿,要说马犟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抬头,他就看到了杨汕似笑非笑的目光。 顿时打一个激灵,马犟赶紧嚷嚷道:“给我滚蛋!大爷是那种要女人的人吗?大爷要女人,难道不会自己去找?要你在这里送什么人情!再说了,一个瘦麻杆一样的丫头,也配伺候我马犟?” 说着眼睛里闪过一道遗憾的光芒,马犟头也不回就大步走进屋子里去。 而对于这一点,杨汕却完全不打算发声支持。 马犟身边多一个女人,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以他的年龄,也到了该成亲传宗接代的时候。 只是眼前这个叫二丫的女孩,实在不是良配啊!这个丫头在那老东西身边不知道呆了多久,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一身糟心的本事以及三观不正的心态。就如同她这一次按照老东西的命令来谋算自己恩人一样,这种无良的女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的好。这有道是一颗老鼠屎,它能…… 不知道怎么的,杨汕忽然又想起来西门庆以及潘金莲。 摇摇头将这件事抛出脑海,杨汕对那狡猾的,至今也不肯暴露姓名的老东西到:“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帮我找到一伙人。也不用你全部找到,只要找到哪怕其中一个我就算你合格,怎么样?” “敢问大人,您要找的人是谁?”杨汕说的简单,老头却不敢大意。 “一群辽人!”杨汕竖起一支手指,嘴角带着让老头心中一慌的笑容。 老家伙瞪大了眼睛,只听杨汕继续道:“辽人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我相信你也清楚。你在青州混了这么多年,哪里能够藏人你也明白。只要你能够把他们的线索找到,我决计不吝啬赏赐。到时候别说你现在这点儿破事,就是把你招募来做个官儿,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此话当真?”老东西眼睛亮了,咻一下站起来盯着杨汕道:“大人,您可别诓我!” “大人!养蜂的事情,我比爷爷更加清楚!”忽然那二丫眼泪一抹站起来,却是抢在杨汕前头说出一番话。 第四百九十九章 姐弟 二丫居然会抢夺老家伙的任务,这是杨汕没有想到的。 不过对杨汕而言,这又有什么区别呢?纵然说这女人跟马犟产生了一些纠葛,但是对杨汕而言,她也只是一个不值得重视的陌生人罢了。她要接受任务或者说诱惑,那是她的权利;而后若是因为什么死了亦或者别的,也都不会在杨汕心中产生任何祁涟。总归,心肠已经不像过去一样软弱。 杨汕如此想着,脸上则微笑道:“既然你也接受任务,那就再好不过。无论是谁,只要你们能够找到辽人的踪迹,那我就有赏赐。同样的哪怕是慢一步发现,也有慢一步的奖励,不会让你们吃亏。”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大人看重了。老朽这就去想办法,就不在这里多浪费时间。”说着老东西愤怒的瞪一眼旁边跪地的二丫,完全没想到这终日打雁,也会有被雏雁给啄了眼睛的一天。 这位杨大人说得好听,第二个发现辽人也有奖励;可是谁不明白,真正的大功劳是没有第二名的? 身为下九流的贱人,要如何才能改变命运?像这样的机会已经屈指可数,必须好好把握! 老东西虽然心知自己不可能再多活多少年,但是被他藏匿起来的亲生儿子以及血脉延续,却也是实打实的存在。如今因为自己的缘故,儿子和媳妇只能是贱籍;可如今有机会改变,如何不拼了老命去? 至于说收养的小鬼小丫头,嘿嘿不过跟养个牲畜没啥区别。这该舍弃的时候,心肠可绝对不能软! 如此想着,老东西用充满杀意的目光盯着二丫的后背。不过终究不敢在这里动手,他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而即使老头儿已经走了,二丫依旧静静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汕有些好奇,好奇的盯着二丫道:“你那爷爷已经出发了,你为何还要在这里耽搁?若是被他先找到目标,你能够得到的好处可就少了。而且对你来说,这也是一个极好的摆脱囚牢的机会吧?” “大人如何得知小女被那老家伙控制着?”二丫惊讶的抬起头,不敢相信杨汕居然连这也能发现。 “当你说出也能训蜂的时候,那老东西可是一点也不紧张。他哪来把握一定能比你先找到那些藏匿在青州城里的辽狗?我思想一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唯一的手段,必然是让你不能出手!而后少了你这个竞争者,那老东西也才能完全的施展本事手段,以完成让我满意的任务。”杨汕边想边说,却是把那老东西的心态猜了个清楚。像这等没有底线的东西,能做什么可想而知。 听完杨汕的话,二丫只是低头沉默,既不承认杨汕的推理,却也不否认。 这个丫头很清楚一件事,杨汕说出这番话并不等于说就是要站在她这一边。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会理会小人物的死活,他们只需要看到最后的结果就好了。如果结果能让他满意,少不得给些好处。 所以二丫心里清楚,她已经不指望能够通过讨好或者哄骗的方式利用眼前这波人。 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了!拼时间,拼手段,拼着和那老东西同归于尽,也要将这份赏赐完全拿到手。 捂着膝盖站起来,二丫瘦弱的身体略微摇晃一下。她脸色苍白对杨汕露出笑容,又期盼的道:“二丫不敢奢求什么,但是却恳求大人一定要信守承诺。小女子这就去想办法寻找大人所需要的目标,如若到时候没能活着回来,还请大人在这青州找到一个叫张俊的孩子,并且将这份功劳转交给他。” “张俊?”杨汕眉头一皱,只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 而后再看着名叫二丫的女子,杨汕忍不住好奇道:“这张俊是什么人?你的功劳,为什么要给他?” “那是我的亲弟弟!也是张家唯一的血脉继承人。”二丫的眼睛也在发亮,她睁大着眼睛道:“去年底的时候家中遭瘟爹娘都死了,我带着俊儿从老家逃出来。可谁也没料到,一天半夜里还是在这青州城里跟弟弟失散。我被徐老头带回了窝棚,而后就做些乞讨哄骗的事情。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去找弟弟,却都被那该死的徐老头阻止了。他打我!但是又说他会帮我的忙。” “所以,你最后还是发现,他骗了你?”杨汕有些好奇的问道。 而当这二丫还是叙事的时候,周遭没事的汉子们也都一个个好奇的聚拢过来。 听完二丫的故事,大伙儿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同情。毕竟这大宋一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区区两个失去爹娘的孩子又能算什么?未来的生活里充满意外和坎坷,说不得哪一天即使团聚了还不一样没命? 但是不得不承认,听完这番话时候,好歹心中对这女孩的感官有了一点改变。 至于改变的幅度,就看每一个人心中对这个故事的,真假的估量吧。 原本对二丫感官最好的马犟,这会儿是表现的最不屑的。他始终忘不掉这个丫头对他的欺骗,对他善心的糟蹋,因此远远的站着冷嘲热讽道:“你这是活该!哈哈!我还以为那老头儿怎么虐待你,原来想不到他居然是你的救命恩人?哈哈……如果没有那老头,你怕是那天就已经冻死饿死了吧?现在倒好,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还跑出来抢救命恩人的好处,你也真是有脸!” “哥!”马劲想要阻止马犟胡说,却是已经来不及。 他这话一出口,其余兄弟们都一个个表情各异起来。要说马犟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这人有私心也是理所当然,这丫头为了寻亲为了她张家的血脉延续,无论做什么好像也能够略微接受那么一点。 只能说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想法!但是毕竟作为兄弟,大伙儿还不至于为一个外人而闹出纷争。 于是几个人互相对视着,打个哈哈选择散去。 至于为这丫头跟自己兄弟争执的想法,那是从头到尾一点也没有。 “是不是很失望?”杨汕这般对二丫说。 “并不,小女也没指望说大人会因为我的这番话就得到特殊对待。”说着二丫悄悄看了一眼那边的马犟,心里也闪过一丝歉意。她还当真不曾见过像马犟这样单纯的汉子,真心实意的帮助却不求任何报答。往前遇到的那些臭男人,哪一个不是脸上带笑,心里却带着让人作呕的贪婪? 这样想着,二丫心中陡然涌起一阵悔意。不过终归还是弟弟更重要,她强行将这些胡思乱想尽数撇去。 而后两日,风平浪静。 将搜索辽人的任务交给当地地头蛇之后,杨汕在这方面略微清减了一些。 但是即便如此,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也依旧很多。毕竟慕容彦达的寿辰已经渐渐到了时间,辽贼想要搞事就肯定会趁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杨汕将自己放到辽人的身份上去想,也确定毫无疑问趁着这个机会将青州上下的大小官员一网打尽,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式。那萧剑辛辛苦苦将人马藏匿在青州,绝对不可能说只为好玩;他必然有着很危险的目的,也是杨汕所必须要阻止的。 而后第三日一早,苏明泽寻了上来。 他身后带着七八个士卒,一个个挑着担子里面装了财货。杨汕作为慕容彦达的手下武官,也是必须给他祝寿的。即使说双方关系不好,这也是最基础的人际交往道理。而且在王伦向慕容彦达示警不成之后,杨汕作为知情者也是必须要再一次向慕容彦达报备的。否则一旦出事,他也脱不得责任。 “其实苏哥不应该亲自来的!这青州府已经成为龙潭虎穴,你这会儿去见慕容彦达,太危险了。”杨汕有些不情愿,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态度,实在是让杨汕担忧。万一辽人爆发,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这整个青州的大小官员所有官员系统,那苏明泽该怎么逃避危险? “放心吧!我料想辽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说了,他们能混进城中的又能有多少人?纵然有两三百贼寇,又能够对这硕大青州城做得什么呢?到时候我小心一些,必然无事。”苏明泽笑着安慰杨汕,心里却又另外心思。 如今杨汕莫名其妙的遭到了所有士大夫的敌视,这其中原因种种,杨汕的倔强和慕容彦达的无耻都是理由。而如果说借着这次机会,他苏明泽能够在事发混乱中将文官县官们救下来,并且能够以杨汕的身份力挽狂澜的话,是不是就能够挽回跟这些文官们的关系呢?在这大宋,即使你再有梦想,单打独斗也是不行的。汕哥儿的理想很伟大,但是这个理想却需要更多人的帮助啊! 如此想着,苏明泽又对杨汕道:“汕哥儿,你也不要太过于谨慎了。无论是慕容相公还是各地官员,哪有说当真愿意看到咱青州出事的?也许仓促一下他们会不相信咱们的示警,但是多去几次诚恳一点,相信这些人也能够明白孰轻孰重的道理。到时候万众一心,辽狗岂能占到便宜?” 第五百章 暴毙 苏明泽很振奋的去了慕容彦达府上,他依然坚信,慕容彦达知道事情轻重后,会知道该做什么。 所以为了能够见到慕容彦达一面,苏明泽准备了大量的财货。只根据他这个二把刀眼光的估算,这些东西就有将近万贯的价值。换言之苏明泽将那集市近几个月的收益尽数拿了出来,目的却是只为让他慕容彦达给一个机会。就好似那西门庆用钱开路一般,苏明泽身为官员也只能如此。 这种可悲的现实,甚至还是大宋的常态。整个大宋从南到北几乎官官如此,寥寥几个好官也被淹没在腐败风气当中。 从这方面来说,蔡京作为北宋巨贼,实在功不可没。 上层领导决定了国家风气,而蔡京那种昧上欺下,拿国家大局不当正事只为讨好官家的政治举措,毫无疑问便给下面官员起了个坏头。能捞钱,能给官家送钱的才是好官!至于什么各地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关我什么事儿?这不正好咱们的朝廷兵马很闲么?给他们找些事做,也是应该。 蔡京四起四落做宰十七年,轻轻松松便用各种举措政令将大宋带入深渊。 那什么当十钱都不提,毕竟这货不懂经济。只说他为了讨好官家设立花石纲,便是江南混乱的直接原因。同时还有经过他‘改良’之后的茶法和盐法,也是直接将大宋最富饶的江淮打入深渊。花石纲毁江南,茶盐法坏江淮,当十钱毁掉国家经济,结党营私贪婪自用毁掉上层官员结构,蔡京的种种行为已经不能用作死二字来形容。至于那别的什么买官卖官贪婪自用等等‘常罪’,蔡京更是一个都不落下。这种东西成为大宋的火车头,也难怪这架原本就日薄西山的车驾会瞬间崩塌。 这厮完全是靠昧上而位极人臣,真要说本领,却是智障。老货和赵佶一般,值得夸赞的只有书法而已。这厮留下无数的骂名以及一个破败的大宋,然后自己轻轻松松的死了,简直无耻到极致。 蔡京如此,他麾下官员岂能例外? 别的人就不说,只说这一次慕容彦达过寿,他收受的寿礼就已经价值连城。大宋往辽的岁币不过二十万贯,可慕容彦达每年一寿,哪一年收到的寿礼会低于这个数?甚至不说往年,只说今年这寿辰还没到,他仓库堆积的寿礼就已经超过了三五十万贯的价值!像西门庆一样的豪商,可不止三五个! 所以当苏明泽带着大担礼物来到知府衙门门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得到那管家的另眼相看。 赠礼万贯的巨富何止五八,你这点儿东西又算得什么?至于说你的官员身份,这青州哪个官儿敢不送礼?纵然说本人不能亲至,那寿礼也是要再厚封三分的。连人家五品六品官都这样,你区区一个录事参军有什么好嚣张?没看我这礼台是摆在知府衙门门口的,你可知这代表的意义? 知府大人过寿,那是公事!公事明白吗? 管家得意洋洋的说着,表情倨傲就好像他才是那个过寿的大人物。 当然这几天对他呃言奉承的各式人物不知几凡,也确实让他的脖子都翘了起来。对于苏明泽说要求见知府的要求,他只当是无视。收了寿礼便要赶人,完全将不要脸的态度表现到了极致。 苏明泽无奈,众目睽睽之下也做不到这般厚颜无耻。他还想再劝说两句,却被匆匆找来的杨再兴拦住。 杨再兴表情凝重,将苏明泽扯到一边低声道:“苏大哥,快些回去。大人命我来唤你,出事儿了!” “出了什么事?”苏明泽心中一紧,差一点就要惊呼出来。 杨再兴左右看看只是摇头,苏明泽也知道眼下不是谈论这个的地方,于是不再继续和那老管家纠缠,匆匆的收了空担子,便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去到杨汕住所。他却不知道,他这一走,那老管家便打起了主意。由于苏明泽只求见慕容彦达而不曾先登记的原因,他带来的财货却是还没有入账。于是老东西眼珠一转,便将这价值几乎万贯的财物尽数给眛了下来,只当从未有过一样。 然而对于这种事,苏明泽已经没有空闲去想。 一回到家中院子里,苏明泽就看到了院子中央一块门板上搁着的白布。大块白布露出人形轮廓,上面却又有斑斑的猩红血迹。一股轻微的尸臭味道扑鼻而来,让苏明泽忍不住捂住鼻子停下脚步。 “这是怎么回事?”苏明泽惊讶的说一声,屏住呼吸要去掀开那白布,却被杨汕制止。 杨汕抓着苏明泽的手腕,表情严肃只是摇头道:“不用看了,是前天逮住的那老头儿。我命他去搜索辽人踪迹,结果却害的这老货把命也给丢了去。他的身体被人很残暴的破坏不堪,你就别看了。” “那……那岂不是说,让地头蛇找辽人的计划,功亏一篑了?”苏明泽有些失望,也很遗憾。 然而杨汕却摇摇头,意外露出白牙道:“恰恰相反,这老东西的死,不是正好证明青州城的阴影当中有问题吗?老东西在青州城厮混这么些年,缘何会这时候丢掉性命?唯一的理由,便是他这一次的任务。只是一个寻人的任务,为何会丢掉性命?毫无疑问,他找到了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 众人恍然大悟,苏明泽若有所思:“所以,这人是因为发现了辽人的踪迹,才被辽人灭口的?” “八九不离十。” 杨汕点头,又退后两步到:“杀人又毁尸,这是为了破坏伤口的痕迹。只可惜那人没想到,这天气寒冷尸体不至于快速腐烂,依旧还是留下了许多证据。总之我敢断定,我们一直担心是否真的来到了青州府的辽狗,他们确实就藏在这个青州城的某个地方!这一次,我的预感没有错!” 苏明泽点点头,又问道:“那这尸体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从那往外找,划定范围岂不简单?” 然而杨汕却摇头道:“今日是我跟这人约好的最后期限,他的尸体也是在咱外面巷子里被发现的。换言之他是打算过来向我报告的时候,被人给弄死在了咫尺之遥的地方。杀人灭口,已经不太能划定范围了。不过马犟已经追了上去,他做过猎户有些跟踪本事,说不定能够寻到线索。” “连敌人是谁,在哪都不知道,怎么能盲目追索?”苏明泽脸色一变,只感觉杨汕有些鲁莽了。 杨汕苦笑,却只能揉揉眉心道:“不是我要马犟去冒险,实在是这老货尸体的手里面,居然抓着那个叫二丫的丫头的一根头绳。马犟这蠢货一看到这头绳就红了眼睛,而后自己一个人便莽莽撞撞的冲出去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时候想要阻拦也来不及。” 杨汕无奈的说着,旁边马劲露出惭愧的神色。 苏明泽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杨汕鲁莽,而是这些刚招揽来的江湖人,并不那么守规矩。草莽出身和军伍出身,果然还是有许多的差异。像这种不明命令就行事的做法,要纠正过来还需要时间。 而马犟和那丫头之间的事情,苏明泽也有所耳闻。因此听完之后,一时也是哑然。 想一想,也只能期待马犟平安无事了。想来以他的本事,在隐藏在阴影中的辽贼想要不动声色的拿下,应该不可能。而后辽人如今应该还不打算暴露出去,所以马犟想要脱身,应该不难才对。 如此说着,马劲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而杨汕却没有时间去考虑马犟的安危,实在是慕容彦达的寿宴就在明天夜晚。那时候,所有前来祝寿的官吏以及商贾都会齐聚一堂,也是辽贼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所以杨汕必须在这之前寻到辽人的踪迹,这样才能够最轻易的扭转局面。纵使不行,也必须提前一步将人马派入青州城。 而对杨汕而言,这一步却是比杀光辽人还要困难。 在大宋,没有文官会允许军队进城!哪怕双方都是大宋的人,都为大宋平安,武夫也休想被文官正视。都说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些文人不到敌人兵临城下,永远不会记武人的好。 所以杨汕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哪里顾的上一个马犟? 然而让人不得不担忧的是,直到晚上天色渐黑,马犟也没有出现。杨汕派人去周边搜寻,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这终于让杨汕警觉起来。 杨汕立刻派人四处搜寻,可马犟却仿佛从这个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也不剩下。 一行人乱七八糟的将周边几乎翻烂,可除了打扰无数邻居惹的附近的人怨声载道以外,却还是没有找到马犟。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叫二丫的丫头以及杨汕意识里一定存在的藏匿在青州府的辽人。 换言之就仿佛只做了无用功一样,除了一个死去的老家伙以及失踪的马犟两人外,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一点让杨汕面沉如水,挫败感更是让他咬紧了牙。 “大人何须慌张?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咱们只怕贼人藏匿,而不怕贼人不出手!他们只要出手就有痕迹,只要打草惊蛇就一定会出现变化!而只要找到这个变化,就能找到破局的关键!” 朱武自信的说着,却是觉得此乃好事矣。 第五百零一章 不同人,不同命 在一个富丽的房间里,萧剑懒洋洋的躺卧着,表现的十分散漫。 在他脚下,一件前襟沾染了许多血点的褂子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和这个奢华房间形成鲜明对比。 同时在萧剑面前,还有两个汉人打扮的辽骑单膝跪地,埋着头一动不动。他们低着头,静静的等候着萧剑训斥。 “所以,那个丫头跑了?”翻个身坐起来,萧剑表情淡淡的道:“堂堂我大辽精锐,居然连一个半大的女娃都抓不住?被她看到了咱们的秘密不说,甚至还从你们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溜走?” “还请大人责罚!”两名辽骑头埋的更低了。 萧剑叹一口气,摆摆手道:“说吧,那丫头是怎么从你们手上逃掉的?我可不信,她能打赢你们任何一人。” 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萧剑淡淡的话语却让两名辽骑不由激起一身冷汗。 他的性格在辽人当中略显怪异,但是偏偏他却总能做到一些其他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因此即使这厮再偏激,也依然受到大辽萧家重视。纵然说这厮哪怕对自己人也极为苛刻,却依旧能让上面放心。 不敢去赌会受到什么惩罚,其中一名辽骑赶紧道:“确实如大人所料,是有人将那女人救走了。那汉子功夫不错,一身力气更是不可小窥。偏偏身处宋境,我和巴尔巴担心坏了大人的事情不敢使出真正手段,所以一时疏忽便让那汉子逃了。这青州城街道混杂,再追时候已经不见……饿,还请大人责罚。” 辽骑还想继续解释,一抬头却看到了萧剑铁青的脸色。恍然大悟,他赶紧认错不再推诿理由。 这态度终于让萧剑的脸色好看许多。 他从旁边果盘里摘来一颗这个季节绝对罕见的葡萄,然后用银刀慢慢将葡萄皮剔了去。 就在辽骑心中松口气的时候,萧剑却猛然咆哮一声将葡萄往嘴里一赛,又将银刀狠狠朝辽骑脑袋咋过去。 锋利的刀口从辽骑额前划过,顿时血流如注。 而萧剑也没打算解释,只是阴恻恻的道:“给你们半天时间,给我将那对狗男女给我找出来!如果让这些贱人向那些狗官报了信坏了我的大事,我会让你们两个知道后果的!甚至不止是我,我大辽皇帝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个蠢猪!这事情关系到我辽国的未来,你们最好知道轻重。” “喏!小人哪怕拼了命去,也一定找到那俩汉狗,并且让他们闭嘴!”辽骑低吼一声。 他从额头沾了鲜血,又从眼睑直接划到下巴,在脸上划出数条长长的鲜红印记。这种印记是辽人的誓言习俗,必须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清洗。若是没有完成誓言,血迹干了之后更是会被所有辽人唾弃。 这就等于是拼命,不死不休了。 甚至不仅这名辽骑,就连他旁边那个叫巴尔巴的辽骑也是一般反应。他从地上捡起银刀,很是干脆的在自己脸上划过一道。顿时血流如注浸湿的他一张脸仿佛恶魔,可总算却让萧剑面前满意。 萧剑不再呵斥,而是摆摆手示意这两人赶紧去做事。 而后萧剑继续一个人自得其乐吃吃喝喝,直到侧边的门打开,一个汉人打扮的年轻人从隔壁走过来。 他已经知道这地方的秘密被泄露的事情,因此很是不满的道:“你的人到底怎么做事的?不过是去灭个口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能办砸?我可先说好了,这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牵扯到我的身上。我也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哪怕杀光全城的人,也一定要给我把这件事情隐藏下去。” 年轻人咬牙切齿的说着,但是神情却十分轻松。如此恐怖的要求,在他嘴里却仿佛灰尘一般肆意。 萧剑也不在意,只咧嘴露出两颗虎牙道:“怎么,你还怕被人知道?而且说实话,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么样?等完成我陛下交代的任务,你就能成为我大辽的座上宾,又何必在意区区宋猪的态度?” “这绝对不行!” 年轻人猛然一挥手,十分紧张的道:“孔家的名声,绝对不能坏在我的手上!哪怕说我的孔家今后要在辽国立足,这名声上也不能有任何污点!之前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帮你们把手下人送进城里来,你们则保证事情不要牵扯到我身上,并且也不能在皇帝陛下面前抹消我的功劳!” 年轻人满头汗一脸惊恐,如果王伦在这里就一定能认出来,他便是几天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孔家孔峰。 咋一听还以为是孔家孔方,难怪会这么贪婪。 而面对孔峰紧张的态度,萧剑眼睛里闪过一丝轻蔑。这蠢货居然当真以为这样就能讨好大辽皇帝,简直是不知所谓!区区一个所谓宋国孔家人而已,哪里当真值得我大辽重视?若是那种颇有文采并且在宋国颇有声誉的大学士也就罢了,区区一个只有孔家姓名的小鬼,凭什么自以为是? 还以为他的名字能够被我大辽皇帝记住?别逗了!我可从头到尾没打算上报啊! 萧剑在心里冷笑着,十分乐意看到这宋国蠢货为了加入辽国,而对自己同胞心狠手辣。 今日之后,这青州或者说山东,就该姓辽了!我大辽从百年前夺取燕云之后,终于能再多一块飞地! 萧剑兴奋的想着,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般顺利。 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只以为他萧剑是只身前来,所以完全没有防备。他却不知道自己不但勾结了他这个知府,甚至还收买了那个在大宋具备特权的孔家人!由孔家人负责将手下全部送入青州城,这又如何有人敢查验?他慕容彦达那以为孔家是专程派人来给他祝寿,却没想这喜宴,要变成丧宴!到时候整个青州的官儿被一网打尽,群龙无首之下谁还能阻挡我大辽的进攻? 年前白宰肆掠导致辽国损失惨重,再加上那混账女真人的放肆,大辽现在急需从外面寻找给养。 而青州,就是这一次萧剑的目标! 若不是上午的时候一个该死的老东西居然发现这边的动静,其实事情只会是十分的顺利。 谁曾想那该死的老货,居然有胆量翻进知府家的院儿?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也就只有宋猪里面才会产生了。自己命人弄死那老货又毁尸灭迹,却不想又一个小鬼出现在墙头,恰好看见这一幕……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手下的精锐,居然没能拿住那小丫头? 意外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到后面居然又来一个大汉,保护着那丫头一齐逃跑了!真是狗命,流那么多血还不死! 萧剑阴郁的想着,表情狰狞让旁边孔峰不敢出声。 他原本还打算发扬一下主人翁的精神好好招待招待这位大辽皇帝身边的亲信,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野蛮人就是野蛮人,和我等读书人哪有什么话说?这要是惹他生气了,岂不是画蛇添足? 如此想着,孔峰对萧剑尴尬一笑,低下头只顾抿茶就不吭声了。 反正今天就是慕容相公的寿宴,这野蛮人交代的任务以及他自己的使命,都要在今天结束。到时候甭管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都一定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嘿嘿……我孔家嫡子,岂是有谁敢不尊重的?甭管到最后这天下是谁当皇帝,我孔家的身份地位还有财富,又有谁敢不乖乖奉上来? 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就赚得了十万贯的金珠财货,孔峰就不禁心热。 有着孔家人的身份,这钱来的实在太容易了。若是这样多来个几回,他岂不是能轻而易举的家财万贯?到时候瞒着家族在外面买一片产业,岂不是更加快活似神仙?嘿嘿……谁还敢说他读书不成器! 天色渐渐的黄昏,距离慕容知府寿宴开席的时间,只剩下两三个时辰了。 许许多多的宾客开始朝着知府家的大宅汇聚,有请柬的自是喜气洋洋,没有请柬的依然抓紧时间询问不停。甚至就连普通百姓,待会儿也能够免费得到知府大人赏赐的寿面,人人都有十分热闹。 这个夜晚,整个青州的所有酒楼已经都被衙门包下了。他们将以极低的价格出售桌席,甚至还有部分免费的,只要说两句喜庆话就能坐上桌。纵然说席面上的吃食简单,但是你敢不出份子钱给知府祝寿? 这知府大人做寿普天同庆,无论乞丐还是官员,都各有乐子。 往日躲在城市各个阴暗角落的乞丐们,一个个都盼着这一天。他们很早就跑出来,到处在各个摊位前晃悠。别人吃寿面一碗就够了,这些人却是厚着脸皮来者不拒,让场面变得混乱却又意外的热闹。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慕容彦达也不生气,只是大手一挥冷声道:“让他们吃!等过了今天,让他们用命来还!狗东西真当我慕容彦达的善心是天上掉下来的?从明天起,就到矿上干到死吧!对了。” 扯一下管家,慕容彦达凝声道:“那位萧剑可是贵客,给我伺候好了。若是贵人不满意,小心你的脑袋!” 第五百零二章 灯下黑 “快走!去那边找!” “走!一队的,跟我来这边!” 急促又接连不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藏在暗处的马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又将腰直起来。 然而不等马犟放松,他的手腕却猛然被扯住。怀里那人拼命将他向下拽,逼的马犟只能无奈再次蹲下来。 他刚要开口询问,突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来人站在这漆黑巷子口停顿了许久,才冷声道:“看样子是真的不在这边了!可恶!若是我的猎狗也一起带来,现在又何须这么麻烦?该死的宋猪,真是能藏!所有人,给我去往那边搜!” 马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杀回马枪。 他不由庆幸,如果刚才没有听二丫的话而是暴露身形,现在怕是一定会被那辽人发现的吧?那辽狗的功夫着实不弱,上一回接触的时候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恐怕拿他不得。这次他又带了一堆走狗,岂不是更加难缠?我马犟还有十分艰巨的任务要去做,哪里有空在这里陪你们辽狗玩游戏? 马犟如此想着,这一次却没有鲁莽站起来,而是低头看向怀中那张脏兮兮的小脸。 小脸的主人没有察觉,或者说并不在乎马犟的欣赏。她只是闭着眼睛继续侧耳倾听,而后又十分迅速的从这下水道里爬起来。起来之后也顾不得身上的臭味,她回头催促道:“快起来!快走!不要在这里停留。那辽人随时可能会发现问题,他一定会重新来这边杀一个回马枪的!” “他不是没发现咱们么?”马犟疑惑的问着,却又依言从下水道爬上来。 和之前整个人攀爬在他身上,因此几乎没有沾到臭水的二丫相比,马犟彻底被臭水沟淹没到膝盖左右。他这一动搅动烂泥,顿时一股难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可偏偏他还浑然不知,只笑的开心。 二丫捂住鼻子,马犟身上的臭味让她有些难忍。哪怕说是流落江湖,她作为老家伙的聚宝盆,身上也没这么脏过。而且作为女儿家,原本就对臭味敏感;这会儿要不是还在逃难,她怕是已经远离。当然还有另一点就是,她心中尚存的道德和矜持,也不允许她抛弃救命恩人而去。 马犟不知道二丫的这么多心理活动,他只是轻轻抖腿甩走点脏水,而后对二丫憨笑道:“二丫妹子,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躲?这些辽狗封死了咱们回去的路,如今想去向我家大人求援,却是有些麻烦。” 二丫又悄悄退后一步,用纠结的目光盯着这个已经救了自己两次,不!三次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下场简直不敢去想! 因此抿着嘴唇让自己努力去忍耐那股臭味,二丫低声道:“我们不能把危险带给你家大人!如今这些辽人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因此事情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可如果让他们知道,寻找并且发现他们踪迹的人是朝廷兵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孤注一掷的事情?今天外面百姓无数,一出事就是大事!” “是啊!就连乞丐也都跑去了外面,否则我们还真难得逃身。”马犟感叹一句,算是接受了二丫的意见。 之前他们几次能够幸运逃走,都是借助的乞丐们留下的通道和狗洞。所谓狗洞并不是说只有狗能钻,不过是指‘意外’打破的非正门通道罢了。那些年久失修的院落如今,各种通道数之不清。除了乞丐或者二丫这种早就在谋划退路的人,其余外地人哪里能够追逐的到寻走近道的马犟二人? 也幸亏今天附近没有乞丐,否则以这群废物的无耻程度,岂不是两三文钱就能让他们做带路狗? 两人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趁着这边已经被辽狗搜索过的空当,抓紧时间去往更安全地方。 然而走着走着,马犟的表情却是微变。 赶紧拽住二丫,马犟低声道:“二丫妹子,咱们怎么在往回走?再往前走,可就是之前出事儿的地方了。” 二丫表情不变,低声道:“就是要去那边!那些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往那个方向逃。他们只会以为我们跑远了,肯定不会想到我们会杀一个回马枪!到时候就让他们继续往外找吧,累死这些混账。” 听着女儿家的斥骂声,马犟嘿嘿直笑。 既然二丫给出了理由,那跟着走就是了。只要说理由是否正确,这一点不重要! 二丫白了马犟一眼,又低声道:“而且,你身上的伤也需要好好处理一下。如今方便找到的好伤药,也就只有那些富户手中才有。咱们也不知道如今到底谁好谁坏,未免打草惊蛇,还是谁也不惊动最好。所以我想一想,为今之计还是只能冒险一番;那慕容彦达勾结辽人罪大恶极,再加上他今日办寿宴,府里各种陌生人出没也不会遭人怀疑。所以我们藏在他府里,定然安全。” 马犟点头,咧嘴笑道:“二丫妹子,那咱们就走吧。说不定到那之后,还能遇到我家大人的人马。” 二丫摇摇头,对此不做表态。 自从发现原来杨汕要寻找的辽人,居然是跟这青州最大的文官勾结在一起的时候,二丫就对杨汕接下来的行动不抱任何希望了。在大宋,没有武人敢忤逆文人的命令!纵然你敢指证对方是内奸,但是如今谁能拿出证据?就算拿出证据,作为最大的官员,这青州又有谁能制裁他? 总归只要慕容彦达死不认账,那就是一滩乱七八糟的臭事罢了! 如果说这位马犟大哥身上的味道可以称作是难闻,那么那慕容彦达,他就简直比狗屎还臭!青州每年因为辽狗打草谷而遭受的损失和死亡,都是不计其数惨绝人寰;如此之下你这个本该未名做主的父母官,青州地区的一把手,竟然还反倒过来勾结辽狗?此行此举,简直禽兽不如! 二丫咬牙切齿的想着,心中的愤恨不知道该对谁述说。 两个人趁着府中侍卫忙碌无法无法完全顾及的当口,重新潜回到事情发生的地方。 略微凑近了一看,那一片已经被差不多清理赶紧。原本满是血污的地面被铲去一层又覆上新土,附近那几棵在搏斗中被折断的小树也被重新移植。如果不看地上的湿气,等到明日,将再看不出痕迹来。 而院子里面的几间屋子,这会儿也熄了灯火。原本老东西是在这里撞上的辽人,但现在看来怕是早已转移。 二丫不甘心的想着,往前挪动步子打算进去里面寻找线索。 但是她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反应过来的马犟死死拽住。马犟紧盯着二丫,低声吼道:“你在干什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居然还乱跑?这般胡来如果再碰到敌人,你觉得谁还能救你?” “不是还有你在这里么?”二丫一句话,说的马犟一愣。 原本还生气着,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气不起来了。哪怕二丫表情淡淡的,马犟也极为高兴。 他搓搓手咧嘴直笑,又低声道:“那你在这里等我!等我进去干掉里面的人,你再跟过来。” “里面有人?”二丫吃了一惊,赶紧拽住马犟。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愕然。 马犟还以为二丫是一时冲动,结果原来她都没发现里面有人的吗? 也对!不过一普通女子而已,能够这般聪明已经难得,哪里能还有其他的那么大本事。 马犟还想解释给二丫听,却被二丫板着脸重新扯回到阴影中:“你这憨货!里面既然有人,为什么不告诉我?早知道里面有人,我们就该赶紧逃才对,怎么还能在这里继续墨迹?不要命了吗?” “饿……不是你……”马犟还想辩解,被二丫一瞪,只能闭嘴。 “我还以为你要给那老头子报仇来着。”马犟嘟囔着,跟在二丫身后拐进另外一个院子。 这庞大的知府府邸,进去之后对马犟而言就好像进入了迷宫一样。哪个门去哪里,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楚。所幸二丫对这些东西似乎有些了解,她面不改色领着马犟往里面走,很快便进入人迹罕至的地方。 相比另外一边的热闹,这里安静的就好像另一个宅子。就连家主生辰也影响不到这里,可想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份。 马犟左右看看,自作聪明道:“这里莫非就是内院儿?那些大官儿家妻妾住的地方?啧啧……真大啊!” 二丫翻个白眼,低声道:“瞎说什么呢,哪有这么冷清的内院。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佛堂吧?总之不是佛堂就是家中老太太住的地方,因为只有老太太才会喜欢安静,也没有人打扰。” “为啥?”马犟好奇心很重,特别是在二丫面前。 但是这个问题,二丫却没有解释。 为什么?因为越大的官儿就越是妻妾成群。而后那些老迈的妻妾,哪里还能再得到半分宠爱?苦日子只能一天一天的熬,岂不是就跟死寂一样?二丫曾听母亲讲,宁做穷汉妻,莫做富商妾;村里多年前曾经有个女人给邻村乡绅做妾,结果那乡绅却只是一时兴趣而已,往后再未见过她半面。那女人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小院儿里,像坐牢一样的苦熬了二十年,而后一头在墙上撞死了。 第五百零三章 图穷匕见 二丫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但马犟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依旧舔着脸一个劲往她边上凑。 这模样可笑又可气,但是二丫却心知,她不讨厌! 两个人静静的藏在阴影当中,略微等待片刻。见周围再没有什么动静,二丫才又低声道:“我们现在就过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不过我可警告你,没事儿别再杀人了,这里可没有辽人能让你动手。” “我听妹子的就是。”马犟嘿嘿的笑着,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二丫见状也不恼,只是左右看看之后,警惕的走向前面厢房。毫无疑问坐北朝南的必是正屋,就是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会是什么人了。按道理来讲像这般寂静无声的地方,住的人肯定不会多受重视。 但是没等二丫走出阴影,在她身后上下打量的马犟就忽然脸色一变。他手如闪电一般伸出来,迅速勾住二丫的肩踝将她整个人重新拽回去。而二丫也是机敏,这个动作里被马犟勒的生疼,却也一声不吭。 而后就在两人堪堪躲回到树下的时候,前面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而透过这人往里看去,那房间里竟是乌漆嘛黑连一盏蜡烛也不曾点。 而后那人影走出门槛之后看向里面,用一种十分平淡的声音道:“今天是我的寿辰,你便好好休息吧。天色不早,我也忙去了,你快些去睡,莫要给下人生事。唔……就这样吧,我就走了。” 一边说着人影,也就是慕容彦达缓缓将两扇门关上。而不等他话音落下,里面竟是传来厉鬼一样的声音。 “慕容彦达,你这狗贼,你不得好死!” 那是一个尖锐的女声,然而沙哑的嗓音却刺耳的仿佛厉鬼一样。待门被慕容彦达关上之后,她疯狂的咒骂声已经不太能听的清楚。马犟隐约间只听到抛妻弃女,另寻高门等等话语,再多的细节却是听不见了。而后慕容彦达甚至伸长手臂,从木门上面拉下来一卷厚厚的竹席,将两个世界彻底隔开。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谁也猜不到这个时候慕容彦达在想些什么。渐渐漆黑的天色当中,他身旁没有半点的亮光。这个人就这么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中,旁边一个奴仆丫鬟也无。 “因为是丑事,所以不愿意被人知晓吗?想不到堂堂慕容知府,居然是一个抛弃原配……” 二丫在心中悄悄的想着,却不妨这时候前面园林门口传出一个声音,将二丫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堂堂慕容知府,居然是一个抛弃了原配的小人!嘿嘿……也对!若不是扯上岳父家的关系,区区一个二等进士,又凭什么能一帆风顺爬的这么高?只是可怜了那个含辛茹苦供你读书的女人,这会儿却是被软禁在这仿佛鬼蜮一样的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萧剑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又边说边走来到慕容彦达正前方站定:“我说慕容知府,我说的对不对?” “你来这里干什么?”冷冷的盯着萧剑,慕容彦达毫无惧意只是淡淡的道:“这里不是外人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是么?可是谁能赶我走?”萧剑嚣张的笑着,张开双臂转一个圈儿,脸上毫无惧色,也没有对慕容彦达的尊重。这厮居然是的当场就翻脸了,就在慕容彦达寿宴的当口,找到一个他落单的机会。 “你可知道我这府上,仅仅兵甲就有数百?整个青州城,更是早已被我藏兵数千?你以为我对你就没有防备?辽贼!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哪怕是本领再强,今日也插翅难飞!”慕容彦达同样毫无惧色,他与虎谋皮自然有所准备。之前王伦示警他虽然早就知道,却也不打算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这一番威胁让萧剑一愣,表情有些意外,却是想不到原来慕容彦达还不是那么蠢。 而这时候,旁边另一处走道里,也是有一名银甲将军从那头大步而出:“狗贼滚开,离某家大人远一点!” 说着他握紧银枪小跑着冲过来,一枪将慕容彦达和萧剑隔开,又挡在慕容彦达面前。 “想不到,堂堂曹家嫡子小将军,居然成了慕容彦达的走狗。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萧剑咧嘴笑着,退后一步摇头道:“只是曹家小子,你是不是有些小瞧我了!就凭你,也想拦我?” “哼!早在你独自来到青州城之后,大人就已经在提防你了!纵然你武器高强,也难逃我天罗地网!”曹俊银枪往地上一跺,而后用力打一个呼哨。而后只看见外围高墙上陡然出现无数人影,一个个手持长弓将萧剑完全笼罩。这利箭纷飞之下,除非他萧剑刀枪不入,否则必死无疑。 这一下,萧剑的脸色也变了。 他想到慕容彦达会对他有所防备,却没想到这老货居然对他忌讳到如此地步。偷偷来见原配都还要带这么多喽啰藏匿身边,他就不怕自己的丑事传出去么?这狗东西怕死到这地步,也是难得。 萧剑一动不动,就好像傻了一样。 看他这样子,慕容彦达终于放下心头警惕。不过依旧没打算站出去,慕容彦达只是占在曹俊身后道:“狼吃肉狗吃屎,本官早就知道辽人不可轻信。你以为本官为何会放心将你留下?不过只是因为本官早就防备罢了!区区一个辽将,就算你当真有三头六臂,又如何能是我千军万马的对手?” “快给我跪下!在大人面前还敢嚣张,当真不知死活!”曹俊厉喝一声,给慕容彦达增加威势。 这两人一口又一口的训斥嘲讽,让萧剑忍不住嘴角翘起来。 “宋人,依旧还是这般其蠢如猪的德行呐!”萧剑淡淡的说着,一句话就让慕容彦达和曹俊勃然大怒。 然而不等这两人开口,萧剑却继续笑着道:“宋辽之前,纷争百年。到底是谁给你们的错觉,觉得我萧剑会独自一人冒险前来找死?或者在你们这些蠢货眼里,我就你们这些贪婪之辈就没有半点防备?” “狗东西,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曹俊怒骂一声就要动手,却被慕容彦达拉住。 慕容彦达表情凝重盯着萧剑,心里却是陡然涌起不祥的预感。哪怕说他分明很清楚,萧剑只是一个人进入的青州城;哪怕说日夜监视也能确定,这辽狗从头到尾不曾跟任何人进行联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剑完全没有任何惧色的表情,依旧给了慕容彦达巨大的压力以及不祥的预感。 我明明是确定了他身边再无帮手才放他进府的,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慕容彦达在这沉重压力下渐渐脸色苍白,明明是他控制了局势,可是看起来却像是被萧剑一人压制全场一般。 曹俊即使再生气,却也不敢忤逆慕容彦达的意见。 于是纵然数十人数十支箭瞄准萧剑,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甚至那些弓手扯弓扯的酸了,居然还偷偷一个个放松了弓弦。月光穿透乌云,这一幕顿时让萧剑越发不屑。 宋国的所谓精兵强将,也不过如此!当年曹彬何等英雄,却不想后代子孙却是给读书人做了狗! 萧剑却是不知道,曹俊哪里是愿意给人走狗的?只是如今曹家已经选择走勋戚路线,而非是将门路线;因此想尽办法结交各处高官才是曹家该做的事情,其余旁支琐事打仗立功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曹俊来到青州,哪里是当真为了防备辽人?他是来镀金,同时交好另一位后戚的! 曹家时代都在为成为后宫勋戚而努力,而如今慕容贵妃的地位要比曹家送进去的女子高,所以曹俊哪里能不给慕容彦达面子?还有另外一点就是,两家人都选择了同一个追随对象,也就是下一任皇帝人选。 所以哪怕萧剑离间计用的再好,曹俊也依旧不为所动。如今已经不在东京城,他也不必再继续伪装。 “给你一息时间!再不投降,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哪怕慕容知府再好客,这等恶客也杀之无怨。”曹俊冷冷的做出威胁,但是这般威胁在萧剑眼里却仿佛顽童的犬吠一般,只让他十分不屑。 至于后面慕容彦达所说什么‘不要弄脏了院子’这样的话,萧剑更是直接无视。 见慕容彦达转身要走,萧剑忽然朗声道:“慕容大人,你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原配妻子,甚至还药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后为了不让这丑事被发现,你又将她幽禁在这院子里,长达十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你现在的娘家人。只是我倒想知道,如果你这辛苦弄到的娘子若是死了,死在你面前,你那娘家又会是什么态度?或者再多死一点,你可敢说还能有前程?” 这一次,慕容彦达的脸色终于变得苍白无比。 倒不是说萧剑的威胁有多厉害,他慕容彦达也不是那么长情的人,眼下实力已经膨胀起来也不太在意原先娘家的那点势力。只是……这事情传出去终究不好听,而且慕容彦达还从萧剑的话里听出来更多的东西。 这狗贼,野心不小啊! 第五百零四章 贪婪的下场 慕容彦达的脸色,飞快的从白色变成黑色,而后转绿,再又重新回到苍白无比。 萧剑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但是慕容彦达哪里能不明白意思?如今这慕容府邸里各式宾客数百,岂不都成了他萧剑的人质?纵然说他慕容彦达不知道这辽狗到底潜入进青州城多少人马,可这事情谁又敢当做是谎言?投鼠忌器之下,慕容彦达甚至都不敢说把萧剑抓起来,双方又僵持住。 不远处的黑暗中,马犟和二丫悄然看着这一幕。 有些好笑又有些怒其不争,马犟悄悄凑到二丫耳边道:“你说,这辽狗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确实知道有辽狗已经潜入城里,可是要说这么简单就能控制住所有大官儿,这是不是太假了?” 二丫悄悄又用力的将马犟推开一些,表情严肃的道:“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够这么顺利的潜入到这园子里来!既然说四周都有守卫包围,那为什么没有发现我们?咱们进来的时候可没有多少遮掩,瞒过下人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轻易瞒过这些精兵?” “精兵?这叫什么精兵?妹子,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精锐!我家大人麾下那些能够跟辽狗硬碰硬的兄弟,那才是真正的精兵强将!再加上朱武兄弟谋略过人,伍端大人无所不知,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像这些,畏首畏尾算什么精锐!”马犟撇嘴说着,将他对曹俊这伙人的不屑表现的明明白白。这些多人团团包围,居然被这一个辽狗给吓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窝囊废! 二丫摇摇头,对马犟的话不置可否。 杨汕的兵马强不强,二丫知道很强。但是如此就认为其他军士很弱,这就有些瞧不起人了。而且纵然眼下这些人看起来确实油滑许多,但是他们能够藏匿住没有被辽人提前发觉,这也是本事! 别的不提,至少令行禁止是做到了的。 二丫不懂那么多打仗的规矩和本事,只从她能够考量的东西来说,曹俊手下的士卒已经很不错了。 只可惜这么精锐的士卒,却是碰上了两个胆小鬼一样的上官,连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也不懂。 然而有一说一,慕容彦达和曹俊,真的蠢到连擒贼先擒王也不懂? 不!他们只是心里还抱着幻想而已。 慕容彦达重新回到曹俊身后,眯着眼睛盯着萧剑也不做声。萧剑嘲讽的嘴脸,他只当无视。而后最终却还是慕容彦达先沉不住气,低声咳嗽一声又到:“萧剑!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就当今天这事情没有发生过。你给我退回去,安心度过老夫的这次寿辰,老夫便同意同意继续与你交易,免得你族中缺盐少粮。咱们忘掉今天的这些事情,而后继续升官发财互相帮助如何?” “什么?”马犟瞪大眼睛,没想到慕容彦达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这厮是在开玩笑?人家都要杀他了,他居然还要为了贪财而当事情没有发生过?这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平日里只说贪官无视辽人肆掠只知道贪钱,这会儿居然面对辽人的人身威胁,也能妥协? 这是疯子还是脑残? 马犟脑海里忽然蹦出来这两个字,却是听杨汕说多了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词。 另一边,萧剑也愣了半晌。 他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彦达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双方都已经到这种几近于你死我活的地步了,这老东西居然还寄挂着这点钱?当然那钱是不少,但是至于说……他慕容彦达不仅能够卖国,这看起来连自己也性命也是浑然不在意。贪婪到这个地步的怪物,萧剑只觉得前所未见。 对面的曹俊,也是完全不敢相信,慕容彦达居然会说出这么……丢人的话来。 “莫要激动,我这只是为了安抚住这厮罢了!等今日寿辰过去,来自各地的官员回去之后,他将不可能还有为邪恶我的机会。到那时候,要如何炮制这厮岂不是任由你施展手段?这哪里是我死要钱,不过是试着让这厮被我给出的条件所诱惑罢了。”曹俊耳朵里传来慕容彦达的声音,却是勉强将理由给圆了回去。而且这话让曹俊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眼下双方互相威胁,倒不如以退为进舍弃僵局再寻机会!如此一想,慕容相公当真是善于谋略啊! 这样想着,曹俊对于慕容彦达的话,也就不那么抗拒了。哪怕他心知那解释顶多三分真七分假,可事已至此再加上此地只能有慕容彦达做主,因此曹俊即使再愤怒,也没有任何选择能做。 而萧剑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之后,这会儿也是冷静了下来。 咧起嘴角,萧剑一步一步朝后退:“想不到慕容大人居然如此大度,萧某佩服!不过想让萧某就此放弃计划,慕容大人给出的这点条件可还不够啊!嘿嘿……看在咱们好几年的交情上面,我也就不多要。这样吧!茶盐各一千担,送到老地方;我就放弃这次计划,也保全你慕容大人的脸面,如何?” “茶盐各一千担?你这么不去抢!”慕容彦达咆哮起来,这要求岂不是要了他老命? “如果慕容大人不答应,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萧剑再退一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火信子。 曹俊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虽说是烟花,但是作为信号也挺适用。 心中一紧,曹俊这会儿是真担心萧剑搞一手鱼死网破。区区一个臭辽人的性命不值当什么,若是因此害的自己被朝廷贬斥,坏了在官家心中的印象,那就完全不值得了。所以……不能让事情发生! “住手!” 大喝一声,曹俊咬着牙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你!一千担茶,一千担盐,我连夜派人给你运过去!” “哈哈,那就拜托曹将军了。这样吧,咱们也不啰嗦,您现在就写张条子如何?”说着萧剑抬头看天,以作威胁。 看到这厮滚刀肉一样磨磨唧唧又不要脸的样子,曹俊和慕容彦达都气的咬牙切齿。偏偏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也不敢去赌说萧剑的那些话都是唬人的。这厮拿自己性命来开玩笑?那才是笑话! 所以,萧剑一定是设计了什么,所以才能拿来威胁慕容知府! 眼下无论如何,不管是为了青州的安定还是为了头顶上的乌纱帽,都决定不能让这威胁的事情爆发。相比之下,一千担茶盐虽然价值不菲,但是事后好歹能从百姓手里再赚回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如此想着,慕容彦达果断从怀里掏出一枚私章,将它丢给曹俊手下一亲兵,命令他赶紧去调货。 这亲兵也是多次陪同慕容彦达或者曹俊去做这买卖的,所以对其中的关节清清楚楚。如今拿到慕容彦达的私章,再加上他在慕容彦达密库也算脸熟,因此确实能够轻易便将这大笔的盐茶给提取出来。 等这人拿着印信匆匆去了,慕容彦达这才咬牙道:“现在满意了吧?赶紧发信号快滚,否则别逼我真跟你同归于尽!” “大人官声正浓,哪里舍得早死?”萧剑无所谓的笑着,眼角却是瞥到了马犟和二丫藏匿的那个阴影。 而后萧剑再退一步,这一次却是退到了园子门厅的大门处。 耳朵一竖,他隐约间听到了远处乱七八糟的骚动声和哭喊声。眼角再往后一撇,那刺眼的火光却也骗不得人。他终于等到了事故发作的时候,而眼下这骚动闹响,这边想瞒也是瞒不住咯! 于是当慕容彦达吹胡子瞪眼睛就要发飙的时候,萧剑猛然向后一闪,又将园门咔嚓一声锁住。 “杨汕手下别藏了!听我命令杀了这狗官!而后你等便可以随我去大辽国,共享富贵!” “什么?” 慕容彦达和曹俊愕然一愣,马犟和二丫却事脸色大变。这两人赶紧往后就逃,却依然暴露在众人目光中。 “居然真有杨汕那狗东西的人藏在这里?” 慕容彦达和差距脸色变了,别的不说,怎么能让外人知道自己跟辽人私下交易的事情?这种事情一旦暴露出去,无论什么时候有什么后台,那都是大罪啊!纵然是士大夫或者勋贵,也承受不起这罪名! 至于说萧剑的其他废话,以及他为何要转身就逃,这两人却是已经顾不得了。 辽人说再多也是谎话!也杨汕,即使他们再不喜欢那也是同僚!如果是同僚向上举报,那必然上达天听! 所以……这两人必须得死! 曹俊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盯着马犟两人就要下令。 然而这时候,原本趴在墙上的几个士卒忽然骚动起来。不等恼火的曹俊训斥,其中一人哆哆嗦嗦的指着后面道:“将……将军!大……大事不好了!后面……后面起火了!小人……小人看到有……有人在宴席那边杀……杀人呐!死……死了好多人!将军,咱们中计了!快跑吧!” “什么?”曹俊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如纸。 第五百零五章 屠杀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热闹的晚宴,会变成地狱一样的坟场。 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无数黑衣人,手持利刃对着手无寸铁的无辜者们疯狂砍杀。在前后出路都被堵死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无路可逃。再加上他们每个人都只知道逃啊喊啊却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局面变得更加糟糕。那些个前来参加宴会的官儿,更是一个个狼狈不堪只知道躲在其他人背后,眼睁睁看着这些恶人四处杀人,却想不出任何能够救命的办法。 “恶贼!恶贼!岂有此理!”一个个仪表堂堂的官儿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哆嗦。 然而他们的批判不能改变任何问题,那些身穿黑衣的恶贼,一个个动作更加残忍了。 有眼睛的人便能发现,这伙人当中大多都是异族,寥寥几个汉民面孔也是走狗一般的表情。这些个走狗按照辽人的命令死死堵住两侧以及正门,任何一个妄图逃跑的人都会遭到他们不客气的痛杀。 不过转眼的时间,这个宴会厅里的数百人便被杀的稀稀疏疏。剩下的这些,也难逃接下来的噩梦。 “老天保佑啊!我青州的官儿死了这么多,这要天下大乱了!要天下大乱啦!”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官儿嘴唇哆嗦,看到这一幕更是仰头长叹。而后下一秒一名狞笑的辽人扑过来,白发头颅飞上半空。 这一幕吓坏了剩余的人,其中一个官员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噗通一声跪下来。 “饶命!饶命!我投降!投降啦!” “投降?我家头领可说了,这一次……”一名辽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他大步走过来便是手起刀落:“一个不留!” 这一幕,彻底让所有人绝望了。但是即使绝望又能如何?手无寸铁的他们,哪里是这些磨刀霍霍的恶魔的对手?再加上这些人在逃难时候还要互相拉扯争先恐后,顿时一个个再逃不脱这残酷噩梦。 曹俊将手下士卒都挪去监控萧剑,于是便给了辽人机会。驻守宴会厅的几名士卒声音也没发出便被辽狗招募来的汉贼杀死,而后整个宴会厅便成了屠宰场一般。等到曹俊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一个活人也无。他们从头到尾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反击,因此贼寇们毫发无损的轻松离去。 眼前尸骸遍野的场景让人作呕,那浓厚的血腥味更是让人疯狂。曹俊的手指几乎抠进手心肉里,却是因为眼前这一幕而惶恐。青州府至少一般的县令主官死在眼前,这是千古难有的惊天丑闻! “那萧剑呢?那辽贼呢?混账,你就是这么监视他们的吗?”门外慕容彦达还在咆哮,他在门口瞄了一眼之后,就怎么也不肯进来了。然而身为青州府最高长官,慕容彦达知道他难辞其咎。 “大人,那萧剑在府门口还布置了百余人手。偏偏府门外百姓众多,被引发哄乱之后哪里还能控制的住?那群恶贼在人群里肆意厮杀,残害了数十百姓之后,便裹着逃跑的人流一齐没了踪影。”曹俊脸色铁青的说着,心中却悄然涌起对辽人的恐惧。这辽人不但实力强劲,而且还有谋略会诡计,这要如何对付?对付这等妖人,也实在太危险了!我当初怎么想的,居然以为这边有便宜? 曹俊想要退缩了,这青州实在跟他犯冲,来到这里之后就没碰到过好事。 “所以说……你们一个辽贼都没有抓到,就让他们全部跑光了?”慕容彦达咬牙切齿盯着曹俊,他双眼通红怒骂道:“本官早就告诉过你,要小心戒备的吧?啊!我都提前十多天命令你带人来城中御守,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不会有问题!万无一失?狗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万无一失?” 几乎在转瞬之间,慕容彦达便决定将过错安放在这曹俊身上。 出了这档子事,当然它就是这些武夫的错!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武夫的疏忽,怎么可能让这些多贼人混进城中? “大人何必现在就推卸责任?” 曹俊脸色漆黑如墨,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纵然这件事我有过错,可若非这些蠢货跑来讨好您导致被人一网打尽,事情又怎么会到如此地步?这些废物自己起了心思,被人算计也就是自讨苦吃自己活该了。此外那些辽贼现在应该还未跑远,大人觉得现在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为今之计最该做的,难道不是想办法快些将局面纠正过来,以免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不是吗?” “是了!那些辽贼还在城中!如今城门关闭,他们定然逃不出去!”慕容彦达眼睛一亮。 只要能够抓到那些贼人,这事情就好说了。贼人有阴谋诡计谁也不想,但是能够惩戒贼人,却也能够证明自己这个知府处事得当。到时候再给中枢的极为塞些好处,想来应该不会有太遭的后果吧? 慕容彦达想到这里,便焦急的催促曹俊快去将他手下所有兵马都唤来城中,然后好瓮中捉鳖。 “大人,不好了!” 一名兵卒跌跌撞撞闯入府中,还未进门就大喊起来:“不好了!那些贼人逃了,都逃出去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命令你们去追人吗,怎么让他们跑了?”曹俊脸色一变,冲过来揪住这名兵卒的衣领。 “那贼……那贼人也不知道耍了什么诡计!他们一伙人杀气腾腾去了北门,而后那北门的守门士卒居然毫不阻拦的将城门打开了去,就这么放那伙贼人大模大样的离开了。”兵卒哭丧着脸号丧,却是即便再傻也知道如今情势十分糟糕。辽人打入了府城,还杀了无数官员,岂不是天都要塌?甚至他们进出府城比自己们这些丘八还方便,这要咱们怎么去防备,怎么追捕哇! “混账!那些人难道是猪吗?那伙贼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怎么能半夜里随意打开城门?”曹俊大声咆哮。 “坏了!”而慕容彦达一拍腰侧,却是恍然大悟又脸色大变。 除了他这个知府,还有谁有本事让城门士卒夜晚开门?这必然是之前交出去的那枚私章,最后也落到了辽人的手里。因此他们才能够轻而易举的出城,甚至说不得出城之后还要利用它做更多糟糕的事。 “你手下人当真蠢货,居然连我的印鉴也能弄丢!这下倒好,事情不妙矣!”慕容彦达脸色苍白,却是心知他的私章用处极大。别的不说只说青州府周边的草场和马场还有茶盐仓库,那都是想去就去啊!甚至说个不好听的,如果那贼人拿着私章再偷去其他州府,说不得也同样能闹出事端。 这种情况下,慕容彦达只能咬牙道:“事情瞒不住了!快些派出信使向四周散去,将事情说清楚,绝对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另外……去把那个叫杨汕的小子也给我找来,这责任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没错!身为青州兵马司都监,却眼睁睁看着青州府遭难,这狗东西难辞其咎!”曹俊眼睛一亮,随即咬牙切齿。 这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两人却是三言两句之下就做出了决议。 当然即使表面上镇定,可两人却也清楚,事情还没到轻松结束的时候。 要说辽人只为杀几个官儿便弄出这么大的事端,这说法可没人会相信!那萧剑如此设计,必然是后面还有更大的阴谋!所以甭管慕容彦达和曹俊表现的多么镇定,他们心里也是早已经心如死灰。 好一个萧剑!当真一环扣一环!如果不能稳住局势,这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麻烦呐!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就开始在心中寻找替死鬼。 至于说像个英雄一样解决这次事端?别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先保住头上这乌纱帽再说吧! 不多时,更多的消息陆续汇总过来。 “大人,夫人那边平安无事,只是受到了惊吓。” “不好啦!家里内库被撬开了,好些个财货都没有啦!这次寿宴收礼的寿库,也被贼人放火给烧的十分严重!” 两名府中管家各自来报讯,却是让慕容彦达的脸色一清一白。他二话不说便一脚踹过去,将那报信的外府管家踹翻,又怒声道:“狗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私吞了我好些财物?居然还敢趁这个机会放火来毁尸灭迹,真让本官是傻子不成?狗东西!为了你私吞的那点,你毁了我多少珍宝?” 想不到居然会被慕容彦达给戳穿,管家面色灰白心如死灰。他还说趁着这机会抹了痕迹,而后辞了管家位置回去养老,怎料这慕容彦达对于别的不甚精通,但是对于钱财珠宝,那是智慧过人心细如发。 老东西的想法,哪里能逃慕容彦达的眼睛? 想到这老货居然趁机打劫消灭痕迹毁了自己半仓库的财物,慕容彦达就心如刀割:“去!把这老货家中给我抄了!所有他私藏的,贪腐的,叫他全部给我吐出来!若是不足弥补我的损失,就让他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拿命来陪!还有,去唤夫人过来;这城里不能住了,赶紧带人护她回庄上去。” 第五百零六章 灭口 且不提慕容彦达对公事的无能,以及对财货私事的敏锐;也不提曹俊心惊胆战从头到尾不曾射出一箭,又在辽人逃走后不敢追索。只说这轻而易举便闯出青州城,而且一个个杀的满足了,抢的身上塞满了,一个个便是喜气洋洋好不潇洒。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宋人宋兵,对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攻击,这实在是让他们庆幸之余又更加不屑。特别是那些个被辽人招募来的汉人匪贼,这会儿一个个疑虑尽去,只觉得跟对了主子。 看看自己身上,马背上鼓鼓囊囊的金珠宝贝,这岂不是比种地或者拦路做贼要强一万倍?果然有钱的地方都在府城里,只有跟着辽国大爷一起把这样的大城当目标,才能吃的肚满腹满嘴上流油哇! 拿着财物又享受了杀人的感觉,这些人对于给辽人做狗,顿时再无半点不甘。 一行三五百贼人,就这么骑着马儿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对于后面是否可能有追兵,他们竟是完全不惧。 萧剑走在最前面,自然是自得其满。如今计划才刚刚开始,这乐子还有得继续玩! 而在他侧后面不远处,一个满脸虬髯肤色黝黑,豹眼糙鼻的魁梧汉子则表情纠结,有些冲动又有些疑虑。 低头看看放在腿上的这些财货,再看看前面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辽国精锐,这汉子不由打一个寒颤,心中的某种臆想被一扫而空。他原本还打算回去之后继续占山为王做一个山大王,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驾!” 一夹马腹快走两步,汉子用他生疏的马术来到萧剑身侧后面。见萧剑回头看一眼,他赶紧露出一张极丑的笑容道:“这位……这位辽国……大,大爷!小人田虎,给大爷敬礼了。今日多亏大爷带领,小人以及小人的手下兄弟才能捞得这么多的宝贝。这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嗯,没齿难忘” 看着这谦卑又讨好的笑容,萧剑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但是很快,他用豪爽的语气道:“哈哈,江湖好汉,不会拍马屁咱就别拍!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我虽是辽国贵族,却也没把你们这些兄弟当外人!有什么事情,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兄弟你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帮你解决需求。” “哈哈……那就多谢兄弟,哦不,大哥!大哥!”名叫田虎的汉子以为当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所幸他并不真傻,称呼两句之后,田虎赶紧道:“我还是唤您一声大爷吧,这样我称呼起来不紧张。嘿嘿……大爷,咱们这是往何处去啊?接下来如果还有行动,就让小人带队出手如何?大爷们身份尊贵,哪里能因为这些贱民脏了手呢?嘿嘿……如果大爷需要,小人还能即刻回河北再唤几百个兄弟过来!到时候咱们干脆直接占去一个州府,然后送给大辽国皇帝做礼物哇。” 田虎想的极美,一番马屁说的他自己都动心了。 但是这话在萧剑耳朵里,却是跟卖蠢没有多大区别。就算大爷真要占据州府,又凭什么把功劳送给你?还什么唤来几百个兄弟,此等乌合之众若不是为了拿来让你们自相残杀,对我大辽又有何用? 如此想着,萧剑脸上却道:“如此也是再好不过!尔等心系大辽,我自然不吝啬赏赐。这样吧,前面就是青州府的一个武库庄子,里面存放着慕容彦达用来同我大辽偷偷交易的大量盐铁兵备。既然你等要为我大辽效力,那这里面的所有财富,现在就都归你们了。能拿多少,只看本事!”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田虎大喜过望,没想到此次来青州招兵买马居然还能混到这么大的好处。 给自己找了一个大后台不说,甚至连最要紧的银钱兵器,也是络绎不绝的往怀里来。如今不说眼前那庄子,只说兄弟几个手里拿的身上装的,就比以前打劫一年的所得还要多。如此之下,谁还管什么辽人宋人?能给好处的是人,连一点好处都舍不得给自己兄弟的,那算什么东西? 哼!大宋?往年害自己年年饿肚子! 这般想着,田虎心中最后的底线也彻底消失。当一行人再走小半柱香的时间,看到前面出现一个点点灯光里面的黝黑庄子的时候,田虎便知道目的地到了。而这个庄子乃是大贪官慕容彦达用来和辽人交易的,那必然里面的财富肯定不是小数量!如果抢得这个庄子,那么哪怕说得不到辽人庇护,只说带着这些好处回去河北,也足够打造出一支强力的队伍,而后称霸河北,傲视群雄了! 去年还有那什么河北卢俊义跟自己抢名声,可年底的时候听说那厮已经奄奄一息,却是再无人能压过自己! 如此想着,田虎抬起头大声道:“兄弟们!辽国大爷将一场泼天的富贵送给了咱们!今天大家一个个都赚的肚儿圆不说,还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出了往日心头的恶气!所以现在……就轮到咱们更进一步了!辽国大爷说了,前面那个庄子就是给咱们的奖赏!只要打杀进去,所有东西都是咱们的!” “吼!” 一群群的贼寇们,发出狼嚎一样怪异的声音。却是田虎话语里的诱惑,让他们彻底激动起来。 顿时这些东西也不讲规矩不讲秩序,就这么疯狂的开始了冲锋。 但是看这些东西连身上负重的金银都舍不得丢弃,两三把好兵刃也都缠在身上舍不得放手的模样,萧剑就对这些人的战斗力不抱什么指望。不过好在宋人兵卒的战斗力也是差劲,这臭鱼烂虾打在一起倒也有趣。到时候最好能够打杀一个同归于尽,也就不免我口舌一场渔翁得利了。 如此想着,萧剑低声道:“所有人做好准备!等前方战事平缓之后,再作冲锋;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萧剑眼睛里的杀意,浓烈的让人心悸。 旁边一手下心中好奇,左右看看低声道:“这些汉人匪兵其实挺好用的,怎么现在就不要了?” “汉人匪兵数不胜数,谁在乎剁多死几个。至于这伙人,心态有些膨胀了啊!拿了好处就想跑的狗东西,要他何用?等杀光了这批人,需要的时候再去招募新的便是。”萧剑冷笑着,那是一点隐患和机会也不给。而且在他眼里,只要是汉人,无论是官是匪还是民,那都是该死的。 听完萧剑这话,他手下人纷纷点头只做认同。 汉人算什么?猪狗牛羊而已,想杀就杀了! 而这时候,前面的田虎一行已经冲入进庄子当中。略让萧剑意外的,这庄子里居然有些防备。田虎等人还未进入里面,就遭到了抵抗。清脆的鸣锣声响彻天际,很快庄子里所有人都被唤醒过来。 而后这些守卫开始拼命防守,一时间居然杀的田虎等贼寇进不去半分。两方人就在这庄子门口附近前后纠缠,进进退退却也谁也奈何不得对方。不多时被唤醒的庄兵更多了,居然将田虎的人打退了出去。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远处萧剑瞪大了眼睛。 “区区一个庄子,居然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精兵?哈!那慕容彦达也是有趣!烂兵废卒放在城中,然后把精锐留在城外帮他守护金银?”萧剑有些啼笑皆非的说着,只感觉那慕容彦达当真财迷。 若不是他贪财,又如何会勾结自己私通敌国?若不是他贪财,自己又如何能轻而易举的进入青州城?若不是他贪财,自己又怎么能轻松的将半个青州的官员一网打尽?如今整个青州再无人领头,那慕容彦达更是善能拖后腿之辈;等到消息传去边境,这春天打草谷也就出其不意收获颇丰了。 “嘿嘿……合该宋人该死!这锦绣世界,他们哪有资格占有?我大辽这两年偶遇困境,也正好用他宋国的人口钱粮滋养己身!”萧剑如此说着,抬起头又看前方战局更加恶化了。那田虎真不愧是废物,居然在夜半偷袭还被一伙乡兵打的溃不成军。堂堂骑兵,居然被一伙步卒打的只能掉头跑? “当真废物!你们上去督阵,胆敢有逃跑的,杀无赦!”萧剑脸色阴沉下达命令。 而后这伙贼寇还在奔逃的时候,却是一头撞上了萧剑手下督战队。顿时三五个头颅飞上天空,让这群贼寇吓傻。 “再敢退者,杀无赦!”萧剑手下堵住退路,让一伙贼人哭爹喊娘。 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忤逆辽国大爷的命令,只能哭丧着脸继续去跟庄上乡兵拼命。这顿时的,伤亡惨重。 而与此同时,那些庄兵毕竟仓促,而且也只是庄兵而已;因此在田虎拼命之后,终于坚持不住只能一退再退。很快田虎便带人重新冲入庄子里面,而后四处奔走放火,让庄户们疲于奔命。 而看到这一幕,萧剑终于松了口气。 刚才心里还有点儿怀疑,现在看来只是多疑了。于是萧剑再不犹豫,握紧兵刃双手一挥:“我们也上!像刚才说的,无论敌我全部杀干净!将这些庄兵还有贼寇杀光,不允许任何人暴露我们的所在!” 第五百零七章 老英雄 萧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他不希望发现说,自己的计划出现任何纰漏。 就好比年前随着耶律荣荣的大军前来青州,他受到杨汕的妨碍,最后却没有对杨汕进行报复一样;相比报复他更加在意的,是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当然与此同时说能够顺道给杨汕找些麻烦消消火,萧剑也不会介意。只可惜那狗东西却是眼见不妙跑的无影无踪,以至于通过慕容彦达找他错处的计划也被破坏。 萧剑有时候真的感觉,那个叫杨汕的家伙就是他命中之敌!否则为什么只要碰到他就没好事? 所幸总算这一次青州攻略计划总算还是顺顺利利的完成了,青州上下大小官员被屠杀殆尽,接下来将谁也无法阻止大辽国精锐大军的春季突袭!到时候整个青州都会成为任由大辽勇士驰骋的牧场,同时所有的物资也都能够通过高丽人的水师运送回大辽,补足辽国被女真人击败的损失。 整个计划,在萧剑看来是万无一失的!虽然说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那杨汕而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到现在之后,结局将彻底不可能被改变。衙门系统几乎瘫痪的青州府,如何能抵挡大辽精锐的突袭? 在萧剑的一声命令之下,辽骑纷纷抛下马背上的负重,然后喊着号子开始了冲锋。 精锐的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奔跑起来声音富含节奏、地动山摇。相比起田虎等人的杂乱无章,毫无疑问这些辽骑才是真正知道该怎么发挥骑兵威力的人。他们一点点的提速,一点点将冲击力扩大到极致;而后当这滚滚洪流冲入庄子里之后,一路上再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们的步伐! 高速行进中的战马,没有东西能够阻止它的冲锋。无论是人还是栅栏,拦在前面的一切都被尽数撞断。 同时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弯刀,借着闪电一样的马速疯狂砍杀着周围的所有目标。 在这种超快的速度之下,锋利的弯刀只要静止放置,就足以割去目标的头颅。 一时间人仰马翻,谁也无法阻止这伙骑兵的攻击。而田虎的人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也在辽人的攻击范围里面。大家分明都是一伙儿的,可转眼之间措不及防的贼寇们就被辽人从背后掠过,一瞬间干掉了三五十人。这一幕甚至让庄子里的守军都有些惊讶,一时还以为是来了援军。 但是当这些骑兵毫不客气见人就杀的时候,众人还是反应过来,这是来了第二伙更加凶恶的贼人。 然而被田虎一行冲垮的防御,再想组织起来已经不可能了。 庄兵们只能各自为战,更多的却是四散奔逃。他们仅有的一点勇气已经耗尽,辽人的凶厉更是让人胆怯。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同伴像纸片一样被轻易割去脑袋,没有人这种时候还能镇定的住。 眼见辽人将无可阻挡,这时候旁边屋里一个身穿白布单衣人忽然从里面闯出来。 他披头散发看起来十分狼狈,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头白发也十分显眼。有眼尖的辽人,甚至还能看到这人胸前的点点血迹。可是下一秒只见这老人摆出架势一掌拍在身旁栏杆上,将一根小腿粗细的圆木震垮出来。而后老人脚尖点出,止住圆木坠落的势头;同时双臂抱住圆木一端,牙齿一咬手臂用力,便将这数丈之长的粗大圆木,带着呼呼的风声迅速挥动横扫了出去。 ‘嘭’一声,一名冲锋而来的辽骑措不及防又无处可比,硬生生被圆木砸中,整个人闷哼一声栽倒下去。 圆木沉重的力量甚至拦截了他胯下战马冲锋的势头,马儿嘶鸣一声低头栽倒,跟背上骑士滚成一团。 只粗浅看去,那骑士至少也被折断了一条腿。至于说被圆木砸过的伤势,更是不用去提。 顿时这等不可思议的神力,吸引住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那夸张的大棍子,怕是谁也不想尝尝它的重量。 “周师傅!” 有庄兵惊喜的呼喊出声,更多人也是陡然间平添了两分勇气。 “辽狗,休要在我宋境放肆!”老人周桐须发皆张瞪大圆目,怒喝一声之后又是全力挥舞圆木一棍子扫过。棍子范围内的庄兵一个个聪明的赶紧蹲下了又低头,但是骑在马上的辽骑们却是避无可避,一个个不是人挨棍就是马被砸,纷纷惨叫着栽倒下来,凄凉的在地上滚成一团。 沉重圆木砸在身上,再加上战马疾驰中的对冲力,那简直比巨石砸在身上更加痛苦。 最倒霉的辽骑被一木头砸在脑袋上,顿时红的白的溅射四处。而其余的虽然不这么惨,却也同样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被这力大无穷的老东西被吓到,辽人们气势一滞,庄兵们则重振旗鼓。 他们原本没有这般能耐,却是因为这段时间受到这位老人以及其弟子的训练才变得精锐了一些。如今蛇有了头虎有了王,自然也就重新有了勇气。他们叫嚷着再次和辽人厮杀起来,这一次则是死战不退。 而这时候,气喘吁吁的周桐终于再没有力气握住那沉重圆木了。 他本就重病,更何况挥舞圆木跟用它砸人可是两个概念。战马的冲击力虽然撞死了辽骑,却也同样反震的周桐双臂鲜血淋漓。那单衣已经被粗糙的树皮磨破,露出老人枯瘦的一双胳膊来。 铁臂膀周桐,已经老了。 略微缓口气,周桐捂着嘴咳嗽两声。看向不远处那个率领数十庄兵结阵和辽骑对抗的少年,周桐声音沙哑道:“岳飞,见势不妙就不要硬抗!庄子不重要,能够跟辽人打仗的精兵才是真正的宝贝!一会儿我来拦住这些辽狗,你带着大伙儿先走!咳!咳!区区辽狗,还不是我的对手!” “师傅!” 岳飞不傻,哪里会相信周桐的话:“您的病都还没好,为什么要逞强?您带着他们走,由我来断后!” “咳!闭嘴!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说活也算活够了。如果能够救下这么多人,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亏。咳!咳!”周桐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的声嘶力竭捂嘴的手中更是一阵濡湿。 这个冬天周桐过的十分艰难,老毛病犯了的他疼的生不如死。 若非这庄子收留又不吝啬药材,周桐怕是根本熬不出去。因此为了报恩也算是道谢,周桐等到身体略好一些,便带着岳飞将这庄子里的庄兵好好操练了一通。一群烂兵被训练成精兵,也算是补偿吧。 这还得亏周桐在杨汕军营里的时候,学到了一些杨汕的手段。否则短时间里想改变一个人,那是极难。 总而言之周桐原本打算过几天天气略好一点,就带着岳飞继续流浪并且增长见识,却不想今夜却是遭到了袭击。 当看到辽人出现的时候,周桐就知道今天这事情无法善了。 “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就在周桐和岳飞还在争执的时候,面沉如水的萧剑骑在马上,一步步走过来。 他认出了周桐,也认出了岳飞。这两个混账便是上一次害得他那般狼狈的罪魁祸首,想不到这一次给自己找麻烦的还是这俩混蛋!莫非这是命中注定的宿敌?区区两个汉狗而已,也敢三番两次的坏我大事! 看看天色,再看看脚下几个已经没了呼吸,死状凄惨的倒霉蛋,萧剑面沉如水。 再看周桐,他冷声道:“大名鼎鼎铁臂膀周桐,想不到居然窝在这样一个地方!我寻你也是寻了好久,还以为已经不能报仇,却不想你这家伙居然敢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哈哈,当真自寻死路!” “呸!辽狗!还不知道死的是谁!”吐一口唾沫,上面的血丝让周桐面色一黯。 但即使如此,周桐依旧毫不示弱的道:“狗贼!上一次没能杀死你,是老夫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不过这一次,也是一样!老夫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这混账!胆敢再次侵略宋境?这一次老夫势必杀你!” “老狗,你还有几颗牙?看你路也走不动的模样,也就能嘴巴里嚣张两句了。” 萧剑如此说着,心中却依旧对周桐抱有警惕。见那个叫岳飞的小将拼命要往这边冲,萧剑退后一步伸出手臂对手下骑兵道:“给我杀了这个老东西!所有人一起上,直接将这老货给我踏成肉泥!” “卑鄙!” 周桐咬牙切齿的说着,心中却是失望。他还想激将萧剑来同归于尽,却不想这辽狗居然这般胆小! 眼下已经气力无己,也就只能勉强对付一两个敌人了。只可惜杀不掉敌酋,却只能把危险和压力拜托在徒弟身上!此外这些辽狗到底从哪里而来?之前那些贼寇所说的打破青州城,是真是假? 我大宋,为何这般多的苦难?如果说青州上下官员当真皆被屠戮,那岂不是一场大动荡的开始? 不祥的预感呐!只希望我大宋,能够最终在这场大风浪中平安无事。 周桐叹息的想着,而后瞪圆眼睛朝着那冲上来的几名辽骑扑过去。 “老夫!铁臂膀周桐!来也!” 第五百零八章 周桐之殇 铁臂膀周桐,当之无愧的北方大侠! 在这个妖魔丛生、活着艰难的年代中,周桐无愧于豪杰之名。他一生抗辽,纵然在政治上不得意,却也不曾放弃心中志向。而后纵然在教授徒弟之时略有污点,但是而后教导出岳飞,却足以让他的功绩将能够与诸多北宋名臣比肩。而同时周桐本人,其一生也哪怕到死,都冲锋在抗辽的路上。 在这个人到四十即可称作高寿的时代,六十五岁的铁臂膀,依然在高喊……杀辽! 然而周桐毕竟是老了,再加上疾病缠身,因此已经很难再做到年轻时候的势不可当。面对那嗷嗷叫着扑来的三名辽骑,周桐撇下圆木,握紧一双肉掌迎了上去。他先是一拳将面前最首的辽骑击中,又拽着他的脚踝将他从马上揪下来砸在地上。而后当又一名辽骑接近的时候,周桐略退半步避过辽骑弯刀,然后一掌‘轻轻’拍在那战马的颈喉住。只看那匹马仰头无声嘶鸣,而后四肢一软便栽倒下去。马背上的骑士措不及防失去平衡,半摔下来的时候被周桐掐住脖颈,狠狠往地上一贯! 只听咔嚓一声,这人在地上抽搐两下,而后腿一蹬便是不动了。 这时候第三名辽骑才姗姗来迟,还未动手就看到前面俩兄弟一个不落躺成两条,顿时大惊失色。 然而杀意暴起的周桐哪里会给他犹豫的时间? 敌不来,我便去!周桐快速朝这名辽骑冲过去,他脚下步伐晃动着让人看不清楚方向,转瞬间便出现在这名辽骑的侧方。依然是先动马再杀人,周桐暴喝一声一拳砸在战马的前腿上,咔嚓一声将马儿长腿打折,而后受惊还是疯狂倔蹄子。只可惜三条腿的马哪里站得住?两下便栽倒,将措不及防又被周桐拿住腰带的辽骑给掀翻下来又压倒在地。辽骑绝望瞪大眼睛,只看见一只大脚掌由远及近。 ‘嘭’一声,仿佛地面都在震动。周桐全力的一脚踏下去,那辽骑的脑袋顿时变了形状。 太快了! 仅仅是在转瞬之间,三名辽骑便连周桐衣角也没碰到,就被他残忍的杀死。 这一幕让其余辽骑嘴角也在抽搐,却是实在不想跟这种杀神较量。 而趁着这个机会,周桐也是艰难的站直身体。这刚刚站稳,便觉得一阵晕眩;他原本就高烧未退,这会儿更是感觉到极度的虚弱。但是想到现场情况,周桐狠狠一咬牙强自让自己站稳,架势不倒。 然而…… ‘嗖’一声,一道风声疾驰而来。原本就剩下空架子的周桐哪里能闪避,顿时被一箭射中大腿。 瞪大眼睛,周桐咬紧牙关却是拼着命没有倒下。纵然被敌人发现自己的虚弱而遗憾,也绝对不会露出任何怯懦。周桐怒视箭来的方向,看到再一次搭弓的萧剑,顿时怒骂:“狗贼,卑鄙!” “蠢货!谁说不能用箭了?你当是堂堂正正的比武?这是要命的厮杀啊!”萧剑冷笑着,他自然不会用手下人的性命去验证周桐的勇武。烂船也有三寸钉,何况周桐本就是有名的高手?纵然他现在已经老迈,但谁敢赌他有没有后手?所以……直接弄死了了事,乱七八糟逞什么英雄! 冷笑一声,萧剑再一次搭上一支利箭:“给我射死这个老东西!别让他再继续嚣张下去。” 一时间,箭如雨下。 “师傅!” 岳飞惊恐又绝望的声音传来,然而他却鞭长莫及。数十名辽骑将他和几个庄兵死死堵在巷子的另一边,这里同样已经杀的血流成河。哪怕说岳飞继承了周桐的本领武艺无双,可敌众我寡又如何能够突破出去?那些辽骑也是机警,在萧剑以身做法之后,顿时都有模有样的开始不折手段暗箭伤人。 因此别说是救人了,岳飞自己这边也岌岌可危起来。 而另一边,周桐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番的箭雨袭击。但是如此激烈的动作,却彻底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再加上右腿被重创,周桐这一次竟是站也站不起来。他扶着右腿半跪在地,又大口喘息。 而对于这,萧剑却是没有半点的怜悯。 左右看看周围,无论是这个庄子的庄兵还是那伙被哄骗来的贼寇,都已经杀的差不多了。甚至就连庄子里的普通人,也都已经死伤殆尽。也许还有些漏网之鱼逃走,但是问题不大;接下来只要干掉这几个顽固分子,而后便有充足的时间能够毁掉这个仓库。哈哈!谁稀罕这些物资?反倒是你大宋,失去了这些军械粮草之后,一时半会儿如何去组织有力的防御?慕容彦达,当真好人呐! 如果让慕容彦达知道,萧剑之所以多次蛊惑他进行交易;除了是为了走私辽国需要的盐茶铁等违禁品之外,也是为了哄骗慕容彦达将青州地区的军备军械等等收集起来好一并解决,不知道慕容彦达会怎么想。 要知道大宋武库除了各个军队的常备库之外,其实像这种被文官掌握的后备武库才是大头。 就比如这一次青州乱,毫无疑问是必须要迅速招兵并且防御辽人趁势进军的。但是……人能招募,可兵器甲胄呢?军营的装备是有数的,名册上多少人就认领多少;再多的,则要由州府调拨。 而这一次,眼下藏在这个大庄子里的所有储藏武备,将全部落入辽人手中。 若是被萧剑破坏掉,纵然说青州紧急状态下能招募到足够士卒,可他们难道要赤手空拳、衣衫褴褛的去跟辽人厮杀? 更不提大宋吃空饷已经是常态,那毫无疑问卖一点儿军械岂不也是顺手的事情?眼下不说预备兵,怕是除了杨汕以外,哪怕是曹俊的兵马,都不太可能说人手一柄兵器?同时身上还有防护了。 所以无论对大宋还是对萧剑而言,这座装满各种军械的庄子,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周桐十分狼狈的躲过数十杆箭,又将手中插满箭矢的辽贼尸体抛去一边。感觉嘴角濡湿,他舔一舔却舔到一股猩红。同时身上几杆晃动的箭矢也在拼命抽取他的精力,让周桐一阵的头晕目眩。 抬起头一看,徒弟也已经陷入危机当中。 这是他一生最好的作品,也是最后的希望,如何能陨落在这种地方? 咬紧牙关,站直身体,周桐豁出去了。 从身后木板上抽出几支箭矢,周桐手指一捻而后手臂一甩,便将其仿佛强弓射出一样狠狠投掷出去。 他双臂翻飞连绵不绝,一个人竟是施展出仿佛万箭齐发一样的手段。 萧剑等人赶紧闪避,终于让周桐找到空隙。在萧剑的怒吼声中,周桐甩开膀子朝岳飞冲过去。他一双铁臂当真无情,但凡被他超过的辽骑,都被他一拳一个给砸翻出去。而同时被周桐欺近身,那好用的利箭手段也是再使不出来。萧剑急的跳脚,却有不敢以身去试那周桐的手段。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桐不顾背上又多两道口子跟岳飞汇合,而后抽出一杆大旗用力一卷,便将无数箭支尽数扫落。 这般力大无穷的手段,当真让人目瞪口呆。 然而这时候,周桐却知道,自己已经是回光返照了。身上这股子只有年轻时候才能感受到的澎湃力量,那是现在只有燃烧生命才能得到。不过这又如何?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周桐这辈子也已经活够了!及诶西安路只要保护我的岳飞孩儿好好的,让他能够在将来为这个国家做一番是也,也就满足! 红光满面的周桐伸手将岳飞保护在身后,而后低吼道:“岳飞孩儿,莫要在这里耽搁下去了。师傅我教过你,见势不妙就要另寻他法早做打算!眼下这个庄子是保不住啦,那就尽可能保护点兵卒吧!” “可是师傅,这里存放这青州府大部分的军械啊!若是给了辽人,岂不是更加不妙?”岳飞红着眼睛说着,依旧有些不甘心道:“而且师傅,咱们这边的庄兵可是有一千多人呐!辽狗不过两百,咱们只要再坚持下去把队伍整合起来,到时候区区两百辽骑如何能打破我们的防守?” 周桐看着岳飞倔强的样子,笑起来。 “傻孩子,那你可知道在这途中,要死掉多少士卒才能达到目标?而后,谁又合该被你牺牲掉?又有多少人甘愿为了你的目标去赴死呢?”周桐淡淡的说着,对岳飞摇头道:“好徒儿,带着这些人走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带他们逃出去,保护好他们,他们也将是你未来精锐大军的种子。” “那师傅你呢?”岳飞也看到了士卒们眼睛里的惊恐,于是不再倔强。 “哈哈!只有战死的周桐,没有逃跑的周桐!好孩子,师傅已经不行了,就让师傅在这里给你断后吧!大名鼎鼎铁臂膀,怎么可以病死在床榻间!我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带着辽骑的狗命,杀个痛快!” 大吼一声,周桐主动朝迎面追来的辽骑扑了上去。 岳飞来不及阻拦,只听到周桐留下的寥寥余音:“好徒儿,快走!等到清明端午,别忘记给师傅烧一炷香!” 第五百零九章 勇气 很快的,周桐的身影就被吞没在辽骑军中当中。 岳飞还想去救周桐,却被身后庄兵死死拉住。三个人生拉硬拽将岳飞扛起来,而后扭头就往村外方向跑。 一行大约三五百人,好像溃兵一样狼狈的跑出庄子。 见岳飞还在挣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低声道:“小将军,您就别添乱了。虽然说咱们跑了出来,可这事儿还没完呐!那些辽狗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咱们如果不跑快点儿,被追上那就全完了!至于说周师傅的死,我们也很难过;但是那是辽人!又能怎么办呢?咱们这点人,不够他们杀的。” “那也不能只知道跑!你今天跑,明天跑;不敢打,不敢拼,到最后能躲到哪去?”岳飞愤怒的说着,而后挣扎一下低声道:“把我放下来!快点,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将军,您还有啥事儿?”庄兵依言将岳飞放下,又谦卑的帮他把衣摆扯直。 “我们不能就这么逃走!” 岳飞站定脚步,抬头看着众人道:“大家都知道的吧?咱么庄子里存放着至少足够万人使用的兵刃或者粗胚。如今这些东西落入辽人手中,要是只是被他们烧掉破坏掉也就算了,可如果他们将这批军备利用起来呢?就好似这些辽贼收买山贼草寇攻击我们一样,如果被他们组织起更多的贼军,这对大宋只会是一场灾难!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这……”众人犹豫起来,不逃命反而还要主动凑上去? 可是小将军也说的没错啊!咱们庄子里放的不是别的,那都是杀人的兵器!纵使粗胚,那也是要命的东西!如果真让辽狗借助这边的兵器凑出一支军队,那岂不是要连累周边乡邻都被祸害了去? 可是这如果回去了,怕是咱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吧?辽狗杀人仿佛深渊,那是有多少填多少也不够的啊!到时候别说能不能阻止辽狗得到这批兵器,只说那时候咱都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众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率先做主。 这时候,一个年纪较长的兵卒站了出来。他抹一抹脸上乱七八糟的血迹,而后看向众人道:“兄弟们,你们在犹豫个啥?就像刚才大人说的,咱们纵使逃又能逃去哪里?如果不能打败这些辽狗,咱们别管去哪都别想有安身之地!再说了!兄弟们呐!这如果逃了,那可就是逃兵了啊!” “逃兵……”众人忽然又犹豫起来。 纵然说大宋对于逃兵的管理和约束其实很松散,甚至因为吃空饷的缘故,大宋逃兵早已成为常态。但是眼前这些人经过周桐和岳飞的训练,早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尊严。这既然要脸了,谁又愿意再受鄙薄? 尊严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当一个队伍或者一群人拥有这个也可以被称作‘魂’的东西的时候,有些事情势必就变的不一样了。 能够做人,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做狗?对于大男人而言,脸面更是比性命更加重要! 因此在岳飞的劝说和鼓舞之下,一行人重新鼓起勇气,转身朝庄子方向返回。 当然,真要去和辽人硬碰硬,大家伙儿还是有些不敢。 不过如果只是想方设法去把那仓库给烧了,这一点大伙倒觉得还能做到。毕竟相比辽人,大伙儿住在这里对这里岂不是更加熟悉?找条隐秘的小巷子潜入进库房附近,然后点个火的事情,不难! “既然如此,就由我带一些人去正面吸引辽人注意力吧。”岳飞说着,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自己。 “小将军,就让我这队人跟你去吧。”先前帮岳飞说话的人再一次站出来。 “那便多谢!”岳飞对此人拱手,想一想后不太敢肯定的道:“如果我没记错,兄弟的命中应该是叫张宪?” “卑职确实就是张宪!想不到小将军还能记得卑职名字,实在是荣幸之至。”名叫张宪的汉子说着,却是感动不已。他等烂兵被放逐到这样的乡下地方,基本就等于是被抛弃了。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有像周桐和岳飞这样的高人以及子弟,对他们如此看重。既如此,不妨舍命相报便是! 下定决心之后,一行人开始往回赶。 只是还未赶回到庄子,仅仅只远远看到村庄轮廓的时候,大伙儿就发现了异样的情况。 隐约间看到的并不是辽人在肆意杀人放火的情形,而是两伙人在疯狂厮杀的状况。甚至仔细看去,还隐约能确定那辽人居然在节节败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英雄好汉,居然这般厉害。 “啧啧……还真是老天保佑!这是老天也瞧不过眼辽贼如此行径,所以派了天兵天将来收了他们吧?”张宪仰着脖子振振有词,却是没有比辽人受创更加让他高兴的事情了。看辽人受死,甚至身上的伤也不疼了。 而在张宪前面,岳飞的表情却是十分怪异。 这渐渐走近了,已经能够看到对面战局的时候,岳飞才恍然发现,领头的居然是他的杨汕大哥? 好久不见了的杨汕大哥,率领着数百精锐和辽人缠斗在一起。甚至相比上一次和辽人大战时候的狼狈,这一次激战毫无疑问是杨汕这边占据了上风。那萧剑的人马没没额能嚣张完一个时辰,就反过来被杨汕的人杀的节节败退。其中两个赤裸上身一黑一白的汉子十分显眼,仿佛杀神一样。 之前叫嚣的厉害的萧剑,这会儿被那黑杀神逼的狼狈不堪。而当他每次想到反击的时候,那同样赤膊的白肤汉子则会十分阴毒的攻击萧剑必须回救的地方。两个人一攻一守,杀的那萧剑几欲发疯。 与此同时,萧剑带来的人马也被杨汕的人团团围住,一个都走脱不得。 到处燃烧熊熊大火的庄子,反而成了辽人逃生的最大阻碍。他们除非是能够飞上天去,否则在当杨汕的人堵住几个关键隘口的时候,他们便根本没有办法脱身。除非说击溃杨汕的人马,否则再无其他出路。 而这话说着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年前的时候,萧剑已经是杨汕手下败将,更何况这次还被突袭?眼下杨汕的人无论是人数,实力还是占据的地形,都远远要强过萧剑,这让他如何抵挡? 短短几炷香的时间,萧剑手下人马便死伤一半还多。 看到这一幕,旁边张宪迫不及待道:“小将军,咱们还等什么?一起上啊!宰了这些辽狗,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岳飞也反应过来,赶紧点头道:“没错!告诉兄弟们,原有的计划取消!现在,所有人都跟我一起上!咱们不搞什么烧掉仓库的事情,直接灭了这群辽狗,为我师父还有被杀死的兄弟们报仇!” 说完,岳飞一马当先朝战场冲过去。 岳飞的速度极快,胯下战马也算是宝驹。因此不等手下人跟上来的时候,岳飞就独自一人闯入战场当中。 一名慌不择路的辽骑被岳飞顺手刺死,而后岳飞冲向萧剑又大声道:“岳飞来也!和萧剑狗贼对战的两位兄弟,还请将这厮交给我!岳飞和他之间的那血海深仇,还要靠岳飞亲手来还!” 说罢岳飞不等马劲答复,便狠狠一枪刺向萧剑后颈,意图将他一击而毙。 然而他这动作,却是将马劲给惹火了。 血海深仇?谁和这群辽狗没有仇?我家亲哥哥如今还不知所踪呐! 于是马劲不但不让位置,甚至还一斧子砸向岳飞刺来的枪尖,将岳飞这一记杀招劈的偏斜去一旁。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岌岌可危的萧剑却是找到了破绽。之间他趁着马劲手中斧头势沉但是缓慢的机会,猛然一个前扑从马背上跃了下去。落地的时候顺势一个翻滚拉开距离,又从地上捡起一名辽骑掉落的弯刀;而后他就这么一手一柄弯刀护住左右,又迅速打个呼哨将七八名护卫给唤过来。 便是这么不可思议的,萧剑又一次逃出生天。哪怕说他还未彻底脱离战场,但再想缠住他却是难了。 这一幕让岳飞气急败坏,怒视马劲道:“你这汉子,刚才做了些什么?若不是你,我早就杀了他!” “嘿嘿……你这娃娃,好不讲道理。爷爷我的猎物,为何要给你来杀?再说了,我亲哥哥的踪迹还在这家伙嘴里,不拷问出来又如何能要去他的性命?到时候万一出事,你能负责?”马劲咧嘴笑着,一番话却毫不客气。再加上马犟失踪让马劲本也暴躁,因此他完全没给岳飞面子。 所幸岳飞终究是岳飞,他迅速冷静下来,意志也回归身体。 扭头看一眼那边依旧在包围中的萧剑,岳飞对马劲拱手道:“刚才是我不是,岳飞在这里抱歉了。只是还请这位兄弟知晓,岳飞和这厮有着血海深仇要报!等兄弟你询问完,还请由我来结果他的狗命!” “哈!你这小鬼,好大的杀气!不过看在你小小年纪也有这般胆色的份上,依你便是!” 马劲哈哈一笑,心情忽然好转许多。 第五百一十章 无耻者 马劲和岳飞对视一眼,不禁都有些心心相惜。 不过眼下不是玩闹的时候,两人相互点头之后,便大喝一声一齐冲向萧剑等辽骑。 马劲手中大斧大开大合,他使着蛮力挥动斧头,一时间无人还敢触碰只能闪避。而这一招却被岳飞创造了机会,他手中钢枪仿佛暴雨梨花刺向萧剑以及他身旁辽骑,逼的几人只能招架。而后招架完之后再一看,竟是除了萧剑以外的其余人都被岳飞的钢枪隔开,给马劲创造出一对一的机会。 分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这两人之间的配合却是如此的精湛。辽人都以为要战萧剑的是岳飞,哪想却只是虚招?岳飞一式枪法看着厉害,可主要目标却是萧剑周围护卫。于是当这些人躲避的时候,萧剑便再次被咧嘴直笑的马劲给截住。而这一次萧剑没了战马,一双毛腿便更加无处可逃。 这一幕让萧剑又惊又怒,却是心知自己这一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支以为自己是那只最后得利的黄雀,可哪想这身后居然还藏着一只鹞子? 如今自己这些人从青州城开始就在准备,来来回回各种辛苦也已经有一天多的时间。不说人困马乏,可至少那箭矢还有战马的气力也都急需恢复。这个时候被偷袭,那是真的恰好被打在七寸上。 萧剑不觉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早将那些贼寇灭口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捞到一些替死鬼挡箭牌,自己又如何会被堵在这里出去不得? 不过总归是枭雄,萧剑手握两柄弯刀,抬起头盯着马劲道:“想不到我萧剑堂堂大辽国南院将军,今日居然会死在你这等无名之辈的手上!不过想要我萧剑的性命,今日少不得拿你狗命来换!” 说着萧剑小步跑起来,主动朝马劲一刀削过去。 两人噼噼啪啪战成一团,一时间倒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那萧剑原先只说马上功夫不凡,但是这会儿看去却是步战手段也是极高。他是辽人中罕见的能持两把刀的高手,两柄弯刀一阴一阳被他舞的密不透风。那马劲手中板斧力大势沉,偏偏却连萧剑衣角也碰不到,顿时气得哇哇大喊。 旁边岳飞一枪戳死了一名辽骑,而后回头道:“大叔,你到底行不行?若是不行,换我来杀!” “小娃娃,休要小瞧我马劲!再说我家大人可是说过,男人怎能说不行!”马劲哇哇叫着,狠狠一斧子罩着萧剑的脑袋当头劈落。而后回身打个斧旋儿,马劲又道:“区区一辽狗,小爷什么时候怕过?若不是看在你小娃娃的份上想要让你知道辽人的厉害,我哪会给他展示手段的机会?” 说着马劲牙齿一咬手臂绷紧,一柄大斧竟是像黑旋风一样的挥动起来。 这一招是他空闲时候跟那黑铁牛学的,也不知道那李逵到底哪里来的机缘,居然会被异人传授这套斧法。只可惜那厮是个蠢货莽夫,好端端的三十六招居然一招都没有记住,实在是暴敛天物。 马劲根据李逵往日大闹中的动作琢磨出了这一招黑旋风,倒是成了他压箱底的手段。 萧剑何曾见过这种,将大斧子玩的举重若轻的手段?短短三招,他右手一酸,那弯刀便被砸飞了出去。而后没一会儿左手也是拿捏不住,收回的慢一步被马劲劈在刀柄,连同三只手指一齐飞了出去。 十指连心,错愕瞬间的萧剑,顿时抱着残指哀嚎起来。 得意洋洋的马劲走上前,将大斧子横在萧剑脖颈上,他也是浑然不挣扎,只是表情狰狞仿佛恶鬼一般。 “怎么样?小子!现在看到你马劲爷爷的厉害了吧?”马劲也是不管,只回头对岳飞炫耀。 而这时候,抱着左手的萧剑脸色苍白抬起头来,却是满头冷汗狞笑道:“没有用的!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们全部都要死的结局!青州,已经完了!没有官员,没有秩序,甚至还有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知府!你们等着吧!等到我大辽大军齐发,你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听你这话,辽人今年春季就要开始打草谷?否则我大宋官员更替只要月旬,又哪里有太多影响?” 一直在不远处观战的一白面文士走过来,风度翩翩又仪表堂堂。他身后跟着一名手持粗铁棍的魁梧大汉,身穿劲装面若恶鬼。这两人一美一丑站在一起,实在是天大的对比,将各自特征招显更加清晰。 岳飞看萧剑被擒赶忙过来,听到这文士的话却是一愣。 “辽人春天就要来袭,所以你们这些混账是用作前锋,故意来破坏我青州防御的?”岳飞瞬间就明白事情始末,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辽人会在这时候做出如此惊天大案。他们,要的就是机会。 事到如今,萧剑也不怕这机密被人知晓。青州上下官员被屠戮的差不多了,甚至在这些蠢货不知道的时候,还有许多被收买的贼寇去了各地县城。到时候不说能杀几个官儿,至少造成恐慌却是简单。到时候我大辽大军前来,还有谁能做出有效的防备?而后一鼓作气灭了青州,也是简单。 萧剑只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会儿便欣慰不已,闭目只等受死。 而这时候,岳飞已经被吓的急不可待。他一把揪住萧剑衣领,大声质问:“辽人什么时候来攻打?快说!听见没有?快点告诉我,你们会从什么地方进犯!该死的!再不说,小心我的手段!” “呵呵!”萧剑冷笑,却是将岳飞的威胁无视。 如今还稚嫩的岳飞纵然同样精忠,可在手段上却是稚嫩的紧。旁边那文士看了伸手拦住岳飞,又温言道:“莫急,莫慌!青州地处宋境,跟辽国接壤的位置几乎于无。可既如此,辽人为什么还要把青州当成目标?毫无疑问,便是说青州一定有对他们更加有利的地利因素。想一想会是什么?毫无疑问,也就只缘为青州靠海了。海峡天堑,却也是坦途。如果我所料不错,该是高丽!” 最后两字出口,萧剑的瞳孔陡然缩紧。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怪物,三言两语中就能推理出一切? 我……可什么都不曾说啊! 而一直暗中打量萧剑的文士看到萧剑反应,顿时点头笑起来:“看样子我的猜测无错,却是高丽无疑。换言之此次辽人入寇,是打算走海路?嗯,这倒也简单了。青州海岸线不长,想要防备也不是没有办法。相较于我大宋宽阔的边境,此事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勉强能松一口气了。” 萧剑瞪大眼睛,仿佛看到鬼神。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我大辽要报复,你丫就把什么都猜出来了? 纵然素知宋人爱动脑子,但是这样的怪物还是让萧剑心生恐惧。 也幸好宋人不习武功,否则如果有这样的聪明人,再加上无数人口可招募来千万精锐,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是宋人的对手?甚幸!甚幸呐!纵使这妖孽猜到又如何?宋人软弱,还不是由我欺凌? 挣扎着站起来,萧剑捂着最后盯着这人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算了,这个不重要。不过先生才华,确实了得;先生若愿归辽,我家大王必扫榻相迎。到时候无论前途富贵,也善比在宋国蹉跎。” 众人一听,顿时大怒。你这狗东西,居然当着我们的面说这种话? 不对!这是离间计么?辽狗,当真无耻! “哈哈!萧剑,你这鬼话可不会有用。若是萧师会轻易被你诱骗,那他就不是萧师了。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萧嘉穗,大宋赫赫有名的智者。在他眼里,尔等辽人不过土鸡瓦狗矣。”杨汕从后面走过来,手中提着的利剑上鲜血淋漓。由于愤怒,他今日手刃了不少辽狗。 只是萧剑却对杨汕的话置若罔闻,他只是惊喜的盯着萧嘉穗道:“阁下也姓萧?想来百年前你我定然是一家人!小侄萧剑,见过族师!还请族师知道,我家大王如今正是求贤若渴,再加上我萧家族人在朝中多有高官;等到族师去了,必然能受重用,少不得也是高官重职,总好过在宋国蹉跎岁月啊!” 无耻的萧剑这一刻是豁出去了,纵然激怒周边宋人,也要给他们制造麻烦! 至于这个姓萧的,萧剑倒也没有撒谎。有才之人在哪里都能被重用,只要对萧家有利,喊一声萧师又如何? 果然萧剑这话出口,所有人都义愤填膺。那萧嘉穗身后护卫宣赞,更是二话不说就要对萧剑动手。 然而杨汕看看周围,战况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大多数辽人都被斩杀,少数被俘虏,逃跑的不过寥寥。于是杨汕制止宣赞,只冷静的道:“还请郡马海涵,此人现在可不能杀。他在青州城里制造了惨不忍睹的大屠杀,我们还需要留着他的狗命充作证据。到时候等朝廷把事情确定了,少不得这厮是一个被千刀万剐的的下场!到那时候,用这厮的肉去喂狗,也能消去心头之气。” 众人一听,只觉得也有道理。 然而萧嘉穗扭头看一眼杨汕,两人对视,却都露出无奈的苦笑。 第五百一十一章 萧嘉穗入伙 安抚完众人之后,杨汕和萧嘉穗到一个被收拾干净的房间坐下。 不等萧嘉穗开口,杨汕便率先拱手道:“此番多谢萧先生了!若不是你帮忙示警,我们还真想不到辽狗居然会打这种主意。想一想若是让辽狗毁了这个库庄,那我青州当真是再寻不到抗击辽贼的可能。” “诶,也没这么严重。有杨将军你这等少年英杰,区区辽贼莫非还真能翻了这天不成?”萧嘉穗摆摆手笑着,又安慰杨汕道:“而且此番能够让萧某及时寻到杨将军,也岂不正好说明我青州命不当绝?辽人纵使诡计多端,却也不妨我大宋还有生路。接下来只要以这一庄武库为基础招兵买马,又如何能说拒不得辽人?再加上杨将军你在对辽方面也有经验,如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矣。” 听着萧嘉穗的话,杨汕嘴角略微抽动。如果不是早知萧嘉穗名声,他这番话听起来其实更像大逆不道。 招兵买马,这个词能这么用的么?而且这个武库,又岂是杨汕有权利能够肆意处置的。 似乎猜到杨汕的心思,萧嘉穗笑着继续道:“杨将军何必多心,此事情其实已经相当简单。那慕容彦达不是能成事之辈,曹家曹俊更是继承曹家处置方略走的是后戚路子,这二人必然都不愿意接手眼下这烂摊子,到头来少不得还是会将这麻烦按在杨将军你的头上。此等小人行径,倒是让杨将军看了笑话。但纵然如此,杨将军也就更要把握住眼前宝贵的时间,莫要再耽搁了。” 萧嘉穗一心一意劝说杨汕主动出手将这武库拿下,而后不要去等慕容彦达命令,干脆从现在就抢先一步先来召集兵马。否则等到慕容彦达推卸责任的时候,恐怕时间已经不足以让杨汕招募到足够人手。 杨汕也心知,眼下确实不是优柔寡断的时机。 因此在萧嘉穗再三劝说之后,杨汕抱拳道:“既然萧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杨汕也就不再推辞。只是接下来这一场席卷整个青州的战争,仅凭杨汕一人恐怕力有不逮,还望萧先生能够全力助我。” “自是敢不从命。”萧嘉穗微微一笑,却是早已有此意向。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对于接下来青州的战争,杨汕自是不会选择袖手旁观;逃跑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不战而逃?而萧嘉穗愿意对杨汕说到如此透彻,自然也是不愿看到辽人肆掠青州的。这两人凑到一起,顿一拍即合。 这时候朱武一脸黑灰从外面钻进来,用手在脸上扇风道:“辽贼当真好生凶残!居然两百余骑,居然硬挺到现在也不曾溃败。那萧剑仿佛就成了靶子,引的那些辽人拼命来救,却是不顾死活了。” 见杨汕和萧嘉穗看过来,朱武又笑着道:“在下朱武,见过萧先生。先生大名,我等伪道学也是钦佩的紧呐。此番能够得到先生相助,对我等而言实在是如虎添翼!此番辽人入寇,也是不怕了。” “萧某一介布衣,哪里值得大名鼎鼎神机军师看重?”花花轿子大家抬,萧嘉穗也是客气。 两人在一言一语中居然就确定了主次,朱武对萧嘉穗表示欢迎,而萧嘉穗初来乍到,表示便不抢朱武地位。这态度自然得到朱武好感,而后心中警惕尽去,对萧嘉穗也就更加热情了两分。 两人寒暄一阵,朱武这才拍一下脑袋道:“瞧我这脑子!大人,这边几间仓库的大火都已经扑灭了。初步估计,损失不小。特别是棉甲纸甲等等防具,原本就缺乏维护,这会儿更是损坏烧毁了大半。此外还有几个武库登记有名目,里面却是空荡荡的,很显然却是已经被偷偷发卖了。” “慕容彦达,当真可恨!此等贪腐之辈,居然也能坐享高官厚禄?”萧嘉穗狠狠拍一巴掌,却是愤怒。 而对于这种事情,杨汕和朱武却是心知肚明。他慕容彦达如果不贪腐无耻,青州如何会到如此地步? 甚至从如今掌握的点点细节来看,慕容彦达恐怕跟辽人还有走私交易。 这也就是为什么数百辽人能够轻易潜入青州城,而慕容彦达对此却不打算做任何防备的原因了。这狗东西一直以为双方是一伙的,所以辽人一番攻势才能如此突然让他措不及防。哈哈!青州百余官员还有近百富户乡绅皆死于一役,也不知道他慕容彦达要如何去跟朝廷还有青州地方交代! 如此想着,杨汕毫不客气道:“别管东西有多少,尽数都带走了去。如今顾不上他慕容彦达的态度了,我们必须尽早抓紧时间,将实力扩充起来。纵然说只靠我们自己,也不能让辽人肆掠青州!” “喏!” 朱武赶紧答复,旁边萧嘉穗也站直身体表示尊敬,没有想说自己高人一等的架势。 而后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等杨汕和萧嘉穗就这青州事宜继续讨论,颇有一种隆中对的感觉。 等聊完的时候,外面的辽骑以及贼寇也终于被尽数解决。 是役辽骑被杀两百余,竟是无一投降;而被辽人收买而来的贼寇总数亦是两百余,却是大部分被辽人翻脸宰了,剩余数十也被杨汕的人尽数斩杀。而宋兵这边,那原本的七八百庄兵,如今却只剩下一百余人在岳飞率领下保住性命,其余人等尽数亡于辽狗以及贼寇之手。而杨汕这一次带来的五百精锐,也是伤亡了七八十人;这还是在辽人陷入包围绝境,并且头领萧剑还提前被俘虏的情况之下!由此可见,辽人的拼死反击到底是多么的厉害;以及冷兵器时期,那居高不下的伤亡率,对为将者的绝高要求。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这个时代当真不是一句戏言。 然而对于这一点,除了杨汕之外,其余人等却是丝毫也不在意。 纵然是底层士卒,也早已有了死亡的觉悟。参军就是卖命,在这个时代便是事实。即使杨汕对士卒的训练,对伤兵的医治,对牺牲者的抚恤都优于其他队伍,可在兵员招募上也一直缓慢。 每一次有士卒牺牲,对杨汕而言都是实打实的损失。所以杨汕一直都想要发展处远程部队特别是火枪部队,然而这事情却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无论弓兵还是弩兵,对士卒素质的要求都是极高的。旁人麾下那种数万弓兵骑射,箭如雨下但战果随缘的作战方式不适合杨汕;在兵源以及自身基础不足的情况下,他需要的是更加精准的打击,需要的是有效率的远程作战方式。 所以如果可以,杀伤半径更大,对士卒要求却低的火枪,其实是杨汕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是火枪要怎么做?枪管加弹药加火药!可是枪管该用什么铁,怎么铸?原始的枪药是火药包还是直接火药裹着弹丸?不清楚啊!这种东西除非是十分专业的军事爱好者,否则谁能当真清清楚楚? 如果目前风平浪静而且手下资源足够,杨汕还可以使人来慢慢研究。但是如今敌人即将兵临城下,而杨汕这边却连足够守护青州的兵源都还没开始去招募,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有时间进行研究? 或者纵使研究出来,又哪里有时间和资源去打造火枪,训练火枪手? “大人想使用火器对敌?”萧嘉穗有些意外,没想到杨汕居然对这些‘旁门左道’会有兴趣。 大宋目前并非没有火气,各种乱七八糟的火煌火鹰还有那什么霹雳火炮,神火混元球什么的,在一些部队中其实也有布置。东京城还有一人名作轰天雷凌振,在南方凌州还有一团练使名叫神火将魏定国,都是玩火的行家。只是此时他们手中的各种火器,远远达不到杨汕的要求和期望。 所以杨汕想要依靠火器来压制辽人以及往后女真人、蒙古人的骑兵优势,就还需要靠他自己。 然而让杨汕意外的是,萧嘉穗居然对火器也略有了解。 原来这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玩家’,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略有涉猎。无论是火器还是火药,以及毒蒺藜乃至烟花,他都有些了解。这种情况下当杨汕提出火器的时候,萧嘉穗居然还能做出回应。他甚至做出设想,将相当多的火药包裹在一起,派敢死者去靠近引燃,以做攻城拔寨之用。 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炸药包了吧?虽然说现在的劣质火药根本不可能造成多少杀伤,但这想法却是没错。 “萧先生可否愿意帮杨汕继续做火药方面的研究?杨汕有预感,这项目必然能有大造化。” 杨汕试探着问。 “哎!此等琐事,取两名杂役足以。如今辽人虎视眈眈,萧某又哪有时间为此分心?” 毫无意外的,萧嘉穗摇头拒绝了。他之前对火药的略作研究只是兴趣而已,真要去做这些,岂不是侮辱了文人身份?座这种事情的可都是贱业,我萧嘉穗前朝皇室出身,岂能如此糟践自己? 第五百一十二章 离间 看萧嘉穗态度坚决,杨汕也就不劝说了。 因为他很清楚,萧嘉穗的想法才代表着这个时代的高层人士心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纵然是改朝换代,我士大夫依然能屹立于朝堂之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一些有辱身份的事? 此人初来乍到,杨汕也不好强求什么。这时候朱武又匆匆进来,却是押解来了两名俘虏。 其中一人自是那萧剑,他这一次终于彻底落在了杨汕手里。 而让杨汕意外的是,另外一人居然是一名汉贼!这厮被萧剑收买,伙同辽贼一起在青州城里制造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而后这些人又遭到辽人背弃,被杀的几乎一个不剩。可谁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有一个幸存者,面对辽人的反复以及杨汕军的镇压,居然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杨汕看向朱武,朱武却笑道:“大人,并非是我想要留下这人性命!实在是这人身份,您一定想不到!” 杨汕也知道,朱武不是那种肆意妄为、会因为个人想法而违背命令的性格。 于是他坐直身体,较有兴趣的道:“说说看,这狗东西是什么身份?能让你留下一命,必然不是普通贼人吧?” “哈哈!学生可听大人提起过,咱大宋有四大寇,却是一个个野心勃勃。”朱武用杨汕曾经提过的话开口,虽然心里对所谓四大寇有些不屑一顾,却还是笑着道:“其中山东宋江由大人所灭,淮西王庆如今占据房山气势不凡,还有那江南方腊,胆敢谋刺官家自然显出一番枭雄本色!此外,还有一人便是那河北田虎!此人在河北也算名人,劫掠州府无人敢掠起锋芒。可不止怎么的,这一次却是跟辽人一起来到了咱青州。而后辽人一番背约,却是将他的人尽数杀光。” 杨汕不等朱武说完坐直身体,十分惊讶的看着那座下俘虏道:“你说他是田虎?我还以为此番被辽狗收买的是青州本地的贼匪,却想不到居然连这等河北的大寇,也参与了这番惊天大案?” 说到这里杨汕心生警惕,难道说萧剑的势力辐射已经不止是青州,就连河北也有他的眼线和人手吗? 而这时候,那一脸青肿又垂头丧气的田虎,却是懒洋洋的抬起头来。 “小人田虎,见过这位杨将军!此番小人做错事情,已经悔之晚矣。如今不求苟活,只恳求大人能让我亲眼看到这辽贼砍了脑袋魂飞魄散!哈哈……田虎兄弟三人来到青州,如何能让那两位兄弟孤单在外?” 哪怕双手被绑缚,腰上腿上也捆着绳索,田虎依然挣扎着一头磕在地上,完全摒弃尊严。 他已经不想活着回去了,眼下只希望能看见萧剑先他一步死在眼前。 然而想死简单,可杨汕又怎么会让这狗贼轻易如愿?帮着辽贼屠戮宋人,此等汉奸怎么能轻易饶恕? 因此杨汕面色阴沉并不说话。 而这时候,旁边闭目等死的萧剑却是睁开眼睛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你杨汕也是枭雄,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这块肥肉?他田虎死不足惜,可是他手下势力还有贼兵钱粮,却是足够诱人呐!若是能够利用这狗东西攻略河北,那岂不是好处无数?到时候以青州蔓延山东,再攻略河北连成一片,怕是你宋国朝廷也要不得不承认你这个北方王吧?先有石敬瑭珠玉在前,又有西夏李元昊建国成功!你杨汕纵使年幼,又如何能少了这等野心?杨将军,我大辽助你为帝如何?” 这番话一说出口,现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纵然是萧嘉穗,这会儿扭头看向杨汕的目光也带上了异样神色。这辽狗的话必然不可信,但是万一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这一刻众人心思各异。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互相对视眼神里充满戒备。萧剑的一句话,就将杨汕手下这些人的心绪给打乱了;一时间,原本的平静荡然无存。 ‘锵!’ 一声金属的摩擦生,仿佛火星在油锅里划过! 原本安坐在杨汕身侧的朱武赶紧跳起来,戒备的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只看在萧嘉穗身后不远,那一脸丑恶的宣赞已经将长剑抽出半截。而在他身旁,马劲同样双手绷紧握住斧头。两个原本共同作战的战友,这会儿却是互相戒备刀兵相见,眼见就要一触即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紧给我住手!贼人一句话,就要让你们自相残杀的吗?”朱武着急的说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萧剑居然这时候还能够巧言令色鼓动己方。之前听闻他蛊惑萧嘉穗还不觉得,现在看这人进门一句话就能够让自己这边险些内讧,实在是让朱武警惕非常,背后渗满了冷汗。 能够被辽国安排来大宋做事的,果然不是易于之辈!幸好这一次将他擒了,否则不知道还要生多少事端。 朱武的一句话,让现场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然而终究还有人是那种倔强的性子,押送萧剑而来的岳飞睁大眼睛看着杨汕,却是忍不住开口道:“杨大哥,这辽狗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打算利用这田虎狗贼,而后统制河北山东,背宋称王?” “你这小子,这是在说什么呐!这般逼迫,万一逼的大人当真怒而点头落下口实,岂不糟糕!” 朱武在心里大叫着。 他脑筋急转想要帮忙解释,却见杨汕居然抬起头看一眼岳飞,主动开口道:“岳飞,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我自然是相信杨大哥的!师傅也说过,大宋有杨大哥,杨家能再出杨大哥这等英杰,是好事来着。”岳飞用一种天真的口气说着,说着话音一转却道:“只是如今师傅没了,杨大哥你是不会让师傅失望的对不对?他的在天之灵还看着咱们呐,是他拼了性命才坚持到杨大哥到来,大哥你不会辜负他的吧?” 岳飞一番话,说的众人脸色铁青。他是明摆着不相信杨汕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般性格。 杨汕叹了口气。 也就是这种拧疚的性格,才使得他能够一心扛金。可是最终,却也没了下场! 于是,杨汕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无极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杨汕,他们等待着杨汕的答复。 也许就朱武以及梁山来的众人或者其他江湖投诚者而言,萧剑所描述的未来其实更加让他们心动。所谓从龙功臣,如果跟随杨汕能够换得一个大将军,大宰相做做,怕是没有人会说不乐意。 但是同样的,对萧嘉穗还有秦明、伍端、苏明泽这等正统文人武将来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的。好好的良臣不做,要去做那甚子乱臣贼子?区区一个北方王,算得个什么? 如果杨汕接受萧剑的建议或者说邀请,他手下兄弟士卒,少不得会发生变化乃至分裂。 对于这一点,杨汕看的十分清楚。 当他缓缓走到萧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临死至际还巧言离间的男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摒住呼吸。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如果杨汕接受辽人好意,那接下来谁还保护青州? “早知道,就不该让宣赞留这个活口!”萧嘉穗在心里懊恼着,十分后悔说让萧剑活下来。早在这厮第一次诱惑他萧嘉穗的时候,那时候就应该心生警惕,然后将这辽狗一剑斩了去才对啊! 只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等待着将命运交由这位杨大人来抉择。 萧嘉穗紧张的想着,眼睁睁看着杨汕在萧剑面前笑眯眯的弯下腰看过去。 杨汕直视萧剑的眼睛,翘着嘴角道:“你没有唬我?当真能帮我控制山东和河北两府,承诺我成为北方王?” “那是自然!就好像我大辽当初扶持西夏一样,再扶持你一个新皇帝又有何难?只要你像那李元昊一样对外宣称我大辽为宗主国,那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担保,这山东河北两地尽归属于你。而且从今往后我大辽对这两地也是从此秋毫无犯,大家共为兄弟,一起享受这俗世繁华如何?” 萧剑大声说着,说的恳切又诱人。 甚至按照他的说法,杨汕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要点个头,就能准备去穿龙袍了。 这等诱惑,谁能阻挡? 见杨汕意动,萧剑笑着道:“如何?兄弟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好好来想国号了,别的事情都交给……” 话没说完,萧剑忽然感到腹部剧痛。愕然低头看去,却看见杨汕手持一柄短刀,直至莫柄的插进他肚子里。当察觉到萧剑低头,杨汕甚至还微微笑着将短刀抽出来数寸,而后狠狠用力再度捅入! 一时间血如泉涌,萧剑整个人都僵住了。左右其他人也是愕然,没想到杨汕竟然这般的果断。 “你……你居然敢……”疼痛难忍的萧剑,嘴角也溢出血水。然而手脚身体被绑死,他却挣扎也难。 这会儿心知命不久矣,萧剑也不再伪装了。他露出狠毒的表情,阴恻恻的盯着杨汕道:“狗……狗东西!你居然……居然敢杀我?很好!干得漂亮啊!给我等着吧!我定然要你千万人为我陪葬!等我……等我大辽大军到来的时候,你们谁……谁也别想逃!我萧剑,在地狱等着……” 话音未落,杨汕再一次暴起。他捂着萧剑的嘴狠狠将他按倒,然后猛然抽出短刀刺入萧剑心口当中。 而后一抽一插,顿时一股污血激射而出。那萧剑身体一僵,开始无力的抽搐起来。 片刻之后,血流满地的萧剑便彻底没了声息。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想到杨汕居然会突然的暴起杀人。要知道这萧剑可不比寻常辽贼,作为大辽萧家一员的他好歹也是一个贵胄身份。结果堂堂贵族也死的这般憋屈,倒是让人叹息。 更重要的是,宋人历来在辽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往日面对辽人纵使低三下四,却哪有杨汕这般果断? 纵然岳飞,也没打算杨汕用这种方式将事情给解决! “区区辽狗,也玩离间?我杨汕哪怕再蠢,又怎么会听敌贼的巧言?如果连敌人的话都相信,那我做人做事也太愚笨了一点。”杨汕冷冷的说着,站起来接过亲兵递来的帕子擦手,而后将帕子丢在萧剑脸上。 “哎!大人您这么做倒是省了事,可咱们要怎么询问出那些辽狗接下来的布置?”朱武叹一口气,自己心里也不知道究竟要去怎么想才好。说实话杨汕的果断让他松了口气,可不免也有些怅然若失。 说真的!那萧剑提出的诱惑,并非是没有完成的可能啊! 只是当杨汕干净利落杀了萧剑表明心迹之后,朱武同时又不得不钦佩杨汕的大义。为了大宋,连当皇帝的机会都愿意舍弃;能碰上此等上司,还有什么好说的?必然此生都忠心耿耿,无论如何也不辜负他的忠义便是!等将来这等义节之事流传青史,他说不得也有机会分润些笔墨…… 如此想着,朱武很快冷静下来。见杨汕低头不语,旁边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赶紧悄悄出去唤了士卒进来,将里面萧剑的尸体给拖出去。可地面上依旧污血腥臭,朱武只能低声道:“大人,还有诸位,咱们换一个地方吧。此外这些事情可以回去再说,眼下更重要的不是这个庄子的问题吗?” “庄子有什么问题?”岳飞抬起头,脸上愧疚的神色还未散去。 “这庄上抢出来的军械无数,初步估计也有万余件之多。如今庄子里幸存庄兵不过百余,哪里能守得住这么多的兵器?再加上辽人即将春天入寇,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兵器化作战力,换言之必须将其带走,充入军营才是。”朱武淡淡的说着,拿走别人的东西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往先这些事情都由苏明泽或者伍端处理,两人总要脸面做的不够,而现在朱武却是不在乎。 他这话一说,岳飞也是恍然。想到辽人大部队即将入侵,他赶紧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这些装备往军营里送啊!万一是迟了,岂不是士卒缺乏兵器使唤?咱们也要多招一些人,才能应付辽人攻击。” “小哥儿说的简单,可是谁能给咱处理这边军备的权利?按照我大宋的规矩,这当地军械的走动,那是需要州府府尹或者经略相公同意方可动用。而咱们如何哪里还能说动慕容彦达?且不说青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就说真要开库,怕也轮不到咱们这些人吧?” 朱武依旧笑着,可他口中说出的内容却实在让人无法开心。 众人一下都沉默下来! 没有知府大人的同意。这么多军械如何能运出城去? 若是敢肆意暴露在外面让慕容彦达找到借口,他随随便便就能将一个造反的大帽子扣过来。 所以……纵使这批军械让杨汕看着眼热,他却当真不能肆意乱动。 大宋的文人士大夫,将武人钳制的那是一点机会也不给。莫说军械这种要紧的东西,就说粮饷抚恤,就足以让一位将军束手无策。到时候纵然说有一腔热血,也只能渐渐泯没在士大夫的骄傲和训斥当中。 “要不然,伪装成什么不要紧的东西,悄悄不声张的运回去如何?”岳飞迟疑的说着,话语里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难!军械不比其他,太容易被察觉。再说咱们这么多人,无论装成什么模样都会很显眼。更不提那股杀过人的气势,更是一眼就会被明辨出来。这种伪装,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朱武摇摇头,实在是这万余军械它不比一两颗青菜,这东西无论体积还是重量,都是大麻烦。 甚至于杨汕这边连足够运载的车子都不够,就更不提伪装了。 纵然说朱武提起这件事,更多是为了转移话题避免杨汕尴尬。可是这会儿当真发现这事儿有些难办的时候,朱武还是有些抓瞎。这数十万斤的东西堆满几个仓库,仅凭眼下这点人如何能运走? 这时候萧嘉穗却是提出一个主意道:“要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何?既然藏不住,那便不藏了!” 朱武眼睛一亮,而后兴奋的叫起来:“没错!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哈哈……枉我朱武还是江湖人,怎么却是忘记了江湖中最常耍的手段!到时候咱们堂而皇之的走,只要不打旗号便是!而后哥哥另走一路,撇开牵扯!到时候他慕容彦达就算知道,可谁能告诉他究竟是谁做的?” 萧嘉穗眉头一皱,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看朱武智珠在握的模样,再加上自己也确实初来乍到,而且朱武这主意也没什么大破绽,于是闭嘴不言。 而后在朱武继续构思细节的时候,萧嘉穗轻轻提醒了几处朱武没有想到的,此后这事便算定下来。 而后这庄子虽然遭受辽贼屠戮,可毕竟杨汕来的及时,因此还有百余户不曾被辽贼屠杀。随着战事平息,他们也从各种隐蔽的地方偷偷跑出来。听闻杨汕等人要离开并且废弃这个庄子,顿时苦嚎。 然而杨汕这时候哪有时间,哪有心情去管这些人? 将他们交给岳飞,并且要求他们举家迁移,这事情便算是定了下来。至于这些人的意愿,谁在乎? 第五百一十四章 无耻 且不提杨汕这边匆忙备战,只说另一处,如今也是如火焚身。 辽人从青州府直闯而出,已经吓的青州府里百姓几乎胆战心惊。可是接下来当慕容府里一个一个的抬出尸体,挤挤挨挨在衙门口摆了数百具的时候,青州府的百姓们终于还是彻底的炸了。 他们不傻!也不瞎!这一具一具的死人,一个个原本的衣着富丽堂皇,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再算上昨晚慕容相公寿宴,那么有幸入场而后却又遭受厄运的人是谁,顿时就变得可想而知。 更何况这其中有些人,他的面孔在青州府人眼里,那可是熟悉的紧! “这不是青州府的大粮商贾有才么?” “哎哟喂,这可真是不得了!看这一位这一位,这不是咱青州兰碧芳的背后当家,张老太爷么?” “看那边,那人是咱青州府的堂官主薄吧?” “还有执笔、皂吏、博士,还有那位,岂不是我青州府学士老爷?这可倒好,被一锅端了么?” 所有人议论纷纷,聪明的更是二话不说赶紧回家收拾东西,一时间整个青州府人心惶惶。 可是慕容彦达他敢把这件事瞒下来么?或者说死了这么多人,而且死的还都是一家一族重要人物的这件事,它可能瞒得住么?像什么青州府执案堂官死的一干二净;这种事情慕容彦达都能不在乎!可是如今这青州府至少一半的乡绅,至少七成的富户在这里死了家主或者嫡亲,这才是大麻烦! 这些人别看平日里除了捞钱以外没什么本事,可是当他们的力量聚合到一起之后,纵使慕容彦达也会头疼。 而现在……这些人还没得到动静,或者说还没反应过来,慕容彦达还能喘息一阵子。 “大人,要不咱们逃吧?”外院管家哭丧着脸凑到慕容彦达面前,这狗东西居然不可思议的逃过了一劫。 然而那话音未落,慕容彦达却是扭头就一巴掌扇过去,将那老东西狠狠拍在地上。 “逃!逃!狗东西,往哪里逃?我慕容家一切荣辱都在这官位上!如果失了它,那活着还不如去死!” 慕容彦达大口喘着气,又大声咆哮着。 他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管家,大口喘息又厉声道:“老夫警告你们这些混账,不要给我趁乱作恶!更加不要,宣传那些让老夫不喜欢听的话!否则纵使老爷我要吃亏,可你们这些秋蚂蚱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忘记,你们的契约都还在老夫我手上!没有老夫同意,你们谁能够置身事外?” “是!小人明白。小人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老管家低头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 实在是慕容彦达做人太过无情,他这府中大半的下人奴仆,签的皆是死契。而在这种时候,死契这东西可是要命的!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一旦签了死契,就等于是在翅膀上栓了绳子,哪里还飞的起来? 可是,又有几个人愿意为他人效死呢? 老管家辛辛苦苦捡那慕容彦达吃剩下的,好不容易才攒了两三万贯银钱。原本说打算找个机会,把自家孙儿的契约给买下来;可如今这么一弄,别说是解除死契了,怕是自家唯一血脉小孙孙,也要陪这老狗共赴黄泉!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如何能接受?我辛辛苦苦攒这些钱,为的是什么? 老管家如此想着,心中厌恨更深。然而此时他慕容彦达虽说犯了大错却还不曾被处置,他又哪敢翻脸? 于是舔着笑容,老管家继续奉承道:“老爷又何必担心?我大宋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即使再大的错误也不至死罪,无非就是暂时遭受些贬斥而已。有咱家贵妃在宫里,起复岂不是顷刻之间?” “这话是没错!但是老夫辛辛苦苦才爬到这个位置,又哪里甘愿前功尽弃?” 原来慕容彦达竟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要把这件错事扛下来。因为不想被这一件惊天大案影响到自己声誉和官职,所以慕容彦达竟是还未开始就打着大事化了的主意。换言之,他拒不认罪! 这等无耻本事,却是寻常人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 那数百具尸体已经摆在衙门门口,再要说视而不见谈何容易?要知道,这次死的可都是大人物! “就说我青州府发了瘟疫!它乃是前所未闻的古怪疫病,乃是通过羊肉传播,因此中瘟者皆是富户。”慕容彦达一拍大腿便想到借口,随后越想约顺直接道:“老夫怜苦百姓,平日节俭吃素,所以侥幸避过一劫。然而青州府的部分富户和无良官员却是纷纷中瘟,不久便暴毙……” 在老管家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慕容彦达侃侃而谈。 其实他也心知,这种鬼话怕是谁都骗不过去。莫说官家,只说中枢那几个相公,就不会相信这种谎言。 当然这又如何?伴随这个理由去往东京的,还有一张五十万贯的票号,却是足以让那几位相公闭嘴了。 而后没了中枢支持,这青州本地的官儿还有富户,又凭什么来寻他慕容彦达的麻烦? 不过是死个人罢了!给你些好处让你富贵绵长,也算对得起那一条命。 如此想着,一件惊天大事就要在慕容彦达嘴里消弭于无形。 他一拍桌子,却是催促老管家道:“还不快来给老夫磨墨,在那里墨迹什么?如果不是家中丫鬟大多遭难,老夫哪里需要你这等老货帮忙?真是岂有此理,明日赶紧给我去采买一些回来。” …… 另一边,曹俊狼狈的连夜赶回大营中。 他一番动作动静颇大,将勉强睡着的杨姓老人也给惊醒。合衣出来一看,却是曹俊在匆匆命人收拾东西。 “发生什么事情了?”老人皱起眉头。 实在是曹俊的模样很是不对,老人都不曾看曹俊这般惊恐过。哪怕去年对阵辽骑而后大败,曹俊也依旧是一副‘一次失败不算什么,下次还能赢回来’的心态。但是这一次,他满脸冷汗脸色苍白的模样,却是仿佛受到了真正的惊吓。而且还是那种无法解决的,深入骨髓的惊恐。 “爷爷!” 这是曹俊第一次喊老爷子作‘爷爷’,往日都是老祖宗或者老爷子的叫唤。只见曹俊嘴唇只哆嗦,苦笑着道:“爷爷,我们这一次麻烦了!青州已经不能呆,必须赶紧趁着消息还未扩散,回去京城去。嘿嘿……如果不能趁着事情还未定论的时候把我撇清,那咱们曹家这一次麻烦可大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相信曹俊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要知道,私自离开驻地可是大忌!曹俊这般匆忙,很明显没有得到慕容彦达的首肯。 如果说像杨汕那样,趁着冬日来往不勤偷偷离开也就罢了,如今曹俊这般光明正大,却是大大的不好。 但是等曹俊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对老人讲述一遍之后,纵使老人这辈子经历众多,也不由被吓了一身冷汗。 赶紧扯住曹俊,老人颤抖着道:“你确定没有看错?这青州的文官们,被辽人杀死了一大片?” “整个青州府衙门,我估计现在也就慕容彦达一个人还活着了。其余的大小官吏,因为就近的缘故基本都想办法进去参加了寿宴,而后便是一个也没能逃出去。”曹俊苦笑,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死了这么多文人士大夫,朝廷不震怒那就奇怪了。 然后一旦震怒,那就要找责任。而文官找责任找麻烦,除了找武人还能找谁? 所以曹俊现在必须抓紧时间,逃回曹家寻求庇佑。与此同时,也希望曹家赶紧与朝廷做好交易,将大事化无。 总而言之无论慕容彦达也好,曹俊也好,都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自己的未来前途。 死者已矣,总之人死了就别给活人找麻烦啦! “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那慕容彦达到底怎么回事,居然会同意这么多辽人混进青州城?”老人表情凝重对慕容彦达咒骂不已,都说非吾族类其心必异,慕容彦达你个蠢货居然对辽人放松警惕? “也不是慕容彦达一个人的问题,这几天都是我的人在守门,当真是没有放任何一个辽人进去城里。要知道三四百人的规模,纵然是分散入城,也一定会留下迹象;但是这一次,完全没有预兆。”曹俊愤愤不平的说着,只感觉实在委屈。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辽人到底是如何汇聚的这般实力。 “你确定那慕容彦达没有背着你做些什么?”老人眼睛里闪过幽光,却是打算拿慕容彦达做切口。 然而曹俊却是摇头,又冷笑着道:“他慕容彦达如今还是我曹家盟友,看子啊慕容贵妃的份上,咱们一时还不能动他。甚至不得以的,说不定还要耗费我曹家的关系来保这厮一回。所以,罪名不能由他承担!再说城防阻辽都是武人的分内之事,此番出现纰漏,还得找个武人来背锅!” “你的意思是,这次还要将责任和罪名推卸到那杨家小子身上?”老人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 第五百一十五章 担当 老人诧异的看着曹俊,你这么坑自己人,良心不会痛吗? “那小子算什么自己人!” 曹俊不耐烦的摆手,冷哼一声道:“你莫非是不知道,杨家早就在这小子背靠太子之后传出来消息?咱们都知道,杨家在几个皇子之间是保持中立的;结果这小子却私自投靠太子,这给杨家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杨家当家夫人可是对整个勋戚都传出话来,说杨家拒绝为这小子的事承担任何后果。” 说着曹俊冷笑一声,不屑的道:“我原本还想着通过他跟杨家结成同盟,却不想这厮已经被杨家抛弃。” 曹俊丝毫不掩饰脸上后悔和不满的神色,对于那日在皇宫时候居然帮杨汕说话,表现十分的不值。 别看这厮如今在这青州搞的红红火火,可是这又算什么呢? 只需要朝廷一张文书,他也不过只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就算再怎么练出精兵强将,莫非还能私下带走不成?朝廷里那些老大人干别的不行,但是这种掖制武人崛起,阻断武人发展的事情,却是擅长。 “少爷您莫非是不看重太子?你这位置,都还是依靠太子才争取到的吧?”老人沉声开口,心中疑惑。 “我自然是看重太子的,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然而如今官家皇子不少,谁知道会不会展现出旧唐贞观风范?咱家主就更加看重郓王,同时对那康王也有些意动。这二位皇子,比太子可稳妥多了。”曹俊冷笑着说着,当真觉得如今这皇宫里的权力更替,真就如那贞观旧事一般。太子不受重视,受到重视的皇子却不一定是最后赢家。如今提前下注,万一输个血本无归就有趣了。 听完曹俊的鄙薄,旁边老人也是沉默。 他虽然不认同这番话,但是事关家族兴衰,却也没法说些什么。 老人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楚,他是来青州给曹俊帮忙的。所以既然是曹俊做出的决定,只要不是说特别糟糕会引发极为恶劣的后果,别的他都不想去纠正什么。要他为一个虽然略作看重,但是却根本不是一条路的外人而跟自家少爷弄僵?老人摇头,他还不想往后死了埋不进祖坟。 再说了,事有轻重缓急。如今青州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能不能让曹家躲过这次困境还两说呐! 至于其他,也是顾不得了。 摇摇头,老人也只能赶紧去穿了衣服而后收拾个人行李。同时见曹俊还在焦躁,老人建议道:“少爷莫不是在烦恼,想如何主意才能不留话柄的离开青州?要我说此事也简单,少爷不必烦心。” “你这老货倒是说的轻巧!我如今可没打算让任何人抓住话柄,否则影响家中地位又该如何?”曹俊翻个眼皮,很不耐烦的道:“如今我曹家虽然不至于说微小谨慎,但是在那蔡京仿佛吸血鬼,却也由不能被他找到借口。嘿嘿……我这回去倒是容易,可少不得家中却要因此大出血了。” 摇摇头,老人镇静的道:“此事说简单也简单,少爷可还记得您来青州之前的那次刺客谋刺官家一事?纵使说那女刺客是个诡异的,最后被官家收入宫中;但是这件事情,可不会轻易了结。要知道咱当今官家,可不是那种被人唬了却不还手的性格;根据我的猜测,剿灭方腊应该就在今年。所有少爷何不亲自去,或者请家主去给朝廷上个折子请战?有此理由,回去京城倒也应该。” 曹俊一愣,随即恍然。再看向老人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老家伙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这心里却当真是敞亮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南方方腊这一茬呢! 要说官家会因为纳了方腊女儿就放过这厮,那岂不是开玩笑? 所以朝廷和方腊乱军一战,那是必然的事情。如今青州祸乱避之不及,倒真不如去南方赚些功勋回来。 而且如此一来,手下辛苦招募的士卒也基本都能带走,倒也不怕遭受损失了。 至于说青州会因此被辽人打成什么模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使有他曹俊在,又如何是那些可怕辽骑的对手?所以这叫保存有用之身以待将来,怎么能让辛苦打造的精锐被辽狗给吞吃了去! 如此想着,曹俊赶紧写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赶回去东京。而后他也不急着收拾个人物品了,而是转头命令手下将领开始下令拔营。这一次就不是一个人走了,曹俊要把手下这接近两万士卒尽数带走! 想来等大军慢悠悠走到青州府境边的时候,朝廷的任命文书也就该到了。 …… 杨汕自然不知道,这青州府一文一武两位主官,居然都起了撂挑子的心思。 当面对困境,面对辽人即将开始的入寇的时候,他们没有想着如何抗辽,而是只想着如何逃走,如何不牵扯到自己。慕容彦达目光短浅,只考虑说怎么解决之前萧剑留下的一片狼藉一片空白;而曹俊虽说目光比慕容彦达看的要长远,但是他心中私心却也丝毫不少半分,只想不担责任再保存实力。 杨汕带着朱武和马劲几人再一次回到青州府,却是只看到眼前南门外车水马龙,外出的车马络绎不绝。 拉过一人问才知道,那些人却是试图逃走的。前日的事情已经彻底在城内流传开来,一想到辽人居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城墙包裹的坚城内肆掠,那些有钱有势之人就再不敢继续呆在这里。 有的去往略南方的府城,有的躲进乡下再加固营寨;总而言之青州府竟是变成忌讳一样,让人不敢常住。 也就是平民百姓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否则说不定整个青州府也有可能一夜之间变成空城。 “衙门里没人管么?如果让人都走光了,这青州府如何继续维持下去?”杨汕十分吃惊,没想到慕容彦达对于这种逃难一样的恐慌居然不闻不问。要知道这事情看着简单,但是一旦形成风潮…… 自古以来,挟裹都是大忌!这种逃难风潮一旦形成,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被杨汕抓住胳膊的城门兵翻个白眼,只可惜杨汕的衣着仪态让他不敢放肆,于是只能老实道:“哪还有什么管不管?如今衙门里能够做主的人早就被辽人杀的干干净净,早就没有人管事儿啦。也就是咱家都头没资格去知府大人府上送死,还偏偏在这里倔强,非逼着我们这些喽啰继续守门。” 说着城门兵也不理会杨汕,只转身嘟囔道:“那些官儿死的死跑的跑,还守什么门?要我说,干脆咱也跑了得了!这万一要是跑的迟了,等辽人再来的时候,岂不是就轮到咱丢了性命去?” 听着这样的话,杨汕面沉如水。 他怎么也没想到,慕容彦达居然丝毫没有维持青州秩序的打算。或者说自从出事以后,慕容彦达就一次也没有露过面。再加上青州府各衙门官员损失惨重,因此青州这会儿是一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杨汕看向朱武,朱武猜到杨汕的意图,只是摇头。 “也对!我一个武人,占据府城怕是太过忌讳。”想一想,杨汕只能对朱武道:“先生帮我写几封信吧!一封写给太和县县令杨邦乂杨大人,请他看是不是来青州府维持一下秩序。第二封写给曹俊吧!咱们虽然不太和睦,但是这事关青州大局,也不能说就这么僵持着,必须得合作了。” “大人觉得,那曹俊还能有这等担当?青州府的事情他必然知晓,可为何没有半点消息?”朱武赶紧提醒杨汕,这件事可由不得杨汕做主。无论他曹俊什么想法,都不该由杨汕来牵这头。 “国难当头,他不可能说眼睁睁看着不管吧?”杨汕可不相信,将门曹家人会没有这点担当。 “总而言之,这话不该由大人您来说。您身为下属,哪有命令上司做事的道理?”朱武只是摇头,又劝说杨汕道:“而且我的大人呐,咱们做的这件事情纵然说是为了青州,可终究却也犯了忌讳不曾得到上面首肯。所以咱们要做什么,偷偷来做便是,就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了。” 这是在菲薄杨汕太过主动,将青州的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要知道他不过只是一个都监而已,可还不是一把手呐。 地位如此,杨汕将这青州的事情一股脑揽到自己怀中,本就不合道理。纵使有心,也不能这么做。而且如此情形,杨汕想要做些什么,还是少不得处处掣肘。若是有人反对,杨汕也无计可施。 除非说杨汕能把所有反抗者都给杀了,否则他就不可能在青州如使臂指。 “这还真是头疼啊!想做些正经事,居然也这么麻烦的吗?辽人入寇已经就在不远的前面,结果这青州内部却完全一定抵抗的想法都没有?”杨汕叹了口气,只觉得接下来的工作难题多多。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可是在这大宋,果然遍地是猪,无人可依靠啊! 第五百一十六章 冷血无情 杨汕求见慕容彦达,不出意料的遭到了拒绝。 那慕容彦达以身体微恙为理由,拒绝和任何人进行交流。甚至这会儿慕容府上做主的,居然是一个外门管家!而青州府衙门也是人迹罕至,仅仅一个满脸胡渣的都头在那边维持体面,禁止外人进入衙门。 杨汕向这人询问事态,可这都头尽管对杨汕十分客气,但嘴巴却闭的极死。 这让杨汕无奈,旁边朱武却凑过来道:“大人,这样询问太过麻烦,何不找相熟的人来处理这些琐事?镇三山黄信作为当初的青州府都监,想来跟这些人也都相熟,怕是能问出一些东西吧?” 杨汕一听,也没有其他办法。 如今他实在没有时间在这里继续拖延,更不提所谓暗度陈仓,此番来到青州府的目的,不过是给后面运送军械的队伍打掩护罢了。只是如今再看青州府衙门里乱糟糟的模样,他外面的行动哪里还需要打什么掩护?慕容彦达以及仅存的那些官吏已经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如此想着,杨汕也就不再耽搁时间。 只是如此一来,马劲却急了:“大人!莫不要忘了我家哥哥啊!那田虎狗贼可是交代,我家哥哥还有那个瘟神丫头,一起被萧剑当做替罪羊丢在了慕容彦达的面前!他们倒是逃了,可我哥却是身陷囫囵。如今也不知道哥哥情况如何,大人我们难道就这么走了,不把我哥给要回来?” 马家兄弟感情极好,因此马劲对别的都不在意,却不允许丢下马犟不管。 杨汕摆摆手示意马劲宽心,又冷静的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打听马犟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有情报过来。至于咱们几个,事说好不过是在外面厮混的障眼法罢了,真正动手的还有其他人。” 马劲还要纠结,这时候一名亲兵却上前低声道:“大人,萧先生以及宣赞将军向慕容府递了名帖,已经被迎入了府中。” “哎?他如何能进去?”马劲不知道萧嘉穗的身份,因此这会儿十分吃惊。 “人家萧先生可是闻名大宋的真学士,大才子,受到读书人敬仰的偶像级人物。这等身份虽说无官无职,但是却更显清贵高雅。他慕容彦达除非说胆敢跟天下士子作对,否则就必须对萧先生客气一些。”杨汕笑着解释,至于心中是怎么想的心里是否平衡,就不足以对外人道了。 慕容彦达敢无视杨汕的求见,但是对于萧嘉穗,他还真不敢轻视。 更不要提萧嘉穗旁边还有宣赞,这人虽是武人,可身后的郡王府也同样不能忽视。哪怕说宣赞因为样貌丑陋而‘吓’死了郡主,但是他却依然受到老郡王的支持,不曾因此跟岳丈家坏了关系。 这人得了个清贵官职,也算是逍遥自在。 都说这人官职清贵是因为他其实不被郡王所喜、所以不被重用,但是说这话的人怎么就忘记,宣赞能在宋江出征大名府之时向蔡京举荐浦东关胜?他能直接跟蔡京举荐,这可是多大的面子?他凭什么有资格举荐?而且他举荐之后,蔡京还当真准了,仅此一点就证明宣赞身份地位并不低。 这等人物,岂能小视?慕容彦达对这两人态度诚恳,也是必然的事情。 杨汕倒不至于因此就嫉妒,而且这事对杨汕来说也是好事。萧嘉穗如今愿意诚心帮助杨汕,倒也能在某些程度上影响士子阶层对杨汕的态度。再加上宣赞好友众多,谁能说哪天就用得上? 更何况如今因为萧嘉穗的缘故,宣赞也愿意出一份力气,对杨汕来说更是属于买一送一的意外之喜。 接下来,杨汕需要一边等待、一边想办法收集一些‘力量’。 他先是命人回营去唤来黄信,一边又命人去询问说附近有没有可以拉拢的对象。无论是富绅也好,有志抗辽之士也好,接下来必须要团结所有的力量。特别是在慕容彦达已经大略可以肯定没有抗辽勇气的情况下,杨汕估计得不到官方的太多帮助,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以及同志者的力量。 只是很显然,这种人很少。 当天晚上,萧嘉穗和宣赞没能离开慕容府。热情好客的慕容彦达设宴款待两人,当真是态度热情。据说那间出事的大院儿整个被慕容彦达封锁后派人直接推平了,却是将痕迹抹除的彻彻底底。 而后对于萧嘉穗报信说辽人即将入寇青州的时候,慕容彦达脸色一变,而后却语焉不详。无论萧嘉穗如何询问,慕容彦达也不给出任何答复。对于宣赞提出说找人来帮忙抗辽的事情,反倒立刻反对。 总之这一时之间,倒是谁也猜不到慕容彦达是如何想的。任由萧嘉穗说破嘴皮,也换不得他任何承诺。 这般情况下,萧嘉穗只能选择告辞;而后出来,又忙不迭地转头去了曹俊的营门。 只是这一去,却是让萧嘉穗几乎暴怒。 硕大的营地正在拆除,一问才知竟是统制使大人得到朝廷命令,要带人去南方平定方腊造反。也就是说不但曹俊自己要走,还要将原本应该留下来防御并且抵抗辽人入侵的青州军,也尽数带走。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你自己身上都还有足够重要的任务,你又怎么能放置不管去做其他? 说什么去南方平叛!哈哈,真当外人都是瞎子? 不仅是萧嘉穗,这下就连宣赞也是怒了。两人二话不说就要闯营,却被门口士卒拼死拦了下来。 而后这般动静惊动了已经打算出发的曹俊,出来一看才发现居然还是熟人。 “这不是宣赞大哥么!今日怎得有空来我青州?快请快请!喽啰不知宣赞大哥虎威,倒是得罪人了。”曹俊惊讶的笑着,赶紧上来向宣赞问好。两人在东京城时候便有点头之交,如今异乡相遇才知惊喜。 只是让曹俊心里打鼓的是,宣赞竟是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 不等曹俊将守门士卒拿来做替罪羊,宣赞便对曹俊介绍旁边萧嘉穗道:“这位是萧嘉穗萧先生,想来曹兄弟你也是听过萧先生大名的。此次宣某不过陪同萧先生来山东采风,想不到却是恰好来的及时。” “原来是赛诸葛萧先生!小子曹俊,见过萧先生!”曹俊自然知道萧嘉穗大名,这会儿赶紧来见礼。 “当不得堂堂曹家嫡子的礼!萧某不过一白身,如何能受得起?”然而萧嘉穗却是依旧冷着一张脸,甚至没有心情寒暄直接道:“萧某敢问曹将军,你这是意欲何为?青州之事,曹将军打算怎么解决?萧某就照直说了,曹将军打算如何应对辽人接下来的行动?这事关青州浩劫,曹将军便打算一走了之?到时候青州百姓受到辽人欺凌,曹将军又打算找什么借口把自己撇清?” 萧嘉穗的一席话,说的曹俊脸色漆黑如墨。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书袋子,居然会把青州的事情搞的这么清楚。嘿嘿……看样子怕是连前日的始末也都已经打听到了吧?偏偏这人身份诡异不能动粗,反而更加让曹俊感到难缠。 最主要是,如果不能堵住这萧嘉穗的嘴,让他把这边的事情传出去的话;那么哪怕曹家付出代价,恐怕也难以控制局面。那些个死读书的太学生废物们最是难缠不过,到时候势必造成大麻烦。 所以即使心情糟糕表情阴沉,曹俊依然努力露出笑容道:“萧先生这话从何说起?我青州安宁平静,百姓们勤勤恳恳,官员们更是矜矜业业,又哪里有您说的那些事情?谣传,只是些谣传罢了。” “是么?那还请曹将军帮忙找找看,这青州还剩下几个官员?矜矜业业,怕是去阴曹地府敬业去了吧!” 萧嘉穗冷笑着,让曹俊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后不等曹俊再找理由,萧嘉穗十分干脆的直接道:“曹将军,不要再说那么多了!辽人即将入寇已经是事实,由不得任何人狡辩。此等危难之际,还望将军不要再狡辩,也不要再临阵脱逃!你手下将士,是青州能够抵御辽人入侵的重要保证!你带走了他们,岂不是要让青州百姓沦入地狱?” 萧嘉穗已经不打算再墨迹了,先慕容彦达,后曹俊,两人的态度已经耗尽了他的耐性。 然而他这话一说,曹俊却是坐了蜡。 能留在青州吗?当然不能! 辛辛苦苦招募并且训练,打造出来的精锐,怎么能这么无意义的消耗在对辽人的战局上面? 精锐是用来打胜仗立功劳的,哪里能用在这种注定失败的战斗上?这要是损失完了,再到哪里去弥补?而到时候青州依旧守不住,那些泥腿子照样得死!既然如此,晚死还不如早点死了了账! 如此想着,曹俊脸上确是不动声色。他对萧嘉穗拱手,笑吟吟的道:“萧先生骂的是,确实是曹俊目光短浅了。这样吧,萧先生就留在曹俊这里,辅佐曹俊处理这青州事宜如何?还请进,快请进!” 说着,曹俊右手藏在身后,摆出一个隐秘的姿势,晃了两晃。 第五百一十七章 软禁 在曹俊殷勤的引领下,萧嘉穗和宣赞进入到凌乱的营地当中。 放眼望去,果然里面到处都是收拾整理的痕迹。许多的营帐被拆下来,一些个士卒更是来来去去的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包。而在营地的另一边,各种粮食草料也是纷纷被装上马车,打算运走。 换言之在萧嘉穗看来,曹俊这是铁了心要走无疑了。如果不是自己等人来的及时,怕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萧嘉穗和宣赞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两人跟随曹俊来到中间的一处大营房,里面同样糟乱。一个白发老人正有些辛苦的将一摞乱七八糟的纸张码放到一起,他时不时还咳嗽一声表现的十分辛苦。而后听到脚步声,老人更是头也不回的道:“你出去做什么去了?既然要走,为什么还不知道抓紧时间?你可知道你这仓促决定会给曹家带去多大的麻烦?带着这么大一支队伍穿越数州,其中的辛苦你怕是从未想过。” 听到这话,曹俊顿时表现的十分尴尬。 回头看一眼萧嘉穗,曹俊赶紧打个哈哈道“走什么走?不走了!咱们就安心待在青州,专心打辽人!” “什么?哎,这两位是?”老人吃惊的回头,这才看到跟随曹俊一起进来的萧嘉穗和宣赞。 “这位是名满大宋的大才子,大学士,前朝后裔,萧嘉穗萧先生。而这位,则是几年前曾经轰动东京城的武状元,人称丑郡马的宣赞兄弟。两位兄弟游历山东恰好来到我青州,而后听闻辽人做下的恶事,特来帮着咱们对付辽人来了。”曹俊说着,悄悄对老人挤挤眼睛,表情也是诡异。 他这表情落在老人眼里,心中顿时了然。 有些失望的叹一口气,老人嘴角微翘笑着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萧先生,还有宣赞宣将军?两位的大名,即使老朽久待在家,也是有所耳闻呐。我曹家少爷能得两位相助,实在是蓬荜生辉。” “什么相助!明明进门的时候还听你们说要走……” 宣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嘉穗伸手制止。只见萧嘉穗仿佛对这边两人的尴尬熟视无睹,只是笑着道:“如果曹将军当真敢于抗辽,萧嘉穗自然愿意尽一份薄力。辽人凶残且野蛮,这时候哪怕只救得一些百姓,也是积德的善行。如果曹将军能将辽人阻拦在外,那势必名扬天下又万家生佛啊。到时候官家知道了曹将军的本领,又岂会不重用?如此一来,曹家必然更上一层楼矣。” 有名,有利,有善德,萧嘉穗的劝说已经是苦口婆心了。 纵使曹俊听了,也是脸上带笑连声道:“那是自然!为国为民,我曹俊岂能屈居人后?还请萧先生放心,我已经接受你的训斥,保证一定全力抗辽!当然萧先生你也一定要帮我,否则区区曹俊如何能成事?” 说完曹俊又抹抹嘴,仿佛想起什么的道:“哎呀,瞧我这忙的。客人上门,却是连口水也没有准备。只是我这军营重地,边上实在没有什么下人;还请两位稍等,我这就给你们泡壶茶去。” 说着曹俊转身要走,然而他这般伎俩如何骗的过萧嘉穗还有宣赞?只见宣赞脚下一动,人却是瞬间出现在曹俊面前。面带怒色仿佛金刚,宣赞怒视曹俊道:“小儿休走,你莫不是将我宣赞当成傻子?以为将我哄骗过来就能脱身?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手脚,你曹家也不能奈何我宣赞半分!” 曹俊的脸色顿时变了,宣赞这实打实的威胁让他十分难堪。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一点小诡计居然被对方识破了不说,曹俊还不能无视宣赞的这番威胁。这家伙作为郡王家的驸马,身份清贵更属于勋戚中的一员。而勋戚间的争斗,照例是不允许闹大的。换言之到时候即使曹家家主能够为曹俊撑腰,他曹俊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啥好处值得断腿? 曹俊看向萧嘉穗:“萧先生您看这闹的,您是不是管管这位宣赞兄弟?” “宣赞乃是我的好友,又不是我的仆人,我如何能管束得他?”萧嘉穗同样笑着,语气淡淡的道:“而且说实话,宣赞说的话,恰好也只是我要问的。曹将军是否觉得我萧嘉穗可欺,欲要谋陷我耶?” “这话从何而来?我只是给两位泡茶而已。”曹俊苦笑,却不敢动弹。 那宣赞的气势已经剑拔弩张,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只剩下数寸。这略微一动,说不得就要引发宣赞动手。 此人乃是大宋的武举状元,一身本领哪能小瞧?到时候吃亏的,必然是自己。而且两人距离这般的近,再唤人来救命也是晚了。纵使说千军万马能将这二人踏成肉酱,可自己的性命又如何保证? 君子终究不立于危墙之下,曹俊慌忙解释。 只可惜面对曹俊的话,这两人却是完全不为所动。 萧嘉穗和宣赞当然知道曹俊是在撒谎!拆营这么大的工程,岂是说放弃就放弃的?就算曹俊有此想法,少不得也要好好斟酌。否则纵使他身为统制使,也少不得尝尝戏耍士卒之后几乎必然的闹营滋味。 而且这厮自从进来到现在,也不曾命令手下人停止动作,这哪里有悔过的诚意? 所以萧、宣二人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为了留下这一两万人的队伍,哪怕挟持曹俊也是必不得已。顶多等到打完这一场战役之后,再去曹府负荆请罪,也无论如何要挽救青州这一片安宁。 萧嘉穗和宣赞目光对视,顿时下定决心。 而看到这一幕,曹俊却是慌了。眼见不远处那老人仿佛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曹俊赶紧大喊起来。 “老祖宗,快快救我!” “什么?” 听到曹俊的话,宣赞心中一惊赶紧戒备。然而这时候,他身侧缺是传来一声叹息。 只见老人原本站立的地方一惊空无一人,他竟是仿佛幽灵一样出现在了宣赞的右手边。 这一幕唬的宣赞背生冷汗,萧嘉穗更是赶紧来救。然而老人一伸手按住宣赞肩膀,居然就掐的他再不能往前一步。顿时宣赞距离曹俊只剩下一个巴掌的距离,但是这巴掌却仿佛天堑一样的不可跨越。 旁边萧嘉穗来攻老人,又被老人一掌拍中剑脊。顿时长剑震动拿捏不得,乓一声脱身掉在地上。 两人的攻击竟是被老人轻易化解,而且他还一手便将宣赞控制?这可怕手段,让两人大惊失色。 “想不到曹家还有这样的宝贝?啧啧,莫不是曹家老家主压箱底的底牌?也难怪了,毕竟是嫡子,没点底牌如何能安心?”宣赞迅速冷静下来,再看老人的时候嘴角就带起了冷笑。再想到这老东西明明应该知道是非却依旧听从曹俊乱命,宣赞便即使被俘,也对这老东西不屑的紧。 “咳!老朽不过是一个马上就要进棺材的老不死的而已。无论如何家主命我保护少爷,我又怎么能让少爷遇到危险?咳!” 老人淡淡的说着,边说边咳嗽。 而等到曹俊慌张退到安全范围,老人这才将宣赞放开。而后无视宣赞气的通红的脸色,他又略微蹲身慢慢将萧嘉穗掉落的长剑给捡起来。也不还鞘,只打量一下叹息道:“好一把龙泉剑,却是难得的精品了。只可惜萧家最后的血脉还是选择了做文人,却是实在暴敛天物,委屈了它。” 再看一眼捂着手腕的萧嘉穗,老人倒提着剑柄道:“这柄剑我先收了,等少爷发了话再还给你。” “我要把你俩锁在这屋里!谁也别想出去,更别想坏我的事!如果还想活命,就给我安分一点!”惊魂未定的曹俊愤怒的说着,却感觉心中依然跳的激烈。这果然习武和拼命还是不一样,刚才真以为要死掉。因此再看萧嘉穗和宣赞的时候,他真恨不得直接宰了这两人;但是,却又不敢。 这二人一个是前朝后裔,一个是郡王女婿,要是死了,动静太大啊! 萧嘉穗不知道也不去理会曹俊的威胁和纠结,甚至对于老人拿走他的兵器,也依然笑着应对。眼见老人咳嗽着就要出门,萧嘉穗表情严肃的道:“老人家明知道辽人的可恨,也知道您这少爷一走青州必然生灵涂炭,可为何却依旧还要放任他这般肆意妄为?莫非在老人家心里,百姓的命不算是人命?” “咳!你也不必拿话激我。” 老人看一眼赶紧跑来自己身边的的曹俊,这才淡淡的道:“老东西我活了六十多年,其中至少四十年是在这北地度过的。别说打仗,就是在老东西眼皮底下被辽人杀死的无辜人,那也是数之不尽。咳!世道便是如此,早死晚死又有奈何?既然总归要死在辽人手中,那么先一步死了说不得还是解脱。我大宋既然没本事保护百姓,又何必把罪名怪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身上?” “可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莫非打不赢就束手待毙?”萧嘉穗不认同老人的处事态度。 “总归是打不赢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死人?”老人淡淡的反驳,而后甩手将长剑掷于房梁之上。 这动作,让萧嘉穗正欲继续的争辩为之一顿。 第五百一十八章 隐秘 萧嘉穗怎么也想不到,曹俊居然会动手将他软禁起来。 这当真是胆大包天的行径,萧嘉穗从未想过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要知道这里可是大宋啊!什么时候大宋的文人居然会被武夫如此摆弄了?这曹俊也是可笑,他莫非没想过这么做的下场? 待曹俊和老人纷纷出去之后,萧嘉穗听到了咔嚓一声上锁的声音。 而后他和宣赞对视,都有些不敢置信。 宣赞仰头看看头顶上那把扎了数丈高度的长剑,耸耸肩膀道:“这就是那老头留给咱们的机会?他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觉得咱们能够从这千军万马的军营里闯出去?真是可笑,这算什么事?” 一想到守护青州的居然是这种混账,宣赞就对这青州百姓觉得不值。 都说不战而降、不战而逃什么的,但是像曹俊这种敌人都还没出现,事情还不知真假,就首先闻风而逃的家伙,宣赞表示他还是第一次见。纵使大宋的武人堕落又无能,可也没这个这般废物的。这幸好青州还有一个靠谱的少年都监,否则纵使萧兄弟以及自己有万般手段,也休想成事。 “仅靠咱们,怕是逃不出去了。那厮必然要等到全员撤离青州,才会考虑放了你我的问题。哼!现在反倒要担心,这狗贼会不会苛刻你我的水粮。要知道咱们身上可没多少干粮,撑不了几天。”宣赞冷哼一声,左右看看找了一把椅子,而后他手臂捏住椅子一条腿狠狠往地上一砸,顿时四分五裂。 从地上捡起一根合手的木棍儿,宣赞甩了甩还算满意。 紧接着他来到一边窗户前,摸摸窗棂然后举起棍子就要一下砸过去。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萧嘉穗幽幽的说着,让宣赞动作一顿。而后果然很快的,外面传来一串的脚步声。通过窗户缝隙看过去,却是一伍七八名士卒一溜守在外面,完全不打算给宣赞任何机会。 这一幕让宣赞有些头疼,说实话他还真不好对宋军士卒动手。大家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家也只是听命行事,犯不得牵连到这些人。当然还有更主要的就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如何能逃? 见萧嘉穗安稳的坐在那里,还随手从旁边没收完的杂物里翻了一本册子出来看,宣赞忽然也放松了一些。 找个椅子坐下,宣赞就好像长臂猿一样瘫软下来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你的性格我是知晓,势必不可能向一个毛头小子妥协。只是如今敌众我寡,莫非还真要靠那把剑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把剑只是一个诱饵,沾了血就势必不能回头。那老家伙当真心思狡猾,想着这剑也就上当了。”萧嘉穗摇摇头,见宣赞越发暴躁,只能放下册子看着他道:“放心吧,咱们这一次又不是孤单两人?那位杨小将军对你我都算看重,又怎么可能说放任你我来这曹营,而后不闻不问?” “也对!我都忘记了,咱们身后其实还有人来着。”宣赞咧嘴笑起来。 想到后面还有救兵,两人也就松了口气。 只是身陷囫囵,宣赞还是忍不住自嘲道:“说到曹营,咱们这也算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吧?要不是为了他青州百姓以及天下社稷,你我又何必辛苦做这么多事?原本打算好的早些回去,这眼看着是怕也是要食言了。青州这边儿的事情,看起来不是三两天就能解决的,咱们的计划也要被牵扯住咯。” “计划?什么计划?” 萧嘉穗从旁边又找来一张纸,用手指沾着砚墨开始认真记录什么。对于宣赞的对话,他是十分敷衍。若非是宣赞和他关系确实极好,换一个人来看到萧嘉穗这态度这懒样,说不得就要发飙。 只有宣赞,却是明白萧嘉穗这一次是真的打定主意了。原本还说这一次走遍山东之后由长岛入海去寻那蓬莱仙山,现在看来怕是没有这时间了。不过如今烽烟将起,我辈又哪还有兴趣寻仙问长生? 于是嘿嘿一笑,宣赞转移话题道:“萧兄,你在看些什么?莫非是这武人房内,也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这一次,萧嘉穗却是抬头笑了起来。 眼色十分精神,萧嘉穗看着宣赞道:“你这话,却是猜准了。我相信你一定想不到,我今日在这薄薄的一张纸上,发现了什么东西。嘿嘿……当真是好一个曹家,好一个曹家嫡子少年英杰,这背地里的本事当真了不得!谁能想到,所谓的招兵买马不过是夜鸟归巢?慕容彦达身为青州知府,被人玩弄于股掌居然也是浑然不知?我就说了,他曹俊还未被定做是曹家继承人,为何身边居然还能有这等高手,原来却是这等缘故。也难怪这厮要跑,他确实损失不起。” “萧兄,什么意思?”宣赞坐直了身体,实在萧嘉穗这话有些耸人听闻了。 萧嘉穗也不答话,而是将他发现的那张纸条按压平整,而后小心翼翼塞进袖拢里面。 这之后,他又随便找张纸擦拭了一下手指上的墨迹,而后才对宣赞道:“我曾听闻说,这青州有三山贼寇,名为清风山,二龙山和桃花山,乃是青州有名的顽疾、总是慕容彦达手下有秦明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黄信沉稳可靠,但是却也奈何不得这三山,只能任由他们肆意劫掠,可否?” “然。那镇三山黄信虚有其名,居然让一伙贼寇为祸青州!”宣赞点头,也是对青州曾经有些了解。 “然后这杨汕和陆谦两人一来,三山贼寇顿时土崩瓦解,为这二人赚足了美名。若非陆谦后来要火并杨汕,说不得他这青州府统制使的位置定然就稳如泰山。还有咱们的小杨将军,也是因此在青州站稳脚跟,纵使慕容彦达也轻易拿他不得。”萧嘉穗侃侃而谈,却将事情牵扯到杨汕身上。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那杨汕的……”宣赞面色僵硬,只感觉被那阴影迷雾弄的头昏脑胀。 “不!” 萧嘉穗摇头,指着桌子上自己留下的纸记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以及那三山贼寇,原本并不是为那陆谦,还有杨将军准备的!这些山贼山寨,原本都是曹家设计,或者说至少也是有过支持的势力。换言之他们原本应该成为曹俊的力量或者功劳,却不想被杨汕捷足先登,将功劳抢了去。” 这一刻宣赞彻底目瞪口呆,他脑海里蹦出养寇自重以及为他人做嫁衣两句话。 也就是说原本曹家人在人前幕后辛苦半天,都是为了帮曹俊养寇同时预谋招安等等,但是却想不到杨汕居然会借助太子的关系先行一步,而陆谦也是不约而同跟随而去。偏偏这两人又不是那等庸才,于是原本要留给曹俊的三山功劳哪里是这二人的对手?不等曹家反应,便被尽数剿灭。 再等到杨汕杀了陆谦,曹俊匆匆赶来补位的时候,双方的身份、地位以及目标,也就变得不同了。 曹俊深恨杨汕抢了属于他并且也必须应该属于他的功劳,毕竟那些贼寇都是曹家这些年辛辛苦苦培育起来的。而且与此同时,曹家过去资助的贼寇可不止三山这么少数;所以曹俊手中兵马,至少四成都是被他偷偷收拢而来的青州各地贼兵贼头。这些人的身份不能见光,更别提打仗了。 就好似杨汕做了许多不能明说的私下动作一样,曹俊的小动作也是不少。 他手下士卒,名册上是一万人多一点,但是实际人数却超过万五。只不过他招揽这些人毕竟是家主的命令,因此哪能说随着曹俊的意愿去打杀牺牲?这也是为什么,上一次曹俊会舍弃杨汕逃走。 当然,也并非说所有的都怪别人,曹俊自己没有担当也是事实。 “区区一张小纸条儿,萧兄你居然看出来这么多?”宣赞目瞪口呆,只感觉是在听故事一样。 纵然说世家子养些暗子兵马都实属正常,可这曹家为何会留下痕迹? “其实大部分是我猜的,只不过是顺着脉络顺延下去罢了。那张纸上写的,不过是曹俊来到青州之后,还每月都要往山上送粮送钱的记录。而后就在年前,记载戛然而止,很显然曹俊已经得手了。呵呵……短短数月,万斤粮食!”萧嘉穗依旧在笑,但是他冰冷的笑容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贼寇以百姓为血食,居然还能接受勋贵资助发展壮大;原本如此也就罢了,毕竟自古以来这些事情都属寻常。但是你曹家,千不该万不该没有半点担当!招募的贼兵,不用来杀敌还能用来作甚? 只见萧嘉穗右手按上腰带猛然一抽,一柄精铁软鞭竟是被他从腰带内衬中给把了出来。 而后宽阔的广袖带着鞭影甩过,呼呼两声缠上头顶那把锋利长剑。而后萧嘉穗再一扯,宝剑便挣脱出来。 下方宣赞惬意伸手,剑柄恰好落入手心。 宣赞握紧长剑挽一个剑花,又笑着道:“萧兄,就让你我再结伴厮杀一次吧!如同以往,定是战无不胜。” 第五百一十九章 有舍有得 然而就在两人打算闯出去,宁死也不愿呆在这肮脏地方的时候,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只见之前那老人推门而入,闪身进来之后又迅速将门掩上。 这时候再看屋内,看到萧嘉穗手中的铁鞭,老人露出诧异神色。不过他瞬间就缓过神来,只是对萧嘉穗点头道:“当真是萧氏后裔,底牌不尽,果然有些手段。不过无需如此,你二人现在就能走了。我家少爷已经去了休息,现在无人还会阻拦你们,赶紧离开军营,最好离开青州去吧。” “你要放我们走?”宣赞原本还在戒备,这时候却是一愣。 “自然,二位又非敌人,小老儿如何能当真看少爷和两位把关系闹僵?”老人笑着说着,语气真诚。 见宣赞依旧不信,老人却是低声道:“小老儿也在门外站了许久了,二位的对话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说句实话吧!萧先生果然是个有本事的,您的猜测大体上没有什么错误。纵然有些许出入,也只是细节问题。而且如此一来,想说两位也就能理解我家少爷的无奈?能原谅他一些了吧?” 宣赞表情一顿。 旁边萧嘉穗却依旧冷静,摇头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纵然我能原谅他他的自私,,可是接下来这青州浩劫百姓危机,又有谁能承担这后果?百姓们能原谅他曹俊?他可是青州武人的一把手。” 这话一出,宣赞赶紧点头。纵然说你能无视百姓性命,可这等业力,你就等着以后下阿鼻地狱吧! 老人见说服不得萧嘉穗,只能垂下眼眸不再劝说。 想一想他退后一步,再次将门打开:“无论如何,还请尽早离去。少爷毕竟年幼,脾气有些不懂事也是正常。万一要是因为两位的冲撞一时愤怒痛下下手,到时候对你我双方谁都不是好事。” “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对谁痛下下手!”宣赞怒了,这老东西居然敢威胁他? 老人笑而不语。 萧嘉穗对这种没有营养的互相威胁以及相互争执没有任何兴趣,他伸手拦住宣赞,又轻声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家少爷的秘密泄露出去?如果尔等做的这些事情被慕容彦达知道,怕不会轻易放过尔等吧?甚至这一次他原本因为辽人的事情焦头烂额,可是如果能够找到替罪羊,他定然惊喜。” “区区慕容彦达,又如何敢惹曹家?少爷总是担心惹到慕容彦达会给曹家带来麻烦,可他却不知道,有些时候这种麻烦反而能够起到震慑作用,让人再不敢小窥曹家的实力。”老人说着,丝毫不惧萧嘉穗威胁。 “那么杨汕呢?他和太子可是相熟。”萧嘉穗又提出一个人名。 “区区一个小小都监,又如何能被我曹家放在眼里?”老人脸色一沉,又怒视萧嘉穗道:“你倒是可以去试试看看!看他杨汕敢不敢来找我家少爷麻烦!之前若不是需要他吸引旁人视线,又如何有他出头的机会?至于说太子……太子指缝里的人多了去矣,谁会在意区区一个小小武官?” “太子指缝里的人,或者说愿意投靠太子的人定然不少。但是,能够长期和太子互相写信做笔友的,却只有他杨汕一人。”萧嘉穗在心里想着,也是回想到了那次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再加上第一次和杨汕相遇的时候,双方聊的简单但是却颇有些意气相投,因此萧嘉穗有些不太高兴了。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萧嘉穗冷哼一声,不屑再做口舌之利。 两人之间打的机锋,让宣赞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这短短几句话中,曹家老人就提出了好几种收买萧嘉穗的条件?若不是萧嘉穗心中还有百姓以及大义,说不得就要被这老头给诱惑了去。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便又僵持住了。老人或者说曹家被萧嘉穗抓住了话柄,再想来硬的却是麻烦。 否则老人又为什么这时候跑来请两位离开?实在是打算想把事情平息了再说。 但是萧嘉穗好不容易掌握了曹家把柄,又怎么愿意轻易罢手?现在别的话也不说了,小爷我居然被你们抓了?这等被囚之耻怎能不报?然后我也不要别的,你派人把辽人给我打退了就行…… “萧先生莫不是真不怕死?若是你我鱼死网破了,对萧先生能有什么好处?”老人再沉不住气了。 “我……” 萧嘉穗正要解释,他并非不怕死,实在是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杀喊声。 这声音惊醒了屋内众人,有些打哈欠的宣赞更是差一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而不等两人疑惑,这时候门口拐角处曹俊闪出来,面色阴沉咬牙道:“老爷子你继续炮制这两货,不说服他们就决计不能让他们出去!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去看看,我倒要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是什么回事?这小子,一直都藏在门外么?”宣赞惊讶的叫起来,对面老人却脸色不变。 看着萧嘉穗翘起的嘴角,老人冷声道:“萧先生你也听到了,我家少爷的命令很是清楚不过。如果您还想活着离开这座兵营,那就赶紧按照我家少爷的意思来办吧!否则……您身为读书人,怕是扛不住大刑吧?而且将你二人锁死在这里,等我等离开之后,那活活饿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然而那萧嘉穗就好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实在又臭又硬。无论老人如何劝说威胁,他也拒绝妥协。 旁边宣赞也是气笑了,跃跃欲试就要对老人动手:“老东西,你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半天说来说去只说萧兄,莫非以为我宣赞就给你们找不得麻烦?不过曹家罢了,以为我宣赞会怕?” 老人面露不屑正要搭腔,外面忽然传来杨汕的声音:“哈哈!宣赞兄弟怎可妄自菲薄,谁能够小瞧大名鼎鼎丑郡马?都说丑郡马宣赞是因为娘子的死也寡言忧患,可谁知道他每年辛苦在外,却是在努力寻找奇珍药材?郡主之死只是因为怀胎难产,可谁想外人只看宣兄容貌,却是小瞧了他。” “杨将军为何出现在这里?”宣赞惊讶的叫着,而后又不好意思道:“话说宣赞丑事,杨将军如何得知?” “自然是因为萧先生生怕我杨汕以貌取人小瞧了宣赞兄弟,所以才偷偷向我透露这些秘密。”杨汕笑着说着,又转头对老人道:“老人家,咱们又见面了。只是您小瞧这位丑郡马却是不应该,他无论本领还是品行,都是上上之选。这种值得交口称赞的好汉,又岂能受到如此之侮辱?” “哼!大言不惭!”老人脸颊抽动一下,转身看向杨汕这边。 只见原本应该守护严密的营房顶账门口,杨汕带着马劲以及两名亲兵站在那里。之前站在这里守门的一伍士卒如今是一个也不见,再看杨汕几人身上没有动手的痕迹,老人不由眉头又是一跳。 如此这般还有什么好猜的?定然是曹俊走的时候,将那些人唤去保护了吧? 迅速冷静下来,老人冷冷的盯着杨汕道:“如果老朽没有猜错,外面的喧闹声也是你的手段吧?声音片刻便停了,很显然怕是没有几个人在外面。换言之尔等寥寥几人就敢闯营,果然胆大包天。” “只不过是自信心十足,相信此行并不会动手罢了。”杨汕一点也不慌,表现的是十分镇定。 面对老人身上唬人的气势,杨汕自信的笑道:“小子这一次来,带上了充足的好处。咱们大宋内部的事情无非就是利益交换,只要杨汕能开出足够的价码,老人家又如何莽定曹俊兄弟不会答应?”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愣。杨汕,好大的气魄!这是自信,他手中的价码无人舍得拒绝么? 宣赞感动不已,只决定凭仅此一句,杨汕就足够做他宣赞的好兄弟! 而这时候,杨汕背后曹俊终于愤怒的赶回来。远远听到杨汕的话,曹俊幽幽的道:“好一个杨汕,好一个足够的价码!姓杨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胆敢如此戏弄与我!如果你的赔罪礼物不能让我满意的话,我曹俊在这里发誓,纵使你杨家拼命保你,我也必要杀你!” 这话说着,曹俊伸出手指向周围所有人:“你!你!还有你!胆敢耍我,那就一个都别想活命!” “你说什么?” “呵呵,真是小孩子心态!曹家嫡子,果然还未成熟。” “来啊!谁怕谁?” 一时间众人各自回应,气的曹俊是怒火攻心。他再也忍耐不住,缓缓举起右手就要对身后士卒下令。 而这时候,杨汕却最终开口道:“我有一方子,操作好了轻松年入百万贯!曹俊,我拿这方子换你青州所有兵马如何?无论是这校场里的还是你藏在外面的,所有人全部都给我!所以交易,我给你一个世间仅有的,轻轻松松就可以支撑一个家族兴衰的方子!这交易,你可敢做?” 第五百二十章 百万贯的诱惑 杨汕说的斩钉截铁,现场其他人却是一个个惊的鸦雀无声。 年入百万贯?一个方子?居然想换曹俊在青州的所有士卒兵马?这是在开玩笑嘛?白日做梦呐? 几人都满脸不信,特别对杨汕了解最少的萧嘉穗和宣赞,更是只觉得杨汕在说大话。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看向其他人的时候,却发现其他几人脸上有震惊,有惊疑,唯独就没有那种丝毫不信的不屑。换言之其余人都相信杨汕手里有东西,唯一的差别就是心里价值预期而已。 这……这怎么可能?他不过一个小将军,哪里来的这等宝物?莫不是当世财神不成? 且不提萧嘉穗两人的惊讶,也不提曹俊猛然止住动作整个人僵住,杨汕自信的笑着又道:“如何?这交易无论从地方来说,对你曹俊都是只赚不亏的吧?至于我有没有这本事,其实咱们可以先试试。” “哼!试试就……”曹俊冷哼一声,话没说完却被老人赶紧制止。 脸色平静甚至镇定的有些过分了,老人盯着杨汕的眼睛道:“杨将军的本事,老朽也知道一些。那大名府梁中书为何对杨将军刮目相看并且屡次帮忙?可不就是因为杨将军这一手点石成金的手段?据说梁相公两次给杨将军你帮忙,两次都损兵折将损失惨重。然而即使如此,他对杨将军依然看中!何解?必然是相较于利益,那损失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所以杨将军这话,老朽愿意相信。”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年入百万贯,难道他真能把石头变成金字?”曹俊低吼一声,只觉得荒谬。在他看来杨汕拿出的什么方子,能够换个十万贯就顶天了,怎么可能有年入百万那么夸张? 如果只是十万贯,可不值得自己这般改变脸色改变态度。 “少爷!人在外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太过小瞧与人。特别是在对方已经做出过类似成绩的情况下,就更加需要一些个承认。人无完人,咱们没有这等本事,这却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寻常事。”老人回头对曹俊劝解一句,很快便让曹俊冷静下来。而负担教导曹俊,其实也是老人的任务之一。只不过各人的教育方式不同,老人选择的是任由曹俊施为,而后再给他擦屁股。 老人一番话之后,曹俊深呼吸一口气。 搓搓脸皮鼓起满脸笑容,曹俊上前边走边说道:“哈哈!杨汕兄弟当真是客气了!不过说实话,你这杨百万一样的轻轻松松就能拿出富可敌国的方子的手段,实在让我这等凡人羡慕到死啊。不过这交易便是交易,我也不能说对手下兄弟不负责,将他们随意就交给你。所以,好好再谈如何?” 说着曹俊亲热的挽起杨汕的手,将他拉入屋内。 一行人当真就像杨汕之前说的一样,化干戈为玉帛简直快的不可思议。偏偏杨汕的财神身份,那是经过大名府梁中书认证的。即便他拼命隐瞒,可也依然有些消息传出去,让人不由猜疑。 而现在杨汕张口就是一个方子年入百万贯,这吓到众人的同时,倒也算是证实了来自大名府的传言。 一行人分散坐定,就仿佛之前的矛盾只是虚幻。曹俊拉着杨汕坐上主位侧面,而后亲热的问询道:“杨兄弟,你可不要唬我。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够年入十万贯也就够了。能达到这个要求,我就当做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位萧先生要挟我,同时你擅闯我军营的事,都一笔勾销。” 曹俊说的十分大气,可眼睛里的贪婪却是掖制不住。 杨汕也不客气,只摇头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些许小事,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我要的是你手下的士卒,所有的,完完整整的,无论现存还是你藏匿起来的所有人!兵马,军械,粮草,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便交换你一个足够珍贵的方子!相信我,年入百万只是最低期望。” 曹俊脸色有些黑,他当然不舍得将手下全部交给杨汕。 这算什么?用一个方子,就把他堂堂青州兵马司统制变成光杆儿头领?而且我也没打算跟你做这种交易啊!先前说的不过是饶恕你们这些人的狗命的问题,怎么突然就变成将手下尽数卖与你了? 可是要说拒绝,曹俊又舍不得。年入百万贯呐!不知道朝廷,国库或者官家,有没有这么多钱? 心里痒痒的,曹俊一抬头忽然看到对面老人垂眸安坐的模样。 这一看,曹俊就下定了决心! 深呼吸一口气,曹俊对杨汕笑道:“杨汕兄弟,你为什么就非看上为兄手里这点兵马了呢?说实话,咱大宋的兵卒,他不值钱!我这些人又都是步兵而非骑兵,更是廉价。你说你一次拿出这么大的代价,难道就不觉得亏得慌?一年百万贯,招募多少士卒,置办多少军械,不都轻而易举?” “呵呵……我为什么需要你手下士卒,莫非曹将军你不明白?”杨汕冷笑一声,让曹俊表情一僵。 不过终究没打算当真闹翻,杨汕摇摇头恳切的道:“说实话,我就给你交个底吧。做生意这东西,它是要看本钱,要看身份的。我杨汕自己来做,哪怕做出来的东西再珍贵,我又能卖与谁去?又一年能卖多少?可是如果将方子交给你就不一样了!曹将军乃是曹家嫡子,这身份自是不同。借助曹家的关系和网络,怕是生产再多也能轻易分散到全国各地,这才是年入百万的理由啊。” 曹俊恍然,原来是这般的年入百万。不过也对!纵使是如同宫里那张镜子一样的奇珍,它也需要有身份有本事的家族去销售,才能持之以恒的赚钱。换他杨汕去卖,又能卖给谁去?是这个理! 纵使对商业不熟悉,曹俊也凭借自己的理解,觉得弄懂了这其中的关键。 于是眼珠一转,曹俊讨价还价道:“既然是要借助我曹家的身份也能卖钱,这年入百万贯怕是至少八成要算到我曹家的功劳上吧?既如此,你这方子也不过是年入二十万罢了!宽恕罪名倒是足够,买人可就不行了!除非说杨兄弟你多拿几个能赚钱的好方子出来,我才好忍痛割爱啊!” 这话还未说完,曹俊就看到了杨汕鄙薄的眼神。 他的动作顿时一僵,而杨汕也不屑去解释那些幼稚的话题。讨价还价而已,道理其实并非不懂。 这到手的好处可不能就这么丢掉,况且说实话如果真能用这两万士卒换得一个全家族富贵百年的大买卖,那无论从什么方面去想都是值得的。而且自己辛苦将这两万人偷偷保住算是功劳,可是如果能给家族找到一个巨大财源,那更是大功中的大功!若是真能做到这事,未来家主之位能跑? 曹俊抬头看一眼老人,老人默不作声却是对曹俊微微点头。 于是曹俊也不多想,只笑着应承道:“好吧好吧!果然还是杨兄弟你口才厉害,我这人粗苯,却是学不会还价了。这样吧!现在就来验证一下你的方子如何?只要确实有那价值,我就答应交易。” 然而即使这般,杨汕却依旧摇头道:“这自然不行!方子可以验证,但是必须是在你将所有士卒明摆着对接给我之后!只有等你手下这些人全部都清楚并且承认了我的领导资格,你才能得到方子!” 这话一出口,曹俊顿时脸色黑了:“杨汕,你莫不当我是傻子?人都给你了,你再反悔怎么办?” 众人一想,好像有些道理啊! 然而杨汕却露出轻蔑神色,冷冷的盯着曹俊道:“曹俊,我要这些人做什么,你很清楚对吧?按照规矩,按照道理,按照我大宋律,你觉得这些人是该留在青州还是跟你走?原本按道理来讲,纵然我杨汕一毛不拔,他们也都必须死在青州才对!既如此,我好心给你交易,你还有资格质疑?” 曹俊,语塞了。 他不是没有借口去解释,也不是想不到话语来找杨汕的茬。只不过终究年轻人,心里还是有些底线,也很清楚什么才是对错。如此一来,有些不要脸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对于杨汕的态度,也带上一些敬佩。 这是一个真正一心为国的人!我曹俊纵然不如,又如何能在他面前露出那等丑陋姿态? 狠狠一咬牙,曹俊瞪着眼睛道:“好了!别说了!这些人马,可以给你!你那什么可笑的年入百万,小爷我也不要了!怎么着,真当小爷是那种见钱眼开不知大义的货色?我告诉你,你们小看爷了!”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曹俊的目光,顿时变了态度。 杨汕微微一笑,只盯着曹俊的眼睛道:“你确定?如果曹将军你当真这般忠义,我倒是挺高兴能省一笔。” “我……” 曹俊瞪着眼睛就要说话,旁边老人却忽然闷咳一声,将曹俊不曾出口的糊涂话尽数堵回去喉咙里。 曹俊又一次脸黑了,只能低声道:“省肯定是不能省的,不是说好的交易么?只不过……小爷我就信你一回,先把人都给你招齐咯。话说你这厮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其实在海岸边藏了五千人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秘法 曹俊也是那种果断的性格,既然决定要赚这年入百万的大生意,他也就不再犹豫。 一行人又啰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后见天色渐晚,便暂时在这营房里停留休息。当然士卒们收拾行李的动作自然是被曹俊叫停,虽说惹的有些哀声载道,但是所幸还未出发,倒是尚且安稳。 而后曹俊设宴招待众人不提,这一夜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状况。 杨汕轻松得到两万大军,也是犹自高兴。至于说要拿出好处交给曹俊,他倒是没有半分不舍。毕竟说实话他心里的那些技术还有技艺,留在脑子里纵然显得珍贵,可是对这个时代却没有任何价值。 所谓的价值,那是要真正使用出来;要施展在这个社会中,才能得到体现的。否则纵使你脑中有一个大图书馆又如何?当它不能施展出来的时候,你所拥有的东西其实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古人最喜欢的便是敝帚自珍,可对于杨汕而言,这种小家子气的心态是他无论如何都瞧不上眼。 在这方面,杨汕始终有一种自信。那种后世人可以俯视古人的骄傲,才是他能够自信去做任何事的理由。 一千年的社会发展和科技、时代、岁月更替,让杨汕不自觉的就心怀骄傲。这也是必然的吧?华夏一千年的进步,如果还不能让一个人感觉到他在各方面的优越,那这个人前一世该活的有多糟糕? 衣食住行,吃穿享用,这其中的差别都不言而喻。 所以纵然说他拿出来的东西对这个时代而言是奇迹,在这个时代也确实能赚大钱;但是对杨汕而言,那些都不过只是上一世随手可见的普通玩意罢了!就好像那一面丑陋至极的镜子,后世人谁瞧得上? 第二天一大早,杨汕慢悠悠起床的时候,其余人等已经翘首期盼。 能够年入百万贯的方子,毫无疑问是所有人都好奇的。按道理来说曹俊找杨汕验证,其实并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这么多人瞧见。但是偏偏宋人最重视诚信,因此哪怕是杨汕的方子简单至极一看就会,想萧嘉穗还有宣赞这样有身份的人都不会去仿制。而曹俊,也更不可能反悔食言。 有些话可以私下鄙薄,有些争执也可以明面出手;但是只要决定好的事情,那就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 都说大宋商人注重承诺,可事实上但凡宋人便都重视承诺! 那种因为一个约定而穷耗一生的事迹,在大宋并非个例。甚至如果一个人被传出去说乃是无信之人,那么他在大宋将步履难行,备受唾弃。哪怕是落草做一个山大王,那也要能让手下小弟服气不是?例如梁山王伦纵使有各种缺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等等;但是说实话,他对手下着实不错。 说的远了,总之曹俊并不担心这方子被他人透露出去,他反而希望这见证之人越多越好。 “杨兄弟还真是大气啊!在别人的军营里,也能这样安卧;这等潇洒心态,我实在是学不来啊。”曹俊打个招呼,又迫不及待的道:“杨兄弟你看这天色如何?能不能让你施展一番那年如百万的手段?” 杨汕看到曹俊眼眶上微微的黑眼圈,心知这人脸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里对那方子还是极为看重的。 不过也对!哪怕是羞于谈钱的士大夫,也不可能说无视这一年百万贯的买卖!大宋每年付给辽国的保护费,也不过才二十万贯罢了!那点钱能算什么?这方子卖一年的收入就能买它五年! 想着杨汕也不敷衍,毕竟对他而言,现在没有什么比这整装待命的两万士卒更加重要。 彼之厌物我之蜜糖!我之手尾彼之梦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心里所看重的东西,只要自己觉得值就够了。 于是杨汕也不继续装神秘,他笑着对曹俊点头道:“安心!我已经去派人买了需要事先准备的东西,想来差不多也该到了。而后具体的方略我昨夜也差不多写的很详细,如今只是给你演示一下罢了。” 这时候两名士卒各自提着一个木桶过来,对杨汕以及众人行礼后,这才小心翼翼将桶放在杨汕前面。 曹俊凑上前一看,一桶浑浊黄汤。 他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再三仔细观察却也没找到特殊之处。于是抬起头,曹俊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对杨汕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两桶泥水对吧?普普通通的烂泥水,不是什么宝贝?” “你没看错,这确实是两桶黄泥水,普通黄泥加水调和成的。”杨汕笑着点头,却让众人一头黑线。 谁也想不出来,到底什么样的宝贝能够年入百万贯,同时居然是用黄泥汤调配出来。 然后又有士卒抬来脚盆,木瓢,簸箕等物品,三四个堆砌在一起,让人浑然不明白杨汕到底能对泥水施展什么法术。 不过这般神秘的摆弄一套之后,众人的兴趣倒是被彻底勾引起来。因为大伙至少明白了一点,杨汕并不打算去做那些什么特别珍贵精致的东西,否则也不会随意的使用这种粗糙器具。而且看杨汕随意摆弄这些东西的模样,显然恐怕做法也会极为简单!只是就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曹俊也不追问,反正只要杨汕有信心,到时候做出来的宝贝还不是属于他曹俊所有? 这时候,远处又走来两名士卒。这两人就不是曹俊手下的普通兵卒了,而是属于杨汕的禁卫亲兵。 这两人一个身上一个布袋子,左边那人布袋子里装满了东西,扛在肩上有些吃力。 而右边那人手中的袋子却只有巴掌大小,被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一副生怕里面的东西掉落一点的模样。 走到近前,两人对杨汕缴令道:“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那什么红糖着实便宜,十多贯钱就装了这一一袋子还多。不过另外大人需要的霜糖,那却是实在昂贵;您的一百贯钱,却只买了这一点。” 抬起头见众人神情各异,这亲兵不由心中一颤,哭丧着脸道:“将军,小人……是不是买贵了?”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到我大宋的白糖居然这般昂贵。百贯钱一袋,岂不是要二三十贯钱一斤?”杨汕摆摆手安抚这两名亲兵,而且根据他的粗略观察,那一巴掌糖袋子,决计不到五斤重。 “这霜糖只有南方才有,三十贯一斤,还不带还价。您给的一百贯,只买了三斤二两。这二两,还是那掌柜怕咱一个当兵的被上官斥责,所以好心送的一把。”捧糖的士卒松了口气,咧嘴笑起来。 杨汕将这数学题在脑子里转一遍,顿时愕然。那掌柜欺负这蠢货目不识丁,这蠢货居然还感谢人家? 只是看旁边曹俊有些等的不耐烦了,杨汕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置一旁。 然而旁边曹家老人看到这一幕,却是心里一动。他退后几步离开人群,而后唤来一人耳语两句,让那人快步离去。 这一边,杨汕命令亲兵将两个袋子都拿到那些器物旁边,又摊开袋子给众人观看。 “这不是红饴和霜糖么?莫非杨兄弟你要卖给我的,便是这制糖的方子?不过这红饴便宜劣质口感不好,想要卖出价格可不容易。至于说着霜糖……这东西都是从大食国遥远运来的,自然价格不菲。若是说你会做这东西,那我也相信你那年入百万的承诺。只是可惜,咱大宋可没有造霜糖的原料……”曹俊说着遗憾摇头,对于这霜糖居然产自大食而表示十分不甘和失望。 然而听到这话,杨汕却在心里腹诽起来。 古大食人狡诈狡猾,那是从古至今都出了名的。这些人为了赚钱不顾一切,弄出一个独家制糖本事也属正常。就好像那由沙子制成的玻璃一样,被唐代大食人弄来大唐,骗走了无数钱财。 如此想着,杨汕也不做解释。 反正事实胜于雄辩,真相如何只需要简单实验便知晓。 他先是命令亲兵将那红糖倒了半袋在簸箕中,而后轻轻摇晃至均匀平整。 紧接着将簸箕放在木制大脚盆当中,簸箕四周和中间放置小凳在脚盆里以便摆稳。而后命人将那两桶泥水提过来,杨汕挽起袖子上前,又从桶里舀起一瓢浑浊的黄色泥水,随意往簸箕上一泼! “嘶……”有人吸一口冷气,却是不忍红饴被杨汕如此糟践。 真说起来它十贯一袋,那也是好几百文一斤,怎么都称不上便宜了。被这样糟蹋,岂不是要天打雷…… 心中的嘀咕没说完,宣赞忽然瞪大一双牛眼。 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脏兮兮沾满了泥水的红饴里面,是不是出现了一抹黄白色? 而后杨汕又是一瓢泥水泼上去,淅沥沥的黄泥水顺着簸箕的缝隙流淌入大脚盆当中。然后这一次,众人几乎全部看清楚了,那红饴上的红色竟是仿佛被水洗掉一样,褪色的现象十分的明显! 第一瓢泥水的时候还呈现灰黄色,这第二瓢下去,居然就已经能够看到灰白色的结晶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有钱便是爷 这是神迹吗? 谁也不敢相信,那不值钱的红饴被烂泥水这么一浇,居然就能变成价格昂贵的霜糖! 这是戏法?有人敲向旁边装霜糖的袋子,可是那里面并无动静。依然是一小袋,没有拿来这边充数的痕迹。 而后杨汕又是一瓢泥水浇上去,毫无疑问簸箕里的白色糖晶更多了,原本的红饴也在泥水的冲刷下越来越少。如果不是泥水的冲刷让簸箕底层的红饴依旧能看清楚,说不得众人就要以为这当真是障眼法了。然而如今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却是不得不承认,杨汕真的搞到了制作霜糖的手段! 这一下,曹俊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十分狼狈的扑上去,顾不得脚上身上沾染烂泥,就这么双手插入到簸箕里面,捞出来一捧有红有白的糖晶。 褪去的红色液体从指缝里溢出来滴落到裤腿,曹俊却只看到自己手中的糖晶越发显得白皙透明了。他几只手指挑动揉捏一下,发现糖晶变色的速度更加明显!这发现让曹俊不敢相信,居然这般简单?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年入百万贯的方子?”曹俊激动的看向杨汕,他只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剧烈。 如果真能把红饴变成霜糖,这生意何止百万贯?要知道那红饴乃是破石头一样的价格,可霜糖却可谓价比黄金呐!用石头换黄金,怎么能不赚钱?这年头衣食住行四件事,卖糖更是长久的买卖,可以世世代代做下去的大生意啊!若是拒绝了这等生意,暴敛天物怕不是要被天打雷劈! 曹俊什么也顾不得去想,抓着杨汕的手就兴奋的大叫:“换了!这生意我做了!方子,我曹家要了!” “那便好,也不免我辛苦这一回。”杨汕取了湿巾擦手,同样心中不免激动。 这一瞬间,就多了两万士卒啊!而且只看这附近,曹俊准备的粮草军械也都不少。换言之这支队伍只要弄好了规矩和秩序,那便是能够直接出战的!纵然说战意不高,可也比新招募的散人靠谱。 主要是时间已经等不及慢慢训练了,这哪怕拼着不在乎损失,也要把辽人先阻止在青州境外。 两人这般说着,就是等于约定即将完成。 而这时候,曹家老人却忽然开口道:“两位还请稍等!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如此仓促?少爷,老爷曾教导说遇事不可急,莫非你忘记了?还有杨家小少爷,您这戏法确实精妙!能将红饴变成霜糖,可谓说是点石成金也不为过。只是老朽有些疑虑,您这红饴、黄泥水,是否是真的普通红饴,普通泥土搅浑的水?若是其中还有什么诀窍没有说清楚的话,我曹家这哑巴亏可就吃大了。” 这话说着,听起来就好像杨汕是使诈骗人一样!这般怀疑,岂不是就等于是不相信杨汕的人品? 马劲瞪着眼睛就要发作,杨汕却伸手拦住他,然后笑着对老人道:“老人家,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纵使交易完成,我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离开这里。您无论有任何怀疑,为何不亲自试试看?” “哼!老朽自然会试。为了曹家名声,倒是也顾不得这张老脸了。”老人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哎?万一你这走了,到时候不承认这事儿,私下却拿方子去赚钱怎么办?”马劲又叫起来。 “嘿嘿……我曹家百年的脸面,还做不得这种丢人的事情!至少除非我曹俊死了,否则岂有做出如此丑事的道理?”曹俊怒视马劲,而后呼一声转头瞪着杨汕道:“来!我们击掌为誓!这个方子,我曹俊要了!现在我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像他们宣布从现在起,他们归你了!” “哎!曹将军何必如此急切?”杨汕笑着拉住曹俊,并不让他冲动。 两人拉扯一阵,还是杨汕先败下阵来。他被曹俊拽着来到校场,而后鸣鼓召集兵马。 其余人,萧嘉穗、宣赞等皆站在两人事后,互相对视却又暗自摇头。明明是曹家大赚特赚的买卖,可是看着前面那两人一个迫不及待,一个镇定自若的模样,却反而显得好像是才是真正主导者。 刚才那手段大伙儿也都看到了,确实堪称是不可思议!如果曹家当真得到这能把红饴变成霜糖,真正日进斗金的买卖,那说起来曹家确实是占了大便宜。这让别人知道,怕是要以为杨汕疯了吧? 只可惜那些庸人永远也想不到,杨汕驱逐鞑虏、和守护大宋的意志,究竟是多么的强烈!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萧嘉穗和宣赞对视而笑,相互点头。 校场上的人在一个个都头以及指挥使的训斥打骂声中,混乱的汇聚。而台上曹俊舔一舔手指,却是抱怨道:“你这霜糖里面,好浓的泥土味儿!带有这种味道的次等霜糖,可卖不出年入百万贯的高价来!话说那大食人的霜糖,其实也是这么搞出来的对吧?我就奇怪,有时候会吃到涩味……” “这些个小事,你就别费神去想了。相信我,它不适合你去考虑。等会儿交易结束,我把方子给你,你去找一个专业制糖的老匠户,给人家签上死契,接下来有任何困难,让他去解决,明白?相信我,他会做的比我解释的更细致。”杨汕无奈的看着曹俊,一副我给你解释了你也不懂的模样。 而且术业有专攻,跟曹俊说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那老人都知道找人去做实验,这货却只会顺手等现成的。也就他是曹家嫡子了!否则随便换成一个庶子身份,这种德性还想活到成年? “我觉得你在说我的坏话。”曹俊用眼睛斜瞥杨汕,语气却很轻松。 或者说自从抛下青州军这个担子,身上青州府兵马司统制的身份变得可有可无,又能够从杨汕手里得到好处回曹家交差,甚至还能反而立下大功之后,曹俊很明显的洒脱了许多。这一刻的他,已经很像是杨汕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那种轻松懒散模样了。换言之,曹俊是真的给自己解除了压力。 不等杨汕搭腔,曹俊抬起头看着前面大校场,又自言自语一样道:“其实说真的,咱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对吧?有些东西说白了,它就是一个争字而已。偏偏以我的身份,又不能不争。” “但是对我而言,除了我心中的目标,别的东西我都可以不去争。”杨汕开口。 曹俊诧异的打量一下杨汕,就好像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这人一样。杨汕也不回避,依旧站的挺拔。 而后只见曹俊轻轻笑起来,摇头道:“只可惜谁也不会谦让你,你的目标和他人起冲突之后,说白了还是一个争字。而且像你这样一根筋的家伙,一旦争起来肯定更加可怕吧?嘿嘿……千百万贯的生意都能够随意拿出来,这种决心和执着当真让人胆寒。像你这样的性格,对谁都是大麻烦呐。” 这话说的杨汕一愣,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 而更加让杨汕心虚的是,他居然不得不承认,曹俊这话其实没错。所谓不争便是大争,不退只进。 在事关辽人的问题上,杨汕确实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妥协。这种坚持,让许多原本对杨汕还算中立的人,最后都选择了远离。纵使许多同样志向的兄弟靠拢过来,但总规不是那么让人完全开心。 不知道想到什么,杨汕有些沉默。 他忽然有些想念很久以前跟丫头一起的日子了,无忧无虑,没有那么多麻烦。甚至哪怕是带着丫头流浪去东京城的那段时间,虽然危险辛苦,却也单纯舒心。哪里像现在这样,遇到数不清的敌人,又有数不清的纠葛?对手能变成朋友,朋友会变成敌人,一切都那样的让人烦恼。 甚至这样的尔疑我炸,还会没有休止的持续下去。只要大宋一日还有争斗,这种生活就不会停止。 “这……是我想要的吗?”杨汕低头想看脚尖,却只能看到腰间的兽头金腰带。 “什么?”曹俊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只是感叹,咱们总归还是能像第一次那样好好说话。”杨汕笑起来。 “切!无论哪一次,我的身份可都比你高。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什么也没有,只能去向太子献宝的家伙,现在却是在青州闯出这样一番功绩。”曹俊感叹一声,有些羡慕又有些理所当然。 他也想这样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啊!只可惜身为世家子弟,这等事情是想也不需要想。 至于杨汕这个假的世家子,嘿嘿……那不是早就成了整个青州大家族里的笑柄了么? 只可惜如今辽人的一场胡来,却是将青州府的富绅世家几乎一网打尽。如此一来,倒是帮了杨汕的忙。若非是那些曾经支援他曹俊的青州富绅之家皆陷入混乱,他这会儿还真不敢说跑就跑。至于说将这半年来的辛苦尽数卖给杨汕这种事情,古往今来又哪里有过?一切都机缘巧合罢了。 至于说那霜糖的利益,倒是另一回事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撂挑子 一万余人的士卒,召集起来相当耗费时间。 再加上事情原本仓促,因此哪怕是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下面的人也依然乱糟糟成一团。 然而杨汕却发现,曹俊其实对手下士卒的掌控力度其实不低。这从校场里士卒虽然混乱,但是却始终保持着小范围的纷乱而没有扩散,仅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换言之那几名指挥使其实干的不错,他们几乎是完整的将自己手下召拢到了身边,因此没有产生那种交互兴致的、更糟糕的场面。 眼下的混乱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流逝那几个指挥使对手下的掌控会更加完整,秩序也就会随之恢复。 “这一点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既然来青州,家里好歹也会给我几个撑架子的人。而后我指挥他们,他们指挥都头,都头控制士卒,一支队伍的结构也就稳妥了。只需要有这样几个能干的指挥使,纵使再多的军队,我也能如使臂指。”曹俊骄傲的说着,这才是将门世家的本钱! 像什么能打的!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这些有什么用?将门最重要的是军队,最大的本事则是能够控制住军队!否则朝廷或者说官家凭什么要对将门无法割舍?就因为这种本事底蕴,外人是不可能有的。 “是啊!掌控大宋禁军两百年的将门武勋,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底牌?”杨汕点头,有些羡慕。 别看真打起来,杨汕完全不虚曹俊手下这些人;或者说在杨汕眼里,曹俊手下这些兵卒根本不堪大用!但是说实话,大宋将门的这种掌控军队的手段,哪怕放在后世也是最科学的管理方式。但是这种东西,一般人你就是玩不出来!勇士猛士高手都能招募,但是你告诉我,老兵要去哪招募? 真正堪用的老卒,那除非是残疾了,否则是绝对不可能说轻易让你退伍的。 而唯一能够培养老兵的,却也只有将门势力!将门能够并且会培养老卒,其他人有这想法却没这机会也没这本事!于是这种人才越发被将门垄断,朝廷也越发只能依仗将门控制住到处的军队。特别是那些由流民,灾民,乱民以及其他乱七八糟身份的人组成的厢军,更是只有将门才能控制的住。大宋因为懒政而将各地灾民直接划编为厢军,于是能够控制厢军乱民的人便是香饽饽…… 也因为这种不需要打仗就能显现出来的本事,即使大宋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大宋兵烂将衰,但是也依旧离不得这些人。 因为如果没有将门控制住禁军和厢军,就凭大宋目前这些贼寇四起的状态,军队早就哗变了。 对于这些事情,杨汕在经历了这些长时间的磨练之后,也终究有些了解。 看看曹俊手下那些将士卒控制的死死的指挥使,再想想自己手下林冲和秦明两位指挥使,杨汕不得不承认真正在指挥使的业务上,林冲还是要差上半筹。反倒是秦明纵使武艺不如林冲,但是他毕竟曾经身居高位,而且又是青州本地人,因此对手下士卒的控制力度反倒比林冲要墙少许。 而如果说杨汕能够拥有眼前这些指挥使的控制士卒的手段,那么再加上林冲等人的武艺先锋,岂不完美? 曹俊似乎是察觉到了杨汕的想法,赶紧摇头道:“想也莫想!士卒可以给你,这些人我却要带回去的!” “既然说好了把所有人都给我,你又怎能反悔还有例外”杨汕笑起来,这下倒不用纠结怎么开口了。 “不可能!我如果把这些人都给了你,那回去后如何跟上面那些人交代?”曹俊还是摇头,在这方面绝对不松口。他倒没有因为今天这场不可思议的巨利而蒙蔽眼睛,在轻重方面依然分的清楚。 但是对杨汕来说,有机会能够到手的好处,为什么不要? 那一行不到十人的指挥使看起来单薄,但是他们却是这支军队能够稳定的支柱。万一要是因为他们的离去而使得队伍不稳,那杨汕岂不是得不偿失?须知道辽人入寇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杨汕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一点点的训练这些个士卒。纵然是从后世带来的那些练兵以及思想正治手段,也是需要时间去发酵的。一天两天就能让乱哄哄的两万人都听话起来,那不是做梦? 所以无视曹俊的拒绝,杨汕始终坚持,下方队伍的所有人都必须留下来。 “你就不怕我恼了反悔?反正你是怎么把红饴变成霜糖的,我也看得清清楚楚!你莫非不怕,我反悔了自己去做?你这家伙,我给你面子,莫非你还要当做我好欺耶?”曹俊怒视杨汕,又呲牙威胁。 “不!相信我,当你决定找你大批量生产霜糖的时候,你才会发觉那其中数不完的麻烦。”杨汕狡猾的一笑:“而且你莫非就没想过,我为何要用盆子将那浇过的泥水也收集起来么?实话说吧,那也是钱!通过浇泥法得到霜糖损耗不小,它也还需要秘法将剩余的糖浆也提取出来,才能更好的赚钱。也许这方法,你们找人也能想出来;但是那时间要多久?半年,一年?这可都是钱呐。” 这话说的,曹俊脸色漆黑如墨。 虽然早知道杨汕会有隐瞒,但是原来他已经以为完成的浇糖手艺,其实也只是半截货么?曹俊对工艺,做工方面没有任何门道,完全也不熟悉,因此许多事情纵使看着简单,后续也极为复杂。 任何一个设备都有时代的局限性,想要大规模生成赚钱,仅靠几个盆子如何可能? 还不等你把钱赚上,这秘密就透露的满大街人都知道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曹俊终于知道,原来工艺和生产,那是两种概念。想要将这方子完全拿到手中,他还需要继续仰仗杨汕才行。 无奈的盯着杨汕,曹俊郁闷的拱手道:“杨兄弟当真好手段!这放长线钓大鱼的本事,我曹俊是远远不及啊!嘿嘿……若不是因为那几个老兵的事情,你要什么时候才会把这个要紧关节向我透露?恐怕是直到咱们交易完成了,我说不定还要被你蒙在骨子里吧?当真……好手段!” “哪有!这些东西我都已经写在了方子里,又岂会对你隐瞒?即是说好的交易,我可不会反悔。只是如果交易不成,我岂能没有制衡的办法?”杨汕拍拍胸口,表现说自己并没有违反任何规矩。 这话听在曹俊耳中,尤为刺耳。所以就他自己是个蠢货,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么?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曹俊扭头一看,却是老人悄声无息的靠拢过来。见到曹俊问询的目光,老人表情沉着微微点头,表示说杨汕拿出来的制糖方子并不作假。至少,小范围洗糖是可行的。 得到这话,曹俊心里一横也不再犹豫。 见下面校场里士卒差不多已经排列整齐,曹俊唤来一名亲兵,命他去将几位指挥使大人都喊过来。 不多时,十名情绪各异,表情各异的武官从侧面走上台子,观察众人之后又对曹俊行礼。 “见过将军!” “免礼!”曹俊一甩膀子,也没有兴趣跟这些人再凝聚什么交情。既然已经答应杨汕,曹俊便直接道:“这次喊你们几个来,是有件事情要交代一下。我旁边这位,请这兵马司都监杨汕,想来你们也都听过他的名字。嗨!有些事情说出去丢人,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对不对?总而言之呢!就是我接到朝廷任命,要去南方平定那方腊叛乱了。意思是说,我要去南方做事了!” “大人去哪,小的人自然尊随!”其中一名指挥使赶紧开口。 “有你什么事儿?”曹俊手臂一挥怒视此人,现在是你表忠心的时候? 见几位指挥使因为拍马屁拍到马腿上而表情一僵,曹俊大大咧咧继续道:“总而言之,我在这青州的事情算是结束了!从今日起呢,你们所有人就归属这位杨汕杨将军管辖。听见没有,你们是他的人啦!” 这一刻,众人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曹俊居然是要撇下他们撂挑子走人! 其中一命头发半白的指挥使皱着眉头走出来,对曹俊拱手道:“将军,我等难道是要留在青州?须知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可都是曹家老人了,这如何还能临老了反倒被抛弃了去?这不合规矩啊!” “哪里的规矩?都是为大宋效力,莫非还要分成什么曹家杨家?你这是要造反?”曹俊瞪起眼睛。 几名指挥使顿时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们都是曹家老人了,哪想居然会有被抛弃的一天? 虽然说以他们目前的身份,就算身后没有曹家支持,也依然能在军伍里混的很好;但是曹俊的态度,毕竟还是让他们感到寒心。再加上并不清楚事情始末,因此反倒有一种‘我等已经没了价值’的感觉。换言之当曹家人不要他们了之后,他们这些老东西反而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曹俊在内,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第五百二十四章 人心尚在 杨汕虽然想留下这些指挥使帮他做事,但是如果对方心有不甘的话,强求未必有意义。 于是杨汕跟这十名指挥使做出了一个承诺!等他们帮助杨汕彻底掌控这只军队,并且帮助接替者维系住了麾下士卒的稳定和忠诚之后,他们再想去追随曹俊或者回去曹家,杨汕不会予以阻拦。 换言之别人都被曹俊‘卖’给了杨汕,而这些曹家骨干则属于‘售后服务’的类别,完事了是要回去复命的。 如此一来,几方人员都很满意。 杨汕不需要担心说,这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牢牢控制住军队士卒不放手;曹俊也免于了家族责问,将这些真正有价值的老兵给保了下来。而同时这些个老卒子也不用担心被抛弃,依旧可以在曹家庇护下过活。总而言之所有人的目的都达到了,杨汕也保证了手下军队的纯洁性。 至于说真实情况下,经过接下来的抗辽大战之后这支队伍还能剩下多少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一点杨汕知晓,曹俊也同样清楚。 待几位指挥使回去自己队伍之后,曹俊和杨汕终于走上了高台前沿。 所有士卒都在上官的喝令下闭上嘴巴,一时间鸦雀无声又众目睽睽。而从杨汕这边看去,一万五千人的规模其实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特别是人群站的稀疏的情况下,这大军十个方阵看起来还是很壮观的。杨汕过去手中不过常备军五六千人,相比之下这气势便是远远不如。而梁山或者说济州那边所有地盘,纵使说能够凑出来这么多喽啰,但是在身份和气势上,依旧天差地别。 这不是因为军队是否精锐的缘故,而是集团化大军所必备的那种碾压气势。 如今这些都归属于他杨汕,也就难怪杨汕激动了。 曹俊低头看着下方蔓延到远处的大军阵容,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不舍。但是毕竟对他而言,利益和权利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兵马大军也许能够得到战果利益,但是毕竟距离中枢还是太远了一些。到时候纵使当上大将军又能如何?狄青的遭遇就近在眼前!所以,还是勋戚家主更有诱惑力。 大宋不灭,勋戚世家便不灭!作为世家家主,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不是应有尽有? 所以区区两万士卒丘八算得什么?作为交易,卖了也便卖了! 在心里下定决心,曹俊面色一正,深呼吸一口气大吼道:“兄弟们!今天喊大家集合,是有一件事要宣布!我,曹俊!从今日起,就要跟大家分别了!南方有逆贼方腊造反,曹俊得当今官家看重,却是要去往南方,平定叛乱!所以……不得不在这里说一声,要跟大伙儿分开啦!” 曹俊的话没没话说完,下面便嗡嗡喧闹起来。主官将主要抛弃我们走了?这……这颗岂有此理! 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顺眼的,不过分贪腐,不欺压士卒,钱粮照实发,还不把咱当兵的当下人使唤的,难得的都统制大人,怎么这还没享受到几天的好日子,人家就要走了呢?这也太遗憾了吧? 说实话,相比那些个来自于地区,或者提拔于微末的将官,像曹俊这种空降而来的贵胄子弟,其实对士卒而言是更为优容的。世家子就是世家子,无论在气度还是身份态度上面,都不会做的太小家子气。那种将士卒当做奴才使唤的上官,往往都不可能是这种更看重脸面的贵族子弟。 所以一听到说曹俊要走,士卒们顿时哀鸿遍野。这万一要是再来个废物,咱岂不是又享受不到好日子? 对于士卒们的这种态度和遗憾心情,曹俊表示十分满意。我要走了,你们如果丫的表示欢迎,那我才生气呐!如今你们表示的越遗憾,越是能证明老子的好!也不枉我在青州辛苦半年,有得有失了。 如此想着,曹俊志得意满的指着杨汕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名叫杨汕,是咱们青州大名鼎鼎的阎罗都监!从今日起,你们所有人,都将归属到他的手下!还望从今以后,尔等好生听话,安心当兵,勿要给我丢脸!我曹俊纵然回去了东京城,也会依然关注你们,不会说就此……” 曹俊的话没说完,下方嗡嗡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响。 在这个没有喇叭的时代,高台喊话原本就费力;这会儿下面吵起来,曹俊的声音顿时就传不出去了。 他不得不止住话头,脸色漆黑如墨瞪着台下。 而这般重要的事情现在才说,也难怪众人议论纷纷。再加上杨汕的身份在青州有褒有贬,所以也难免士卒们议论纠结。但是更加让曹俊糟心的是,他侧耳听了一小会儿,发现却是欢迎杨汕的居多。 为什么?因为杨汕手下士卒的钱粮发的更加准时!也更加丰厚!还因为在杨汕手下当兵,他还会帮忙照顾家属亲眷,让你后继无忧。原本被慕容彦达丢给杨汕的三千老弱,如今已经在他们的原址上修建起一个巨大的村落来。村子里住的都是军户家眷,一些人住在一起熟门熟户,自然安心。 而且与此同时的,军营旁的那个繁华市集,也给军户们创造了无数的赚钱机会。从此生活无忧,岂不比哀嚎等死来的强?纵然是曹俊手下从不亏欠军饷,但毫无疑问杨汕那边的福利和机会更多。 当然大伙儿也清楚,杨汕那边并非就是什么都好。大家都是青州人,杨汕军几次大战损失惨重,这一点大伙儿也是知道的。换言之如果成为杨汕的手下,那势必就可能要去拼命,很可能会死! 总而言之这有利有弊的,也确实值得大伙慢慢斟酌。 不过很快的,欢迎以及期待杨汕到来的声音,渐渐还是占据了上风。 既然当兵,又怎么会害怕卖命?大伙儿不怕死,只怕卖命的价格不够高!如今杨汕军抚恤十足,又有一套完整的照顾家眷的法子,岂不是让大伙儿没了后继之忧?山东自古燕赵之地,又岂会怕死?当兵吃粮,拿命换前程天经地义,谁能说一个杨汕军的不好来?更何况,人家打的还是辽人! 百年来辽人年年打草谷,谁和辽人没有血海深仇?既然当兵,还怕跟辽人拼命怎的? 种种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台上曹俊的脸色越是越来越难堪。 他已经发现,接下来已经不需要他在宣布什么,解释什么了。仅仅片刻功夫,这些人都便自顾自的向杨汕归了心。 这真是,岂有此理! 而更加让曹俊揪心的是,原本之前还寻死觅活要跟他一起走的十名指挥使,这会儿也悄悄凑到一起。 “老陈,你有什么事儿?咱还忙呐,却被你喊过来。”一名光头的中年汉子说着,摸摸头皮一脸嫌弃。 他旁边站着的另一名指挥使头发斑白,一双手臂却粗如铁锤。见被唤作老陈的汉子低头沉默,他笑着道:“老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咱们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了,你有心事就说出来,大伙儿帮你斟酌。” 被唤作老陈的汉子,脸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他抬起头看看聚拢来的几位兄弟,忽然一跺脚道:“兄弟几个!我老陈,不打算回去了!你们也知道的,我和辽人有血海深仇!上一次少爷不战而逃让我失望,这一次能够找到一个当真真心实意全力抗辽的将主,我怎能放弃这机会?”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数变。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曹家认真培育或者说从老兵里特意挑选出来的,一个个都得到过曹家的恩惠。男子汉大丈夫讲究有恩报恩,哪有说为一己私欲选择背叛的道理? “我背叛谁了?” 老陈冷眼一横,环顾众人道:“咱们虽然受过曹家恩惠,但是作为朝廷武官,上阵杀敌岂不是咱们的本分?曹家小子说什么南方造反,但是实际情况我就不信你们几个老东西不清楚!辽人此次入寇已经是必然,所以那小子不过是明知不不敌害怕了,想逃跑了,仅此而已!但是,我却不愿一而再的做逃兵!上一次对辽人不战而逃,已经让我寝食难安!如今再来,我怕我将来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沉默了。实在是从大义上来说,老陈的这话根本一点毛病都没有! 曹家小子的懦弱,大伙儿心知肚明;而老陈原先就是青州人,和辽人有血海深仇,这一点大伙儿也是知道的。所以因为辽人入寇的事情对曹家少爷心生不满,这一点大伙儿也能理解。但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啊!老东西你这般选择了,岂不是让我们几个老兄弟坐蜡?这不让我们丢人么? 几名指挥使大人们脸色阴晴不定,互相对视一眼,都踌躇起来。 而这时候,士卒们已经在欢迎杨汕的到来了。特别杨汕说了几句话,增加了福利,规定了待遇,又定好了抚恤之后,现场已经是变得更加热闹。当杨汕说出有功者赏,晋功升官的规矩的时候,更是欢声雷动。 而这句话,却也让某几个人下定了决心。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交易完成 那人名叫陈文元,如今脸上看起来三十多岁,可事实上已经年近五旬的老东西。 见其他人还在犹豫,他又一次肯定的道:“老陈我不走了!接下来,我就要陪同这位阎罗都监,在青州我的老家,好好会一会那些该死的辽狗!纵然是和那些辽狗们辽狗们同归于尽,我这以后下了阴曹地府也能去跟我儿子说,我给他报仇了!几位兄弟,你们谁愿意陪我一起干?”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 不多时,身材矮胖却腿粗如象,拥有一身巨力的王勇,也点头道:“我也留下来!倒不为别的,只为给我兄弟王英,洗涮一番身上的丑名。想不到我此番归乡,听到的却是亲哥哥做了贼人,而后还被官军砍掉脑袋,害我王家百年声誉尽丧的消息。这如何使得?如此丑名,必须洗清。” “那矮脚虎王英是你兄弟?”众人大吃一惊,却是从未听王勇说起过。 “我王勇自负也算好汉,如何能有一个做贼的兄弟?若不是今日老陈说的真心实意,我也不愿意将这秘密说出来。”王勇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而这兄弟两人的际遇,也是天差地别。当年家贫两人离家,却不想一人做官一人做贼,却是硬生生活出了对立的两半模样。 而且矮脚虎王英贪花好色,狠毒无耻的名声也是传遍山东,王勇又哪里愿意再提出来? 众人点头,不再说什么。这陈文元和王勇皆是山东人,不愿离开家乡也是应有之意,旁人确实不该劝阻。 但是让其他几人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低头沉默不曾开口的另一名指挥使,名叫张怍的,这时候却抬起头道:“既然老陈和王勇两位兄弟要留在青州,我张怍又如何能屈居人后?辽人凶残,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等肆掠还只若视而不见,实在是做不到啊!原先没人出声只能憋在心里,可现在……” 说着张怍不好意思摇摇头,多余的话却也不必再说。 这一下,其余人便真的吃惊了。原先以为大伙儿共同进退,却怎么想这会儿居然三分的兄弟都有不同想法?这还商量个鸟啊,直接散伙得了!到时候大家伙各奔前程,也免得这种争执坏了和气! 几人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于是互相笑笑,也不再追问什么,强求什么。 只是选择离去的人一想到自己做了逃兵,毕竟还是脸色晦涩;而留下的人想到背弃曹家,也是心中难免羞愧。 这人与人之间,便是各有各的心思。零零总总的,总归都要为自己活上一回。 而看兄弟之间气氛变得难看,陈文元想一想也是笑道:“既然兄弟几个中,有人愿意陪我留在这里,那其他兄弟也就没必要跟着留在这地儿看着尴尬了。我,王勇还有张怍三位兄弟,勉强也足够帮着杨汕将军控制住这支队伍了。你们其余人便跟着曹少爷回去吧,他也需要人保护。” 其余几人一听,好像也有些道理。于是点头将这事应下,这一页便算是揭过了。 而后临到晚上,杨汕和曹俊正式交接了方子。曹俊仔细一看,对杨汕的想法顿时叹为观止。想不到最后,居然就连泥巴里过滤出来的糖渣也能做成轧糖,这岂不是一本万利、一个东西百样卖钱的买卖?难怪说杨汕有信心能够年入百万贯,这东西来钱确实有点太容易了啊!霜糖,根本不愁卖! 而且在方子的后面,杨汕这混蛋还列举出了几种将大食糖商挤出大宋的办法!如此之后,独占的生意怎能不大赚?当然杨汕也建议说曹家将一定的利益送给官家,而后得到官家庇护自然百无禁忌。 而对于这一点,曹俊哪里需要杨汕提醒?他曹家做事习惯性都会拉上官家,这一点哪里需要杨汕多说? 只是说到份子,曹俊心中一动。 他在腰间摸摸索索找到一个玉佩,观察一下之后将它塞给杨汕:“这东西你拿着,代表这霜糖生意一成的份子。我曹俊也不白拿你的东西,这每年该给你的好处,一贯钱也不会少你半分。” “我何时说过……” 杨汕话没说完,曹俊却摆手制止道:“我曹俊,不是那种钻进钱眼里的废物。孰轻孰重,我还明白。这方子价值连城,若是拿两万丘八换了,岂不是让外人看我曹家笑话?总而言之,这枚龙纹玉佩是先帝赏赐之物,贵重异常。只要你拿着它,往后我曹家便每年将一成的利润给你送过来。” 说着曹俊转身就走,直嚷嚷道:“老爷子,走了走了!这地方不再是咱家的了,别留在这里继续碍眼!” 杨汕把玩着手中冰凉润滑的宝玉,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这时候萧嘉穗从幕后走出来,看着曹俊离开的背影对杨汕道:“这曹家小子还算不傻!他若是真用那两万士卒就换走这方子,恐怕曹家卑鄙无耻,贪得无厌,强抢民方的丑名,就往后千百年都难以洗掉了。往后霜糖越值钱,霜糖的生意做的越大,曹家的名声就越难听。这一点,岂是银钱能买到的?” “是啊!而且这一成份子,还把我死死绑在曹家这边,一时还真不能脱身。毕竟我……确实需要钱呐。这一成的份子一年至少十万贯,也足够我多养五千兵马了。”杨汕叹一口气,也是摇头。 “哈哈!等到杨大人击退辽人,而后甚至率领大军恢复我燕云十六州的时候,那荣誉和辉煌,岂是区区钱财能够比拟的?”萧嘉穗哈哈大笑,又安慰杨汕道:“岂是不管怎么说,那曹俊也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他毕竟只是曹家子孙而非话事人,咱们也不能强求说一定不付出不是?” “放心!对于那方子,我是真心发卖的,没有半点说舍不得或者后悔的想法。”杨汕对萧嘉穗摇头。 而听到这话,萧嘉穗终于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陈文元三人早早的就候在了杨汕休息的房间之外。几位亲兵知道了他三人的来意之后也没阻拦,可是那警惕的眼神却也没做掩饰。这种态度让三人又气又怒,偏偏人在屋檐下却只能低头。 而后杨汕醒来,自有亲兵端水洗漱。同时的,也将三人的来意复述了一遍。 “他们居然不打算跟曹俊一起离开?”杨汕有些惊讶,也很惊喜。居然会有人选择站在他这边?真是好眼光! 这样想着,辽人日渐迫近的危机感也削减了许多。 杨汕迅速收拾完毕之后会见了三人,果然刚刚见面问安,这三人就主动表达出了愿意依附投靠的表态。 虽然它们在话语中很刻意的努力表达出自己的重要性并且需求尊重以及更好的待遇,但是这些对杨汕而言都是旁枝末节罢了。这三人主动寻求归附,对杨汕而言就等于是给其他人带了一个好头。相信有他们三人的表率和带头作用,这支队伍里其余的人,无论士卒还是将领,都会更容易归服。 也就是说有此一事之后,杨汕想要掌握这支队伍就容易多了。 杨汕很热情的接待了三人,而后又吩咐萧嘉穗跟这三人好好谈了谈接下来的待遇提升问题。纵使说不可能给他们更多的权利和地位,但是实质性的好处却也不会吝啬。甚至萧嘉穗还代表杨汕向三人承诺,等接下来不久之后将会进行的军队整合结束以后,三人都必将因为功劳而更进一步。 这番承诺出去,陈文元三人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下来。 纵使说他们选择杨汕并不是为了拿好处,但是又有谁会嫌弃得到的好处太少?今天所见到的杨汕的态度,已经足以证明这位阎罗都监对自己等人的重视了。往后再立些功劳,岂不是地位更稳? 这样想着,三人对接下来的事情也越发热情。 即使其他七名指挥使态度散漫得过且过,但是也有这三人拿出主人翁一样的精神努力做事。三个人负责整整一万五千人的秩序,居然也没有让军营里发生任何骚动。整整三天的几乎不眠不休,竟是将所有的士卒全部安抚住了。突然换帅的弊端和骚动,被他们辛苦的给平复了下来。 从这方面不得不说,这三人确实是有本事的。能够被曹家从无数老兵中挑选出来作为框架的,自是有他过人的一面。 而后三天时间过去,最后的两名指挥使也终于快马加鞭赶到了曹俊,或者说杨汕的面前。 这两人麾下一共有五千士卒,都镇守在边境海岸线附近。每年都有许多高丽人偷渡而来欲在大宋求活,这些人的任务就是将那些高丽渣渣重新赶回海里去。当然,对外的说法叫驱逐回境,是很正经的事情。 根据陈文元的描述,这两名指挥使有着那种就连曹俊也不喜欢的臭脾气,所以才会被远远派遣驱赶出去。 而后当杨汕还在想这两人究竟有什么样的臭脾气的时候,这两张臭嘴就当头喷了杨汕一脸。 “你就是那所谓的阎罗都监?切!又是一个小鬼头吗?朝廷是不是没人了,总派一些娃娃来管束爷爷到底算什么回事?莫不是看爷爷太闲了所以来消遣的?真是,浪费我时间辛苦跑这一趟!” 第五百二十六章 敲打 这两名指挥使,一个叫任崇,一个叫薛赞,乃是一对结义兄弟。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人就是因为极度相似的性格还有作风,因此才成为仿佛亲兄弟一样的好搭档。为何这边十名指挥使手下才万五人马,他们两个却能够直接掌控严重超额的五千人呢?就是因为这两个混账极爱争勇斗狠,偏偏在打仗上却极有水平,让人实在又爱又恨。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的,满足他俩兵源要求然后将两人撵走,便是曹俊做出的对待方式。 而真要说曹俊不喜欢这两人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两个家伙都有一个十分糟糕的坏习惯……杀俘! 是的!任崇和薛赞击败对手之后,从来不会留下哪怕一名俘虏!这两人崇拜古之白起,但是一没学会白起的领兵本事,二没学会白起的武艺谋略,三没学会白起的政治水平,从头到尾只记得并且学会了白起坑杀俘虏的手段。偏偏他们之前的对手基本上都是汉人贼逆,因此才遭忌讳。 杨汕如此想着,可表面上却不可能说出支持的话来。而且这两个混蛋说话难听,也需要教训一顿才好。 于是杨汕对马劲打了一个眼色。 马劲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脚步往地上一踏,走出来大声叫道:“狗东西,谁教你们这么跟大人说话的?这般没素质,莫非就是只有嘴皮子的能耐?赶紧闭嘴,否则休怪我打烂你的嘴巴!” 任崇薛赞顿时勃然大怒! 他们连杨汕也敢嘲讽,哪里会在意杨汕手下喽啰。见马劲嚣张,两人一齐喷道:“哪来的丑汉子,也敢在爷爷哥俩面前放肆?这是不想活了还是闲寿命长了?爷爷手下亡魂万千,也不怕多你一个!” 马劲如何会怕?他也不拿兵器,只摩拳擦掌走出到门外,对两人勾手道:“来啊!让我看看你俩的能耐!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这般嘴臭,今日非要打烂你们一口的糟牙!” “狗东西!” 顿时任崇受不得这激,怒气冲冲便朝马劲冲了过去。 两人拳脚相加,一时间战的十分激烈。那任崇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倒不是什么虚伪的嘴皮本事。纵使力量不如马劲,但身形和灵活上却是更强。短短十多招,他竟是和马劲战了一个不分胜负!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马劲竟是越战越勇。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因此渐渐的竟是将任崇给压制住了。 看到这一幕,薛赞顿时大急。 他们之所以一来就给杨汕下马威,为的不就是压制住这些外来者,好给自己争取好处? 可如果连对方手下也打不赢的话,哪里还有脸说出要好处的话?这万一落入下风,再想翻身可就难了。 于是薛赞也顾不得丢人,只大喊道:“任崇你先休息,换我来教训这厮!” 说着薛赞冲向马劲,竟是打起车轮战的主意。 杨汕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得逞? 只是不等杨汕开口,旁边宣赞却是主动站出来道:“好贼子,以多敌少算什么本事?休要放肆,我来战你!” 说着他抢先一步截住薛赞,两人拳脚相加便是斗在了一起。 马劲斗任崇,宣赞斗薛赞,两方人马打的是异常激烈,各自施展手段也是让旁边观众看的连连叫好。大伙儿自然知道这番争斗不会致死,因此只当是表演看待,没有谁说突兀的跑去阻止这四人。 于是,原本还想寻求帮助的任崇彻底绝望了。又是三四招之后,他腮帮子唉了一下,彻底落入下风。 而后任崇趁着马劲后退的机会瞄了一眼不远处,薛赞打的咬牙切齿,他的对手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换言之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取得上风了,想要给杨汕一个下马威的计划已经功亏一篑。 再继续下去,不过更加丢脸罢了! 于是任崇赶紧退后,同时高举双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想不到大人手下强将无数,下官认输!认输了!” 这话一出,马劲尤要继续战斗的动作猛然止住。 旁边薛赞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停止攻击,他对面的宣赞原本就没使出真手段,这会儿更是轻易收手,不留烟火气。 看到这一幕,任崇心中更加颓废了。 捂着腮帮子一阵呲牙,任崇看一眼马劲然后冷哼一声,这才重新走回到屋内,对杨汕抱拳道:“想不到大人麾下如此人才济济,倒是下官小瞧了天下英雄。此番肆意妄为得罪大人,还请大人责罚!” “我罚你作甚?”杨汕笑着说着,又伸手示意道:“两位指挥使还请先坐,然后再听我一言如何?”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任崇和薛赞对视一眼,又无视对面陈文元,王勇,张怍三个老熟人揶揄的目光,厚着脸皮寻个位置坐下来。 杨汕看着手下这些还算人才济济的一圈儿文武,只沉声道:“自从其他几名指挥使被曹俊带走之后,我身边的可用之人便只剩下你们几位了。如今咱们也算是兵多将少,所以这天见儿还需要各位更加辛苦一些才是。往日大伙儿一个人只负责管束千余士卒,可现在却要辛苦兄弟们,一个人先帮我负责上三千人吧!至于说往后……还请大伙儿放心,我杨汕手下又岂会只有这些追求?” “这话……莫不是大人没打算提拔一些新的指挥使上来?”任崇一句话脱口而出,却是当真吃了一惊。 他为什么之前要那么无礼?不就是自作聪明想要从杨汕手里捞些好处么?可谁曾想根本就不用这般费神,杨汕主动便将人马塞到他的手里来了。若是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做那种坏了规矩的事? 任崇眼角看向薛赞,这厮也是一脸的懊恼。很显然,听完杨汕的承诺之后,他也是后悔至极。 可说出去的话就好似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得回来?只希望杨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杨汕能够猜到这两人的想法,毕竟这两人其实挺单纯的,所有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只不过这世上总归还是要讲规矩,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要受到惩罚。因此杨汕话语一转,毫不客气的命令这二人赶紧去做好战斗准备!而且作为乱说话的代价,他们两人将成为这次对辽的第一先锋。 “对辽?辽人要来了?”任崇表现的很惊讶,他竟是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青州府这边发生了什么。 而后旁边萧嘉穗轻声对这两人解释了一下近期发生的事情,顿时让这两人目瞪口呆。 紧接着两人居然是开始对慕容彦达和曹俊破口大骂,声音响亮到将这边杨汕和其他人的谈话也给打断。 杨汕终于知道,曹俊为什么不喜欢这两个家伙了。不止是肆意妄为,这两人甚至还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换言之他们心中恐怕都没有太多道德方面的束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是麻烦制造机。 但是这样的人就好像李逵一样,也是十分优秀的战斗兵器!只要控制的好了,威力不比寻常高手来的弱。 就好比其实任何聪明人都不会去接受驱逐高丽人的任务,因为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也极易受到士大夫的抨击。但是偏偏这种事情却不得不做,我大宋怎么能允许那些高丽乞丐肆无忌惮的进出?所以这时候曹俊就想到了这两人,并且这两个杀神也确实什么都不怕,把每一个意图偷渡的贼人都给宰了。 这等尖刀,不是一般的锋利。操作好了,受益无穷。可一旦操作的不好,却也是会割伤自己的。 如此想着,杨汕静静的等候这两人的回复。 “那还用说?前锋的事情就交给我任崇了!保证让辽人有来无回!”任崇兴奋的打着包票,对于和辽人战斗充满期待。他是真的不怕辽人,也不怕死!纵使武艺一般,可胆量却是比谁都大。 “有我和任崇在,保证不会让辽人轻易度过我俩的防线!”薛赞略微冷静一些,但态度也是同样坚决。 别人听到这事情,首先想到的是危险以及自己的性命。但是这两人特别是任崇,居然有种迫不及待的味道? 杨汕摇摇头,也不多说什么。 无论谁做先锋也好,总而言之他手下现在能动用的人马也就这么多。亲军林冲那边,顶多能够召集满一万可用之人,而后再加上这边的两万,便是全部的三万总数了。而辽人却不知道会来多少,同时以青州的大小范围,也不可能说将三万人分散开来分别防守。所以,一开始就在辽人的入侵点展开狙击,便是最好的选择。而后其次就是拱卫好青州府城,等待辽人主动来攻了。 辽人入寇,必然不可能放过府城的资源和富户。到时候据城而守,好歹能多出两分的地利优势。 可如此一来,外面百姓就只能任由辽人欺凌肆掠了! 所以究竟是拼死狙击还是据城而守,这便是杨汕需要事先决定好的关键。时间如此紧迫,一点选择完毕就不可能还有再更改的机会。指望大军再重新来回跑,那是自寻烦恼也必然是自寻死路! 第五百二十七章 秦明来了 纵然是萧嘉穗,这一次也是很认真的劝说杨汕不要莽撞;据城而守,稳扎稳打,先挡住辽人企图肆掠青州的行为再徐徐图之,这才是最正确的选项。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能够死死拦住辽人行进的步伐,打消他们的气势,而后便可以为辽人退兵打下基础,进而结束战争。 换言之在萧嘉穗眼里,杨汕纵使再有意志抗辽,他手下这点人也不可能是辽人的对手。 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在辽人面前打出决心和气势,让辽人衡量继续战斗的代价;然后再加上朝廷派人谈判交易,付出一定金钱上的代价,进而让辽人计算出轻重,然后自觉退兵罢了。 我大宋百年,哪次不是这么做的?之前西夏势大的时候,为安抚西夏,不也送了数不清的银两? 反正无论如何,最终都必须用谈判说话。 而杨汕的任务,就是掖制辽人的攻势,让他们不至于造成更大威胁,以至于谈判的时候束手束脚,给辽人占据大上风。 听着萧嘉穗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一番描述,杨汕等人满头黑线。 萧嘉穗不是武人,因此很难理解那种武人的荣耀和耻辱。面对敌人不敢战,不能战,战不赢?那跟被人当众打脸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武人的价值仅仅这般卑微,那咱们拼死厮杀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按照萧嘉穗的说法,纵使最后能够守住青州城,可整个青州,或者大半青州的百姓,却势必会成为辽人的猎物。面对辽骑,百姓们根本无处可逃;他们最终的结局,只能变成辽人填充燕云的奴隶。 这般结局,岂是杨汕愿意看到的? 他之前没能弄到曹俊手下兵马的时候,都想着要将辽人阻拦在边境之外!如今手下又多了两万兵士,怎么可能反而退缩?辽人再厉害,也要给他一点苦头尝尝,剿灭他的嚣张气焰再谈其他。 如此想着,杨汕摆手道:“怎么可能这般懦弱?还未战先想败,如此一来士卒们那里还有战意?我杨汕,还没有懦弱到不敢跟辽人正面作战的地步!而且此次辽人跨海而来,可以说是骄傲自大自绝了退路!这要是被我等赶下海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又无处可逃,只能去喂那海中鱼虾?” 杨汕说的激昂,萧嘉穗听了却是一愣。他还想辩驳,却看到旁边诸位指挥使们兴奋又狂热的模样。 顿时心知杨汕的目的和决心,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而且如果说当真把辽人给打疼了,说不定辽人就真退兵了呢?此次他们跨海而来,确实如杨汕所说自掘退路,我大宋未必就一点机会没有。 想到这里,萧嘉穗又提议道:“我往年在登州,曾和那登州水师统领呼延庆有过一番交情。此次辽人渡海而来,岂不正是他水师的主场?哪怕凿沉一条船,那也是大功,想来呼延庆也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如果能有外人相助,那自是更好不过。”杨汕点头,而后遗憾的道:“呼延庆?也是呼延家的人么?” “然也!此人乃是我大宋开国名将呼延赞的嫡派子孙,同时也是他呼延家的一个异类。都说呼延家马步功夫冠绝大宋,可谁想居然出了一个在水里活动的水师统领来。”萧嘉穗合掌而笑,又摇头道:“只是我大宋水师腐朽无能,便是有他呼延庆做主,也依然只有三两条舢板,勉强杀一杀高丽野人罢了。” 而杨汕却想的更多,纵使他呼延庆本领一般,不也可以教导一番阮家三兄弟么? 他杨汕往后说不得也会有自己的水师,到时候就要看阮家兄弟的本事了。若是能得到正统调教,也算幸事。 至于说这一次,他呼延庆是否愿意帮忙抗辽,杨汕反而不那么在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仅此而已。大宋水师那是出了名的废物,也就呼延庆这个人,略微那么需要杨汕进行一定重视。 就在最近两年,此人将跟着马政、马扩父子出使女真。一来出使女真少不得走水路,二来据说因呼延庆会说番话,故而得到资格随着使团同行。他干的活相当于后来的翻译,而后也确实在他的帮助下寻摸到女真人,并且做出联金抗辽的约定。从这一方面来说,这呼延庆还有些本事。 然而毫无疑问的,杨汕对女真人更加没有好感!所以如果能在朝廷联金抗辽决议上插一脚的话,杨汕绝对不会拒绝。甚至纵使杨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跟辽人拼命,可要真说,他还是希望卧旁是辽非金。 毕竟这时候的金人太猛了!别说宋辽,就是往后将要席卷欧亚的蒙古人,如今也是女真人的小弟。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最辉煌的时候,他们确实当得起这种称呼。 只是对于大宋而言,这就不是好事了。所以纵使无论大宋是否参与,女真人都有能力干掉辽国;杨汕也希望辽人能够尽可能的,消耗一番女真人的战争潜力。同时少了大宋对女真的背后援助,相信女真人侵略的步伐也能够得到略微的减缓。这其中哪怕慢一年,都足以让杨汕再次发展。 所以,辽人要打!但是宋金联合的蠢事,也要破坏! 如此想着,杨汕对萧嘉穗拱手道:“既然萧先生还认识这等人物,那接下来代为联络,走动一下。我等毕竟都为宋军,又岂能说细分青州登州?若让辽人肆掠,受苦的不都是我大宋百姓?” “自然为大人效力!大人只管等我好消息便是。”萧嘉穗微微欠身,自信潇洒。 这时候,一直和萧嘉穗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宣赞,也站起来咧嘴笑道:“大人,也让我宣赞去帮忙找些人来如何?我有一好友名作关胜,乃是大汉关云长的嫡系后人!此人武艺高强,为人忠义,乃是浦东有名的好汉。此人乃是文武全才,若是能来帮助大人,岂不是如虎添翼?” “哦?终于到了宣赞举荐关胜的时候了么?”杨汕心里一动,脸上则洋溢着笑容道:“能多有好汉来我青州相助,这自是大好事。大刀关胜的名头,我杨汕也有所耳闻;此人确实高手,还望宣赞兄弟尽力将其邀请而来。此外宣赞兄弟走南闯北好友无数,若是还能请来几位高手,杨汕拜谢。” 说完杨汕对宣赞拱手三拜,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希望他能唤来更多的人帮忙。 “大人何须如此?我们都是为了青州百姓,宣赞自然尽心竭力。”宣赞赶紧将杨汕虚扶起来,心中却也因此感动。 这么些年来,除了老郡王以及郡主以外,还有谁当真不介意自己脸上这般颜色? 即使是好友萧嘉穗,也曾经在喝醉的时候叫嚣说宣赞这张丑脸,染黑了他萧嘉穗的风范!纵使说只是醉言,可宣赞又哪能真不在意?然而如今郡主难产去世,也引得自己越发被外人嘲笑;虽说行走江湖是给了寻找给麟儿治病的良药,可是谁又不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重视和赏识? 而如今,便有一人是真心实意的看着自己! 如此想着,宣赞难免激动,又哽声道:“还望大人知晓,宣赞却是有些好友。此次,定然想尽一切办法求得他们来青州帮忙。对了!我与那登州兵马司提辖,人称病尉迟的孙立有旧;此番萧兄去登州的时候,顺手帮我给他送一封信如何?别的不敢担保,可让他在两州边境出些力气,倒也使得。” 杨汕自然多多益善,赞同了宣赞的意见,并表示对这些来帮忙的好汉都有厚礼相赠。 一行人说着,渐渐火热。甚至旁边陈文元,王勇,张怍三人,也是绞尽脑汁回想自个儿有没有什么能够靠得住的朋友。这山东地区的武将,大多也都相熟或者有些情分,说不定多多多少少还能借个五百一千兵马来。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又有言众人拾柴火焰高,一行讨论之后,众人心中对辽人的恐惧却是消散很多。 唯独任崇和薛赞,两人对视一眼十分尴尬。 这两人因为性格问题,再加上两人之间有关龙阳的传闻,因此竟是在外面没有什么朋友。这会儿大家都在寻摸三山五岳的好友前来助拳,这两人互相对视,却是一个字儿一个名字都蹦不出来。 杨汕看着也是好笑,只能勉为安抚。一番好言安慰,让两人大为感动。 而后零零总总的,这些人夸下海口居然能够弄来两三万的兵马还有数十高手!对此杨汕自然不信,不过哪怕只能弄到十分之一,对青州也是好事。所以杨汕也不戳破,只由他们派人去送消息。 这一晃眼,便是一天时间过去。 而后第二日,秦明黄信匆匆赶来。 杨汕将具体情况一说,两人的表情便变的凝重。这两人都是青州老人,又如何愿意看到青州遭受浩劫? “秦明兄弟此次路过青州府,可有去看望嫂嫂还有孩子?”杨汕一笑,没有先说正事。 “等有时间再回去瞧瞧便是!此番听说事情紧急,我俩没进去青州城,绕路过来了。”秦明一笑,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区区女人,在家照顾孩子便够了,怎么着还要男人费神回来探问不成? 第五百二十八章 何谓国家 杨汕早就知道秦明是这种性格,他对自家娘子并非不喜,只是性格粗鲁因此不会做一个好丈夫罢了。 这种事情外人也没办法帮忙,只能说劝说秦明多回去看看,多和娘子呆几天,仅此而已。 而且说实话,眼前也不是谈论儿女私情的时候。在辽人的威胁笼罩之下,没有人能担保就一定平安无事。秦明也好,黄信也罢,亦或者林冲、鲁智深乃至杨汕自己,该拼命的时候谁能退缩? 杨汕于是一笑,而后表情严肃道:“秦将军,这一次的任务就要拜托你了。那任崇和薛赞手里有五千人马,你再带过去三千,凑上八千人,便是第一支前锋队伍了。到时候辽人靠海登陆,就需要由你阻击,拼死将他拦住,不让他走进青州一步!秦将军,你可明白此事的重要性?” 秦明咧嘴一笑,一脸大胡子颤动起来:“末将自然明白!总而言之,便是不惜代价也要拦住辽人,对否?” 杨汕重重点头。 这个动作不仅代表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秦明,也代表杨汕已经做好了那八千士卒尽数牺牲的准备。之前为什么问秦明是否归家,不就是条件反射的希望秦明能够去看自家娘子孩子最后一眼么? 当然,说实话事情也未必就会到这个程度。只是此次战斗,可以说是杨汕自从来到大宋以来,碰到的最严酷的危机。辽人的数量必定超过万人,这是一场比拟国战的庞大战役。但是由于种种因素又由于萧剑的设计,大宋完全没有时间去事先准备。不说通报朝廷而后一来一回的时间,只说大宋目前真正的强军尚在西北,只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不足以有时间让大宋来应对。 换言之在短时间之内,杨汕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阻拦辽军,给朝廷创造反应过来的时间。 如果说杨汕溃败的话,青州也必然溃败。到那时候辽人席卷青州,就不是区区谈判便能将其赶走的了。 所以纵然知道危机,杨汕也没有别的选择。同样的,这些聚拢在杨汕身后的兄弟们,也没有其他选择! 杨汕心中感动的上前,用力和秦明抱了一抱。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身高已经超过秦明的下巴了。 “大人已经长大,我们这些人心中也足感安慰。相信有大人在后方,定然不会让我秦明退无可退才是。到时候等我挫了辽人的锐气,兄弟们再齐心合力趁机掩杀,杀他们一个屁滚尿流!”秦明嘿嘿笑着,话语里满是自信。他拍拍杨汕的肩膀然后退后一步,而后认真的抱拳行礼。 “大人,我们这便去了!军情紧急,些许闲话等下次庆功时候再聊。” 秦明很清楚一件事,如今谁也不知道辽人究竟什么时候登陆入寇。也许几日,也许就是明时?军情如火,由不得秦明继续浪费时间。他早一点去往前线,就能早一天安排好防御和营堡,这任何一点就能帮助士卒减少损失。到时候若是操作得当,谁能说就完全没有机会拦住辽人前锋? 杨汕点头,也不要求什么。他只看向黄信,拱手道:“黄将军,秦将军就拜托你了。总之一定要保住自身等我援军!等到此次击退辽人,咱们再举杯共饮,享受那必定流传千古的荣耀时刻!” “哈!那末将就等着这一天了!能以弱冠之龄临危扶困,大人将来一定当的起那一句流传千古!”黄信亦是笑的洒脱,脸上丝毫没有此去危机重重的恐惧感。将军百战死,吾等又何惧? 两人也不留下吃饭,也不歇口气,听完杨汕的交代之后,便带着任崇和薛赞,匆匆的走了。 另一边萧嘉穗和宣赞,也在营门口分别,两人一西一东南,便朝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陈文元三人亦在抓紧时间训练士卒,反倒是杨汕这会儿终于得到了歇一会儿的空隙。 想到马劲这些天一直愁眉不展的东西,杨汕将他唤来,决定带他再去一趟青州城。 半路上,马劲依然有些愁眉不展。 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马犟,而是为接下来那场无法想象的大厮杀。要说在过去,马劲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刚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就要碰到这么严苛的大场面么?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度过。 以为马劲是在担心自家兄弟,杨汕安慰道:“放心吧!我已经得到消息,马犟目前安然无事。他虽说被关押,但却依旧自在的紧。甚至就连跟他一起的那个丫头,也被照顾的挺好,哪里像是犯人?” “卑、卑下倒不担心这个。大人既然出发,就必然有将我那哥哥带出来的手段。”马劲摇摇头,而后又愁眉苦脸道:“我只是在想,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辽人,他们究竟有多可怕?都说辽人野蛮,杀人不眨眼,咱们宋人百年来从来都不是辽人的对手。所以咱们这一次……真的能打赢他们吗?这万一要是输了,咱们兄弟还能剩下多少且不说,大人又是否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本钱?若是因此断送了大人您的未来,那咱们又何必去拼命呢?毕竟……大宋又不只有大人一个武将。” 马劲说的迷茫,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太多国家以及民族的想法。真正的民族荣誉感觉醒,还要在几十年以后。 那个时候汉人血脉即将彻底被异族统治,人们心中关于民族的意义才触底反弹,彻底爆发。 而现在……依然还是先讲家,再讲国的自私心态。 只是这些东西,杨汕也不好去跟马劲细细解释。这厮也没啥文化,多的东西他也听不懂,于是杨汕只能简单的道:“大宋是我们的家,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理所当然的去守护他。毕竟不管怎么样,只有咱们宋人才是兄弟姐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而那些异族,不过把我们当成他们所放牧的牛羊罢了。牛羊是什么?那是食物,是吃的!辽人,那是吃人肉的,咱们怎么能不反抗?” “可是……其他人怎么不拼命?那个叫曹俊的混蛋,还有咱们慕容知府,他们凭什么就能够安心的躲在青州府,躲去东京城,而把麻烦和危险留给咱们呢?”马劲依旧不甘,不甘心只有自己人拼命。 “龙生九子,种种不同。我大宋,也是有鲲鹏也有蛆虫的。鲲鹏翱翔天际,蛆虫腐朽于屎尿当中,咱们又何必跟那种货色一起自甘堕落?直接无视就好!至于说其他,我也只能说一句,你不拼命保护家,我不拼命保护家,那还有谁来保护大宋这个大家呢?没了大宋,我等也就是无根浮萍,只能受人欺负。所以啊别管那么多,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也绝对不能让异族冲进咱家来!”杨汕感叹的说着,只感觉思想教育依旧还是重中之重。特别如今瞬间多了这么多士卒,这不说短时间身体和武艺能锻炼到什么程度,但是至少,心理素质却必须要好好提高才行。 损一则溃,损三则崩的队伍,不是杨汕想要的。 再看旁边马劲依旧迷糊的模样,杨汕知道自己的话并没能被马劲完全理解。 想来也对!在那个时代,人们从年幼时期就开始接受思想教育,可许多人依旧到老了还照样自私自利,这是由人心决定的,倒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改变的东西。而且大宋自有他自己的一套思想规矩,也不需要杨汕多事。否则两种思想冲突之下,万一来点什么思想碰撞,那才是麻烦! 关公战秦琼,封建思想对轰社会主义?每一个年代,每一种思想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倒不是简单的用一个好坏就能够给出评判的。 杨汕摇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 而后几人再次来到青州城,这一次看去,青州城却是眼见着萧条了许多。两边道路上摆的摊子少了,一间间店铺里热闹的吆喝声也已经销声匿迹。酒舍食铺里,店小二懒洋洋的打着哈欠;偶尔看一眼衙门那边,更是不自觉撇撇嘴满心咒怨,所有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又风声鹤唳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马劲一头雾水,感觉好像来到了另一个城市里。 “被辽人吓到了吧?毕竟谁也没想到,辽人居然会潜入城中玩那么一出。而后这全城大部分的富户都死了家主或者重要人士,这会儿正是乱七八糟争金夺利的时候,哪里有心情再做买卖?而且仅此一役,少不得有不少人都要选择逃离青州了吧?”杨汕冷笑一声,对这些却是早有预料。 “哼!窝囊废,胆小鬼!”马劲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经过杨汕的一番劝导,他这会儿心中已经充满了自傲。相比你们这些废物,爷爷我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 而后如此想着,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知府衙门的门口。 杨汕示意马劲上前通报,却不想那士卒听到‘马犟’二字之后脸色大变,却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转眼间,衙门口却是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马犟当官 “是大人的兄弟来了!快些去唤人!” “快去找知府大人!” “等等我,马大爷的赏赐也得算我一份啊你们这些混蛋!” “哎呦别挤,我的鞋子!” 一众衙役乱七八糟的转身就跑,各种各样的呼喊声更是透露出更多的内容。如果没听错,他们喊的是……马,大爷? 杨汕和马劲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讶。 实在是对方这反应有些奇怪,不像说马犟是囚犯,而给人一种马犟仿佛变成什么尊贵人物一样的感觉。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那蠢货擅闯慕容府甚至还失手被擒,等于是把一个天大的把柄送到了慕容彦达手中。慕容彦达眼下正愁找不到借口推卸此番大事件的责任,马犟的存在岂不是等于给了他借口?而且马犟是杨汕的人,这件事只要想查便能轻易查到。以慕容彦达的性格,他要是放弃这次好机会就奇怪了。 可是看眼前的状况,事情却好像不是杨汕想的这样。 片刻之后,大堂里面传来一阵龙行虎步一样沉重的脚步声。那人鞋底似乎钉了铁片,每一步都乓乓作响。而后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身材魁梧,身穿锦衣,却有面色黝黑,眉眼粗糙的汉子,大步从里面走出来。在他身后周围,一种衙役将其拱卫着,态度谦卑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看到来人,马劲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惊讶道:“大……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么……穿成了这般模样?” “哈哈啊,是不是很合身?”马犟开心的展示一身华服,犹如沐猴而冠却不自知。只见马犟在马劲面前展示一圈,又咧嘴笑道:“这是知府大人送我的!从前几日起,我便已经是这青州府衙门的节级大人了!从今往后这整个青州的狱司刑监皆归我管辖,是不是相当的了不起?” 说着马犟抓起马劲的手,看也不看旁边杨汕,只继续道:“我还有一身官服,不过颜色不够喜庆,所以未穿在身上。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恰还打算唤人去寻你来着。这次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什么意思?”马劲还在迷糊,感觉自家大哥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 “哎!你还问什么意思?”马犟故作皱眉瞪一眼马劲,又低声道:“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今我发达了,你该来帮我才是!我跟你说,我这会儿手下官吏无数,随便漏一个给你,也是出息!总之不管怎么说,总比你继续当那大头兵来的强吧?跟着我干,那才叫光宗耀祖!” 这一下,马劲终于明白了马犟的意思。 他这个哥哥,居然背叛了大人? 马劲回头看一眼杨汕,可杨汕却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是越是如此,马劲却越发的心中紧张。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马劲还不明白,杨汕如今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如今整个青州,除了那些不入流的乡兵以外,青州几乎七成以上的军队都已经落入杨汕手中。其余三成还大多为没有战斗力的厢军,所以杨汕可以说是已经彻底掌控了青州的军事力量。然后再加上杨汕在济州的布置,在河北尹马川的布置,等等拢共起来就像那萧剑临死前说的一样,占地称王都是足够了。 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身份,你这二货居然还敢背叛? 马劲大惊失色就要阻止马犟说下去,可偏偏马犟自以为已经是个人物,一巴掌拍开马劲的手,这一次却是直面杨汕道:“人往高处走,莫非你觉得我还说错了不成?当个大头兵能有什么出息?而我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这节级身份,纵使说到朝廷里去,那也是得到承认的!这走回去老家,谁敢不说一声衣锦还乡?别说那什么村长里正,便是我马家宿老,谁还敢不给我马犟面子?” 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马劲听,倒不如说是说给杨汕听的。 在马犟看来,他选择接受慕容彦达的善意,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这不正好青州的官员被一窝端了么?我马犟既然有本事,那么破格提拔又有什么问题?莫非我马犟,就只能当一个大头兵不成? 在经过某些人的劝说之后,马犟已经明白了,现在才是他最正确的选择。 “这些便是你辛苦去救的那丫头,她教给你的东西?”杨汕开口,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喜怒。 “那倒不是!那丫头总是跟我讲什么忠义,情分。哈,那东西能当饭吃?”马犟咧嘴直笑,不屑的道:“然后哪一天大概是说的烦了,那丫头自顾自便不知跑去了哪里。罢了,不过路人而已,算得不大事。” 然而无论杨汕还是马劲,都看到了马犟眼睛里的纠结。 很现在这个混账确实是喜欢上了一个毛丫头,很甚至都这样了还对人家恋恋不舍。只可惜权利和欲望却让这厮最终还是选择了跟那丫头分开,而后宁可去想念,也没说去想办法将人追回来。 总而言之,还以为变聪明了,但其实依旧是个憨货。 杨汕如此想着,又对马犟道:“好了!我没工夫跟你闲话。既然你平安无事,那我和马劲也就能放心了。后面事多,也不跟你在这里多哆嗦。既然你做好选择,那往后就好生做事,莫要后悔。慕容彦达虽说有各种不好,但是他对手下人却还算勉强。你往后对他更忠心一点,自然有你前程。” 说着杨汕转身就走,马劲赶紧跟上,又忍不住回头对马犟道:“哥,你可千万别胡来啊!若是让咱爹知道你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我担心他会被你给气死。还有,别太相信人了,多长点心。” “滚吧滚吧!我都已经是个官儿了,这些事情还要你啰嗦?”马犟皱眉,不耐烦的大叫起来。 驻足不动看着杨汕和马劲走远,马犟这才吐出一口长气。 而后揉揉脸回过头,马犟咧嘴笑道:“好了!烦人的家伙都走了,接下来咱们继续赌钱!我可说好了,以今天我的运气,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掉!不过还是那句话,赌完了我马犟请你们所有人吃酒!” “可是大人……”一名衙役凑上前,小心翼翼道:“知府大人不是说了,要你将那杨汕引入他府上去么?” “我当然没忘记知府大人的嘱托!”马犟眉头一挑,冷声道:“但是这事儿,不是要看机会么?我这刚刚跟他翻脸,转眼就又舔着脸求他去知府大人府上一趟,你觉得人家会同意?这不打草惊蛇么?” “哪有什么草啊蛇的,节级大人说笑了。”一名年纪略大的衙役笑起来,又提醒马犟道:“只是知府大人毕竟下达了死命令,节级大人还是好好考虑一番的才好。说实话,对咱们这些没身份也没读过书的人而言,能当个官儿不容易。不过是帮知府大人做点事情罢了,那岂不是天经地义?” “行了!别吵吵!这事情我记着没忘哩!等我寻机会,下次避开我弟弟马劲,再去找那杨汕开口。”马犟不耐烦的一挥手,而后表情愤怒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走。几名衙役愕然看着马犟的动作,对视一眼正要说什么,却听见马犟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在墨迹什么?快来陪我赌钱!” “去吧!去吧!先哄住这憨货,然后再找机会。反正知府大人也说了,半月内成事便好。”年长的衙役摆摆手,第一个朝马犟追过去。他纵使表面上对马犟毕恭毕敬,可眼睛里的冷光却也吓人。 …… 距离知府衙门不远处的一处拐角,杨汕、马劲以及几名亲兵,都静静的藏在阴影当中。 马劲脸上不复之前的不满和无奈,杨汕脸上也丝毫没有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就仿佛之前的事情只是幻觉一样。 杨汕沉默半晌,等到那边衙门口恢复平静,只余两名衙役重新守门,这才自言自语一样笑起来。 “看出来了什么吗?” “看出来了!慕容彦达那狗东西,不知道为何却是想要置大人于死地。”马劲表情严肃的说着,哪有之前的半点迷茫?他犹自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慕容彦达那狗东西,居然拿那丫头来威胁我哥?真是岂有此理!还有马犟这个蠢货,居然为一个丫头做到这种地步,这不是傻么?” “别丫头丫头的喊了!若是不出意外,她将来怕真会成为你的嫂子。”杨汕苦笑起来。 “但是那丫头才多大?”马劲瞪大眼睛,不满的道:“如果哥哥娶了她,要过多少年才能给我生个侄儿?” 杨汕一听,没法回答。同时那马犟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是出身不好,行为不好的丫头一见钟情?这种事情杨汕也给不出一个答案。只能说纵使再粗豪,那厮也是一个罗莉控的心吧! 宋人娶妻原本就早,十二三岁嫁人都是常事。但是马犟看上的这丫头,有没有十岁? 摇摇头,杨汕对这事不置可否。 但是为了马犟,他还是叹口气道:“总而言之,得帮马犟把那丫头给找到。我猜不是在慕容府上就是在知府衙门某个地方!慕容彦达一个文官,能藏人的地方大略也就这么几个了,分头去找吧!” “此外……”看一眼马劲,杨汕忽然有些犹豫。 第五百三十章 杨汕逛清楼 看到杨汕迟疑的模样,马劲道:“大人有话尽可直说无妨,莫非还有事情是不能让马劲知道的?” “那倒不是!” 杨汕摇头,又无奈道:“只是我觉得以慕容彦达的无耻,说不定他可能还会把那丫头丢去一个地方。只是如若当真在那地方的话,对那丫头的名誉可就不太好了。希望到时候,马犟不要多想才好。” 杨汕话没说完,马劲便脸色大变。 他如何不明白杨汕话语里的意思,顿时咬牙切齿道:“大人的意思是,那狗贼可能已经把我嫂嫂卖入了青楼里?” “只是怀疑罢了!再说那丫头年幼,纵使被卖入青楼,也只是名声受损罢了,于人应当是无碍的。哎!瞧我说的,只是猜测而已,当不得真!”杨汕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会这么鲁莽的的说出这番话。这种事情明明偷偷去察验就好,怎么一时没动脑子就对马劲说出来了呢? 可是看马劲双眼通红的模样,杨汕也知道无法劝阻了。 “大人帮我!”马劲可怜兮兮的看着杨汕,很手足无措道:“我没去过青楼,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青楼里找人。还请大人帮帮小的,也帮帮小的哥哥!这万一哥哥看中的嫂嫂真出什么事,我岂不是……” 说着马劲懊恼的拍拍脑袋,又祈求的看向杨汕。 “泥煤啊!你没去过青楼,难道我就去过?我这年纪,像是能在青楼厮混的吗?”杨汕无语的盯着马劲,他连锦儿都不曾拿下,怎么可能跑去青楼?而且为什么马劲就会把自己的一个玩笑当真? 纵使他慕容彦达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说把人卖去妓院吧?他手里,就缺这点银钱? 然而看着马劲无奈的模样,杨汕又不能真不去管。而且听到青楼二字,旁边几个亲兵也是一副哓有兴趣的样子,其中一个跟马劲关系不错的甚至还笑着道:“这岂不是正好?马劲,就让哥哥几个帮你去寻摸如何?你把你饷银掏出来给哥几个分了,然后哥几个一人去一家,定然给你查的明白。” 这话说得马劲直翻白眼,连连摆手道:“快滚!快滚!你们几个想女人想疯了?居然敲诈到我头上!” 虽然这么说,马劲却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些个碎银子。一股脑全部塞入那亲兵手里,他瞪着眼睛道:“小弟我的钱,都在这里了!诸位兄弟,还请一定帮我打探清楚!若是哪家盘子真敢欺辱我未来嫂嫂,那几位兄弟就帮我拆了它丫的!只要能找到嫂嫂,所有后果,我马劲一力承担了便是!” 马劲这话说的激昂,其他几人也纷纷叫好。都是兄弟伙的,这种忙岂能不帮? 于是在得到杨汕首肯之后,一行亲兵都四处散了去。 其实要说对这青州城的青楼楚馆,说不定这些个人当真比杨汕清楚。正所谓当兵过三年,母猪塞貂蝉;这男人,总是有那种冲动的。再加上杨汕规定每月可沐休两日,因此偶尔总能见到一些个混账结团打伙往青州城里窜。在苏明泽弄起那座集市之前,不少士卒的银钱都喂入了青楼的口袋。 而对于这种事,禁止是不可能的。至少就这个年代而言,你不可能去要求那种钢铁一般的意志力。 再说对大宋而言,青楼本就合法,而且还是大宋有名的税收大户!所以杨汕也不强求什么,只能要求沐休之后再出操不得迟到,不得腿软!若是有这等毛病的,惩罚翻倍诸如此类而已。 一行士卒借着这个机会之后,杨汕摇了摇头。 虽说辽人带带来的压力很大,甚至让杨汕有些夜不能寐;但是在普通士卒的眼里,日子却还是照样得过。既然决定当兵,那便是已经将一条命卖给了朝廷。既如此能多活一天也是幸运,又何必多想? 这种简单的心情,反而有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轻松感。 杨汕如此想着,摇头对马劲道:“我们也去吧!相信你不走一遭,心中也不会放心。纵使我说我那话只是开玩笑,怕你也已经放不开了。嘿嘿……马犟那混账上辈子到底积了多少福,才能有你这兄弟。” “从小到大,一直便是大哥照顾我。那时候家中穷困,便是大哥将自己的口粮节省下来,才让我能得以活命。”马劲如此说着,咬牙切齿道:“如今大哥受到那该死慕容彦达威胁,我却只能视而不见?分明能够跟大哥一起回去的,却是只能看到大哥被贼人要挟,困在贼窝里动弹不得!” 杨汕眼睛里闪过异色,马劲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马犟身陷囫囵的? 他虽说受到慕容彦达要挟,但是那一身两院节级的身份却也是实打实的。虽然不知道慕容彦达是否帮马犟把这身份上报朝廷,但是只看那一衙门的衙役都陪他马犟玩闹赌钱,这是动弹不得的模样? 这对兄弟也是有趣!若非一个比一个丑,怕是要让人以为是一队夫妻呐。 杨汕笑着,同马劲一起来到青州城最大的青楼。 时值白日,可红楼中却依旧热闹。前几日的浩劫并不能影响男人体内的荷尔蒙,一群莺莺燕燕也依旧在大声招呼,身披红纱不畏寒冷。还有那一身肥胖的老鸨,也不知当年的美人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杨汕还不曾踏入楼中只是在门口驻足,便有热情的女子偎依而上,不由分说便往里拉。 杨汕顺势进入楼内,却意外看见原本应该满堂红粉的大厅里,挂着黑色白色的素纱。 黑白素缟看着不吉,只是寥寥几根掩盖在红粉当中,却别有一番味道。杨汕不似马劲拘谨,笑着询问才得知,原来是这家青楼的少东家,前几日也死在了那慕容府的灾难里面。然而青楼总归是要赚钱的,挂一身孝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因此才只能略作点缀来哀思,算是表示了态度。 “那是二少爷的主意!还说什么人死以矣,莫让活人为难什么的。哎呀我的爷,您谈这个干什么啦?我这闻香院什么样的美人都有,您怎就只去看那头顶丝带?”女人娇嗔起来,脸上丝毫不带悲色。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从这些女子的眼睛里,杨汕还真没看出对辽人的惧怕来。 当然,真要去责怪一个女人,这种事杨汕也是做不出来的。 因为衣着和仪态的缘故,迎客女没敢说小瞧杨汕,于是便将他领到后面一个小厢里,充作雅间。 “这位爷还请捎待,奴这就去给您挑几个美人来!” 说着迎客女转身要走,却忽然被杨汕拉住手腕。 看着这女子惊讶的模样,再等到两个端来果盘酒壶的总角丫头出去,杨汕这才轻笑道:“姐姐莫急,先在我这里坐坐如何?外面寒冷,陪我吃些果子。放心,酬资自然足给,不会让姐姐为难。” 这青楼门口迎客的,自然都是那二等、甚至三等的女子。她们一般挑不得对象,也赚不得多少嫖资。如今一个年轻潇洒气质斐然的少爷居然看中自己?这如何不让迎客女惊喜?要知道这种客人最是豪爽不过,一夜赏赐万金也是常有的事情。再加上女儿家谁没有幻想?有这一回,也便满足了。 于是迎客女满脸羞红在杨汕身边偎依而坐,又羞羞怯怯道:“少爷这是作甚?大白天的,多不好意思?” 只可惜这般模样,在杨汕眼里反而是失了味道。 你一个成熟女子却学那清倌人做纯洁状,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止杨汕,就连旁边充作护卫的马劲也是嘿嘿憨笑,惹的那迎客女怒目而视。 这会儿这女子也是反应过来,哪里不明白杨汕是另有目的?于是抛一个媚眼儿轻轻将杨汕推开,迎客女站起身道个福,这才到对面坐了,稍微整理仪摆对杨汕道:“这位少爷,莫要再戏弄奴家。您若有事,尽管吩咐奴家便是。拿奴家一个苦命人取笑,却是失了您大少爷的身份。” “我算什么大少爷?” 杨汕一笑,也不再戏弄这女子,只咳嗽一声道:“这样吧也不难为你,只向你打听一点事儿。聊完之后呢,你就在这边休息一会儿,也免得出去吹风。放心钱我会给够的,定然不让老鸨找你麻烦。” “那还真是谢谢大少爷了呢!能够见到大少爷这样的好心人,真是奴的福气。”女子娇笑起来,再度道谢。 而后杨汕也不墨迹,直接道:“最近两天,你们楼里有没有从慕容府或者知府衙门里,接来什么人?大概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丫头,长的挺聪明的。她是这副模样,你若知道便告知于我,必有厚报。” “哎哟!大少爷这是找人来了?莫非是您家的小情人儿,流落青楼那可是戏文里的词儿?”迎客女掩嘴娇笑,用以掩盖心里的惊慌。倒不是别的,只是任何事跟衙门扯上关系,那都是麻烦。 “别胡说!那是我家嫂嫂,怎能由你不客气!”一边马劲听了,顿时大骂。 只是这话,却明显让迎客女误会。 美目一转看向杨汕,迎客女心道:“若是正妻,这倒是个好生意。如果真能讨好这位爷,说不得我闻香院……” 第五百三十一章 熟女归附 迎客女沉思一阵,心里便有了主意。 只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铃铛,略微举起轻轻摇了摇,清脆叮当声便响起来。 而后外面房门打开,两个总角丫头跪在门口,低头行礼。 “夫人。” 被杨汕以为是迎客女的这女子,看到杨汕诧异的眼神,掩嘴娇笑,又回头命令那俩丫头道:“去把金福和银福给我唤来,另外再去把三春和三夏也都唤来隔壁候着。此次来的贵客,可不能轻慢了。” “是,夫人!”一名丫头轻应一声,后退两步爬起来离去。 另外一名丫头却是咬着嘴唇,有些怯怯道:“夫人,杏春正在招待客人,对方是来自大名府的学士,您看是不是换桂秋姐姐……” 看到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小丫头打个哆嗦,没说完的话再说不下去。 “说完了?我知道你跟那桂秋情同姐妹,但是是谁允许你忤逆我的话的?我的事情你也敢打小聪明,这翅膀倒是长硬了啊!”女人冷冷的说着,一番话说的那丫头寒蝉若惊,低下头连连讨饶。 “既然知错,还不快滚去做事!那什么大名府的破书呆,随便找个借口给他换个人去!” 女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的那丫头狼狈而逃。 而后这女人转头再看杨汕,脸上却依旧笑意盎然,就仿佛刚才的怒骂只是幻觉一样。 “下人管束不严,倒是让大人见笑了。还请大人稍等,我那两鸨爷金福、银福,在这青州城里最是耳目通明。您要他们做点别的不行,但是只说这打听消息家长里短,这青州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女人朝杨汕抛个媚眼儿,而后自己却咯咯咯笑起来,一副乐不可支的娇俏模样。 说真的,这女人仅看面容确实只能打得七八十分。但是偏偏她那种熟透了的风采,看久才知更加诱人。 “你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亦或者,我们何时见过?”杨汕却不敢小瞧这女人了,好一个狐媚子。 堂堂青州最大青楼的老鸨甚至可能是老板娘,居然主动抛头露面跑去门口迎客?这要么是当真茵贱,要么就必有所图。而且只从她这一会儿所表露出来的东西看,这女人决计不会是那种单纯性格。 也对!青楼楚馆多为地狱,单纯的女人沦落里面,怕是骨头都被融化了。 “奴家四季,却是这间青楼的老妈子。” 自称老妈子的女子四季,站起身对杨汕道一个万福。如今身份揭开,她也是没有资格再到杨汕对面坐下,只能站着道:“奴家当年可是眼睁睁看着这闻香院儿从一个半掩门的,渐渐变成这红红翠翠的艳丽模样。只可惜奴家毕竟女人,这在外的少不得要给自己寻个庇佑。原先庇佑我闻香院的青州府府堂经历,却是跟他宝贝儿子一起成了辽人的刀下亡魂。而后他那妾生的小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如今刚刚得到家产就拼命挥霍,眼见势必会败落下去。如此一来,奴家自然要重新寻一个靠山了!否则这渐渐年老面寡,将来岂不是无依无靠要被人给吞了去?” “所以你觉得,我会庇护你一个青楼女子?”杨汕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大人手下千军万马,自然瞧不上奴家一个区区弱女子。但是奴家开青楼的,却也知道这青楼里的秘密。所谓青楼,除了吃喝玩女人,却也是个容易放松警惕的地方。在这里,极易打听到各种秘密。若是大人需要,奴家自然会将那些秘密交给您。”四季表情严肃,同时也十分自信。 自古以来,这青楼便是打听机密的好场所。四季就不相信,杨汕会对这一点无动于衷。 果然等她说完之后,杨汕低头沉默了。 就在四季这女人以为得计的时候,杨汕却抬头道:“你想要求我庇护,当然并无不可。但是我却要实话说了,我要怎么才能信任的将情报任务交给你?你应该很清楚的吧,这种机密事的重要性。” “咯咯咯……”四季再次掩嘴笑起来,这一次却是主动扭着腰走到杨汕身上坐下来。 揽着杨汕的脖子,对旁边马劲视而不见,这女人红唇凑到杨汕耳边,轻声道:“这事简单,让奴家成为少爷您的女人,那不就解决了么?奴家成了您的人,自然会尽心尽力为您做事,您说是吗?” 熟透了的女人,一言一行都带着十足的诱惑。杨汕还好,旁边马劲却是看也看得脸红脖子粗。 咕噜,马劲吞了下口水。 “滚出去!”杨汕怒视这蠢货,他莫非还想把自己当春宫图欣赏? “小桃儿,去给这位爷安排一个美人。看看三冬有没有空,让人好好侍候着。”四季也唤来一丫头吩咐下去。 而后在这小丫头的带领下,马劲魂不守舍的走了。他这辈子还没摸过女人,更不提接下来的事…… 咕咚! 响亮的咽唾沫声,让领路的小丫头掩嘴轻笑。青楼毕竟不是什么严肃场所,这样的失礼才显更活泼一些。 而这边,不等这女人或者说杨汕做些什么,被派人去唤来的两个鸨爷,已经躬身候在门外。 杨汕还记得正事,便让四季唤这二人进来。 两个鸨爷都是一身披红挂翠涂脂抹粉,看起来滑稽又阴柔。他们进来之后也不抬头,就这么束手躬身低头不动。 “夫人。” “这位爷,你俩都抬起头看看。记住这张脸,往后便是我闻香阁的主子了。”四季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烟魅意味。 她依旧坐在杨汕大腿上,却是悄悄脚上使力撑住身体,以免让男人赶紧太重。 而后即便是这副不雅的姿势,她却依旧能用一副女主子样的语气道:“从今日起,这位爷的话,就是命令。纵然是我,也要听他安排。而后你等若有任何冒犯,哪怕被他打杀了,也别来求我。” “小的知道,小人见过主子!”金福银福一齐对杨汕行礼,态度十分恭顺、 杨汕还想问,四季却主动解释道:“这两人都是弃儿,是我过去的时候捡回来的。大约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他俩彻底坏了阳气。这些年到处找人医治,也不见个效果,只能就这么过下去了。如果大人往后能怜悯这两人做事还算尽心,就给个机会让他们能捡个孩子过继一样,也算延续了血脉。” “那是自然!只要为我效力,我自然不吝啬赏赐。” 杨汕满口答应,这金福银福听了赶紧叩首。原来先前被他俩看做母亲和姐姐的四季,既未成亲也未有个后人;为了避免那什么继承纷争,因此这两人也就同样放弃了找人过继延续血脉的机会。而如今看四季似乎找到了寄托,两人那原本绝望的心也就重新跳动起来。纵使说龟公,也是有期盼的。 而后想到正事,杨汕向这二人询问了关于那二丫的事情。 让杨汕不敢置信的是,原本只是一时没事胡乱猜想,居然当真让杨汕给猜准了。那个叫二丫的丫头,竟然当真被送进了青楼里。只不过做出这事的并不是慕容彦达,而恰好是那个死了老爹和嫡兄的二世祖。他大约是看上了二丫的颜色,竟是命人将二丫送来妓院,意图将她调教出来…… “谁给这厮的胆子?他不知道,那丫头对慕容彦达还有用?” 杨汕恨诧异,不知道慕容彦达是否知道这消息。若是知道了,他就不怕马犟发飙? 要知道以马犟的本事,如果慕容彦达没有防备,马犟一怒之下敲碎慕容彦达的脑袋,那是轻而易举。 也对!一个不曾被培养的庶子,一朝得志,做出什么都显得正常。 杨汕笑一声,又对金福银福道:“知道那丫头被带去了哪家青楼么?若是可以的话,将她领来我这边吧。” “听见没有?主母有难,遭恶人陷害,你等还不赶紧将她救出来?”四季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却还是赶紧开口。这等能给杨汕帮忙的机会可错不得,错过了再想让杨汕陈情,那可就难了。 “主母?”杨汕一愣。 “难道不是?”四季也愣了,愕然看着杨汕道:“不是您说是很重要的人,您那兄弟也说是他嫂嫂么?” “确实是他嫂嫂,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年纪,莫非能做他亲哥哥?”杨汕笑起来,忍俊不禁道:“那丫头,确实是我那兄弟的嫂嫂。他有亲哥哥,如今机缘巧合成了这青州府的二院节级。这女子,便是他看中的女人。我看在兄弟情谊上顺势来救一回,你可不能因此把名声牵扯……嘶!” 杨汕话没说完,忽然瞪大眼睛。 却是这一直把持着重量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杨汕身上。而某个因为温香软腻而悄悄露头的小东西,也一时不查,顿时陷入一片柔腻当中。偏偏这事儿突如其来,却是将硬邦邦猛然给折了一下。 “大人!”妇人俏脸如媚,让杨汕直吸冷气。 第五百三十二章 女儿情深 所幸杨汕的丑态,并没有被旁人看到。 那金福银福两人也是聪明,从听到第一声异响开始,便自觉低头悄悄退了出去。 而后屋内只有一对男女,那四季越发放肆,搂着杨汕只吐气道:“大人可是嫌弃奴家?只还望大人知晓,奴家虽然不能说干净,但是也并非那随意的女人。自打这闻香阁建立起来,还从未有一人与奴家这般亲近过。所以奴家对大人是真心的,莫要将奴家当成那等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望怜惜……” “那你先起来!”杨汕两只手都没地方放,只能板起脸。 然而女人却越发得寸进尺,只搂着杨汕的腰将头枕在杨汕胸口,又呢喃道:“奴家原名杏,姑还望郎君莫要再唤四季那个名字。从今日起,奴家便是郎君的人了;往后生生死死,便由郎君做主。” 说着杏姑仿佛游蛇一样从杨汕身上匐于地面,又深深埋首,将谦卑的态度表现到了极致。 杨汕想问,这女人到底为什么就看准自己。但是他毕竟是占了便宜,因此这矫情的话倒也只能闭嘴不提。 而得到杨汕的默认,杏姑一瞬间也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纵使并没有那鱼水之欢,她脸上的颜色也在发亮。被杨汕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她而后的行为再没有半分烟魅之气,反而是表现的大大方方知晓轻重。几个梳着总角的小丫头被她使唤来使唤去,却只为了给杨汕一些更好的享受。那什么珍藏的信阳毛尖,潭州大匠师的点心,西域来的夜光美酒,还有最会伺候人的丫头,全部都送到杨汕面前。一时间莺莺燕燕的,也是个好不热闹。 杨汕有心拒绝,却又敌不过女人的热情。 这种事情,男人总是很难去拒绝。更何况杨汕也感觉的出来,杏姑此举并非刻意献媚,实在是一颗激动的、得到了庇护的感激之心。而后来杨汕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却是那原本的后台倒闭之后,窥视她本人以及窥视这份产业的混账,陡然间多了起来。这时候恰好见到杨汕,而杨汕不带淫邪只有欣赏的目光更是让她心颤。于是女儿家纵使再羞怯,她也毕竟不是那单纯少女,哪里不知道主动? 再如之前所说,青楼往往是最能探听到消息的地方。杨汕刚刚才得到曹俊手下兵马,哪里能这么快掌控秩序?因此不可避免的,一些消息就流传入了青州城里。而后对于聪明人来说,哪里不知这事后的意义? 所以纵使是只谈利益,杏姑也不会抗拒杨汕的资本。更何况私人上,她也起了寻找依靠的心思呢? 在这种曲意逢迎之下,时间倒是过的飞快。 而后二丫还没到,杨汕手下亲兵却是一个个浅尝辄止之后,又一个个回到杨汕这头。他们自然不会打扰杨汕享受,因此去旁边房间叫了桌席面,一起吃菜喝酒笑话马劲,倒也十分有趣的紧。 马劲这厮,二十几年的童男,终于是交出去了。 只可惜有些东西,它不会因为你身体壮硕就对你网开一面。这雏鸟哪里是青楼女子的对手?初来乍到、一泄而空、又满脸红印手里拿着人家小姐姐刻意封的红包,那些感谢雏鸟的好运祝福。 只是这事儿被其余几人知道之后,顿时大声嘲笑让马劲几欲发狂。 他想掀桌子,却又顾忌杨汕在对面。而且按这情况来看,这家青楼少不得变成自家产业,哪里能打坏了去? 于是马劲一个劲儿的往嘴里灌酒,可是心里某个地方却也莫名痒痒的厉害。于是马劲打定主意,待会儿一定要重新再杀回去,让那女人知道一点厉害瞧瞧!我一个大男人,怎能败于一妇人之手? 二丫被带上来的时候,杨汕正是微醺。 他闭着眼睛没有开口,而旁边杏姑仔细打量这一身狼狈却又不见胆怯的丫头,心中对杨汕的解释信了两分。 这样一个没脸没肉没屁股的丫头,大人怎么可能喜欢?唯独能看的,也就一双眼睛了。 于是杏姑款款的走过来,对二丫打招呼道:“哟,这便是那位马犟大人看中的丫头吧?还真是伶俐。瞧这双大眼睛,眨巴着真逗人喜欢。难怪人堂堂节级对你恋恋不忘,这当真是水灵呐。” 这话泼辣中带刺,让杨汕睁开眼睛;却依旧不知道,女人的争斗心是没有理由的。 二丫也看到了杨汕,自然知道自己总算是转危为安。 这些天的经历对她而言仿佛梦幻,却更是一场噩梦。若不是马犟,说不定她早已放弃。 如今看到马犟醉信任的人,二丫不由陡然拥有了勇气,只脆生道:“马大哥才不在乎什么两院节级,不过是伺候人的巴掌儿奴才官,哪里容得下我马大哥的志向?他将来必然是要征战沙场当将军的,又岂会受我一个小丫头的束缚?你这个女人用我来诋毁马大哥,却是小瞧他了!” “你这……”杏姑表情一僵,却是没想到二丫居然如此牙尖嘴利。 她哪里知道,二丫过去生活的环境比她可更加艰苦。她作为青楼老板娘总归衣食无忧,需要面对的尔疑我炸也大多需要维持表面光鲜不敢强求;而二丫呢?那是在社会的最低层苟活,稍微不在意便有性命之忧。这种情况下,二丫又怎么会是那种软弱的女人?她的一身刺,比杏姑更利。 见两女还要争执,杨汕不耐烦的打断两人:“都闭嘴吧!现在听我说!二丫,你可知道马犟在寻你?” “小女自然知道,也一直不曾放弃挣逃。纵使深陷魔窟,也依旧在努力求生。”二丫跪下来,对杨汕叩拜。 “所以,你已经知道马犟因为你而受到要挟,不得不以身犯险的事情?”杨汕紧盯二丫,提高语气。 “小女知道。”二丫再次叩首。 “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你?我发现只要有你在,马犟就不能安神。你自己说说,这些日子你给马犟带来多少麻烦?”杨汕的声音又变大一些,旁边杏姑想要说些什么,被杨汕一瞪,退了回去。 二丫咬起了嘴唇,低头轻声说了些什么,杨汕却没有听清。 杨汕也不理会,只盯着二丫道:“如果我要你离开马犟,更重点是从今往后都不许在见他,你怎么说?” “小女便立刻一头撞死在这里!”二丫猛然抬起头,声音斩钉截铁,让人悚然一惊。 杨汕也是一愣,随后满意的笑起来。 如果说着世界上有无数的东西都能作假的话,那么唯独死亡,那是无法作假的。人死了,也就彻底死了,什么都没有。二丫为了和马犟在一起甘愿去死,那杨汕又还有什么理由去做那恶人呢?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杨汕对这丫头的感官其实不错。 偶尔的时候,也能在她身上看到仿佛自家丫头的那影子。当然,若是自家丫头敢做出这种肆意妄为随便找男人的事情,那杨汕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的腿给打断!至于那男人,埋起来溺死算了! 如此想着,杨汕哈哈大笑。 “马劲!” “啊?哟!”另一边马劲赶紧跑过来,脸上一片通红却不知道是被戏弄了什么。 杨汕也不在意,只对马劲道:“去找你那蠢货哥哥吧!告诉他,二丫已经被救出来了!继续深陷困境实属不智,更蠢的他居然都不知道偷偷打个招呼发个消息,只等着我们来找,再迟一点岂不出事?你现在去找到那个蠢货,然后揍他一顿将他带出来!至于真正的惩罚,回营还有好受!” “喏!” 马劲兴奋的大吼一声,也是引得不远处的那些逛窑子的汉子一阵怒视。 可马劲哪里会管这些混账的想法?纵使掀了场子引得你家恶婆娘来揪人跪搓衣板晚上睡外间,那又与我何干? 马劲兴致匆匆就往衙门跑去,忽然不注意二楼一个房间,一名女子揭开一线窗帘正望着他的背影。 只是等马劲跑到衙门口之后,却是不出意外的被衙役给拦住。马劲无奈就要动手,可对面却丝毫不惧甚至还抽出兵器来。这外面守城门的士卒也不曾配备金枪长弓,谁曾想衙门口的衙役居然还有这等装备?总而言之也不知道,那慕容彦达以及衙门官吏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一干衙役对着马劲跃跃欲试,纵使听他说是新任两狱节级马犟的亲兄弟,也没有放手的打算。 “你这厮快些滚开!莫说你是那马犟的兄弟!就说是马犟本人,也休想从我兄弟眼前脱身。” 一名衙役哈哈大笑,脸上带着满满的恶意道:“而且什么两院节级?早就不是啦!这狗东西居然敢忤逆慕容相公的命令,怎么可能还给他官做?对了!你要见他倒也可以,去监牢里见人去吧!” “狗东西,你说什么?”马劲脸色大变就要动手,却被两名衙役用枪逼退。 开口的那厮越发嚣张,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实话告诉你!真正的新任两院节级,便是我家老人!而后再过段日子等事态平息了,少不得父传子交到小爷我的手上。至于你说的那马犟?他居然敢违背慕容相公的命令,还一副其蠢无比的模样试图拖延?哈哈!这等养不熟的狗,不打死还作甚?”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丧心病狂 马劲有心发难,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再加心忧马犟,他只能退了去。 但是要让马劲就这么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转过一个巷子之后,马劲变了脸色。他骂骂咧咧左右观察,而后寻到一处堆了些杂物的角落;双手在斑驳墙壁上那么一扣,整个人便跃了起来。而后脚尖在杂物上一点,右手在墙头一按,人就落到墙头上。 天色渐暗,马劲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蹲在墙头,倒也没有被发现。 他小意观察而后悄悄爬下去,也是辨认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而后这时间原本也是下衙的时候,整个衙门里除了顺班的衙役之外也没有几个人。于是马劲迅速的来到后面经历司衙门,掩开门闪身进去。而后在一干班房中仔细寻找,果然是没有发现任何跟马犟有关的名碟或者名牌。 换言之马犟所谓的两院节级身份,果然不过只是慕容彦达随手说说而已。 让一群班头陪着马犟玩玩,而后随时随地又可以将权利重新拿回去。 然而马犟没有按照慕容彦达的命令去做某些事,于是他自然便是要被重新处置。那慕容彦达怎么可能对一个妨碍他的人这般客气?马犟落入慕容彦达手中,哪里可能说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放过? “狗贼!堂堂知府,居然表现的像个小人一般!既然说要提拔我哥,又怎么能出尔反尔?”马劲怒骂着,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纵使说马犟选择给慕容彦达做事属于背叛,但是那毕竟是两院节级啊! 若是自家兄弟能当上这等大官儿,其实想一想倒也…… 摇摇头,马劲将这等私心重新收回肚子里。 只是当他确定马犟被涮,于是决定去大牢查看马犟踪迹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马劲赶紧闪身到一边,又通过窗户缝隙看过去,竟是慕容彦达以及另外两名身穿官府的官员朝这边大步而至。三人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而后身旁再没有一个衙役或者下人跟随,稳步来到马劲这边。 马劲躲藏的厢房,正好是几人办事的地方。因此慕容彦达毫不客气推门而出,而后左右一看,眉头一皱。 踏步进来,慕容彦达冷声道:“连公文也不收拾好,你们这些当真懈怠了!若是上头来查,岂不遭重?” “大人!都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上那些小事?如果之前的事情不能往上面打点好,那咱们几人的仕途就彻底完蛋。既如此,谁还管这什么公文?”他身后一名官员哭丧着脸,眼睛里满是恐惧。 “是啊!是啊!大人今日唤我二人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另一人也期盼的看着慕容彦达,眼睛里满是希冀。 然而慕容彦达冷哼一声,却是表情凝重的道:“哼!哪有那么多好消息?我的人以八百里集报将此事送往京城,又还差人对去拜访了那几位相公。然而,结果不是很妙啊!此番事件,可谓是大宋多少年来头一遭;莫说几位相公,便是当今官家性格温和,却也承受不得这种打击。所以我还指望说上头能帮我隐瞒,却是妄想了。如今看来,这责任硬是要落入我等头上,当真可恨!” 慕容彦达说的委屈,就好像此事他十分无辜一样。然而事实上,若非是他慕容彦达做蠢事,事情又怎么会到如此地步?这厮勾结贼寇坑了青州以及大宋,却还厚颜无耻的将自己当成被迫害的人。 其余两人能够与慕容彦达狼狈为奸,又能是什么货色? 只见那瘦高个儿的官员脸色苍白,顿时急着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知道,这青州可经不得查!别的不说,咱们粮仓里的粮食缺额便有数十万石!这要是被被按发行,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别说粮食了!我手中钱税户本,也是差额巨大,经不得察验!这万一查出来咱们至少隐瞒了十万户口,那岂不是天也要炸?如此多人失踪不见,若是被发现他们被卖往燕云,那岂不是……”说着这人浑身颤抖起来,又绝望的看向慕容彦达:“相公,这十年来的差额,已经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这事儿您可一定要帮我!若是不想个办法隐瞒了,到时候咱们谁也逃不掉啊!” “闭嘴!”慕容彦达怒喝一声,只感觉脑袋都要炸掉。 平日里贪腐各种银钱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这种事收尾是多么困难。当初收钱多爽快,如今这事就有多头疼。 咬牙切齿的想着,慕容彦达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然而终究性命更加重要,慕容彦达狠狠一咬牙道:“你二人都是我的心腹,我也便不瞒你们了。你们也许不知,自从出事以后,我已经往东京城送了超过五十万贯的银钱!几位相公!还有几位大太监!纷纷打点到位。然是啊,这事情太大了,谁也不愿意帮我来扛!哼!年年享受本官供奉,真出事的时候,却一个比一个无耻!” “啧!五十万贯呐!咱们一年辛辛苦苦,大概也就赚这么些了。”微胖的官员嘴唇哆嗦,却是舍不得。 然而慕容彦达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指握紧拳头道:“若是能把事情了解,区区五十万贯算什么?但是只看那些混账的态度,却是迫不及待的在与我撇清关系!这便是证明,这次的事情没法善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人,您要想个主意啊!”痩个子官员吓坏了,已然是六神无主。 而慕容彦达天黑唤这二人过来,又岂是没有准备? 只见慕容彦达冷哼一声,安稳坐下来对这二人道:“我确实已经想到了办法,只不过却不知道你二人是否愿意。当然我话说到牵头,你二人毕竟是我心腹,所以我还是愿意跟你二人共享富贵的。” 两名官员对视一眼,赶紧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二人,自然是跟随大人您共进退才是!” “哈哈哈!” 慕容彦达满意的笑起来,抚摸一下打理精细胡须,慕容彦达淡然的道:“既然朝廷不能容我等,那我等又何必继续在这里等死?天无绝人之路,此处不留,再寻留人之处便是。以我这么多年跟辽人打下的关系,投靠辽人也是轻松。如果再将这青州作为礼物献上去,此番不更有大功劳?” 这话一出,胖瘦两位官员陡然色变。 “投辽?” 两人对视一眼,再一齐哭丧着脸看向慕容彦达:“大人……您是不是再想想?我等家眷都在大宋,如何能投得辽去?况且我王家也大宋也算名门,这如果投了辽,岂不是要坑害整个家族?” “哼!那你便继续留在大宋等死吧!我倒要看看,你那名门旺族的王家,如何救你!”慕容彦达袖子一甩,颇为不渝。 另一名官员出身微寒,倒是不惧:“大人,咱们要走倒是简单。总归是大罪,无论是否投辽都已经声名丧尽。只是您的妹妹身为当朝贵妃,这般走了岂不是坑害了她?到时候官家的怒火,娘娘怕是……” “哼!嫁出去的女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我还管她作甚?”慕容彦达冷哼一声,浑然都不在意亲妹妹的死活。要知道他如果当真投辽,那慕容贵妃少说也是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甚至更凄惨的,也有可能。 只是对慕容彦达而言,相比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见慕容彦达连亲妹妹都能舍弃,这两名官员便明白了慕容彦达的决心。总归是狼狈为奸的货色,指望他们心中能有多少忠义也是妄想。因此略作斟酌之后狠狠一咬牙,那王家胖官员也狞声道:“大人说的也是,总归是个死路!纵使我大宋不杀士大夫,可这未来前途却也是没了!既如此,就休怪我等不仁不义!以大宋青州为礼物换一个晋身之阶,倒也不枉我等在此辛苦几年!” 说着,这几人便很快统一了思想。 既然朝廷不给机会,那就撇弃了朝廷去。而且水往高处流,去辽国做官也不算是委屈。到时候等将来辽国彻底击败大宋,还不知照样能衣锦还乡?到时候谁还敢说半分不是?照样是千古名臣! 幻想着自己以后在辽国执政做宰的样子,慕容彦达不由有些微醺。 他也是个果断的人,因此毫不客气的道:“既然做出决定,那就要抓紧时间行动了。王武,你抓紧时间统计我等手中钱粮利益,都收拾起来藏好,莫要被人给强抢了去。而后魏重,你的任务就比较重了!我等投辽,那名叫杨汕的小鬼都监便是最大的麻烦!此人像只疯狗一样,四处犬吠。若是因此影响了辽人对我等的看法,也是不美。所以为今之计,你最好想个法子除掉他!” 说着慕容彦达狠狠一跺脚,怒声道:“我本打算利用那名为马犟的蠢货给杨汕来一出鸿门宴,却可气那汉子居然当真不识好歹!既如此,便别怪我不客气了!便先拿他开刀,以一泄我心头之恨!” 第五百三十四章 直把杭州作汴州 距离慕容彦达不远处的一扇纱帘后面,马劲听的怒火万丈。 他怎么也想不到,慕容彦达居然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投辽?他居然要背叛大宋,去投辽国! 如果说走投无路被逼无奈,那也就罢了!可大宋分明不杀士大夫!纵使说此次青州发生的事情再严重,他慕容彦达也顶多只是贬官而已,哪里能到转身背叛的地步?而且,他还打算出卖青州! 这是何等的无耻!何等的无情!何等的可恨? 青州有百姓无数,都是他这些年辛苦牧下的子民。然而这厮便是一转眼,就要将他们全部出卖?辽人统治下的汉人,那是如何悲惨,所有人都是心里有数的;他慕容彦达何其冷酷,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已经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而是畜生了! 马劲真恨不得,冲出去将那慕容彦达给弄死!但是偏偏他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且不提自家兄弟还不知道被慕容彦达藏在什么地方折磨,此番杀了慕容彦达必然会导致自家哥哥遭受危机;只说如今自己还有杨汕大人以及好些兄弟都因为自家兄弟一事驻留青州城,换言之身处敌巢当中。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导致敌人破釜沉舟,那岂不是要威胁到大人的性命? 若是马犟,这会儿也许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了。但是马劲的性格毕竟想的多一些,因此咬牙忍耐下来。 慕容彦达决计想不到,居然会有人无聊到潜入这衙门经历司里躲猫猫玩。所以他依旧还在对两位亲信进行叮嘱。此人也是个有本事的,短时间里居然就将投辽事宜设计的清清楚楚,便是只差践行了。 马劲小心藏匿,又努力的将慕容彦达的话尽量牢记。 而后等到慕容彦达安抚完两位亲信再离去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 马劲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声冷汗,完全没想到慕容彦达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明知道辽人即将入寇,居然还打算开门迎客!这厮甚至还打算从杨汕手中得到杨汕的抗辽计划,然后交给辽人。 如果这一步被他完成,那杨汕军哪只是损失惨重?一旦被辽人将计就计,少不得可能就会崩溃。 所以纵使马劲气的要杀人,纵使他十分担心马犟的安危,却也只能拼命忍耐下来。 在亲生哥哥的性命以及无数好兄弟的性命当中,马劲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浪费时间再到处去寻马犟,而是赶紧抓紧时间溜出了知府衙门。 这时候杨汕还留在闻香阁里,一边等马劲的消息,一边听杏姑给他讲述青州城里如今大大小小的事情。 有句诗说,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此诗虽然说的是南宋时期朝廷苟且偏安,腐败无能,纵情声色的场景;可用在这个地方,却也同样贴切。辽人肆掠青州府,杀死官员富绅无数的事情还在昨天,可今日所有人就好像忘记了这一幕,依旧在纵情享受。在他们心里,辽人只是野人贼寇,杀人了抢过了也便走,短时间不会再来第二回。至于说那什么更深的东西,谁去在意呢?天塌了有高个子盯着,而后不还有天灵盖? 看着这热闹的闻香阁,再看无数公子富商无悲无恨,胳膊挂着黑纱还在吃酒,杨汕便是头疼无奈。 然而眼见天色要黑,杨汕也没有等到马劲回来,却先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醉醺醺的年轻人身穿华服,摇摇晃晃的在几个同样年轻的家伙的簇拥下闯入闻香阁中。 此人一进来就嚣张的紧,将依上来的姑娘都给推倒在地上。而后站在大堂里,他便扯着嗓子醉醺醺的大叫道:“老鸨!四季彪子,给我滚出来!连小爷我看上的女人也敢动,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你这破楼子若是不想开了尽管直说,居然跑来找小爷我的麻烦?臭彪子,滚出来!” 杨汕眉头一竖就要发作,却被杏姑按住胸膛。 “这种事就交给我吧!你可别把我当成那种只会安心在闺房的小丫头。”杏姑笑着说着,在杨汕胸口轻抚将他按住坐下来:“咱们开青楼的,少不得得罪人。这人喝多了酒,什么事也能做,习惯了。” 让杨汕安心呆在厢房里,杏姑扭着腰姿款款出去。 然而原本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没想不等杨汕再饮一杯酒,外面却忽然传来莺莺燕燕的惊呼声。虽说听不见杏姑的反应,但杨汕还是冷声道:“出去看看!若是有不长眼的,便处理了去!” “喏!” 两名亲兵听了,毫不犹豫转身而出。他们丝毫没觉得这事情有哪里不对,纵使对方可能是有身份的人。 这一幕看在身边几个伺候的女人眼里,更是只感觉杨汕颇有威风,权势深重。 只可惜杨汕身边已有杏姑,所以这些女人即使再有想法也不敢放肆。而后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惊呼声。听起来就好似那种我爸是李刚一样的语气,让人不屑却又不敢轻视。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话自然要多斟酌。只可惜杨汕的亲兵哪里会给这青州城的废物官儿半分脸面?秀才遇到兵,习惯性的便是用拳头说话;不等他的话说完,一拳便将所有废话都重新堵回去。 这一幕让外面众人惊呼出声,想不到区区一家青州居然还有这等胆量。 而且再看这几个动手的壮汉,怎么瞧也不像普通之辈。所以莫非又是一出狗咬狗的戏码?众人陡然有了兴趣。 只是看戏不怕热闹,这找事的小子却是怕疼。眼见亲兵还要动手,他顿时就怕了。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有本事别走!一类的叫嚣,他二话不说转身便跑。一眨眼的,就从闻香院大门消失不见。 这一幕让人啼笑皆非,而杏姑进来却低声对杨汕道:“大人,您这么做确是鲁莽了。做生意总归是个和气生财,闻香院在青州府也脱不得小鬼难缠四个字。这如今得罪官家少爷,往后却是事多了。纵使说这些人不敢来什么太过分的手段,但是往往一些小的找茬,也很影响生意了。” “谁在意这些个小生意?你依然已经是我的人,那以后便给我做事,不用再忍受这等侮辱。对我而言,要赚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用这种为难一些个可怜人的方式?往后,便给你安排些别的事吧。”杨汕淡淡的说着,同时尽量避开皮肉生意这样的字眼,免得让这女人感觉难堪。 杏姑听了心生感动,却依旧笑着偎依到杨汕身旁:“我的大人呐,你莫要看不起这青楼。这除了银钱,青楼的其他作用也是重要。而且杏姑青楼出身,也不介意那点难听的名声。所以,您便不用这般为我考虑。只要能够帮到大人,杏姑付出一些又算得什么?总归,是要对得起大人对杏姑厚爱的。” 杨汕听了有些沉默,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这并不是自甘堕落,实在是一个女子将未来所有一切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啊!她为什么明明能够摆脱这丑名了却依旧甘愿付出?为了不正是将来? 杨汕点点头不再答复,而是回头对旁边一亲兵道:“记得回去之后,提醒我派些人过来护着这里。从今往后,这地面儿也如同咱门口的集市,便是属于咱们的重要地盘了。守好了,不准任何人放肆。” “喏!卑下记住了。” 亲兵拱手称是,旁边杏姑露出惊喜的笑容。 然而不等杨汕将这件事放下,马劲就好像一头大熊一样闯了进来。只看他一脸惊惶大气直喘,闯进厢房后撑着膝盖连声道:“大人,事……事情麻烦了!慕容……慕容彦达那狗……狗东西,要背叛大……大宋了!这狗东西居然打算投……投靠辽人!甚至为此……他……他要连大人一起解决!” “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杨汕一愣,啪一声站起来。慕容彦达他居然要投辽?这开什么玩笑! “这次青州的大事,他慕容彦达撑不住了。”马劲喘一口大气,咬牙道:“据说朝廷没打算给他颜面,所以慕容彦达为了保住青州知府位置,便直接翻了脸!他……反了大宋,去给辽人当狗去了!” 杨汕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完全想不到慕容彦达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做下错事犯下大错,非但不思悔改,甚至还厚颜无耻直接去当那汉奸?大宋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他慕容彦达了?明明是他的错误,还给大宋带去巨大的麻烦;结果他还有脸去做出这种事? 简直……禽兽不如! 眯着眼睛看着马劲,杨汕冷声道:“究竟什么情况,马劲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还有杏姑,听到这里你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吩咐你手下的姑娘们,该做准备的早些去准备;这青州,大麻烦来了!” “大人您是说……”杏姑吓的脸都白了,慕容彦达要当汉奸这消息,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但是同时杏姑也明白,这事情一旦是真的,那所代表的意义就很可怕了!如果连一府最高长官都能背叛国家,那这青州到底还有谁可信?到时候如果真引来辽人,那青州百姓又该如何去活命?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好与坏 杨汕也没有想到,慕容彦达居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背叛大宋?这厮怎么就做的出来?或者说大宋究竟哪一点对不起他慕容彦达,以至于他居然这般无耻。都说最负心是读书人,此话果然不假!无论是对女人还是对国家,这些人往往都是最没有底线的那一个。 眼睛里充满不可思议,一时之间同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杨汕颇有些震惊。 不过终究知道慕容彦达的本性,所以短暂的震惊之后,杨汕又迅速冷静下来。只是眼下发生这种变故,却也没有空闲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也幸好马劲运气逆天居然得到这个消息,如果真等到慕容彦达发作才知晓其背叛,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杨汕庆幸的想着,站起身来扭扭脖子道:“原本还想说和平解决,现在看来他慕容彦达却是不愿意给我这个脸面。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马劲你再跑一趟,去军营召集兵马,我们先下手为强!还有谢三,你去想办法探听一下更多的情报。特别是马劲所说那一胖一瘦两个家伙,务必弄清楚他们的身份。慕容彦达既然叫这两人来商议,那么至少他们便是慕容彦达的亲信,也在清理范围。” 说这话的时候,杨汕眼睛充满了再不想去容忍的杀意。 名叫谢三的亲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大人放心!卑下一定将这事情查的明明白白。那些人是能够利用的,那些人又是咱们的敌人,全部都会搞清楚!而后那些个不死活的东西,卑下会好好将他们炮制了去。” 杨汕不置可否,只淡淡的道:“关于情报,让杏姑帮你。这青州城大小官员富绅,这一次都必须由我们掌控。” 谢三一愣,然后笑的更加开心了。 他属于是杨汕麾下中的武斗派,一直以来都希望杨汕主动出击,最好是将青州城也给控制起来,便是私有地盘。只可惜杨汕对于他们这些人的述求一直都不怎么重视,直到这一次慕容彦达犯下大错。 否则就事实来讲,让马劲留在青州城,便做事边寻找马犟才是最应当的事情。而杨汕,这一次却让马劲去负责其他。 这不是就是明摆着,要让他这个武斗派做出么? 嘿嘿……青州城的蠢货们,终于是惹怒了大人。这接下来,便有好戏瞧了! …… 随着杨汕的命令,所有人都开始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这一次杨汕打算顺势将整个青州府也给控制起来,为接下来的宋辽大战做准备。接下来的战事,容不得任何大意。 于是再没有时间留在青州城,杨汕匆匆赶回到军营。 这一回来,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前些日子很忙,因此忘记了两个人。直到杨汕手下人彻底掌控了这座原本属于曹俊的军营之后,被关押在监牢里的某俩人才终于被释放出来。 王伦和西门庆!这两个难兄难弟也是倒霉!好端端的一个官儿一个富商,却是被杨汕要求去做奸细。可这两人哪有这样的天分?刚刚进入曹俊军营便被发现有诈,而后一顿毒打关进监牢,丢了半条命去。 也就是杨汕留在这边的几人还认得王伦,否则当真有可能要死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等杨汕再看到他们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是狼狈的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一看到王伦,西门庆便扑上来嚎嚎大哭。 “大人!小人好惨呐!那些丘八完全不听小人解释,逮到小人就是一顿狠揍哇!小人……小人差一点命也没了!若不是老天保佑祖宗保佑,小人这一次便再见不到大人了哇!简直……简直……” 西门庆哭的十分夸张,不过心中倒是真的委屈。而他这般一哭,杨汕倒也不好当中视而不见,只能许诺给他许多好处。 而后见王伦也是一脸委屈的模样,杨汕忍俊不禁道:“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受苦算得什么?算了!我也不让你白干,哪怕说你俩一事无成啥也没弄到,我该给的好处还是照样给你俩。此番等我们控制了青州城之后,文书事宜便交给你如何?只要你做的好,我便不介意推举你一回。” 这话一说,王伦顿时就心动了。 如果能够成为一府书吏,那倒也值得之前的一番辛苦。要知道州府书吏虽然品级不高,但是它不但清贵,而且重要性也高啊!一般来讲,做这事情的人至少都是知府大人的亲信;甚至说实在一点,能够做这个的人都是被知府认定为大有前途才有资格。而如今杨汕虽然不是知府,但是等他掌控青州之后,还不是一个经略相公一样的档次?在这种大人物手下做事,不亏! 当然最主要的,王伦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也就是在杨汕麾下了,别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对他一个山贼出身的家伙这般信任。换做是其他人,少不得便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作风。纵使王伦自己,也没想到杨汕居然会对他这般的信任。 士为知己者死,他王伦也不例外。 因此纵然曾经做过头领,王伦也依然诚心对杨汕深深叩拜道:“如此,便多谢大人。王伦在此发誓,定然不辜负大人的一片信任!王伦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大人,纵然粉身碎骨,也丝毫不怨!” 只是对杨汕而言,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 他摆摆手,又看向西门庆道:“此次青州发生了什么事情,西门大官人应该是清楚了吧?辽人即将入寇,青州即将民不聊生。看在皆为汉人的份上,西门大官人可愿出一把子力气?当然也不会要你亏本,你手中药材我溢价两成收购如何?所有的疗伤药以及寒热药物,全部运来我处吧。” 西门庆面色一僵,有些委屈道:“大人,这青州要成战场了,您还叫我唤人来送死?” 杨汕脸色一板,冷声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让辽人肆掠我大宋,你以为你逃离了青州就能苟活?” “可是……” 西门庆委屈死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来青州玩一玩,居然就牵扯进这么大的事情里面。早知道他就不来青州了,安安逸逸呆在阳谷县不好么?遛遛狗逗逗鸟,调戏调戏良家女子,岂不快哉?这下好么,听说青州热闹过来耍耍,想不到却卷入这种可怕又糟心的麻烦中来,而且还摆脱不得。 西门庆刚刚被一伙丘八给揍一通,心里正是悲愤。 偏偏杨汕得到曹俊这波手下已经几天了,居然也没能发现他和王伦两个倒霉蛋。甚至由于前两天军营里人心涣散的缘故,倒霉的几个囚犯甚至连送食水的人都没了,当真差一点饿死在冰冷的监狱中。 “这不是事情多,给忘记了么!”杨汕尴尬的直笑,却是真的感觉到不好意思。 因为之前也没觉得王伦和西门庆能够成事,因为他是真把这两人给忘记了。原本以为就算不成也只是给这两人找了些事做,哪想这两人居然一头撞进曹俊怀中,而后被不耐烦的守卫直接丢进监牢。 杨汕的话让王伦西门庆满头黑线,颇有一种遇人不淑的郁闷感。居然……把他俩人给忘记了? 看着这两人委屈的模样,杨汕忍俊不禁。不过这事儿他确实做的有点不地道,因此也只能任由这两人乱七八糟的抱怨。只是说的很了,旁边亲兵却不乐意了。几人怒视西门庆,一副再啰嗦就动手的表情。 这下,西门庆更加委屈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闹了一阵,事情便算是这么过去了。西门庆虽说嘴上表示的十分不满,但是当真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也是丝毫不退缩。当着杨汕的面儿,他就给家中女主人写了信,要求全力支援这边战事。在信中他不但要求娘子大量运送药材过来,还责令娘子取十万贯银票,责管家一起带来。 这态度对杨汕而言,便已经是十分之诚恳了。至少就目前而言,还没有哪一位富绅为杨汕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纵使嘴上不说,可心里杨汕却已经记住了西门庆的这份恩情。 如果往后西门庆还是水浒里的结局而非锦瓶梅当中的西门庆,那杨汕无论如何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救西门庆一命。哪怕杨汕对武松武二郎有些好感,可是相较下来却依旧还是西门庆地位更重一些。 哪怕说真是西门庆主动招惹潘金莲……杨汕也宁可帮亲不帮理一回。 当然,这都只是杨汕一时的想法。说不定人家西门庆看到杨汕治下的青州发展更好,于是举家搬来青州府也有可能。再加上杨汕也可以因为实际掌控青州府的缘故给予西门庆庇佑,因此确实要好过留在阳谷。 总而言之杨汕对自己人一直都很不错,再加上西门庆纵使好色却也本领不缺为人爽快,所以应有此好处。 只看这厮很快便能够与杨汕诸多手下厮混的熟悉便能看出来,他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 否则也不会从一个混混,因为各种结交友人而走到如今的地步。 第五百三十六章 图穷匕见 随着杨汕的一声令下,庞大的战争机器迅速运转起来。 原本杨汕军和曹俊军两支队伍相聚百余里路正好一左一右拱卫青州府,但是如今皆归杨汕统辖之后,这距离便有些远了。所以杨汕一声令下,原本属于曹俊这边的二号基地便开始转移。 正好为了应对辽人攻势,防御阵线也在前移,因此倒也算不上再寻麻烦。 同时接到杨汕的命令之后,林冲也带着人迅速赶到了青州城外。在杨汕一声令下之后,青州城被团团围住,连路带人一个也走脱不得。那慕容彦达又惊又怒,然而这一次杨汕却是对于他的怒吼充耳不闻。甚至杨汕还命人大模大样闯入城中,三百士卒护住闻香阁,摆明了对方受庇护的身份。 这态度让整个青州府百姓群众目瞪口呆,而后在衙门造反啦的连声呼喊中,纷纷躲进家门。 只是让人惊讶的是,这伙子反贼竟然秋毫无犯。无论是进入城中的贼叛军还是城外围城的大军,都没有对百姓进行任何骚扰。他们除了紧守四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动作。 而后有蠢货以为这些贼叛军只不过是看着凶厉实际却不敢放肆,于是扣扣索索的要来嚣张,结果却被干净利落的砍了脑袋。 这下众人终于知道怕了,一个个哆哆嗦嗦再不敢吭声。那些挂人城门口的人头,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百姓或许不知道辽人的可怕,对辽人的凶狠只闻其名不见其声。因此纵使杨汕命人宣称辽人即将入寇,整个青州都必须戒严,许多人也不会把这件事当回事。反而是杨汕军封锁城门后,他们骂骂咧咧比谁都生气。也就是砍了几个脑袋,才让这些愚昧的人们面前知道了生命的珍贵。 而同一时间在知府衙门里,慕容彦达已经摔了好几个琉璃盏。 他怎么也没想到,杨汕这一次居然做这这般果断。还未等人反应过来,就迅速控制住了青州府的局面。 青州府里衙役四百余,却是完全不敢招惹那些凶汉。还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衙门、大牢、粮房府库,等等所有重要位置,尽数在第一时间被杨汕军全部掌控。那些被慕容彦达即以厚望的衙役班头们,几乎是一触即溃;纵使慕容彦达花高价养人养兵,也没有能够给杨汕军造成任何阻碍。与此同时,被羁押在地牢里的马犟,虽然说重伤濒死,却也被及时救了出来。 “大人,我没给你丢人!”奄奄一息的马犟咧嘴笑着,却是坐也坐不起来。 明明前天才跟自家兄弟见过面,可转眼间却就变成这般模样。那慕容彦达手下刑余也是心狠手辣的,折磨起人来完全不留情面。也许是愤恨马犟不按他的命令行事,慕容彦达的报复毫不留情。 即便说有兄弟一刀将那刑余绞首给马犟报了仇,可是看马犟这凄惨模样,半年时间也不可能恢复正常。 “好好休息,莫要多想。你这次的功劳我不会忘记,安心等着出来后继续为我做事吧。”杨汕按住马犟的肩膀给他宽心,而后又吩咐大夫好生照料。他甚至给马犟找了俩丫鬟,算是让他享受一回。 而且不得不说,这次还真亏了马犟忠心。 否则如果马犟真按照慕容彦达的意思将杨汕勾引入府,到时候是生是死还真难料。纵使到时候杨汕肯定有些戒备,但是面对天罗地网又何处可逃?到时候慕容彦达处理了杨汕这个阻碍而后投靠辽国,那青州当真就再无回转的可能了。不仅如此此事一旦传出到外面,它造成的影响将更加严重。 所以马犟做的事情看着简单,但是重要性却不言而喻。 在处理完所有琐事之后,杨汕这才带着人来到衙门口,开始正式交流。 就在大门的另一边,慕容彦达坐立不安脸色铁青。当从门缝里看见杨汕的时候,慕容彦达忍不住大声咆哮道:“杨汕狗贼,你这是要造反吗?我可警告你,你这么做是跟朝廷作对,那是自寻死路!你以为你现在占了青州城很了不起?可是等朝廷天兵到了,你所有人照样都要灰飞烟灭!” “那是!我杨汕自然不然忤逆大宋。然而慕容相公,敢问你口中天兵,到底是我大宋的兵呢?还是辽国入侵者?一个投靠了辽人的区区走狗,也在我面前自称英雄,是不是太无耻了些?”杨汕朗声说着,完全不怕被旁人听到。他这番话一出口,果然周围偷偷凑到附近的人们纷纷色变。 而慕容彦达也是面色一僵,惊恐的瞪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秘密会被发现。 听见外面隐约间好像响亮起来的窃窃私语,慕容彦达脸色更黑了。他赶紧往旁边衙役身上踹一脚,又泄愤一样大声道:“还不赶快开门!再这样躲藏着,岂不是显得本官心虚?都给我滚开!我倒要看,区区一丘八谁给他的胆子在老夫面前放肆!真是岂有此理,居然还敢污蔑老夫?” 慕容彦达气呼呼的说着,不等大门完全敞开就闯了出去。 然而不等他习惯性的拍拍官服以作威严,就听见杨汕继续道:“慕容彦达,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堵在衙门里?此外还有平日里对你马首是瞻的那两个混账,为什么这一次却没有留在你身边?” 慕容彦达跨出去的脚步顿住僵住,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忽然就有些疑神疑鬼了。 这厮莫非不是在信口开河,也不是在诈我?莫非这厮真的发现了我的秘密?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慕容彦达惊疑不定的想着,不过总归不是那等无能之辈,他狠狠一咬牙大步走出来外面,又指着杨汕大声道:“休要污蔑本官!本官堂堂士大夫,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有辱圣贤的事情?你以为你这般诽谤本官,百姓们就会无脑子的相信?你以为一句话,就能够让百姓乖乖受你哄骗?我告诉你,你把我大宋百姓想的太傻了!我慕容彦达在青州这些年,无论做事还是风评,哪一点像走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做的没错!是的,我没做错!”慕容彦达一边念叨,一边大义凌然的批判。 而不得不说,慕容彦达这些年在青州纵使贪腐,可是在其他方面却没有被披露出什么大问题。 所以当杨汕说出慕容彦达投靠辽人的事情的时候,周围百姓们竟是一脸怀疑的表情。 这一幕被慕容彦达看在眼里,顿时在心中冷笑起来。 然而就在慕容彦达还在得意的时候,这一场没有排练的审判却终于到了最热闹的时候。不远处一行人缓缓而来,前面是几个被押送的身影。仔细一看那几人甚至还都穿着官服,一个个模样狼狈。 由于马劲的使力以及杏姑的帮助,慕容彦达的几个亲信全部被顺利的一锅端掉。 其中让杨汕意外的是,马劲这家伙也许是恼怒慕容彦达对自家哥哥的坑害,居然闯入慕容府将慕容彦达一新一老两个婆娘尽数给抓了起来。还未靠近,他便敲敲打打向慕容彦达威胁,作势便要动手。 姑且说马劲还算冷静给两个女人安排了轿子,但是这番行为在那边慕容彦达的眼睛里,就是比恶鬼还要可恶了。 倒不是说区区一个女人会让慕容彦达怎么样,只是慕容彦达心知这伙人既然能够闯入他府中找到他女人,那就毫无疑问也能够搜查到他府上那些不曾有时间去藏匿的秘密。那些狗东西突然的袭击,完全没给慕容彦达反应的时间。家中书房放着的东西,也不知道那蠢女人有没有好好收起来…… 慕容彦达如此想着,嘴角抽动一下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镇定。 他知道今天这事情怕是没有办法善了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一个该死的丘八影响自己一生清明! 老夫宁可死,也绝不妥协! 怒视着杨汕,慕容彦达咬牙切齿却一声不吭。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了,也不知道杨汕到底知道他多少秘密。总而言之大略的意思就是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承认,这是一个士大夫最后的倔强。同时慕容彦达心中却有那么一丝庆幸,万一杨汕知道的事情不多呢…… “狗贼!欺负一个弱女子,居然还自以为是正义人士?”慕容彦达不屑的冷笑着,表情十分高傲。 他现在唯独能做的,就是在这种大层面上俯视下方众丘八了。 “说真的,我不想跟你争什么口舌之利。毕竟从现实来看,你已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我手里逃出去。况且即使不说什么大义,仅凭你试图谋害我一事,就足以逼我弄死你!”杨汕忽然叹了口气,对这种口舌之争有些没兴趣了。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狡辩的性格,更不提眼下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如果不是希望看一看慕容彦达,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才会决定背弃大宋,杨汕根本就没心情跟他多说。 而如今看到了,却也恍然。这些士大夫心中哪里有什么国家观念?他们唯独想的,不过是自己的私利而已。 杨汕就不信,慕容彦达不知道他一旦反叛,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恶果。 第五百三十七章 来自梁山的援军 然而有一件可笑的事情便是,杨汕还真不敢杀了慕容彦达。 不管从什么地方来说,在得到朝廷惩治之前,他还是这青州明明白白的知府大人。纵然说他背叛大宋证据确凿,杨汕可不能迈过那条死线。因为还是那句老话,大宋不会允许武人爬到士大夫头上。 所以杨汕实在没耐心跟慕容彦达辩解什么,那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之所以露面,之所以带着慕容彦达出来在百姓面前冲一圈,不过是只了让所有人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罢了。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百姓胡思乱想引发恐慌,第二方面也是为自己做的事找一个理由。 俗话说的好,出师有名。杨汕这么一做,这人心便勉强能够稳定下来。 所以如此一番有些虎头蛇尾的示众之后,杨汕便再一次将知府衙门封锁下来。这一次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动了,将衙门外面封的密不透风。除了每日送去食物送出金水外,任何人进出不得。 而借着这个机会,杨汕终于顺利将青州一府的大部分事物尽数揽入手中。 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他还将苏明泽和伍端也尽数从营地里唤来了青州府。这两人都是是有本事却不受重视的身份,因此倒也有些本领能够将青州府的日常琐事都捡到手上。更何况如今杨汕势大,因此刻意来投靠的人也是不少。这种情况下两人尽花费极少的功夫,就完成了对青州府的大略控制。 也就只是能控制这个受到重兵包围的府城而已,对于其他县城,也依旧只能以安抚为主。 总而言之现在最大的任务不是说将青州控制的怎么样,而是要抓紧时间应对好接下来的可怕战争。如果能够击败或者击退辽人,那后续什么都好说;如果失败了,那现在无论如何准备都是一个笑话。 “大人,周围县城都有些异动。有人在串联,卑下有种感觉,他们莫不是要来把我们当贼寇看待?”伍端的态度改变了许多,实在是杨汕突然之间的身份让他有些拘谨,同时也略显病态的兴奋起来。 伍端不是不清楚,如今自己这番做法的特殊性。 甚至他也很清楚,他如今跟着杨汕就仿佛是在悬崖上攀绳;绳子无穷无尽没有尽头,换言之迟早会有跌下去的一天。这毫无疑问是在自寻死路,任何理智一点的人都知道这么做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但是……这几天仿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实在是让人觉得就仿佛做梦一样。 短短几天的时间,那种受到无数人恭维的感觉,让伍端迷醉。无论大事小事,无论官员小吏,终究不是每一个人都那般强硬坚持。不少人特别是下方小吏,对于换一个上司完全没有任何意见。总归他们作为吏员基本上一声都不可能拥有官员品级,所以无论头顶是谁,都那般做事便是。 这种事不关己、随遇而安的态度,给杨汕带来了许多的便利。但是长久来看,这种思想却是大宋最大的问题。 只是还是那句话,眼下一切都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其余事情皆可以放到一边。 无数的斥候远远的派了出去,而后所有的大将都听从杨汕的命令,纷纷来到青州府集合。就连远在济州的鲁智深一行,也跃跃欲试的带来两千士卒,跑青州府助拳来了。指望这厮安分守己的留在梁山,那是做梦。也幸亏说驻守祝家庄的裴宣还有杨林等人按兵不动,没有跟着出来,否则杨汕在梁山的济州的基业都可能不稳。无论是济州仇悆还是沧州柴家,可都对梁山虎视眈眈。 然而对于鲁智深,杨汕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位爷任性的程度,那是让起了心思之后,谁也劝说不得的。他一个人在梁山玩的无趣,训练了半个月的士卒之后也是腻了,于是两边信使传来消息说青州即将起波澜,他便迫不及待跑了过来。 “哈哈!贤弟莫要怪我!真要我说,这岂不还是你的错?”粗豪的鲁智深大口喝酒,又极为不要脸的笑道:“把洒家一个人留在那么远的地方,洒家岂能不气?莫非洒家千辛万苦从东京城跑来这边,便是来为你照门的么?你这家伙倒是轻快,在青州玩了这些好玩的,也不记得洒家一个。” “大哥,这些事情岂是开玩笑?”杨汕实在无奈,讲道理鲁智深的做法放在军伍,那是要算成大罪的。 然而这话鲁智深可不爱听,横眉怒目便要发作。 见这两人就要争执起来,旁边林冲赶紧道:“你们两个,好好的争执个什么?大哥你也是,怎么能和小弟这般计较?小弟将梁山交给你,那是何等信任?你如此说来便来不打招呼,岂不是辜负了小弟的信任?而后汕哥儿你也有错,怎么能这般跟大哥说话?大哥来给你帮忙,岂能算错?” “没错!没错!还是林冲贤弟懂我!贤弟稍后,等我吃了这碗酒,咱们就找个位置再去比划比划。说真的整个梁山实在一个能打的也没有,实在是让洒家感觉无趣。”鲁智深打着哈哈,又兴致勃勃的牵着林冲要去动手。此人当真是练武成痴,这才刚刚到青州府,便连车马劳顿也尽数忘记。 看鲁智深这副模样,杨汕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只能扭头看向其余几位,杨汕诚挚的道:“几位哥哥,还有兄弟们,这一次杨汕就只能拜托诸位了。辽人凶残,我杨汕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们肆掠我大宋!所以这一次纵使是是拼尽一切,我也一定要让辽人知道我的厉害,知道我大宋不可欺。” 下方王进、杨再兴还有岳飞等人对视一眼,各人表情各异。 要说最近几天受到的冲击最大的,无疑就是岳飞了。师傅的死,再加上杨汕这般鲁莽的居然仿佛造反一样控制住青州府,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无法接受。他过去所学的忠君思想以及文优武劣的大宋风气,都注定说他对于杨汕的这些举动完全不能理解。这位杨大哥,莫不是真要造反? 当然岳飞毕竟不傻,所以这种疑问他是不会直接问出来的。 而相较于岳飞,王进还有史进、李逵这些人,对这件事就是另一个想法。大宋历来哪有武人当道的道理?纵使说大名鼎鼎的西军经略相公,那也是文人身份才得以主持西北军政所有事物。所以杨汕做的事情,可谓是开了大宋的先河,玩出了武人的威风。纵使说往后可能受到惩罚,那又谁在乎?这可是名流千古的事情啊!武人能够做到这一步,往前两百年就被一个人有这么狠的。 所以,兴奋!十分的兴奋!特别是山贼出身的史进、李逵,更是一个个跃跃欲试。 同时另一边,杨再兴也是表情纠结。只不过因为林冲、鲁智深还有杨汕都做出决定,他也就沉默着同意跟随了。大家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别管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样,兄弟义气总是比什么都重要!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这一点不会因为杨汕给他们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就发生改变。 但是眼下大敌当前,所有人却也明白团结一致的重要性。因此哪怕是最反对杨汕如此举止的岳飞,也依旧沉默着没有去说那些不该说的话。无论有任何分歧,都以大局为重;辽人,必须死! 说着,杨汕又对众人介绍道:“如今我们手中,共有经过系统训练的精锐士卒三千余,还有新近招募训练不足的新兵四千余。此外我从曹俊手中交易来了士卒两万,其中有五千人的能力略强于大宋禁军,另外一万五便是普通的一般士卒了。再加上鲁大师从梁山带来的两千喽啰,咱们手中的兵马已经达到了三万这个数字。同时这三万人当中,拢共有骑兵五千;其中三千是我军的精骑,另外两千则来自曹俊手下。所有东西加起来,咱们的实力已经是不弱。此番纵使辽人势大,我们也并非没有一拼之力。当真说不得,或许还有机会让那些辽狗有来无回!” “居然,已经有三万人了么?”这才初到青州府的鲁智深,惊讶的放下酒碗,这件事他可没听说过啊! “汕哥儿又想出了一个方子,这一次没有卖给慕容彦达,而是卖给了曹俊那小子。嘿嘿……一张方子却是卖出了天价,将曹俊辛辛苦苦赚来的两万大军尽数买了过来。”杨再兴嘻嘻哈哈的说着,又是开玩笑道:“早知道汕哥儿的方子这么值钱,咱们就该让汕哥儿在家里好好继续想,然后想出更多方子来!到时候别说两万士卒了!干脆把大宋的士卒都买了,咱们都当将军玩耍!” 说着杨再兴自己便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显然是明白这主意纯属扯淡。 但是很显然,这边上却当真有一个扯淡的家伙。 李逵听了杨再兴这话,顿时兴奋的狠狠一锤桌子道:“没错!到时候咱们都当大将军!我李逵也要当一个虎威大将军,号令千军万马,都随我命令行事!到时候看我那兄弟还敢不敢小瞧与我!我李逵让他瞧瞧,谁才是有出息的那个!居然当着俺娘的面说我坏话,真恨不得锤死他才好!” 第五百三十八章 辽人大军来了 李逵的一番荤话,自然不会被众人当真。 杨汕想起来李逵那个名叫李达的兄弟,在他印象里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当真是奇差无比。若说真有什么优点的话,大概就是这两兄弟对娘都十分孝顺吧。纵使说这般孝顺和争斗最终酿下苦果,导致了李逵他娘的去世;但是对杨汕而言,这也算是记忆里那个李逵身上少有的闪光点。 性格暴躁的鲁智深呛了李逵几句,而后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眼下需要准备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大伙儿也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聊浪费。哪怕是憨人一个的李逵,也被杨汕给了任务,命令他带领一队人马在青州城巡逻,专治那些意图乘火打劫之辈。 这活计对李逵而言当真是恰到好处,复杂的事情这杀胚做不出来。但是那等无赖货色,岂不正好给李逵打发手脚? 而后鲁智深跟林冲交手几天满足了动武的欲望之后,终于还是乖乖带着手下兵马去了沿海那边。 他并非是不晓得轻重,肆意妄为的另一面也代表了对杨汕的关心。同时在杨汕莽定辽人必定是跨海而来的情况下,鲁智深却对此抱有一定疑虑。因此他观察地图之后,选择去往另一边宋辽边界与青州交界之处。那是上一次辽人耶律荣荣撤退的方向,讲道理辽人应该不太可能再来才对。 但是鲁智深不信这个邪,他更加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然后以不变应万变。 作为一个打仗许多年的老兵,鲁智深不会像杨汕这样,还不等开始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部计算清楚。他更加相信自己身上的,名为直觉的东西!那是一场场战斗之后用无数性命学会的,属于老兵的本能。 所以即使说那边没有任何情报,鲁智深也决定先将这个漏洞堵住再说。 对于鲁智深的做法,杨汕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别看三万人多,但是对于辽人而言,必须以多打少才有胜算可能的宋军,三万人并不能保证胜利。这时候杨汕不可能因为一丝的可能性就选择冒险分薄兵力。纵使辽人会从西北边出现在青州境内,杨汕也只能从将其引来青州城外,进行决战。 这是弱者的悲哀! 若是有足够的实力,或者换句话说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给杨汕将手下三万人把实力提升上去,他都不可能继续采取这种做法。而眼下手中的人总算起来应付一边都艰难,杨汕只能选择赌上一把! 如果辽人来自海边,那杨松便是大赚。借助地形优势,应对辽人的攻势会轻松许多。 而如果辽人设计使诈,之前的所有信息都是骗局,那杨汕就必须将辽人引来青州城外,进行残酷的守城战争。 总而言之不管怎么样,作为实力弱的一方,杨汕没有其他选择。 而即使鲁智深去了那边又能如何?他手下不过两千人,所有顶多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帮忙示警而已。 也就是鲁智深了,换做是其他人,杨汕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这种做法。 而后随着时间流逝,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也在焦急又迅速的展开。杨汕打开了慕容彦达的仓库,将所有能用的东西尽数清理并且搬运了出去。那慕容彦达气的跳脚,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同时杨汕也拿出来大量资金,尽全力的在青州城以及周边尽力的购买粮食。 及时因为杨汕闹出的风波以及辽人即将入寇的恐慌导致目前粮价飞涨,杨汕也没有时间再去顾及。 短短五天的时间,他就筹备到了足够多的物资。而后至于满城的埋怨声,则尽数交给了苏明泽和伍端两人。 对此苏明泽十分无奈,反倒是伍端表现的很有兴致。对他而言,这似乎只是挑战而已! 而就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完之后,杨汕开始带着自家军营里的七千精锐朝海边秦明那里进发。算算时间,辽人发起进攻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否则继续拖延下去,等大宋反应过来,他们又哪还能占便宜? 然而说曹操,曹操便到。 就在杨汕一行人即将出发的时候,几名伤痕累累的狼狈骑兵,带着满脸的惶恐赌在了队伍的最前方。 却是就跟杨汕估算的一样,辽人真的出现了! 他们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乘船而来,而是沿着海岸线悄声无息的饶到了秦明的背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秦明、黄信以及任崇、薛赞几人,腹背受敌顿时被杀了个人仰马翻。也就是秦明实力不错,同时领军的本事还行,因此才在牺牲了一千余士卒勉强稳固了阵型。只是如此一来便变成秦明背靠大海被辽人堵死,他自己反而进退两难逃脱不得。如果不及时救援,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辽人什么时候,玩起了这种小手段?他们向来不是瞧不起大宋,所以堂而皇之的进攻么?”杨再兴愤怒的大叫起来。 这一次却是杨汕负责总理大军,林冲负责骑兵,杨再兴跟着统领了一半步卒。而后那陈文元作为杨再兴副将,负责教导杨再兴行军打仗各种事宜。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才是刚刚出征,前线就传来了十分糟糕的消息。如果说不能及时将秦明救下,等辽人安安稳稳摆好阵型,那就麻烦了。 “也不算最糟了!至少我们已经确定,辽人出现的方位没有出乎我们意料。接下来只要夺回来据点,我们便可以重新占据地利优势。”杨汕给众人鼓劲,努力将那跌落的士气重新给抬起来。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眼下只要说秦明能够稳住,到时候前后包夹,谁敢说就没有机会? 眼见众人重振旗鼓,杨汕也不敢让他们继续乱想,只能命令抓紧时间行军,加快速度。 与此同时,杨汕也给后方的王进传去消息,命令他在青州城留下两千士卒并且亲自镇守之后,将其余人尽数交给史进,王勇等人,由史进第一次承担如此重任,抓紧速度赶上杨汕这边的步伐。 原本缓慢的节奏,迅速就被提速起来。 然而在杨汕心中,事情其实并没有这么乐观。实在是根据幸存斥候的描述,辽人的数量铺天盖地;以秦明手下那些人,真的能够在援军到来之前坚持住么?一旦说秦明手下全灭,那士气就糟糕了。 还有一点就是,无论说此前是否算是早有准备,总而言之这一次,辽人是真的大举进犯了啊!宋辽之间原本只是小小的摩擦,双方还算平和这么些年。可是从现在开始,乱战时代即将到来。 辽人!女真人!西夏人!还有宋人!一场席卷汉地的十数年的乱战,即将上演。 …… 清晨的海滩,动听的海浪声一波接着一波。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那漂亮的红色光芒,是如此绚烂。 然而对于秦明而言,这一切就仿佛噩梦一样!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让纵使经历许多战事的秦明,眼睛里也充满着绝望。那是辽骑!真正精锐的辽骑!真正的噩梦! 纵使说去年才刚刚在杨汕的带领下和辽人耶律荣荣硬拼一场,可那时候大部分时间的对手也只是辽人手下的高丽人罢了。真正和辽人作战的时间不多,但是却也亲身体验到了辽人的绝对实力。 那时候如果不是杨汕大人手中有奇怪的掌心雷,怕是这会儿自己尸骨也寒了吧? 只可惜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最终秦明还是又一次和辽人面对面了。而这一次再没有什么高丽人,渤海人这样的仆从军,完全实打实是辽人自己的精锐力量。短短第一次接触,就让秦明损失惨重。 而且,辽人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完全没有停歇。这才仅仅天也没亮,进攻的号角声便在海边响起来。 与此同时秦明还看见,更多的辽骑选择了四散而去。他们仿佛将整个大宋都当成了自己的马场和仓库,想要什么都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来取。由着他们四处行动,可想而知周围百姓会遭受什么样的劫难。那些蠢货早就提醒了要赶紧撤退,却还继续留在家中,如今想跑也是没有了机会! 当然,秦明这会儿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数不清的辽人,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漫天的箭雨,更是让人防无可防。一夜时间辛辛苦苦打造的三道防御工事,仅仅只是辽人第一次的进攻,就将其摧毁了两道。而最后的防线,也岌岌可危。 更糟糕的是,由于仓促间遇袭,勉强撤退的秦明甚至连粮草都没保住!兄弟们已经饿着肚子拼命一天了,也就是辽人围紧三面没有给任何逃跑的机会,否则这会儿这些关系一般的士卒怕早已崩溃。 而现在,辽人一大早就拿出了真正的本事,显然是不打算让这些人活过今天了!如果不出意外,也许一切都将结束! 如此想着,秦明一咬牙站起来。 眼见士卒们都忍着箭雨低着头躲在战壕里不敢露头,秦明怒声道:“兄弟们,再怎么样也不过一死而已!无论如何,大不了拼命一回!无论是死是活,总归不能让辽人小瞧了去!我们,还是男人!” 说着率先冲出战壕,秦明迎着敌方辽骑而去:“冲啊!杀啊!辽狗,受死!” 第五百三十九章 挣命 激烈的战斗,一开始就进入到白热化。 在秦明的带领下,一行士卒鼓起勇气朝辽骑发动冲锋。他们迎着箭雨而上,竭尽全力意图给辽人一些厉害尝尝。特别是秦明,他手中狼牙棒如同千钧重锤砸向对手,一棍子便将那冲到近前的辽贼给掀翻下去。 同时秦明身后黄信也是趁势掩杀,一杆铁枪从秦明身后探出来,将一名意图攻击秦明的辽贼戳翻下去。 在他俩身后,薛赞和任崇也是咬牙拼命。在一些士卒的配合下,冲在最前面的三五辽骑尽数被击溃。然而与此同时,他们手下士卒也是付出了百余人的代价,一路尸横遍野,形式极其惨烈。 最终半个时辰之后,辽人的这一波攻势终于还是被打退了。 只是回首再看,死伤惨重的兄弟们却也让秦明脸色难看、心底一沉。他自己同样浑身是伤,黄信右臂也血流如注再使不得力气。而旁边任崇已经躺在了地上,如果不能及时找到人救治,必死无疑。 “秦将军,咱们怎么办?”脸色苍白的薛赞双手都在打颤,他完全不曾想战事居然会这般激烈。要知道他自觉对辽人的实力已经十分高估了,可也依然没想到,想要杀死一个辽骑居然会这般困难。 粗略估算,这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牺牲了超过三百弟兄!而杀死的辽狗呢?不到三十人! 十比一的比例,而且其中半数还是秦明的战果!如此一看,宋兵和辽兵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天堑一样! 薛赞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辽人这么厉害,自己就不应该逞能!安心跟另外几兄弟一起撤回去东京城享福多好?哪怕是跟着曹俊少爷去南边对付所谓方腊,也比留在这里品尝辽人厉害要来的幸福。 如今被辽人团团围住,眼看着却是在劫难逃。如此一想,心中便充满不甘。 “还能怎么办?除非你能长一双翅膀飞起来,否则除了拼命外莫非还有其他办法?”秦明怒视薛赞,咬牙露出带血的牙龈道:“为今之计,也便只能拿命去拼了!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相信只要这边的情报传出去杨大人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会立刻派兵来救援咱们,不会太久的!” “那杨大人,真的会来救咱们?这么多的辽人,他如何会是对手?”薛赞依旧惊慌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纵使他也听过杨汕大名,知道那阎罗都监的名头最开始,可是因为对抗辽人才闻名的。但是同样薛赞也清楚,去年的战斗咱青州这边是败了的。曹俊不敌辽骑退走,恰好留下了一群残敌被杨汕发现。他杨汕不过捡个便宜罢了!如果不是曹俊少爷跟辽人大战一场,他杨汕凭什么嚣张? 真以为,我大宋的破兵烂卒跟和辽人精骑较量?别占了曹家少爷的便宜还自以为脸大! 薛赞愤愤不平的想着,只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是鲁莽了,不应该轻易就答应对杨汕的效忠。否则之前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现在也不必留在这种该死的鬼地方了!这是真要命啊!他却还不想死! 挣扎着站起来,薛赞咬着牙再追问道:“秦将军!如果援军今日不来,你就别怪我薛赞不讲情谊了。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在这鬼地方,所以我今晚天一黑就一定会想方设法逃走的!总而言之该拼的命,我老薛已经拼了!辛辛苦苦的士卒,也全部交给了你。到时候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怪我。” 秦明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然而这时候他却不能动手,只能冷冷的瞧一眼薛赞,而后不耐烦的点点头。 这态度,终于让薛赞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做下去,而后大口喘着气道:“他娘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说好了辽狗渡海而来的,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咱们后面?那杨汕连这种事都把握不住,还当什么将军!” “哼!莫非你没听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秦明脸色一黑,这次没发现辽骑是他的过错,薛赞等于是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如果不是这会儿不合适内讧,秦明真恨不得弄死这货。 地上躺着直咳嗽的任崇脸色灰暗,他很清楚薛赞绝对不会带他这个累赘一起跑。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领头各自飞;连夫妻如此,更何况只是兄弟?而且他这会儿身受重伤,纵使能逃过辽骑的追杀,估计也命不久矣。所以除了闭眼等死外,任崇想不出任何可以活命的办法。 而后,又是三场接连不断的厮杀! 从上午打到下午,直到黄昏的时候,辽人才终于撤了回去。 而这时候秦明再看身后,却是连一千士卒都凑不齐了。而且其中大半带伤,更有几人伤势极其严重。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的话,哪怕说到时候辽人放过这群人,他们也同样活不过几天。 这一幕让秦明心下黯然,再看身旁徒弟黄信,同样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便只觉得绝望。 而这时候,薛赞已经不知去向。这厮从中午的时候开始就没了人影,大略是已经想方设法去逃了。那之前跟他交情极好的任崇,已经奄奄一息却也被毫不留情的直接抛弃,将那无耻劲头表现到极致。 “大概,今天就是咱们在这阳世的最后一日了吧?”感受着浑身疲惫,秦明咧嘴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他没有去想自己的那些个兄弟,也没有去想此生是否值得。秦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温婉妇人,回想起当初刚成亲时候那女人小鹿儿一般的模样。是那么美,那么让他心动。和往日在青楼遇到的女人不同,自家娘子是那么的恬静,那样的让人必须去怜惜。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丝新奇终究散去。而后随着日渐的忙碌,渐渐的回家的时间便少了。纵使是胖乎乎的儿子,也只带给他短时间的新奇;而后惹人心烦的哭闹便让他再次将注意力转移。 而现在……秦明忽然却是想起了家人。死之前没能再见到妻儿最后一面,果然还是很遗憾呐! 眼见漆黑中有人影正在往这边跑,秦明却是连查看虚实的兴趣都没有了。 “秦将军!秦将军!” 薛赞变了调的声音传过来,让秦明一愣。随后只看那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又将试图阻止的士卒推开,蹦跳着道:“将军!秦将军!好消息!大好消息!有援军来了!有人来救咱们了啊!” “闭嘴!” 秦明脸色大变,见周围士卒都朝这边看过了,他不由大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援军援军,你说是援军它就当真是援军?万一是被你看错,那这人心涣散的下场谁来负责?” 薛赞面色一僵,懵懵的道:“这……这种事情如何会看错?我就算眼瞎,也不会连宋兵和辽兵都分不清啊。” 秦明依旧皱眉,厉声道:“那你可知道来者有多少人,是什么身份?万一若是你看错了,或者说只是路过,这个责任谁付得起?而且就算真有援军,一时又如何能打破辽人的包围?薛赞,你依然已经滚蛋,又何必来扰我军心?若是因为你的一番胡言导致将士们丢了那最后一丝活路,我一定活剐了你!” “但是我……”薛赞委屈极了,他是真的在外面看到了宋军! 当然秦明的话说着也是没错,纵使宋军一时怕也难以打破辽人的包围圈,救自己这些人逃脱为难。 如此一想,薛赞又有些丧气了。他低垂着头走过来,一屁股做下去再不动弹。 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更是给这厮增添了几分颓废。 看着这倒霉催的东西,秦明冷声道:“你不是逃跑了么?还回来做什么?怎么,辽狗没给你点儿活路?” “辽人对这附近严防死守的厉害,我试了一下午,也没找到破绽。”薛赞哭丧着脸,十分郁闷的道:“话说咱们这些人也就是群小喽啰而已,如何值得这些辽狗如此重视?不管怎么说,这般严密也太夸张了!他就算把咱么杀光,那又能捞到什么好处?这些混账,怎么就这么蠢呢?” “我看蠢的人是你才对!” 秦明恨恨的说着,眯着眼睛坐下来道:“如果不处理掉咱们这些人,他辽人如何能安心去劫掠青州?虽说人可以从海岸过来,但是劫掠来的物资,岂不是要过海运走?如果咱们这些人不死,干别的不行,弄沉几艘船却是轻而易举了。那些辽人的后续队伍,想必应该是和上次一样的高丽人。” “所以为了防止咱们捡软柿子捏,那些辽狗就要把咱们全部弄死对吧?”薛赞冷笑起来,也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秦明头也懒得点了,只好奇道:“话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按道理来说,杨大人不可能来这么快。” “一个莽和尚,好生厉害。仅仅一个人,就杀的一伙辽狗人仰马翻。”薛赞撇撇嘴,却也懒得想了。 第五百四十章 耶律章奴 薛赞说的浑然不在意,可旁边秦明却是翻身坐起来。 惊讶的瞪大眼睛,秦明不敢置信道:“你当真没有看错?果真是一个莽和尚?什么样的和尚?” “那还有错?一个膀大腰圆的莽和尚,手持一根水磨禅杖,两三辽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薛赞唱戏一样的说着,摆着手形容道:“你是没看到,那厮的本事。他身后还跟着一伙子喽啰,却被他拦在后面不得上前。而后那莽和尚一个人独对一种辽骑,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当真是厉害。只可惜我那时候离的远了,中间又相隔辽人派去的增援,否则说什么也要欣赏一番那好汉本色。” 薛赞比划着,越说越兴奋。而秦明听到薛赞的话,也是不可思议的咧嘴笑起来。 见薛赞表情诧异,秦明喜声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所说的那莽和尚,应该便是咱们都监大人的结义大哥,江湖上有名的花和尚,鲁智深鲁提辖了!也唯有此人才有如此胆色,能跟辽狗较量。” “花和尚鲁智深?西军出身的那个?原名叫什么……鲁达?”薛赞一愣,却也听说过鲁智深的名头。 “嘿嘿……鲁智深到了,想来咱们杨大人应该也是不远。换言之咱们这一次,说不定真的求得了一条活路哇!”秦明兴奋的笑着,搓搓手表现的十分惊喜。蝼蚁尚且偷生,他秦明又哪能真的不畏生死?如果说无路可走也就罢了,这会儿当真看到了希望,纵使秦明也开始激动的期盼起来。 眼见夜色正浓,秦明相信鲁智深不会这个时间段选择打破辽阵帮助突围。因此他派出十七八个亲兵,命令他们去四周安抚众士卒,并且告知援军已到,说不定明日一早便能够一鼓作气突围的道理。 这番话顿时让士卒们几欲爆发的混乱被临时压制下去,大家心中涌起希望,顿时就振奋了些许一点。 即使饥饿,即使疲劳,即使伤痛和绝望,也不会泯灭人们对生的向往。 一夜无话,原本躁动的士卒们都表现的十分安分。 而后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秦明就命人悄悄的将所有人都给唤醒起来。一行人悄悄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而后将伤员、能动的不能动不能动的也都抬了,开始悄声无息的朝着辽营附近摸索。 主动进攻是不可能的,那是自寻死路。但是如果距离辽营能够更近一分,那么好歹跑的时间也会更短一些。 看着身后稀稀拉拉脸上带着惶恐和紧张的众兄弟,秦明咬牙道:“兄弟们,莫要怪我秦明不讲情面!接下来所有受伤的兄弟负责背上那些重伤员,待会儿我一声令下之后,由你们第一波撤退。其余的兄弟们,大家都是男人,也就别说那些丢人的话了!咱们先阻敌一波,而后再同我一起撤,如何?到时候就算是死,也是我秦明最先死去!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等替我保命。” 这话一出,原本还想各自有着打算的众人,顿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沉默下来。 要知道秦明的大名,那是整个青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既然做出这等担保,那就足以证明其决心和承诺。如此一来,大家都是男人,莫非连这点担当也没有?不过一条命罢了,不至于说为此丢掉脸面。因此短暂一点时间的迟疑之后,一干士卒狠狠一咬牙,转身回去将兵器捡了起来。 他们原先是打算减轻负重丢盔弃甲的,直到现在才算是男人了一些。 秦明满意的看着这些兄弟重新鼓起勇气,这让他略微放心了一些。 而后感叹的低头,秦明看着身旁面色苍白,还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的黄信道:“黄信,这一次你便先走吧。瞧你这模样,也是不能继续在我身后掩护我了。等这次你若能逃得性命,记得往后帮我照顾我秦家老小。我那娘子大略是不会改嫁的,往后你帮我多照顾一些;还有我那孩儿,以后也还是多读书吧!秦明这辈子厮杀一声也算看透了,这世道啊,果然只有读书人才有出息!” “师傅!”黄信瞪大眼睛,没想到秦明居然会托孤。 然而秦明对黄信摆摆手,却没有再说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起起伏伏,秦明早已经迅速成熟起来。 换个说法便是,他已经有了担当。 命令一名亲兵保护好黄信,这便是秦明给自己唯一的特殊对待。而后提着满是刀伤剑痕连铁齿都掉了许多的狼牙棒,秦明回头看一眼这一群绝境中挣扎的兄弟,而后昂首挺胸,率先朝外出发。 而几乎同时,外面传来骚动声。 在西军久经战事的鲁智深,同样明白什么时间节点才是突围的最好机会。因此纵使他和秦明双方没有任何交流,鲁智深还是在最准确的时间点上发起了突袭。两千兵马倾巢而去,朝贼人蜂拥而去。 这是一夜里最寒冷的时间点,也是人睡的最熟的时候;即使执勤看守,也同样昏昏欲睡。再加上初春的天气虽说严寒褪去,但是却也同样温暖不起来。因此当鲁智深闯杀而至的时候,辽人们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纵使他们能够迅速反应过来而后赶紧防守,可骤然的寒冷还是让他们动作慢了许多。 辽人对宋人,大抵永远都是骄傲的。他们很清楚那肥和尚身边不过两百来人,哪想一夜却翻了十倍? 那个看着粗豪的死肥猪,居然还会使这等手段! 于是出乎意料的,辽营居然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混乱。鲁智深手下士卒都是山贼出身,别的不行放火却是勤便。一伙子滑不溜的家伙到处投掷火油,也确实给辽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至少,很烦人。 辽营的主人勃然大怒,没想到当真还有人敢来挠虎须。他大吼着命人出手,坚决要杀掉所有汉人。 “大王,这点小事何必生气,交给我便是!区区一伙汉狗,看我尽数给料理了!”名叫耶律阿熊的魁梧汉子抱拳走出来,又揶揄的看一眼旁边耶律荣荣道:“末将定然不会让我大辽,像去年那样丢脸了。数千精锐居然保不住几百高丽眷族,也难怪那萧家人会说难听话,让大王难堪了。” “你知道什么?相比区区高丽野人,当然是我大辽国精锐更加重要。如果能用这些高丽人的性命来换我手下士卒的平安,我宁可死更多高丽人!再说了,你却是不知那伙宋兵有多坚强!面对我麾下数千辽人的威胁依然能死战不退,这等人物岂是能小瞧的?”耶律荣荣声音冰冷,浑然不觉得自己去年做的事情有错。纵使去年在青州的收益不高,可那也是非战之罪不是吗? 说着耶律荣荣低下头,对上首穿着貂绒大襞的首领道:“还请大王圣裁!请大王恩准,将这伙宋人教由我处置!” “大王!请命也有个先来后到,这伙人交给我了!”耶律阿熊拍拍胸部,一肩膀将耶律荣荣挤开。 耶律荣荣怒视耶律阿熊,却被其无视。 眼见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上首辽国北大王院北院知事兼任东北路军统军副使的耶律章奴,恼火的摆手制止这两人。 耶律章奴长有一双虎目,那瞪眼的眼睛着实让人不寒而栗。若说虎背熊腰,耶律章奴当属第一。他冷冷的盯着手下两名大将,也不开口只是保持这姿势不变,便让那二人乖乖偃旗息鼓闭上嘴巴。 而后,耶律章奴才冷声道:“外面有动静,里面那伙宋猪定然也不稳。既如此,耶律阿熊你负责处理外面那些苍蝇;耶律荣荣,里面那伙杀不尽的蛆虫则交给你处理!今日午时之前,我要求这一片再看不见任何一个宋猪!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到时候你二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喏!” “是!大王!” 两人赶紧应声,完全不敢再有任何讨价还价。 别看这耶律章奴只是一名副统军使,同时也只是北大王院的区区北院知事,但是在他面前,却也没有人敢忤逆他的命令。这厮是一个胆敢在公开场合怒骂天祚帝的人,可想而知他的勇气和胆量。 偏偏此人在耶律家也有身份,纵使天祚帝耶律延禧对此人极为厌恶,也奈何他不得。 若非如此,一般人也担不起‘大王’这个称呼了。 此番耶律章奴跟萧家萧剑密谋青州,他是有着更深的目的。只因为去年天祚帝溃败于黄龙府声名丧尽,耶律章奴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若是他能在众目睽睽为大辽夺得青州府,这番名誉功劳,谁敢说就没有一望那龙椅的机会?如今大辽在天祚帝领导下甚至丢了上京,又岂能再居皇位? 想到这里,耶律章奴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 左右看看见两边的宋猪都被辽骑砍杀的人仰马翻,耶律章奴也起了兴致大吼道:“拿我兵器来!让我来亲自会一会那莽和尚!我倒要看看,这狗东西到底哪里来的胆量,居然敢找我耶律章奴的麻烦!” 说话间耶律章奴盯住了那边奋力厮杀的鲁智深,而后跃跃欲试就要出战。 第五百四十一章 威虎鲁智深 然而不等耶律章奴拿到兵器,旁边便有几人赶紧冲上来,紧张兮兮的拦住他。 “大王不可以!不可以啊大王!您千金之躯,如何能冒这等风险?区区一伙贼寇宋人而已,若是伤了大王或者弄出什么,岂不是得不偿失?再说了,大王什么身份,那宋人何德何能可以和大王对阵?大王,您这是太给他们颜面了!您这岂不是抬高了那些宋人的身份,万万不值得啊!” 两个衣着华丽,同时又油头粉面的白痩男子,一边牵着耶律章奴,一边表情惊慌颤颤巍巍的阻止。 这两个一看便是兔儿爷的家伙,模样羞羞怯怯完全不是军营里该出现的生物。但是自古以来只有说军营里不准有女人的,哪有人管这些兔儿爷?再加上耶律章奴为人容不得忤逆,因此下方将士也只能当没看到一般。当这两人姿态恶心做女子状的时候,一行人只能难受的偏过头去,不愿再看。 但是偏偏耶律章奴却听信这两兔儿爷的话,闻两人这么一说,打算去接兵器的手便收了回来。 哈哈大笑,耶律章奴搂住其中一个年轻的道:“美人儿说的没错!区区宋猪,何德何能能够配我耶律章奴亲自来对付?就算是宰了他们,不也脏了本大王的手?哈哈……若是如你这般娇俏,倒也例外了。只可惜啊,纵使宋人皮肤娇嫩,如你这般的没有几个;本王得到你二人,足见其幸!哈哈……” 说着,耶律章奴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之所以这般骄傲,却是因为这俩兔儿爷竟是他从耶律延禧手里抢过来的。 原本只是为了气一气耶律延禧,同时在外面展现一下自己作为耶律家长辈、身份高过耶律延禧这个事实。然而没想到,这一对从大宋东京城里被发卖而来的兔儿爷,竟是意外的会伺候人!在极短的时间里,这两个小受便彻底讨得了耶律章奴的欢心。以至于有了这二人之后,耶律章奴甚至连府中一众美人也忽视了,整日只跟这等兔儿爷厮混。短短一个冬天,就已经如胶似漆。 寻常人谁也不会相信,耶律章奴能够被两个兔爷诱惑到如此地步。但是就仿佛美人可误国一般,谁又能小视兔爷的能耐?他们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因此在另一个方面,却也意外的可怕。 “大王,千金之躯不可犯险啦!汉人历史上无数次证明,为君者孤军深入都是大忌。若是大王出事,纵使战事胜利又有何用?何况大王手下富有千军万马,杀鸡又何用牛刀耶?”另一边的兔儿爷也赶紧偎依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按住耶律章奴的胸口,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摩挲。 众所周知的,男人早上有一个特性,名叫晨勃。眼下耶律章奴虽然是被吵醒的,但是这冷风一刺激,却也有些欲望起来了。再看怀中美人欲拒还休的模样,顿时口干舌燥的欲望便涌现出来。 大手揽住这兔儿爷捏紧,听着美人儿一声骄哼,顿时满意的笑起来。 大手一挥也不管旁人怎么看,耶律章奴笑道:“很好!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诸位了!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而后等这青州落入我等手中,你们诸位的功劳本王再另行重重有赏!” 说着耶律章奴在怀中美人臀部一拍,听着那声骄喘,哈哈大笑着回去到营寨当中。 对于这一幕,现场众将士却是熟视无睹。他们早已熟悉耶律章奴的作风,再加上耶律章奴虽然说有各种毛病,但是对手下却着实不错。他每次搞起赏赐,那都丰厚的着实让人眼红;因此纵使说知道耶律章奴总是和大辽皇帝陛下作对,也依然有许多的能人异士愿意投靠来他这一边。 特别是那萧家上党一支,因此去年天祚帝大败于女真人,因此对耶律延禧充满愤怒和不信任。他们不满于自家的家业、财产、名望以及地位被女真人影响,因此便加强了对外的联络和谋算。 那萧剑,便是上党萧家派来的一名行走者。而上党萧家,还曾经出过另一个名人,萧观音! 也正是自萧观音偷晴疑案一事起,上党萧家才开始了缓缓的落败。 而这一次,萧剑和耶律章奴的合谋却是从去年便开始了的。利用萧家的身份以及大辽的威势,轻而易举的收买宋国青州知府以及诸多官员。而后当那些傻货一心为钱的时候,趁势突然一击,彻底毁掉青州官府力量。而后耶律章奴抓紧这个时间空隙打入青州,将事情闹大,逼的天祚帝不得不派兵来支援他们。而后这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人来了便可以镇守青州,为耶律章奴稳固开疆拓土的功勋。甚至于耶律章奴还可以将耶律延禧派来的援军尽数吞并,利用青州疯狂扩张自身势力。 当然,后面这些是耶律章奴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能将未来天祚帝的力量变成他自己的。 不过当耶律阿熊和耶律荣荣带人出战之后,鲁智深和秦明的压力陡然便大了起来。 原先他们还能以个人实力在辽骑面前耍耍威风,特别鲁智深,那一杆水磨禅杖简直是触之即伤,擦之便死。寻常辽骑完全不是鲁智深的对手,众目睽睽之下便让他从马背上掀下去七八个人。但是当比大熊还魁梧的耶律阿熊找上鲁智深的时候,鲁智深的勇劲便被挡住,一时突破不得。 而秦明再次对上耶律荣荣的时候,更是显得不堪。 他原本便已经受伤,而且又困又乏。因此当耶律荣荣掩杀而来的时候,秦明顿时只能疲于应付。偏偏耶律荣荣携上次丢脸的愤怒以及被耶律阿熊讽刺的耻辱,带着满满怒气而来,更是强了三分。仅仅三招,秦明就被耶律荣荣一剑削过肩膀。若不是皮铠护肩挡一下,怕是手臂都要砍掉。 看到这一幕,鲁智深顿时大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数十丈,双方的状态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因此当看秦明陷入危机的时候,鲁智深咆哮一声爆发了。他双臂一展便是将上身袍子挣脱了去,露出满是漂亮纹身的上半身。而后随着鲁智深的呐喊,他手臂肌肉眼见着鼓了起来。耶律阿熊不信邪的冲上去,竟是被一杖子拍翻。 而后便就着这股气势,鲁智深开始了横冲直撞。一杆禅杖被他舞的仿佛风车,唬的旁人纷纷退避。 即使是身怀怒气的耶律荣荣,这时候也不敢去撩拨鲁智深的锋芒。 不屑的看一眼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耶律阿熊,耶律荣荣转身就走,就连或许只差最后一击的秦明也丝毫不顾。就如同上一次也是在这般类似的关头放过杨汕一行一样,耶律荣荣在这方面意外的果断。 “兄弟,你没事吧?”鲁智深用力将秦明搀扶起来,他赤裸的上半身一身腱子肉油光水滑,大汗淋漓。 “多谢鲁提辖相救!若非提辖,秦明今日怕是在劫难逃。”秦明苦笑一声,拉住鲁智深的手站起来。 只觉得浑身都在痛,秦明甚至还感到了一丝晕眩。再看到掉落在地上的自己的狼牙棒,想去捡却又浑身无力。而后只能摇头,不再拒绝鲁智深搀扶,同时回头道:“兄弟们,抓紧时间撤了!辽狗不会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大伙儿也不要辜负鲁提辖的辛苦!若是在这最后关头掉链子,岂不可惜?” “放心!有洒家在此,定然不会让辽狗再害了半个弟兄!”鲁智深爽朗的笑着,手中禅杖依旧挥舞有力。 这话秦明相信,却也不愿意去相信。 放眼望去,这片交错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激烈厮杀。别看鲁智深以一敌二打退耶律阿熊和耶律荣荣两位头领,但是在附近其他地方,无论是秦明手下逃难的士卒还是鲁智深带来的喽啰,皆不是辽人对手。大伙儿拼着命的厮杀,总算是将秦明手下伤病们给勉强救了出去;但是真正算起来,却是不值。 因为接下来的逃跑过程,谁也不知道还会牺牲多少兄弟。而敌人皆为骑兵,追袭之战才是他们真正的本领。 所以鲁智深与其说是来救秦明,倒不如说他把自己也给陷了进去。 当然为了义气,鲁智深自然是义无反顾的。他只想到秦明兄弟遇到了危险,哪里想过自己的安危? 在他的带领下,合并在一起的两拨人开始齐心协力往外冲。 然而辽骑已经反应过来,再加上敌人原本便是人多势众外加皆为骑兵,又岂是鲁智深说冲便能冲出去的?一行人冲了几波之后,便被辽人给重新打退回来。无奈之下只能聚在一起,结圆阵自保。 可是如此一来,却又给了辽人拉弓瞄准的机会。短短数箭飞掠而过,这边便传来阵阵哀嚎之声。 看到这一幕,鲁智深只是皱眉却不搭腔。他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而看到鲁智深的勇武,不知什么时候骑着一匹白马出现在外围辽骑当中的耶律章奴,却是起了心思。 纵使这会儿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想法,耶律章奴也无法忽视鲁智深的勇武。这样一个能够打败自家手下两位大将的高手,若是能够臣服岂不是极好的?如此猛将在自己麾下,岂不如虎添翼? 于是乎…… 第五百四十二章 虎落平阳 有着微胖肚腩的耶律章奴推开众人走出来,用热情的目光上下打量鲁智深,又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位好汉!你如今已经在我的包围之下,在劫难逃。不过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那我倒也不介意给你一条生路。如何?我耶律章奴乃是堂堂大辽国北院大王,你追随于我也算是人往高处走了。” 耶律章奴恬不知耻的说着,他其实只是北大王院里一个小小知事,却有着成为北院大王的野心。 而鲁智深对辽国的朝廷结构,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了解。南大王院和北大王院,那是辽国最重要的内外结构班子。其属于北面官系,出身辽国创始者耶律阿保机的出生部落。其掌控契丹六院部兵马,并且拥有对内对外的专权权利。纵使受到辽国丞相府和枢密院节制,却也仅只受节制。而耶律章奴自称北院大王,那便是统领北大王院的主官,权势深重,至少需要在辽国拥有极大名望才行。 在大宋,武人没有资格得到这种待遇。不过将职司换成文人,那便可以等同于六部尚书,还要更高一些。因为北大王院不仅有资格处理契丹内部事宜,还有调配辽国仆从军的权利。曾经辽国北大王院还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便是着名的南院枢密使韩德让,他也是耶律洪基的便宜曾祖父。此外南院大王的职位也经常授予在宋辽战争中的优胜者,比如打赢了高梁河之战的耶律斜轸等。 由此便可见,自称北院大王的耶律章奴,他的身份地位是多么厉害。 一想到辽人此番入寇居然派出如此重要人物,鲁智深便觉得表情凝重,这心中也是一阵的担忧。 当年大宋西军激战西夏,辽人出来阻挠的时候,其派去的也不过只是区区一个辽国兵部侍郎而已。不掌职权,算不得大人物。这两番对比,顿时就知道此番辽人派出堂堂北院大王来青州,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野心。这绝对不是寻常的打草谷可以比拟,定然有着更加狡猾严重的谋划。 不过即便如此,想要他鲁智深臣服,那也是做梦! 手中禅杖呼啸一声,唬的眼前辽骑慌忙后退,鲁智深朗声道:“洒家自从在西军开始,便与尔等辽国战斗厮杀!死在洒家手中的辽狗不计其数,而洒家身边因为尔等辽狗而牺牲的兄弟也是无数;此等血海深仇,休想指望洒家会对尔等辽狗投降!这天下,只有战死的鲁智深,没有苟活的鲁智深!” “辽狗,给洒家死来!” 鲁智深盯上耶律章奴,咆哮一声之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 在他看来,眼下唯一的生机便是擒贼先擒王了。只要拿下这看起来一脸纵欲过度模样的耶律章奴,便有了威胁辽人的资格。 然而让鲁智深没有想到的,耶律章奴怎么可能真的如他表现的一样废材? 当鲁智深咆哮着冲过来的时候,耶律章奴非但不惧,甚至还从后面抢过一把厚背重劈大斧,狞笑一声迎着鲁智深而去。 锵! 两把沉重的兵器撞在一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鲁智深不敢置信的发现,耶律章奴竟是应对的接住了他这一击。甚至单手持着大斧的耶律章奴,身形连丝毫的晃动也没有,便将鲁智深这一招给挡了下来。而后他蒲扇一样的左手迅速抓住禅杖一段的粗柄,手上用力便试图将禅杖夺过去。 瞪大眼睛的鲁智深怒极,二话不说就开始角力。然而耶律章奴右手提的大斧一斧劈来,逼的鲁智深只能退避。 短短两个回合,鲁智深便被耶律章奴夺了兵器,这让他脸色极为难看。 当然,这也跟鲁智深已经连番大战了一个多时辰有些关系。若是在全盛状态下,鲁智深如何会输给一个辽人?他如今顶多只有全盛时期四五层的力量,因此才被耶律章奴讨得便宜给羞辱了。 “也就这点能耐了!居然敢无视本大王的邀请,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耶律章奴冷笑着,又将禅杖掷于地上。如今对他而言,赤手空拳的鲁智深已经不是威胁了;接下来要怎么炮制,都简单。 看到这一幕,后方的宋兵们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眼里实力非凡的鲁提辖,居然会被辽贼给一招击败。这等打击,从心理上便让人绝望。 有人承受不住,已经打算放弃了。其他人等,也都纷纷黯然的低下头。 看到这一幕,秦明咬咬牙坚持着再一次站起来。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兵刃,然后步履蹒跚开始往前走。旁边有亲兵试图阻拦,却被秦明一把推开。他就这么死死盯着前面鲁智深和耶律章奴的位置,而后缓缓往前挪动。而随着他的移动,一条细细的血线滴落在地上,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痕迹。 说实话,秦明的状态比鲁智深更加不堪。鲁智深好歹身上无伤,秦明的身体却是真的已经到达极限。 他这样过去,其实也只是送死罢了!但是无论如何,秦明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 鲁提辖陷入如此困境,都是为了救援自己这些人。若是寻到理由便能视而不见,岂不是与禽兽无异? 摇摇晃晃的走出军阵,秦明浑身青筋暴起。 他梗着脖子嘶吼道:“狗贼!有本事冲我来!来啊辽狗!要杀鲁提辖,先过我秦明这一关啊!” “秦明?” 耶律章奴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什么,旁边赶忙有人在他耳边提醒两句,于是耶律章奴笑起来:“原来是前任青州兵马司统制,大名鼎鼎霹雳火秦明当面!哈哈,本王耶律章奴,久仰秦统制大名了。若是换在过去,本王可不敢来青州撩拨虎须;也便是秦统制卸任给了那东京来的纨绔,才让本王找到机会。哈哈……有意思!既然这位鲁提辖不愿为本王所用,那秦统制可愿来我我处屈就?” 见秦明面无表情,耶律章奴也不在意道:“只要秦统制愿意屈就,这些人我都可以重新还给你。而后这些人依然归秦统制统领,而后我任命你为我北大王院枢密使,专门负责汉人事宜,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嫉妒的看向秦明。哪怕是耶律章奴手下辽人,也没想到耶律章奴会对秦明这般重视。 他们却不明白,这便是耶律章奴的目的了。 且不说秦明作为青州本地有名的土着,他的归附很容易给青州宋人起到一个带头作用。只说安抚完秦明之后,再由秦明作为带路党,也方便给他指引到青州地区的关防问题。自从萧剑那混账不知所踪之后,耶律章奴对于这接下来的行动已经有些不安了。如果不能完全掌控青州,那么此行的战略目的就毫无意义。即使劫掠的东西再多,也不足以让他将朝廷里的那些混账说服。 因此耶律章奴很需要来自各个方面的帮助!他这已经是拼死一搏了,就此多放出一些利益又如何? 耶律章奴期盼的看着秦明,却不妨这时候鲁智深嘶吼一声扑上来。一时大意的耶律章奴措不及防被鲁智深一拳擦到肩膀,绸缎的上衣瞬间撕裂,露出里面干净的白布里衣。同时他没拿稳的沉重斧头,也嘭的掉落到地上。而后就看见鲁智深顺势再一肘子欺上来,轰一声将耶律章奴打退数步远。 这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想到明明都已经没有退路了,这莽和尚居然还敢放肆!他这是莽定已经没了命,所以不管不顾么? 一群辽骑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就要去抓鲁智深。 但就在这时候,秦明也猛然动了。 他拖着无力的右腿,手中长剑则朝鲁智深后背猛然刺过去。只见鲁智深听到背后声音略微侧身,锋利长剑便从鲁智深头顶险险的划过,将耶律章奴右侧头旋儿上的那一簇细辫子给削断了去。 这一幕,吓的所有人脸色都白了。唯独耶律荣荣脸色变幻,不自觉脚步竟是缓了下来。 而后耶律章奴疯狂跳动的心脏终于是回过神,他赶紧退后,动作夸张已经不顾仪态。同时怒视秦明和鲁智深这两个辜负他信任的家伙,耶律章奴咆哮道:“给我杀了这些混账!所有人,一个不留!” 其余辽人也是因为耶律章奴的劝降而疏忽大意,谁想居然碰到这种事? 因此眼下见耶律章奴遇险,众人赶紧补救。刀枪剑戟什么的,一齐朝秦明鲁智深二人疯狂的砸过去。 “兄弟!” 鲁智深咧嘴笑起来,猛然抓住秦明的手臂将他打个旋儿一抡,秦明便无法抑制的倒飞了出去。而后便是一声声沉重的闷哼,鲁智深毫无防备的被几柄长兵器击中,整个人往前蹒跚两步,扑倒在地。 “可恶的混账!本大王好心好意,你居然还敢如此辜负本王?既然如此,那便去死吧!”耶律章奴咬牙切齿的叫骂着,不顾自己半身褴褛,从地上捡起掉落的斧头就朝鲁智深大步冲过来。 而与此同时,地上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第五百四十三章 援军终至 耶律章奴的动作缓缓停住,巨大又锋利的斧头停在鲁智深的后背肩膀处。 仅仅只是这么放着,锋利的斧刃便割开了鲁智深后背的皮肤,让丝丝的血液迅速溢出来涂满了整个后背。 然而耶律章奴对这些却浑然未决,或者他原本就已经不在乎鲁智深的死活了。抬起头看向地震来源的方向,耶律章奴如何不知道这是只有大队骑兵才能传来的动静?以他的经验,至少五千骑兵! 可是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青州的宋兵,怎么可能有这么庞大的骑兵队伍? 耶律章奴的脸色终于缓缓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从未从萧剑口中得到这样的情报。以区区宋人对军备的敷衍,怎么可能允许一个青州之地拥有如此多的骑兵?更重要的是,宋人哪里的这么多战马? 如今碰到这样诡异的队伍,哪怕是耶律章奴也不禁有些惊慌。 因为这骑兵队伍对战起来便不再是像步卒一样简单,五千饶骑兵队伍,足以改变许多东西了。甚至于如果硬拼的话,它所造成的损失也是耶律章奴不愿意去承受的。伟大的契丹人,已经做不到当年的勇武和不畏生死了。而耶律章奴自己,如果牺牲太多的话,也是会极为心疼的。 这时候耶律荣荣大步走过来,面色凝重禀报道:“大王!南边出现了大量的宋人骑兵!粗略估计,不下六千。同时根据我们的斥候来报,青州城方向也已经有大批宋人士卒赶来我们这边;敌饶数量大概有两万余,敢问大王现在我们要如何去做?如今要去结阵,却已经来不及了。” “结阵?结什么阵?我大辽精锐,莫非还要下马跟宋猪乱战不成?”耶律章奴不屑的着,对于宋国士卒的本领那是一点也瞧不上。他这一次是来赚功勋赚声望的,莫非还要心翼翼当真多重视? 虽宋军来的这么快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即使兔子跑的再快,还不照样是软弱可欺的狼王口粮? 如此想着,旁边耶律阿熊忽然笑起来道:“大王,其实这是好事。既然宋猪来了,那倒也省得咱们在去四处寻找了。只要干掉这些个宋猪兵卒,岂不就等于整个青州再没有能够碍事的力量?到时候咱们也可以兵分几路,肆无忌惮的将整个青州劫掠一空!还能多抓些奴隶做盾牌,逼宋猪不敢对我们动手。如此一来只要持续了一点时间等来了后军,这青州便不可能逃脱我等掌控!” 如此想着,耶律阿熊的眼睛越来越亮。他被自己动,赶紧请命道:“大王,那些人交给我如何?” “我怕你是看上了那宋猪手上的五六千战马了吧?嘿嘿……也不知道积攒了多久才弄到那些个货色。”耶律章奴咧嘴笑着,倒也不在意耶律阿熊的妄为。契丹人本就是蛮种,一百多年的时间还不至于让他们彻底学会汉饶礼仪。甚至于耶律章奴这种骄傲于手中马刀的货色,更是不屑遵守规矩。 当宋兵迅速突袭而来的时候,耶律章奴还在慢悠悠的命令整队。 他这一次来到青州,可是准备了整整一万的精锐。这已经是耶律章奴能够拿出来的最大数量了,去年祚帝大败黄龙府,即使耶律章奴也是伤筋动骨。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也没想这会儿就跟耶律延禧作对。 当耶律阿熊带着五千辽骑领命而去之后,耶律章奴这才重新慢悠悠的举起斧子,对准脚下鲁智深的脖颈。 “大王!还请大王听我一言,暂且先饶恕了这和尚的性命。”耶律荣荣忽然开口,又对耶律章奴深深一躬。 耶律章奴没想到,他要杀一个带给他羞辱的宋人居然这么麻烦,一次又一次的被打断。 他本就不是什么很好的性格,因此怒视耶律荣荣冷声道:“荣荣,我给你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你告诉我,为什么要一再的打扰本王的兴致?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你就陪这宋猪一起死吧!” “大王,还请听我解释。”耶律荣荣依旧态度恭敬,埋着头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大王要杀人也是简单,但是这般轻易杀了这厮,岂不是太便宜他?我听闻这花和尚鲁智深乃至青州兵马司都监,也就是如今青州两大兵马总管之一的,名叫杨汕的鬼的结义大哥。若是以此威胁,不得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大王,我大辽精锐本就精贵,哪怕是死伤一个都让人心疼;若是能减少损失,卑下哪怕拼着被大王训斥,也要将这事情跟大王您解释明白。卑下话完了,还请大王责罚。” 耶律章奴愕然一愣,没想到耶律荣荣居然会出这样一个主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他手下兵马精贵,而且还不容易补充。如果能少一些牺牲,倒也值得为此放过那厮留给自己的羞辱。 点点头,耶律章奴狠狠一脚踹在鲁智深身上,将昏迷的鲁智深硬生生踹飞出去一些。 发泄之后又指向远处秦明,耶律章奴冷声道:“既然要施展手段,那就把这些人一起都带上吧!汉人都是懦夫,如此一来相信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我们肆意屠杀了!到时候剿灭了这伙宋军,耶律荣荣你就负责挟持这些俘虏继续前进,将青州府也如此方式攻打下来!” 耶律荣荣微微一愣,而后低头大声道:“喏!卑下谨遵大人号令!” “哈哈!好好做事,往后少不得你的好处!”耶律章奴丢了斧子,又上前拍拍耶律荣荣的肩膀。 他用的力气很大,发出砰砰的声音,让耶律荣荣一次又一次被压的腰杆弯至近似直角。 而后见耶律荣荣完全没有丝毫反抗,耶律章奴终于放心了。他将肩膀上斜挂着的丝绸布片撕掉,而后大步走回去营房。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娇呼声,而后跟着耶律章奴的猖狂大笑声。 “起营!弄死所有宋猪,而后抓紧时间去青州城里休息!” “吼!” 所有辽兵一齐疯狂的大叫起来。 但就在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声音猛然将辽骑的怪叫声突然掩盖。 第五百四十四章 突袭 嘭! 嘭嘭! 仿佛鼓点声一样怪异的声音猛然出现,一时又让人分不清楚它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来。 再加上灰蒙蒙的色,众人迅速被唬住。大伙儿左右看看,一个个冒出头来又有些心中打鼓。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辽人都有些心慌。 所幸事情并没有向他们想象中的步骤去发展,很快随着双方距离的靠近,那怪异的声音以及远处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 辽人们定睛看去,却是看见一些个灰蒙蒙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持盾,而后一边用剑敲击盾牌,一边往这边迅速靠拢。在辽人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影就已经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而后被唬的赶紧退后。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大惊失色。 “是……是人!该死的!是宋人!宋人偷营了,大伙儿赶紧弄死这些混账!”有人眼尖,已经发现了真相。 但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有些迟了。 一时看起来数不清的无数人影,就这么带着鼓点一样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威吓,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营地症面朝大海的那一边。 那里原本应该因为秦明等饶逃走而变得空无一人,因此谁也没有想到,那里竟然会突然会出现对手。 没有一个辽人想到,宋军居然会再次出现在那个方面。而且从略高处乍一眼看去,人数多的可怕! 这一幕让所有辽骑都措不及防,耶律章奴更是瞪大了眼睛。 “不是……宋猪是从马蹄声那边出现的么?不是斥候,已经看到那边冲过来至少六千精骑么?为什么这些两条腿的混账会出现在那头?那些该死的家伙莫非没长眼睛,如此一来可是糟糕了!” 耶律章奴愤怒的瞪大双眼。 他只绝望的看见,在这些懒洋洋只打算等好消息的手下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宋军已经一鼓作气入侵进了外围的马场当郑一匹匹宝贵的战马纷纷受惊,再想安抚却已经没有了时间。而后那些宋兵更是一鼓作气朝这边蜂拥,轻轻松松便越过阵线闯入到辽骑的面前中来。 耶律章奴这时候才发现,这些宋兵们脚下居然都包着裹脚的破布,利用这种方式来消除声音。 再加上眼下虽色已经微亮,但是初春海边的雾气却也比较厉害,因此竟是奇迹一样没有让辽人发现这边的踪迹。甚至当杨汕带领的步卒已经悄然来到辽人附近的时候,耶律章奴还在洋洋得意。他完全就没想过杨汕的人马会在到了之后还继续忍耐,继续眼睁睁看着鲁智深被重创。 这种心狠,耶律章奴也做的出来。 但是要知道,宋人最有名的不就是那种愚蠢的懦弱和迂腐么?他们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出这种事? 狠狠一咬牙,耶律章奴左右环顾大声咆哮道:“你们还发什么呆?该死的宋猪来了,赶紧弄死这些混账!我大辽堂堂精之师,如何能够在这种地方失败?都给我上!上呐,杀了这些宋人!” 虽然这么着,耶律章奴却是一低头又一次钻进营帐当郑 他今日频繁的进出营帐,却是弄的自己无限恼火。如果事情顺利也就罢了,偏偏总是能出各种各样的意外!如今耶律阿熊带着休息了一夜的主力去迎战宋人骑兵了,眼下营地里两三千人,当真能应对这不知道数量的可怕宋兵?哪怕是蚂蚁也能咬死象,更何况如今数量差距如此之大。 看着宋兵包围而来,耶律章奴脸色铁青。 他匆匆钻出营寨的时候,身上已经穿了华丽铠甲。两名男宠怯生生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拧着花花绿绿的大包包。在惊惶的一干辽骑注视下,三个韧着头开始往外走;而方向,却是另一边。 途中见到匆匆赶来的耶律荣荣,耶律章奴随口道:“荣荣,这边交给你了!给我拦住这些混账,莫要给我大辽丢人!等这次青州事毕之后,我定然全力给你请功!到时候纵使北院枢密使的位置,你也能做得。而后便如同你最崇拜的那汉人韩德让一样,一步步走到你想要到的那个位置上去。” “大王如何得知?”耶律荣荣脸色大变,没想到耶律章奴居然会出这番话。 就仿佛是内心的秘密被看穿一样,耶律荣荣表情十分糟糕。 看他这副模样,耶律章奴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耶律荣荣的心思,我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是因为你还有价值,所以我便容忍你的这种无礼罢了!否则,你以为你能活?” 耶律荣荣低下头,也心知他终究是没有了选择。 抬头咬牙,耶律荣荣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那便还请大王先走。卑下会拦住这些宋人,定保大王无恙。而且只要等到阿熊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赶回来,这些宋人势必不可能是我大辽的对手。” 耶律章奴也是重重点头,满意的笑起来:“你明白就好!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无论如何,拦住他们!” “喏!” …… 另一边,无穷无尽的士卒悄然出现,将这个简陋的营地团团包围。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杨汕竟然能够想出这种主意。利用初春海边的大雾?这种事情岂不是不可思议?而后还有那累死人不偿命的急行军!如果不是屁股后面督军鞭策的厉害,谁踏娘的愿意这般辛苦?趁着夜色赶路啊!且不这初春的晚上到底有多冷,只光夜盲症就是一个大问题。 可谁能想到,这么多数不清的问题,居然能够被这位杨都监轻而易举的解决呢? 就仿佛什么事情也难不住他一样,所有人都按照他的设想悄然来到目的地。甚至由于利用了战马的缘故,众士卒身上的体力也是不缺。而那些辽人也是傻的,居然当真让这么多人给潜入过来。 嘿嘿……用骑兵调走辽人主力,而后用步卒做最后的杠杆,真是厉害的计谋。谁能想到,重要的骑兵居然只是佯攻?当大队的辽人都被勾引走之后,剩下的这点把人岂不是任由我等来宰割? 第五百四十五章 威胁 耶律章奴跑的很快,他胯下骏马也是辽国难得一见的最为神俊。 除了这厮即使逃跑也不忘带上那俩兔儿爷比较让人无言以外,其余地方这家伙还当真是一个合格的政客。纵使是马背上出生的契丹人,也终于学会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也终于是……堕落了。 而与此同时,耶律荣荣表情十分的狰狞。 耶律章奴丢给他的烂摊子,耶律荣荣只感觉头大。眼下对方宋兵至少八千甚至过万,对自己这边却只有三千余惊惶的手下,甚至还让对方占了马棚,一时由骑兵变成了步卒。这要如何去战斗?即使说宋兵大多懦弱很容易对付,可是眼下这等人心不稳的时候,哪里还能打的这么顺利? 任凭耶律荣荣喊的声嘶力竭,他最终也没能将这些四散的辽兵全部集合起来。 在杨汕的带领下,宋军发挥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痛打落水狗毫无疑问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更何况辽人这一次侵略者的身份也让士卒们心中更加痛恨。因此在击中优势兵力的情况下,大伙儿也都忘记了对辽人的恐惧。一个个士卒争先恐后的对辽人亮起兵器,而后便是以多打少的杀喊声。 谁也无法控制的,场面渐渐混乱起来。辽人的颓势已经无法控制,一个个被砍杀的人仰马翻。 即使有辽骑精锐数十数百人聚合在一起,却也挡不住杨再兴以及岳飞带领下的大军围杀。 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辽人被分割包围一点点的消灭。即使还在负隅顽抗的,也敌不过人数的劣质,被牢牢困在原地挣扎不得。因此大局上,纵然是契丹天神降临,也已经改变不了这伙辽人的下场。只要说那些被骗走的辽骑不及时回援,这些人就注定要被慢慢的一点点歼灭掉。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哪怕说辽人的个人实力依旧强大,哪怕说一对一的情况下宋兵无论如何都不是辽人的对手;哪怕说纵使是现在的战斗,杨汕军也依旧付出了极大的损伤;但是能够这般大胜辽人,那种舒爽也足以让从上到下所有人、哪怕是受伤乃至牺牲的士卒们,都忘记恐惧,选择被兴奋和骄傲支配。 大宋两百年来,除却最开始的那几十年,往后何尝有过这等的大胜? 过去的日子里,哪怕是打胜仗都打的战战兢兢生怕被翻盘,什么时候能够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砍杀? 大家都是男人,若是这种时候都还想着怕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因此群情激愤之下,所有人都在拼命的砍杀。有冲动的甚至咆哮一声便冲进人群当中,因为莽撞丢掉性命的同时,也将辽人的阵型冲散,给其余兄弟创造出完美的机会,带着这群辽骑同归于尽。 这样的事情,一幕幕的发生,顿时就让士卒们更加愤怒了。伙计们更加疯狂的厮杀,让辽人彻底崩溃。 这一幕落入耶律荣荣眼里,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但是看着眼前这几个阻止他动作的宋人,耶律荣荣却只能咬牙道:“真让我没想到啊,你们几个死剩种,居然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早知道那一次便不应该手下留情,应该将你等挫骨扬灰才是。” “是啊!早知道这一次还是你,我就应该尽起大军将这里所有人团团包围,一个都不放过!” 杨汕面色平淡,看向耶律荣荣的目光中却充满着仇恨。便是这个人,让他自从来到大宋,来到青州之后,品尝到了最大的苦果。便是这个人,将杨汕的骄傲尽数掷在地上,还一角脚踏下去,让杨汕知道了什么叫做耻辱。如果不是因为杨汕足够坚强,换做他人怕是已经完全崩溃了吧?也就是杨汕,想方设法重新爬起来,借助梁中书的贪婪,借助曹俊的力量,才得以恢复元气。 如果那一次没有耶律荣荣的插手,杨汕又怎么会这样的虚弱?尽管他现在手下士卒三万看起来势力庞大,再加上占据青州府更是实权深重;但是只有杨汕自己才知道,他真正的内在十分虚弱。 辛辛苦苦训练的老兵们,被耶律荣荣杀戮一空。眼下人多兵多,但是实际战斗力其实并不能满意。没有老兵带领的新兵,终究是难以发挥出全部实力的。也便是顺风仗了,只要逆风必然崩溃。 与此同时,为了快速回复实力,杨汕彻底得罪了慕容彦达,也等于是得罪了大宋后戚一脉以及士大夫一脉。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杨汕除非说造反,否则还不是照样要把青州府乖乖还回去?到时候文人士大夫的报复或者说惩戒也是必然随之而来,哪又是另一种的让人头疼的大麻烦。 所以别看杨汕这会儿意气风发连辽人,连去年还高高在上的大仇人也能痛揍,但是他的麻烦其实不小。 纵然杨汕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和打算,也已经想到该怎么处理后续事宜,但是有些东西又谁敢保证? 而这些,毫无疑问都是眼前这个混账带来的麻烦。 现在杨汕已经带着数十亲兵将耶律荣荣团团包围,这厮就算插翅也难飞了。依然还是在青州,依然还是杨汕以及手下那些幸存的老兵,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耶律荣荣,一个个跃跃欲试要至他与死地。甚至有激动的,这会儿已经将兵刃指向耶律荣荣脖颈;只等杨汕一声令下,便要出手。 “如果我说,你不应该杀我,你会怎么说?”耶律荣荣忽然笑起来。 “我会当你在放屁!而后将你擒住用我汉人的刑罚,一点点的千刀万剐!”杨汕冷冷一笑,丝毫不惧。 “但是事实上,你就当真不能杀我!我乃是大辽皇帝座下密使,身份岂是耶律章奴这等自以为是的废物能比拟的?你如果对我动手,那就等着我大辽的报复吧!我朝陛下一定会为我复仇,而你区区大宋如何敢忤逆我朝陛下的怒火?”怒视杨汕,耶律荣荣瞪着眼睛到:“到那时候你宋国朝廷,必然会用你的性命来消除影响!这一点,你就不怕吗?若是宋辽大战死伤无数,那未来此等惨剧便是因你而起!到时候千万宋人百姓流离失所,此等惨事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耶律荣荣声嘶力竭的说着,气势汹汹让眼前几名宋兵不自觉便退后了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降了! 一直以来,大宋能够与周边敌国抗衡的,只有人多势众这唯一一个长处。 比个人实力,大宋的兵将不是辽国、甚至西夏的对手。比兵器装备,连西夏都有铁鹞子加神臂弓,大宋却只有步人甲挨最重的打。辽国铁林、铁鹞和大鹰三支精锐,面对女真人之前那是攻无不克。而女真人满万不可敌的神话更是不用多说,大名鼎鼎铁浮屠更是用辽宋的国运铸就名声。 和周边的国家相比,大宋的武备确实羸弱的无法辩驳。 但是!就好比大宋经过几十年的苦战终于还是击溃了西夏一样,宋人还没有懦弱到那种即便打赢了也还要给敌人磕头赔罪的地步。大宋的文人士大夫们即使有诸多毛病,但是大多数人,膝盖也还是硬的。 当然,慕容彦达这种依靠女人爬起来的后戚胡种,就不配称作是一个真正的文人。 杨汕心里纷纷扰扰的想着,一时间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最开始在耶律荣荣的威胁下,杨汕确实有些担忧。 宋辽之间能够轻起战端吗?答案是不能!杨汕目前哪怕能够将这些辽人杀光,但是他能这么做吗?答案也是不能。都说辽国被女真人打惨了,但事实上经历过如此大败的辽人,它也还依旧比大宋要强大。而一旦宋辽之间由局部战争转变为全面战争,大宋能抵挡住辽人的复仇吗?很难! 况且杨汕还知道另外一个消息,今年正是大宋和西夏最后决战的一年。一直都妄想称王的西北童大帅,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灭西夏事宜。这时候谁给他添麻烦,谁就是他的生死大敌!若是因为宋辽发生大战而导致童贯灭西夏的梦想破灭,说真的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承担童贯的怒火。 所以……杨汕真不能把这次战事闹大。 赢!肯定是要赢的!而且为了不免这么长时间的辛苦和付出,这一次还要赢的漂亮才可以!但是……怎么个赢法,却还需要考虑一下。眼前这侵略青州的近万辽人肯定不能都杀了去,活着的他们比死的更加有用。再加上杨汕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得到赵佶的完全重视;所以这一场胜仗只是刚刚开始,接下来为了后续的计划考虑,他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肆意妄为了。 因此盯着耶律荣荣,杨松冷声道:“命令你的人投降吧!我可以在这里做主,放下兵刃者可免死。” “免死?” 耶律荣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想把我们这么多人都给俘虏了去?可笑,好大的胃口!小子,本大爷的话你没有听清楚是不是?赶紧给我滚蛋!本大爷作为大辽国皇帝陛下特使,此次来到宋国那是有要务的!你如果不想妨碍到你家宋国官家的大事,就赶紧给我滚开,让开去路!” 耶律荣荣一番话,说的周围士卒顿时犹豫起来。 这……这该怎么办?如果这人真是大辽国特使,咱们这么做了岂不是要惹出大麻烦?到时候朝廷震怒,咱们这些人哪里吃罪的起?再说了,见好就收吧!眼下反正已经把辽狗入侵青州的计划给挫败,咱们又何必多事呢?将这些辽狗赶走了也就算了,多余的事情其实也没必要对不对? 这般想着,一些个士卒便是怂了。原本握紧的兵器松懈下来,长矛大刀也斜跨在地上,不再指向目标。 这一幕落在杨汕眼里,怎能不怒? 这些来自曹俊麾下的士卒,果然心理素质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提高的。眼下辽人来的措不及防,杨汕也没有更多时间去对这些士卒进行训练。于是乎当真正起了战事的时候,用起来果然就出现了麻烦。哪怕杨汕主动亲自率军冒险厮杀,也依旧没能改变这些家伙遇到挫折就退缩的态度。 辽狗耶律荣荣的几句话,也能说服杨汕,却将杨汕手下这些人的战意尽数给抹消了去。 换言之如果这个时候再重新厮杀的话,这些混账怕是再不会使出全力了。他们有了多余的心思,也开始考虑保命的事情。 这一幕,无疑是杨汕不能接受的。 “督阵官!” 面色阴沉,杨汕大喊道:“看住所有人!从现在开始,再有谁敢说出跟辽人和解的事,便以奸细为名直接砍了去!大战途中敢于坏我军心,这等人死不足惜!从现在开始,再有为辽人说话者,定斩不饶,杀无赦!” 这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寒蝉若惊。谁也没想到,杨汕居然会下达这种严苛的,甚至有些过分的命令。 但是看杨汕的脸色,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无论如何还是自身性命要紧,至于眼前的辽人还有将来什么,到时候再说吧。总归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眼前这位大人,一时恼火把兄弟们砍了不是? 死亡的威胁下,众人重新握紧了兵器。看向辽人的眼神,也再不敢马虎。 这一路落入耶律荣荣眼睛里,眼神顿时阴沉下来。 他左右看看,发现这会儿身边竟是只剩下三五百号人了。留守营寨的三千精锐,在第一时间就被这些宋人杀乱了。纵使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迅速结阵防御,但是这战场却已经被宋人顺利分割,变成了无法逆逆转的以多打少阶段。每一伙辽兵都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这如何能得胜? 眼下也便是他周围的这些人,终究因为刚才的一席话而保留下来。可是周边的士卒们,却得不到这种好运。 毕竟人杀红眼的时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心情听旁人威胁的。 再加上宋兵势大人多,这又是青州百年来难得的一次痛揍辽敌,因此局势已经难以逆转。 当然!这其中因为耶律章奴而被诱骗走了五千精骑,再加上耶律章奴不战而逃做出坏榜样,这种种原因之下辽卒这边战斗欲望不高,各种想法各种冲突并行得不到有效指挥,也是原因之一。 也这些,却也是辽人同样已经腐朽的证明。 耶律荣荣又气又怒,他如何不知道此番之下自己已经在劫难逃?这个名叫杨汕的家伙原本就和他有仇怨,此番再遇又被拿住把柄,想逃脱却是不容易了。这混账恭喜和往日见到的其余宋人都是不同,因此格外难缠。如今为了大辽的基业自己还有重要使命,岂能随随便便死在这种地方? 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耶律荣荣举目四望发现情势确实已经难以改变,于是举起双手道:“好吧!我降了!不过按照我宋辽两国百年交情,尔等必须优待俘虏!无论是我还是我手下将士,都必须善待!” 说到这里,耶律荣荣厉声道:“如果尔等胆敢反悔,吾纵使在地狱,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耶律荣荣瞪大眼睛只感觉到满心耻辱。 我大辽,何时需要对宋人这般卑躬屈膝?这些个往年还需要对我大辽百般讨好的宋人奴隶,这会儿竟然还想爬到我大辽的头上?耻辱啊耻辱!若是事情传扬出去,我耶律荣荣的名声岂不烂透? 耶律荣荣咬牙切齿的想着,心中的怒火和杀意几乎要将他彻底焚烧。 但是事实如此,他也不是那种能够昂首面对死亡的人。因此眼见再无脱身机会,耶律荣荣也只能咬着牙选择投降,并且要求符合他身份的待遇。至少对于说镣铐绳索这样的东西,那是万万不接受! “身为俘虏,就要有身为俘虏的觉悟?耶律荣荣,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杨汕哈哈笑起来。 随着耶律荣荣的带头投降,眼下这一群辽人已经被杨汕麾下解除武装。这会儿再说待遇,岂不笑话? 如今你想要什么,却要由我们来说了算了! 杨汕冷笑一声,对耶律荣荣的要求视而不见。真以为他会像那些懦弱文人一样,明明打赢了还继续当奴才?很遗憾!这种事情也许会发生在蛮清,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发生在杨汕手里。哪怕说因此杨汕会得罪许多人同时少得到许多功劳,可是这事关杨汕的执念和尊严,也由不得退缩。 有些事情,退一步之后就会退第二步,一万步!到那时候,再想回就回不来了。 而且这段时间想一想,杨汕恍然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有些懦弱了。辽人厉害么?很厉害!但是辽人真的不可敌么?那倒也未必!女真人能够用杀戮让辽人胆寒,杨汕即使做不到,至少也能让这些试图入侵的家伙害怕!到时候只要给杨汕一定的发展时间,谁敢说他就不能改变掉未来? 握紧拳头,杨汕随口对旁边亲兵道:“将这些人关押好了!莫要太照顾,随随便便不冻死不饿死就行。而后其余人都跟我来,咱们宜将剩勇追穷寇,这一次一定要让这些来到青州的混账,都知道厉害!” “喏!” 身后的士卒一齐大吼起来,却是战意盎然浑然不惧。这是这些人第一次品尝到击败辽人的感觉,那种激动简直无以言表。特别是当看到往年高高在上的辽人这会儿一个个狼狈又卑微,顿时腰杆挺起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惨烈厮杀 有着耶律荣荣的带头,其余辽兵很快也选择了顺从。 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同伴选择放下兵刃之后,其余的辽兵也开始一个个依次投降,很快便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平复、结束。 许多时候,一场战役其实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从开战到打出结果,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剩下的时间,大部分便是用来收缴战场的。 杨汕将这些琐事交给了下面的人,他现在还不能安心,也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给手下几个指挥使安排了任务之后,杨汕带着王勇以及陈文元二人开始转进。他们必须要赶去支援那边的骑兵队伍了,六千宋骑对战五千辽骑,可是一场十分艰巨的任务。如果没有支援,后果恐怕…… 说实话,没有人敢说心中便十分有信心。纵使杨汕这边人马还多一些,可对手毕竟是更加精锐的辽人呐! 到时候纵使能胜,恐怕也是惨胜。 此般想着,杨汕的心情更加急切了。甚至都不能给兄弟太多休息时间,一行人便这么急匆匆的赶过去。 大约一刻钟之后,便已经能够听到那边更加激烈的杀喊声了。 前方的战场中烟尘滚滚,兵刃的碰撞、战马的嘶鸣,还有士卒的咆哮,掺杂在一起显得仿佛地狱一般。还未靠近,甚至都能看见四周乱七八糟的无数倒地残尸。鲜血浸透草地,看起来十分狰狞。 同时,不时也有被冲散的,或者逃跑的骑士乱七八糟的四散;而后则被对方游骑发现,一箭钉死。 杨汕到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这些骑兵的第一次大规模碰撞。 那种毫无讲理、也更加残酷的正面对撞,让无数人的性命在瞬间消散。不过片刻的功夫,千余人的性命便已经消逝。而后敌我双方的骑兵战马混杂在一起,谁也无法挣脱,厮杀的更加残酷激烈。 当骑兵失去了速度的时候,那种厮杀的惨烈只会成倍增加。而骑兵对骑兵,想要通过速度优势击败对方,却也同样艰难。特别是在林冲的带领下,宋骑这边没有给辽骑找到机会,因此让厮杀更加激烈。双方就连战马也在碰撞和撕咬,任何人打算绕开束缚重获主动,都会遭到对方拼死纠缠。 这便是大宋这边的武人,能够拿出来的应对辽人的技巧。拼马术不是对手,但是打烂仗,谁会害怕? 只有抵消了辽人的骑兵优势因素,宋骑这边才有战胜的可能。 说白了,就是拼牺牲! 林冲咬紧牙关,全力将辽骑一名武官给缠在战阵当中。 此人应该是辽骑头目,至少他身旁的百余亲兵实力相较其他辽骑显得更加不凡。若不是林冲也有一番手段,宋骑这边还真没有人能够将这名辽将给拦住。之前看他手持一柄大锤,三两宋兵都抵挡不住,被他一锤敲死。直到林冲发现此人并且过来拦截,战场才终于又重新回到均衡状态。 “宋狗找死!居然敢来招惹我大辽,简直不知死活!”名叫阿里奇的辽将大声叫嚣,又一锤将林冲逼退。 只是不等他喘口气,林冲仿佛暴雨梨花一样的攻势便再次袭扰而来,让阿里奇喘息不得。 要说这阿里奇也是有本事,寻常宋将单打独斗哪里是他的对手?此人带着数十亲兵在战阵中横冲直撞,差一点就打破宋骑这边的包围,给辽骑腾挪出冲锋的空间。如果不是宋骑这边还有林冲,此事怕是真的便让他得逞。而只看他和林冲的厮杀,宋骑这边当真除了林冲外再无人可抵。 即使是林冲,也不过能勉力战个不胜不败罢了。 而辽骑失去了阿里奇的统帅和指挥,他们十成的实力顿时只能发挥出三成来。原本还有一个耶律阿熊,也是同样招到针对,被杨再兴连同岳飞给接了过去。这两名小将年轻气盛,对于辽骑的可怕那是丝毫不惧。两人合战耶律阿熊,一时间也是打的有声有色,短时间里分不出胜负来。 当然,耶律阿熊身旁的亲兵护卫更多。也亏得杨汕给杨再兴和岳飞安排了许多的护卫,这才勉力抗衡。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数量多过辽人的宋骑,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兵力不足的问题。 原本实力就不如对手,短短两三个月的训练也不足以让士卒们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而后再加上个人实力、决战意识等等差异,当厮杀渐渐略久的时候,这其中的变化和虚弱,便显现出来。 肉眼可见的,宋骑已经被辽骑给压制住。甚至还有小规模的辽人骑兵挣脱束缚,并拉开距离开始撕又一轮冲锋。 两次凿穿之后,宋骑这边的阵营便摇摇欲坠了。特别是来自曹俊麾下的一千骑兵队伍,竟是已经有了崩溃迹象。若非领头的指挥使拼命厮杀做出表率,怕是这些人早已经崩溃或者选择了叛逃。 看到这一幕,林冲顿时大急。 然而这个时候的战斗,两三成的战损之后便可能崩溃,也是一个事实。即使有杨汕用后世的培养方式鼓励士卒,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东西。能够让士卒们多咬一次牙,这已经是良将的手段了。古往今来所有的逆风战,能够逆转的无一不是奇迹,也都足以名留青史让后人感叹。 逆风要胜,太难了! 因此当看到队伍已经即将散乱的时候,林冲暴喝一声一枪将阿里奇给逼退。 随后挺直腰杆举目四望,林冲看到了这战场上的混乱,也看到了那边熊熊燃起的火光。他顿时明白杨汕的计划已经成功,至少辽人留下的那一半队伍已经遭到了袭击。如此之下只要这边拼命将辽骑拦住,那边杨汕就能够创造更多的战果。甚至说不得击溃那头,反而还能援助这边求个活路。 这大概……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只可惜林冲不善言辞,他并不知道如何学习杨汕,用语言激励士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厉喝,然后以身作则拼命厮杀。林冲这一次不仅再次拦住了阿里奇,甚至还将阿里奇身边的两名亲兵也笼罩进枪影当中。 “你们去那边!给再兴小子还有岳飞帮忙!那辽将是个高手,保护好他俩!” 林冲抽空说着,原来竟是杨再兴那边,终于还是出现了问题。 那耶律阿熊原本就是辽国有名的高手,更不提他手下亲兵同样更多更强。和耶律荣荣不同,耶律阿熊这种莽汉是决然不会考虑太多的。眼见到两个小鬼居然也敢来拦他,他顿时狞笑着使出手段。 此獠有着魁梧身材、天生神力以及比凡马更神俊三分的异驹,如此之下竟是以一己之力杀的杨再兴和岳飞只能招架。这两个小子尚未成年,本事也未定型,哪里是耶律阿熊这种辽国有数高手的对手?也许成年之后还能对拼一把力气,但是现在,毫无疑问二小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去成长。 被耶律阿熊压制之后,两小越发显得狼狈。偏偏那耶律阿熊手下亲兵同样厉害,将林冲唤去的支援也给拦住。 若是无人救援,以杨再兴和岳飞宁死不退的性格,他们这一次怕是危险了。 岳飞和杨再兴也心知这一点,因此一次碰撞之后岳飞顺势带着杨再兴退开数步,而后又主动道:“再兴兄弟,你快走!这边交给我了!你去那边给其他人帮忙,一定要坚持到杨大人那边取得胜利!” “说什么傻话?要走的人是你才对!你不是还要给师傅报仇么,怎么能倒在这种地方?” 杨再兴头也不回的叫一声,而后一夹马腹主动朝耶律阿熊冲过去。手中长枪被耶律阿熊架住,顿时震的虎口一痛。 这两人谁也说服不得对方,对视一眼,一齐再次出手。 看到这一幕,耶律阿熊满意的笑起来:“哈哈!你们两个小鬼,谁也不得走!既然敢来找死,那还想活命?” 说完耶律阿熊忽然脚步一顿,而后勒马对四周道:“给我碾死这两个小鬼!一起杀,杀了所有宋人!” 说罢耶律阿熊调转马头,却是朝另一边疾奔而去。 在那里,匆匆逃过来的耶律章奴怎么也没想到,那耶律荣荣竟是片刻也没能阻止到杨汕的人。 他才带着两名美女以及一些亲兵匆匆过来,杨汕的追兵便到了。在耶律章奴暴躁的咆哮声中,他麾下这两百多人竟是被杨汕手下团团围住。就在这距离那边战场仅仅不到方寸的地方,却再被隔断。 来人杀气腾腾手段狠辣,已经略作胆寒的耶律章奴完全不敢亲自出马。今天一早上发生的这些意外,已经让他彻底的惊慌失措。原本临来青州的意气风发已经烟消云散,这会儿只有满心的懊恼。 我是谁? 我来青州干什么来了? 早知道来了会有这么多的事情,我又何必凑这个热闹? 如此想着,耶律章奴满心都是懊恼。也便是耶律阿熊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冲出了救援的时候,才让耶律章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果然相比耶律荣荣那种废物,还是老实憨货的耶律阿熊更忠心耿耿啊! 话音未落,耶律章奴的表情陡然一变。 第五百四十八章 辽人拼命了 在耶律章奴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耶律阿熊就仿佛一道风一样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半途中他从腰间扯出两个链球香瓜锤一样的兵器,顺手旋转挥舞起铁链,而后狠狠砸向耶律章奴身后的马车。 只听‘轰’一声碎木飞溅的闷响,其中还夹杂着两声惊恐的惨叫,那马车便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而后依旧疾驰的耶律阿熊手中铁链绷紧,又狠狠用力一扯,半边车厢棚壁便飞了出去,带出来无数的血线。 一具俨然已经香消玉损的尸体从马车里滚出来,无声的砸在草地上还在微微抽搐。而另一边的残破车厢当中,另一名美人儿浑身狼狈捂着肩膀正在大声哀嚎。他的脸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沾满了无数的血点。而后从他捂住的地方开始,一道血线沿着衣服慢慢的渗透出来。 只看这情况,懂的人便知道,这美人儿怕是完蛋了。纵使不死,也没有人会喜欢这半身的伤疤。 “耶律阿熊,你个混账干了什么?” 耶律章奴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想到耶律阿熊居然会干出这种事情。 当着他的面杀人,这还讲不讲规矩?谁给他的权利?又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胆敢做出这种事! 耶律阿熊冲出去老远,又撞飞了一名试图拦截的宋兵,这才慢腾腾的减缓速度调转马头。 面色如常的迎接耶律章奴的咆哮,耶律阿熊嘿嘿笑着道:“大王赎罪!这件事,我阿熊早就想这么干了!如果不是这两个该死的狐狸皮囊,今天这事情如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咱们来青州还啥事也没干呢,便先是损失惨重了。如果大王继续被这俩妖魔诱惑,此行怕是前途堪忧啊!” “所以……你就当着我的面杀人?”耶律章奴脸色铁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当然这会儿,他已经完全不去看那俩美人哪怕一眼了。看到那鲜红的血液颜色后,他的本性已经醒转。 见耶律阿熊嘿嘿笑着也不答话,耶律章奴深呼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从骏马上直起身体,耶律章奴冷静的看向四周。眼前这些个将他团团围住的宋兵完全不被耶律章奴放在眼睛里,耶律章奴只看向不远处那尸横遍野的战场。那边激烈的厮杀仍然在继续,特别是当耶律章奴以及杨汕前后脚到场之后,骑兵们的厮杀变得更加疯狂。眼下所有人都底牌尽出,接下来便只能拼双方的硬实力。而双方无论谁胜谁负,结局对另一边而言都是巨大打击。 但是对耶律章奴而言,这些他好像浑然都不曾放在心上。 在这方面,耶律章奴做的比杨汕更加像合格的将军。深呼吸一口气,他冷声道:“阿熊,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现在,给我击溃这群宋猪!本大王已经来了,将将士们全力以赴;接下来,还要去审判耶律荣荣那个混账!本王倒想知道,谁给他的胆量,居然敢违背本王的命令,不战而降!” “耶律荣荣降了?”耶律阿熊一愣,而后不屑的笑起来:“这个蠢货,已经忘记了契丹人的荣光!” “迭刺部,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蠢货了!”耶律章奴冷哼一声,顺口将责任丢到耶律延禧身上。 在耶律章奴看来,耶律荣荣和耶律延禧一样,都是阻碍大辽国发展的蠢货。 大辽国想要重新崛起,除了依靠他耶律章奴外,还有谁? 眼见耶律阿熊没有反抗,耶律章奴心口的惊恐终于被放下来。见耶律阿熊依旧尊重自己并且听从命令,耶律章奴满意的道:“阿熊!从现在开始,我麾下士卒全部交由你来统领。现在,本王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一定要让这些宋猪知道我耶律章奴的厉害,你也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嘿嘿……还请大王放心!区区宋猪,土鸡瓦狗罢了!”耶律阿熊冷笑一声,又跃跃欲试。 说着回头看一眼,耶律阿熊又憨憨的道:“敢问大王,您带过来了多少兵马?只凭眼前这点儿人,怕是难以凿穿敌阵呐!也不知道那些宋猪到底哪里来的这些个精骑,居然能给我造成如此压力。” 这话一出,耶律章奴顿时脸色一僵。 他如果手下还有可用的人,又哪里会把希望放在耶律阿熊这个蠢货身上?兵马!兵马!这一次匆匆过来,哪里来得及多带一些人?若是手下还有人马,他自己亲自便上了,还哪需要依靠旁人? 脸色漆黑如墨,耶律章奴咬牙切齿道:“没有人了!耶律荣荣那狗东西辜负本王的希望,把本王剩余的宝贵兵马尽数给浪费了去!所以阿熊,不要指望还有援军!你要靠自己的本事,弄死这些宋人!” “开……什么玩笑?”耶律阿熊瞪大眼睛。 他之所以来接耶律章奴,为的不就是耶律章奴剩余的那一半士卒么?若不是以为耶律章奴手底下还有兵马,他凭甚还在这边坚持?早知道那边已经崩溃,难道他就不会带着手下宝贵精锐逃走? 这下倒好!手下人被彻底缠死,如今想逃也是逃不掉了。 眯着眼睛看看耶律章奴脚下那具尸体,再看看依旧还在哀嚎,却已经被耶律章奴抛弃的那兔儿爷,耶律阿熊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吧!早先便知道自家大王便是这副德性,只可惜两人同为一个部族,想抛弃也是不能。为了家中阿爸阿妈还有阿大阿二,这一次只能硬着头皮厮杀下去。 耶律阿熊虽然憨但是不傻,他很清楚这一次耶律章奴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同意撤逃的。 受到天祚帝挤兑并且身怀大志向的耶律章奴,如何会允许自己向耶律延禧低头?且不说如此,只说大辽对宋国百年优势结果却在他手中落个损兵折将狼狈的逃回来?这名声一旦确定,耶律章奴的未来就完了!所以除非是所有人全部死光,否则为了他的私心,耶律章奴都不会允许失败。 这大概也是耶律荣荣选择投降的原因吧? 耶律阿熊如此想着,他很清楚以宋辽之间的关系,只要投降,往后想要安然回去大辽,其实机会很多。 但是在耶律章奴的目光威逼之下,耶律阿熊还是叹一口气扭头重新朝着战阵杀回去。 他甚至连耶律章奴身后的这两百号人也没要,当然也心知耶律章奴一定不会给。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居然只有自己原本的那些个兄弟!若是早知道如此,自己就应该拼命,而不是期待旁人的帮忙! “宋猪听着!耶律阿熊来也!” 大吼一声,耶律阿熊咆哮着再一次冲进战场当中。 其实之前他和耶律章奴的交流,看似慢其实也不过只眨眼之间而已。耶律阿熊去而复返的时候,杨再兴和岳飞才刚刚摆脱那几名亲兵。正当两名小将要追组耶律阿熊而去的时候,却不想这厮居然去而复返重新跑了回来。而且看样子,耶律阿熊身上火气似乎更重了。他连防御都没心情,便是当真仿佛暴熊一样的横冲直撞;打死打伤不少士卒的同时,也给自己平添了数到伤口。 受创的莽汉大声咆哮着,却似乎看起来更加危险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杨再兴和岳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而后一起朝着耶律阿熊迎了上去。 两名小将都很清楚,如果不能阻止耶律阿熊,这头可怕的巨熊将一个人都能将阵线凿穿。 然而这一次,仅仅是瞬间的第一次接触,杨再兴和岳飞就感觉到了压力。 拼命的怪物,他的实力陡然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仅仅只是接下一招重击,便让岳飞有些摇摇欲坠。他胯下战马悲鸣一声,两双蹄子险些才堪堪站稳。而后只感觉手心一痛,却是岳飞的虎口也崩开。 他作战比杨再兴更有技巧性,然而面对耶律阿熊的力量,却终究还是超过了负荷。 而别看小小的虎口受伤,这等伤势在死战中可是尤为重要的。特别是当血液浸湿兵器的时候,更为麻烦。 杨再兴堪堪抵挡过耶律阿熊几个回合,而后终于从岳飞的失力中发现了他的麻烦。于是大吼一声杨再兴主动朝耶律阿熊硬缠上去,口中则大声提醒道:“岳飞兄弟,你退后两步把手缠了!至于这厮……交给我!赶紧了快去快回!这样的怪物,我可一个人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呐!” “那便……拜托了!”岳飞也不犹豫,迅速抽身。 然而让两名小将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步正中耶律阿熊的下怀。 他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力量? 当岳飞回枪暂退的时候,耶律阿熊陡然在瞬间加快了攻击速度。原本以为还能抵挡的杨再兴措不及防,没想到耶律阿熊这种事情居然还隐藏实力。顿时一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手中长枪被一击击飞,而后耶律阿熊手臂绷紧在半空中调转方向,一柄大锤当着杨再兴面部而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搏命 杨再兴眼睁睁看着大锤当头罩落,他有心闪避,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就在这危机时刻,一道银光仿佛流星突然出现在杨再兴的眼前。 耶律阿熊持锤的右手被银光击中,顿时大锤去势偏转,擦着杨再兴的左手臂打着旋儿飞出去。 这一幕当真吓坏了所有人,杨再兴更是大汗淋漓只庆幸能够从死亡的边沿逃脱出来。 而捂着手的耶律阿熊脸色铁青,愤怒的转身瞪向来人道:“狗东西!爷爷我尚未去找你,你居然还敢来主动找死?” “哼!尔等如今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不想着逃命居然还敢在这里继续放肆?”来人正是林冲。 林冲两手空空没了兵器,却是之前险而又险的将银枪投掷出去,这才幸运救得杨再兴出来。援军的到来不但让林冲对接下来的战局充满信心,甚至也将他从阿里奇的束缚下摆脱出来。正好当林冲打算去重整队伍结束乱战的时候,恰恰就看到耶律阿熊再次出现并且要害杨再兴的一幕。 救下杨再兴之后,林冲松了口气。虽然手中没有兵器,但他依旧俨然不惧的目视耶律阿熊道:“辽狗,此番突袭不成,你等的诡计已经失败。若是继续顽抗,定然丧失性命沉沦九幽!尔等如还想活命,便赶紧速速退去吧!否则等我朝廷大军前来,你们这些人一定一个也别想逃掉!” 林冲说的狠厉,却是他实在不忍这战事激烈,宋辽士卒相互厮杀如地狱一般。 明明有一身好武艺,但是林冲的性格却柔弱的不像一任武将。平日训练的时候他做的其实不错,但是一到生死战场,那心中的怯懦就会爆发出来。面对刚刚还险些杀掉杨再兴的强敌,他居然试图劝退。 这态度落在耶律阿熊眼里,却是宋人依旧软弱的证明。 因此即使手腕受创,耶律阿熊却依旧冷笑着,对林冲不屑一顾:“宋狗休得呱燥,快来送死!” 他手中兵器已经被打落,但是他却顺势将手中流星锤一样的链球挥舞起来,同样气势汹汹。 而相比之下,失去银枪的林冲反倒看起来更加危险一些。当耶律阿熊手中链球打着呼啸投掷而来的时候,林冲只能一个翻身堪堪避开,而后马头一转便扑向耶律阿熊……身侧不远处斜插在地上的银枪。 只是耶律阿熊久经战阵,哪里会给林冲这个机会? 黑色链球一甩一扯,便打一个旋儿袭击向林冲后背。当林冲再次躲过的时候,链球的铁锤被耶律阿熊收回来,而后轻轻一甩就缠住了不远处地上的长枪枪杆;而后狞笑的耶律阿熊当着林冲的面狠狠一扯,那银钱便打着旋儿再度飞出去,像风火轮一样越过所有人的头顶,落入更远的地方。 如此这般举重若轻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林冲勒马驻足,完全没想到耶律阿熊还有这种本领。 这厮面相粗豪,可谁想居然还有这一手玩链球的本事? 也难怪耶律阿熊会得到耶律章奴看中了,如果因为他粗犷的面孔以及暴躁的话语便小视于他,那结局定然凄惨。 眼下林冲便是清楚,这人看样子必须要自己全力以赴了。 于是林冲朝旁边聚拢过来的岳飞和杨再兴摆摆手,又神情认真的道:“你俩先走,这人交给我了!那边汕哥儿已经带人来援,你们赶紧汇合了再想手段将这伙辽人尽数平复吧。至于这厮,我会打败他!” “这人是我们的对手!”杨再兴叫嚷一声,表现的很不甘心。 但是让岳飞走上前劝说几句之后,杨再兴却还是按奈住了失落的情绪。他大吼一声,又将手中银枪掷向林冲。 “林大哥接着!帮我宰了这厮!” “糟糕!” 林冲没想到杨再兴会这般鲁莽,脸色一变果然就看见耶律阿熊狞笑着朝自己冲过来。他手中链球旋转呼啸着无人敢触碰,以至于林冲自己也必须避其锋芒。而后只看耶律阿熊手臂一弹,那链球就好像流星一般砸出去,正好击中半空中银枪的枪杆,将它击落下来甚至连枪杆也折了去。 这厮玩起链球百发百中的手段,实在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而此番之后,杨再兴还想继续帮到林冲,却也是做不到了。 如今他同样失去兵器,一时间甚至都有些自身难保的感觉。特别当不远处几名发现便宜的辽骑持刀砍杀过来的时候,若非岳飞拼命发威刺死那两人,说不得杨再兴只会遭遇更大的性命危机。 愤怒的林冲再三厉喝,终于将这二少年也赶去一旁。那一边杨汕正率领大量士卒围堵一伙辽贼,只看敌方辽卒拼命去救甚至不顾添油送死的模样,便知道杨汕那边应该是逮到了一条大鱼! “呸!当真废物!我大辽如今由这等废物统领,焉能不败?”耶律阿熊吐一口唾沫,对发生什么心知肚明。 那耶律章奴当年也是辽国有名的哈拉什,谁能想到不过十几年之后,他就已经堕落到和那些宋人一般迂腐无能呢?一身勇武烟消云散不说,甚至就连征战沙场的勇气也已经尽数消散,但是偏偏这等废物却有着部族的支持以及华丽的血脉,因此哪怕是天祚帝耶律延禧,也动他不得。 如今倒是好了,这个好高骛远的东西带着大军前来宋国劫掠,却是将整个部族的一切尽数葬送。 将黑色刺球提在手中,耶律阿熊盯着林冲,笑起来:“无能的宋人,还真是让你们捡到了一个大便宜啊!耶律章奴那个蠢货心中只有皇位,因此甚至忽略了那寒冬白灾对我契丹人的惩罚。若非是我大辽勇士辛苦一个冬天人饥马饿元气不足,又如何会是你们这些懦弱的宋人能够抗衡的?” “这便是你给自己找到的借口?纵使你辽人再苦再难,这难道就是尔等犯境侵犯我大宋的理由?”林冲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杆烂铁枪。在手中掂量一下,不算趁手,勉强能用。 “嘿嘿……你宋国富足,我大辽辛苦;既如此,为何不贡献一些出来援我大辽?”耶律阿熊理所当然的说着,这一套强盗理论却是所有辽人都自小便这么学习。每一个契丹人自出生之后起便明白一件事,宋国……那是大辽的粮仓后花园!无论大辽缺了什么,去找宋国要准是没错!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戒备的绕着圈子。旁人看到这两人模样,也是不敢上前参合。 等几个圈子绕完的时候,林冲身体里的力气悄然间恢复到了六七成左右;而与此同时,耶律阿熊因为屡次投掷实心链球而导致的手臂酸痛和力气消耗,也是悄声无息的恢复了,甚至还变得更强。 于是再一次动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有些跃跃欲试。 只见耶律阿熊手中链球在手心里掂量两下,而后等到两人距离略微靠近的时候,他竟是铁链一扯直接便将那实心刺铁球朝林冲砸过去。不需要旋转不经过离心,完完全全只通过手臂投掷的力量! 只听见咔咔咔的铁链窜动,一瞬间那黑色铁球便出现在林冲胯下战马眼前。马儿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好胆!” 大吼一声,林冲手中铁枪猛然打个旋儿刺出去。 只见林冲右手握紧枪杆左手撑住枪尾,那枪尖便精准的刺向铁球正中偏下的部位。 只听见‘锵’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铁球硬生生被林冲用枪尖抵住。而后不等铁球力道用尽,林冲握着枪尾的左手狠狠用力往下一撑!便仿佛杠杆一样,将沉重的大铁球挑飞起来。紧接着林冲持枪的右手控制枪尖在铁球一侧这么一砸,黑色铁球便不受控制的倒飞回去,砸向耶律阿熊。 此番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尽在电光石火当中。 在耶律阿熊展示了他的力气之后,林冲也展示了他的技巧和手段。甚至借助长枪杠杆,他施展出了不输给对方的力量。 这一幕落入耶律阿熊眼中,顿时露出见猎心喜的神色。 “来得好!再吃你契丹阿熊爷爷的一锤!” 狂热的叫嚣着,耶律阿熊手中铁链猛然往下一扯,那原本砸向他脑袋的铁球便乖乖的改变方向嘭一声砸到地上。而后耶律阿熊手腕一挑一甩,原本失去力道的它便再次飞起来,开始旋转打起呼哨。 这顿时让林冲趁势攻击的计划落空,甚至在冲出去几步之后还赶紧勒马,险而又险避过了当头一锤。 不得不承认,这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回你攻我守,当真精彩。 而且和之前同伴间的对练不同,眼下的厮杀乃是真的全力以赴,以要人性命为目的。这种情况下,双方都必须发挥出一百二的本领,才能帮助自己力克强敌,才能为宋辽两国赢得最后荣光。 这一点两个武夫大略是不懂的,但是作为武者,谁也不甘心主动承认失败! 因此又是片刻的对峙之后,两人咆哮着又一次撞击在一起。沉重的铁锤坚硬的铁枪,一招一式要人性命! 突然间,林冲胯下的马儿后蹄一软,竟是栽倒下来。 第五百五十章 一将无能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林冲和耶律阿熊都没有想到。 都说马失前蹄,谁能想到这匹林冲亲自养大的马儿,会在这个重要的时间点上发生问题?不过也对!那耶律阿熊招招力大势沉,纵使林冲实力不凡皆数抵挡,可他胯下战马又如何受得起一次次重压? 再不提此番匆匆赶来救援秦明等人,林冲骑马奔驰整整一夜,无论人马都不曾休息;此番人困马乏,也是无奈。 因此当发现马儿突然一崴的时候,林冲心中陡然涌起的是悲犟和无奈。 然而两人都是高手,又如何不懂得这等机会的重要性?耶律阿熊眼睛一亮,陡然狞笑起来超林冲冲过去。他手中链球呼啸着仿佛有千钧力道,却是莽定林冲失去平衡和走位之后,绝对避不开。 没错!林冲确实已经避无可避。 这一点不止耶律阿熊,哪怕林冲自己也看得出来。 当马儿后蹄一崴身体猛然往下一扯的时候,林冲甚至感觉到了腰腹间那脊椎几乎被坼裂的剧痛感。在仓促之下,不仅是战马,就连林冲本人也因为惯性以及措不及防,给狠狠的伤到了肌肉。 这种情况下再想改变动作,那是千难万难。哪怕林冲是个高手,也不可能改变这种凡人的基本法则。 因此当耶律阿熊趁势袭来的时候,林冲确实已经无可闪避。 电光石火时间,林冲狠狠一咬牙而后右手铁枪往身下土地中一插,人便借着这股势头浮空一些,并且左脚脱离马腹从马缰里摆脱了出去。而后当耶律阿熊手中飞锤近距离狠狠砸过来的时候,林冲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整个人往下一溜,同时左手在马儿脖颈上一扯,将马头拍向铁锤方向。 ‘嘭’一声闷响,红的白的在林冲眼前溅射开。 而后铁球带着这残酷、去势不减继续撞在林冲肩膀处,撞出咔嚓骨裂声。 这一幕,让耶律阿熊惊呆了略微那么片刻的时间。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冲居然会用亲若兄弟的战马,去挡那必死的袭击。如果换做是在契丹,这么做的人一定会被所有契丹勇士唾弃,一定…… 耶律阿熊有片刻的分神。 主要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万无一失的全力一击,竟然没有创造出预料中的战果。马儿那漆黑的眼睛似乎还在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可眼前却只剩下一副狰狞且残酷的残骸,沾染在那林冲身上、脸上…… 耶律阿熊怎么也想不到,便是这片刻的失神,却要了他的性命! 当那杆沾染血液残骸的铁枪由下而上掀开点点泥土窜出来的时候,他再想格挡已经来不及了。 铁球已经飞出去,手中剩下的那段软趴趴的锁链如何能防得住高手? 电光石火之间大惊失色的耶律阿熊赶紧绷直铁链想要挡住枪尖,却不想林冲竟是能把硬铁枪使出软枪的效果。只见那原本刺向耶律阿熊心脏处的铁枪猛然那么一颤,已经有些顿挫的枪头便擦着铁链而过,‘噗’一声从耶律阿熊粗短的脖颈中穿透过去。这一刻,两人的动作都仿佛停滞。 “咕噜噜……” 身体猛然僵硬的耶律阿熊瞪大眼睛,还想再说什么,喉咙里却满是血泡。 而完成这一击回马枪之后,林冲也随着胯下战马的摔倒,整个人无力倒下,半边身体被马儿压住,疼的眼前一阵金星。他这会儿才感觉到浑身剧痛,却是所有的痛苦都在一瞬间彻底的爆发出来。 然而即使这样,林冲嘴角的笑容以及眼眶里的泪水,也是怎么也停止不住。 他终于……没有辜负兄弟们的期望,终于杀死了眼前的强敌。但是同样的,他也亲手杀死了他的爱驹,那匹从小养大的,名作乌龙的宝马。亲手将乌龙送到敌人铁锤之下的感觉……很痛苦! 纵然因此林冲才得到杀死敌人的机会,可是终归…… 周围的厮杀声似乎已经远去,林冲咧嘴一笑放松自己,再缓缓闭上眼睛。 …… 另一边,岳飞和杨再兴匆匆赶到杨汕跟前,却又被杨汕呵斥一通。 “你们两个在想什么?身为骑兵统领不跟手下士卒在一起,反而跑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你们现在该做的,是率领手下士卒重整阵型发挥出骑兵的优势,而不是任由士卒捉对厮杀浪费他们的力量!”怒视这俩少年,杨汕缓一口气道:“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手下兄弟们都在拼命,你难道不应该尽全力帮助他们多活一些人吗?这是战争,不是在玩闹!” “谁在玩闹了!之前若不是……” 杨再兴还要辩解,却被岳飞拽住:“好了别说了!大人的压力很大,你该理解才是。今日一战,那牺牲……” “嘶……算了!”杨再兴一想,也打了一个哆嗦。 环顾四周,眼前的遍地尸骸和惨烈厮杀给了他无尽的压力。而偏偏当战争打到这个时候,所有的指挥和命令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一战,没有中军后军!而如此厮杀的乱战,纵使军神在世,也不可能拿出更好的方法来改变什么。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的杀!杀到对面崩溃,或者自己这边崩溃,那战事也便能够结束了。至于投降?双方个体的投降时而有之,没有任何意义。 眼下唯二能够决定胜负的,只有大战落幕、亦或者辽骑失去战斗的欲望。 而要做到这一点,眼前这个包围圈中的男人便是关键。 杨汕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名叫耶律章奴的家伙,居然行动速度如此缓慢。杨汕从海边追到这处骑兵战场,却依旧还是领先一步将这厮给围困了起来。哪怕他身边的护卫从两百亲兵变成了大约一千精骑,却也还是十分顺利的被杨汕给包围了起来。在此之前,耶律章奴其实有无数的机会能逃脱。 但是谁能想,这耶律章奴竟然会在战场中停步呢? 当耶律阿熊带着耶律章奴的命令离开去拼命之后,这耶律章奴不仅没有给耶律阿熊任何支持帮助,甚至还悄声无息的将不远处的数百骑兵给唤过来充作护卫。而后……他开始等待耶律阿熊的好消息。 大约是因为宋辽之间两百年,辽人始终保持着对宋人的压制欺辱,从头到尾也不曾落入下风的关系吧? 在耶律章奴眼里,他就不可能失败! 只要自己振作起来,同时手下兵马全力以赴,对阵区区宋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宋人能有什么本事?宋人凭什么能有真正的骑兵?就算人多一点,看着乱七八糟一点,大不了我大辽勇士一个人杀死两个宋人,这些个宋人兵马不也会被杀的干干净净么?甚至按照一般来讲,宋人差不离这个时候就该认怂了吧?该投降的投降,该服软的服软,该赔礼道歉的也不落下…… 这样的程序,耶律章奴已经习惯。 因此直到杨汕的追兵将他又一次包围起来的时候,耶律章奴也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蠢货不愧是那位能够名留青史的辽国废物。 在原本的历史中,耶律章奴在天祚帝亲征女真人的时候被委任都监。然而这个二五仔在那时候,便有了造反的想法。他先是派出三百多人去送死,然后借此撤军。而后呢,他还把责任推到耶律延禧头上,要把耶律延禧天祚帝给废掉。当然这大嘴巴子说话肯定没啥用,反而是耶律章奴成了反贼。 而后一不做二不休,耶律章奴就真的造反了! 他从旁边儿找来了几百个强盗山贼,就靠着这些人造反,居然还打破上京又劫掠了一番。 顿时,耶律章奴更加膨胀了! 他来到契丹祖地祖州,居然还有脸去上告太祖庙。而后……便没有而后了!耶律章奴正式攻打辽国州县,却处处碰壁。人越打越少,军心越来越涣散,于是耶律章奴又怂了。眼珠一转,他决定去投降女真。只可惜还没走多远,他就被巡逻的官兵给发现,然后轻易打败,俘虏处斩…… 总而言之,用一个志大才疏来说明耶律章奴,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厮除了会抱怨辽国对他不好,抱怨他有能力却得不到施展之外,再没有别的哪怕半点本领。辽国上层由此等人物掌权,岂能不败?相比大宋,辽国堕落的速度毫无疑问还要更高、更快许多。 当然就眼下而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确实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率领千军万马而来的耶律章奴意气风发,哪里想到仅仅半天的时间,这场激烈的战事就会出现结果? 对杨汕而言,他已经能够确定,自己这一次赢定了。 而对于耶律章奴而言,他怎么也想不到宋军居然还有这么多源源不断的援军!不是说宋国懦弱,不是说宋国能打的军队只有拱卫京师的禁军还有抵御西夏的西军么?为什么这青州,也有强军? 开什么玩笑啊混蛋,我是来找软柿子捏的!如今打成这样,我还怎么驱赶耶律延禧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