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白月光后,杀手不想再努力》 第1页 [古装迷情] 《遇见白月光后,杀手不想再努力》作者:远星星【完结+番外】 简介: 萧陌命里带「衰」。 她还未出生时家族灭门;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七岁那年父亲失踪。 从此,无依无靠的萧陌稀里煳涂走上了她「衰」运当头的人生。 其实这么多年,萧陌一直不信邪,想努力打破自己命里带「衰」这个传言。 但越努力,越倒霉。 直到遇上林雪疏,萧陌这才找到了真正可以躺平的机会。 …… 萧陌:「林雪疏,你知道为什么我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吗?」 林雪疏温柔浅笑,谦虚道:「自然是因为我们十分有缘。」 萧陌一脸认真:「不,因为我从小就发现自己特别倒霉。」 林雪疏:…… 萧陌:「但是我发现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好像又没有这么倒霉了。」 林雪疏:…… 萧陌:「我不想再努力了,你愿意养我吗?」 林雪疏:…… 突如其来的示爱让林雪疏洁白如玉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红云。 他用浅笑掩盖了自己片刻的失态,随后认真回復萧陌。 「求之不得。」 …… 萧陌刚开始知道林雪疏骗自己的时候,她其实还挺生气。 任谁付出一腔真情却换不来对面之人的坦率,心气大概都会不顺。 但是他们都说,像林雪疏这样的人,如果甘愿为谁失了态,为谁用血染红了一身白衣,那他一定爱惨了这个人。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当林雪疏这样清冷、孤傲的人,甘愿为自己走下神坛的那一刻,她也爱惨了他。 所以过往的事无需计较,只许珍惜眼前人…… 天生命里带「衰」冷萌少女杀手vs小狐狸温柔白月光楚国太子 内容标籤: 强强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枝【萧陌】、林雪疏【楚越涂 ┃ 配角:郑澜、秦子钰、周羽轩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爱上了一个月亮般的人 立意:心本向阳,无惧黑暗 第1章 南枝又做噩梦了…… 她又梦到了十年前的事。 简陋木门外火光滔天,她清楚的记着父亲离开的时候背影有多决绝。 暗无天日的树林里,无数毒蛇张开了獠牙想要将自己吞下去…… 十岁出头的的男孩儿血流满面,躺在地上低声的叫喊。 南枝艰难看出了他的口型,他在说「快跑」…… 这场梦像是陷入了无限循环着的怪圈儿,像是要把她这十年里最害怕的事反覆刨的鲜血淋漓,再逼着她记着每一个场景。 再之后,她又梦到了半年前的事。 五毒女浸了毒的骨鞭一下下抽打到她的嵴背上的感觉,即使是在梦里,也疼的她牙齿打颤。 她还梦见自己那天晚上杀光了五毒教里所有人。 那些陌生的、一张张流着鲜血的脸,狰狞着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伸长了双手向自己索命……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恶鬼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只有一个懦弱的念头。 跑! 这样想着,她也确实跑了起来。 但在恐惧之下行动异常笨拙的她却被地面上伸出的无数鬼手绊倒,之后黏腻冰冷的触感从脚踝遍布全身。 「不、不要……」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以为这场重复循环多次的梦依旧会像往常一样,以自己被拖进暗无天日的地域结束。 但回过神来,却被那个人抱了个满怀。 他还是像半年前一样,穿着雪色长袍,踏着朦胧的月色而来,将身处无间地狱的她救了出去。 模煳之间,鼻翼里清甜的药草香仿佛还近在咫尺。 南枝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看清「他」的样貌,但「他」如同半年前一样,转身没入无尽的混沌之中…… …… 「别走!」 床上的少女被噩梦惊起,白皙的脸上早已布满汗水。 乌黑的丝丝秀髮混合着汗水黏贴在脸上,映着殷红的唇,不显凌乱,看着倒是有些诡异的美感。 南枝怔怔的看着自己伸向虚空的手,似是有些回不过神。 早晨的光透过窗户,在房内撒下一片光晕。 坐在床上缓和了一下噩梦带来的心悸,她松开了紧皱的眉,轻轻嘆了一气,喃喃道:「最近,愈发频繁梦到以前的事了……」 慢吞吞的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发现早已日上三竿。 暖暖的阳光顺着窗户投到身上,为她驱散了些许因噩梦而带来的寒悸,也让她想起了半年前那个救过自己的人。 半年前刺杀五毒菩提女的任务,自己本是无命归还。 但可能是真的命不该绝,性命垂危之际,被一个路过之人救治,险险捡回一条命。 当时伤得太重,她没能看清楚救自己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依稀能感觉出,那是个身量高挑的男子…… 想到这儿,南枝胸中郁气颇深。 这半年间,她因着没有任务在身,曾多次打探过半年前那个救自己一命的人究竟是谁。 可能是救她性命之人身份真的不便透露,这半年她放出的寻人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第2页 也不知,自己还究竟有无亲自向那人道谢的那天。 南枝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地将指尖伸出窗外,任凭刺眼的阳光洒满整个手掌。 她很喜欢阳光,只有长期处于黑暗的人才能明白有光的地方有多明亮和温暖。 不管是九年前,还是现在的她来说,阳光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而且,「他」身上也有阳光的味道。 并不浓烈,但温暖至极。 又晒了会儿太阳,南枝不再多想,开始洗漱,之后前往暗影司的教场练习。 她想起几天前,许诺说要跑到秦楚边境去帮自己打探「他」消息的事,估计今天是应该回来了。 她一直没有放弃过打探那名男子的下落,半年里,倒是把许诺也逼得厉害。 想起许诺这段时间一遇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闪不及,南枝又笑了起来。 …… 作为钰王的影卫,他们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执行任务。 大多数时间,影卫都会在暗影司的固定场地训练,随时遵从暗影司首领韩冰的调遣。 不过南枝在暗影司是个特例,她所接手的任务从来都是由钰王直接下达,并且也是唯一一个住在钰王府的影卫。 能成为秦子钰的近身影卫,南枝毫不自夸的认为自己确实是实至名归。 毕竟目前要按身手来说,她顾忌着韩冰当年的米粥之恩没「夺权」,已经是在给这位顶头上司面子了。 而且她性子冷淡,平日里除了许诺跟秦子钰,不喜欢跟其他人有过多接触,住在清净的钰王府倒也算是随了她的愿。 钰王府跟暗影司隔了一段距离,南枝到达练场时,练场已经有了不少人。 「南枝大人……」 「大人早……」 南枝跟着钰王早些,又因受钰王重用,虽无明确职位在身,但在影卫中的地位甚至比韩冰还要高上些。 练场上这些个初出茅庐的影卫叫她一声大人不为过。 南枝对那些问好声一一冷淡点头。 穿过练场正中心的擂台,一眼就看到树上身着张扬红衣,倚在树枝上悠闲喝酒、笑眯眯看着树下一群人练习的许诺。 南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许诺从十年前的阳光小少年,硬生生变成了如今沉溺于烟花柳巷小倌馆的风流公子。 但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真的很想抓着许诺暴打一顿! 她皱眉头走到许诺栖身的杨树下,提起脚狠狠踹在了这棵树的树干。 这一脚之中夹杂内力,虽不至于踹断整个树干,但也能把上面的人折腾的够呛。 许诺笑眯眯的正准备跟南枝打着招唿,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出。 好在反应迅速,运起轻功躲了过去,避免了在众人面前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闹笑话。 「么儿!我最近没惹你啊!」 见他还敢躲过去,南枝提脚又踹了上去,这次直接招唿到了他身上。 许诺自知打不过南枝,放弃反抗,硬生生受了她这充满怨气的一脚。 「嗷!轻点!你想打死我吗?」 许诺揉着自己被踹了一脚的腿,眨巴着他风流十足的眼睛,委屈巴巴的对南枝进行控诉。 小时候圆熘熘的杏眼在长大之后眼尾拉长,在定定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眼中仿佛藏着无限深情。 跟他相处十年,南枝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看他终于不是之前那副没骨头样儿,才蹙眉道:「半年前我就让你帮我找救我之人的下落,现在半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还有脸在这里偷懒?」 许诺当年被留下之后没有成为钰王的近身影卫,而是留在了情报处,为钰王到处收集情报。 没想到他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 大到各国皇室扑朔迷离的亲疏关系,小到秦国小县县令不为人知的清贪政绩,统统都能查得出来。 所以,南枝半年前被救回来后,才会立即拜託他帮自己寻找那人去向。 许诺被南枝训的有些委屈,心想老祖宗的话诚不欺我,这丫头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没有~我是打听到了消息才回来的!」 听到有了那人的消息,南枝面上的惊喜毫不掩饰:「真的!?说来听听!」 许诺好笑的把人拉到树荫下安稳坐着,才细细讲起自己废了不少功夫才打探到的事。 「我根据你和所救你之人遇见的地点查了周边四五个国才发现他不是秦国之人。他名叫林雪疏,是个喜欢週游各国的大夫。半年前他游歷至秦国,才碰巧救了当时被五毒菩提女重伤的你。」 时间地点都符合,几乎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许诺口中的林雪疏。 紧接着,她又问:「那哥哥你查到了他现在在哪了吗?」 听南枝问到这儿,许诺脸上有了些许为难。 他挠了挠脸,有些尴尬。 「林雪疏是个行踪不定的游医,尤其喜欢游歷山山水水,他半年之间去过的国家不说有十个,五六个是有了,我是真找不出来他现在在哪了~」 随后他又紧接着道:「但我保证,他现在是安全的。林雪疏成名有一年之久,辗转游歷的国家少说有二十几个。他能安全经过这么多国家,肯定有自己的保命方法!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有生命危险。」
第3页 「算了,他……他现在平安就好……」 许诺能想到的事南枝自然也能猜出个大概。 她渐渐松开了蹙着的眉,也不再执于着林雪疏现在身在何地。 「找了这么久,总算功夫也没白费。」 许诺看她如此在意林雪疏这个人,又开始不安分的凑到她边上逗她。 语气贱兮兮:「哎呀~也不知道这林雪疏到底长什么样啊~居然因为一次救命之恩,让我们么儿魂牵梦绕了大半年,难不成长得美若天仙啊~」 这本是一句调侃南枝的话,许诺也没指望着她能有个回应。 但他没想到,南枝安静了一会儿,居然还真就轻轻「嗯」了一声。 许大风流公子被这一声「嗯」一下子挑起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追问:「有多好看?能有阿娇好看吗?」 南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许诺嘴里的阿娇是谁,过好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阿娇是许诺的新宠…… 清风小倌馆的头牌…… 南枝瞬间觉得自己很有抓着许诺打一顿、让他知道一下江湖险恶的必要。 他怎么可以把林雪疏跟一个青楼小倌相比较! 看南枝脸色由白转青又转黑,许诺自知嘴快失了言,赶紧求饶。 使出浑身解数好声好气哄了好一会儿脾气不大美妙的么儿,才让她松开了青筋必显的拳头。 其实南枝也没见得有多生气。 只不过林雪疏这人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极其特殊的位置,所以反应才会如此之大。 她轻敲着侧脸脸颊,认真回忆了好一会儿半年前自己跟林雪疏的初见。 「长相要是以你的标准来判断的话,他应该是……仙男水准吧?」 「仙男?」,许诺笑了笑,「你当时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出气儿比进气儿多,还能知道林雪疏张相如何?」 南枝难得被噎了下,毕竟她还真不知道林雪疏长什么样儿。 「反正就是长得很好看!哥哥你不许再拿他跟任何人比较!」 「好好好~好看好看。」 南枝的话颇为孩子气,许诺无奈顺着这小祖宗的脾气哄。 他看着表情少有如此认真的南枝,脑子里竟凭着自己这几年所经歷的风流韵事,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么儿,你、你不会是……喜欢林雪疏吧?」 …… 第2章 「喜欢啊……」 南枝静静的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留下的光斑,想起了与林雪疏的初见。 也许是身处无边地域将近十年的原因,林雪疏偏偏又是她遇上的最为干净、温柔的一个人,所以才会这么执着于寻找他的下落。 但如今冷静下来,却又不禁想要自嘲。 也是,一个是大秦朝最为得宠皇子身边杀人不眨眼的影卫,一个是游走各国悬壶济世的圣医。 他们在身份上就存在无法跨越的沟壑,就算找到了他,自己又能怎样呢…… 沉默了很久,南枝淡声开了口。 「哥哥,你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份会害死他。」 「可我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这是控制不了的。」 许诺听出南枝话里落寞,不再像之前那样跳脱,同样神色寂寥的坐到了她身边。 「么儿,十年前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儿,我……」 「哥哥,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南枝出言打断了许诺的话,看着他抓耳挠腮想逗自己开心,兀自笑出了声。 她的五官偏精緻明艷,笑容舒展开的那一刻,是许诺这种见惯了无数风情美人的风流子都少见的昳丽。 但她不爱笑,也或许是这偌大的秦国之地不曾带给过她快乐 她看着习场内操练的诸多暗卫,一如在看九年前的自己。 「十年前如果不是因为进了这里,恐怕我早就死了。」 …… 南枝自从七岁那年做了钰王的暗卫,至今为止已过整整十年。 这十年之间,她手上沾过无数人的鲜血。 最开始是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同伴。 想活命,就去互相残杀,争夺留在钰王府的机会。 后来从暗影司出来后,是钰王——秦子钰亲自下达命令,去杀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开始的时候她会因为这些事做噩梦,但时间长了就麻木了。 她现在是当年秦子钰选中培养的孩子里最优秀的一个,也是秦子钰最器重的一个。 但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风光快乐。 秦子钰老说她心够硬,够冷血,所以才能走到如今这个地位。 但她这十年间唯一坚持下来的信念,却也只不过是想要活着罢了。 她不自主将手覆上了左肩的肩膀处。 那里有一道从肩贯穿至右腹部的伤,当时伤口深可见骨,也是她离死最近的一次。 但也是在那个时候遇上了林雪疏。 半年前,她因杀了有「天下第一毒手」之名的五毒菩提女而扬名江湖。 「鬼剎」南枝之名自此几乎是无人不知,在中原之地甚至已有治小儿啼哭之功效。 就连跟秦国隔了两座山的晋国,在前几日进秦朝见时,都对「鬼剎」之人的真实身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秦国二皇子——秦子钰自己培养暗影卫的事情早已满朝皆知,大臣们对秦王无底线放纵二皇子的行为也早已见怪不怪。
第4页 只是没有想到,钰王这些年培养的影卫资质是愈发精进,竟能在短短十年,培养出一个名扬江湖的杀手「鬼剎」。 五毒菩提女当时被全江湖中人讨伐,是因为她在秦国望山一带自成门派,还抓了不少江湖人士做自己的药人,引起了江湖的公愤。 早些年,五毒菩提女还抓过近百名秦王城里的青壮男丁试毒,其中被抓的男丁不乏一些大臣之子。 她在秦王脚下抓了这些大臣之子,不仅仅是自持功高毒狠天下少有人敌,更是明晃晃的在向秦朝廷挑衅。 一时间,江湖上无数武家都对五毒女发布了悬赏丰厚的追杀令。 那时南枝从暗影司出师仅半年时间,始料未及被秦子钰派了这个刺杀五毒菩提女的任务。 当时她虽说大大小小接过不少任务,但都是些小鱼小虾的贪官歹徒,刺杀江湖之人是头一次。 何况,还是江湖之人都闻风丧胆的五毒菩提女。 不用别人多说,南枝自己就能猜到这次刺杀任务的危险程度。 许诺知道后急得团团转,甚至想要去求秦子钰收回成命,却被南枝拦下。 当年钰王收留了流离成乞丐的她,救治了重伤的许诺。 她欠钰王两条命。 她答应秦子钰做影卫,一方面是不想许诺为自己而死。 另一方面,是想借秦子钰的帮助活下去找父亲的下落。 如今的许诺早已在暗影卫中有自己一席之地,几乎没有人可以伤的到他。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始终没有消息。 许诺告诉她,当年战火连天的局势,一个人的失踪基本就代表了死亡。 她听后很平静。 十年光阴足以沖淡当年她与父亲分离后的思念。 所以,在彻底放弃了寻找父亲的下落后,她算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 她不知道向来只让自己去刺杀哪哪哪个小贪官,哪哪哪个王城恶霸的秦子钰为什么非要把刺杀五毒菩提女的任务派给自己,当然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抓着秦子钰刨根问底。 毕竟她根本就不在乎生死。 所以,她一声不吭接下了这个任务。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独身血洗五毒教的她不仅安然无恙回了钰王府,竟还因此博得了「鬼剎」之名,让秦子钰一跃成为秦王位争夺最有利的皇子。 对于那一夜的记忆,南枝只记得满眼的血色,和五毒女锋利的骨鞭几乎打断了她嵴背的疼痛。 而一帧帧刀剑划过皮肉,之后带出鲜血喷溅的画面,几乎成了她午夜梦回的常客。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任由阳光透过每处指缝。 林雪疏出现的时候,就像此时温暖的阳光,让在长达九年行尸走肉的活着中的自己,开始对生活有了些许期盼。 所以林雪疏成为了她的世界里最特殊的存在。 她不是没想过放下现在的一切去找林雪疏,但也怕自己的靠近会给他带来不幸。 更怕,如此骯脏的自己毁了他的干净。 「么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林雪疏。」 许诺的声音将南枝从血洗五毒教那一夜的回忆里拉了出来,待听清他话中的内容,不禁有些愣神。 沉默片刻,她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是,我喜欢他。」 那样温柔干净的人,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 得到南枝肯定的回答,许诺立即道:「既然喜欢咱们就去争取,他不喜欢你,我们就让他喜欢上你!是暗卫又怎样,我们又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就连你我的性命,都是当年你从钰王那里亲手讨来的,我们活的光明正大!」 「以你的性子,这一辈子能喜欢上的男人可能就只有这一个,难道你要因为所谓的身份就放弃林雪疏吗?你就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许诺坐回南枝的身边不再说话,也跟她一样抬头看着校场上那些拼命练习的暗卫。 曾经他跟南枝也是里面其中的一个,但又比他们不幸的多。 南枝一直因为性格和身份原因拒人千里。 他想帮她迈过这道坎,但也需要她彻底打开心扉。 据他多方打探,林雪疏确实是一个温柔且良善的人。 南枝喜欢林雪疏这点,许诺从她这半年疯了一样要找林雪疏的下落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鼓励南枝承认自己喜欢林雪疏,是希望她能真正对一个人敞开心扉。 未来的时间里,也不至于活得那么孤独。 过了很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沉默的南枝终于开了口。 「哥哥,等过一段时间,我准备向钰王辞行,亲自去寻林雪疏。」 「么儿?」 许诺转身惊讶的看向南枝,此时的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对所有担忧之事已经释然。 「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不应该因为所谓的身份放弃喜欢的人。」 …… 第3章 江南水乡富饶非常人尽皆知,不仅产美人、美景、,更高产的是贪官。 在数名大臣联名上奏,江南小小一名县令两年之内,贪了江南百姓将近十万两白银之后,秦王震怒,当即就派遣当朝二皇子秦子钰作为巡访使臣前往江南,彻查江南一带官员贪污一案,并且不日出发。
第5页 南枝是除了执行任务,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 在从许诺那里得到林雪疏的消息之后,她便静下心来专心训练。 对于钰王殿下被派往江南一事一概不知。 秦子钰还是问了不少人,才在钰王府的木棉林里找到她的。 林中的南枝身穿黑色常服,红色腰带里束着的腰肢看着格外纤细,乌黑的长髮被绑成高马尾束在脑后,眼睛上覆着一条黑色丝带站在木棉树下,侧着耳朵,似是在听风声。 此时正值盛夏,木棉林里的木棉花开的格外茂盛。 些许火红的木棉花被微微和风吹得飘落了下来,片片花瓣像只只带火的蝴蝶,颜色艷丽热烈。 这种美景,任谁看了都要赞嘆一句「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 但秦子钰觉得,比起木棉花瓣纷飞的美景,站在景中的南枝更让他移不开眼。 秦子钰一直都知道南枝是个美人。 不同于他平时多见贵女的端庄温娴,十七岁的南枝面相上,更多的是少女的稚气。 嘴巴小巧红润,本应是副活泼灵动的长相,却因长着一双望若秋水的眼睛而生生沖淡了自带的幼感。 眼型长却不狭,眼角微微向下勾,眼尾上扬却不轻佻。 秦子钰有时候觉得,南枝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很像一只傲气的猫。 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眼睛里仿佛有一汪水,亮晶晶的,像一只小奶猫让人不自觉的觉着她是在撒娇。 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这人冷的像冰,像一只兇狠的狼,不自觉的会让人臣服,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撕裂在她的利爪之下。 眼见着十年前还是个稚嫩小娃娃的南枝,成长至如今二八年华的婷婷少女,秦子钰竟有了几分孩子大了,伤春惜时的感慨。 他没有上前打扰南枝,安静的看着她用手中持的长剑和匕首将被风吹落的木棉花尽数拦腰斩断。 长剑匕首磨合默契,一招一式毫无破绽。 直到南枝收了剑,秦子钰才合起驱赶蜜蜂的摺扇,起步朝她走过去。 但他没想到,自己刚靠近南枝,她竟然侧过身子,将左手中的匕首狠狠掷向自己。 匕首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将被风吹落的最后一片木棉花花瓣牢牢地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棉树树干上。 他习以为常的眨了眨眼睛,收起的摺扇抵在下巴下笑出了声。 南枝其实早在秦子钰踏入木棉林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解开眼睛上覆着的黑丝带,她置气般的半跪在秦子钰面前行了个大礼。 「恭候钰王殿下大驾!」 秦子钰对她刚才大逆不道,敢将匕首掷向自己的行为置若罔闻。 用手中的摺扇敲了一下面前半跪着行大礼的南枝的脑袋,笑着道:「小白眼狼儿,我又怎么招着你了,在跟我置什么气呢?」 见秦子钰直戳自己要害,南枝索性也不再维持与他表面的相待如宾。 站直了身子后就开始絮絮叨叨的指责秦子钰的不是。 「钰王殿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训练的时候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刀剑无眼很危险!要是不慎伤到你怎么办!」 南枝说这话时语气无奈。 但这段话在她嘴里一气呵成,言辞熟练,显然是对某人说过很多遍。 秦子钰笑着安抚她:「你我还不知道吗?这不是知道你不会伤到我嘛,还有,说了多少次要叫哥哥!」 秦子钰对南枝的警告不以为然。 他说的这句话不是单纯为了哄南枝,而是他相信南枝的能力,也确信南枝不会伤到自己。 别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钰王殿下早在九年前被年幼的南枝救下性命时,就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 他不仅给了南枝至高无上的荣耀,还甘愿给南枝自己全部的信任和别人没有的放纵和宠爱。 「我看你这『双生绝』使得是愈发熟练了。」 秦子钰选择性忽视南枝的指责,问起了她的训练。 半年前刺杀五毒菩提女的任务,南枝吃了匕首和长剑配合不熟练的亏,险些丢了半条命。 重伤痊癒之后,她就开始用像树叶,雨滴这样微小的事物练习长剑匕首的配合度和使用两兵器的熟练程度。 到现在为止已经达到了蒙眼弒物的地步。 至于「双生绝」这个名字的来由,是许诺觉得南枝这种双兵器杀人的厉害招数必须要有一个霸气且响亮的名字。 也不管南枝愿不愿意,就把「双生绝」这个花里胡哨的名字塞给了她。 南枝自己不想费脑子给招式想名字,也就没拒绝许诺的好意,一直用了这个名字。 「不想再吃半年前的亏……」 南枝可有可无的回了秦子钰的话,收了长剑,终于想起问秦子钰找自己的目的。 「殿下找我是有任务交代了吗?」 秦子钰也识趣的跳过半年前南枝去刺杀五毒菩提女差点丢了性命的事。 这件事上他对南枝有亏欠,也不愿在南枝面前提起。 但他没有办法,半年前的刺杀任务南枝必须去。 如果她没有现在江湖人中闻风丧胆的「鬼剎」名号,恐怕半年前就被秦王那个好色的老东西,他血缘上的父亲,收纳进莺燕无数的大秦后宫。
第6页 南枝重伤回来后,他没有再给南枝派过任何任务,人参鹿茸不要钱似的给南枝补了大半年。 在钰王府修养了这么长时间,趁着这次去江南查贪污案的机会,她也该出去放放风了。 …… 与此同一时间的楚国王宫里,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执着白玉棋子,正在专心的解面前棋盘上的棋局,一旁的手下一一汇报这些天从秦王城那里打探到的消息。 「你说秦子钰要带着她到江南那一带?」 执棋之人的声音很是温柔清雅,他放下棋子,绕有兴趣的询问属下。 「是,属下亲眼所见秦子钰早上去了秦王宫,之后就安排那名叫南枝的女子收拾行囊。」 一旁的属下听见主子询问,立即回答如是。 「这秦国二皇子的心思倒是越来愈难猜了,本宫倒是有兴趣想去趟秦国见识见识江南的风水有多美,以至于这秦国二皇子非要带着她一同去……」 说完这话,执子之人再次拿起棋子,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抬手期间,他衣袖上滑,用来执子的左手尾指骨节处的痣鲜红似血。 棋盘上,黑子溃不成军…… …… 第4章 去江南的队伍随行很快决定了下来,早上太阳刚升起就从秦王宫正门出发。 不紧不慢赶了几天路,他们离江南仅剩不到两天的路程。 南枝骑着马,不近不远的跟在秦子钰马车的后面,仔细斟酌着刚才他对自己的叮嘱。 他们这次下江南查贪污一事不好声张,带的随从人数只堪堪五十余名,而且大多数都是秦王派给秦子钰的,几乎从未外出执行过任务的御林军。 暗影司里随行的影卫加上自己只堪堪四名。 虽说这次他们只是作为巡访使臣去江南查案,但说不准就有些贪官狗急跳墙什么的,会在路上给他们一行人准备一个暗杀惊喜,让他们有去无回。 所以,越是靠近江南的这段行程,他们越是要加倍小心。 刚才秦子钰像个老妈子一样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一直嘱咐。 「此次我们去江南一定要带你去看看江南的水城!」 「这次出行虽然没有你单独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危险,但也要小心些……」 「唉~要是我们太倒霉遇到了刺客什么的,南枝你一定不要管我,要自己赶快逃……」 「南枝,我要是不幸遇害你会不会为我报仇?」 「南枝,我对你这么好,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南枝被他吵吵的头疼,忍无可忍对尊贵的钰王殿下大逆不道。 「下蛋的鸡都比你安静,闭嘴!」 南枝一个眼刀递过去,秦子钰安静如鸡的滚回马车了。 这次出行他们没有带上许诺,路上少了他的叽叽喳喳,南枝觉得甚是清净。 许诺这个风流公子早就对江南的美人有所耳闻,本想凑着这次机会跟他们一起去江南好好见识一番,却被秦子钰一个命令下来留守秦王城。 美曰其名:「本王需要你随时为本王传递王城消息。」 想着临行前许诺看着自己又是羡慕又是幽怨的委屈眼神儿,南枝也有些无奈。 她性子其实有些懒散,平时除了执行任务和训练,几乎是足不出户。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跟许诺对个调,留在王城,也不想跟着秦子钰这么长时间舟车劳顿。 但事情还没完,让她更无语的情况还在后面。 丞相之女叶阑珊在秦子钰临行时,非要凑着他们这趟顺风车去江南游玩。 秦子钰作为众多皇子中最是温柔体贴的典型代表,自然不会拒绝女孩子的请求。 何况叶丞相还是他巩固势力的的重要拉拢对象。 叶阑珊喜欢二皇子这件事在大秦国不是什么秘密。 这次要死要活的非要跟着队伍前往江南,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来一出近水楼台先得月,博得秦子钰的好感。 这些贵女的心思南枝不想猜,如果这个娇小姐在去江南的路上安安静静,不闹什么么蛾子,她恐怕连叶阑珊长什么样都记不住。 但当叶阑珊第八次嫌弃她端的茶水滋味太淡时,南枝那张除了面对许诺和秦子钰向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裂痕。 并且深深记住了叶阑珊这张娇娇气气的脸。 …… 秦王此次派遣秦子钰去江南查案还算贴心。 可能也是怕那里贪污的官员狗急跳墙,为了应对他们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发生突发事件,为秦子钰挑选的这群随行大臣多多少少都有些保命的功夫。 但叶阑珊只是个娇小姐,从不屑学习舞刀弄枪的功夫,也绝不可能有保命的本事。 而且这次她为了在秦子钰面前立自己独立自强的人设,甚至连个丫鬟都没带,可谓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跟着他们一行人去江南,好在路上获得秦子钰的另眼相看。 秦子钰没办法真对丞相之女置之不理,只好交代作为此次行程里唯一女随从的南枝保护着点叶阑珊。 最起码不能让叶丞相老来得子的爱女英年早逝。 南枝虽名义上是秦子钰的下属,但还真没做过伺候人的活儿。 一来是她有秦子钰的纵容,从来不需要做这些事。 再来她是名扬江湖的杀手「鬼剎」,也真没人敢指使她做这些事。
第7页 她向来只负责杀人。 就连秦子钰都亲口说过,她南枝是钰王府的主人,连着秦子钰本人都不会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所以当这位叶姓娇小姐在行程的整顿间隙,理所当然的指使南枝给她端茶倒水时,南枝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她觉得这娇小姐胆子还真不小,也不怕惹急了杀手「鬼剎」,神不知鬼不觉在这荒郊野岭被一刀了结了性命。 南枝不想与这种王城贵女做一些无谓的纠缠,乖乖地按照她的吩咐给她倒了水。 但这位娇小姐却似是故意为难她,不是嫌倒的水太烫,就是嫌太凉。 茶味太浓不喝,太淡不喝。 泡茶的水必须是新鲜的山泉水,还说自己只喝雨前井。 南枝「任劳任怨」的前前后后跑了十几个来回。 当叶阑珊第八次嫌弃茶水味道太淡这个烂到家的理由折腾自己时,她终于忍无可忍,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手中盛水杯子。 要是再看不出来叶阑珊是故意刁难自己,她就是个大傻子! 南枝有些好笑。 她确信之前没见过叶阑珊,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得这位叶姓娇小姐讨厌,还多番故意刁难。 除了对许诺和秦子钰,她几乎对所有人都是好脾气(其实是面无表情),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当个没脾气的任人欺。 这次是真的有点动怒了。 不是因为被叶阑珊唿来唤去感到不服气,就是单纯觉得这位叶姓娇小姐有点欠教训! 叶阑珊在自己十八年千娇百宠的人生中哪里见过像南枝这样粗鲁的女子,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轻而易举就捏碎了盛水的白瓷杯子,是真真有些被吓到了。 要哭不哭的攥着手中的帕子,跟刚刚的沆壑一气使唤自己判若两人,鹌鹑似的不敢再说话。 南枝对娇小姐的哭哭啼啼置之不理。 自己又不是许诺那个风流公子,才不会对一个梨花带雨的姑娘产生怜香惜玉的心思。 她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掏出手帕,为自己细细的擦去手里粘上的茶水渍和被瓷杯碎片划出的血迹。 随后压低了声音对叶阑珊道:「叶小姐,我想你应该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你不是此次江南的随行官员,我没有责任伺候你。我是应了秦子钰的请求才负责你性命无忧,但其它事宜我可是一概不负责」。 她停顿了一下,撇了一眼远处正与随行官员商量江南事宜的秦子钰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就连秦子钰都没有资格指使我端茶倒水,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心里默念钰王殿下对不起了,借你名头一用,面上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南枝觉得她这时候特别像许诺看的话本里的恶毒反派,正在欺压柔弱单纯的善良小姐。 也知道自己话说的是有些狠了。 但她不怕得罪这些王城的贵女,毕竟秦子钰对她的包容宠爱给了她能毫无顾忌说出这些话的底气。 而且,她也实在是想给叶阑珊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小姐一些现世的毒打,让她明白,不是所有人会随时随地的把她当千金小姐捧在手心儿里宠着。 这些「狠话」一说完,南枝就将擦手的帕子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畚斗里。 也不看叶阑珊与附近的御林军听到她直唿秦子钰名讳后震惊的表情,潇洒的转身离开。 秦子钰这边。 他将将把关于江南贪污严重一事的解决方法与随行大臣商定完,就见南枝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钰王殿下兴致勃勃的扬起自己的招牌式温柔笑脸,刚准备拽着南枝说会儿话,就被她面无表情的甩了一记刀眼,随后被径直的略过,朝驻扎营地不远处的河边走过去了。 秦子钰疑惑了。 他想了想,确定自己这一天之内绝对没去惹过南枝。 这小白眼狼也不知道是被哪个不怕死的给气着了,回来还把气撒到了他身上。 他无奈的找了刚才守着叶阑珊与南枝的御林军问了情况。 那被问御林军倒也实诚,可能也是真没看出两个女人之间叶阑珊单方面的「刀光剑影」,将刚刚南枝与叶阑珊的对话完完整整的复述给了秦子钰。 其中那段南枝被叶阑珊刁难后做出的反应,还被他带着说书般的语气,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出来。 尤其是在听到南枝恶狠狠「威胁」叶阑珊的情节后,听「说书」听得入迷了的秦子钰终于忍不住以摺扇掩面,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 真不是他笑点低,是南枝能被气得捏碎杯子的情况实在少见,今天这种情况属实值得纪念一下。 他花了十年才让南枝渐渐对自己放下防备,虽然在她心里的位置比不上许诺,但总归是唯二能被她重视的人。 连他都没能有幸惹得脾气冷淡的南枝动过怒,如今这阵仗属实稀罕。 而且他早就告诉过南枝,有自己在,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无奈南枝的性子实在是别扭又冷淡,虽然没人的时候会朝着自己置气发脾气,但在外面却执意要维持与自己的从属关系。 这种当众直唿自己名讳的情况还是头一次,看来是真被气狠了。 笑完他又忍不住担心南枝这小白眼狼被气出毛病。 也没管一旁攥着手绢,期期艾艾看向他的叶阑珊,出了整顿地往河边的方向去找人。
第8页 …… 第5章 南枝怼完娇小姐还算通体舒畅,趁着这会儿行队整顿休息的功夫走到附近的江边放风。 盯着面前反射出的太阳光的萧江江面,她又不自觉地又开始想关于林雪疏的事。 据许诺查到的消息,林雪疏曾在各国四处游歷,前前后后救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 这些病人其中不乏一些各国的高官大臣和一些不知善恶的江湖中人。 林雪疏一直有一套自己的行医准则,据说只愿意救助与自己有缘之人。 一年前,林雪疏刚因医术高超成名。 魏国丞相身染重病药石无医,知晓了他「圣医」的名气向他求助,却被「是无缘之人」的行医准则拒绝。 人人都道他这种不怕得罪人的性子会给自己招来了不少杀身之祸,南枝也怕林雪疏这「圣医」的名头会给他招致祸事。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不断的寻找林雪疏,但却不敢大张旗鼓。 这其中的缘由一部分是怕自己杀手「鬼剎」的身份会给林雪疏这个云游大夫招惹上麻烦,另一部分则是怕自己天煞孤星的传言会给他带来不幸。 想着林雪疏现在可能会过着东躲西藏,随时会掉脑袋的日子,南枝就有些坐立难安。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见到林雪疏,保护林雪疏…… 可是想到自己查到了现在,就连林雪疏的人影都没有见到,南枝又不免有些泄气。 只能心里悻悻的猜着林雪疏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想林雪疏想的投入,就连钰王殿下走到了自己身畔都大逆不道的不想理会。 秦子钰看着南枝对着萧江,面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不禁有些好笑。 他还没见过南枝的面部表情这么丰富过,心想这丫头虽然受了叶阑珊的刁难,但看现在这丰富的面部表情,想必也是出够气了的。 他走上前执起南枝被瓷器划伤的手,为她检查了一下伤势,随后从袖中掏出自己名贵的蜀锦帕子,细心为她包扎起了伤口。 包扎伤口的全过程,他面前的南枝都是看着江面一言不发。 这样安静的南枝,倒让秦子钰想起了她刚进暗影司的日子。 当年南枝是暗影司培养的新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在暗影司训练的时间里避免不了经常受欺负。 秦子钰知道她在暗影司的处境,但从来不出手干预。 他虽然想培养南枝,但不会包容一个弱者成为自己的近身影卫。 说白了他本质上就是个位高权重的「商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 他早就对进入暗影司的所有人说过,想要在暗影司的培训选拔中活下去出人头地,全凭自己的本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弱者,弱肉强食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南枝如果不能成为一个强者,秦子钰并不介意她在暗影司激烈的竞争中变成一具死尸。 好在南枝也算争气,就算时常被欺负,也像现在一样不哭不闹,只是更加勤勉训练。 愈发优秀的南枝让秦子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弱肉强食观。 但是这世上总会有许多奇妙的缘分。 高高在上的「商人」因南枝坚定了自己的弱肉强食观,却也为南枝打破了自己的弱肉强食观。 人人都道当朝二皇子待人温文尔雅,遇事处变不惊,是大秦国多少春闺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却不知他们口中处变不惊的二皇子,曾经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寂夜里噩梦缠身。 秦子钰怕狗,这件事鲜有人知。 …… 二皇子母妃出身卑贱,连带着二皇子都不受秦王重视。 秦子钰在幼年时期,被其他出身较好的皇子合起伙来欺负是家常便饭的事。 秦王一直都知道此事,但对自己这个出身卑微的儿子并不上心。 幼年时期的秦子钰没有朋友,奶娘送的一只小白狗是他唯一的伙伴。 而后奶娘去世,这只小白狗就成了不会嫌弃他的出身、不会欺负他,也不会背叛他的唯一的活物。 他暗暗发过誓,只要自己以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一定会给这只小白狗最好的生活。 但当一群皇子吵闹着将秦子钰抓起来,又当着他的面破开了这只小白狗的肚皮时,他却可笑的患上了怕狗的癔症。 之后的多少个午夜噩梦里,他仿佛都还能听到他的皇弟们嬉戏调笑着,满怀恶意的问他:「二哥,你还喜欢这只狗吗……」 这件事发生的两年后,二皇子的母妃终于没熬到当年的除夕,留下一个孤苦无依不受宠的二皇子撒手人寰。 同年,向来对二皇子不闻不问的秦王居然开始良心发现,重视培养起二皇子。 又过了两年,二皇子被秦王赐封号钰王,在儿女满地的秦王身边几乎独得专宠,一时间风光无限。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秦子钰有了培养属于自己的影卫的打算。 南枝与许诺算是他培养的第三批新人。 当天,他像往常一样去暗影司视察,还没到暗影司门口时就遇到了一只饿急了的、身形高大的狼犬。 狗这种生物有时会跟人一样势利,你越怕他,它就越想咬你。 但秦子钰怕狗是改不了的事实,所以当这恶犬扑向自己时,他早已恐惧到走不动路并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却不想会被同批新人赶出来打扫门路的南枝所救。
第9页 当时年幼的南枝一声不吭将几乎跟自己同样高的恶犬从他身上扒了下来,随后掏出随身藏着的匕首插向恶犬的眼睛。 恶犬受了伤,更显疯狂状态。 而南枝就在被恶犬咬下无数皮肉的情况下,一次次将匕首刺向它的心肺,直至狼犬彻底断气。 而后转过被鲜血浸透的身体,笑着对他说:「哥哥不用怕,你看,不用怕它的,你越怕它,它就越会伤害你……」 当时秦子钰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汗湿了,等他回过神后,向来文雅的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态。 他在抱着已经昏迷的南枝叫喊着找大夫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孩子只要能活着从影卫司走出来,无论她优秀与否,都会是钰王府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主人。 他会把这个孩子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他会让她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快乐的活下去…… 当年的秦子钰就算被人救下,也保持着皇子该有的骄傲。 他把这些承诺当是南枝作为第一个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人的报答。 可直到九年过去了,他才等到了从影卫司出师的南枝。 当年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孩子,也成为了同批影卫中最优秀的影卫,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庇佑。 其实熟悉南枝的人都知道,南枝性格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冷漠,她只是不会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她能分清人的善恶,也能感受出人的好坏,对于别人的情绪方面,她几乎说得上敏感。 就像十年前许诺真心把南枝当作妹妹一样保护,会得到她的信任;而秦子钰带着目的性接近南枝,却会得到她明显的牴触。 看着南枝还带着血迹的伤口,秦子钰觉得南枝在暗影司的那九年必定是受过不少伤,流过不少血,才导致了如今这幅即使受伤也是满不在乎的性格…… 江海、湖泊边总是伴随着习习微风,带着江水味的江风吹过,为站在江边的两人驱散了些许夏日的烦闷。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享受这份宁静。 直到这份宁静被整顿处兵刃相触的声音打断。 南枝与秦子钰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运起轻功赶回整顿地。 …… 他们赶回整顿地时,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御林军的尸体,褐黄色的土地被鲜血染成了红褐色,而叶阑珊正被御林军保护着躲在马车后面哭哭啼啼。 南枝看到她这幅样子就头疼,冷着脸一点都不斯文的将她从马车后提了出来护在身后,与御林军和其他影卫一起与偷袭者厮杀。 这次遇袭事发突然,显然是江南哪个得到彻查贪污案消息的贪官终于按捺不住,想让他们这群使臣有去无回。 秦子钰此次出行只带了四名影卫,对于对付将近两百名偷袭者可谓是杯水车薪,御林军也因为没接触过江湖野路子,大部分都受了伤。 南枝这边虽然不会被偷袭者伤到,但她还要分神与钰王一同保护叶阑珊和随行官员中功夫较弱的一些人,时间长了她也有些吃不消。 一阵厮杀过后,偷袭者人数丝毫不减,他们一行人却逐渐被刺客推到了悬崖边缘。 听随行见多识广的官员提起过,这边的悬崖叫萧水崖,崖下是河水滚滚东去的萧江。 萧江夏季水势湍急,即使是身怀武功的人掉下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南枝不再犹豫,从腰间抽出匕首,使出「双生绝」与偷袭者厮杀了起来。 「双生绝」的使用极其耗费心神,因为为了保证出招时的两臂之间配合默契,她的心神必须全程高度集中。 「双生绝」过度使用后,会导致南枝有一段时间内心神不稳,反应变慢。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轻易使出「双生绝」。 但此时此刻南枝也顾不了这么多,最起码她是真的不想跟着某位叶姓娇小姐一块儿玩儿完。 好在局势在南枝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后逐渐被扭转了过来,再加上秦子钰和其他三名影卫的协助,偷袭者逐渐被一一解决。 但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 「不惧狼虎之敌,惧如猪之盟也~」。 意外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 我们叶大娇小姐因实在没见过这种兵刃相接、尸体横陈的血腥场面,在南枝一行人在前头与偷袭者厮杀之时,害怕的一个劲往人群后躲,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注意到的自己。 但没想到竟一下子躲过了头,一脚踩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从悬崖边上掉了下去! 这事发生的是实在突然,但幸好距离她较近的秦子钰反应快,在她踩空下一刻,就飞身过去,拽住了她的手臂。 不过,真没想到叶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体重却不轻,竟然一下子把去拽她的秦子钰的半个身子都拖出了悬崖,并且还有继续拖下去的趋势。 南枝这边好不容易摆脱了偷袭者纠缠,将剩余偷袭者和随行使臣交给御林军和其他三名影卫后,就快速飞身到悬崖边上去救秦子钰和叶阑珊。 钰王殿下此时已被叶小姐拖拽的只剩一只手臂还攀在悬崖边上,他脸上素来荡漾着的温文尔雅的笑容也早就破裂,仔细看面上,还瀰漫着三分狼狈和七分委屈。 南枝看着这样可怜巴巴的钰王殿下,竟有点不合时宜的想笑。
第10页 嗯,果然这样的秦子钰顺眼多了。 废了好大功夫,终于将秦子钰和叶阑珊拽上了崖,南枝提起早就被吓软了脚的叶小姐交给御林军照看,自己则是就近找了一棵大树靠着休息。 她刚刚使用「双生绝」的时间过长,现在身体有些疲惫。 秦子钰在不远处与其他三名影卫交代接下来的休整事宜,大家也都在刚刚经歷生死后放松了下来好好休息。 血污满地,尸体横陈的悬崖边上一时间平静了下来。 所以当秦子钰听到南枝叫了自己一声「子钰哥哥」后,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南枝一股力推倒在地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随后他眼睁睁却无能为力的看着南枝被本应射向他的弓箭刺穿了胸腹,并因羽箭强大的推力掉下了悬崖…… 南枝掉下悬崖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觉得被弓箭刺穿胸腹真的很疼,而是同情自己仅仅过了半年就又要死一次倒霉人生。 还连带着感慨这些贪官不仅派了几百名刺客参与刺杀,居然还派了弓箭手在暗处偷袭,这得对他们一行人多大仇多大怨。 还有,江南不愧是大秦最富饶的地域,这些贪官能请得了这么多刺客暗杀他们一行人,是真的有钱…… …… 第6章 钰王自江南回来之后,连回秦王宫復命都没有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除了奉命查找南枝消息的许诺,其他人都被拒之门外。 距离南枝落崖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被她救下的叶阑珊在这半个月里也时不时到钰王府询问有没有找到南枝的下落,但每次都是得到一样的结果。 南枝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皇子在此刻在书房里只能依靠不断的砸碎手边所有能砸碎的东西,并时不时地用匕首在自己手臂上自残,才能强行压住自己的想要血洗江南和冲进秦王宫杀了五皇子秦子焰的暴虐。 南枝坠崖不久后,许诺就查清了钰王一行人在去江南的路上遭遇到的袭击者的身份。 那些袭击者一部分是受狗急跳墙的江南贪官僱佣,一部分是被秦朝廷一些看不得钰王得宠风头的官员僱佣。 至于最后偷袭,还将南枝射下悬崖的弓箭手,则是钰王的好皇弟——秦子焰的精心安排。 秦子钰与秦子焰早在幼年时就积怨已久,当年当着秦子钰的面活剖小白狗的那群皇子就是受了秦子焰的调拨。 这几年秦子钰风头过盛,秦子焰早就嫉妒的要发疯,终于在这次江南出行忍不住出了手。 秦子钰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因自己的身份而害了南枝的性命。 此时的他一如当年南枝为他挡被下狼犬撕咬的皮肉之苦后,揭下了温柔的画皮,早就失了分寸。 宛若失了缰绳的疯犬般杀光了秦子焰身边所有侍妾和心腹。 就算杀不了秦子焰这个人,他也要他付出代价。 这种情况下,同样焦急的人还有许诺。 他没想到南枝刚离开王城几天就出了意外,这半个月几乎是不眠不夜的沿着萧江寻找南枝的下落。 南枝坠崖当天,秦子钰跟疯了一样不顾被安上集军反叛的罪名,召集了暗影司全部的影卫赶到萧江附近,寻找南枝的下落。 他自己则是只带着十几名影卫用了半天时间赶到了江南。 没有用之前与随行使臣商量好的怀柔政策,仅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强行抓捕了江南地域所有涉及贪污案的大大小小官员。 在这期间的反抗者,一律被杀无赦…… 许诺得到南枝出事的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到萧水崖时,钰王已经抓住了埋伏在暗处偷袭的几十名弓箭手。 他看见钰王疯魔了一般,把羽箭插进那名将南枝射下萧水崖的弓箭手的胸腹部又拔出来,一遍又一遍。 他溅满了血的一张脸,竟跟杀人时的南枝的表情如出一辙…… 「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许诺刚进书房便被钰王勐的拽住胳膊询问南枝的消息,他作为一名武功不低习武之人,此时竟有种胳膊要被钰王捏碎的感觉。 此时面前的钰王早已没了人前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双眼通红,不知道多久没合过眼,髮髻凌乱,身上的衣服还是从江南回来后穿的那件,手臂上早已被划得血肉模煳,书房里更是狼藉一片。 很显然,现在的钰王正处于暴虐的边缘。 但许诺知道,此时面前的这个人才是揭掉儒雅面皮后,最真实的秦子钰…… 许诺顺着萧江,在临江各国奔波了近半个月,终于得到有关南枝的消息后便三天两夜没合眼,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回钰王府带支援。 「属下查了临近萧江十三个小国这半个月从萧江中打捞出的尸体,只有晋国曾在十天前从萧江中打捞出过女尸,属下已赶到晋国验证过,不是南枝。如今正值萧江水势最是湍急的夏季,凡是落入萧江的人无论死活,绝对会在十天之内被江水冲上周边沿岸。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南枝的尸体还没找到,这说明……」 「说明南枝还活着!」 不等许诺说完,钰王便抢过了话。 时隔半个月终于有了关于南枝生死的好消息,钰王松开了抓着的许诺的手终于松了一口气,又一遍又一遍喃喃重复「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第11页 秦子钰听到了南枝落崖前叫自己的那声「子钰哥哥」,这是南枝从暗影司出来之后便被秦子钰勒令的对自己的称唿。 他把南枝当作自己的妹妹,他觉得南枝叫自己哥哥无可厚非。 但南枝从前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哥。 从暗影司出来后的南枝虽然会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发脾气置气,但与自己的相处中总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 那天,他是第一次听到南枝叫自己哥哥,却也不允许这是最后一次听到南枝叫自己哥哥。 见钰王冷静下来,许诺又接着说:「属下还根据这半月萧江的水流趋势,推断出了南枝最有可能被江水冲上岸的地方。」 「在哪!」 「秦楚交界处,云间城……」 …… 云间城是个地理位置尴尬的小镇,因为它正好坐落在秦楚分岭标志的藏鹿山山脉的最低处,不属于秦楚任何一国。 但近十年来,秦楚两国还算交好,云间城虽然身份不尴不尬,但东临萧江,水产丰富,又因着坐落在藏鹿山山脉,野味和鹿茸等药材随处可见。 水产,药材,野味这些东西虽然在云间城不算稀罕,但很受云间城外面的秦人和楚人喜爱。 小镇里的人会将这些东西带到附近的秦国和楚国闹市售卖,换取一些货币和云间城中没有的新鲜东西。 云间城虽只是个小小乡镇,但生活却十分安逸富饶。 这「云间」一名便是因这里生活无忧无虑,仿佛是处在云间之中的世外桃源而得。 在这宁静而安逸的云间之城,南枝却又开始做起缠了他将近十年的噩梦。 简陋木门外,刀剑碰撞的声音如此刺耳,火光滔天下,父亲离开时的背影还是那么决绝。 载之后是无数张陌生人布满鲜血的面容…… 这梦南枝来来回回做了将近十年,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清脆的碾药声唤醒。 醒来后,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全身都疼,尤其是胸腹部已经疼得她仿佛没有了知觉。 其次是感慨自己真是命大,老天爷跟玩儿她似的让她半年之间经歷了两次性命垂危,又让她每次在九死过后总能一生。 果然自己命里极有可能是天煞孤星,毕竟几番生死证明,连阎王爷都不敢收自己。 她兀自挣扎了一会儿,总算睁开了眼睛。 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陈设,竟一时间确定不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辰时的阳光明亮温暖,顺着不远处半开的窗户正好投到南枝栖身的榻上。 她轻轻抬起手,遮住了些刺眼的光。 许是听到了她坐起身的声音,刚才听到的碾药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袍的人推开了她所在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迎着阳光而来的人语气带着调侃,声音却又十分温柔。 「终于醒了啊,我还以为你赖上我了,想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呢。」 …… 第7章 南枝因为长时间昏迷,一时醒来有些看不清东西。 她伸手挡在眼前,皱眉缓了好大一会儿 直到这人带着一身清甜的药草香,走到床前用湿手帕为自己轻轻擦脸时,才看清了眼前之人。 南枝没有上过学堂,七岁之前是被学堂的其他小孩儿骂是「没娘的野孩子」不想上学,七岁之后是一直待在暗影司没有机会上学。 一年前她从暗影司出来后,秦子钰有一段时间十分热衷于把她打造成一名能文能武的全能影卫,花了大价钱请秦王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来教她读书。 但南枝丝毫不想领情。 她宁愿待在暗影司无聊的一遍遍训练,也不想听教书先生教无聊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在南枝吓跑了第十七个教书先生后,秦子钰终于不情不愿的熄灭了自己想要培养南枝成为一代女文人的热情。 所以,现如今她能拿出手形容人样貌的诗句还只停留在儿时,像爹爹教的「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这种五言小诗级别。 但在看清面前之人的相貌时,她竟能超常发挥的想出不知是第几个教书先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教会她的一句「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崩」去形容面前之人的天人容姿。 这位「日月玉山」公子…… 姑且先称这人为「日月玉山」公子。 在第三次与南枝沟通失败之后,选择无视南枝的呆愣,十分自来熟的牵起她的手腕为其把起了脉。 南枝好不容易回过神后,立即恢復了面无表情。 她才不会承认在早就看习惯了秦子钰、许诺这样的美男后,自己居然还能被眼前这个男人晃了神儿。 「日月玉山」公子为南枝把完脉,对她轻声说了一句「身体已无大碍」,随后从桌几上端起刚才进门时带来的药递给她。 意思很明显,是在提醒南枝「病人,你该喝药了……」 南枝觉得眼前这人语气温柔,但手上却不干人事。 她才不想喝药! 任何人都想不到,一个从小就着鲜血长大的影卫会怕苦。 她敢肯定,眼前这位「日月玉山」公子手里端着的这碗黑乎乎的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滋味儿的东西。 之前在暗影司时,南枝就算受了伤也很少喝药,除非伤的太重性命垂危,就像半年前刺杀五毒菩提女之后受的重伤。
第12页 其余时间她巴不得离这种味苦又难闻的东西十万八千里。 目前她已经甦醒,也觉得自己精神还算良好,面前这位显然医术不低的大夫也刚说了她身体已无大碍。 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要再喝这种东西的必要。 所以,她准备义正言辞的拒绝面前这碗黑乎乎的水! 南枝开始尝试着用眼神与「日月玉山」公子表达自己不想喝药的请求,但显然两人之间的眼神沟通无效。 在与「日月玉山」公子长达十剎(一分钟)的四目对质后,南枝拒绝喝药失败,面无表情的从他手中接下了这碗药,连气都不带喘的一口气喝完。 不一口喝完这碗药,她怕自己会在换气的时候忍不住把药吐出来…… 就在刚才短暂的递药过程之中,南枝还发现面前这个人左手尾指在靠近指尖的指骨处,竟然长了一颗红红的小痣。 颜色殷红的小痣点缀在这人如玉石般白皙修长的尾指上,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欲·色,看起来还挺勾人。 随后她面无表情的想,她才不是故意看到这颗红痣的,是这位「日月玉山」公子的手太白! 为自己悄悄做好心理建设,南枝在这位「日月玉山」公子准备从自己手中端走空药碗时终于想起来,她还没问自己的恩公姓甚名谁。 她杀手「鬼剎」是个知恩图报的主,才不是秦子钰口中的小白眼狼。 「林雪疏。」 「日月玉山」公子随口回答。 那只本该稳稳递到林雪疏手中的药碗跟随着他的回应声,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林雪疏有些茫然自己的这位病人又怎么了。 随后她看到南枝红了眼眶,听到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轻声问自己:「你说,你叫林雪疏……」 林雪疏没有回答南枝的问题,他带着思索有些无奈的盯着南枝看了一会儿,突然皱起了眉。 他俯身凑到南枝的面前,有些不确定的问南枝:「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看着林雪疏近在咫尺的脸,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前兆的从南枝的眼眶中流出,砸中了林雪疏虚扶着她的手背…… …… 第8章 南枝是在一年前才被秦子钰接回钰王府的,之后仅过半年就被独自派去歼灭五毒全教。 她是秦子钰的下属,无论多危险的任务,只要传达下来了她都会去执行。 最后,任务虽成功完成,但她自己也是经歷了九死一生。 当时她扮成一个五毒教徒成功的混入了五毒教,并在三天后的教会中打晕了菩提女的一个近身侍女,扮成这个侍女顺利进入了宴会。 她趁为菩提女添酒时准备用托盘下的匕首一刀封了菩提女的喉咙,但资歷尚浅的她还是低估了菩提女的实力。 菩提女竟在她出招时有所察觉,侧身躲过了她的攻击,并快速抽出自己腰间染毒的骨鞭,与其缠斗了起来。 菩提女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身手自然不会差。 并且善守善攻,又精通用毒,南枝在与她纠缠之际还要时不时提防冲上来帮忙的五毒教徒,渐渐落了下风。 「臭丫头,能杀的了老娘的人还没出生呢!」 菩提女因被偷袭而有些气急败坏,手中的骨鞭招招狠厉,分明是想置南枝于死地。 南枝此时也有些体力不支,身上不防被菩提女的骨鞭打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伤口流出的血呈暗色的深紫,是已中毒的迹象。 不能再拖下去。 要不然自己就算不被五毒教里的人围攻致死,早晚也会中毒发作身亡。 所以当菩提女的长鞭卷中自己持长剑的右臂时,她没有躲开。 见南枝已是强弩之末,菩提女也没有放松警惕,她用力扯着长鞭竟想要生生扯断南枝持剑的手臂。 南枝忍着疼痛就着鞭子将菩提女拽向自己,迅速拔出腰间的匕首刺向菩提女。 菩提女没想到南枝还留一手,她果断放弃长鞭退后躲避匕首。 但没想到是在她分散注意力躲匕首时,南枝竟向前飞跃一步将长剑干脆利落的插入了她的腹部。 菩提女睁大了双眼,似是对南枝竟能一人二用的惊讶,也像是对自己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的不甘。 南枝没兴趣揣度她最后的眼神里面究竟含有几个意思。 她冷漠的从菩提女腹中拔出长剑,回过头,看着因死了教主开始抱头乱窜的五毒教徒,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中长剑和匕首,开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 南枝终于从五毒教杀出重围之后,连轻功都无法再运起,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徒步走了很久很久,不知该何向何从。 她虽然活着走出了五毒教,但一人何以挡千军? 数百名五毒教弟子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精力,剧毒早已深入骨髓,伤势也太重了。 她撑着长剑又踉跄走了几步,而后非常合时宜的想到,如果自己这回真的死了也挺好。 无牵无挂离开这个世界,她也好下阴曹地府去见素未蒙面过的娘亲。 因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开始有些发冷僵硬,而此时染上的菩提女骨鞭上的剧毒也开始发作,全身宛如烈火灼烧,导致她的视线愈来愈模煳。 终于,南枝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倒在了地上。
第13页 看着灰色的天空,她仰面自嘲的想到,自己死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有点儿可怜。 但自嘲也没持续太久,因为她太累了,到了最后连睁着眼睛都算上勉强,此时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 迷迷煳煳之间,身为刺客的警觉让她感受到有人踏着朦胧的月色前来。 她撑开眼皮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提前见到了阎王爷。 不过随后一想,这样也不错。 看阎王爷的身形轮廓肯定样貌不错,被一个这样的美男子勾走魂魄起码她能走的顺心一点。 「阎王爷」并没有如她所想一上门就勾走魂,而是伸手,在她脸上的伤口上意味不明的轻触了片刻。 南枝心如死灰的躺平,任人揉搓。 直到这人将自己轻轻地横抱起,她才反应过来这看不清脸的美男子,是个人。 她想,要是这人想杀自己那便杀吧!现在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打扰自己睡觉。 之后,就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 …… 不知道睡了多久,南枝朦朦胧胧有了些许意识。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面,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很软,还散发着阳光的气味和一些皂角的清甜。 她得出结论——自己现在应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脸上有些暖暖的湿意,应该是有一个人在用温水浸过的湿手帕为自己擦脸…… 她觉得为自己擦脸的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同于秦子钰刻意表现出的温文尔雅,这个人散发出的气息都能让南枝觉得温暖安心。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这个救了自己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因为失血太多,眼前一片模煳,只看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竹青色衣服的人影。 人影似是注意到她睁开了眼睛,凑近了一些查看她的情况。 也许是南枝皱着眉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自己样貌的表情有些好笑,人影竟轻笑了一声,随后用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嘆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但很温柔的说:「睡吧……」 南枝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钰王府,她问了很多人知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但那个将她带回钰王府的人只说自己见到她时,她就倒在钰王府门口。 后来南枝一直在查那个救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这是她这十年以来除了找父亲,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如此执着。 五毒菩提女死后,秦子钰凭藉除恶之功在朝廷名声大噪,一举成为太子之位最具竞争力的皇子,此次任务的结果也算是随了他的愿。 之后的半年,秦子钰没有再给她派过任务,一直让她待在钰王府安心休养,但她却依旧没有找到那个救了自己的人。 大概是那个人在自己昏迷时轻声安慰的语气太过温柔,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草药香让她觉得太过安心。 她觉得那人当时就像光一样将,已经习惯处在深渊的她引向了人间。 她想要找到那个人,然后亲自道谢。 南枝不知道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但潜意识里,她觉得他长的一定好看,并且有一双温柔爱笑的眼睛。 这半年来,她也一直让许诺照着这种样貌去找人,但说实话自己也没有把握。 虽然过程有些不易,但好在终于找到他了。 此时的南枝只是满心欢喜着自己找到了心心念念的月光,但却并不知道,自己这半年来的生活甚至是情绪均已在人的算计之中。 她满心欢喜的期盼着跟「月光」的相遇,殊不知,温柔宁静的月也可以冻坏炽热的人心。 …… 第9章 林雪疏面对眼前的局面十分头疼。 在他至今为止二十年的人生里,还从未出现过把女孩子惹哭的情况。 况且,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面前的这位姑娘垂泪。 况且姑娘涕零如雨,哭的实在是惹人心疼,将人放在这里不管,这实在不符合君子之道。 他开始尝试用自己为零的哄人经验去哄南枝,但效果并不显着。 「姑娘,你、你别哭了,是不是药太苦了?我不该让你喝这么苦的药……」 「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的错……」 「……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吧……」 「……唉……唉,你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 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林雪疏,南枝这时候只想哭上三天三夜,将这大半年来对找林雪疏的执念都哭诉出来。 她用尽了办法找林雪疏,设想了无数个与林雪疏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与他的再次相遇是这种情况。 自己再次性命垂危,而林雪疏又救了自己一次,并且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其实对于林雪疏忘了她的行为南枝能理解。 林雪疏是大夫,救过的人不记其数,自己只是他救治过病人的其中一个,但是她还是有些委屈。 不过这点委屈在与林雪疏重逢的惊喜下显得微乎其微,她是因为这大半年来对于林雪疏的执念终于在见到本人之后的得到了解脱,一下子放松下来,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才哭个不停。 南枝一边哭,一边觉得这样的自己一点都不符合自己杀手「鬼剎」的身份,有些丢人。
第14页 林雪疏不知道南枝丰富的心理活动,他见南枝丝毫没有要停下哭泣的趋势,无奈的上前轻轻抱住了南枝,动作不熟练的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语气温柔的在南枝耳边哄着「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时候他的母妃因为在围剿前楚的战争中身受重伤,经常要到远在申国的神医谷修养。 每次他想母妃时,父王就会这样安慰自己的。 现在身份虽然有所不同,但林雪疏觉得对于面前梨花带雨的南枝,用这种方法安慰也会有效。 果然,南枝虽然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僵了一下身子,但随后就慢慢回抱住了他,渐渐止住了哭声。 正午的阳光已经变成了由辰时的明黄色变成了暖黄色,温暖的光包围着床前相拥着的这对人。 身形高挑的男人把受伤的少女拥在怀里轻轻拍着背,温柔的语气一直在少女耳边低声安慰,这幅场面有些说不出的平和…… 当然,要是某个不合时宜的人没有出现,那就更好了。 …… 林雪疏在庭院里检查正在晒着的药材,南枝则是在一旁坐着个小板凳,直勾勾的看着给药材分类的林雪疏。 至于林雪疏唯一的药童郑澜,则在距离不远处恶狠狠的盯着南枝,活生生像在看防一个强抢民男的恶霸女。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前…… 林雪疏刚准备把库房中存放的药材搬出来晒晒太阳,就听到屋内的南枝醒过来的声音。 于是,他只能吩咐庭院里正在捣药的郑澜把库房中的药材都搬到外面,自己则是带着一直温着的药,推开房门进去看南枝的情况。 这边郑澜按照林雪疏的吩咐,快速把药材都搬到了庭院,并且贴心的将药材都一一摊开来,保证都能充分晒到太阳。 做完这些事,郑澜就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捣药。 嗯…… 好像哪有点不对劲? 哦…… 这半个时辰了都,公子怎么还没出来? 他挠了挠头有些疑惑,端个药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郑澜在庭院里徘徊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也挪步向南枝的房间走去。 「公子,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药都……!!??」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声音都批了叉。 「晒好了」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看到了在床前抱成一团的两个人。 好傢伙! 在郑澜心里,他家公子就是如玉君子,是天上的月亮! 现在他亲眼目睹了他眼里的月亮正被床上刚醒来的女子强行抱在怀里调戏(不是),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他觉得南枝真是个白眼狼,他家公子好心救了她,她居然恩将仇报反过来玷污他家公子! 南枝在郑澜闯进来后就推开了林雪疏。 林雪疏对于她这种翻脸无情的态度有些好笑,被推开了也不生气。 他将刚才给南枝擦过脸的手帕再次浸湿之后,递到了南枝面前让她擦擦眼泪。 随后拎起在门口大唿小叫的郑澜出了屋子。 南枝现在巴不得时时刻刻见到林雪疏,见他出门,快速给自己洗漱完也一瘸一拐跟到了庭院。 三人这种「你看我,他盯你」的诡异局势,就因为一个美丽的误会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 虽然林雪疏在把郑澜拎出门的时候就解释过,他那是不小心把人姑娘惹哭了在安慰,但郑澜却依旧坚信自家公子是被南枝威胁而敢怒不敢言。 他觉得他家公子真是太可怜了,不仅被恶女调戏,还要受恶女威胁。 他作为他家公子最信任的药童一定会好好盯好南枝这个恶女,让他家公子免受调戏之苦! 南枝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看起来像恶霸,才让郑澜觉得重伤未愈的她,还有力气去调戏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的林雪疏。 但对于别人的误会南枝一向不屑一顾,她不想理会郑澜这个对自己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她觉得自己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几眼眼前的林雪疏养养眼。 其实在没见到林雪疏之前,她就猜想到过半年前那个救了自己的人肯定会长得很好看,但也真没想到会长得这么好看…… 林雪疏的样貌近乎冶艷。 一双狐狸眼眼尾长、眼型却不狭,眼角尖尖,左眼眼角下方还长了一颗不明显的小痣。 侧面看鼻尖挺翘,鼻樑挺拔,嘴角天生若有若无的向上勾起。 是一幅天生的美人相。 但他面部轮廓是英气的,加上眉骨的优越,让这幅在男子脸上本该显得阴柔的五官,在他的脸上却丝毫不显女气。 与长相不同的是,林雪疏本人周身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柔平和的。 他这幅冶艷的长相配上温柔的性子本是冲突,被他驾驭的丝毫不显突兀,就像他本该就是这样的人。 况且今天他还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外衫。 加上身材高挑,身姿挺拔,是真真配得上南枝之前与许诺开玩笑对他评价的那一句「仙男」。 南枝这个时辰里第一百零六次感嘆,林雪疏长得可真好看啊! 林雪疏这一个时辰里被南枝直勾勾盯得如芒在刺,他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开始与南枝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 「姑娘还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15页 南枝听了林雪疏的话,确实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礼貌。 林雪疏都早早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了,自己却还没跟林雪疏说过自己的名字。 「我叫……」 「南枝」两个字还没从嘴里说出,就被她硬生生压了下来。 她勐地低下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再说话。 她不能告诉林雪疏自己是秦国二皇子影卫的身份,更不可能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就是江湖传言中的「鬼剎」南枝。 如果她那数不尽的仇家知道她现在重伤未愈,恐怕会立刻提着刀找来,让她死无全尸。 云间城这里的百姓避免不了招难,而林雪疏也会因为救了自己有性命之忧。 林雪疏听南枝说话说到一半,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她,然后朝她走去。 南枝感觉到了林雪疏在慢慢走向自己,最后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很温暖,他轻揉着自己头髮的力道也很温和。 南枝抬起头看着面前林雪疏的眼睛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是杀手南枝,但我真正的名字……其实叫萧陌……」 林雪疏神色微顿:「萧陌?萧姓啊……」 「嗯……」 南枝有些无措的抠着指尖。 她告诉了林雪疏自己是秦子钰影卫的身份,也说出了自己十七年间都不曾说出过的真正的名字。 心里是轻松多了,只不过她凶名在外,不知林雪疏知道自己就的是个杀人如麻的恶人会作何感想。 她刚刚设想的所有不幸的前提都是林雪疏会出卖自己。 但她相信林雪疏,毫无原因的相信这个给她灰暗的人生带来光的人。 她不想对林雪疏有秘密…… 因为「鬼剎」南枝其实是有名字的。 第10章 「萧陌」这个名字是南枝从没见过面的娘亲起的。 她儿时听村子里的人说过,她的母亲不是秦国人。 他们一家人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村子里的人。 就像他跟许诺的初遇,她的存在给从小生活的村子带了战争,她的靠近差点让许诺丢了性命。 十七年前,南枝的父亲带着已经怀孕七个月妻子途经了这个村庄,当时因为数日奔波,妻子已经有了流产的徵兆。 村子的村长看夫妻两人实在是狼狈可怜,便规劝他们先留在村子里安顿休息,起码不能让孩子有危险。 南枝父亲听了村长的建议,留在了村子里给妻子养身体,准备在妻子生下孩子后再向村长告谢离去。 但谁都没有想到,两个月后妻子居然早产,生下南枝之后便失血过度离世。 之后南枝父亲不愿意再离开村子,固执的守着妻子离世的地方,一直待了七年。 南枝听父亲说过母亲为自己取这个名字的原因。 他说母亲说过,当自己只身一人来到秦国时,对秦国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但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遇到了自己的爱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有了自己的家,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缘分。 她希望她的孩子以后要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也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缘分,这是她赋予自己孩子地最美好的期盼。 但南枝的父亲从小就告诫南枝——不能随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外人,甚至不能向外人说自己姓「萧」这个姓氏。 南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很听父亲的话,十七年里从未说出过自己的名字和萧姓身份。 所以,南枝没有名字了十七年。 十年前,她被钰王的暗影首领韩冰选中,从乞讨的集市被带走后,跟着一群最大年龄不超过十二岁孩子一起被赶进了野兽遍地的森林。 那时的她,只不过是想跟着韩冰在乱世之中谋得一条生路,但从未想过,自己的手会在九年之后沾满鲜血…… 她儿时总记得父亲说,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性命的人,死后,灵魂会下十八层地狱承受油烹之苦。 她还记得父亲说过,他的丫头活着时,跟在自己身边已经受尽委屈,他不想自己死后也要受罪。 儿时的她很听父亲的话,在成为秦子钰的暗卫之前,她连在採花之际把她叮的满头是包的蜜蜂都不敢驱赶。 但当她亲眼看见她的父亲,将筷子插进一个闯入他们家中的匈奴人的心口处时… 她那时少有的,对父亲的话产生了疑惑。 父亲为什么骗自己?父亲为什么要杀人…… 不过现在细细想来,那时父亲杀人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身处乱世之中,从来都不过是你死我活。 后来,她被父亲放进了背篓里。 父亲在她身旁一声一声的哄着她,说:「丫头睡一觉,阿爹会一直守着你……」 她当时因为被吓到哭的太过,耗费了不少体力,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她没听到在她睡过去后,父亲在她耳边沙哑着声音对她说的一声声「对不起」。 待她醒来之后,说着会保护她一世的父亲已不知所踪。 后来当了一个月乞丐后,她遇到了奉钰王之令,在众多流浪孩子中挑选暗卫的韩冰,随后她被韩冰捡了回去,之后和其他孩子一样被赶进了那片森林。
第16页 在那里,他遇见了许诺,并且成为了秦子钰的暗卫。 兜兜转转,前秦覆灭,萧家唯一的后人没能为全门平冤,却做了前秦将萧家灭门后人的属下,着实讽刺。 「萧」姓在大秦跟「秦」姓一样,都是王孙贵族才配使用的姓氏。 而以「萧」为姓的王孙贵族在大秦只有一个家族,那便是十七年前因叛变之由被灭全门的「镇远将军」——萧哲远一族。 南枝的父亲叫萧宇函,曾任大秦国子监祭酒一职,是萧哲远唯一的的儿子,也是十七年前从被灭门的萧氏一族中唯一一个逃出来萧姓人。 可笑的是,秦国国君易主后,萧氏灭门一事在三年前被大秦旧事重提后翻案,缘由的「叛变」一事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但萧氏满门却因此全部丧生。 唯一留下来的她居然还成为了秦国二皇子的手下。 …… 十七年没敢说出口过的真正的名字,就这样被南枝毫无顾忌的告诉了林雪疏。 她相信林雪疏在听到她的姓氏后很快就能猜出她的身份,她也相信林雪疏就算知道她的身份后也不会害她。 她从出生到现在守了十七年的秘密就这样被她在林雪疏面前全盘托出。 她的狼狈与卑微暴露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她在自己还没出生时,父氏就惨遭灭门;在自己出生时,娘亲不幸离世;而在没了父亲后,自己在暗影司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九年…… 听听,多么悽惨的人生。 南枝…… 不,现在应该是叫萧陌,她自己都有点忍不住开始可怜自己。 「原来,你是前秦萧氏一族的后人……」 林雪疏揉了揉萧陌的头髮嘆了口气。 「我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萧氏是秦国贵族中最忠烈正直的一族,十七年前,萧氏族长萧哲远因极力反对秦国国君大肆发动战争,扩张国土,而被以抗旨一罪诛灭全族……」 他看着眼前的萧陌轻声说:「没想到时隔十七年,萧氏一族还有后人在世。」 「你不怕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之后,会被我灭口吗?我是秦国二皇子的影卫,也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鬼剎』……」 也不知道萧陌这句话哪里戳中了林雪疏的笑点,他听完之后竟轻声笑了起来。 「你都不怕我出卖你,我又为什么要怕被你灭口?」 林雪疏曲起长腿,俯下身子与萧陌平视。 「萧陌姑娘,我只是一个大夫。我不管你是秦国二皇子影卫也好,是江湖传闻中的杀手『鬼剎』也罢,我不在乎你的身份,也不在意你是否杀过人,在我这里,你只是我愿意救助的病人。」 「林雪疏,有没有人说过你很……」 「盲善?」 林雪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陌:「我从来不盲善,我治病向来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凡是救过的病人也都有一定的目的。」 「只救有缘之人?」 萧陌想起曾听许诺提起过林雪疏的行医准则,笑着问他是不是这个原因。 「嗯……也可以这样认为。」 「那我也算是与你有缘之人吗?」 萧陌想起来她已经被林雪疏救过两次性命,这句有些暧昧的话从嘴中脱口而出。 「当然。」 但林雪疏像是丝毫为察觉出不妥,反而笑着说:「毕竟半年之内被我救过两次的病人,你是头一个。」 「……」 萧陌就这样待在了林雪疏身边,在云间城养伤,平时没事的时候还会帮着林雪疏整理整理药材,或者跟着他进藏鹿山挖一些草药。 郑澜对于萧陌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觉得他家公子对他的信任受到了萧陌的挑衅! 对于他的不满,林雪疏二人显然没空搭理。 萧陌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他们准备收集足够的药材后就离开云间城。 …… 第11章 藏鹿山附近的秦国小镇—— 秦子钰坐在客栈里,即使形容风尘僕僕,还是难掩身份的尊贵。 他不停地向窗外看,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到云间城?」 去探路的属下恭敬回覆:「藏鹿山山势绵长,走陆路的话,最快速度也要三天。」 秦子钰与许诺在得到南枝的消息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云间城。 听到达云间城还需三天,他眉头紧皱:「希望南枝现在平安无事……」 至于许诺,他看着这几天舟车奔波丝毫没有休息过的钰王,对于萧陌的踪迹若有所思。 …… 「为什么不留下来?藏鹿山药材繁多,你作为大夫应该会喜欢这种地方吧。」 萧陌一边帮着收拾行李一边问林雪疏。 「你当我家公子出门是玩儿的,要不是为了给你养伤,我们才不会在云间城待这么长时间!」 一旁忙着把行李装上马车的郑澜刚听到萧陌说这话立即就怼了过来。 萧陌有些不解的看向林雪疏,林雪疏轻声对她解释了郑澜的话。 「其实,我是因为天生寒毒在体,才来云间城寻药的,现在药没找到,也是时候离开了。」 「什么!?」 萧陌没想到林雪疏这一年週游各国竟是因为自己身怀毒物,而且已经危及到了性命。 「那你现在……」
第17页 「无事,寒毒只会在每年秋冬交替之际发作。」 林雪疏看起来倒是对自己的病情不在意。 但郑澜听不得他家公子对自己病情的毫不在乎,嘟嘟囔囔的发表自己的不满。 「公子你每次寒毒发作还不是快要了半条命!」 「我帮你们一起找!这样会快一点。」 萧陌见不得林雪疏受半点苦,听郑澜说他发病后情况这么严重,恨不得马上找到那个劳什子赤焱株治好他的病。 林雪疏看萧陌为自己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笑了起来。 「没用的,我的老师说过,找赤焱株也要靠缘分。之前家里人也为我寻找多年,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所以我才自己出来碰碰运气。」 萧陌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林雪疏,默默垂下了眼睫。 她想,自己可能要尽快联繫许诺了。 许诺精通各国各地风土事宜,并且长年在外奔走,有他帮忙找赤焱株会事半功倍。 郑澜也明显不认同他家公子说着凭运气找药的话,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院子里的吵闹声打断。 「林雪疏给我滚出来!」 「对,滚出来!」 「……」 林雪疏刚跟着萧陌出门查看,就看到门口这群人声嘶力竭,义正言辞「讨伐」自己的场面。 萧陌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眼神里明明白白的表述着一句话:我不认识,这些是你仇人? 而林雪疏回了萧陌一个迷茫的眼神:得罪过的人太多了,这次我也不知道是谁。 萧陌:…… 郑澜也跟着出来了,一看到院子里的场面,动作熟练的做起了和事佬:「各位兄弟有话好说,何必喊打喊杀伤了情谊……」 但这次找事的人明显比之前的难缠。 「你给我起开!」 他们一听郑澜想和稀泥,一把把他推开。 一个穿着富贵,看着像是这群「讨伐」之众首领的人从人群中起步向前,恶狠狠的盯着林雪疏。 仔细看着,这人左腿好像有点跛。 「林雪疏!你担着『医圣』之名,却枉顾医德!在我生死之际不加以援手,竟眼睁睁看着我废了一条腿!」 跛脚之人说这话时疾言厉色,显然是对林雪疏害他失去一条腿恨得咬牙切齿。 「我说过我救人只看缘分,你既与我无缘,我不救你有什么不对?」 林雪疏对眼前这人的质问丝毫无感,回復这人话的语气平淡的仿佛是在回答「我吃了」这么简单。 他这几句话是直接把事情说绝了,彻底打消了眼前气势汹汹的这人先礼后兵的「念头」。 萧陌站在林雪疏的身侧,面对众人早就警惕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这场厮杀因林雪疏的话一触即发。 既然是跛脚公子的人先动手,萧陌自然没有让他们伤到林雪疏的道理。 虽然身上的伤没有好透,但对付这些只会寻常拳脚功夫的普通家丁绰绰有余。 她一脚踹开抡起棍棒朝林雪疏砸的家丁,把林雪疏护在身后。 郑澜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想到伸手还不错。 三两下解决又一轮冲上来的家丁,连语气里都是暴躁。 「公子怎么办啊!这些人冲上来没完没了!」 而被他求助的林雪疏弱小无助的躲在萧陌身后,一脸爱莫能助。 这些家丁认准了他们不会真的伤人,又因着跛脚公子给的酬劳实在丰厚,不要命似的一轮接着一轮。 萧陌的剑始终未出鞘,毕竟自己又不是真的大魔头喜欢见血,但这些人没完没了的冲上来也实在烦人。 跛脚公子身边围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家丁,看他们被缠的厉害,脸上尽是得意。 萧陌眯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手当机立断抓住了身后人的胳膊。 林雪疏站在她身后给郑澜使眼色,被突然握住自己胳膊的她吓了一跳。 他无辜的看向萧陌:「现在怎么办?郑澜说他累了。」 被迫累的郑澜:??? 萧陌又一脚踹开一个家丁,沉思片刻,神态认真道:「既然累了,那还不赶紧跑?」 说完,她直接拽着林雪疏塞进了里他们几步之遥的马车里面,马鞭甩起,马匹狂奔了起来。 又被迫逃跑,而且被无情丢下的郑澜:??? …… 「殿下,已经搜查过,这座院子已经没有人了。」 秦子钰与许诺紧赶慢赶,硬生生把本为三天的路程缩短到了两天赶到云间城。 又好不容易向城中居民打听到前一段时间他们有没有救到一个落水的姑娘,这个姑娘现在在哪里,便急忙忙赶到这个小院,但还是与南枝错过。 秦子钰赶到萧陌他们住的小院时,小院一片狼藉,早已人去房空。 出去打探这里发生过何事的影卫不多时返回,半跪在钰王面前汇报向村民打听到的消息。 「殿下,属下已打听到南枝大人是被一名姓林的大夫所救,这段时间一直在这名大夫家中养伤。但今天早上忽然有一群人到这里闹事,南枝大人与那名大夫在两三个时辰之前匆匆离开。具体赶往那个方向,村民也不知晓……」 「打听到那名大夫叫什么名字了吗?」 「叫林雪疏。」 许诺在听到所救南枝之人的姓名后,勐地攥紧了手指,心里震惊,但面上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
第18页 林雪疏?这不是之前南枝托自己找了大半年的人吗! 他知道南枝喜欢林雪疏。 现在,也明白了她既然已经甦醒多日,为什么不回钰王府的原因。 南枝想要找林雪疏的事他知道,但用这种方式未免太过冒险。 但自己是南枝的亲人,自然一切以她意愿为重。 既然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许诺自然也不会多嘴,向钰王禀报她与林雪疏的关系。 秦子钰也是听说过林雪疏这个人的。 林雪疏是一年前新起的名医,据说这人才刚及弱冠之年,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在各国医名远扬,就连秦王都对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年轻人赞不绝口。 但秦子钰不想知道林雪疏是谁、医术有多高超,他此刻只想马上找到南枝带回钰王府。 在得知萧陌已跟着林雪疏离开云间城之后,便转身离开小院骑上马吩咐:「传令下去,所有影卫倾巢而出,全力寻找名医林雪疏的下落!」 …… 萧陌根本没有时间想着什么时候联繫许诺,因为她现在很忙。 忙着逃命。 说来也好笑,自从她做了影卫,还没经歷过被一群混混追着打的狼狈局面。 她当然不是打不过那群找林雪疏事的人,只是她的身份在秦楚交界之处实在不方便暴露在外,而且不想给云间城的居民招来麻烦,所以他们才没有跟那群人多做纠缠,只是引着他们一路向西。 郑澜快要被萧陌驾的马车颠吐了,在连续逃了三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出言:「萧、萧陌,咱们停下来歇歇吧,马都快跑断气了!」 萧陌看着马车里的林雪疏嘴唇都有些发白了,虽然未曾出言,但显然也被颠簸得有些受不了,于是便立刻停下了马车歇息。 他们这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进了一片小森林,林里的树木都不是太高大,但环境很是清幽干净,空气也十分清新。 萧陌看林雪疏下了马车,走到了一棵树下坐着休息,也立即挨着他坐了下来。 郑澜看着萧陌这么黏他家公子的样子,不满的撇撇嘴,索性眼不见为静,到森林周围望风。 想到那群对他们穷追不捨的人,萧陌不禁有些好奇,转头问旁边的人:「你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那群人跟着我们追了两个城?」 林雪疏面对那些人也有些哭笑不得,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的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公子,这题我会!」 在一旁望风的郑澜一听自家公子不记得事情原由了,马上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替他回答。 萧陌立即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而林雪疏也想知道他做了什么才会让那群人对自己如此苦大深仇,笑着点了点头。 「公子你还记不记得王姑娘?」 郑澜压低声音给了林雪疏一个提示。 但林雪疏的记忆显然跟他断了层。 「什么王姑娘?」 「就是之前我们在谣水镇救下的那个王姑娘!」 「什么?」 林雪疏还是对这个王姑娘毫无印象。 郑澜一听自家公子明显还没想起来,下了一剂勐药。 「咳咳……就是,就是之前那个嚷嚷着非你不嫁的王姑娘!」 林雪疏:…… 「咳咳咳咳咳!」 勐不丁的听到郑澜又提起这件事,林雪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他现在可算是想起来这个王姑娘是谁了…… 第12章 谣水镇是紧挨着云间城的秦国城镇。 一个月前,林雪疏曾带着郑澜去那里寻找赤焱株,好巧不巧让他们在一处小巷里赶上了一起强抢民女的戏码。 郑澜是个喜欢瞎凑热闹的性子,本是可以高声唿喊行人帮忙就能解决的一件事,他非要自己挺身而出,去救那个被「强抢」的姑娘。 事情发展的很迅速。 整个过程林雪疏还没来的及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那个姑娘就已经被郑澜救了出来。 而这个被救的姑娘,就是郑澜口中的王姑娘。 林雪疏这幅样貌在哪都是显眼的。 王姑娘从巷子中被救出后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林雪疏,然后两眼直冒星星。 在知道林雪疏是郑澜家公子后,理所当然的认为郑澜慷慨救人行为是林雪疏的指示。 在自己心里强行构思出了一出英雄救美后,硬是要把一颗芳心许给林雪疏。 林雪疏当然不会不明不白的娶一个自己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女子。 当即吩咐郑澜拦着王小姐,自己则脚下生风的匆匆离开「案发现场」。 不过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王小姐的身份居然大有来头。 不仅是谣水镇县令的女儿,而且为人性子极为刚烈。 在经歷「调戏」案后,她一边派人寻找林雪疏的落脚地,一边找人把当日调戏自己之人胖揍了一顿出气。 任哪个姑娘被调戏后心里估计都憋着一口气,但坏就坏在她手下人下手太重,竟把那人腿给打折了。 而当日调戏王小姐的人,就是之前找林雪疏寻仇的跛脚公子。 跛脚公子家虽是谣水镇的富豪,但跟有官职在身的王县令是没法比的。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理亏,被打断了腿后也不敢声张。
第19页 他的家人不知从哪里得知林雪疏圣医的身份,竟找到了他们两人落脚的客栈,想让林雪疏为自己的儿子治腿。 先别说林雪疏当时被王小姐缠得根本没心情救人,就算他有心情救人了,也不会救治跛脚公子这样恶劣的富家公子。 在跛脚公子家人找上门时,当即以一句「只救有缘之人」回绝了他们的请求,之后就离开了谣水镇,去往云间城。 一方面林雪疏实在是接受不了王小姐的热情,一方面他们去谣水镇的目的本来就是去找赤焱株,既然药没找到,那也没理由再留在那里。 也是在这件事之后,林雪疏才在云间城救了落入萧江的萧陌。 但没想到那个跛脚公子报復心这么重,被拒绝救治后,竟找林雪疏寻仇找到了云间城。 之后,才造成了他们现如今狼狈逃命的局势。 萧陌听完整件事情的缘由,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林雪疏的一朵桃花而引发的仇案,这可怪不得别人。 林雪疏听完郑澜的叙述,也终于想起了与跛脚公子结仇的原由。 索性最后那性格刚烈难缠的王小姐没有跟着跛脚公子一起找上门,不然今天他们三人可绝对不会轻松的逃出云间城。 看着一旁笑的开怀的萧陌,林雪疏有些无奈的捏了下她的鼻子问:「有这么好笑吗?」 萧陌当然觉得好笑。 她还真没想到林雪疏与跛脚公子结仇的原由竟是因为一位性格刚烈的官家小姐。 想到林雪疏被那位王小姐缠住但又要秉持君子风度躲闪不及的场面,她就有些笑的停不下来。 林雪疏是彻底无话可说了,站在萧陌身边等她笑够了,才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萧陌站起来后,林雪疏就一直站在她的面前,却没有说话。 刚刚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即使不言,她也知道林雪疏想说什么了。 自己的伤已经痊癒了,她与林雪疏,也是时候该分开了…… 她咬着下唇,犹豫过后还是问了林雪疏。 「我……我可以跟着你吗?」 要让他离开林雪疏那是不可能的。 照现在的局势看来,林雪疏就是一个文弱的大夫,并且因为古怪的行医准则得罪了不少人。 身边跟着的药童郑澜应该是会些功夫的,但在她看来都是三角猫,怎么可能保护的好林雪疏。 反正她也不会再回钰王府,现在真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这一路上她必须跟着林雪疏, 「我们是去找药的,你一个姑娘跟着干嘛?」 对于郑澜的冷嘲热讽,萧陌早就习以为常,但还是有些愤懑地想表示自己用处大着呢! 林雪疏也不太贊同萧陌跟着他们:「此次找药不知道需要多久,一路上肯定会有许多 麻烦,甚至还有生命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冒险。」 「我可以保护你!你忘了吗?我是杀手『鬼剎』,没有人伤得了我。」 萧陌一听林雪疏也想让自己离开,拽住他的袖子焦急的解释有自己跟着他们的好处。 「小陌……」 「林雪疏,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林雪疏看着眼前可怜巴巴拽住自己,说着无处可去的萧陌有些无奈,明明只是一个见过两次面的小孩子,为什么自己会对她一次次心软。 他自暴自弃的想,算了,就这样吧。 索性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被眼前这个女孩儿打乱了,未来的一切都听天由命。 萧陌这边没有得到林雪疏的回覆,咬着嘴唇慢慢松开了抓着林雪疏袖子的手。 还是被拒绝了,有点想哭。 但下一秒,林雪疏的手就放到了她的头上,泄气般的揉乱了她的头髮 她听见林雪疏用无奈又温柔的语气说:「可以跟着我们,但不许让自己受伤。」 「嗯!」 郑澜听了林雪疏的回答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整顿好后乘着马车离去,森林里还迴荡着少女轻快的问话:「那我们现在去哪?」 温柔的男声回答了少女:「去晋国。」 …… 晋国是国土面积仅次于秦国和楚国的第三大国。 晋国地理位置特殊,正好坐落在萧江两分支之间,三面环江,是名副其实的水国。 之前林雪疏没有来晋国找过赤焱株,原因是晋国虽水产丰富,国情富裕,但却因土壤湿度过高,珍贵药材在这种环境难以成活,而导致这里的药类十分稀有。 但他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找赤焱株确实需要缘分,要是这么容易找到,他也不会受寒毒之苦二十年。 既然在十几个药材丰富的国度都没找到赤焱株,倒不如来没有找过的晋国碰碰运气。 去晋国的路上需要再次经过谣水镇。 自云间城到晋国路途遥远,他们不可能连着几天赶路不休息。 郑澜熬了两个通宵赶车就受不住了,到了谣水镇撒泼打滚要休息。 无奈,几人只得再次落宿谣水镇的一家客栈。 林雪疏对的王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的小姐避之不及,而且也怕报復心极强的跛脚公子发现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窜,招惹上祸事,下午进了客栈就没再出过门。
第20页 晚上之前,萧陌跑到他房间聊了会儿天,之后也没再出过门。 夜幕降临,原本坐在床上调息内里的萧陌在打更声至亥时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她拿起来了孔雀剑,在夜色掩盖下悄无声息出了客栈,直奔谣水镇中最为富丽堂皇的那座府宅…… 「公子,她出去了。」 郑澜在窗缝中看着萧陌的身影全部没入夜色,才转身向林雪疏道。 而原本该早在休息的林雪疏,此时此刻却着宽松的中衣,懒懒斜靠在榻上,手上百无聊赖把玩着一支通体白透的玉笛。 听郑澜说萧陌行迹诡异,也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郑澜无所谓耸了下肩,坐到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 「公子,你就不怕她是去跟秦国二皇子互通消息去了?」 「不会,她要是想与秦子钰联繫上,办法多的是,用不着亲自跑一趟。」 这样说着,林雪疏坐直了身子,面上向来温柔的笑多了几分调侃。 他用手指撑着下巴,慢悠悠道:「我知道她去哪了。」 郑澜:「去哪?」 「张家。」 跛脚公子为张姓,并且是谣水镇府邸最为华丽的一家。 郑澜听后颇为诧异:「她去张家干什么?」 林雪疏翻了个身重新斜躺回榻上,修长的手指按着上臂处才消下瘀痕的区域,笑而不…… 林雪疏其实猜的没错。 萧陌确实去了张家。 张家府宅确实如镇中人口中所说富丽堂皇,但侍卫巡防却如儿戏。 她一路畅通无阻进了跛脚公子的别院。 而今日跛脚公子又恰好喝了不少酒,早早睡去,这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轻薄的纱帐被人用剑柄挑开。 床上睡熟的跛脚公子没有一分察觉,丝毫不知接下来要反生的事…… 第二天三人离开谣水镇时,沿途听了不少关于镇中最为富硕的张家之事。 说是张家那个公子最近不知是怎么沾染了邪祟,先是断了腿,昨日夜间居然又暗遭仇家偷袭。 如果不是救治的及时,一条胳膊差点就废了。 萧陌跟郑澜同坐在马车外的车延。 郑澜在边上叽里哌啦跟镇里的镇民们八卦,她就安静的坐着沉默不语。 关于昨晚的事,林雪疏不问,萧陌不提。 而那位连姓名都没被他们记得的跛脚公子,也在他们进入晋国后被彻底遗忘…… 第13章 这一次来钰王府,叶阑珊依旧没有得到南枝的消息。 她一路无言的与她的侍女沿着钰王府的围墙慢慢往回走,看着今日格外刺眼的阳光的,又回想起了自己与南枝的第一次见面。 叶阑珊喜欢二皇子的事秦王城几乎人尽皆知。 她是唐唐丞相之女,喜欢一个人自然不会不会像王尚书家的王婉莹一样偷偷摸摸。 她娇气,却不娇纵,喜欢秦子钰只想着用真情打动,从未想过使心机。 甚至在自己的丞相爹想用丞相的身份帮她与钰王联姻时,她也是直接拒绝。 她想,她唐唐大秦国丞相之女,想要得到自己的心悦之人,当然要靠自己的本事。 第一次见到南枝那天,她正巧探望在宫中做妃子的表姐,从表姐口中得知钰王被秦王召见入了宫后便匆匆拜别表姐,赶到御书房旁的凉亭中等待钰王。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见钰王被秦王放了出来。 叶阑珊见钰王出现,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款款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到他面前刷存在感,但还没走近,就看到了自己既羡慕又嫉妒的一幕…… 钰王从御书房出来后,便目不斜视地快速走向一旁抱着剑靠在树干闭目养神的少女。 因为距离两人较远,叶阑珊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却可以轻易从两人的动作中推断出他们的对话内容。 少女似是等的有些不耐烦,面无表情的一张小脸愈发冷漠。 看到钰王从御书房出来,也不等人,起身就准备离开。 而钰王则是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少女,笑容满面的哄人。 直到少女嘴角不明显的勾起并随手用手中长剑的剑柄捅了一下钰王的肩膀后,两人才一同转身离开。 叶阑珊怔怔的盯着两人的背影,久久无言…… 后来她才知道,少女名叫南枝,是钰王的近身影卫。 半个月前,叶阑珊跟自己的丞相爹撒了一天娇才得到叶丞相从秦王那里求来的跟同钰王前往江南的机会。 在随行的队伍里,她第二次见到了南枝。 叶阑珊仔细观察了南枝后,不得不承认,南枝长相确实优越,秦子钰对她有心思也情有可原。 不过看她穿着简单,不像是身居高位之人,叶阑珊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平民抢走了钰王青睐,她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于是,当南枝被钰王指派保护自己时,叶阑珊起了故意捉弄南枝的心思。 后来她的故意捉弄成功了,气得南枝当着自己的面捏了碎杯子。 但看着南枝转身离去的冷漠背影,她觉得自己并不开心。 当时整顿地遇袭,围在叶阑珊身边的御林军虽多,但因外出经验不足,很快就有几个倒地不起。 她看着满身鲜血死去的御林军,终于忍不住真心实意的哭了出来。
第21页 她哭的沉浸,觉得自己鲜花一般年纪的少女今天恐怕要交待在这儿了。 直到南枝将她从马车旁提到自己身后,叶阑珊才反应过来。 她知道南枝有功夫傍身,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南枝干脆利落解决刺客的背影在这种时候居然让叶阑珊得到了安心。 她被南枝护在身后,不再只是哭。 她开始尽力躲避面前乱晃的刀剑,减轻南枝的负担。 她想,这次如果能够安全脱险,她可以勉为其难的给南枝一个成为她好姐妹儿的机 会。 能做她大秦国唐唐丞相之女的朋友,南枝这个平民肯定会感到非常荣幸。 但她没有跟南枝做朋友的机会了。 她跟钰王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南枝从萧水崖掉了下去,却无能为力。 之后,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娇小姐在发现南枝扔向畚斗的手帕沾有血迹时,翻箱倒柜的找临行前带的伤药。 没有人知道这个娇小姐在被南枝保护时,感动的丢弃了自己身为贵女全部的傲气。 也没有人知道叶小姐自江南回家后便开始每日吃斋念佛,在佛祖面前一遍又一遍重复「南枝不要死」。 更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娇小姐竟为了一个仅见过两面的少女,流下了两行清泪…… 第14章 林雪疏三人到达晋国是五天后的事了。 刚到落脚的客栈,萧陌就招来了影卫之间专门传递消息的信鸽,准备与许诺取得联繫。 现在已经入了秋,郑澜说林雪疏大概会在三个月之后寒毒发作,找赤焱株的事不能再拖。 而林雪疏这边进到客栈后,也招郑澜进了房间,吩咐接下来这几天要做的事。 此时半跪在林雪疏面前的郑澜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严肃着一张脸,认真听着林雪疏的吩咐。 在林雪疏交代完最后一件事后,郑澜终于忍不住向面前这人问了让自己担心了一路的问题。 「属下不明白,殿下为什么同意萧陌姑娘与我们同行。」 郑澜的父亲是林雪疏的太傅,他在十二岁时就跟在了林雪疏的身边,两人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对彼此也是知根知底。 林雪疏眼见着郑澜憋了一路,能到现在才说出自己的疑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我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考据。而且,小陌不会害我。」 「可她本性难改,在谣水镇的时候差点杀了那个张家人!而且殿下别忘了,她是秦国二皇子的暗卫!」 「郑澜,她废张家人一臂是为了我。」 当时他们离开云间城受跛脚公子纠缠,跛脚公子曾趁乱一棒子打在他的左上臂部,虽不至伤筋动骨,但也着实疼了不短时间。 萧陌发现后什么话都没说,憋了这么久,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报仇确实令人吃惊。 郑澜与林雪疏相识多年,自然知道他现在虽语气算得上温柔,其实已有些动怒。 但是这几天他眼见着两人越来越亲密,还是要出言提醒自己的主子。 郑澜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与萧陌姑娘相识这段时间,属下自是也感受到她心思单纯,没有害殿下的意思,可把她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太危险了!而且殿下能保证秦国的那位二皇子不会利用萧陌姑娘对付您吗?」 「殿下,您是楚国太子,是楚王位唯一的继承人!楚国的几千万百姓等着您去保护,属下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危及到您的性命!」 林雪疏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看着面前跪着的郑澜嘆了一口气:「郑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相信小陌不会害我,她看我的眼神太干净了。」 看着自家主子完全信任萧陌的样子,郑澜有些气打不处,他不明白之前总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的太子殿下在遇到关于萧陌的问题时怎么会变得这么盲信。 但为了林雪疏的安全他还是说:「属下可以相信萧陌姑娘不会害殿下,但为了殿下的安全,属下还是会试探一次萧陌姑娘,希望殿下不要插手干涉。」 「可以,但不许伤到她。」 林雪疏知道郑澜对萧陌疑虑未消,索性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彻底相信萧陌。 但他也怕萧陌知道自己的试探后会生气,所以,他决定…… 向萧陌告密! …… 晋国客栈的饭桌前,桌上的香喷喷的饭菜冒着热气,却谁都没有开始动筷。 林雪疏,萧陌,郑澜三人各自占据了饭桌的一角无声的对峙着,气氛安静的诡异…… 「咳咳……」 终于,还是郑澜最先忍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开始了话题。 不过这话开头着实僵硬了些,一边等着看他如何试探萧陌的林雪疏听后一脸无语。 「萧陌啊,我之前听你说你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那你功夫是不是非常厉害?」 他这话一出,另外两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萧陌的身上。 萧陌不知道郑澜又要搞什么名堂,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太确定道:「应该挺厉害吧?之前晋国使臣到大秦朝见时也听说过『鬼剎』这个人,你和林雪疏这一年游歷各国,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些江湖传闻吗?」 她这话里没有掺杂着炫耀的意味,语气很单纯不做作,但郑澜还是被噎了一下。 他当然早就知道了萧陌的身份!上面的话那都是为了接下来可以自然而然的对萧陌进行试探!
第22页 郑澜调整好表情,立即对萧陌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萧陌最受不了别人拿这幅样子对着自己,皱着眉对他道:「有话就说。」 郑澜一听萧陌上了勾,又赶紧换上了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算看出来萧陌在某些方面实在过于耿直。 他怕戏太过了萧陌又出其不意的噎自己,仅犹豫了一会儿就开口说了起来。 「萧陌啊,这几天我在晋国这个城镇多方打探了很多地方,虽然没有找到赤焱株,但打听到了另一种可以救公子性命的药材。」 萧陌一听有可以治疗林雪疏身上寒毒的方法,顿时也来了兴致,催促郑澜赶紧接着说。 「咳咳咳……就我们在的这个镇子里不是有一家姓许的城绅吗,听说他祖上曾在前晋的王宫里做太医。家有一颗前晋王赐的千年火灵芝,这火灵芝药性温热,虽说不能完全治癒公子的寒毒,但也可以暂时压制寒毒的发作。」 萧陌虽想尽快找到治好林雪疏的方法,但鑑于郑澜平时不着调的做事风格,对着他打探到的消息还是持着一点怀疑态度。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林雪疏,而林雪疏回以她温柔一笑。 「所以呢?」 萧陌不知道既然已经找到了可以暂时压制林雪疏寒毒的药材,郑澜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药是找到了,但那支火灵芝是那个许城绅的家传之宝,死活都不会卖给别人,我倒是想着悄悄去『借』一点儿,可那个城绅府中戒备森严,我要是去了恐怕会有去无回,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偷那棵火灵芝?」 郑澜:!!! 这倒霉孩子! 「不是偷!不是偷!我们只是向他借一小块灵芝入药,会给钱的!」 萧陌听到了这里,终于听明白了郑澜话中的用意。 可郑澜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把自己的用意说出来,脸红脖子粗的解释自己绝对没有怂恿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去偷窃的意思。 「可以,我今晚就去城绅府中取火灵芝。」 萧陌虽然知道郑澜不着调,但她不想放过这么一个可以压制林雪疏寒毒的机会。 况且她人都杀过不知道多少了,去偷个东西算不得什么。 林雪疏与郑澜听到萧陌的回答都是一愣。 郑澜是没想到萧陌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跳进了自己的试探,连自己后面准备的一系列卖惨招数都不用试出来了。 而林雪疏是因为萧陌答应入戒备森严的城绅府有些担心,连脸上温柔的笑意都淡了许多。 他知道萧陌在江湖之中很厉害,但她总归是个女孩子,而且之前还受过这么重的伤,他没办法任由萧陌步入险境却坐视不理。 「小陌……」 见林雪疏想劝阻自己,萧陌直接出言封住了他还没说出口的话。 「不用多说了,既然是个缓解你体内寒毒的机会,自然不能放弃。如果你再出言阻止,我现在就直接杀进许家……」 …… 当天晚上,林雪疏到萧陌的房间时,萧陌已换好利索的行头,准备出发去城绅府。 见林雪疏这个点找自己,疑惑道:「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你不是也没休息吗?」 萧陌自小在暗影司生活,对于男女之间的界限定义不是特别准确,是以竟没有察觉这个时间段,两个未婚年轻男女共处一个房间其实是件很暧昧的事。 林雪疏跟在她身后,很有教养的没有乱看女子的房间。 看着她手里握着的孔雀剑,皱着眉问道:「既然已经知道郑澜是存心试探,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去偷灵芝?」 「嗯?」 萧陌回头看林雪疏,相处这将近一月之余,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雪疏脸上出现一些类似于不解的表情,怪新奇的。 她笑了一下解释:「都说了是存心试探,我如果不乖乖跳进他的计划,他又怎么会甘心彻底消除对我的疑虑?况且我后来也打听过了,城绅府是真的有火灵芝。」 「那也不必……」 「好了,你忘了吗?我可是江湖人人害怕的『鬼剎』,区区一个城绅府还难不到我。」 萧陌说完后就挣脱了林雪疏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准备离开,但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转了回来。 她站到林雪疏的面前,语气尽量表现的凶一些「威胁」他道:「你大半夜来找我,不会是想待会儿偷偷跟着我去城绅府吧?」 林雪疏听了萧陌的话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萧陌:「不许在我后面跟着!」 林雪疏无害的对她笑了笑,不回应她毫无攻击性的「威胁」。 因为耽误了点时间,萧陌「恐吓」完林雪疏就匆匆赶往城绅府。 而被她勒令不许跟着的林雪疏站在客栈的窗前,看着她隐入夜色的身影若有所思。 …… 第15章 郑澜说的没错,城绅府确实戒备森严。 不知道是不是太有钱的缘故,晚上居然有三组家丁轮流值班。 不过这些部署比不上王孙贵族,对于做过影卫的萧陌来说,躲过这些人的巡查还是小菜一碟。 没过多长时间,她就顺利的进了城绅府,并成功的摸到了城绅的书房。
第23页 一般来说,家传宝这种东西不是放到祖堂就是放在书房之类的地方。 她之前已经打听过,城绅家的祖堂远在晋国的都城洛阳,那么火灵芝现在最大可能的存放地就只剩城绅的书房。 许城绅家书房占地面积挺大。 书架、书桌、书柜、花缸,萧陌能保证整个书房自己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还是没见到火灵芝的一根毫毛。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火灵芝存放的位置? 就在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灵芝的储放位置时,突然警觉的听到有人进了书房的动静。 这个时候想要藏身已经来不及,身为杀手的警觉让她迅速掏出袖中的匕首向来的人刺去。 没想到却被那人直接抓住了手腕,抵到书房的门后捂住了嘴。 「嘘,是我,别怕……」 萧陌勐的收回刺出的匕首,看着眼前捂着自己嘴巴的人睁大了眼睛。 林雪疏见她已经看清来人是自己,渐渐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萧陌现在没心情考虑林雪疏一个大夫是怎样可以敏捷的躲开自己的攻击的,因为他俩现在所处的位置实在不安全。 她把林雪疏从门后拽到了书房的书桌前,有些头疼的揉着自己的额角,无奈的问:「不是说了不许跟来吗?怎么还是来了?」 林雪疏笑得无辜:「你只说我不许跟着你,也没有说我不可以自己来呀?」 萧陌:…… 萧陌不知道这个时候林雪疏是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正要开口再训斥几句,但看清了他的形容后却不再忍心。 林雪疏一个文弱的大夫躲过外面那几组家丁的巡查,估计吃了不少苦头。 平日里总是一尘不染的衣服沾了不少尘土,变得有些脏兮兮的,白皙的脸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只灰扑扑的花猫一样,连鼻尖处看起来都是黑的,柔顺的长髮也凌乱了很多,上面甚至还沾了一片枯叶。 现在的林圣医虽说没了平日里那副「神仙哥哥」的样子,但却意外的有了些烟火气息。 萧陌嘆了口气,上前帮他把头髮上的树叶摘了下来。 泄气似的两只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脸说:「算了,来都来了,你这么聪明,正好也帮着找一下火灵芝。」 不想萧陌这话竟一戳即灵,不过一会儿功夫,还真让林雪疏发现了书桌上的摆件暗藏机关。 他看了萧陌一眼,见萧陌点头才动手转动摆件。 随着摆件方向改变,书房的一面墙缓缓开了一个小洞。 萧陌见洞里有一个盒子,便上前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后笑着对林雪疏说:「看来还是你运气好,我找了好久都没踪迹的火灵芝最后居然被你找到了。」 …… 萧陌小心翼翼的从整块灵芝上切下了一块,用手帕细心包好。 而林雪疏则是按着之前的痕迹,把剩下的灵芝放回了原处,并留下了足够的银两。 就像郑澜说的,他们不是想偷东西,只是用了一种另类的方式来向许城绅「借」一点火灵芝,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该找的东西到手,两人也不宜留在此次。 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听到书房外的动静大了起来。 萧陌当即揽着林雪疏的腰破窗而出,运起轻功站到了书房的房檐上。 在房檐上才发现,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不是他们暴露了,而是城绅府的主卧方向好像出了事。 萧陌与林雪疏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好奇的说想去主卧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开玩笑,傻子都知道好奇害死猫,更何况他们做贼本就心虚,这会儿不走更待何时? 她再次拦起林雪疏的腰,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出了城绅府。 直到回到了客栈,才顾得上谈起城绅府的事。 「之前城绅府闹出动静,往里院某个方向去的都是女子,应该不是糟了歹徒袭击。但既没有走水,也没有无妄之灾,这个时间又为何如此吵闹?」 林雪疏单手撑着下巴,手指轻叩了几下桌面,笑得颇为狡黠:「大户人家嘛,总会藏着点儿不方便向外界透露的私房事。」 萧陌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林雪疏话里有话,但想到「私房事」确实不便为外人深究,便道:「算了,不说他们了,反正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和城绅家有什么牵连。」 林雪疏笑着点头表示贊同。 「唉?郑澜去哪了?」 「嗯?郑澜……郑澜!」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林雪疏直到萧陌问起郑澜,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把郑澜,忘在城绅府的围墙外了。 城绅府墙外,郑澜被初秋的晚风冻得瑟瑟发抖。 他边擦鼻涕边想,公子进去找个人怎么还没出来…… …… 要问起郑澜在城绅府围墙外的原因,这还要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郑澜得心所偿的把萧陌弄走后心情还不错。 「鬼剎」在江湖上有多厉害人人知晓,这次本就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他自然也不会担心萧陌一个人夜探城绅府会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天一黑下来,他就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幽会了周公。 但天不遂人愿,他刚一睡着,就被林雪疏大力推开房门的声音给硬生生吓醒。 你猜怎么着?
第24页 林雪疏居然说自己还是怕萧陌一个人去城绅府会有危险,所以要他跟着自己一起去接应萧陌。 郑澜听了他的话后只想翻白眼。 他心想着「鬼剎」夜探乡绅府,该被担心的人合着应是城绅府里的人才是。 但手上还是麻利的穿好衣服,跟着林雪疏赶往城绅府接应萧陌。 到了城绅府外后,郑澜又被自家主子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给惊呆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家有洁癖的主子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草木灰,一边满眼嫌弃,一边把自己的脸给涂花。 一阵思索过后又把自己名贵的蜀锦袍子在地上使劲的蹭了蹭,之后伸手还把自己的一头长髮给揉乱。 最末了,明明身怀轻功绝技,却非要用爬墙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进了城绅府,说什么是为了让自己凸显的更加狼狈。 眼见着林雪疏进了城绅府还勒令自己不许跟着,郑澜彻底麻了。 他觉得他家风光霁月主子一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 后来他不止一次感嘆道萧陌也算是个人才,明明是个杀人无数的杀手,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就因为林雪疏救了她两次性命? 令郑澜彻底麻了的事情还在后面。 萧陌回来后听林雪疏说郑澜还在城绅府未归,便提议自己去把郑澜叫回来,却被林雪疏以一句「郑澜心性机灵,在墙外等不到我们自会回来」堵住,之后就被林雪疏强行推回了房间睡觉。 萧陌觉得林雪疏的话也有道理,郑澜平日里确实是为人处世很是机灵,想来也不需要自己操心,便顺了他的意,回了房中休息。 郑澜是在城绅府外等到天亮后,才彻底认清自己真的已经被自己主子忘在外面的事实的。 他带着俩黑眼圈,步履蹒跚地回到客栈时,林雪疏与萧陌都才刚起。 他看着萧陌见到自己微愣的表情,和林雪疏见到自己才回来后震惊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之后郑澜含泪干了三碗饭,才勉强原谅了萧陌二人把自己晾在城绅府外一整晚的事。 …… 第16章 郑澜在城绅府外这一夜也没有白等。 还把自己爱凑热闹的性子发挥到了极致,在凌晨的时候向城绅府一名外出家丁口中,打听到了昨夜城绅府闹这么大动静是发生了何事。 许城绅有一个女儿,名叫许宛宛,今年芳龄十六,生的也是貌美如花。 本是应该说亲的年纪,但这城镇中却未有一名男子上许家提过亲。 原来,镇中人人都穿许宛宛脾性爆烈,性格骄纵,总是以打骂下人为乐。 纵使家财万贯,长相貌美,但这样的女子也很少有哪个男子愿意上面提亲。 更有甚者道,许宛宛在一年前还染上了癔症,总是在午夜间梦魇啼哭,嚷嚷着说府中有鬼。 这下子一闹,这位许小姐的姻缘是断了个干干净净。 试问这世间有哪个男子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总是神神叨叨,午夜啼哭。 娶这样的女子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要说这许城绅也算是个大善人,前几年城镇差点被水淹时,还自掏腰包,给镇民捐了许多粮食。 怎料世态凉薄,仅仅过了几年,他就从备受尊敬的「许善人」到现在被镇民避之如蛇。 对于许城绅女儿许宛宛的事,萧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既然许家家财万贯,难道就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治疗许宛宛癔症的大夫吗?」 萧陌一问这个问题,觉得有人捧场的郑澜说得更来劲了。 「许家当然找过许多大夫,但大夫都说许宛宛没病,午夜梦魇都是心里面的结,只能自行调养。而且我还听人说,许宛宛梦魇是因为……」 郑澜说这话之前还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确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人,才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萧陌道:「是因为她杀过一个外地……嗷!」 郑澜捂着手,对打完人施施然收起玉笛的林雪疏委屈控诉:「公子,你为什么打我?!」 而打人的林雪疏则是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慢悠悠喝了一口后,才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 郑澜:…… 萧陌听完许宛宛的故事,只是挑了一下眉,显然不信郑澜的说辞。 而林雪疏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睫若有所思。 郑澜一看两人听完自己精彩的演讲后一点回应都没有,不免有些泄气。 我的存在就让你们这么不快乐嘛! 萧陌不信郑澜的说辞是因为她现在也正处在十六七岁的年纪。 要说一个刚及笄的少女脾气坏,不是什么新奇事。 但要说一个女子如果不是像自己身份特殊,十六七岁的年纪情况下杀过人,她是持怀疑态度的。 来晋国的这几天,她能感觉到这个城镇民风算是比较淳朴。 听镇里人说,平日里连偷鸡摸狗的小事都很少发生,镇民热情好客,恐怕衙门都快关门歇业了。 再说,许宛宛家财万贯,除了没人提亲,算的上是生活幸福,日子滋润。 杀人? 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愁找不到如意郎君疯魔了吧! 而且许宛宛作为一个喜欢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能跟外界接触的时间少之又少,几乎没有认识什么外地人的机会,又何来杀人一说。
第25页 她转过头想问一下林雪疏的看法,却发现林雪疏也正好抬头看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一句话。 此事有蹊跷。 关于许城绅一家人的事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首先是许宛宛这个女孩儿的问题。 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她的杀人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林雪疏根据郑澜对许宛宛午夜梦魇的描述,觉得许宛宛能持续午夜梦魇一年之久不可能只是因为心理因素。 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被某种药物刺激神经所致,长期以往好让人变成真正的疯子。 其次是这个城镇里的人对许城绅一家的态度。 许城绅几年前曾救过全镇人的性命,是这里人人称赞的许大善人,在之后的这几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全镇人开始对许家避之不及? 萧陌认为绝对不会只是因为许宛宛那个根本没有证据的杀人之谈。 种种事情疑点颇多,许宛宛现在也可能快被人用药物逼疯。 萧陌三人准备查清这些疑点,如果许家人真的无辜,帮他们正名算是还了那块火灵芝的恩情。 当务之急,最应该做的是先弄清楚这几年间许家发生过何事,还有了解一下许姓一家的为人。 萧陌三人兵分两路。 拥有超强社交能力的郑澜,独自一人去向乡民调查这几年里发生过什么事让全镇人对许家避之不及。 而几乎没有社交能力的萧陌,则跟着林雪疏去打听许城绅一家的为人。 用郑澜的话说,市集上的人鱼龙混杂,消息来源广泛,打探消息是除了青楼小倌馆的不二去处。 于是,萧陌便跟着林雪疏到集市上寻找能打探消息的目标。 转了一会儿,林雪疏二人在一个卖甜食的小摊前停了下来。 「阿婆,要一串糖葫芦。」 林雪疏长得好看,连买支糖葫芦都能受到格外的优待。 卖甜食的阿婆卖给他的糖葫芦上淋了一层厚厚的糖浆,足足有别人的两倍多。 而林雪疏则是笑着谢过甜食阿婆,从她手中接过糖葫芦递给身旁的萧陌。 萧陌是个一出门就没声的性子,直到林雪疏转身递糖葫芦,甜食阿婆才发现摊子前还站一个人。 她看着林雪疏动作自然的把刚买的甜食递给身侧的小姑娘,笑着熟络的跟二人攀谈。 「小郎君,这是你家小娘子吧,长得真标志!就是怎么冷着一张脸呢?」 萧陌刚伸出手准备接林雪疏递过来的糖葫芦,就听见了甜食阿婆来了这么一句话,伸出的那只手僵了一下。 「不是,我……」 「头两天惹她生气了,所以才带着她到城镇散心。这不,这会儿气还没消呢!」 萧陌想跟甜食阿婆解释她跟林雪疏不是夫妻,但被林雪疏一把捂住了嘴。 之后她看着林雪疏抓起她的手,让她接手中的糖葫芦,然后又伸出胳膊虚搂上了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轻轻地拢了拢。 萧陌承受着林雪疏的迷惑行为,头顶渐渐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林雪疏趁着回头之际给萧陌使了一个眼色,萧陌读出来了。 他是不许自己拆穿他,让自己好好陪着他演一齣戏。 不过说实话,萧陌从未与人如此亲昵过,被林雪疏抱了腰后有些不自在。 但她不排斥林雪疏的靠近,调整了一下被抱着的姿势后便也不再多言,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吃糖葫芦,继续听他与甜食阿婆攀谈。 甜食阿婆倒也是个淳朴的热性子,与林雪疏只交谈了几句便开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婆,我看这个城镇风景不错,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 「呦~你这一问,咱们这儿好风景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是吗?我们初来乍到,对这边还不太熟悉,阿婆能不能给我们推荐几个?」 「行啊!像城南观景楼和萧江水渠都是我们当地有名的胜地。」 「观景楼正朝着萧江分支,每每到潮汛期,萧江水奔腾而过的那场面简直壮观的不行!不过这个月的汛期在前两天过了,你们要是想看的话只能等到下个月。」 「但是萧江水渠可以去,那里前几年刚刚竣工,里面造了风车,外围种了一大片枫树林。」 「你们来的也是凑巧,正到秋天,那边的枫叶都红了,好看的紧!平日里有不少姑娘小伙都喜欢到那边看枫叶,郎君也可以自己带着你家小娘子去看看。」 林雪疏笑着摸着萧陌的长髮接话:「萧江水渠我倒是听说过,本来也是想带着我娘子去看看,但是我前两天听镇里说那里面死过人,我家娘子胆小,听说了之后就死活不肯去了。」 那个据说被许宛宛杀死的外乡人的死亡地点就在水渠的枫树林,这是郑澜从许城绅家丁口中得知到的消息。 林雪疏现在提及这件事,多为试探意味。 果然,甜食阿婆听林雪疏说起一年前的事,脸上攀谈的笑意淡了许多。 她嘆了口气,说了声造孽。 林雪疏敏锐的察觉出甜食阿婆是许宛宛杀人之事的知情人,便接着刚才的话:「我还听镇里人说,那人是被许家小姐所杀,我们听后感到很不可思议。」 「宛宛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可能杀人!」
第26页 …… 第17章 甜食阿婆听到林雪疏口中许宛宛的杀人传闻后反应很大,这点有些奇怪。 况且她为什么能这么确定许宛宛从未杀过人? 或许,她和许家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林雪疏笑着道:「婆婆,这些事都是镇子里传出来的,我们外乡人不了解镇子里的情况,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如果说错了什么话,还请您见谅。」 他言语温和,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甜食阿婆不是个并不讲道理的性子,况且镇子里都传遍了许家无中生有的恶性,他们这些外乡人被误导也不足为奇。 一直没说话的萧陌看她面色颇为沉重,也轻声开口问道:「阿婆,您了解许小姐的为人吗?我们曾受过许家恩惠,也相信许小姐不会杀人,但没有证据为她平冤。所以想找您了解一下她情况,帮帮许家。」 甜食阿婆看两人表情不似作假,哽咽着感嘆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连两个曾受恩惠的外乡人都懂得知恩图报,而在同一个镇子里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镇民却落井下石,面目可憎。 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缓缓说起来了一年前的事。 原来,甜食阿婆本是许城绅家的帮厨,因着一手做甜食的手艺很得许宛宛亲近,曾在许家生活了近三年。 直到一个月前才被许城绅劝着离开了许家,但对许姓一家的为人十分了解。 许宛宛是许城绅独女,平时是千娇百宠,性子娇气了些,但远远没有城镇人口中的脾性爆烈,喜欢虐待下人为乐。 许城绅把女儿教得很好,许宛宛对待家中下人也十分温和。 两年前,甜食阿婆的儿子突患天麻,她来不及向许家告假,在儿子床前连着守了三天后才回城绅府。 许宛宛知道事情缘由后不但没有怪罪于她,还从帐房支出余钱让她给儿子治病。 打那时候起,她就把许宛宛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听完甜食阿婆的话,萧陌和林雪疏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这样的许宛宛,几乎与谣言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 一年前,也是正是这萧江水渠的枫叶正红之际,平日里足不出户的许宛宛也像其他公子小姐一样,带着侍女去水渠看枫林。 本该是一场欢快顺利的出门,但没想到在返回的半路上出现了意外。 水渠因为临近湖畔,所以土壤潮湿松软。 许宛宛走路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弄脏了鞋袜。 在外正衣冠,洁衣衫是晋国的习俗。 如果在外衣衫不洁,尤其是有身份的女子,会被视为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举止。 许宛宛一个有些娇气且在镇中有名有户的千金小姐,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脏着鞋袜出枫林。 之后,她让侍女回水渠外的马车上取新的鞋袜,自己则在一棵枫树下继续赏枫叶,等着侍女归来。 其实水渠面积虽大,但穿过枫林一来一回的时间并不长。 侍女回马车取了鞋袜后回原来的地方找许宛宛,却发现许宛宛未在原来的地方。 侍女以为自己记错了许宛宛的位置,疑惑的又往林里深处寻了一会儿,才发现了晕倒在地上的许宛宛。 当时的场景将寻人的侍女吓得半死。 不省人事的许宛宛绿色的罗裙上溅满了鲜血,颜色比萧江水渠的枫叶还红。 而她身旁不远处的一名仰躺着的男子,胸前插着一只匕首,睁大了眼睛,已死去多时。 这件事情报官后,许宛宛对此期间发生的所有事一概不知,最后被逼急了只会哭着说自己没有杀人,提供不了一点线索。 当时许宛宛还未及笄,当地的衙门经过查实,发现许宛宛在枫林是受了药物才昏迷,也没找到她杀人的证据,在二审过后便判了无罪,把她放了出来。 但许宛宛进过衙门的事全镇的人都已知晓,这个世道上除了战争,最可怕的东西便是谣言,尤其是还关乎着一名还未及笄少女的名节。 许宛宛杀人的事即使没有证据,也就这么在镇子里传了开来。 甜食阿婆在城绅府中看着许宛宛因不实的谣言性子变得越发沉默,平日里变着法的为她做甜食,却也没能再让许宛宛开心起来。 再过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许宛宛开始牴触下人的接近,性子变得敏感多疑,且夜夜梦魇。 许城绅看着爱女变成这样心疼的不行,却也只能顺着许宛宛的意,辞退了府中的下人,亲力亲自的照顾女儿。 因许家的下人在同一时间大量被辞退,镇子里便又开始谣言四起。 镇里有好事者说许家的佣人被辞退都是受了许宛宛的虐待,才受不了从许家离开。 即使离开的佣人也解释过许小姐并未苛刻过下人,却也止不住镇民唯恐天下不乱的心。 从那之后,许宛宛杀人过后因愧疚而变得脾性爆烈,喜欢虐待下人的谣言也在镇子里传了开来。 许城绅平日里忙着照顾女儿,还要兼顾着家里的生意,谣言四起之时从未解释过任何缘由。 时间一长,许家人的处境便成了现如今的局势。 甜食阿婆因捨不得许宛宛,直到在一个月前才被许城绅劝出府。
第27页 眼见着如今的许家日益萧条,早已没了之前的繁盛热闹。 许城绅不忍心甜食阿婆这么大年纪还要跟着许家被人戳嵴梁骨,便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离开许家。 …… 拜别甜食阿婆后,林雪疏二人在集市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路上,萧陌都保持着沉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雪疏伸出手拽住了她,二人便停在了集市的人群里。 「从离开甜食摊子之后你就开始闷闷不乐,怎么了?」 萧陌皱着眉看向林雪疏,纠结过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我只是在想,如果许宛宛真的无辜,这个镇子里的人在知道真相之后,又该如何面对曾有恩于他们的许家人。」 林雪疏没想到萧陌是在为这种事苦恼,他伸出手指把她皱着的眉抚平后问她。 「你真的觉得,这个镇子里的人不知道许宛宛根本没有害过人吗?」 萧陌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而林雪疏则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接着道:「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如果所拥有的财力、物力、乃至身世都一样,这个圈子将会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但如果有一天出现了一个人,他有着令人望而不及的身世,财富,硬生生打破了这这个圈子中人与人之间的平衡,那这个打破平衡的人就会变成这个圈子中所有人群起而反之的对象。」 萧陌皱眉:「所以,许城绅就是那个打破这个圈子平衡的人?」 「嗯,许城绅是在五年前才从洛阳移居到这个城镇的。他祖上是进过晋王宫的人,家境自然不凡,在这个平凡的小城镇里本就是人人羡慕的对象。当羡慕积聚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变成嫉妒、不满、甚至心里还会滋生出恶毒,这是人的劣性……」 「许宛宛的杀人事件,还仅仅只是这个镇子里的,镇民用来针对许家的其中一件事。他们想要的是许家不再是他们眼中的高高在上的存在,许宛宛究竟有没有杀过人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不明白,许家不是帮过全镇子里的镇民吗?」 萧陌抿唇,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淳朴的小镇里暗藏着的,居然是这样的人心。 「阿陌,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许家家境优渥,在五年前镇子遇洪灾时拿出银两救人,在这些早就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镇民眼中只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早就失了本心。」 萧陌自从做了影卫之后,几乎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人,自然也不了解人性的险恶。 林雪疏不想把这些世俗摆在萧陌的面前,但也要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人心最是难测。 但萧陌也认为并不是所有镇民都失了本心,就像刚刚的甜食阿婆一样,没有被世俗蒙蔽。 林雪疏听完之后只是又回復了她一句饱含深意的话。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有坏人当然就有好人。」 「但是阿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因为人心是永远都猜不透的……」 …… 第18章 三人出门前约定,如果谁打探完消息就先到附近的茶楼等待,林雪疏说完这些话不等萧陌消化就拉起她赶去与郑澜汇合。 郑澜早已在茶楼等待多时,见二人前来汇合,为两人分别倒了茶水过后,迫不及待的要把打听到的消息分享出来。 据郑澜打听到的,萧江水渠是在两年前才被修建的,工程繁复,耗资巨大。 本应是全镇民集资修建,但他却打探到,这个庞大修建工程的资金,居然是由许城绅一个人承下来了。 而许城绅这么做的原因,是在萧江水渠修建之前,萧江附近还发生过一件大事。 五年前萧江水漫城镇,虽几乎无人员伤亡,但水坝决堤却无人修理,留下了不少祸患。 接下来的三年里,萧江之水时不时就会从决堤的水坝中涌进城镇。 水量虽要不了人命,但像庄稼时不时被水淹,根本不能成活;街上的水时不时漫过脚踝,根本不能出门等等的事情在所难免,实在是为镇民的生活上带来了诸多不便。 镇里的人都知道,要想彻底解决城内漫水问题,被破坏的水坝是必须要修的,便提议由镇民集资,在萧江周围修建一条水渠排水。 这本是件每个镇民都应参与的事,但就是有些「刺头」和「铁公鸡」不愿意出钱,还嚷嚷着许家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多出点为镇民做贡献,还让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集资。 许家虽然有钱,但三年前因为给镇民捐了太多粮食,元气大伤,至今仍未恢復,自然是出不起修建水坝的全部资金。 但经这些无赖一嚷嚷,一些已经出了钱的镇民也不干了,认为凭什么「刺头」都能靠无赖矇混过关,而自己却要吃「闷亏」乖乖出钱。 一时间,将近九成的镇民都不愿意再集资,修建水渠的事也因此被搁置了下来。 但没想到仅隔了半个月,镇子里就又出了事,居然是许城绅在萧江附近轻薄了一个镇子里的姑娘! 萧陌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郑澜一个问题:「许城绅为什么去萧江附近?」 郑澜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之后他又接着道:「许城绅是移居的异乡人,轻薄了镇子里的姑娘后,差点被镇民抄了家。许宛宛两年前还是个孩子,被当时镇民围府的阵仗吓坏了,许城绅护女心切,自愿出了修建萧江水渠的全部银两,并娶了那个被轻薄的姑娘,这件事才平息了下来。不过从那以后,许家人的名声就臭了。」
第28页 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萧陌诧异道:「这么巧合?镇民前脚拒绝出资修水渠,许城绅后脚就出了轻薄女子的事并出了修水渠的全部银两?」 这真不是她多想,确实是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未免都太过巧合。 郑澜说了这么久,嗓子有些冒烟,喝了一口茶才接着回答萧陌的疑问。 「所以说这个镇子里的人对许姓一家的态度很奇怪啊!对了,那个据说被轻薄的姑娘现在就在许家,并且日日照顾许宛宛。」 林雪疏听完整件事后也开了口,把玩着手中的玉笛饶有兴趣地对萧陌说:「看来我们有必要再去许家一趟了……」 …… 三人离开茶楼之后直接来了许家,郑澜大摇大摆说出了林雪疏「圣医」的身份,并表明他们可以为许宛宛治疗梦魇,之后便顺利的进到了许城绅府中。 再次来许家,萧陌的心情有些微妙。 毕竟上次她们可是来这里偷过东西的,这次被恭恭敬敬的请到了府中,心里竟然升起了一股诡异的罪恶感。 萧陌在前往大厅的路上就发现了,许城绅家除了来回巡查的家丁,真的就像镇子里的人所说,府中几乎没有了下人。 就连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由许家的最后一个下人,也是许家的管家来做的。 喝完茶水不一会儿功夫,许城绅便匆匆赶来,萧陌他们也看到了这传闻中的许城绅。 许乡绅个子不是很高,但长相很儒雅,毕竟是从京都洛阳来的大家族,言行举止之中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礼数,让人生不起反感。 他应该是听到有人可以治疗自己女儿梦魇之症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见他们,情急之下都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仪容。 到了三人面前之后没有说话,他直接撩起衣袍弯下腰,竟是准备给他们下跪。 幸好郑澜眼疾手快,在他还没跪下前就将他搀扶了起来。 「听闻圣医能治小女顽疾,许某愿散尽家财求圣医为小女治病!」 许城绅言辞悲切,感情完全不似作假,是真的跟传闻中一样疼爱女儿。 林雪疏给郑澜使了一个眼色,郑澜立即心领神会,开始用自己超高的交际能力安慰情绪激动的许城绅冷静下来。 「许老爷放心,我家公子医术高超,这世上就没有他治不了的疾病,您家小姐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听着郑澜信誓旦旦的保证,许城绅的心神逐渐安稳了下来,又说了一些感激的话,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林雪疏他们去为许宛宛治病。 也许是病情的原因,许宛宛的卧房在城绅府的深处。 萧陌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许宛宛房门前。 在这之后,许城绅就开始表现的有些不安。 他攥着自己的袖子,嘴巴张了又张几番犹豫后才向林雪疏说出自己的请求。 「林圣医,小女午夜梦魇已长一年之久,因而精神不济,且心思敏感。一会儿看病能不能只您一个人进去?我怕人多的话会又刺激到小女。」 那怎么可以! 他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对许宛宛梦魇一事一探虚实,如果连人的面都见不了,那还真是算白来一趟了。 郑澜刚想反驳许城绅的请求,就被林雪疏出手制止。 「可以。」 「多谢林圣医体谅!」 许城绅没想到眼前这位圣医脾性如此随和,感激的话又源源不断的说了出来。 林雪疏未再多言,抬步准备进门之际,却被萧陌拉住了衣袖。 萧陌似有话对林雪疏说,但思索了好一会儿,却还是只对着他说了一句:「万事小心,我会一直在门外。」 林雪疏知道萧陌是担心自己被精神已快「失常」的许宛宛伤到,温柔的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让她不要过于担心。 「嗯,我会小心。」 随后便抬步进了许宛宛的房间,之后用房门隔绝了众人的视线。 …… 林雪疏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出的许宛宛的房门,许城绅一见着圣医出来,便着急忙慌的凑上前询问女儿的病情。 他并未直言许宛宛病情如何,而是先问了她平时都吃的什么东西,这些吃食又都经过谁人之手。 这种时候,许城绅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了自己女儿病情的不对劲。 「依林圣医所言,莫非是有人想要故意加害小女!」 林雪疏斟酌了一下语言,向众人道:「现在只是猜测,还请许先生先保守住密秘,以便我们尽快抓住加害许小姐的兇手。」 「林圣医请吩咐,许某定当全力配合!」 萧陌三人与许城绅商量好如何抓住陷害许宛宛的兇手后,便准备离开许家。 在走到城绅府门前时,林雪疏突然回过头,绕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管家,对许城绅说了一句话。 「许先生,许小姐对我说,她的卧室里有鬼……」 …… 第19章 当天夜里,郑澜坐在许小姐的房顶,吹着尚且还不算凉的秋风,顺便拍死第三十二个吸自己血的蚊子后,足足将萧陌和林雪疏骂了九九八十一次。 凭什么他们两个人可以躲在许宛宛的房间里抓「鬼」,而自己却要吹着冷风,陪着蚊子在房顶盯梢! 抓「鬼」这件事,还得从林雪疏为许宛宛治病说起。
第29页 当时林雪疏进了许宛宛房间后,发现许宛宛并没有镇民口中传出的疯魔症状,只是精神状态很不好,即使长相确实是如花似玉,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就像是暮年的老人。 面对林雪疏的到来,许宛宛无悲无喜。 在林雪疏为其把脉时,她也十分安静,没有过多的反抗情绪。 对于许宛宛的沉默,林雪疏没有试图与她搭话,为她诊完脉后心里对她的情况有了一个明了。 直到他收了把脉时用来隔离的绢布后,是许宛宛勐的一把抓住他还没来的及收回的手,开口说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病,也不是疯子……」 这句话许宛宛在这一年之中说过无数次,即使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还是一遍遍坚持证明自己没有疯。 最后重复太多次了,连说出这句话的语气都变的无波无澜。 林雪疏是她一直以来见过的,来为自己诊治的大夫里最年轻的一个。 她本来以为眼前这个仙人一般的公子也会像之前的大夫那样,听了她的话后,只会劝她好好配合治疗,但没想到他居然会相信自己。 「许小姐不用害怕,我知道你没有病。」 林雪疏不动声色的扯开许宛宛紧拽着自己手腕的手,坐到了离她有一段距离的茶几桌前。 「你、你肯相信我?你是这一年之中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对许宛宛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先是被诬陷杀人后又被传疯魔,心里一定憋了太多的苦楚与委屈。 也许是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自己,许宛宛喜极而泣地低声哭了起来,也没有留意她拽着林雪疏时,林雪疏微微皱起的眉头。 「可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说我是疯子,还诬陷我杀了人。」 林雪疏从袖中取出手帕递给许宛宛,轻声安抚她道:「许小姐,我曾受过许城绅恩惠,既不相信许城绅会做出轻薄女子之事,也不相信你会杀一个外乡人。许家发生的种种事情,有太多的巧合。在这幕后一定有人在主导许家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们只有抓住了幕后之人,才能证明许家上上下下的清白。」 许宛宛接过手帕,慢慢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也许是林雪疏的声音太过温柔,她的情绪渐渐平復了下来,之后带着期望看向林雪疏。 「可是我该怎么帮你?」 「先告诉我你是从何时起开始梦魇的吧。」 在接下来的这半个时辰的谈话中,许宛宛将自己开始「梦魇」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雪疏。 许宛宛最开始梦魇是在一年前。 原因无他,那时她被诬陷杀人,意志很是消沉。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胃口变得很差,吃不下东西,但远远没到会夜夜梦魇的地步。 她在城绅府有父亲的悉心陪伴,还是过着与以前同样的生活,只是不如之前的自在快乐。 直至有天夜里,她口渴起来喝水,眼神缥缈之际,突然发现好像有一个人影站在自己的窗前。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睡迷煳了,也没有太过在意,喝完水之后就回了床榻休息。 但没过多久,就被噩梦惊醒。 她习惯性的往窗边去看,发现之前的人影还在,正巧当时下暴雨,天空噼下来的闪电在一瞬间让黑夜亮如白昼,这次她看清楚了窗边的人影。 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七窍都流着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从那之后,许宛宛就开始夜夜梦魇。 她跟自己的婢女、父亲都说过自己不是梦魇,她是真的看到窗前有人,但许城绅每每去查证时,她的窗前总是没有丝毫异象,根本没人她说的人影。 许城绅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因深受诬陷才会变得如此敏感多疑,便请了不少大夫为她调理心神,但许宛宛还是夜夜会被噩梦惊醒,然后次次都会看到窗前的人。 许宛宛开始梦魇的整个经过就是这样。 林雪疏为许宛宛诊完病回来后,就把窗前闹「鬼」的事告诉了大家。 根据为许宛宛的诊治结果,林雪疏觉得她应该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长期摄入 了冰片、檀香、紫苏等会刺激神经的药物,才会导致每到午夜就会惊醒。 至于窗前的「鬼魂」,只要是会轻功的人都能做到午夜时分,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一个少女的窗前,并悄无声息的离开。 为了抓住那个在窗前故弄玄虚之人,萧陌他们制定了一条抓「鬼」计划。 林雪疏先是在城绅府门前像其他大夫一样,说了许宛宛认为房间有鬼的事。 毕竟许宛宛已经疯疯癫癫一年,林雪疏直言她的不正常会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 想来他这「圣医」只是徒有名声,幕后之人接下来应该也不会突然改变计划。 之后他们一部分人躲在许宛宛的房间「守株待鬼」,一部分人外围盯梢,断「鬼」的后退之路。 而知情人许城绅与许宛宛只要当不知道此事,配合着他们抓「鬼」就行。 郑澜本想跟着自家公子躲在许宛宛房间抓「鬼」,也好一览许小姐的花容月貌。 但林雪疏直接用一句「你功夫比不上阿陌,保护不好我」驳回了他的提议,随后就被苦兮兮的安排到了房顶盯梢。
第30页 对比起郑澜的委屈,萧陌觉得自己现在也很辛苦。 她与林雪疏要在房内隐藏身份抓「鬼」,但许小姐的房间就这么大点儿,除了衣柜和床底,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像林雪疏这样的「神仙哥哥」当然不会钻女孩子床底,而萧陌为了保护他,只能和他一起挤进了衣柜。 虽说许小姐的衣柜对比寻常女子的算挺大了,但要塞下两个人也是有点勉强,而且里面还挂满了衣服,能容人的更是狭窄了起来。 为了节省空间,他们二人只能紧密的挨在一起。 萧陌的后背抵住林雪疏的前胸,整个人几乎是以镶嵌的方式被林雪疏抱在了怀里。 她本就因为这种姿势非常不自在,偏偏林雪疏还把下巴抵到她的肩上低声提醒她不要乱动。 温热的鼻息扑到萧陌的耳朵上,瞬间让她感觉到全身发麻。 她转过头去想提醒林雪疏离她远点,但刚一转头嘴唇却不小心擦过了林雪疏的脸。 「对、对不起!」 她囧迫的用气音道歉,末了还加一句「我没有想故意亲你的脸」以证自己清白。 而林雪疏突经意外,起先是愣了一下,听到萧陌的道歉后也用气音回了她一句「没关系」。 随后两人便不再交谈,安静着等待「鬼」的到来。 子时夜半,许宛宛又像往常一样突然惊醒,这一次她还是习惯性的往窗边看,那个男人还在窗前。 她按照计划像之前一样开始大叫「有鬼」,而萧陌听了这个信号后立刻从衣柜里钻出,准备擒住这个装神弄鬼的人。 那人虽然完全没想到房间还有其他人,但装鬼的技巧还挺熟练,一个转身就想「飘」走,却被赶来的郑澜断了后路。 这人看没了后路有些气急败坏,从袖子中掏出匕首准备鱼死网破,但他那三角猫功夫当然打不过萧陌跟郑澜,几招下去就被郑澜按倒在地。 萧陌皱着眉上前一把撕了这人脸上的伪装,许城绅这时也凑巧带着官差赶来,一群人都看清了这装神弄鬼之人的真面目…… …… 第20章 许管家跟了许城绅将近十年。 据许城绅说,她还是当年许家在洛阳时,机缘巧合下救了被混混殴打的许管家。 后来见他无处可去,便收入了许府做下人。 许管家为人机灵,脑子也好使,而且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干事利索的他很快就被老管家提拔做了许府的帐房先生。 五年前,他跟随许城绅迁移到这个小城镇,在老管家去世后顺理成章的接替了老管家的职位,成了城绅府的新管家。 许乡绅的确是个善人。 他所出的僱佣费几乎是其他府中的两倍,而且信任、善待府中所有下人。 不为别的,任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不想在自己家里还要时刻提防。 但也正是这份良善,让他在遭受亲近之人背叛时,承受的痛苦是其他人的数倍。 尤其是这个亲近之人伤害的还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你!我这么相信你,把许家交给你打理,你为什么要害宛宛!」 郑澜一把拉住痛心疾首,想要上前讨要个说法的许城绅,免得他被还在挣扎的管家伤到。 许城绅自认从没有亏待过许管家,但不曾想,许管家从始至终都想要他家破人亡。 林雪疏走到被擒住的许管家面前,皱着眉头问他:「你为何想要害许家身败名裂?还有,一年前死的那个外乡人,是不是你杀的?」 许管家当然不会老实交代所有事情的实情,被擒后便一直挣扎,这会儿见自己确实没了逃出生天的机会,索性一言不发。 林雪疏早就料到管家会是这种态度,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笛接着道:「如果你不回答,我们就去问那位赵姑娘,我相信赵姑娘也一定知道不少事情。」 林雪疏口中的赵姑娘,就是两年前据说被许城绅轻薄的姑娘。 许管家一个男人,即使在许府侍奉多年,但想要接近许宛宛这个闺阁女子并给她下药,不是一件易事。 之前林雪疏派郑澜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乡绅府里留下的所有人,而府内能与许管家接应的对象,几乎可以确认,就是现在府中作为唯一女人的赵姑娘。 他直觉这个赵姑娘与许管家关系匪浅,也确信许管家应该不希望这个赵姑娘捲入许家之事,所以他以赵姑娘威胁许管家就是为了让他露出马脚。 果然,许管家一听林雪疏他们要去找赵姑娘,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勐的抬起头,像看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林雪疏。 萧陌不动声色的站在林雪疏面前,挡住许管家的视线。 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手中的「孔雀」剑刃却铮铮作响,显然是对许管家动了杀心。 林雪疏发现了萧陌的异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她扶剑的那只手轻拢在自己的手心,无声安抚。 「许家之事全都是我一个人主使,跟她没关系,你们不要去找她!我……」 他为赵姑娘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一名身穿绿衫的女子推开在外围拦住她的官差,扑到许管家身边哭喊着叫了一声「哥」。 许管家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你来干什么!快回去!滚!快给我滚的远远的!」
第31页 看似疾言厉色,实则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为其开脱。。 赵姑娘不顾他的怒斥,走到林雪疏他们面前跪了下来,又磕了个头之后说:「小女愿在全镇民面前证明许家清白,只望各位大人放我哥哥一条生路!」 …… 赵家跟许家一样,上一代都曾是晋王宫里的御医。 晋国药材稀缺是全中原人都知道的事,但这赵家上一代的赵御医,是算真真担得起「奇才」二字。 赵御医因着在晋国王宫的方便,平时有不少机会接触一些稀有药材。 见的次数多了,竟能根据这些要的药性,凭藉着记忆制作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稀有药材的假药。 慢慢的他起了歪心思,悄悄将这些假药卖到王宫外,发了一笔横财。 但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同样身在王宫的许御医揭发。 因涉及卖假药的银两过多,受害人中不乏一些晋国的王孙贵族,晋王一怒之下直接抄了赵御医的家,收编了他的全部家财。 但念着赵家在宫为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对赵家赶尽杀绝,放了并未参与假药卖买的赵氏后辈一条生路。 赵家被抄家后,许管家对揭发卖假药之事的许御医怀恨在心。 他觉得如果不是许家不顾及共事多年的情面,将买卖假药的事告到了晋王面前,他们赵家根本不会落得如今这不田地。 他把自己的妹妹送回了老家,而自己则找机会结识许城绅进了许府。 直到终于等到了老管家身死,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许家的新管家之后,许管家才开始了他的计划。 这个小城镇是许管家的老家,当年许家决定移居到这里时,他也是万万没想到。 但许家迁移之事不仅没有打乱他的计划,反而为他的復仇提供了不少便利。 两年前,镇民拒绝集资修水渠后,许管家联繫了住在这个镇子里的妹妹。 他知道镇子里的里正会在固定的时间去萧江查看水位,于是他假借里正(古代小城官职名,相当于现在的乡长)之名将许城绅约到了萧江附近,与妹妹联合演了许城绅一场,让许城绅在镇民的威胁下不得不出了修建水渠的全部资金,并娶了赵姑娘。 建了水渠之后,许府的状况大不如从前,而妹妹借着身份的便利开始给许宛宛下药,与自己里应外合,搞得许家鸡犬不宁。 本是很顺利的復仇,但他没想到,之前一心帮自己復仇的妹妹会在一年前喜欢上了一个外乡来的读书人。 并且之后还多次表示这些年他们对许家的报復已经够了,妄图说服他放弃復仇。 许管家当然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被毁,并且觉得妹妹会放弃復仇全都是受了那个读书人的蛊惑。 正巧当时足不出户的许宛宛外出去萧江水渠看枫叶,他心生一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个读书人,嫁祸给去看枫林的许宛宛。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妹妹对许家的仇恨更上一层楼,也正好好断了妹妹要跟那读书人私奔的念想。 当时赵姑娘给许宛宛下了这么长时间药的药性在最近的一年也逐渐显现,许城绅轻薄镇中女子名声变臭,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许宛宛杀人疯癫让人避之不及。 偌大的许家在他这么多年苦心策划下,终于变成了如今这幅衰败景象。 今天白天时,他听了林雪疏说起许宛宛房间闹鬼的事本没有在意。 但策划了这么长时间,许宛宛还是没有真的疯让却他有些着急。 他早些年学过功夫,本来今天晚上是要来直接杀了许宛宛以绝后患的,却不想被萧陌一行人反演被擒。 众人看着跪在地上蓬头垢面哭喊着祈求他们放了许管家的赵姑娘,内心无法升起片刻怜悯之情。 且不说许管家杀过一个无辜的外乡之人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赵姑娘就凭坏了许城绅名声,还给许宛宛下过这么长时间的药差点把人弄疯,就没为任何人求情的资格。 赵家当年卖假药是不争的事实,而许家揭发此事避免了无数无辜之人被假药所害,是谁都无法反驳的仁义之举。 赵家这对兄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看得到自己被抄家后荣华不再,流落街头,却从不去想他们手里流出的假药又害死过多少人。 这无知谓脾性,是真真的跟自己的父亲一样自私…… 第21章 许管家与赵姑娘的罪行已被证实,跪求无果之后两人都被拷上了手铐,即刻被衙役压回衙门。 但没曾想许管家在这种关头依旧执迷不悟,竟在被衙役挟持转身之际,忽得取出鞋筒中藏的匕首,生死一搏去刺杀许城绅。 萧陌当即察觉,抬臂用剑柄去挡失去理智的许管家。 而一旁守着的官差却抢了先,争夺匕首的过程中,不慎一刀直接了解了许管家的性命。 可笑的是,他死之前还在恶狠狠盯着许城绅。 这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自己臆想衍生出的復仇。 月朗星稀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倾盆的雨水沖刷着许管家的鲜血,将赵姑娘的嚎啕大哭,许城绅的嘆息都埋没在了雨声中。 林雪疏转过萧陌僵直的身体,将她的头轻按在自己的颈窝中,不让她再看这场由贪婪与自私引发的闹剧……
第32页 …… 萧陌自那天从城绅府回客栈之后便开始发起烧。 也许是跟林雪疏在一起后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血,在城绅府突然见血后被刺激到了,她竟又开始做噩梦。 她一如既往的梦到了当年父亲杀人时的场景,以及火光滔天下离别时的决绝。 梦到了当年在暗影司与同门的厮杀,同门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与恶毒。 也梦到了这一年来被她杀过的人,他们死前对她的祈求,祈求自己放他们一条生路,而自己…… 她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一样无法离开,被逼迫着一遍遍看这些年她一直想要遗忘的事。 她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离开这个笼子,却被眼前的梦境激得愈加惶恐。 突然,一段温柔的笛声闯入了她的梦里,她被梦境困住的暴躁渐渐被轻缓的笛音安稳了下来,随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睡。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两天后了。 …… 刺眼的阳光顺着窗户投射到屋子里,萧陌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睛。 人在生病后总是变得格外脆弱,也是感情最容易被影响的时候,连萧陌也不例外。 她看着趴在自己床前假寐的林雪疏,没忍住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几下。 昏迷的时候其实她还是有些意识的。 她在梦里听到了林雪疏为自己吹笛,感觉到了林雪疏为自己擦脸餵药,也知道在自己生病这两天,林雪疏一直在侧陪着。 萧陌心疼的看着林雪疏眼下的两团乌青,猜想他这两天恐怕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慢慢掀开被子下床,想找一件外袍为衣着单薄的他披在身上,却没想到还没下床,林雪疏就被细微的动静闹醒了。 看到萧陌醒过来,林雪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掌放到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退烧了。」 他伸了一下腰,状似不经意的揉了一下因睡在床沿而发酸的脖颈,看着萧陌笑着说:「你要是再不退烧,恐怕就要变成傻子了。」 「林雪疏,你多久没休息了?」 萧陌皱着眉,没有回应林雪疏的打趣。 为了让林雪疏尽快去休息,她还指着他眼下的乌青说:「不仅眼下乌青严重,连眼白都充血了,快去休息!」 林雪疏听完她的话,笑着揉了揉眼睛应了声「好」。 萧陌病着的时候不太安生,这两天他确实没怎么休息。 在踏出门之前,他垂着眼帘,像是不经意的问了萧陌一句:「阿陌,是不是想家了。」 「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在叫『阿爹』……阿陌,你,是不是,想回秦国了……」 萧陌听了林雪疏的话先是愣了一下,回想起梦里的难些被自己刻意遗忘却不得的事,笑容里是浅淡的苦涩:「林雪疏,我早就没家了啊。」 林雪疏轻轻嘆了口气,回过身去轻轻抱住了她。 再之后,他听见萧陌小声的用气音在自己耳边说:「林雪疏,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 萧陌年纪小,又是习武之人,身体自然恢復的快。 烧退后只过了一天,就变得又活蹦乱跳。 今天林雪疏带着她和郑澜来逛城镇里的集市,在这里留了将近一个月,他们还没有好好体会过晋国的集市是怎样的氛围。 过不了两天他们就要走了,经此一别,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这里。 不知不觉,他们逛到了之前打探过消息的甜食阿婆的小摊,林雪疏拽住了「没有注意到摊子」,还在往前走的萧陌,笑着问她:「还要不要吃糖葫芦?」 萧陌看着色泽诱人的糖葫芦,决定无视之前与林雪疏被甜食阿婆误认为夫妻的窘迫,点了点头。 「啧!」 「哼!」 萧陌:??? 郑澜这两天是抽风了? 萧陌看着旁边对自己直哼哼的郑澜,以为他也想吃糖葫芦,便礼貌性的问要不要也给他买一串。 结果郑澜听完后直接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有钱吗?你现在穿的衣服都还是我家公子的呢!」 萧陌:…… 萧陌不知道郑澜又吃错了什么药,才会一大早脾气这么大。 不巧的是,她脾气除了面对林雪疏时也不太好,忍的时间长了就容易把自己憋出毛病。 她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糖葫芦,看着还在不停絮叨的郑澜,在快要忍不住准备用武力教育他一顿的时候,林雪疏及时的朝郑澜飞了一记刀眼。 郑澜瞬间安静如死鸡。 萧陌:…… 他们无所事事的顺着集市继续往前,没曾想会正好碰见出门的许宛宛。 自从许管家之事被揭过,许宛宛吃了林雪疏开的药后身体好了许多。 今天她穿了身比较素净的衣裙,髮髻上只点缀些许珍珠首饰,配上她那张清丽的小脸,十足惹人怜爱。 一看到林雪疏,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几度,迈着倩倩小碎步,快速到了他们面前,看着林雪疏,娇羞的捏着手帕与他们搭话。 「林公子!好巧,你们也来逛集市吗?」 郑澜真不愧他交际小达人的称唿,真的跟谁都聊得起来。 见萧陌两人都没与许宛宛搭话的意思,自己就跟她热切的攀谈起来。
第33页 「是啊是啊许小姐,我们快走了,想在走之前体会一下晋国的集市的氛围,所以就来了。没想到刚巧碰见你!」 「什么!你们要离开!?」 许宛宛一听林雪疏他们要离开小镇,顿时也顾不得自己的淑女风度,说话的声音都噼了叉。 这时,之前一直没有接许宛宛话的林雪疏开了口,语气温柔但疏离的回覆她:「许小姐,我们一行人都是爱游山玩水的散漫之人,之前待在小镇是因有要事要办,现在事已办成,自然不日就要离开。」 「那……那你……那……我……」 许宛宛磕磕绊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之后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林雪疏。 一旁的郑澜见此情形立即凑到萧陌的耳边科普:「在晋国,未出阁的女子要是有了心仪之人,就会亲手做一个香囊赠给那个心上人,如果对方接了香囊,就代表接受了女子的示爱!」 萧陌听完郑澜的科普之后倒是对许宛宛送林雪疏香囊一事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斜着眼睨了一下他说:「你终于恢復正常了?」 郑澜面无表情:你是个木头吗…… 萧陌:? 他深吸了一口气,称得上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天天这么粘着我家公子,难道不是喜欢他?看到别的姑娘给他送香囊,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萧陌疑惑:「喜欢啊,可这跟香囊又有什么关系?」 喜欢林雪疏这件事早在秦国时她就于许诺面前承认过,但林雪疏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拒绝和接受别人爱意的自由。 自己是因着身份原因不准备说出来了,自然也不会挡着别的姑娘给林雪疏示爱。 郑澜对萧陌清奇的脑迴路大为震惊,捂着心口为自家殿下尚且路漫漫兮的感情之路哀悼。 不过很显然,再怎么样,林雪疏也不会接许宛宛的香囊。 他对许宛宛的大胆的示爱摇了摇头,虽是拒绝,但语气还是十分温柔。 「许小姐还是遇到更值得託付的人后再把香囊交给他吧。」 说完之后也没管垂涎欲泪的许宛宛,牵住一旁萧陌的手错过许宛宛继续往前走,边走边低着头对萧陌道:「走吧,去给你买新衣服。」 …… 萧陌是从萧水崖上落下后,被林雪疏捡回去的,自然没有什么换洗的衣物。 但郑澜是万能的,不仅是交际小能手、话痨王中王,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居家缝衣男。 他把林雪疏身形抽条之后穿不上的衣服改小了尺寸,萧陌也就一直凑合着穿。 但毕竟原本是男子的衣物,就算郑澜再怎么手巧,萧陌穿着还是有些不合适。 他们出了市集后就直奔裁衣铺。 挑来挑去,林雪疏最后拿了一套红色的罗裙让萧陌去试。 萧陌一进更衣间,郑澜就立即贱兮兮的凑到林雪疏边上矫揉造作:「公子~人家也想要新衣服~」 面对郑澜突如其来的抽风,林雪疏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想要自己去买。」 「可是人家想要你给人家买~」 「你自己有钱。」 「可人家就是想要你给人家花钱嘛~」 「这里是女装铺。」 「人家可以……」 「闭嘴!」 郑澜:…… 郑澜默默咽下了想吐槽的话,这边萧陌也换完了衣服。 她之前在秦子钰身边做事时图方便,穿的都是偏向于男子的常服,这种女子的罗裙几乎没有穿过。 出了试衣间,她颇有些不自在的整理罗裙的衣摆,问外面的两人:「我穿成这样会不会很奇怪?」 林雪疏二人听见了她的声音,眼睛齐刷刷地向她看过去,随后都有些愣神。 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江湖之中凶名在外的「鬼剎」,原来会这么适合明亮的颜色。 萧陌皮肤本就白皙,又因常年身处暗无天日的暗影司,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面上都是透着不健康的苍白。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喝林雪疏配得调理气血的药,面上也终于有了些红润。 红色的罗裙将她本就皎好的长相衬的更加明艷,甚至多了一些这个年纪的女子特有的娇媚,就连见过不少各国美人的郑澜都不能否认,萧陌的长相确实很出色。 林雪疏站起来走到萧陌的面前,笑着替她整理了下微乱的鬓髮,看着她道:「没有,你穿红色很好看。」 萧陌听了林雪疏的评价后,心里的不自在终于减了几分,脸上多了些明媚的笑意。 一旁的郑澜看着两人站在一起,接着挑衣服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家公子要是真被萧陌勾了魂,好像,也不亏。 …… 第22章 萧陌审美不足,所以后面开始挑首饰的时候总是问林雪疏的意见。 转了一圈下来,林雪疏即使每次都能接住萧陌的话,但有些心不在焉。 衣袖下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看着一旁萧陌的侧脸,他想起了前几天照顾发烧的她时,郑澜对自己的质问。 「公子,还是我来照顾萧陌姑娘吧。」 「不用,她不喜欢别人碰她。」 「公子,对萧陌姑娘来说,您也许也是『别人』……」 「……」 「我不一样,她很亲近我。」
第34页 「殿下!您现在对萧陌姑娘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是否还像当初一样,只当她是一个孩子!」 「……」 「郑澜,你逾越了。」 「楚越汀,你别忘了你是楚国太子,而萧陌是什么身份!」 「郑澜!」 「殿下!」 「你先出去吧,阿陌需要休息……」 最后,他没有回答郑澜的质问。 因为就算之前他可以信誓旦旦的说只当萧陌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孩子,但都否认不了现在自己确实已经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对于郑澜想要得知的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如果他还当萧陌是个自己捡回来的孩子,那刚才她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自己不可能会觉得心头悸动,一如当时跟萧陌在许宛宛的衣柜中那个意外的吻一般。 其实萧陌不知道,当时她转头的时候嘴唇不经意间擦过得不是林雪疏的脸,而是嘴角…… 萧陌离开城镇的前一天,收到了许诺的回信消息。 说来时间实在是不巧,许诺在一个月前才收到了心心念念萧陌的飞鸽传书。 时隔这么久终于收到她的书信,许诺皱着眉看完书信内容后,才慢慢松了一口气。 「已安,现处晋国,勿念。另,望兄勿道妹之踪,助妹寻赤焱株,妹感激不尽。」 知晓了萧陌已平安无事,他放心了下来。 也遵着她的嘱咐看完信后就用火烧掉,没有跟任何人说明自己与萧陌已取得联繫一事。 之后提笔给萧陌回信:兄已知晓,遵妹嘱託,不日帮寻赤焱株,山高路远,望妹顾好自己。 看着飞走的信鸽,许诺喃喃自语:「么儿啊么儿,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可知钰王已带人去寻你,可千万不要被他寻到啊……」 后来的一个月内,许诺查了暗影司的档案和典籍,发现五十年前,赤焱株曾在晋国西北部出现,但具体位置的查证还需要时间。 为了给妹妹些安慰,他还是立刻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萧陌。 萧陌看着许诺给自己的回信,暗想,他们这次也是歪打正着,晋国算来对了。 …… 第23章 太原曾是前晋的都城,也是晋国中最繁华的城镇。 后来改朝换代,现在的晋王因素爱牡丹,便把都城迁到了洛阳,但太原依旧保持着前朝的繁荣。 萧陌三人一进太原城,就感受到了这里氛围与之前那个小城镇的不同。 太原城也不愧是做过晋国都城的地方,不但地域广阔,大街小巷都透露出繁华的气息,就连城中人也热情洋溢,对来自远方的客人更是尊待有佳。 刚把行装放到客栈,郑澜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们出了门。 之前听林雪疏说,郑澜是个特别会吃的人,如果不是家里人的缘故,指不定现在就做了一个厨子。 事到如今,萧陌觉得林雪疏这话还真没说错。 差点儿就做了厨子的郑澜一到集市就从街头就开始挨个儿吃,到了街尾后还想去附近的茶楼吃茶点,看来是准备一个卖吃食的地方都不放过。 关键他不仅自己吃,还要拉着萧陌一起吃,一路走到街尾,萧陌已经撑得有些难受了。 林雪疏到甜食摊给她买了碗酸梅汤,看着她被撑得直皱眉的样子有些无奈,扯着她的脸问她。 「你怎么这么听郑澜的话?他给你多少就吃多少?」 萧陌即使被撑得有些难受,但回话的语气依旧还是挺欢快的。 「我之前在秦国的时候从来没有逛过集市,也从没有像这样从街头吃到街尾过,这种体验还挺新奇,而且也没想到这种小摊里卖的东西会这么好吃!」 林雪疏听了这话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看着萧陌的眼神里除了温柔还加了一些怜惜,他揉了揉萧陌的头髮,之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随时随地来这种集市……」 萧陌回头看他,本就漂亮的眼睛又亮了几分。 「那就说好了,我可没钱。」 林雪疏无奈笑着摇头:「放心,不会让你掏钱。」 …… 几人逛完集市后没有回客栈。 太原城每月中旬的晚上都会举行一次花灯会,初来乍到的他们也准备去凑凑热闹。 夜幕降临,市集上的花灯如约而至一个个都被点亮,整个太原城在万千花灯朦胧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梦似幻。 周围的叫卖声,表演声笼络不绝。 这幅繁荣美景,配得上古往今来无数诗人赞颂一句「锦绣太原」。 林雪疏为萧陌和郑澜各买了一个花灯,让他们也依照着太原城里的人许愿。 郑澜一拿到花灯,立即许了一个自己能吃遍天下美食的愿望,而萧陌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她原本也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一旁的林雪疏用一双勾人心神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分明是很好奇她会许什么愿。 萧陌觉得,自己要是不马上许个愿望的话林雪疏会很失望。 她双手握拳,闭着眼睛轻声对花灯说:「那,我就许愿我们能马上找到赤焱株。」 暖橘色的灯光把萧陌的脸庞映衬的很温柔,林雪疏听到她的愿望后,也只是看着她温柔的笑,陪着她把花灯放进了河里。
第35页 这是萧陌第一次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许愿,内容只与林雪疏有关…… 看着顺着河流漂走的花灯,萧陌问身边的人:「你没有什么愿望吗?」 林雪疏笑着回覆说:「我可不相信这些虚无的东西,想要什么我会自己争取。」 听他这样说,萧陌有些不解:「那你为何还要为我们买花灯?」 「图个热闹罢了,你看郑澜不就很开心吗?」 果然,花灯河边的郑澜还在手舞足蹈许着愿望,想要的东西说的滔滔不绝,也不怕那个所谓的花灯神嫌他太贪心。 萧陌看着郑澜傻兮兮的样子也笑了起来,转头对林雪疏说:「我也觉得你说的对,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争取。但这个所谓的花灯神要是真的能帮我实现愿望的话,我也不介意迷信一下……」 三人又看了一会儿花灯,郑澜充沛的精力终于消耗殆尽,就连萧陌也有些困了,见二人这般,林雪疏便起身带着两人回客栈休息。 但还没走到闹市的街头,就被街上百姓的惊唿声惊扰到。 原来是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不顾花灯会氛围,竟在这人山人海的闹市跑马,一路上踢翻了不少小贩的摊位却还是不见停下。 他的黑色的袍随着马匹的奔跑轻扬起来,手中的马鞭甩的很响,看着集市被他闹得人仰马翻,他狡黠灵动的眼睛弯着,边往回看边开怀的笑,活脱脱一副混世魔王形象。 多年之后,萧陌几人回忆起跟周羽轩的初见,印象还是中的他还是如此张扬随性,红色的髮带随着烈马飞扬宛如昨日,印进每个人最深刻的记忆。 但此时遇上这幅场景,周羽轩是真的讨打。 如今虽然不少百姓都及时的避开了他的行径,但总有一些小孩子会被慌忙逃窜的家人遗漏。 眼见着他所驾之马就要踩到一个在路中间哭泣的孩童,萧陌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手,足尖提点,运起轻功转瞬救下了那名孩童。 「吁~~~~~……」 马匹被突然出现的萧陌惊扰到,抬起前蹄嘶啸,差点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这时候,太原城里的巡访兵也赶到了闹市,把他们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何人在花灯会闹事!」 萧陌把救下来的小孩子还给被吓坏的家人后,就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而林雪疏在一旁着急忙慌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也根本没空搭理晚到还想耍威风的官兵。 郑澜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又到了,马上揣起一张笑脸向巡查兵秉明事因。 「是这样的大人,我们本是也在看花灯会的百姓,但没想到会撞见有人竟然当街跑马!我家妹妹是个仗义性子,看一小孩儿差点被奔驰的马匹踢到,就出手救了人,这之后大人们就来 了……」 陈略是太原巡查兵旳队长,听了郑澜的话,他高声怒问:「刚才当街骑马的人是谁!」 「是本侯爷~」 陈略的话音刚落,一阵懒散的回应声就传了出来。 刚刚那名黑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直径略过一旁喊话的巡查兵队长,走到萧陌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萧陌后,突然向她伸出手,竟是想碰她的脸,但最终还没碰到萧陌一分,就被站在一旁的林雪疏拦截。 「这位公子,自重。」 此时的林雪疏,脸上已经完全没了平日里温柔的笑意,他面无表情的出声,是在警告想动手动脚的黑袍男子。 周羽轩,也就是黑袍男子,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书呆子会有这么大力气,他居然有些挣脱不开,一时间想要挑事儿的心情更甚。 他抬起尚且自由的那一只手,又想去袭击林雪疏,却直接被萧陌用手中的剑柄挡回。 如果刚才的林雪疏的态度可以用冷漠来形容,那么萧陌现在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是冷的能掉冰渣。 「别碰他。」 一旁的陈略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断开了针锋相对的三人的视线,看着眼前热衷于四处挑事的周羽轩有些头疼。 「小侯爷,你不是前几天才被老侯爷解除禁足吗?!怎么又跑出来闹事了!」 周羽轩无所谓的挣脱了林雪疏的手,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吊儿郎当道:「那老傢伙还管不了我的事。」 说着,又接着将视线投向萧陌。 秦、楚、晋三大国因地域环境不同,女子的长相、气质都有各国独特的风格。 秦国女子雍容华贵,楚国女子温柔婉约,晋国女子俏皮灵动。 但萧陌的长相,却不符合这些国家女子风格中的任意一个。 她的身上自带的是一种长相明艷与脾性冷漠相掺杂着的气质,让人莫名很想打碎她冷漠的外壳,瞧瞧她这样的女子要是因自己变得温柔如水,将会是怎样一幅美妙的场景。 这样的女子,让周羽轩有些着迷。 他在被陈略「请」回侯府前,还不忘痞里痞气的朝萧陌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侯王府的小侯爷,我叫周羽轩,我会回来找你的哦~~~」 林雪疏皱着眉向前一步挡住了周羽轩的视线,看着周围的巡查兵都已撤退,才握住萧陌的手腕将她带回客栈。 …… 第24章 回房前,林雪疏看着萧陌依旧冷着的一张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
第36页 「好了,不要再多想了,那个孩子不是已经被你救下了吗?不要不开心了~」 萧陌有些诧异,不禁开始怀疑林雪疏是不是有读心术,竟然能轻而易举猜透自己的心中所想。 林雪疏看着她明显变化了一下的表情,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让她不要再多想,赶快去睡觉。 临走之前他回过头,表情难得严肃的提醒萧陌:「阿陌,你以后,离那个小侯爷远一点好不好?」 萧陌没想到一向对人温和的林雪疏还会有人背后「说坏话」的一天,但鑑于自己确实也对周羽轩没什么好感,便毫无心里负担应承了下来。 一城之侯估计也没这么闲,自己小心一点,估计跟那个小侯爷碰上的机会不大。 萧陌这样想是没有错,但却忽略了周羽轩还会自己找上门的可能。 次日清晨,客栈饭桌上,本该是萧陌三个人的早饭时间,却被某个不请自来的人硬生生凑成了四个。 偏偏某人不自觉,还反客为主的招唿着面前沉着脸,坐着不动的三人。 「哎!吃啊,你们怎么都不吃?哎呀,别跟本侯爷客气!」 「美人姑娘,我跟你说这个鱼片粥特别好喝,你一定也要来一碗!……」 郑澜面无表情的凑到萧陌身边以手掩面与她低声交谈:「这傻子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萧陌皱着眉摇了摇头。 林雪疏似乎也被不请自来的周羽轩搅得心情不太好,抿着嘴面无表情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笛。 周羽轩是一个耳聪目明的小伙子,当然听见了郑澜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说他是傻子那句话,一下子就不干了。 熊孩子般张牙舞爪的敲着面前的盘子,愤愤的说道:「你!就那个小矮个!你说谁是傻子呢?!」 郑澜不明所以的的指了指自己,想确定周羽轩口中的小矮个是不是指自己,见他点了点头,一巴掌排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个子矮是郑澜的一个硬伤,想当年还在抽条长个时,自己明明比林雪疏大了整整四岁,却被矮了他几乎半个头的这个事实,属实伤透了他本就不大的自尊心。 他在楚国是人人称赞的郑将军,年少功成,才能出众,没人敢拿他的个子做文章。 但现在自己的痛处竟然被眼前这个明显还没弱冠的熊孩子明晃晃的说出来,郑澜拳头硬了。 他捋起袖子,准备把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暴打一顿,却被一直没说话的林雪疏出言制止。 「郑澜。」 林雪疏从桌前站了起来对他说:「小侯爷是客人,既然他这么喜欢这家客栈的饭菜,我们理应让人尽兴。」 说罢,他朝身侧的萧陌伸出手。 「阿陌,你昨天不是说喜欢集市里的吃食吗?今天我们去那里吃早饭吧。」 萧陌抓住林雪疏的手也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郑澜,郑澜立即心领神会,白了周羽轩一眼后,屁颠屁颠的跟上了两人。 周羽轩一看他们都要走,囫囵的咽了嘴里的糖醋里嵴,急匆匆地也跟上三人。 他叽叽喳喳凑到萧陌身边说个不停,吵得人脑壳发疼。 「美人姑娘,原来你叫阿陌啊,我叫你陌陌好不好?」 「陌陌,你今年多大了?可否婚配?」 「你看看本侯爷行不行?」 「本侯爷家财万贯,你跟了我,我一定会对你……」 不等周羽轩显摆完,林雪疏就忍无可忍的把他从萧陌的身边拖了开,脸上的笑意又有维持不下去的先兆。 「小侯爷,阿陌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请你自重一些,不要坏了她清白。」 …… 萧陌用筷子戳着面前的生煎包有些心不在焉,思索着刚才林雪疏与周羽轩的对话。 当时林雪疏不许周羽轩靠近萧陌,周羽轩当然不会乖乖听话,还似笑非笑的反问林雪疏:「不许我靠近陌陌,那你又是她的谁?又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林雪疏当时只回了一句:「我跟她是什么关系,与你无关。」 没有听到林雪疏的回应,萧陌心里其实是有些失落的。 周羽轩问起林雪疏与自己的关系时,她虽然表情无波无澜,但其实是想听到林雪疏的回覆,林雪疏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确切来说,萧陌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与林雪疏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到底自己只是林雪疏的一个病人,现在能与他同行都还是自己死皮赖脸请求来的。 但是一想到林雪疏也会对他其他的病人这么温柔,亲近 ,萧陌就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点儿酸。 林雪疏见她一直在发呆,以为她是之前落崖的伤没好透,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了自己,轻声问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动武后你的伤復发了?」 萧陌听察觉到下巴下温热的触感回过了神,她收起自己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对林雪疏摇了摇头。 「没有,我是在想,这次在太原城里我们会不会找到赤焱株……」 林雪疏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件事苦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有些无奈。 「找药不急于这一时,此次出来我们可以就当游山玩水。」 「可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入冬了……」 郑澜曾说过,入冬之际,林雪疏的寒毒会发作,而且过程极为痛苦。
第37页 「没事,我们之前不是得了火灵芝吗?」 「我想让你立刻痊癒。」 林雪疏又笑了起来,他嘆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声萧陌是个「小傻子」 下午的时候,萧陌拉着郑澜跑遍了太原城所有的药店都没有找到赤焱株。 果然,找药这件事情还真的要靠缘分。 回客栈后,她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看着桌上的白瓷杯闷闷不乐。 林雪疏就在一旁为她吹着轻缓的曲子,平復她因没找到药产生的郁闷。 看着吹曲子的林雪疏,萧陌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开始与林雪疏同行时,这支玉笛好像并没有在他手中出现过。 还是他们之前从城绅府「借」药材那晚回来后,自己迷迷煳煳的听见林雪疏在吹曲子,之后这支玉笛才一直被他拿在手里。 看林雪疏每天把玩这支笛子十分频繁,应该是十分喜爱。 萧陌有些好奇这支玉笛的来歷。 「林雪疏,这支玉笛又什么来歷吗?你好像十分喜欢它。」 林雪疏停下了吹曲,摸着玉笛光滑的笛身对萧陌轻轻笑了一下:「这支玉笛是我父亲之物,小时候他教过我吹笛,长大之后就把这支玉笛赠给了我。」 萧陌心想:哦,原来是爹爹送的,怪不得这么喜爱。 她下午一直在奔波,刚才听过林雪疏的曲子放松下来后,有些昏昏欲睡。 她趴在桌子上口齿不太清晰的嘟囔:「做这支玉笛的玉石材质精品,笛子本身也做工精细,这样的一支玉笛应该不是凡品吧……」 这句话本是萧陌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但林雪疏听了之后,却被想起了许多关于父母的温馨回忆。 楚王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为国为民,是楚国悠久歷史里千载难逢的好君主。 但他最为被整个中原百姓乐声载道的事迹,是发誓这一生只有楚王妃一个妻子,时间更迭流转几轮,楚王做到了当年的承诺,偌大的楚王宫后宫唯楚王妃一人。 林雪疏收起玉笛,对着趴在桌子上的少女轻轻地唤了一声「阿陌」,却发现被喊的人已睡去多时。 他看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萧陌,启唇后的轻言温语,不知到底是想说给谁听。 「玉笛确实不是凡品,还是我父母的定情之物。」 …… 第二日早上,林雪疏微皱着眉头,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下了楼。 正巧郑澜在吃早餐,看他也下了楼,嬉皮笑脸招唿他跟自己一起吃。 林雪疏落座后没碰郑澜放到自己面前的粥,反倒声音略微干涩,迟疑的开了口。 「郑澜,我想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阿陌。」 正喝着粥的郑澜,勐不丁听到林雪疏来了这么一句话,嘴里的饭直接从鼻子里喷了出来,之后就开始咳,咳得撕心裂肺! 林雪疏又微微皱眉:嫌弃…… 等缓了好一会儿后,郑澜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无人后,才以手掩面凑到林雪疏身边咬牙切齿的说:「林圣医!林雪疏!我的小祖宗你是不是疯了!不想活了吗?!」 郑澜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家主子是真不让人省心。 强行压下了想要敲开林雪疏脑袋的冲动后,他接着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个国在盯着你这个楚国唯一的太子!?我们从楚国出来的时候陛下是怎么交代的?太子殿下你又是如何答应的?我告诉你,如果你敢把自己是楚太子的身份说出去,我会立即禀告陛下并且带你回楚国!」 相比于郑澜的气急败坏,林雪疏还是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玉笛,过了好一会儿像是回过神来后,才不咸不淡的回他了一句:「你打不过我。」 郑澜:…… 你没救了! 不知道郑澜是不是被自己噎得没话了,林雪疏见郑澜不搭理自己后,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我不想对阿陌有所隐瞒……」 「阿陌告诉了我她的一切,她这么相信我……」 「阿陌要是知道我骗她,会不会生气?」 「阿陌要是生气了,不理我了怎么办?」 「……」 郑澜:主子,你今天的话格外多…… 过了好一会儿,林雪疏不见萧陌下楼,又问郑澜:「阿陌今天怎么现在还没醒?是不是昨天跟着你一起去到处找药累着了?」 郑澜面无表情的呵呵一笑,紧接着丢出一件差点让林雪疏破功的消息。 「哦~忘了告诉公子您了,萧陌今天一大早就被周小侯爷带着出去玩儿了,现在已经走了个把时辰了呢~」 一听萧陌又跟周羽轩凑到了一起,林雪疏勐的从桌前站了起来。 「你怎么能让他把阿陌带走!那周羽轩对阿陌心思不纯你难道没看出来!?你还吃什么吃!他们去哪了?!」 于是,本想让自家主子吃瘪的郑澜连早饭都没吃完,就被林雪疏强行从饭桌上揪了起来一起找萧陌。 被揪起来的郑澜:??? 合着殿下您心里只有萧陌?她不在,小的我连吃个早饭的资格都没有?! …… 第25章 与此同时,萧陌这边也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 她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场面,忍得额头直爆青筋。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选择在周羽轩把她强行从客栈拽走前,就把他打的半身不遂!
第38页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萧陌起床洗漱过后,边疑惑自己是怎么在睡梦里从桌子上跑到床上睡的,边下楼想着早上吃点儿什么好。 结果与楼下「守株待人」的周羽轩碰了个正着。 周羽轩这厮昨天在林雪疏那里「打了败仗」,心气不顺地回了侯爷府,酝酿了一晚上支开林雪疏的计划。 今天一大早他又重整旗鼓,缠着萧陌非要带她去体会一下太原城最快活的地方,连萧陌冷冰冰的脸都击不退他热情邀请的心。 正巧郑澜当时也下了楼,看见周羽轩对萧陌拉拉扯扯,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冲上前去一把把粘着萧陌的周羽轩撕开,眼里冒火的盯着周羽轩。 我家殿下的人,也是你能用脏手碰的! 当然,眼神攻击没能阻拦萧陌被周羽轩带走。 因为谁都没想到周小侯爷在太原城里出个门还会带一二十个家兵。 郑澜与萧陌都不可能在客栈与人动手,眼见着一二十个人就要开始砸店,萧陌只能给郑澜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自己出去不会有事,之后就同意了跟着周羽轩去他说的地方。 周小侯爷欢天喜地带着一众家兵出了客栈,浩浩荡荡前往他要带萧陌去的地方。 但让萧陌万万没想到的是,周羽轩嘴里说的那个太原城最快乐的地方,居然会是青楼! 我们周小侯爷不愧是太原城里最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就连带着萧陌来的青楼,都是太原城里最大,最有名的万鸿楼。 要说这万鸿楼其实还真跟普通的青楼不一样,这里面的姑娘不仅柔情貌美,而且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多才多艺。 太原城里许多喜欢附庸风雅之人也常常来这里吟诗作对,寻欢享受的光顾生意。 但不管着万鸿楼里再怎么风雅文艺,这都与它本身是个青楼并不冲突! 周小侯爷一进楼,就一口气熟练的点了十几个姑娘。 弹琴的、唱曲的、跳舞的应有尽有,一时间让萧陌觉得自己好像进了盘丝洞。 看这些姑娘热情的态度,不难猜出周羽轩是这里的常客。 这不,他现在正被姑娘们舒舒服服的伺候着揉肩捶腿奉酒好不快活。 眼前的景象怎么看怎么群魔乱舞,而林雪疏的药现在还没找到,萧陌实在不想再跟周羽轩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接着耗下去。 她抓起身旁的佩剑,也不管被姑娘们团团围住周羽轩就要走,却在快要走出门之际被突然出现的周羽轩一把抵在了门旁的墙壁上。 「怎么?才跟我待了一会儿就要走?」 周羽轩看着被自己束着的萧陌似笑非笑,萧陌则是回以一句冷漠的「放手」 周羽轩这人看着像个浪荡子弟,但绝对是个练家子,困人的方式也很有技巧,萧陌之前一时不查被他抵到墙壁上之后,现在使劲全力居然也无法挣脱。 此时的萧陌明显已经已经动怒,下眼睑乃至眼尾处都被染上了一层粉色,因为无法挣脱周羽轩的束缚,抿着樱桃红的嘴唇睁大了有些水淋淋的眼睛瞪着他。 低头看着被自己控制住的萧陌,周羽轩一时间竟被勾了心魂。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只与萧陌隔了半个拳头的距离。 周羽轩知道了,自己现在很想亲眼前这个女子。 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周羽轩,萧陌面无表情的开口,语气虽淡,但说出的话却很冷漠。 「周羽轩,如果你敢碰我,我会掐断你的脖子。」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喜欢你……」 周家是太原城里最有名的晋国贵族,平时只有那些个姑娘巴结着他的份,周羽轩何曾受到过被人嫌弃的待遇。 萧陌越是讨厌牴触他,他就越想得到萧陌。 周羽轩也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本就是这种只顾自己贪图享乐的人,要不然当时也不会因下人的挑唆一时起了兴致,就不顾百姓安危到花灯会跑马,然后遇到了萧陌。 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儿有兴趣,想要得到她,就算是不择手段又怎样?她讨厌自己又何妨?只要她是自己的了就好了。 思索之中,他不顾萧陌的警告就要亲上去。 结果是,周小侯爷并没有能如愿得到萧陌。 因为就在要他真的亲到萧陌之际,郑澜与林雪疏找人已经找到了万鸿楼,并且凑巧赶上了这幅周小侯爷「强抢民女」的画面。 郑澜冲上前来一把困住萧陌欲行不轨之事的周羽轩推开,之后张开双臂把萧陌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林雪疏则是立即把萧陌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温柔询问检查她有没有事。 周羽轩看着这么快就找到这里的二人,不耐烦的用舌尖抵了抵脸颊,觉得这两人肯定与自己的八字不对付,回回坏自己好事! 「周小侯爷,这就是你作为太原城名门的待客之道吗?」 林雪疏将萧陌抱在怀里,不让她看面对周羽轩时自己满面冰霜的表情。 「林雪疏是吧,行!本侯爷记住你了!」 周羽轩被打搅了好事,现在心气非常不顺,说出的这些威胁人的话的语气活脱脱像一个被抢了糖的熊孩子。 「林某只是一介小人物,不足小侯爷挂念,但如果周老侯爷要是知道小侯爷在打断陈家公子胳膊、火烧县令府、花灯会当街跑马后,又多了一条强抢民女的罪名,恐怕这一年内小侯爷都别再想出门了。」
第39页 「姓林的,你敢威胁我!」 周羽轩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拿着他老子说事,被林雪疏的话气得险些爆炸。 现在他只要一被人提起身份,就觉得好像在被不断地提醒,他周羽轩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自己最恨的那个人。 林雪疏没工夫跟周羽轩这个到处闯祸,还想轻薄萧陌的浪荡子弟刷嘴皮子,他因为萧陌一声不吭就跟着周羽轩的行为很生气,也不管一旁气急败坏的周羽轩,直接拽着萧陌回了客栈。 …… 第26章 郑澜在回来之后一直跟着萧陌道歉。 他是真的没想到周羽轩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身手竟然会如此不凡,连萧陌这等人物都应付不来。 是自己放萧陌跟着周羽轩走后,才害她差点被人占了便宜,林雪疏生气情有可原。 这还是萧陌没事,要是萧陌真的出了什么事,他郑澜真的会以死谢罪。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这样……」 看着眼前泪花花的郑澜,萧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郑澜这人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不管是之前时不时的拌嘴,还是上次的试探,她都能感觉得到郑澜对自己没有恶意,现在也已经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朋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这次差点出事,他才会这么自责。 不过这次事情的起因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轻敌。 郑澜并没有能力预知到结果,这怪不得任何人。 「郑澜,回自己房间去。」 林雪疏自面无表情的回到客栈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但说这话时眼睛也只是看着萧陌。 郑澜知道这次是自己做错了事,被赶着离开房间时也无怨言。 「林雪疏,我……」 郑澜走后,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萧陌面对此时的林雪疏也有些坐立难安。 主要是心虚的。 林雪疏之前就提醒过自己要离周羽轩远一点,但自己没有听。 她能感觉的出来面前这人生了自己的气,但却不知道要该怎么哄对面的林雪疏。 一时间犹豫过后,她只能想到的乞求原谅的话就是认错。 但她的一句「我错了」说出口并不容易,因为林雪疏竟在她出声之际抬手轻掩住了她的唇。 见萧陌乖乖不再说话,林雪疏才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掌。 之后他没有彻底将手拿开,而是继续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萧陌的下嘴唇,并用另一条胳膊环着她的腰将人拉向了自己,冷冷淡淡的语气让人分辨不出话中意味。 「周羽轩有没有亲到你?」 萧陌被林雪疏突如其来动作搞得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林雪疏跟之前的很不一样。 虽然此刻对自己说话的语气依然温柔,但他的嘴角没了平时微翘的弧度,手指按着自己的下嘴唇看向自己的的表情,竟莫名带着些一种处于上位者的威压。 见萧陌摇了头,林雪疏才松开了压着萧陌下嘴唇的手指,嘴角又重新勾起了温柔的笑意。 他把萧陌拉得更靠近自己一点,之后把脑袋轻磕在了她的肩膀上,手指勾起她的一缕长发把玩,继续温柔的同她说话。 「以后离周羽轩远一点,这次记住了吗。」 「我,我记住了……」 听到萧陌的乖顺应承,林雪疏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阿陌,这次如果不是我和郑澜赶到的及时,你可就被欺负了啊……」 萧陌窘迫:「我、我是被偷袭了才会如此。」 「可是我很担心你,所以以后去哪之前都和我说一下好不好?」 「嗯。」 「真乖……」 「……」 把萧陌哄着休息后,林雪疏带着郑澜找到了侯爷府。 按照他的话说「周小侯爷既然这么喜欢玩儿,我们当然要『客随主宾』,送他一份『大礼』。」 …… 周老侯爷原名周沉瀚,在十几年前是这代晋国有名的开国悍将。 他年轻时曾跟着现在的晋王去过不少地方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后来晋王迁都洛阳,周沉瀚以不想离开自己生长之地为由,才继续留在了太原城养老。 晋王可惜自己的得力干将没有跟随自己迁地,但也尊重周沉瀚的选择,并破例赐他侯爷之位,让自己的忠臣可以在太原城这个故都里享有至高无上的名誉和地位。 周沉瀚性格刚正不阿,在晋国故都里虽身高位重但很体察民情。 有些衙门里断错的冤案他都会为其做主,还将太原城整治的井井有条,民风朴实,城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对周老侯爷很是敬重。 如果硬是要挑些毛病出来,周小侯爷大概可以说是周沉瀚这一生唯一的「败笔」。 因为这样一个年少成名,两袖清风的老将军,居然会把儿子养成了风流荒淫,还喜欢到处惹事的性子。 林雪疏与郑澜到侯爷府给周羽轩送「礼物」时还带着一个姑娘,这姑娘姓白名珠珠,正是林雪疏送给周羽轩的「大礼」。 白姑娘是郑澜前几天外出找药时,无意之间从两个恶霸手里救下来的,毕竟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围着一位姑娘索要金钱,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第40页 郑澜有些膈应周羽轩那人,想立刻将这姑娘送回住处后走人,结果还没送到地方就被也出门的自家主子碰了个正着。 这白姑娘为人是聪明的很,一看林雪疏身着不凡,竟「扑腾」一声跪在了二人面前。 她梨花带雨的哭诉自己「怀」了周羽轩孩子后,又惨被他「抛弃」的遭遇,希望面前的两位身世不凡的人可以为自己做个主,主持公道。 林雪疏烦周羽轩烦的不行,才不想跟他的事牵扯到一丁点的关系,让郑澜打发了她后就忘记了此事。 今天周羽轩碰了萧陌,让林雪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根本不可能。 他不知道这位姑娘之前所言是真是假,也不想花心思调查她既然「怀」了孩子后被周羽轩「抛弃」为什么不去衙门里告状。 反正他是来给周羽轩添堵,而自己扮演的只是一个可怜女子的「良善之人」,至于白姑娘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周家人得知此事后肯定自会调查。 林雪疏医圣之名威名远扬,周小侯爷吃喝玩乐没听过他的名声(也可能假装不知道),但周老侯爷却是对这个医术高超的年轻人欣赏的不行。 郑澜他们一进侯爷府就受到了周沉瀚的热情招待,几番攀谈之后周老侯爷又是喜欢林雪疏喜欢的不行,开始将他当作自己的忘年交。 喝过好茶之后,周沉瀚与林雪疏又开始攀谈起来。 周沉瀚是晋国名将,脑子自然不迟钝,他开口询问林雪疏:「不知林小友此次突然来我府中是否是有要事?」 一听周沉瀚终于问到了重点上,林雪疏立即给郑澜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在侯府门口等待的那位「怀」了周羽轩孩子的白姑娘带了进来。 林雪疏简略描述了他们与白姑娘的相遇过程之后,就让白姑娘自己重点陈述自己的惨被「抛弃」的遭遇和她肚子里孩子的由来。 「我本想送着姑娘去官府查明事情来由,但想到这也许是周将军的家务事,就擅自做主把这姑娘带来的,是非真假还请您来定夺。」 看着周沉瀚面上越来越忍不住暴起的青筋,林雪疏满意的功成身退。 此时,在郊外与狐朋狗友跑马的周羽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喜提当爹。 …… 周羽轩被他老子从跑马场上提回侯爷府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眼前的白姑娘捏着小手绢垂涎欲泣的喊着「小侯爷」,将一个被人「抛弃」的柔弱女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周羽轩被他爹随手扔在地上后,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只有些不明所以周沉瀚又在发什么疯。 周老侯爷年轻时是悍将,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见周羽轩在看到「受害」姑娘本人后还不知悔改,心火上头,一脚踹向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周羽轩不知道自己又干了什么事惹得自己老子发狂,却也不会乖乖等着挨打,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周沉瀚踹到他之前就一个敏捷地闪身躲了过去,边跑边大声控诉周沉瀚。 「周老头儿!你丫的又在发什么疯!?」 「你这个小畜生!!」 「我又怎么了!!?」 「你现在居然还不知悔改!!!」 「你老煳涂了吧!我干什么了!!!!?」 「老侯爷,您不要打小侯爷啊~都是珠珠的错~~呜呜呜~~」 白姑娘柔柔弱弱的劝阻声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在火上浇油。 周家父子此时都是有些火气上逆,谁都不肯服输。 周羽轩虽然没有一丝尊老精神,但也不会跟自己的生父动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乎是被周老侯爷满侯府追着打。 周沉瀚如今虽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但因年轻时四处征战,受过不少重伤,在这人杰地灵的太原城养了十几年都还没把身体彻底养好。 追着上蹿下跳的「逆子」打了一会儿后,体力逐渐不支。 停下来喘气时,还不忘骂仍在四处逃窜的周羽轩。 「我知道你喜欢花天酒地、四处惹祸,但之前都念在没有惹下大祸,也没有伤天害理,我都愿意给你善后。但我没想到这次你居然让一个姑娘怀了你的孩子后无家可归!如今她惨遭你抛弃,找到了我们侯府门口,你见到本人后居然还拒不承认!你说你是不是个畜生!」 「我什么时候让一个姑娘怀了我的孩子了!」 周羽轩一听周沉瀚又污衊自己,索性也不再躲得远远的,怒气沖沖的到周老侯爷面前对质。 小侯爷指着一旁还在装可怜的白姑娘咬牙切齿:「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她就是你在万鸿楼里相好的白姑娘!」 「什么白姑娘黑姑娘的!?我丫的跟本就没碰过女人!怎么可能让她怀上我的孩子!」 周羽轩大声吼出这句话反应过来后,整张脸都由红变黑。 在一旁哭哭啼啼的白姑娘一时间竟断了声,骂「逆子」骂的脸红脖子粗的周沉瀚也停了下来。 周小侯爷喜欢流连青楼烟巷花天酒地,几乎是太原城人都知道的事,本以为这样的周羽轩早就应该「阅」女无数,但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会亲口承认自己还是童子之身。 周羽轩本就觉得有些丢人,在察觉到自己话音落后周围凝固下来的气氛,脸色直接变得黑红。 但为了不让自己莫名奇妙的喜当爹,他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意味深长的看了白姑娘一眼后迟滞一笑,当即就让侍从去找大夫为自己验身。
第41页 赵大夫在太原城颇有威望,也算是个名医。 他在被周小侯爷的侍从火急火燎的从医馆里提到侯府时,还以为是侯府是有人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才这么着急。 谁知竟为这种劳什子事? 白珠珠本不是万鸿楼里最受欢迎的姑娘,但因为弹得一手好琵琶被周羽轩点过几次后变得颇为有名。 要说周小侯爷也真是个奇人,风流性子声名远扬,结果到青楼里不是寻欢作乐的,点了一大堆姑娘,只是因为喜欢听曲看舞。 一副美人在怀还八风不动的作风,让万鸿楼里的无数貌美姑娘都碎了一颗琉璃心。 白珠珠本也是想靠着弹得一手好曲得到周羽轩的青睐,想着就算进了侯府只是做个妾,也比在万人骑的青楼来得要好。 但在明里暗里多次尝试勾引后,她发现周小侯爷对自己真的没有兴趣,也渐渐消停下来了自己的心思。 两个半月前,她为周羽轩弹完曲后,如往常一样被客客气气「请」出了门,在回自己房间的途中,遇到了城中李富豪家的公子。 白珠珠当时遇到李家公子时,他明显已经喝醉了。 烟花柳巷本就是寻欢作乐的产所,李家公子见白珠珠长得还不错,就对她起了色心。 这李家在太原城里因为有钱,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不少人巴结,如果能勾搭上也算是好事一件。 周羽轩是没指望了,现在一个活脱脱的长期饭票在面前晃,白珠珠自然而然把主意打到了李公子身上。 第27章 周羽轩只听曲,丝毫不受自己勾引的事让白珠珠有些气逆。 如今有男子依旧如此痴迷自己的容颜,多多少少让她找回了些自信。 况且见李公子长得不错,家里有钱能得不少好处后,白珠珠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他。 但没想到,这李公子活脱脱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和她好上没两个月就又看上了楼里另一个姑娘。 更可恶的事,她不知道是那次没做好避孕措施,居然怀了这李公子的孩子。 而且还是不久前才发现的,想流都流不了。 她本想靠着这个孩子让李公子为自己赎身娶自己,但李家可不像平常人家一样好煳弄,简直是泼皮无赖。 知道白珠珠是青楼女子出身后,认定她这个孩子来歷不明,直接把她轰出了门。 白珠珠怀了孩子后青楼是回不成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又被李家拒不承认,百般无奈之下,她想到了周羽轩。 周小侯爷风流成性的品行太原城人尽皆知,自己在万鸿楼被他点过很多次,这是楼里的姑娘和妈妈都知道的事。 至于有没有发生过关系,只有两人知道。 周老侯爷为人刚正不阿,只要自己认定这个孩子是周羽轩的,不管周羽轩承不承认,侯府都一定不会放任自家的骨肉流离在外,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 她亲眼见过萧陌一行人跟周羽轩打过交道,所以才会通过一场精心策划的「打劫」来与他们相识。 但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通过林雪疏他们搭上侯府,还没得到半点好处,谎言就在周羽轩还是童子之身的事实下不攻自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周羽轩对白珠珠这种女人毫无怜惜之心,让自己的手下直接以欺诈之罪将哭天抢地求饶的她送进了官府。 之后下人散去,赵大夫也被送回了药铺。 这场因为一个女人谎言的闹剧终于消停了下来,会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周羽轩与一直沉默的周沉瀚无声对质。 周羽轩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开了口。 「周沉瀚,在我出事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听过我的解释,也从未选择相信我,就像当年你没有选择相信我娘害死了她一样……」 周羽轩平时是像小孔雀一样张扬的人,此刻却像是一只被雨淋过的小猫一样挫败。 听他提起他的母亲,周老侯爷顿时愧疚又心疼。 「轩儿……」 他想要为自己解释,却在伸出手快碰到周羽轩时被侧身他躲开。 周羽轩不想再与眼前这个自己最「恨」的人有一刻单独的相处,选择了转身就走。 所以他没有看到自己严肃了一辈子的父亲看着他背影红眼落泪的样子,也没有看到他怯懦的想要挽留自己而伸出的手在他出了侯府门口时都没放下。 …… 周羽轩出了侯府后,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不自觉的,就走到了当初遇到萧陌的那条街。 回想起萧陌那天不顾一切冲到自己马前救孩子的情形,周羽轩仿佛结了冰的眼睛中多了一丝笑意。 其实当时他本就没想伤到那个孩子,也早就做好了及时勒马的准备,却没想到半路上会出现一个不要命的萧陌,冲出了去救那个孩子。 萧陌这人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一种违和感。 明明脸上的表情和她的性子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对所有东西时时刻刻表现出的都是冷漠又无所谓。 但接触过后,又能让人觉得她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暖得能融化这世间所有的东西。 可能这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儿骨子里就有一种叫「人情」的东西,所以才会在完全不认识那个孩子的情况下也能捨命救人。 周羽轩想,如果周沉瀚当年也能像萧陌不顾一切救那个孩子一样相信他的母亲,此时的侯府也许就不再会是像如今一样冰冷,没有人情味。
第42页 沿着闹市又往前走了几步,周羽轩眼里的寒冰彻底融化,嘴角又重新勾起了痞痞的笑意。 萧陌今天没有穿他们初见时的那套红色罗裙,而是换了一件天蓝色的广袖长裙。 萧陌大概是天生的美人,就算身着的是这样素雅的颜色,却依旧挡不住她长相里透露出的明艷。 周羽轩加快了脚步,悄无声息的到了萧陌的后背。 萧陌今天一大早就出了客栈,鑑于林雪疏还在生自己与郑澜的气,她连招唿都不敢跟郑澜打就跑了出来。 虽然之前已经跟郑澜将太原城里大大小小的药铺找了个遍,但她还是想着再出来一趟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赤焱株的消息。 毕竟林「圣医」都说过,找赤焱株靠的是缘分。 但没想到药没找几个地方,自己就被一个卖草药的老伯拦住,热情的推销他自己家种的药 材。 被这老伯缠了快半个时辰,萧陌也不忍心拒绝这看起来家境不好的老人。 她从腰间抽出钱袋,准备向老伯买一些无关紧要的草药,。没曾想钱都还没从钱袋里掏出来,身旁就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夺走了她的钱袋。 周羽轩抢了东西后拔腿就跑,活像一个捣完蛋就熘的熊孩子。 萧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追人,而卖草药的阿伯也在两人的后方叫得撕心裂肺,大喊着。 「别跑啊姑娘!没了你我上哪还能找到向你这么实诚的买家!?」 …… 萧陌追周羽轩一直追到了太原城边上的杨树林,看着眼前抢了自己钱袋还在耀武扬威的某人,提起腿就直击周羽轩命门。 周羽轩当然也不会乖乖被打,东躲西闪地避开她的攻击。 两人一招一式的往来,出招时外散的内力惊落了林中许多深秋时枯萎的杨树叶。 萧陌所习功法融合百家,身姿灵活,一招一式都无固定身法,出招凌厉。 周羽轩十几招下来就扛不住了。 「不打了!不打了!女侠饶命!~~~~~」 他虽然功夫不弱,但要跟在暗影司里呆了九年的萧陌来比,还是差了许多。 之前将萧陌抵在门上那次,他是趁着她不注意才得手的,这一次正面跟人对上,他几乎是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萧陌听到周羽轩求饶,收回了马上又要踢出去的腿,走到他的身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钱袋还我。」 周羽轩这厮天生性子就比较顽劣,就是在这种被一个姑娘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他还能面不改色的逗人。 晃悠着从「女侠」那里抢来的钱袋,东摸摸,西看看,就是不肯把东西还人。 直到看见萧陌又绷紧的嘴角,才说了一句人模狗样的话。 「你是不是想要回你的钱袋?」 萧陌皱眉:你在说什么废话! 「可是我不想还给你怎么办?」 萧陌:…… 要不是今天一大早出门太急,忘了带剑,自己现在一准会把孔雀剑架在周羽轩这厮的狗脖子上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眼见着萧「女侠」又想要抬脚踹人,周羽轩眼疾手快的把抢来的钱袋还给了她,并顺势拔走了她头上唯一用来装饰头髮的木簪子,随后十分不要脸的大放其辞。 「钱袋还给你了,这支簪子就当作本侯爷我帮你免受骗子骚扰的报酬吧。」 萧陌拿到钱袋,检查过没有损坏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只钱袋是郑澜之前用林雪疏旧衣服的边角料给她做的,上面还绣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 不知道为什么,萧陌总觉得林雪疏有时候会跟这种可爱又狡黠的小生物有莫名其妙的相似之处,所以这只钱袋她十分喜欢,也一直用的十分爱惜。 将钱袋重新挂回腰间,她抬头看着眼前还在洋洋得意的周羽轩,感到十分头大。 方才那个卖药草的阿伯是骗子她是知道的,之所以会掏钱买药材,一是看他是个老人家,也不容易,再者是想快点摆脱他的纠缠,谁知道周小侯爷会半途冲出来? 至于周羽轩拔走的那支木簪,是之前在钰王府时秦子钰送给她的,她一向不喜欢小女子那些戴起来会叮叮噹噹响的的头饰,所以秦子钰才亲自雕了这支木簪。 这木簪款式素雅也不显眼,这一路上她也都一直带着,反正只是一支簪子,秦子钰向来喜欢送自己这些东西。 至于会不会暴露自己行踪的问题,萧陌觉得秦子钰总不可能仅凭着一支木簪就能找到自己。 但她还是想把簪子要回来。 毕竟是戴了很长时间的东西,即使不能说是十分喜爱之物,也有了几分感情。 不过她今天已经出来太长时间了。 之前林雪疏就因为自己一声不吭的跟周羽轩走,差点被轻薄生了很长时间的气。 这次她迫不得已又跟周某人纠缠了不少时间,要是再不回客栈,林雪疏恐怕这一个月内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萧陌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拔腿就走,不想跟周羽轩这个浪荡子弟多做纠缠,反正只是一支簪子,她有的是。 但她显然也是低估了某人的赖皮程度。 回客栈的这一路上,她在前面走着,周羽轩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后方跟着,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一直跟着她进了客栈。
第43页 林雪疏今天起床的有些晚,一洗漱完就到处找萧陌,结果萧陌还非要往外跑,无奈只能放人。 但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郑澜眼见着自家公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开心了起来,开始在一旁「谄媚」的讨人开心。 「公子,以萧陌的身手,没人能伤到她的,可能她是出去有事,说不定不久后就回来了。」 林雪疏凉凉的瞥了郑澜一眼,郑澜后悔的轻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眼见着自家主子提脚就要出门,郑澜连忙也跟了上去。 也巧,正好跟归来的萧陌碰了个正着。 看见萧陌回来,林雪疏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但起身迎上去看到她身后还跟着的周羽轩时,嘴角立即微微耷拉了下来,眼神里还对着萧陌透露出几分不解和委屈。 目睹了自家公子全程脸色变化的郑澜觉得自己疯了。 他居然觉得现在的林雪疏,活像一个当场抓住妻子出轨的丈夫?还是要当堂讨个说法的那一种?! 「林雪疏……」 萧陌没想到刚到客栈门口就碰到了林雪疏,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跟到自己身边的周羽轩,感到一阵心虚。 这边林雪疏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瀰漫着笑意无视周羽轩,将萧陌牵回了客栈楼下的茶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出门怎么没让郑澜跟着?我看你连剑都没有带,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眼前的林雪疏看起来还是如此风光霁月,丝毫没有生气的徵兆。 萧陌简直有些唾弃自己了。 她怎么可以认为林雪疏是一个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的小气的人呢! 即使林雪疏现在还不想原谅自己,那也是因为之前自己做错了,害他太担心! 而自己今天早上居然还因为怕林雪疏还没消气,连声招唿都不打就独自出了门,又惹了他忧虑,真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儿,萧陌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她手指轻捏着林雪疏的指尖柔声解释:「我是看你们都还没有醒,才自己出门的,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林雪疏因周羽轩的到来而心中引起的不快,被这样萧陌轻声的解释哄好了大半。 但眼神还是时不时瞟向厚着脸皮坐在萧陌身边的周羽轩,显然是想要一个两人怎么又碰到一起的解释。 「今天出门碰到一个卖假药的老伯,周小侯爷刚好看见他正行骗于我,便出手帮了忙。」 第28章 因为不想林雪疏误会自己又不听话,萧陌紧接着解释自己跟周羽轩碰到一起的过程。 看着他愈发温柔的眼神,萧陌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明朗了起来。 周羽轩、郑澜:我眼瞎了…… 林萧两人「柔情蜜意」的交谈着,完全把周羽轩当空气,不甘寂寞的周小侯爷转了转眼珠,又开始不老实的作妖。 他十分做作得举高了手,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从怀中取出从萧陌那里抢来的木簪,对着她含情脉脉的发问:「陌陌,你把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我,是准备当作信物与我定情吗?」 「明明是你抢走的!」 一听周羽轩又开始信口雌黄,萧陌一时间火气上头,「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与他理论。 可周羽轩说黑即白的能力不是盖的,听了她的反驳后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回覆:「不是你说我要是喜欢,就送给我吗?」 林雪疏在一旁沉默的听着两人交谈,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意。 被他这幅样子吓得胆战心惊的郑澜,此时也顾不得主僕之仪,一把按住马上就要爆起的林雪疏不断重复着「公子!仪态!冷静!」 谁知刚刚脸色还黑得像是要杀人的林雪疏面色突然又恢復如常,嘴角甚至又勾起了温柔的笑意,轻声唿唤着还在与周羽轩理论的萧陌。 郑澜:主子,你别吓我!!! 「阿陌~」 「怎么了?」 一听林雪疏叫自己,萧陌立马回头看向他。 林雪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得萧陌更进了些,凑到她耳边语气虚弱道:「阿陌,我好像寒毒有点发作了,现在手臂好疼啊~」 「疼得厉害吗?」 此时虽还不到秋冬季节交换之际,但深秋的温度终究比不得炎热的夏天。 林雪疏身上的寒毒最近因早来的秋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虽不是完全发作,但也会全身疼痛,寒冷难耐。 萧陌最近之所以这么着急找赤焱株也是真看不得林雪疏为寒毒受罪。 林雪疏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的表示身体不适,估计是疼得厉害了。 萧陌这会儿算是彻底顾不上跟周羽轩斗嘴了,让郑澜先给他按摩手臂疏通血络,自己则是快速上了楼,给他拿压制寒毒的药。 但她的背影刚消失在客栈楼梯的转角,刚才还在「虚弱」着说手臂疼的林雪疏,立即面色如常的站到了周小侯爷的面前。 他随手履平了有些小褶皱的衣袖,不甚在意的掀起眼皮,语气凉凉的对跷着二郎腿的周羽轩开了口。 「周小侯爷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居然能对着一个姑娘如此死缠烂打。」
第44页 周羽轩也吊儿郎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比林雪疏矮了几分的身高看起来也颇有气势。 他语气里带着不经意地嘲讽,颇为恶劣的开了口。 「姓林的,你又是萧陌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插手我跟她的事!」 不曾想,林雪疏听了他这一番含有指责意味的话,居然轻笑了起来,随后便靠近了周羽轩一些,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轻声对周羽轩道。 「我啊,是阿陌最在乎的人~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他轻抬眼眸瞥了一眼出现在客栈楼梯转角处的衣角,随后,以一种半仰的姿势,向与周羽轩正对着的方向跌去。 周羽轩:…… ??? 姓林的,你丫碰瓷呢! 周羽轩看着地上就算摔倒,姿势也要得体的林雪疏,伸出的腿来回试探,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补上两脚。 补是不可能补的,因为拿到药的萧陌下了楼。 「林雪疏!」 萧陌没想到自己刚拿了药下楼,就看到这幅情形。 她飞奔下了楼,将被周羽轩「推到在地」的林雪疏扶了起来,而林雪疏受了「委屈」也不多言,被她扶起后只是把头埋进了她的肩窝保持沉默。 再次目睹了事情一切经过的郑澜缩到墙角保持沉默,并表示萧陌有点子眼疾。 萧陌没眼疾,但心偏,林雪疏这幅样子简直把她心疼的不行。 她一边用左臂搂着林雪疏轻拍安抚,一边挥手甩出右袖中藏着的匕首,迅速将冰冷的刀刃抵在了还在因突发情况愣住的周羽轩的脖颈。 「我说过,不许碰他,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萧陌的语气已经是带着冰渣了,凉飕飕的能冻死人。 本来在经过了今天早上被助、免骗之事,她对周羽轩这人已经有了些许改观。 因为周羽轩要是想撞破那老伯行骗之事,本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可以戳穿,但他却选择了抢走自己的钱袋阻止自己买药,想来也是看那老伯家境确实不好,不想把人逼入绝境。 他这种举止让萧陌有一瞬间以为他其实是个良善之人,但这种错觉现在已经被眼前的情况完完全全打散! 他居然连林雪疏这样温柔如玉的人都要「欺负」!简直是不可饶恕! 「陌陌,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推他!是他自己突然摔倒的!!!」 周羽轩简直觉得自己见了鬼了,他没想到这姓林的居然会使这种阴招陷害自己,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但他不想被萧陌误会,手忙脚乱的解释自己没有推林雪疏,不管她相不相信,该有的解释自己还是必须要说的。 「阿陌,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摔倒的,跟周小侯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听这温柔的语气,听听这善解人意的话。 萧陌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林雪疏这样温柔善良的人,被人「欺负」之后还被反咬一口,除了抱紧自己来表达委屈,竟然还要为「施暴」者开脱,简直就是一个月亮一样的仙男! 「走!不要在让我说第二遍。」 对比起温柔如玉的林雪疏,萧陌现在完全不想看到周羽轩这个纨绔子弟。 难听的话她说不出来,但也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欺负」林雪疏。 「陌陌,我真……」 周羽轩一听萧陌要赶自己走,又要着急忙慌地解释,但下一刻就感到抵在自己颈上的匕首力道又重了一些。 果然,萧陌不相信自己。 周羽轩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涂白惹人厌烦。 他嘆了一口气后,又看了萧陌一眼后转身离开了客栈,独自离开的背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挫败与孤寂…… 看着周羽轩离去的背影,萧陌皱了皱眉。 随后看到林雪疏手腕上的擦伤时,立即拉着他去处理伤口。 「阿陌,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被「欺负」过的缘故,林雪疏现在变得格外黏人,连擦个药都要靠着萧陌的肩膀不肯离开。 「怎么会这样想?」 萧陌听着林雪疏软软的声音,听出了他话里的委屈,有些心疼。 林雪疏是自己的白月光,救过无数的人,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大夫,怎么会是一个无用之人? 不知为何,萧陌总觉得林雪疏在对自己的某些认知方面存在些微误区。 即使是他自己贬低自己,萧陌也是打心里不允许。 她捏着林雪疏的手指轻声说:「你可是圣医,救过这么人,如果像你这样的人还无用,那天底下其他的人都可要成废物了。」 刚把用过的药品收拾好准备离开的郑·废物·澜:…… 「可是我太弱了,不仅身怀寒毒,就连周羽轩都对抗不了……」 刚一只脚踏出房门槛郑·打不过林雪疏·楚国镇国将军·澜:…… 萧陌轻声安慰道:「赤焱株我已经托朋友去找,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了。至于周羽轩……我会一直保护你,如果他再敢碰你一下,我就砍了他的手!」 她用纱布在林雪疏手腕打了一个结,摸了摸他擦伤的地方,笑了一下,又继续接着道:「你要知道,林雪疏是萧陌最在乎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萧陌都会一直相信,保护林雪疏……」
第45页 …… 萧陌到客栈前的小摊前给林雪疏买糕点,郑澜看着站在窗前看向楼下的林雪疏,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殿下,在来晋国的一路上,您好像变了很多……」 「是吗?」 回答他的是林雪疏轻飘飘的两个字。 郑澜知道林雪疏有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皱着眉头接着说自己想说出的话。 「殿下,之前在楚国时,对于爱慕您的女子,从来不会直言拒绝。属下曾问过您为何不直接拒绝那些女子,您的回答是不想让她们当众失了面子。但不久之前,您却直言拒绝了倾慕您的许宛宛。」 他看了一眼还在往楼下看的林雪疏,继续说道:「殿下以前从来不屑跟人耍心机,但刚才却用了……那种手段来对付周小侯爷……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完了没有。」 林雪疏终于从楼下收回了目光,坐在了窗子前的檐台上,温柔的一张脸一半迎着窗外的阳光,一半融入了室内的阴影。 他把玩着手里的玉笛,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已经跪下的郑澜。 「那样的手段是什么样的手段?」 郑澜捏紧了拳头,对林雪疏不明所以的问话保持了沉默。 就算他已经跟了林雪疏十几年,却依然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思。 他很害怕林雪疏会爱上萧陌,害怕自己最担心的那件事会发生。 林雪疏没有顾及郑澜的沉默,他将头靠在了窗户的边缘处,看着楼下又被小贩拉着忽悠无法脱身的萧陌,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 「郑澜啊,你不是我,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从出生起就是楚国的太子,即使父王母后都从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但却有无数个我不认识的人希望,我这个楚国太子可以像父王一样优秀,成为一代明君……」 「殿下……」 「我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即使天生身怀寒毒也要文韬武略一样不落。我按照所有人的希望成为了现在的他们心中完美的楚国太子楚越汀,但是郑澜,你知道吗?我作为楚越汀的那十九年里,从来没有真正快乐过……」 郑澜不敢再看此时的林雪疏,而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因为郑家虽然是楚国的贵族,他同样被家人寄予了厚望,但起码还有一个能称得上快乐的童年。 他根本感受不到这些年里,压在楚越汀这个楚国太子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你知道的,我在楚国时,是他们心中月光一样温柔的存在,但时间长了,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些贵女,世家小姐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倾慕于我,但她们真正喜欢的到底是我这个楚国太子的身份,还是父王母后给的这张好相貌,没有人能确定。」 林雪疏回头看了一眼跪着的郑澜,心里不免有些自嘲。 看,连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都时时刻刻忌惮着自己楚太子的身份,他又怎么可能体会到所谓的真正的情。 「萧陌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让我可以放松下来的人。在她面前,我可以只是一个平凡的云游大夫,我可以不用随时都保持着自己温柔普善的面具,我甚至可以在她面前任性耍赖,玩弄把戏,却能得到她最明目张胆的包容偏爱和信任……」 「而且,你真的以为她没看出来刚才是我自己摔倒的吗。」 郑澜勐地抬起头,对于林雪疏的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林雪疏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他之前的假摔倒会被萧陌看出来。 「以她的功夫,我所有的举动都不可能瞒得过她,而我也并不是想借着刚才之事让阿陌厌恶周羽轩,只是想借周羽轩之手确定一件事。」 林雪疏笑了起来,郑澜听见他说,自己赌对了。 林雪疏果然是萧陌最在乎的人…… …… 第29章 萧陌这边终于摆脱了热情推销糕点的甜食老伯,慢慢往客栈走。 其实她一直在想,自己与周羽轩只是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缠着自己。 明明他们两人之前并无交集,怎么偏偏就这么遇上了? 而且,她觉得刚才赶周羽轩走时说的话有些重了,毕竟她知道刚才的事是林雪疏在「碰瓷」,但还是声严厉色的把周羽轩赶走了。 回想起周羽轩走时的那个背影,萧陌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算了,她想,要不然等明天的时候还是亲自跟人去道个歉吧,这样恶语伤害人家总归是不好的事。 在踏进客栈前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阵温柔的笛音。 似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她向客栈某个房间的方向抬起了头,正好与站在窗前吹笛子的林雪疏对视,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林雪疏为什么如此针对周羽轩,但这人是自己的白月光啊,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会顺着他的心意的啊。 此时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林雪疏却觉得这远比上萧陌笑靥的明艷…… 两人一楼上一楼下,一直对视着,直到一曲终了,萧陌才又重新抬步走进客栈。 林雪疏收起了玉笛,径直略过还在跪着的郑澜出了房间。 郑澜不用猜就知道,他是要去找萧陌。
第46页 徒留在房间里很长时间的郑澜塌了肩膀,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着林雪疏走时来不及关住的房门,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们的楚国太子楚越汀,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喜欢上了萧陌,喜欢上了秦国二皇子的一个女杀手…… …… 他们一行人在太原城待了不少时间,但丝毫没有赤焱株的下落。 而且就最近两天,萧陌还觉得林雪疏与郑澜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奇怪。 她昨天接到了许诺的飞鸽传书,信上说他在秦国典籍里找到了关于赤焱株的线索,并且查到了它最有可能的生长之地。 萧陌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林雪疏两人,经过商量后,他们一致决定再在太原城休整几天天,之后就出发去赤焱株的生长之地。 因为萧陌曾经说过很喜欢花灯街的小吃,林雪疏今天就带着她在走之前来最后吃一次。 但平日里一出门就兴奋着上蹿下跳的郑澜,在今天罕见的没有了声音。 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和林雪疏身后,未曾说过话。 萧陌接过林雪疏递来的桂花糕,往郑澜手里放了一块。 「郑澜,怎么了?你今天好像老是出神。」 郑澜看着萧陌面上不似作假的担心,将她给的桂花糕放进了嘴里。 甜丝丝的糕点迅速占据了味蕾,驱散了些许压在他心里的沉郁。 他看了一眼林雪疏,笑着回了萧陌一句「没事」。 过了许久,他似是想通了什么,兀自摇头笑出了声。 之后终于恢復了平时的样子,在市集里撒开了欢,开始拉着萧陌到处吃小吃。 郑澜之前一直认为萧陌这样的女子根本配不上林雪疏,但现在却觉得,身为楚国太子的楚越汀,会喜欢上萧陌这件事他好像能理解了。 萧陌虽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冷漠又好像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子,但事实上却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温柔。 不管是初始时,她可以毫无芥蒂的相信自己跟林雪疏,还是同行之后,面对自己的多次试探也欣然接受,她都是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在对待,关心…… 郑澜想,罢了,殿下苦了二十年,也该有个人陪着了…… 「唉陌陌!」 「陌陌,你跑什么啊?」 萧陌揉着太阳穴从林雪疏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周羽轩,心里不禁感慨这太原城居然这么小,怎么到哪都能碰上周羽轩。 周小侯爷对于遇上萧陌他们也有些颇感意外。 但这两天他的心情是在是好,就算是面对着曾经碰瓷自己的林雪疏,俊脸也笑出了朵花儿。 话说,那天他从萧陌所在的客栈出去之后没多久,就遇上了周沉瀚派出来找他的人。 十年、母亲……父子俩之间有太多没有解释的误会,却从未给彼此一个机会。 周羽轩觉得自己与周沉瀚之间的隔阂也是时候该好好谈一下了,就乖乖跟着管家回了侯府。 晚上的的时候,周家父子这十年来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了很多话,周羽轩也知道了当年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 原来,那场无意引起两父子嫌隙的怪病事关国情,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周沉瀚也早就知晓,了那个云游大夫的问题。 那人是晋国叛军拜月教的教徒,因军败心有不甘,试图以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毁了晋国故都。 这些事他全都知道…… 周沉瀚做将军做了一辈子,深知这种情况下唯有冷静才能得以破局 。 他将此事禀告了晋王后,与洛阳士兵联合,将计就计,准备将这些叛军余党一网打尽。 但却没想到,自己的爱妻会发现了那人身份的不寻常,并且为此丧了命。 周羽轩不知道当年母亲命丧之事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一时间也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误会了十年的父亲。 他今天出门时,突然想到前两天萧陌给他送来用来道歉那家的杏仁酥很是不错,便来这里准备买些给周沉瀚带回去。 毕竟解除误会最重要的一步周沉翰已经走出来了,剩下的也应该由他这个儿子来做了。 偶遇也来这片街的萧陌他们是真的惊讶。 「陌陌,你今天怎么也来花灯街了!?」 「来来来,我刚买的点心可好吃了!」 不得不说周小侯爷心不是一般的大,前几天刚被萧陌「赶出了门」,现在见了人竟然还能热情依旧。 萧陌对周羽轩这样性格的人是真没办法,何况周羽轩除了为人比较轻浮这一点,其他方面其实并不惹人讨厌。 可能是他为人处事的方式太过清奇吧,总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秦国的许诺。 周羽轩的性格其实跟许诺还真有些相似。 同样是喜欢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也同样实际是防备心很重之人。 许诺之前是萧陌从小到大唯一信任的一个人,也是之前唯一一个能让她感受到亲情的人。 现在她虽然有了林雪疏,但许诺对于她来说依旧还是非常重要和珍惜的哥哥。 而对跟许诺有些相似的周羽轩,她没有办法讨厌起来。 周羽轩见了萧陌后,先是大献了一番殷勤,随后才对着她后面站着的某位「阴险小人」冷哼了一声。
第47页 林雪疏对他幼稚的挑衅并没有回应,而是不动声色地牵住了萧陌的手,意味深长的对着挥舞孔雀毛的周小侯爷挑了一下眉。 周羽轩:…… 周羽轩自知玩不过姓林的的阴险套路,便也不敢再当着萧陌的面给他甩脸色。 他转头向了萧陌,又开始热情的与她介绍他们太原城当地有名的小吃。 萧陌也是没想到,本该没有交集的四人,竟然还会有结伴同行的这种情况。 先说周羽轩见了萧陌后怎么甩都甩不掉,在看出他们想要逛太原城的集市后,竟然还遣回了他出门带的所有的家丁,自告奋勇给萧陌他们当起了导游。 不得不说太原城不愧是晋国故都,每条巷子都是独特的繁华非凡。 萧陌他们之前已经逛过多次的花灯街,仅仅算是这太原集镇的冰山一角。 太原城里的百姓素来爱热闹,闹市里不仅有专门用来赏灯的花灯街,还有专门的小吃巷和娱乐的杂技区。 这一路上,他们不仅品尝到了正宗的晋人小吃,还看了许多精彩的杂技表演。 要说在这样的氛围中,心情不好也是不可能的。 郑澜因为被满足了胃,对着一路上老老实实当导游,没再做出格举动的周羽轩也不再横眉冷对。 而林雪疏向来是个「稳重」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个人心思坏了萧陌的兴致。 所以,这强行组成四人的队伍,一路上吃喝玩乐,倒也算相安无事。 萧陌在逛小吃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对于那个能用糖浆画出栩栩如生的动物和人像的老人还挺好奇,便停了下来看那个老人用糖浆作画。 老人是个随和的性子,看她好奇自己的糖人手艺,便亲自教起了她用糖浆作画。 萧陌还算有天赋,不一会儿就做出了一只还能看出形的小狐狸。 周羽轩早就在一旁看的心痒痒,见萧陌成功画出了糖人,跟郑澜争着先后也要亲自试试。 最终,他成功抢到了优先体验画糖人的机会,兴致勃勃的开始作起了画。 但周小侯爷似乎没什么画人像的天赋,画的小猫小狗倒是栩栩如生,但做出的糖人画,让一群人猜了好半天也没猜出到底画的是什么人。 周羽轩也知道自己画出的人像有些似是而非,见众人实在是看不出来自己画的到底是谁,才扭捏着说自己画的是一位他很喜欢的将军,是他在兵书的插画中见到的人物,也是一名前秦名将。 萧陌根据画中人手握的长枪,其实心里大概对这画中究竟为何人有了一个迟疑的猜测。。 直到听周羽轩提起「前秦」二字,她才真正确定,周羽轩画的人真的是萧哲远,她的祖父…… 当年萧家被灭门,她父亲带着怀有身孕的母亲隐姓埋名才保全了自己的姓名。 她没有见过萧哲远,但这么多年,她却听过关于自己祖父的事迹传闻。 萧家是将门世家,家中从萧哲远那代往上说,出过不少秦国名将,萧哲远算是萧家近百年来的武将奇才。 据称他不仅擅长各种兵法,而且还有一套自己的训兵方法。 每次打仗时,他都会身先士卒沖在队伍最前面,并且能保证士兵的伤亡处在最低的概率。 因为是武将中少有的「主和」派,所以他悲天悯人的情怀甚得民心。 但功高盖主终会惹得君王忌惮,萧哲远为了保全萧家,甚至没有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军。 但到了最后,萧家依旧没有保住。 后来萧氏一族在秦国完全覆灭,一些国中的爱才人士才开始将祖父和父亲的生平攥写成书。 而初衷只是不想萧家这个出过太多人才的名门被歷史遗忘。 萧陌自己是看过那些书的,但没想到周羽轩也看过。 她拿着周羽轩画的糖人有些出神,林雪疏在她的身侧捏着她的手指无声安慰。 在很小的时候,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祖父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许他是一个长得有些凶的老头,但还是能教出父亲那般温文尔雅的儿子。 他也许会是一个疼爱孙女的祖父,如果还在世,一定会教自己各种枪法。 可惜,他却死在了壮年时期。 萧陌察觉到林雪疏和郑澜的担心,朝他们安抚笑了一下。 随后便询问还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周羽轩,能不能把画的糖人送给自己。 「当然可以啊,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画很多个!」 周羽轩虽然不知道萧陌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丑糖人情有独钟,但她要是喜欢,自己还是很开心。 萧陌对着还要继续给自己画祖父糖人像的周羽轩摇了头,笑着拒绝道:「这一个足够了。」 毕竟世界上只有一个萧哲远,斯人已逝,这个前秦名将虽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但岁月更迭却抹去不了他生前的功绩。 萧家被抄斩时,武功高强的他其实完全有离开的机会。 但他走了,萧家剩下的那些无辜的人该怎么办? 帮自己唯一的儿子和尚怀有身孕的儿媳离开,自己留下是他的选择。 这样也好,至少她的祖父到死,都是清清白白。 第30章 「陌陌,你可不可以把你画的那只小狐狸送给我啊?」
第48页 几人拜别了卖糖人的老人后,便接着往小吃巷的深处走。 周羽轩一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没想到是想要萧陌手里拿着的那只糖狐狸。 萧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要这么一个不算精緻的糖人,但想到刚才这厮对自己祖父的崇敬仰慕,她犹豫之后还是把糖人给了周羽轩。 周羽轩得了糖人后开心的像个小孩子,郑澜看到他一副「小人得志」得样子有些气打不出。 他眼睛盯着对林雪疏炫耀糖人的周羽轩,心里开始酝酿坏点子。 然后勐不丁就冲上前去打断了周、林二人用眼神无声的较量,还十分哥俩好的把胳膊搭在了周小侯爷的肩膀上,把他离萧陌远些的方向拽了拽,顺便给萧陌使了个眼色。 萧陌看着周羽轩挣扎着被郑澜拽着往前走的背影,对郑澜跟自己使得眼色有些不明所以,随后她顺着他使眼色的方向看向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的林雪疏。 她以为林雪疏是因为自己又跟周羽轩过度接触有些不开心,笑着无奈的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解释刚才的事。 没想到林雪疏听了她的话后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语气颇为认真的问她:「阿陌,我听说当年萧家覆灭时,萧宇涵萧先生带着自己的妻子逃了出去。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父母……」 林雪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萧陌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家人,但是想起之前自己只跟他说过自己是萧家人,确实没有说起过自己的家人后也有些瞭然。 刚才自己的祖父被提起,林雪疏会对自己一直没提过的家人好奇也属正常。 「我娘亲在我出生时就去世了,我阿爹在我七岁那落不明,现在……大概也不在了吧……」 萧陌说起家人的时候语气可以说算是平淡,大概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父母的印象和感情早就淡的没有了吧。 林雪疏之前在知道萧陌的身世后曾暗地里查过她的家人,但得到的消息只堪堪到十七年前萧宇涵带着妻子逃出了萧家,和萧陌是在七岁时进了秦子钰的暗影司这些事。 这中间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连楚国最优秀的暗探都无从查起…… 林雪疏没想过萧陌从不提家人所踪的原因,竟是家人已经全部不在了。 意识到当年无依无靠、没了父母的庇护才去做了秦子钰的影卫的萧陌才七岁,他的心里就跟被针扎过一样疼。 他把不明所以的萧陌抱进了怀里,轻声对她承诺:「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阿陌,我会一直陪着你。」 萧陌顺从的靠近了他的怀里,静静地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药草香。 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对林雪疏的感情好像变了。 原先她曾对许诺说过,自己喜欢林雪疏。 不过那时的喜欢大多出于对这个人的仰慕和感谢,谈不上男欢女爱的情意。 而如今,她想要的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一路上保护林雪疏了。 她希望的是,自己能一直陪着林雪疏。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她又提起了刚才自己送给周羽轩的糖人。 「其实,刚才送给周羽轩那个糖人,我画的是你……」 林雪疏轻笑了一声,说自己知道,因为他看到了萧陌特地在那只小狐狸眼角下点上的那颗痣。 他牵住萧陌的手,跟着前面闲逛着的郑澜两人,轻声问她:「为什么会把我画成狐狸。」 萧陌小声道:「可能是你长得跟狐狸这种灵兽一样好看吧……」 「什么?」 林雪疏没有听清萧陌的回话,又问了次她刚才说了什么。 「……因为很喜欢狐狸……」 「嗯,怪不得你这么喜欢郑澜给你做的那只绣着狐狸的钱袋……」 …… 四天后的一大早,萧陌他们就拿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出了太原城。 此次离开太原城,萧陌他们没有从城内的正门走,而是顺着他们要去的盐江县方向,从太原城的西门方向离开。 自从出了城,郑澜的情绪就不太高。 萧陌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毕竟太原城是一个太平安逸的城镇,外乡漂泊之人只要一体验到城中的繁华和热烈,就很容易产生在这里定居的想法。 萧陌驾着马车,用手肘捅了一下旁边的郑澜,有些开玩笑的问他:「郑澜,是不是捨不得离开太原城啊?」 窝在马车边缘的郑澜丧丧的翻了一下眼皮,语气颇为可惜的回覆道:「对啊,太原是晋国里除了洛阳最繁华的城镇。不仅美食遍地,百姓还热情好客,我是真有点捨不得离开……」 马车里正看医书的林雪疏在听到郑澜的回答后,也加入了两人的话题。 他掀开了马车帘子,坐在了萧陌和郑澜中间,要笑不笑的对郑澜道:「要不然你留在太原城吧,太原女子热情如火,城中还有一个同样爱玩的周小侯爷跟你作伴,留在那里娶妻倒也不失为是个好归处。」 林雪疏这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郑澜一看到就有些头皮发麻,就算他之前真有留在太原的心思现在也被吓没了,还赶紧坐直了身子,对林雪疏表达忠心。 「公子,太原就算再好,都没有公子的身边好!我郑澜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怎么可能会被太原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第49页 「哦,是吗?」 林雪疏慢悠悠问道。 「公子我错了……」 萧陌被郑澜认怂的样子逗得直乐,也不知道是不是林雪疏刚刚提起周小侯爷的缘故,她恍惚之间好像真的听到了周羽轩的声音。 「萧陌!……」 「驾!……」 「雪疏哥你们等一下!……」 显然林雪疏跟郑澜也听到了周羽轩的声音。 萧陌跟他们对视了一眼后,勒马停住了马车。 「吁~」 周羽轩是今天一大早才得到萧陌他们离开太原城的消息的,他骑着快马紧赶慢赶才追上了离开不久的一行人。 他不知道这三人为什么会突然要离开,但他们昨天明明还一起逛了集市,现在离开了竟然一声不吭,让他感觉到有些挫败。 他好不容易有了不贪图他家世和身份的朋友,他捨不得萧陌他们离开。 「唿~陌、陌陌,你们为什么会突然要离开?」 鑑于昨天的小吃巷一日游和后面几天周羽轩服务周到,郑澜承认跟他建立起了微薄的友谊。 萧陌对于千里迢迢追来的周羽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求助的看了郑澜一眼。 郑澜也是不知道该拿周羽轩这个熊孩子该怎么办。 但说实话,他觉得在周羽轩正正常常的状态时,既热情又带着点小孩子的纯真,还挺讨人喜欢。 现在,这个还算讨人喜欢的熊孩子用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问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郑澜真的是有些于心不忍跟他说,就算他们几个今天不离开,迟早也会离开。 林雪疏见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嘆了口气自己站出来做了「恶人」。 「周小侯爷,我们都不是太原本土人。此次来太原是仰仗城中繁华特来游歷,但……但我们迟早也会离开的……」 周羽轩现在冷静下来了,听了林雪疏的回话后也觉得自己不让萧陌他们离开是在强人所难,但心里依旧是有些捨不得他们离开。 他扣着手指,有些讪讪地问:「那、那就不能……不能多留些时日吗?」 萧陌他们也知道周羽轩是捨不得他们,但马上就要入冬了,林雪疏的病不能再拖,他们今天必须要离开。 郑澜走上前,无奈的拍了一下周羽轩的肩膀,还是没有说话,就连萧陌也颇为为难的摇了摇头。 周羽轩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看到他们的回应后还是塌了肩膀,看着有些可怜。 几人沉浸在即将进行的分别之中,无意识忽略了外界环境。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所处的森林开始变得非常寂静。 萧陌敏锐的感觉出了周围环境的不对劲,给郑澜和周羽轩示意警戒之后,就把林雪疏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也进入了戒备状态。 剎那间,成千上万的羽箭只冲着林中的四人而来,同时,森林深处冲出了上百名身穿异服的蒙面刺客,将周羽轩他们团团围住。 这是一场徒生的事变,萧陌他们谁都没有料到。 几人「除了」林雪疏功夫都不错,但这些黑衣人像是除不尽般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长久下去,他们肯定也会落下风。 不知道是不是萧陌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群黑衣人出手虽然招招险峻,但却没有想要立即置他们一行人死地的念头。 他们,似乎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来不及再多想其他,萧陌狠厉的砍下一名想要偷袭林雪疏的黑衣人的手臂。 「不行,人太多了!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郑澜一边对付着源源不断冲上前来的黑衣人,一边焦急向萧陌等人询问对策。 「我们先撤吧!往树林里跑!」 权宜之下,他们决定不再跟黑衣人过多纠缠。 黑衣人人数铺天盖地,萧陌用不了轻功,只好一手执剑,一手拽着林雪疏杀出一条血路。 待一行人真正摆脱了黑衣人的追杀,天色早已擦黑。 郑澜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抱怨:「我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群黑衣人到底什么来头!?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追杀我们?」 平日里话多的周羽轩此时被追杀的如此狼狈,虽然不想再多说话,但还是强撑着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我回想了一下,这些黑衣人绝对不是出自太原城,也绝对不是□□。」 萧陌找了一块石头,将自己的手帕铺了上去,让林雪疏坐下休息,自己则靠在石头旁边的树干上喘了口气接话。 「为什么?」 她好奇周羽轩为什么这么确定这群黑衣人的出处。 而且她之前就发现了,袭击他们的那伙黑衣人完全是在拖延他们离城的时。 可这又是为什么? 周小侯爷没有什么讲究,连带着郑澜此时也是精疲力尽直接席地而坐。 「我在太原城生活了十八年,就算不能数清城中的每草每木,但言行举止和动作神态我都是熟悉的。太原人喜欢薰香,无论男女都会用香料,香料中有一味草药香味独特,只要碰上,味道就很难去除,且仅生长在太原城附近的漠林。之前的那群黑衣人身上分明是没有任何这种香料的味道,况且……」 「况且什么?」 郑澜这个急性子不喜欢讲话讲到一半,周羽轩的话音刚落,他就有些性急的催促人继续开口。
第50页 周羽轩看着萧陌一行人慾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但林雪疏清冷而又温柔的声音却回答了他不想说出的答案。 「袭击我们的黑衣人是匈奴人。」 …… 第31章 「什么!凡入土中原的匈奴人不是十年前就被围剿干净了吗?!!!」 三人皆诧异的看向林雪疏。 匈奴自古与中原战争频繁。 十年前中原各国合力围剿侵占中原数城的匈奴军队,自此匈奴军队损失惨重,不得不和中原签订此后若无朝见,再不入土中原的条约,才得以退回草原疗养生息。 这才只过了十年,匈奴人就又按捺不住了? 林雪疏掩唇闷咳了起来:「十年前匈奴人因太过好战而被秦晋楚围剿灭族,但其剩余族人过万,匈奴公主和亲于晋国国君,秦晋楚三国放……咳咳咳……放剩余匈奴族人自由……咳咳咳……」 「林雪疏?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郑澜!快拿药!」 萧陌终于发现林雪疏有些不对劲。 脸色苍白如雪不说,还老是压抑自己的咳声。 一路上,她多次想要帮这人把脉都被不动声色地回绝,想必他现在的情况不会太好。 林雪疏还是那副姿态,温温柔柔的安慰萧陌自己身体没有大碍,但萧陌始终没有回覆,只是皱着眉头看郑澜匆匆忙忙的找药。 「糟了!药、药落在马车上了……」 「你说什么?!」 「林……」 在萧陌有些火大质问郑澜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在马车上,同时回过头看林雪疏情况的时候,她睁大了双眼,兀得止住了声。 林雪疏不知何时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落在他素白的衣袍上,映衬着他温柔又清冷的脸,血迹就像是绽放的一朵艷丽的牡丹。 他还是在温柔的对萧陌笑着,但身上不断往面部蔓延的冰霜一直在摧残着他的身体,他朝着萧陌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随后身体渐渐向身后倒去…… …… 「郑澜,照顾好你家公子,我回去找药。」 他们几个人带着昏迷不醒的林雪疏又往树林深处走了好长时间,感受到林雪疏的身体越来越冷,萧陌终于等不下去了。 「陌陌……」 郑澜以身挡住了她迴路:「不行!就算你功夫再好,回去取药面对上千个黑衣人也是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林雪疏痛苦?!!」 萧陌赤红着双眼与阻止自己回去取药的郑澜争论。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她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有让林雪疏寒冷且僵硬的身体有一丝丝温度。 郑澜告诉她,林雪疏之前没有火灵芝抑制病情,每次发病的情况都是如此。 虽然痛苦,但时间长了,知觉也就不会那么敏感了,相对于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回去取药,郑澜宁愿让林雪疏忍受寒毒发作的痛苦。 萧陌明白郑澜的意思,但让她眼睁睁看着林雪疏痛苦怎么可能做的到,她沉默的擦拭着他布满冰霜的脸上残留的血迹,心里酸楚万分。 这是她发誓要用一辈子保护的人啊,她怎么可能放任不管看着他痛苦…… 「陌陌,我跟你一起回去取药吧。」 萧陌回过头,有些惊讶的看着将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周羽轩。 周羽轩对着郑澜两人微微一笑:「让郑澜哥留在这里照顾雪疏哥吧,我功夫不差,多少可以帮你,就算取药的时候遇到危险也能自保。」 「可是……」 「别可是了,雪疏哥的病拖不得了。」 萧陌对于周羽轩一同回去取药的建议有些犹豫,一来是她不清楚周羽轩的功夫究竟如何,免得多去一人无辜送命。 二来…… 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完全相信周羽轩。 她不能确定那上千名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周羽轩引来的,毕竟在他们三人出城之后偶遇周羽轩、再被追杀,这一系列事都太过巧合。 看到萧陌神色犹豫,周羽轩的眼神也暗淡了几分,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我现在的嫌疑有些大,但是我真的是想帮你们……」 「萧陌,相信他吧……」 萧陌看向郑澜,见他皱着眉点了头,思索后也同意了周羽轩的同行。 「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陌陌。」 …… 萧陌跟周羽轩回到马车附近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马匹由于白天受到了惊吓,此时连萧陌靠近时都显得有些暴躁不安。 她观察过马车周围,似乎没有人守着。 从马车里顺利取到药后,随后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立即示意守在马车边上的周羽轩同自己一起回去。 「澄!」 萧陌二人险险避开黑夜中的暗器,心中的猜想被证实。 她在心里嘆了口气,这次回来取药,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离开。 「周羽轩小心,我们不要与他们多做纠缠,找到机会立刻离开!」 「好!你也小心!」 两人语音刚落,众隐藏多时的黑衣人终于冲上前来,两人只得专心迎战。 索性今晚是幸运的,埋伏在马车附近黑衣人的数量远远没有白天的多。 一番纠缠之下,两人很快就破开了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出路。
第51页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萧陌因着急给林雪疏送药,竟一时不察树干上还有埋伏。 得益于她警惕心强才飞身毫髮无伤躲过暗算,但刚刚取回的药,却在自卫时掉出了衣袖。 「周羽轩小心!」 药瓶居然凑巧掉在了黑衣人的脚下,眼见着黑衣人就要抢走林雪疏的救命药,已经全身而退的周羽轩竟又折身回来抢夺药瓶。 因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跟眼前黑衣人的药瓶争夺上,他没有发现背后有一名黑衣人正执匕首伺机而动。 待自己成功抢过药瓶回身时,先是感觉到几滴温热的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之后就是看见萧陌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身前,而肩膀处深嵌了一枚匕首。 眼前这个明艷的女子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动作迅速的反手杀掉偷袭的黑衣人,一声不吭的拔出肩膀出的匕首,带着自己离开。 …… 「萧陌!怎么受伤了!?」 郑澜看到带着一身血回来的萧陌显然慌了神。 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凭藉萧陌的身手,没有轻松全身而退不说,居然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所幸林雪疏身上平时总是习惯性的带些伤药,郑澜着急忙慌将金疮粉找了出来递给萧陌。 萧陌没有接过药瓶,先问了林雪疏的情况。 「我没事,林雪疏怎样了?」 「你这都被捅个窟窿了还说没事!先去上药,上完药后我再同你说现在的情况。」 萧陌其实想说自己没事,现在的伤相比较她在为秦子钰卖命时所受的伤只是小巫见大巫。 奈何郑澜态度太过强硬,旁边还有个耷拉着狗狗眼,一副做错事情姿态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周羽轩。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快速的先给自己包扎伤口。 简单的包扎上过药后,又立即去看林雪疏的情况。 很糟糕。 寒毒发作时没有及时用药抑制,毒性现在已经完全发作到全身。 林雪疏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现在已经布满了一层寒霜,就连常年习武之人靠近都会就得如临冰窖,更别说是身中寒毒的林雪疏本人。 他早就没了意识,由于寒毒发作时还会引起全身僵硬,郑澜用尽办法都没能把药送进他的嘴里。 萧陌在一旁看着着急。 她想,在与林雪疏未相识的时间里,他究竟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在一个人承受着寒毒发作的的痛苦,他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是他承受这种痛苦。 她没有办法替林雪疏承受寒毒发作之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尽自己最大可能给他取暖。 郑澜还在尝试着把火灵芝炼制成的药丸塞进林雪疏的嘴里,萧陌看着现在脸色已经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林雪疏,没有再过多犹豫,直接从郑澜手里拿过药塞进了自己嘴里。 「萧陌!这药不能乱……」 萧陌先把药丸放进自己的嘴里嚼碎,随后扣住了还在昏迷中的林雪疏的下巴,随后附上了他同样布满寒霜的唇,用舌尖小心翼翼将药从自己嘴中推到他的嘴中。 「郑澜,水!」 「……哦……哦哦!」 郑澜面对萧陌的举止已经完全傻了眼,但听到她朝自己要水时,还是反应迅速的的递给了她。 这个吻不带丝毫□□,只是林雪疏餵不下药的无奈之举,让另外两人亲眼目睹之人都挑不出任何过错。 周羽轩不想看两人如此过界的亲密场面,索性跑到远些的树旁为几人把风。 萧陌接过郑澜递的水,自己先喝了一口,随后又覆上林雪疏的唇将水小口的哺给他,两人看着他微小的吞咽水的动作,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药总算是餵下去了,接下来就需要等着药效发挥即可。 萧陌紧了紧林雪疏身上斗篷的系带,扶着他的头,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随后握着他的手哈气,为他取暖。 她没有向任何人对刚才的吻作出解释,只是沉默又心疼的看着还是尚未醒来的怀中人,像是 在守护者她的全世界。 站在不远处的周羽轩之后都没有再看萧陌,只是独自垂着头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刚才萧陌给林雪疏餵药的经过。 他早就知道两人关系斐然,林雪疏对萧陌的心思他是看的出来的。 那人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强烈的占有欲,再面对自己这个潜在「威胁」时早就展现无余。 那萧陌呢? 她对林雪疏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是依赖?是亲情?是感激? 亦或者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爱…… …… 林雪疏是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 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鼻尖是萧陌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馨香。 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她眼下有些轻微的乌青,长睫不安的抖动着,睡得不太安稳。 林雪疏慢慢抬起手拨了拨她纤长的睫毛,如愿看到了她睁开的乌黑的眼睛。 「怎么样,身体还冷不冷,难不难受?」 「公子!?你终于醒了!」 几人都是习武之人,稍微点风吹草动都能在睡梦中瞬间清醒。 郑澜见林雪疏醒来,立即上前为他把了脉,确定他的脉象稳定之后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第52页 「公子你都不知道你昨天快吓死人了!寒毒突然发作不说,连药都死活餵不了,要不是萧陌……」 「咳咳!郑澜!」 「萧陌你怎么了?不会是替公子暖了一夜身体着凉了吧?!」 萧陌少见的结巴:「……不是,林雪疏刚醒,你、你先去帮他打些水洗漱一下吧……」 「那我去附近打些猎物回来吧,忙了一整夜,肯定都饿了。」 周羽轩自己是不饿的,但萧陌是个女子,再加上有林雪疏这个病人,还是去找些吃的比较好。 「好啊!我正好也饿了,走走走!我们可以先去河边看看有没有鱼,抓着了我给你们烤鱼吃!」 周羽轩没有立即顺着郑澜的勾肩搭背去河边,而先是看了萧陌一眼。 他和郑澜做事都略显鲁莽。 现在林雪疏倒下了,相较于虽然话少,但心思更为缜密的萧陌,显然已经成了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伍里的主心。 直至见萧陌点了头,郑澜两人才朝河边的方向走。 萧陌想到昨天遇伏突发,看着郑澜两人离开的背影,她还是有些不安的再次提醒:「你们小心一些,昨晚那群黑衣人袭击我们的目的不明,说不定还在这附近。」 「放心啦,我跟周小侯爷功夫虽然没有你好,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你在这里保护好公子,我们很快就回来。」 郑澜揽着周羽轩朝萧陌摆了摆手,直到两人的身形消失在树林里,萧陌才收回目光,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林雪疏。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冷吗?」 第32章 昨晚寒毒发作了一夜,林雪疏现在身体还是痛的厉害。 这些年寒毒时不时发作,他的身体损伤的程度很大,要不是因为生在王族,有数不清的灵丹妙药吊着命,恐怕早在几年前就见了阎王。 按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身体上的疼痛也早应该已经习惯,但昨天晚上昏迷时,他隐约感觉到萧陌抱着自己。 她为自己暖手时的温度,轻柔,但使人十分眷恋。 所以,林雪疏难得的想要矫情一把。 「身上很痛,还是有点冷。」 他时间没有说话的声音有些细微沙哑,眼角因为隐忍疼痛的折磨呈现出了些许暗红色,此时因为抬着头回答问题,加上他有些委屈的语气,可把萧陌心疼坏了。 萧陌把他又往自己身上搂了搂,帮他散落下来的头髮轻柔的抚到耳后。 「那再休息一下好不好,我的衣服上熏得有安神香,可以止痛。打火石在郑澜身上,再靠着我一会儿,等他回来生了火就不冷了。」 「嗯……」 察觉到肩膀上的脑袋又往自己颈窝钻了钻,萧陌以为他又冷的狠了,就又准备悄悄用内力产一下热量,但催动内力还未成功就被打断了。 「阿陌,你觉得昨天那群黑衣人什么来头?」 「单人功夫不足为惧,但行动时总是小群体,人数未知,但绝对不少于两千人,招式狠辣,却没有置我们死地,当然我偏向于他们在隐藏自己所用的招式,有些像在拖延时间……」 说到这儿,她为林雪疏梳理头髮的手停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 「不过还是能细微的察觉到,他们的招式和用的武器好像不属于中原,有点儿像……」 「匈奴人。」 萧陌有些惊讶,但对于林雪疏的推测她还是深信不疑。 「匈奴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退居中原边境,这几年秦、晋、楚这三大国没有一国诏匈奴入中境,无诏入境,他们就不怕挑起战争吗!」 「匈奴人觊觎中原良久,十年前,晋国国主联合秦、楚、燕等几个国家将其彻底驱逐出中原时,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弃过占领中原的欲望,十年时间足以他们疗养生息后捲土重来,此次无诏入境其实也不难理解。」 「但还是有一点我理解不了。」 「什么?」 萧陌用下巴蹭了一下林雪疏,表示自己有在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是晋国?」 「晋国?」 「据我所知,秦、楚这两年明面上并未遇到匈奴人无诏入境杀人事件,但晋国在三年前就曾抓住过匈奴人,这两年他们的动作更是大,好像在故意告诉什么人他们入了中原境地……」 有一条重要线索从突然林雪疏脑子里面快速闪过,但却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再怎么想也没能想的起来。 一刻钟后,直到他看到提着鱼,笑嘻嘻与郑澜插科打诨共同归来的周羽轩时,瞳孔急速皱缩。 「是周将军!」 「我爹?我爹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周羽轩刚回来就听到林雪疏跟萧陌在说他爹周沉翰,不禁疑惑。 十年前周沉翰是各国抗奴战争中的名将,连在秦国作恶多端的的匈奴太子耶律齐都是他斩杀的。 当时如果不是晋国内部出了叛军,周沉翰不得已受诏回国清除叛军,他绝对能成为可以与萧哲远比拟的威名长存的名将。 联想到这儿,林雪疏的脸色变得比之前难看许多。 「阿陌、郑澜、周小侯爷,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太原城,周将军可能有危险!」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解释这么多,在萧陌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来后已经虚弱的说不了话。
第53页 话至如此,萧陌也终于明白昨晚那群黑衣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昨天他们刚出城不就,周羽轩就骑着马追了出来,如果没有人故意向他透露他们一行人离城,周羽轩怎么可能会这么快赶来。 而后他们跟周羽轩汇合就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杀,被困在树林里一天一夜。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周羽轩是周沉翰独子,平日里虽因为性格顽劣受到他的不少训斥,但他将人当眼珠子宠太原城人尽皆知。 周羽轩被引离太原城一天一夜没有消息,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周沉瀚,他的儿子遭遇了不测,周沉翰会怎么做? 十年前被杀了太子的匈奴人,而如今潜入太原城伺机而动的匈奴人又会怎么做? 「周羽轩,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太原城,昨晚的黑衣人是匈奴人,他们此次是冲着周老将军来的,周老将军现在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萧陌解释完就搂着林雪疏运起轻功往太原城方向赶。 紧随其后的周羽轩第一次希望家里那个老头子聪明一点不要管自己,能够看出匈奴人的诡计,也不要为了自己以身涉险。 几人功夫都不差,只用了一刻钟就赶到了侯府。 往日宁静安逸的侯府门口今日格外的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分。 门口处,威武的石狮子上不知为何竟挂上了肃静的白布,明堂堂昭示着侯府在周羽轩离开之后发生了大事。 周羽轩站在自己门口不愿进门,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手掌被他攥的太紧而传出骨骼错位的声音。 他向来是一个骄傲而自信的人,但这一次他希望自己的猜测出了错误。 「周羽轩……」 「陌陌……我……我不想进去……」 萧陌放在周羽轩肩膀上的手被他牢牢抓住,此时他的神情迷茫又惶恐,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其实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未及冠的孩子。 「进去吧小侯爷,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陪着你。」 郑澜将手放在了周羽轩另一个肩膀,连虚弱靠在萧陌肩膀的林雪疏也向他点了头鼓励。 匈奴人无诏入境中原,手甚至已经伸到了晋国王族,他身为楚国的太子有义务帮助周羽轩,彻查匈奴人此番入土中原的目的。 有了三人的鼓励,周羽轩终于颤抖着手敲响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侯府的大门。 随着紧闭的大门打开,侯府内竟也都是素缟一片。 「小侯爷!您终于回来了!老爷……老爷他、他、您要为老爷报仇啊!」 「管家,我、我爹到底怎么了?这门口的白、白布是什么意、意思……」 开门的是侯府的管家,见周羽轩终于回家,哭喊着跪倒在地,语无伦次的说着要报仇。 「管家你说清楚,我爹究竟怎么了!」 周羽轩不想再等管家的答案,一把推开他大踏步的赶往周沉翰所在的庭院。 一路上白娟遍布,佣人素缟加身,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他不敢去想。 他撞倒了很多个路上穿着素衣,悲切着面容向自己行礼的下人。 他不敢开口问任何人侯府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因为所有苍白的解释都不如眼见来得真实。 他家老头子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啊,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没了。 明明前天自己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侯府还是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或许只是府中的其他人出了事,老头子帮忙操办也说不定? 再或许这些只是迷惑难些匈奴人的把戏,老头子根本就没有一点事? 他加快脚步到了周沉翰庭院所在的正堂,而位于正堂中央的那口黑楠木棺材就这样猝不及防映进了他的严重,在阳光的照耀下刺得他眼睛痛。 所有期待的设想彻底破灭,不知名的液体开始不受控制的从他眼睛里流出来。 「爹、爹?」 明明是初秋之际,看着眼前的棺材,周羽轩却感觉身体冷到了脚底。 他颤颤巍巍的靠近棺材,直到看到棺材里的人后目疵欲裂。 「爹!!!」 秋风打着旋捲走灵堂前火盆中的纸灰,烟火之气都带着悲切。 在以往的十年里,他很少正正经经的叫过周沉翰爹。 而如今两人好不容易冰释前嫌,这声「爹」再次由他的嘴里喊出仿佛浸了血。 不是简单的哭喊,而是所有人都能听出的撕心裂肺。 萧陌扶着林雪疏赶到灵堂的时候,看见那口放在中央的棺材也愣住了,随后就是听到周羽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真的没想到,周沉翰居然就这么去了。 这个勇勐、忠义、慈悲的老将军就这样去的悄无声息。 周沉翰跟自己的祖父太像了,这样的人去世他们都无法无动于衷,而他唯一的儿子此时把着他的棺材哭的肝肠寸断,每一声「爹」都是泣声如血。 他们也怀着敬怀之心缓慢地靠近了棺材,直到看清楚棺材里的那具尸首后,都是皱着眉后槽牙紧绷了起来。 原因无他,周沉翰的尸体居然都没有被得到尊重。 曾经的晋国名将身陨,尸首,竟被五马分尸…… 「这群该死的匈奴人!我要替周将军报仇!」
第54页 郑澜身为楚国的少年将军,是听着上一辈名将的故事长大的。 除了十几年前就逝世萧老将军,他最崇拜的恐怕就是十年前骁勇善战,将匈奴人驱逐出中原境地的周沉翰。 如今看着自己敬重的将军被害,连尸首都被折磨成这样,他一时气血上头,抽了一旁侯府侍卫的刀就要走。 「郑澜!你去哪?」 「我去为周将军报仇!」 「你冷静一点,匈奴人此番入境目的不明,周将军身陨说不定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你现在出去很危险!」 萧陌看郑澜拔刀就走,心里难免有些着急,但身上还靠着尚很虚弱的林雪疏,情急之下只希望言语上可以劝住他。 「那我们难道就要看着周将军被害无动于!」 林雪疏抬手制止萧陌,冷冷的看着郑澜:「你去哪里为周将军报仇,你知道那群匈奴人在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咳……咳咳咳……你知道他们害周将军的原因吗?」 「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想去白白送死!」 因为一时间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林雪疏有些喘不上来气,萧陌扶着他心疼的为他在后背温柔的顺气。 他又咳了几声后难免有些自嘲,寒毒发作过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接下来的十几天都很难恢復回来。 「公子我……」 「去看看周羽轩吧,那是他父亲,他会比我们难受百倍。」 说完这话,他已然撑不住闭上了眼睛,重新靠回萧陌肩上不再出声。 郑澜看着仿佛疯了一样抱着棺材又哭又喊的周羽轩,最终还是放下了刀,起身去他的身旁无 声的陪伴安慰。 林雪疏说的没错,越是这种时候才越应该冷静。 匈奴人废了这莫大功夫绝对不仅仅只是为杀了周沉翰,后续还有什么阴谋他们都不得而知。 萧陌也在看周宇轩。 她知道最亲近的人突然离世是怎样的痛苦,如今痛苦反而成了最好的发泄方式。 她不会安慰人,但早在心里承诺一定会为周沉翰报仇。 三人无声的陪着还在发疯的周羽轩。 很长时间过后,萧陌才意识到,靠在肩上的林雪疏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林雪疏?」 她轻声喊他,没有任何回应。 看了看还在陪着周羽轩的郑澜,她将林雪疏打横抱起,轻手轻脚离开了灵堂。 将人好好安置在床上后,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林雪疏仍旧苍白的脸。 从昨晚的追杀,到寒毒发作无药,再到今早马不停蹄的赶回侯府,林雪疏的身体恐怕早就撑到了极限,连昏睡过去都没有惊动旁人。 萧陌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轻声着说了一句「好好睡一觉」。 她起身关门离开时,不曾看到刚才还在床上「昏睡」的人在她出门后就睁开了眼睛。 眼底是一片清明。 …… 第33章 萧陌出门后去找了管家,周沉翰是在周羽轩离开的那段时间遭遇不测,她需要弄清楚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将军能成为名将自然武功不弱,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致使他遇害这一情原很关键。 「老爷昨天中午用饭的时候发现小侯爷不在,就问我们知不知道小侯爷去哪了,小侯爷平时行踪不定,一两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这两天我看他们父子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便斟酌着说小侯爷是早上出去的,急匆匆的应该是有急事,事情办完应当就会回来,劝着他先自己用膳。」 萧陌将管家的话斟酌片刻又问道:「周将军用膳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管家:「这个……还真有!当时老爷午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还问了我世间有没有长的完全一样的人。」 萧陌皱眉,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管家。 「完全一样的……人?」 管家:「对,老爷是这样问的。」 「之后呢?」 「之后我就进了帐房清点侯府的流支,直到晚饭前老爷急沖沖的穿戴好衣物跟我说要出去一趟,还让我派人去找小侯爷,如果找到立即带回侯府。」 「再之后便是子时,有人敲响侯府的门,当时值班的孩子打开门后直接尖叫着吓晕了过去,我被吵醒后也赶紧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看到的就是满门的鲜血,老爷……老爷……就、就……」 管家已经说不下去了,用袖口无声的抹眼泪。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晰明了。 他们三人离开太原城是临时起意,从未向周羽轩透露过半点风声。 周羽轩能在他们出城不久就追来,显然是有人跟他传递消息。 萧陌有些烦躁的捏了一下鼻樑。 跟林雪疏在一起的时间里是她这十年来最开心的日子,古人总是警戒要后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是说的一点没错。 没想到自己的警惕性居然变差了这么多。 周羽轩能这么快收到他们出城的消息,说明幕后之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甚至已经监视他们多时,否则他们临时起意的离城之行又怎会遭遇不测,并跟周羽轩一起被困树林一天一夜。 林雪疏曾週游过各国,虽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但也绝对算半个江湖中人。
第55页 自己虽和林雪疏共行有数月有余,但从未向外人说过自己是秦国「南枝」的身份。 排除仇家暗算这一可能,昨晚黑衣人的追杀更偏向于拖延时间。 马车被劫,林雪疏寒毒发作,生不如死。 再到周羽轩亲生父亲去世,痛不欲生…… 萧陌有些懊恼,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花灯节跟周羽轩的初识,再来是几人交锋之后的和解,频繁相遇甚至成为了朋友。 之后便是他们离开太原城,周羽轩得到消息跟随,被黑衣人追杀困在森林,赶回侯府周将军身死…… 思索了一会儿,她发现了所有事最大的疑点。 近几日相处下来,周羽轩虽性格顽劣,但绝对不是性情恶劣,不顾城中百姓安危之人。 花灯节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会当街行马? 而且如果当时他没有当街骑马,他们几人也许根本不会有交集! 这幕后之人根本就是故意将周家跟林雪疏联繫在一起! 萧陌瞳孔急剧瑟缩。 不对,匈奴人的目标根本不是周将军! 周将军的身陨只是一个引子,他们想要对付的人,从来都是是林雪疏跟周羽轩两人! 但,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是极负盛誉的云游医者,虽然行医标准古怪,但救死扶伤无数,绝对是个良善之人。 一个是晋国出了名的纨绔侯爷,虽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但久居太原,绝对惹不上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繫,又究竟怎样吸引了这群匈奴恶徒,招来杀身之祸? 幕后之人此次针对周羽轩就已经打得他们几人猝不及防,如果下次他们的目标是几国盛誉的「神医」林雪疏,她有些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萧陌连跟管家打招唿都没有就飞身快速离开。 林雪疏现在是一个人! 「林雪疏!」 用最快速度赶到林雪疏所在的厢房,萧陌连最基本的进房礼仪都未顾,直接推开门进了房间。 挑开里间的青纱床帏,她的心一下子结了冰。 床上没有人…… 突然,室内的屏风后产生了细微的声响,这点动静,能够轻而易举的被习武之人察觉。 萧陌眼神冷漠的拔了剑握在手里,起身走向厢房桌子后的那扇屏风…… 「阿陌我……」 凌厉的剑锋划过,侃侃停在如风似雪之人修长的脖颈,附近垂下的头髮被剑气削落,顺着肩膀滑落,只差一分,这截修长秀挺的脖颈就能开出最刺眼的血花。 萧陌看着突然出现的林雪疏,握着剑愣在了原地,很长时间再没动作。 脖子上被人架着剑的林雪疏倒是毫不在乎,微微一笑后动身往前走。 萧陌反应了过来,见他靠近立即收剑回鞘,免得伤到他。 「阿陌,你怎么了?」 还好,眼前的人还是好好的,他覆在自己脸侧的手掌还是温热的。 萧陌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没事,就是看你没在床上,有点担心。」 林雪疏笑了笑:「刚刚我在换衣服,没有听到你在喊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仔细看,林雪疏确实是换了一套衣服,早上回来穿的那身雪绸白衣此刻正搭在屏风的一角,萧陌因为太过紧张竟然没有察觉。 看着眼前人还是有些心不在焉,林雪疏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了一番后,才出口 问:「周羽轩现在怎么样了?」 萧陌摇了摇头随后说:「我觉得,此次匈奴人的目的不是周将军,是周羽轩。」 「为什么这样说?」 似是有些不解,林雪疏轻声问她。 萧陌将在管家那里打听到的一字不差告诉了林雪疏,林雪疏听后皱起了眉头。 「先去看周羽轩,虽然郑澜他们身手都不差,但我们几人现在最好是待在一起。」 「嗯。」 萧陌伸手,自然的去扶他,林雪疏也没有向她解释其实自己休息过后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也是自然的靠在了她的身体。 两人踏出房门之际,林雪疏微微转头,似是不经意之间看了一眼屋内的屏风,随后又不在意的转过头继续跟萧陌说话。 屏风后,两个蒙面人死的悄无声喜。 他们瞪大着眼睛,脖子以不可思议的形状扭曲着,可以想像到将他们的脖子扭断之人内力有多深厚。 待萧陌两人走远后,又是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进入房门带走尸体。 一切平静后,厢房似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 太原城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内,两个身材壮硕的黑衣人跪在地上面朝着坐在桌前细细品茶的人,肩膀微微颤抖。 沉默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桌前之人品完一整杯茶,跪在稍微前面的黑衣人才颤抖着声音开口。 「属下此次没能完成二王子交代的任务,求二王子惩罚!」 话音刚落,他面部就迎来一阵掌风。 跪在后面的黑衣人只听见一阵头骨碎裂的声音,随后跪在他前面的前辈就倒地不起。 七窍流血,死前眼睛还瞪得很大,似是惊恐和诧异,死不瞑目。 暗四随即磕起了头,身为匈奴皇室培养起来的杀手,他面部早已表达不出恐惧,但心里对眼前这位二王子的敬怕,让他本能的发抖求饶。
第56页 「求求二王子饶了我吧,属、属下此番虽然没有完成二王子交代的任务,但、但还是打听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哦~说说看。如果又是一些无用的小事,你知道你的下场。」 匈奴二王子耶律肆云淡风轻收回了手,仿佛刚才一掌拍裂手下头骨的人不是自己。 「是、是……」 暗四看耶律肆收了手,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倒豆子似的见这两天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楚国太子楚越汀昨晚寒毒发作,虽说那周小侯爷跟那个将军郑澜武艺非凡,但我们人数众多,他们本是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但问题就出在一个跟他们同行的女人身上……」 「一个女人?」 耶律肆忍不住出声发问,似是不明白他们的计划怎么会在这个女人身上出现了纰漏。 「对,就是一个女人!那女人是楚越汀在云间城无意救下来的,之后便一直跟着他们。那个女人看着年纪不大,但身手非凡,内力深厚,似是用剑高手。本来楚越汀寒毒发作无药可医,是那个女人带着周羽轩夜袭我们,夺回了药,他此刻才安然无事,就连首领都着了她的道!」 暗四说完这些,下意识看了一眼耶律肆。 耶律肆一手撑头,一只手把玩着用来品茶的玉杯,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暗四回忆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回答:「长相明艷,不似晋国之人,年龄……可以确定不超过十八岁……」 「啪!」 耶律肆手中的玉杯被捏碎,暗四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他知道,身为匈奴皇室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杀手,居然不敌一个还没十八岁的女人,对匈奴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这么说,跟着楚越汀的那个小丫头很厉害了?」 站在一旁的侍女媚眼如丝的为耶律肆擦了手中玉杯的碎屑,看到他对自己不耐的摆手后,才心不 甘情不愿的退回原来的位置。 暗四紧接着道:「是,属下昨晚曾与那个女人交过手。她的剑术绝对可以在江湖上排的上名,但属下经过几番调查,始终查不出她的出处……」 「一个剑术超群却来歷不明的女人……呵,有意思……暗四,我再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带着那个女人的画像即刻前往秦楚两国,给我查清楚那个女人的来歷。如果再带不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就不用回来了。」 暗四:「是!属下得令!」 暗四得了耶律肆的命令,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当成弃子松了一口气,立刻退出了房间。 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暗一,有些担心前去刺杀楚国太子的暗二、暗三。 随后他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不自觉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杀手,哪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别人的安全…… …… 萧陌两人再次进入周将军的灵堂时,周羽轩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颓丧的靠在周将军的棺木旁,眼睛失去了以往的神采,仿佛只剩下一副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郑澜在他身旁不停说着小话,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萧陌自认为除了面对林雪疏,自己已本是无心之人。 但看到昔日策马扬鞭、自由肆意的少年在经歷丧父之痛后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心中还是泛起了酸涩。 周羽轩最后的亲人不在了,他变得跟自己一样孤独了…… 她将林雪疏安稳安置在灵堂的蒲团上,得了他的点头后,才跟郑澜一样坐在周羽轩的旁边。 周羽轩还是状似枯木,没有动作。 萧陌天生表达不好自己的情绪,就连说出的安慰的话都是平铺直叙。 但她的声音是温柔的,眼睛里也带着对口中过往浓烈的情感。 「我的祖父你是知道的,他死在我出生前的三个月,他死的当天,我们萧家被满门抄斩,只有我爹和我娘逃了出来。」 「我娘死在我出生的时候,听旁人说她是被害大出血,连我的模样都没来得及看就撒手人寰。」 「还有我的父亲……」 第34章 提到自己的父亲,萧陌有些恍惚。 十年前他离开时决绝的背影,她惊讶自己居然一分一毫都没有忘记。 或许是因为在那一天,她也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十年前的时候我才七岁,正好遇到匈奴与各国的战争,我父亲为了保护我,独自引开了匈奴人,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周羽轩,其实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当年尚在腹中的我没办法为自己的祖父平反,还是婴儿的我没办法为我的母亲报仇,年仅七岁的我没办法保护自己的父亲……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让我抱憾终身。直到时隔十年后,祖父冤屈才被新上位的秦王明察洗去,但当年害死我母亲的人已经无从查起,父亲也已经失踪十年,也许早就仙逝。」 「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为他们报仇……」 说到这儿,萧陌停下来看了一眼周羽轩,见他看向自己后才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 「周羽轩,你跟我不一样。周将军虽然身陨,但如今的你有能力为他报仇。你可以伤心、难过,但绝对不可以消沉。」 「匈奴人的阴谋我们尚且不明,周将军将太原城留给了你,你要为他负责。我、林雪疏、郑澜、管家、还有太原城所有的百姓都希望你振作起来。」
第57页 热泪从周羽轩的眼眶里流出,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萧陌止不住的哭。 萧陌犹豫片刻轻柔的将他揽在了怀里,任凭他之前的沉默变成了小声呜咽。 她没有再劝,悲伤总要有一种途径得以发泄。 「我们会在你的背后支持你,帮助你报仇。」 林雪疏不知何时已经从不远处的蒲团上下来。 他将手轻搭在还在萧陌怀中呜咽的周羽轩的肩膀,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表明了所有态度。 萧陌抬头看向他,同他样回视。 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的心声。 随后萧陌笑了一下,用嘴型说了一句话。 林雪疏笑了,因为他看懂了萧陌的口型,同样也是用嘴型回了几个字。 她说的是:「别太辛苦,我会心疼。」 他回的是:「我也是。」 …… 第二天,周羽轩是真的振作起来了。 现在,他正大口吃着郑澜特意为他下的面条,末了连汤水都喝的干干净净。 因为早上郑澜告诉他,如果长期不吃饭,脑子的营养不够会变笨。 他还要为他爹报仇,找出幕后真兇守护太原城百姓,脑子是万万不能变笨的。 萧陌和林雪疏听完都有些忍俊不禁,哄小孩子这事儿还是郑澜来的顺手。 待四人都简单的用过餐后,林雪疏带着萧陌检查了一下周将军的尸首。 从四肢的刀口不难判断是被匈奴人所特用的刀齿所伤,但有些奇怪的是除了四肢跟脖颈的刀口,周将军其他地方的外伤很少,就像是,他在遇到匈奴人后是自己束手就擒? 几人显然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当即就叫来了管家问话。 「管家伯伯,周将军在去世之前的身体怎么样?」 再次看到昔日主子的尸身,管家抹着泪道:「老爷年轻时候是我们晋国有名的悍将,虽然早年受过伤,但现在也只是不惑之年,身体自然是比寻常相同年纪之人要好,起码能单挑十个年轻力壮的年轻人!」 这就是奇怪的点。 听管家叙述,周将军现在的身体应该是极好,而且年轻时又是名将,被匈奴人构陷之后必定会先与之交锋,身上的伤口必然会少不了,绝对不会出现现在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刀口伤痕的情况。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周将军在遇到匈奴人之后放弃了反抗? 萧陌突然想起管家曾提到周将军在遇害前一天的不对劲,他问管家,这世界上有没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 所以,周将军究竟看到了谁才会魂不守舍这件事还是未知,因为管家当时也没有从周沉翰嘴里得知任何的消息。 郑澜跟周羽轩这边也发现了新线索。 据周羽轩回忆,他前天是从侯府一个小厮的嘴里得知他们要出城的消息的。 他当时因为忙着追人,也就没有细问这小厮是如何得知萧陌他们要出城的消息的。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小厮了。 今天他们两人又去侯府帐房查了这名小厮的个人信息,并找到了他的家里。 结果是在意料之中,这小厮早就不知所踪,但可能是走的匆忙,许多东西都没来的及收拾,以至于周羽轩还真的发现了一条线索。 是一颗金珠。 「这颗可不是普通的金珠,你们是在哪里找到的?」 林雪疏将郑澜两人带回来的这颗金珠前前后后看了不下三遍,之后才表情严肃的问带回东西的两人。 「是我在前天跟我透露你们出城消息的小厮家里找到的。那小厮家中简陋,不像有什么钱,我们家对待家僕虽然不错,但绝对不会大方到赏一颗这样精緻的金珠子,所以我才把它带了回来给你们看看。」 周羽轩从林雪疏手里接过珠子,也仔细端详了起来。 郑澜问道:「公子,是不是这颗金珠有什么特殊来歷?」 林雪疏点头:「我们中原人交易向来是用金、银、铜板进行商贸交易。普通人家向来最常用的是碎银和铜板,富贵或者是王孙伯爵则是更常用以重量评估价值的金、银元宝。」 他看着周羽轩手中的金珠,眉头皱的很深。 「匈奴人在开採金银矿时,喜欢将其打磨成圆珠便于运输和携带,而珠子就成了他们的流通货币。你们找到的这颗金珠无论是色泽,重量都属于精品,尤其是上面雕刻的花纹。」 「是匈奴王族才有资格使用的。」 「什么?!匈奴人难道是又想开战不成?!!!」 郑澜家族也是属于楚国王族,当然也知道印着王族花纹的金银出现在别国代表的是究竟什么。 周将军此次的案件,本以为幕后主使是十年前,追随前匈奴太子耶律齐的旧部落蓄意报復。 但如果真的涉及到匈奴王室,性质就不一样了。 他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杀死周将军,似乎根本不怕中原与匈奴开战。 不,也许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引起中原与匈奴的战争! 「匈奴人捲土重来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 「十年前中原各国讨伐匈奴,匈奴人人数虽然远不及中原,但他们兇残好战,因生活在草原地区体魄十分健硕,如果我们不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说不定那些周边小国早就成了匈奴领土。」
第58页 「如此狼狈的被赶出中原,他们不可能会善罢甘休,十年时间足够疗养生息。」 郑澜:「可是公子,要按地势来看,秦国山脉连接草原,是匈奴最容易侵入的国家。他们为什么要捨近求远,偏偏选择易守难攻的晋国?」 林雪疏嘆了口气:「晋国是水国,整个国城被江河环绕,河道四通八达,相较于秦、楚,其实更容易悄无声息入境,就算东窗事发,水路是最容易撤退的途径。」 「太原城是晋国前京都,是晋国要地,更何况周将军早就载入了十年前击退匈奴史册,被蓄意报復也说的通……」 萧陌给林雪疏倒了一杯水,让他润润嗓子。 这期间,周羽轩一直是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督促林雪疏接着说下去。 「周小侯爷,你现在有两件事必须要做。第一,麻烦你即刻修书一封给晋王,将周将军身陨、匈奴入境太原制造恐慌、残害忠良如实告知,务必严加防范匈奴再有其他动作。」 周羽轩点头:「我知道,今早我就已经写了书信给陛下,令人快马加鞭送往洛阳,相信不出三日书信就能到。」 周羽轩虽经歷丧父之痛,但脑子还算清醒,他知道匈奴无诏入境这件事的严重性,昨晚就写好了书信,今早天一亮就派人送了出去。 「那第二呢?」 为时今日,他已经是完全相信了林雪疏,也愿意为他所吩咐调遣。 「第二,是先封锁太原城,之后集结城内所有兵力,分为三队。」 「一队人数不用太多,只需要挨家挨户安抚百姓,避免周将军的身陨造成恐慌;一队人数稍微多一些,并且派上快马,去搜索全城客栈,记住,尤其是名不见精传的小客栈,仔仔细细的搜,凡是可疑人士,全都抓回大牢,反抗者格杀勿论。」 直至今时,周羽轩怎么都不会再认为林雪疏只是一个医术出名的云游大夫。 他的才谋,他的气势,他的建略完完全全属于一个处于上位的身份,甚至是比自己的世子之位更高一势的身份。 他不会抱着萧陌几人的身份追根到底,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之前他们相识结交,是朋友;现在他们冒险留在太原帮自己,是恩人…… 「嗯!我立即去吩咐我爹的副将集结兵马,不过你不是说兵分三路吗?最后一路做什么?」 林雪疏的右手开始习惯性的敲击,小指上的红痣若隐若现,忽然他轻笑了一下,对着其余三人轻缓吐出四个字——守株待兔…… 周羽轩几人开始其实还是有点不明白,林雪疏安排了将近三千人在太原城各个湖口「守株待兔」,究竟是何意。 但当三天后,耶律肆与其部下在准备乘船逃亡在湖口人赃并获时,他才真正明白「守株待兔」是什么意思。 他们四人也兵分为了两路,林雪疏心思细腻,跟着萧陌守在港口排查一切可疑之人。 他对匈奴人的特徵比较熟悉,并且他们几人曾经跟匈奴刺客交过手,多多少少能分辨出匈奴习武之人跟中原习武之人的区别。 郑澜跟周羽轩则是带着一队人马去排查太原大大小小所有的客栈,最后在一家名不转经穿的小客栈里搜寻到了匈奴人的痕迹。 第35章 客店的掌柜被郑澜抓回了大牢。 太原城有规定,客栈无论大小,只要是收留外地之人,必须记叙投宿之人档案,之后上报官府存留档案,都是必备的流程。。 这是周沉翰在世时设定的规矩,目的就是吸取了十年前匈奴人悄无声气流进太原之中,爱妻不幸身死的教训,防止悲剧再次发生。 而这个掌柜不仅帮匈奴人隐瞒行踪不报,在被周羽轩他们抓捕时居然还想因为收了一整袋金珠的封口费,为匈奴人隐瞒去向不报。 这样贪婪且置整个太原安危于不顾的人,真的死有余辜。 「说说吧,住在你们客栈的人究竟往哪个方向了,今儿个要是说不清楚,小爷我就让你尝尝十三陵的滋味儿……」 郑澜是武将出身,身上自然沾染上了些许兵痞子的恶劣。 「十三陵」是各国大牢对待嘴硬重犯常用的折磨方法,铁铜混合打造的十三种陵器,刺入人体十三个关节之处。 陵器小巧,体型不大,但会使受刑之人血流不止,经脉受阻。 不超过三天,被刺各个关节就会因为血流受阻而发炎流脓,但却会因为放血而神志清晰,可以完全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脖颈从开始血流不通,到发言脓肿,关节烂掉的全过程。 这种刑法比起歷史上的人彘、水牢之刑真的是有过犹而不及。 掌柜是个贪生怕死的,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耶律肆等人的去向。 被绑在刑架上的他颤巍巍看着眼前的周羽轩:「小侯爷,小人只是一时煳涂!求您看在小人上有小,下有老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周羽轩看着父亲用命守着的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郑澜适时挡在了他身前,隔绝了客栈老闆向他求饶的嘴脸。 「小侯爷,得到他们的去处了,我们快去通知公子他们。」 「好!」 郑澜跟上周羽轩,走之前,他交代陈略道:「陈副将,帮我好好招待招待徐掌柜。」 直到两人出了牢房,还是能听出掌柜接连不绝的惨叫声。
第59页 他郑澜可不是什么好人,徐掌柜这种贪生怕死之人死不足惜,他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慢慢折磨他,告慰周将军的在天之灵…… 萧陌两人这边都是风平浪静,在湖口排查了将近两天,都没有什么收穫。 「阿陌相信我吗?」 「相信。」 在陈略第五次问林雪疏奸人是真的准备乘船逃跑后,林雪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问萧陌相不相信他的判断。 萧陌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林雪疏是她见过的最聪慧的人,既然他能肯定耶律肆等人会乘船逃跑,自己自然是无条件相信他。 「那我们就一起等着好不好?」 「嗯!我会保护你!」 「阿陌对我真好~」 陈略:…… 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 耶律肆现在正在东躲西藏,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堂堂匈奴二王子居然有一天会这么狼狈。 在他们眼里,中原人一向优柔寡断,最是注重民心。 原本他还想用煽动民心的方式为自己打掩护,好得以离开太原。 但周羽轩已经疯了,他居然连自己太原城的人都杀。 两个月前他进入太原这片中原地区时,以为自己的部署会万无一失,但没想到如今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之前用大量金银财宝收买了太原湖口的舶官,那个舶官贪财的要命,太原又是平安太久了,舶 官觉得就算放这群匈奴「商人」进城也出不了大事。 后来他又买通了城内衙门负责记录外来船只的笔录。 这个笔录就更好收买了,一个颇有外域风情的匈奴女子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他们数十辆船只,将近三千的随从杀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了太原城。 耶律肆承认周沉翰是个好将军,但不承认他是个好藩王。 他把太原城的百姓保护的太好了,所以导致了某些贪求富贵百姓的愚善、自私和贪婪。 如果不是他的王兄耶律齐死在了周沉翰的手里,他也许会很敬佩周沉翰。 但可惜周沉翰是中原人,曾经又斩杀匈奴军人无数,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死在周沉翰刀下的王兄报仇。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还会东躲西藏,当然是匈奴王、他的父亲至今为止都不知道他已经入境中原, 并且已经把中原三大国之一的晋国搅得天翻地覆。 耶律肆坐在破庙里面咬紧了牙龈。 自己绝不能被周羽轩抓到。 一旦被中原人抓到,他的父亲,那个懦弱的匈奴王一定会为了讨好中原的领主们废去他的王子爵位,这样他为王兄报仇的机率基本上是没有了。 「二王子,现在太原城内都是周羽轩部署的兵马,只要发现可疑人员都抓到了大牢内!」 出去探查情况的影卫战战兢兢的向耶律肆报告打听到的情况,他能察觉到二王子现在的心情极差,这个时候自己的脑袋往往会随时落地。 「城内负责抓捕的兵马有多少人。」 「超过五千人……」 耶律肆听到回应后闭上了眼睛,缓缓抓住了脖子上戴的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 王兄,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不好…… 十年前,匈奴王攻打中原势如破竹。 从三大国的附属小国一直到差点攻破有水国之称的晋国。 匈奴王妻妾成群,子嗣自然不会少。 他的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草原少女,却因匈奴王的见色起意被迫做了他的第十三个老婆。 而他耶律肆,是匈奴王的第七个儿子,也是因母亲的出身,在各王子公主中身份最低下的那一个。 母亲平凡的出身註定了他在匈奴王室的日子不会好过。 那些所谓的哥哥姐姐的辱骂、肆意殴打,弟弟妹妹的嘲讽不屑,直至今日他还是记忆犹新。 十年前他十四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他想向自己的匈奴王证明自己并不比那些出身高贵的王兄、王姐差。 鼓足了勇气才去向匈奴王主动请缨,跟随军队去中原攻打晋国,但遭到了匈奴王的拒绝。 草原王室亲族辛密是无数人饭后谈资,仅仅一晚上的功夫,他自不量力去求匈奴王一同攻打晋国被拒之事就传开了。 结局可想而知,那些个趋炎附势的王兄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欺侮辱骂他,那一天是他十四年来第一次哭。 那一天是他这一辈子最不幸的日子,也是最幸运的日子。 因为那一天他遇到了耶律齐,他们的「草原之王」,他唯一真心敬佩的王兄。 那个时候,耶律齐就像他心目之中的草原之神降临,不仅狠狠惩罚了欺负他的那些王子、公主, 并且告诉自己草原男儿除了在战场上流泪,其他时候眼泪是非常珍贵的。 后来,他跟着耶律齐成功上了战场。 当时由耶律齐率领的军队已经打到了秦国,秦国处于三大国中心位置,一旦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晋国虽不堪匈奴王军队侵扰,但也知道局势轻重缓急。 再接到秦王的借兵信后,当即就派了当时晋国第一悍将周沉翰前去协助抗敌。 同一时间,楚王,也就是楚越汀的父亲楚墨溪,也收到了秦王的借兵信,并且御驾亲征,跟周沉翰合力除掉了耶律齐。
第60页 耶律肆当时被一个中原士兵压着,眼睁睁看着周沉翰砍掉了耶律齐的脑袋。 从此,他的整个人生的救赎陨落了,他怎么可能不恨…… 现在好了,周沉翰被自己设计而死,楚墨溪远在楚国宫堂他动不了,周羽轩跟楚越汀作为他们的后代理应负债子偿! 耶律肆结束了回忆,轻吻了一下手中的玉佩后睁开了眼睛。 「通知所有人,赶往太原湖口。」 「二王子!那楚国太子现在就守在湖口等着我们呢!我们现在去湖口就是自投罗网!」 「听从命令!」 「……」 「是……」 匈奴一族对血族尤为看重,就算耶律肆的命令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去遵从。 看着只剩余百名的随从,耶律肆默默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为他们开路。 王兄,请你原谅我的懦弱,我可以为你奉献血肉、生命,但这是现在最好的方法。 我可以失去王子之位,但我这条命要留着继续为你报仇。 …… 萧陌这会儿正无聊到数落在湖口里的晚枫叶,到现在她才明白许诺曾经说过的一个道理。 人太累会死,但太无聊也会痛苦。 林雪疏看她跟身上跟有虫子一样动来动去,有些好笑的开口。 「怎么,跟我待在一起太无聊了?」 萧陌立即摇头:「当然不是!只是想着这个幕后之人要是一直不出来,我也不可能让你一直在湖口等着吧。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到了晚上这湖边更是寒凉刺骨,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林雪疏听完笑了,顺手将她鬓边被晚风吹乱的头髮别在了耳后。 「没关系的,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就算生了病,阿陌也会照顾我的对不对?」 萧陌听这林雪疏嘴里百无禁忌,情急之下直接上手捂住了他说话的嘴:「别乱说什么会生病的话,不好……」 这下林雪疏口中那些不吉利的话确实是堵住了,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却让萧陌有些耳根发热。 她愣了下,匆忙松开覆着林雪疏唇的手,下一刻却被他轻握住了手腕。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不说话,无言的暧昧弥散开来却无人挑破。 萧陌想过,如果林雪疏寒毒解开之时便是他们的分别之日,自己也许会将对他的爱意永远压在心里。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眉眼带笑的林雪疏,却是又捨不得了。 她又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自然也能察觉出林雪疏的身份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说到底,只要他是那个救了自己两次的人,不管林雪疏真实身份如何,自己都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第36章 湖边星光点点,两人并肩而立,被风吹乱的长髮纠缠在一起,从远处看,宛然是一对相拥的璧人。 两人相视之间,林雪疏的眉眼笑得越发温柔。 萧陌对这样的他完全没有抵抗力,率先移开视线又给他穿上了一件防风的斗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休息。 耶律肆带着下属赶到太原湖口的时候,林雪疏正好醒过来。 陈略立即带着自己的部下将耶律齐等人团团围住,拔出佩剑严阵以待。 其实他很想直接冲上前去砍掉耶律肆的脑袋以告慰周老将军的在天之灵,但林大夫说了,耶律肆是匈奴王室之人,他的性命关系着中原的安稳和匈奴之间的牵扯,不可以轻易杀了他。 林雪疏对耶律肆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毕竟之前他就料到等这人走投无路之际绝对会现身。 只是他原以为这次太原之行的幕后主使会是耶律齐当年的旧部,却没想到竟是这些年深得匈奴王器重的二王子耶律肆。 作为匈奴王的第七个儿子直到现在成为唯二的一个儿子,耶律肆心狠手辣程度和智谋绝对不可小觑。 郑澜有些不明白,按照他的谋略,究竟为什么如此冲动的直接入土中原,对周沉翰下手。 郑澜不知其中缘由,林雪疏却明白。 自己这次秘密出国寻药,行踪本就飘忽不定。 耶律肆应该是参考了他前半年的行踪推测出自己会经过太原城,所以才会特地提前两个月就在太原进行部署。 他是楚国太子,出国的次数首屈可止。 这次正好跟「杀兄仇人」的儿子周羽轩碰到了一起,是想将仇人一网打尽。 其实耶律肆的部署很是周密。 先是引导周羽轩花灯节当街闹事与他们相识,后又利用他们支开周羽轩对周沉翰下手。 不说树林里遇到的那群杀手身手了得,连萧陌都能伤到,就连平日里安排的负责监视他们的暗卫能在郑澜等人眼皮子底下都未能被发现,其内功可想而知。 但有句老话总说「人算不如天算」,耶律肆可能没想到自己周密的部署会出现差池。 而萧陌就是这个「差池」。 萧陌出现在耶律肆在太原城部署之后。 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按照耶律肆的原计划,自己出城之后遭到伏击,寒毒发作临期,一旦自己强行动用内力反抗,血脉必定回流阻塞,不死也会伤的很重。 之后马车被劫,仅凭郑澜一人之力很难为自己夺回解药。 待到自己寒毒发作无药可医,周羽轩丧父痛不欲生之际,太原大乱,耶律肆为兄报仇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第61页 但偏偏萧陌出现了,并且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深秋之际的夜风很凉,林雪疏虚虚咳了几声,拉紧了斗篷的系带,看向被围之后就一言不发的耶律肆,并且微不可查的的皱了眉头。 耶律肆是在看萧陌? 眼前这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一如属下所说年纪不大。 长相是秦国女子华贵长相里难得的明艷,但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冷漠至极。 耶律肆没见过萧陌出手,但对于自己所有计划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林雪疏身边的女子打破,他心里是有些怨恨的。 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不顾架在脖颈间陈略的佩剑抽出刀刃,将刀剑指向萧陌。 「小姑娘,听说你身手很不错,要不要跟我比一场。要是我输了,要杀要打随你们处置,但要是我赢了,我保证明天日出之际,太原的百姓都能看见由你们的血染红的湖水。」 「二王子,现在的你好像没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郑澜跟周羽轩按照林雪疏的计划,在最后一环领着部队匆匆赶到湖口,对于耶律肆无厘头的条件嗤之以鼻。 周羽轩赶到之后就站在郑澜的身侧默不作声,只是紧攥着手中佩剑手掌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被血丝染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耶律肆。 恨意滔天,但理智尚在,没有林雪疏的指示他没有轻举妄动。 「咳咳……二王子,我想你应该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严格来说你现在是扰乱中原安宁的俘虏,我的人没有任何理由接受你无理的要求。」 林雪疏不动声色的挡在萧陌两人之间,声音虚弱但还是如平日般温柔,但话语之中透露出一丝少见的戾气,对耶律肆等匈奴人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耶律肆对于林雪疏的暗讽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的看着他背后的萧陌,执着的想要得到萧陌的答案。 萧陌看着挡在身前的林雪疏,心头一暖。 悄悄抓住了他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待他回过头看自己时才柔柔一笑。 随后她看向颈侧和手掌青筋暴起,但仍旧安分依计划行事的周羽轩。 「周羽轩,你想不想为周老将军报仇?」 她的话一出口,周羽轩就勐地抬头,用忍得通红的眼睛看向,似她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嘴唇抖动了片刻,最后还是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萧陌皱起了眉,语气强势了很多:「回答我!周羽轩!」 「陌陌、我……」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为周将军报仇!」 「我……想!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耶律肆!」 得到满意的答案,萧陌紧皱着的眉头松开,随后看向还在等着自己答案的耶律肆,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匈奴二王子是吗?不用我说想必你也早就调查过我的身份,我虽然出身中原,不说精通目前的各国武术秘法,但也可以说的上是身经百战。」 「你知道吗?我曾经灭了中原最大的五毒□□,全门一个不留……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靠的是什么?」 萧陌从林雪疏的庇护下走到了耶律肆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神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轻蔑。 「在我看来,你向我挑战根本还不够格。」 「你休要侮辱我们二王子!」 耶律肆不是真的无脑之人,对于萧陌的挑衅很沉得住气。 如今他们处于劣势,尚且不知这些中原人阴谋如何,所以更要万分小心。 但他身边的侍从却不这样想,因受不了「欺辱」竟拔出佩刀直接朝萧陌砍去。 匈奴人骨子里就带着傲慢和野蛮,耶律肆是匈奴二王子,代表的是全匈奴人的脸面与尊严,萧陌的这一番话,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侮辱。 但他没有机会接近萧陌了。 萧陌只是挥手之间,那个誓死要守护匈奴尊严的侍从就被钉在原处。 他睁大了眼睛,脸上羞愤的怒意尚在,随后缓缓向身后倒去。 可笑的是死不瞑目之前他那把用来捍卫匈奴人尊严的佩刀还被他稳稳举在头顶,至死都未挥出。 直到现在,耶律肆身后其他嚷嚷着捍卫匈奴尊严的随从终于安静了下来。 死去侍卫全身没有任何外伤,只有脖颈正中央有一处极小的出血点,竟让人分清到底是为何暗器所伤都做不到。 萧陌见此只是嗤笑了一声,仿佛在说「看,我说过了,你们是自不量力。」 林雪疏怔怔的看着萧陌的背影,有些出神。 他能感觉的到,眼前的女子在愤怒。 平日里的萧陌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似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但面对熟悉的人却会眉眼带笑,言语之间有她自己都从未察觉到的温柔。 林雪疏有一种感觉,也许现在挺直着腰嵴言辞锋利的萧陌,才是她本该就是她原来的样子。 如此的明艷,张扬,甚至是自傲…… 是了,如果萧家十年前没有被灭门,萧陌本该就应该长成这样的女子。 有身为秦朝名将的祖父教她习武,有博海通知的父亲教她读书识字,有温柔美丽的母亲宠爱她,有萧家尊贵的身份为靠山,她本就该是应该是被萧家全门上下宠的不可一世的小郡主才对 。 林雪疏闭上眼睛,压住心底泛起的密密麻麻的心疼,走到了萧陌的身边,默不作声的牵住了她的手。
第62页 他明白萧陌的的意思。 给周羽轩一个亲手为周沉翰报仇的机会,就算战不过又如何,背后总归是还有他们,没有十年前的萧陌孤立无援,也没有时隔十年才为萧氏全门一百多口人平反的遗憾…… 他帮萧陌说出她想说的话:「周羽轩,只要留他一条命,你可以尽情的为周将军报仇,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们一直在你身后。」 「啊啊啊啊啊!我要你为我爹偿命!!!」 周羽轩发了狂一样沖向匈奴人正中央的耶律肆,很快两人就打成一团。 其中不乏有想要提刀相助耶律肆的匈奴侍从,但一旦有丝毫动作就会被萧陌悄无声息的解决,之后剩下的人终于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第37章 匈奴人生性好战,且天生身材魁梧,体力旺盛。 耶律肆虽出身平凡,但能够在生性多疑的匈奴王眼皮底下除掉自己的五个哥哥,从七王子爬到二王子的位置,心机和功夫自然没有什么话说。 周羽轩对上他,萧陌等人在心里其实直到他没有胜算,但还是让他去了。 两父子适才冰释前嫌,转眼之际却家破人亡。 这么长时间,就算他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他有多想亲自为周沉翰报仇。 开始的时候他是仇恨沖昏了头脑,靠着心中的怒火和中原功夫的灵活占了上风,将耶律肆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但时间一长,耶律肆渐渐摸清了他招式,开始逐渐反击。 剑术虽灵巧多变,但刀术在力量方面有生来的压势。 周羽轩面对耶律肆还是太过青涩,在被耶律肆在肩膀上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后,终于无力再战,被一脚踹出数米远,发冠也在缠斗的过程中被打散了。 现在的周小侯爷长发披散,身上伤口无数,大多的深可见骨,形容狼狈无比,眼睛里却依旧带着初见时的张扬和傲气。 郑澜在他战败时就立刻赶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扶了起来。 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时先是恨不得立刻手刃耶律肆,随后对怀里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年充满了怜惜。 周府的管家也来了。 他哭喊着冲破侍卫的阻拦,为周羽轩捡起散落的发冠,重新为他竖起了长发。 「管家,我没事的……」 管家却又哭又笑:「小侯爷,你长大了,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 此时清朗的太原城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微凉的雨丝被风吹到每个人的身上,似是在 抚慰每一个人。 萧陌走到了同样形容狼狈,单腿跪地喘息着的耶律肆的面前,用俯视的角度扫了一眼他。 腰间血流如注,跪地的那条腿小腿发抖,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匈奴二王子心狠手辣,武功盖世当真是名不虚传,对比于周羽轩的伤势,耶律肆的这点伤简直就是挠痒痒的程度。 耶律肆休息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周羽轩虽还年少,功夫比不得他威震四海的父亲,但也耗费了耶律肆些许精力,尤其是小腿上的伤痕,差点就要刺到腿筋。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少年时期的经歷和这些年身居高位的傲慢致使他厌恶被人俯视。 萧陌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她把佩剑交由林雪疏保管,只执仅有成年男性手掌长的匕首对耶律肆说:「二王子,现在你可以挑战我了。」 萧陌现在要做的,就是击碎耶律肆所有的骄傲。 …… 今夜的这场秋雨在萧陌收了刀之后终于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随后越下越大,沖刷着湖口甲板上数不清的血迹,汇成流最后注入晋国的护城河。 耶律肆最终没有用成太原百姓的鲜血染红太原湖,郑澜下了命令,所有入境太原的匈奴人,除了耶律肆一个不留。 不仅是因为凡无诏入境的外族人杀无赦的这条命令,还是周老将军还有这段时间为太原战死的上千名将士的在天之灵需要匈奴人的鲜血和性命来告慰。 耶律肆的手脚经络都被萧陌挑断了,同样的还有他的喉骨被击碎,永生都不可能再发一言。 他现在蜷缩着手脚,成为废人后痛苦的惨叫都发不出来,着实是可怜又可笑。 萧陌不能取了耶律肆性命,但周老将军死前五马分尸之痛,她要耶律肆体会一辈子。 最终,用匈奴人鲜血染红的太原湖成了耶律肆最大的笑话。 湖口甲板上的所有人在事情结束之后都没有离开,只是静立在这场逐渐倾盆的秋雨之中任雨水沖刷着血迹和尘埃,等待清晨太阳的升起。 周羽轩在郑澜和管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虽然伤势惨重,但大仇得报之后仍执着于向他们致谢。 「林大哥,阿陌,郑澜哥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守护这偌大的太原城,亦还有全城上万人的性命。」 林雪疏摇头:「小侯爷,你要知道,最后守护了太原城的人是你。我们是你的朋友,做的只是在你的背后出谋划策,但将计划实施下去的确是你本人。」 再之后是萧陌、郑澜、陈略、管家等人的话。 「周羽轩,是你为周将军报了仇,在这之后周将军所守护的一切都将转交于你的手中。」 「小侯爷,你要坚持住哦,这太原城上万号人可不好管。」
第63页 「少爷,你长大了,你是跟老爷一样的英雄。」 「小侯爷,这太原城在周将军安宁了数十年,但在你的手中重待新生」 周羽轩在晕倒之时还听到了林雪疏另外一句话 「这平静安宁的太原城,终归是安乐太久了……」 …… 第38章 周羽轩这晚晕倒之后足足过了两天才醒。 他不在,林雪疏和萧陌就跟着陈略一起整治太原城。 在此期间晋王派的亲兵也到了。 毕竟周沉翰是从晋王年轻时就辅佐在他左右,为他守护了几十年的晋国,如今身陨,无论是对晋国还是中原都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他身为君主理应做些事。 萧陌其实一直不明白,周沉翰武功高强,几乎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究竟为何死的如此残忍。 耶律肆战的过年少的周羽轩,但一定敌不过尚且还在壮年的周沉翰。 周府管家说过,他遇害之前问过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世上有无长相完全相同之人」。 这个未解之谜终于在今天被他们找出了答案。 郑澜跟着晋王派来的亲兵整顿太原城之际,有百姓透露耶律肆等人曾经跟一个中原长相的女子密切接触过,当即跟着陈略搜捕全城,果不其然在一间破庙里找到了这名女子。 牢房之中,萧陌隔着厚重的牢门看向这名女子。 即使周身衣物骯脏,髮髻凌乱不堪,也掩盖不了眼睛里的灵气,是个长相俏皮的美人。 不仅如此,经过周府管家辨认,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长相竟与年轻时的周夫人几乎十成十相似。 「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守卫沉重摇头:「是的林先生,这女子自从被抓之后无论问什么都不发一言。」 林雪疏挥手:「把牢门打开。」 「是。」 牢门打开声音并没有吸引到这名女子的注意,直到林雪疏跟萧陌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发一言。 萧陌两人也没有开口。 狱卒为两人搬来了椅子,萧陌没有坐下,先是向狱卒要来了比较柔软的坐垫放在了椅子上,随后又帮林雪疏解了身上厚重的披风扶着他坐下。 之前他陪着大家淋了一夜的雨,后来又发了一夜的低烧,虽然并不严重,但到底身体在这寒凉的晚秋比不得其他季节,所以之后萧陌照顾他就变得格外小心。 如今牢房中仅有的三人无一人主动开口,无声的寂寥穿过整个牢房。 「阿陌,我想吃郑爷爷家的糖人,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现在吗?」 萧陌有些不解,她印象中林雪疏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吃甜食。 「对,我现在就想吃,你去帮我买好不好?」 林雪疏想支开她,这是萧陌得出的唯一的合理解释。 她没有追问审讯这名女子为什么一定要支开自己,林雪疏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会随着他。 她看了一眼墙角处的女子,随后弯下身将林雪疏鬓边的碎发抚到耳后。 「好,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叫外面的狱卒。」 林雪疏笑着应她:「知道了。」 待萧陌走后,牢房里彻底寂静了下来。 「我很好奇,耶律肆到底承诺了你什么,才会让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林雪疏再次开口之际,言语之中早已没了刚才面对萧陌的缠绵与温柔。 那女子还是缩在墙角不发一言,他也毫不在意只是自顾着往下说。 「让我来猜猜你跟耶律肆的关系。」 「你是一个晋国孤女,无依无靠,但却有一张姣好的样貌,在认识耶律肆之前过得应该很差。两年前,你跟耶律肆在一家酒馆里结识。」 「当时你偷了酒馆一个客人的钱袋,被发现后遭到一阵毒打,之后那名客人还要抓着你报官,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现世本就不好生存,如果进了监狱,应该会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耶律肆出现了,他救了你,给你锦衣玉食,更或者是他给了你从未的到过得爱……」 「无论过程怎样,最后的结果是你爱上了他,就算他是匈奴人。」 说到这儿,林雪疏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这名女子的身前,随后半蹲了下来。 「阿雪姑娘,你有没有想过,耶律肆杀过多少中原人,这其中也许包括你的父母。」 「……」 「你懂什么?耶律肆给我的不仅仅是锦衣玉食,还有我活下去的希望……」 时隔这么长时间,这名叫阿雪的姑娘终于开口说了话,随伴着嗓子干涸的沙哑,但还是能听出原本的声音是多么清丽。 林雪疏想要得到一名孤女的信息很容易,但以萧陌的敏锐程度,难保不其会猜测到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将人支开。 见人终于开了口,林雪疏又坐回了椅子上,单手撑着头,似是有些无聊的等着阿雪继续说下去。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萧陌面前温润如玉的林大夫,而是真正的楚国太子楚越汀。 锋利,傲慢,周身充斥着的都是属于上位者的冷峻。 「我从小就是孤女,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底层的存在。十二岁那年,我被青楼的老鸨骗进了青楼,做了将近三年的青楼女子……呵呵呵呵……你们这种人怎么会明白我这种人的痛苦和无奈,我每天要对不同的人陪脸卖笑,有挺着大肚子的油腻富商,有长相猥琐丑陋的纨绔子弟,当然,也有像你一样,道貌岸然的读书人……」
第64页 阿雪说完,便噙着神色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在林雪疏温润如玉的脸上扫视了一圈。 林雪疏并不在乎阿雪的冷言讽刺,只是单手撑头,半磕着眼睛,等待她叙述自己接下来的经歷。 「两年前我从青楼里逃了出来,虽然被打断了双腿,但总归是不用再出卖自己的身子。」 「之后我一路流浪到干潭,实在饿急了就偷了酒馆客人的钱袋,你知道吗?当时我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就被那个客人打死了!」 「当时周围有很多客人,但没有一个人为我解围求情,他们叫嚣着『打死她!打死她!』的嘴脸比恶鬼都要可怕!咳咳咳……咳……」 似乎是想到两年前险些被人打死的场景,阿雪最后一句话可以用声嘶力竭来形容,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 「当时是肆救了我,他就像个英雄一样踢断了那个客人踹断我肋骨的腿,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在那之后他将我带回了他的住处给我治伤,再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他没有瞒着我他匈奴人的身份,我也不介意他救我的目的是什么,总归结果不会成为青楼女子,受尽□□要差。」 说完自己与耶律肆的结识经过,阿雪不再说话,又重新靠回了墙边。 林雪疏睁开了磕上的眼睛,看向墙角的阿雪:「你有没有想过,耶律肆既然有能力救你,为什么非要等到你快被人打死之际才出手。」 阿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像是着急为耶律肆开脱道:「也许他是刚刚赶来……」 「不,耶律肆一直在酒馆楼上的隔间观察着你,也是故意算准时间出现救了你。」 眼前这个长相绝色的男人的话,直白的划破了阿雪那层用来安慰自己的那副华丽皮囊,残忍的事实的真相让她无从遁形。 「不、不是的、肆他是、是刚刚赶来,不是故意不、不救我……」 林雪疏理了理衣服的褶皱,站了起来。 既然故事听完了,他就没有什么再留在这里的必要。 「是与不是你心里应该早就明白,接下来的事我替你说。」 「你爱上了耶律肆,之后随他来到太原城。他告诉你,他在太原城有一个仇家,或许是一个讨厌的人,希望你能够帮助他报仇 ,因为他告诉你,你的长相跟他仇人的亡妻一模一样。」 「你答应了他,利用样貌将他所谓的仇人引了出来,并且帮助耶律肆杀掉了他。」 「你,简直是愚蠢至极。」 「匈奴原本可以是和中原相安无事的,但他们却觊觎中原广袤的领土,多次发动战争。最近的五十年内,有多少中原人死在匈奴人的马蹄之下,我不相信你身为一个中原人一点都不知道。」 「而被你诱骗杀害的那个人,是十年前救了无数晋国人的名将周沉瀚。他在匈奴之战中救过你早亡的父母,救了身处战争的你,而你却为了自己所谓的『希望』,帮杀了你无数同族人的匈奴人,杀了一位爱国爱民的好将军!」 「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耶律肆两年前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 阿雪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周、周沉瀚……怎么会!肆告诉我他要杀的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晋国贵族,怎么会是周将军……不会的、不可能!」 周沉瀚在晋国相当于守护神的存在,阿雪的反应在林雪疏意料之中, 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没有必要再听她接下来的废话,说完这些话就抬步出了牢门,转身之际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对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的阿雪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倒是对耶律肆用情至深,到现在都还在为他遮掩行踪,但是很遗憾,两天前他就被捉拿归案,之后武功尽废的被我们送往了晋国的京都,你说,他还能在中原活多长时间……」 牢房里传来女子悽厉哭泣,但林雪疏只是嘲讽一笑,步调稳定的除了牢房。 这位「用情至深」的阿雪姑娘哭的如此悽惨,不知是为自己杀死的晋国守护神,还是为她那沦为废人,口不能言的「心上人」 「林先生,这名女子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现在先留她一条性命,三天后可以给她个痛快。」 「是……」 牢房外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始终温暖不了牢里冰冷的人心。 他生来便是楚国最尊贵的太子,虽缺乏普通之人的共情力,但也深知在知晓匈奴人当年在中原犯下的滔天罪行的情况下,还深陷灭国之人的温柔陷阱,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阿雪是个可怜人,但十年前,包括两天前被匈奴人无辜杀死的晋国将士更加可怜。 他们为守护晋国而死,阿雪却杀死了他们的守护神,实在死不足惜…… 第39章 「怎么站在大太阳底下?不觉得刺眼吗?」 萧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雪疏独身一人站在太阳下,顺手接过他臂弯里的披风,将手中的糖人递给了他。 「给,你要的糖人。」 林雪疏看向手中的糖人。 依旧是一只眼角带痣的小狐狸,只不过这次的要比上次画的精緻许多。 「这次的是我拜託郑爷爷帮忙画的,是不是很好看?」 萧陌牵着林雪疏往周府走,没有问他关于审讯的结果,只是轻声跟他说着关于这次太原城的事。
第65页 「陈略说晋王专门派了自己当年的老师来辅佐周羽轩,对周家倒也是算尽心。」 林雪疏笑了笑:「也好,小侯爷的性子确实需要一位严师来约束。」 萧陌有些惋惜:「说到底,周羽轩今年才十九岁,如今接手太原城,实属非他本愿。」 林雪疏听后却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糖人回復道:「也许,这就是他生来就应该承担的职责……」 「那你呢?你生来就承担的职责是什么?」 萧陌的问题问得猝不及防,以至于他愣了好久才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回答萧陌的话。 印象之中,这是萧陌第一次问有关自己身份的问题,虽然很隐晦,但他听得懂,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陌,我……」 萧陌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傻瓜,没有人生来就有应该承担的责任,只有愿意承担的责任。」 「就像你作为『圣医』并没有普济天下人的责任,但你可以选择你想救助的人,这就是你愿意承担的责任跟生来就应该承担责任的区别。」 「责任」二字在萧陌眼中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萧家被灭门前,她的祖父没有生来的责任去守护秦国的安宁,萧家被灭门后,她也没有责任再为秦国做任何事。 所以她性子生来随性,在还完秦子钰的知遇之恩后,她可以不顾一切来追寻自己所求。 她能感觉得出来林雪疏跟郑澜绝非普通人。 尤其是林雪疏,她总能感受的到他身上似乎有很沉重的担子,虽可能是出自他本愿,但她还是很心疼。 林雪疏无奈,甚至感嘆于萧陌太过聪慧。 如果现在让她知道楚国太子秘密出国的消息,恐怕自己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 他逆着人流伸手把萧陌抱进怀中,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的出声。 「阿陌,对不起,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但是我保证,现在的我除了身份,一切都是真实的,认真的……」 楚国太子的身份是多少人都觊觎的,又有多少人想要杀之而后快。 他不怕死,但怕给自己给萧陌招来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萧陌没有回应他,只是温柔的抚摸着他柔顺的长髮。 在遇到林雪疏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样好的人。 初见时,就算自己无理哭湿了他的衣襟,他还是会温柔的为自己煮药。 林雪疏是自己见过的最有意思的大夫,问诊救人全凭自己喜好,但只要是良善之人,他都会竭尽所能去救,甚至分文不取。 她知道他身份特殊,但他却也从未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身份。 这份信任,是秦子钰从来都没有给过她。 林雪疏的身份如何,对她来说真的无所谓。 一年前,将她从深渊沼泽里救出来的人是他,他是她的光,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护他一世安宁。 直至现在,还有,爱他一生…… …… 两人回到周府时,正好撞见火急火燎出门的郑澜。 「唉!公子、萧陌!我正好要去找你们,周小侯爷醒了,你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太原之祸时隔一个多月终于结束,虽然有些不是时候,但也确实到了萧陌三人该告别的日子。 似是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两人互视一眼,最终还是抬脚去往周羽轩院落方向。 周羽轩是彻底从丧父之痛中撑了过来,两人到时,管家正餵他喝水。 「阿陌、雪疏哥!我……咳咳咳!咳……」 「莫急,你重伤未愈,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林雪疏帮管家将差点掉下床的周羽轩重新扶正,顺手又帮他把了脉。 不得不说,少年人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强,两天前重伤时脉象微弱的几乎停止,仅仅修养了两天,脉象就重新又变得沉稳有力。 「恢復的不错,烧退了之后,就再无性命之忧,接下来只需细心修养,不日便可痊癒。」 管家拿着林雪疏写的药方,千恩万谢的出了门为周羽轩抓药。 房间里一时间就剩下三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周羽轩把玩着水杯,手指不自觉的扣着水杯边缘处的花纹,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最终,还是他先忍不住开了口。 「雪疏哥,阿陌,你们跟郑澜哥是不是,要走了……」 林雪疏顿了顿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周羽轩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所以,我们这场宴席是要散了对吗……」 看着周羽轩这幅模样,平日里能说会道的郑澜都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向林雪疏,希望林雪疏说些体己的话。 但看他对自己摇了头,犹豫着伸向周羽轩的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自己公子说的对,这一个月内虽然他们一起经歷了很多。 从开始的「相看两厌」,到现在的生死交付,周羽轩是个可以交的仗义之友,但他们的身份特殊……终究是还是要走的。 无人出言的厢房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萧陌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他们还没有离开,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居然体会出了离别的不舍。 似是有所感应,林雪疏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轻握住了她的手指,无声的安慰。
第66页 萧陌回握住他,表示自己无碍。 「周羽轩,虽然很不舍,但我们的太原之行必须要结束了,你是我们在太原交到的最好的朋友,后天离开,我们希望你能来送我们……」 终究还是萧陌开口做了「恶人」。 「……后天什么时辰出城……」 周羽轩仍低着头不安地摆弄手中的杯子,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辰时。」 「好,我会去送你们……」 …… 「哎~」 「……」 「哎……」 「……」 自从一个时辰前离开周羽轩的厢房,郑澜一直唉声嘆气到现在。 林雪疏回来后就坐在窗沿上摆弄他的玉笛,神情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陌有些无聊,索性拿了绢布擦拭佩剑和匕首。 郑澜见自己没能引起两人的注意,继续唉声嘆气。 萧陌觉得有些吵,收好擦拭过的兵器,最终还是顺着郑澜的意坐到了他身边。 「怎么,就这么捨不得这里吗?」 见两人终于有一个搭理了自己,郑澜开始跟倒苦水一样对萧陌说个不停。 「嗐!怎么说呢?太原城风景好,百姓热情,吃食种类繁多,虽然出了耶律肆这档子事儿, 但真的是一个繁华又安宁的地方。」 「本来我们之前出城那会儿我就有点不舍,现在我们跟小侯爷经歷过这么多,可以说是福祸相依过了,突然要走,心情真的是沉重又不舍。」 「尤其是小侯爷那副捨不得我们走的样子,我这心啊~真的是硬不下来……」 「说到底,小侯爷还是个未弱冠的孩子,先是失去了父亲,现在还要守护太原城的安定,我是真的有点儿心疼他。」 其实郑澜的情绪萧陌有些不太能理解,她性子天生冷漠,很少能有人和事能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成为杀手后,她更是看惯了生死离别,对于太原城,萧陌是有不舍在,但却没有离别的沉重。 但是对周羽轩,其实她渴望与其能有重逢的一天。 或许,离开秦子钰经歷这么多后,她也终于明白的所谓的友情究竟为何物吧。 …… 第40章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就算对太原城有再多不舍,他们也要离开。 郑澜想着,待太子殿下身上的寒毒彻底解除,也许他们与太原城、与城中那个狂傲张扬的少年会再次见面的一天。 马车塞满了周羽轩吩咐管家为他们准备的太原吃食,萧陌手里拿的是周羽轩亲手为他们画的糖人,里面有她的祖父,有他们三人,还有周羽轩自己。 周羽轩终究还是来送别他们了,但却没有出城相送。 三人站在城门外,他站在城墙上,一座城划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四人隔墙相望,谁都没有先行离开。 林雪疏嘆了口气,取出腰间的玉笛。 玉笛凄清的音色很适合离别,一曲终了,算是为他们此次太原之行划上句号。 「雪疏哥,阿陌,郑澜哥,此经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山高水远,望,多加珍重……」 最后还是周羽轩先转了身,没能让三人看到他湿红的眼眶。 萧陌三人上了马车,看向背对着他们仍未离开的周羽轩。 此时此刻,萧陌好像明白了一点郑澜对她说过的离别时沉重的感觉。 周羽轩今天仍束着发冠。 长发下,浅色的髮带被城墙上的风吹扬起来,让三人模煳之间似乎又见到了一个月前的初见。 听管家说,周羽轩现在戴的发冠是周将军打算送给他的弱冠礼,只是这份礼物他没能亲自交到自己最爱的儿子手里。 周羽轩未到束髮冠的年纪,但却强迫自己长大了…… 不管他能否听到,伴随着马声的嘶鸣,三人还是诉说了离别的不舍。 「周羽轩,珍重……」 …… 秦子钰等人风尘僕僕赶到晋国小城镇,却从村民口中得知萧陌等人早已经离开镇子多时。 似是与萧陌无缘,他们一直都在错过。 秦子钰几乎是没有休息就又命令属下整顿兵马,重新赶往下一个萧陌出现过的地方。 这一路上,秦子钰几乎没有休息过。 看着他惨败的脸色,身边的近侍有些忍不住想劝劝他。 「殿下,我们既然已经得知南枝姑娘此刻是安然无恙,将她带回秦国只是时间问题,殿下莫要因小失大,累坏自己的身子。」 「她的事不是小事。」 「殿下……」 「传我命令!即刻整顿兵马,半个时辰后,赶往太原。」 劝顿无果,近侍不再发话。 他从小就生在宫廷后院,不晓得钰王殿下口中的南枝究竟是何人。 但这一路上钰王都是马不停蹄的追寻着那位姑娘的身影,迫不及待想要将人找回的样子,猜测这姑娘,大抵是钰王的心上人…… …… 之前萧陌得到许诺回復,晋国的巫祝镇曾经出现过赤焱株,此时此刻,三人正在赶往巫祝镇的方向。 最近林雪疏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就连之前用火灵芝做的药药效都在逐渐消退。 萧陌将人哄睡之后,同郑澜一起坐在了马车的围栏,愁眉不展。
第67页 郑澜是个嘴上闲不住的,见萧陌坐到自己边上,便开始扯东扯西,最后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周羽轩。 「萧陌,你说小侯爷这会儿在干嘛呢?」 萧陌认真想了想,道:「也许,正跟着陈副官巡城?」 似是想到周小侯爷不情不愿跟在陈略屁股后面巡城的情景,郑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不是我说小侯爷,就他那性子绝对能把晋王那老师气得要死!」 「对了,还有陈副官,我们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抓了周羽轩一次,没想到我们走了,他反倒成了周羽轩的得力助手。」 「我们走之前,卖糖人的郑爷爷说自己老了,想收个徒弟把手艺传下去,我觉得周羽轩就不错,我们走之前他不是给我们画了好多糖人吗?还挺有模有样的……」 「郑澜,你是不是想周羽轩了。」 他们离开了太原城三天,郑澜就念叨了周羽轩三天。 绕是萧陌感情迟钝,他也能听出来郑澜这是想念周羽轩了。 似是心事被戳破,郑澜的情绪没有之前的那么高涨。 他嘆了口气,轻拍了几下萧陌的脑袋,用她从未听过的语气说起心中所想。 「萧陌,你现在还小,经歷过得事情还没有那么多。」 「我们的一生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实物,有好人好事,也有坏人坏事,这都是独属于我们自己的记忆。」 「我习惯用记忆来记录自己的一生,但就算我记忆力再好不过,也忘却了很多事情,很多人。」 「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不是我在跟你开玩笑,别我看现在念叨周羽轩念叨的勤快,但总有一天我还是会忘了他。」 「所以啊,我现在总是喜欢在一件事情上唠叨个不停,其实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忘记这件事,忘记这个人……」 听着郑澜的絮叨,萧陌有些恍惚,说起自己的记忆,他好像对阿爹的样貌越来越模煳了。 五年前她还记得他长相清俊文雅,但到了现在,她只记得阿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其他再无关于他的记忆。 所以说,人真的是一种有意思的生物。 拼命想要忘却的记忆在脑海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清晰;不想失去的记忆却一直都在沉默的消失,怎么抓都抓不住。 「郑澜……」 「好了,不说了。我们都已经离开太原城了,虽然不舍,但总归还是有好的回忆的。周羽轩这熊孩子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要是他再不懂事一点,我们也许就没有那么捨不得他……」 萧陌:「他现在只是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我知道,但是萧陌,你跟他都还这么小,有些事情本就不该你们承担……」 「算了,不提这些伤心事,最近怎么老是提起周羽轩,这提的次数多了,搞得我都有些幻听了,老觉得他在喊我!」 郑澜话音落下,萧陌秉心凝神仔细探听了周围的声音,似乎也听到了周羽轩的声音,甚至越来越清晰。 「萧陌……郑澜哥!你们慢一点……等一等我!我来了……」 郑澜睁大了眼睛,与萧陌对视。 显然,他也真的听到了周羽轩的声音。 「吁~~~!!!」 「不会吧!周羽轩怎么会在这儿?」 马车被迫停下,马声嘶鸣过后,郑澜两人跳下马车,看到了他们车后乘马而来的周羽轩。 「唉!阿陌!郑澜哥!我来啦!」 他没有再如他们相识之初穿着随性张扬,墨蓝色的髮带飞扬 ,无法压抑的是少年人的心性。 「周羽轩?小侯爷!萧、萧陌,真的是小侯爷!」 不待萧陌回应,郑澜就跟将将下马的周羽轩抱成了一团。 「臭小子,你怎么跟来了?你不是在太原城忙着学习吗!」 「哎呦呦~郑澜哥你松开点我!我都快要被你勒死了!」 郑澜松开了周羽轩,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才牵着马走到他们马车的旁边。 在萧陌面前,周羽轩没有在郑澜面前的随性,吭吭哧哧了半晌,嘴里都没吐出一个字。 萧陌忍不住笑了,主动抬步上前轻抱了他一下。 周羽轩先是微愣了一下,随后回抱了萧陌,笑着在她耳边说「我回来了」,之后便拉开了距离。 全程温柔克制,彬彬有礼,没有半分逾越。 此时林雪疏似被马车外的声音惊醒,撩开车帘看到周羽轩后,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随后只笑着说了一句「路上辛苦了,欢迎回来。」 一路上舟车劳顿,周羽轩饿死鬼投胎似的吃了四盒点心之后才娓娓道来他追他们到这儿的原因。 原来自从他们走后,周羽轩情况就有些不太对。 就像他的老师所说,虽勤奋聪慧,但却失了灵气。 晋王老师是个爱才之人,他有心收周羽轩做自己的学生,但又不忍心他小小年纪被宫廷政法束缚失了灵气。 周羽轩跟萧陌三人的事他多少有些耳闻,人着一生很少能交到这种共同经歷生死的朋友,山高水远,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 知晓了自己学生对他们的不舍后,前一天他快马加鞭往晋国京都送了一封书信。 内容大抵是念在周羽轩还未弱冠,自己可以暂时代替他管理太原城。
第68页 希望晋王可以放周羽轩一年自由,让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晋王本就为周沉瀚之死悲痛非常,收到老师书信,当即就应了他的请求。 周羽轩用一天一夜追上了他们,直至看到三人,他才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周小侯爷…… 他今天没有再带着发冠,在三人面前,他不用再强迫自己长大,终究还是做回了原来的那个少年。 萧陌坐在马车边缘,听着周羽轩合着郑澜谈天说地,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离人再聚,她想,这一路上总归是变得越来越热闹…… 第41章 周羽轩长得很像他的母亲。 灵动,稚气,就连笑时眼中透出的狡黠都如出一辙,像只可爱又骄傲小孔雀。 二十年前,周沉瀚跟随晋王到江浙一带清缴晋国叛军,途中却不慎中了埋伏。 为了保护晋王,他自愿带着仅剩的一百多名骑军善后,保护君主撤退。 后方涌上的敌军多达九千人,周沉瀚就算再骁勇善战也不能与之抗衡。 他成功为自己君主的安全撤离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但率领的一百多名骑兵除了自己,无一生还。 他的副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已重伤的他压在了身下,保全追随了一生的将军的性命。 周沉瀚再次醒来时,分不清自己当时身在何处。 在满眼都是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他第一次见到周羽轩的母亲——桃夭。 桃夭自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桃花林中,林中陪伴的虽然只有春来秋去的鸟儿,但性格并没有因此养的沉闷。 周沉瀚是她在山脚救下的,好歹是个活人,当时想着把他留在桃林跟自己作伴也不错,却不曾意料到这人后来会成为自己的夫君。 桃林的生活虽平稳安逸,但周沉瀚心系君主,只养了半个多月的伤就着急要走。 桃夭也没拦着他走,但直言自己也想看一看桃林外面的世界,死皮赖脸的拽着周沉瀚让他也带自己走。 周沉瀚当然是不肯,且不说现在晋国内乱不断,待在着桃林反而是安全的。 再者他和晋王走散,现在没有一点有关君主的消息。 如果晋王遭遇不测,那他这个苟延残喘的将军有何颜面活着。 为了能让桃夭安心待在桃林,他只得解释自己是要去行军打仗,带着一个姑娘是真的不妥。 没想到桃夭听了他的话之后,出桃林的热情不退反升,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武功不弱,绝对不会拖人后腿。 两人直磨了三四天,最后周沉瀚终于等不下去,带着桃夭出了桃林。 桃夭确实不是平常女子,不仅身怀武功,她还有不凡的医术傍身,在打仗时救了晋军不少人。 周沉瀚两人在长达两年的日夜相处里渐生情愫,晋国的内战结束后,晋王亲自为两人赐了婚,不久之后就有了周羽轩。 一家三口定居在太原城,生活平淡安逸,恩爱和睦的家庭一时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但这份安逸却在周羽轩七岁那年被打破。 十年前,太原城里出过一种怪病。 得病的人全身发热,并且肌肤会逐渐溃烂,这种病情闻所未闻,城中所有大夫都对此束手无策。 后来城中来了一个云游四海的中年医者,自称可以治疗这种怪病。 当时周沉瀚正为怪病的治疗发愁,一听那人能治病,立即恭敬的将人请进了侯府。 那大夫断定城中百姓是因吃了不干净的粮食才得怪病,建议周沉瀚即刻秉明晋王,将城中百姓的粮食集中收回,控制病情。 桃夭医术不错,又学过不少野路子。 之前她猜测怪病的本质可能是皮肤感染类的疾病,但一直没有办法证实,在听了云游大夫的结论后,只感觉这人压根就是个江湖骗子。 先不考虑城中怪病的病源到底是不是食物,就是集中收回百姓粮食这个方法也跟本不可行。 太原城百姓数将近一百万,如果没了粮食,他们百姓吃什么? 桃夭提醒过周沉瀚要小心这个云游大夫,但周沉瀚已经被城中的快速蔓延的怪病扰乱了心神,竟然相信了那人的话。 桃夭急得团团转,但周沉瀚丝毫不听劝,直到不久一天的下午,她亲眼看到了那个云游大夫跟一群明显不是晋国人的黑衣人接头,才明白城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被策划好的阴谋。 她想赶回侯府告诉丈夫真相,但却被那些接头人察觉,惨死其手。 周沉瀚最后和晋军里应外合歼灭了潜伏进太原的匈奴余孽,但在接下来的这些年里都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个云游大夫有问题,但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他不肯将自己与晋王的计划告诉任何人,这是他一直恪守的为臣之道。 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儿子,也不敢告诉他是自己父亲的刚愎自用害死了他的母亲。 但当时的周羽轩已经七岁,早就是什么都能明白的年纪了。 其实在被耶律肆引诱出府时,周沉瀚已经知道自己这次大概真的必死无疑了,只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未弱冠的周羽轩。 他的轩儿还没弱冠,必然接受不了双亲都不在世了吧。 他被活生生砍断了一条胳膊,看着面前与耶律肆调笑的阿雪,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开的正旺的桃花树下,长相灵动俏皮的桃夭在看着自己狡黠的笑……
第69页 周沉瀚慢慢闭上了双眼,走进了那片「桃林」。 桃夭,我来寻你了…… 第42章 巫祝镇几乎是坐落于晋国最边陲的地带,在繁华的「水国」是最不起眼的那种小镇。 四人之中,郑澜跟周羽轩是的纯纯路痴,萧陌虽然在晋国出过任务,但终究还是不熟悉。 剩下的林雪疏,成了四人之中唯一的引路人。 这一路上可谓是风波不断,。 经歷周羽轩的瞎指路,郑澜的瞎问路,十五日之后,四人终于跌跌撞撞到达了目的地——巫祝镇。 巫祝镇虽小,但流传着很多传说。 据郑澜从村民口中打听到的版本,巫祝镇之所以叫「巫祝镇」,是这个小镇在百年前得到过巫女赐福。 「那个巫女长的好不好看?」 镇子里的茶棚之中,四人在此乘凉,听郑澜说起巫祝镇的传说,周羽轩磕着瓜子追问传说中的巫女好不好看。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 郑澜怂了一下肩,抢了一把周羽轩的瓜子后才又接着说起巫祝镇的传说。 「说起这个赐福的巫女,还真是挺邪门的。我在志怪小说里看的巫女基本都是可以求福赐雨,这巫祝镇的巫女倒好,赐的居然是姻缘!」 「姻缘?怎么说?」 说到这儿,萧陌也被提起了兴趣。 这赐姻缘的巫女可真是闻所未闻,巫祝镇的习俗可当真是另类。 见萧陌跟周羽轩都充满求知慾的看着自己,郑澜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咳咳嗓子,周羽轩立即会意,狗腿子的倒了一杯水给他,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这巫祝镇里有一名神婆,名头是单脉沿袭,世世代代为村里人算姻缘。现任神婆往上数的第七代祖宗是巫祝镇的第一代巫女,村里人说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只知道她算的一手好姻缘,经她指点的男男女女最终都能收穫美满的亲事……」 「小伙子是外乡人吧,我们巫祝镇的巫女祠灵验的很,外地的男男女女有不少专程跑到我们巫祝镇求姻缘,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拜一拜,说不定就能收穫一桩好姻缘!」 茶棚老闆是个高壮的汉子,为人热情。 大概是听见郑澜说关于巫女的传说,便热情的跟他们介绍巫祝镇的习俗。 「巫女祠里有专门鑑定姻缘的红线,去求姻缘的男女取一根红线各绑在手指,再点上一支香,插进巫女祠的香炉,如果这香燃了起来,说明这段姻缘收到了巫女的祝福,是被认可的,那这对男女成了亲之后生活必定美满幸福;如果这香没燃起来,说明这段姻缘不合适,那这对男女还是不要缔结连理的好。」 「老闆!来一壶凉茶!」 「好嘞!巫女祠在我们阵子最中心的位置,从我这齣去向左转直走就能看见,小伙子可以去求一下姻缘!」 老闆说完就又忙着去做生意,留下四人认真思索关于巫祝镇的事。 林雪疏现在相当于四人的主心骨,他没有发话,剩余三人不知道要不要去所谓的巫女祠一探究竟。 指尖轻叩劣质的木质茶桌,发出的声音有些闷,这是林雪疏思考时惯用的动作。 见三人都瞪大着眼睛等着自己发话,他轻笑一声,喝光杯子里的凉茶后看向兴致勃勃的郑澜和周羽轩。 「走吧阿陌,既然大家都这么感兴趣,就去巫女祠为我们的小侯爷和郑澜求得一桩好姻缘吧」 郑澜、周羽轩:……??? 什么叫为我们求姻缘!? …… 巫女祠坐落于巫祝镇正中央,祠堂本身所占地界不大,但建筑用材却很奢华。 祠堂墙面由在晋国少有的红砖堆砌,走廊还有台阶用上了打磨抛光后的灰岩石,就连祠堂内用来上香的香炉都是品质上乘的青铜器。 这样看来巫女祠的存在,在巫祝镇这个平凡朴实的小镇显得尤其突兀。 几人对视一眼,似是都发现了巫女祠的不妥。 「小公子是否是来上香的,巫女祠求得的姻缘最是灵验,公子可以来试一下。」 不得不说,即使巫女祠内供奉的巫女神像怎么看怎么诡异,但香火是真的不错。 来来往往都是前来求姻缘的男女,少说有十对左右。 几人长相都是挑眼的,尤其是林雪疏。 他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长发用同色髮带半挽披在脑后,凸显的整个人越发温柔。 来往的男女即使成双入对,但还是有大胆的姑娘偷偷看他。 长相挑眼的几人站在巫女祠旁踌躇不前,很快引起了祠堂内侍者的注意。 侍者是两位年龄十五六岁的少女,看起来都是活泼的性子,大约是萧陌和林雪疏看着不好接近,选择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郑澜搭话。 「你说我!?」 郑澜环视了一圈,发现少女真的是在对自己说话,连忙摆着手拒绝这里歷不明的巫女所赐的「姻缘」。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对巫女祠好奇,所以来这里看看,不是来求……」 「唉~郑澜哥,既然来了不求一桩好姻缘怎么都说不过去吧!走走走,你快去上一炷香,看看巫女赐给你了一位什么样的姑娘!」 郑澜还没来的及拒绝少女的「好意」,周羽轩就推搡着他进了巫女祠,嘴里嚷嚷着要为郑澜求一门好姻缘。
第70页 剩下的林雪疏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也跟着他们进了巫女祠。 祠堂内可以说是别有一番洞天。 供奉的神位是一名偏偏起舞,身穿异族服饰的少女。 少女身段纤细,舞姿优美,嘴角带笑的举高了双手,似是在向上天祈求着什么。 但在几人看来,这神像上的表情,却说不出的怪异…… 萧陌皱着眉看着面带微笑的巫女神像,随后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她刚刚,好像看到神像的眼珠动了一下? 「客人们,既然来了,不如上一炷香再走也好。」 「好姐姐,我听说你们这儿只管算两情相悦的男女是否有缘,那像我们这样的『寡人』,岂不是得不到巫女的眷顾了?」 周羽轩长相偏小,自带着一股少年感,更何况小小年纪就有逛青楼喝花酒的经验,一口一个「好姐姐」直把两个妙龄的侍者哄得「咯咯」笑。 「我们巫女祠不仅可以鑑定男女姻缘,还可以专门为自己求姻缘,不过为自己求姻缘之处不在主堂,如若小公子有兴趣,除了这门右拐,面前栽着一颗槐树的祠堂便是。」 几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随后郑澜兴致勃勃的拉着周羽轩去了旁边的祠堂「求姻缘」。 萧陌两人则是留在了主堂。 周小侯爷在被拽走之前,竟然还傻傻的问郑澜「为什么雪疏哥和阿陌不跟我们一起」。 郑澜当即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子。 蠢蛋!你当人家两个跟我们一样是「寡人」啊!? 周羽轩两人离开之后,周围真的安静了很多。 两位少女笑嘻嘻的为林雪疏他们拿来了红绳,示意他们将红绳绑到对方的无名指上。 说实话,林雪疏觉得江湖中人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名震江湖的杀手「鬼剎」 的手,居然小有些得可爱。 萧陌手掌的尺寸甚小,只堪堪有他自己手掌的一半,掌面与食指都布满老茧,拇指也微微变形,这是常年习武握剑所致。 相对于萧陌的手指,林雪疏的手可堪当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十指白皙修长,没有寻常男性都有的骨节突出现象,甲床修长,指甲圆润透亮,透着健康的粉色。 为他手指缠红绳的时候,萧陌总会担心巫女祠提供的粗糙的红绳会不会磨破他的手指。 其实林雪疏的手指也有习武所致的茧子,但由于本身所习功法大多与内力和暗器有关,所以茧子分布位置很小,且薄,很容易被人忽视。 对比起习武,外人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双行医施针的手。 林雪疏牵起萧陌的手,像是没有察觉到她微颤的眼睫,轻柔的将红绳缠在了她的食指,随后与她十指相扣。 在外人眼中,他们俨然是一对缠绵悱恻的恋人。 萧陌低头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嘴角忍不住提起。 只要是中原人都知道,红绳不管是在宫廷还是民间,都是一件很暧昧的物件。 尤其是在年轻男女之间,红绳缠指是相当于互许终生的存在。 这场藉由红绳诉说的爱意没有谁去问时间是否合适,但「情」一字本就是世上最难猜透的,当情引出爱意,人真的会不顾一切。 也好,两人从未对对方说出的爱意,自在相连的红绳当中……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 两人将红绳缠到对方的手指后,在两位少女的引领于巫女神像面前叩首,随后又接过她们递到手中的香,点燃。 萧陌盯着冉冉升起的香菸,竟莫名觉得有些恍惚。 第43章 巫女祠中的香味道很独特。 点燃的香从顶端渗出一缕缕细腻的烟,烟的味道又飘散到空气中,轻嗅起来有些甜腻,但却很让人上瘾。 待萧陌反应过来,竟发现自己盯着这支点燃的香看了好久。 她立即看向林雪疏的方向,发现他虽然眼神清明,但眉头微皱,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燃的香烛有问题。 「哎呀!香烛顺利点燃了,恭喜两位得到了巫女的祝福,待二位成亲,家庭必定和和美美!」 林雪疏不动声色地牵着萧陌的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他眉眼带笑的为萧陌整理微乱的髮髻,似是被两位少女的吉祥话讨了欢心,大方的为祠堂添上了香火钱。 两位少女还在旁边欢快的说着祝新人美满。 弯起的眼睛里似是充满了对前来求取姻缘的这对新人的祝福,引来祠堂内不少同样前来求取姻缘的男男女女的羡慕。 但萧陌却能感受的到,这对少女欢喜祝福的笑脸下饱藏的不是祝福,而是无尽的恶意,有嫉妒,有仇恨,甚至有杀意。 而且,自己与林雪疏初到巫祝镇不过半天,从未向外人透漏过身份,就算会被人误会成是一对恋人,但这两名少女又是如何得知,他们二人还未成亲的…… …… 「萧陌!公子!你们可算出来了!我跟你们说,这、这个祠堂真的是怪异的很!」 萧陌两人刚出祠堂,就遇上等候在祠堂外的郑澜和周羽轩。 郑澜是个急性子,迫不及待就想把自己和周羽轩的发现说给两人听。 说到最后几个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郑澜刻意压低了声音。 「祠堂的神像……」
第71页 萧陌微微皱眉,打断了他的话,用眼色示意几人看向主祠堂的方向。 那对妙龄少女还在对着萧陌他们的方向笑,嘴角僵直,笑容诡异,眼神空洞的似是没有灵魂,直把他们都看得全身发毛。 不过,少女的怪异之处也恰好让他们意识到,现在真不是互换消息的好地方。 待都匆匆赶回投宿的客栈,每个人才迫不及待各自说出了在巫女祠的发现。 「我跟你们说,这巫女祠的巫女神像怪异的很!你们知道吗?我跟小侯爷刚进你们隔壁的祠堂,勐的就看见祠堂里的神像阴森森的瞪着两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还赐姻缘,我觉着自己拜完巫女祠,身边连女鬼都不可能再出现!」 郑澜说完在巫女祠的遭遇心有余悸,刚瑟缩着准备往林雪疏的方向就被他一个眼神给看了回去,无奈,他只能委屈巴巴的往周羽轩身边挤。 周羽轩一边嫌弃的把郑澜往外推,一边也说起自己在巫女祠的发现。 「祠堂里的香烛有些怪,闻起来有些不像是用来敬神的香。而且,我发现自从进了那个祠堂,自己好像总是会忍不住盯着神像看……」 「那你有没有产生过幻觉?」 「幻觉?」,周羽轩想了想,「那倒没有。」 没有? 那看来是只有自己出现了这种情况? 萧陌犹豫之下,还是向几人说了她看到神像眼珠动过之事。 林雪疏立即为她把了脉,确认她无事之后才向几人说出巫女祠香烛的问题。 「巫女祠用的香里面掺杂了其他成分的香料,这种香料点燃时效果较明显,轻则产生幻觉,重责直接迷惑神智,让中药之人毫无反抗之力。」 郑澜举手提问:「可是公子,我跟小侯爷也都点过香,但只察觉到香是有问题的,并没有出现像萧陌那样产生幻觉的现象啊?」 林雪疏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里面的丹药示意萧陌吃一颗下去。 「这种香料对不同的人产生的效果如何,与人本身也有很大的关系。我与你平日里接触过的草药香料过多,自然对巫女祠内的香反应不大;至于小侯爷,我记得晋国很多人家从出生时就喜欢佩戴香包,长年累月被香包的香味浸染,本身自然就对香料的敏感程度降低了许多。」 「雪疏哥说的对,我们那边的人的确有随身佩戴香包的习惯,吶,这里面装的都是些清心安神的香料,味道虽然不是很大,但我戴了有十几年了。」 周羽轩将随身带着的香包解了下来。 萧陌接过后,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香味并不浓烈,但草药粉加上花瓣的香味很好闻,这味道她曾在周羽轩身上闻到过,看来他确实是长年佩戴这个味道的香包。 「这么说来,我们四人之中只有萧陌接触香料较少,所以才会被巫女祠的香烛影响?」 郑澜也将周羽轩的香包接过,仔细研究它里面的香料成分。 说起来虽身为女子,萧陌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很少接触香料。 一来是秦人惯用环配装饰衣物,几乎很少有人佩戴香包;二来她作为杀手,身上有香料的味道会为她的行动带来麻烦。 林雪疏揉了揉她的头,轻声安慰。 「阿陌不用担心,我刚才给你吃的丹药有清心宁神的作用,下一次就算闻到巫女祠的香烛也不会再产生幻觉。」 说完,他又捏了一下萧陌的脸,笑了起来。 「不过,阿陌可真是我的小福星。我们三人皆因长年接触香料而无法感知到巫女祠香烛的怪异之处,倒是阿陌阴差阳错为我提供了不小的线索。」 「相传赤焱株香味甘甜,药性大热,制成药粉后香味与寻常香料无异,但却极易使人产生幻觉……」 …… 晚秋将逝,初冬来临。 少星的夜晚,巫祝镇家家户户门窗禁闭,微弱的灯光若隐若隐,仔细些还会听到年轻的母亲温柔哄睡幼子的声音。 此时此刻,巫祝镇表现出的是边陲小镇特有的质朴与宁静。 霜降后的夜晚格外的刺骨,小镇里几乎没有人愿意在如此寒凉的夜晚出门,但镇中心的巫女祠屋檐上,坐着四个纯纯「不畏」寒凉的夜猫子。 萧陌有些无奈的看向旁边跟来的三人,在林雪疏忍不住小声打了第三个喷嚏后,她终于忍不住将自己身上披的斗篷解下,盖到了他的身上。 「阿陌,我不……」 「不许说话!」 今天上午,林雪疏说出巫女祠所用的香烛里掺杂着赤焱株时,萧陌就已经盘算着晚上夜探巫女祠的事。 自从在太原城寒毒提前发作,林雪疏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这几天刚刚自从三天前开始降霜,她就发现林雪疏的手冷的厉害。 之前,他手的温度虽然没有像自己一样随时冒着火气,但起码掌心是温热的,没有像如今这般凉的像一块冰。 找寻赤焱株迫在眉睫,既然有一条线索可以得知赤焱株的下落,萧陌自然不会放弃。 当时林雪疏似是猜出萧陌心中所想,非要以巫女祠的两名少女有问题为由跟着自己,萧陌自然是一口拒绝了他。 且不说她之前是因为较少接触香料才着了巫女祠的道,寻常情况下就算那两名女子有问题,她也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吃亏。
第72页 再者,那两名女子,包括这巫女祠,确实有很多诡异之处,她也不想林雪疏跟着自己犯险。 不是没有能力保护好他,只是不捨得他受累。 萧陌打定主意独自一人到巫女祠寻找赤焱株的下落,所以天色一暗下来,就悄无声息离开了他们投宿的客栈。 没想到的是,她人还没到巫女祠,就察觉到了鬼鬼祟祟狼狈跟在自己身后的三人。 无奈之下,终归还是四人同行一起来了巫女祠一探究竟。 即使林雪疏极力控制,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但借着朦胧的月光,萧陌还是发现他嘴唇被冻得毫无血色。 她皱着眉餵了他一颗火灵芝做成的药丸,顺手将人搂到了怀里为其取暖。 「是不是寒毒快要发作了,身上怎么这么冷?」 第44章 此时的林雪疏已彻底没了初见时的「神仙哥哥」模样。 虽然因为迤逦的长相,就算一脸虚弱也是个妥妥的病美人,但也确实惹人心疼的厉害。 此时,美人依顺的靠在萧陌的肩膀,就算冷得厉害,还是坚强的对她说:「阿陌,我不冷的。你独自一人来巫女祠我们真的不放心,更何况郑澜跟周羽轩身手都不错,他们可以帮你的,对吧郑——澜……」 郑澜:……总有一种只要自己敢回答「不是」,就没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的感觉…… 郑澜默默擦掉被屋顶的冷风吹出来的鼻涕,连连贊同自己公子说的话。 「对对对!我家公子说的都对,是我们自己要跟来的,绝对没有人强迫我们,我们一点都不冷!对吧小侯爷!」 「啊?我确实不冷啊,郑澜哥你冷啊?要不你先回客栈?」 突然被点名的周羽轩抓了抓头髮,表示自己真的得火力很足,不怕冷。 顺便在看到他又流鼻涕的时候,表达了一下自己作为后辈的关心。 郑澜:……行吧,我闭嘴…… 此时已经大概子时,几人藏在房檐,随时观察着祠堂内两位少女的一举一动。 她们说着镇子上哪家阿婆的鸡又被山里的黄鼠狼叼走了;说着哪家的好儿郎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说着哪对来拜巫女祠的男女成了一对好姻缘…… 两名少女现在已经完全没了白天时的怪异,她们细心的打扫着祠堂里少有的灰尘,时不时调笑一下对方,像是最寻常不过的豆蔻少女。 突然,绿裙少女向黄裙少女说起了村子里的另外一件事。 「小夏姐姐,你听说了吗?镇子东面的李家姑娘昨天晚上跳井死了!」 黄裙少女,也就是小夏,听完之后没有问李家姑娘跳井的原因,只是神情鄙夷的笑了一下,连头都没有抬起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谁让那李月娥没有遵循巫女娘娘的旨意,执意要跟与自己无缘之人私定终身,现在受不住镇里的流言蜚语跳了井,也真是活该!」 绿裙女子似乎年纪更小一些,听黄裙少女提起巫女,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小夏姐姐,咱们的巫女娘娘真的那么神吗?我听神婆说,只要是她不认可的姻缘,没有一个成的。」 小夏小心的将香炉里的香灰倒在白色的手帕上,之后又细心的包了起来。 「那是当然,巫女娘娘降临在我们巫祝镇有几百年,成了我们镇子里多少对夫妻?只要是诚心来巫女祠求取姻缘的男女,都说亲眼看到过娘娘显灵!小春你呀,要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带他到巫女娘娘面前做个见证,若是得到了娘娘认可,保准你婚后生活和和美美……」 两名少女互相打趣着离开了巫女祠,烛火微亮的被初冬的风吹的时明时暗,平白的为本就诡异的巫女祠又增添了一份阴森。 确认两名女子走远并且不会再折回,萧陌揽着林雪疏跳下了房檐,进了巫女祠,郑澜跟周羽轩紧跟其后。 「那个小夏把香烛的灰带走了。」 周羽轩围着祠堂的供桌转了一圈,发现用来上香的香炉里面很干净。 郑澜跟萧陌也将整个祠堂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不仅是香灰被小夏带走了,就连白天他们用来上香的供香也不翼而飞。 「看来,这巫女祠最大的问题就是这用来供奉的香了。」 萧陌找了一个蒲团,让林雪疏坐下休息。 「巫祝镇地处边陲,镇民都是些寻常百姓,应该都是很少会接触香料,由赤焱株掺杂的香燃起来,对他们的效果可想而知。」 「也许,刚才那个小夏所说的巫女显灵,就是村民跟我一样闻了香料之后产生的幻觉。」 周羽轩解下腰间的香包,把一部分香料撒到了香炉和祠堂蒲团下的缝隙里。 这是林雪疏交给他的办法,虽然减轻赤焱株药性的作用不多,但终归还是比没有强。 来巫祝镇的路上,郑澜简单像周羽轩说明了他们周游列国的目的,没有直说林雪疏身中寒毒这种怪病,只说他身体不好,需要一种奇缺的药材治病。 他是个识时务的性子,没有追问更多关于林雪疏病情的事,只是积极的帮他们寻找这稀缺的药材。 「雪疏哥,现在怎么办啊?那个小夏连香灰都带走了,我们怎么找赤焱株的下落?」 林雪疏轻笑了一下。 「这个简单,既然那位小夏姑娘说经巫女赐福的男女没有一对不成的,那我们就弄出一对不成的男女出现不就好了……」
第73页 …… 郑澜扯了扯身上的罗裙,有些生无可恋。 任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家公子嘴里说的办法竟然是让他扮作萧陌,重新去巫女祠求一次「姻缘」。 同样生无可恋的还有站在他身边的周小侯爷。 原因无他,只因郑澜男扮女装的扮相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倒也不是说丑,只是把萧陌那张艷丽的脸蛋换成郑澜的脸,周小侯爷真的有些接受无能。 萧陌看了一眼一脸悲愤的郑澜,又瞟了一眼生无可恋的周羽轩,最终还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萧陌!干什么呢!我看见你笑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你还笑!」 「哈哈……呵……对、对不起,我不笑了行吗?……哈哈哈哈哈……」 萧陌把头埋进了林雪疏的肩膀处,虽然不再发出声音,但只看颤抖着的肩膀,任谁都知道她必定笑得开怀无比。 林雪疏顺势将人搂住,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想笑就笑,没有人敢不准你笑。 说完,甩给了郑澜一个无情又冰冷的眼神。 郑澜:…… 男扮女装这事说来话长。 萧陌两人曾在巫女祠内祈福,并成功得到了所谓的巫女的「祝愿」。 林雪疏昨晚想出的办法是,既然巫女「赐福」过的男女生活都幸福美满,那如果镇子里出了一对「特例」的男女,这巫女祠的形象又会在镇民心里处在什么位置。 林雪疏不愿意做「红杏出墙」的渣男,也不愿意萧陌跟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绑红线,于是他提出由郑澜穿着萧陌的衣服假扮萧陌,去巫女祠做个「红杏出墙」的见证。 至于为什么是他假扮女子,原因是因为几人之中,只有他身形与萧陌相仿。 哦,身形其实是指身高。 郑澜:…… 郑澜虽然身材匀称精瘦,但毕竟是男子,骨架比萧陌大了太多。 这个时候,他家公子又出了一个主意,让他裹束带塑形。 郑澜:……我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真的…… 最后,郑澜没有裹成束带,而靠着自己的心灵手巧,把衣服…… 改大了。 其实说起来,郑澜穿女装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只要不露出脸,从外形上看,说是女子也说的过去。 之后再带上宽大至小腿的幕离,只要是不熟悉的人,很难察觉出穿这套罗裙的人换成了男子。 其实他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真的去破坏巫女祠几百年流传下来的「福赐」,只是想故意引起祠堂里两名少女的警戒。 待她们因慌乱而漏出马脚时,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出他们手里的赤焱株来处为何。 男扮女装这招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高明,但它实际上的高明之处就是在于可以不动声色的露出马脚。 如果两名少女没有察觉出异样,那她们必定会因维持巫女祠的名声,让郑澜两人点的香燃不起来,正好他们可以藉机知晓香烛燃起与未燃起的规律,破了这巫女祠子虚乌有的「福赐」。 如果两名少女察觉出异样,那也可以正好如了他们的愿,制造出寻找出赤焱株下落的好机会…… 至于周小侯爷为什么生无可恋,是因为他也被林雪疏抓了壮丁,友情出演「萧陌」「红杏出墙」的对象。 周羽轩:……啊啊啊啊啊!毁灭吧…… 萧陌笑够了,终于从林雪疏的肩膀上直起了腰。 林雪疏笑着为她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后,起身站了起来。 牵着萧陌往外走时,还不忘刺激一下郑澜。 轻飘飘的说一句「郑姑娘,还不赶紧带上幕离,去巫女祠求得好姻缘?」 郑澜:…… …… 再次来巫女祠,郑澜的心情很是复杂。 但相比之下他对于女装的拒绝,心情更复杂的人是周羽轩。 因为,他才不想跟郑澜这个大男人绑红线!! 小夏、小春似是没察觉到异样。 如同之前一样,笑着将代表姻缘的红线交到两位「新人」的手里,之后将香烛递给他们,示意他们点燃后插进供桌上的香炉里。 周羽轩两人隔着幕离对视一眼,都发现小夏递给他们的香烛不对劲。 这一次,小夏递给两人的香分明是普通香烛,完全没了第一次混合着赤焱株粉的甜腻味。 两人不动声色起身点香,事情果然不出林雪疏所料,这香烛遇了火完全没反应,被火烧过之处只留下一片漆黑。 「呜呜呜……周郎!看来我们是有缘无分了!呜呜呜……」 周羽轩铁青着脸半扶住突然戏瘾发作,扑到自己身上的郑澜。 他发誓,如果现在他们不是有林雪疏安排的任务在身,他一定会用内力狠狠将同时辣到他眼睛和耳朵的郑澜拍进墙里。 萧陌站在祠堂外的窗边,时刻察觉着两人的动静,看到郑澜突然来了这么一遭,差点就又忍不住笑出来。 来之前,他就听林雪疏说过,郑澜有一个姐姐,特别喜欢听戏,连带着郑澜都会时不时过个戏瘾。 现在看的周羽轩铁青着的脸她总算是明白了,爱听戏的人不可怕,爱演戏的男人才最恐怖! 谢过小夏小春虚情假意的「安慰」,周羽轩迫不及待的准备带着还倚在自己肩膀「悲痛欲绝」的郑澜离开。
第74页 正待转身之际,刚才还温柔笑着安慰两人姻缘浅薄的小夏突然伸手,扶住了郑澜的肩膀。 「姑娘似乎太过圆润了些,这纤瘦的罗裙似是不适合姑娘了……」 …… 第45章 确认周羽轩跟郑澜安全离开,萧陌搂着林雪疏运起轻功也不动声色的离去。 林雪疏漫不经心的倚在萧陌怀里,体验被别人「带飞」的乐趣。 转头看向已经渐渐缩小成一个小点的巫女祠,他笑着附在萧陌的耳边轻声说。 「阿陌,鱼儿上钩了……」 …… 同天晚上,四人又在前一天的同一时辰上了巫女祠的房檐。 此时的小夏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放松,她动作迅速的收拾着白天香炉里散落的香灰,就连身旁的小春同她说话她似乎都没有听到。 「小夏姐姐,今天白天来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昨天来过?她身上穿的罗裙是咱们镇上没有的款式,绝对是她!」 「当时她身边跟的是位穿着月色长袍的公子,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没想到那个姑娘这么贪心,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好的夫家,居然还缠着另一个俊俏的小公子不放!」 「小夏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坏透了!小夏姐姐……小夏姐姐?」 小夏突然回神:「啊!?……小春,我今天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你也尽早回家吧。」 「唉!小夏姐!小……真是的……」 看着小夏匆匆离开的背影,小春有些闷闷不乐的擦着祠堂的供桌。 只是,不知她的不开心到底是因为小夏独自离去,将她一人留在这里,还是因为她之前对萧陌的评价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房檐上的几人对视一眼,片刻间就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坏透了的「郑姑娘」留在巫女祠继续盯着小春,萧陌三人则是去跟踪匆匆离开的小夏。 小夏出了巫女祠后果然没有回家,而是攥着包裹着今日香炉里香灰的手帕出了镇子,去了离镇子不远处的河边。 郑澜之前打探过,巫祝镇里那个所谓的神婆就住在河边,现在这个小夏的行为倒是引起了几人的好奇,她究竟跟这个所谓的「神婆」有什么关系? 几人没有跟的太近,这小夏身上大抵是有些功夫,要不然白天她可能也不会这么快认出同一套罗裙换了人的可能性。 萧陌搂着林雪疏停在了离木屋不远的树上,示意树下的周羽轩隐匿好身形,静观其变。 小夏停在了木屋门前,向四周张望确定没人跟来之后,才敲响了屋门。 「婆婆,是我……我有很重要的事禀报您……」 「吱呀……」 木屋的门开了,小夏着急忙慌的进去之后又迅速将门合上。 树下的周羽轩向萧陌打了个手势之后,悄无声息的移到神婆木屋的后窗处。 小夏进了木屋后,屋里的人就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了,但所幸木屋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凑窗户近些,也还是能模模煳煳听到屋内人对话的内容。 「婆婆,这是今日的香灰……」 自从小夏进了屋子,神婆就一直坐在炉子前摆弄她旁边的草药,没有说过一句话。 边陲之境的生活比不得京上,就连夜晚用来照明的蜡烛都昏暗的厉害。 神婆穿着宽的的衣袍,带着兜帽,就算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脸都没有露出半分。 在忽明忽暗的烛光的衬托下,有些说不出的阴暗。 小夏恭敬的将用手帕包裹着的香灰放到了神婆的面前,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所幸她放下香灰后,神婆终于开了口:「嗯……不是说有要紧的事禀报……」 神婆站起了身,接过小夏递来的香灰,她的喉咙似是经过烟燻火燎,声音嘶哑难听。 小夏斟酌片刻,就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尽数说给了神婆。 「几个外乡人……」 小夏:「是的,是四个外乡人,三男一女,他们昨天去祠堂上香的时候似乎发现我们的香有问题,今日便又到祠堂里试探了。」 沉默片刻,神婆拨弄着手里的香灰又问道。 「这几日的香灰是否都尽数收拾干净?」 小夏:「这个婆婆放心,祠堂里的香灰每每入夜,我都会悉数带走。」 神婆摆摆手,对小夏口中的外乡人不慎在意:「那就不用管他们,几个年轻的外乡人,翻不起什么浪花。」 小夏;「可是婆婆,他们……」 「小夏,我记得你跟镇子里的小春很是要好……」 「……是,婆婆,小春她……长得跟我早逝的妹妹很像……所以……」 「所以你就擅自把她留在了祠堂里?」 神婆嘶哑的声音突然拔高,尖锐的如同琉璃划在锻造光滑的铁板。 小夏扑通一声跪在了神婆的面前,不住的磕头,向她请求原谅。 「婆婆,小春她是家中实在贫困,我才决定将她留在祠堂里帮忙,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婆婆……求、求您不要对她……不要……」 「好了好了,这是在干吗,赶快站起来。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教养,小春她与你交好,我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 此时此刻,神婆似是又换了一张面孔。 她和蔼的将小夏从地上扶了起来,言语之中尽是亲昵,仿佛刚才突然发狂的人不是她。
第75页 「好了,你这两天就还像往日一样在祠堂便好,记住,不要轻举妄动。」 「行了,老婆子乏了,你也赶快回去镇子里吧,至于小春,婆婆不会害她,但她的福祸,现在可是攥在你的手里……」 「……」 「是,婆婆……小夏明白了……」 小夏临走之前,神婆还在炉子前摆弄那些草药。 即使神婆说了萧陌几人的存在不足为惧,但她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不安。 她总觉得,她与神婆所做的事终有一天会暴露在世人的眼中。 到了那时,她一定会万劫不復! 还有小春……她要是出了事,小春跟她重病的娘该怎么生活…… 不!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小夏渐渐握紧了手掌。 至于那几个外乡人,既然他们好奇心这么大,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 小夏走后,神婆整理了一下衣服站了起来。 仔细看起来,神婆的身形高挑挺拔。 与其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已入暮年的老人,倒不如说,她更像一个毁了嗓子的青年女性。 但镇子上从没有人见过神婆的真面,更无从知晓她的年龄。 神婆摸索着屋内凹凸不平的石砖,直到碰到明显比周围石砖光滑的那一块,她用力按了下去。 细微的石板挪动的声音响起,破旧木屋地板的一处角落,出现了一间密室。 一阵细微的冷风吹过,伴着不知名甜腻香气的味道从地板下散发出来,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充满了整个木屋。 甚至,有些香气顺着木屋窗门,飘散到屋外。 神婆似是早就习惯了这种香味,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普通的绢布掩住口鼻,避免自己被这浓郁的甜香迷了神智,便抬脚进了密室。 进入密室之中,又是与木屋内完全不一样的情形。 密室内灯火通明,许多不知名的植物在密室之中舒展着腰肢,枝叶繁茂翠绿,显然被养的很好。 神婆略过这些植物,直向密室最里处。 那里,有几蔟明显与其他植物不一样的植株…… 它们被神婆更加细心的养了起来,并且打造了专门的木架种植。 遮光的黑布下,植株的周围虽布满了细碎的冰块,但还是生长的非常茂盛。 植物有几株开了花,花型似红色彼岸但颜色又比红色彼岸深得多,花瓣也比彼岸花瓣更加繁密纤长。 任谁都不可能想得到,木屋内外如此甜腻的香味,竟然仅仅是由这几朵刚开的花所散发出来的。 神婆怜爱的摸了摸另外几棵还未开花的植株,声音嘶哑温情,但说出的话却无比黑暗血腥。 「快快长大吧~长大了,我就可以用你们控制整个镇子的人,将他们全部杀了~哈哈哈哈……」 「我最喜欢你开花时的样子,这花瓣的颜色简直跟鲜血的颜色一样漂亮……」 「哈哈……快长大吧宝贝们,我等了太多年了,我真的等不了了……快些长大吧,我的赤焱株……」 …… 林雪疏皱着眉为萧陌掩住口鼻,示意她将守在木屋旁的周羽轩唤回来。 如此浓郁特别的香味,确定是赤焱株无疑。 相传赤焰之株全株,包裹根茎和枝叶都有独特的香味。 尤其是到花开之时,其独特的甜腻的香味会通过花瓣瀰漫出来,仅仅一株就能传到周围三丈地界各处。 照目前的情形,神婆的木屋里至少有六七株处在生长期的赤焱株。 萧陌几人回到客栈时,郑澜已经把宵夜都点好了。 正好今夜的星星格外繁多明亮,几人索性让店小二帮他们将席位挪到了客栈的露天阳台,边吃东西边交换线索。 「公子,你们走后我一直跟着那个小春,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林雪疏点头:「那个小春对巫女祠的事不知情,她是因为长相肖似小夏早逝的妹妹才被留在巫女祠帮工的。」 边陲小镇的酒液虽比不得京都繁华之地的醇香浓厚,但酒酿过程中,里面加了许多本地人喜欢的瓜果,味道很有地方特色,喝起来到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羽轩喝了一口酒,跟他们几人细细说了自己在神婆门外听到的全部对话内容。 「那这么说,将赤焱株粉混在香烛里的事,只是小夏跟神婆在主谋?」 「也不一定,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神婆背后是否有人在帮她。而且还有一点很奇怪,那个所谓的神婆似乎很是恨镇子里的人。」 萧陌放下筷子,也尝了一口店小二向他们推荐的酒。 听店小二说,这酒的名字叫「忘日忧」,名字倒是起得雅致,但有些事情就算隔了十几年都忘不掉,往日的忧愁又怎么可能会消散在这清酒里。 她抬手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斟救,正要再次一饮而尽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拦下。 「少喝一点吧,你今天本就闻了这么长时间赤焱株的味道,酒喝多了小心明天头疼的厉害。」 第46章 林雪疏自从坐下之后就没怎么动过筷子。 他近来胃口不是太好,刚才只吃了几口萧陌夹到嘴边的糯米糕,之后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见萧陌喝酒,刚开始他没有阻拦。 毕竟是从秦国钰王的暗影司里走出来的人,不可能不会喝酒。
第76页 但眼见着人一声不响,没一会儿功夫自己就快将整整一壶「忘日忧」喝完,他不得不出声阻拦。 「嗯……」 萧陌乖乖听了林雪疏的话放下酒杯,她本就是不爱喝酒的,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她也想借酒放松一下自己。 林雪疏仔细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神志清晰,眼神明亮,丝毫没有醉酒的意思,才又说起之前的几人聊的的线索。 「赤焱株这种植物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喜寒冷潮湿的地方,且怕光,在其他地方很不容易存活,所以算是当今世上少见的奇药。」 「不仅仅是开的花,根连带着茎叶都也有剧毒,只不过花蕊相比于根叶而言,毒性更强。」 「先不说这神婆从哪里寻得赤焱株,就是她将混合着赤焱株粉的香烛提供给整个镇子里的人用,这种行为就是个疑点。」 说起赤焱株开的花,周羽轩几人都想起了神婆木屋内溢出的甜腻而浓郁的香气,要不是他们事先都服用了林雪疏给的清心丹,只怕今夜之行必有折损。 周羽轩问道:「那雪疏哥,赤焱株的花是不是就是可以解你身上毒的药?」 「可以这么说,赤焱株的花是解我身上之毒的主药。」 萧陌从刚才林雪疏阻止她喝酒后就没再说话,林雪疏拍了拍她的脑袋,似是知她心中所想,警告她不许擅自行动,去神婆那里抢赤焱株,之后就又开始向几人部署明天的事。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眼神刚才还明亮的萧陌,现在已经变得模煳,连脸颊都微微泛起了粉红…… 其实,店小二向他们推荐「忘日忧」时,忘记了向他们说这酒名字的由来。 这酒喝着不烈,闻着也只有清甜的瓜果香,但后劲极大。 喝这酒的人要是酒量好点还行,要是酒量差的人喝多了,保准第二天头疼欲裂,将醉酒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所谓「忘日忧」,指的就是忘记昨日之忧。 …… 第二日,萧陌难得起的晚了些。 昨晚酒喝多了之后,她神智就不太清楚了,直至林雪疏开始部署今天的计划,之后的事她完全没了印象,连自己怎么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揉了揉宿醉后的脑袋,倒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痛。 见早已日上三竿,她想起林雪疏昨晚部署计划的事,立即起身去洗漱。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为萧陌带去了些许宿醉带来的燥意。 刷牙漱口之际,她突然感觉嘴巴有些不对劲。 拿起铜镜仔细看了一下,上嘴唇的内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小口,用细盐制成的漱口水漱口时,稍微有些刺痛。 萧陌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时,还在边走边想,自己昨天晚上喝醉后是不是摔了一跤? 要不然怎么会不仅嘴巴破了个口,连衣服都有些皱巴巴的。 另外的三人似乎早早就起了床,看到萧陌下楼来,每个人脸色都不尽相同,可谓是精彩缤纷。 林雪疏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看到下楼她,脸上扬起比平日里还温和的笑意。 郑澜看到她则是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表情一言难尽。 至于周羽轩…… 看着,似乎?很失魂落魄?还有心如死灰? 待她坐到几人吃早餐的饭桌前,周羽轩突然「哇」的一声扑进郑澜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萧陌:??? 难道自己昨晚喝醉之后发了酒疯,把周羽轩打了一顿? 「头还疼不疼?」 「啊?嗯……不疼的。」 林雪疏没有管情绪「崩溃」的周羽轩,先是贴心的为萧陌拿来了碗筷,之后又问她宿醉后有无头疼。 「你当然不头疼了,毕竟醒酒汤可是我家公子用特殊方法一口口餵给你的呢~!」 郑澜一边安慰哭的「肝肠寸断」的周羽轩,一边阴阳怪气的接萧陌的话。 他话里将「特殊」二字咬的极重,听起来还有些,咬牙切齿…… 萧陌:…… 怪不得早上起来不头疼,原来是林雪疏昨晚餵了自己醒酒汤。 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穿外衫,衣领处还留有些许水渍。 想来外衫是林雪疏昨晚将她送回房后帮他脱的,至于衣领处的水渍,大概是郑澜嘴里的林雪疏帮他餵醒酒汤时,不小心撒到衣服上的。 不过,自己昨天晚上是捅了马蜂窝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待见自己了? 还好还好,至少林雪疏是正常的,不对…… 「林雪疏,你脖子上怎么……」 「哇呜!!!」 萧陌不问还好,这个问题一出,偎在郑澜怀里的周羽轩哭的更大声了。 萧陌:??? 林雪疏今天穿的是一件立领式的外衫,半截修长的脖颈都隐在领子里,不仔细看都没发现,他白皙的脖子靠下处有半颗牙印。 「这个啊……是昨天晚上被一只小猫咬的。 」 林雪疏笑着摸了摸印着牙印的脖颈,起身又去客栈的后厨给萧陌讨醒酒汤,看起来丝毫没有小猫咬伤脖子的恼怒。 镇子里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养些家禽,晚上有野猫跑到客栈里偷吃到也不稀奇。 她看着林雪疏走向后厨的背影,想着一会儿等他出来一定要提醒他上药。
第77页 被猫咬伤这事可大可小,要是猫身上带了什么病,不擦药恐怕会传染给他。 萧陌看着林雪疏的背影直至全部隐入后厨,结果刚一转头就跟眼神着火的郑澜对上视线。 郑澜此时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祸国殃民」的「小妖精」,眼神里向她传递出了痛心、不解、怒不可遏等多重情绪。 「郑澜,你……生病了?眼睛怎么一抽一抽的,要不要你家公子给你把个脉?」 郑澜:……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眼神传递情绪无果,郑澜差点恼羞成怒。 他现在一看见萧陌,就会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那副场面,简直是…… 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他怎么都没想到,萧陌平时正经的跟个小老太太一样,喝了酒之后居然会变得这么…… 狂放! 萧陌狂放就算了,为什么他家公子也这么把持不住,居然…… 郑澜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昨天晚上看到的事。 他怕自己再想下去,会忍不住直接把林雪疏绑会楚国,让他重新再上两年礼仪课。 郑澜又白了一眼萧陌,之后就抱着还在抽噎的周羽轩思考人生。 他想,周羽轩这熊孩子也怪可怜的,昨天晚上撞见那种场面,该是对萧陌彻底死心了吧…… 萧陌:…… ??? 客栈后厨。 林雪疏一边看着店小二为自己准备醒酒汤,一边懒洋洋的摸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想起萧陌昨晚醉酒后的事,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意牵扯到嘴角时,下唇内侧也有些刺痛…… …… 时间回到昨天晚上。 林雪疏发现萧陌喝醉后,就暂停了明天计划的部署,准备先将她送回房去。 刚开始萧陌还很安静,喝醉了也是乖乖坐在椅子上支着头要睡不睡,就连林雪疏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来的时候,她也是乖乖环着林雪疏的脖颈一言不发。 林雪疏把她带回房,郑澜拉着周羽轩下楼去准备醒酒汤。 本来一切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但意外总是来的卒不及防。 把萧陌往床上放时,萧陌突然揽着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躺倒床上。 没办法,他只能先抱着闹腾的萧陌坐在床沿,打算将人哄睡了再放到床上去。 可喝醉的萧陌当时是真的不老实,坐在他腿上一直扭来扭去不肯安静下来。 林雪疏本就对她怀着其他心思,心上人在怀,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无法,他只能将横抱着萧陌的姿势改为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胳膊搂着她的腰,控制住她不再乱动。 但醉酒之人一般身体都会感到燥热,萧陌的腿和腰都被他扣着动不了,只能凭着本能用脸找凉爽的地方。 林雪疏寒毒在身,身体常年都是冰冷的,萧陌蹭到他的脖颈处,终于安静了片刻。 但没多大一会儿她就开始不满足,想扒林雪疏的衣服获得更多肌肤相贴的地方。 林雪疏面对这样的萧陌真的很头疼。 他既不想在萧陌醉酒之际趁人之危,但又捨不得推开跟自己这样亲近的心上人,所以只能消极抵抗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萧陌。 …… 萧陌觉得自己热得厉害,无意之间碰到一块冒着香气的冰块后,全身的燥意都得到了缓解。 但这块冰很不老实,总是动来动去,她气急了就一把把冰块扑到在地,一口咬了上去。 林雪疏紧绷着身体仰躺在床上,感受着在脖颈处拱来拱去的脑袋,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下去了。 肩膀处的衣领被拉开之际,脖颈伴随着刺痛。 他摸了一下萧陌的脑袋,抬手用虎口顶住了萧陌的下颚。 「阿陌,还认得我是谁吗?」 萧陌睁着水淋淋的眼睛,呜呜咽咽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咬人。 林雪疏笑了笑,低头在她温热的侧脸落下请问,随后直接覆上了近在咫尺的唇…… 「忘日忧」特殊的瓜果香在两人唇舌之间传递,直至林雪疏微凉的口腔染上萧陌的温度,让人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醉的比较厉害。 「哼~嗯……」 似是有些喘不过气,萧陌开始推着林雪疏的肩膀挣扎起来。 但此时的林雪疏已经完全沉浸在□□里,感受到萧陌的挣扎,他抬手扣住萧陌的后颈将人吻得更深了些…… 「嘶……」 喝醉酒的萧陌跟平时真的很不一样,不仅言行举止放开了许多,就连不舒服了都会咬人了。 第47章 林雪疏轻梳着萧陌的长髮,平息由她挑起的□□。 萧陌咬了人之后就埋在他颈间睡了过去,照这种醉酒程度,恐怕明天早上什么都记不得。 似是对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有所不满,林雪疏又惩罚性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雪疏哥,醒酒汤我……」 「啪!」 瓷碗落地的声音见惊醒了屋内所有人。 林雪疏瞬间褪去被挑起的□□,捞起一旁的被子盖在萧陌身上,遂从床上起了身。 「你怎么站门口不进……」 郑澜刚走到房门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林雪疏长发散乱,嘴唇殷红,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明晃晃印着一口鲜红的牙印。
第78页 见他们进房间,皱着眉将被不知道什么人扯到肩膀处的衣领拉好。 周羽轩还保持着端碗的姿势,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往屋内看去,萧陌整个人已经埋在了棉被里睡得不省人事,地上还掉落着她的外衫…… 郑澜:!!! 「呵呵……那个醒酒汤撒了啊……来来来小侯爷!我们赶紧下楼再端一碗上来……」 不管三七二十一,郑澜先把呆在门口的周羽轩拉下来楼。 周羽轩也算听话,一言不发的就被郑澜拉出了房门。 临走之前,他朝床上的萧陌看了一眼,她露出被子的一只手里紧握着的,是林雪疏今天束髮用的髮带…… 下了楼之后,周羽轩二话不说就开始抱着郑澜崩溃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郑澜欺负了他。 其实这一路上,郑澜跟林雪疏都知道周羽轩对萧陌的心思。 即使他尽力的在掩饰,可喜欢一个人的心思又怎么可能藏得住。 郑澜嘆了口气,拍了拍周羽轩的肩膀让他自行消化后就又端着一碗醒酒汤上了楼。 「呦~这人都睡着了您怎么还在这儿呢!」 郑澜阴阳怪气的将醒酒汤放在桌子上,看着还守在萧陌床前的林雪疏眼睛不是眼睛,嘴不是嘴。 林雪疏表情淡漠的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赶人的意思,自行将醒酒汤端在了手里。 于是,郑澜眼睁睁看完了他用嘴对嘴方式餵完萧陌醒酒汤的整个过程…… …… 「公子、林雪疏、楚越汀,楚太子殿下!您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什么身份?」 自回到房间后,郑澜就开始对着林雪疏絮絮叨叨,无非是拽着他过于亲近萧陌这点不放。 「我自己什么身份我自然是清楚的。」 他喝了口水,稍稍冲散了从萧陌那边染来的醉意,不咸不淡的回了郑澜的话。 「清楚!?那您刚刚在干什么?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周羽轩闯进去,你跟萧陌……」 「郑澜!」 还未等郑澜把话说完,林雪疏就皱着眉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她只是喝醉了在胡闹,就算是别有用心,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 郑澜这边也结束昨晚的回忆。 自己从小跟林雪疏一起长大,自然清楚他什么脾气。 他喜欢萧陌,之后如果萧陌愿意,他自然会带着萧陌回楚国,甚至娶她做自己唯一的妻子。 林雪疏受楚王和王后的影响,一直坚守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他已经认定了萧陌,以后心里有的只会是萧陌一人。 自己把林雪疏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自然会事事替他着想。 事到如今他不是觉得萧陌配不上林雪疏,只是认为萧陌的身份实在有些让人不放心。 萧陌之前是秦国二皇子的近身影卫,深受钰王器重,甚至一直住在钰王的家里,可见两人关系很是非同一般。 萧陌这一路上一直护着、宠着林雪疏他看得出来,也知道萧陌对林雪疏的感情。 但他不能保证未来的某天,如果钰王命令萧陌去伤害林雪疏的时候,萧陌还可以如现在这般宠爱林雪疏。 看着笑意盈盈端着醒酒汤向萧陌走来的林雪疏,郑澜心累的以手掩面。 爱咋咋地吧,大不了到萧陌反水时,他豁出性命保护林雪疏。 不过以林雪疏的内力来看,他可能并不需要自己保护…… …… 第48章 郑爷爷今天一大早就出了糖人摊,赶到美食巷时,那里还没有几个出摊人。 他坐着板凳熬起来糖浆,开始画一些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用来吸引过路的客人。 画糖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手艺了,但因为做工廉价挣不到什么钱,还需要一些天赋,很少能有人将这门手艺传下去。 现在,这偌大的太原城就剩下他一个画糖人的手艺人了。 画完一只小兔子,郑爷爷突然想起来过世的老侯爷儿子周羽轩。 那孩子曾经领着他的朋友到自己的小摊过,还画过很多的糖人,虽说画出的糖人不够精细,但也很是活灵活现。 郑爷爷想,那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不知不觉,郑爷爷手下就画出来了周羽轩样貌的糖人。 他拍着手笑了起来,随后也将他那几位朋友的样貌也画了下来。 他听说小侯爷出太原城是去找他的这几位朋友了。 那几个可都是好孩子啊,不仅没嫌弃自己这老头子的手艺,还给了不少钱专门跟自己学做糖人,实在难得。 如今他们都走了,只希望这几个孩子身处外世都可以平平安安。 过了一会儿,巷子开始热闹起来。 孩子们嬉笑着要郑爷爷给他们画大老虎、小狗狗,郑爷爷笑呵呵的为他们一一画出来。 「老伯,您用糖浆画的这名女子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郑爷爷抬起头,看到自己的摊子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公子。 这名公子长相清俊,虽神色中有些疲惫,但看着糖人眼睛却神采奕奕。 他看了一下这位公子身后跟着的几名侍从,确认拿着糖人的这名公子身份不简单。 「这姑娘是我们小侯爷的朋友,前些日子小侯爷带过这姑娘来老朽这里买过糖人,老朽就顺便将其画了出来……」
第79页 「老人家,可否告知在下现在这名姑娘身处何地?」 眼前的公子一听郑爷爷真的见过萧陌,激动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向他询问萧陌的去处。 当看到郑爷爷因自己的失控而露出的痛苦的表情,他才抱着歉意的松开郑爷爷跟他道歉。 「不好意思老人家,因为这位姑娘是家中意外走失好几个月的……走失的家妹,所以骤然听到她的行踪有些过激,伤着了您老人家。」 说着,他把腰间明显很名贵的玉坠解了下来,放到郑爷爷的面前。 「这个虽说不值什么钱,但算是晚辈的一番心意,待老人家告知家妹的下落,鄙人必定还有重金相谢。」 面对价值千金的玉石,郑爷爷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把面前的玉佩推回了贵公子面前。 「老朽活到七十多岁,从不盲取意外之财,这价值千金的好东西老朽可受不起。」 「这糖人上画的姑娘十几天前就出了太原城不知所踪,你若非要老朽说出她的去向,恕老朽无能为力啊……」 「老人家……」 秦子钰皱着眉头挥退了想要拔刀的侍从,看着继续旁若无人熬糖浆的郑爷爷,有些无计可施。 一阵沉默过后,秦子钰终归还是收回了郑爷爷退回的玉佩,将画着萧陌样貌的糖人买了下来,又礼数周全的向郑爷爷道过谢后就匆匆离开。 待秦子钰一行人走后,熬糖浆的郑爷爷他起头看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 先不说自己确实不知道萧陌几人所去何踪,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把几个孩子往火坑里推。 他是年纪大了点,但不是脑子不好使。 刚才的那名公子嘴上说着是来找妹妹,但身后带的侍从全都是凶神恶煞,手上粘过命的。 与其说是来找不知所踪的妹妹,还不如说是来抓什么重要之人。 萧陌那姑娘是个好孩子,他不会相信是她做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事才招来这群不怀好意之人的惦记。 更何况他之前就听几个孩子说过,萧陌那孩子是前秦将门世家萧氏的后人,是目前为止萧氏唯一活下来的子嗣,可从未有过什么哥哥…… …… 「钰王殿下,刚才那名老者明显知晓南枝大人现在所在何处,你刚才为什么不许属下……」 秦子钰身边的暗卫有些不解,明明他们找南枝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为什么不就此问出南枝的下落。 此番没有什么收穫,秦子钰也烦躁的厉害,见这名暗卫还敢质疑自己的决定,当即用内力将他轰出几米远。 「本王最近脾气是不是太好了,连你们也敢忤逆本王了!」 「属下不敢!」 其他的暗卫看到秦子钰竟因一句话如此动怒,当即就跪了一地请罪,就连刚刚被他用内力所伤的暗卫也连滚带爬的跪在他腿边不住求饶。 「行了!一群没用的废物,还不快给本王滚起来!」 「传我所令,现在所有人都去给我带着南枝的画像到医馆、客栈寻找线索,记住,不要给本王节外生枝,图惹是非,否则就永远埋在这太原的土里!」 「是!」 …… 萧陌他们一行人今天本意是想去镇里打探一下那个小夏和巫婆的情况,结果刚一出门,就赶上了镇里一家葬女出殡。 雪一样的纸钱经由送葬人的手里扬撒到街道各处,黑色的棺橔将周边的环境都渲染的十分灰暗。 路边的行人看到出殡的棺材都连连道声晦气,丝毫没有对死者的尊重。 周围人的态度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出殡人的心情,从萧陌几人看到她到现在为止,她都在哭的不能自已。 「月娥!我的女儿!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想不开呢……你走了让娘一个人怎么活……」 「月娥?那棺材里的是……」 郑澜睁大了眼睛看向萧陌几人,怪不得她听那哭的伤心的老妇人喊得女孩儿的名字如此熟悉,敢情是他们几个前天晚上在巫女祠房顶上听小夏、小春提起过李家女儿? 萧陌点了点头,肯定了郑澜的猜测。 这棺材里躺的女孩儿,就是他们前天晚上听小春提起的,因违背巫女「赐姻缘」而自杀的李家姑娘,李月娥。 「伯母,您别伤心了,我虽跟月娥还未成婚,但也算得她半个夫婿,以后月娥不在了,您就把我当儿子看待,我会好好孝敬您……」 「唉,陈少爷真是个好孩子……可惜月娥没这个福气啊!」 「伯母您别这样说,我是真心喜欢月娥的,就算她不在了,我也还是……」 郑澜几人在旁边听八卦听得目瞪狗呆,还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上赶着给自己带绿帽。 据他们所知,这个目前跟在李母身边细心安慰的陈公子,就是死者李月娥生前被那个所谓的姻缘巫女认定的真命天子。 但李月娥这个姑娘个性要强,也不信什么巫女赐福的天定姻缘,偷偷瞒着家里人跟镇子上的一个读书人好上了。 之后又不肯与陈公子定亲,计划与那个读书人殉情威胁自己的母亲。 结果倒好,两个「有情人」准备饮毒自尽的时候,那个贪生怕死的读书人居然跑的不见踪影,独留李月娥伤心欲绝,最后投井自尽。 萧陌顺着郑澜的视线看向他口里故事的「冤大头」陈公子,发现他人长得倒是挺英俊周正,穿着打扮也跟平常的镇民相比十分讲究,家境应该相当不错。
第80页 看他安慰嚎啕大哭的李母时语气斯斯文文,言辞也挺恳切,没有丝毫不耐的意味,脾气应该也很不错。 要说这李月娥为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读书人抛弃了这样一个好夫婿,萧陌几人都为之觉得有些可惜。 「看任何事情都不要只看表面,这陈公子家境殷实,谈吐不凡,应该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但你们看他的穿着,虽然尽量了往朴素穿,但还是穿了用今年新出的月光蚕丝做的衣服,而且精神饱满,谈吐流利,甚至连面部都干净整洁,不久之前还颳了鬍子。」 「可是公子,这些又跟表面、『里面』有什么联繫啊?」 郑澜有些不解林雪疏怎么还夸起陈公子来了。 虽然那人是看起来有点小钱,容貌周正了些,但跟林雪疏自己没法比吧! 林雪疏孺子不可教也的赏了郑澜后脑勺一巴掌,随后询问萧陌、周羽轩两人。 「你们两个呢?可知我说这些话的用意?」 「陈公子刚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真的喜欢死者李月娥,但却在李月娥的出殡日上细心打扮,丝毫没有失去爱人之后的痛苦和憔悴,所以,他现在这幅深情模样是装给所有人看的。」 周羽轩率先沙哑着声音开了口,他现在已经不哭了,但眼眶还是红红的,看起来有点可怜。 虽说他喜欢萧陌,但这毕竟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刚开始时他撞见萧陌跟林雪疏两人如此亲密,有些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但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就这样一直跟着萧陌也挺好,起码他们还是好朋友,现在自然也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拂了林雪疏面子。 林雪疏听完周羽轩的回应,笑着称赞了一句「说的不错」,就连萧陌都朝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然后,周羽轩誓死不肯跟萧陌对视…… 萧陌:??? 什么玩意儿??? 我昨晚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就这么不可原谅? 郑澜这会儿也明白了林雪疏话里的言外之意,现在投向陈公子的眼神都变了。 似是察觉到郑澜几人一直在看自己,陈公子抬头朝几人礼貌一笑,之后就搀扶着哭得虚脱的李母继续为李月娥出殡。 「吶,那个李月娥的生母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就以出殡的阵仗来说,李家似乎家庭不是很富裕,但我刚才看李母手上的那对翠玉手镯,不说价值千金,但也能换得白银数两,显然那镯子不是她的东西。」 萧陌是真的很佩服林雪疏。 就算是身为杀手的她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陈公子跟李母身上这么多疑点,但只是有一个大夫的林雪疏却做到了。 顶着萧陌崇拜的目光,林雪疏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随后看着陈公子跟李母离去的背影,语气意味深长的说:「我看这李姑娘真是好生可怜啊~生前可能跟着生母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死了之后好要被人利用,博取名声……」 …… 是夜,又是多星无月。 郑澜跟周羽轩站在李月娥的坟头上,颤抖着拿铲子的手,第五次问林雪疏是不是真的要挖人家坟头。 林雪疏温柔的笑了,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两人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然后还是视死如归的挥起了手中的铲子。 萧陌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劳苦工作,心里有些许愧疚之意。 说起挖人坟头这缺德事儿,还是因自己而起。 她意外听人说起李月娥投井自尽时才年方十五,心里忍不住升起怜爱之心。 虽说李月娥的死确实疑点重重,但对于萧陌来说终归是个陌生人,她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帮林雪疏拿到赤焱株,没有太多其他的心思分给旁人。 但她对李月娥那转纵即逝的怜爱却被林雪疏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说既然对此心存疑虑,不如帮李月娥这个可怜的姑娘水落石出。 萧陌被林雪疏温柔的语气和美男计说动了,所以才有了现在挖人坟头的一幕。 至于为什么执行者是郑澜和周羽轩,那是因为林雪疏说自己是病人,不适合过度劳累,而萧陌是个女孩子,不能做挖人坟头的阴损之事。 郑澜跟周羽轩听完他的「狡辩」后都沉默了,甚至想挥起手中的叉子拍向林雪疏那张言笑晏晏的仙男脸。 敢情我俩做着事二就不阴损!? 不过结果当然是两人都不敢惹林雪疏,只能苦兮兮埋头工作。 第49章 鑑于两人都是第一次干挖人坟头这缺德事儿,业务还有些不太熟练。 黑色棺材上的那点土,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愣是足足清理了半个时辰,才空出足以打开棺盖的空间。 「唿~我去!」 棺盖掀起时盪起了不少灰尘,郑澜皱着脸拍了拍自己今天才穿上的新衣服,苦哈哈的对林雪疏道:「公子,你俩可要好好看看李姑娘究竟怎么死的,要不然今天我就白搭一身新衣服了!」 林雪疏接过周羽轩递到手边的灯笼,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郑澜,然后大气的说。 「回头赔你跟小侯爷一人一身新衣服。」 郑澜立即欢天喜地的跑到旁边喝水去了。 萧陌和周羽轩也提着灯笼凑到打开的棺材旁。 借着灯笼明亮的光,他们看清了躺在棺材里的李月娥的全样貌。
第81页 诚如镇里的村民所说,投井自尽的李月娥面容很是清秀,年纪还很年轻。 由于是被人从井中捞出来的,大抵是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身体已经浮肿苍白,还散发出淡淡的腐尸味。 萧陌给周羽轩和林雪疏各递了一条手帕,用来遮挡尸臭味,随后认真翻看起了李月娥的身体。 李月娥家里大概是真的很穷。 她的身形特别纤瘦,身上穿的寿衣布料劣质不说,而且根本就不合身。 棺内周围干干净净,没有一件陪葬品,甚至用来安葬人的棺材都是粗糙不堪,就是几块寻常木板拼凑起来,又自行刷上了黑色涂料。 「哎呦!我说这李月娥亲娘也太抠门儿了吧!自己又是穿绸缎衣服又是带翡翠镯子的,结果安葬自己唯一的女儿就整成这幅德行!我都怀疑李月娥是不是她亲闺女了!」 郑澜在旁边喝够了水才又跑到几人身边帮忙,结果看到李月娥的棺材里这么寒掺,忍不住淡声指责半天见过的李母。 「李月娥是李氏亲生女儿这件事倒是不用质疑,只是她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有几分上心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仔细看李月娥被水泡的浮肿的五官,还是能找出几分跟李母的相似之处的。 只是她对待这个唯一女儿态度实在是不怎么好,就连死了都不让人走的舒坦。 林雪疏三人都是男子,就算李月娥现在只是尸体,他们也都应该保持对女子的尊重,所以检查尸体这项任务就交给了萧陌。 萧陌对着李月娥的尸身轻道了声「得罪」,之后就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李月娥周身的衣物,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她迟疑着轻轻扒开了点李月娥脖子处的寿衣,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看,李月娥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李月娥尸体上的勒痕已经被水泡的发紫,就算不上手触碰,看着她几近扭曲的脖颈,萧陌几人也能猜出这姑娘的脖骨恐怕都被勒断了。 萧陌之后又上手按压了一下李月娥的腹部,很平坦,没有一丝积水的痕迹,显然她「投井自尽」之前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这李月娥是被人杀害,而非投井自尽的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不过,这些红色的斑点是什么?」 萧陌有些不解的指着李月娥脖颈勒痕下的几处红斑,有些不解。 饶是她在暗影司待了九年,现在也没看出这些伤痕是由什么东西所伤。 林雪疏几人见她又发现了可疑之处,便都举着灯笼凑近了李月娥的尸体,想看清萧陌所说的红斑究竟为何物。 然后,他们看完了。 然后,三人脸色神态各异。 郑澜跟林雪疏早已弱冠,虽说没有亲身经歷过男欢女爱,但对于一些风月之事还是了解的。 至于周羽轩就更不用说了,逛青楼的次数跟他老子吵架的次数成正比,对于这些红斑的由来自然比谁都清楚。 三人罕见的一同沉默。 萧陌:??? 「你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伤的吗?」 见他们三人都不开口,萧陌以为他们都不知道李月娥身上的红斑究竟为何所伤,准备记下红斑细节,回到镇子上请教别人。 林雪疏悄咪咪给郑澜使了个眼色,郑澜立即会意,笑呵呵的把萧陌从李月娥的棺材前拉走。 「唉~来来来萧陌,我跟你说个特别重要的事儿……」 「可是我还没检查完李月娥的尸体呢……」 萧陌满脸问号的被郑澜拉走了,林雪疏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仙男仪态,迅速跟周羽轩合力把棺材盖重新盖了起来,免得萧陌又抓着李月娥身上的「红斑」不放。 现在事情的全局基本上已经明了。 李月娥生前曾被玷污过,还有一点就是她是先被人用绳子勒断脖颈,之后又被投入井中。 现在首先可以怀疑的人有两个,那个跟李月娥相恋的读书人,再一个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婿陈公子。 他回头笑着看还在被郑澜拉着瞎扯皮转移注意力的萧陌。 「阿陌啊,看来我们今晚又要上人房顶了……」 …… 同样的有星无月,同样的冷风,同样的房顶,此时此刻的最后一幕现在是如此熟悉。 周羽轩按住郑澜张开的就要打出喷嚏的嘴,受到了萧陌和林雪疏的一致赞赏。 郑澜悲哀的抬头看星星。 想他楚国骁勇善战的郑将军一世英名,现在居然三更半夜不睡觉爬人房顶不说,连打个喷嚏都要看人脸色行事,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都怪林雪疏这个「祸国妖妃」! 「祸国妖妃」林雪疏现在正舒舒服服靠在萧陌怀里,看到郑澜向自己投来的幽怨的眼神,「瑟缩」着往萧陌身上躲。 萧陌随时随地都注意着林雪疏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郑澜大半夜被他们拉来查案是不愿的,但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凶林雪疏啊!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这样想着,她朝郑澜投去一个不贊成的目光。 郑澜:…… 要说这陈公子家还真不是普通的小门小户,不仅住的宅子是巫祝镇数一数二气派的,就连院子里种的一草一木都是稀罕的。 听林雪疏说,这里的有些植物还是很名贵的草药。
第82页 萧陌闻言沉默了。 要是一会儿查出来这李家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晚自己再回来一趟把这一院子草药薅光吧。 林雪疏身为大夫应该挺喜欢这些东西的。 陈公子家是靠做生意发家致富的,一晚上前来找他谈生意的人落落不绝,等到蹲守在房顶的几人直打瞌睡,陈公子才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 「唉唉唉!没人了!」 周羽轩拍醒了睡得正香的郑澜,顺便提醒几人现在情况有变。 「少爷,所有的客人都走了。」 「嗯,终于可以歇歇了。」 陈公子风度翩翩的喝了一口茶水,顺便笑着给了前来报信的小厮一些赏钱。 萧陌几人在房顶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就目前看来,他们还真实在是挑不出来陈公子有什么毛病。 陈公子:「对了,我之前让你做的那件事办的怎么样?」 小厮:「公子放心,那李月娥的相好弱得很,小的一石头就把他砸死了,顺便还把他的尸体丢河里了,任谁都找不到。」 小厮谄媚着向陈公子报告自己办事有多得力,顺便手指不停搓着,显然是想跟陈公子多拿点赏钱。 房顶的萧陌几人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讶。 本来他们以为那个跟李月娥相恋的读书人真如镇里村民所说,是因为贪生怕死抛弃了李月娥。 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他其实已经遇害,而且兇手还是打着对李月娥「一往情深」名号,博得镇民赞扬的陈公子。 「干得很好,本公子要好好犒劳犒劳你!」 陈公子笑着递给小厮一杯茶,拍着他的肩膀说他做事深得他心意,还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贴身侍从。 小厮一听这话当即就笑咧着嘴跪下给陈公子磕头,说自己是再愿意不过。 小厮美滋滋的想,陈公子家底丰厚,对待下人又大方的很,要是做了他的贴身侍从,绝对能捞到不少好处! 但是,他这一跪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陈公子坐在椅子上继续品茶,表情冷漠的看着小厮的脸色从欢喜,到震惊,最后是痛苦,最终七窍流血死亡。 仿佛眼前这个死相恐怖的人在向他表演一场默剧,死亡的悄无声息。 世道好轮迴,小厮为了钱杀了无辜之人,最后却也断送了自己的命。 陈公子看小厮彻底没了反应,懒懒的拍了拍手,随后就有两个家丁进门拖走了小厮的尸体,还跟着来了一个侍女负责把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 侍女退去,一切又恢復现状,好似从未发生过。 萧陌皱着眉向周羽轩和郑澜两人使了个眼色,随后揽着林雪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陈公子的宅子。 …… 第50章 「这陈公子简直欺人太甚,不仅欺凌少女,还雇兇杀人抛尸,眼里简直没有一点王法!」 几人一回到栖身的客栈,郑澜就暴躁的围着房间直打转。 现在他们可以基本肯定李月娥的恋人是被陈公子杀害,但关于李月娥之死,他们还是毫无头绪。 自从回到客栈后,萧陌就一直在想关于李月娥的生母李氏的事。 她虽从小没有见过母亲,但也知道作为一个母亲该对女儿应有的态度。 李氏明明还有钱可以为惨死的女儿好好办一场葬礼,但偏偏抠门的要命,连棺材都敷衍了事,真是爱财爱到了极点。 之后,她犹豫着问林雪疏。 「如果李氏现在看到死去的李月娥,她会有什么反应?」 林雪疏轻敲着下巴道:「嗯……她要是真如她表现出的那般爱极了自己的女儿,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吧。」 「不是有句老话总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魂不惊』吗,但要是她做了对不起李月娥的事……恐怕会吓得魂飞魄散也说不定。」 林雪疏笑着揉了揉萧陌的脸。 「不过阿陌你变坏了啊~居然想到了这种鬼点子~」 萧陌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礼尚往来的扯了一下他的脸。 笑着回应道:「不是你说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魂不惊』吗,就看这李氏是不是真的心疼她『投井自尽』的女儿了。」 郑澜跟周羽轩不知道萧陌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但他总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并且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第二夜,又是同样的有星无月,同样的萧瑟冷风,同样的房顶。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站在房顶的只有郑澜自己。 他不知道自家高贵的楚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种喜欢半夜爬人房顶的坏习惯。 但他知道林雪疏跟萧陌的每一次兴起,都会得到一个受伤的郑澜。 郑澜抽搐着唇角,扯了扯身上的几块大白布。 这是自己执行任务的傢伙,还是周小侯爷特地跑到镇子里给他买的月光蚕丝锦,可谓是非常讲究用心了。 当然,如果萧陌给自己「梳妆打扮」时,她没又笑得满地打滚,不能自已,估计自己会更开心。 他在房顶上打个哈欠,无聊的等林雪疏的信号。 他是有些跟不上这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了,现在只想赶紧跟李氏「母女相见」完回客栈睡大觉。 要说他还真没想到萧陌心眼儿居然这么多,能想到用死去的李月娥从李氏身上套线索这种「坏」点子。
第83页 抛去之前对她平日里老实、情感「木讷」、一根筋的印象,这次「坏」得着实让人惊讶了一把。 不过也不知道这招儿对付抠门的李氏管不管用。 萧陌搂着林雪疏靠在树干,透过未完全合起的窗户,观察着李氏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他俩真想感嘆一句这巫祝镇上的村民可真是奇葩多多。 这李氏抱着一堆银两首饰已经清点了不下七七四十九遍了,现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清点。 四人组:…… 看林雪疏困得直打瞌睡,萧陌忍无可忍跟潜伏在另一棵树上的周羽轩打了个手势,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掷给周羽轩。 周羽轩疑惑地打开萧陌掷给他的小布包,发现里面是一个火匣子还有一截拇指长的香。 这玩意儿叫安魂香,是萧陌早些年跟在秦子钰身边执行某些特殊任务的时候会用到的东西。 主要是她这人耐心不太行,有时候遇到磨磨唧唧的任务目标只想赶紧手刃了完成任务,不想恋战的情况,就会用安魂香先使目标浅浅入睡,然后再悄无声息的完成任务离开。 这香无色无味,入睡效果其实不太明显,但正也是如此才不会轻易引起警觉之人的警惕。 只是会使中香之人有轻微的睡意这点作用,倒顺了几人一会儿装鬼吓李氏的意。 周羽轩把香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立即明白了萧陌的意思,随后朝她点点头,飞身到李氏靠近的那扇窗户,点燃了安魂香。 香点燃时淡淡的烟顺着深秋的晚风慢慢散进屋内。 里面瞪着眼睛,贪婪的数着金银财宝的李氏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打了哈欠察觉有困意时,仔仔细细把金银首饰收到了小木盒里,之后又藏到了床底下。 待李氏熄灯浅浅入睡,萧陌学了两声猫叫,提醒房顶蹲守的郑澜开始行动。 …… 李月娥是李氏的亲生女儿,这点从两人相似的清秀耐看样貌就可以得知。 虽是亲生,但李氏从小就不太喜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她男人走的早,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女儿确实不易,再加上这个女儿格外的不听话,李氏渐渐就对李月娥有了芥蒂。 李月娥长相好看,刚过十四岁向她提亲的人家就落落不绝,但李氏一个都看不上,因为她想让李月娥嫁入富贵人家,自己也好母凭女贵。 于是她去找了镇里有名的公子哥,陈公子。 李氏早年也颇有几分姿色,又是个刚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没少受到镇里那些下三滥男人的调戏,所以看人的眼光也格外毒辣。 镇子里的人都道陈公子性情温和,脾性良善,但李氏能看的出来,这陈公子跟那些好色之徒根本没什么区别。 本来凭李月娥的家世根本攀不上陈公子这个高枝,但谁让陈公子好色的厉害,李月娥的长相又格外对他的胃口。 陈公子跟李氏两人一拍即和,也不管李月娥愿不愿意,就带着她到巫女祠求姻缘。 李氏怕自己的母凭女贵梦出现差池,变卖了家里最值钱的物件,给家境同样贫苦的小春包了个红包,接下来的所有事都进行的很顺利。 巫女赐福,天定良缘…… 陈公子欢天喜地的回去准备娶李月娥做妾,但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月娥已经跟镇子上的那个读书人相恋了。 李月娥死活不肯嫁给陈公子,还反驳镇子里所谓的巫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句话一下子让李氏慌了神。 在巫祝镇,说巫女和巫女祠的不是可谓犯了大忌,要是被有心人听到,那可是要被人用唾沫淹死的! 李氏为了能让李月娥跟陈公子的婚事顺利进行,索性就把她直接关了起来,免得她到外面沾人口舌。 但李月娥是个刚烈的性子,她早在被李氏关起来前就通知了自己的恋人一起私奔,如果李氏还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那就干脆以死相逼好了。 那个可怜的读书人就这样,在赶往恋人家的路上被陈公子雇兇杀死了,甚至尸体现在都不知在何处。 在家中苦等恋人的李月娥没能等到那个甘心为他付出生命的爱人,却等来了一个恶魔。 李氏听到动静赶到李月娥房间的时候,李月娥已经被陈公子玷污。 她曾拼了命反抗抓伤了陈公子,但却也没能改变结局。 李氏虽然为自己的女儿赶到心疼,但木已成舟,也正好随了她的意可以把李月娥顺顺噹噹嫁入陈家。 李月娥被脏了身子心如死灰,竟妄图跟陈公子鱼死网破。 陈公子本来就因为李月娥未过门就给自己带了绿帽恼火,现在又不注意被李月娥用铁制的烛台砸伤了头,一怒之下,他随手拿起窗户边的草绳,缠到了李月娥的脖子上…… 李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被陈公子勒断了脖子 她甚至不敢上前阻止,不敢失声尖叫,因为她怕自己也命丧当场。 后来,她跟陈公子一起把李月娥的尸体投入了井中,造成一副投井自尽的假象。 就这样,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钱财,陈公子得到了深情爱妻的声誉,而可怜的李月娥和读书人就这样被人遗忘或是唾弃。 …… 第51章 李氏在床上翻了个身,其实这段时间她的睡眠就不太好。
第84页 也许是她对李月娥还抱着亲情对其有几分愧疚,她总是频繁梦见李月娥被陈公子勒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 是恳求,是失望,也是怨恨…… 她睡得很浅,房间内的风吹草动她基本上都能听见。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迎来霜降的缘故,夜里总是格外凉,就算她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是能感受到身体被寒冷薰染的僵直。 「阿娘……阿娘我好冷……阿娘我住的地方又黑又冷……我回来跟阿娘一起住好不好……」 李氏牙齿打颤,死死的闭着眼睛,但耳边阴冷幽怨的声音却一直环绕在她的耳边不肯离去。 直到一只冷的跟一块冰似的手死死扣住了她被子下的肩,然后将她从被子里狠狠拽下了床。 「啊啊啊啊!月娥、月娥你别怪娘……娘只是想过好日子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啊……」 李氏哭天抢地的抱住「李月娥」的腿,即使被「她」身上寒冷的温度冻得一激灵,也不敢露出丝毫嫌弃表情。 「娘……我好冷……地下真的好冷……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面对「李月娥」那张七窍流血的脸,李氏被吓得当场失禁,颠三倒四的把事情的原委经过全都抖擞了出来。 「月娥,娘没有不想救你,娘只是害怕……你原谅娘好不好,原谅娘娘给你烧纸钱、烧、烧漂亮衣服……」 「……」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到下面亲自跟李姑娘说吧。」 周羽轩带着一群衙内破门而出,郑澜摘下头顶带的假髮差点没朝跪在地上傻了眼的李氏吐口唾沫。 生而为人父母,怎可如此懦弱又贪生怕死,甚至在女儿死后还能跟兇手演一出「母慈子孝」,真是让人忍不住为九泉下的李月娥感到寒心。 衙门报官是他们四个一起做的决定。 毕竟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陈公子和李氏一起害死了李月娥,眼见为实,所以才带了一批官府人员收集证据。 刚开始他们这个官报的很不顺利,官府因李月娥名声不好有死去数日,不肯接萧陌他们的投名状。 最后还是周羽轩亮出侯爷的身份,计划才得以顺利进行。 贪生怕死的李氏被抓走后,就直接指认了陈公子是杀人主谋。 陈公子刚开始被抓死不认罪,最后被他们查出李氏所用的珠宝全都出自陈家钱庄,并在他身上找到了李月娥当时被他侮辱,在他的身上留下的未消除的抓痕和咬痕,李公子才无话可说。 萧陌几人沿着巫祝镇的河走了几里地,找到了读书人的尸体,将她跟李月娥埋在了一处。 这起由镇民对巫女赐福的盲目崇信,李氏的贪婪、陈公子的恶毒引发的悲剧终于落幕。 李月娥是个勇敢清醒的好姑娘,她从不轻信姻缘一说由主导,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虽然以悲剧收场,但她却用这种方式摆脱了愚昧的镇民、贪婪的母亲,永远跟自己所爱之人在了一起。 萧陌几人看着读书人的尸体跟李月娥埋在一起,为这对亡人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最后,萧陌拉了拉林雪疏的手掌。 「李姑娘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可以专心你的事了……」 …… 「小夏姐姐!怎么办!小夏姐姐救我!」 「小春?怎么了,你先起来慢慢说!」 巫女祠每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关门,小夏今天闲来无事,就来木屋帮着神婆晒草药,结果没想到小春会莽撞到来这里找自己。 察觉到神婆被打扰到,情绪不太好,小夏立即跟神婆请示,随后拉着一直哭的小春到了河边说话。 「小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李氏被抓了,说是李家姑娘为陈公子所害,我、我当初鬼迷心窍收了李氏钱,给李家姑娘做了假姻缘,要是李氏狗急跳墙把我供出来怎么办啊,小夏姐姐,你帮我想想办法!」 小夏今天也听镇民说起了李月娥自杀翻案的事,但没想到小春会卷进其中。 她安慰哭的伤心的小春道:「别怕,现在官府还没找上你,说明李氏还没把你的事说出来,我来帮你想办法,想办法……」 将三步回头看着她哭的小春劝走后,小夏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她虽承诺小春自己会尽快想出办法帮她,但最快,就简单的方法无非是李氏永远开不了口…… 小夏有些惧怕萧陌一行人。 上次她因为担心萧陌一行人发现巫女祠的不对劲,就试图袭击过他们。 但结局可想而知。 外乡来的那行人内,除了那个高高瘦瘦的貌美男子,个个身手都了得。 她袭击不成吃了大亏已经惹得神婆发怒了,如若这次再节外生枝…… 小夏想,神婆知道了,很可能会彻底放弃自己吧。 李氏是萧陌一行人送进衙门的,很有可能会守在李氏的附近伺机而动。 但是小春她…… 兀自思索了很长时间,小夏还是决定去手刃李氏一了百了。 那群外乡人跟李氏无亲无故,既然把她送进了牢里,自然没什么再守着她的道理。 …… 是夜,身着夜行衣的小夏悄声穿过巫祝镇简陋的牢房。 牢房里的狱卒们因为守夜无聊,自发开始了喝酒猜拳。
第85页 小夏看此情形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穿过层层牢房,找到了李氏被收押的那间。 李氏应该是睡着了,面对着牢墙侧躺着一动不动。 小夏取下头上的髮钗在牢门上的锁头孔里转了几下,铁锁应声打开,她放轻了脚步走到李氏栖身的地方。 「李氏,你不要怪我,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当初贪得无厌让小春如今沾惹是非。」 「姑娘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随着少女清澈的的声音在小夏身后响起,刚刚还昏暗无比的牢房一下变得灯火通明。 小夏睁大了眼睛回头去看躺在墙角的「李氏」,却发现她以变成了一名手持佩刀的衙役。 巫祝镇的地方官谄媚的跪在周羽轩面前拍马屁:「如若不是小侯爷告知在下今夜有歹人劫狱,下官失了重要嫌犯就难辞其咎了……」 周羽轩平日里最烦当官的这套,皱着眉让地方官起身后走到了萧陌面前,一起看向被围堵在牢房里的小夏。 「你们设计我!」 事到为止,小夏就算再愚钝也看出来自己被萧陌几人算计了。 她狰狞着面容,抬起用来取李氏性命的匕首,沖向人群中央的林雪疏。 反正她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神婆绝对不会再要自己,临死之前,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跟自己一起下地狱! 「郑澜,保护好你家公子!」 萧陌将手中的孔雀剑掷给周羽轩,皱着眉也拔出腰间的匕首迎向已然失去理智的小夏。 他们之前被小夏袭击过,知她武功不弱,但要跟萧陌这个有「鬼剎」之称的影卫比,还是不够作为对手。 刀光剑影之间,谁胜谁负仅仅几招交手后就一目了然。 萧陌抬脚踢掉了小夏再次刺向自己的匕首,将自己手中的匕首用力刺进小夏的左肩处。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萧陌掐着惨叫不已的小夏的下巴,眼底一片阴翳。 「前两日你袭击我们削掉了林雪疏的一缕鬓髮,今天我不杀你,这一刀就算是对你那日不小心的惩罚……」 …… 衙门大堂内,萧陌乖乖坐在椅子上让林雪疏帮自己擦拭脸上刚才溅到的血迹。 郑澜、周羽轩围着被五花大绑的小夏进行盘问,但这小丫头嘴硬的很,怎么都不肯透露关于神婆的半分消息。 「不用再问了,直接带着她去跟神婆交换赤焱株,其它的事等拿到药后再说。」 萧陌起身拉着林雪疏也走到小夏面前,看向形容狼狈但还是留着一分骨气的小夏。 「她不是神婆的养女吗?用她的命跟神婆交换一枝赤焱株应该不过分。」 郑澜挠了挠头,设想了另一种情况:「那神婆万一不在乎她养女的命,不愿意给我们赤焱株呢?」 「那我就直接杀了她,再自己取赤焱株,反正我杀人无数,也不差一个行巫撞骗的老妇人。」 「不是陌陌,我们晋国是法治社会,不可以随便杀人的!你先冷静冷静……」 周羽轩手忙脚乱的劝阻萧陌,唯恐她一个冲动真的要去杀神婆取药。 晋国的法律制度相比于秦国确实是严谨的多,况且他们一行人每个人的身份都过于特殊,不能引起这么大的阵仗。 林雪疏也扳正萧陌的身子面对自己,耐着性子一遍遍的告诉她不要冲动行事。 但萧陌现在想拿到赤焱株的心情太过急迫了。 第52章 还有不到五天就要真的入冬。 林雪疏因为之前提前寒毒发作受尽折磨,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赤焱株的下落,但小夏的嘴硬,誓死都不肯说出神婆从哪里得到的赤焱株,让萧陌烦躁的只想杀人。 「阿陌不要着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冷静……」 萧陌被林雪疏抱进怀里,鼻尖是他身上独特的草药气息,心间的烦躁和想要杀人的血性被慢慢安抚了下来。 「不然我就先听萧陌的方法试试吧,总比去硬抢风险小一些。」 「目前我们对那个神婆的情况还不了解,万一到时候有什么情况,我们还是做好万全的打算好了。」 现在目前没有什么解决方案,郑澜觉得不妨用萧陌的方法先试一试,如若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这名女子在巫祝镇这种边陲小镇能学得如此好的身手,背后一定有靠山,而且她的路数不是中原招式,很有可能跟匈奴人扯上关系。」 林雪疏半蹲下身与被迫跪在地上的小夏平视,语气算不上温柔,但言语的内容却很有蛊惑性。 「小夏姑娘,我们一行人来此地不过是为了求药,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们,我们不杀你已算仁至义尽。」 「现在告诉我,你在何处习得的功夫,神婆背后的靠山又都是谁。」 「这些问题只要你回答出其中一个,我就立刻放了你,放你跟小春姑娘自由,甚至我还可以给你们一笔钱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回到这个充满虚伪与丑陋的村镇。应该如何选择,我想你这么聪明应该是知道的。」 面对林雪疏的承诺,小夏还是一言不发。 周羽轩失望的挥手招来衙役,准备把冥顽不灵的她押回大牢。 但被衙役带走的前一刻,小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吧?你说会放我跟小春离开……」
第86页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要看你的回答是不是能让我们满意了。」 林雪疏拉着萧陌做到衙门大堂的正位,以一种上位者的身份在无形之中给小夏施加压力。 小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嘶哑着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婆婆这些年在跟什么人联繫,但我的功夫确实是从一个匈奴人那里学来的。」 「我五岁那年遭父母抛弃,之后被婆婆捡到抚养,在十岁那年被送去山中学武,直到一年前才回到巫祝镇。」 「婆婆种植的那种气味特殊的草药我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只知道它可以迷惑心智,镇民长期使用过后会对巫女祠赐福之说过分的相信,也会捨得往祠里投钱……」 林雪疏听到这儿皱起了眉:「所以你们就用这种方法洗钱,最后这些钱去了何处?」 「我不知道,巫女祠每月的收成都由婆婆亲自计算,再秘密送出镇子,我不知道收款的一方是谁。」 「郑澜,放了她吧。」 郑澜为小夏解开了绳子站到萧陌身边,她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看向被众人包围安抚的萧陌。 说不清是被她所伤的怨恨多一点,还是羡慕多一点。 她也好想能像这个女子一样,有个随时随刻都陪在身边的爱人,有几个一直站在身边支持自己的朋友。 但自从她的命运跟婆婆绑在一起,她就没有了嚮往爱情、友情的资格。 她步履蹒跚的孤身一人往门外走,末了,还是决定再告诉萧陌他们一件事。 「现在的神婆不是镇子上原来的神婆,镇子里沿袭下来的神婆早在我三岁那年就死了,现在的这个神婆是我的养母。」 「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只知道她原来是巫祝镇的村民,因为受到镇民的迫害而全身毁容。」 「我知道我的养母很坏,但她也是个很可怜的女人,而且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十一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杀她……」 …… 第二天,萧陌一行人兑现了送小夏、小春两人离开巫祝村的承诺,亲自为她们送行。 临走之前,小夏将贴身的荷包交给了萧陌,让他们拿着去跟神婆做交换,不管成功与否,她之前跟林雪疏透露出的那些消息都不够买自己跟小春的命。 这荷包,算是她对萧陌他们的感谢。 目送两个少女骑马相携离开,萧陌从她们扬起的笑脸中看到了新生与希望。 小夏是蠢,但却又不是单纯的恶毒。 起码她的心中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小春,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善意与良知。 小春单纯,虽然从小在巫祝镇生活,身上沾染了愚昧和贪婪,但因为有小夏的存在,临走之前,她还是没有忘记想带着她母亲一起走。 可惜的是,小春母亲年纪大了,而且已经彻底被巫祝镇腐蚀,怎么都不愿意离开。 但小春还年轻,她出了巫祝镇之后会有更好的生活。 小夏狠了很心,最终还是劝得小春放弃了她的母亲。 她们都是深受巫祝之风荼毒的受害者,但同时却又是参与者。 今后未来如何,但愿她们能彻底摆脱之说的侵扰。 周羽轩跟郑澜摩拳擦掌,萧陌牵起林雪疏的手。 「走吧,我们去好好会会这个假神婆……」 …… 神婆昨晚没有收到小夏送来的香灰,今天白天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手下的草药,心不在焉的想着小夏的身世。 小夏是她养大的,脾性她自然也熟知。 如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绝对不会忘记每晚来木屋跟自己请安。 回想起昨天哭着来木屋找小夏的小春,神婆扔了手里的草药,有些心烦意乱。 在小春没出现前,小夏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做事从来都是干脆利索,也从来都没有忤逆过自己。 但小春偏偏在她即将大仇得报之时出现,甚至让小夏为了她一次次险些坏了自己的计划。 神婆想,如若小夏再因这个长相肖似她妹妹的小春坏自己的事,她就留小春不得了。 突然,神婆警敏的抬头朝离她不远的一棵参天大树望去,正巧跟笑嘻嘻用指尖勾着荷包转来转去的周羽轩对视。 「哟~可算发现我啦~」 见神婆看到自己,周羽轩轻盈落地,脸上依旧挂着他那副欠揍的笑脸,把手中的荷包在神婆面前晃了几下。 「有没有觉得这荷包很熟悉啊~」 他语气熟稔,言辞甚至有些轻佻,意料之中惹得神婆发了怒。 「你把小夏怎样了!」 神婆一眼就认出周羽轩手中的荷包是小夏之物,沙哑着声音伸手就要抢夺。 周羽轩足尖轻点又落在一棵较高的树杈上,低头看向树下眼神阴翳的神婆。 神婆大概是功夫太差上不了树,居然安安静静待在树下听他瞎扯皮。 「小夏姑娘貌美如花,我怎么捨得把她怎么样~只不过她昨天夜闯巫祝镇牢狱,被我们抓了个现行,现在嘛~当然在我们手里喽~」 「你想要什么。」 「哎呀呀~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周羽轩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荷包,装作认真思索的模样,直等的神婆快要没了耐心才慢悠悠开口。
第87页 「你们这穷乡僻壤的,本侯爷才不稀罕什么东西,不过~我前几天去巫女祠求姻缘的时候,觉得祠中的香很好闻,这样吧,你给我一些做那种香的原料,我就把小夏姑娘放了怎样?」 神婆听周羽轩张嘴就提巫女祠香的原料,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浸了毒。 她隐秘的冷笑一声,嘶哑着声音道:「好啊,只要你把小夏放回来,我可以给你一些制作巫女祠香的原料。」 「那感情好呀!你现在就带本侯爷去拿原料吧,这里穷乡僻壤的待得本侯爷浑身不舒服,要不是好奇原料早就想走人了。」 周羽轩一边抱怨,一边跳下树干,毫无戒心的朝神婆走去。 神婆死死的盯着向自己走进的周羽轩,宽大黑袍下的一只手慢慢抽出锋利的匕首…… 第53章 「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孔雀剑冰冷的剑刃架在神婆的脖子上。 萧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神婆的身后,面如冰霜的踢掉神婆手中未抽出的匕首,压着剑刃的力度更重了些。 周羽轩捡起被萧陌踢掉的匕首,随后开始夸张地吱哇乱叫。 「哎呀呀!我跟你这么友好的交易,你居然还想杀我!当真是让我伤透了心!哎呦!」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被他吵到眼睛郑澜随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生怕他抢走了自己的「演戏」生涯,接过萧陌手中的孔雀剑后,淡声对恶狠狠盯着他们的神婆也开始说风凉话。 「我们本来是想好好跟你做个交易的,结果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行,那我们就直接跟你挑明了,我们就是来抢你的赤焱株的,你到底把它养在哪里了!」 上次他们在木屋外闻到赤焱株浓郁的香味,后来也曾趁神婆不在的时候木屋找过赤焱株的所在出,但都是一无所获。 他们猜测神婆那简陋的木屋里大概率有什么密室或者地窖什么的,要不然凭藉赤焱株苛刻的生存环境,神婆不可能养出这么多用来制香的赤焱株来。 「郑澜,你们看着这个不老实的神婆,我跟林雪疏去木屋找药。」 神婆性情狡诈,萧陌觉得的跟她说再多多都是废话,直接拉着林雪疏准备自己找药。 本来安静被剑压着的神婆见想两人硬闯木屋,也顾不得架在脖间的孔雀剑,抬手吹响了暗号。 剎那间,无数身着异服的黑衣人出现,将木屋前的几人团团围住。 看他们所用武器和身形,明显是群匈奴人。 周羽轩脸色骤变,勐地掐住神婆的脖子质问。 「所以你把在巫女祠搞得那些钱都送给了匈奴人是吗!你真的该死!」 他父亲周沉翰为了把匈奴人彻底赶出中原,打了十几年的仗,甚至牺牲掉了自己最爱的妻子。 到了最后,他誓死保护的晋国百姓却这般对待他用命换来的太平。 周沉翰也是被匈奴人残害的,就在不久前,死后甚至没能留下全尸。 神婆却在这里吹鼓巫祝之风挣钱,甚至把这些钱都送给了匈奴人,简直该千刀万剐! 「咳咳……那又怎样,只要他们帮我报仇,想要我的命都可以!」 被掐住脖子的巫婆眼珠暴起,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復仇大计。 「你们还在等什么!当初承诺我的现在马上可以兑现了!还有,帮我把这几个人杀了,我就把赤焱株的培养方法告诉你们!」 「周羽轩小心!」 萧陌一剑了解了一个沖向周羽轩背后的匈奴人,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神婆不知道是被周羽轩直接掐死了,还是暂时昏了过去,直直躺在了地上,但现在几人都没有功夫理会她是死是活。 这次他们遇到的匈奴人虽然比在太原城遭受袭击时的人数少,但不管是招数还是武力都比上一波人强了太多。 神婆住的木屋树木丛生,很不适合在其中长期战斗。 几人实在没法,就渐渐把缠斗地挪向了河边。 被周羽轩掐晕过去的神婆逐渐甦醒,她剧烈的咳着,看着村子如她所愿逐渐起了浓厚的黑烟,她的笑声悽厉又诡异。 「沈郎啊沈郎,我们的大仇终于得报了!我终于也让这群丑陋恶毒的镇民尝试被烈火慢慢烧死的痛苦了!哈哈哈哈哈哈!」 …… 「萧陌不好!神婆要带着赤焱株跑!」 几人忙着对付眼前难缠的匈奴人,不成想神婆醒过来之后直接烧了自己的木屋,怀里只抱着一株已经开始结种的赤焱株往林子深处跑去。 萧陌拔出刺穿眼前匈奴人心脏的孔雀剑,揽着身后的林雪疏提步去追逃跑的神婆。 晋国四面环水,少有像巫祝镇这样的山势之地。 萧陌没追神婆多长时间,神婆自己就无路可逃的停了下来。 眼前时悬崖峭壁,身后是追逐自己的萧陌。 对于神婆来说,哪条路她都不想走。 初冬的风吹掉了神婆头上常年带着的斗篷,露出她那一张被大火烧得千疮百孔的脸。 「别过来!你要是敢抢,我就立刻烧了这最后一棵赤焱株!」 她的面容本就丑陋,现在配上现如今状似癫狂状态,显得尤为恐怖。 萧陌把林雪疏放下,归剑入鞘,皱着眉看着眼前拿着火折的神婆。
第88页 「你想怎样才能把赤焱株给我们。」 神婆怒吼:「给你可以啊,不过你们当初想要硬抢的行为惹怒了我,我现在不想便宜了你们。」 「你耍我。」 萧陌满怀戾气的抽出孔雀剑,却被一旁的林雪疏拦住。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神婆面对风光霁月的林雪疏时,没有这么癫狂,甚至眼神有几分落寂。 因为他的沈郎,活着的时候也是如他这般温文尔雅的男子。 她看着萧陌两人紧握的手,心里的嫉妒、与爱人亲人的别离之痛一瞬间涌出的不可收拾。 凭什么这个女子可以和爱人相伴,自己就要跟沈郎天人永隔! 她怨恨的看着萧陌,开口的话却是对林雪疏说的。 「你往这个女子的心口处捅上一刀,我就把赤焱株给你。」 等待神婆答案的林雪疏听完这话笑了起来。 他懒懒的摆弄起萧陌的手指,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对萧陌说:「阿陌,我讨厌这个女人,你帮我杀了她好不好?」 「当然,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做。」 萧陌拿着孔雀剑,面无表情的走向惊恐的神婆。 「把赤焱株给我。」 「你休想!」 死到临头神婆还是负隅顽抗,说完这话,竟抱着赤焱株转身跳下悬崖。 萧陌慌了神。 情急之下,她运起轻功去拉想要鱼死网破的神婆,不幸中的万幸,没有让她真带着赤焱株落下去。 林雪疏眼见着萧陌要被神婆故意拖下悬崖,着急想去帮忙。 但情况混乱时,人总是会对背后放松警惕。 就在他的手要抓住萧陌的胳膊的同时,他的脖颈间也被架上了一把只有匈奴人才会用的刀。 「楚国太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 「林雪疏!」 「小姑娘,乖乖把她拉上来,不然你这细皮嫩肉的心上人可要性命不保了。」 耶律扎里海歪头看着抽不出身的萧陌,将锋利的刀刃又向林雪疏压了几分,说不清是无意,还是挑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竟是在最后着了匈奴人的道。 萧陌赤红着眼睛看着林雪疏脖颈间被耶律扎里海架着的刀,拼尽全力将故意想拖她坠崖的神婆拉了上来。 被拉上来的神婆死死护住怀里的赤焱株,明显不管对方是萧陌还是耶律扎里海她都不会把赤焱株交出去。 看着神婆警惕的动作,耶律扎里海不悦的皱眉。 「神婆,你想食言?」 「是又怎样!匈奴大王子,你没办成我要你们帮我办成的事,这项交易自然继续不下去了!」 神婆狰狞着的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因为刚刚落崖时磕到了岩壁上,脸上流了不少血,整个人显得恐怖又噁心。 耶律扎里海大概是被她这幅模样伤到了眼睛,又重新把视线投向萧陌。 「『鬼剎』南枝,你很有名,但我没想到你居然年纪这么小,又生得一副如此的好样貌,倒是着实让我惊讶。」 萧陌看着林雪疏白净的脖颈上,渐渐被耶律扎里海手里的刀划出血痕,简单明了的直接问他究竟想要什么。 「姑娘这话就说的见外了,我们初次见面,本应是该像你们中原人待客一般,沏壶好茶,然后坐下好好聊一聊才是。」 「你自诩了解中原,殊不知中原的茶饮之道只用来款待善客,你根本不够资格,说吧,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耶律扎里海没想到萧陌居然这么牙尖嘴利,眉尾轻佻,倒是对萧陌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如果不是怕因无诏入中原被匈奴王惩治,急着回草原,他还真想好好会会这个江湖上有名的女子。 「那好吧,既然姑娘这样问我就直说了,我想要神婆手里的赤焱株,你帮我杀了她抢来,我就放了你这心上人怎么样?」 萧陌与被耶律扎里海挟制的林雪疏对视,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个眼神之间就能看出对方传递出的信息。 之后萧陌看着耶律扎里海突然扬起明艷的笑,随后捡起被遗落在地的孔雀剑,转身向悬崖边的神婆走去。 「我告诉你,我死了都不会把赤焱株给你们!」 「别过来!你别过来!!!」 面对神婆濒死的怒吼,萧陌面无表情,抬起手中长剑,干脆利索刺向面容惊恐的神婆…… 第54章 被打磨的银亮的的暗器穿过悬崖边唿啸着的风,折射出冷漠的光。 到了最后,却是无情飞向了耶律扎里海两人所在的方向。 林雪疏早在萧陌出手之前就按了耶律扎里海用来挟制自己那只手的麻穴,趁他不备之际,往他的身侧跑去。 耶律扎里海没想到萧陌会临时反悔,摸到自己脖颈间渗出的血迹后,眼神阴翳的看向将林雪疏护在身后的萧陌。 如若刚才自己没有躲过那枚利刃,现在早就被其穿喉而死了。 这个『鬼剎』是真的想杀了他…… 「中原人果然狡猾,就算是名扬江湖的『鬼剎』也不例外。」 对于耶律扎里海的明言讽刺,萧陌满不在乎的嗤之一笑。 「如果说中原人是狡猾的典范,那用我在意之人威胁我的你又算什么。中原人是善于用计,但远没到狡猾的程度,更比不得匈奴人的野蛮、残暴和好战。」
第89页 种族被辱,耶律扎里海刚想再跟萧陌争论几句,却看到手下人慌慌张张赶来。 「大皇子不好了!大皇子我们的人被……」 匈奴属下匆匆来报,耶律扎里海听完消息后脸色骤变,随后意味深长的看向身姿挺拔的萧陌。 「小姑娘,我们以后会再见面的!」 看着耶律扎里海跟着属下转身离开,萧陌松了一口气,起码现在没有人再来跟他们抢神婆手里的赤焱株了。 她掏出手帕为林雪疏细细擦掉脖颈处渗出的血迹,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问他「疼不疼」。 林雪疏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没有大碍,随后将视线投向神婆。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得不到赤焱株,你跑到这种悬崖边上肯定是想好了退路。」 「大仇未报,你不可能一心寻死,烧掉木屋只是障眼法,是为了带不走的赤焱株也不能为我们所用。」 「你怀里这棵已经花期将尽,快要结出种子,深知赤焱株培养方法的你带着这棵植株出逃是为了捲土重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跳崖身亡。」 「这崖下树林丛生而且莅临江水,你应该是知道某个地方可以为跳崖的你作为缓冲,绝对无身亡可能,所以刚才才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跳下去。」 林雪疏半蹲下身子,与神婆充满仇恨与恶毒的眼睛对视。 「神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开!离我远点!」 萧陌扶住差点被发狂地神婆长指甲划伤脸的林雪疏,把孔雀剑抵在神婆的胸口。 「是你自己给,还是我杀了你之后再抢,你自己决定。」 「我说了,我就算是毁了这棵赤焱株,也不会把它给你们!」 神婆怨毒的看着两人,说完这话竟伸手把手中的植株抛向悬崖。 萧陌看着眼下的万丈深渊,瞬间有了把神婆五马分尸的心,结果林雪疏却气定神闲的接过她手中的长剑,示意她稍安勿躁。 利刃刺入皮肤的声音伴随着神婆嘶哑难听的惨叫响起。 林雪疏慢条斯理的拔出刺入她大腿处的孔雀剑,温言交代匆匆赶到悬崖边界的郑澜和林雪疏。 「你们两个把这个神婆解决了,她现在腿受伤了跑不远,看看还能不能撬出点什么东西。」 他擦干粘上血迹的手,伸向萧陌,一如既往温柔的对萧陌笑着。 「阿陌,要不要跟我一起体会一下跳崖的感觉啊?」 萧陌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掌,虽然很想说自己体会过很多次坠落的刺激感,但还是回之一笑。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 萧陌如平时一般揽着林雪疏的腰,在悬崖边助跑几步之后,足尖轻点,带着林雪疏落下悬崖。 「萧陌!」「公子!」 郑澜跟周羽轩冲到悬崖边上,看到两人逐渐落下崖底的身影,有些心惊肉跳。 「萧、萧陌他们就这样跳、跳下去了?」 周羽轩抖着嗓子问身旁同样表情凝重的郑澜,郑澜看了离自己不远处的神婆一眼,随后才对周羽轩说:「公子他们应该是发现了这崖底暗藏着什么玄机才跟萧陌下去的,况且这下面丛林尽生,凭萧陌的身手他们应该也不会受伤。」 周羽轩听郑澜这样说才歇了担心两人的心思。 随后决定还是先听从林雪疏的吩咐,好好招待一下把他们几人害得不浅的神婆比较好。 …… 悬崖之下是茂密的森林,为从悬崖急速坠落的萧陌两人提供了很大的缓冲。 但由于悬崖地势颇低,就连身手极好的萧陌在落地时都没掌控好力道,带着林雪疏在落叶铺地的崖底摔了个大跟头。 「林雪疏!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萧陌被摔得有些懵,反应了好一会才起身去扶倒在地上的林雪疏。 见他自从落地被摔着之后就一声不响,还以为人被自己给摔惨了。 躺在落叶上的林雪疏紧闭着双眼,唿吸也是浅浅的,任凭她怎么唿唤都未睁开眼睛。 萧陌跪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为了确定他是否真的被自己摔出了毛病,还趴在他的心口听他的心跳声是否正常。 「阿陌,我没事。」 刚才怎么喊的都喊不醒的林雪疏,在萧陌趴到他的心口处后,突然睁开了眼睛,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一片狡黠。 萧陌没想到林雪疏还会有这样像孩子一样顽皮的时候,对他的性命安全松了一口气后,笑着扯了一下他的脸。 「你吓死我了。」 「你最近好像一直心神不宁,所以就开个玩笑想让你放松一下。」 林雪疏从落叶堆里站了起来,萧陌为他扫下身上粘到的枯叶。 两人顺着刚才巫婆丢赤焱株落崖的方向走。 希望能运气好一点,在天黑之前就能找到。 这崖下其实在「水国」晋国来说是一片难得的光景。 可能是地势过于低的缘故,崖底的温度要比崖上的高出许多,不管是树木还是灌木都青葱一片,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中。 林雪疏边走边摘,手里的野花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小花束。 「阿陌,好不好看?送你花!」 萧陌接过林雪疏塞给自己的小花束愣了一下,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这几日因寻找赤焱株而积压的烦躁好像一瞬间都被清除。
第90页 她用手拨弄了几下开得艷丽的野花,笑着回答。 「谢谢,很好看。」 只是没有人知道,她的这一句很好看是在指花,还是在指人…… 树林的范围很大,就算萧陌两人有了寻找赤焱株的方向,也一直难以寻找到物形不是很大的赤焱株。 说来也凑巧,两人一直在林子里找到了下午,还是一无所获。 萧陌是习武之人不要紧,但林雪疏是个文弱大夫,而且身体不好,萧陌不可能捨得让他一直饿着。 两人也正是在找食物的途中,意外寻得了被神婆抛下悬崖的赤焱株。 萧陌刚开始是问林雪疏想不想吃野味或者是鱼,但林雪疏说自己只想吃野果。 想起他们穿过树林到湖边时,好像确实是经过一片果林,她就又带着林雪疏原路返回摘野果。 摘果子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在萧陌眼里,这些红彤彤的野果在她眼里其实都长一个样。 但林雪疏偏偏说树顶的果子受阳光足,吃起来比较甜,她就又爬到了果树的最顶层摘果子。 「林雪疏!」 萧陌从果树上一跃而下,拿着手里的赤焱株惊喜的有些说不出话。 她想,林雪疏果真是个福星。 之前在许乡绅找火灵芝也是,自己千辛万苦找不到的东西,在林雪疏这里总是轻而易举,倒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阿陌好厉害啊,居然摘个野果就找到了赤焱株!」 林雪疏看着萧陌脸上惊喜的笑容,非常捧场的柔声夸赞。 数十名不仅要躲着人不被发现,还要帮主子找药的暗卫:…… 第55章 既然赤焱株已经找到,两人也没有继续留在崖底的必要。 萧陌把来之不易的赤焱株用收纳袋装了起来,准备带林雪疏回客栈好好吃顿饭。 然而,意外总是容易发生在人最松懈的时候。 「林雪疏小心身后!」 萧陌惊慌的看向林雪疏身后,然后用力推开了他。 花斑蛇锋利的毒牙刺进萧陌的手臂。 待反应过来,林雪疏面若冰霜的掐住蛇的七寸,顺走萧陌腰间的匕首将其斩断,之后快速用穴道封住萧陌的经脉。 「林雪疏,我没事的……」 其实萧陌想跟他说自己这十年什么样的毒都尝过,身体早就有了抗毒性。 但看他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心情显然不怎么好,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开口为妙。 林雪疏查看了萧陌的伤口后,用匕首划开了伤口周围的衣物,撕了一块自己衣袍上的布缠在了萧陌手臂伤口之上,随后低下头想为萧陌吸毒。 「别!万一这毒厉害,我再连累你……」 「我是大夫,不用担心。」 林雪疏轻轻拿开了萧陌捂着伤口的手,语气虽温柔,但态度却毋庸置疑。 吸毒的过程避免不了身体接触,萧陌出神的看着为自己吸毒的林雪疏,脑子里不免有些别的想法。 其实中原女子对于男女有别这方面的意识挺强烈。 尤其是女子的身体,不管是胳膊或者是脚,都只能给未来的夫君看。 但林雪疏是大夫,自己不管是第一次被他从五毒教救走,还是后来又被他从萧江捡起,她醒来之后的衣物都被换了,想来自己疤痕遍布的身体在林雪疏这里也早就不稀奇了。 然后她又忍不住开始联想,林雪疏应该也救过其他的女子吧,那他是不是…… 「阿陌?」 「嗯……」 林雪疏为萧陌大致清了一下蛇毒,但崖底没有抑制蛇毒的草药,为了避免剩余的蛇毒扩散,它们必须尽快回栖身的客栈拿解毒药。 他看萧陌状态似乎不太对劲,抬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入手一片炽热,想来是那剧毒的花斑蛇毒开始发作了。 「来,阿陌,我们现在立即回客栈。」 林雪疏将萧陌扶了起来,但萧陌现在明显神志已经不太清晰了,连站稳都难。 萧陌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煳的林雪疏,虽然在尽力抵制脑中的眩晕感,但最终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还在想,自己受伤晕过去了,林雪疏一个文弱大夫该怎么办啊…… …… 阴雨绵绵,雨声汀汀。 萧陌醒来在冬雨淅沥的下午。 下雨天总是会影响人的情志,雾蒙蒙的天气压得她头疼。 「萧陌你醒了!?公子!周羽轩!萧陌醒了!」 推门给萧陌换薰香的郑澜看萧陌坐起了身,放下手中的薰香惊喜的冲到她的床前,一边扶着她靠到床头,一边沖外面喊另外两人。 后面赶来的林雪疏应该是听见郑澜的唿唤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赶来,被他搂着餵水时,萧陌能闻到一股清苦的药草香。 「阿陌,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陌轻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周羽轩递给了林雪疏一块温水浸过的手帕,林雪疏接过后温柔的为她擦拭脸颊和脖颈。 不冷不热的温毛巾擦拭脸的感觉很舒服,让睡了许久的萧陌清醒了很多。 看着外面恶劣的天气,萧陌随口问了一下自己睡了多久。 「五天。」 林雪疏淡声开口,把用过的毛巾递还给周羽轩。 「什么!怎么会过了这么长时间!」
第91页 萧陌不相信区区蛇毒居然能让自己昏迷了五天,听到林雪疏嘴中脱口而出的五天甚是惊讶。 「咬到你的那条蛇不是普通的花斑蛇,是有剧毒的虎斑游蛇,要不是我家公子及时为你清了毒,几天的高烧都能要了你的命!」 郑澜嘟嘟囔囔的从厨房端了药递给林雪疏,林雪疏就这样端着碗,一勺一勺的给萧陌餵药。 喝完药过了一会儿,萧陌才反应迟钝的问起林雪疏,自己昏倒过后,他是怎样带自己回来的。 坐在茶桌前的周羽轩听到萧陌问起这个问题,紧张兮兮的看了一眼坐在床沿的林雪疏。 郑澜一看这熊孩子心里藏不住事儿,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接过了萧陌的话。 「是我跟小侯爷下去找的你们,之后又把你们带到了这里。」 萧陌早就察觉出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之前住的客栈,再结合他们之前到神婆那里抢赤焱株时,看到镇子里浓厚的黑烟,萧陌犹豫着问道。 「巫祝镇里的镇民他们……」 「都死了,大火烧死的。」 郑澜说完也坐到了周羽轩身边,沉默的低下了头。 那些村民固然愚昧不堪,但神婆究竟为什么非要置他们于死地?而且用大火烧镇这样残忍的方式。 「要想知道答案,我们可以直接去问神婆,镇民都死了,现在她大仇得报,应该会给我们答案。」 林雪疏轻柔的挽了一下萧陌的长髮,为她披上了外衣。 郑澜和周羽轩也都对巫祝镇和神婆的感兴趣,跟萧陌他们一起去了关神婆的地方。 纵使神婆可恶至极,但郑澜他们也没真的把她怎么样。 从她嘴里问不出话来后就把她关在了柴房,只是让她吃了几天被寒气侵体的苦。 柴房本就因位置偏僻潮湿阴暗,又因着连下了五天雨的缘故,况且还是在冬天,里面的更加寒冷。 回想起神婆做过的那些事,萧陌对她没什么同情可言,只想快点知道她跟镇民的恩怨,所以开门见山。 「整个镇子将近六百个人,全被你和匈奴人困在镇子里烧死,你做这些的目的究竟为什么?」 自从萧陌几人进门后,神婆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窗外的飘落雨丝,丑陋的面容之上尽是哀伤。 萧陌有一种感觉,她总觉得现在的神婆像是变了个人。 她不再入之前那般疯魔,安静的像尊枯尸。 仿佛…… 仿佛在期待着死亡。 听到萧陌淡言开口,神婆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之后投向她身后的林雪疏。 「小姑娘,如果你身后的爱人此时此刻被大火烧死,你会为他报仇吗?」 也许大仇得报了却了心愿,神婆此时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阴翳,反倒是充满了淡淡的哀愁。 她似乎,透过林雪疏在思念另外一个人。 萧陌回头看了一眼镇定的林雪疏,默默牵住了他的手。 「自然会。」 神婆听到萧陌意料之中的答案笑了起来,随后说道。 「所以啊,人非草木没有真情,而我做了这么多,只是把他们对我的我爱人做过的事还给他们……」 …… 神婆原本不是「神婆」。 她曾是一名医女,是巫祝镇里的镇民。 她的父亲是巫祝镇里有名的大夫,平日里乐善好施,很得镇民敬重。 而她是她父亲的独女,从小也学得一手医术。 她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曼听。 曼听有一个的爱人,姓沈,曼听从小就喜欢叫他沈郎。 当她满怀爱意轻声唤着一声声「沈郎」,又能得到沈郎温柔的回应时,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沈郎是镇子里的教书先生,也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子。 即使家境不好,但他还是会在曼听生辰那天跑到镇外去买曼听喜欢的珠花,只为看到曼听在看到喜欢珠花的那一刻既惊喜又快乐的笑颜。 两人从小就有婚约,她喜欢爱人叫自己「小曼」时温柔的语气还有深情的目光。 所以,即使镇民崇尚巫祝之风、愚昧,但只要不拆散她跟爱人,曼听也不捨得这个充满她跟沈郎美好回忆的地方。 中原男子有弱冠娶亲之说,曼听一直在等着沈郎到了弱冠娶自己。 可是当愿望真的实现时,却殊不知同时又迎来了灾难。 镇民在曼听与沈郎定亲那日闯入了家中,不顾父亲的阻拦将两人带到了巫女祠里上香。 她的父亲曾去过很多地方悬壶济世,所以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而曼娘也受到父亲的感染,很排斥对巫祝之风盲信的镇民。 但在愚昧横行的村民面前,只要是不相信他们供奉了百年的巫女娘娘,就算是他们曾多次受过父亲恩惠,曼听也成了众矢之的。 后来她没再反抗,跟沈郎在巫女祠上了香。 巫祝赐福一说本就无稽之谈,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本以为这样能堵住镇民的嘴,却没想到成了后来祸事的开端。 她与沈郎的那根姻缘香没能成功燃起,所以镇民坚决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圣贤书里常说「婚嫁看父母」,但在巫祝镇里,所有的两情相悦,惺惺相惜,媒妁之言都做不了数。 因为那所谓的「巫女娘娘」不看好他们这对恋人。
第92页 第56章 曼听虽然平日里待人温和有礼,但实则固执而有极强的反叛心理,对自己认准了的事一定会坚持到底。 她爱沈郎,等了沈郎十几年,当然不会因为所谓的不被「巫女娘娘」赐福而放弃与沈郎的婚事。 好,不被巫女娘娘祝福的姻缘是吗? 那她就偏要嫁给沈郎,而且要恩爱一辈子。 没过多久,曼听就在父亲的支持下大力操办了婚事。 虽然是一场没有宾客祝福的婚事,但身边是自己最爱的夫君,堂前是怜爱支持自己的父亲。 曼听觉得,这些就够了。 婚礼的那一天都是风平浪静,之前极力反对这场婚事的镇民竟也出乎意料的没有来闹事。 原以为镇民已经妥协她和沈郎的婚事,直到夜半之时,他们栖身的药铺浓烟滚滚而起,她才知道,原来镇民对他们「不尊重巫女娘娘」的报復,远比他想像的要恶毒的多。 当沈郎冒着大火将里屋的父亲拖出房间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正堂。 眼见着唯一可以离开的门火势越来越大,而为救父亲被掉落的房梁砸断腿沈郎哭喊着将她从门内推了出去。 但他自己却和父亲被永远留在了火海中。 曼听的衣裙被门上的大火点着了,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在地上翻滚着想扑灭身上的火。 恍惚之间,她听到前来查看火势的镇民说。 「活该她忤逆巫女娘娘的旨意,这下她应该是活不了了吧……」 在那一刻,曼听是真正的绝望了。 随之而来的,是对整个巫祝镇以及所有盲从巫祝之风镇民的滔天恨意。 她的父亲为人慈善,救过镇子里的无数人。 她的沈郎温柔随性,从未跟一人脸红过。 可这些受过他们恩惠的镇民是怎么做的。 他们在自己成亲之日一把火烧了她的家,烧死了她的父亲,烧死了她的沈郎。 这是一场红事变成了丧事啊…… 她发誓,如果自己今日活了下来,日后定要所有害自己跟沈郎和父亲天人永隔的镇民不得好死。 曼听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她在扑灭身上的火势后昏迷了一日,也得亏镇民现在对他们一家避之不及,没人给自己收尸,才让她有机会活了下来。 曼听为了不让镇民发现火海里的自己还活着,跑到了镇子后的树林里终日与野兽为伴。 因为一场意外,她为躲避野兽的猎食而躲进了一个盛夏之时还寒冰覆盖的山洞,在那里,她寻得了第一棵赤焱株。 她从小跟着父亲饱读医书,对于赤焱株这样的奇药当然有过格外的关注。 书中说赤焱株常年长在寒凉之地,难以存活,却没想到会出现在他们这个晋国边陲小镇内。 而她栖身这个山洞洞口朝北,几乎晒不到太阳,倒是为它的生长提供了天然的温床。 她想起赤焱株虽说是种奇药,但似乎毒性非常。 尤其是到了花开之际,它的香味会迷惑人的心智,而被迷惑之人会任人为所欲为…… 那一天,曼听守着山洞里的那棵赤焱株大笑了很久,几近疯魔。 看来老天对她还是不够心狠,虽然让她失去了最爱的两个人,失去了家,但还是怜悯的给了她一个报仇的机会。 从那时起,她的心理就酝酿出了一个计划,而她为了让这个报仇计划实施,也终日忍耐面对镇民的恨意布控了整整十八年。 她要为她的沈郎报仇,她要杀光巫祝镇里全部的镇民。 那些镇民最好是跟沈郎一样,活活被大火烧死。 这样,他们才会知道那时的自己跟沈郎有多绝望。 她花了半年的时间在镇子的后山养伤,之后又悄悄潜入了「神婆」的木屋,趁其不备用木棍将她活活打死。 这「神婆」原本就是个草包,在镇子里靠巫女骗吃骗喝不说,当时最先反对沈郎跟自己成亲就是她。 也得益于这个老东西为了方便装神弄鬼骗镇民的钱,把住处定在离镇子有一段距离的河边,她才能毫无顾忌的杀了她,然后伪装成她。 但自己一个人对付全巫祝镇几百号人难度太大,她本想先悄悄换了镇民用来在巫女祠上香的香烛,把赤焱株植株的粉末混进香内,慢慢控制镇民的神志。 但这种报复方式太过缓慢,少则十年,多则她可能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就在她准备把赤焱株的花粉洒进巫祝镇吃水的井里,跟镇民鱼死网破时,年仅十二岁的耶律扎里海出现了。 他说他可以帮曼听报仇,甚至会帮助她慢慢折磨镇民,但前提是需要曼听帮他们培育出更多的赤焱株。 曼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之后曼听就开始在木屋里研究赤焱株的繁殖方法,而耶律扎里海确实也应允了当时的承诺,慢慢的帮她折磨、杀掉了当年放火烧药铺的镇民。 但曼听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因为她希望整个巫祝镇都可以永远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开始利用镇民崇尚的巫祝之说哄骗他们的钱财,让他们心甘情愿掏空家底翻修巫女祠。 而她把从镇民那里笼络的钱财全送给了耶律扎里海,而耶律扎里海负责在最后的时刻帮自己把整个镇子,包括镇民都烧掉。
第93页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信任耶律扎里海,匈奴人跟自古就跟中原恩怨颇深,他又怎会没有任何目的的帮她一个乡野村妇报仇。 她可以送耶律扎里海无数钱财,但不会真的把赤焱株交给他。 她的目的只是想让巫祝镇消失,不想把赤焱株交给匈奴人残害中原百姓。 其实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月娥那个好姑娘。 当她竭力反抗所谓「巫女赐福」的姻缘时,曼听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本嘱咐过小夏,如果李月娥被李氏逼着到巫女祠求姻缘时顺着李月娥的心意走,但没想到贪财的小春会因为收了李氏的钱财而将香烛掉包,最后才间接造成了李月娥的身死。 这是这十八年来,她做过的唯一后悔的事。 直至今日,她筹谋了十八年的復仇计划终于实施了。 而她在弥留之际,回想起跟沈郎的那些曾经,突然很想跟人说一说自己的故事,哪怕听得人转头就会忘记。 萧陌听完整个故事后沉默了很久,就连平日里闲不住的郑澜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原来,固然可恶的神婆有着一段早被那些兇手镇民忘记的失去至亲的经歷,而看似无辜的镇民,朴实憨厚的皮下却是这么恶毒。 「小姑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我想,我的沈郎跟父亲已经在那边孤独太久了……」 林雪疏转身带着周羽轩和郑澜出了柴房。 萧陌看着神婆整张被烧得沟壑不平的脸,慢慢闭上了眼睛。 孔雀剑冰冷的刃在雨声的衬托下更显寒意,当刃的光折射到神婆浑浊的双眸时,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沈郎,父亲,我来寻你们了……」 …… 第57章 「阿陌,你愿意跟我走吗?」 「去哪?」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不见停下的徵兆,怕冷的郑澜已经穿上了棉衣,现在正跟打猎回来的周羽轩兴致勃勃的做饭。 萧陌跟林雪疏坐在门前捧着热茶看雨,突然听到他要自己跟他走,有些迷茫。 林雪疏自从吃了赤焱株做成的药,寒毒再也没有发作过,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之前因寒毒而落下的病根经过调理也好了很多。 除了身体的温度要比寻常人冷上一些,一切与常人无异。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兔毛领的披风,整张温润如玉的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显得有些可爱。 喝了一口茶后,他淡声道:「阿陌,我想带你回我的故土。」 「我其实是楚国人,这两年来云游各国就是为了找药,现在药已经找到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好啊,反正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 萧陌看着雨也喝了一口热茶,轻声回復林雪疏。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林雪疏笑了一下,然后牵起萧陌放在桌边的那只手把玩。 「阿陌,我很好奇,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单单是一个云游大夫,为什么一直以来还是这么相信我?」 「可是不管你真实的身份是什么,救过我两次,跟我朝夕相处、系过红线的那个人都是你。」 萧陌转过头跟林雪疏对视,仿佛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有关身份的事。 自跟林雪疏同行以来,他从没有向萧陌刻意隐瞒过他与大夫这个身份不符合的能力和智谋。 萧陌从未问过林雪疏的身份,因为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根本影响不了自己对林雪疏的喜欢。 「阿陌,我的身份现在真的不方便透露,但我发誓,我自重逢以来从未想过要骗你,待你跟我回了楚国,所有的事就都会明白了。」 林雪疏轻轻靠在了萧陌的肩膀上,温声撒娇。 萧陌勾唇角轻抚着他的长髮,看向门外水墨画似的群山轻声应允。 「好,我相信你。」 …… 第二日早上,几人整顿行李,离开了他们待了半个月的小木屋。 离开之前,郑澜一直在想,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他很想回到这个小木屋看看。 因为在这里,他们度过了最宁静的半个月,这是很多百姓都嚮往的生活。 不过自从他们多次撞见匈奴人无诏入境,楚王就一直在催促寻得赤焱株的他们回去。 相较于匈奴人横行的晋国,楚国局势现在还说的上太平。 但楚越汀离开朝堂太久终归会招来一些朝政大臣的不满,所以他们要尽快赶回楚国。 …… 萧陌跟郑澜一同坐在马车前沿驱马,看着雨势渐大的天空,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两天的路,即将进入楚国边境,明明一路上风平浪静,但萧陌总觉得他们还未完全处于安全之中。 「萧陌,怎么了?」 「什么?」 萧陌有些愣神,又因着大雨声音的掩盖,所以没有听清郑澜说了什么。 「我说,这两天你怎么老是发呆?」 郑澜也被这连续下了二十天的雨搞得烦躁,所以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跟萧陌闲聊。 萧陌犹豫过后,还是向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郑澜,我们现在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进入楚国境内?」 「抓紧时间赶路的话,大概还需要两天左右。」
第94页 两天其实说长不长,但萧陌就是觉得心口烦闷不安。 「可是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放心好了,我们楚国所有城内的防控都很到位,目前还没有发现过匈奴人。」 郑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桂花糕,塞给她。 萧陌将其放入口中,感受着舌尖糕点的甜香,尽力压抑住了那点莫名的心悸。 「希望如此吧……」 晚上的时候,周羽轩和萧陌他们换班驾马,因为阴雨不断又加上赶了两天的路,萧陌靠在林雪疏肩膀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是他们的马接连不断的嘶鸣。 此时此刻,萧陌积累了几天的不安终于达到了顶峰。 她把林雪疏按在了座位上,嘱咐他不许出去,自己则是和郑澜出了马车查看情况。 「小轩,到底怎么回事儿?」 郑澜跳下马车帮周羽轩按住突然躁动的马匹,也不知道马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无论两人怎么安抚,都不肯安静下来。 「前面有人……」 沉默的萧陌突然出了声,但大部分声线被隐匿在滂沱大雨中。 跟萧陌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们多多少少都能感受到一些她刻意藏匿的情绪,不过郑澜他们多少有些不相信,自己刚刚似乎觉得萧陌在…… 害怕…… 「看好林雪疏。」 萧陌尽力压下心中的心悸,抽出孔雀剑的剑身往马匹嘶鸣的方向走。 郑澜怕她一个人有危险,让周羽轩守着林雪疏之后也匆匆跟上了萧陌。 他们走的路是一条林间小道,四周的树木不高,但却杂草丛生,有黑夜和雨声作掩护,危险很有可能会隐匿其中。 萧陌立身站在一片荒草面前,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剎那间,刀光剑刃相触,萧陌与藏匿在黑暗之中的黑衣人缠斗起来,却没有从来的这三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气。 「萧陌!我来帮你!」 郑澜也拔出手中的佩剑加入了战斗之中,与对萧陌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些人对郑澜出手招招凌厉,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 「你们到底是谁!」 萧陌收起孔雀,站在郑澜面前,来人将要刺向郑澜胸口的剑生生拐了个弯,只挑掉了她头上用来遮雨的斗笠。 离开之前,来人在她耳边传递了一句话。 「南枝大人,殿下来迎您回家……」 第58章 萧陌睁大了眼睛,立即沖身旁的郑澜喊道。 「郑澜!快走!」 来人也没有阻止两人的离去,只是看着两人离开的地方点燃了信号弹。 天空中炸开的信号弹萧陌认识,因为她曾经也使用过,那是出自秦子钰一手栽培起的暗影司…… …… 「郑澜,你们快带着林雪疏走!」 两人狂奔回马车后,萧陌就跟疯了一样将郑澜跟周羽轩全部推上马车,并让他们立刻驾着马继续往前走。 「萧陌你在干什么!究竟怎么了!」 刚刚经歷一场不太危险的刺杀,郑澜有些搞不明白萧陌在那之后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林雪疏挑开马车的前帘,直接把跟郑澜推搡的萧陌抱进了马车。 「阿陌,阿陌你冷静一点,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林雪疏尽力按住挣扎的萧陌,托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但平日里总听自己话的萧陌却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嘴里一直重复着「快走,来不及了……」 「公子,我跟萧陌刚才遇见了几个刺客,但是他们好像对萧陌……」 「是秦子钰的人。」 被林雪疏按在怀里的萧陌终于不再挣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她没想到自己落崖已经有半年之久,秦子钰居然还能追上自己。 「秦子钰不是秦国二皇子吗?他们的人怎么会跑到楚国边境?」 周羽轩之前常年在太原城生活,虽然知道萧陌是江湖人称「鬼剎」的身份,但不知她跟秦子钰的关系。 郑澜握紧了拳头:「小轩,这个我们以后和你慢慢解释,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刻离开这里。」 「萧陌你不用怕,就算秦子钰此番是来抓你回来的,但是我们都会护着你,不会让他把你抢走。」 说着,郑澜又重新坐回了马车的边沿,准备带着萧陌他们离开这里。 但萧陌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是跑不掉的。 即使自己在钰王府备受秦子钰的宠爱,但永远忘记不了他的本质根本就是个疯子。 自己落入萧江之后没有死,却也没有回秦国。 在秦子钰眼里,自己已经是背叛了他。 如果这次自己真的跟他回了秦国,以后绝对不可能再有机会出钰王府。 至于林雪疏他们,秦子钰也绝对会为了让她放弃逃跑的心思赶尽杀绝。 对,还有哥哥。 如果自己现在真的和林雪疏走了,那许诺怎么办? 秦子钰一定会为了让自己乖乖回去杀了他!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萧陌此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语气几近祈求。 「郑澜、周羽轩,你们现在立即带着林雪疏赶回楚国境内,林雪疏,你听话好不好?你先跟着郑澜他们继续赶路,等我解决了秦子钰的人……」
第95页 「萧陌!」 这是萧陌第一次听到林雪疏连名带姓的喊自己,但语气却不怎么美妙。 他动怒了,萧陌能感受的到,但她只能顺从的被他挟制住下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里。 「阿陌,我问你,你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做什么人。」 萧陌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是用性命守护的人,是爱人……」 说着,她慢慢地吻上林雪疏有些苍白的唇。 郑澜拉着沉默的周羽轩出了马车,看着后方渐渐靠近的人马嘆了口气。 这是萧陌和林雪疏清醒时的第一次吻,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特别的不合适。 但萧陌现在不在乎,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对林雪疏的爱意。 林雪疏对萧陌的吻根本没有抵抗力,所以他愿意在这种时候陪着萧陌疯…… 他用力索取萧陌唇舌之间的温度,一遍遍的确认怀里的人是属于自己的,只是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圣人都会放松警惕,所以萧陌很轻松就用掌侧让林雪疏陷入了昏睡。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会让你有一丝危险……」 「恭迎南枝大人回府!」 淅沥的雨伴随着将近百人洪亮的声音,穿透四人的耳膜。 「萧陌!」 郑澜挑开马车门帘,焦急的看着抱住已经昏迷过去的林雪疏的萧陌,想知道她的决定。 他们现在已经走不了了,因为秦子钰带的将近百名暗卫正恭恭敬敬围在他们马车的后方,跪地恭迎轿中这个仅有十七岁的少女回府。 萧陌轻吻了一下林雪疏的额头,将他稳稳安放在马车的榻上,随后出了马车。 她没有带任何防雨的物件,任凭大雨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淋湿身体。 隔着滂沱的雨幕,他看见了站在众多半跪暗卫之中的秦子钰。 他打了一把画着兰花的油纸伞,直直的望进萧陌的眼睛。 他还是像之前那样温文儒雅,对待萧陌的态度似乎就是一个不懂事的离家出走的孩子。 「南枝,在外面玩儿了这么长时间,你该回家了。」 感觉到来者不善的周羽轩抓住了萧陌的手臂:「陌陌,他……」 「郑澜,带着他们走。」 郑澜看着眼前的萧陌,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十分纠结:「萧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秦子钰不会伤我,之后我若是脱身,回头我脱身之后会找你们汇合。」 她没有设想自己脱身失败的可能,因为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萧陌我……」 「走!」 「……」 「驾!」 「陌陌!陌陌……」 「郑澜哥,我们走了陌陌怎么办!」 被郑澜塞进马车的周羽轩扒着车沿看着萧陌的背影不停地唿唤,但她一次都没回过头。 郑澜也回头看了决绝的萧陌,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吩咐没有停下马车。 楚越汀是楚国太子,绝对不可以出意外。 至于萧陌,他相信秦子钰不会伤到自己喜欢的人…… …… 「南枝,在外面的这半年你好像变得不听话了,你刚刚可是放跑了一个大人物。」 萧陌松开掐着去追马车影卫脖子的手,将他扔向一边。 「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你现在想伤害我的爱人和朋友。」 听到爱人两个字眼,秦子钰握着伞柄的手紧了一下,随即又浅笑着松开。 「南枝,你惯会惹我生气,不过谁让我疼你呢,跟我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会让韩冰再好好教教你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影卫。」 萧陌对于他的示好不为所动,甚至排斥:「别叫我南枝,我讨厌这个名字,况且我欠你的两条命已经还过了,不会再回钰王府。」 「南枝!你别忘了,我救了你的命,你这辈子都该是我的人!」 「对,对!你肯定是跟那个林雪疏学坏了,所以才不肯跟我回家,你等着,等我杀了他,彻底断了你的念想,你就会跟我回去的……对,肯定是这样……」 「你们这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杀了林雪疏!」 精神几近癫狂的他似乎找到了解决现在局面的关键,掐了一个身旁影卫的脖子,将他扔向林雪疏离开的方向。 看着逐渐疯魔的秦子钰,萧陌没有再他的回答话,只是抽出孔雀剑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秦子钰看着神情冷漠的萧陌笑了起来。 即使被她厌恶,自己今天也必须把她带回钰王府。 「南枝,这是这十年以来你第一次违抗我的命令,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请你们的南枝大人回府……」 …… 萧陌那一掌砍的不重,林雪疏这样的成年男子不过多时就醒了过来。 「郑澜!阿陌呢?」 他跌跌撞撞的去掀开马车的门帘,没有看到萧陌,瞬间变了脸色。 「公子你醒了……」 「我问你阿陌呢!」 「……」 「雪疏哥,陌陌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周羽轩看郑澜不说话,只能自己告知情绪不太稳定的林雪疏萧陌的去向。 「回去。」 「公子……」 「我再说一遍,回去!」 郑澜拦不住要下马车的林雪疏,情急之下只能道:「公子,秦子钰他喜欢萧陌,他不会伤了萧陌!」
第96页 「你忘了我跟阿陌是怎样遇见的吗?秦子钰让她去杀秦国境内的五毒教全门两百多教徒,她一个人。」 「你到现在为止,还觉得秦子钰的喜欢能保阿陌性命无忧吗?」 「我再说一次,集结所有楚国境外影卫,回去迎接他们的太子妃。」 …… 萧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双生绝」来对付自己曾朝夕相处的人。 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是她最讨厌的,但此时的她不得不用屏蔽视觉的方式来让自己狠下心。 因为面对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她怕下不去手。 「如果有人可以抓到南枝并废了她的武功,本王提拔他做暗卫总领,南枝只要活着就行。」 这是秦子钰的原话,所以这些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人才会拼了命一样一次次冲上来,成为她剑下的亡魂。 即使是这样,萧陌还是下不去手真的杀了他们,所以只能尽量精准挑断他们的手脚筋,让他们拿不了剑。 又是一片温热溅到她的侧脸上,萧陌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她功夫就算再好,面对百名训练有素的暗卫还是有些吃力。 照现在这个势头,她最多还能再撑半个时辰。 不过,这点时间足够林雪疏他们跑到足够安全的地方了。 「唔!」 萧陌捂住不防被一人刺伤的手臂,直接用内力踹碎了这人的膝盖。 在一旁观战的秦子钰看到萧陌受伤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拔出身旁侍卫手中的佩剑后,干脆利落的了结了这人的性命。 就算他刚才说了狠话要废南枝功夫,但很多暗卫都知道他只是一时说了气话,没有真的伤到萧陌要害。 在钰王府的时候钰王殿下有多宠南枝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所以即使他们想立功当暗卫首领,也只会慢慢消耗她的内力,等到她撑不下去再把她抓起来。 至于一些不长眼伤到南枝的,都已经被秦子钰亲自解决。 秦子钰看着雨中跟人缠斗的萧陌身上伤口越来越多,有些心软。 「南枝,你撑不了多久了,现在说愿意跟我回去,我立即让他们收手。」 萧陌挥退又一偷袭之人,再次坚定地摇了头:「不,我要跟林雪疏回他的故土,不会再跟你回秦国……」 「……」 「继续,如果今天南枝回不了钰王府,你们今天都自行在楚国边境了断。」 …… 「噗!」 萧陌躲开一人的攻击后,终于支撑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她的内力已经耗尽了,现在只能靠着招式硬撑。 待到她全部力气耗尽之时,被秦子钰带回秦国只是时间问题。 她闭着眼睛用剑撑着身体,喘了口气后站了起来。 要不跟秦子钰同归于尽算了,也好过被他带回秦国再次扔进暗无天日的暗影司。 雨水的冰冷混合着血液将她浇的通透,孔雀剑脱手,就在她真正绝望之际,却跌进了一人宽阔的怀抱之中。 第59章 鼻尖是熟悉的草药香,萧陌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去而復返的林雪疏。 「你怎么回来了……傻子……」 「嘘,你现在需要休息,闭上眼睛。」 看着郑澜和周羽轩带来的那些人跟秦子钰的人展开了厮杀,萧陌笑了一下之后依言闭上了眼睛。 「我哥哥他……」 「嗯,我明白,已经派人去保护他了。」 林雪疏吻了一下她冰凉的侧脸,接过手下递来的披风,包裹住全身被大雨淋湿的她,隔着雨幕跟同样在看他的秦子钰对视。 秦子钰握紧了手中的伞骨,眼底一片阴翳。 眼前这个长相昳丽的男人就是南枝所说的爱人,秦子钰不得不承认,他单单样貌就是瞬间能将自己掩盖的程度。 但自己是皇子,身份尊贵,现在又以这种不可抗拒的方式带南枝回秦国,甚至想除掉他,秦子钰没想到他还敢回来。 「你果然不是普通大夫,没有哪个大夫会有这样的一群影卫。」 「秦国二皇子说笑了,谁说大夫就不能培养些影卫防身了?」 秦子钰看着他怀中抱着的萧陌,虽然嫉妒的发疯,但还是尽力稳住了自己作为一个皇子的体面。 「把她还给我。」 林雪疏觉得现在的秦子钰有些滑稽:「我希望你能明白,阿陌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思想,她不想被你带回秦国困在一方之地,而是选择想要的生活。」 「她是我的暗卫!是我把她培养起来的,她就是属于我的!」 林雪疏看着秦子钰逐渐维持不住脸色,兀自笑了起来。 「钰王所说的培养是把她丢在暗无天日的暗影司里九年不管不顾,还是让她孤身一人去歼灭五毒全教一百多人,或者是让她掉落萧江……」 「你闭嘴!无论如何我都养了她十年,今天我一定要带她回去!」 秦子钰曾经做过的所有令萧陌陷入生死的事,一幕幕被林雪疏从拼命遗忘的记忆里翻了出来。 他终于控制不住了对林雪疏的杀心,对他动了手…… 「周羽轩,保护好阿陌。」 林雪疏将乖乖闭着眼睛的萧陌推向周羽轩,之后拔起她遗落在地上的孔雀剑与秦子钰缠斗。 刀剑相触,火花四溅。
第97页 林雪疏其实不太善用剑,但他想用秦子钰送给萧陌的孔雀打败他,做个最后的了结。 这是对他自以为对萧陌用情至深最大的讽刺。 秦子钰的武功不弱,但跟擅长用内力操控剑势的林雪疏差了很多。 他的佩剑不多时就被孔雀砍断,而林雪疏也适时丢弃了武器用功法与其缠斗。 含有磅薄内力的两掌相触之时,秦子钰终于不敌林雪疏而被击出数米远,而林雪疏也因为身体回復初期而动用内力,生生吐了一口淤血。 不过好在他没有输给秦子钰。 「郑澜!」 「公子!没事吧?」 「没事,收兵吧。」 郑澜跟数影卫将秦子钰的人解决殆尽。 楚国太子的身份已经暴露,将萧陌接回来后已经不再适合留在楚国境外。 他转身走向萧陌的方向,将她从周羽轩的身边抱走。 只是两人刚刚身体相触,之前一直乖乖闭着眼睛的萧陌突然睁开了眼睛。 随着一次短暂的位置互换,林雪疏的眼角被溅上了温热的红色。 萧陌没有去管已经刺穿左肩的匕首,而是对他笑道。 「对不起啊,我没有听你的话睁开了眼睛……」 「阿陌……」 「南枝!南枝……」 秦子钰颤抖着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有些无措。 「我不是有意的……南枝,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他伸出手想要碰倒在林雪疏怀里的萧陌,却被郑澜和周羽轩执剑挡开。 「你害得她还不够惨吗!」 郑澜拿剑指着还想去碰萧陌的秦子钰,心中的怒火彻底压抑不住。 「我家公子捡到过她两次,次次都是身受重伤,你把她一个女孩子丢在暗无天日的暗影司里任凭她自生自灭,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喜欢的朋友,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子,从未让她感受过快乐的前主人钰王殿下你有什么资格说要带她回家!」 正常的女子…… 听完郑澜充满怒意的指责,秦子钰如同被万剑穿心而过。 曾几何时,他也向南枝保证过,只要她能从暗影司里活着出来,他会给她正常女子的生活。 但是他却食言了,让她一次次差点丢了性命,游离于生死之中。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打消秦王纳南枝为妃的念头派她以身犯险,后悔十年前被她从疯犬嘴下救出的那一刻还是把她送回了暗影司。 甚至后悔当年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 林雪疏看着跪在地上忏悔的秦子钰,心里只有滔天的怒意。 是他把萧陌变成了如今这幅倒在自己怀里无声无息的模样,他恨不得杀了秦子钰。 「秦国二皇子,当年你为了让她忠心与你,赐她悲剧名讳南枝,甚至连佩剑都叫『孔雀』,你是有多不想让她有正常快乐的生活?」 林雪疏抬起手中握住的孔雀剑,剑身在内力的压持下铮鸣作响,剎那间,凌厉的剑身破碎成无数碎片。 他打横将萧陌抱起。 「你不愿放她自由,那我就帮她重获自由。」 说完,收兵转身离开之际,他看着伏在地上形容狼狈的秦子钰淡声道。 「从此世上再无南枝之人,只有前秦萧氏一族后人萧陌,楚人雪疏的妻子。」 …… 萧陌又做梦了,不过这次她没有再梦到那些充满鲜血与杀戮的场面。 她梦到了很多人,有林雪疏,有郑澜,有周羽轩,甚至有远在秦国的许诺,还有秦子钰。 在梦里,他们所有人围在餐桌前品茶聊天。 气氛正融洽之时,秦子钰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笑着问自己:「南枝,你想不想要自由?」 她诚实的点了头,因为没有人想一辈子都困在一个地方,终日与死人和鲜血为伴。 秦子钰听了自己的答案后依旧笑着说:「好,那我就放你自由。」 说完这些话,他就突然转身,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秦子钰的消失让他愣住了神,之后背上覆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她转头看抱住自己的林雪疏。 梦里的他还是温柔的不像话,言笑晏晏时眼角的那颗淡色的小痣仿佛在发光。 他笑着说:「阿陌,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一旁的郑澜、周羽轩和许诺也忙附和着。 「萧陌,我们一起回家吧。」 看着身边这些最重要的人,她笑着点头之后,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光…… …… 萧陌慢慢睁开了眼睛,努力适应了一下光线之后坐了起来。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有些分辨不出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姑娘,你醒了?」 一名挽着宫女髮髻的少女端着热水进了房间,看到床上坐起身的萧陌笑着为她披上了外衣。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萧陌隔着房间里的琉璃窗户看向外面被积雪覆盖的华丽建筑,心中一片茫然。 之前还是一片萧瑟的初冬景象,没想到自己再睁开眼睛已下起来鹅毛大雪。 少女听萧陌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细心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我是宫里的宫女,几天前被太子殿下指派来照顾姑娘,姑娘不必担心,你现在住的地方是我们太子殿下的寝宫,很安全。」
第98页 「这里是楚国?」 「正是。」 喝了一杯热水后,萧陌的喉咙舒服了许多,但对少女口中多次提起的「太子殿下」产生了疑问。 「可是我不认识你所说的太子殿下。」 少女听到萧陌说这样的话,忍不住掩唇轻笑了一下。 「姑娘说笑了,您是太子殿下亲自抱回太子宫的人,怎会说不认得太子殿下?」 亲自抱回宫里?她记得自己被秦子钰刺伤昏迷之前来救自己的人明明是林雪疏。 「林雪输呢?他在哪?我要去找他。」 说完她就掀开了被子要下床。 但由于动作幅度太大,养了几天的伤口大概又崩开了,渗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寝衣。 「姑娘你身体还没养好呢!玉婷!快去找御医!姑娘的伤口裂开了!」 失血过多让萧陌头晕目眩,少女慌忙的把她又扶回床上,大声让门口守着的侍女去找大夫。 大夫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性,赶来的很快,动作利索的为她上了药,重新包扎之后,语重心长的劝诫道。 「姑娘还是多多养好身体吧,不要仗着自己年纪还小就不顾身体,太子殿下走之前特意嘱咐过下官要照看好你,下官自然……」 「林雪疏在哪里?」 萧陌打断了大夫的话,看向在一旁侍奉着的少女,执拗的要问林雪疏在哪里。 「红莲,你没有告诉萧姑娘太子殿下的身份吗?」 「我以为萧姑娘是知道的……」 红莲为难的看了一眼萧陌,有些委屈。 大夫看着一脸无知谓的萧陌,就得还是让她知道太子身份的好。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楚国的太子殿下名越汀,字雪疏,至于『林』姓,是随了我们的楚王妃。您口中的林雪疏,就是我们的太子殿下。」 …… 楚王不堪简朴的书房内,林雪疏,不,现在应该说是楚越汀,正跟自己的父亲下棋博弈,顺便说了一些自己离开楚王宫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 「我听说你带回了一名楚国女子。」 楚越汀听到楚王突然提起萧陌,手中的棋子坠落。 「父亲……」 楚王一生之娶了楚越汀母亲一个妻子,后来妻子因在怀楚越汀的时候身中剧毒伤了身体,他们后来也没有再要孩子。 对于楚越汀这个唯一的儿子,楚王从小基本上是亲自教育,疼爱有,但也对他很严格。 在宫里「静心养病」的楚越汀把一个女子抱回太子宫的事,在楚国京都闹得沸沸扬扬,他怕自己的父亲会因此对萧陌心生嫌隙。 「不用这么紧张,你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 楚王顺手将儿子掉落的棋子准确投回他的棋盒,再让他看看现在整盘棋的棋势。 棋盘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楚越汀所持白子早就被楚王的黑子吃尽,他早就输了整盘棋局而不知。 「父亲,我喜欢她,我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楚王挥手让身边侍奉的下人都出了书房,随后才看向儿子那张跟自己相像的面容,眼中没有多少帝王的威压,倒是有几分对于儿子的慈爱和宠溺。 楚王年轻的时候虽不被前楚王看中,却是楚国有名的美男子。 多少贵女为了他可以散尽金银只为助他登上王位,但他最后却毫不犹豫选择了当时身怀「叛国」之罪的楚越汀的母亲。 「我知道你喜欢她,只不过小越,你有没有问过那姑娘愿不愿意入帝王之家。」 第60章 楚王拍了下楚越汀的肩膀。 「她之前是被秦国二皇子关了九年的暗卫,应该很嚮往自由的生活,小越,你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入这楚国王宫跟你在一起一世。」 「父亲,其实我们在回国之前就互相表明过心意,只不过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楚王笑了一下,随后站起了身,看向书房外面被那棵已经被大雪覆盖住的桃花树。 「你不会是占了那姑娘的便宜才着急把人带回楚国的吧。」 「父亲!」 楚越汀被楚王的话说得恼羞成怒,虽然说他确实……确实之前轻薄过萧陌,但那也是已经确定要一辈子跟萧陌在一起,而萧陌也对他有意的情况下不小心…… 绝对不是像他父亲调侃的那样,是因为愧疚才把她带回楚国的! 「好了好了,为父错了,你是真喜欢她行了吧。」 「等她醒过来,带她去见见你的母妃吧,既然认定了这个人,就不要辜负她。」 「谢谢父亲……」 …… 「红莲姐姐,萧姑娘是怎么了?」 自从知道林雪疏就是楚国太子后,萧陌就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一言不发。 因为受伤刚醒,她穿得很单薄,在窗边坐了这么久,身子冷得跟冰块一样,是少不了再生一场大病了。 但她偏偏又不许任何人靠近,看得侍女着急。 在很多楚国女子的心里,太子殿下长相俊美非常,品性温和有礼,是皎皎月光般的存在,有数不清的女子想要成为他的女人。 哪怕只是个侍妾,她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萧姑娘为什么知道太子的身份后,反而变得不开心起来? 太子殿下从小就被楚王亲自一手教导,也沿袭了楚王一世只娶一人的婚嫁理念,对任何女子都是彬彬有礼,只不过却无一人能入他的眼。
第99页 但这个萧陌姑娘是被太子殿下光明正大从王宫正门亲自抱回太子宫的,也是太子这么多年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 照这样看来,她日后一定会成为万人敬仰的楚太子妃。 侍女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不开心。 「嘘,让萧姑娘自己静一静吧。」 红莲看着窗前出神的萧陌,把侍女拉出了门。 里面这位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她们这些下人虽然能尽心照顾她的身体,但却解不开她的心结。 等太子殿下回来,两人谈过后也许会有好转…… 「郑将军!」 红莲带着侍女去给萧陌准备午膳,却没想到正好碰见往太子寝宫赶的郑将军,立即弯下腰施施然给他行了个礼。 「起来吧,太子有没有回来?」 郑澜挥手让两名侍女免礼,问起一大早就去楚王那里復命的楚越汀。 「殿下还没回宫,不过郑将军,萧陌姑娘醒了。」 红莲恭敬的一一回答他的问题,末了又把萧陌醒来的事告诉了他。 她知道郑澜是跟太子殿下一起回宫的,必定与萧陌熟知,想来也是很在意她的安危。 果然,听到萧陌醒过来,郑澜很惊喜,顺手指了一个身后跟的侍卫去给楚越汀传递消息。 至于自己,则是大踏步赶往萧陌所在的寝宫。 红莲看着郑澜匆忙离去的脚步,微微垂下了眼睫,直到身边的侍女出言提醒,才再次提步离开。 「萧陌!你可算醒了!」 郑澜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看雪的萧陌,大条神经的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还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看到楚国的雪而好奇。 「不过我说你好不容易醒过来,怎么不躺在床上好好静养,楚地的雪天很多,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他起身关了窗户,又把室里炉子的火烧旺了些,免得萧陌再感染上了风寒。 雪景被掩,萧陌慢慢将视线自来熟的给自己倒热茶的郑澜。 「林雪疏是楚国太子,你的身份应该也不是单纯的药童吧。」 「呦,宫人都跟你说了?不过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太子他的身份不简单吧。」 郑澜将袖中还带有余热的桂花糕推到萧陌面前,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 「我听宫人说你早上就醒过来了,也不肯吃东西,赶巧太子让我去宫外带了有名老师傅做的桂花糕,尝尝吧,看看是不是跟在秦国和晋国的味道不一样。」 萧陌捻了一块清香扑鼻的糕点,这个时候不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恐怕买这几块小小的糕点,费了郑澜不少功夫。 轻咬一口,糕点松软的入口即化。 没有秦、晋两地的味道甜,但桂花的香味却要比其他两地浓郁。 直到桂花糕的甜味完全隐匿于唇舌,萧陌才淡声开口。 「我曾经猜过你和他的身份也许会是某国的王孙贵族,但没想到他会是楚国太子,而你是楚国的护国将军。」 「世事无常嘛,起初殿下救你的时候我也没想到后来进过了一年,你会成了殿下喜欢的人,成了我的挚友」 郑澜没骨头的趴在桌子上单手撑头,轻声问她:「萧陌,你觉得,我们骗了你吗?」 「不。」 她轻摇了一下头。 「你们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份只是单纯的医师和药童,而我也从未开口问过,算不得欺骗。」 郑澜:「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吗?」 「我……」 「你是在担心自己跟殿下身份的悬殊,还是不愿被困在这深宫之中?」 萧陌抿着唇不出言,郑澜却兀自的笑了起来。 「萧陌啊萧陌,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明明面对敌人时孤傲兇狠的像一匹狼,但面对太子时却又变成了敏感又可怜的小猫。」 「郑澜……」 郑澜摆了摆手,似是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自顾自的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楚国现任楚王一生只娶了一个王后吧,我记得当年楚王参与王位之争,本是继承王位最得民心的皇子,最后却为了我们王后失去了继承王位的资格。」 「为什么?」 「因为我们王后的母族当年参与叛国,虽说是被陷害,但王后那时还是已经被贬为了庶民,而且是戴罪之身的庶民,但我们陛下为了心爱之人自愿退出了王位之争,从此过上了依山傍水的生活。直到十年前,新任楚王荒淫无度,以我爹为首的忠良请了陛下出山,才有了如今的楚国盛世。」 「萧陌,我跟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雅正有礼之人。你知道吗?自从他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变成一个疯子。」 「一路上,他三番五次都想告诉你他的身份,因为他说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但都被我制止了,他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当年楚王的余孽至今还有留存,如果他在外暴露了楚王这个唯一子嗣的身份,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在边境的时候为了救你暴露了身份。」 「你昏迷不醒,对我们回国途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当时抱你回宫的他穿的那间月白衣袍已经被沿途刺杀他之人的血染成了红色。」 「萧陌,是你把他这样的人拉下了神坛,你不能不要他……」
第100页 郑澜的这句话语音还未落下,萧陌就已经起身跑出了寝宫。 听着侍女慌乱的叫喊声,郑澜勾着唇优哉游哉喝了一杯茶。 突然,他想起来萧陌刚才从他身前跑过去时,脚上好像没穿鞋? 他懵懵的抬头看向里屋的榻上,那里端端正正摆着明显是是一双小巧女足的鞋子。 「萧陌!鞋!」 他抓起榻上的鞋子立即转身去追萧陌。 开玩笑,要是让楚越汀知道自己让萧陌光着脚去找他,他的俸禄能被扣到明年! …… 楚越汀是在跟楚王后请安时收到郑澜送来的萧陌醒过来的消息的。 楚王后看着自从收到消息后就坐立难安的儿子,又说了几句宽慰话,就笑着让他赶快回去看心上人。 在踏进太子宫的前一刻,他都没想到萧陌会冒着大雪,披风里只着单薄的寝衣扑进自己的怀里。 「萧陌……」 「萧陌穿鞋啊!」 郑澜举着萧陌的鞋一路狂奔,奈何两人这种时候脑子竟然开始变得不灵光,明明用轻功是一段很短的路,却非要用你追我赶的方式在楚王宫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郑澜迎面看见楚越汀,一个急停之后,与他身后跟着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经郑澜这么一闹,楚越汀才反应过来,萧陌竟是一路光着脚来找自己的。 楚越汀解开身上的披风包到萧陌身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打横抱起,刀了一眼心虚的用脚尖磨地的郑澜,大步向寝殿走去。 跟着郑澜跑到半路的红莲远远就看到了楚越汀的身影,确定萧陌在宫里跑不丢后又立即回了太子寝宫,让人立即去准备热水。 萧陌昏迷了几天早上才醒,这会儿又在外面跑了这么长时间,恐怕是要受风了。 被楚越汀抱回的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楚越汀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冒着大雪跑出来,只是让红莲将端来的热水交给自己。 萧陌的脚很白,薄薄的皮肤下紫色的血管跟青筋很明显,只是两只脚多多少少都有些陈年的疤痕。 他抬起她冰凉的脚,轻轻将温热的水撩到她的脚背上,先让她适应水温,之后细心为她洗去脚底的灰尘。 站在一旁的红莲看着被身份如此尊贵的太子宠爱的萧陌,心中羡慕不已。 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又忍不住苦笑。 因为她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是她永远不能说出口的存在。 她默默带着被内阁两人相处方式震惊到的众宫人退出了寝殿,留给两人私密的空间。 萧陌看着为自己洗脚的楚越汀,没有说话,但觉得他好像变了许多。 从前还是林雪疏时的他,喜欢穿颜色浅淡的衣服,身上总是有好闻的草药味,最常穿的就是温柔的月色。 他之前也没有带过发冠,一头长髮总是用一支玉簪半挽在脑后,就连生气发火时,整个人都是美的温柔。 楚国以玄色为尊,火焰凤凰为护国神兽。 如今,眼前的楚越汀身着绣有金丝火凤的玄色长袍,所有长发被华丽的金冠束成了高高的马尾,所有五官一览无余。 没有了穿着的加持,萧陌发现,其实楚越汀的长相没有他是林雪疏时的那样温柔,甚至看起来有些上位者的凌厉。 眉弓挺拔,唇红如血,明明跟林雪疏是同一种脸,但此时的他美却是浓艷的妖冶。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楚越汀用棉布为萧陌擦干脚,又细心为她穿上了棉袜。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的脸却不说话,一如之前一样笑得温柔的先开口。 萧陌想了想道:「只是觉得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不管是脸,还是整个人……」 「不管怎么变,林雪疏是我,楚越汀也是我,阿陌,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楚越汀扣住萧陌抚摸自己脸侧的手,直直望进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无论是身份如何的改变,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是真的,阿陌,你知道的……」 「……」 萧陌看着楚越汀令人惊艷的面容兀自笑了。 她这一笑似是已经解开了所有心结,所以显得格外明艷动人。 「嗯,我知道,所以才会在郑澜跟我说你满身鲜血带我回楚国的时候跑出去找你,我一直都捨不得你受苦,你也是知道的。」 楚越汀看着她的笑有些愣神:「阿陌……」 「嘘,楚越汀,不管你是医师林雪疏,还是楚国太子,我喜欢的人一直都会是你,这一点不会变,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瞒着我让自己陷入危险,我心疼……」 第61章 萧陌未说完的情话最终淹没在两人的唇舌之中。 一直以来,萧陌都认为自己可以在得知楚越汀任何身份的情况下守在他身边,但在他人说出楚越汀楚国太子这个身份的那一刻,她却胆怯的退缩了。 她承认自己很自私。 就像郑澜说的那样,明明是自己把他这样像月亮一样干净的人拉下了神坛,却因胆怯身份的悬殊想过要抛弃他。 面对楚越汀直白的爱意,萧陌愿意为了他勇敢一次。 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都不算辜负他们两人曾生死相依的那段时光。 …… 由于秦子钰那剑是带杀意,想致楚越汀于死地的,所以刺得很深。
第101页 就连萧陌这样的身体素质极强的年轻人都在楚王宫里养了一个月,才没有再出现过伤口崩裂的情况。 修养期间,郑澜和周羽轩一天会来太子寝宫好几趟。 有时候是送一些楚国的民间美食,有时候只是单纯的来陪她聊天解闷。 不过有了他们两人的陪伴,在楚越汀上朝的时间,她总归不会太寂寞。 「陌陌你知道吗?现在楚国京城可热闹了!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和耍杂技来迎接新年的百姓,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一国都城的繁华呢!简直比我们太原城过年的时候还要漂亮!」 萧陌吃了一口他们从宫外带给自己的乳酪,听着周羽轩绘声绘色的描述,眼里是掩盖不住的艷慕。 说实在的,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大半,只是因着之前大夫特地叮嘱过楚越汀,身为习武之人的她身体其实还有很多小毛病,现在好好调养,以后能少受些病痛折磨,所以才会休养了这么长时间。 刚刚下朝的楚越汀刚进门就看到周羽轩开心话的滔滔不绝,而萧陌眼巴巴看着他眼神艷慕,不免有些好笑。 「怎么?就这么想出去玩儿?」 「你回来了!」 萧陌看着顶着一身风雪进门的楚越汀,声音是掩盖不住的雀跃。 「乖,有没有喝大夫给你准备的药?」 楚越汀脱了身上的披风,因怕把身上的寒气带给萧陌,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长髮。 「已经喝完了,这回是郑澜看着我喝的!」 似是怕楚越汀不信,萧陌又指了指一旁默默嗑瓜子的郑澜。 被点名的郑澜对着还敢求表扬的萧陌翻了个白眼,随口夸赞道。 「对呢,萧陌可听话了,只不过喝药的时候要五六个人追着跑,踹我的那两脚,我现在腿还正疼着呢!」 楚越汀知道萧陌很抗拒喝苦药,也能猜想道她大概是儿时吃了太多苦,所以现在才会格外嗜甜。 听完郑澜阴阳怪气的调侃,他笑着把萧陌牵回了桌子前,对郑澜道。 「今天侍候太子妃侍候的不错,赏你三个月的俸禄。」 自从半个月前楚越汀的母亲楚王妃来看过萧陌之后,就让所有宫人以太子妃的身份称唿萧陌。 萧陌起初因为这个称唿羞赧不已,但时间长了倒也就习惯了。 如愿得了好处的郑澜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眯眯「虚伪」的奉承两人道。 「嗐,什么钱不钱的,萧陌是我共生死过的朋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对了殿下,你赶紧去派人通知一下内务,一会儿我走了好去领钱。」 这一番拐弯抹角的话下来,逗得几人哭笑不得。 从未缺过钱的周小侯爷有些好奇的问他:「郑澜哥,你身为楚国的护国将军,怎么这么缺钱?」 周羽轩不提关于钱的事倒好,提完之后郑澜直接是火气直冒。 「你们还有脸问!我刚回国就被尊贵的太子殿下扣了三年俸禄,小侯爷您这一个月吃喝玩乐全靠我自掏腰包,我之前存了五年的俸禄在这短短一个月就被你们掏空了!」 「我什么时候要扣你三年俸禄了?」 楚越汀吃了一口萧陌递给自己的乳酪,对于扣了郑澜三年俸禄这件事,似乎真的毫无印象。 郑澜:??? 「就萧陌醒的那天,您可是当着所有人面亲口说的!」 「……」 楚越汀嘆了口气,拍拍郑澜的肩膀。 「可是我没让内务府真扣了你的俸禄,我听红莲说你姐姐之前来过这里一趟,至于你那不见的三年俸禄,可以去问问她。」 「……」 「郑瑜你死定了!!!」 郑澜拍完桌子,怒气沖沖的走了。 周羽轩因为需要他领着才能自由出入楚王宫,也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看郑澜背影都掩盖不住的愤怒,萧陌转头问楚越汀道:「郑澜的姐姐叫郑瑜?」 之前他们还在晋国的时候,曾听郑澜提起他的姐姐,萧陌还以为他们姐弟两个感情很好,如今看来,这还是一对「冤家」。 楚越汀点了点头,笑着道:「嗯,郑澜家是世代为将,到了郑老将军这一代,他本只是想把郑澜培养成下一代接班人,让郑瑜这个女儿家远离战乱纷争,但没想到郑瑜的天赋比郑澜还要高,执意要当一名武将,所以现在郑家出了两名少年将军。」 萧陌可以理解郑老将军不想女儿参与朝政的心思。 毕竟是个女孩子,上了战场肯定会受到不少委屈,惹得父母心疼。 「阿陌,在屋子里闷了这么长时间,要不要出去走走。」 楚越汀让红莲取来了他最厚的披风披在萧陌身上,带着她在偌大的楚王宫里慢行。 萧陌今天是第一次走出楚越汀的太子宫,所以看到整个王宫的景象时很新鲜。 因为楚国神兽是火焰凤凰,所以楚国不管是民间还是宫中,梧桐树已经成为了特色的景象。 高大挺拔的梧桐如今已经落叶归根,只剩下堆满积雪的树杈,看起来倒是让整个王宫少了几分威严。 楚越汀带萧陌去看了梅林开的正盛的梅花,玩心顿起时还跟萧陌在雪地里打了会儿雪仗。 最后害怕玩闹太长时间萧陌会受风寒,才为她折了几枝梅花离开。 「那个园子里种的是什么树,怎么枝干都枯了?」
第102页 两人离开时经过很多品种植物数目的园林,但这片眼前这片看起来树木干枯、却被修建的特别精緻的树林引起了她的注意。 单单看这些干枯的树干,萧陌甚至猜不出这些到底是什么树。 楚越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后笑了起来。 「这种树无论是在楚国,还是在中原地带,都是楚王宫独一无属的,名字叫枯木桃花。」 「枯木桃花?很奇怪的名字。」 萧陌知道桃花树,但却不知道枯木桃花这种品种的桃树。 楚越汀为她顺着长发,说起了这种树木的由来。 「其实这种树是我的母亲无意之间发现的,当年她刚与我父亲私定终身时,恰逢母族被当时的楚相陷害,而她也被贬为了庶人。为了不连累当时是楚王位最有利竞争者的父亲,她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就将随手捡来的一段枯树枝交给父亲,告诉父亲,如果能把那段枯树枝种成参天大树,她就冲破两人身份的限制,为父亲勇敢一次。」 萧陌试着猜测:「所以楚王当时是种出来了吗?」 楚越汀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答案。 「不,一段已经干枯的树枝怎么可能存活?父亲当时早就知道母亲是为了离开他,才出了这个无解之题,但最终还是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他找了一名魏地的花匠,将那段枯树枝嫁接在了其他树上,所幸是那段树枝里面并没有完全干枯,花匠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把它培育发芽,然后移植在土壤里正常生长,最后成为了一棵参天大树,就是现如今父亲书房前的那棵。」 「至于这些,都是用那棵树的枝桠培育成的,因为花期过后形似枯木,所以就取了名叫枯木桃花。」 楚王跟楚王后的故事其实在民间还有很多,但最广为传颂的,就是当年楚王「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故事。 萧陌安静的听完整个故事,末了才轻轻出声。 「楚王他很爱王后。」 明知不可能完成的难题,却愿意为了留住爱人一意孤行,楚王是真的很爱王后。 「嗯,如果不爱,他也不会这一生只有母亲这一个妃子。」 楚越汀从身后抱住萧陌,吻着她的侧脸。 「阿陌,我爱你,也只爱你,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萧陌看着眼前这片象徵着一段爱情的枯木桃花林,楚越汀唇角留下轻轻一吻。 她曾因为身份,起过离开楚越汀的心思,导致了他如今的不安。 所以往后余生,她都不会离开楚越汀。 这既是自己对楚越汀的承诺,也是她做过的最坚定的决定。 「放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离开这个世上……」 …… 第62章 「栩栩,你觉得萧陌这个姑娘怎么样?」 看着枯木桃花林里相拥的那对璧人,楚王楚墨溪默默牵住了妻子的手。 「栩栩」是楚王后林凌的闺名,纵使身在楚王之位数十年,楚墨溪每次到了林凌面前,都是一个温情害羞的男孩儿。 林凌牵着他的手笑道:「我去见过了,是个好孩子,纵使在秦国做了十年杀手,但心思依旧单纯,周身无半点杀戮的气息,说到底是萧宇涵的女儿,萧哲远的孙女,很有她祖父当年的气度。而且,她很爱小越……」 林凌此番对萧陌的评价颇高,看起来很喜欢同样出身武将世家的她。 楚墨溪看了一眼笑着被自己儿子牵引着往回走的萧陌,心中升起无数感慨。 「遥想二十年前满门忠烈的秦国萧氏,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二十年后的现在,唯一的后人会为了生存,过了十年暗无天日的生活。」 林凌也看着自己儿子和萧陌轻声道:「这孩子跟我的身世相似,但我却比这孩子幸运的多,起码在那时候我有你,但她……」 看着妻子对萧陌离开的背影微微出神,楚墨溪心疼的把人搂紧怀里。 林家当年的流放之案是林凌的心病,即使他后来拼命救下来了林凌和她的哥哥,但林氏两位老人却为了保护林家上下几百口人…… 楚墨溪知道,看到现在的萧陌,妻子大概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好了栩栩,父亲他们都不希望你这一生都怀着愧疚,至于萧陌那孩子,自从萧家的事被秦王翻案以后大概就放下了,现在的她,有了爱人,有了家,也有了朋友。」 「小越是我们亲手带大的孩子,他跟我一样性格,认准了就是一辈子,他不会再让萧陌那孩子吃苦。」 想到那时自己悄悄去看萧陌,儿子知道后匆匆忙忙赶回太子宫时的神态,林凌掩唇笑了起来。 「确实跟你很像,都是喜欢可怜巴巴的求着爹娘,不要难为自己喜欢的姑娘。」 楚墨溪大概也是想到了自己去向林家主求娶林凌的事,也笑了起来,慢慢牵着妻子去看还未开花的枯木桃花林。 「因为再强大的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都可以为了她抛弃所有尊严,哪怕得不到任何回应。」 林凌笑着嗔怪道:「你是不是又再讽刺我当年想离开你的事?」 楚墨溪也笑着讨饶:「我可不敢。」 「栩栩,等到小越跟萧陌那姑娘成婚,我就退位带你去游山玩水好不好?我有些想我们在乡下的那几间草屋了,也想你亲手为我烤的鱼的味道。」
第103页 「好……」 …… 又过了大概半个月,萧陌身上的伤基本痊癒。 年三十那天,郑澜跟周羽轩早早就进了楚王宫,等着也凑上楚越汀的豪华马车一起出宫玩儿。 郑澜围着整装待出的萧陌看了一圈,笑眯眯的开了口。 「萧陌啊,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漂亮了好多,果然爱情中的女人都会变……嗷!」 郑澜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看向打人的楚越汀无声控诉,却被他无情忽视。 「你是不是眼睛不好?阿陌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周羽轩挠了一下下巴,也接着楚越汀的话道:「对呀郑澜哥,陌陌一直都很好看啊?」 郑澜:…… 我就打个比方!比方!!! 涉世未深的周小侯爷没有原则性的附和着楚越汀夸萧陌,把郑澜搞得无话可说。 搞不过楚越汀这个小狐狸,郑澜只能抓着周羽轩这只傻狗子撒气。 「哎呦郑澜哥你轻点……」 「我去你还敢还手……」 「别跑……」 萧陌好笑的看着又打闹起来的两人,笑着把人两人拉开,提醒他们已经到了出宫的时间了。 此时红莲贴心的带着几位侍女为萧陌几人递上斗篷,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走路太过慌张,平日里一向稳重的红莲居然在为萧陌递斗篷时绊住了地上铺的摊子,直直的摔了出去。 红莲在萧陌背后的位置,当她听见旁边侍女的一声惊唿回头去接红莲时,已经来不及了,但好在郑澜动作够快,没有让红莲直接摔在地上。 「有没有伤到?」 「我没事的太子妃……」 红莲似乎是被吓到了,一直呆愣愣的看着接住自己的郑澜,直到萧陌关心的声音传出,她才慢慢退出郑澜的怀里,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多谢郑将军搭救。」 「房间里就算铺了毯子摔一跤也会很疼,红莲姑娘以后还是小心些好。」 郑澜不在乎的甩了甩手,末了又忍不住唠叨的叮嘱了一句。 红莲脸颊发红的又朝几人行了礼,带着剩下的几名宫人匆匆退出房间。 楚越汀似是没有察觉红莲的异样,接过萧陌臂弯里搭着的斗篷为她系好。 而萧陌,看着红莲慌乱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最后的最后,郑澜没能带着周小侯爷凑着太子殿下的豪华马车。 因为他们此行正值新年,太子殿下出现在热闹的京都,势必会引起百姓的轰动。 况且,楚越汀身后还有一帮虎视眈眈的前楚余党,所以万事小心,皆宜从简。 为了让百姓安安稳稳过个年三十,也为了自己玩的舒心,楚越汀几人算是秘密出行。 看着马车外安定热闹的楚国京都,萧陌轻轻勾起了唇角。 她前几日已经给哥哥寄去书信了。 许诺是自己在秦国唯一的念想,时间算下来,他现在应该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希望能来的及和他们一起过元旦。 因为父亲萧宇涵当年是翰林学士,萧陌小时候老是听父亲说,楚国之地是古今大半文人雅客的故国。 当时她年纪还小,只靠书中的描绘和父亲口头传述,根本想像不出真正的楚国是什么样子。 可当她被楚越汀搀扶着下了马车,看到整个京都的面貌时,她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说。 身着轻便罗裙的妙龄少女在只有小手指般粗细的绳索上翩翩起舞,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楚地新年小调,轻盈的身姿和悦耳的声音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鼓掌。 衣着朴素的书生脸上挂着腼腆的笑意,一旁的人有富贵公子哥,亦有像他一样的普通书生。 他在火红的对联上行云挥笔,一手好字引得周围不少爱字之人争相抢夺…… 楚国的新年似乎跟秦晋之地的大差不差,但又有着自己鲜明的特色。 郑澜跟周羽轩一下马车,就兴沖沖的挤进人群去看各种表演和买小吃。 楚越汀为萧陌买了一串她馋了很久的糖葫芦,牵着她的手顺着人流走。 看着路边百姓准备的各式各样的新年物件,萧陌轻轻捏了一下楚越汀的掌心。 「楚国迎接新年的风俗似乎跟秦国有些相似,不过又有很大的差别。」 「因为在父亲即位之前,楚国各地一直处于割裂的状态,其中不同地区融入了各国风俗,形成了一国多样的新年庆祝方式。后来父亲为了顺应百姓习俗文化的发展,所以推行了文化包容的法政,才有了如今楚国对文化的包容性。」 楚王即位那年,是匈奴与中原战争结束的那一年。 楚国当时的形式比其他各国严峻的多,甚至可以说是内忧外患。 楚王在短短的十年能将刚刚结束战争,又经歷新王即位的楚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实在是不失为中原各地百姓歌颂的一代明君。 楚越汀在一个首饰铺前停了下来,拿起了外面摊位上摆的一支红宝石髮钗。 年轻的老闆娘见他喜欢这支髮钗,浅笑着从店铺里出来为他推荐起来。 「公子好眼光,这支髮钗是铺子里新收的样式,整个京都就这么个一支,跟您家姑娘很配。」 老闆娘说的这些话也不全是客套。 萧陌今天穿的是一件正红色罗裙,因为楚国女子未出嫁之前都会绑髮带以表明未嫁之身,所以红莲为她梳妆时也为她绑上了与衣服同色的髮带。
第104页 其实楚国一般姑娘家不会轻易穿这类正红色衣服。 一来是因为正红色布料在楚国比较珍贵,平常人家只捨得用来做嫁衣;二来是这种颜色真的不好驾驭,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种明艷的颜色压制住原本漂亮的容貌。 老闆娘觉得,这位公子身后的这位姑娘就没有出现被红色压住相貌的这种情况。 正红色的罗裙将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映衬的更是肤若凝脂,饱满的额头上画了同颜色的莲花样花钿,明艷的五官在红色的衬托下映衬的更加惊艷。 她猜测萧陌应该不是楚国女子。 只因楚国女子长相大多都温婉可人,很少有这种五官明艷的姑娘。 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着的手,老闆娘瞭然了两人的关系,笑着祝福这一对璧人。 楚越汀将髮钗插进萧陌的发间,盯着她的脸看了很长时间后才笑着称赞道好看。 萧陌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他的视线明明都没往自己的髮髻处看,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好看了。 不过她向来对楚越汀的话没有原则,况且他们这次出宫本就是寻开心的,不管他做什么,只要开心也是好的。 楚越汀当然开心,痛快付过钱后,伸手去接老闆娘递过来的香囊。 萧陌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出言询问老闆娘这有什么寓意。 「为什么还会送一个香囊?」 老闆娘递香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 「看来我猜的没错,姑娘当真不是我们楚国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香囊:「在我们楚国,髮钗这种女子用的东西相当于私密物,只有家人才能送未出嫁的女子髮钗。」 「所以在我们这儿,只要是未嫁的姑娘接受了同样未婚男子送的髮钗,就相当于同意了男子的求婚。」 「这香囊是用来装未婚男女的髮丝用的,一般都是由男方家庭提供,之后交给姑娘家的家人,叫做定情,我们这些做髮饰生意的,送买髮簪的新人香囊算是讨个彩头,这是我们楚国流传了千百年的婚嫁风俗。」 …… 萧陌被楚越汀牵着继续顺着人流走,不经意间总是会去想刚才老闆娘说的话。 髮钗定情…… 她的唇角勾了起来,在心里暗暗开心。 楚越汀总是一次又一次在自己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直白的向表露爱意,让她的心都化成了水。 她不动声色将两人相牵的手扣的更紧,算是对他的回应。 「萧陌!快吃好吃的!」 郑澜和周羽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一看到两人,就往萧陌怀里塞了各式各样的小吃。 郑大将军自从回了楚国更是过得如鱼得水,这整条街的小贩让他闲聊了个遍,末了还能在买的物什上优惠不少! 楚越汀不太喜欢在饭点时间外吃东西,倒是萧陌给面子的在小吃里面挑了几块桂花糕。 至于剩下的,后面跟着的普通小厮样打扮的侍从十分有眼色的接过她手中多余的重量,安静跟在几人身后。 「萧陌,你的口味怎么这么单一啊?这么多好吃的,你为什么偏偏只挑糖葫芦和桂花糕吃?」 郑澜咬了口手中的炸肉串,指着萧陌手里的桂花糕有些疑惑。 楚越汀有心护着萧陌,看了他尽是肉油的爪子,轻飘飘道:「你以为阿陌跟你一样什么都吃?」 郑澜刚开始没琢磨出他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脸向周羽轩求证。 「他是不是在说我像猪?」 周羽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将手里的炸串塞给身后的侍从,用态度表明一切。 楚越汀捏着萧陌的手指,继续给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周羽轩的郑澜补刀。 「我可没想骂你,是你自己说自己像的。」 郑澜看了看自己油乎乎的爪子,又看了看站在楚越汀身边憋笑的萧陌,黑着脸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 第63章 因为郑澜有意想带着萧陌过楚国的夜市,所以几人中午的时候就没回王宫,直接找了京都最有名的酒楼,当做他们一伙生死患难过的伙伴私下的新年庆祝。 酒楼里的菜很好吃,酒也很香,就是几人都不允许萧陌碰酒让她有些不太满意。 之前萧陌在巫祝镇喝醉耍流氓还好,起码那里人少,有没有认识他们的。 如果这次她要是在酒楼喝醉了,那真的要在郑澜和周羽轩两人面前上演一场惟妙惟肖的恶女霸男图了。 楚越汀笑着为因为没喝到酒而不开心的萧陌夹了筷鱼肉,细心挑去刺,放到了她的碗里。 「好了,别不开心了,菜可以多吃,但酒你今天是万万不能喝的。」 萧陌吃了他夹的鱼肉,有些郁闷的问道:「我喝醉了真有那么可怕吗?」 楚越汀笑而不语,倒是郑澜阴阳怪气道:「岂止是可怕?简直是女流……唔!」 萧陌看着突然捂住郑澜嘴的周羽轩,脑袋里渐渐冒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周羽轩讪讪放下了捂着郑澜的那只手,暗地里使劲掐了他一把,示意他看楚越汀。 楚越汀这会儿依旧是笑而不语的在为萧陌挑鱼刺,只是不经意间瞥向郑澜的眼神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警告。
第105页 郑澜抖了抖,捂紧了自己的钱包,乖乖闭了嘴。 其实很想知道自己喝醉酒之后,到底做了什么的萧陌:? 这顿由楚太子殿下请客的午饭让几人吃的都很开心。 尤其是郑澜,他因为吃了两只酒楼里的招牌烤鸡,最后结帐时都有些走不动道了。 「真是出息,以后出去了别说你是郑家的嫡长子,我怕你把郑太傅的脸给丢尽。」 楚越汀跟周羽轩合力把吃撑了的郑澜扶到酒楼下的休息室里休息,看着他这幅「哎呦哎呦」不停叫唤的模样,还是没忍住嫌弃了两句。 郑澜揉着肚子躺在床上,委屈巴巴道:「我这一年到头才宰你这么一回,况且这家酒楼的菜贵的跟金子一样,我可不得好好吃一顿!」 萧陌向店家要了一碗用来消食的酸梅汤。 郑澜喝了一口后好受了很多,看着萧陌感动道:「萧陌,还是你好!」 萧陌憋笑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到吃撑饭到走不动道的人,觉得还挺稀奇。」 感动的郑澜瞬间收起感动的「泪水」:萧陌果然跟楚越汀学坏了! 郑澜这会儿撑得有些不想动,其他几人又不会直接把他扔在酒楼里不管,只好又跟老闆要了些瓜子、糕点,一边等郑澜消化食物,一边说些小话。 萧陌顺着阁间的窗户往外看。 街道上的行人一片其乐融融,小贩的叫卖声络络不绝,此时的楚国都城不仅是中原各地文人骚客心之嚮往之处,更是代表这宁静祥和的烟火之地。 楚越汀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也朝着窗子外看。 「楚国的民风与秦、晋两国还是有些差异的,而且因为族群混杂,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很安宁。」 萧陌撑着下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看向窗外。 「其实能做到如今这种地步已经很好了,毕竟楚国是现在中原各国唯一一个接受种族混居的国土,不管是楚王还是你,都是这些百姓眼中的好君王,好储君。」 楚越汀笑了笑,没反驳她的话。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下一任楚国的君主,对于这一片国土,他虽然时时会因为重大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但依旧热爱这片国土。 他靠在了萧陌的肩上,静静地陪萧陌看向窗外的人间烟火。 如果不是因为年间热闹的气氛突然被个下流胚打破,萧陌觉得她和楚越汀就这样仅是并肩安静坐着一天,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啊!你放开我!救命!」 「救命……」 眼看着窗外被一个年轻男人调戏的连声尖叫的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萧陌直接从窗户边一跃而出,二话不说给了年轻男人一记永生难以忘记的满地找牙。 周羽轩扒着窗户,看着楼下突然发难的萧陌都惊呆了,萧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郑澜这会儿也顾不得「哎呦哎呦」喊肚子难受了,屁颠屁颠跟着楚越汀下了酒楼去看热闹。 楼下,萧陌冷着脸将被调戏的姑娘护在身后,看着地上满地找牙的年轻男人似乎还想再补一脚。 周围的路人对萧陌的路见不平连连称赞,一声声欢唿声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萧陌是个惩奸除恶的江湖女侠。 女侠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被打扰了与心上人的安静依偎时间,任谁心情都好不起来。 年轻男人还在地上惨叫,因为疼痛开始口不择言咒骂萧陌和萧陌身后被调戏的女子。 萧陌被他吵得皱眉,抬脚想把这人的另一颗门牙踹掉,结果这人倒也是机敏,察觉到萧陌的心思居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扒开人群准备逃脱。 萧陌岂能如他所愿。 且不说楚国是一个严法国家,这男子指定要被送进牢狱教育一段时间,而且他还没跟被调戏的姑娘道歉呢,容不得他跑。 萧陌提步追了上去,三两除下就把年轻男子抓了回来。 年轻男子眼见逃跑不成,居然开始使歪门邪道。 袖子一甩,一道浓烈的刺鼻气味直冲萧陌的鼻尖。 萧陌是谁,她在暗影司那段时间连□□都囫囵吃过,这小小的软筋散药性对她根本不值一提。 但被暗算之后萧陌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她冷冷的看着地上因暗算不成,睁大眼睛的年轻男人,举起了拳头。 「姑娘,得饶人处且扰人。」 …… 萧陌的拳头没有落在男人的身上,被人中途拦了下来。 来人掌风凌厉,对上她丝毫不显下风,甚至隐约有与她对着干的意思。 萧陌顺着来人拦着自己的手掌看向她的脸,入目便是一张英气掺杂着明艷的面容,最巧的是,眼前这位不知名的女子,竟跟自己穿的是同一种颜色的罗裙。 楚越汀和郑澜此时也匆匆赶来。 郑澜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一个劲扒着人群往前沖,直到看清萧陌对面的人是谁,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姐? 萧陌皱眉挣开了女子束缚着的手腕,将视线来回在郑澜和女子的脸上盘旋。 既然郑澜叫这名女子「姐」,那她岂不是楚国有名的女将军,郑瑜? 楚越汀慌忙走到萧陌的身边,牵着她被郑瑜碰过的手腕看了看,确认无事,他才松了一口气。
第106页 看萧陌疑惑,他指了一下郑瑜解释道:「郑瑜天生神力,凡是她碰过的东西十有八九不是折了,就是散了,还好她刚刚没对你下狠手。」 「喂喂喂!能不能见个不认识的人就说我力气大?我不要面子的吗?」 郑瑜皱着眉有些不满楚越汀把自己天生力气大的事情说出去,挥出拳头砸向他的肩膀,却被他躲过。 没打着人郑瑜也不恼,笑着对萧陌道:「你好,我是郑瑜,不过你应该听郑澜说起过我,我是他的姐姐,是……」 她又指了指萧陌身后的楚越汀,接着道:「是他的青梅竹马。」 楚越汀因为郑瑜这句有些暧昧的「青梅竹马」微微皱起了眉,但想到他跟郑瑜之前种种,终是没有反驳她这句话。 萧陌伸出刚才被郑瑜抓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淡定握上了她向自己伸出的手。 剎那间,几乎骨裂的疼痛从与郑瑜相握的手中传向她的整个手臂。 「郑瑜!」 楚越汀突然拨开了两人相握的手掌,揽着萧陌的肩膀冷声警告:「别太过分。」 郑瑜看了看被楚越汀拨开的手,冲着萧陌大大咧咧一笑:「不好意思啊萧姑娘,我这人为楚国行军打仗粗鲁惯了,要是弄疼你了你别介意。」 萧陌整个后背靠在楚越汀的胸前,看着郑瑜没有出言,只是让周围的群众报了官并遣散了他们,之后又将刚才那名被调戏女子的香囊取下。 香囊打开的一瞬间,楚越汀几人都迅速以袖掩鼻。 他们几人因为身份原因对各种药物几乎都身经百战,所以女子的香囊被打开时,他们就已经闻出这里面放了大量催情的药物。 在香囊未打开时药性不显,但要是这女子一整天都带着香囊,也许是在逛夜市,也许是在回家的路上,这药绝对会让她吃很多苦头,甚至失了清白。 知道事情原委的女子大惊失色,含着眼泪向萧陌道谢后连集市都不敢逛了,领着侍女匆匆离开了人海。 直至这时,郑瑜才明白刚刚萧陌对年轻男人穷追不捨的缘由。 这男人留了后手,如果不是萧陌发现其中端倪,那姑娘就危险了。 第64章 想起刚才自己对萧陌说过的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真相大白后略显几分滑稽。 郑瑜对刚才不明白真想就谴责萧陌的行为大大方方道了歉,也不管萧陌反应如何,笑着一把揽住了一旁正懵着的郑澜,揪着他的耳朵道。 「臭小子!怎么说你姐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疼疼疼!姐我错了我错了!」 郑家姐弟的相处模式看起来跟寻常人家没什么区别,都是吵吵闹闹,最后还是互相在意着。 郑澜捂着自己的耳朵问郑瑜:「姐,你不是跟着娘回外公家了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郑瑜摆摆手,不满道:「外公家有什么好待的,都是一些大人,说话拐弯抹角的,无趣的很,我就跟娘辞行回来了。」 郑澜挠了挠头,乐呵呵道:「那也正好,我们今天晚上准备逛夜市,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吧,正好你也认识认识我的朋友。」 郑瑜闻言看了眼靠在楚越汀身前,垂睫不知在想什么的萧陌,又瞥了一眼站在萧陌身边明显一副紧张姿态的周羽轩,笑了笑。 「好啊,那我今天可要跟你们一起好好玩玩了……」 …… 楚国的夜市比萧陌想像的要热闹很多。 来自中原各国的百姓在楚国的都城相遇,用他们原有的庆祝新年方式融合楚地风俗,形成了种类繁多的新年文化。 萧陌这会儿正被郑澜拉着玩一个叫「以声碎杯」的游戏。 这种从其他地域传来楚国的游戏其实很简单,就是单纯利用人声调的高低,将台子上摆放的厚度不一的陶瓷杯震裂,如果成功了,会得到相应的奖励。 萧陌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倒是觉得嗓子吼得有些疼,默默跑回楚越汀坐着的小摊上讨一口甜滋滋的桂花酿圆子润嗓子。 「慢点喝,小心呛着。」 楚越汀端着碗餵了她几颗酒酿圆子。 可还没等萧陌坐下,郑澜又跑过来兴沖沖拉着她往另一个摊位挤。 楚越汀为她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笑着对她道:「去吧。」 得了他的应允,萧陌方才没有后顾之忧的跟着周羽轩和郑澜,穿梭在各个杂耍、游戏摊位。 郑瑜坐在楚越汀身边,手指无意识叩着小摊的桌面,看着跟自己弟弟一起穿梭各个角落的身影,状似不经意的对身边的人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子。」 楚越汀喝了口清茶,看着萧陌的身影淡声道:「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这样那样的标准,是遇上了,爱上了,才认定是这个人。」 他看了眼郑瑜身上跟萧陌同色的正红罗裙,意味不明道:「况且我记得你之前从未穿过红色衣服,如今不也是穿了吗?」 郑瑜听完楚越汀这番话笑了:「可是她曾是秦国二皇子的人,要是在以前,你绝对不会对这种身份的女子产生感情。」 楚越汀摇头:「秦国二皇子身边的人是『鬼剎』南枝,而她现在只是我的阿陌,是楚国的太子妃。」 郑瑜叩着桌面的手指停了,她抬头看向身旁的楚越汀,眼中没有在郑澜等人面前的洒脱,而是像所有女子对心上人的那般痴迷。
第107页 想起自己与楚越汀之前的种种,她有些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你既然可以接受那样身世的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郑瑜,这世间唯有感情一事强求不来。」 楚越汀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脸色未变,但茶盏触碰桌面时该外清脆的声音显露出了些许警示。 郑瑜自嘲的笑了,之后没再提自己与楚越汀之前的事,转而把话锋移到了萧陌身上。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 楚越汀轻声嗯了一下:「今年过完年才十八岁。」 郑瑜看着一直护在萧陌身边的周羽轩意味不明。 「人长得漂亮自然有很多人围着转,我看晋国那位小侯爷也挺喜欢她的,就连我那傻乎乎的弟弟也护着她,阿越,你真的能征服她这只鹰吗?」 楚越汀这回没再继续跟郑瑜的谈话,他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的褶皱,朝着他最不喜欢的人群里去。 郑瑜知道他是要去找萧陌,因为萧陌的身形在他们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了,还真是一刻见不到她都不行。 楚越汀最后没有回答的话郑瑜其实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答案,萧陌有没有被楚越汀征服她不知道,但楚越汀却已然万万全全属于萧陌这个人。 她在楚国甚至中原都是人人称赞的女将军,但在感情方面输的彻底。 罢了吧,郑瑜想,也许她跟楚越汀本就不合适,所以才会认识了这么多年却得不到他一丝超脱友情的爱。 …… 萧陌这会儿正跟郑澜和周羽轩一起看变脸。 变脸这种杂技起源于川剧,后来民间的有些艺人渐渐将其演变成一种老少皆宜的杂耍,倒是获得了很多人的喜爱。 她眼前这个正在表演的人应该是个年轻男子,身形修长,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男子表演到最后,说需要有一名观众配合表演自己的看家本领。 郑澜和周羽轩都兴沖沖的举手,想要做那个幸运观众,倒是萧陌双手环臂,俨然一副看戏姿态。 「那就这位穿红裙的姑娘吧!」 「我?」 萧陌莫名其妙被选为了幸运观众,被郑澜两人添油加醋推上了杂耍台。 她站到男子的身边笑了笑,没有再推脱什么,反正她确实是挺想看这个男子的看见本领的。 男子本身带的是一副红色獠牙面具,他又取了一副黄色面具覆在了萧陌脸上,宽大的衣袖在自己的脸前和萧陌的脸前轻挥一下。 在谁都没看清楚的情况下,男子脸上红色面具消失,而萧陌脸上的黄色面具变成了男子之前带着的红色獠牙面具。 剎那间,周围百姓的叫好声淹没萧陌所有听觉。 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没有立即摘下来,而是透过面具去看像脸上已无任何遮挡物的男子。 男子同样也在看着她。 他白皙的脸上挂着风流的笑,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与萧陌对视后,他上前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随后就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么儿,新年快乐,我来寻你了……」 …… 郑澜跟周羽轩看到变脸谱的男子突然抱住萧陌时,差点没炸,刚准备气势汹汹把那轻薄她的男子打得满地找牙时,却被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边的楚越汀拦下。 郑澜不满道:「殿下,那男的他……」 楚越汀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他是阿陌的故人。」 果然,楚越汀的话刚落,萧陌欢愉的声音同时传进了他们三人的耳朵。 「哥哥!」 郑澜默默放下了自己刚刚捋上去的袖子,周小侯爷看天看低看灯,不敢看跟萧陌相拥在一起的许诺。 楚越汀看着怂唧唧的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将视线重新投向萧陌两人。 许诺的存在他们是知道的。 萧陌曾向他们提过,自己在秦子钰手下的时候,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一直护着她。 他们相互扶持,一起度过了长达十年的光阴,有着任何人都无法超脱的亲情。 后来秦子钰追到楚国边境,萧陌也担心他会受此牵连,才让自己派了人去秦国保护他。 那人想来就是眼前这男子。 亲人的久别重逢总是格外珍贵,三人谁都没有去打扰萧陌和许诺,安静的站在离他们的不远处,聆听他们互相诉说思念。 转了一圈没看到郑瑜,郑澜挠了挠脸,悄咪咪跟楚越汀说小话。 「殿下,我姐呢?」 楚越汀垂下眼睫,淡声道:「估计是回去了吧。」 郑澜一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郑瑜大概又在他那讨不痛快了,有些愧疚道:「殿下,我姐她……嗐!都怪我爹当年老煳涂还不安生,给你们定了……反正殿下你也别太在意,我姐她就是对有些事太执拗了,等她转过来弯就好了。」 楚越汀听完他的这番话没有多言,只是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这事谁都怪不得,所以郑澜,你不必因为郑瑜的事对我有任何愧疚。」 郑澜笑着点了点头,但究竟有没有释怀只有他自己知道。 听完了事情全部经过的周小侯爷扣着手指,不敢出声。 天知道他只是跟郑澜两人站在一起等个萧陌叙旧,就被迫知道了郑澜姐姐跟楚越汀的陈年旧事。
第108页 他看了眼萧陌,又看了眼楚越汀,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有没有说清楚这件事。 萧陌这边终于跟许诺续完了旧,脸上扬着明艷的笑拉着许诺介绍给几人。 「这是许诺,也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我前段时间特地跟他写了信,没想到他会在今天到楚国。」 因为刚才差点捋起袖子打人的经歷,郑澜和周羽轩都不自在的朝许诺笑了笑,然后尽力散发着自己非常友善的气息。 楚越汀看着眼前的许诺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但因着他是萧陌在乎的亲人,他还是十分给面子的向许诺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唿。 许诺嘴角带着笑,勾人的桃花眼在郑澜和周羽轩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转回了楚越汀身上。 他仔仔细细把楚越汀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夸了萧陌一句眼光不错,让萧陌有些哭笑不得。 楚越汀今天穿了件玄色长袍,金色的凤羽发冠将一头长髮全束了起来,露出的五官让人觉得惊艷又显锋利。 不像萧陌之前跟他形容过的是个月亮般的人,倒像是多生在黑暗之中夺目的红色曼珠沙华。 妖冶、艷丽甚至充满攻击性。 这样的人,他的么儿能抓牢吗? 萧陌觉得许诺盯着楚越汀脸看的行为有些不礼貌,悄悄拉了他的衣袖,让他收敛些许。 没曾想许诺根本就没接收到他的暗示,还笑着开了口对萧陌道:「就算他生得一副好相貌,但若果他对你不好,么儿,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带你离开楚国。」 他这话是对萧陌说的,但眼睛却看着楚越汀。 萧陌觉得许诺这话说的有些欠妥,暗暗踢了他一脚让他别说胡话。 「楚越汀,哥哥他没有恶意……」 楚越汀轻抚了萧陌的长髮,轻笑着点了一下头 他知道许诺的用意。 许诺是作为萧陌的哥哥,怕自己得到了萧陌,却又不珍惜,在给萧陌撑场面。 但他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与萧陌的感情,就算是萧陌的哥哥他也不喜欢。 他与萧陌经歷过这么多,早就认定了这个人,他不允许他与萧陌的感情被任何人质疑,他这样想,也是这样对许诺这么说。 「阿陌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未来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知道你作为阿陌的哥哥在意妹妹,但你心中所预想的所有不好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 第65章 萧陌几人今天出宫这一次直直闹到了晚上,不仅见识了楚国京都的繁华,收穫颇丰,还淘到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 许诺因为身份原因不能跟这萧陌进宫,被郑将军友好的收留在了郑家。 临走之前他还依依不捨的看着萧陌,即使是以哥哥的身份,也让楚越汀差点绷不住,只得在暗地里无数次示意郑澜赶紧把人弄走。 萧陌手上的这盏琉璃灯还是郑澜从一个外族人小摊上买来的,看萧陌喜欢的紧,就随手送给了她。 萧陌对于这种新奇玩意确实挺感兴趣,自从回了王宫,连楚越汀都不黏了,拿着灯捣鼓了半个时辰都不肯放下来。 楚越汀帮楚王批完奏摺后看她还没休息,有些好笑的从她身后抱住她,吻了一下她的侧脸。 「这琉璃灯就这么好玩吗?我看你自己在这儿都快玩了半个时辰了,不嫌无聊吗?」 萧陌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灯递给楚越汀:「你不觉得用琉璃做成的灯真的很漂亮吗?不仅颜色好看,还比我们平时用的灯笼亮了不少。」 楚越汀从她手中接过灯却没看灯,倒是笑着咬了一下她的侧脸:「其实我觉得这琉璃灯美是美,但美的太空洞,不及我的阿陌千万分之一。」 守在一旁的红莲第一次听到他们端庄有礼的太子殿下如此「油嘴滑舌」,忍不住掩唇笑了一下。 随后就识趣的领着另外两个小侍女静静退出了屋内,独留两个人相处。 萧陌自己也被楚越汀的话逗笑了。 她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强佯思索,随后问道:「那楚太子殿下觉得我哪里好看呢?」 这本是句逗弄楚越汀的话,但没想到他却上心起来。 他随手拉了把椅子,正对着萧陌坐下,也像她一样单手撑着下巴,笑着望向她。 他盯着萧陌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勾勾的眼神把萧陌看得无处遁形。 直到萧陌差点落荒而逃,他才伸出手点了点萧陌形廓优美的眉毛笑着道。 「我觉得阿陌的眉毛很好看。」 稍后指尖顺着她挺拔的鼻樑,停在了她小巧的鼻尖。 「阿陌的鼻子也很好看。」 指尖顺着萧陌的鼻沟滑到唇角处时,她觉得有些痒,刚想开口提醒楚越汀,就又听见他笑着说:「阿陌的嘴唇也很漂亮,亲起来很舒服。」 楚越汀这话一说出口,萧陌的脸瞬间红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拿掉了楚越汀放在自己唇角的指尖,刚想问他如今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才变得如此让人招架不住。 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她却再次被他的话扰乱了心。 他说:「阿陌最漂亮的地方是眼睛,因为不管什么时候,这双眼睛里都有楚越汀。」 萧陌抿了抿嘴,没有反驳他的这句话。 因为事实如此,她自己都承认自己的这双眼睛永远都离不开楚越汀。
第109页 楚越汀见她没有反驳自己,又坐的离她进了些。 近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是萧陌一抬头就会跟他亲上的距离。 萧陌知道他想干什么,毕竟她与楚越汀一起在外有一年半的时间,对彼此之间都十分相互了解。 他温热的鼻息如她所料凑得离自己越来越近。 萧陌在这段感情里属于被动的那一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接受楚越汀对她的亲昵。 楚越汀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角,带着点轻微的舔舐,似是在安抚有些不自在的她。 慢慢的,萧陌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紧张,而楚越汀的吻也由原先在她唇角处舔舐渐渐变为覆盖在她的嘴唇上吮吸。 他很喜欢萧陌被自己亲吻时的样子。 明亮的双眼紧闭,长睫微微颤着。 明明在外冷得像一座常年不化的冰山,但此时此刻在自己的怀里又软的像只小猫儿。 可爱又可怜,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 感觉到怀里的人以渐入佳境,他试探着想要将这个吻加深,但舌尖刚一触碰到她的,她就像勐然清醒过来似的一把将自己推开。 「太子殿下,楚王妃说了,在没有成亲之前我不能跟你有太多亲密的举动,影响不好。」 被推懵了的楚越汀:? 楚越汀简直要被萧陌气笑了,他不知道平时最顺着他的母后背地里居然还给自己「使绊子」。 更何况萧陌跟自己的母后仅仅只相处两月不足,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 楚国婚嫁习俗确实有婚嫁男女成亲之前不宜太过亲密的说法,但那些都只针对于侃侃有婚约的未婚男女。 至于自己跟萧陌,他们是两情相悦,并且经歷过这么多,早就有了肌肤之亲,这种习俗根本就约束不了他们两人的亲昵。 他是这样想的没错,但萧陌看起来却是认真了。 看着她绷着小脸,一副「誓死」不许自己再碰她的模样,楚越汀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 其实楚王妃之前的原话是「你与小越亲昵是好事,但也不能太惯着他,我跟陛下说他他肯定不会听,你应当管着他些才是」,寓意自己儿子占萧陌便宜太多,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让萧陌别这么惯着他。 而萧陌却自动理解成了这话是自己不应与楚越汀在成亲之前过度亲昵,有些不合规矩。 「好了阿陌,我不亲你,就抱抱你好不好?」 萧陌看着委屈巴巴伸着双臂求抱的楚越汀有些动容,犹豫片刻过后,还是上前搂住了他的腰。 楚越汀抱上萧陌后就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轻咬了一下,用以控诉自己的委屈。 萧陌也没反抗,任由他胡闹。 直到夜深之际,才催着他赶快回旁边房间的寝宫去休息。 楚越汀听话的走了,并暗搓搓在心里将自己与萧陌的婚期提上日程。 要是以后萧陌真的十分听自己母妃的话,不允许自己碰她,他怕自己很有可能会干出某些不可控制的,有损楚国太子仪态的事情来。 …… 第66章 冬去春来,积雪融化,新年过后又是新的一派景象。 在这新的一年里,楚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与萧陌的婚期终于提上了日程,定在了新一年的五月份。 楚国婚嫁习俗是成婚男女成婚前三天不能相见,所以一天见不到萧陌就坐立难安的太子殿下在成婚前的第四天,带着萧陌去了枯木桃林。 五月正值桃花盛开之际,枯木桃林一反冬天落寞萧条姿态,绽放一片粉色桃源,美不胜收。 萧陌点了一下爬满枝桠的桃花,粉色落英瞬间一片。 她觉得世间万物真的有很多神奇的地方,比如这由一根枯木而来的枯木桃花林,再比如她跟楚越汀几人的相遇,这都是让她觉得神奇的地方。 楚越汀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佩剑,挥退了所有跟从着他们的人。 自从孔雀剑被他毁了后,萧陌就再也没有碰过剑,但楚越汀知道,萧陌本身其实是一个爱剑之人。 今天的天气很好,微风和煦,眼前的风景也很好,入目便是粉色花海。 即有了「天时地利」,楚越汀也乐得做一个「人和」,笑着把剑递给了萧陌。 「阿陌,我之前一直听许诺说你的舞剑很美,今天可不可以只为我舞一次?」 萧陌听完他的这番话挑了一下眉,没有接过他的剑,倒是笑着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是不是许诺又给你找不痛快了?他说我在他面前舞过剑,所以你吃醋了?」 楚越汀被拆除心思索性撒起了娇,亲了亲萧陌的侧脸温声道:「你就舞给我看吧好不好?我真的特别想看~」 面对这样的楚越汀说出的请求,萧陌哪有拒绝的道理,笑着接过他手中的剑,飘逸的身形带起了桃林里无数花瓣。 萧陌今天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罗裙,穿在她的身上很好看,让在一片粉色中飘逸舞剑的她仿佛不慎落入人间的精灵,引得像他这样的一群凡人为其痴迷。 萧陌手腕轻转,灵巧的挽了一个剑花,看一旁的楚越汀笑着看向自己,她起了点坏心思。 剑刃方向一转,本该挥向身侧的剑锋此时夹杂着被惊落的桃花,直直冲着楚越汀而去,剑刃虽锋利无比,但在对着楚越汀的方向时却无半分剑气。
第110页 楚越汀看着向自己而来的剑峰也不躲,就站在原地浅笑着向自己而来的萧陌。 在剑锋快要碰到楚越汀时,萧陌握着佩剑的剑柄转了个弯,让长剑的整个剑刃都贴在自己的手臂上,只拿着剑尾在离楚越汀堪堪一臂的距离停下。 她笑了:「为什么不不躲开?」 楚越汀微微歪了一下头,状似疑惑道:「反正你又不会伤到我,为什么要躲?」 随后她在萧陌不解的眼光中,抓住了萧陌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笑着拉着她跟随自己一起倒在了这片由桃花铺成的桃林之中。 萧陌倒在了林雪疏的身上,与他的脸隔着一拳距离四目相对。 一阵微风吹过,桃林的桃花四处散落,其中有一片花瓣正巧落在林雪疏的右眼下。 萧陌怔怔的看着那片花瓣,不知到底是被这片花瓣吸引,还是被楚越汀炽热直白的眼神所蛊惑,她低头轻轻吻上了楚越汀眼角处的那颗淡褐色痣。 之后,她的吻顺着他高挺的鼻樑,最终落在了他淡粉色的唇上。 再被楚越汀按着后颈,夺去所有气息的前一秒,萧陌听见他说:「阿陌,嫁给我好不好?」 萧陌笑了,其实她想说:「傻瓜,我其实早就已经属于你了,三日后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但她的这些话没有说出口,掩埋在了此时让她意乱情迷的吻中…… 纪原239年,楚太子楚越汀大婚。 适时万物復甦之际,出身为秦人的楚太子妃萧家女萧陌因已无族人,郑太傅便收其为养女,令其风光出嫁。 大婚当日万里红妆,楚太子亲自到郑家迎接萧家女,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楚太子在中原地带美名远扬,如今娶妃不知伤透了多少闺阁少女玲珑心。 可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后来楚太子即位之后,一如曾经的楚王一样深情。 弱水三千,只倾心于一人,楚太子与太子妃执首到老,羡煞无数嚮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男女。 …… 「我们么儿今天真漂亮,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大了,如今也要嫁人了。」 萧陌今天一大早就被红莲从床上喊了起来,涂涂抹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收拾整齐,换上了楚太子妃的婚嫁衣袍。 许诺是萧陌的哥哥,今天作为萧陌母族的代表送其出嫁。 他将代表新人婚后平安喜乐的玉如意放在了萧陌的手中,看着她今天这幅打扮,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湿润。 曾几何时,小时候那个瘦小胆怯的女孩儿已出落成明艷动人的姑娘,如今玄色与正红色相合婚衣加身,凤冠上垂下的流苏半掩面,美的不似真人。 他在萧陌七岁时便与其相识,之后他们两人就一直在暗无天日的暗影司互相扶持,走到如今这种地步,他们早就是对方唯一的家人。 萧陌看着许诺没有说话,只是伸开双臂与他拥抱了一下。 千言万语说不清他们此时相对对方说的话,但萧陌知道,无论自己最后跟任何人走到一起,许诺都会笑着为自己送上祝福。 如今,她马上就要成为自己所爱之人的新娘,身边陪伴着的是哥哥、是生死患难过的朋友。 她的前半生也许是不为常人所能承受的不幸,但她的后半生却是整个中原女子所艷慕的幸福。 许诺笑着点了一下萧陌的额头,没让她来的及落下眼中的明亮,就接过红莲手中的却扇,放到萧陌的手中,引着她踏上苏家一路铺好的红布。 「么儿,哥哥送你出嫁。」 第67章 郑澜和周羽轩在郑家的大门前等着许诺牵萧陌出来,之后也会作为萧陌的母族,一路护着她的花撵到王宫正门。 郑太傅今天也在,毕竟他如今的身份不仅是萧陌的养父,还是楚越汀的老师,楚国的大臣,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出席。 许诺牵着萧陌走到他身边时,萧陌按照楚国的礼仪向他行了一礼。 「太傅之恩,萧陌没齿难忘。」 郑太傅硬生生受了萧陌这一礼,要不是因为郑府门口围满了百姓,他差点一蹦三尺高,就算他是楚越汀的太傅,萧陌这一礼他也是受不起的。 「太子妃不必……」 萧陌在却扇后轻摇了一下头,打断了郑太傅的话:「义父,这一礼您是受的起得。」 这声「义父」一出,郑太傅伸出去扶萧陌的手缓缓收了回去,让萧陌根据礼仪制度行完了这礼。 郑父既应了萧陌这声「义父」,一日为父,终生为父。 他从许诺手中接过萧陌的手,亲自将她送上了来接她的花撵。 礼官一声嘹亮的「起撵」,长龙似结亲队伍开路,浩浩荡荡朝着楚王宫的方向走去。 萧陌坐在华丽的花撵里,透过红纱去看街道边围满的百姓。 他们在喝彩着,祝福着,一双双眼睛中洋溢的欢愉不死作假。 没有人说起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太子妃的身份,没有人来阻止她与楚越汀的婚事,真真实实证明了她之前的担心全是多余。 萧陌却扇后涂了胭脂的红唇微微勾起,轻声说了句「谢谢」,刻意压低的声音之后又被盛春的微风吹散,无人知识,这句「谢谢」究竟是为谁说。 太子娶妻算是可以跟国主娶妻相提并论的大事,所以宫中早就提前了三个月准备妥当,就等将太子妃风风光光迎回太子宫。
第111页 同样身着玄色与正红色相合婚衣的楚越汀在楚王宫正门前已等待多时,与萧陌婚衣不同的是,萧陌婚衣上的图案是鎏金梧桐枝,而他的是火焰凤凰。 看着视线中越来越近的花撵,他没等花撵停稳,就迫不及待跑到了花撵前。 他看着花撵中以却扇掩面的明艷女子,笑着伸出了手。 他说:「阿陌,我来娶你了。」 …… 各国王族婚礼其实都是大同小异。 太子婚娶正妻时,还需要带着正妻去祭天和拜祖,之后到正阳殿去拜见楚王和王后,磕头敬茶算是一道流程。 做完这些礼仪,一整天已经过去了大半。 萧陌其实还好,给楚王和王后敬完茶,她就被宫人引回了太子宫。 至于楚越汀,他就有得忙了。 不仅要出席宫中婚宴,还要应付各国前来拜见的使臣,可能要等到入夜才能回太子宫。 楚太子的婚房未婚男性不能进入,所以将萧陌送回太子宫内,郑澜几人就到婚宴上去帮楚越汀挡酒。 红莲怕萧陌一个人在婚房无聊,悄悄跑到御膳房给拿了她红枣糯米糕解馋。 萧陌咬了一口糯米糕,甜滋滋的红枣陷瞬间融化在她的舌尖,让她空了一整天的胃暖了起来。 她三五除下就吃完了一整块桂花糕,又喝了红莲特意跟自己沖的奶茶,直到红莲笑着为她补胭脂的时候心里才生出些许愧疚。 「我记得郑夫人说楚越汀没回来之前,我是不能吃东西的,我刚刚是不是坏了规矩啊?」 红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郑夫人是魏人,婚嫁礼仪有他们那的一套说法。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不吃点东西垫垫会累坏的。」 萧陌想了想,觉得红莲说的也有道理,也不再揪着所谓的婚嫁礼仪不放。 红莲是一个既细心又温柔的女子,一直在陪着萧陌聊天解闷。 萧陌突然想到之前郑澜进宫时,红莲好像对其有些许情愫,但又怕自己猜错了少女的心思,唐突问出倒是显得有些不知礼。 所以她只是试探性的问道:「红莲,我听楚越汀说你十五岁的时候就进太子宫了,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喜欢的人?」 红莲听完萧陌的话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依旧笑着理了理耳边的鬓髮,但萧陌却从她的笑中品出了几分苦涩。 「太子妃,其实红莲觉得您是幸运的,您遇上了殿下,正巧殿下就是您想相守之人,而红莲也曾遇到过想相守的人,但……」 照她跟郑澜相处的这两年看,郑澜是个藏不住事的,心里应该是没人的。 但红莲的这番话让萧陌有些不确信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郑澜,所以也没有在执意问下去惹得她伤心。 红莲为她理了理凤冠上的流苏,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着打趣道:「太子妃不要在暗暗猜测红莲心里的人是谁了,因为他已经去世了,就在前年,牺牲在了战场上。」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笑着说道:「说起来他的长相还与郑将军有几分相似,所以每次郑将军来宫里寻您和殿下时,红莲都有几分恍惚。」 所有事情真相大白。 红莲爱慕的人不是郑澜,对郑澜的那些种种也是因为她死去的心上人与郑澜有几分相似。 萧陌有些心疼红莲,也因为自己非要提起这个话头惹得红莲伤心而愧疚。 红莲摇了摇头,握着萧陌的手说道:「太子妃不必多想,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红莲对他除了有些遗憾,已经无其他感情。」 她听见门外杂乱的脚步声,笑着把红盖头搭在萧陌的头上,由衷的祝福道:「殿下很爱您,太子妃,您一定要幸福。」 红莲话音落毕,楚越汀便推门而入。 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嬷嬷和宫女,想来是主持新人婚房礼仪的,红莲见此处已用不到自己,便在众人不注意时悄悄退了下去。 楚越汀自从进了门后就一瞬不瞬盯着坐在床沿的萧陌看,就算隔着盖头,萧陌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有多炽热。 礼仪嬷嬷笑眯眯把用来挑盖头的玉如意递到楚越汀手边,楚越汀没有去接,挥退了身边的嬷嬷,直接用手拉下了掩住萧陌面容的盖头。 楚越汀一直都知道萧陌是个美人,在刚遇到她时,她的眉眼,每一帧笑容都似长在他的心尖上,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视线和心神。 后来他因为一己私慾将萧陌留在了身边,本以为可以只将她当做一个孩子对待,却没想到因果种种,两年后,那个被自己设计救过的「小猫」会成为自己的挚爱,成为自己的妻子。 他与萧陌隔着凤冠的流苏相望,在酒精的的作用下,他觉得萧陌看着自己的明亮双眼,微微勾起的火红的唇对他来说是一种诱惑。 但他没有试图去抵抗诱惑,而是当着众人的面扶着萧陌的下巴,在他惊讶的眼神中吻上了她的唇。 嬷嬷身后跟的小侍女脸已经红的似血了。 只有经验丰富的嬷嬷脸不红心不跳等着「恪守礼仪」的太子妃推开醉酒的太子,将婚房礼仪继续完成下去。 果然,萧陌不负众望制止了楚越汀继续「耍酒疯」。 不是因为她不想跟他亲昵,而是嬷嬷笑眯眯的视线让她如芒在刺,不敢再任由楚越汀胡闹。
第112页 楚越汀萧陌推开后有些委屈,趴在她的肩头嘟囔:「阿陌,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萧陌顶着嬷嬷即将要绷不住的笑,抚了抚楚越汀的后颈安慰道:「爱的爱的,我们先喝交杯酒好不好?」 末了还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温柔,又道:「你乖乖的,好不好?」 被哄的楚越汀终于老实了,真如萧陌所说,乖乖坐在了她的身边,接过侍女红着脸递给两人的酒,按着嬷嬷的吩咐交杯而饮。 嬷嬷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心满意足的退下了。 留下为萧陌拆解凤冠的小侍女各个被楚越汀那张脸迷得脸红,匆匆为萧陌梳妆过后就全都退下。 红烛泣泪,美人如画,刚才还热闹的房间一时只剩下新婚两人。 萧陌将一侧散下的鬓髮拢在耳后,从梳妆檯前走向两人的喜床。 靠在床沿上一瞬不瞬看着萧陌的楚越汀看她走过来,伸手让她牵自己。 萧陌在她白皙的指尖吻了一下,笑着问他:「喝了这么多酒,头疼不疼?」 楚越汀将萧陌拉到身前,将脸埋在她的腰腹部撒娇。 「还好有郑澜给我挡酒,要不然我今天晚上要被人抬着回来了。」 萧陌被他的话逗笑了:「那怎么这么多人灌你酒?」 没想到楚越汀听完这话更委屈了,哼哼唧唧蹭着萧陌控诉道:「他们肯定是嫉妒我成亲了,想把我灌醉!」 醉酒的楚越汀跟平时的时候反差很大,更趋向于像个小孩子,黏人的过分,时时刻刻都要萧陌哄着。 不过幸好他还没醉煳涂,知道今晚是自己与萧陌的洞房花烛夜,把萧陌禁锢在自己腿上坐下,黏人的跟她要吻。 萧陌因为是跨坐在他腿上的姿态,所以身形要较楚越汀高出很多,能将他的每一帧表情尽收眼底。 楚越汀大概真的有些醉了,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此刻变得水淋淋的,就算表面看不出任何醉酒的姿态,但眼角显现的一片粉红却藏不住。 此刻,他正仰着头深情的看着萧陌,爱意犹如他拼命掩盖的愈发灼热的气息,怎么都挡不住。 萧陌笑了。 她吻了吻楚越汀的眼睛,惹得他的气息又灼热了几分,随后她不再刻意挑逗爱人,如愿献上他渴望已久的唇。 房间的温度逐步升高,两人衣带渐渐散落,髮丝缠绕,分不清到底是谁的缠上了谁的。 被楚越汀推到红色的喜被上时,萧陌看着他已经被情·欲侵染的眼睛没有闪躲。 郑澜曾说过,楚越汀在楚国的存在犹如一轮清冷的明月不可侵犯 。 但萧陌自从认识他之后,却只觉得他很温柔。 无论是笑也好,生气也罢,就连现在这种已经被情·欲侵袭的时刻他都是温柔的没有丝毫伤到自己。 她的脖颈微湿,是一阵入股的酥软之意,紧接着,身上最后一层衣衫被楚越汀剥落的触感让萧陌勐地清醒过来。 她有些狼狈的用手遮住了楚越汀的眼睛,气息凌乱:「别看,很丑。」 楚越汀却没有依她所言,将她的手掌拿下吻了吻,最后禁锢在她的耳侧。 白皙修长的身体上,入目的便是各种各样的伤痕。 有箭伤,有刀伤,有鞭伤,甚至还有被野兽撕咬过的伤痕,硬生生将这幅漂亮的身躯毁得不像样。 其中一条最严重的自她的左腹部一直蜿蜒到右侧胯间,犹如一条蛇盘在她的腰间般恐怖。 萧陌这回不敢再看楚越汀了,虽说楚越汀之前为自己治伤时已经看过,但这幅丑陋的身体还是让她自卑的无处遁形。 楚越汀看着她身上的伤疤什么都没说,只是吻了吻她闭上的眼睛,之后顺着她柔和的侧脸,将吻落在了她的左心处。 这是萧陌身上唯一一次致命伤,是秦子钰伤的,但萧陌却是为了救他。 他一直都知道,萧陌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纵使表面冷漠,但却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反思自己。 会因为喜欢上自己变得小心翼翼,但却愿意用性命护着自己。 他吻着萧陌的嘴角轻言道:「阿陌,睁开眼睛看着我。」 萧陌抖了抖湿润的长睫,最后还是任命的睁开了眼睛与楚越汀对视。 楚越汀问她:「阿陌,你爱我吗?」 萧陌的回答毫不迟疑:「爱。」 之后楚越汀就笑了。 他的笑真的很好看,殷红的眼角,洒在萧陌身上灼热的气息都让萧陌神魂颠倒。 萧陌想,也许喝醉的那个人是她才对,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在后来被情·欲淹没后说出那么多令人羞耻的话,被楚越汀变着法欺负的时候还主动缠着他不放。 天渐渐微亮时,她近乎虚脱。 楚越汀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睡前还不忘抓着她的手不放。 萧陌侧颈看了一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不觉得累,只觉自己有了归属。 她彻底属于了楚越汀。 在漂泊了将近十一年后,有了爱人、有了家。 …… 第68章 纪原240年,也是楚越汀跟萧陌婚后的一年。 休养生息了长达十一年的匈奴终于按耐不住对中原广阔国土的觊觎,大举进犯中原小国,一时间,国力衰微的小国民不聊生,百姓深受战争迫害苦不堪言。
第113页 楚、秦、晋三大国各自派了兵马去支援各个小国,但因匈奴人本身骁勇善战,又因这次战争准备十年有余,三大国支援兵马竟在短时间内不能将进军中原的匈奴兵马驱逐。 为了尽快稳住中原的局势,三大国国君御驾亲征与匈奴军队厮杀,中原军队因国君的降临士气大增,将匈奴一路赶回了草原与中原的峡关地带。 峡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中原作为驱逐方不敢贸然行事,战况一时间胶着了下来。 楚国王宫的御书房内,楚越汀看着楚王派人加急送回王宫的文件,紧皱着眉头。 自从一个月前楚王赶往战场支援之后,身为楚国太子的他一直代替楚王处理着朝中事物,如今得知中原战况并不理想,他心里也有几分急躁。 「怎么了?是不是父亲那边有消息了?」 坐在榻上帮其批阅朝中奏摺的萧陌看楚越汀心情不愉,扶着腰下了榻帮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彼时她的肚子高高隆起,看月份有六月左右,但因为她身形本就纤细的原因,实则已有身孕七月有余。 「没事,就是把匈奴赶回草原的时候遇到了麻烦,父亲他们都很安全。」 楚越汀握住萧陌为自己按摩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之后将他拉到自己的腿上坐下,为她的孕身减轻一点负担。 女子怀孕总是不易的,萧陌刚有身孕的那段时间孕吐格外厉害,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短短半个月就瘦的不像样。 楚越汀看着又气自己这么早让萧陌当母亲,又心疼的日日夜夜陪着她,最后还是恰逢他的师傅出山经过楚国,给萧陌开了些许调气的药物,孕吐严重的萧陌这才好转起来。 这段时间萧陌月份大了些,四肢也出现了水肿的情况,也得亏楚越汀每天晚上都坚持为她按摩捏脚,才没像有些月份大的孕妇,腿肿的走不动路。 萧陌抚了抚楚越汀的长髮无声安慰,她知道这段时间楚越汀为了匈奴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心疼他的同时只能尽力帮他处理一些朝中之事减轻负担。 楚越汀轻轻抚摸了一下萧陌的孕肚,笑着问:「孩子最近有没有再闹腾你。」 萧陌也笑着摸着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最近他乖得很。」 「那就好……」 楚越汀看着萧陌的脸有些出神。 萧陌最近这一年变了一些。 也许是成为自己妻子的同时,又接踵而至成为了一个母亲,让她之前除了对自己和朋友都是冷冰冰那副姿态褪去了些许,整个人都温柔随和了许多。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的面容也张开了些许,褪去了些许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小女人人家的妩媚娇羞,倒是比之前更懂得怎么拿捏自己。 楚越汀吻了吻她的侧颈,轻声道:「阿陌,我想去峡关帮父亲。」 虽说目前匈奴已经被驱逐出中原境内,但他们准备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入侵中原,这次必定不会轻易停战。 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再次将他们驱逐回草原境内,如若他们还是不肯休战,中原各国就会为了中原百姓的安危,联合起来彻底歼灭匈奴人种。 战争是残酷的,也是自私的。 匈奴人中可能会有像中原百姓的无辜之人,但他们是中原的敌对派,就算中原人结束了战争,他们也不会对中原有任何的感激。 这是人的本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时候太过仁慈,这仁慈就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刺进自己亲人、子民的心脏。 萧陌轻抚了一下楚越汀的侧脸,轻声应和:「去吧,父亲一个人在边境也需要你的帮助。」 得到萧陌的理解,楚越汀其实没有心里想的那么轻松。 他知道自己在萧陌即将临盆时离开,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但父亲还在峡关那等着自己,中原有数万百姓的生活因战争不能安稳,作为楚国的太子,他不能退缩。 「阿陌,对不起。」 他将自己的额头轻轻与萧陌的磕在一起,吻了吻她的眼睛,愧疚于萧陌的理解和没有尽好一个丈夫该有的职责。 萧陌笑着摇了摇头,将楚越汀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靠着,一如当年自己在为家族之事情绪低落,楚越汀温柔安抚自己这般。 她知道楚越汀很厉害,甚至真实实力要比她这个名震江湖的「鬼剎」还要厉害,但她还是轻声说出了叮嘱的话。 「去了那边要注意安全,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 第69章 楚越汀走的那一天,萧陌跟着他一直送到了楚国都城外。 如果不是楚王后提醒她不能再跟着走了,她恐怕还会跟着楚越汀出了楚国。 萧陌跟楚王后站在都城的城墙上,向城楼下的楚越汀挥了挥手。 楚越汀彼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铠甲,让人过于惊艷的面容在铠甲的衬托下,全都转换为了让人忌惮的锋利。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城墙上的妻子和母亲,慢慢带上了头盔,最后领着将近五万人的楚国援军,赶往了匈奴军队所在的峡关方向。 离开都城的一路上,他都没有回头,也是不敢回头,因为他怕自己与萧陌的眼睛对视后,会狠不下心来离开…… 「陌儿,我们回去吧,小越他们会平安回来的。」
第114页 楚王妃为萧陌紧了紧披风的衣带,牵着她的手下了城楼。 楚国如今的安宁是用无数次战争换来的,这种情况她年轻时候经歷过很多次,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那里还多了她的儿子。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赶去战场,但楚越汀是楚国太子,也是整个中原人都知道的奇才,中原需要他,百姓也需要他,她不能自私。 现在整个楚国上下只剩下自己跟萧陌,萧陌如今即将临盆,受不得任何刺激,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一丝脆弱,萧陌和整个楚国也需要她。 「母亲,父亲他们会安全回来的,对吗?」 萧陌坐在马车中,隔着车窗,看向路边的明显比之前稀少的百姓。 曾经的他们生活在远离战争的都城之中,安居乐业的生活着,就算十几年前深受战争困扰,但战争结束后,他们依旧能生活在这里很好的过活。 他们的国君,他们的储君前往遥远的草原,无数的将士放弃了妻子、子女换得了他们这些人短暂的安宁。 这些人,是真正的英雄。 「陌儿,不用担心,他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楚王后握住了萧陌的手,轻声安慰她。 自从知道楚越汀要走,萧陌这两天情绪都不是太好,本来因为身孕就消瘦的脸,如今显得更加嬴弱,如果不是因为常年练武,本身体质就强健,楚王后是真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她摸了摸萧陌隆起的孕肚,有些心疼她:「陌儿,现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小越在那边才能安心。」 萧陌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月份大了,她有时能听到孩子的心跳,腹部孩子旺盛的生命力,现如今给了她最大的支撑。 楚越汀的师傅曾给萧陌把过脉,那个时候他就断定只有三个多月身孕的萧陌怀的是个男孩。 萧陌不在乎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她希望孩子跟楚越汀像多一点,像楚越汀一样温柔又漂亮。 她看着担心自己的楚王后,笑着点了点头。 …… 峡关境。 「侯爷!匈奴人太狡猾了,他们是想跟我们一直耗着,准备等我们所有储粮用尽再杀出来!」 陈略骂骂咧咧的掀开帐篷,带着一身风尘坐到了周羽轩身边,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壶茶才停下来。 「这中原和草原之间的峡关易守难攻,现如今匈奴人在暗,我们在明,除非我们主动暴露引得他们出来,不然只能就这么一直耗着。」 周羽轩坐在榻前,看着桌子上的峡关地形图没有说话。 他在萧陌大婚后就回了太原城继任太远城主的侯爷之位,一年来将太原的城兵培养的像模像样。 匈奴刚打进中原时,他就向晋王主动请缨去往边境支援,现如今打了三个月的仗,他整个人也变的沉稳了许多。 「你有去将现如今的情况告诉三位国君吗?」 他收起地形图,拍了一下陈略的肩膀起了身。 陈略一见他要走,立刻麻熘的跟上了他:「已经告诉三位国君了,现在郑将军和三位国君正商量对策,就等您过去呢!」 「那你不早说!」 周羽轩气急败坏的踹了陈略一脚,加快了去往营寨中最大帐篷方向的脚步。 让三位国君等着的人他周羽轩是真真做了第一人,不说三位国君怎么想,他自己都觉得害臊。 陈略瘸着腿追上了周羽轩,有些委屈道:「说是等您,其实现在三位国君可能也没在商量战事。」 「楚国的那位太子来了,现如今就在主帐篷里。」 「你说什么?」 周羽轩停住了自己急匆匆赶往主帐篷的脚步,转过身不可思议的问陈略刚刚说过的话。 「我说,就楚国那个据说惊才绝艷的太子也来了,我是没见着人,但郑将军兴沖沖的去看……唉唉唉!小侯爷!」 陈略有些懵的向周羽轩重复刚才看到的事,见他一听说楚国太子来了峡关,也眼睛亮亮的立即跑去了主帐篷,有些摸不着头脑。 「雪疏哥!」 周羽轩掀开主帐篷的帘子,没来得及通报就兴沖沖直奔楚越汀。 彼时楚越汀正跟楚王和郑澜他们了解如今与匈奴的战况局势,察觉周羽轩的到来,他笑着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雪疏哥,你怎么来了?」 故人重逢的惊喜过后,周羽轩还是十分好奇楚越汀突然来到峡关的原因。 楚王只有他一个孩子是每个中原人都知道的事,如今他离开楚国,楚国的朝政不知现在由谁掌管。 「是父王给我写信,说现在峡关的战况不太好,我才前来支援的。这次来我又带了五万将士,还带了大家现在都缺的粮草。」 楚越汀笑着拍了拍周羽轩的肩回到了座位上,郑澜乐呵呵把周羽轩也拉回了位置上,然后正式开始商讨对于如今中原匈奴战况的对策。 三人曾有过一年的朝夕相处,对彼此都足够熟悉。 楚越汀和众国君这边刚落座,周羽轩就展开了手里的布局图,将之前发现的一些峡关有利于他们的地形一一说出来。 「峡关多岩石峭壁,匈奴如今躲进峡关两侧的岩石后不肯露头,只要我军一进峡关,他们就会推下峡关的礁石,让我军全军覆没。现在对我们有利的是雪疏哥为我们带来了足够的兵马和粮食,我们比匈奴耗得起,而且我们的驻扎营寨也占据了很优越的地位,不会有被偷袭的可能。」
第115页 周羽轩话音未落,秦王接上的话略显凝重。 「可峡关后便是草原,我们能靠着楚太子带来的粮食撑一段时间,但也不可能一直耗着。」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在驻扎营寨与匈奴相对耗着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唯有他们施计将匈奴军队从峡关引出,一举拿下战争的致胜点,方才可结束这场中原与匈奴的战争。 楚越汀一直没有说话,盯着桌上的峡关布防图看了很久,之后问起了峡关两侧的岩石分布局势。 峡关其实说白了就是一条由岩石形成的天然峭壁通道。 全长有一百公里,前后连接中原边境和草原边境,道路两侧由零散分布的坚硬岩石组成,两侧峭壁倾斜相对。 对于身处平原地带的中原军队来说,峡关被匈奴占领确实是一个劣势,但凡事有利有弊,楚越汀根据峡关地势和峭壁的高度及倾斜程度反覆推测,发现了峡关地势的一个漏洞。 「大家看,峡关地面两侧最里面大概有三尺的长度,是在峡关顶部埋伏的匈奴军队的盲区。」 楚越汀这话一处,几乎是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峡关的地势情况他们早就探查了个便,但每次都只想着如何让将近二十万的中原军队顺利通过峡关,直接打到匈奴的老家草原。 如果真按楚越汀说的那样,峡关两侧各自存在三尺的匈奴军队盲区,那他们大可以直接带着军队在匈奴人不注意之时杀进草原,打匈奴一个措手不及。 到那时候,埋伏在峡关的匈奴军队不可能无动于衷,待他们为了顾忌后方不得已从峡关露面之际,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之时。 想到这里,所有对峡关地势一筹莫展的人都禁不住想要欢唿。 他们在峡关已经与匈奴军队僵持了三个月有余,所有将士都在期盼着堂堂正正跟匈奴人大战一场,之后凯旋迴家去见家中妻儿老母。 为了谨慎起见,晋王特地又派了善于探查的精兵去确认峡关的峭壁倾斜程度和地势,楚王也派了一部分人去勘察了草原匈奴军队的情况。 索性出去勘察的精兵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前去草原勘察的精兵带回的消息是匈奴留守军队不足三万人,而前去勘察峡关地势的精兵按着楚越汀所说的视角盲区,来来回回在整条峡关走了三趟都没有遇到伏击,足以可以说明楚越汀的推测是正确的。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中原大军进入草原,一举结束中原与匈奴之战。 「你们确定你们是在峡关走了三次,都没有匈奴军队发现你们的存在吗?」 楚越汀皱着眉,看着营帐中跪着汇报情况的精兵,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是的楚太子殿下,卑职确实是带着几名士兵来回经过了三次峡关,都没有遇到匈奴军队的击杀。」 「那有没……」 楚越汀思索了片刻,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被郑澜大大咧咧拍着肩膀打断。 「殿下不用这么紧张,李副帅不是都说了那个视角盲区没有问题吗?」 楚越汀为人谨慎,做事喜欢考虑万全再付诸行动,正巧跟他们这些常年混迹在军营之中,做事果断的军人处事完全不同。 看周羽轩、三大国的君主及个个将领都对峡关地势盲区之事没有什么异议,楚越汀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对劲,不再有什么反对。 穿过峡关突袭匈奴之事的计划很快就敲定了时间,准备期间,楚越汀一直觉得他们这次所有的计划都太过顺利,但他因为一直没有想出到底是什么地方比较可疑,也就没再干扰已经制定好的计划。 在计划实施的前一天,郑澜和周羽轩被叫到了营帐中,不过多时,两人离开楚越汀的营帐直奔峡关地带,无人知晓他们去做什么。 …… 楚越汀离开楚国都城半月有余,终于来了书信。 许诺带着刚收到的书信兴沖冲去找萧陌时,她正坐在御书房楚越汀曾坐过的位置上,帮楚王后批奏摺。 许诺记得萧陌跟自己在暗影司的时候,最讨厌的事就是看书,如今嫁为人妇,又处在如此特殊的地位,倒是越来越有一国储妃的模样了。 「么儿,太子殿下来书信了。」 他走到萧陌身边时,萧陌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之后又继续翻阅手中的奏摺。 许诺笑着把楚越汀的书信放在她的手边,她的眼睛果然如自己所料亮了几分。 萧陌拿起手边的书信,迫不及待就拆了开来。 快速扫过书信的内容,确定他没有危险或受伤后,才十分珍惜的将书信的每一个字逐一看来。 在这个中原局势动盪的时机,能收到楚越汀一封如此报平安的萧陌已经十分满足。 许诺见她呆呆抓着一封书信不撒手,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既然这么想他,不如给他回一封信吧,想必他在那边也很想知道你跟孩子的情况。」 萧陌这时才反应过来,朝着许诺略显娇憨一笑,才拿起笔给楚越汀回信。 许诺看着她这幅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怪不得都说「一孕傻三年」,他见萧陌生气、也见过萧陌的怒气,更感受过曾经的萧陌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冷气,唯独这种浑身透露着傻气的时刻,他不曾见过。 他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给萧陌留了充足的时间思考书信的内容。
第116页 第70章 萧陌拿着笔的手落下又提起,对于给楚越汀回信的内容十分纠结。 其实她很想说,自己非常非常想念楚越汀,但一想到他们分开只不过半月有余,说想念又略显的自己很是娇气。 楚国目前的局势还算安稳,她要楚越汀在前线毫无顾忌,才能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 思考了很久,萧陌终是落下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隐晦的思念。 「楚安勿念,望卿如允,期归时。」 …… 峡关隐蔽的岩石洞里,耶律扎里海所在的岩洞灯火通明。 耶律扎里海坐在铺上狼皮的石椅上,闭着眼睛任由异域风情的美人为自己按摩着头部,漫不经心的问下属中原军队的情况。 「怎么样,楚越汀他们的人回去通报了没?」 「王子真是料事如神!楚越汀果真如王子说的那样发现了峡关区的端倪!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殊不知王子早就在峡关尽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乖乖落入圈套了!」 跪在耶律扎里海下方的下属大力吹捧着主位上的人,只不过被吹捧的那个人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开心。 耶律扎里海抬手挥退了为自己按摩的美人,坐直了身子问下方的下属:「楚越汀此番来峡关支援楚王,身边有没有跟着一个女人?」 下属一时间被耶律扎里海问的有些懵,斟酌过后,他小心翼翼的回覆:「大概是没有的,楚越汀毕竟是来打仗的,应该不会随身带着女人……」 耶律扎里海知道下属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他也懒得解释。 将所有人都挥退后,他懒散的靠在椅子上,想起了一年前那个让自己印象深刻的女子,随后喃喃道:「她居然没有跟来,还真是可惜了……」 …… 「太子殿下!我们中埋伏了,匈奴人早就知道我们会发现峡关侧的盲区!」 峡关尽头,陈略和众将士将肩臂受伤的楚越汀护在身后,看着堵在面前的数不可记的匈奴军人眼睛喷火。 楚越汀之前一直领着军队走在面前,当匈奴的弓弩射向他们时,他为了护住反应教慢的陈略,左肩膀被羽箭刺穿了。 他扶着受伤的肩膀,隔着护在自己身前的陈略,与站在匈奴军队正前方的耶律扎里海对视。 耶律扎里海看到楚越汀如今狼狈的模样,不管是出于对势均力敌对手的胜负欲,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都发自内心的嘲笑了楚越汀一番。 「瞧瞧,我们惊才绝艷的楚太子殿下如今真是可怜,怎么就这么容易落到我的手里了呢?」 陈略之前在太原城时不知道江湖名医林雪疏就是楚国太子,但当时就已经为楚越汀的才智谋略折服。 如今楚越汀放弃在楚国都城的安逸来支援他们,并且还是因为自己受了伤,陈略听不得任何人羞辱楚越汀。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跟匈奴人生死一搏,反正不管怎样,他都要护着楚越汀安然无恙。 耶律扎里海身后的军队见陈略亮了武器,也纷纷抬起手中的刀。 千钧一髮之际,楚越汀将手按在陈略的肩上,冷声吩咐:「陈副将,我们往回退。」 「殿下!」 陈略听到楚越汀的命令,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们的中原的军队已经有一部分被匈奴的军队两头堵在了峡关道,如果回头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是他们凭着运气杀出了峡关,必定是元气大伤,会把匈奴引到他们守卫薄弱的驻扎营地,另一个则是直接死在匈奴的夹击之中。 这两种结果不管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陈副官,相信我,往后退。」 见陈略不动,楚越汀搭在陈略肩膀上的手掌微微曲起。 在这儿之前,陈略由于之前在太原城对楚越汀弱不禁风的身体状况,其实一直不知道他身怀武功。 就连他们在军营中相处了半个月,陈略都对楚越汀身怀武功的事实毫无察觉。 但是此时此刻,搭在他肩膀上的这只手虽然白皙修长,完全不像一个习武之人的手,但微微曲起时压在他身上的力量却足以让他整个肩膀发麻,完全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是个中箭虚体的文弱之人。 他惊讶的看了楚越汀一眼,楚越汀只是隐晦的朝他点了一下头。 陈略会意,手掌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看向面前的匈奴军队。 「众将士听令,竭尽全力退回营地!」 …… 负责向皇宫报备前线战况的小兵慌乱闯进御书房时,萧陌正皱眉跟丞相商量楚国南方地区突发洪水的事。 看到小兵冒失闯进房中,她略微有些不悦,冷着声音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子妃殿下,前线来报,说太子殿下中了匈奴王子耶律扎里海的圈套!离开营地时带的一万精兵连同太子殿下本人如今全部下落不明!太子妃……」 「陌儿!」「么儿!」 小兵声音未落,萧陌手中执的笔骤然坠落,随后腹部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楚王后那边也传来了楚越汀失踪的消息,她听后差点昏厥过去,但想到萧陌那边马上也要得到这个消息,她硬撑着心悸,跑到萧陌所在的御书房,但还是晚了一步。 她推开御书房的门时,萧陌已经脸色惨白的倒在了许诺的怀中。
第117页 许诺揽着萧陌声嘶力竭的喊着太医,之前与萧陌商量要事的丞相此刻也顾不得礼仪,冲去门外去找太医。 萧陌死死的抓着许诺的衣领,不停地重复「他不会有事」这几个字,看到儿媳这幅模样,楚王后也顾不得伤心,冲上前去看萧陌的情况。 「陌儿,怎么样?告诉我到底哪里不熟舒服?」 「母亲……母亲他……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萧陌喘着气,握住了楚王后的手。 楚王后摇着头应和着她的话,让她放松:「对,小越不会有事,我们都要相信他……陌儿,你放松一点……」 然而,楚王后的安抚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萧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意识甚至有了模煳的徵兆。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她站起身沖向门外大喊太医,这次终于看到了丞相拉着一众太医踉踉跄跄跑来的身影。 回头再去看萧陌时,萧陌的蓝色罗裙腹部不知何时起竟染上了一抹红色,那触目惊心的红色生生刺痛了楚王后的眼睛,让她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陌儿!」 …… 萧陌这次小产差点一尸两命。 在她醒来后,楚王后凡事亲力亲为的照顾她,连奏摺都没让她再看,只柔声安抚她让她养好身体。 楚王后这一段时间真的是累坏了,中原匈奴交战,她的儿子丈夫如今都身在战场,她一个人管着偌大的国家真的很不容易。 如今儿子又在战场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留在身边的儿媳又刚刚经歷小产,身体虚弱的不行,她就算再累,也要强撑着身体将楚国的局势撑下去。 「母亲,您好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快去歇歇吧。」 萧陌躺卧在床侧,微微避开了楚王后餵到嘴边的汤匙。 这几天她身体恢復了不少,只是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想来也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都会默默流泪的一个怀孕之人,担心着远在边境的丈夫,没有一个好的心态,脸色怎么回好得起来。 楚王后应了萧陌的关心,还是坚持给萧陌餵了补汤。 她看着萧陌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抚了抚她薄被之下的肚子,柔声宽慰她不要想太多。 「小越我是了解的,他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必然不会莽撞的去跟匈奴人对上。前线那边又来消息了,说小越带着军队去峡关之后,周侯爷和郑澜就不见了,想来他们是有自己的计划,必定不会有事。」 听到周羽轩跟郑澜连同楚越汀一起离开的消息,萧陌心里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些,但一天没有楚越汀安全的消息,她的心里就一天松不了气。 下午的时候,楚王后经不起萧陌的劝慰,终于回自己的宫中去休息了。 萧陌让红莲从她梳妆上的锦盒里取来了楚越汀这一段时间跟自己来往的书信,逐一逐句又重新看了一遍,直到看到最后一封书信,她才发现书信中的端倪。 吾妻阿陌: 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都不会有事。 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何时,都还望阿陌相信我。 相信我…… 萧陌握紧了手中的书信,看向窗外午后依旧明媚的阳光。 好,我相信你,你曾允诺过我会凯旋而归,那我就迎着阳光等待你的归期。 …… 中原军队驻扎营地之处,耶律扎里海坐在三位国君曾经的位置,吃着侍女双手捧着的水果,看着歌舞好不惬意。 之前他把楚越汀堵在峡关时,没想到还有一部分中原的军队跟其里应外合,让楚越汀带着人杀了出去。 不过楚越汀跑了,但中原的驻扎营地还在。 中原的十几万兵马应该是得到了楚越汀负伤失踪的消息,在他们杀进来时连粮食、兵器都没来的及带就落荒而套,正好让他堵在了离峡关不远处的的山地之内。 山地里没有水,没有粮食,不出五日,他们匈奴趁着中原军队饿狠了之时攻进山地,自然可以不战而胜。 正位席下的下属也跟耶律扎里海一样尽情享受着声乐,与此同时还不忘拍一拍正位上人的马屁。 「王子殿下真是料事如神,等到三日之后我们拿下山地内中原军队的兵马,这偌大的中原皆为我们族人所有,等王子继承了王位,还望不要忘了我们这些跟着您出生入死的下属。」 「是啊是啊,王子以后必定会继承王位,这偌大的中原还不是王子的掌中之物……」 耶律扎里海吃了一口侍女递到嘴边的葡萄,借着咀嚼的功夫,很好的掩饰了自己嘴角的冷笑。 「那是当然,待本王子继承大统之时,必不会亏待了各位。」 如果不是座下这群人对自己还有用,耶律扎里海根本不会像表面表现的那样如此大方。 其实草原儿女除了好战骁勇之外,骨子里面带着些洒脱。 但耶律扎里海的出身註定了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辛辛苦苦蛰伏数十年,让耶律肆做了自己的垫脚石才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会大方的将自己得到的一切分给其他人。 他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借着酒杯遮掩住了他对座下所有人大量的视线。 待三日之后他将山地中的中原军队尽数歼灭,便是座下的这些人的「为草原魂归」之时……
第118页 营帐中的歌舞还在继续,灯火、美人,都在尽情释放着自己的魅力,仿佛在继续着此时由无数人鲜血换来的狂欢。 当灯烛燃尽,美人疲倦之时,狂欢结束了,想要用鲜血继续狂欢之主的梦也应该醒了…… 第71章 「报!王子殿下不好了!楚国太子带着姓周的和姓郑的那两个手下杀已经进来了!」 歌舞将尽,红烛泣泪,当营帐中的所有人都快被即将赢得的胜利的喜悦麻痹整个神经时,正是对方最好的翻身之时。 负责看守的士兵连滚带爬冲进营帐时,耶律扎里海正沉浸在美人、美酒在怀的温柔乡中。 当听清士兵通报内容,他手中所执酒杯骤然落地。 他推开环绕在身侧的美人,慌忙跑出营帐,当看到漫山遍野的火光时,他有些不敢相信中原是在哪里又得来了数目如此庞大的军队。 「王子殿下!山地里面的中原军全跑了!山地里根本没有人!」 「报!王子殿下!可汗被中原人活捉,我们的草原部落已经失守了!」 接踵而至的消息让耶律扎里海头晕目眩,如果不是下属在身后撑着,他极有可能会气急攻心直接吐血。 他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逐渐将整个驻扎营地完全包围起来,才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底输给楚越汀了。 执火把的万人之中,在中原各国传遍已经失踪的楚越汀骑着骏马,手执长剑,看着满脸不甘被下属拖着撤退的耶律扎里海眼底一片冷漠。 郑澜和周羽轩分别位在他的两侧,等到营地中的中原人全部被中原军队包围,郑澜抬起手中的配件:「众将士听令!今晚一个不留!」 「杀!!!!」 前围中上千名将士听到郑澜的命令,将手中的火把掷扔到营地之中。 由棉布搭建起的帐篷,易燃的粮草成了火种最好的燃料,几乎是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被困在匈奴军队凭着本能向营地外逃窜,而挡在外围中原将士趁此机会将其一一诛杀。 之前宛若享乐之地的中原营地,如今成为了诛杀困兽的牢笼;之前耶律扎里海对中原军队使出的困兽之计,如今被楚越汀还回了匈奴军队。 耶律扎里海夺走下属手中的佩刀,疯了一般朝着中原军队中央的楚越汀冲去,楚越汀脚踏马背纵身而起,泛着寒光的长剑直接跟耶律扎里海的刀对上。 耶律扎里海功夫比之前的耶律肆强上不少,但几个来回下来,他还是能感觉到楚越汀身上磅礴的内力。 又是夹杂着内力的剑气袭来,耶律扎里海用刀抵挡不及,刀直接被楚越汀噼成了两半,紧接着他的肩膀上便是刀剑刺入的剧烈疼痛。 楚越汀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耶律扎里海,言语之中不带半分情绪:「你输了,战争也是时候结束了。」 「是吗?只要我一天不死,草原和中原的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耶律扎里海嗤笑,抬头看向楚越汀,即使如今身处下位,他仍没有半分服输的意思。 楚越汀皱眉不欲跟他多言,刚想让郑澜将人压下去等候处置,耶律扎里海就又开了口,言语之中尽是挑衅。 「你的太子妃人美、名字更美,我很喜欢……」 「殿下!冷静。」 郑澜出手拦住楚越汀已经刺入耶律扎里海左胸的长剑,要是他再晚一步,耶律扎里海恐怕已经丧命了。 「郑澜,他在觊觎阿陌。」 楚越汀将长剑又往耶律扎里海的身体里刺入了几分,郑澜为了不让他战后被人诟病,给周羽轩使了个眼色将人拖走,又拉又拽将楚越汀拖开。 他知道萧陌是楚越汀不能招惹的禁地,耶律扎里海刚刚的那套言语明显是走投无路之际,死前还不忘给楚越汀找不痛快。 惹人容易,哄人难。 楚越汀这会儿心情不愉,自己只能捡些他爱听的说。 「殿下,等我们修整好了兵马,立即就会楚国,耶律扎里海死罪是跑不了了,等你回去守着萧陌,没有人能够伤到她。」 果然,提起萧陌,楚越汀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连皱起的眉头也松了几分。 「阿陌估计已经知道了我假失踪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和孩子好不好……」 「郑澜,父亲和其他两位国君如今身在何处?」 对匈奴军队的剿灭已经接近尾声,郑澜跟楚越汀站在边缘之处,看着军队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陛下他们现在在匈奴部落,都没有受伤,等我们这边结束了,我放个信号弹让他们跟我们汇合。」 楚越汀点了点头,对这次剿杀计划的结果比较满意。 他之前假意下落不明之事说来话长。 峡关地势对中原军队的优势被发现后,三国国君联合各个将领连夜敲定了计划,但身为这次计划的大功臣,楚越汀总觉得这次计划进行的太过顺利,就好像峡关两侧盲区是被匈奴人故意留给他们的一样。 中原和草原的战争关系到数以万计百姓的安慰,出于对十几万将士安危的考虑,楚越汀连夜将郑澜和楚越汀叫入营帐之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郑澜他们相信楚越汀的判断,所以当夜就按照他的吩咐,又去峡关那边勘察了几次地势。 从匈奴人的埋伏地看,峡关两侧的确是盲区,但匈奴人却意外将将近九成的军队都埋在了峡关,部落之中只有堪堪两万人这一点却极为可疑。
第119页 先不说如果他们伏击中原军队不成,部落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再者,他们跟中原耗了这么长时间,明明粮食、地势都天时地利人和,却从未主动出击过,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们在峡关做了部署,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后来楚越汀和陈略带着的军队被耶律扎里海围堵并不是意外,而是他们对匈奴的试探。 之后他们营地里驻扎的十几万将士全部被匈奴「围堵」在山地之中也并不是意外,而是楚越汀精心设计的障眼法。 山地地势优越的发现其实说来巧合,起因是周羽轩和郑澜当天晚上确定完峡关地势的可疑之后,周羽轩非不要命的想去偷听耶律扎里海和下属们的讲话,说是说不定能勘察到重要情报。 郑澜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去碰运气。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运气不好碰,他们俩情报没偷听到还差点被匈奴人发现行迹,命丧峡关。 情急逃窜之中,周羽轩不小心在峡关背侧摔了下去,正好落到了离峡关不远的山地之中。 山地地形其实是峡关背侧凹陷之处,常年背阴野草、树木丛生,而且因为地势凹陷原因,极易迷失方向,所以没有人敢轻易踏足。 但危险同时孕育着生机…… 经周羽轩和郑澜多次实地探查,发现这里的山地确实个极好的秒地。 因峡关是岩石堆砌而起的原因,不管是阳面还是阴面都形成了很多天然的穴洞。 刚开始郑澜他们只是抱着会营地的目的在洞穴中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没想到竟意外发现有一条洞穴几经周转后是通向匈奴草原部落的方向。 相当于峡关底部的洞穴没有被耶律扎里海他们发现,而驻扎之地在峡关中部和顶侧的匈奴人不会注意自己脚下的情况。 得出这个结论,郑澜和周羽轩拼命在天亮之前赶回了营地,将山地的情况告诉了楚越汀。 而楚越汀又及时想出了另外的出兵计划,与三位国君紧急商讨之下,才敲定了更加万全的对策。 楚越汀带着一部分兵马照样跟之前商定的那样,进入峡关,之后故意将匈奴的军队引到他们的驻扎营地,之后便假意逃窜,下落不明。 三位国君则是带着剩下的军队只拿少部分的兵器被「围堵」山地之中,实则通过密道直击匈奴部落,抢得他们的武器,与楚越汀里应外合,歼灭在驻扎营地的匈奴军队。 这一系列的计划下来,只要一环稍有差池,他们中原兵马便会伤亡惨重。 不过幸好,他们都赌对了。 中原军队以最少的人员伤亡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换来盛世太平。 …… 第72章 纪原240年秋季,持续了九个月的中原匈奴之战终于结束。 此次战争中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而准备了长达十一年的匈奴却伤亡惨重。 匈奴王在三大国的联合压迫下签订了中原和草原契约,未来的五十年内,匈奴要向中原进贡马匹,牛羊,以及羊毛等贡品,且不得再发动战争。 若违反条约,中原各国将会联合将匈奴一族全部歼灭,条约自签订起立即生效。 耶律扎里海最后没有死,而是武功尽被废除之后被匈奴王带回了草原。 匈奴王的儿子之前被耶律肆一一除掉,如今只剩耶律扎里海和耶律肆两子。 之前太原城一战,耶律肆几乎成为废人,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了,作为匈奴王签订条约唯一的条件,耶律扎里海必须活着。 中原各国商讨之后,决定答应匈奴王的条件,但为了保证耶律扎里海以后不会再有入侵中原的能力,他们要求派中原使臣去专门监视耶律扎里海直到契约结束。 匈奴王年事已高,几乎不会再有孩子的可能,为了保全最后一个身体健全的儿子,匈奴王忍气吞声答应了中原的条件。 自此之后,匈奴一族履行契约,五十年内都与中原相安无事,而中原也在战争之后重新进行修整,迎来了太平之世。 …… 楚越汀带着军队正式返回楚国的那一日,京都全城的百姓几乎全部跑到外面夹道欢迎。 平安归家的将士们在夹道中看到熟悉的亲人,两两相望之下都红了眼眶。 一名满鬓白髮的老者明明已经热泪盈眶,却还是冲着众凯旋将士中断了一条手臂的儿子慈笑。 孩子,你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 他们的国君、储君为了国家大义亲自上阵,为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谋取了盛世太平。 他们是真的由内而外感谢自己身为中原人,身为楚国人。 面对迎接他们归来的百姓,楚越汀虽说很是感谢,但他更为急迫的想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所以在回王宫的这一路上都频频出神。 楚王一早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心思,毕竟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年轻时战争归来的自己也不比儿子冷静多少。 他笑着让楚越汀先走,剩下的要安抚百姓的事宜,由他这个父亲来完成。 「谢谢父亲!驾!」 楚越汀的马匹在夹道飞驰而过,扬起地上的薄尘。 两侧的百姓不知道他们的储君心中所想,见他向楚王告了别之后之后就迫不及待离开,只当是有要事处理。 楚越汀确实是有要事处理,分离三月有余,他对萧陌的思念在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压抑不住,他想念萧陌,想立即见到萧陌。
第120页 而早就等候在皇宫正门的萧陌看到楚越汀身着盔甲,骑着骏马向自己奔来时,本应该是高兴的她却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真奇怪,自己明明不爱哭的,他们明明却只分开了三个月。 再次相见却恍如隔世。 眼前的楚越汀是鲜活的楚越汀,他明明遵守了离开时对自己的允诺,平安归来了,但萧陌还是想哭。 不为别的,只为分别将近三月对对方的思念。 「怎么哭了?」 楚越汀下了马,站到萧陌面前,因为在外打仗没有那么讲究,他怕自己已经结有薄茧的手会划到萧陌的脸,想要为其擦拭眼泪的手无措的停在了萧陌的脸侧。 萧陌朝楚越汀笑,扶着他的手放到了了自己的脸侧,让他为自己擦拭眼泪。 「我很想你。」 楚越汀抚着萧陌的脸,听着她微带哭腔的言语有些心疼:「我知道,所以我用最快的的速度回来了。」 萧陌蹭了蹭他的手心,指着他右脸一道不明显的伤疤,柔声道:「怎么受伤了?」 楚越汀脸上这伤是在最后对负隅顽抗的匈奴余军剿杀时得的,匈奴人天生骁勇善战,就算他再小心,身上也很难一点伤都没有。 但为了不让萧陌担心,他还是笑着解释:「是小伤,再过一段时间连疤都不会留。」 感受着萧陌比自己离开时更消瘦的下巴,立即就知道自己不在的时间萧肯定过的很不好。 楚越汀不顾皇宫门口有很多宫女,侍卫看守,在她的唇角留下一吻。 「阿陌,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在萧陌愣神之际,他温柔的将萧陌打横抱起,抬步走向宫门。 萧陌顺从的依偎在他肩膀之处,听着他健康的心跳,笑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两年前,楚越汀一身血衣抱着性命垂危的他进了楚国皇宫,两年之后,楚越汀依旧用同样的方式带她回家。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自己跟楚越汀都是安然无恙的。 忆起前尘的恍惚之际,萧陌好像听到楚越汀笑了。 他在说:「阿陌,我们回家了。」 …… 全文终~ 第73章 韩冰自幼便跟着秦子钰,是秦子钰面前最可靠的下属。 他花费一年的时间,为秦子钰挑选了无数个暗卫暗卫孩子,从来都没有心软过。 但,面对眼前这个迷茫的孩子,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小了,看着甚至都不足七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却正经歷着战争的残酷。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这样小的孩子,如果放任不管依旧是活不下去的。 进森林之前,韩冰看着小萧陌嘆了一口气,随后半蹲在她的面前摸着她的头顶,眼神堪称温柔却又带着怜悯。 「孩子,像你这样无依无靠的幼儿,想要在中原与匈奴之间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的战争中活下去,最好的出路便是参加这次钰王的影卫选拔。」 他细心的跟萧陌讲解暗卫挑选的规则,并且为年幼的她理了理凌乱的垂髮,尽量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小乞丐。 不管小萧陌有没有听懂,他为这个孩子也只能做这些了。 「这次在森林的选拔试炼会进行三天三夜,在这期间,我们的人每天只会给里面的孩子提供一餐,且只有全部人数十分之一的分量。后面的时间里,剩下的孩子会越来越少……」 「你要努力活下去,只要熬过这三天,叔叔就再带你吃一次好吃的好不好……」 年幼的小萧陌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面前的韩冰懵懂的点了点头。 韩冰笑着捏了一下她消瘦的脸,亲自将她送到试炼的入口后,看着她懵懂往森林里的背影,良久没有离开。 在这朝生暮死的战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何况他这样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可怜任何人。 这个孩子今后能否安然活下来,就要全凭她自己了。 直至小萧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丛林中,韩冰才转身回钰王府復命。 …… 小萧陌抱着双膝,双眼无神的看着一个点发呆。 其实她有些不想离开之前乞讨的地方,因为她想再见一次之前见过的那个特别好看的小哥哥。 但韩冰却告诉她,小哥哥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她大哭了一场才跟着韩冰来了这里。 但她还是有些想不通好看哥哥为什么不会再回来了,明明他们之前说好的啊。 「妹妹,我可以挨着你坐吗……」 这是萧陌进入林子之后,第一个主动跟她说话的人。 她抬起头看向出声之人。 是个明显比他年长的男孩子,身量在林里的这群孩子之前算是高挑的,声音清清脆脆,既不带着无知的懵懂,也没有对于陌生之地的紧张。 「可、可以……」 她往旁边移了移,让搭话的孩子可以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男孩名叫许诺,是个自来熟,见萧陌不排斥自己,坐到她身边后就开始不停的说话。 先是名字,后是从自己什么地方来的,萧陌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年纪太小,记不下这么多东西,许诺能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讲给她听。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第121页 许诺终于说完了自己第七代祖宗徒手打虎的事,喘气之际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萧陌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爹爹叫我丫头。」 「丫头?不像是个名字,你比我小,我以后叫你么儿好不好?」 萧陌点了点头,表示随许诺怎么叫。 对她而言,在爹爹不见踪影的那一刻,名字就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对了,么儿,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是一个很好的叔叔带我来的这里。」 「叔叔?那应该是钰王的属下什么的……」 想到带自己来的韩冰,萧陌点了点头。 韩冰面容冷峻,手边配刀,身上的穿着跟守在林子边监视他们的人相似,大抵也是许诺口中所说的暗卫。 「那许诺哥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啊……呵,哥哥杀了人,走投无路,所以才自愿来这里博得一线生机。 许诺说这话时,语气没了刚才找萧陌搭话的活泼,但脸上也没有杀人之后的慌乱与恐惧,有得只是解脱后的自由与释怀。 「那哥哥又为什么杀人?」 萧陌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小孩子天真的性子致使她对杀过人的许诺无畏。 许诺看了她一眼,确定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恐惧后,才漫不经心地拨着树边的小草,说起了他杀人的原因。 「中原与匈奴的战争不断,像我们这样的穷苦百姓人家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不在少数。我的家人也是受战争侵扰的百姓,实在饿急了,就把我卖给了一个喜欢玩弄漂亮男孩儿的富商……」 说到这儿,许诺停了一下,他有些不确定以萧陌的年纪,能否听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索性,萧陌好像并不好奇他被卖给了什么人。 「所以,你杀的人是买你的富商?」 「嗯……我在那个老头子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用花瓶砸了他,在他晕过去之后又用碎片割了他的脖子。」 毕竟只是十几齣头的孩子,许诺说完似是怕萧陌害怕自己,又紧接着解释。 「那个老头子作恶多端!烧杀抢掠,强抢民女一样不落,我杀了他,不仅是为了自救,也是在为那些个被他害过的无辜之人报仇!所以,么儿,你别怕我。」 萧陌听着他的解释有些意外,虽然他跟许诺现在只是萍水相逢,但听着他声音清亮,对自己的态度也十分友善,实在是不像个穷凶极恶之徒。 仔细想了一下后,她才对许诺说:「我不怕你的。」 而且怕一句话没什么说服力,她又加了一句:「我觉得你做的是对的!」 说实话,萧陌其实评判不了许诺杀人这件事到底做的对不对,但她设身处地的想到爹爹为了保护自己时杀了那个闯入家里的匈奴人,就认同了许诺的所做为。 爹爹为了保护自己可以杀人,许诺为了保护自己杀人自然也无可厚非。 许诺得到了萧陌的认同,语气中带了些许兴奋:「真的吗?你也认为我做的对?」 「嗯!」 萧陌再一次肯定了许诺。 「你真好,么儿,以后你就叫我哥哥好不好?我会一直好好保护你的!」 许诺觉得萧陌简直是个贴心又懂他的小天使,长得好看声音软不说,还是个孩子难得的不怕自己的孩子。 面对这个难得的小知己,他的话愈发多了起来,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说,萧陌只是在听,但偶尔还是会回个「嗯」「对」什么的。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许诺听出了萧陌回应声中的睏倦,才在黑暗中摸索到了萧陌的脑袋揉了揉。 「睡吧么儿,哥哥这次会好好保护你……」 他后半句话的声音很轻,萧陌并没有听清话里的内容,在听到许诺终于肯放过自己后,她几乎是倒头就睡。 她没有听到许诺那一声自称的哥哥,也没能看得到,夜晚中,许诺的脸上早就没了之前找自己搭话时的欢快热切,更不知道许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悲伤又温柔。 许诺并没有告诉萧陌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跟她的年纪相仿,被自己的爹连同自己一起卖给了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但到了最后,他从那个老头的家里逃出来了,妹妹却永远在了那里。 他也没有告诉萧陌,妹妹小名叫么儿。 许诺想起自己第一眼看见萧陌时,萧陌正靠在树干发呆,一双眼睛亮亮的,连瞳孔都是清澈的。 他发现,萧陌有些呆愣的侧脸轮廓竟跟死去的么儿有些相似…… …… 萧陌早上好不容易睡饱醒过来时,许诺已经把他们这次试炼的森林观察了三遍不止。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战火纷争中流浪,几乎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被韩冰送到这危险重重的林子里后,倒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片森林似是荒废已久,到处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和带着剧毒的毒蛇。 许诺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靠着自己早慧的性子死乞白赖的跟着一个猎户得了不少野外的求生经验。 靠着这点求生技能,他在萧陌睡着的时候已经成功的为她赶走了三条竹叶青蛇和七条蝮蛇。 其他一些孩子没萧陌的好运气,有许诺守着,不慎被毒蛇咬伤后不久看着便奄奄一息。
第122页 但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对他们施救,对其他孩子来说,他们是自己的竞争对手,都巴不得对方赶快去死来减少试炼竞争的难度。 萧陌粗略算了了一下,仅仅过了一夜,试炼人数就减少了六分之一…… 她不知道自己睡梦中三番五次与被毒蛇咬的命运擦肩而过,许是昨夜与许诺长谈之后建立起了属于孩子间微薄的友谊,在白天之际萧陌还有了仔细观察许诺样貌的心思。 跟自己想像的差不多,许诺长相偏清秀少年气一挂,水灵灵的杏眼加上即使灰头土脸依旧能看出白皙的皮肤,确实是有被当作娈童送人的危险。 见萧陌醒了,他便拽着她开始絮絮叨叨的交代:「么儿,一会儿钰王手下送饭的时候你先躲起来,你年纪小,容易受欺负,等我抢着了,咱们分着吃。」 萧陌虽说性子冷淡,但她能感觉出来许诺是在帮自己。 她不知道许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但是小孩子天生就有可以分辨别人的善意和恶意的能力,萧陌确信许诺是个好人,不会害自己。 她听了许诺的话点了点头,并遵着爹爹教育她的受人恩惠要加以感谢的教诲,对着许诺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哥哥」。 许诺听了萧陌的道谢之后只是揉了揉她的头髮,不再多言。 又过了一个时辰,给他们送饭的人姗姗来迟。 早就饿急了小孩儿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篮子中的馒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抢夺。 但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敢私自开始抢夺…… 第74章 其实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自愿成为钰王的影卫的。 他们怕这些侍卫手中的刀,更怕失去了成为钰王影卫的机会。 即使到最后运气不好没有被钰王选中作为影卫,起码在这短短的三天里有食物供他们吃,虽然要靠抢夺得到,但总比回到之前颠沛流离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生活好。 看着这些孩子渴求食物的眼神,这些送饭侍卫仿佛故意折磨这些饿极了的孩子们。 他们不紧不慢的从篮子中取出馒头,慢悠悠的举过头顶,见所有的孩子都被这仅有的食物吸引住了视线,随后才将馒头掷了出去,让这群孩子自行抢夺。 他们冷眼看着这些孩子为了争夺一个馒头,将尖锐的树枝插进抢夺对象的大腿,仿佛在看一场牲畜之间的厮杀…… 许诺在这群孩子中算是年纪较大的,身量也较其他孩子高一些,所以他虽然受了点伤,但也相对轻松的从这些孩子中抢到了食物。 萧陌在许诺加入食物争夺之后便乖乖躲在了离争夺场地较远的一棵大树后面,直到许诺成功抢到食物回来之后才被他从树后面提了出来。 「哥哥你受伤了!」 萧陌注意到许诺的脸不知道被哪个孩子划伤了,脏乱但白皙的脸颊处留了一条红痕,有鲜血顺着未凝固的痕迹流了下来,看着有些严重。 许诺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听了萧陌的话只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了声「没事的」。 他将抢来的馒头一分为二,把较大块的塞到萧陌手里,催促着她赶紧吃。 这里绝大多数孩子没有抢到食物,许诺怕这些没抢到食物的孩子狗急跳墙的再来进行二次争夺。 萧陌有些担心许诺,但许诺满不在乎的语调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让她无法说出担心他之类的脆弱的话。 她不再多言,低着头开始专心吃馒头。 接下来的几天,萧陌都是藏在树后等着许诺抢食物回来再一同吃。 没想到在旁人眼中,她这种「不劳而获」的行为已经积了不少怨气,安然过了两天时间后,终于在最后一天发生了意外…… …… 今天是试炼的最后一天,萧陌像之前一样躲在树后面等许诺抢食物回来。 谁都没想到一些孩子积累了三天的怨气,忍不住在最后一天都爆发了出来。 他们对许诺每次都能抢到食物积怨已深,又对萧陌「不劳而获」羡慕更嫉妒已久。 他们有的知道自己这几天的表现很差,几乎没有被钰王选中做影卫的可能,但让他们白白看着萧陌这种人通过试炼,是绝对的不可能甘心。 他们打不过许诺,却不代表欺负不了萧陌这个小萝蔔头…… 当萧陌被一群孩子围住拳打脚踢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并不认识这些人,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要被这些人欺负。 他们拽她的头髮,拳头一拳一拳落在她身上,而她只能抱紧自己承受他们的拳打脚踢却无力反抗。 许诺终于成功抢到食物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小孩儿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肩膀颤抖,红着眼睛,呜呜咽咽,可怜至极,却咬着嘴唇不哭也不求饶。 他一下子红了眼睛,像头护犊的野兽一样冲上去把萧陌护在怀里。 这群小孩儿见许诺回来,被抢夺食物的愤怒,对萧陌有人护着的嫉妒竟一下子达到了顶峰。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后,他们开始一起围攻许诺。 许诺虽说身形较这群小孩儿高挑些,但双拳难敌众敌,很快就被打得见了血。 萧陌也很着急,她不想对自己好的哥哥受伤,但无奈身形实在过小,在刚扑过去帮忙之际就又被推倒在地。
第123页 直到她看到这群围攻许诺的孩子中,有一个搬起了一块成人脑袋那么大的石头准备砸向许诺…… 萧陌又看见了阿爹杀死那个闯入家中匈奴人的情形。 平时温文尔雅的阿爹动作干练利索的拿起家中的筷子,那个匈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夹杂着内力的筷子穿胸而过…… 萧陌顺手捡起了身旁的一根尖锐的树枝,站了起来。 她在石头砸向许诺脑袋之前推倒了那个搬石头小孩儿,面无表情的将捡来的树枝插进了那个小孩儿尚算柔软的喉咙。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萧陌的脸上,而她只是淡漠的用衣袖抿了一下脸,慢慢抬起头,看着周围被她吓得停止了动作的孩子们,笑着用软糯的童音说:「再靠近一步,我会杀了你们哦~」 直到这时,这些孩子才发现,形容瘦弱脏乱的萧陌竟长着双天生应是风情的桃花杏眼,此时这双眼虽笑弯了起来,清亮无比,但里面遍布的是让人战慄的恐怖与冷漠。 此刻的萧陌,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树林边缘,秦子钰收起摺扇,笑着对身边的韩冰说:「看见了没,我早就说过,她天生就是做杀手的璞玉。」 韩冰看着钰王嘴角勾起,眉眼弯弯,明显一副对萧陌很满意的样子,没有发表自己的任何观点。 他见到萧陌这个孩子的第一眼时,只觉得这个孩子虽面容冷淡,却格外容易相信人。 他只用了一碗稀粥,就换来了一句她的「好人叔叔」,之后,他看这孩子太过可怜,破天荒的带她去了酒楼,让她吃了一顿好饭。 他本是应着钰王的吩咐到萧陌乞讨的集市将她带回,却在见到她的第一刻就起了怜悯之心。 当时他只是捏了捏萧陌的脸对她说「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她便傻傻的愿意跟自己走,这样的孩子今后要是成为了暗卫,不知是福是祸。 但看着此刻的南枝,他不得不认同了钰王的观点:萧陌天生就是块做杀手的美玉。 他觉得在不久之后,这个孩子的能力就会超过自己,在暗影司、甚至江湖上都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杀人时,萧陌那双眼睛太冷了,整个人就像一块没有一丝感情冰…… 当韩冰回过神来,发现钰王已经步履轻快的走到了萧陌的面前。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到萧陌的面前,让她擦一擦脸上的血迹。 萧陌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孩儿递过来的手帕,没有接。 钰王也不生气,自顾地抬起手轻轻地为萧陌擦脸上溅到的血渍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萧陌皱着眉回答。 她并不喜欢钰王的触碰,就像小孩子有天生的感应,萧陌觉得眼前这个半大的男孩儿虽然面容温雅,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很危险的人,她本能的想要躲避。 钰王毫不在意她的抗拒,收了帕子笑着问她:「你想做我的影卫吗?」 问完后许是看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留人的条件,就用手中的摺扇指了指一旁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许诺接着说:「如果你答应做我的影卫的话,你的朋友我也会留下,并且还会为他治伤。」 钰王停顿了一下又说:「他伤的这么严重,不加以救治的话,两天之内必死无疑。」 眼前这个人语气平淡,但说出的是个残忍的事实。 萧陌不想许诺死。 不仅是因为许诺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愿意每天为自己抢食物,甚至在自己被众人欺负的时候保护自己。 她是性情冷漠,但不是是非不分,不知好歹。 她知道,许诺现在是除了爹爹以外,目前唯一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 萧陌在七岁那年成为了钰王秦子钰的暗卫,并被赐名南枝…… 她在很小的时候曾听父亲讲过孔雀东南飞的故事。 故事里,本是真心相爱却被家人阻拦准备殉情的两个主人公,因其中一个的性格懦弱而天人相隔,留下来的那名主人公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失去爱人的痛苦,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面向东南上吊自杀。 「南枝」是一个从头到尾都充满悲剧的名字。 萧陌被赐予了这样一个悲剧的名字,是秦子钰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作为他的影卫,必须要断情绝爱。 萧陌不在乎自己叫什么,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对她来说,如今最重要的事,只不过是在这个乱世之中好好活下去。 萧陌与许诺成为了那次参加试炼选拔的将近一百名孩子中唯二两个被钰王留下的人,她终于还是好好活了下来…… 纪原221年,长达三年的中原与匈奴的战争终于结束。 当时年仅七岁的萧陌在这年被韩冰送进了暗影司,与许诺被分隔到两处,接受成为一名影卫的培训。 在暗影司的日子远比在森林试炼时难熬百倍。 暗影司里充满了血腥和杀戮,萧陌每天都如履薄冰。 在这里日子,只要有一丝丝松解,隔天,无人知晓的乱葬岗中就会出现自己的尸体。 至于森林试炼后剩余那些孩子的下落,萧陌无暇顾及。 因为接下来的九年里,她每天面临的都是无休止的特训…… 纪原230年,萧陌结束了成为影卫后长达九年的培训,作为同期影卫里最优秀的一个,她在走出暗影司那天被秦子钰亲自接回了钰王府。
第124页 「鬼剎」一名,自那天开始传开…… 第75章 楚越汀其实儿时的时候跟随楚王到过秦国一次。 那年他大概十一岁,彼时楚墨溪放弃楚国王位带着妻儿归隐也已经十年。 匈奴大举进军中原,百姓民不聊生。 尤其是昏庸当政的楚国,即使匈奴军队暂时还打不到楚国,恐怕楚国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被另外实力强盛的国家吞併。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刻,前楚王居然还纵情声色,大肆在楚国搜罗貌美女子,丝毫没有为战况考虑的意思。 以郑太傅为首的忠良之士终于忍不住爆发,联合逼迫前楚王退位,又跑到楚墨溪隐居的山中,跪了三天三夜,才让他重新回归楚国朝堂。 这些人知道楚墨溪志向不在国家大事,但现在能救楚国的唯有楚墨溪一人,为了楚国数万百姓,他们必须要做这个恶人。 那一年,楚越汀跟着楚墨溪夫妇出了居住长达十年之久的山林。 那时的楚越汀其实是恨郑太傅。 恨他搅乱了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恨他们逼父亲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直至后来他成了楚国的太子,郑太傅成了他的老师,他才知道,为君之道就是如此。 他的父亲身为楚国皇室,自出生起就肩负着守护百姓的职责。 这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却也是使命。 新王上位,楚墨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分昼夜亲自赶到各国探查现如今民情,因怕妻儿独自留在楚国会被不安好心之人盯上,去遥远的秦国时也带上了楚越汀和林凌。 当年中原虽说富足昌盛,但兵力却远不如在争斗中长大的匈奴人。 三大国轮番被攻陷,周边小国也已经被占领的差不多。 更何况晋国当年余党还趁机爆发内战,晋王下落不明,如今能与他联合的唯有还在坚持的秦国。 所以楚墨溪去的第一个国就是同为三大国之一的秦国。 「父亲,这些人为什么眼神无光。」 楚越汀牵着楚墨溪的手,跟他一起走在秦国流民遍地的大街上,看着那些心如死灰的流民,他这样问道。 楚墨溪也在看着那些流民,眼中是儿时楚越汀看不懂的情绪。 他抚了抚儿子的后脑,温声道:「因为他们在经歷战争。」 「可他们现在活着不是吗?活着总比死在匈奴人的刀下好吧。」 楚越汀再次开了口,因为自出生起便因奸人暗算,身怀寒毒的他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比死了更可怕。 楚墨溪这次没有再答他的话。 儿子还小,总以为活着远远要比死去好。 他现在还不想让儿子知道,其实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在战争中与亲人的别离,或者是被活活饿死。 他牵着楚越汀继续往前走,直到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时,楚越汀拽着他的手不肯在往前走。 这个女孩形容其实跟其他流民没什么差别,如果不是她灰尘掩面下的皮肤比其他流民有所不同,楚墨溪也根本认不出这是个女孩子。 女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身体瘦弱的厉害,但一双眼睛却不同于其他的流民,有想要活下去的光。 看着这样小的孩子,楚墨溪动了恻隐之心,他轻覆到儿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楚越汀便跑到不远处,跟守在不远处的侍卫要了什么东西。 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孩童太多,他没有能力一个个都救。 这孩子求生的意志强盛,也和他的孩子有缘,帮一把吧。 因为这女孩面对自己一直怯怯缩着脑袋,楚墨溪便让楚越汀把东西隐晦的塞给了女孩。 女孩拿到东西后愣了半晌,最后反应过来才怯生生开了口。 「谢谢伯伯,谢谢……漂亮哥哥……」 楚墨溪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拉着楚越汀准备离开。 但没想到刚走几步,平日一向乖巧的儿子居然挣脱了自己的手,跑回了女孩身边。 他一直等着儿子附在女孩而耳边说完话,之后才牵着她离开。 「小越,你觉得刚才的妹妹可怜吗?」 楚越汀咬了咬唇,犹豫着开口:「父亲,她看起来比我还小。」 楚墨溪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轻声说道:「小越,因战争而失去家人的孩子,就像刚才那个妹妹那样孩子,有很多。」 「战争的残酷不仅仅在于会夺走无数人的生命,还会让无数人流离失所,失去生的希望。」 楚越汀仰头看了眼父亲,又看向周围无数的流民,一瞬间,年仅十一岁的他仿佛明白了很多。 「父亲,我以后绝对会像你一样,竭尽全力守护百姓,不再让他们受战争迫害。」 楚墨溪听到儿子的此番话,欣慰的笑了:「我们小越真是个好孩子,未来也一定是一个好君王。」 …… 萧陌那天从楚越汀手中收到的东西是几块桂花糕。 开始时她不敢拿出来,怕被其他流民抢夺,直到夜深人静,她跑到早已经干枯的河边才敢把那几块已经被自己捂碎的糕点从怀里掏出来。 楚国的桂花糕不是很甜腻,却很香,零碎的桂花花瓣揉在糕点里,是萧陌这半个月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她将剩下的桂花糕碎屑重新塞进怀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125页 因为那个漂亮哥哥说过,明天他还会来看自己。 萧陌想,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就像天上的满月一样好看,而且人也很好,还会给自己好吃的,等明天见了面,她一定要问哥哥叫什么名字,等自己长大了,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今天的恩情。 这人世间最常上演的剧情便是阴差阳错,萧陌第二天没有等到楚越汀,未来的几天里也没有等到楚越汀。 因为在楚越汀跟她相遇的那天当晚,便遭前楚王余党刺杀,寒毒发作,连夜被送到神医谷中治疗。 之后的十年里,楚墨溪执政,而楚越汀在学习如何作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再也没有机会踏足过秦国。 至于一直等待他的萧陌,在五天之后被秦子钰派来的韩冰带走,成了他的暗卫。 萧陌是从那时起,喜欢上了桂花糕的味道的。 虽然记忆中,那个漂亮男孩的面容早就模煳,但她却从未忘记当年的恩情。 这段不为人知的曾经,直至两人生下第一个孩子都不知道,还是林凌在闲暇时突然提及楚越汀儿时曾去过秦国的事,才唤醒两个人的记忆。 但阴差阳错的是,两人直至被提及这段往事,仍旧不知道当年的女孩和漂亮哥哥就是对方,而且在十几年后重新相遇,甚至结为夫妻。 当然,这人世间的事所有人都说不准。 兜兜转转,他们依旧在秦国重逢。 化名林雪疏的楚越汀救了萧陌两次性命,而成为南枝的萧陌爱上了林雪疏。 几年前萧陌血洗五毒教重伤后遇上楚越汀,是他们的初见亦是重逢。 即使没有当年的糕点之恩,他们两人仍旧走到了一起。 该不该说,这情原本就起源于陌,而不知其所终…… 第76章 郑瑜站在街道人群中,觉得身着华丽嫁衣,从自己家出嫁的萧陌格外刺眼。 她是郑家长女,是楚国鼎鼎大名的女将军。 她一向自诩性格洒脱、不拘小节,但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嫉妒了。 郑瑜跟楚越汀从小一起长大,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楚越汀。 她记得是自己刚及笄那年,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喝醉了酒,在她的及笄礼上当着众人的面,问起她有没有心上人。 那时候她支支吾吾没有答上来,只是眼神似有似无瞟了眼席中坐着的楚越汀。 楚越汀那年年仅十三岁,虽说比郑瑜小了整整三岁,但继承了楚王和王后的优越长相已经初现雏形。 况且楚越汀待人温和,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郑氏姐弟又照顾有加,郑瑜对楚越汀动了心思,郑太傅毫不惊讶。 郑太傅多了解女儿,知道她喜欢楚越汀后立即就去跟楚王请了赐婚。 他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以为凭藉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楚越汀不可能对郑瑜没有一点感情。 但最终的结果却让郑太傅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楚王当时听到郑太傅要为郑瑜和楚越汀请婚时,少见的愣住了,随后只是笑着说儿女之间的事要儿女决定,让坐在一旁的楚越汀自己做决定。 楚越汀可以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郑太傅的提议,他一直把郑瑜当做姐姐看待,怎么可能会对其产生别样的想法。 这件事让郑太傅有些没脸,但也让他知道自己这种干预儿女私事的行为确实错的离谱,之后的几年,他尽心教楚越汀武打文书,再也没提过赐婚的事。 郑瑜那天满怀期待的在家等着郑太傅为自己请婚成功的消息,但面对的是自己父亲满怀愧疚的脸时,她就知道楚越汀这是拒绝自己了。 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她其实早就明白,像楚越汀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爱上一个人。 她那天关上房门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就向楚王请了旨去守卫楚国边境。 楚王本来对赐婚之事对郑瑜有愧疚,不忍心她一个刚及笄的女孩去边境吃苦。 几经规劝,郑瑜执意如此,楚王只好随了她的愿。 郑瑜本以为在边境待上几年,用战争和恶劣的生存环境麻痹自己,就能让自己彻底忘记年少时,对那个不该动心的人的悸动。 可当七年的时光流逝,她奉旨从边关返回京都参加楚越汀弱冠礼,在看到楚越汀的那一刻,她才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思怎么可能会随之时间而被消磨。 它只会愈演愈烈,让她整个心思都一门扑在这个人身上,就算得不到,她也不可能不再爱他。 楚越汀是真的长大了,褪去少年时的青涩,一颦一笑都能让整个中原女子心动,面容俊美的如书中走出的月神,让本就放不下的郑瑜更加迷恋。 弱冠礼结束的那天晚上,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当着楚越汀的面直接诉说自己对她的爱意,就算被拒绝,她也要说。 但当她堵着楚越汀,诉说出自己全部的爱意时,楚越汀只是面容冷淡的对她说:「郑瑜姐,你醉了。」 她因为楚越汀的话落荒而套,比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更让人心痛的,是这个喜欢的人从未将你的喜欢看在眼里。 不是因为他的看不起或是傲慢,而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喜欢。 再后来,她也算看开了,即使自己得不到楚越汀,但楚越汀的眼里也从未有过其他女子不是吗?
第126页 她觉得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楚越汀可以做他高高在上的月神太子,自己在高台下仰望,这就够了。 可她却没有想到,楚越汀向楚王辞行去中原各国找药的一年半后,她会带回一个女子,而且是被他从皇宫的正门亲自抱回了太子殿的。 郑瑜在郑太傅嘴里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心里说没有怨怼那是不可能的。 她甚至抱着侥倖的态度,认为这名女子也许是楚越汀的救命恩人,又或者说这名女子身份特殊,楚越汀把她带回楚国是另有目的,才会受到如此特殊的对待。 反正不管怎样,她都不敢设想最接近真实的一个理由。 后来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打着查阅俸禄的名头进了一次王宫。 太子殿她从小进出随意,没有人对她设防,她进入的很顺利。 但找了很久才发现,萧陌竟是被楚越汀安排在了正殿的寝宫中,而且是他离国寻药之前一直住着的地方。 看着寝殿外层层重兵把守,郑瑜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郑小姐,太子殿下吩咐过,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寝殿。」 郑瑜看着拦住自己脚步的士兵,有些不甘心:「连我也不可以进吗?我是可是太子殿下的好友。」 士兵铁面无私,没有丝毫感情的回覆:「不可以。」 郑瑜那一次最后没有见到萧陌,但她却意外得知了萧陌在楚越汀心里的分量,甚至可以说,她已经知道被楚越汀护着的这名女子,是什么样的身份。 第一次见到萧陌,是在年三十的那一天。 她跟着郑太傅进宫朝拜,末了想去看梅园的梅花,但她开始确实是不知道萧陌和楚越汀也会在梅园。 她记得那天萧陌穿了一件正红色的罗裙,红绸白狐领的披风将她整个人衬得明艷动人。 楚越汀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梅花,插入她的髮髻之中,看了萧陌的脸许久后,轻覆到萧陌的耳边说了什么话。 萧陌被楚越汀的话惹得耳红,转身就要离开,楚越汀笑着将人拉进怀中,抬着萧陌的下巴覆上她的唇。 郑瑜那时候就在想,原来楚越汀也可以对人笑得那么温柔,原来楚越汀也有欲,原来楚越汀爱上一个人时是这样的…… 他在面对那个名叫萧陌的女子时,仿佛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年。 没有身为楚国太子的矜持与骄傲,没有温和下的疏离,满眼都是心爱之人。 那天下午,她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穿了一件跟萧陌颜色、样式都相似的罗裙。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让楚越汀看一眼自己。 萧陌能为你做的事我也能做,楚越汀,你看看我可好。 那天她被楚越汀一眼看穿了心思,面对自己那些似是而非会引人误会的话,不知是真的很信任萧陌,他表现的一直都很平淡。 但言至最后,他却警告了自己。 他警告自己不要再针对萧陌,警告自己不要再对他有任何心思。 因为,她有了爱人。 「你从前从不穿红色。」 这是楚越汀的原话。 面对穿着跟萧陌相似的自己,依旧只是楚越汀眼中一起长大的好友,没有半分涟漪。 郑瑜看着嫁衣如火的萧陌,在没有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黯然离开楚越汀为萧陌准备的十里红妆。 她想,自己确实是时候放下了…… 第77章 自从回了秦国,秦子钰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任谁敲门劝阻,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韩冰留守在秦国处理府中事务,没有跟着他去到处找萧陌。 但也从其他下属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料想秦子钰对萧陌的感情,恐怕刀剑刺入萧陌的心口那一刻,他的心里必然也跟被万箭穿心无异。 「韩领位,这……」 站在秦子钰房门口的侍女端着餐盘左右为难。 虽说秦子钰吩咐过,自己不饿的时候不用往他那儿送吃的,但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快要撑不住了。 韩冰看了眼秦子钰紧闭的房门,接过侍女手中的餐盘。 「你下去吧,我给殿下送进去。」 得了韩冰的应允,侍女松了一口气。 韩冰是殿下身边之人,如若能够劝慰殿下几句,殿下总归是能听进些的。 侍女朝韩冰行了个礼,随后施施然退下。 「殿下,是我。」 韩冰一手托着餐盘,一手敲响了眼前的房门,直到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秦子钰的声音。 声音沙哑,带着身为钰王少有的颓废。 「进来吧。」 韩冰推开了秦子钰的房门,在脚踏进门槛的那一刻,他一个常年习武之人都被室内的温度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殿下!」 他慌忙将餐盘放到桌上,冲到秦子钰站到的窗前。 定眼一看,在这寒冬腊月,秦子钰的房间除了没有点燃炭火,就连通风的窗户竟都没有关。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 韩冰匆忙将秦子钰从窗前拉回了室内茶桌上坐下披上厚重的外衣,又关闭了门窗,点燃了炭火。 秦子钰的眼睛依旧看着,面上无悲无喜。 兀的,他没头没尾的开了口问韩冰道:「韩冰,今年的冬天似是比往年冷的多。」
第127页 长时间没点燃的炭火不好生起来,韩冰拿着小蒲扇对着小火星轻摇了好一会儿,火势才渐渐起来。 他随口回復秦子钰道:「殿下,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已经算是暖和的了,这些年最冷的时候我记得是在十年前,那时候匈奴人刚被赶出中原,咱们这又开始闹饥荒,大冬天的可真是……」 讲到这儿,韩冰突然止住了声音,没敢再讲下去。 因为萧陌就是在那一年被秦子钰带回了钰王府,也是在那年冬天,于疯狗口下救了秦子钰一命。 他悄悄看了秦子钰一眼,见他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无奈的嘆了口气。 「殿下,十几天过去了,南枝她已经回楚国了,那边有楚国的御医治疗,不会有事的,您就吃点东西吧!」 面前的餐盘里是鱼是肉,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全是秦子钰平日里喜欢吃的菜,但他却看没没看一眼,看向韩冰。 「南枝当年在暗影司里的一日三餐都吃什么?」 韩冰为其布菜的手一顿,仔细想了一下暗影司当年的伙食。 萧陌当年入暗影司时,暗影司成立的时间不长,当时又恰好经歷匈奴和中原的战争刚刚结束,粮食短缺,暗影司里的那些孩子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像如今的那些后辈,偶尔还会吃到肉食。 「南枝他们那一批孩子估计吃的最多的就是馒头了,而且当时暗影司刚建起来,急需暗卫,为了尽快将人培养出来,他们每日都是只吃一顿饭……」 韩冰明面上是暗影司的首领,但暗影司实际的掌控人是秦子钰。 在没有正式成为暗卫之前,那些暗影司里的孩子每日只许吃一顿饭的规定还是秦子钰亲自下的,不是他养不起这些人,而是为了对暗影司里的孩子进行二次筛选。 食物的匮乏会引起争夺,有争夺的的地方就会见血,就会出人命。 但秦子钰并不在乎。 当韩冰看不下那些孩子为了一个馒头而互相残杀,而忍不住向其求情时,秦子钰当时的回答让韩冰如今想起来都不免心寒。 「在本王眼里,他们连人都算不上,既然没有能力,本王为什么要养着废物?」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太久,而当年的秦子钰也在长大之后学会了伪装。 时间长了,连韩冰都差点忘了,如今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钰王在还是少年之时手上就已经染了不少鲜血。 「韩冰,你去厨房给本王拿些馒头来。」 秦子钰听完韩冰的回忆,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话,只吩咐韩冰去厨房一趟。 韩冰虽然不明白秦子钰的用意,但他一向是少说话多做事,一切全凭秦子钰吩咐,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一盘微冷的馒头放在了秦子钰的面前。 馒头这类顶饱又简单的面食一般是给王府的下人吃的,自然也配不上像秦子钰这样的主子。 韩冰以为他要馒头,只是好奇当年萧陌在暗影司的生活,好不容易在厨房找到了几个冷掉的馒头,就着急忙慌给他端了过来。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秦子钰会抬手拿了一个冷馒头就往嘴里送。 「殿下!这馒头都冷了!您……您要是想吃我让厨房给你重新做一笼!」 面对韩冰急的跺脚的劝阻,秦子钰置若罔闻,依旧不顾姿态的往嘴里塞馒头。 渐渐地,他的眼睛起了雾气,最终雾气终于坚持不住汇成了滚烫的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滑落。 嘴里的馒头很冷,大概过的时间长了,嚼起来很硬,也没什么滋味。 对于他这种吃惯了珍馐美食的人来说,馒头这种食物无疑是难吃异常的,但萧陌却以此为食生活了九年。 在与林雪疏对峙时,林雪疏曾说他自私,那时他魔怔了一般只觉得萧陌是背叛了自己,却不曾想过,他其实对萧陌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好。 在萧陌将他从恶犬嘴下救下时,他明明发过誓,要把萧陌当做亲生妹妹看待,但却为了利益,依旧将她送回了暗影司。 如果伤害过一个人,后来才想着补偿,那被感动的人无疑只有自己,这是人人都懂得道理。 秦子钰聪明一世,唯一没有算到的,大概是没想到会喜欢上萧陌,而且是萧陌「死」后才察觉到的。 但喜欢上了又能如何,待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想要好好对待萧陌时,萧陌的身边早就有了别人。 秦子钰握紧了手里的冷馒头,除了他母妃去世之时,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 他想,秦国每年的冬天这么冷,萧陌在暗影司的那九年该多难熬啊…… 他起身站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 楚国与秦国之间隔着一个偌大的晋国,一眼望去,连楚国的边境之地都看不见,一如他跟萧陌之间,就算之前的关系再过亲密,现如今都不復存在。 不,对于萧陌来说,应该是一笔勾销…… 「萧陌……」 秦子钰站在窗前喃喃喊着萧陌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喊萧陌的本名,但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温馨。 「萧陌,对不起……」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鹅毛似的大雪匆匆而来,仿佛是为了掩盖什么人隐秘的心思。 秦国这场十年难遇的大雪之中,无人知晓秦子钰在窗前占了多长时间,久到他的眼泪将手里冷馒头完全浸湿,才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窗前,大病了一场。
第128页 年三十的那天早上,他亲自向韩冰传达了一条命令。 即日起,暗影司的所有暗卫如若不愿留在暗影司,每人可到帐房领五十白银自行离开,从此山高水远,与钰王府再无半点关系。 韩冰得到这条命令时,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秦子钰是为了谁,但却意外的支持他这条命令。 如今的钰王跟之前比起来,要有人气的多。 只是,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要为萧陌「疯」多久…… 第78章 「为什么灭我萧家满门。」 寒风凌厉的秦、楚交界城墙上,萧陌用孔雀剑指着眼前的黑袍人,胸腔里的恨意翻江倒海,肩膀不停地颤抖。 十九年前,秦国萧氏一族被诬陷通敌叛国,一夜之间,满门忠良含冤而死。 而眼前这个一身黑衣,还带着面具的人,是当年杀了他们萧家一百多口无辜之人的真正兇手。 亦是她找了整整十九年、做梦都想亲手手刃的仇人。 为了能够有机会接触到当年的案宗,为族人翻案,她成了秦国二皇子的影卫。 调查了当年害萧家灭门之人的真实身份将近五年未果,却没想到今晚会被仇人直接约到这里单独见面。 她知道这次见面大概率会是兇手的圈套,但只要一想到萧家满门性命含冤十九年,她就忍不住心里滔天的恨意。 就算今晚会死,她也要跟兇手同归于尽。 果然,黑袍人没回答她的问题,毕竟这奸人千辛万苦把自己单独引了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叙旧。 萧陌听见他用明显改变过的声线开了口:「帅印在哪?」 萧家一百多口人十几年的血海深仇如今被兇手避之不谈,当即就激得她赤红着眼睛挥出了手中的长剑:「少废话!今天我就要你为萧家满门偿命!」 孔雀锋利的剑刃直指黑袍人喉间。 本以为萧家灭门之仇终于可以结束,却不曾想刀剑在直指黑袍人喉间最后一刻自己会突然脱力,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上钻心的疼痛。 她狼狈躺在地上,忍不住吐出一口黑红的鲜血,明显中毒已深。 看着城墙周围突然出现的严阵以待的数名弓箭手,她确定了今晚黑袍人口中所谓的「单独会面」果然都是圈套,本就泛着冷意的眸子瞬间似结了冰。 之后,她捂着受伤的手臂不言不语,看似像是中毒已深放弃了反抗,实则已经在盘算自己与黑袍人同归于尽成功的可能性。 黑袍人终于等到她毒发,见她真的失去了反抗能力,顺势蹲在她的面前假意唏嘘。 「抓大名鼎鼎的『鬼剎』我自然不敢疏忽,所以特地带了数名弓箭手。不过你还真是可怜啊,做了十几年的杀手,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想起临行前,给自己传递消息的影卫执意让自己喝下的那杯茶,一切事情的瞭然让萧陌忍不住自嘲一笑:「原来他是你的人……」 这奸人大概是怕她毒发的不够深,继续出言刺激:「当然,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调查当年萧家的事,所以才会老早就在你身边安排了人。没想到你会这么蠢,到现在才发现。」 说到这,她听到黑袍人的语气又变得惋惜起来:「萧陌啊萧陌,你说你老老实实做个杀手不好吗?其实我还挺欣赏你,可你为什么执意要查当年的事!」 黑袍人的话惹得萧陌作呕。 萧家灭门的事被轻飘飘提起又放下,惹得暗中尽力用内里压抑毒性的她赤红了双眼,不管不顾去掐他的脖子:「因为我姓萧,因为我不是畜生!」 黑袍人似乎被她的话激怒,没了继续跟她叙旧的耐心,一把将挣扎着站起身的她推倒在地后再次询问:「告诉我,帅印在哪里?或许我会看在帅印的面子上留你一命。」 他口中所说的帅印是萧家世世代代守护的秦国兵符,可以号令秦国所有军队,曾是秦国第一代秦王赐给萧家最大的殊荣。 帅印本一直掌管在她祖父的手中,但自萧家十九年前被灭门后就没了踪迹。 她是萧家唯一的后人,黑袍人大概怀疑帅印在自己手里,所以自己才会被盯上。 她看了一眼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如果自己有什么动作,一定会被他们直接射死,但她还是笑着对黑袍人道:「想要帅印?好啊,你凑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如她所料,即使知道自己是在耍诈,但因为抵挡不了帅印的诱惑,黑袍人还是慢慢凑近她:「别耍花招……」 黑袍人话音未落,萧陌袖中的短刃寒光必现。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是她一直都讨厌的,但这次听到这种声音,她是愉悦的。 黑袍人没想到直至现在她居然还有力气反抗,开始见她向自己挥出利刃时楞住了,直接被捅穿了肩膀。 她本是抱着必死的态度与仇人同归于尽,但终究还是因为中毒已失了准头。 短刃没能如她所愿刺进黑袍人的心脏,而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逃窜的黑袍人扑倒在地,准备将利刃再次刺入他的心脏时,城墙上弓箭手手中的箭穿破虚空,铮鸣着穿过了她的心脏。 她手中的利刃坠地。 在最后一刻,她没能与仇人同归于尽。 倒在冰冷石砖上时,萧陌还企图去抓落在身旁的利刃,却被黑袍人赶来的下属踢出了视线。
第129页 她想,这次自己大概是真的要死了。 但她萧家百名人口大仇未报,她怎么可以死。 仰面看着天上那几颗稀疏的夜星,回想起萧家当年被灭门的场景以及自己的这一生,她终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祖父,父亲、母亲……不肖子萧陌没能为萧家报……报仇,让你们失望了……」 萧氏满门忠烈,背负骂名十九年,唯一的后人却也在十九年后死于奸人之手不能为其报仇,当真是个笑话。 …… 再次醒来,萧陌没能看到世人所说已死之人应到的黄泉路,她依旧在死前秦、楚交界的城墙上。 只不过此时的城门已经下起了雪,而本该是一片纯白色的萧瑟场景,如今到处都被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 她本以为自己是在被羽箭穿胸而过后活了下来,但感受到周围无形的屏障在阻止她离开临死前的区域,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真的死了。 城门楼下,萧陌看到了被黑袍人一边牵制着的自己的尸身,一边疯魔着挥舞着手中带血的利箭。 那里,还有一个本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是她曾经萍水相逢的大夫,却总是碰巧的能在自己受伤后及时出现。 萧陌只知道他姓林,长相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艷,本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但看着自己时总是瀰漫着温柔的笑意。 在他的印象中,林大夫是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美好的人。 但现在的他却染红了本是一身纯净的白衣,手持长剑与黑袍人对峙。 楼下,萧陌印象中温柔的林雪疏眼睛里没了往日的笑意,白皙的脸侧尽是血迹,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即使如今黑袍人正处在明显的下风,但还是挑衅的搂紧了萧陌的尸身出言狭促:「怎么,你这么大张旗鼓就是为了要回她的尸……」 林雪疏明显被黑袍人的动作激怒了,凌厉的剑锋又在黑袍人身上留下一道不小的伤口:「把她给我!」 黑袍人似乎受了重伤,脚下的白雪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很大一片地方,却依旧不死心的企图跟林雪疏谈条件:「好,我可以把她的尸体给你,但你必须放我走!」 林雪疏此次前来的本意就是要回萧陌的尸身,只要萧陌的尸身安然无恙,黑袍人提的条件他都会答应。 「好,只要你把她还给我。」 眼见着眼前这个堪比玉面阎罗的人这么好说话,黑袍人在面具下轻蔑一笑,背在手后的暗器微弱的闪着寒光。 …… 城墙上,萧陌将黑袍人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她想要提醒走向黑袍人的林雪疏这是个陷阱,但不管怎么嘶吼,自己发出的所有声音似乎根本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 她疯狂的拍着周身的屏障,对着城楼下的林雪疏嘶喊:「别过去!林圣医别去!」 林雪疏小心翼翼从黑袍人的手中接过萧陌的尸体,怜惜的用衣袖帮她擦掉唇角残留的鲜血,之后将人打横抱起,冷言对黑袍人道:「这次我可以放你走,但她的仇我会继续为她报。」 说完这些,便抱着萧陌转身离开,未曾看见黑袍人手中利刃一闪而过的寒光。 「不要!!!」 萧陌眼睁睁看着林雪疏的后心被黑袍人刺穿,然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林雪疏没有去管刺进心脏的利刃,对于黑袍人再次加深利刃的刺入也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勾着唇擦掉自己不小心落在萧陌脸上的血迹。 城楼上,亲眼目睹了一切的萧陌愣住了,她慢慢跪在了地上,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看着林雪疏周边的白雪不断被染红,不知所措的她终于忍不住在林雪疏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落了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让美名天下的林圣医做到如此地步。 明明他们之间只是萍水相逢,但他现在却成了萧氏被灭门后,对自己最有情有义的人。 萧陌后来站在城墙上看了很久林雪疏,久到大雪将所有血迹掩盖在一片纯白之下,久到就算来生都不会忘记他的样子。 待灵魂完全消散前,她隔着屏障轻轻勾勒着林雪疏惊艷的面容,启唇温言:「林雪疏,对不起……」 …… 萧陌又梦到了前世的事…… 她梦见了自己死在了仇人的手中。 那天真是冷的刺骨,就算是在梦里也冻得她打颤。 她还梦见了林雪疏。 梦见林雪疏曾温柔的哄重伤的自己入睡,梦见他为帮自己报仇染红了一袭白衣。 而她自己,只能站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他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永远闭了起来,不能移动半步…… 「林雪疏!」 萧陌被噩梦惊起,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伸向虚空的手,久久回不过神。 早晨的光透过窗户,在房内撒下一片光晕,驱散了些噩梦中的阴暗。 直到这时,萧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生了,这不是两年后。 自己还活着,林雪疏也还活着。 tips:看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