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疯,女帝的皇夫之位给你》 第1章 摄政王,我好想你啊 夏日皇城的暴雨下了好几天,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厚重的雨帘中,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木质窗户上,太极宫帝王的寝殿甘露殿的灯火摇晃着。 容嫣趴在龙榻上睡着了,身子颤抖满头冷汗,正做着一个噩梦。 但当她被外面劈过的雷电惊醒时,才发现那不是梦,而是她的前世,此刻她回到了临死前的那一场宫变。 年轻的帝王旧病复发,昏迷数日不醒,太极宫外文武百官跪了一天,等待着宫门打开后,总管宣读诏书立新帝。 容嫣却知道当朝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正在发动宫变的路上,一刻钟后就会闯进来毁诏书,篡位登基。 而她,在冲上前护着龙床上的帝王时,被摄政王一箭穿心,她不到五岁的儿子也会在大火中失去踪迹。 容嫣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飞奔到外间帝王平常批阅奏折的书案前,用匕首“刷”一下划破手指,以血为墨写了一封书信。 “万总管!”容嫣装好书信返回龙塌旁,看到帝王赫连墨幽幽转醒,她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太监总管。 “诏书取出来,连同这封信一起送去给城郊的容老将军,要快!否则等摄政王控制了整个皇宫,就来不及了!” 万进没有感知到即将来临的宫变,跪地接下容嫣递来的东西时,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摄政王怎么会反?” “去按照皇后娘娘说得办吧。”弥留之际的赫连墨下达指令,在人离开后屏退左右,对着容嫣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掌。 容嫣正在梳妆,换下了身为皇后的宫装,发饰也从原本的雍容华贵变得简单。 她坐在那里没有过去,“皇上,你休息吧,这江山臣妾会为你守住。” 帝王等待许久,终于还是颓然地放下手,在被喂了一次汤药后,又陷入昏睡中。 容嫣让所有人都出去了,没等多长时间就远远听到了太极宫门前的厮杀。 赫连祁来得很快,随着殿门“砰”一下被踹开。 他一身玄紫色长袍外披着一件披风,高大的身躯如山把殿内的光线遮挡住了,背后闪着的雷电照亮他那张脸,俊美又刚毅。 在背后大雨的衬托中,他满身肃杀,从鲜血铺就的路中走来,给人一种石破天惊风华绝代感。 容嫣的目光落在赫连祁提着的剑上,鲜血浸湿长剑,顺着剑锋流淌在地上,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呼吸间,每一下都让容嫣感到痛。 前世,她就是被这把剑一箭穿心,临死前赫连祁那冷漠的目光让她这一世都记忆犹新。 “祁郎,你终于来了!”容嫣压下前尘过往一秒进入演戏状态,像是急于奔向情郎欢喜地朝赫连祁跑了两步,又因情怯停下来。 她慢慢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住赫连祁的腰,投入到他怀抱的瞬间,眼泪汹涌而出,“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五年,这五年里我夜夜梦到你回来带我走,现在你终于来了,祁郎,我好想你啊……” 殿外刀光剑影大雨滂沱,赫连祁身躯僵硬,握着剑的手掌在震,锐利冷淡的眉眼低垂着,毫无感情起伏地落在女人身上,却注意到她今晚的穿着打扮跟那年一模一样。 容嫣从赫连祁怀里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双臂攀着赫连祁厚重的肩膀,凑上前亲吻男人的喉结、紧抿的薄唇。 那热泪浸湿她吻过的每一寸肌肤,激起阵阵痒意和酥麻,她的手在四处点火,如会媚术勾着人的欲念,缠着他哭泣请求。 “祁郎,我夜夜渴望你,夜夜把玩你留给我的扇子,回味你……” “祁郎,我真的好想被你疼爱,像我们新婚夜那晚一样,让我们再重温一次好不好?” 很少有人知道,大祁的皇后娘娘其实是赫连墨从臣弟赫连祁手里抢来的。 就在容嫣和赫连祁的新婚夜,赫连祁突然接到赫连墨颁发的要他去边境抵御外敌的圣旨。 等他九死一生后回来,他的新婚娇妻已被赫连墨改名换姓接到后宫,封了继后。 继后宠冠六宫,很快和赫连墨生了皇子公主,跟赫连墨伉俪情深,一起打压陷害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赫连祁数次死里逃生后,开始了他的谋朝篡位之路,趁着赫连墨病重,手握重兵的他带着大军在今晚发起了这场宫变。 一切都很顺利,唯有此刻前妻的投怀送抱在他的意料之外。 容嫣成功把涂在唇上的宫廷秘药沾染到赫连祁的唇齿中,却在下一秒身子被扯开,踉跄后退时,那染血的长剑忽然朝她的心口刺来。 “过去五年联合赫连墨处处置本王于死地时,你便该想到今日自己的下场!”长剑上的鲜血一滴滴砸落在地上,赫连祁嗜血的双眸里满是嘲讽,高高在上又倨傲地欣赏着对面女人的惊诧和恐惧,话语里充满了厌恶。 “本王不会触碰你这肮脏的身子,本王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爱的男人和你们的儿女命丧黄泉,要你看着容家助本王登上皇位,要你……” 赫连祁的剑忽然抖了抖,一团燥火迅速从下腹窜起,瞬间烧遍全身,让人陷入巨大的渴求和煎熬中。 “你做了什么?”赫连祁的剑重重抵在地上,剑身晃动,他弯着肩背,抬起头看容嫣时,那深冷的眸里已被欲念浸满。 这宫廷秘药是真的好,能让人在短时间内丧失武功和理智,满脑子只有要女人一个念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容嫣早在衣物里穿了护心甲,衣衫被挑破,在走向赫连祁时,那风光摇曳在赫连祁的视线里。 她的双臂缠上赫连祁的脖子,娇软的身子如藤蔓与他那紧绷精壮的肌肉完全贴合,浑身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诱惑,“祁郎原谅我,我只是太想念祁郎了,太想回味新婚夜被祁郎疼爱的那种滋味了……”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震耳欲聋的厮杀传来。 赫连祁身躯高大健硕,背对着头顶的牌匾而站,托着容嫣的双腿夹在他的腰上,容嫣就仰躺在帝王批阅奏折的书案上。 外面的征伐和室内的征伐持续到天亮,其中伴随着从龙榻那里传来的帝王的愤怒嘶吼,“嫣嫣,你回来!你回来……” 第2章 你确实应该死在本王手中 赫连祁粗鲁又恶劣,把容嫣翻了过去,一手按着她的后颈,一手捞起她的腰,命令的嗓音又哑又欲,“别装哑巴,他看不到,那就让他听清楚……” 容嫣泪流满面地看着帝王重重摔下来,趴伏在地上,艰难地往这边爬着,她却和赫连祁畅快到不行。 天未完全亮时一切停歇,奏折满地,处处狼藉。 容嫣尚未从那巨大的快乐中缓过来,整个人就被赫连祁从书案上推了下去。 随着“咣当”一声,一把匕首落在她满是痕迹的躯体旁,“本王赐你自我了断,到时候会对世人称你追随先帝而去,以皇后之身为先帝殉葬。” 容嫣抬头看上去,此刻他衣衫整齐,处处透着华贵冷漠,那几个时辰欢好时的深入痴迷荡然无存,剩下的依然是对她的厌恶。 “我对赫连墨毫无情意,我想活着,活着就能和祁郎在一起了,哪怕祁郎恨我。”容嫣穿着衣服,并不理会在龙榻旁的地上昏睡了几个时辰的赫连墨。 她跪在地上抱住赫连祁的双腿,柔软的身子紧贴他蓬勃有力的肌肉,垂泪,“若是祁郎非要让我死的话,那便亲手杀了我吧,能死在祁郎手里,我也无憾了。” 赫连祁的脸被灯火照得半明半暗,眼眸眯起看人时,眼尾越发狭长凌厉。 年少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前妻有一张绝世容颜,而在新婚夜和昨晚,他更是在她的身子上得到了销魂的滋味。 欢好之前的她如春日枝头含苞欲放的桃花,娇嫩美好又纯又欲,令人留恋不舍采摘。 而此刻的她如完全盛放后,艳丽荼蘼,甜蜜破碎的让人沉溺。 大概是秘药的药效没有完全消散,赫连祁的欲望再次汹涌而出,忽然伸手抓住容嫣的衣领,把人扯到胸口,泛着寒光的匕首贴合在容嫣的脖子上。 “你确实应该死在本王手里。” 那雪白的脖子上盛开着绯红色的暧昧痕迹,脆弱娇嫩,锋利的匕首只是轻轻一划,鲜红的血便蜿蜒流出。 容嫣闭上眼,浑身发冷打颤,她低估了赫连祁对她的厌恶和恨意。 即便她献上了身体,他依然没有丝毫怜惜。 难道重来一世,她依然要死在他手上吗? 殿外的厮杀停止了,就在容嫣感觉到死神的降临时,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那熟悉的嘹亮嗓门,“摄政王,你住手!” 容嫣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父亲容老将军容阔一身铠甲染血,身躯凛凛,大踏步带着风冲进来,“你不能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赫连祁对着容阔不得不收起匕首,健硕的双臂却紧箍着容嫣细软的腰身,另一手接过容阔递来的诏书,不意外看到容嫣生得皇子被赫连墨立为下任君王。 文武百官都被控制,被挡在外面,赫连祁神色从容,手一扬便将那明黄色的诏书丢入到烛火中。 “等等!”容阔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络腮胡中,冲过去抢回诏书,看着头发被汗水浸湿经历了一场情事的昔日女儿,他霸气威武地对赫连祁道。 “你可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生得四皇子,其实是你和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赫连逸快五岁了,按照时间来算,正是你和嫣儿的新婚夜那一晚,嫣儿怀上的。” 赫连祁那掐在容嫣腰上的火热大掌猛地一收,瞳孔紧缩,却只是一瞬间的惊诧。 他眉目如霜萧肃,冷声讥诮,“仅凭赫连逸快五岁证明不了什么,这不过是皇后娘娘为了让本王放过她的儿子,而玩得把戏,容老将军难道就这么轻易相信了?” “我不信,但是我也不敢赌。”容阔手里握着刀,弯身时铠甲铿锵作响,抱拳对赫连祁请罪。 “所以对不住了摄政王!” 在外孙和曾经的女婿面前,任谁都会选择自己的外孙,何况他的外孙成了新帝,比赫连祁登基能给容家带来的利益更大。 容阔捧着那份诏书走了出去,很快殿内的赫连祁和容嫣就听到了万进的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四子赫连逸天资聪颖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 太极宫门前的文武百官们本以为登基的会是摄政王,听到这份诏书后很久才缓过来,纷纷跪地,应和声响彻在殿外。 “皇后娘娘真是好手段。”殿内赫连祁抬手抚摸容嫣流血的脖子,雪白修长的手指上沾染着血珠子,气息更加阴沉可怕。 他功败垂成后,俊容晦暗到极致,满身戾气。 原来容嫣不只是献出身体这一计策,而是在昨晚拖住他,送了一封信给容阔。 她在信中称赫连逸是他和她的亲生骨肉,要手握兵权的容阔放弃助他登基,改拥护赫连逸为新帝。 赫连祁没了容阔手中那几十万大军的支持,他要登基很难。 他若是执意杀容阔的女儿容嫣和外孙,容阔必定会反过来跟他对抗。 容阔有诏书在手,赫连逸继位已成定局,他这个时候再做什么,已经晚了。 这场宫变他策划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他玩弄权术心狠手辣,以至于声名狼藉,牺牲了那么多,却在这一刻满盘皆输不说,还输给了一个女人、自己厌恶的、仇恨的前妻。 赫连祁推开容嫣,把匕首塞入她手中,怒到极致反而笑得如风光霁月,俯身理着容嫣汗湿的头发,那嗓音哄起人来时带着清冷的性感,“去吧,诏书都已经颁发了,你的皇帝夫君也该驾崩了。” 第3章 首当其冲被殉葬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好久了。”容嫣脸色苍白却笑得明媚,歪着头把脸贴入赫连祁带着薄茧的宽厚掌心,眉梢眼角都是痴恋和喜悦。 赫连祁不为所动,嗤笑着收手,在容嫣双腿虚软姿势别扭地走向龙榻时,他散漫地靠向书案,绣着花的披风从背后铺展而下,大气华贵,合着眼,整个人遥遥如高山独立。 赫连墨还躺在地上,睁开眼看到蹲下来的容嫣时,张口想说话。 他却没能发出声音,唯有抬起的手竭力向容嫣伸去。 容嫣没用匕首,拿过龙榻上一个柔软的枕头,随着一片阴影的覆盖而下,那枕头捂住了赫连墨的脸。 最后一刻,赫连墨终于还是攥住了容嫣的一片衣角,死死地抓着,瘦弱的手背上血管暴突,那嘴角却是带着一抹笑的。 在感觉到一滴泪砸在自己的额头时,赫连墨艰难断断续续地问出声,“容嫣,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皇上安息吧,臣妾会守好这江山。”容嫣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许久,容嫣拿掉枕头。 赫连墨没了呼吸,青紫的面容上是释怀,没有恨。 反正他也撑不过今晚了,强取豪夺这么多年,如今能用自己一命保容嫣一命也好。 他希望容嫣能活下去,无论她以怎样的方式活着。 三十三岁的先皇身染重病驾崩,丧龙钟敲了一下又一下,举国哀悼。 容嫣在第九声的钟声中向赫连祁走过去,裙子铺展,跪在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腿边,低声请求,“往后我们的儿子逸儿还需要摄政王的辅佐,请摄政王受哀家这一拜。” 哀家?赫连祁品味着容嫣的自称,觉得好笑极了,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皮低垂倨傲地俯视着容嫣,压迫感十足,“背叛前夫入宫承欢帝王,五年时间为帝王生一儿一女巩固自己的地位,再杀帝王扶持自己的儿子登基……容嫣,我今日才知道你是如此爱权的女人。” “但,”赫连祁的长眉斜飞入鬓,英挺如剑,脸部线条刀刻般锋锐优越,幽冷的目光落于容嫣那双白嫩柔软的手上。 那手能给他销魂快乐,也能捂死对她宠爱有加不惜抢臣弟之妻赔上江山的帝王,多完美的两个极端。 “这个太后娘娘你怕是当不成。” 赫连祁迈步走出去,黑色绣花披风扫过大殿高高的门槛,划过的弧度凌厉流畅,那背影在乌云厚重的天空下依然巍峨雄壮高不可攀,一瞬消失在容嫣的视线里。 容嫣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摊开刚刚捂死赫连墨的双手,心里是无尽的恐惧、慌张和悲痛。 但她必须得往前走,活下去,并保住赫连逸和这江山,是她目前唯一要做的。 所以只是短暂的失魂落魄,容嫣就收起所有无用的情绪,站起来往自己的宫殿走。 立政殿的宫女们迎上来,容嫣吩咐大宫女迎雪送水到寝殿内。 她没让人服侍,自己脱了衣服泡在温水里,浑身的疲惫一瞬间席卷了她。 昨晚被赫连祁弄得很舒服是真的,但纵欲后的结果是连双腿都无法合拢了。 比起五年前新婚夜时的血气方刚和横冲直撞,如今而立之年的赫连祁是沉淀后的恶劣,让人无法招架,潮水泛滥,在过程中失了魂,怕是经历了诸多女人所致。 容嫣在温水的浸泡中舒坦了很多,就有些昏昏欲睡,但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她处理了脖子上的划伤,再遮掩好,穿了一身素衣,不施粉黛,配饰简单。 但这样的她在座于殿内的凤位上时,仍然让前来拜见的一众嫔妃感觉到了身为正宫皇后的威压华贵。 “容皇后,请你救救我们……”赫连墨的嫔妃们各个都年轻貌美,此刻也全都穿上了孝衣,她们“哗啦啦”对着容嫣跪了一地,低泣着哀求。 赫连墨生前不沉迷美色,加上容嫣在,因此他后宫的这些女人们平日几乎没有恩宠,有的不过十五六岁,连赫连墨的面都没见过,大部分都没侍过寝。 但即便这样,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大祁一直都实施“母死子贵”制度。 即后宫女性只要生下皇子,一律被处死,不论是宫女、嫔妃甚至是皇后。 这种残忍的制度造成后宫嫔妃人人自危,没有嫔妃愿意生下皇子,因此赫连墨生前便把制度改成他驾崩后,那些有皇子的嫔妃再为他陪葬。 此刻有皇子的嫔妃求到了容嫣面前,而没有皇子的害怕心狠手辣的摄政王也会让她们为赫连墨殉葬。 容嫣的胳膊搭在凤座扶手上,细长漂亮的手指中一颗一颗捻着一长串珠子,淡漠高华,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 她们的担心并不多余。 因为前世容嫣死后魂魄游离在赫连祁身边时,看到赫连墨后宫的所有女人包括宫女在内,的确在赫连祁的一道旨意下,全都被殉葬了。 嫔妃们许久没等到容嫣的回应,育有一子的淑妃自地上抬起头看着容嫣,平日就跟容嫣不对付,此刻她更是冷嘲热讽,“四皇子成为了新帝,那么首当其冲第一个要为先帝陪葬的,就是四皇子的生母,容皇后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如何保得住我们?” 第4章 作呕 嫔妃们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一瞬间全都脸色煞白,继而这群平日你害我我害你的嫔妃们,抱在一起失声痛哭,恐惧和绝望充斥在整个殿内。 容嫣不紧不慢地捻着珠子,听了片刻后闭上眼,在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用清冷柔淡的嗓音说了一句,“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自会保你们安然无恙。” * 先帝的葬仪在太极殿进行,而两仪殿中赫连祁坐在书案后,正在听大臣们上报包括先帝殡葬、新帝登基、告祭等在内的各项事宜。 赫连墨在时,因为经常卧病在床,朝政就在以赫连祁为首的几个辅政大臣手里,现在新帝年幼,赫连祁就更相当于皇帝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赫连祁用狠辣的手段诠释了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短短一天的时间就铲除了众多党派,杀了不少文官武将。 殿外的血染红了台阶,雨水来不及冲刷干净,便被更温热黏稠的鲜血覆盖,金砖的缝隙都被浸满了。 被杀之人的哀嚎唾骂传入殿内每个人耳中。 他们高喊摄政王赫连祁谋朝篡位把持朝政,狠戾残暴杀忠臣,诅咒赫连祁不得好死,遗臭万年,定会被后人挖坟掘尸。 赫连祁这一派的文武大臣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听得心里发怵,额头冒冷汗。 赫连祁本人却全然不在乎,盛气凌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亲信大臣,“在他们选择党派时,就应该预料到今日自己的下场,同样的,哪一天若是本王失势了,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这话让大臣们立刻跪地,齐声喊:“我们愿以摄政王马首是瞻,誓死效忠摄政王,为摄政王鞠躬尽瘁!” “起来吧。”甘露殿的奏折移到了此处,赫连祁面容冷峻,翻开一本奏折。 某个心腹大臣询问,“按照大祁的制度,先帝的后宫嫔妃们,尤其是有皇子的,理应为先帝陪葬,以容皇后为首,摄政王你看,去母留子,要现在送容皇后上路吗?” 赫连祁看到奏折上的一片深色痕迹,眸光凝滞,应该是宫变那晚容嫣弄脏的。 她真是水做的,那期间不间断地涌出来。 殿外的雨下个不停,空气都是潮湿的,赫连祁“啪”一下把奏折重重丢在书案上。 那种威压让开口的大臣惊了一下,揣测着摄政王的心思,正要改口。 只听赫连祁冷淡的吩咐从上方传来,“赐容皇后毒酒,明日一早让她和先帝的众嫔妃们一同上路。” * 晚上容嫣就得知了赫连祁的旨意,宫女跪在地上哭,不顾死活地咒骂着赫连祁。 容嫣早就料到会如此,因此很平静。 赫连祁不相信赫连逸是他的亲生儿子,扶赫连逸登基是迫于形势,对她是欲杀之而后快,怎么可能会让她当太后呢? 赫连墨留有不让她陪葬的遗诏,但赫连祁都敢谋反了,那么杀她只是赫连祁一句话的事。 容嫣从凤椅上起身,去了立政殿的厨房,亲手做了一份燕窝牛奶羹,装入食盒。 她由迎雪撑伞,去了两仪殿。 赫连墨在时,她在两仪殿出入自由,但此刻却被摄政王身边的太监云振拦住了,“容皇后娘娘止步,摄政王不见先帝的后宫女子。” 赫连祁这是故意让人拦着她了,容嫣没有跟云振多做纠缠,点了点头说了句本宫等摄政王处理完政务,便往后退到了旁边。 容嫣站在廊下,满宫缟素,肃穆凄凉。 风雨从背后飘过来,容嫣飞扬的素衣很快被打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单薄伶仃的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她快晕倒时,云振上前请她一人进去。 容嫣深吸一口气,提着食盒迈入殿内。 灯火通明中,赫连祁正在书案后批阅奏折。 整个大祁唯独他不给赫连墨披麻戴孝,披风脱下只穿着玄紫色长袍,整个人丰神俊朗,浑身上下透着尊贵和指点江山的从容王者之气。 他垂着的脸棱角分明深刻,鼻梁的轮廓高挺,削薄淡色的唇抿着,下颌骨线条凌厉流畅,端得是冷漠无情。 他其实比赫连墨更适合做皇帝。 但他的生母出身低微,即便他从小就文武双全绝伦超群,颇受父皇祁惠帝器重,但恋爱脑祁惠帝却因为宠爱赫连墨的生母,最终还是传位给了体弱多病的赫连墨。 祁惠帝为了弥补他,也因为赫连墨能力不足,所以破例封了他为摄政王,让他辅佐赫连墨。 多年过去了,身为皇帝的赫连墨几乎没有功绩。 而赫连祁,除去毒辣残暴的手段,他文可治天下,武可退外敌,有勇有谋算无遗策。 面对着内忧外患,在当时年仅十六岁外敌进攻时,仅用一千人就击退了对方,并几次平定了内部战乱。 现在他完全掌控了朝政,为百姓做了不少事,虽然声名狼藉,被骂是恶劣不堪的佞臣,但对整个大祁都有着莫大的功劳。 “这么晚了,祁郎为国为民,批阅奏折辛苦了,我亲手做了一份祁郎最爱吃的燕窝牛奶送过来。”容嫣捧出燕窝,用调羹挖起,俯身凑过去,温柔小意地喂到赫连祁嘴里。 “本王从来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赫连祁抬手一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瓷碗摔破在地。 容嫣的衣衫上全是汤羹,她却不整理自己,而是慌忙蹲下去捡碎片,语气温婉讨好,“那祁郎现在喜欢什么?我再重新做好送来。” 赫连祁的目光落到容嫣那被瓷片扎破的手指上。 他依然冷着脸,没有丝毫怜惜,反而更多了嫌恶,“你做的,本王看着就作呕。” 第5章 祁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容嫣身子颤了颤,动作停滞,低着头紧咬唇瓣,没接话。 “还有体力折腾这些,倒不如趁着这最后一晚的时间,过去抱着你心爱的先皇夫君,让他在黄泉路上等等你,你们一起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到了来世必定还能再续前缘。” 容嫣听了这话跪着膝行到赫连祁身边,整个身子伏到赫连祁的双腿上,眼中的泪流出来,“祁郎,我真的不想死,你给我一条活路好吗?”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愿意为我过去对你的残害赎罪,你原谅我吧!” “当初赫连墨以容家全族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我做她的继后,过去几年数次陷害你,我是迫不得已,我是赫连墨的女人,都是他让我做的。” “我要是不听他的,他就折磨我,还不放过我和你的儿子逸儿……” 她抬起一张脸仰望着赫连祁。 在素衣的衬托下那满是泪水的脸那么清丽,乌黑的眸子纯澈,水光潋滟,装满的是赫连祁,痴恋带着钩子般引人沉溺。 两人从小就相识了。 她是大将、军的嫡女,明媚娇艳,情窦初开时心里眼里装得就全是他。 小姑娘总是眉开眼笑地拉着他喊哥哥,给他做她喜欢吃得甜腻的各种吃食,捧着脸看着他皱眉吃完。 她嫁给他的时候,才十七岁。 五年过去了,无论她如何笑,也不是当年那个热烈如火娇俏的小姑娘了。 欲望来得莫名其妙,赫连祁抬手掐住容嫣的下巴,气息寒戾,在上方用磁性的嗓音冷冷开口,“要做本王的女人,那为什么还为你的先皇夫君披麻戴孝?” 容嫣立刻把身上的外衣脱了,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嫁衣。 那嫁衣还是当年跟赫连祁成亲时穿的,在灯火的映照中,她热烈明艳。 赫连祁掐着容嫣脸的大手慢慢移到她的后颈,滚烫、强势、带着攻击性,如虎狼,用着要将她纤细的脖子折断的力道,把人压向他的双腿间。 他伏案批阅奏折,她跪地只求他的垂怜。 到后来男人压制不住的微喘,容嫣抬头看到上方男人仰着的下颌更加流畅完美,挺立的喉结性感,额前有汗珠滑落,一张脸被欲望浸满。 他哑声隐忍着命令,“坐过来。” 两仪殿离太极殿不远,容嫣面对着赫连祁而坐,整个身子陷在他的怀里,被他掐着腰,汗湿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情酣耳热时,赫连祁弓着肩背,失控地咬在容嫣心口,“你的先皇夫君就在前殿的棺木里躺着,你却坐在本王怀里发骚,这种感觉怎么样?” 容嫣的嫁衣褪到腰尾,展现出的肩背雪白诱惑又香艳,泛着光,在灯火中显得又欲又圣洁。 那嫁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大气华贵热烈如火,跟赫连祁的玄紫色衣袍相互辉映,整个画面活色生香。 容嫣听着太极殿举行葬仪念经超度的声响,浓郁的香火味道飘散过来。 她难耐,压抑,哭泣,语不成句,“喜欢,好喜欢,我好喜欢祁郎啊……” 一切停歇后,赫连祁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容嫣推下去。 他扣紧容嫣的身子,脸抵在容嫣的颈项,闭眼沉沦在两人身体的同时爆发中。 容嫣没有得到赫连祁的承诺,只能继续卖力讨好,“祁郎留着我来用吧,不要杀我了,逸儿虽然登基为帝,但他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以后祁郎更容易将朝政掌控在自己手中,你将逸儿当成傀儡。” “现在形势所迫,只能逸儿做皇帝,等以后哪天你腻烦了我,手中权势更大不再需要傀儡时,你再杀了我和逸儿,你自己登基做皇帝。” 赫连祁的眸子依然合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皮上打下一片扇形阴影,俊容上神色不明,对容嫣的话不置可否。 他的呼吸灼烫,容嫣闻到从他身上散发的乌木沉香气息,清苦又醇厚沉肃,“我知道祁郎恨不得立刻送我去黄泉,但其实换一种方式报复我,让我生不如死,不是更好吗?” “嗯?”赫连祁这时才有了回应,吻从容嫣汗湿的脖子处游离,细致地摩挲过脸颊,带着火热。 他的唇含着容嫣的唇,额头与她相抵,那高挺鼻梁也蹭着容嫣的,以一种无比亲昵缱绻的姿态,沙哑的嗓音里裹上诱惑,“你既然只是想活下去,那本王安排你假死,将你接出宫改名换姓,以后你做本王的侍妾怎么样?” “我……”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情让容嫣不喜反惊。 他在试探她,而她应该怎么回答才能让他相信? 就在这犹豫中,赫连祁浑身的气息忽然变得阴翳,伸手掐着容嫣的后颈,“砰”把人扔到地上,嗤笑声刺耳狠戾,“皇后娘娘的野心跟初入宫时一样,为了能让你的儿子做皇帝,以及你自己的太后之位,你不惜杀了自己的先皇夫君,放荡下贱勾引本王,企图在日后让本王也像你那先皇夫君一样,沦为你的裙下臣。” “这算盘珠子打得都崩到本王脸上了,本王岂会让你活!” 容嫣攀着赫连祁的双腿慌张解释,“我没有。” “我刚刚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祁郎,只是在想我出宫了,我们的逸儿怎么办?” “祁郎也安排逸儿假死,将我们母子一同带出宫吧。” 赫连祁面容冷淡地整理着衣衫,刚刚的缠绵入骨在一瞬间卸去,看着容嫣的目光里只剩下阴郁,“你还当本王如你初入宫时那般傻,被你骗上你的当?” 容嫣忽地脸色苍白,那件事,是赫连祁恨她的初始,是他们走到如今这种地步的原因之一。 容嫣抖着唇再辩解不出一句话来,闭上眼,“对不起,我愿承受祁郎的所有怨和恨,祁郎想怎么惩罚报复我都可以。” 第6章 避子汤 “你还不配让本王放在心上怨恨。”赫连祁不再看容嫣,重新翻起堆积的奏折,眉眼冷若冰霜地命令。 “回去你的宫里等毒酒吧。” 容嫣支撑着起身,那双腿几乎走不了路了。 他弄得太凶,火辣辣的疼,怕是伤到了。 容嫣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挪到了外面,一道雄壮的身躯匆忙走来,似乎没看见她,急着求见赫连祁。 “父亲。”容嫣喊了一声。 容阔一震后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容嫣,片刻后才抱拳躬身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父亲快请起。”容嫣不等容阔半跪下去,便弯身扶起容阔,紧接着以女儿的身份对容阔行了一礼。 “应该是女儿见过父亲。” 当年赫连墨把容嫣从容将军府除名,给容嫣安到了另一个容姓家族中,让容嫣不再是将军府的嫡长女。 因此就算在宴会上见到了容阔,容嫣和容阔这对父女也如同陌生人。 容家没有因为容嫣是皇后,而得到任何优待,反而为了遮掩,赫连墨三番五次敲打容家,费尽心思要容阔交出兵权。 这导致原本忠心耿耿的容阔为守护家族,不得不投靠了赫连祁,心里同样怨着跟赫连墨计合谋从的容嫣。 容阔也听说了赫连祁要赫连墨的嫔妃们全部殉葬的旨意,此刻看容嫣的样子,他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摄政王还是不放过你吗?” 容嫣忽然跪下,伏地磕头请求,“请父亲保女儿一次!” 这次容阔没让容嫣起来,身壮如熊,即便没穿盔甲,披麻戴孝也威风凛凛,嗓音浑厚地反问容嫣,“为父如何保你?” 容嫣抬头直视着容阔,“摄政王想要什么,父亲便给什么。” 赫连祁想要什么? 那当然是容阔手里的兵权。 容阔的脸在常年的征战中裹满风沙之感,浑身散发着杀伐的戾气,“嫣儿,你可知道摄政王是因为被你摆了一道,迫不得已才暂时扶了四皇子为新帝?” “如今的摄政王早就不是当初与你成婚的那番模样,他现在残暴不仁野心勃勃,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废幼帝,自己登基。” “正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为父若是将兵权交出去了,不仅幼帝再无人拥护,恐怕要不了多久,摄政王就会找一个由头灭为父全族。” “嫣儿,为父不能为了你一人,而赔上容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啊。” 容嫣双手紧握,雨水打湿衣衫,伏在地上长跪不起,“女儿知道,但请父亲相信女儿。” 容阔威严的脸终究有了一些动容,看了容嫣许久,没回复容嫣,只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回去吧。” * 容嫣一整夜都没睡好,天未亮时迎雪哭着喊她,“娘娘,摄政王身边的太监云振提着食盒过来了……” 那食盒里无非就是毒酒。 “别慌,给本宫梳妆。”容嫣按着迎雪的胳膊起身。 她一向爱美,要上路了,更得好好打扮一番。 容嫣没刻意拖延时间,走去外殿,宫女们都跪在地上低泣。 云振看到她后躬身行了一个礼,继而打开食盒,“这是摄政王命奴才送过来的,还请皇后娘娘服下。” 迎雪第一时间伸出手,却在看到那冒着热气的汤药时愣了一下,“这是?” 避子汤,容嫣在后宫经历过各种争宠的戏码,一闻便判断出来了。 宫变那晚过后他没送避子汤,是真的打算让她给赫连墨陪葬。 今天送来了,便代表给了她一条活路。 容嫣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到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示意还在发愣的迎雪端给她。 云振盯着容嫣喝光那碗避子汤,嘴上说着,“摄政王担心容皇后因先帝的驾崩而悲痛过度,因此吩咐奴才送了这份滋补身体的汤药来。” 容嫣:“本宫谢过摄政王。” 云振面容一肃,忽然高喊,“容皇后接旨!” 满宫除了容嫣都跪了下去,听云振宣读了那份由赫连祁以新帝的名义颁发的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皇后容氏,汉族人士……祁景帝入承大统,改元祁景,称兼祧母后,祁景元年,尊封容氏为母后皇太后,入主长乐宫……” 全宫上下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待送走云振后,迎雪出去了一趟,又匆忙回来,对坐在凤椅上的容嫣低声道:“太后娘娘,奴婢打听到了,容老将军的确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并拒绝了摄政王给他安排的闲职,回府颐养天年了。” “不过摄政王将少将军提拔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容嫣捻着腕上的珠子,容峥鸣比她小了两岁,过去虽然跟着容阔上过几次战场,但一直在容阔的羽翼下,未曾独当一面。 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从三品,“掌直驾侍卫、缉捕、刑狱之事”,赫连祁破例提拔没有战功的容峥鸣,不是因为情意,而是在安抚战功赫赫的容阔极其部下,收买人心。 “容老将军托万总管给太后娘娘带了一句话。”迎雪往容嫣结疤的脖子上抹着药膏,道。 “容老将军说从今往后容家上下三百口人的性命,就全由太后娘娘担着了。” 容嫣的眼眶一瞬间通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偶尔回来对她也是严词厉色,但却纵容着娘亲和全府上下溺爱她,绝世明珠般捧着她。 当年父亲更是给她选了最好的夫婿,十里红妆将她嫁给了心仪的男人做摄政王妃。 后来摄政王府一夜生变,她被赫连墨抢到宫中,她和容阔的父女情义就此断了。 然而现在,父亲把兵权交了出去,赌上全府上下三百多口人命,只为换她活着。 容嫣闭了闭眼,在心里发誓,“嫣儿必定不会辜负父亲的疼爱和牺牲。” 第7章 权色交易 赫连祁当然不是因为她献出了身体,以及过往的夫妻情意才放过她,而是从下了赐她毒酒的旨意开始,就在等着容阔用兵权来换她一命。 现在的赫连祁冷血狠辣,无论对谁都只有阴谋算计,满心都是皇位。 但她既然活了下来,她一定会守护好容家,总有一天重振容家门楣。 “先帝的其他嫔妃们境况如何?”容嫣睁开的眼里已是一片淡漠,气质如往日高华。 按照赫连祁的旨意,那毒酒应该送去给赫连墨的每个嫔妃了。 迎雪给容嫣披上云肩,遮住脖子上的伤疤,“毒酒是送过去了,但除了淑妃外,其他嫔妃们都不愿殉葬,而云振并没有强行灌给她们。” “所以她们现在正闹着见太后娘娘你或是摄政王,尤其是容老将军交出兵权,您被尊为太后一事传开后,她们都有了心思。” 容嫣虽然被赫连墨改了出身,但在后宫她的真实来历是公开的秘密。 五年前容嫣不会用权色来揣摩赫连祁,但现在那些嫔妃们都猜到了赫连祁的心思:赫连祁在等苏昭仪背后的族人跟容阔一样表忠心。 容嫣淡淡道:“淑妃的娘家多年来对先帝忠心耿耿,如今即便先帝不在了,想必房家也不会向摄政王投诚。” “苏昭仪她们的娘家就不一样了。” 前朝的文武大臣分为三派:一派是出身世家大族以赫连祁马首是瞻的王侯将相,一派中立或见风使舵。 而另一派大多数出身寒门效忠先帝,跟要独揽大权将来会废除新帝的赫连祁斗争,称之为保皇派。 苏昭仪几个嫔妃的娘家有的是中立那一派,有的则是保皇派。 前朝和后宫的势力息息相关,苏昭仪她们为了活下去,便想效仿容家,对赫连祁表忠心,说不定结果会跟容嫣一样。 太后当不上,但能被封太妃或放出宫,无论哪种结果,至少不用死了。 而这表忠心的方式,无外乎两种:权和色。 苏昭仪她们见赫连祁最好的途径,是通过容嫣这个太后娘娘。 因此午后容嫣正在迁宫,四个未曾侍过寝不过十七八岁的嫔妃,就跪在了她面前,“请太后娘娘安排我们拜见摄政王!” 容嫣坐在寝殿,正低头擦拭着一把折扇。 那扇子的扇面不仅防水,且以碧玉为扇骨,折叠起来后组成一块婴儿手臂粗细的长方形玉牌,上好的玉晶莹剔透泛着光泽,显然是其主人常常浸泡在下身的潮水中,滋养所致。 容嫣展开折扇,抚着扇面上的水墨山水画,没有立刻应承,低眉对四人道:“你们要知道摄政王喜怒无常暴戾冷情,最重要的是不近女色,他至今未娶,甚至过去那些年他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哀家将你们送过去,恐会给你们招来杀身之祸。” 苏昭仪:“那些只是传言,或许私底下的摄政王是另一番模样,臣妾觉得没有哪个男人不爱女色,那么多男人想当皇帝,很大一部分原因不就是皇帝可以收尽天下美人三宫六院吗?摄政王既然是男人,也不例外。” “请太后娘娘成全,哪怕会因此惹怒摄政王,我们也要一试。” 入宫两年,别说侍寝了,她们见赫连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正值韶华,凭什么就要给赫连墨殉葬? 容嫣坐在那里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扇子,想着苏昭仪的话。 是呢,私底下赫连祁那方面的确很旺盛。 当年新婚夜他还莽撞不通欢好,只一味索取,他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如今这两次,他熟练的调情和游刃有余,让她明显可以感觉到他是身经百战的,还有前世她作为魂魄游离在他身边的那几年。 他登基后很快立了皇后,对大臣和别国进献的各类美人来者不拒,不管白日还是黑夜都跟皇后嫔妃们胡来,到后来甚至完全不理朝政了,无比荒淫昏聩。 或许他做皇帝就是这个目的,她将苏昭仪她们送给他,他必定会欣然享用。 “哀家可以帮你们,但哀家有一个条件。”容嫣慢慢拢起扇子,看着抬头询问的苏昭仪几人,浑身的威仪散发出来。 “你们若是成功了,哀家希望你们能记得哀家的恩情,往后你们以及族人能为哀家所用。” 苏昭仪没有犹豫,“臣妾的父亲本就是保皇派,虽然目前家父在摄政王对保皇派的清洗中有所动摇,但只要臣妾能活下来,臣妾必定会让父亲坚定不移地效忠新帝和太后娘娘!” 容嫣眼里蒙上一层阴影,语气是平缓的,“去准备一下吧。” 前世那场宫变里,她以为赫连祁对她还有情义,至少不会给她来个一箭穿心。 但正如父亲所说,她和赫连祁之间只剩血海深仇。 曾经她执迷不悟,重来一世,她绝情封心冷硬如铁,不会再爱赫连祁。 她要玩弄权术无所不用其极,要将皇权夺回来,将这整个天下都握在手里。 “谢太后娘娘!”苏昭仪四人过去没有恩宠,全靠着容嫣而活。 在后宫嫔妃眼里,容嫣之前是个深明大义的贤后,恩慈为先善行六宫,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 平常那些没有恩宠的嫔妃们受她庇护,而且但凡求到她面前要恩宠的,她都会说服赫连墨宠幸她们。 现在被尊为太后了,她也一样爱护着她们。 * 晚上容嫣提着装有糕点的食盒,带着苏昭仪四人去了两仪殿。 不过她只让云振通报她来了,暂时没提苏昭仪。 这次赫连祁没晾着容嫣,容嫣进去后,他从奏折中抬起长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依然是一身素衣,就是不知道里面穿了什么。 “祁郎用过晚膳已有一段时间了,我送的这些糕点你尝尝。”容嫣不在赫连祁面前摆自己的身份,如同他的妻般温软,拿出糕点,凑近往赫连祁嘴里送。 大概是兵权到手了,赫连祁今晚的心情虽然不愉悦,但也算不上阴郁,闻着容嫣身上的幽香,面无表情地张嘴咬了一口糕点。 然而刚尝到味道,那吞咽的动作就顿住了,目光情愫不明地锁着容嫣,“今晚的糕点是谁做的?” “我做得糕点一向甜腻,祁郎吃不惯,这份是苏太师之女做的。”容嫣只说苏昭仪是苏太师的女儿,想必赫连祁就明白了,把那糕点又喂了一口给赫连祁。 第8章 宠幸 赫连祁一双浓墨渲染的眸变得莫测深不见底,表面覆着一层薄冷的光看着容嫣,“在其位尽其责,太后娘娘不管是过去做皇后,还是现在的太后,都能端庄慈爱母仪天下,实为万世之福。” “本王没想到,本王竟然为大祁尊了一位极好的太后娘娘啊!” 赫连祁笑了一声,往后靠向椅背,避开那块糕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了两下。 “本王没有时间风花雪月,太后娘娘今晚给本王准备了什么节目,一起呈现上来吧。” 他喊着太后娘娘,可自称依然用本王,在容嫣面前始终是高高在上的。 容嫣从赫连祁的面上辨不出喜怒,在云振搬来软凳后,以太后的身份坐过去,示意云振请苏昭仪四人。 苏昭仪四人鱼贯而出,都是精心准备过的,苏昭仪弹琵琶,其他三人伴舞或吟唱。 苏昭仪的琵琶在整个上京都是一绝,今晚脱下孝衣换了一身华服,抱着琵琶而坐,低眉敛目拨弄,千娇百媚,偶尔抬眸看书案后的赫连祁时,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先帝的葬仪还在前面的大殿中进行着,一百天内整个大祁都禁止作乐。 但从赫连祁谋朝篡位那天起,所有制度都是为赫连祁服务的。 赫连祁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有多恶劣不堪,此刻他的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成拳撑着下颌,整个人陷在阴影里,阖着双眸似在专注地聆听声乐。 容嫣的注意力全在赫连祁的手上,骨节分明又修长有力,会在过去两人成婚前牵着她,也会让她快活。 一曲终了。 苏昭仪四人等了许久没动静,便有些尴尬地看向容嫣。 “婉儿的琵琶弹得真好。”容嫣喊着苏昭仪的闺名。 即便刚刚整个过程里都在走神,也依然能淡淡地赞扬一句,看向书案后的赫连祁,“摄政王觉得呢?” 赫连祁这才睁开眼,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唯有那嗓音听起来像是浸了欲念的低哑,“太后娘娘觉得好,那必定是好的。” “跟着云振到内殿等本王片刻。” 苏昭仪几人听了这话喜不自胜,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抱着琵琶对赫连祁行了一礼,然后便由云振领着去了内殿。 “等……”容嫣拦了一下,在赫连祁向她投来森冷的一记眼刀后,及时止住话语。 她不是后悔将其他女人送给曾经的前夫、昨晚还跟自己欢好的男人,只是诧异赫连祁一下子四个全都收了,夜御四女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不过她很快又淡淡一嘲,对于王公贵族来说,酒肉池林美人环绕,多见不怪。 过去赫连墨跟她置气时,也会找几个嫔妃,赫连祁只会比体弱多病的赫连墨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嫣准备回去。 赫连祁却并没有急着宠幸几人,而是保持那个姿势坐着,目光淬了冰般幽冷,睨着容嫣道:“刚刚本王想起一件旧事,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还记得,大概在四年前,邻国的公主和使臣来大祁……” 容嫣浑身一颤,紧紧抿住了唇瓣。 她当然记得。 那时赫连墨存着跟邻国和亲、打压赫连祁这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的心思,特意让赫连祁接见邻国的公主,并在宴会上让内侍给赫连祁的酒里下了宫廷秘药。 邻国公主失了身,本来就对神采英拔的赫连祁一见钟情,扬言要赫连祁做她的驸马,这下生米煮成熟饭,她无论如何也要带赫连祁回去。 赫连墨顺理成章地下了一道圣旨。 结果赫连祁抗旨不遵,因此被赫连墨罚到了苦寒之地。 “如今本王回忆起在苦寒之地遭受的种种磨难,只觉得悔不当初,本王当时应该接下圣旨去邻国做驸马,然后抢了邻国的皇位,再打回大祁。” “或许本王那个时候就成了这大祁的帝王,太后娘娘也被本王挫骨扬灰了,你今日哪能成了太后娘娘,又一次将其他女人送到本王的榻上。” 事过境迁,赫连祁说这话时很平静,却只有容嫣知道,那一字字都变成了一刀刀,狠狠刺向她的心口。 当年赫连祁中了宫廷秘药后,还剩下一些神志,意识到不对就借口离席。 结果只因容嫣的一句送摄政王去甘露殿的偏殿休息,赫连祁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赫连祁还相信容嫣进宫承宠是被迫的,相信那晚容嫣是忤逆了赫连墨,要救他。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躺在身边的邻国公主,击碎了他对容嫣的最后情意。 “对不起。”容嫣没告诉赫连祁,其实那晚是她代替了邻国公主。 她和赫连祁的仇恨太深了。 当年的事早就寻不到踪迹,不是她一句苍白的解释,赫连祁就会相信,她和赫连祁之间的仇恨就能化解了。 “太后娘娘这么喜欢送女人给本王,想必也想看看本王是如何宠幸她们的。”赫连祁起身去内殿时,高大的身躯经过容嫣身边,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冷冽。 “你便坐在这里吧。” 容嫣仰脸看着赫连祁,顺从娇柔,“好,如果这是祁郎对我的一种惩罚报复,祁郎能因此开心的话,我听祁郎的。” “可别听着时幻想本王要的是你,自己就到了。”赫连祁看容嫣那乖巧实则毫不在乎的样子,话语更恶劣又羞辱,大步进了内殿。 很快容嫣就听到了从内殿传来苏昭仪她们四人的哦吟。 容嫣一下子掐住手心,只觉得整个人像被凌迟着,心口煎熬又疼痛难忍。 她无法待下去,却不得不逼着自己保持着端坐的姿势,竭力把注意力转移到前殿的诵经超度声中。 内殿的动静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苏昭仪四人是被全身裹着被褥,悄然从另一个门抬出去的。 与此同时,赫连祁沙哑微喘的命令传来,“太后娘娘进来。” 容嫣整个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稳后走进去,只见赫连祁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床榻上。 第9章 掠夺 赫连祁一点都不像餍足的样子,反而眉眼间的郁色更深,见容嫣站在那里不动,他沉沉道:“本王可没有答应她们献出身子后,就留她们一命,除非加上太后娘娘你。” 他就是要折辱她。 即便她被尊为了太后娘娘,他也要折她一身艳骨,让她这个大祁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做他的泄欲工具。 “可是,你……”他刚跟苏昭仪她们一整夜,却要她继续来,容嫣只感觉从未有过的难堪屈辱又恶心。 赫连祁掀眸凉凉地扫了容嫣一眼,勾着矜冷的薄唇嘲讽道:“怎么?不愿意?” “所以昨晚对本王说得那些本王让你做什么都可以,愿意承受本王所有惩罚的话,都是骗本王的?” “不是!”容嫣对上赫连祁那凛冽深沉的目光,才忽然意识到赫连祁给了苏昭仪她们挣扎的机会,是料定苏昭仪几人会去求她这个太后娘娘的庇护。 赫连祁是要她用自己的身子换取苏昭仪几人的性命,可她却让苏昭仪几人自己用美色。 她竟然揣测错了赫连祁的心思。 不过她这一步并没有走错,赫连祁身为男人怎么可能不贪美色呢? 他宠幸了苏昭仪几人,至少苏昭仪她们承了她的情,往后她们和其族人都会站队保皇派。 “既如此,那便让云振强行给苏昭仪她们灌下毒酒吧。”赫连祁明明坐着,却给人很大的压迫感,说得倒是云淡风轻,侧过脸对着殿外就要喊云振。 容嫣立刻跪到榻前,趴伏过去,为了拉拢苏昭仪她们背后的族人,她必须保下苏昭仪几人。 赫连祁抬起的手落在容嫣的后颈上,满意地合上眼,玩物一样抚着她。 结果却被容嫣用力推开,紧接着就听到了容嫣的呕吐声。 赫连祁蓦地睁开一双浓墨般的眼,见容嫣趴在床畔吐得掏心掏肺脸色青白,他的兴致顷刻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怒气,“你恶心嫌弃本王,觉得本王脏?” “祁郎,不是,我……”容嫣眼眶泛红,生理性泪水涌出来,想解释,胃里却又是一阵干呕。 赫连祁伸手从背后扼住容嫣的脖子,把人扯到怀里,迫使容嫣仰脸看他,目光里汹涌着暗潮,“你的先皇夫君后宫佳丽三千,照你择夫君的标准,他可是整个大祁最脏的男人,他让你侍寝的时候,你难道也会恶心到当着他的面大吐特吐吗?” 她择夫君的标准,他竟然还记得她择夫君的标准和对夫君的要求吗?容嫣摇头,晶莹的泪珠子随之坠落,“祁郎,我讨厌赫连墨!” “过去五年他每次让我侍寝,我都是找各种借口避过去,实在躲不过,他对我用强的,我就以死反抗,你看……” 容嫣扯开领口。 赫连祁眯眼看到那雪白的肌肤上好几道疤痕,显然是匕首所刺。 女子最注重自己的身子,尤其是她这种以色侍君的,她却留下那么丑陋的伤口。 “我总是劝着赫连墨雨露均沾,把他推给其他嫔妃,不是因为我大度,我根本不是嫔妃们眼中那个恩泽后宫的贤后,而是因为我不爱赫连墨,才让他去宠幸其他女人的。”容嫣压着胃里的不适感。 整个身子伏在赫连祁身上,凑过去亲他紧抿的薄唇,泛着寒气的脸,被赫连祁身上那清苦又好闻的乌木沉香包裹,心里才没那么排斥。 温香软玉在怀,赫连祁的手毫无感情地抚过容嫣胸口的疤痕,依然冷眉冷眼,顺着容嫣甜蜜的谎言反问:“所以你送苏昭仪几人给本王,也是因为不爱本王?” “不是,恰恰相反,正因为我爱祁郎,才送女人给祁郎的,我是想给祁郎换换新鲜的口味,想让祁郎开心快活,以此来弥补过去我对祁郎的伤害。”容嫣往赫连祁的大腿上坐,那一刻紧蹙着眉,绝美的脸痛苦中带着失魂。 赫连祁在隐忍中脖颈上的青筋颤动,身体上滚烫坚硬如铁,心里却一片冰冷,开心?快活? 她可真敢说啊。 那时他被罚去苦寒之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么在一批批暗杀中活下来的,又是怎么艰难地一步步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在身中剧毒下拼着一口气归来的。 这些都是拜她所赐,她竟然还敢说只想他开心,快活? 赫连祁忽然掀翻身上的女人。 他跪于床榻,提着容嫣的两腿架在他的双肩上,浑身裹挟着凶戾之气,面容阴翳如从地狱而来的罗刹。 在那过程里腹肌紧实分明,块块鼓起,肩背和腰部健硕的线条起伏,因布满汗水而油光发亮,显得雄性气息越发浓郁,无比狂野性感,张力爆棚。 容嫣被甩开时,丢了半条性命,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的,还忽冷忽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发抖打着颤。 “太后娘娘以为救了苏昭仪几人,苏太师他们以后就会坚定不移地站保皇派,誓死与本王抗争,拥护你和新帝吗?”外面已经是午后了,一切平息后。 前一秒还疯狂至死的男人,恢复了冷淡,床帐里光线昏暗,他目光幽邃,充满轻视地俯视着容嫣,彰显着容嫣这个对手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随意戏耍的玩物。 “你可真是天真,苏太师他们老谋深算多么精明,怎么可能因为早就被送入宫里的女儿,而赌上整个家族的兴衰?” “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是容阔,你们孤儿寡母,跟把持朝政很快就会废除傀儡自己做皇帝的本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容嫣如同被打入地狱,他都知道,知道她保苏昭仪是在拉拢她们背后的家族。 他根本不相信她说得她送给他女人,是因为爱他、是为了让他开心快活,知道她做这些都是为了夺皇权。 她玩得这些手段,在他看来是如此幼稚可笑。 她输了吗? 容嫣梦魇不断,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长乐宫的寝殿里。 迎雪端着一碗汤药,见她睁开眼,连忙上前,“太后娘娘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容嫣浑身都是冷汗,支撑着起身,又跌回去,被迎雪扶起来。 她看了看外面烈日当空的天色,虚弱开口,“哀家怎么了?什么时辰了?” “你起了高热,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巳时。”迎雪的眼睛还因为哭而红肿着,安置着容嫣靠在软枕上,她把汤药喂给容嫣。 “御医说你是忧思劳累过度所致……” 其实更大原因在于那碗对身体有害的避子汤,以及赫连祁的折磨,容嫣缓了片刻问:“苏昭仪她们如何了?” 迎雪:“来过好几次,此刻又在东花厅里等着了,看样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但太后娘娘的凤体要紧,您先休息吧,奴婢去打发了她们。” “哀家无碍。”容嫣摇头,吩咐迎雪去准备一些东西,叫其他宫女服侍她梳妆。 苏婉儿四人见了容嫣后便对其行礼,之后对容嫣的凤体关心了一番,这才说明来意,“臣妾们今日来是向太后娘娘辞行的。” 容嫣坐在主位上,接过迎雪奉上的一杯茶,刚喝了一口,闻言诧异地抬眸看向苏婉儿四人,“摄政王下旨允你们出宫了?” “是的太后娘娘,摄政王将我们安置到了摄政王府,我们往后就是摄政王的侍妾了。” 容嫣在妆容服饰上永远都是华贵绝艳的,在后宫未曾展现过真实的一面,让人觉得遗世独立又高雅。 但此刻再好的脂粉都遮不住她的病容,这么一对比之下,便显得被男人滋养过的苏婉儿四人,容光焕发娇媚动人。 “也好。”容嫣侧眸询问。 迎雪附在她耳畔说这三个晚上赫连祁都有诏苏婉儿四人过去,到天亮才送回来。 容嫣听后一副早有预料的平静,果然啊,古往今来没有男人不想三妻四妾。 哪怕曾经在求娶时说着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纳妾,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赫连祁,也不例外。 “往后你们侍奉在摄政王左右,更容易为哀家带来情报,哀家会找一人定期跟你们联系。”容嫣递了一个眼神给迎雪。 很快宫女便端来四碗刚熬好的避子汤,意思很明显,奸细是不能生下孩子的。 否则有了骨肉血缘上的牵绊,苏婉儿她们日后会背叛主子容嫣,以自己孩子的父亲赫连祁为天。 “太后娘娘见谅。”苏婉儿没有喝避子汤,携其他三人跪了下去,言语却不似往日的恭谨,反而带着点忤逆。 “摄政王在接连宠幸了婉儿四人三夜后,并没有赐给婉儿四人避子汤,反而允许婉儿四人为其诞下子嗣。” 容嫣的脸色渐渐冷下来,听着已改变自称的苏婉儿继续说:“婉儿四人对不住太后娘娘,我们、我们都很喜欢摄政王,是摄政王让我们体会到了作为女人的快乐……” 第10章 侍妾 苏婉儿说这话时双颊染上绯红,神色里带着回味的迷离,容嫣便知道这四人是被赫连祁在那方面征服了。 是呢,他那样的庞然大物天赋异禀,且征战沙场多年身体力量惊人,还有技巧。 只要被他宠幸过一次,女人们便恨不得日日夜夜跟他欢好。 正如此刻的苏婉儿四人,她们甚至背叛了对她们有恩情的容嫣。 赫连祁好手段啊,容嫣心里冷冷地笑。 赫连祁知道苏婉儿四人不愿承受宫廷的空落寂寞、无滋养无儿女地老死,便让她们尝到了鱼水之欢的乐趣,更给了她们好的归宿。 所以她们当然背弃她和赫连逸这对孤儿寡母,而选择赫连祁。 赫连祁是故意的,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多不自量力,根本斗不过他,将她踩在脚底。 但是,她真的劳而无功吗? 容嫣可不这么认为。 “婉儿四人不会做太后娘娘安插在摄政王身边的眼线,而且太后娘娘势单力薄,婉儿的族人为了往后的长久不衰,只能选择效忠摄政王……” 在苏婉儿的这番话里,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是容嫣重重地撂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在地上摔成碎片,茶水溅到苏婉儿四人的衣裙上时,她们一颤,抬眸看向容嫣。 “过去哀家做皇后的时候,始终将你们当成姐妹,觉得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在后宫这个危机重重之地,我们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而雌竞,和睦相处相互扶持才是生存之道。”容嫣这五年里情绪一直很稳定,嗓子在摄政王府那晚的大火里被伤到了,不再是娇软酥人的,而是又柔又淡波澜不惊的平缓。 唯有此刻,她的语气里带上了寒意,目光威慑地看着跪在地上、脸色变得苍白的苏婉儿四人,“但哀家的这份仁慈,却给你们造成了哀家软弱可欺、可以轻易背弃的认知!” “既如此,今日哀家便让你们知道哀家能不能被背叛、背叛哀家的下场!” 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进来按住苏婉儿四人,强行把那避子汤灌了进去,并卡住四人的下巴。 在四人的反抗惊叫中,嬷嬷将棕色的药丸塞入她们的嘴里。 很快,苏婉儿四人的五脏六腑便被毒药侵蚀,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 她们哀嚎着爬到容嫣身边,抱着容嫣的腿哭着哀求,“太后娘娘我们错了,请你饶了我们一命……” “这毒药每隔一个月就会发作一次,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哀家自会命人定期送上解药。”容嫣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婉儿四人。 “哀家能用一碗药让你们从此失去生育做母亲的机会,但哀家存着最后对你们的怜惜,不忍那样做,你们去了摄政王府,便在每次被宠幸后,自觉喝下避子汤。” 容嫣暂时没有给苏婉儿四人解药,让她们承受着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和痛苦,打发她们回去,交代嬷嬷明天再给她们解药。 * 几天后容嫣恢复过来,靠坐在床榻上喝着汤药,问迎雪,“摄政王现在在两仪殿处理政务吗?” 迎雪知道要关注赫连祁的动向,因此容嫣问起时,她能立刻回答上来,“苏婉儿四人被送入摄政王府了,摄政王今日早早地回了府中。” 容嫣没让迎雪喂,接了药碗来,眉头都没皱一饮而尽,“这么迫不及待,连朝政都不顾了,不过也可以理解,他在新人身子上得了趣味,总要宠几天才会腻。” 赫连祁要是沉迷女色,不理朝政,对她来说是好事。 因为这样她更容易为儿子夺皇权。 迎雪捧了蜜饯给容嫣,感慨,“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尤其是后院里的女人们永远都在为男人争风吃醋,往后这摄政王府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容嫣的心狠狠一震,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满目痛楚地推开蜜饯,眼前浮现出摄政王府的那场大火,府中之人的挣扎呼救是她的梦魇之源。 那晚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被一批来历不明的死士一夜屠尽,还被放了一把大火,而赫连祁身上灾难不断,致使王府一直处在断壁残垣的状态。 直到半年前赫连祁重建摄政王府,所以苏婉儿四人算是第一批进入新王府的人。 如迎雪所说,随着主子和仆人侍卫们的充实,百废俱兴,这王府很快就会热闹起来,恢复过去的兴旺。 因在先帝葬仪期间,容嫣被尊封为皇太后的典礼并没有办,不过服侍的人全都配齐了,足足一百二十人。 所以不怪后宫女子斗得死去活来只为登上太后之位,赫连祁讽刺她为了恩宠和权利背叛他。 长乐宫的太监总管李育泉在容嫣还是皇后时,就是副总管了。 李育泉二十多岁,很清秀的一张脸,但为人稳重且有武功在身,此刻进来对容嫣行礼后道:“太后娘娘,就在一刻钟前,淑妃饮下毒酒,为先帝殉葬了。” 淑妃是整个后宫最爱赫连墨的,这个结果容嫣不意外,但容嫣仍然诧异,“房丞相爱女如命,他没有做什么救女儿吗?” 淑妃生了二皇子,其父出身寒门,凭自身实力一举高中后一步步位极人臣,是当朝唯一能跟赫连祁抗衡的丞相。 房丞相也曾是赫连祁和赫连墨几个皇子共同的老师之一,是保皇派之首、赫连墨的心腹大臣。 “他送了二女儿给摄政王。” 容嫣执掌后宫五年,眼线遍布后宫每个角落,平日各嫔妃的一举一动,李育泉都会挑重要的汇报给容嫣。 “但一方面摄政王把人给退了回去,再者性情刚烈如淑妃,听说后送了一封血书给房丞相,她狠狠斥责了房丞相,扬言宁死不会背叛先皇,让房丞相在她殉葬后尽心尽责辅佐新帝,助新帝亲政,有朝一日夺皇权杀赫连祁。” 这言论太大逆不道了,李育泉的声音压得很低,观察着容嫣的神色,见她一如往常从容淡漠,看不出心里想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太后娘娘不必惋惜,过去淑妃可没少害太后娘娘,还三番五次对幼帝下手,她死有余辜。” “不过房丞相毕竟是保皇派之首,为了安抚他痛失爱女之心,太后娘娘你看,我们赏赐点什么过去?” 容嫣在想淑妃死了,那么当年赫连祁和那个邻国公主、她被淑妃设计一事,再无人能还一个真相给赫连祁。 不过她和赫连祁走到这种地步,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了。 如今她和赫连祁只能做政敌。 容嫣沉默片刻道:“传哀家懿旨,封房丞相之母为一品诰命夫人,再从哀家的私库里挑几件好东西,赏赐给丞相夫人和府中其他女眷。” “奴才这就去传旨!”李育泉估计房丞相得了这些后,不仅不高兴,反而心情很沉重。 因为太后恩威并施,意味着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从保皇派退出了,赌上的是房家的兴衰和上下几百口的性命。 赫连祁铲除党派的行动,到此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现在朝中仍然分为三派。 容嫣喝着茶若有所思,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以房丞相为首的保皇派站在一起,拥护辅佐新帝,拉拢更多可用之人,拉拢不了的,那就只能铲除。 如今一切都看似沉寂下来,不管是赫连祁,还是保皇派,都风平浪静按兵不动了。 容嫣从保命到筹划这一切,此刻才终于松懈下来,温声问了一句,“逸儿这几日如何?” “皇上来过好几次,不过当时太后你境况艰难,奴婢便听从你的吩咐哄他回去了,他坚持不懈,尤其是知道你病了,这会儿在外殿,抹着泪倔强地等一天了。”迎雪见容嫣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心里也是一松,让平常照顾赫连逸的女官,带赫连逸进来。 快五岁的孩子,眼睛还红着,先是规规矩矩地给容嫣行了一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容嫣见到赫连逸,气色都好了一大半,弯腰伸手要抱起赫连逸,却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没能抱起来。 赫连逸见状顺着容嫣的臂弯起身,投入到容嫣的怀里,仰着一张稚嫩但精致如玉的脸看着容嫣,嗓子还是嘶哑的,却语气凛然道:“母后,逸儿知道摄政王逼你为父皇殉葬一事,是容老将军用兵权保住了母后,儿臣定会记得容老将军的恩情。” “母后放心,如今儿臣做了皇帝,一定会保护母后,总有一天杀摄政王赫连祁、夺皇权,再不会让母后受人所制。” 这个时代的孩子都普遍早熟,尤其是身在皇家,但容嫣看着赫连逸小脸上的冷然,还是诧异了一瞬,连忙摸着赫连逸的头道:“母后没有被摄政王欺负。” “逸儿,母后说过摄政王是你的皇叔,你要对他恭敬,现在你父皇不在了,你做了皇帝,待摄政王更要如同待你父皇般敬重亲厚,明白了吗?” 第11章 只配做本王的奴儿 容嫣没让赫连逸知道她和赫连祁、赫连墨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一直在赫连逸面前粉饰太平。 即便入宫后她郁郁寡欢心如死灰,也不把负面情绪带给赫连逸,就是为了让赫连逸生活在一个温暖安稳的环境里。 只可惜,前世她在临死前放了一把火,让万进趁乱将赫连逸带出宫,赫连逸隐姓埋名拜师学艺,韬光养晦十多年后找赫连祁报仇。 赫连逸成长为一个性情扭曲残暴、喜好杀戮之人。 所幸这一世已经被她改变了,还来得及将赫连逸教导成仁德为民的明君。 赫连逸端重沉静,且对容嫣言听计从,应着容嫣,“是,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 容嫣满目温柔地看着赫连逸的五官轮廓,“今晚便留在母后宫里,母后做你最爱吃的枣泥酥。” “母后最疼逸儿了。”赫连逸恰恰跟赫连祁相反,一直都很喜欢吃甜食。 容嫣经常独创一些糕点,如枣泥酥,普通百姓见都没见过,只在皇亲贵族间流传。 赫连墨驾崩前就已经缠绵床榻数月,赫连逸早就做好了失去父皇的准备,这几天也伤心得麻木了。 而且容嫣看得出来,这孩子不知道随了谁,真的是天生凉薄,除了她这个母后外,对谁都是淡漠的。 所以容嫣和他母子两人谁都没提赫连墨,在长乐宫过了半天温馨的时光。 * 新建的摄政王府比五年前大了两倍,正殿正门覆以绿色的琉璃瓦,进去后其假山叠石、桥榭亭廊、花草树木和匾额题字等让人应接不暇。 大小房间足足有二百多间,甚至外带家庙和大戏楼,风格独特又有韵味,都快要赶上皇宫了。 苏婉儿来到这里几天了,仍然需要靠丫鬟引路,去茶房煮了一杯茶,走到赫连祁的书房沧澜斋时,那茶水已经凉了。 苏婉儿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护卫没有拦她,她便一路低眉顺眼,在二楼寻到了长身而立于蚕架前的赫连祁。 “摄政王。”苏婉儿恭敬地行了一礼,等赫连祁投来一眼后,她起身走过去,这才看清赫连祁正往蚕匾里丢着新鲜的桑叶。 苏婉儿惊讶极了,没想到正是朝中政务繁忙之际,赫连祁却不仅早早地回来,还在这庄严肃穆的书房里亲自喂蚕。 这爱好就很独特。 那蚕刚从卵里孵出来,密密麻麻一层黑色,蠕动着身体,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苏婉儿还是强忍着不适感,凑近贤惠地询问,“摄政王养这些蚕用来做什么?不若交给妾来照料,到时候妾还能用蚕丝给摄政王做被褥。” 赫连祁反身坐到椅子上,擦干净手后,拿起桌案上的一块枣泥糕,掀起的眼皮弧度凌厉,覆着一层寒霜,“怎么,太后娘娘交给你的任务中,还有将本王平日的所言所行上报给她这一项?” 他的语气幽冷可怕,吃了一口枣泥糕,皱起眉的瞬间突然发起火,广袖一拂,那盘子和糕点就全都滚落到苏婉儿脚下。 “摄政王恕罪!”苏婉儿脸色一白跪下去,顶着上方男人浑身散发的戾气,说得真心实意。 “妾既成了摄政王的人,就绝不会有异心,是妾自己想了解摄政王的喜好,以便能更好地服侍摄政王。” 外面的夜淅淅沥沥下着雨,赫连祁侧对着窗户,手掌紧攥,似在克制着暴戾,过了片刻才恢复平静,“起来吧。” 这时云振带了一人进来。 那人未见身形,声先来,“草民在楼下就感觉到了摄政王的戾气,看来摄政王这段时间没有好好修身养性,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会伤及根本。” 苏婉儿退到赫连祁身侧,看着一身灰衣修长如竹,自带风骨的男子给赫连祁行礼,“草民沈瑾书拜见摄政王!” 苏婉儿没被赶出去,站了一个多时辰看赫连祁和沈瑾书下棋,听他们谈论目前朝中形势、大祁的发展方向,以及边境几个国家的侵扰和大祁军队的应对策略。 直至深夜。 沈瑾书又输了一局后,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他清朗如月的面上凝重,忧虑道:“今年夏季的雨水尤其多,草民昨晚还在夜观天象,这雨怕是断断续续还要再下半个月,但正值麦子成熟之际,百姓无法下田,这麦穗怕是要发霉发黑生芽了。” “钦天监和户部都向本王上奏了此事。”赫连祁收着棋子,起身时说了一句。 “这两日本王会亲自到田地里视察一番,届时再做定夺。” 沈瑾书跟着起身,左手压右手对赫连祁躬身,“那草民便放心了。” 赫连祁示意苏婉儿安排沈瑾书在府中的住宿,与两人分开后,他也不让人跟着,独自一人走在深夜的长廊上,回了主院自己的正房。 但赫连祁许久都没睡着,只因满身的欲火无法宣泄,到后来他穿上外袍。 外面的护卫只感觉一道影子翻窗而出,在雨夜里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护卫们:“……” 不是,这在自己的王府,不走正门为什么翻窗?但凡他们反应快点,就把自家王爷当成贼人射杀了。 王府的护卫统帅风行云脚下一动,要运用轻功跟上去,却远远地听到雨夜里传来的一声指令,“勿跟!” * 容嫣依然噩梦不断,在梦中挣扎时,就感觉到一具带着水汽但很滚烫的身躯,从背后贴了过来。 那健硕的手臂绕到她胸前,冷凉的指尖挑开她的衣襟,激起一阵酥麻战栗。 容嫣惊醒,一声哼叫后立刻咬住唇瓣,闻到那熟悉的乌木沉香气息,神色诧异,身体却已放松下来,“祁郎是怎么进来的?” 床帐用得是月光纱,在夜间透着柔和的光亮,把美人笼罩在一种朦胧中,却更加诱惑。 赫连祁的下颌抵在容嫣肩颈上,火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脖子里,“这就要问太后娘娘了,你一早就支走了长乐宫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不就是在等着本王进入吗?” 容嫣顺从又配合,攀附着赫连祁肌肉绷起的手臂,“我确实在等着祁郎,但我以为祁郎收了几个侍妾后,不会再需要我了,至少新鲜劲过去前不会来。” 赫连祁卷着容嫣玲珑如玉的耳垂,滋味美好的让人神魂颠倒,难怪赫连墨不惜屠了摄政王府,抢了她来。 “今日你的先皇夫君入了皇陵,本王来看看太后娘娘有多悲痛,好抚慰抚慰你。” 容嫣带着颤音,“我一点都不难过,但是这深宫里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却也空落寂寞,尤其是漫漫长夜是那么难熬,所以我随时都需要祁郎的抚慰。” 赫连祁呵了一声,“赫连墨听了这话,怕是棺材板要压不住了,你晚上可得当心他化成厉鬼索你的命。” “祁郎晚上来陪我,我就不怕,他想看便看着好了。”容嫣顿了顿问。 “是苏婉儿她们伺候得祁郎不爽快吗?” 赫连祁恶劣至极,“当然爽快,她们的身子比入宫承宠五年的太后娘娘你更鲜嫩,本王当然更爽快。” “但比起身份来,你既是本王的皇嫂,又是大祁最尊贵的太后娘娘,本王在你这里便多了几分刺激,怎么,身子突然这么僵硬,是在吃婉儿她们四人的醋?” 容嫣浑身都是汗,鬓发贴在脸颊,艳媚得让人恨不得死在她身上,“我有罪,对不起祁郎,所以不敢吃醋,哪怕难过,那也都放在心里。” “祁郎觉得在我这里更刺激,那便随时过来。” 容嫣的身子给出了赫连祁满意的反应,但心里一片荒凉麻木,心如死灰后,她觉得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前一刻侍妾,这一刻又来找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曾经她不想跟其他女人分一个男人,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和婚姻,为了皇权和天下,便将无用的身子抛出去,随赫连祁玩弄。 “真乖。”赫连祁吻着容嫣的耳廓,俊容上却全是冷冽无半分温情,一双深眸更是无边无际的黑沉。 “本王如今是喊你皇嫂,还是太后娘娘,或是奴儿?” 今晚赫连逸就在偏殿,容嫣压抑着,不敢让他听见声音,“我想让祁郎喊王妃或是夫人,但我知道我早就不配了,那便随祁郎喜欢吧。” “的确,你只配做本王的奴儿……” “这么快又到了,是你伺候本王,还是本王伺候你?本王的奴儿可真是又骚又贱……” “转过来,再来一次。” 到后来赫连祁眼里赤红几乎喷火,声音嘶哑得厉害,话越来越糙,那火泄了足足两个时辰,容嫣才感觉到他浑身裹挟的戾气消散了。 对,只要折辱她,他就能高兴。 赫连祁丢下容嫣,整理好衣物,说了句别忘了喝避子汤,便如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长乐宫。 容嫣愤愤,她每次都累得化成一滩水,赫连祁却反而在用这事补充能量般,越来越精神。 第二天容嫣还没能起身,迎雪便掀起帐子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锦盒,低声对容嫣道:“太后娘娘,这是摄政王一早命云振送来的。” “去准备避子汤。”容嫣想不出现在的赫连祁会送什么给她,让迎雪出去了。 她打开锦盒,便看到了那块药玉。 一瞬间,容嫣的脸一阵青白一阵通红。 这药玉当然是用来治疗赫连祁制造出来的伤的。 曾经在新婚夜偷偷补习那方面的知识,如今他倒是精通。 容嫣没用过药玉,也不想用。 但若是赫连祁突然查验,她没用的话,必会惹怒赫连祁。 于是只能取出来,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抖抖嗦嗦地放好。 早膳后,赫连逸被嬷嬷带了回去。 容嫣在温室殿摆弄花草。 李育泉进来向她汇报了苏婉儿一早带进宫的消息:赫连祁为赫连逸请了一名帝师。 先帝的葬仪结束,被葬于皇陵,现在容嫣的穿戴都是太后的规格,年轻貌美却庄重大气又从容。 殿内各种奇花异草盛放,芳香馥郁,她弯身修剪掉残花败叶,沉吟,“沈瑾书……” 她在闺阁中就听说过沈瑾书,出身寒门,无功名利禄,却因一身才华学识名满天下,多少文臣武将都想请沈瑾书做幕僚,就连赫连墨在时也多次以高官厚禄诱之,结果也被沈瑾书拒绝了。 而赫连祁自诩尊贵,从来都是与世家大族为伍,这点从他那一派中皆是出身高门就可以看出来。 这几日容嫣让人向赫连祁推荐了好几位帝师人选,都被赫连祁驳回了。 她没想到赫连祁跟赫连墨三顾茅庐都请不来的沈瑾书有交情,甚至选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做帝师。 殿外虽然在下雨,但天气燥热又潮湿,明明洗过澡了,容嫣却仍然觉得身上不舒服,都怪赫连祁。 迎雪给容嫣打着扇子,看她愁眉不展,便问了一句,“太后娘娘如此担忧,是因为这个沈瑾书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吗?” 第12章 牵着幼帝的手去上朝 “没错。”前世容嫣死的早,很多事都是在她做魂魄的那些年发生的。 后来的史书记载赫连祁是狠戾毒辣的暴君。 而沈瑾书截然相反,为人正直有风骨,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熟读兵法,尤以诗文见长,是被史书所歌颂的忠臣,后世对他推崇备至,可见此人的本事。 李育泉:“那太后娘娘是要拉拢这个人,将他收为己用吗?” “这不是目前的要紧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明日逸儿的第一次上朝。”容嫣回了正殿,由夏荷为她戴上护指套,沉思片刻后吩咐李育泉。 “去前朝传苏婉儿四人的父亲,苏太师几人来见哀家。” 她不能完全琢磨透赫连祁的心思,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赫连祁选谁做帝师,那必定是要监视控制赫连逸的。 她得为赫连逸做些什么。 * 一个时辰后,苏太师四人被李育泉送出长乐宫。 苏太师抬头看着乌云密布,马上又是一场暴风雨的天空,跟其他三人长叹了一声,“咱们这个被先帝中途夺过来的太后娘娘,做皇后时不争不抢厚待六宫,如今做了太后,竟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苏太师好不容易老年得子,容嫣刚刚却对他下了一道懿旨,让他那跟赫连逸差不多大的儿子,进宫做赫连逸的伴读。 还有他身边的三位同僚,他们的儿女要么被容嫣选为了赫连逸的贴身侍卫,要么成了照养皇子和公主的女官。 这是皇家对官员的亲近和恩宠,也在为以后赫连逸选立近臣,但容嫣给予好处的背后,还有威逼,那就是将他们的儿女留质于宫中。 “先帝在时太后娘娘何须争宠?我们的情种先帝,恨不得把整个江山都拱手相让给她。”接话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前朝多年的党争中,他一直都是明哲保身的中立派。 现在女儿的命被容嫣捏着,就算不管女儿,但儿子成了皇帝的侍卫,他不得不加入保皇派。 四人满心愁绪,步入宫道。 在这次赫连祁对保皇派的清洗中,为保全自身和族人而不敢出头、保皇派刑部尚书道:“是啊,如今先帝不在了,新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我们的太后娘娘为了新帝,可不得走到前朝去?” 内阁大学士微胖,显得敦厚可亲,此刻面色很凝重,抚了抚胡子道:“就怕我们的太后娘娘不满足于深宫内院,到时候会垂帘亲政啊。” “这话可不兴说,从先帝驾崩后,我们太后娘娘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这位容太后的毒辣不输摄政王。”苏太师担心附近有容嫣的耳目,阻拦住内阁大学士,十分谨慎地凑近低声道。 “现在不是管太后是否会垂帘听政的时候,而是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被太后娘娘捏着跟摄政王对抗,我们如何苟活庇护新帝,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昏暗的天空忽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即便出了宫门后,有随从上前撑伞,几人的官服还是被打湿了,“明日是幼帝第一天上朝,只希望幼帝不会被摄政王的威慑吓尿吧。” “是啊,对于我们保皇派来说,明日上朝有一场硬仗要打。”刑部尚书坐入马车,愁的实在想称病告假。 但他现在是保皇派,想退缩都不行。 * 如容嫣所料,还不到第二日,她在晚上就得知了一些文武大臣告假的消息。 他们中有中立派,更多的是赫连祁那派,保皇派在房丞相和苏太师的命令下,一个都不敢告假。 告假官员的缘由千奇百怪,有个中立派的官员竟然称自己家里的母猪要下崽了,他得陪产。 容嫣脸上的笑泛冷,伸手让迎雪取着护指套,不抱希望地问:“摄政王告假的理由是什么?” 李育泉还没敢提赫连祁,容嫣就确定他明天会带头告假,可真是知彼知己。 李育泉只得顶着威压道:“积劳成疾,据说发起了高热,别说起身了,从早上到现在还处在昏迷中。” 容嫣呵了一声,昨晚在她的榻上还生龙活虎,不知疲惫地要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男人,今天就卧床不起了? 容嫣真想现在过去爬到他的榻上,亲自试试。 “让太医院的院史带着四个御医,过府给摄政王诊治。”她这个太后娘娘对外还是得表现出对当朝摄政王的重视。 “哀家的那副千年人参以及唯一的一颗雪莲花,你现在亲自送过去给摄政王。” 李育泉:“但摄政王的苏侍妾传来消息,称摄政王并不在府中,而是带着户部的几个官员,冒雨去了离上京较远的几个州视察农田。” 迎雪觑着容嫣淡漠的面色,“看来苏侍妾的确贴身照顾摄政王,颇受摄政王宠爱,这正是太后娘娘要的结果。” “他既然费心称病了,那还是让御医们走个过场吧,人参和雪莲花也照送。”容嫣估计赫连祁安排了人卧床冒充他,她就装着不知实情。 * 每日上朝的时间在卯时,官员们寅时就在前门等着了,还有住的远的官员,甚至前半夜就起床准备了。 容嫣让赫连逸住在自己的长乐宫,一整夜醒了好几次,到寅时实在睡不着了,干脆起床梳洗后去了赫连逸的寝殿。 结果看到寝殿内还亮着灯火,四岁多的孩子坐在桌案前,手里卷着一本书卷,独自一人正读着。 以前赫连逸虽然也用功,但还没到这种地步,自从赫连墨驾崩后,容嫣几次见赫连逸都觉得这孩子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蹙眉坐到赫连逸身侧,摸了摸赫连逸的头,温柔询问,“逸儿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睡不着吗?” 毕竟是不到五岁的孩子,明天面对着那么多文武大臣,尤其赫连祁那一派肯定会搞事情,容嫣不求赫连逸多沉稳,但愿到时候不要被吓瘫了,大病一场。 这个时代因为惊吓而病重身亡的孩子不在少数,因此容嫣才担心的彻夜难眠。 谁知赫连逸对容嫣一笑,白软的一张脸却严肃沉稳,反过来安抚容嫣,“儿臣并没有感觉到压力,只是想珍惜光阴多读一些书,这就准备就寝了。” 容嫣看他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稍微放了心,抽走他手里的书叮嘱道:“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你去睡吧,母后在这里陪着你。” 赫连逸便去睡了。 容嫣坐在床畔守了许久,抚了抚赫连逸的脸,又给他盖上薄被褥,这才转身拿起他刚刚看得书。 竟然是《太玄》,这书完全不是赫连逸这个年龄看的。 作为皇子虽然开智早,且赫连逸从一开始就被赞誉为神童,但《太玄》上的字他根本认不全,更别提读懂了。 容嫣觉得赫连逸只是看着玩,没放在心上,时间差不多时,让捧着龙袍的万进进来。 赫连逸不用人喊,这么小却丝毫不贪睡,自己就醒来了,看上去很有精神地洗漱穿衣。 玄红相间的龙袍是赶制出来的,不过也很合身。 容嫣蹲下来,从万进手里接过冠冕,郑重地给赫连逸带上,“逸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赫连逸在龙袍的衬托下,小小年纪便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仪,“不用,儿臣应当严于律己,做臣子的表率。” 上朝可是个体力活,要站几个时辰不说,上奏时还得跪着。 期间哪怕三急也不等离开,因此大臣们上朝前都不吃不喝。 容嫣牵着赫连逸的手迈过门槛,出了长乐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天空难得放晴,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金色的琉璃瓦被照得金灿灿的,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朝气中,将数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让人感受到了朝阳带来的蓬勃力量。 “逸儿是皇帝,要记得只有臣子有伴君如伴虎的惶恐,逸儿不能忌惮任何臣子,而是要反过来让他们敬你怕你……”容嫣穿着一身太后的服饰,华贵庄严,牵着一身龙袍的赫连逸。 他们途经一座又一座宫殿,转过一道道长长的宫道,容嫣一直把赫连逸送到太极殿宫门前。 “逸儿,母后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这帝王之路,要你自己来走。”容嫣站在那里目送着赫连逸肩背笔挺、步履从容地走进去,在越升越高的朝阳下,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震撼感。 迎雪也被感染了,热泪盈眶,淡笑着道:“我们的幼帝表现得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但即便这样,回到长乐宫的几个时辰里,容嫣还是忧虑不已,以至于早膳都没吃下去。 直到下了朝,李育泉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带了回来。 “起初摄政王那一派的文臣武将都不跪,是房丞相和苏太师带着保皇派跪了下去,并狠狠斥责了摄政王一派。” “最让人惊讶的是我们的幼帝,对那些告假没来上朝的臣子,直接罚俸三个月,故意迟到的都打了二十大板,并下旨明天再不来的,直接革职处置。” 迎雪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吩咐人上早膳,去迎接下朝的赫连逸,“幸亏太后娘娘在此之前拿捏住了苏太师几人,幼帝自知有他们撑腰,不仅不怕,还立了皇威。” 容嫣也笑起来,携满宫等在门前。 在赫连逸走来时,宫人们全都跪下去,容嫣则弯身抱起了赫连逸。 她从小就学骑射,身子虽然弱了些,但抱四岁多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母后,儿臣自己走,儿臣都是皇帝了。”赫连逸话虽这么说,却抬起双臂圈住容嫣的脖子,端重的面容上有些难为情,不知为何眼眶红了,遮掩着把脸深深埋在容嫣的肩上。 母后身上的熏香味道好闻,又让人安心,他以为,他再也闻不到了。 “嗯,逸儿现在是九五之尊了,但也是母后最爱的孩子。”容嫣并没有因为赫连逸当了皇帝,而跟赫连逸保持着君臣之礼。 死过一次后,再次重逢,她比以前更宠赫连逸。 “好。”赫连逸这一声失了稳重,仿佛不再克制,回答的清脆,并用自己的脸亲昵依赖地蹭了蹭容嫣的脖子,引得容嫣怜爱一笑。 膳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容嫣把赫连逸抱到凳子上,亲手给赫连逸夹菜,“在母后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喜欢吃什么,便多吃些什么。” 赫连逸这会儿恢复了孩子该有的模样,开心地挑着自己喜欢的,并夹给容嫣喜欢的,像汇报功课,对容嫣说起刚刚上朝发生的种种,“户部官员上奏由于连续大雨,北方地区种的小麦在成熟之际无法收割……” 赫连祁一派故意在幼帝第一天上朝,就上奏这么重大的事,只等着看不通民生的幼帝的笑话,羞辱幼帝,让幼帝最终还得靠他们这些辅政大臣,以此来拿捏控制幼帝。 容嫣不慌不忙地问:“逸儿是如何定夺的?” 第13章 跳入他怀里 “儿臣无能,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儿臣连小麦都没见过。”赫连逸低头,遮掩着目光里的冷意,面上很自责。 “听说摄政王已经带着户部尚书几人去了农田,想必摄政王会为儿臣排忧解难。” 容嫣审视了赫连逸片刻,这孩子在上朝时的种种表现,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她相信。 但要说他连小麦为何物都不知道,对大臣的上奏如同听天书,她不相信。 扮猪吃老虎啊,这是好事。 容嫣摸了摸赫连逸的头,“那便交给你皇叔摄政王和那些辅政大臣处理,不能白养着他们,要是处理不好,就问罪他们。” 要是夺皇权的行动太激进了,只会被反噬,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积蓄力量,韫匵藏珠,等有足够的实力了,再跟赫连祁一派硬碰硬。 早膳后赫连逸回了御书房,他这个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读书,尚未亲政,一切政务都交给辅政大臣们处理。 沈瑾书就在御书房给赫连逸授课,天黑前容嫣去了一趟。 赫连逸和伴读、沈瑾书见到她后就要行礼,被她阻拦了。 她示意沈瑾书继续授课,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跟着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沈瑾书此人果然名不虚传,授课方式不仅生动不古板,且鼓励赫连逸自主理解,给赫连逸列举了古往今来的各种实例。 容嫣都听得受益匪浅,到今天的课快结束时,沈瑾书抽背赫连逸和其伴读。 也不知道是不是伴读的衬托,便尤其显得赫连逸聪颖过人,不仅倒背如流,甚至有的内容沈瑾书不要求他现在能理解,赫连逸却全都读透了,还加上了自己的观点看法。 沈瑾书看赫连逸的目光就有些变了,是一种惊艳和感叹,回过身对容嫣行礼,“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容嫣比沈瑾书小了几岁,但那气场并不输给沈瑾书,美艳而不妖气,仪态万方,端庄贵气又从容高华。 “难怪在哀家推荐的那么多人中,摄政王会选你为帝师,帝师的授课即便是哀家,听了后也胜读十年书。” 沈瑾书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绣有竹叶的外袍,面如冠玉,温润又儒雅,满身的书卷气质,颀长的身躯不卑不亢修挺地立于容嫣面前,嗓音如珠玉落盘动听,“幼帝慧悟洞彻一点即通,且有着很强的求知欲和惊人的记忆力,是臣教过的所有学生中最优秀的一个,日后必有建树,这是大祁百姓之福。” “逸儿卓尔不群,但也要在于帝师的教导。”容嫣目光微深地凝着沈瑾书。 赫连逸在前世虽然被送出宫了,但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他遍访天下名师,最终还是拜到了沈瑾书名下。 只是前世沈瑾书此人一没为谋朝篡位的赫连祁排忧解难,二也没有辅佐后来跟赫连祁争皇位的赫连逸,而是成为了另一个人的忠臣。 赫连祁代表的是世家大族的利益,沈瑾书与之相反,一心为寒门子弟谋求出路。 既然沈瑾书和赫连祁政见不合,那么这一世,她想把会名垂千古的沈瑾书拉拢给赫连逸做近臣。 “刚刚帝师提到百姓之福,哀家便想到今年北方的百姓怕是要哭天喊地了,但愿摄政王能挽救些许。”容嫣起身,示意沈瑾书和赫连逸跟在身侧,让宫人传了晚膳。 沈瑾书行礼后,在容嫣的邀请下坐到凳子上,注意到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愁眉不展若有所思,他低声询问,“太后娘娘可是在担忧大祁百姓今年会颗粒无收?” 容嫣点头,“明日哀家去田地里看看,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帝师便带着逸儿一起,让他学以致用,这是一种很好的授课方式。” “臣谨遵太后懿旨。”沈瑾瑾诧异容嫣一个后宫女子有如此格局,左手压右手举起与眉目齐平,躬身行礼时宽袖散下来,行云流水的好看。 * 赫连逸被养在容嫣的长乐宫,似乎知道容嫣想要拉拢沈瑾书,因此第二日下朝后去了一趟御书房,让等待授课的沈瑾书先陪他用膳。 这用膳的地点自然是在长乐宫,很多官员们都看到了沈瑾书,而且殿门大开着,宫人们侍奉在左右,沈瑾书这便是正大光明地被太后召见,旁人无从置喙。 沈瑾书恭敬地对容嫣行了礼,坐下用膳后,容嫣聊家常般询问起赫连逸上朝的情况。 赫连逸一一回答,容嫣没有多说,让他向几个辅政大臣求教,不懂的也可以问帝师。 “臣定会竭尽全力教导幼帝。”沈瑾书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就今日的早朝内容谈论下去,显然是只想给赫连逸授课,而不愿参与到前朝的任何党派之争中。 这倒是一股清流,容嫣不急。 用过早膳后,她和赫连逸都换了一身便服,带着沈瑾书,很低调地出了皇宫。 容嫣连迎雪都没带,只有他们三人,以及隐藏着踪迹保护他们的一批暗卫们。 沈瑾书不会骑马,容嫣便安排他和赫连逸同乘马车。 而她则一身朱红色劲装,抓着马鞍,一脚踩在马镫上,腿一抬很轻松地上了马。 容嫣拉着缰绳坐在身白如雪的高头大马上,未施粉黛却依然瑰丽,给人一种英姿飒爽感,从马背上侧过头对车内的沈瑾书和赫连逸道:“我先行一步跟摄政王汇合,到时候也好为你们安排住处。” “是。”沈瑾书没想到大祁最为尊贵、身在后宫的太后娘娘竟然会骑马,她一改在宫中的庄重高华,流露出的几分洒脱让人想到了“巾帼不让须眉”一词。 容嫣策马的速度很快,敏捷的同时不失高雅,转瞬就消失在官道上。 “母后不仅会骑马,还能拉弓射箭。”赫连逸等容嫣的背影不见了,他才放下帷裳,两手搭在膝盖端正地坐在马车内,精致如玉的小脸上全是骄傲和孺慕之情。 “以后朕也要像母后这般厉害!” 沈瑾书闻言笑道:“论骑射整个大祁无人能比得上你的皇叔摄政王,他虽然身在朝堂,但他武艺高强,过去上过很多次战场,靡坚不摧攻无不克,被大祁将士誉为战神,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所以臣认为皇上要是想学骑射,可以拜摄政王为师。” 沈瑾书不知道的是一听见有关摄政王的,赫连逸心中就是一片冷意,但面上不显,垂着眼很失落的样子,“可皇叔好像不喜欢逸儿,他不愿意教逸儿的。” 沈瑾书从内到外都是温柔的,以帝师的身份教导着赫连逸,“你是帝王,摄政王即便是你的皇叔,那也是你的臣子,拒绝你便是抗旨。” “不过没必要为此伤了你们的叔侄感情,皇上若是真的想学好骑射,臣去找摄政王说。” “那学生便谢谢老师了。”赫连逸很敬重沈瑾书。 看来沈瑾书并不赞同赫连祁谋朝篡位,而是只想国泰民安,让他跟赫连祁和睦相处。 在朝中党争日益严重的情况下,沈瑾书这样的人显得尤其难能可贵,他必须得收为己用。 * 容嫣奔波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幽州地界,带的一批暗卫提前通知了在此巡查的户部尚书几人。 他们匆忙去迎接。 容嫣免了他们的礼,没从马上下来,问了赫连祁的行踪,便独自一人策马找过去。 赫连祁宽肩窄腰,身躯高峻,正负手站在一大片麦田前,听到马蹄声后回身看过去。 女人策马而来,发饰简单,只在额头上戴着一圈额饰,衣摆飞扬,朱红色被她驾驭到极致,明艳动人心魄。 赫连祁眸色微深,右手的大拇指用力碾碎了手中的麦穗。 在容嫣骑马向他奔来,突然离开马背往他怀里扑时,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拽住容嫣的后领,毫不怜香惜玉把人放到地上。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太后娘娘可真是一刻都离不开本王。”周围没其他人,赫连祁的手伸向容嫣,俯身,张嘴裹着她玲珑白玉般的耳垂,让人身心麻颤,然而那话语全是羞辱。 “带着药玉骑马的感觉,跟本王比起来,哪种更有感觉? “让本王检查检查,太后娘娘到了吗?” 片刻后,赫连祁目光幽深,喉结滚动几下后凑过去吻住容嫣,嗓音嘶哑,“本王的奴儿真是个尤物,喜欢本王的给予吗?” “嗯。”容嫣都是晚上睡觉前戴上这种药玉,每天更换,一开始很不舒服,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 她敏感至极,伏在赫连祁的胸膛里,闭着眼颤抖到不行,“入宫这些年我试过很多,但任何物品都比不上祁郎,祁郎才走了一日,我便因为空落寻了过来。” “若是祁郎想的话,我们可以共乘一匹马……” 赫连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能抵达很深的地方,容嫣没想到,她竟然被赫连祁的手送到了。 喜怒无常如赫连祁,转瞬就推开容嫣,垂着眸擦手,俊美刚毅的面容上覆着一层阴影,“太后娘娘倒是把本王的行踪摸得很清楚。” “是因为我听逸儿说祁郎你因病告假了,我着急又担心,派了几个御医过府给你诊治,本来打算今早亲自过去探望,却从帝师口中得知你还在病中就来民间视察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瞒着文武大臣悄然出宫寻你。” 赫连祁的态度一如往常嘲讽又倨傲,显然不相信容嫣的说辞。 容嫣便不再说话,和赫连祁一起看着眼前的麦田。 麦田一望无垠,在往年的夕阳下,风吹过麦田荡起层层金色的波浪,是一种非常有视觉冲击力,让人感到丰收喜悦的田野画面。 然而现在由于连续不断下雨,麦穗已经开始发霉发黑了。 “这麦子……”容嫣亲眼看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时代农作物种类单一,北方的百姓一年下来就指望着这麦子了,加上还要纳税,生活本就很困苦了。 如今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麦子在田地烂掉、发芽,可想而知他们有多绝望。 淅淅沥沥的雨又开始下起来,赫连祁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去。 容嫣跟着赫连祁,很快到了赫连祁所借住的一处普通农户家,先迎出来的人让容嫣停在了院中。 “公子你回来了?妾刚做好了饭,正要去寻你呢,快进来洗手吧。” 容嫣没想到苏婉儿也被赫连祁带了过来。 她一副农家女的打扮,正和农户李大娘端着菜走出厨房,见到她后,脸上温婉的笑一僵,连忙就要跪下行礼,“太……” 赫连祁却淡声拦住了苏婉儿,“不必。” 李大娘虽不知赫连祁是当朝摄政王,但这几天几个过来的官员都对他唯命是从,便也猜到了赫连祁身份尊贵。 她再看向赫连祁身侧气质同样高华的容嫣,又去跟苏婉儿对比,反应过来了,“这位就是赫连公子的正室夫人吧?外面下着雨,快进来!” 第14章 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好儿子 苏婉儿哪敢让李大娘这般误会,连忙解释,“不是的李大娘,容贵女是我家赫连公子的嫂……” 苏婉儿话没说完,就接收到赫连祁投来的一记森冷眼刀。 她吓得立马闭嘴。 李大娘又去厨房端菜时,容嫣三人都听到了她感慨的那句,“宠妾灭妻啊,但那个妾哪里比得上正室夫人吆!” 苏婉儿这才知道赫连祁是有意羞辱当朝太后娘娘,心里不安,在赫连祁进屋后,她走向容嫣,“太后娘娘恕罪,不要把无知农妇的话放在心上。” “连无知农妇都看出来摄政王宠你。”容嫣摘下头上的一根凤钗赏赐给苏婉儿,对惶恐的苏婉儿淡淡道。 “你做的很好。” 苏婉儿见识了容嫣的手段,自己的命还被容嫣捏着,她吓得差点给容嫣跪下,抖着唇说:“妾会继续努力,争取让摄政王更信任妾,沉迷女色不理朝政……” “苏氏!”赫连祁在正厅喊苏婉儿。 “妾过去了。”苏婉儿对容嫣说了一声,收好凤钗,匆忙行礼后,便快步走向赫连祁,弯身给其夹菜盛汤。 容嫣在原地站了很久,那里被赫连祁的手指弄得松软,还在颤动着,药玉都被浸湿了,越发黏腻很不舒服。 南方才有稻米,且种植条件苛刻,所以身在北方的普通百姓是吃不到大米的,唯一的主食是小麦。 但今年新麦没收割,这家农户用来招待赫连祁几人的,还是去年囤下来的旧麦做成的馒头,且掺了玉米红薯等粗粮,味道实在让人难以下咽。 而配菜也是去年冬天囤的萝卜,没有荤腥,调味料更不用提了。 尤其是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价格也很昂贵,因此三个素菜无油寡淡无味。 容嫣能吃下去,只是她饭量小,吃半个粗粮馒头就饱了。 赫连祁皱着眉勉强吃了几口,就嫌弃地放下了,白水倒是喝了好几杯,看样子是在以此充饥。 跟五年前枪林刀树粝食粗餐截然相反,这两年他锦衣玉食穷奢极侈,傲慢到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点苦和亏都不吃,容嫣没管他。 反正府衙离这里不远,赫连祁过去后,底下的官员自会奉上美酒佳肴,说不定还会进献美人,安排各种娱乐节目。 沈瑾书和赫连逸被暗卫们护送过来后,苏婉儿正要行礼,却被赫连祁拦住。 “我们既然是微服私访,就不必拘泥于礼仪。” “你认为呢,小皇帝?”赫连祁后面一句话是看着赫连逸说的,坐在那里浑身的威压很强,目光里带着如利刃的锋芒。 而下一秒一只花豹突然从屋里跑出来,停了一下后,再把身子一弓,后脚用力一蹬,流线型强壮的身躯以一种优雅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赫连逸。 苏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尖叫出声。 容嫣却已经上前,伸出腿踹向花豹的同时,展开双臂把赫连逸挡在了后面。 “滚!”为母则刚,这一刻她连性命都不顾了,浑身气势凛然地跟花豹对视。 “绝影,回去!”仿佛那花豹不是听了赫连祁的指令,赫连祁沉着脸呵斥了一声。 凶猛的花豹低吼一声示威,甩着那粗圆结实的尾巴尖,三步一回头不情不愿地回屋了。 气氛却没有因此缓和,反而更让苏婉儿胆战心惊,苍白着脸站在赫连祁身侧,目睹着这场对峙。 这是自从容嫣告诉赫连祁赫连逸是他的儿子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别说孩子了,苏太师他们那些老谋深算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老臣,对上赫连祁这样的,心里都有几分畏惧。 而且赫连祁自己不行礼可以说得过去,但他竟然阻拦自己的侍妾对赫连逸行礼,这分明是挑战皇威。 他甚至放出自己养的花豹恐吓赫连逸,这简直是在要一个四岁多孩子的命。 沈瑾书清朗的眉目沉下去,在看到赫连逸的小拳头紧攥起来时,他也上前半步,同容嫣一起挡住赫连祁的视线。 赫连祁眯起狭长的眼,嘴角勾起的弧度颇有些意味深长,“怎么?这才几天,帝师就护起小皇帝了,本王倒是很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抢了本王的人。” 他斜睨着容嫣,冷嗤一声,分明就是在说容嫣用美色拉拢了他的幕僚。 沈瑾书担不起和当今太后娘娘苟合这么大的罪孽,企图开口解释,“摄政王,臣只是觉得……” 下一秒,赫连逸从沈瑾书背后站出来,弯身给赫连祁行礼,“皇叔摄政王劳苦功高,往后在任何场合都不必对臣侄行礼,反而臣侄是晚辈,母后总是教导臣侄敬重孝顺摄政王,所以应该是臣侄对皇叔摄政王行礼。” 其实他在花豹扑过来时就笔直地站着没动,表现得相当镇定,此刻他自称“臣”,沈瑾书和苏婉儿觉得荒唐。 容嫣松了一口气,才惊觉后背爬满冷汗。 赫连祁倒是神情自若的,受了那一礼后收回目光,孤傲的语气仿佛帝王的恩赐,“坐吧。” “谢皇叔摄政王。”赫连逸让沈瑾书坐在自己身旁,看到发黑的桌子上那些吃食,愣了一下。 赫连祁明明是坐在残破的凳子上,却坐出了一种龙椅的既视感,摩挲着扳指,冷锐的眸扫了赫连逸一眼,“小皇帝既然来体检民间疾苦了,那便吃吧。” 沈瑾书和苏婉儿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容嫣也怕从没有出过皇宫的赫连逸,对着这些见都没见过的吃食会哭出来,甚至说出那句何不食肉糜? 要是传出去了,他这个皇帝怕是会被天下人嗤笑,算是废了,那么赫连祁不费吹灰之力就赢了。 结果出乎意料,赫连逸十分镇定,真的拿起粗粮馒头,面不改色地吃了一口,再去夹萝卜片。 只有他自己知道,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曾沿街乞讨或跟狗抢食,吃了各种野菜,还啃过树皮。 沈瑾书没有从赫连逸脸上看到丝毫嫌弃,反而赫连逸有种悲悯自责感,忽然离开凳子,又躬身对赫连祁行了一礼,“臣侄才知道大祁子民还处在饔飧不饱的疾苦中,身为皇帝,臣侄为此感到羞愧。”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这才是臣侄身为一个皇帝应该为黎民百姓做的,请皇叔摄政王辅佐臣侄肃清朝纲创立盛世,让大祁所有子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赫连墨做皇帝时一心扑在情爱上,没有政绩不说,且朝中党争激烈,致使纲纪坏而国政乱,再加上边关时常发生战乱,因此现在的大祁可以说处在一个衰败民穷财尽的阶段。 赫连祁和沈瑾书都没料到赫连逸小小年纪会说出这番话,有这样的雄心抱负。 赫连祁凛冽又复杂的目光看了赫连逸许久许久,最终他卸了浑身所有的阴戾,“太后娘娘真是和先帝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他还笑了一声,让人琢磨不透,唯有他自己知道有多讽刺。 这么绝类离伦的儿子,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 她对他所有的讨好、诱哄,说得每一句喜欢,身体上表现出来的渴求和高潮时的迷醉失神,在那一刻紧抱着他高喊出的祁郎,都是为了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儿子能坐稳皇位。 真好,真是好,好得让他想掐死赫连逸,并一剑穿了他前妻的心。 他当时怎么就留了她一命呢? 赫连祁突然拂袖而去。 容嫣立刻去检查赫连逸的状态,确定了赫连逸真的没有被赫连祁和花豹吓到,她浑身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赫连逸的脑袋,“逸儿做得很好,连你性情暴戾的皇叔摄政王,都夸了你呢。” 赫连逸:“……” 这话用来骗小孩子还行,但他可不是小孩子。 几人去了府衙,户部尚书刘瀚文带着幽州的一众官员对容嫣几人行礼。 但跟赫连祁一派的刘瀚文十分轻视容嫣和幼帝,那讨好的话是对赫连祁说的,“下官已让人备好了酒菜,请摄政王入正厅用膳。” 对此容嫣和赫连逸并没有发作,这让其他官员觉得这对孤儿寡母要么懦弱可欺,要么就是忍耐性很强。 如果是后者就很可怕了。 毕竟有句话叫“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能为人之所不能为”,有心思活跃的官员,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便没有跟着刘瀚文一起藐视母子二人,但也不会蠢到当着摄政王的面迫不及待地巴结。 他们只能悄摸摸的恭敬。 容嫣和赫连逸一眼扫过去,便记住了这几位官员。 “不必,让所有人来正厅议事。”赫连祁走在前面,被一群官员簇拥着,就连进去后的座位都是和容嫣这个太后齐平的,越发显得他才是九五之尊。 赫连祁靠着椅背,两手搭在扶手上,姿态十分倨傲,墨黑的眸扫向底下的一众官员,语气沉冷地开口,“本王让你们就目前麦田的状况拿出解决方案,都说说吧。” “下官觉得每家每户的青壮年有限,而收割小麦的工程量大且辛苦,若是在这样的天气中执意下地,怕是会劳累而死。”刘瀚文先开口。 “再说他们收割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麦子腐烂的速度,这种情况下,只能任由麦子烂在地里,朝廷给其免除今年的税收。” 幽州知府是个笑面虎,语气温和反驳刘瀚文,“但麦子烂在地里,如何栽种下一季的农作物?百姓就指望着这些麦子养活一家老小,就算朝廷免除了一年的税收,他们吃什么?靠朝廷发粮吗?” “现如今国库空虚,承担不起整个北方地区一年的小麦食用量啊。”另一个官员摇头,“即便用其他农作物来代替,但也会闹起饥荒,皇城也处在北方,到时候一旦发生暴乱,整个北方地区还会伴随着瘟疫等各种天灾人祸,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就差没说灾祸会让大祁灭亡了。 其他官员附和,“所以这小麦无论如何都得及时收割,问题是人力有限,且只用镰刀效率太慢。” “人力和效率这两个问题是无法解决的。”刘瀚文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跟其他官员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 赫连祁的手按在腹部,微低着头,阴影中的面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听得烦了,带着戾气斥责刘瀚文,“人手不够,你这个尚书大人就亲自给本王下地割麦子去!” “一群废物,从现在开始把你们的脑袋别到腰带上,办事没效率,提头给本王的速度应该快吧?” 刘瀚文一下子噤声。 整个厅堂陷入了一片死寂中,生怕再说话会惹得阴晴不定的摄政王训斥。 容嫣蹙眉朝赫连祁看过去,他明显身体不适的样子,饿的? 一顿不吃就不行?一时半会儿都不能饿? “说起人力来,臣倒是有个想法。”沈瑾书本不打算参与到朝政中,但这些官员束手无策了,他忧虑百姓,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对众人行礼。 刘瀚文一众官员连忙起身还礼,沈瑾书的身份不是贵重在他是帝师,而是都知道他是赫连祁的人。 “大祁自开国以来就养了众多‘龙子龙孙’,他们什么都不做就享受着荣华富贵食邑万户,拿着高昂的岁俸不说,且他们自身也养了不少护卫、奴仆等,草民粗略估算下来这些护卫奴仆在整个大祁高达五万,如果让这些人帮助百姓收割小麦,那么臣觉得即便麦子会损失一部分,百姓也能养活一家人了。” 一众人微惊,沈瑾书的气质儒雅又谦逊,却敢提出这个意见,就不怕被皇亲贵族们记恨上吗? 刘瀚文一众官员们都不敢回应沈瑾书,小心翼翼地去看赫连祁,发现他也没表态。 毕竟他所代表的就是世家大族,让“龙子龙孙”们派人下地割麦子不难,但这等同于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一直以来为世家大族谋利的他怎么可能应允? “太后娘娘觉得呢?”赫连祁一手成拳支着下颌,掀起眼皮,幽深的眸懒懒地睨了容嫣一眼,似笑非笑,搭配那俊美绝伦的面貌,颇有些蛊惑的意味。 在沈瑾书没有提议之前,他看容嫣那神色,就猜出容嫣心里想得和沈瑾书一样。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她和沈瑾书提前商讨好的。 赫连祁平静的目光后,藏着汹涌的波涛,呵,他的前妻,果然很会魅惑男人。 第15章 坐到本王腿上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哀家觉得帝师的提议很好,朝廷供养那些在各个封地的王公贵族们多年,如今百姓危难之际,他们的确应该带领着亲兵出一份力。”容嫣看向赫连祁,在众人面前很敬重他这个摄政王,态度温和带着商量。 “哀家知摄政王为难,既如此,那便让哀家来得罪王公贵族们,哀家来下这道懿旨。” 赫连祁的唇色也有些泛白,却勾起了一抹笑意,那眉宇间覆着的一层痛苦散去不少,仿佛容嫣不好过,他就心情舒畅,“行啊。” “为了表明本王的身不由己,本王便装作跟太后娘娘抗争一番,到时候你们在座的各位记得将此情形传出去。” 一众官员:“……” 还是你狗。 既然摄政王都不愿得罪王公贵族们,太后娘娘揽下了一切,他们当然乐见其成。 到时候就让王公贵族们的怨气都撒到太后娘娘身上,找太后算账好了。 刘瀚文的反应最快,当即站起来反对沈瑾书和容嫣,“兵士们是用来守卫大祁的,随意派出去下地割麦不仅不成体统,若是这个时候敌国来犯,我们根本来不及调兵遣将!” 容嫣从容地端坐着,对着卖力表演下脸红脖子粗的刘瀚文淡淡道:“哀家说了,那些都是只拿俸禄而不干实事的闲人,何况就算抽一部分当地的驻兵和守卫就近到田地里割麦,不至于威胁到整个大祁的安危……” * 从府衙出来天色已经黑了,赫连祁在仪事结束后,人就不知去向。 容嫣本意是让赫连逸来体验民间疾苦的,赫连逸没有一丝抗拒,跟着她回到李大娘家。 不过李大娘家里没地方睡,沈瑾书和赫连逸在暗卫们的保护下,到了另外一家农户借宿。 这里洗澡不方便,且很闷热,容嫣更加睡不着了,让暗卫找了笔墨纸砚来。 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床,容嫣不在意地坐到矮凳上,宣纸直接铺在草席上,毛笔蘸了墨后开始画图。 这个时候用来收割小麦的农具只有镰刀,效率太慢了。 容嫣想改进农具,思索了很长时间,画得很慢,没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便扔了图纸再重新画。 她一直画到下半夜,床上弃了一层厚厚的图纸,终于在隔壁传来动静时,完善了农具。 容嫣揉了揉酸痛不已的手腕,而且在不明亮的灯火下用眼久了,眼眶酸疼得冒泪水。 她知道是赫连祁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他在农户家里还能和苏昭仪云雨。 苏昭仪那哦吟即便是竭力压着,也还是清楚地传到了容嫣耳朵里。 他出公务还带侍妾,且每天都不间断索要,容嫣难以理解曾经那个狂傲不解风情,一心只想保国卫民的男人,怎么就变得需求这般旺盛了。 她没睡好,不过这次做的不再是噩梦。 梦里她翻墙出府,跟等在外面的赫连祁去骑马、一起看湖水破冰后游出来的锦鲤、春日粉白的杏花。 十六岁那年满山的杏花开得最灿烂时,她和赫连祁并排躺在铺满粉白色花瓣的草地上。 赫连祁紧握着她的手,神采飞扬信誓旦旦,“我已经让母妃准备我们的大婚了,容嫣,等明年杏花再开的时候,就是我迎娶你做我的王妃之日。” “你喜欢花,我会扩建我们的王府,亲手给你种满院子的花。” “我此生只要你一人,绝不跟其他女人纠缠,更不会纳妾……” “容嫣,这里。”他的话题转得很快,抬起手摩挲着容嫣额头上的梅花花钿,指尖都是依恋,用磁性的嗓音低又沉地问。 “这里给我亲亲,嗯?”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最单纯诚挚的,平常做过逾越的事也只是牵手。 偶尔他情难自禁想抱她了,也会克制着,提前征求她的同意。 容嫣的脸比杏花更娇,染着红,不敢看赫连祁那炙热深情的目光,垂着眼低低嗯了一声。 他就亲了过来,薄唇贴着她的额头浅尝辄止,极为珍视轻柔的一吻,喘息却已经粗了。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滚烫灼人,第一次让她知道他的欲念,哑声,“嫣嫣,好难受啊,现在就想将你娶回家……” 他那个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了,大祁男子普遍在十六岁左右成婚,女子最早在十四岁,但因为她娘亲不舍得那么早将她嫁出去,所以留了她几年。 赫连祁不仅等着她,而且身边连给他性启蒙的通房、侍妾都没有一个。 他那个时候为了她守身,那天杏花花瓣纷纷扬扬飞舞在他们身侧,容嫣知道,他是真的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她的背叛,做了赫连墨的继后后,分崩离析。 她害得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在大火里化为灰烬,让他失去母妃,家破人亡,所以他恨她,对她不再像以前那般温情怜惜,而是与之相反的大肆掠夺、侮辱、侵占和摧毁。 容嫣醒来时感觉到滑落在脸上的泪,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时赫连祁第一吻的触感,以及虔诚。 入宫五年每次梦到赫连祁,她都会春情泛滥,用他送的扇子抚慰自己,郁郁寡欢大病一场。 现在重来一世,她不再怀念追忆,让过往缱绻甜蜜化为云烟,只想带着赫连逸守好这大祁江山。 为此,她可以与任何人为敌。 * 隔壁房间里,赫连祁支着一条大长腿坐在铺着草席的榻上,一手撸猫一样抚摸着花豹光亮的皮毛,“昨日早上太后娘娘赏赐了什么给你,拿来给本王。” 苏婉儿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后,畏惧赫连祁的气场,尤其那只花豹,她根本不敢上前,只把用手帕包裹的凤钗扔了过去。 绝影配合度很高,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凤钗,然后叼着返回去往赫连祁伸着的左腿上一趴,昂着脑袋,摇着尾巴把凤钗送到了赫连祁手里。 苏婉儿的手帕被丢在一旁,赫连祁的手抚过那支金色凤钗,眼底翻涌着什么情绪,却在竭力抑制着,语气幽冷地对苏婉儿道:“你做得很好。” “这般贵重之物,不是你一个侍妾能戴的,便上交给本王了。” “以后不管太后娘娘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做什么,都要禀报给本王。至于有关本王的,什么该禀报给太后娘娘,什么不该禀报,本王希望你心里有个度。” 赫连祁恩威并施,“做好了这些,本王给你侍妾之首的身份。” “是。”苏婉儿心里苦涩的同时,也是欢喜的。 虽然她是赫连祁有名无实的侍妾,但除了赫连祁外,以后不管多少女人入府,她都是王府里地位最高的。 赫连祁没有正妃,她就等同于当家主母。 这样的地位在整个上京的女眷中,都是最尊贵的,哪怕是先帝的嫔妃、文武百官,由于赫连祁一手遮天,那些人见了她也得行礼。 如此贵重的身份和令人艳羡的荣耀,谁不想要呢? “去吧。”赫连祁说了一句,不再理会苏婉儿,独自坐在阴影里,久久地摩挲着凤钗,神色复杂莫测,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容嫣起床时外面的天色还是黑的,隔壁倒是没动静了。 她走到正厅听暗卫禀报赫连逸回了皇宫,可能在下朝后还会过来。 其实容嫣没逼着赫连逸这么勤政,但这孩子太自律了,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容嫣便随着他去了。 暗卫忽然听到脚步声,转瞬就隐了身形。 容嫣抬眼,诧异地看到苏婉儿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太后娘娘。”苏婉儿没想到容嫣这么早就坐在那里了,端着药汤连忙行了一礼,不等容嫣问,便低声道:“是摄政王让妾去厨房端的。” “摄政王是受了风寒吗?”容嫣蹙眉,想起昨天在府衙仪事,赫连祁看起来就不舒服的样子,但并不像伤风。 难不成是奋战了一整夜,身子被掏空需要补? 苏婉儿:“妾不知道。” “这药不是妾抓的,摄政王只吩咐妾去端药,妾到厨房时,这药已经煎好放在那里了,估计是风统帅煎的。” “太后娘娘若是想验证什么,妾这就去厨房找药渣。”苏婉儿放下汤药,转身就往厨房走。 很快她返回来,对容嫣摇了摇头,“没有发现药渣,估计是被风统帅收走了。” 容嫣的眉蹙得更深,顿了片刻后端起那碗药汤,“你去准备早饭吧,哀家给摄政王送过去。” “是。”苏婉儿恭敬地行礼,便去了厨房。 容嫣端着药敲门,从里面传来赫连祁沙哑疲惫的一声,“进来。” “祁郎生了什么病需要喝药?明明昨晚的雄风还很强。”容嫣坐到床畔,用调羹挖起药汤,凑过去吹凉时,一股又苦又难闻的味道冲入鼻尖。 赫连祁的眉眼寒如冰霜,侧头避开容嫣喂来的药,声音沉冷,“脱衣服,坐上来。” 容嫣:“?” “你不是怀疑本王喝的是重振雄风的药吗?你上来试试就知道了。” 容嫣:“……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在关心祁郎的身体。” 赫连祁幽冷深邃的眸盯着容嫣,命令道:“没有那样想也坐过来。” 容嫣挣扎了片刻,放下药碗,起身走过去从里面插上门锁,再回来时,那药已经被赫连祁一饮而尽了。 容嫣乖乖坐到赫连祁的大腿上。 赫连祁衣领大敞到腹部,块块肌肉分明蓬勃有力,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容嫣的手抚在男人坚硬鼓起的胸肌上,柔嫩和力量的冲撞下,让人瞬间酥麻,来了巨大的感觉。 “祁郎……”容嫣一瞬间就被他身上浓郁的乌木沉香气息包裹,只觉得如今的赫连祁体魄更加健硕,性张力和侵略感强盛,一被他抱住,她就有了渴求。 赫连祁一手抬起落在容嫣的后颈,把人压到自己肩上,凑过去下颌抵着她的脖子,以耳鬓厮磨的亲密姿态,一只大掌掐在容嫣的腰上,柔软的触感致使男人语气危险地问:“还觉得本王喝的是补药吗?嗯?” 闷热的夏天早上,赫连祁的掌心却很凉,冰块一样冒着寒气,而与之相反的,容嫣的确感觉到了。 男人灼热的气息往她耳廓里钻,薄唇更是擦过她的肌肤,在她肩上一下下啄吻,撩得人又酥又痒,“祁郎,我错了……” 这不是在自己的长乐宫,苏昭仪和没有跟赫连逸回去的沈瑾书,随时都会过来。 要是被他们撞见了她和赫连祁苟合,那么一心想杀她的赫连祁完全可以以祸乱后宫为由,正大光明地杀了她。 她一死,赫连逸也活不了。 所以容嫣只能服软。 她在赫连祁脖颈间呼着气,却让晨起本就渴求最强的男人下腹绷紧,窜起一团燥火,侧过头擒住了她娇嫩饱满的唇瓣。 赫连祁嘴里都是药汤的苦涩,容嫣下意识地躲闪。 却被赫连祁用力摁在腿上,哑声放着狠话,“你再躲,本王不仅会在这里要了你,还会叫来沈瑾书等人在外听着。” 容嫣瞪大眼,立刻讨好地卷住赫连祁退出去的舌尖。 但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从门外传来沈瑾书和苏婉儿的对话,“摄政王起了吗?” “起了,不过摄政王好像是旧疾犯了,太后娘娘担心摄政王,刚刚端了药进去。”苏婉儿回着沈瑾书的话。 在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敲门声响起。 赫连祁不仅不放开容嫣,还变本加厉伸出舌头卷住容嫣的。 他喘息着,躬身到容嫣的心口,又欲又低沉地问:“药玉还在身上吗?本王亲手给奴儿拿出来?嗯?” “祁郎、祁郎,别……”容嫣被裹得麻颤,闭着眼绝美的脸上一片迷离失魂之色,不知觉地抬起双臂抱住赫连祁的脑袋,难耐下手掐着他的脖子,听到苏婉儿喊了好几遍她和赫连祁,惊得全身都是冷汗,威胁赫连祁。 “撞见就被撞见好了,反正我一直想让世人知道我原本就是祁郎的王妃。” “但我难过的是现在的祁郎,怎么会让世人得知你我苟合呢?因为若是真传出去了,祁郎的麻烦更大吧!” 第16章 穿越女她女扮男装出现了 “原来太后娘娘还怕被人撞见,本王以为太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儿子,早就抛下了一切,没想到竟然还有羞耻心。”赫连祁紧紧扣着容嫣,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无孔不入地包裹着容嫣,那里滚烫、强势、侵略性十足。 “太后娘娘是从来没有了解过本王,还是忘了,本王向来喜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凡本王想要的,本王会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与天下人为敌,也要夺到手,何况只是区区名声?但……” 赫连祁话锋一转,嗤了一声推开容嫣,“本王可以坦然自若地担着谋朝篡位杀忠臣的佞臣骂名,如今的你却不值得本王毁了区区名声。” 容嫣顾不上男人的羞辱,快速地整理头发和衣衫,觉得差不多了,就去开门。 赫连祁却伸手扯住她,抬手按着她的唇,“太后娘娘知道你这嘴唇破了,还红肿着,流着血吗?尤其你这满脸春情的样子,你觉得若是出去了,他们真的不会联想些什么吗?” 容嫣伸出舌头,舔掉自己唇上的血珠子时,赫连祁那手指也没能幸免。 赫连祁刚刚就被撩起来了,此刻眼里燃起更盛的欲火,手下用力把容嫣拽入怀里的同时,对着门外斥了一句,“本王和太后娘娘有要事……” 容嫣却不等他说完,就从他胸膛的空隙里逃脱,“摄政王,为了大祁的百姓,哀家不管你是否同意,这道懿旨哀家都必须下!” 容嫣大步走过去猛地打开门,不等沈瑾书和苏婉儿看清楚,她人已经冷着脸离开了。 沈瑾书、苏婉儿:“?”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 赫连祁扔过来的药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沈瑾书和苏婉儿过了一会儿才回神,所以在让王公贵族出力这件事上,太后娘娘和摄政王还是没谈拢,刚刚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沈瑾书原本想进去劝说几句,但这时花豹从角落的阴影处走来。 它体型呈流线型,脖颈粗,四肢健壮,紧绷的肌肉让它更加威武,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阳光洒在它布满斑点的身上,皮毛油光发亮。 绝影的姿态优雅散漫,来到门前,两条前腿先屈下来,而后趴到了地上,两只金黄发亮的眼睛盯着沈瑾书和苏婉儿,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不停地动着,背后的尾巴一下下甩动。 苏婉儿惊得捂住嘴,腿软地往后退了几步。 别看此刻花豹很温顺没有攻击人的意图,但大祁人都知道摄政王身边常年跟着一只花豹。 这花豹随他南征北战,嘶咬人肉为食,极为凶残血腥,其战斗力堪比几十个兵士,立下过汗马功劳。 平常它隐在暗处,如摄政王的影子般,一旦出现,就代表着它在阻拦任何人靠近摄政王。 沈瑾书和苏婉儿都知道这点,心惊胆战,问候了屋内不再有动静的赫连祁一声后,急忙离开。 * 容嫣走出来时碰上李大娘。 李大娘看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见她气色不好,眼眶还是红的,叹息着安慰道:“男人啊都是三妻四妾,有了新人冷落旧人,贵女不若想开点,等下个新人出现了,那个侍妾也会失宠。” 她也听到了昨晚赫连祁和苏婉儿颠鸾倒凤的动静,劝着容嫣这个“正室夫人”打开格局,而不是去抗争和离,反而这个时代的女性要是因为男人有了侍妾而闹和离,才是犯了七出之条。 容嫣没说什么,只对李大娘笑了笑:“我没事。” 她到大街上找了一家铁铺,把手里的图纸拿出来交给铁匠,“大哥,这个工具上面的刀片你能做出来吗?” “可以的。”铁匠接过图纸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了,“贵女,这应该是收割小麦的工具吧?如若真的制作出来了,收割小麦的效率将会提高五倍啊!” 容嫣:“试试吧,要是可以的话,到时候再大量制作。” “好好好!”铁匠家里也是有麦田的,现在容嫣发明了一种提高收割效率的工具,他喜不自胜,丝毫不敢怠慢。 铁匠放下手里正打造的镰刀,转身找来玄铁,开始照着图纸打造,并招呼容嫣。 “大概一个时辰就完成了,贵女去后面小民的家里坐一会儿,内人正在准备早饭,如若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吃吧。” 容嫣点头道谢,进了院子后果然看见了厨房的炊烟。 铁匠妻子在铁匠的喊声中走出来,迎了容嫣进去,给容嫣端茶递水。 这里的民风很淳朴,容嫣表明自己是外地人,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情况。 妇人一一作答,对幽州知府赞不绝口。 容嫣心里便有了计较。 铁匠连吃早饭都没停下来,容嫣和妇人一起,难得吃到了白面馒头,还喝了一碗蔬菜蛋花汤。 她起身正帮着妇人收拾,一名暗卫脚步声都没有的进来,躬身行礼后道:“贵女,有位公子自称发明了一种可以提高小麦收割效率的工具,要求见你,你看?” 妇人很有眼力地退了下去。 容嫣蹙眉,理了理衣裙坐下,让暗卫把人带进来。 “草民宋赢见过贵女。”对方躬身对容嫣行礼。 容嫣的注意力落在宋赢从肩上取下的工具上。 那工具由竹编、绳索、刀片和手把组成,整体样子像个大簸箕,只是在簸箕口装有两尺多长的锋利刀片,刀片约四指宽。 容嫣诧异不已,看宋赢的目光渐渐深凝。 只因宋赢拿的正是她连夜画出来,正在由铁匠打造刀片、收割麦子的工具。 而幽州这么多官员宋赢不去找,反而来找她一介女子,显然宋赢知道她的身份。 容嫣一时没说话,打量着一身蓝衫的宋赢。 大祁寻常少年人的装扮,束发于后,但唇红齿白一双杏眸,很是俊俏,男生女相,或者说……容嫣往她胸口扫了一眼。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容嫣总觉得在哪见过宋赢,然而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她前世死后魂魄游离在赫连祁身边时,见过。 有意思了,容嫣压着心里的情绪,不动声色道:“工具的用途你介绍一下,如果效率真的如你所说比普通镰刀高了五六倍,我会命人大批制作。” “贵女请跟我到麦田里实地操作。”宋赢身形笔挺宠辱不惊,背起工具带着容嫣,很快到了一处麦田。 这种工具不像镰刀那样腰弯得很低,只需身子稍微前倾,右手紧握把手,左手握着绳索,开始呈圆弧形地挥舞。 每一下过去,四垄多两米多宽的麦子便应声倒地,一刻钟的时间,一片三十米长、近十米宽的麦子便齐刷刷躺下了。 “很好,你将此工具取名了吗?”工具的效率使用起来让人叹为观止,不过容嫣早在脑海里有制作图纸时,就预料到了此工具的神奇之处,面上没有起伏,目光里带着几分深意看着宋赢。 宋赢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的手腕雪白又娇嫩,“草名给此工具命名为掠儿。” 容嫣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她在画图纸之前是没有“掠儿”这种工具的,但突然宋赢就带着制作好的掠儿来了,连工具的名字都跟她起得一模一样。 她没有抄袭宋赢的,而她的图纸是刚画出来的,同样不存在宋赢抄袭她之说,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仅仅是巧合,刚好她和宋赢发明了同一种工具吗? 不过既然是宋赢的掠儿先制作了出来,那么理应视此物为宋赢所发明。 收割小麦迫在眉睫,容嫣带着宋赢往回走,“我现在便命人大批制作掠儿。” 这时铁匠找了过来,“贵女,刀片已经打造好了,我们立刻进行下一步的……哎?” 铁匠说到一半注意到宋赢背在身上的掠儿,狂喜地冲过去。 在宋赢的指导下他操作了一番,继而大呼苍天有眼,他们的麦子有救了! 容嫣让铁匠带路,找了当地擅长编竹制工具的手艺人,让对方按照宋赢的掠儿编制出一模一样的,同时她命暗卫通知赫连祁,让赫连祁以最快的速度下达指令到北方地区,让各个地方的官府找人大批制作掠儿,而后分发给各个农户。 手艺人做好第一个掠儿时,已经是午后了,百姓们闻讯赶来,都围着掠儿惊叹不已。 正厅,一直没离开的容嫣坐着,喝了一口白水对陪同的宋赢道:“此次你立了大功,我会向幽州知府说明此事,就算不能为你谋得一官半职,但金银珠宝上的奖赏也是少不了的,你的仕途之路会因此打开。” “草民一不求官职,二不要金银珠宝。”宋赢离开凳子对容嫣行礼。 “实不相瞒贵女,草民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隐姓埋名,此次是实在看不得百姓疾苦,才露面呈上了掠儿,草民只求贵女能对世人隐瞒掠儿的发明者,让世人以为此造福于百姓的工具是贵女所创……” 外面,赫连祁神采英拔,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缓步走来,陪同的官员都听见了那个俊俏少年的朗朗之声,以及容嫣沉默片刻后的应允。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停在原地片刻,再次抬步走来时,宋赢的目光里极快地闪过什么,忽然最后对容嫣行了一礼,“贵女恕罪,草名必须要走了!” 她疾步而出,转身去了后院,没跟赫连祁打照面。 官员们只看到那俊俏的一抹侧影,她人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一众官员进来后对容嫣行礼。 赫连祁坐到了茶案的另一侧,如往常那样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姿态。 刘瀚文观察过赫连祁那喜怒不显的俊容后,站在正厅中间颇有些咄咄逼人地询问容嫣,“此名为掠儿的工具,是太后娘娘的发明吗?” “图纸是哀家熬了一整夜画出来的,一大清早哀家……”容嫣想说明事实,既不暴露宋赢,也不私揽了功劳。 但刘瀚文根本不给她阐述的机会,直接满脸鄙夷地打断她,“太后娘娘肯定会说此工具是你所创吧?但我们刚刚在外面都听见了,贵为太后娘娘,你竟然独揽旁人的功劳,也不怕被天下人笑话!” 百姓这时聚集而来,得知容嫣的身份后,“哗啦啦”跪了一地。 “是啊,哀家既然都是太后了,为什么会独揽一介草民的功劳呢?”容嫣平静地看着刘瀚文。 赫连祁这一派根本不是在为宋赢叫屈,而是在借此机会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的太后娘娘是多卑鄙恬不知耻之人,让天下人唾弃谩骂她,从而连累到幼帝。 他们废幼帝就顺理成章了。 外面百姓还跪在地上,人人不敢大喘气,唯有铁匠抬起头想为容嫣辩解。 却被身侧的邻居紧紧按住,低声警告,“天家之事岂是我们能掺和的,你不想活了吗!” 铁匠闻言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迟疑片刻还是重新低下头,握紧了拳头没说一句话。 刘瀚文还在抨击容嫣独揽功劳的行为,容嫣冷着一张脸,没有辩解半句。 直到赫连逸在沈瑾书的陪同下匆忙赶来,站在刘瀚文对面,语气凌然道:“为什么是那个人的掠儿出现在母后的图纸之前,而不是她盗了母后的图纸,才制作出了掠儿呢?刘大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的掠儿是先出现的?” 他把容嫣挡在身后,一手负于背后,小小的身躯笔直,有种顶天立地的担当感,连面容静默冷淡的赫连祁都投过去了一眼。 第17章 摄政王又傲又娇,得哄 刘瀚文被赫连逸的气势压住了,顿时一噎,又觉得老脸挂不上。 他挺起胸膛往前走了一步,试图用身高的优势给小皇帝带来压迫感,“刚刚太后娘娘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还需要什么证据!” “那是因为母后已经贵为太后娘娘,无需再用功劳换取什么,她想将这份功劳让给籍籍无名之人,给那个人升官发财的机会。”赫连逸丝毫不惧怕刘瀚文的威慑,取出一份图纸展现在众人面前。 “刘大人信口雌黄无凭无据,朕却有证据证明是那个人盗用了母后的图纸,今日那人故意当着你们的面说出那番话,将你们做了刀来诬陷诋毁朕的母后。” 其他的百姓都伏在地上,唯有铁匠大着胆子朝厅堂里看去。 赫连逸给众人看得图纸上画着掠儿,只是这份图纸泛黄受潮,致使图模糊不清,表明这图纸有一定的年份了。 铁匠连忙取出容嫣早上交给他的图纸,“这两张图纸一模一样,皇上手中的图纸从年份上看少说也有十年了,如果也是出自贵女……太后娘娘之手,便足以证明是那个叫宋赢的少年郎盗用了太后娘娘的图纸。” 铁匠的图纸呈了上去,刘瀚文几个官员一番对比后,的确一模一样。 刘瀚文却宽袖一甩竖眉瞪眼,冷冷嗤笑,“就算如此,皇上如何证明这份十年前的图纸,是太后娘娘所画,而不是出自宋赢那个少年郎?” 另一个官员看了一眼从进来后,就坐在那里静默不语的赫连祁,附和道:“对啊,说不定正是因为太后娘娘得到了这份旧图纸,才能照着画了新的,臣觉得这份旧图纸也是出自宋赢之手,太后娘娘就是抄袭!” 沈瑾书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大片的莲花纹在白衣上若隐若现,墨玉般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起,仪态高雅温润。 他始终站在赫连逸身侧,修长的身躯宛如芝兰玉树,替容嫣挡住了一众官员的逼迫,紧皱着眉,向来风光霁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冷凝。 沈瑾书看向刘瀚文,沉声提醒,“刘大人,你面前的是大祁的帝王和太后娘娘,请注意你的言行。” 赫连逸从容镇定,一人跟数人唇枪舌战也不落下风,“这份图纸是朕从外祖父家中得来的,据外祖父回忆图纸是朕的母后十多岁时所画……” 容嫣从入宫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有些记忆很模糊混淆,此刻听赫连逸这么说,才慢慢想起来从小到大她就喜欢发明,小到各种生活用品大到兵刃武器,经常画图纸。 只是那个时候贪玩,画了图纸后就扔一旁了。 她记得有几次赫连祁送给她的、女子防身用的匕首类的小武器,就是照着她的图纸打造的。 但容嫣有些记不起来十多岁的自己画过“掠儿”的图纸,便转头去看赫连祁。 赫连祁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幽绿色反射到他的眸中,棱角分明立体的五官处在一片阴影里,神色不明,淡声打断还要借此侮辱孤儿寡母的刘瀚文,“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许再议论,否则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幽州知府你派人去寻刚刚的少年郎,届时论功行赏便是。” 他这话无疑是坐实了容嫣的罪名。 容嫣眼里的光忽然灭了,在心里呵了一声,嘲讽自己刚刚那一刻竟然抱着赫连祁会为她证明的期待。 怎么可能呢? 刘瀚文便是仗着背后有他撑腰,才敢当众欺辱帝王和太后娘娘的,他最乐意看她受辱了。 重生以来容嫣第一次给赫连祁甩了脸色,起身离开。 赫连祁的面容一下子沉了,也站起来,冷声对刘瀚文一众官员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将太后娘娘的懿旨传达到各州县,不仅各地兵士们,且明天种植小麦的北方地区所有官员,带头下地帮百姓收割小麦。” “是!”刘瀚文被赫连祁那一眼看得心慌。 但他是按照摄政王的意愿侮辱太后娘娘的啊,怎么摄政王反而不悦了? 外面天气阴沉,赫连祁几个大步走出去时,看到容嫣的身影。 那个铁匠却先他一步跑向容嫣,隐约听见他说:“小民相信太后娘娘!” 容嫣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郁结很快散了,如往日从容淡漠,笑了笑对铁匠道:“谢谢,哀家没事。” 那一笑明艳端丽,迷得铁匠神魂颠倒,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立刻说:“小民不敢当……” 赫连祁英挺的眉宇间一片阴郁之色,入宫前的容嫣明媚娇艳很爱笑,那笑声也是悦耳动听的。 尤其是笑着喊他哥哥时,听得人心尖都是软的,让赫连祁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给小姑娘。 但入宫后她再也没笑过,嗓音也有了变化。 如今做了太后庄重冷肃,偶尔笑,但也很淡,昙花一现,不发出声音,对着他哭得时候更多。 她以为哭能换来他的怜惜,却不知道他更想看见她如五年前那样笑。 “不敢当就回去打你的铁去。”赫连祁说话的同时,人已经站在容嫣身侧,看铁匠的目光里带着阴冷的戾气。 铁匠吓得转身就跑。 “也不知道是太后娘娘的魅力大,还是太后娘娘饥渴空虚到连一个铁匠都勾引。”赫连祁没让人跟着,只有他和容嫣。 他挑起嘴角,幽暗的长眸紧锁着容嫣,嘲讽,“这才一个上午的功夫,就让有妻有子的铁匠对太后娘娘如此信任了。” “有的人哪怕是相识了数十年,心却殊途,而有的人,识虽短,倾盖如故相见恨晚。”容嫣的心里不再有起伏,感觉到饥肠辘辘,她抬步往幽州最繁华的街上走去。 相见恨晚,赫连祁念了一遍,这个词用得真是贵重啊,“太后娘娘在讽刺本王时,难道不应该先反省本王如今对你这个抛夫与他人苟合的背叛者,害得本王全府上下四百多口葬身火海的蛇蝎毒妇,为什么没有丝毫信任吗?” 容嫣不想跟赫连祁争辩,点头附和道:“对,我是背叛者,所以我不求祁郎的信任。” “祁郎便跟刘尚书他们一同耻笑唾弃我吧,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有多不堪为大祁的太后娘娘,我全都受着。” “只要祁郎高兴。” 话音落音,容嫣纤细的后颈突然被赫连祁用力掐住。 容嫣疼得惊呼,仰头看着上方处在一片阴影中的那张脸,表情瘆人。 “只有你死了本王才能高兴,可你就是不乖乖地去死。”那些过往袭来时刺激得赫连祁无法再平静,突然发狠,眉间全是戾气,眸底都显出了几分赤红,越来越重的力道致使他的手背肌肉凸起。 “祁郎……”容嫣抓住赫连祁的衣襟,眼里的泪涌出来砸落到男人的手背上,满脸的哀求之色。 赫连祁深吸一口气,闭眸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恨意,俊容上痛和怒交织变幻,挣扎一番后,手中的力道忽然卸去,转而扣着容嫣的腰,将人压入怀里,低头狠狠吻住那玫瑰一样娇艳的唇,“勾引本王对吧?本王看你是又欠弄了……” “你知不知道一看见你哭,本王就起反应,更想弄你了?” 赫连祁在清醒中沉溺,她一定知道,她的眼泪就是拿捏他的武器。 “唔……”赫连祁吻得很深,抵进她的唇齿间,缠着她的舌,容嫣清楚地感受到男人的动情。 平常她承认自己勾引赫连祁,但刚刚那一刻她真的是在求饶,怎么就引起赫连祁那里的巨大反应了? 容嫣被放过时,如离了水面快要窒息的鱼,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乖乖地趴伏在赫连祁怀里喘息着,被赫连祁的大手抚着肩颈。 她许久才缓过来,温软求饶,“祁郎,我饿了,我们去街上吃碗馄饨吧。” 馄饨,那是他们成婚前每次见面必吃的。 只是如今赫连祁站在馄饨摊前,拧着修长的剑眉,一副高不可攀的倨傲,“本王在大街上吃东西,被人看到了,有失本王的身份和威严。” “……你清高。”这五年间他的转变实在太大了,容嫣只能柔声哄。 “那我们买了摊主包好的馄饨,回李大娘家我给祁郎煮?” 赫连祁一手负于背后,眼神睥睨自命不凡,“她那灶台几层灰不说,还苍蝇乱飞。” 容嫣只会做糕点和甜品,和面调馅再包起来,这么繁琐又难,她是不会的,只能给了银子让摊主包好馄饨装起来,应着赫连祁,“那我们去府衙吧。” 赫连祁没再反驳,只面无表情地命令摊主,“你这一天的量我都要了。” “好的,公子、夫人!”摊主当然很高兴,手下的动作特别快。 容嫣看了半天,脑子是学会了,但一上手就废,被赫连祁勾着唇嘲笑不已,“呵,好笨,本王扔一块肉给绝影,它都学会了。” 容嫣:“……你在骂我畜生不如?” 赫连祁忽然俯身凑近,抬手抹掉容嫣脸上沾的面粉,墨黑的眸里竟有几分宠溺意味,嗓音磁哑就在人耳畔,“嗯,还能听出来,兴许多晒晒太阳,脑子里的水晒干了,就比绝影强了。” 那灼热的气息喷洒而来时,像是轻吻住了她的耳骨,容嫣被撩得心口都在发烫了。 天气不好,又下起了小雨,街上的人很少,更没有认识容嫣和赫连祁的。 等容嫣提着两个装满馄饨的食盒转身时,大概是风行云给赫连祁拿了伞,赫连祁已经撑着米色的油纸伞往府衙而去。 他可真是金尊玉贵相当爱惜自己,作为曾经的战神这么娇,也是前无古人了。 容嫣很容易找到了跟在后面的风行云,把食盒交给风行云。 她跑着跟上赫连祁,跟他走在一起,手试探性地伸过去触碰赫连祁垂下来的手。 然后在赫连祁没有避开的情况下,慢慢握住了赫连祁的手。 成婚前他们便这样牵手。 赫连祁面色冷硬,线条优越的下颌线紧绷着,整个人在伞下很阴沉的样子,大手翻转间攥住容嫣细瘦的手腕,尚未掰断。 容嫣的五指便插入了他的五指中,继而紧紧缠绕、扣住。 他只感觉一片柔软温热,如少时两人第一次牵手。 那完全区别于男人的,娇嫩又脆弱美妙的触感,让他心跳剧烈如视珍宝,都不舍得回握她,只小心翼翼地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生怕稍微用一点力,自己的粗糙就弄疼了她。 容嫣的唇畔扬起一抹笑。 两人如普通的一对夫妻,在伞下牵着手,一碧色一玄紫,看起来伉俪情深万分般配。 后来快到府衙时赫连祁先抽出了手,一路温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他面无表情地跟容嫣拉开了距离,手却在袖中紧握成拳,便不会有那种空落感。 容嫣煮好馄饨端到膳厅的桌子上时,赫连逸在沈瑾书的陪同下找了过来,恭敬地给容嫣请安,对赫连祁行礼。 “用过午膳没有?厨房里还有很多,逸儿和帝师坐下来吃一碗。”知府给赫连祁和容嫣配了婢女,容嫣示意婢女再去盛两碗馄饨来,伸手拉了赫连逸坐在自己旁边。 刚出锅的馄饨热气腾腾的,上面漂浮着翠绿的葱花,闻着就很香。 赫连逸小口吃下去,乌黑双眸一下子亮了,满是欢喜地看着容嫣,“是母后亲手做得吗?好好吃!” “食不言,你既是皇帝,就更应该注重规矩礼仪。”赫连祁依然身居主位,吃馄饨的姿态优雅又尊贵,严厉地对赫连逸说了一句后,深眸冷冷扫向沉默地吃馄饨的沈瑾书。 “身为帝师,不仅要教导幼帝读书识字,还要教他为人处世之道,幼帝此刻的冒失,便是帝师你之责。” 沈瑾书不明白这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摄政王训话,他自然不能再吃了,起身对赫连祁行了一礼,“臣甘愿受罚。” “去抄书吧。”赫连祁轻描淡写地打发走抢食的沈瑾书,吩咐立于背后的婢女,“再给本王盛一碗来。” “朕也要再来一碗!”赫连逸已经从容嫣口中得知,这馄饨不是母后亲手做的,但他还是表示母后亲手煮的也特别好吃。 “是。”婢女抬步去厨房。 结果还没走出去,就被赫连祁一声站住的指令惊得顿住原地,继而听到赫连祁沉声对赫连逸道:“菜不过三口。” “身为皇帝不能让旁人摸清了你的喜好,看来这点帝师也没教给你,你过去跟帝师一同抄书,顺便传本王的指令,再给他多加一倍的抄书量。” 赫连逸、容嫣:“……” 婢女以前只听说过摄政王的冷血狠辣,这一刻虽然他没杀人,但也体会到了他的阴戾可怕。 小皇帝都行礼认错了,婢女们也不得不哆嗦着跪下来。 “臣侄谨记皇叔摄政王的教诲。”赫连逸没有一丝委屈和不满,等赫连祁开口让他出去后,他才离开了。 容嫣吩咐婢女将剩下的馄饨全都盛来给赫连祁,看他一人不急不缓沉默不言地吃完了三人的量,打发走婢女,“我很高兴祁郎管教逸儿,无论是我这个母后,还是帝师,都不能充当逸儿的父亲角色,逸儿的成长中需要祁郎的陪伴和教导。” 第18章 过来,本王抱着哄哄 赫连祁对上容嫣带笑满是对他的痴恋的双眸,淡淡嗯了一声后,道:“既然太后娘娘都这么说了,本王便应允下来,希望幼帝明日就下一道圣旨,封本王为皇叔父摄政王。” 容嫣的脸色顿时一白,这个封号可不是表示他和赫连逸的亲密关系,而是代表着他的地位和权势又上了一层。 “怎么,太后娘娘又只是动动嘴皮子哄本王?”赫连祁眸中的温和一点点消散,“啪嗒”一下放了调羹时,那眼里几乎可以用森冷来形容了,带着看穿容嫣所有做戏的锐利和讥诮。 容嫣在男人强大的洞察力下保持着镇定,摇头,“没有,哀家高兴还来不及,这就让万总管拟旨。” * 这晚正是十五,乌云散去,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容嫣提着食盒进去书房后,只见月色在提笔抄书的沈瑾书身上洒下一片清晖,越发衬得他绝尘拔俗温其如玉。 “太后娘娘。”沈瑾书听见动静后抬头看到是容嫣,连忙从书案后走出来对容嫣行礼。 赫连逸对容嫣请安。 容嫣抬手摸了摸赫连逸的脑袋,淡声道:“哀家没有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你们书抄的怎么样了,想着你们午膳和晚膳都没用,便送些糕点来。” 容嫣打开食盒,示意赫连逸和沈瑾书先吃些东西垫肚子再抄,她走过去翻看着赫连逸抄的,对赫连逸写得一手工整字体很满意。 “谢太后娘娘。”沈瑾书被赫连逸拉着坐到一旁,也的确饿了,便跟赫连逸一起吃糕点。 赫连逸咬了一口玫瑰酥,转瞬就忘了自己被罚抄书的原因,向来自持的脸上流露出欣喜,吃得津津有味,对沈瑾书道:“老师,这玫瑰酥是母后亲手做的,你快尝尝!” 沈瑾书神色惊讶,送到嘴边的玫瑰酥就顿住了,非常注重规矩,转过身对容嫣谢恩。 这玫瑰酥不仅颜色淡红,且外观娇艳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好看得让人舍不得吃下去。 酥脆的表皮,一口咬开后露出饱满的玫瑰馅料,酥到掉渣,甜度适中也不噎人。 沈瑾书只觉得唇齿间都是玫瑰的浓郁香气,让没有口腹之欲的他忍不住吃了四五个,然后对上满眼期待,无声说着怎么样怎么样快夸母后的赫连逸。 到底是个孩子,沈瑾书失笑,转过去看了一眼那边正专心写字的容嫣,不知为何他只感到自己耳根有些发烫,羞于启齿般低声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应,“嗯,这是臣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那老师再尝尝这这碗荔枝饮。”赫连逸亲手端起碗给沈瑾书。 “是母后用新鲜的荔枝做成了膏后再冲水,加上冰,是最佳的解暑饮品。” 沈瑾书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口尝到味道,慢慢把一整碗都喝光了,“臣在南方游历时吃过荔枝,如今身处北方,这荔枝运输不易,是底下的官员进献上来的吧?” 容嫣闻言在那边应:“本来是官员讨好摄政王的,但摄政王不爱吃甜的,便都送到了哀家这里来。” 沈瑾书点头,心想太后娘娘知道摄政王的饮食喜好,这代表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还有他从中调解的余地。 沈瑾书擦了手,等赫连逸也吃好后,他把碗收入食盒,返回桌案准备继续抄书。 只是他从刚刚就注意到了,站在容嫣侧后方时低声温和地问:“太后娘娘是左撇子吗?即便如此,太后娘娘的字也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有种省去尘世浮华以求空远高华的意味。” “帝师谬赞了。”容嫣倒不是自谦,实在是她跟那些出身名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秀不一样。 她生活在武将世家里,从小就有上阵杀敌的抱负,不学琴棋书画和女红,以及三从四德的女学,偏喜欢骑马射箭舞枪弄棒。 只可惜是女儿身,效仿花木兰女扮男装进入军营,却被爹娘阻拦了。 赫连祁则事事纵容她,背着她爹娘教她武功,哄着说等她学有所成,并且再大些,就带着她去战场。 “那祁哥哥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少女时期的容嫣是娇纵的,尤其在赫连祁面前,更“无理取闹”,“不然你应该向我爹娘一样因为担心我,而阻止我。” “我不阻止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上战场的确很危险,但我会护着你。”彼时赫连祁还不是坐镇朝堂的摄政王,而是跟容阔一样常年在战场,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跟容阔一样拔山盖世战功赫赫的大将军了。 他抚着她的脸,手掌宽大又生着厚茧,身上的气息也是冷硬凛冽的,然对着她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那触碰她的动作里充满了疼惜珍视,垂眼凝视她,低低道:“就算付出自己的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容嫣想说她不会成为他的拖累,她会是他的左膀右臂,跟他一样所向披靡,与他并肩而战。 只是那一瞬,十二岁的她溺在他的目光里,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又身子酥麻,体会到了情窦初开的紧张和美好。 后来有次她被父亲带着参加宫宴,很多名门闺秀都来了,据说是祁惠帝在为几个皇子选皇子妃,当然也包括二十多岁的赫连祁。 那一晚她看着赫连祁白衣胜雪丰神俊朗,跟琴技一绝的房丞相之女谈论音律,和精通画画以及字写得很好的贵女相谈甚欢,还与最有可能成为他王妃的表妹吟诗作赋……才知道原来赫连祁并不是个只懂兵法只会杀敌的一介粗野莽夫。 在此之前她从不觉得女子不会琴棋书画不读女学有错,那一刻却有种恐慌和危机感。 她又难过又生气还自愧不如,虽然跟赫连祁没有互相表明过心意,但感觉自己失恋了。 当天晚上回去后再也不理赫连祁了,整天把自己关在闺房里苦练琴棋书画,还学女红。 赫连祁来府里几次都没见到她后,半夜翻窗入了她的闺房。 她当时还在学女红,本来手指上因为受伤包的都是纱布,再被赫连祁这举动一惊,又扎到自己了。 她只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用力摔了绣绷到赫连祁身上,她却先哭得眼尾绯红,满脸是泪。 “我不娶别人,我对我父皇说了只要你,昨天我跟你爹娘提亲了,你不知道吗?”那是赫连祁第一次对她表白,从来都狂傲的男人惊慌失措地擦着她的泪。 “不会琴棋书画就不会,我也不需要你以夫为天遵守三从四德,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女子,我都喜欢……” “容嫣,别哭了,给我抱抱,让我抱抱你好吗?”他比容嫣大了八岁,比起容嫣喜欢他,他更早喜欢容嫣。 在容嫣的怔愣中,赫连祁抬手压着她的后颈,把人揽过来。 他俯身,脸埋在她的肩颈,想更进一步亲她的耳廓,却顾及她还小,只得压着胸腔里汹涌的情感,薄唇只轻轻触碰她的发,抱得也极为克制。 “以后不许不理我,我好几天没睡着了,这种被你冷落抛弃的感觉,比我在战场上被刀砍上数百下都难受。” 他俊容苍白又憔悴,眼里是浓烈的血丝,嗓音沙哑近乎哀求着,“容嫣,我想你,真的好想你……我反省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从你婢女那里打听到了,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 “我教你弹琴,带你练字……” 后来容嫣被困在深宫,五年的时间,她临摹赫连祁的字。 再后来,她在绝望痛苦心如死灰中,开始有了自己的风格。 而现在,她的心境变了,这字迹自然又跟着变了。 “臣第一天授课时就发现皇上也是左撇子,原来是遗传太后娘娘,不过臣已经给他纠正过来了,太后娘娘要改右手来写字吗?” 沈瑾书的声音拉回容嫣的思绪。 她看到沈瑾书写的字,区别于赫连祁的笔扫千军气势磅礴,从一个人的字体就可以得知他的性格。 沈瑾书的字跟他人一样气韵流畅,平和畅达。 “那麻烦帝师了。”容嫣点头,换了右手来握笔。 沈瑾书站在她身侧指导她,在她好几次运笔都不得法时。 “不对。”出于为人师表的职业病,沈瑾书一时忘了对方是太后娘娘,皱着眉,面容严肃来到容嫣身后,俯身从后面握住了容嫣的手,带着容嫣写,“应该是这样……” 容嫣僵了一瞬,近距离内闻到了沈瑾书身上那种檀香和雪松相结合的木质气息,如沐春风,和暖舒朗,让人感觉很放松又心安。 赫连祁就不一样,与之相反,气场凌厉又强势,靠近就有种很强的侵略和危险的攻击性,跟赫连祁那样的男人在一起是惊心动魄的,身心都麻颤。 沈瑾书虽然看起来文弱,但其实有着宽厚的肩背和劲瘦的腰,以第三人的角度看过去,他高瘦的身躯似把容嫣整个人笼罩在了怀里。 尤其男人的那广袖长袍随着低身的姿势而展开,覆盖而下,越发显得容嫣如被包裹着,飞鸟依人。 容嫣更是感觉到沈瑾书的胸膛宽阔,散发着热度,贴着她单薄的背。 只是灯火中沈瑾书薄唇紧抿,一派严厉投入,容嫣只得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写,“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 * 赫连祁住在府衙的一个大院子里,苏婉儿被叫了过来。 赫连祁坐在那里,一手撸着花豹,一手往茶杯里倒茶。 苏婉儿战战兢兢地回着,“太后娘娘这五年在宫里的生活,其实妾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她怀着龙……” 苏婉儿瞬间感觉到赫连祁迸发的戾气,立刻改口,“她怀着赫连逸时身体就很不好,生产时更是难产,差点一尸两命。” “所以因为身子亏损严重,她便一直静养着,深居简出,平日不让我们请安,很少跟人来往,五年下来我们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她那时作为皇后娘娘,没有苛刻过后宫的任何人……” 苏婉儿说到后面,发现赫连祁根本不想听容嫣是怎样的一个好皇后,于是她沉默了。 苏婉儿在赫连祁的示意下,抱了屋里放的一架琴来,站到赫连祁身后,看到赫连祁长袍铺展坐下来,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 赫连祁年仅十四岁便如孔明在世,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在当时指挥大祁兵士直逼敌国中军大营,白骨露野伏尸百余里,使敌国精锐尽失,彻底扭转了大祁和敌国双方强弱形势。 他一战成名,被誉为大祁战神。 苏婉儿以为在整个上京淑妃的琴弹得是最好的,但在那次祁惠帝给包括赫连祁和赫连墨在内的皇子选妃时,她和一众闺秀们才知道,原来赫连祁不是只会打仗,竟然精通琴棋书画,其琴技更是无人能比。 他今晚弹得曲子跟那一年一样,是《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月华如水倾泻他一身,当年的那晚他弹奏时凝视着座下少女,目光深挚缠绵,热烈直白地追求。 而现在苏婉儿看到他坐在那里,处在阴影中的面容一片郁色。 苏婉儿难以判断他是在思念着太后娘娘,还是恨之入骨,亦或是两者都有,心里最深处被又爱又恨的情绪冲击着、折磨着。 赫连祁在想什么,他在想容嫣用他教给她的琴技、书法等,让赫连墨爱得死去活来,独宠她一人。 他间接地助她宠冠六宫,多讽刺又可笑。 风行云悄无声息的从外面闪进来,行了礼后禀报,“如摄政王所料,王公贵族们接到旨意后,都在骂容太后,尤其是有封地的那几个闲散王爷和侯爵们,更是扬言要杀了容太后。” 赫连祁弹奏的动作猛地顿住,“砰”一下,双掌重重按在琴弦上,那脸上覆着更深的阴霾,从上方传来的声音里裹挟着寒意,“具体是哪些人刺探清楚了吗?” 赫连祁私自养了一批人,这批人顶着不同的身份,分布在大祁各个地方,为他执行刺探情报和暗杀两种任务。 可以说文武百官身边都有他的人,如果他需要,风行云甚至可以将官员的闺房之事详细地描述给他。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都不会监控百官们到这种地步。 风行云捉摸不透赫连祁现在对容嫣究竟是何种心思,便低声试探地问:“清楚,摄政王是要在此次他们出了力后,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吗?” “相反,以本王的名义重赏那几人。”赫连祁忽然一掌击碎古琴,手按在自己腹部,眉心紧拧着。 风行云连忙上前扶着赫连祁,“主子,先到床上躺会儿,属下这就给你端药来。” 旁人不知道,风行云很清楚,赫连祁被赫连墨和容嫣害得身中不解剧毒,平常得金尊玉贵地养着,静心静神遵守八戒,且不能三饥两饱。 每月十五是毒发的时候。 偏偏他嗜血暴戾、喜怒无常又爱恨交织、纵欲过度等等,一戒都没守。 前两天他还吃了粗粮,今天又多吃了馄饨,这毒发起来的滋味有多痛不欲生,风行云能感受到。 每当这个时候,他对罪魁祸首赫连墨和容嫣的恨,就会达到顶峰。 “不用,你们都不必守着了,给本王熄了灯即可。”赫连祁打发走风行云,躺在床上紧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缓了很久,那生不如死逼得人疯魔的滋味才消散。 直到敏锐的耳力听到从院子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支撑着坐了起来,靠着床栏合上眼等。 门没锁,容嫣摸黑推门进来,反身又把门关上了。 却在转过来的那一刻,听到有什么划过空气“刷”而来,紧接着一枚匕首便“锵”一下钉在了她右侧门上。 那匕首在黑暗里散发着明晃晃的寒芒,震颤了几下后才消停,容嫣看过去发现距离自己的肩膀只有五公分,被惊得许久无法动弹。 “但凡本王的武力再高些,太后娘娘怕是已经成了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了。”从床榻那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性感蛊惑。 “吓傻了?过来,本王抱着太后娘娘哄哄。” 第19章 沉迷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容嫣松开攥紧的手,走过去后上了床,坐入赫连祁怀里,“我是想祁郎了,但怕祁郎有侍妾陪着,所以准备悄悄地听听动静。” 赫连祁的大手锁在容嫣腰上,唇贴到她耳边,“要是太后娘娘伺候得本王不爽快,本王会叫婉儿过来。” “不要,我旷了四五日了,更需要祁郎的抚慰。”容嫣凑过去亲赫连祁,从他浓黑入鬓的眉到英挺的鼻梁,再到菲薄的唇,一一描绘,经过性感的喉结时咬住,又往他坚硬宽厚的胸口而去。 赫连祁看着容嫣,眼里蒙着一层阴翳。 她在白日的妆容大气又端肃,对外人是身为太后娘娘的不苟言笑和威严。 这一刻却穿着素纱襌衣。 这种衣服薄如蝉翼,折叠起来用掌心就能握住,可想而知穿到人身上后所展现出来的效果。 而她一张脸清丽嫣然,未施粉黛却是另一种风格的仙姿玉貌,如少女娇软楚楚还鲜嫩,让人想抱在怀里怜惜。 也因为她的衣服衬得身子极为诱惑,在黑夜里都泛着光,又让人恶劣地想欺负弄哭她。 “入宫的这五年,本王的前妻被皇兄调教得不错。”赫连祁的喉结滚动着,全身的血液直往头顶上涌,眼里已是浓重的欲色,可语气又冷又讥诮,泄露了一丝妒火。 他跟容嫣成婚前,两人都是止乎于礼,新婚夜都是他在索取,容嫣羞耻僵硬地承受。 但从宫变那晚到这几次,容嫣的花样那么多,一次次勾得他欲罢不能神魂颠倒,显然是被精心调教过。 过去五年她是不是也穿着这样的情趣纱衣,使尽浑身解数取悦赫连墨,躺在赫连墨身下愉悦到哭泣? 容嫣颤栗不止,呜咽着解释,“没有,我是为了想让祁郎更快活,才学这些的。” 赫连祁根本不听,满身戾气,双目在黑暗里泛着赤红的光,身体里的剧毒发作下痛到极致,偏偏不饶过容嫣。 容嫣的纱衣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的身躯更显香艳,让人血脉喷张,各处都方便了赫连祁。 赫连祁的感觉特别强烈,脖颈上跳动着青筋,毒发时越痛弄得越狠,让容嫣哭,让她求饶,让她一遍遍说喜欢……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舒服些。 容嫣能感觉到赫连祁的怒火,本以为自己又要丢掉半条命。 但一次后赫连祁便紧紧抱着她,被冷汗浸湿毫无血色的脸,用力抵在她的肩颈,在她身上久久无法回神。 也不知道是失控还是怎么了,赫连祁竟然嘶哑着声音,呢喃了一声她的名字,“嫣嫣……” 容嫣不能听他这么喊,心震颤了一下,闭眼压着眸底的泪,装睡没应声。 过了很久,男人没了动静。 容嫣只以为他是睡着了,挣脱着他锁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却反而被男人抱得更紧,死死摁在怀里,还让她的腿缠着他的腰,用力到仿佛要融入他的骨血和灵魂里。 他唇上的温度冰冷,哄着般吻她的脖子,“别动,我有婚假,我们可以睡到很晚……” 一瞬间,容嫣眼中的泪夺眶而出,像被利刃剜着胸口,心痛得难以呼吸。 容嫣感觉到赫连祁浑身冒着寒气,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喊了他好几声,发现他竟然处在昏迷状态。 容嫣心里一慌,用力推着赫连祁,却被男人健硕的铁臂箍得太紧,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能躺着,一夜没睡着,被赫连祁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冻得浑身打颤。 她好几次伸出手去探赫连祁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容嫣探过去的手被突然睁开眼的赫连祁抓住。 那一瞬她的惊喜是演不出来的,“你醒了?你昨晚昏迷了知道吗?赫连祁你怎么了?” 赫连祁愣了一瞬,面色还是苍白的,却已经凝结了一层冰霜,推开容嫣,“本王没事,不信再弄你一次试试?” 那样子像极了故作强硬,容嫣蹙眉看着赫连祁。 赫连祁的唇上没有血色,但那黑眸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惊骇十分吓人,“太后娘娘心里巴不得本王早点死吧,本王不需要太后娘娘虚情假意的关心,太后娘娘倒不如先担心自己,这个时候还不走,不怕被沈瑾书他们撞见?” 容嫣这才想起来,也顾不上赫连祁了,匆忙穿衣服。 她下了床,趁人还没起来,开门回去了,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 “王爷,你还好吧?”风行云端着汤药进来时,只见赫连祁处在床榻的阴影里,合着眼气息虚弱。 他连忙上前扶着赫连祁,把汤药喂给赫连祁,然后端了托盘里的另一碗饮品来,“神医说过了,你这身体需要戒暴戒欲。” 赫连祁喝了一口后,蓦地睁眼,“容太后送来的?” 那是一碗荔枝饮。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荔枝是南方才有的水果,官员为了讨好赫连祁,不惜让驿站的骑士星夜兼程、飞驰传送、奔跑几千里路送了荔枝来。 赫连祁当时让风行云把保持着鲜味的荔枝,全都给容嫣送了过去,附带着他写给容嫣的话,“太后娘娘服侍得很好,这是奖赏给太后娘娘的。” 容嫣把荔枝做成了荔枝膏。 赫连祁一口口喝着,甜丝丝的,入肚后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心里想着她也不只是光靠甜言蜜语哄他。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角眉梢都是愉悦,手下撸绝影的动作都充满了温柔。 绝影抬起脖子迷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大为不理解,但不妨碍它开心地摇起尾巴,被撸得舒服了,便发出类似于家猫的喵喵声、呼噜声。 赫连祁把绝影的尾巴一卷卷缠绕在手腕上。 结果风行云的回答瞬间打脸,“荔枝膏是属下从容太后那里偷来的,要是合王爷的胃口,属下再……” “滚出去!”与厉喝一起的是“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的瓷碗。 棕色的甜水洒了一地,赫连祁冷笑了半晌,胸腔都被震得疼了,才停下来。 这就是他的前妻,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可连一碗他想喝的荔枝饮,都得靠风行云去偷,越发显得他把得来不易的荔枝全都给她的行为,有多可笑。 他就像个小丑。 赫连祁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滚动着喉结咽下那一口血。 然而绝影却跳下去,低头去舔地上的甜水。 赫连祁看到后一脚踹过去,“没出息的东西,白养你这畜生这么多年了!” 话音落下,刚压住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赫连祁侧过身,“哗”吐出一口黑血,紧接着便重重地跌倒在床,又一次昏睡过去。 一整天赫连祁都没有露面,容嫣知道他是金尊玉贵的,便自己带着一众官员下了麦田做表率。 在掠儿这种可以称之为收割神器和各个地方的王公贵族派出的亲兵们的帮助下,仅仅只是五天,整个北方地区的小麦就收割完成了。 接下来他们还会帮着百姓完成晾晒、碾压、秸秆麦粒分离等一系列流程,赫连逸更是下旨免除了北方种植小麦的地区两年的赋税,被百姓们大为称赞感激。 这期间不管白天黑夜,只要赫连祁有需求了,都会让风行云过来传话。 容嫣避着人,胆战心惊地用各种方式取悦赫连祁。 有次甚至是在府衙的假山里,外面有巡视的护卫和走动的丫鬟们。 赫连祁自背后箍着容嫣的腰,无比动情,最后死死抵着容嫣,吻着她,沉迷不已。 他太重欲了,整天好像只乐忠于这种事,不理政务,也不再为难过赫连逸。 倒是让赫连逸在这段时间大展拳脚,为幽州的百姓做了不少事。 在朝堂上有房丞相一众人的辅佐,赫连逸也树立了君威。 赫连祁早朝的时候回皇宫,下了朝再来,倒是没什么。 但身为太后的容嫣和摄政王不能长久离宫,于是七天后赫连祁下达了回宫的指令。 当天晚上幽州的官员便开了一场送行宴会,当着太后和幼帝的面讨好赫连祁,八珍玉食歌舞升平,极尽奢华与糜烂不说,还向赫连祁进献了不少当地的各色美人。 赫连祁带了苏婉儿出席,除了赫连逸和容嫣外,在场的所有官员都对苏婉儿行了礼。 苏婉儿明明是侍妾,那姿态却雍容华贵,有种摄政王正妃的架势,高高在上睥睨众人,引得下方献才艺的美人们的艳羡和嫉妒,以至于宴会氛围都有种争风吃醋暗中攻讦的感觉。 真热闹,容嫣看了一眼赫连祁,心想赫连祁后院的争斗怕是比皇帝的后宫还精彩。 不知道他每天哄完这个,又去搂着那个睡,是否能忙得过来。 但不管怎么样,男人们都想要这种妻妾成群的生活。 宴会厅的脂粉味和奢靡气息太浓重了,容嫣不想让赫连逸耳濡目染,在某个露着细腰和肚脐的舞姬,身姿摇曳地接近赫连祁时,她拉着赫连逸去了院子里透气。 “母后,那个叫宋赢的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你以后再遇到她,一定不能给她出头的机会。”一轮圆月挂在天上,赫连逸被容嫣牵着手站在木槿花树下,白软稚嫩的脸上却一片郑重之色。 沈瑾书也走了过来,刚刚在宴会上滴酒不沾,此刻一身蓝衣,被月色一照,更显气质清朗不凡,嗓音低沉地接道:“臣也这么认为。” 沈瑾书面上如往日超逸绝尘,心里却不是那么平静。 这几天他握着容嫣的手,教容嫣用右手写字,过程里心无旁骛只想以老师的身份教好学生,但过后一人再回忆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白日心绪不宁,晚上竟然也有些辗转反侧,仿佛黑暗的空气里都是容嫣身上的幽香,掌心里那种柔软美妙直抵身心的触感,久久不散,甚至他在回味。 容嫣却一如往常平静淡漠,沈瑾书便觉得是自己心思龌龊了,宽袖里的手紧攥着,狠狠压下那种留恋回味。 容嫣颔首,“谢谢帝师的信任,哀家知道了。” “如今大祁百姓困苦,王公贵族们却穷奢极欲,长此以往下去,怕是大祁危矣,哀家想从改革后宫制度开始,希望帝师给一些建议……”没在宫中,容嫣穿得并非庄重的太后服饰,而是一身用金线绣着花纹的红衣,在黑夜里热烈如火,美艳绝伦可倾国,连那头顶紫红色的木槿花都被她压了下去。 赫连祁捏着酒杯坐在主位上,眼里没有风情迥异的各色美人,目光透过重重灯火紧锁着庭院里的前妻。 她的脸被月色照得柔和,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温润如玉有着雄才伟略的帝师相谈甚欢。 赫连祁忽然撂下酒杯,吩咐苏婉儿选几个她喜欢的乖巧的带回王府,起身离开时对刘瀚文一众官员道:“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今晚便到这里吧。” 这怎么还是不高兴?刘瀚文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摄政王的脾气和喜好他们摸了几年,都没摸到,实在是太难讨好了。 “儿臣今晚不回皇宫了,明日一早和母后一起走。” 赫连祁走到容嫣三人身边时,赫连逸正抱着容嫣的腰,趴在容嫣怀里撒娇。 “不若将百姓们都叫过来,看看你这没断奶的样子。”赫连祁身躯伟岸高峻,强大的气场在背后压向赫连逸,冷嗤出声。 她那胸,每次他都把脸深深地埋入,吃得津津有味。 那是属于他的,哪怕是她的儿子都不能往她怀里靠。 赫连逸的脸冷了一瞬,眼里全是阴狠,但转过来对赫连祁行礼时,是那么恭敬乖巧,“皇叔父摄政王。” “早些歇息。”赫连祁这话是对沈瑾书说的,然后看都没看容嫣一眼,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很快,风行云再次悄无声息地进来,躬身行礼后禀报,“属下出动了全部的人去查那个叫宋赢的行踪,但直到现在都一无所获。” 第20章 被喂了毒药 赫连祁正喝着一碗药汤解酒。 花豹闭着眼懒洋洋地卧在他身侧,他另一手抚摸着花豹圆润的脑袋,闻言深眸眯了起来,饶有兴趣地勾唇,“哦?你们那么多人却追踪不到一个普通人的行踪,看来这个叫宋赢的人真的有几分本事。” 容嫣小时候经常画图纸,但画了就扔到一旁,他都会叹着气收起来,从中选一些打造出实物再送给她。 只是五年前他跟容阔一样常年征战在外,便交代容嫣的婢女迎雪妥善收着。 这两天他让风行云回了一趟皇宫找迎雪,还去了容府,确认赫连逸拿出的那张旧图纸的确是出自容嫣之手,就是说十多岁的容嫣画出掠儿时,刚好赶上他不在。 容嫣的那张旧图纸并没有遗失过,宋赢不可能是盗用了容嫣的创作,但事实是宋赢的发明和容嫣的没有丝毫出入,这就让人费解了。 尤其是连他的人都追查不到宋赢的行踪,可见宋赢身上必定藏着秘密。 如今宋赢因为发明了造福千秋万代的掠儿,被百家姓们所铭记宣扬,在民间的声望很高,百姓们大有为她立像之势。 赫连祁不急,这样一个意图不明的人,必定还会再出现。 赫连祁的胳膊压在花豹脖子上,掌心搭着眉眼,满面倦色,把花豹当软枕,大半个身子疲惫地靠着花豹。 风行云见状劝说了一句,“王爷,你身子不好,以后还是不要饮酒了。” 赫连祁修长的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晕眩,胃里翻涌,强压着不适感,淡淡应了一声,“嗯。” “还有一件事。”风行云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极为谨慎地凑近赫连祁,低声道。 “属下接到情报,赫连墨死前秘密培养了一批死士,目前这批死士已经盯上了主子,会在明日主子回宫的路上,拦截刺杀主子。” 赫连祁蓦地睁开的眼眸里泛着血丝,携着浓郁戾气,嗤笑出声,赫连墨人都死了,还在为赫连逸和容嫣那对孤儿寡母筹谋、扫清障碍。 就是不知道容嫣是否知道这件事,或者说她一直跟赫连墨留下的死士有联系,给死士传递消息,透露他的行踪。 “如果容太后真的和死士们有联系,那我们就不能带着容太后一起走了,否则无论我们走哪条路,都会被容太后留下记号。”风行云心里的顾虑跟赫连祁一样,思索一番后出谋划策。 “不如趁着容太后就寝,我们现在就走,还得择容太后和死士们想不到的一条路,然后明日一早属下假扮成主子,跟容太后同行,等死士拦截到属下,意识到上当时,主子你已经安全地回到皇城了。” 赫连祁按额头的动作顿住,陷在阴影里的面容莫测,眸底幽冷,“本王偏要跟容太后和幼帝一起同行。” “可是……”风行云咬了咬牙。 明明王爷已经被容太后欺骗了很多次,每次都付出惨痛的代价,家破人亡了不说,还遭受了那么多磨难,九死一生,到现在还身中剧毒无药可解。 可他却还是执迷不悟,即便怀疑容太后会向死士暴露他的行踪,他依然要再给容太后一次机会。 赫连祁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最后一次,本王再相信她最后一次……” 明日一早他让风行云假扮他先行一步,将死士引过去,而他和容嫣、幼帝一起低调地回去。 如果到时候死士依旧早在前方等着他们了,那便代表是容嫣给死士留下了记号。 “是,属下遵命。”风行云退出去时,回头看了一眼赫连祁。 他身躯伟岸挺拔,负手立在窗前,月光从外面洒进来,照得他满身的寂寥萧索。 风行云问了一句,“如果确定了是容太后和死士联合,王爷还会留着容太后吗?” 赫连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第一次初遇他去容府时,六岁的小姑娘扑到他怀里喊祁哥哥,那一刻他就在想,将来他要娶小姑娘做王妃。 后来的数十年里,他等着陪伴着小姑娘长大。 那日漫山的杏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地飘落,飞舞在他们周围,也落了少女一身。 她突然凑过来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起身跑开,娇俏欢喜的笑声到现在还回响在耳边,“好,祁哥哥我等着做你的王妃!” 新婚夜她在他身下绽放,攀附着他说好舒服好喜欢被夫君疼爱,那一刻他渴求着她,如痴如狂神魂颠倒,甚至觉得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 然而这所有的恩爱甜蜜,都被摄政王府的那一场大火焚烧殆尽。 赫连祁喉间溢出一口腥甜时,回答了风行云,“不会。” “属下希望主子这次记得自己的话,属下们跟随主子出生入死多年,属下们的命也是命,过去因为你一次又一次给容太后机会,结果都被她算计,导致那么多兄弟死的只剩下我一人了,这次,主子不能再让属下们为你的执迷不悟陪葬了。”风行云说了这话后,大步走出去,雷厉风行连夜召集了手下。 赫连祁站了一整夜,身后的花豹卧在一片月光里,一人一豹都是满身清冷沉郁。 * 第二日一大清早赫连祁和容嫣、幼帝、沈瑾书走出府衙时,一众百姓感激涕零哗啦啦跪了一地,为他们送行。 赫连祁带着容嫣走了一遍过场,等打发了百姓后,他又下达了返回府衙的指令。 容嫣三人只好跟着他回去,不明所以地接过婢女准备的寻常百姓的衣服,换在身上。 很快,假扮赫连祁的风行云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走出来,上了一辆华丽有着摄政王标志的专用马车。 马车驶离而去。 一只花豹突然冲出来,迅捷又优雅地跟在后面。 赫连祁从后门很低调地带着容嫣几人出了府衙,各自坐上几辆普通马车。 赫连祁新收的那些侍妾们没有随行,只有苏婉儿。 容嫣被安排和苏婉儿坐在一辆马车,最前面是赫连祁。 赫连祁没有走官道,而是选择了一条崎岖不平的山道,因此速度并不快。 容嫣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这几个晚上没少被赫连祁折腾,他经常在过程里打她的屁股,且跪趴着膝盖都红肿破皮了,她如今是药玉不离身。 一个时辰后行至一处陡峭两面都是悬崖的路段时,一批全身黑衣、头和脸都被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的死士,出现在赫连祁的马车前,足足有二百人。 一瞬间杀气腾腾,他们训练有素没有只言片语,先是万箭齐发,然后拔刀直逼最前方赫连祁的马车而去。 赫连祁的护卫们及时冲出来,挡在马车四周,为赫连祁拦住了射过来的那些箭矢。 所有人都发现那些箭矢一支都没有向容嫣和赫连逸所坐的马车射去,显然他们暗杀的对象是赫连祁,他们在避免伤害到容嫣和赫连逸,甚至他们不攻击容嫣带的暗卫。 而暗卫们也没真的跟他们打在一起。 容嫣意识到这点后也不在马车内躲着了,她冷着脸下了马车,看到寡不敌众,赫连祁的护卫们纷纷倒下。 容嫣转去自己的马车后面,一眼就发现了那些紧随着马车被一路洒下的白色粉末。 这一刻容嫣浑身僵硬冰冷,一颗心瞬间沉入深渊。 这些死士是赫连墨安排的,自然不会伤害到她和赫连逸。 尤其她的暗卫根本不去跟死士拼杀,这就会让赫连祁确定她和死士们勾结。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立刻保护摄政王!”容嫣红着眼,抬高声音颤声命令暗卫们。 然而暗卫们根本不听她的,而是全都聚集到她身边,将她包围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以免她被误伤。 一具具尸体倒在地上,浓烈的鲜血味充斥在空气里,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动静的赫连祁,忽然在这时飞身而出。 他破了第二辆马车,再出来时,手中拎着赫连逸,而后如一道影子,衣袂飞扬间踏空而来,伸出另一手从上方拎起容嫣,转瞬就落在了容嫣所乘坐的马车上。 而下一秒,一道布满斑点矫健敏捷如影的花豹突然也越到了马车上,犀利凶残的目光俯视着一众人,发出了低低的吼叫。 风止,染血的刀收住。 死士们全都停了手,纷纷看向被赫连祁挟持的容嫣和赫连逸,为首的一人开口,“赫连祁,放了太后娘娘和幼帝,我们今日便给你留个全尸!” “本王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赫连祁今天穿着一身红黑相间的外袍,用金线绣着花纹,尊贵刚毅风华绝代。 他的目光掠过地上躺在血泊中的护卫们,又痛又怒,想到风行云的话。 那是多年来一直对他唯命是从的风行云,第一次质疑他的指令。 他愿意相信容嫣一次,想再给容嫣一次机会,结果跟过去几次一样,换来的依然是容嫣的背叛。 要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给容嫣一次机会,这些人根本不会牺牲。 如风行云所说,他们的命也是命,他们中大多数都尚未娶妻……赫连祁再看向死士们时,由于身上的内力卸出,他一头墨色的长发飞扬,周遭的乱石都在震颤。 那一双深眸赤红满是戾气,整个人如入了魔让人惊骇,沉沉冷嗤,“与其让你们留一个全尸给本王,倒不如本王拉着太后娘娘和幼帝一起陪葬。” 死士首领露着的目光微变,生怕赫连祁真的杀了容嫣和幼帝,他们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太后娘娘你呢?想跟本王一起死吗?”赫连祁却好像根本不打算和死士谈判,忽然凑近容嫣,抬着的手极为怜爱地摩挲着容嫣的脸,薄唇贴着容嫣的耳朵。 “本王还记得嫣嫣曾经立下的誓言,生同衾死同穴。” 他的嗓音都变得那么温柔深情,却满身嗜血冰冷,便显得那呢喃细语有种病态感,“嫣嫣对本王失了那么多承诺,这一条,本王可不会再容许你失信了。” 赫连祁越是这样,容嫣越是惊骇,浑身抖着,摇头,“不是我,祁郎你相信我,我……” 赫连祁却沙哑又似疯魔地笑了一声,不给容嫣说话的机会,一手掐着赫连逸细嫩的脖子,另一手突然掰开容嫣的嘴。 “母后!”在赫连逸的一声惊喊和容嫣的瞳孔骤然睁大中,赫连祁塞了什么东西到容嫣的嘴里。 一阵剧痛瞬间席卷了容嫣,容嫣的整个身子一软,慢慢瘫到了赫连祁的臂弯里,那一刻看到上方男人通红中带着滔天恨意的眼。 死士首领见此情形,身形闪动间便进了第二辆马车,与此同时围在容嫣马车四周的暗卫也动了。 转瞬功夫,沈瑾书被死士抓做了人质,而暗卫们以苏婉儿的性命要挟赫连祁。 “你们在干什么?!”容嫣虽然不知道被赫连祁喂了什么毒药,但一时半会儿除了锥心刺骨的痛,她没感觉到死亡的来临,再看赫连逸的样子,显然赫连祁没下死手。 然而她和赫连逸的暗卫们竟然擅自做主挟持了苏婉儿,这不是在惹怒赫连祁吗? 一群蠢货! 两方对峙,死士首领的刀架在沈瑾书的脖子上,重重踹上沈瑾书的膝盖。 只听骨头“咔嚓”断裂的声响,文弱的沈瑾书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如容嫣所料,赫连祁浑身的悍戾瞬间暴涨,掐着赫连逸脖颈的手忽然用力。 赫连逸白嫩的面色出现了青紫,抬起手攥住赫连祁的手腕,发出嘶哑的呻吟,“皇……叔父……” “摄政王……”沈瑾书的腿断了,跪在地上起不来,抬起头时一张脸苍白,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咬紧了后槽牙,缓了片刻才开口。 “你放了幼帝和太后娘娘,臣来做你的人质,臣助你安全离开。” 第21章 不知名的蛊 赫连祁一只臂弯里紧箍着浑身瘫软无法站立的容嫣,俯视着马车下的一众人,闻言冷嗤了一声,“你觉得你的命有幼帝和太后娘娘的金贵吗?失去了他们做人质,无论谁来换,本王今日都只有死路一条。” “在臣眼中,摄政王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更不屑牺牲旁人的命来换自己活着。”沈瑾书在死士的挟持下,拖着一条断腿慢慢站起来,直视着赫连祁道。 “臣认识摄政王的时候,摄政王还是忠君爱国的战神,你的雄心抱负是让敌国归顺,守护大祁百姓,即便先皇差强人意,可你依然尽心尽责地辅佐他,殚精竭虑只为大祁江山安稳,海晏河清……” “摄政王文能治国武可平天下,臣敬仰这样胸怀天下护国佑民的摄政王,那么多人请臣做谋士,臣都拒绝了,但因为让臣钦佩的摄政王你亲自开了口,臣便答应做了帝师。” 沈瑾书不指望短短几句就让赫连祁迷途知返,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果不其然一番话并没让赫连祁有所起伏,容嫣心里却酸涩至极。 她比沈瑾书认识赫连祁都要早,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过去的赫连祁。 在她没有被赫连墨抢入后宫前,赫连祁身为摄政王,却没有生出独揽大权之心,而是忠诚于赫连墨,任劳任怨为赫连墨守江山。 他在朝政上为没有作为的赫连墨呕心沥血,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身先士卒舍生忘死。 那个时候连容嫣都吃醋,只因赫连祁太注重兄弟亲情了,在他心中守护皇兄的皇位和大祁比她还重要。 他的父皇祁惠帝也是笃定了这样的赫连祁,不会在将来以权谋私架空赫连墨自己当皇帝,才放心让他做摄政王辅佐赫连墨。 但祁惠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赫连墨会抢了赫连祁的妻子。 摄政王府一夜被屠尽,赫连祁坚守多年的信念一瞬崩塌,再加上后来遭受到容嫣和赫连墨的种种迫害,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暴戾狠绝、六亲不认弑兄夺位,要自己做皇帝的佞臣。 沈瑾书眼眶泛红,言语悲壮,嗓音都哽咽了,“摄政王,臣无法评判对错,臣只希望你能放过幼帝和太后娘娘这对孤儿寡母。” “如若今日摄政王能全身而退,那么日后臣愿意成为摄政王的耳目股肱 ,为摄政王排忧解难,哪怕是摄政王要做皇帝,臣也会为摄政王谋得这天下,只要摄政王给幼帝和太后娘娘一条活路……”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毕竟江湖传言“得沈瑾书者,得天下”,赫连墨在世时就想要沈瑾书做他的近臣,让沈瑾书助他除去赫连祁。 而这几年赫连祁也想拉拢沈瑾书,但沈瑾书跟赫连祁关系再好,也不愿参与到宫廷残酷的斗争中。 尤其是容嫣更坚信这点。 因为在前世正是因为那个外来者将沈瑾书收为己用了,才能除了自相残杀的赫连祁和赫连逸,坐上了皇帝。 外来者?在这性命攸关的凶险时刻,容嫣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女扮男装的宋赢了! 那不就是前世赫连祁发动宫变,把她一箭穿心,还杀了赫连墨,篡位登基后没多久,所封的皇后宋凝霜吗?! 旁人不知道,但她前世死后作为魂魄游离在赫连祁的那些年,了解到宋赢霜其实是来自另外一个异时空的穿越者,不仅让赫连祁爱上她,后来为她遣散六宫,独宠她一人。 并且,赫连逸长大后找赫连祁报仇之际,宋赢霜攻略了包括沈瑾书在内的众多名臣贤士,在各方势力的支持下,她坐上皇位,成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帝。 容嫣久久地失神。 “王爷,妾不想死。”被暗卫逼着开口的苏婉儿,苍白的脸上全是惊惶,眼里的泪汹涌而出,哭着请求赫连祁。 “你救救妾,放了幼帝和太后娘娘,妾肚子里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赫连祁的双眸陡然眯起。 容嫣诧异地看向苏婉儿的肚子,感觉到掐着自己腰的手在慢慢松开。 他是为了苏婉儿和其肚子里的孩子,放弃抵抗。 死士首领眼看着还有谈判的余地,立刻表明诚意把沈瑾书往前推了一步,“赫连祁,只要你放了幼帝和太后娘娘,我们就将帝师和你的侍妾送过去,并放你们离开。” 赫连祁没有接话,面上平静令人捉摸不透,倒是忽然松了赫连逸的脖子。 赫连逸摔在马车顶上,抚着脖子咳嗽着,不断地大喘气。 暗卫架在苏婉儿脖子上的刀也收走了,试探性地靠近马车,去救赫连逸。 苏婉儿踉跄了一下后,向赫连祁所站的马车跑过去。 就在中途,眼看着暗卫就要拉走赫连逸了。 突然风行云带着王府的护卫们,以及大批锦衣卫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 随着花豹一声响彻山谷的嘶吼,矫健的身躯从高处一跃而下,一口咬住最近的那个死士的喉咙,一场厮杀就此展开。 赫连祁拽着容嫣的后领,也从马车上飞身而下,接连踩了几个死士的肩膀后,他顺利来到沈瑾书身边,拽了沈瑾书往后退出厮杀圈,把人扔在了悬崖边。 他救人的过程里可谓是让容嫣这个参与者感到凶险至极心跳骤停,可看在外人眼里他衣袂飞扬,穿梭间快如一阵风,气魄似龙,令人叹为观止。 赫连祁第二个救的人是苏婉儿,但某个暗卫比他的动作快了一步,抓了苏婉儿,架刀于苏婉儿的脖子上,再次将苏婉儿挟持了。 赫连祁在半空中一顿,忽然转过去,抽出的剑贯穿了某个暗卫的胸口后,抬起的手掌便朝着刚被救下马车、赫连逸的天灵盖劈去。 “不!”一直被赫连祁拎着的容嫣嘶喊了一声,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挣脱了赫连祁的钳制。 人跌在地上后,她扑向赫连祁,趴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赫连祁的腿,肝胆俱裂地地哀求,“祁郎,你不能杀逸儿!”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你再相信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赫连祁的手僵在半空中,回头看了一眼容嫣。 分明被她骗了那么多次,此刻他更是身上染血,手下们在奋力拼杀,他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 可对着跪地求他,眼泪浸湿了他衣衫的容嫣,他眸底翻涌,还是迟疑了一瞬。 便是这一瞬,死士首领的刀突然从背后捅向赫连祁,继而一掌狠狠劈向赫连祁的后背。 风行云看到那一幕后大喊了一声,抬剑砍杀了拦住自己的死士,他的眼里发红发狠冲向赫连祁。 赫连祁的身子却已经因为死士那贯穿了全部内力的一掌,而飞了出去。 但在此之前他抓住了容嫣的衣领。 前方便是悬崖。 “太后娘娘!”悬崖边上的沈瑾书只感觉有什么从自己面前掠过,他来不及思考,在那一刻扑向悬崖死死抱住了容嫣。 三人一同往万丈悬崖下坠落。 但没几米后,沈瑾书感觉到自己的腰被突然甩过来的一条鞭子卷住了,连容嫣也是。 他们被缠绕在身上的鞭子绑在了一起,很快又感觉到被放在了一处平地上。 那卷在身上的鞭子陡然间卸去了力道,沈瑾书得以看清时,只见身受重伤的赫连祁因为丧失了全部力气,松开攥在掌心里的鞭子。 赫连祁整个人猛然往下坠落,直到再看不见。 “摄政王!”沈瑾书挣脱掉卷在腰上的鞭子,翻了个身趴在那里,嘶喊一声,胳膊伸出去只扯裂了赫连祁的一片衣角。 沈瑾书看着那片衣角,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从背后传来的一道声音拉回了他的心神。 “贵女,沈公子,请让老夫看看你们身上的伤势。” 容嫣毫发无损,只是受惊过度,片刻后才回过神。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处在悬崖中间一块外露的巨石上,背后是一处天然的山洞,那个看起来是大夫的老者正是从山洞里走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瑾书返回身,顾不上断了的腿,盯着那个老者,瞳孔震颤地问出来。 “华神医,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沈瑾书认识华佗的传人、因一身精湛的医术而名扬四海,被誉为神医的华良善,是因为华良善给赫连祁诊治时,他碰见过几次,但只是泛泛之交。 “老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夫是昨夜被风统帅送来这里的。”华良善提着药箱从山洞里走到沈瑾书和容嫣所在的巨石上,一眼就看到沈瑾书右腿的异常,他当下拿出剪刀。 “风统帅让老夫在此等候,若是有伤者,一定要及时医治,没想到是沈公子你。” 华良善三下五除二就剪了沈瑾书的裤子。 他那一双腿露了出来,人看着儒雅,但肌肉很结实。 沈瑾书忽然想到容嫣还在,苍白的面色顿时浮起一抹羞红,连忙捡起被剪破的裤子盖到腿上,阻拦着华良善,“我没事。” “太后娘娘的凤体更为要紧,你先给太后娘娘看。” 容嫣正在走神,闻言转过来就对上正行礼的华良善,她抬了一下手,“不必多礼,先给帝师治腿吧。” “哀家虽然被喂了不知名的毒药,但并没有发作的迹象,帝师的腿若是得不到及时治疗,恐怕日后会影响行走。” “可是太后娘娘你……”沈瑾书的礼仪尊卑是刻在骨子里的,还想说些什么,但容嫣已经进山洞避嫌了。 他只好松开裤子,把受伤的腿给华良善检查。 华良善在伤处捏了捏后,道:“表面没有塌陷和损伤,应该只是错位或是分离移位,老夫这就给你接骨,但会很疼,沈公子能忍吗?” 沈瑾书支撑不住地靠着山壁,闭着眼点了点头。 随后在华良善的手动接骨下,他紧咬着牙关,额头的青筋都在颤动了,冷汗浸湿温润如玉的一张脸时,华良善终于停了手。 “没想到沈公子一介书生,忍痛力倒是很强。”华良善扶起沈瑾书,边往里走边叮嘱。 “好了,老夫用夹板给你固定一下,但是你自己要注意,在恢复期千万不能着地活动,否则就算老夫的师祖爷在世,也救不了你的腿,你将会变成跛子。” 沈瑾书的性情超然物外宠辱不惊,因此听了华良善的话并没有怨恨和忧虑,觉得华良善年纪大了,撑不住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的重量,他便虚虚地搭着华良善的肩膀,单脚跳着走。 容嫣在这时上前,到了沈瑾书另一边,二话不说抓住沈瑾书的胳膊,架在她的肩膀上。 女子玉骨生香,那一瞬间一阵幽香涌入呼吸里,从未跟女子有过接触的沈瑾书,一下子就感觉到容嫣的肩膀与男人的不同,是纤弱单薄又柔软的,让人不舍得用力触碰。 “太后娘娘,不可。”沈瑾书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慌张地挣着胳膊,单脚站立,无意间把整个身子都压向了另一侧的华良善。 容嫣眼看着华良善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她及时把沈瑾书拽过来,拖着到了山洞内,“如此境地下,你我二人就不用在意那么多虚礼了,若帝师真的注重男女大防,不若将哀家当成妹妹。” 妹妹?沈瑾书望着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心里的贪念只是一瞬,立刻低眉敛目道:“臣不敢!” “我没事了,华神医即刻给太后娘娘诊脉。”沈瑾书靠着山壁坐在了地上,中裤被剪了,但好在刚刚只是把里裤挽了起来,此刻放下,再用外袍盖住,倒也没在容嫣面前失仪。 华良善安置好沈瑾书受伤的腿,见容嫣一点皮外伤都没受,便取了帕子放到容嫣伸出的手腕上。 随即他的两根手指搭上容嫣的脉搏,闭着眼凝神诊断。 沈瑾书不在意自己的腿伤,倒是很紧张容嫣的状况。 尤其是华良善诊了很长时间,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到后来脸上都是沉重之色。 沈瑾书不由得屏住呼吸,一颗心提了起来。 华良善示意容嫣换另一个手,前后用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华良善向容嫣请罪,“太后娘娘的身子,怕是曾经在后宫中遭了诸多算计和谋害吧?请恕老夫医术不精,只能判断摄政王给太后娘娘服得不是致死的毒药,而是一种蛊。” 蛊?沈瑾书神情大震,虽然不精通蛊,但他读过的书多。 《周易》和《左传》等诸多先秦古籍中都有关于蛊的记载,《通志》中更是描述了蛊的培养,“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 就是说把许多的毒虫放在一个器皿中,让它们相互吞噬,留下最后一只没有死的为蛊。 那么可想而知活下来聚了百毒的蛊,该是何其的恐怖。 沈瑾书突然想到了赫连祁养在沧澜斋的蚕,但那些的确是蚕啊。 难道是因为蚕相似于蛊虫,摄政王才喜欢养蚕的? 第22章 穿越女有系统 华良善:“至于究竟是什么蛊,老夫对蛊类没有钻研,因此无法给太后娘娘一个答案,等离开了这里,老夫将自己擅蛊的友人举荐给太后娘娘。” 容嫣虽然很惜命,但其实看得也淡,闻言平静地颔首,“哀家暂时没有感觉到不适,想必并不是会有损身体能致死的蛊,便等回宫后再处置吧。” “臣觉得摄政王只是想以蛊控制太后娘娘和幼帝你,以便他夺皇权。”沈瑾书观察了一圈四周,除了华良善和携带的医药箱,这里还有水和干粮。 沈瑾书此刻才有心力分析,“摄政王一早就知道先帝留下的死士会在今日拦截刺杀他,命人连夜勘察好了地形,发现了悬崖中间这处外露的巨石和山洞,让风行云带了华神医来,并准备了水和吃食。”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杀太后娘娘你,而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他自知无法全身而退,因此早就打算好了携着太后娘娘跳下悬崖,来个置死地而后生。” 但赫连祁算计得再好,也无法预料出现的意外。 比如他没想到自己在杀赫连逸时,他会因为容嫣的哀求而迟疑,以至于那一瞬被死士偷袭,受了重伤。 沈瑾书掉下悬崖抱住了容嫣,赫连祁为了不让两人摔伤,用鞭子卷住他们将其放到了巨石上。 而他自己因为受伤严重,掉下了悬崖。 “当时哀家若不是拖住了摄政王,怕是逸儿的脑浆已经被摄政王劈出来了。”容嫣起身走出山洞,站在石头上往下看。 雾气缭绕深不见底,站在边上都让人双腿发软心惊胆战,人若是摔了下去,怕是会粉身碎骨吧? 赫连祁原本的计划是他自己不会受伤,携着她跳下悬崖中间的巨石上,他们两人都能安然无恙,而风行云一众人也能顺利杀了所有死士。 是因为她拖住了赫连祁,赫连祁才会被一掌拍下悬崖,为了救她和沈瑾书,赫连祁才掉了下去。 她在儿子和赫连祁之间,选择了儿子。 容嫣心口一阵盖过一阵的疼,无论她怎么利用算计赫连祁,她不再爱赫连祁了,但前世今生她都不想让赫连祁死。 前世她的魂魄游离在赫连祁身边的那些年、所发生的一切,现在都还没发生,所以她只能祈祷着赫连祁的命运并没有被她改变,赫连祁不会在这个时候死。 容嫣忽然想到了宋凝霜。 她不知道宋凝霜靠什么来预知一切的,但可以确定宋凝霜必定已经得知了赫连祁会掉落悬崖,蓄谋已久的宋凝霜恐怕早就在悬崖下等着救赫连祁了。 容嫣稍微放下心来。 沈瑾书在光线昏暗的山洞里,看着外面衣裙翻飞的容嫣,“摄政王怀疑太后娘娘和先帝串通,是太后娘娘对死士泄露了我们的路线,才让死士顺利拦截到了我们。” “臣想亲口听太后娘娘说,真的是你吗?” 容嫣没回头,淡淡道:“为了皇权和逸儿,哀家确实有杀独揽大权的摄政王的理由,但事实是幼帝年幼,以目前大祁的状况,幼帝和大祁是离不了摄政王的。” “逸儿需要摄政王的扶持,哀家就算再想除去摄政王,那也不会是现在。” 沈瑾书也是这么想的,“臣相信太后娘娘。” “只是恐怕摄政王不会相信,摄政王没借着这次机会杀了太后娘娘和幼帝,应该是他有所顾虑,他不愿自己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被天下人和后世唾骂诟病,想在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废幼帝,自己顺理成章地登基。” “或许吧。”但其实容嫣此刻确定了一件事。 赫连祁认定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妃和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并且赫连祁这次也认定是她安排了这场刺杀,却仍然没有杀她,还在她的请求下,那一掌没有及时劈向赫连逸,导致他被偷袭受重伤,还掉下了悬崖。 基于此,不管现在的赫连祁是迷恋她的身子、想以折辱的方式报复她,还是对她旧情复燃,赫连祁现在都下不了手杀她了。 “无论摄政王是否相信哀家,以哀家和他所站的立场,我们都只能是敌人。” 只不过他们这对敌人,与旁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不同,赫连祁以折辱她为乐,要皇位。 而她以身诱赫连祁,只为让赫连祁为她的儿子守江山。 他们是对立的,却在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这样看来他们更像是各怀心思最亲密也最陌生的一对伴侣。 “其实以前的摄政王不是这样的,他这么恨先帝和其儿子幼帝,是有原因的。”沈瑾书俊雅的脸上透着苍白和疲惫,伤痛之下整个人很虚弱,不复以往的风采。 容嫣以为沈瑾书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内情,便转过去问了一句,“所以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导致摄政王变成了如今这般暴戾恣睢爱权爱美色之人?” “臣不认为摄政王爱美色。”沈瑾书摇了摇头,唇上没有血色,合着眼道。 “至于贪权……摄政王是娶过妻的,他的王妃是容老将军的嫡长女,但五年前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被一群来历不明的死士屠尽。” “据调查是王妃给全府下了蒙汗药,死士才轻易得了手,当晚包括摄政王好不容易保下来没有为祁惠帝殉葬的母妃在内,都被王妃最后用一把火将四百多具尸体和王府化为了灰烬,自那以后摄政王妃不知去向,摄政王查到这一切是先帝所为,才报复先帝的……” 容嫣攥紧手,沉默不语,这个版本跟事实没有多大的出入。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沈瑾书,要是沈瑾书知道她这个太后娘娘,就是赫连祁曾经的王妃,沈瑾书的反应一定很精彩。 “未尽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臣无法评判摄政王的所作所为,只是觉得如今罪魁祸首先帝已经不在了,臣希望太后娘娘和摄政王能和睦相处,共同教导辅佐幼帝……”沈瑾书的嗓音在伤痛中比平常更加低沉,带着沙哑,磁性又好听,很快就没了动静。 容嫣走进去看到他已经睡着了,铺散下来的睫毛又长又浓密,是一副令大多数女子都会动心的好皮相和温润气度。 “哀家倒是想跟摄政王相安无事,但奈何摄政王不放过哀家。”容嫣低喃了一句。 让赫连祁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除了赫连墨,还有“她”。 她还活着,所以赫连祁的报复不会停止,她和儿子跟赫连祁是不可能和解的。 容嫣端坐在沈瑾书身侧,不复以往的淡漠,因赫连祁生死不明而心神难定。 华良善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处境,便宽慰道:“老夫刚刚听了你和帝师的一番话,觉得风统帅他们从那批死士中脱了身,应该就会来接我们了,我们耐心等着便是。” 容嫣倒是不担心这点,思考着那马车后的记号究竟是谁留下的,是谁在和赫连墨的死士联合,要除去赫连祁? * 而悬崖底下。 赫连祁有意识前,感觉到自己落到了悬崖下的寒潭中,激起一大片水花后,他身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侧的水面。 他没有一丝挣扎的余地,闭上眼陷入了昏迷。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赫连祁感觉自己被人捞了上来。 那人的两手不断地按压他的胸口,他吐了几口水,想睁眼却因为虚弱睁不开。 对方大概急了,一片阴影覆盖了他。 赫连祁感觉到独属于女人胸脯的柔软,触到他的胸膛上。 他蓦地睁开眼,一瞬间杀气四溢,抓起腰间的剑便用力隔开了对方。 宋凝霜摔了半米远,顾不上疼痛立刻起身过去,“摄政王你醒了?” “你受了很重的伤,你在这里不要动,草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疗伤的草药……” 她本来想给赫连祁做人工呼吸的,但他自己醒了。 赫连祁支撑着坐起来,明明身受重伤,戾气却很重。 尤其那冷锐犀利的目光审视着人时,让人无所遁形。 “女扮男装?” 赫连祁哑声的四个字打断宋凝霜。 宋凝霜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入水,绑着的头发散了,衣服湿后贴在身上,胸口和身体曲线完全暴露在赫连祁眼里。 “是。”宋凝霜不得不承认,慌张地抬起双臂遮住鼓起的胸口,低头行礼,向赫连祁请罪。 “草民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能扮作男子,请摄政王恕罪。” 即便对着救命恩人,赫连祁也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按着血肉模糊的伤口,雪白的指尖很快被鲜血浸染,语声虚弱却依然凛冽,“你心机不浅,知道本王会跌下悬崖并落水,所以一早就在这里等着本王了。” 宋凝霜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摄政王看穿了,不过她也准备好了说辞,“是摄政王的母妃给草民托了梦……” 至于为什么赫连祁的母妃会托梦给她一个素不相识又来历不明之人,那就要赫连祁自己琢磨了。 赫连祁没琢磨。 他低着头,面色被水冲的发白,墨发还滴着水,身体里的温度快要流失完了,整个人又冷又僵硬,心里却在想山洞里的水和粮有限。 他要在容嫣三人断水断粮之前,上去带容嫣回宫。 “摄政王?”宋凝霜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看了赫连祁一眼。 男人的面容俊美又刚毅,但因墨发被水浸湿了,以及那流畅强健的身躯线条展现出来,便显得此刻的他很欲。 宋凝霜往男人修长有力的双腿间扫去,即便静默状态,但一看就异于常人,庞然,硕\/大,驴一般。 那浓郁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性张力爆棚,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下一秒一件外袍扔过来裹住了她的身子,一起落入怀里的还有一块玉佩,刻有龙的图案,高雅有品味,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因为佩戴在腰间久了,浸满了他身上独有的乌木沉香味道,闻之令人沉迷。 “你救了本王一命,以后拿着这块信物,可找本王索要报酬,无论是高官还是钱财物品,本王都可以给你。”赫连祁看了一眼天色。 已经是黄昏了,风行云他们应该找了过来。 他以剑撑地,高大的身躯慢慢站起来,一手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穿着一身单衣,在夕阳下虚弱又萧肃的,转过身背对着宋凝霜,一步步艰难地离开。 期间他身形踉跄,停了好几次,渐渐消失在寒潭。 宋凝霜看着滴落在鹅卵石上的鲜血,听到了一队人寻找的动静,她便没再跟上去,只是目光落到赫连祁从身上掉下来的一件东西上。 宋凝霜走过去弯身捡起来,是一枚女子佩戴的缠花竹叶簪。 他既随身携带了,想必是贵重之物,苏侍妾的,还是……他的前妻太后娘娘的? 宋凝霜赢笑了笑,站在那里披着赫连祁的外袍,侧着头把竹叶簪插到自己的头发上,忽然在心里喊了一声,“系统!” 第23章 她太想他了 晚上容嫣并没有等来赫连祁,更加确定人怕是凶多吉少了,心起初只是微疼,渐渐越来越严重,到后来像是被剜去了一块似的。 她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了,抬手按着心口,弓着身子满脸的痛苦之色。 “太后娘娘,你没事吧?”华良善刚点上蜡烛照明,便注意到容嫣的异常,连忙上前询问查看。 容嫣有种患了心疾之感,只以为是因为赫连祁。 她强忍着巨疼,挺直脊背,即便是在这种境地下,也是两手搭在膝盖,不失仪态地坐着,“哀家没事。” “倒是帝师,山洞里入夜后这么冷,他本来就受伤了,现在昏迷了,受得住吗?” 沈瑾书已经昏睡三个时辰了,结果便是怕什么来什么,华良善看到他白皙俊脸上晕出的潮红,抬手探上他的额头,顿时一惊,“他发高热了!” 要知道发高热是这个时代的重症之一,致死率很高。 容嫣也无法再保持冷静,顾不上自己的难受,她起身拎了华良善的药箱来,“你带了退热的药吗?” “有清热解毒止痛类的药丸。”华良善平常游历四方,为了方便,他几乎不带草药,都是开方子让病人去买。 这次被送来悬崖上的山洞里,没有条件生火煎草药,便只带了一些药丸。 本以为风行云很快就会来接他们下去,且没想到沈瑾书会突发高热。 “不过草民可以用推拿和针灸的方法,为沈帝师退热。”华良善从药箱里取出酒精,示意容嫣用酒精浸湿帕子。 “麻烦太后娘娘了。” 性命攸关之际,容嫣顾不上男女之别,只把自己当成是华良善的药童,扶了靠着山壁的沈瑾书坐直。 她紧抿着唇瓣,一脸严肃地用浸了酒精的帕子擦着沈瑾书的两手手心,又覆盖到他的额头上。 华良善从沈瑾书的肩膀处,把沈瑾书的衣袍褪到腰间,取出银针在他前胸后背各个穴位上扎下去。 沈瑾书看起来清瘦,不过衣衫下的身体并不孱弱。 虽没有赫连祁那样精壮健硕的体魄,但也是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紧实。 华良善在场,容嫣坦然自若地给沈瑾书擦酒精。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酒精太凉了,容嫣的手隔着丝绸帕子覆到沈瑾书胸前时,沈瑾书皱着眉呻吟了一声。 他闭合的眸子睁开些许,眼底一片迷蒙,盯着容嫣那凑过来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身子一歪,又陷入了昏迷。 容嫣连忙伸出胳膊扶正沈瑾书,等那银针密密麻麻扎了沈瑾书的上半身后,她一只手取了水来,浸湿帕子,久久地贴在沈瑾书的额头上。 “哀家白天看到悬崖周围生长着很多草类,有些应该能入药。”容嫣在药箱里找到一本医书,翻了片刻后看到上面的草药图,她惊喜地停住,指给华良善。 “太巧了,其中就包括这种能退热的,只要一伸手就能摘到,华神医先看着沈帝师,哀家现在就摘来。” 容嫣放下医书,提着裙子出了山洞。 华良善看过去一眼,只觉得这个太后娘娘不仅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且心性纯良,私底下不摆太后的架子,待人真诚。 当然,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拉拢沈瑾书。 容嫣嘴上说得是那草药就长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悬崖峭壁上,但实际还有四五米的距离。 容嫣深吸一口气,束起长裙,抬脚就攀爬过去。 头顶的月亮又圆又大,照下一片明亮的清辉,能让容嫣看到周遭的一切。 此刻她整个人附在陡峭的山壁上,踩着凸起的石头往那片草药慢慢移动。 眼看着就要够到了,一块碎石忽然被踩得松动,顿时脚下一空。 千钧一发之际,容嫣及时抓住了一根藤蔓。 在山间寒凉的夜里,她浑身出了一层冷汗,根本不敢看脚下的万丈悬崖,腾出一只手去拽那片草药。 藤蔓渐渐支撑不住她的重量,容嫣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吱吱”拉扯断裂的声响。 她心惊肉跳不敢再停留,薅了草药,脚便往一旁踩去。 下来时比攀爬到上面更难,容嫣跳到那块巨石上时,脚踝扭了一下,彻底站不稳了,在惊怕中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沈瑾书是为了要救她才跳下来的。 虽然赫连祁本来也没打算让她摔伤,但沈瑾书事先并不知道,那一刻沈瑾书是抛了性命抓住她的。 现在她铤而走险给沈瑾书采药,也算是偿还了他的恩情。 “太后娘娘?”华良善听到动静后喊了一声。 容嫣顾不上检查自己脚踝的受伤程度,连忙起身,用裙子盖住脚踝,强忍着疼痛,快速进了山洞。 “太好了。”华良善不知道这草药是容嫣差点丢了命摘来的,狂喜地接过草药用石头砸碎,取汁水喂给沈瑾书,然后收了银针,放躺沈瑾书,给他做推拿。 容嫣疲惫地靠着山壁,沈瑾书以一种趴着、侧脸压着她的腿的姿势,被华良善在后背来回推拿着。 针灸和推拿,再加上容嫣采的草药,后半夜沈瑾书的高热终于退了。 华良善累得满头大汗。 容嫣的脚踝疼得已经麻木了,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疲惫不堪,就那样闭着眼,靠着山壁睡着了。 后来先醒的是沈瑾书。 他感觉自己的脸压在一片软肉上,而后颈上覆着女子的一只柔夷。 沈瑾书的瞳孔一点点睁大,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太后娘娘抱在腿上时,他猛地起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恕罪!” 容嫣在睡梦中被惊醒,刚睁开的一双眸子乌黑又迷蒙的,看了沈瑾书片刻后,才嗓音沙哑地开口,“快起来,沈帝师有腿伤,不能跪。” “可是臣昨夜……”沈瑾书的额头触地,已经穿好的衣袍和墨发铺散着,被外面洒进来的天光一照,泛着温润臣服感。 他想起了昨夜自己高热后发生的种种,面色滚烫,心跳都要停止了。 “无碍,华神医也在,你只当哀家昨晚暂时充当了华神医的药童。”容嫣觉得自己裙子下的脚踝应该是肿了,一时站不起来,只能示意华良善去扶起沈瑾书。 沈瑾书见她很坦荡,若是自己再抓住不放,便显得自己心思暗昧了。 于是沈瑾书不再坚持,坐起来后去拿一旁的水和干粮,“太后娘娘先吃些东西吧,想必摄政王很快就来了。” 一听到摄政王三个字,容嫣忽然又感到心口一阵抽搐。 那种疼痛让她的脸色陡然苍白,许久才缓过来,接了水和干粮。 不过她担心赫连逸和赫连祁的安危,自然是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只喝了一点水,润着干裂苍白的唇瓣。 沈瑾书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容嫣没注意的情况下,看了容嫣好几次。 昨夜的画面冲击在脑子里,让他神魂都震颤着。 尤其是他注意到身侧的草药碎渣时。 沈瑾书心里大惊,起身扶着山壁,用一只脚慢慢挪到外面,然后看到了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那片草药。 刚好华良善跟了过来,沈瑾书喉咙发紧问了一句,“那草药是太后娘娘采的?” 华良善也看到了草药的生长处,神情同样震惊,“老夫这把老骨头,怕是一脚就踩空,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了。” 沈瑾书问出来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真正听到后,心里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静,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里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 她依然仪态万方。 即便碧色的裙子脏污,有几处破了,但朝阳洒在她身上时,她还是那么端庄从容,脸庞熠熠生辉,伴随着这山间壮丽的风景,让人有种惊心动魄感。 那一刻沈瑾书屏住了呼吸,失神间久久地看着。 直到风行云一行人的到来。 容嫣立刻看过去,听见了风行云回答沈瑾书的话,“本来打算昨晚就过来的,但摄政王身受重伤,属下不得不先安置好摄政王……” 昨天赫连祁碰上找来的他们后,终于支撑不住,如高山倾塌,伟岸的身躯重重倒在地上,而后陷入昏迷,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热。 本来风行云想守着赫连祁的,但赫连祁人都烧糊涂了,还在喃喃地念着去山洞里接容嫣。 人没死就好,容嫣松了一口气,起身后扶着山壁,一瘸一拐地走到风行云面前,“逸儿怎么样了?” 风行云的脸色特别冷,甚至还不顾尊卑嗤笑了一声,主子被她害得身受重伤,且掉下悬崖,发起高热昏迷不醒。 可她竟然丝毫不关心。 风行云替自家主子感到愤怒又不值,态度很差,阴阳怪气地回着容嫣,“没死。” “我们哪敢动天子啊,只有天子和太后娘娘要我们命的份,我们还得跪地喊一声谢主隆恩。” “风统帅。”沈瑾书难得沉下脸制止了风行云,注意到容嫣的一只脚没有着地,便想到应该是为他采药时受伤了。 他心里一阵自责,还有不应该生出的心疼,胳膊下意识伸出去搂容嫣。 容嫣蹙着眉避开,只把手压到沈瑾书的臂弯上。 沈瑾书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冒犯了,耳根一红,垂下眼,为了配合太后娘娘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身高,他俯身用胳膊支撑着容嫣。 “太后娘娘便交给属下吧。”护卫中的一名女护卫,在风行云的示意下上前,握住容嫣的胳膊,转了身便把容嫣背了起来。 * 两个时辰后。 容嫣和沈瑾书分开,被送回长乐宫后,接到命令的太医院院使,早就带着女医官等着了。 容嫣被女医官揉着一只白得泛光的玉足,隔着床帐吩咐院使,“哀家只是扭到了脚踝,不算太严重。” “王院使你带几名御医去摄政王府,这几天就不要回来了,直到摄政王伤好为止,还有逸儿那边……” 迎雪低声禀报:“太后娘娘不用担心,幼帝并没有受伤。” “他昨天就被容指挥史送回来了,毫发无损不说,且没有受到惊吓,今日按时上了早朝。” 容嫣闻言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洗漱后吃了一些东西,她先睡了一觉。 结果不断做梦,醒来也失了理智。 她在榻上蜷缩成一团,不够,还是不够。 容嫣身上都是汗,难耐地吟叫着,被折磨得满脑子都是过去被赫连祁疼爱的画面。 她最终还是拿起枕头下放在盒子里的角先生,当做是赫连祁,抖抖索索地用。 第24章 幕后主使怎么会是他! 到后来容嫣还用了那把扇子,终于在脑子里的白光闪过,最后一声高亢地喊着祁郎夫君后,她猛然瘫在了床榻上。 * 摄政王府。 赫连祁被送回来养伤,只是他本就身负剧毒,平常靠药保命,金尊玉贵地养着,不能受半点伤病。 那死士的一刀捅得不轻,所以病上加病,以至于他恢复得很慢不说,且高热反复,整个人昏昏沉沉,是真的卧床不起了。 华良善和一众御医都束手无策了,能做的只是给赫连祁退热。 等他再高热时,再退热,就这样保着赫连祁的命。 风行云急得团团转,暗地里命人在整个大祁遍寻名医。 但半个月过去了,谁都没能让赫连祁有所好转。 “草民宋赢见过风统帅。”直到这天,宋凝霜拿着赫连祁给她的玉佩求见,称她能治好赫连祁。 风行云一眼就认出她是在幽州献上掠儿、造福整个大祁百姓的那个少年郎,问起玉佩的来历。 宋凝霜没有隐瞒地陈述了当时救赫连祁的过程,低眉恭敬地回答,“于是摄政王便给了草民这块玉佩。” 风行云带着宋凝霜进了赫连祁的沧澜院,面无表情冷声道:“你若是真的能医治好王爷,王爷醒来后必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风行云并不讨厌有所图之人,这天下多少人找到摄政王毛遂自荐,想成为摄政王的幕僚,只为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封侯拜相。 只要宋赢此人真的有本事,风行云自然希望她能成为摄政王的人,为摄政王办事。 赫连祁的卧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草药味道,华良善和几个御医在床榻前轮流守着赫连祁。 宋凝霜被带进去后,只见躺在床榻上的赫连祁脸色苍白,薄唇在燥火下破了口子,血珠子冒出来后结了一层痂。 他整个人因为连日高热,浑身散发着滚烫的气息,虚弱得连胸膛的起伏都不明显了。 宋凝霜已经在脑子里跟系统对话了,年轻俊俏的面容上一片沉稳,用刻意伪装的少年嗓音道:“草民医治时,不希望旁人在场,你们在屏风外等候便可。” 华良扇和几个御医一看对方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郎,不由得皱起眉,纷纷向风行云投去询问的目光,这人能行? “想必宋公子是不想让外人学到了他的医治之法,我们便在屏风外等候吧。”风行云倒是不担心宋赢会借此毒害赫连祁,否则她在悬崖下赫连祁昏迷不醒、四下无人时就做了。 华良善这才带着御医退到屏风外,风行云并没有掉以轻心,笔直地站着,手握着剑时刻听着床榻那边的动静。 在现代中医已经没落了,宋凝霜从小到大看病都是吃西药,始终认为西药才能药到病除。 比如这在古代很难救治的高热和外伤,只要用上扑热息痛或布洛芬,再加上抗生素类的,赫连祁很快就能退烧,伤口愈合。 系统商城里有各类西药,宋凝霜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原则,咬牙用刚赚到的积分购买了退烧药和抗生素。 她一手端着白水,一手托起赫连祁的后颈,把药片喂给赫连祁。 仅仅只是一刻钟,等宋凝霜喊华良善几人时,华良善上前一番检查,便发现赫连祁的烧竟然这么快就退了。 他顿时对宋凝霜刮目相看,跟几个御医赞不绝口,并虚心求教,“没想到宋公子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本事,实在让我们佩服,并自惭形秽,我们应该向宋公子学习。”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探讨钻研医术。” 宋凝霜早就想好了说辞,拱手道:“抱歉,草民的秘方和医术乃祖传,实在不方便透漏给外人。” 华良善几人很失望,不过还是表示理解。 宋凝霜的这一手取得了风行云一众人的信任,风行云把宋凝霜交给了苏婉儿,让苏婉儿安排宋凝霜的衣食住行。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宋凝霜便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跟华良善一众人共同医治赫连祁。 赫连祁的高热退下后,在宋凝霜使用的各种包括止疼在内的猛药下,他的伤口恢复得很快。 这一日黄昏,卧房内只有宋凝霜守着沉睡的赫连祁,似累得撑不住了,她趴在床榻旁,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 赫连祁睁开眼时,人还是虚弱脑子混沌的,只看到她那姣好白皙的半边脸。 那睫毛浓密,小巧玲珑的鼻梁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抿着的唇透着绯红色……整个人很娇软的样子。 赫连祁有一瞬的恍惚,脑子里想得全是容嫣,情难自禁之下抬起胳膊,随即手掌落到宋凝霜的发上,极为怜惜地抚了抚。 宋凝霜醒了过来,抬起头与赫连祁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赫连祁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俊容顿时一沉,猛地收回手,眼里的温情荡然无存,嗓音还是沙哑的,语气却变得沉冷,“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又救了本王一次?说吧,想要什么?” “草民不求金银,不谋官职。”宋凝霜心里痛骂动不动就给王侯将相下跪的封建礼仪,表面上还是起身对赫连祁行礼。 “草民之前就说过,草民女扮男装是为避难求生,草民只求一个安身之所,希望摄政王能允许草民以男儿之身,留下来给摄政王做随从……” 赫连祁披了一件衣服起身,看向窗外发现满院杏树的叶子发黄,竟然已经到秋天了。 他没看宋凝霜,独自出神,“本王允了,下去吧,让风统帅进来。” “是。”宋凝霜看了一眼系统光屏上赫连祁对她的好感度升到了20%,满意地退了下去。 风行云很快进来,给赫连祁倒了一杯水,“王爷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传华神医来看看?” 赫连祁却推开风行云递到手边的杯子,一个问题都不回答风行云,那一双眸子布满血丝,嗓音虚弱又嘶哑地问:“容太后有没有召见本王,或是秘密来府找本王?” 风行云知道赫连祁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不敢说出事实,只得沉默地低下了头。 * “太后娘娘,你怎么了?”容嫣纵欲过度之下疲惫至极,毫无精神地躺在床上时,迎雪发现了异常。 床榻上一片凌乱,散发着浓郁的幽香甜蜜气息,容嫣按着疼痛剧烈的心口,呼吸越来越困难,闭着眼应迎雪,“哀家好像得了心疾……” 她总是想赫连祁,且一想心就疼得厉害,伴随着巨大的渴求。 这不正常。 哪怕入宫五年都旷着,她也没这么失去理智疯魔似的想赫连祁,控制不住用些方式疏解。 容嫣忽然想到了华良善说得蛊,她立刻抬起手腕,然后看到了雪白的肌肤上盛开的一朵红梅,又娇艳又妖冶。 容嫣的神色本就恹恹,此刻脸色更是一点点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迎雪也吓得不轻,转身就要传御医。 容嫣喊住她,“不用传御医。” “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扶哀家起来,你去给哀家煎一些清心抑欲的药来。” 她虽然还不知道赫连祁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蛊,但赫连祁既然这么做了,想必等他伤一好,他人就会过来验收成果了。 她等着便是。 迎雪看容嫣讳莫如深的脸色,就猜到了容嫣的不适跟赫连祁有关。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红着眼,扶容嫣去了洗浴殿的大池子里。 “摄政王这几日告了假,没来上朝不说,且一次都没进宫处理过政务。”迎雪把李育泉的话传达给了容嫣。 入秋后,凉水显得尤其冰冷,容嫣泡在池子里,雪白的身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打颤,抬起双臂抱着肩膀,合着眼,睫毛都在抖动了。 不过这样有效地压制了她的欲望,应了迎雪一声,“嗯。” 赫连祁之前没病,却称病告假。 现在真的身受重伤了,为了不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他反而要隐瞒事实。 容嫣此刻才有精力去思考这次针对赫连祁的刺杀事件,那批死士是赫连墨生前训练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赫连墨死了那么久,根本不可能算到赫连祁会出皇城去幽州,并那么精准地拦截赫连祁,所以一定是有另外一个幕后主使在安排死士们的行动。 这个幕后主使是谁呢? 当时风行云和锦衣卫及时赶到,死士们大多数被诛杀了,其他的眼看行动失败,他们咬开藏在嘴里的毒药,自尽而亡。 容嫣更为不解的是保护赫连逸和她的暗卫们,也全都服毒自尽了。 这批暗卫也是赫连墨留下来的,现在只听从她和赫连逸的命令,然而当时暗卫却不听她下达的“保护赫连祁”的命令,反而和死士们一起围攻赫连祁。 她自己没有安排刺杀行动,把自己排除后,那么只剩下……容嫣猛地睁开眼,答案让她的一张脸苍白全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安排这次刺杀,把赫连祁的所有行踪都暴露的幕后主使,怎么会是他?! 容嫣喝了迎雪端来的药汤后,“砰”一下把碗重重地撂在池边。 在“哗啦”的一阵声响中,容嫣拿起衣服穿在身上,疾步往御书房走去。 她从来都是淡漠从容的,此刻却全程冷着一张脸,让迎雪等跟在后面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御书房内沈瑾书正在给赫连逸授课,看到容嫣后,连忙停下来行礼,“臣拜见太后娘娘。” “儿臣给母后请安。”赫连逸也离开了座位,带着伴读给容嫣行礼,如以往每次一样恭敬又乖巧。 平常容嫣都会免了几人的礼,但此刻她站在那里,眼里的情绪翻涌,没有一丝温情,低头看着到年底就要过五岁生辰的孩子,久久没让三人起身。 沈瑾书感受到容嫣浑身散发的凛冽,抬了一下头去看容嫣,低沉地喊,“太后娘娘?” 第25章 攻略他 “起来吧。”容嫣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俯身拉起赫连逸,“母后这几日在养伤,没有及时关心逸儿,是母后的错,现在逸儿还害怕吗?” 容嫣的手如往常落在赫连逸的头上抚了抚,赫连逸却敏锐地感觉到她怜爱背后的试探,心里一沉,表面上很亲昵地投入到容嫣的怀抱,稚嫩的嗓音透着坚定无畏,“儿臣作为皇帝不应该是贪生怕死之人,哪怕是国破之际,也谨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绝不会丢下子民独自逃亡。” 回答得很好,任谁听了都会热血沸腾,对他这样的君王夸赞不已,但实际上却是在答非所问顾而言他。 “是吗?”容嫣抱着赫连逸,知道无论如何赫连逸都不会承认自己做的,于是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她让沈瑾书和赫连逸坐下,目光看向沈瑾书那条原本受伤的腿,关怀地问:“帝师的腿痊愈了吗?” “已经痊愈了,谢太后娘娘关心,倒是太后娘娘你……”容嫣刚进来沈瑾书就发现几日不见,容嫣消瘦了很多,一副病弱憔悴不堪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一位弱柳扶风的女子,却敢攀爬悬崖峭壁,不顾自身性命为他采草药。 沈瑾书放在宽袖中的手握起来,喉结滚动了好几次,那疼惜却僭越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母后,皇叔父摄政王给你下了什么毒,已经解了吗?”赫连逸倒是问出了让沈瑾书最关心的问题。 容嫣浅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不是多厉害的毒药,母后服用了御医给开得方子后,现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逸儿无需挂心。” “那就好。”赫连逸近几日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如他所知,赫连祁是不可能真的给母后下毒的。 但即便这样,这笔账他日后也会找赫连祁算。 沈瑾书却并未相信容嫣的说辞,这段时间他整夜不能寐,翻阅了不少典籍,了解到蛊这种巫术没那么容易解开。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容嫣准备带赫连逸回长乐宫,便对沈瑾书道:“沈帝师费心费神一天了,早点回去用膳休息吧。” 沈瑾书行礼,抿了抿薄唇道:“臣,今日还没有抽背幼帝。” 容嫣目光深凝地看了沈瑾书一眼,感觉到从山洞离开后,沈瑾书对她亲近了不少,是因为她铤而走险为他采药? 前世沈瑾书被宋凝霜攻略了,对宋凝霜一往情深又忠心耿耿。 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沈瑾书,宋凝霜才能当女帝,在男权世界才能令文武百官和黎民百姓臣服,坐稳皇位。 现在既然她要这皇权和天下,那就不能再让沈瑾书成了宋凝霜的近臣,她得走宋凝霜的路子,让宋凝霜无路可走。 容嫣心思百转间,一改近日来的无精打采,一手牵着赫连逸,在沈瑾书跟在身后去长乐宫时,温声道:“哀家的宫里正在准备晚膳,帝师在此之前可以抽背逸儿。” 沈瑾书心里的欢喜溢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明月洒下的清辉,雅人深致,“谢太后娘娘。” “帝师来哀家这里用了几次膳,可惜哀家没看出帝师的饮食喜好。”容嫣侧头看向右后方的沈瑾书。 那半边脸俊逸非凡,整个人温文尔雅。 “不若帝师告诉哀家,哀家为感谢帝师对逸儿的悉心教导,吩咐厨子照着帝师的喜好来准备晚膳。” “臣没有口腹之欲,食物对臣来说只是保身体强健的,故而臣并不挑食。”沈瑾书严于律己,却很温柔地对容嫣道。 “太后娘娘根据自己和皇上的饮食喜好安排即可。”沈瑾书心里想着容嫣的年纪并不大,却已经是太后了。 他们孤儿寡母,一面得跟把持朝政要废幼帝的摄政王周旋,在摄政王暴戾凶残的手段下艰难求生,一面是破败不堪满目疮痍的大祁江山。 处在如此境地,沈瑾书只希望容嫣在饮食和生活方面能随性一些。 “自律的确能保持身体康健。”容嫣若有所思地点头。 沈瑾书身为书生却有那样的好身材,除了注重饮食,平常应该也有晨起锻炼的习惯。 容嫣果然按照自己和赫连逸的喜好安排了晚膳,沈瑾书注意到容嫣吃了一碗饭,菜也没少夹,他感觉自己的胃口也变好了,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赫连逸回自己的寝殿后,沈瑾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后娘娘,臣想出宫一趟,一来顺便探望摄政王,再者臣知道你体内的蛊还没有解,臣催催华神医。” 沈瑾书没有在宫外置办宅子,自从做了帝师后,一直都被安排在宫里住。 容嫣听后让迎雪拿了一块令牌给沈瑾书,还让李育泉亲自送沈瑾书出宫,安排了马车直接到达摄政王府。 沈瑾书一路被王府的总管迎了进去,这次是在赫连祁的沧澜院。 他这是第二次来摄政王府,发现整个府里都种着各类奇花异草,尤其是赫连祁的院子,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馥郁的香气。 晚间桂花飘香,艳丽的木槿花绽放,菊花五彩缤纷,还有养在水缸里已经凋零长出莲蓬的荷花等。 沈瑾书跟赫连祁相识五年,此刻才知道赫连祁竟然是如此爱花之人。 赫连祁自从中了剧毒后便胃寒,还没到冬天,此刻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喂着荷叶下游来游去的鱼时,肩上已经披着披风了。 在沈瑾书上前来行礼时,满园的花香赫连祁没有闻到,反而闻到了沈瑾书身上来自长乐宫的熏香的味道。 那熏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沾染到身上的,也就是说沈瑾书来之前在长乐宫待了很长时间。 赫连祁的伤已经痊愈了,如往常那般渊渟岳立神采英拔,眯着的眼里卷入寒霜,久久没让沈瑾书平身。 院子里灯火通明,却没照暖他那张脸,洒了一把鱼食后,语气阴沉地问:“沈帝师这是从哪儿来?” “太后娘娘今晚邀微臣到长乐宫用晚膳。”沈瑾书没有隐瞒,注意到赫连祁后侧方伫立的少年人。 他一眼认出来是在幽州发明了掠儿的宋赢,诧异地见礼,“宋公子怎会在摄政王的府中?” “她现在是本王的座上宾、幕僚、随从。”赫连祁也不管会不会撑死价值昂贵的鱼,“哗”一下把手里的鱼食全都倒了后,反身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端起来喝着时,泛着冷戾的眼如利刃扫向沈瑾书,“本王被容太后害得差点去见了阎王,沈帝师你却在容太后的宫里用膳,跟那对孤儿寡母其乐融融相谈甚欢,这是吃里扒外要背叛本王吗?” 赫连祁面色黑沉,放下杯子,捏着杯子的手用力间,那杯子就陷入了金丝楠木桌子里,茶水一滴未洒,伴随着溢出的杀气,一瞬间压向沈瑾书。 沈瑾书在赫连祁用内力释放而出的威压下,几乎要跪在地上,躬身按着疼痛窒闷的胸口,抬头看着赫连祁,坦然自若道:“微臣不敢。” “臣只是觉得容太后不是安排此次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臣希望摄政王能好好调查一番……” “在下不这么认为。”宋凝霜从赫连祁身后走过来,与沈瑾书站在一起,躬身行礼后禀报。 “这段时间在下一直在查此事,虽然那批死士和暗卫们都服毒自尽了,但在下还是在他们曾藏身之地,发现了这个,以及一封忘记销毁的密信。”宋凝霜呈给了赫连祁一块令牌。 沈瑾书看过去,一下子拢紧了袖中的令牌。 “沈帝师是如何出宫的?”赫连祁摩挲着那块令牌,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瑾书,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命令,“将你出宫的令牌拿给本王对比一下。” 沈瑾书不得不拿出了那块令牌,跟宋凝霜在死士的藏身之处找到的一样,那是一块来自当今帝王的令牌。 还有那封命令死士诛杀赫连祁的密信,盖着赫连逸的专用私印。 其实这段时间沈瑾书已经猜到了,如果安排刺杀赫连祁的幕后主使不是容嫣,那必定是赫连逸。 虽然赫连逸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沈瑾书不敢相信,一再推翻自己的猜测,但事实的确如此。 赫连祁低头摩挲着两块一模一样的令牌,并来回看着那封密信,深邃如刻的五官上神色复杂,不怒不惊,让人捉摸不透。 饶是宋凝霜这个手握剧本的人,此刻也猜不到赫连祁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道:“在下觉得幼帝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他没那份心机和筹谋来安排如此周密的刺杀,因此在下认为容太后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其实赫连逸这次安排的天衣无缝,无法让赫连祁查到他身上,更找不到证据。 但宋凝霜可是有个万能的系统,拿出点什么将此次刺杀安到容嫣身上,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赫连祁敛着俊眉修目,不温不淡,始终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否听信了宋凝霜之言。 一向温雅的沈瑾书此刻却冷冷看了宋凝霜一眼,心里生出了几分怒气,更多的是担忧,怕赫连祁以被刺杀为由,报复容嫣和赫连逸。 整个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头顶沙沙作响的杏树叶子听起来都有几分冷肃感,让沈瑾书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他终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求情,“摄政王,臣觉得……” 第26章 抬手扇他耳光 “本王记得当时你答应了,只要本王放过幼帝和容太后,你便从今往后听命于本王,助本王坐上皇位。”赫连祁接住落下来的一片杏树叶子,却不是伤春悲秋,而是手指慢慢捻着将其化为齑粉,说完起身走回去。 “本王希望帝师兑现自己的诺言。” 沈瑾书眼角余光里男人的披风扫过去后,才抬头看向赫连祁那从光亮处步入暗处的身躯。 花豹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步伐优雅地跟在赫连祁身后进了屋。 沈瑾书袖中的手攥紧,“是。” 王总管走过来,对沈瑾书躬身行礼,“今日这么晚了,宫里帝师回不去了,便在王府留宿一晚吧,请帝师跟奴才来。” “在下送帝师一程。”宋凝霜看着沈瑾书。 夜间他一身白衣胜雪,被月光照的泛着清晖,身躯修挺如芝兰玉树,神清骨秀朗目疏眉,那温润的气质跟赫连祁的刚毅冷戾截然相反。 宋凝霜眸底藏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兴奋,她是天选之女,绑定了“招揽名臣良将当女帝”系统,既要救赎被容嫣害得相当惨的疯批反派赫连祁,也要拯救万民于水火,做女帝开创盛世。 沈瑾书在名臣良将的名单上,所以她也要攻略沈瑾书,日后将他和赫连祁等人一起收为面首。 “谢谢。”沈瑾书是内敛温和的,即便再不喜宋赢这个少年,也没表现出来。 他如往常一样礼仪有度,跟宋凝霜走在长廊里,交谈中发现宋凝霜出口成章才华横溢。 尤其那对着王府的景色即兴作出的诗词,让以诗文见长名满天下的沈瑾书都自叹不如,觉得宋凝霜的确有实力做赫连祁的幕僚。 但其实,宋凝霜让系统搜索了不少名诗古词,诸如对月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心愿,对菊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热爱田园生活的高洁人格,对亭台楼阁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境界。 此刻在看到院子里的枇杷树时,她又照着系统光屏念了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次沈瑾书沉默了,想到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一夜被屠尽,还有不知所踪的摄政王妃。 过了许久,沈瑾书冷声提醒,“从宋公子所创的这些诗可以看出,宋公子是超脱尘世之人,只是在下奉劝宋公子,刚刚那句‘庭有枇杷树’,还是不要在摄政王面前提起为好。” “啊?”宋凝霜只是用这些诗词攻略沈瑾书,结果发现沈瑾书不如自己预期的那样,折服她的才华,对她倾心。 她计划的秉烛夜谈也没有。 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最容易擦枪走火的,她不介意今晚就让沈瑾书知道她是女儿身,让沈瑾书由此爱上她。 “宋公子早些歇息吧。”沈瑾书脸色冷淡,看出来宋凝霜邀请他去她房间的意图,但其实他已经不耐烦应付诬陷容嫣的人了。 尤其宋赢之前还盗用容嫣的图纸,故意在一众官员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导致刘瀚文有机会攻击当今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受辱。 此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安忍残贼。 而且他跟她又不熟,她却巴巴地凑上来,未免太不知礼、轻浮又厚颜无耻。 所以不等宋凝霜开口,沈瑾书说了一句后,便让总管带他去了自己的院子。 “提示提示!攻略对象好感值负20,请宿主及时挽救。” 系统的警报声传来,宋凝霜脸上的笑顿时一僵,用力按住了身侧的柱子,满目怒色地看着沈瑾书清雅飘逸的背影。 怎么回事? 她可是天选之女,有光环在身,沈瑾书这个封建社会的软弱穷酸书生就算不对她一见钟情,那好感度也不可能是负! “呵,不急。”宋凝霜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 她一开始就把暴戾无常的反派赫连祁的好感度拉了那么高,难道沈瑾书还能比赫连祁难攻略吗? 她很喜欢这种征服的过程,将来某一天他们都沦为她的舔狗后,她才有满满的成就感呢。 * 容嫣最近正在减少后宫的各项开支,跟沈瑾书的看法一样,宫里光是服侍的宫人就多达八千人,她打算放出去一半,这两日便翻看着宫里各处呈上来的消减名单。 赫连逸如往常一样一早就去了太极殿上朝,容嫣喝下迎雪端来的抑制欲望的汤药。 谁知她刚放了碗,李育泉便踉跄着跑进来,一下子跪在面前,“太后娘娘,前朝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摄政王今日上朝了?”容嫣心里早就有预感了,起身就往太极殿去,在途中果不其然听到了李育泉描述的全过程。 赫连祁上朝的待遇跟帝王一样,从赫连墨还在位时,他在文武百官中就有自己的专用座椅。 今早一上朝,他称自己最近实际上是在府中养伤了,只因在从幽州返回的路上遭遇了刺杀,直指幕后主使就是赫连逸,要赫连逸给他一个交代。 他果然还是查到了,容嫣刚到太极殿门口,就听见了骨头被拧断的声响,抬头只见赫连祁坐在大殿中间的椅子上,一手攥着来到他身边、赫连逸细瘦的胳膊。 赫连逸在巨大的痛苦下面容都扭曲了,眼里的泪掉出来,强忍着没有哀嚎。 这画面看得容嫣肝胆俱裂,几步上前的同时厉声呵斥,“摄政王,你在干什么?谋杀皇帝吗?” 以房丞相为首的保皇派们想上前护幼帝,却被赫连祁这一派的武将控制了,保皇派的武将冲上前跟其动手……这哪像朝堂,分别是造反现场。 “放手!”容嫣站到赫连祁面前,抓住赫连祁的手臂,眼里冷光如利刃射向赫连祁。 “太后娘娘来得正好。”赫连祁却岿然不动,手下并没松开赫连逸,侧头迎上容嫣愤怒的逼视,牵起嘴角,笑得寒凉。 “你和皇兄生的好儿子刺杀本王,若不是本王命大,怕是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本王既活着回来了,难道不应该给自己和为护本王而牺牲的属下讨一个公道,让你的好儿子血债血偿吗?” 容嫣心里是害怕的,怕赫连祁会拧断幼帝的脖子,面上保持着镇定,“哀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对你这个皇叔很是敬重孝顺,不可能派人刺杀你,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摄政王不要轻信了小人之言,以免伤了你们叔侄的感情。” “呵,本王与他真不存在叔侄之情。”赫连祁阴戾的眉梢眼角全是嘲讽,大权在握,他一点忌惮都没有,踢了踢刚刚砸向赫连逸落在脚边的那块令牌,“这便你的儿子刺杀本王的证据。” 容嫣低头看到那块令牌和一封密信。 那密信上是专属于赫连逸这个孩子的字体。 赫连逸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物证?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容嫣身上仅剩的温度一瞬间流失,看到赫连祁目光里越来越浓的杀意,她抓着赫连祁的手指在抖,“逸儿只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不可能安排那么周密的刺杀计划,哀家觉得逸儿是听信了奸臣之言,对你这个皇叔有所误会,才会被奸臣哄得安排了此次的刺杀。” “哦?”赫连祁修长的眉宇挑起,看到容嫣因为恐慌,瘦弱手背上凸起青筋和那腕上一圈圈缠绕绷紧的手串,勾了勾唇,“皇嫂觉得幼帝是被哪个奸臣的谗言哄骗了?” 容嫣知道有些人护不住了,压着眼里的悲色,对着文武百官中为首的一位喊,“房丞相!” “臣有罪。”房丞相立刻站了出来,只是他刚跪下去。 他在兵部任职的大儿子房承明上前,对着赫连祁三人“扑通”跪了下去,高声道:“这次针对摄政王的刺杀是臣安排的!” “臣从幼帝手中拿到了令牌,并哄得年幼无知的幼帝写下了那封密信,找到了曾听命于先皇、如今退隐的死士们……” “全是臣一人之过,请摄政王念在幼帝无知被哄骗的份上,原谅幼帝一次,臣愿以死偿还。” 赫连祁猛地甩开赫连逸,双手搭着座椅往后靠着,无比尊贵藐视万物的姿态。 他那被秋日暖阳照着的脸却极冰极寒,看蝼蚁一样俯视着摔在脚边的幼帝,沉冷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大殿,“房丞相之子兵部侍郎房承明刺杀当朝摄政王,本该是诛九族之罪,但本王顾念房丞相多年来在朝中克己奉公劳苦功高,免其满门抄斩之罪,将房承明处以凌迟,百官观刑,以儆效尤。” 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去,高喊摄政王英明。 赫连祁拽着赫连逸的手站到高高的台阶上,让赫连逸亲眼看着底下的房承明被处以凌迟。 凌迟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共需要用3357刀,并且在最后一刀,也就是第3357刀,要将罪犯刺死,可想而知那场面有多血腥残忍。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房丞相一把年纪了,被人拉着才没有从台阶上滚下去,悲痛欲绝老泪纵横,在大声哭喊中昏厥过去。 文武百官对赫连祁的残暴手段,各个噤若寒蝉。 容嫣站在赫连祁身侧,俯视而下时眸底血红,眼睁睁地看着正直壮年仕途光明,且已成家有妻有子女的天子近臣,被刀子一片片地割着。 赫连逸被折断的胳膊绵软地垂着,脸色青白,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整个人被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愧疚袭击,行刑到一半,他就瘫软在地。 “既做了,就得承担后果,这是皇叔父给你上的第一课。”赫连祁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话语里充满了讥讽,那么猖狂地嘲笑赫连逸的自不量力,并对容嫣道。 “本王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倒要看看究竟都有哪些人,参与到这次刺杀本王的行动中。” 赫连祁一走,文武百官们也离开了,大殿外只剩下容嫣和赫连逸。 容嫣把赫连逸拉了起来,在赫连逸转过来投入到她的怀里时,她攥着赫连逸的后领,强迫赫连逸看完这场行刑,嗓音艰涩却又狠绝道:“哀家今日偏要你看着,要你深刻地体会到,你是如何用自己的愚蠢害死一心效忠自己的臣子的,以后做事前,便会顾及后果。” “儿臣以为这次能杀了赫连祁!”赫连逸在容嫣手中挣扎着,试图往容嫣怀里扑,不去看自己的臣子被处以凌迟之刑的画面,眼中流出的泪浸湿了一张白嫩的脸。 容嫣不给赫连逸逃避的机会,用力掐住了赫连逸的后颈。 这让赫连逸发了火,猛地回身质问容嫣,“母后和赫连祁的关系那么暧昧亲密,在幽州你有很多次机会杀赫连祁,还有当时在刺杀中,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你被赫连祁抱着,你明明可以趁其不备杀他的,为什么不动手?” “你若是动手了,今日儿臣就不会被赫连祁所制,儿臣最爱的臣子不用替儿臣揽下一切。” “你为什么不动手?你是不是喜欢赫连祁?你背叛了父皇,你和他的弟弟苟合……” 赫连逸的话终止在容嫣抬起的手上。 第27章 替儿子揽下一切 只是她那一巴掌并没有落下去,手串垂坠着,因为手的颤抖而晃动不断。 容嫣红着眼反问赫连逸,“赫连祁死了你就能夺回皇权亲政,治理好这个衰败腐烂灾难深重的王朝了吗?” “儿臣……” “你不能!”容嫣打断赫连祁,手收了回去,说出的话却更加残忍,如刀,凌迟着赫连逸的心。 “反而赫连祁一死,朝堂就会乱起来,几个多年来虎视眈眈的敌国再来进攻,大祁只有灭亡的下场,你知道一个王朝灭亡的惨烈景象吗?他们杀烧抢掠,所过的每座城池都会被屠,处处残垣断壁,大祁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尸骸遍地,你这个刚愎自用无能愚蠢的皇帝会沦为亡国奴,还有母后,怕是会被他们抢去轮番享用……” “不要再说了,母后不要再说了!”随着行刑的结束,赫连逸的情绪也崩溃了,吼着拦住容嫣的话,重重地跪在地上,从眼眶里涌出的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头抵着容嫣的腿哭泣。 “母后,儿臣错了,是儿臣太操之过急了,可是那都是因为儿臣恨赫连祁,你不知道儿臣有多恨赫连祁……” 容嫣满心的麻木,冷着脸不去触碰赫连逸,“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应该想想还有哪个臣子会为你担起后果,逸儿,承揽某事必具备做某事的条件和本领,然而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 “你现在动摄政王,就是以卵击石以肉喂虎自取灭亡!之前母后以为你稳重是能忍辱负重的,但现在母后发现自己错了。” 他这性格跟前世长大后如出一辙,怎么会呢? 明明他还不到五岁,有些事已经被她改变了,他不知道她和赫连祁、赫连墨三人的恩怨情仇,他怎么还会如此恨赫连祁,这么迫不及待想让赫连祁死无葬身之地? 仅仅是因为赫连祁把持朝政,把他当成傀儡,赫连祁有谋反之心要废了他吗? 容嫣抬头看着这个金碧辉煌偌大又空旷的皇宫,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疲惫,她的重生真的有意义吗? 她护得住儿子,守得住这江山吗? 容嫣回到长乐宫,第二天得知了房丞相房炳辞官归田的消息,赫连祁推举沈瑾书当了丞相。 而就在昨夜,赫连祁把参与了此次刺杀行动,和一些听从赫连逸命令的保皇派大小官员,全都入了大狱,用上了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 他仍然没有善罢甘休,还在追查,似乎要将真正的幕后主使逼出来。 房炳不在朝中,苏太师几个保皇派也告了假,其他官员更是人人自危,在朝堂上别说护着幼帝了,他们生怕被赫连祁看不顺眼,全都极力降低存在感,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导致整个前朝成了赫连祁的一言堂。 赫连逸高坐于龙椅上紧抿着唇,赫连祁说什么他都不反对,越发衬得赫连祁与皇位之间只差一把龙椅。 “太后娘娘,沈丞相在外求见。”李育泉进来禀报。 容嫣正独自对着铜镜梳妆,一时沉默着。 迎雪道:“放眼整个朝堂,还没有放弃拨乱反正的,恐怕只有沈帝师了。” 其他官员包括苏太师他们那些保皇派,有房承明被处以凌迟这血淋淋的例子在前,他们深刻地意识到已经干不过权势越来越大暴戾狠辣的摄政王了,所以他们选择摆烂躺平,只等着赫连祁某天废傀儡幼帝,自己登基。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谁站出来护着皇帝,谁就被赫连祁弄死。 赫连祁分明是在借着这次刺杀事件,铲除异己啊。 “让沈帝师回去吧,哀家知道他的一片忠诚,现下身子不适,改日再召见他。”沈瑾书现在既是丞相,也还是帝师,容嫣觉得称他为帝师更亲近,吩咐后又对李育泉道。 “去内阁请摄政王来见哀家,就说哀家邀请他用晚膳。”容嫣原本以为自己确定赫连祁不会杀她了,给她下了蛊后,赫连祁会主动前来,该是她摆姿态的时候了。 但现在想想,他那么傲慢不可一世之人,又一心想侮辱、摧毁报复她,所以怎么可能会主动凑上前呢? 他只会让她求着他,要他上。 一次当然请不来高贵唯我独尊的摄政王,李育泉连续去了半个月,又是求又是等,还追到府中。 终于在一次私下捧给他容嫣亲手做的一件披风,这年冬天到来时,赫连祁屈尊降贵迈进了长乐宫的大殿。 他穿着一件大氅,身躯更显伟岸健硕,走路时带着一阵风,气场强大凌厉,裹挟着冬日的寒意站在容嫣面前时,俊容剑眉是冷肃的。 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容嫣一身庄重的太后服饰,坐在正殿,手捻着腕上的一串珠子,没像过去那样奴颜媚骨,反而淡漠高华,等着赫连祁对她这个太后娘娘行礼。 赫连祁嗤笑,脱下大氅交给身后的随从,显出的肩背宽厚、腰身又窄又精壮。 他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垂着眸,两手慢慢把膝盖上的衣服理平整,从容优雅高高在上,是一贯等着容嫣取悦的姿态。 大殿内陷入了寂静,无形的暗流涌动,一时间气氛相当冷凝。 许久后,容嫣先移开了视线,看向赫连祁身后的随从,一手紧按在椅子扶手上,“摄政王身边的这个随从好像是个新面孔。” 可不就是宋凝霜吗! 容嫣之前还疑惑,就算赫连逸年幼智谋不足,那也不可能蠢到留下令牌和密信这么明显的证据,让赫连祁查到。 原来是宋凝霜干的。 前世做魂魄的那几年,容嫣从宋凝霜身上了解到了很多关于现代的高科技,比如宋凝霜绑定的系统。 那可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凭空弄出令牌和密信这两样东西,对宋凝霜来说轻而易举。 “她在幽州制作出掠儿,拯救了北方地区成千上万的百姓,太后娘娘不应该对她陌生的。”赫连祁端起案上的茶盏,用茶盖撇着浮在上面的茶叶,垂着的眼皮弧度漂亮又凌厉。 “当时本王被刺杀掉入崖底,是她救了本王一命,以及本王重伤,御医们都束手无策命悬一线时,也是她用精湛的医术令本王起死回生。” 容嫣停下捻珠子的动作,把手串一圈圈绕到腕上,“这么大的恩情应该好好报答,摄政王只是让她做随从,太委屈她了,不若让她到哀家身边来,哀家给她一品总管的职位。” 宋凝霜闻言不惊喜也不惶恐,站在那里满目依赖地看着赫连祁。 “进宫就得被阉割,太后娘娘这是毒害,不是恩宠。”赫连祁浅呷了一口后放下茶盏,面上冷若冰霜。 “本王的人,可不会由着太后娘娘糟践。” 容嫣忽然拍了一下台案,茶盏颤动,茶水溢出。 她眉眼间一片凛然,抬高了声音道:“哀家今日偏就要动她了!见哀家不跪,李育泉,将她拖出去杖毙!” 宋凝霜不仅不怕,反而满是嘲讽同情地看着容嫣。 那目光就像狠狠甩了容嫣一耳光,告诉她她这个前妻在赫连祁心里不过就是用来泄欲的性奴,她宋凝霜才是赫连祁所呵护怜爱的珍宝。 果不其然,李育泉带着人刚出现在殿外,就被赫连祁“刷刷”甩过去的五角星暗器射中了大腿,纷纷倒在地上。 “本王倒要看看这整个皇宫里,有谁敢伤本王的人。”赫连祁甚至都没看过去一眼,又准又快,手里还把玩着一枚暗器,那银色冷光跟他睨着容嫣的目光一样锋锐,溢出杀意。 “不若太后娘娘亲自动手,试试本王敢不敢诛杀当今太后娘娘。” 容嫣的手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用力之下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凸起,镶满珠宝翡翠的护指套都在抖动了,泛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赫连祁。 她刚刚是在试探,赫连祁果然如此明目张胆地护着宋凝霜。 毕竟宋凝霜是前世他一见钟情后直接封了皇后的女人,后来不仅独宠宋凝霜,且为她遣散后宫,更是对她言听计从杀了赫连逸。 他在朝堂上为宋凝霜扫平一切障碍,南征北战让诸国归顺,临死前安排好所有,将自己用命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了宋凝霜。 他对宋凝霜至死不渝,给予的爱是那般盛大感天动地啊。 容嫣不是嫉妒难过,而是有宋凝霜在,她和赫连逸就得死。 这不,宋凝霜一出现就给她扣上了一个抄袭、揽旁人功劳的罪名。 现在更是捏造物证,让赫连祁杀赫连逸。 她岂能放过宋凝霜! “摄政王,奴才身份卑贱,摄政王不要为了奴才忤逆太后娘娘。”宋凝霜等战火被挑起后,才开口相劝,拿走赫连祁手里的暗器。 “奴才到外面等摄政王。”出去时宋凝霜看了容嫣一眼,唇畔扬起一抹讥笑和不屑。 她是从现代穿越到这个在史书上有所记载的王朝的,不知为何赫连祁非但没有在之前的宫变里篡位成功,且没有把背叛她的前妻一箭穿心。 甚至容嫣和其儿子活了下来,一个成为了幼帝,一个是太后娘娘,赫连祁还是摄政王。 不过没关系,赫连逸只是傀儡,容嫣贵为太后娘娘私底下却是赫连祁的性奴,用尽浑身解数取悦赫连祁,才能苟延残喘。 容嫣和赫连祁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要不了多久,等她攻略救赎了赫连祁,赫连祁就会送这对母子下地狱。 然后她在赫连祁、沈瑾书等人给予的宠爱中,一步步登上女帝之位。 “太后娘娘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本王便先回去了。”直到宋凝霜的身影看不见了,赫连祁才收回追随她的目光。 他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容嫣冷淡的样子仿佛在幽州的那段时间,沉溺于容嫣身子,那般痴迷神魂颠倒,高潮到不行的人不是他。 “冤有头债有主,安排刺杀摄政王的幕后主使是哀家,摄政王来找哀家,不要再诛杀无辜之人了。”无人时,容嫣都会自称“我”,喊祁郎,但这一刻她端着太后的姿态坐在那里,连语气都不再是娇软讨好的,变得雍容华贵。 赫连祁蓦地停住脚步,高大的身躯转过来,漆黑冷眸紧锁着容嫣,“容嫣,本王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刚的话。” 第28章 情蛊发作,求他 “哀家说得是事实,摄政王心里也很清楚,仅凭一个年幼不到五岁的孩子,安排不出那样的刺杀行动,是哀家从逸儿手中拿到了令牌,骗他写了那封密信,让房承明前往幽州在暗中布置了一切。”容嫣阖着眼没看赫连祁。 “至于哀家这么做的动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哀家是在为逸儿夺权,只有你这个一手遮天的摄政王死了,逸儿才不再是傀儡,不会受你所迫所恐吓,属于他的皇位也不会被你夺走。” “只是哀家没想到,哀家筹谋的那么周全,竟然没能杀了你,真是遗憾又让人气愤啊。” 容嫣叹了一口气,说这番话时,不再伪装深情,面上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嘲讽和嗤笑,甚至厌恶。 赫连祁宽袖中的手渐渐攥成拳头,指骨泛白,咯吱作响,“所以你对本王献出身体,就真的只是为了活下来?你一次次诱惑本王,躺在本王身下喊祁郎、喊夫君,说喜欢,身体高潮那么欢愉,都是装出来的,你心里其实想着杀本王?” “是啊,哀家怎么可能喜欢你呢?哀家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包括五年前尚未跟你成婚时,哀家从情窦初开到现在,喜欢的男人一直都是赫连墨。”容嫣睁眼对上赫连祁满是霜寒的目光,她不畏不惧,从容平静。 “哀家从始至终都是赫连墨的女人,与你定亲成婚,是为了帮赫连墨除去你这个摄政王,后来哀家成功了,害得你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一夜被屠尽,哀家进宫做了赫连墨的继后后,更是一次次联合赫连墨打压陷害你,让你好几次都险些身首异处。” “哀家当时会杀赫连墨,是因为赫连墨本来就没有几天活头了,倒不如骗的你放过哀家,其实你不知道哀家因为赫连墨的驾崩,心里有多悲痛。” “哀家为了逸儿,不得不躺在你的身下,那时哀家心里想得全是赫连墨,只有想着他哀家才会高潮,哀家强忍着对你的恶心和厌恶,回宫后能吐好长时间,身子都被用力洗的破了一层皮……” “逸儿当然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哀家和赫连墨生的……”容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没看到赫连祁越来越赤红的双眸,语气里都是反感。 直到那伟岸的身躯忽然闪至身前,男人伸出的大手狠狠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赫连祁面容阴翳,幽深如渊的眼里卷起风暴,全身的气息是那么嗜血悍戾,“容嫣,你终于承认了是吗?承认你早就跟赫连墨暗通款曲,那晚给整个摄政王府下了蒙汗药,你看不上本王这居于赫连墨之下的摄政王,你只想做大祁的皇后、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 五年来,赫连祁在怀疑和相信容嫣必定有苦衷之间挣扎,恨极时只想杀了容嫣,却又一次次被她哄骗,推不开她献出的身体,被她勾得丧失神智,在她身上不断高潮,失魂,如痴如醉。 当时在幽州他还自欺欺人,要再给容嫣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事实结果证明,他像个被容嫣玩弄于股掌的裙下臣,真是可怜又可笑。 即便是前世被一箭穿心,容嫣也没有这一刻感觉到赫连祁的杀意那么重,脖子被紧紧扼住,又疼又窒息,让她出于本能地抬手攥住赫连祁的手腕。 她眼里还有鄙夷的笑,看着赫连祁艰难发声,“是啊,是哀家做的,你早就查清楚了,也认定了哀家的罪行了不是吗?” “呵。”赫连祁的胸腔剧烈翻涌起伏,脑子里的弦彻底绷断,最后一丝理智都丧失在容嫣越来越讥讽的表情里。 他收拢五指,一再用力,消瘦的手背上血管暴突,看着容嫣的脸色变得青紫,呼吸渐渐虚弱,握着他腕骨的手也没了力气,慢慢滑下去。 她失去挣扎的余地,瘫在了座椅里。 赫连祁忽然松了手,随之而来的是宫装被撕裂的声音。 他如魔鬼般用手凌虐着容嫣,恨和怒交织下俊美刚毅的五官狰狞可怖,嘴角挑着残冷的弧度,“不是恶心本王吗?” “本王便让你恶心个够,身体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想到了赫连墨吗?你叫他的名字给本王听听,让本王看看你想着他时的高潮有多强烈……” “本王的好皇嫂,你现在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容嫣坐在椅子上,抱紧赫连祁在掠夺中青筋鼓起越发劲瘦有力的腕骨,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明明被摧残蹂躏着,那么破碎可怜,偏偏又无比的艳媚,引得人越发病态地折辱、侵占、毁灭。 她断断续续地应着,“哀家不怕,因为摄政王如今已经杀不了哀家了。” “赫连祁,你给哀家下蛊了是吧?是情蛊,以后哀家这身子都离不开你了,但同样的,你也只能跟哀家交合,你若是不来找哀家,你就会跟哀家一样痛苦生不如死……” 容嫣这段时间根据蛊发作的症状,查阅了很多典籍后,便确定了赫连祁给自己施种的是情蛊。 赫连祁是养蛊的母蛊,母蛊在赫连祁的体内。 子母蛊之间是互相感应的,平常她会对赫连祁思之如狂,同样的,赫连祁也会对她相思成疾。 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她才无所顾忌,才敢跟赫连祁撕破脸。 只有她替赫连逸揽下了刺杀赫连祁的罪名,赫连祁才会放过那些文武大臣和赫连逸。 而她,从今往后在赫连祁面前也不用再那么卑贱。 因为情蛊的缘故,她和赫连祁的姿态是平等的了,不会再让自己被赫连祁折辱,反而换成她来拿捏赫连祁。 她在置死地而后生,要继续算计利用赫连祁,引诱赫连祁,让赫连祁为她的儿子守江山! “摄政王为什么给哀家种这种蛊?是怕哀家不爱你,会抗拒你,所以你便用这种蛊控制哀家。” “摄政王,你是爱哀家的,不管是成婚前,还是现在,即便哀家害得你家破人亡,数次险些让你命丧黄泉,可你依然不舍得杀哀家,你依然爱哀家这个背叛你、做了你兄长继后,水性杨花、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罪大恶极的女人……”容嫣肆无忌惮,那么畅快狂妄地挑战着赫连祁,诛着赫连祁的心。 “你这么爱哀家,对得起你那被哀家害死的母妃吗?你心里有没有罪恶感?是不是在每次要了哀家后,你都会跪在你母妃的牌位前忏悔?哀家想想就很痛快呢……” 容嫣这么说的结果是被赫连祁从外袍上抽下的腰封绑了起来,整个雪白的酮体折叠成一个屈辱不可思议的姿势,情蛊发作之下痛苦不堪。 偏偏赫连祁就是不给她,让她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喊着赫连祁夫君,求着赫连祁,说了许多又骚又贱的话,然后在片刻的清醒中,继续说着诛心之言中伤赫连祁……如此反复。 容嫣被折磨得昏厥了好几次。 到后来赫连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逗弄容嫣的角先生等物,依然尊贵高高在上,睥睨着容嫣,嗤笑出声,“别自作多情了。” “本王给你下蛊不是因为爱你,而是要你像现在这样求着本王狠狠上你,让你无法去勾引其他男人,只能等着本王一个男人的宠幸,要你彻底沦为对本王摇尾乞怜的性奴。” “你好好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赫连祁把容嫣连同椅子一起拎了起来,去了内殿面对着镜子。 他手中的角先生伸过去,另一手掐得容嫣后颈青紫,按着她,强迫她看。 “祁郎、祁郎,给妾,妾要你……”容嫣被情蛊控制,双眸迷离,眼尾绯红,鬓发都被浸湿,难耐之下泪涌出来。 她不断地往赫连祁的胸膛上摩挲,啃他、咬他,又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他。 赫连祁在上方垂眸看着容嫣,嗤笑连连,由着容嫣撕扯。 却在最后被触碰到时,又退开。 赫连祁坐在一旁,目光淬了冰,凉浸浸地欣赏容嫣现在的样子,薄唇掀起冷锐的弧度吐字,“行啊,本王便让你替你和赫连墨的好儿子,揽下刺杀本王的罪名,那你便做好为此付出惨痛代价、被本王处罚的准备吧。” 容嫣眼角的泪长串长串地滑落,满心荒芜,她早就不奢求跟赫连祁能回到从前了。 反正赫连祁恨她,那么现在这份恨更多一些,甚至到达了顶峰,她也无所谓。 只要赫连祁还愿意跟她纠缠,不管是出于何种感情,她就能利用赫连祁为赫连逸守江山。 赫连祁离开后,容嫣更加死去活来。 她整个人都虚脱了,保持着被绑在椅子上不堪入目的姿势,在昏厥过去之前竭力对殿外喊了一声,“都不要进来!”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容嫣昏厥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是迎雪冒着死罪冲了进来。 那时容嫣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雪白的肌肤在那样扭曲的状态下被腰封勒得血肉模糊,险些就要见骨头了。 迎雪哭着把人放到床榻上后,容嫣的四肢都被弯折得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之后便是持续不断的高热。 太医院的所有女医官都来了,不眠不休,且用了各种方式和草药,才救了容嫣一命。 赫连逸下了朝便在容嫣的寝殿外跪着,不断地抬手擦着眼里的泪,可一张白软的脸还是被滚滚热泪浸湿了,压着痛哭声喊母后,一遍遍道歉。 后来沈瑾书也来了。 帝王都跪着了,他理所当然也陪着赫连逸一起跪,跪到这天日薄西山时,迎雪快速走出来,“帝师,太后娘娘召你进去。” “朕呢?”赫连逸也立刻起身,满怀着期待和委屈,倔强地说了一句,“朕也要见母后!” “皇上还是等会儿吧。”迎雪注意到沈瑾书站起来时,因为跪得太久,修长的身躯踉跄了一下,连忙摆手让太监来扶沈瑾书。 寝殿内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 沈瑾书本来就腿伤刚好,此刻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进去,透过厚重的床帐看不见容嫣,但能感觉到容嫣是坐了起来的。 他连忙行礼,“臣见过太后娘娘。” “免礼,以后帝师见了哀家,都不用再行礼。”容嫣虚弱的声音传出去,伴随着一阵阵咳嗽,满是病容的苍白脸上,透出了不健康的绯红,缓了许久才道。 “哀家召见你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让你知道哀家无碍,不用挂心。” 第29章 上门,下跪道歉 沈瑾书坐在迎雪搬来的凳子上,听说容嫣是被那天赫连祁的残暴手段吓到了,加上忧思过度,悲伤臣子之死才会病了这么一场。 他克制着自己心口强烈的揪疼,竭力如往常一样恭敬地应,“是。” “太后娘娘,虽然臣如今被摄政王提拔为了丞相。”片刻后,在感觉到容嫣的气息弱了一些后,沈瑾书还是没忍住,嗓音低沉道。 “但臣不会与摄政王一派为伍,臣是效忠幼帝和太后娘娘的,请太后娘娘相信臣,臣既入了朝堂,便会竭尽全力辅佐幼帝,助幼帝早日亲政,肃清朝纲平息党争。” 这话听得容嫣脸上漾出笑意,伸手时,迎雪进去扶她下床。 她一身素衣,乌发披散出现在沈瑾书面前,褪去了平日的端重高华,如普通女子带着令人怜惜的单薄和柔弱,“哀家钦佩帝师的品性。” 容嫣倒不觉得自己攻略了沈瑾书,而是沈瑾书本来就是高洁忠烈之人。 如今迫不得已入了朝堂,自然会尽忠职守。 她只希望沈瑾书不要被宋凝霜所惑,到时抛开一切道德规矩礼仪的束缚,成为宋凝霜的宠臣,杀她和赫连逸,为宋凝霜夺皇位。 “帝师,外面是下雪了吗?”容嫣走去窗前。 在外面的风雪吹进来时,她风姿绰约飘逸,冰肌玉骨与此刻的景色映衬,那嗓音轻柔如落雪。 沈瑾书站起来,往前走向容嫣几步,停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沈瑾书抬眸看着容嫣飞扬的裙角,长乐宫的白雪簌簌而下,落了几片在她乌黑的长发上,整个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与外面的飘雪一起,入了画般风华绝代。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软,嘴角不由得扬起笑意,同容嫣一起看着纷纷扬扬的白雪,“是。” “梅园的梅花都开了,等天放晴了,臣陪太后娘娘去梅园走走。” “好。”容嫣侧脸上浮起浅淡的欣喜期待,一笑间让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沈瑾书出神不已。 容嫣静默地跟沈瑾书一起赏了许久的雪后,转过来道:“房侍郎的葬仪尚未结束,帝师跟哀家一起去一趟房府吧。” 沈瑾书压着心里的缱绻,敛眉应,“是。” 容嫣和沈瑾书走出去时,赫连逸还在跪着。 沈瑾书连忙避开站到一旁。 “母后……”赫连逸在容嫣上前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仰着头看她,白皙的面上泪水涟涟,水汪汪的眼里全是乞求害怕。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儿臣,你原谅儿臣这一次好吗?以后儿臣什么都听母后的……”他平常稳重的嗓音变得软绵带着撒娇,抱着容嫣的腿泣不成声。 容嫣低头看着赫连逸,慢慢红了眼,当初入宫后没多久,她怀有身孕的消息在整个后宫传开时,数不清遭受了多少次算计和谋害。 而且她从怀孕后体质变得特别差,好几次都差点小产,吃了太多药,受了不少罪,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保住了胎。 过了八十难到最后一难了,她临盆时难产大出血。 当时赫连墨下了旨意让保大人,她却以死相逼,要舍自己的命保孩子。 所以啊,她怎么可能不爱赫连逸呢。 他犯错了,她便替他揽下一切,以自身挡住赫连祁的滔天怒火和仇恨报复。 容嫣眼里的泪摇摇欲坠,那天亲生儿子的话犹如万箭穿心,让她到现在还痛不欲生,悲哀又讽刺。 在赫连祁的认知里,她是赫连墨的妻子,作为嫂子不应该和赫连祁这个小叔子苟合。 重来一世,她也想跟赫连祁情断爱绝,但她为了让赫连逸活下来,为了替赫连逸守住大祁江山,不得不让自己沦为赫连祁的性奴,由着赫连祁羞辱折磨。 她不觉得委屈。 然而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亲生儿子的唾骂和厌恶。 亲生儿子骂她浪荡下贱水性杨花,背弃夫君赫连墨,跟自己的小叔子苟合。 赫连祁的种种折磨和摧毁伤不到她,但赫连逸只要用几句话就能让她如被凌迟,痛楚彻骨,亲生儿子的唾弃才是最令她寒心的。 容嫣心里翻涌着,面上却没有情绪起伏,淡淡道:“起来吧,等会儿到房炳面前再跪。” 赫连逸看到容嫣和沈瑾书身上都穿着素白的衣衫,迎雪也捧了一件给他。 他瞬间就明白了,嗓音嘶哑地应,“是,儿臣听母后的。” 这次容嫣坐了马车。 沈瑾书依然陪着赫连逸,坐在容嫣后面的一辆马车里,暗卫隐藏在暗处随行。 只是这批暗卫是赫连祁新安排的,还有赫连逸身边的所有宫人太监,里里外外全都被赫连祁换了一遍。 沈瑾书甚至听说了,平常照养赫连逸、跟赫连逸最亲近的乳母几人,被赫连祁以教导无方的相关罪名关入了牢狱。 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不知道他们受得住几轮惨绝人寰的酷刑。 现在赫连逸身边连一个他可以亲近信任的人都没有,他完全活在了赫连祁的控制中,加上眼睁睁地看着房承明被处以凌迟之刑,养他五年与他感情深厚的乳母几人生死不明,还有母后为保他所遭遇的来自赫连祁的折磨……这些打击对他来说是沉重的、灭顶的。 饶是他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这几天晚上也是噩梦连连惶恐不安。 “皇上,都过去了。”沈瑾书感觉到了赫连逸的情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赫连祁那样残忍嗜血的手段,哪怕是苏太师他们都害怕,会给赫连逸一个孩子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并不奇怪。 赫连祁正在从精神上摧毁幼帝。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帝王之路本就艰难,何况内有把持朝政的摄政王,外有虎视眈眈的诸国,以及大祁这衰落的现状……可谓是福不重至,祸必重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腥风血雨和灾难杀戮还在后面等着皇上,臣希望皇上振作起来,能百折不回,身为臣子,臣能做得只是陪着皇上。” 赫连逸听着这一番话,对上沈瑾书温情又忠诚的目光,他胸腔里剧烈地翻涌着。 前世,沈瑾书也是他的老师,但并没有选择辅佐他,而是被宋凝霜那个来自异世的穿越者攻略,收为了宠臣。 他恨沈瑾书。 明明是他的老师,为什么因为美色背叛了他? 所以前世他在一杯茶里下了剧毒,然后姿态恭敬亲手奉给了沈瑾书,流着泪悲痛不舍地看沈瑾书毒发身亡。 没错,他是重生的。 要是这一世沈瑾书还是选择了宋凝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他依然会送背叛者下地狱。 “朕没事,谢谢帝师对朕寄予的厚望。”赫连逸不顾君臣之别,仿佛只是个撒娇的孩子,抱住沈瑾书,投入到他温暖的胸膛里。 “有母后和帝师在,朕一定会早日亲政,在以后做一个为民解忧体恤百姓,为国负责有担当的好皇帝。” 沈瑾书对赫连逸的亲近愣了一瞬,守着规矩没有抱赫连逸,只抬起手在赫连逸的肩上轻柔地拍了拍,温声安抚,“皇上别怕。” “若是皇上晚上再做噩梦,那便少休息一些,过来找臣,臣带着皇上读书。” 其实沈瑾书在想赫连逸住在长乐宫,太后娘娘得劳神费力地照看他。 太后娘娘自己的身体就不好,尤其今晚看起来是那么憔悴病弱。 他希望太后娘娘能静养一段时间,他来带着幼帝。 外面风雪交加,容嫣披着黑色斗篷被迎雪扶下来时,接到通知的房炳之母老夫人,早就开了府门,带着家眷们在外面等着容嫣了。 容嫣和幼帝下来后,他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老夫人快快请起!”容嫣的披风下摆扫着地上的白雪,几步走过去弯身扶起老夫人。 老夫人痛失嫡长孙,悲伤过度下病了一场,如风中残烛摇晃着。 容嫣亲自搀着人往府中走。 “老身没事。”嫡孙替赫连逸担下了摄政王的报复,老夫人心里当然是怪赫连逸的。 但谁让人是帝王,且此刻这个帝王和身为太后的容嫣还不顾体统,为她的嫡长孙披麻戴孝亲自来府悼念,她更不好给人摆脸色了。 不过她也没拦着容嫣和赫连逸,把人带去了灵堂,看着容嫣和赫连逸郑重地上了香。 老夫人又抹了一把泪。 “使不得使不得,皇上、太后娘娘使不得啊!”房炳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下一日昏厥数次。 刚苏醒得知容嫣和赫连逸来了,他连外袍都顾不上穿,一身中衣披头散发便匆忙赶来,当即跪下行君臣之礼。 结果赫连逸先他一步,上前拉住他,继而屈起双膝跪在了他面前,震惊了房府的一众人。 “朕应该跪。”赫连逸拂开要拉他起来的房炳,并阻止了房炳等人跪下去。 他红着眼,满脸悲痛愧疚道:“是朕的错,是朕蚍蜉戴盆少不经事,不该在实力不足羽翼未丰之际对摄政王下手,妄图夺回皇权,从而连累到了朕的爱臣,朕愿为朕的错每日忏悔,弥补房氏一族,以慰藉朕的爱臣在天之灵。” 容嫣从房承明的妻子怀里,接了不过百天尚在襁褓的孩子来,给孩子戴上她命人亲自打造、代表着太后恩宠的长命锁,并对房氏一族加官进爵,世袭罔替,允许房炳和房承明等房氏的几人死后入太庙,年龄较小的女眷更是破例封为了郡主。 房炳带着家眷们跪伏在地上谢恩,一夜白头,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久久不起。 灵堂外白雪飘飘,满院子的丧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这种悲凉肃穆的氛围下,房炳哽咽着高喊:“臣为君死,自古以来就是身为臣子的职责本分、是荣幸,只要君王需要。” “老夫不怪皇上,房氏一族从今往后依然效忠皇上,子孙后代为大祁鞠躬尽瘁以身报国!” 赫连逸面对着满门忠烈的房氏一族,心里动容,上前扶起房炳。 许久后房炳才缓过来,满心忧虑,语重心长地教导了赫连逸许多,“皇上往后万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现在最应该做得是刻苦用功地学习。” “你得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暂时由着赫连祁等辅政大臣握着朝政,待有朝一日你强大起来了,再谋划着夺回皇权,除去摄政王等凶恶奸邪之人后,要斟酌损益,提拔优秀人才,亲贤远佞,征伐四方,兴复大祁……” 房炳热泪盈眶,在退出朝堂前最后一次对赫连逸谆谆告诫。 到后来他请容嫣三人去了厅堂,跟沈瑾书分析起了目前朝中的形势,保皇派该如何跟要谋朝篡位的赫连祁一派周旋,哪些人能培养成心腹等等。 容嫣有些心不在焉。 赫连祁给她种的情蛊,最大的症状就是看不到赫连祁,她就会对赫连祁魂牵梦萦思之如狂,像是得了病心痛难忍。 此刻她便无法控制自己,正想着赫连祁。 但她挣扎抗拒着,被体内的蛊虫感应到后,就更加折磨她了。 容嫣脸色苍白,心疼得更加剧烈,要窒息了般,额头冷汗涔涔,不由得弯下身,抬手用力揪住了心口,紧紧咬着牙。 第30章 罪孽 沈瑾书虽然在和房炳谈着国事,但并没有忽视容嫣,因此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容嫣的异常,连忙起身走过去,紧皱着眉低沉地问:“太后娘娘是身体不适吗?” 他一直把容嫣被赫连祁种了蛊一事放在心上,看容嫣这样子,心里便猜测容嫣是不是蛊发作了。 “哀家的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宫了。”容嫣起身时险些栽倒。 沈瑾书脸色一变,顾不上冒犯,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容嫣的腰。 容嫣缓缓站直,在沈瑾书的手从她腰上移走后,她的胳膊压在了沈瑾书的臂弯里。 房炳便带着全府一路恭送容嫣和幼帝,然后跟老夫人一起返回正厅。 老夫人屏退了下人,双目微眯,透出洞察人心的精明,“以前先帝在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从未干政,但今晚这一番作为,足以看出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是。”房炳赞同地点头。 容嫣身为太后不仅亲自来悼念,还让一个皇帝对臣子下跪认错道歉,并给予房家泼天的恩宠富贵,换谁都得迷糊。 房炳出身寒门,从一个穷苦书生一步步位极人臣,屹立于朝堂不倒这么多年,建立起了房氏满门的功勋和荣耀。 但正如替幼帝揽下罪名的儿子,这荣华富贵的背后是鲜少人知的艰辛和牺牲。 房承明一人的牺牲换来了帝王对房氏一族更近一步的恩宠,老夫人和房炳心里是悲壮的。 房炳:“儿子也老了,到了退出朝堂的年龄,但儿子在朝中建立起的势力不会倒,还有房氏一族其他在朝中任职的子孙们,以及儿子的众多门生,往后他们会代替儿子与摄政王一派抗争,辅佐新帝……正是因为容太后看中了这点,才有今日这番带着幼帝上门的行为。” 老夫人花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一手压着祁惠帝赐得龙头拐杖,苍老的面上越发凝重,“我们房家多得是秀出班行的栋梁之材,足以撑起房氏一族的门楣,但母亲顾虑的是容太后和幼帝不是摄政王的对手,往后还会像这次一样,牺牲我众多房氏族人。从龙之功谁都想要,却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命。” “今时不同往日。”房炳看着外面覆盖了整个府邸的大雪,目光犀利深远,“儿子觉得容太后和幼帝未必会输给摄政王……” * 容嫣前脚刚离开房府,有着强大情报组织的赫连祁,就收到了消息,甚至包括容嫣和赫连逸对房炳说得每一句话,都被风行云巨细无遗地汇报给了赫连祁。 外面簌簌下着大雪,让本就恢宏的府邸越发静美壮丽,如一幅画卷。 大戏楼上正唱着戏,赫连祁独自坐在台下正中间的位置,后面全都是空的,手边的案台上摆着茶水和糕点。 他虽然是靠在金丝楠木椅子上的,但那肩背是笔挺的,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整个人散漫中又不失尊贵和仪态,融入到了外面苍茫壮阔的雪景画中,让他有种高处不胜寒感。 之前王府的人都知道苏婉儿是最受宠的,但现在宋赢这个随从取代了苏婉儿,成了赫连祁身边的红人。 她除了不给摄政王暖床,其他时间摄政王都让她伴其左右。 所以宋凝霜自然听到了容嫣和赫连逸今晚的所作所为,面上不显,在心里跟自己的系统呵呵,“古代人真是愚忠,皇帝只是表演了下跪认错,房炳就原谅了他推自己的亲儿子上断头台这件事,那可是凌迟之刑啊。” “虽然我没见过,但想想就很血腥残忍,我要是房承明,非得化成厉鬼找房炳和赫连逸索命。系统,你有没有当时房承明被凌迟的视频?”宋凝霜好奇极了,眼里迸发出期待的光。 宋凝霜这个系统的功能还是很多的,不过没有她要求的场景回忆,用机械的声音回答,“没有,但赫连祁这个反派狠戾嗜杀,你跟在他身边,不愁看不到古代的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画面。” “是哦。” 虽然宋凝霜的任务是救赎赫连祁,收揽史书上记载的名臣良将,在他们的帮助下做上女帝。 但她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受到处罚,完全是她自己想要呼风唤雨美男环绕的女帝生活。 所以她很积极,戏楼上的怜人们咿咿呀呀唱着戏,她却注意到坐在台下的赫连祁心不在焉,眉心紧紧皱着,似很难受的样子。 宋凝霜连忙弯身靠近,“摄政王你是累了吗?这么晚了,属下服侍你就寝吧。” 宋凝霜的手搭在了赫连祁胳膊上,瞬间就感觉到男人身体的紧绷和喷薄而来的火热气息,心里顿时狂喜,他这是有需求了! 赫连祁的确是有需求了,却不是因为宋凝霜,而是情蛊的作用,极度渴求容嫣。 但他是不可能主动去找容嫣的。 他宁愿自己胀得要爆炸了,也不给同样受此折磨的容嫣爽快。 “本王这里不需要你服侍了,你去歇息吧。”赫连祁俊美无俦的面容冷冽,起身挥开宋凝霜,大步流星披风卷起雪花,回了沧澜院。 宋凝霜面上一僵,只感觉自己受到了屈辱,边跟系统吐槽她还不稀罕赫连祁那根脏黄瓜呢,边跟上赫连祁。 但房门被从里面“砰”一下关上,花豹从走廊迈着步子而来。 在宋凝霜靠近卧房时,它慢悠悠地贴着门卧下,甩着尾巴,金黄的瞳孔紧盯着宋凝霜,发出警告的低吼。 宋凝霜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与花豹对峙间,在脑海里翻着系统商城,“我需要一种毒药……” 赫连祁养得这只花豹可以凶残,但不能对着她。 平常她用各种方式讨好花豹都失败了,这畜生既然养不熟,那就毒死好了。 只是一般的毒药是喂不到警惕高的花豹嘴里的,所以宋凝霜想开挂找一种能让花豹愿意吃下,并且还不被查到死因的毒药。 * 赫连祁独自一人靠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的是一方白色帕子。 那上面绽放着一朵暗色红梅,是当年新婚夜容嫣的落红。 这些年里赫连祁随身携带着,经常拿来用。 此刻他紧实的腹肌弓起,起伏着,因为出了汗而油光发亮,显得又欲又性感,手上越来越快,脑海里闪过的是容嫣的那张脸和一颦一笑。 尤其是她在他身下时的娇吟,致使他刚毅面容上的沉迷之色越多越浓郁,喘息也更加粗重。 然而他突然想到了摄政王府的那场大火和风行云的调查结果:容嫣在跟在他成婚前就和赫连墨暗通款曲,根本看不上他这个居于帝王之下的摄政王。 她要做整个大祁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的皇后! 于是容嫣和赫连墨联合,等他被赫连墨的一道圣旨派去抵御外敌后,容嫣在某个晚上给全府下了蒙汗药。 一批死士悄然潜入摄政王府,一夜之间屠尽府内上下四百多口人,连他好不容易保下来没有给祁惠帝陪葬的母妃也在内。 那么多人,都是在昏睡中被杀。 哪怕有睁开眼的,也在被放的一场大火里,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或好友同僚化为灰烬,无力挣扎。 唯独容嫣一人安然无恙,刚入宫就被封为继后,皇宫举行封后大典的那日,他在安葬至亲……这种种,容嫣刚入宫时就对他承认了。 他一直存有怀疑,以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容嫣是有苦衷的。 但后来容嫣联合赫连墨对他的种种迫害,让他明白了自己的自欺欺人。 就在前几天,容嫣如一个胜利者那般猖狂地大笑着,问他她害死了他的母妃、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人,他却还对她种情蛊,求她的爱,在她身上神魂颠倒,他对自己的母妃和那四百多个亡魂就没有半分的愧疚吗? 他没有罪恶感吗? 赫连祁双目猩红,陷在阴影里的面容上是恨、是愧疚、也是罪恶和孽,他试图去压制性欲和对容嫣的感情,却适得其反,在这一刻根本无法抑制,一瞬间全都倾泻而出。 他额角上的青筋凸起颤动,整个空间里只剩自己的喘息,那一刻无比快意,甚至在低吼着嫣嫣。 赫连祁松开手看着一片浓稠的手帕,久久无法从那种感觉里回过神。 等到意识过来自己想着那张脸、想着那个心如蛇蝎的前妻那天的羞辱和嘲笑,却还拿着有前妻落红的帕子自\/度高潮,赫连祁恶心透了这样的自己。 她是他的杀母仇人,跟他成亲是为了帮助赫连墨夺权,到现在她对他也还是只有利用。 他却和苏婉儿等女人做戏,想让容嫣难过心痛,以此来报复容嫣,让他自己畅快。 可容嫣根本不在乎,显得他多幼稚又可笑。 他因为容嫣不爱他,就给容嫣种蛊,他在求一个跟他有血海深仇的女人的爱啊。 如容嫣所说,他怎么对得起母妃和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的在天之灵?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应该跪在母妃的牌位前忏悔,怎么能想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而高潮呢? 寒风呼啸,雪花打着旋从没关上的窗户处灌进来,吹得赫连祁墨发飞扬,衬得那面容似疯似魔。 随着“砰”一声,床榻被他一掌劈成两半。 赫连祁仍然觉得不够,“噼里啪啦”毁坏了卧房里的诸多物品。 他紧攥的拳头上一片鲜血淋漓,听到敲门声时才停下来,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砸落,喘着粗气。 赫连祁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会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于是竭力压着胸腔里翻涌的毁天灭地的情绪,哑声回应,“进来。” 第31章 雪夜,被帝师搂住了腰 宋凝霜没有那么多积分购买系统推荐的那种毒药,只能兑换了便宜的,让绝影一闻就昏迷过去了。 她端着茶进来时,赫连祁已经坐在了外间,衣衫整齐状态正常,除了墨眸还泛着淡淡的血丝,看不出他刚刚失控的样子。 “王爷,这是我亲手调配的花茶,有很好的清心凝神效果。”宋凝霜捧了茶给赫连祁。 赫连祁是相信宋凝霜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接过来低垂着眼慢慢品着,很香醇且有丝丝甜味,喝完后赫连祁就觉得满身的暴戾和窒闷渐渐消散,整个人都舒畅了很多。 “茶很好,往后时常泡给本王。”赫连祁放回茶盏抬眼,才注意到宋凝霜竟然换上了女装。 她的女装丰韵娉婷,明媚又娇艳,尤其发间插的那支缠花竹叶簪。 赫连祁深邃的眸凝滞,情难自禁抬起手抚了过去,指尖全是眷恋,情蛊作用下宋凝霜的一张脸自动换成了容嫣的。 前一秒还恶心自己对着前妻落红的帕子高潮到不行,满心罪恶感的男人,却转瞬在这一刻失神。 “王爷……”赫连祁的手移到宋凝霜的后颈,用着力把人压向他时,宋凝霜感受他手指上的热度,薄茧擦过她娇嫩的肌肤带起一阵刺激颤栗。 宋凝霜欲拒还迎着,向赫连祁怀里靠了过去。 女人攻略一个男人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当然是利用身体。 虽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宋凝霜很介意赫连祁是三妻四妾的种马,但时代如此,她只能说服自己接受。 等以后她做了女帝,会养无数男宠,反过来让赫连祁成为其中一个,让赫连祁整日跟其他男人们争宠,漫漫长夜满心期待又煎熬地等着她的宠幸。 她想在赫连祁身上玩什么,让赫连祁如何服侍都可以……宋凝霜脑海里闪过种种限制级画面,顿时春情泛滥身子都热了起来,主动抬起双臂,去抱赫连祁的脖子。 * 大雪连续下了两天,整个皇城银装素裹,天空放晴后,赤红的晚霞与白雪交相辉映,分外妖娆。 容嫣依旧叫了赫连逸和沈瑾书陪自己用晚膳,期间李育泉进来行了礼,欲言又止。 “朕回去继续读书了。”赫连逸见状,回了自己宫里。 容嫣没让沈瑾书回避,李育泉便低声汇报,“太后娘娘,苏侍妾那边来了消息,就在一刻钟前,她小产了。” “怎么回事?”因为沈瑾书在,容嫣面上诧异地问。 但实际上那堕胎药是她命人送过去的。 苏婉儿对她的用处很大,她不能让身为奸细的苏婉儿生下赫连祁的孩子。 然而李育泉带来的真相,出乎容嫣的意料,“苏侍妾说就在半个时辰前,最近最受摄政王宠爱那个叫宋赢的随从,端了一碗堕胎药给她,宋赢称是听从摄政王的指令办事的,是摄政王要苏侍妾流了这个孩子。” “苏侍妾不相信,哭喊着要见摄政王,宋赢直接让人按住了苏侍妾,在苏侍妾的挣扎中把堕胎药给灌到了肚子里,赶来的大夫没保住苏侍妾近五个月大的孩子,而且苏侍妾这个母亲差点也没命了,被大夫诊断怕是日后都无法再怀孕了。” 容嫣的脸色很难看,为了不给苏婉儿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堕胎药三个月前她就让人送过去了。 但苏婉儿到底还是生了贪念,拖到孩子五个月大都没喝那药,结果却被宋凝霜害了。 而沈瑾书俊雅的面上一片平静,深知赫连祁那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所以对于赫连祁杀了自己亲生骨肉这种事,并不意外,没想评头论足。 李育泉却又低声道:“但苏侍妾说那堕胎药不是摄政王赐的。” “摄政王很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每天都会去看她,还让华神医留在府中负责他的第一个孩子,从地位身份到钱财赏赐,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了。” “甚至这段时间摄政王为了让苏侍妾心情愉悦,他和苏太师之间也相处得很融洽……基于此,苏侍妾不相信那药是摄政王赐的,她怀疑是宋赢擅自做主。” 李育泉是个人精,因为沈瑾书在场,他并不说苏婉儿是容嫣的人,“苏侍妾请太后娘娘你看在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沈瑾书听到这里皱起眉,语气也很冷,“宋公子是摄政王的随从,就算摄政王再宠他,他一个外男怎么管到摄政王的后院之事了?” “是啊。”容嫣艳丽的眉眼间,覆着一层冰霜和讥诮。 沈瑾书没看出来宋凝霜是女扮男装,但赫连祁应该早就知道了。 虽然有些剧情被她改变了,这一世因为赫连祁没坐上皇位,宋凝霜也就没被封为皇后,但赫连祁和宋凝霜两人还是命中注定般,有了一段救命之恩的牵扯。 恐怕现在赫连祁对宋凝霜的好感值已经很高了,他与宋凝霜朝夕相处,加上宋凝霜那么主动的攻略他,容嫣猜测两人可能有了鱼水之欢。 在宋凝霜的时代是一夫一妻制,宋凝霜接受不了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 苏婉儿有名分,在王府的地位仅次于赫连祁之下,日后若是生下了赫连祁的第一个孩子,母凭子贵,宋凝霜怕苏婉儿成了正妃,所以她对五个月身孕的苏婉儿下手了。 毕竟在前世宋凝霜当皇后时,可是害得赫连祁一个子嗣都没能活下来。 “宋公子和苏侍妾都受摄政王宠爱,便存在着竞争关系,她和苏侍妾不对付,怕日后苏侍妾母凭子贵被抬为正妃,她就遭殃了,所以先下手为强。”容嫣应着沈瑾书,拢紧了腕上的手串。 宋凝霜不该动她的人! “但再怎么不对付,宋赢一个男人怎么能用那般阴毒的手段,害得一个女人失去孩子不说,更是这辈子都做不成母亲了!”沈瑾书对宋凝霜的印象本来就不好,此刻听了这些,性情温和如他,那疏朗俊逸的面上带上厌恶和怒气。 容嫣站起来,“苏侍妾既然求到了哀家面前,哀家自然要过去替她主持公道。” 迎雪拿了披风。 沈瑾书看着容嫣被系上火红色的披风,那兜帽有一圈白狐的毛,把她一张脸衬得越发绝艳,行走间披风扬起弧度,风姿绰约又飘逸轻盈,当真是摄人心魄。 沈瑾书看了好几眼,又连忙低头遮住眸里的情愫,“臣觉得苏侍妾不去求自己孩子的父亲、摄政王,却费心思递了消息给太后娘娘你,便说明苏侍妾知道宋赢被摄政王偏爱,摄政王一定会护着宋赢。” “哀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即便是哀家去了,宋赢由摄政王护着,哀家也奈何不了她,但哀家不得不去,哪怕是看看婉儿也好。”从上次的试探容嫣就确定了,宋凝霜在赫连祁心中占的分量。 别说没了孩子失去了生育能力,怕是就算宋凝霜杀了苏婉儿,赫连祁都不会责罚宋凝霜,是他的偏爱给了宋凝霜公然害人横行王府的胆子。 沈瑾书跟着容嫣出了长乐宫,迎面便是冬日如刀凛冽的寒风,宫人提着的宫灯都在晃动着,明灭的火光照着两人,鞋子踩在宫道上发出“咯吱”声响。 沈瑾书顶着风,额前几缕墨发拂起,显得那若隐若现的脸越发俊雅飘逸。 在长而暗的宫道上,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为容嫣遮挡住寒意,手臂呈现半伸出去护着容嫣的姿态。 沈瑾书的嗓音在幽冷的冬夜里听起来沉稳温润,令人安心,“朝中还有几个臣子无辜牵连到了对摄政王的刺杀中,到现在他们和照顾皇上的那些宫人们,还在牢狱里受着重刑。” “既然摄政王那么宠爱宋赢,臣有一计,借着苏侍妾被宋赢害得小产一事,可以从摄政王手中救下保皇派的一众人……” 片刻后,容嫣听完沈瑾书的话,挑了挑眉,向来冷淡的眼角难得扬起弧度,“哀家正有此意,跟帝师真是不谋而合。” 她不如往日的庄重静如止水,语气也是欣喜的,整个人都在这一刻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沈瑾书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她本应该就是这样恣意又明媚的,要一直笑才好。 沈瑾书目光渐渐深起来,心里在想对比起“不谋而合”,他更愿用“心有灵犀”一词来形容。 沈瑾书人高腿长,虽刻意放慢了步伐跟在容嫣身后,但不知觉间他和容嫣就并肩而行了。 宫人们在后面看到容嫣并未斥责,他们便规矩地跟在后面,只觉得那都披着披风的一男一女、一温雅高瘦一绝艳貌美,在宫墙下的冰天雪地并肩的画面,从身形的相差到气度,竟有相配之感。 不知道是“乐极生悲”,还是天寒地冻路实在太滑了,在转过一条宫道时,容嫣忽然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太后娘娘当心。”沈瑾书那始终守护的姿态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伸出修长的手臂及时搂住了容嫣的腰。 宫人们惊得一身冷汗,见容嫣站稳全都松了一口气,继而跪下来请罪。 “哀家无碍,快起来吧,地上都是冰雪,往后这种情况不用跪,免得膝盖落下了什么毛病。”容嫣虽然不平易近人,但对宫人们很好,说着这话时,沈瑾书那大手还是紧贴在她的后腰上。 第32章 给穿越女教训 即便隔着厚宫装,容嫣也能感觉到那掌心散发的热度,并且很有力量,能托住她整个身子。 沈瑾书一时没有松开容嫣,女子的腰肢曼妙不盈一握,那种过分美好的触感震慑心魂,让沈瑾书留恋沉溺,手臂越收越紧,想把人抱到怀里来。 四周的宫灯明亮,给氛围添上旖旎,容嫣和沈瑾书都感觉到了。 最终容嫣先开口提醒,“帝师?” 沈瑾书这才回过神,慌忙收回手,因自己心里的贪念而羞愧,耳根都是红的,垂着眼不敢去看容嫣。 容嫣倒是神情自若的,仿佛只是被宫人扶了一下,提着披风下摆,便坐上了马车。 沈瑾书被安排在后面一辆马车,端坐着,展开刚刚那只握着容嫣腰的手掌。 明明只是那么短暂的时间,她身上的幽香却沾染到了他的掌心里,在这一刻的封闭空间里,直入肺腑。 沈瑾书闭上眼,收拢掌心试图握住那抹幽香。 阴影里他疏俊的脸上是克制隐忍,竭力压抑着那不该对当今太后娘娘产生的情愫。 容嫣带着沈瑾书和一众宫人以及暗处的护卫们,到达摄政王府后,大门打开。 不出意料赫连祁是不可能出来迎接任何人的,宋凝霜上前行了礼,“不知太后娘娘突然前来所为何事?摄政王已经歇息了,在下来招待太后娘娘。” 赫连祁的人都会仗着他的势,对容嫣这个太后娘娘不恭敬,甚至是羞辱。 但谁都没像宋凝霜这样,虽然在行礼,却一副鄙夷不屑,仿佛她才是赫连祁的正宫,容嫣不过是泄欲工具的架势。 容嫣知自己和幼帝是被赫连祁掌控的傀儡,平常不跟赫连祁一派的人计较,此刻她却忽然抬手掐住宋凝霜的下巴,尖锐细长的指套刮到宋凝霜娇嫩雪白的脸上,低声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哀家还以为你是多至大至刚胸有沟壑之人,但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被赫连祁宠幸了几次,就迫不及待地挑衅她这个太后娘娘,不知道宋凝霜是仗着自己有光环不怕死,还是觉得她这个太后是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 宋凝霜来到这里还没有受过如此屈辱,尤其是成了赫连祁身边最受宠的人后。 别说在王府她相当于半个主子,就是平常那些文武百官,现在对她都是恭敬讨好的。 她从来没有把容嫣当成太后,反而觉得容嫣这个赫连祁的泄欲工具,连青楼的女子都不如,因此被这样的女人掐住下巴,让她无比愤怒。 于是宋凝霜挣脱掉容嫣的手,反过来紧攥住容嫣的腕骨,一身傲气对容嫣道:“不知在下哪里惹得太后娘娘不悦,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宋凝霜觉得自己气场全开,不畏权势欺压又帅又飒,简直是这封建时代抗争皇权的标杆人物,不仅会引得在场下人们的追捧,而且会让性情高洁淡泊名利的沈瑾书深深迷恋上,这回好感度该给她飙升上去了吧? 谁知下一秒,就听到了系统提示沈瑾书对她的好感度直降到负50%,宋凝霜顿时一僵。 与此同时,沈瑾书比迎雪几个宫人更快一步上前,高瘦的身躯如山般笼罩住宋凝霜的一瞬,那手也抓住了宋凝霜的手腕。 即便没有武功在身,但作为一个男人,只听“咔嚓”一声,沈瑾书还是轻而易举拧断了宋凝霜的手腕,那俊雅的眉目冰寒,冷声呵斥,“松开!” 宋凝霜的手腕失去力气,放开了容嫣,巨疼中惊叫着捧住自己被折断的手腕,眼泪汹涌而出,忍不住大骂沈瑾书,“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明明是容太后无故对我动手!” “她是太后娘娘,就算没有任何理由砍了你的头,那也是应当的。”沈瑾书广袖一甩,一手负于背后,修长的身躯挡在容嫣面前。 寒风吹起他的外袍和墨发,整个人那么俊逸沉稳,给人莫大的安心感。 沈瑾书俯视着被下人扶住的宋凝霜,嗓音低沉有气势,“何况刚刚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是你仗着自己是摄政王面前的红人,先对太后娘娘不敬,你犯得是株连九族之罪。” “太后娘娘却仁慈只斥责了你几句,你何来的胆子对太后娘娘动手?李育泉,把她的另一只手也卸了,掌她嘴一百下!” 王总管带着下人们跪了一地。 宋凝霜见状往后退着,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惊慌,躲闪着上前的李育泉,喊叫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你们若是敢动手,等会儿摄政王来了,房承明便是你们的下场!” 李育泉对容嫣忠心耿耿,还真不怕赫连祁找他算账,带着几个宫人去抓宋凝霜。 只是宋凝霜很灵活地躲闪着,还真没让李育泉抓到她,反而一时间闹得王府大门口鸡飞狗跳的。 “好了。”容嫣适时制止了李育泉等人,瞥过去一眼淡淡道:“哀家今晚前来是看苏侍妾的,就不跟一个随从计较了,进去吧,宋赢你这个奴才跟在哀家身边伺候。” “是。”宋凝霜得到教训后学乖了,托着自己的手腕,强忍着疼痛和眼泪,躬身跟着容嫣,用眼神示意王总管去请赫连祁。 赫连祁当然知道容嫣来了,他是不可能亲自招待的,但她受伤了,赫连祁肯定会出来为她讨回来,到时她就托着这断手当证据。 容嫣来到苏婉儿的院子后,让沈瑾书和宋凝霜几个外男等候着,她带着迎雪进了苏婉儿的卧房。 浓郁的草药味夹杂着尚未消散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容嫣抬手制止了床上要起身的苏婉儿行礼,坐到软凳上。 “太后娘娘,你一定要给妾做主……”苏婉儿虚弱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眼眶哭得红肿,见到容嫣后又泪如雨下,悲痛欲绝泣不成声地哀求着。 容嫣拿出手帕给苏婉儿擦了擦泪,面上却很冷淡,“当初哀家命人用毒药控制你们几人,你每月都会发作,需服用解药,这种情况下就算怀了身孕,那胎儿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也会先天残疾,所以这孩子没了便没了吧。” 苏婉儿的哭泣一顿,瞪大一双被泪水洗涤得格外清透明亮的眼看着容嫣,“太后娘娘?” “不过这公道哀家是一定会为你讨回来的。”容嫣话锋一转,问苏婉儿,“宋赢她如何受摄政王宠爱,那都是一个外男,你一个后院侍妾,是如何跟她结下仇怨的?” “她根本就不是男人,她是女人扮成了男儿身!”苏婉儿提起这点就激动起来,好像这是个惊天之密,目光里迸发出愤怒和恨意来,紧攥着手对容嫣道。 “半个月前的晚上,妾想给王爷过目王府这个月开支用度的账本,但刚到沧澜院就撞见了穿着一身罗裙从王爷卧房里出来的宋赢,当时她那状态分明就是被王爷宠幸过了,并且妾进去后也问了王爷,要不要给宋赢一个名分,王爷说不必,就让宋赢还是以男儿身留在他身边……” “后来的这几天,王爷就像被那宋赢下了迷魂药似的,不仅时刻让宋赢伴其左右,而且还屏退了其他人,可想而知宋赢那个狐媚子勾着王爷在做什么。”苏婉儿边说,边觑着容嫣这个赫连祁的前妻的神色。 她背着光而坐,脸处在阴影里,并没有什么情绪,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苏婉儿继续道:“往日摄政王对我们这些侍妾都是雨露均沾,但自从宋赢被宠幸后,摄政王除了会来看妾肚子里的孩子,其他侍妾的院子他一次都没再去过,那些侍妾们都到妾面前来哭。” “妾也嫉妒宋赢如此受宠,于是妾就安排了自己的护卫去玷污宋赢,谁知宋赢好像提前知道了,反过来让人抓住了妾的护卫,并在此之前请来摄政王在暗中看到了一切。” “因此妾被摄政王降了位份,罚了禁足,然后今晚宋赢就带着人,把堕胎药灌给了妾……” 容嫣沉默地听完,心里在想果然赫连祁后院女人们的争宠很精彩。 而他今天护这个,明天为那个撑腰讨公道,也的确很忙。 “哀家知道了,哀家现在就去找摄政王。”容嫣起身,示意迎雪把带来的补品和各种贵重赏赐交给苏婉儿的婢女,温和地告诫了苏婉儿一句。 “往后你不要招惹宋赢,你不是她的对手。” 宋凝霜自身虽然不是能成大事之人,但她有系统那个强大的挂在,并且攻略的那些名臣贤士们,都是她的靠山。 现在她把赫连祁的好感值拉上去了,赫连祁只会一心护着她,苏婉儿她们跟宋凝霜争宠,下场会很惨。 苏婉儿的婢女恭送容嫣离开后,返回来看到苏婉儿从床上坐了起来,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虚弱,那凄楚悲痛的面上被阴冷取代。 婢女掀开被子,收起染上动物血的衣衫,看了一眼外面,有些担忧地低声道:“主子,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我们在利用她除掉宋赢……” “她不可能事事都洞察秋毫。”苏婉儿靠在那里,合眼淡淡道。 她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被赫连祁宠幸过,怎么可能怀了身孕? 但除了赫连祁,容嫣和宋赢以及其他所有人,都以为她怀了赫连祁的第一个孩子。 她陷害宋赢不成,反过来被宋赢灌了堕胎药,偏偏赫连祁还护着宋赢,所以她只能利用容嫣除掉宋赢。 * 容嫣这次没让沈瑾书等人跟着,询问后得知赫连祁在新建的家庙里。 那是供赫连祁的母妃白洛薇的牌位之处,容嫣过去前,脱掉了身上大红色的披风。 第33章 在家庙里,被她勾得神魂颠倒 外面没人守着,容嫣进去后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背对着门站在那里,面前是白洛薇的牌位和正燃着的三炷香。 烟雾缭绕在他周身,面上的神色看不真切,唯有散发出来的气息是肃穆又冰冷的。 容嫣看到后墙挂着的白洛薇的画像时,心里的悲痛汹涌而来,眸底一片酸涩湿润。 但很快,在她站到赫连祁身侧后,她唇畔勾起一抹嘲笑,“真让哀家说对了,摄政王每次跟哀家这个杀母仇人欢好后,都会来你母妃的牌位前忏悔,但这样就能减轻你的罪孽了吗?” “赫连祁,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母妃只会死不瞑目,要化成厉鬼索你这个不孝子的……” 容嫣话没说完,纤细的后颈就被赫连祁掐住,紧接着脆弱的膝盖也被赫连祁抬起的脚狠狠一踹。 她痛吟一声,“扑通”就重重地跪在了白洛薇的牌位和画像前。 男人阴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应该给母妃赎罪的不是本王,而是你这个罪魁祸首。” 容嫣强忍着疼痛,支撑着要站起来,却被赫连祁抬起的脚用力踩在肩膀上,致使她整个人身子一塌,又狼狈屈辱地摔趴在地上。 “哀家不觉得自己有罪,何来的赎罪一说?”容嫣跪在那里,不断在赫连祁脚下挣扎,次次摔趴下去,又挺直脊背。 说着这话时她转了过来,一手抚着赫连祁的腿,另一手抬起勾到了赫连祁的腰带上 “容嫣!”赫连祁在容嫣一系列的撩拨中,俯身抓住了容嫣的头发,迫使容嫣抬起脸仰视他,他眼中有震惊和恼恨。 “你到底清楚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你在这种地方发骚,在这里勾引本王!” 容嫣感觉自己的头皮都不是自己的了,眼里的泪漫上来,仰望着赫连祁时,更显楚楚引起怜爱。 但她那话语却狂妄,满含鄙夷讽刺,“哀家知道这是供奉你母妃牌位之处,但恐怕摄政王不知道吧?” “要不然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起那么大的反应呢?”容嫣的手伸过去,“这状态,摄政王很想吧?刚好哀家也旷了几日了,今晚来便是找摄政王解决需求的……” 容嫣脱了外衣,里面穿得竟然是一套情趣衣:两片飘袖、桃心肚兜,分片裙,往下……。 那火红的颜色在光线昏暗的大殿里极为艳丽,露出来的肌肤白得泛光。 她的身子与这肃穆之地形成了巨大反差,便显得特别香艳诱惑,令人血脉喷张,带来一种挑战世俗想来一场禁忌云雨之感。 这一刻,赫连祁后悔给自己和容嫣种了情蛊。 因为这蛊就算没有丝毫撩拨,都会让双方有强烈的需求,何况容嫣今晚有备而来,这般引诱他。 赫连祁只觉得全身的火都烧了起来,紧盯着容嫣的双眸甚至泛起了赤红的光,手下越发用力拽着容嫣的头发,嗓音沙哑,难以控制地喘息,“身为一个王朝的太后娘娘,却穿得如风尘女子,你怎么这么浪荡呢?” “你是和沈瑾书一起来的吧?外面是庄重的宫装,里面却这样,不知你对着沈瑾书是如何的心境。” 容嫣攀附着赫连祁站起来,凑过去亲吻他滚动着、挺立性感的喉结,气质是淡漠高华的,但因那一身衣物,让她又纯又欲,魅惑至极,“摄政王是在吃醋吗?” 赫连祁岿然不动,身体滚烫发胀,俊美的面上却冷静到可怕,大手掐着容嫣的后颈,垂眼看她脸色青紫呼吸困难,他嗤笑反问:“你配吗?” “本王记得半个月前太后娘娘还在说恶心本王,跟本王做这种事你会吐,怎么,现在是为了什么这般发骚?” 容嫣感觉到自己在濒临死亡时,赫连祁的手松开了。 她得以大口喘气,但还没完全缓过来,下一秒那手又掐到她的脖颈上。 他好像猛兽抓到羔羊后,在玩一场进食前的游戏,极为享受这种她在他的凌虐中挣扎的快感。 容嫣抓住赫连祁的手腕,窒息疼痛之下艰难发声,“哀家的确恶心摄政王,但谁让哀家被摄政王种了蛊呢?不过哀家心里依然是爱赫连墨的,只是在身体上背叛了他,他应该也会谅解哀家,希望哀家身心愉悦……” “那你们的爱情可真是伟大。”赫连祁的语气嘲讽至极,忽然用力甩开容嫣,居高临下地看着人趴倒在自己脚边的地上,他眼里的阴翳浓郁。 “但是本王恶心你这肮脏下贱的身子,且本王已有所爱了,本王不会像你这样背叛自己的爱人霜儿。” 容嫣僵了一瞬,随即摇头,“哀家不信。子母蛊是相互感应的,母蛊在你体内,你跟哀家一样,若是跟旁人发生关系,你会爆体而亡。” “呵,天真。”赫连祁不以为意,目光紧锁着容嫣,不放过她的任何反应,“本王种的是高级蛊,自己培育出来的,这蛊只是用来控制你不能跟其他男人交欢,对本王不起作用。” 容嫣猛地抬头看向赫连祁,睁大的瞳孔剧烈颤动,整个人如坠冰窟,颤声问:“所以苏婉儿说得是真的,你真的宠幸了宋凝霜?” 为什么是宋凝霜呢,为什么偏偏是她?! 容嫣闭上眼,心里一阵一阵的绝望袭来。 这意味着她根本无法改变前世,赫连祁依旧会跟前世一样篡位,封宋凝霜为皇后,然后杀了赫连逸,将自己打下的天下拱手送给宋凝霜。 赫连祁看到容嫣的反应,心里忽然感到舒畅和快意。 这半年来他侵占、羞辱、凌虐折磨容嫣,也故意和苏婉儿她们演戏,甚至几次动手杀她的儿子……他用各种方式报复背叛自己、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前妻。 容嫣哭泣、哀求、示弱,讨好取悦他,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她。 她的深情和软弱都是伪装出来的,实际上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全是她的手段。 所以他不仅没有感到丝毫报复的快感,反而自己被容嫣折磨得更痛更怒,几次都剧毒发作吐血,险些走火入魔。 唯有在这一刻。 他骗她他宠幸了宋凝霜,她不似往常那样平静了,她开始慌了吗? 容嫣确实慌了,艰难地爬起来后整个身子缠上赫连祁,把赫连祁推到一旁的柱子上,“哀家偏要勾引你,你若是有定力,就不要有那么大的反应。” “摄政王,一辈子只睡一个女人,只忠诚一个女人多无趣?你要有不同的体验,你再试试哀家,然后告诉哀家,哀家和你所爱的霜儿,哪个更让你舒坦?” “摄政王……”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邀请赫连祁。 赫连祁抓着容嫣的肩,被引诱得完全失了理智。 哪怕这是在供奉母妃牌位的大殿里,这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也那么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刚毅的面容在此过程里都有些狰狞可怖了,嗓音低哑如吼,“妖精、狐媚子……” 两人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在家庙肃穆的氛围中,那画面尤其活色生香,反差感更显激情,令人亢奋。 赫连祁确实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掐着容嫣的脖颈,在她快窒息时又放开,过了片刻再掐上去……如此反复地凌虐,在这种方式里寻求到了别样的刺激。 “就喜欢男人这样对你是不是?穿成这样,你也是这样勾引赫连墨的吗?本王和他比谁更厉害?嗯?嗯!………” 到后来赫连祁陷入了这场在禁忌之地的欢好中,在供奉白洛薇牌位的案台上,他心里的罪恶感被无限放大,忏悔着。 然而那一刻他却紧紧抱着容嫣,释\/放,这样恶毒心如蛇蝎的女人,竟然让他动情动得厉害。 案台上供奉的牌位“砰”一下重重砸落在地上,赫连祁看过去,脸色变得冰冷阴郁,他竟然在用这种方式忏悔。 他不仅对着母妃的牌位毫无敬重之意,反而如此侮辱践踏,还在供奉母妃牌位的大殿各处,在杀母仇人身上不断失魂。 他是在赎罪吗? 不是。 他已经是罪恶本身了,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一身罪孽了。 赫连祁用力闭了闭眼,声音仿佛从地狱而来,“容嫣,你欠本王的,你就该承受本王的摧毁和报复,现在更是你将本王拉入了这罪恶的深渊,那你便跟本王一起呆在深渊里,这辈子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第34章 他们闯进来了! 容嫣也在看白洛薇的牌位,目光里是什么情绪只有她自己清楚,反正过了一会儿回身仰视赫连祁时,就只剩下媚惑和引诱了,“好啊。” “其实摄政王早该这么做了,早在你在哀家的身子里神魂颠倒时,你就对不起你那被哀家害死的母妃和摄政王府四百多冤魂了,所以啊,就不要再自欺欺人地赎罪了。” “宫廷寂寞,这一生的漫漫长夜太难捱了,哀家需要男人的抚慰……” “摄者王,再来一次吧!哀家还没满足,你应该也是一样吧?” 赫连祁把容嫣抱起来,整个身子托在他的臂弯上时,仿佛他才是被容嫣下了蛊的那个。 他双目猩红如兽,脖颈青筋暴起,那腹肌蓬勃滚烫,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要着她。 * 沈瑾书被王总管请到正厅里用茶。 宋凝霜没等到赫连祁,觉得自己的手要是不及时医治,恐怕就真的废了,所以她叫了华良善来给她接骨。 华良善摸到宋凝霜的腕骨后,神情震惊,猛地抬头看向坐着的宋凝霜,“你……” “华神医只管给在下接骨便可,在下不怕疼的。”宋凝霜对华良善笑了笑,那眼神却是冷厉威胁的。 没想到这古代的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华良善这反应明显是通过摸骨和诊脉判断出了她是女儿身。 “是。”华良善什么都没说。 毕竟宋凝霜女扮男装跟他没有关系,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摄政王宠她,人人都讨好巴结她,他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接骨比断骨还疼,这期间宋凝霜硬是忍着没叫出来,安慰着自己等她攻略了沈瑾书,就狠狠虐沈瑾书,让沈瑾书追妻火葬场,哭着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原谅。 宋凝霜一手用力按在桌角上时,沈瑾书注意到她那后颈受伤了,渗出的鲜血浸湿了白纱布,便随意问了一句,“宋公子的脖子是怎么伤到的?” 呵,他明明是喜欢在乎她的,只是不自知罢了,宋凝霜额头上布满冷汗,好在接骨结束了。 她让人都出去了,“不小心伤到了。” 其实,是被赫连祁用那枚缠花竹叶簪子刺的。 “太后娘娘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跟摄政王谈什么。”宋凝霜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穿过大厅看着家庙的方向,意味深长道。 “在下觉得太后娘娘终究是女人,且是摄政王的皇嫂,她一个宫人都不带,这般跟摄政王独处,传出去后就不是名声尽毁那么简单了,她贵为太后娘娘,却与外男苟合,这是在祸乱后宫……” 沈瑾书听到一半便把茶盏重重地撂在案台上,冷声提醒,“宋公子,慎言!妄议天家之事,是诛九族的大罪。” 妈的这封建社会动不动就诛九族,她偏要杠到底了,宋凝霜捕捉到沈瑾书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刚压下去的怨怒又上来了,嘲讽道:“沈丞相怕是不知道吧?” “我们的太后娘娘是先帝的弟妻,容太后就是当年害得摄政王府四百多口人、葬身于火海的摄政王的王妃!” 沈瑾书平静的面色在这一刻满是震惊,瞳孔收缩,死死盯着宋凝霜,嗓音都颤了,“你说什么?” “你以为半年前摄政王发动宫变时,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为什么最后是赫连逸成了新帝?因为是容太后对摄政王献出了自己的身子。”宋凝霜看到沈瑾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终于有了扳回一局的快意,语气里满是羞辱鄙夷。 “我们的太后娘娘表面看起来高华庄重,其实私底下不过是为了儿子的皇位和自己的太后之位,而对着权臣出卖自己身体、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浪荡女人!她是摄政王的性奴,只要把摄政王服侍得舒服了,就能换来摄政王的垂怜,不然你以为有仇必报心狠手辣如摄政王,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过了安排刺杀行动的赫连逸?” “在下猜测她此刻正如往常那样,使尽浑身解数取悦摄政王,为的是让摄政王放了被抓起的那些臣子们。”宋凝霜很聪明,从系统那里得知了赫连祁和容嫣的感情纠葛,她就能猜到大概了。 “沈丞相若是不信,现在便跟在下一起去家庙看看,看看容太后是怎样用一副骚浪下贱的模样,服侍摄政王的!”宋凝霜不信容嫣和赫连祁在家庙里谈得是政务。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两人一定在里面当着赫连祁母妃的牌位,行云雨之事。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赫连祁抵抗不了勾引他的容嫣,那她今晚便从容嫣这里开刀,要所有人都看看当今太后娘娘做性奴的一面,要容嫣这个跟小叔子苟合的放荡女人被处以宫刑,赫连逸被废。 尤其要让沈瑾书亲眼目睹,到时容嫣在他心中高贵圣洁的形象崩塌了,他还会敬重容嫣、护着容嫣吗? 不会的。 他人品端正持重,道德感很强,只要他看清了容嫣的真实面目,他就会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她宋凝霜,反过来喜欢她,弥补她了。 宋凝霜走了出去。 而厅堂里的沈瑾书还坐在那里,明明不想相信宋凝霜的话,心里却乱成一团,控制不住那份怀疑,最终还是有些失神地跟在了宋凝霜身后。 宋凝霜一副捉奸在场的架势,让王总管把王府里包括风行云在内的护卫们,还有除了苏婉儿外的那二十多个侍妾,都叫过来跟着她一起去了家庙。 她以为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却忽略了那么大的动静,赫连祁一个习武之人有着绝佳的听力。 宋凝霜一群人离得还有百米远,赫连祁原本凶猛的动作就顿住了。 “怎么?”容嫣坐在赫连祁强健的臂弯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腿夹着他劲瘦的腰身,并没有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不过她猜也猜到了。 她故意撇开宋凝霜,让宋凝霜等着,就是料定了宋凝霜会带着沈瑾书等人来。 “是摄政王心爱的女人马上就要过来了,摄政王怕被她撞见了?”容嫣也紧张,但表面上却缠赫连祁缠得更深,交颈缠绵看起来宛如亲密恩爱的一对恋人,在他耳畔命令。 “不许停下来,哀家不想让摄政王爱别的女人,偏要让你的霜儿撞见,让她不要你了。” 赫连祁处在临界点,腰尾都在发麻了,那脸上却是一片郁色,冷嗤着回,“沈瑾书也来了,太后娘娘就不怕被他撞见你与本王这样后,他不再拜倒在太后娘娘的魅力下、忠诚于太后娘娘了吗?” “而且,被人撞见更严重的后果,你怕是做不了太后娘娘了,到时本王会废幼帝,自己登基。” “那的确不能冒这个险。”容嫣如今丝毫不掩饰自己护幼帝,爱权要一直当太后的野心,舔吮着赫连祁的喉结,两人的汗融合在一起,“既然哀家和摄政王都有所顾忌,那便停下来吧,要在他们进来之前遮掩好呢……” 不等容嫣说完,赫连祁便用力掐着她的腰。 毕竟箭在弦上,要是不发出去,他会爆炸。 这就导致耽误了时间,连容嫣都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开始催促赫连祁,“摄政王快点……” “本王告诫太后娘娘一句,在这种事上永远不要提与‘快’相关的词。”赫连祁让容嫣体会到了她这么说的后果。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继而是宋凝霜敲门的声响,“摄政王?太后娘娘?” 赫连祁静默不动,平常一张刚毅的脸在这时浸满欲望,死死抵在容嫣的肩上,喘息粗重,被容嫣咬得无法自控。 他如同野兽的低吼声响在容嫣耳畔,那么性感引起沉沦疯狂的一种声音,“本王的奴儿,怕吗?” “太后娘娘?”这次是沈瑾书在敲着大殿的门。 不过容嫣和赫连祁现在在内室,他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稍微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宋凝霜生怕再等下去给了容嫣整理一切逃跑的时间,她已经让人把后门堵住了,抬高声音说了一句在下进来了,便“砰”一下,用脚踹开大殿的门。 第35章 他没有宠幸旁的女人 然而大殿内的画面让宋凝霜的脸色僵住。 赫连祁和容嫣衣衫整洁地站在白洛薇的牌位前,正弯身把三炷香插入香炉中,丝毫没有前一秒还在颠鸾倒凤的迹象。 怎么会?宋凝霜瞪大眼。 赫连祁和容嫣又不会未卜先知,她带着人来,应该会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怎么可能做到遮掩好一切? 殿门打开的那一刻,沈瑾书是闭着眼不敢看的,听着满场的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才睁眼。 沈瑾书看到殿内容嫣正拜着白洛薇牌位的画面后,他全身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这才觉察到大冬天的,后背竟然爬满了冷汗。 赫连祁转过身时,王总管和风行云等一众人后知后觉地跪下来请罪,包括沈瑾书在内,唯有宋凝霜一人站在那里,尤其引人注目。 “这是怎么回事?”容嫣郑重地插好香,转过身的一瞬视线就落在了宋凝霜身上,当下便沉了眉眼。 “摄政王的随从好大的胆子,哀家在这里祭拜太妃,她竟然敢带着人踹门闯进来,此罪当杖毙,李育泉!” 这在古代的确是诛九族之罪,风行云一众人都胆战心惊,刚刚宋赢称摄政王遇到了危险,他们才快速赶来的,结果没想到竟然被宋赢坑了! 而赫连祁的那些侍妾们也颤抖不止,当然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跪在地上偷偷欣赏宋凝霜此刻的样子。 “摄政王,在下是敲了门的。”宋凝霜咬了咬牙跪下来,看着赫连祁时,那眼里全是哀求的泪,“但是里面一直没有回应,在下便以为摄政王旧疾犯了,生怕摄政王在里面昏厥了,所以不得已才踹门闯了进来,请摄政王恕罪!” “起来吧。”所有人都以为宋凝霜今晚在劫难逃了,赫连祁却朝走向宋凝霜的李育泉几人扫过去森冷的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地对容嫣道。 “她是担心本王,情有可原,太后娘娘便免了她的责罚,本王禁足她几日即可。” 容嫣心里冷笑,刚刚还在她身体里沉溺的男人,此刻却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赫连祁非要护着宋凝霜,她还真动不了宋凝霜。 不过,容嫣的目光在那美得各有千秋的二十多个侍妾身上扫过去,蹙眉问:“为何没看到苏侍妾?” “算下来苏侍妾的身孕也近五个月了,是因为身子不便,所以没来吗?” 内阁大学士的女儿郑清雅往前走了一步,对容嫣行礼后道:“回太后娘娘,苏姐姐前些日子犯了错,在被摄政王禁足期间,喝下了摄政王赐的堕胎药,她小产了,且日后都无法再生育,现在正在养身体,所以没来。” “竟然有这样的事。”容嫣脸色微变,看向赫连祁,语气带着斥责,“摄政王是皇室,子嗣贵重,苏侍妾犯了再大的错,摄政王也不应该牵连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赫连祁拧着长眉,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后院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在想容嫣这是算计哪一出,面无表情地应,“本王并没有命任何人给苏侍妾送去堕胎药。” 赫连祁这话一说出来,宋凝霜就知道要完。 果不其然,紧接着容嫣的质问传来,“那就是有人在谋害皇嗣了,郑侍妾,你来说说当时是谁领了摄政王的命令,把堕胎药强行灌给苏侍妾的?” 郑清雅看向站在最前面的宋凝霜,面上有些迟疑,却又在容嫣的视线压迫中,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宋凝霜,“是摄政王的贴身随从宋赢送去了那碗堕胎药,称是摄政王下达的命令,她强行给苏姐姐灌下了堕胎药,害死了苏姐姐肚子里近五个月大的胎儿不说,更让苏姐姐这辈子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太后娘娘,宋赢仗着背后有摄政王撑腰,便如此毒害苏姐姐,苏姐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求告无门。” “今晚太后娘娘在这里,妾代替苏姐姐请求太后娘娘,宋赢犯下的是谋害皇室血脉的大罪,求太后娘娘为苏姐姐主持公道!” “求太后娘娘为苏姐姐主持公道!”其他二十几个侍妾也都随着郑清雅一起跪了下来,高喊着要容嫣处罚宋凝霜。 宋凝霜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了,今晚容嫣就是冲着她来的。 容嫣这个前妻以为她被赫连祁宠幸了,看她成为了赫连祁身边的红人,嫉妒憎恨她,所以专门来这里以给苏婉儿讨回公道为由,治她的罪。 她明明都是前妻了,却还霸占着赫连祁,不许赫连祁宠爱别的女人,管赫连祁的内宅之事,真是够恶心人的! “摄政王,是苏侍妾设计在下在先,在下才报仇的。”宋凝霜跪在地上,喊着赫连祁辩解道。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伫立在容嫣身侧,垂着眼,俊容上一片阴霾,令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但至少并不是怒气。 宋凝霜便知道赫连祁不会跟她计较,她转向容嫣,出言嘲讽,“这是摄政王的内宅之事,太后娘娘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摄政王是皇室中人,他的内宅之事不算家事,他的子嗣更是关系到大祁皇室的血脉。”沈·护短·瑾书见容嫣被攻击,平常温和不与人争执的他,却当即开启能言善辩模式,冷着脸道。 “并且太后娘娘是摄政王的皇嫂,她过问摄政王和其子嗣之事,是理所理当的,倒是你宋赢,一个外男是出于什么心思和目的,去害摄政王内院的侍妾和其子嗣?” “我,我……”宋凝霜面对沈瑾书的步步紧逼,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女扮男装,被赫连祁宠幸了,出于嫉妒争宠才去害苏婉儿吧? 女扮男装接近当朝摄政王,还害了摄政王的子嗣,这罪名加起来更大,那还不如只担一个害皇嗣的罪名呢。 但宋凝霜怎么能甘心呢? 她对赫连祁的攻略才开始,还没有收揽沈瑾书等名臣贤士,在他们的辅佐下坐上女帝,收无数面首开后宫……这一切福利她都没享受到,怎么能在此刻就下线了? 并且,她更不甘心的是自己身为现代社会的女性,还带着系统开着挂,结果竟然败给了容嫣这个只会勾引男人的古代女人! “系统……”宋凝霜是真的怕了,哭着在心里喊系统,让系统想办法让她逃过一劫。 这种情况下就算赫连祁都护不了她了,除非赫连祁当场造反,但可能性几乎为0。 毕竟她还没把赫连祁的好感值拉满,这个时候赫连祁不会为了她,不惜在史书上留下被诟病的一笔,而造反。 系统:“我也没办法救你,只能给你屏蔽痛觉,让你没有疼痛地死去,不过你是天选之女,死了这一次,我们有无数读档重来的机会。” 读档重来?宋凝霜脸上的绝望和悲戚顿时一收,双眼迸发出光芒。 如果读档重来的话,原史书记载的,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到时赫连祁会在那场宫变里杀了赫连墨,毫不留恋地给容嫣这个前妻来个一箭穿心。 等他篡位成功后,她再攻略了赫连祁,就能坐享其成,让赫连祁把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她了啊。 宋凝霜不挣扎了,甚至觉得她要是死不了,那就继续作死,作到死为止。 现在的局势对她太不利了,她要死了读档重来,从开局就掌控一切。 “慢着。”然而赫连祁没有情绪起伏的制止声传来。 在所有人都看向他时,他示意王忠管去请苏婉儿来,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才注意到那上面容嫣的潮水。 赫连祁眯了眯眼,出了大殿后在奴仆搬来的椅子上坐下,云淡风轻地丢下一个惊雷,“本王从来没有碰过苏侍妾,她怎么可能会怀了本王的子嗣?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等苏侍妾来了,让自己的宫女对苏侍妾进行验身。” “什么?”容嫣料到赫连祁不舍得让宋凝霜死,但没想到赫连祁会用这种方法,一时怔楞地看向赫连祁。 他竟然从来没宠幸过苏婉儿吗? 那么当时在两仪殿他夜御四女,以及在幽州时,她近距离内听到的欢好的动静,都是赫连祁在做戏吗? 为什么? 苏婉儿很快就被请过来了,得知要被验身后,她反抗起来。 但最终还是被女护卫按住,而后赫连祁示意容嫣的宫女迎雪几人,去给苏婉儿验身。 很快迎雪脸色复杂地走出来,低声告诉容嫣结果:苏婉儿的守宫砂和那层代表着处子的膜全都在。 一时间容嫣脸色复杂,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其他人自然也不说话。 唯有宋凝霜,甩开李育泉几人的钳制,怒视着苏婉儿质问:“所以你根本没有怀了摄政王的孩子,你是在假孕争宠!” “既没有身孕,那碗落胎药对你就没有作用,你还有一罪是联合大夫制造小产的假象,欺骗摄政王和众人,你利用太后娘娘,你当摄政王和太后娘娘是傻子吗,会被你玩弄于股掌!” 苏婉儿跪在地上,绝望地闭眼,两串清泪滑落于白皙脱俗的脸庞,赫连祁的确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 当时在那场刺杀里她称自己怀有身孕,是在拖延时间,并暗示赫连祁不能轻易放弃了她,她想活下来。 本来安全回来后,她要制造自己小产的假象,但后院其他女人们的奉承讨好,以及怀了身孕给她带来的种种荣耀,甚至赫连祁都愿意陪着她做戏了,给了她那么大的恩宠,连她的家族都收益诸多……这种种。 苏婉儿彻底迷失了,想着赫连祁既然需要她,那么她便装到底,到时候瞒着众人抱养一个孩子来,她更能母凭子贵。 结果出现了意外,宋凝霜给她灌了堕胎药,她想借容嫣这把刀除掉宋凝霜……这一切。 苏婉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赫连祁为了护住宋凝霜,会选择弃了她这颗棋子。 他这是真的爱上了宋凝霜啊。 “太后娘娘,对不起。”苏婉儿这话没说出来,但看着容嫣的目光传递了她的道歉,然后哭诉着道。 “妾是犯了假孕争宠的罪没错,但宋赢给妾灌下堕胎药,致使妾终身不孕是真,妾愿意担下处罚,但也请太后娘娘和摄政王问罪宋赢!” 容嫣回过神,面上不再有情绪起伏,看向摄政王,“哀家觉得应当杖责宋赢一百,并逐出王府,从今往后再不能踏入上京半步,摄政王意下如何?” 宋凝霜狠狠盯着容嫣,她一个女的被杖责一百,那不就等同于要她的命吗? 她虽然想死了读档重来,但不能是败给了容嫣,被容嫣赐死! 所有人都看向赫连祁,一时间气氛颇有些紧张,令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36章 他真的很偏爱穿越女 “本王舍不得。”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赫连祁轻飘飘地抬起眼皮,睨向容嫣的目光里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冷冽。 “本王用被关在大狱中的那些人,来换太后娘娘免除对宋赢的处罚,太后娘娘满意了吗?” 容嫣对上赫连祁的逼视,便知道赫连祁这是看穿了她今晚非要找宋凝霜的麻烦,就是为了交换出狱中被关起来的臣子们。 “看来摄政王真的很偏爱宋赢这个奴才。”容嫣示意李育泉放了宋凝霜,从椅子上起身,没再说什么。 她在王总管带着人的恭送下,离开王府回宫。 只是马车刚行到一半,王府里便有消息传了过来:苏婉儿因假孕争宠而被赫连祁休弃,就在刚刚,苏婉儿被送回苏府。 其他侍妾们人人如履薄冰,但也都在琢磨赫连祁为什么假装宠幸苏婉儿。 并且他明知道苏婉儿没有身孕,却为什么仍然让苏婉儿母凭子贵,给了苏婉儿那么盛大的恩宠?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怕是只有赫连祁自己知道了,容嫣没兴趣琢磨赫连祁的心思。 她疲惫地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外面天寒地冻,又簌簌下起了大雪,容嫣这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在一条街上时命人停下马车。 后面的沈瑾书掀开马车帘子,看到容嫣往街东边的一处馄饨摊上走,他也下了马车。 沈瑾书快步追上容嫣后,在风雪中于容嫣背后俯身,把挂在臂弯上自己的披风拢到容嫣肩上。 “帝师?”容嫣刚刚让宫人先送沈瑾书回去,没想到沈瑾书会跟上来。 那带着他身上檀木和雪松气息的披风被拢到肩上时,她惊颤地回头,顿了一下才抬手自己系上披风带子。 沈瑾书从宫人手里接了伞,虽是撑在两人头顶,但大半都倾向容嫣。 他的外袍和墨发上落了白雪,随着容嫣一起走向馄饨摊,“臣也饿了,想跟太后娘娘一起吃碗馄饨。” 大多数时候,沈瑾书作为外臣都是不会直视容嫣这个太后的,此刻离得近了,他就在容嫣身后,垂眼时不刻意也看到了容嫣雪白的后颈。 忽然,沈瑾书的目光狠狠凝滞,“太后娘娘的脖子为什么青紫了?” 其实还有暗红色的暧昧痕迹。 沈瑾书握住伞柄的手蓦地收紧,耳边回响着宋赢的一番话,心绪剧烈翻涌。 “昨晚夜间不小心落枕了,让女医官给哀家拔了火罐,并且做了排湿气通气血的推拿。”容嫣被沈瑾书审视的面上毫无异色,抬手抚了抚脖颈,依然残留着被赫连祁掐的疼,喉咙也还是嘶哑艰涩的。 “是不是看起来很像掐的?推拿是有点疼,不过效果很好,哀家的落枕已经好了。” 沈瑾书连忙移开视线,记起当初在山洞里华良善也给他做了推拿。 他背上也确实全是可怖的青紫色,想到这点,脑海里便难免浮现出自己当时枕着太后娘娘的腿,被她抱在手臂里的场景。 沈瑾书一瞬间耳根发烫,喉结滚了滚,再不敢多观察容嫣一眼,“太后娘娘身体康健就好。” 坐下来等待馄饨的时间里,沈瑾书就在容嫣身侧,注意到容嫣揉了揉双手。 他竭力克制着才没有把那手握到自己掌心里,给她取暖,视线稍微别开,低沉询问:“苏太师的女儿是太后娘娘的人吗?” 容嫣知道瞒不过沈瑾书这般通达之人,干脆承认了,“她是哀家放到摄政王身边,监视摄政王的,但现在她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今晚她在拿太后娘娘当刀使,而我们用她小产一事,救出了被关在牢狱中的那些人,也算是她功过相抵了。”沈瑾书和容嫣在去摄政王府的路上,就计划好了利用苏婉儿小产一事找宋凝霜的麻烦。 他们料到赫连祁会护着宋凝霜,宋凝霜越是对赫连祁重要,那么他们换回被关在牢狱中,受着重刑的那些人的几率就越大。 结果是他们的目的达成了。 但赫连祁也没有如容嫣所期望的那样败得很惨,她没想到苏婉儿是假孕争宠,让赫连祁成功除掉了她安插在他身边的苏婉儿。 苏婉儿既没用了,那便让李育泉送去解药,给些补偿安抚苏太师。 这以后,她只能培养郑清雅。 “今晚臣亲眼所见,仍然不敢相信摄政王竟然会那般护着一个人。”沈瑾书在想赫连祁根本没有宠幸过苏婉儿,却那样偏爱宋赢一个男随从,他怕不是有龙阳之好吧? 容嫣不知沈瑾书的脑补,想知道沈瑾书如今对宋凝霜的好感值升到多高了,便试探着道:“宋赢此人的确有很大的本事,这些年摄政王为了篡位而招贤纳士,出现了宋赢这样的经世之才,摄政王便难免爱惜她一些,帝师你呢?” “宋赢发明了造福千秋万代百姓们的收割工具,且在学问和诗词方面的造诣很高,帝师对宋赢应该是难逢知己相见恨晚,钦佩又欣赏的吧?” 其实容嫣没说的是宋赢不仅会念诗,还会兵法,还能用后世人的谋略思想拯救万民于水火,治理国家,甚至宋赢还会制造炸药……这么厉害。 人都是慕强的。 尤其像赫连祁和沈瑾书这样的,他们孤独求败,碰上比自己更强的宋赢,爱上宋赢只是时间问题。 “掠儿不是太后娘娘你发明的吗?”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沈瑾书反问着容嫣时,注意到容嫣正撇着那漂浮在上面的葱花。 他便没先吃,放下调羹道:“造福大祁北方地区的人是太后娘娘,虽然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臣相信是宋赢盗用了太后娘娘的图纸,至于宋赢此人在学问上,臣承认她的确惊才绝艳,臣比不上她。” “但君子也,应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宋赢此人却心术不正,恶毒如蛇蝎,其格局胸襟甚至不如一个市井女子,那么她有再高的学问,也是让人所不耻的。” “摄政王重视她那样的经世之才也好,因为这样他就不需要臣了。”沈瑾书深深看着容嫣,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句句真挚。 “往后臣对幼帝和太后娘娘你更忠诚。” 这个回答让容嫣很意外,小口咬着馄饨,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一句,“那么帝师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要是知道沈瑾书的择偶标准,她就安排几个高门大族甚至皇室里的公主,跟沈瑾书接触。 到时沈瑾书有喜欢的女子了,就不会被宋凝霜攻略了。 沈瑾书并没有吃馄饨,在容嫣低头时,那目光才能肆意地看着容嫣,喉结滚动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自己喜欢什么性情的女子。 最终他低声,艰涩地说了一句,“臣没有择偶标准,而是那个女子是什么样的,臣便喜欢什么样的。” “往后在外不必称哀家为太后娘娘,沈帝师可以叫哀家的闺名。”容嫣抬眸看向沈瑾书时,沈瑾书眼里的灼热已经消散了。 “不可,那太僭越了。”沈瑾书放在袖子里的手攥紧,说完又后悔了,心里的贪念充斥着整个胸腔,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太后娘娘的闺名是什么?” “嫣。” “嗯。”嫣儿,沈瑾书在心里呢喃了一遍,又想起了今晚宋凝霜说得那番话。 赫连祁曾经的王妃是容阔的嫡长女,而太后娘娘也是容氏,太后娘娘和赫连祁的王妃有关系吗? 或者说真的如宋赢所言,太后娘娘其实就是赫连祁的前妻? 沈瑾书边想着,边把自己碗里没动过的馄饨挖给容嫣,一片葱花都不带,想得入神,所以这个动作他做出来很随意自然。 等他意识到,猛地抬头去看容嫣,就发现容嫣慢慢吃着他挖的馄饨。 她的脸被热气氤氲,整个人褪去了平日的庄重高华,生动娇美,融入了这人间烟火中。 后来沈瑾书总是会回想起这一个下雪夜,容嫣身上披着他的披风,长街上的雪纷纷扬扬,飘到棚子下两人的身上、发上时,沈瑾书只觉得这是他跟太后娘娘最亲密的一刻,亲密到让他的妄念越来越强烈,让他有了伸手去触碰她的勇气。 * “你胆子很大。”赫连祁坐在椅子上,与之前的走火入魔相反,经历过在家庙里一场禁忌激烈的欢好后,他浑身每一处都是舒爽的,在那过程里和现在结束了那么长时间后,都是一种几乎可以升天的蚀骨销魂感。 赫连祁发现一旦接受了和杀母仇人纠缠不清这件事,整个人的心境都平和下来了。 他一改近日来的颓丧,不再自我折磨自我厌弃,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姿态,垂眼俯视着跪在面前的宋凝霜,“说说吧,你带着那么多人闯到家庙里来,是要害本王,还是容太后?” “我并没有害人之心,我是为了摄政王你好。”赫连祁的气场太强了,哪怕是穿越来平均看不起这个封建社会所有人的宋凝霜,也不敢那么猖狂,揣摩着赫连祁的心思,斟酌着道。 “容太后当年背叛摄政王你,害了你的母妃和全家,她跟你有血海深仇,我只是希望摄政王不要被她迷惑了,她是在利用算计你,摄政王你应该做得是早日废幼帝,杀容太后,自己登基,大祁需要的是摄政王你这样雄韬伟略的君主……” 宋凝霜一番天花乱坠慷慨激昂的吹捧,简直把赫连祁说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降大任于他的天选之子,换成一般人早就飘飘然了。 但能让赫连祁飘飘然的,只有在跟容嫣作\/爱上,赫连祁没有情绪起伏地看着宋凝霜,“你知道得很多。” 他和容嫣的过往恩怨情仇,当然不是人尽皆知,宋凝霜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却一清二楚。 他让风行云查了好几次宋凝霜,结果都是宋凝霜出身农户经历平凡,没有奇遇,背后无高人和靠山,是大祁百姓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但越是这样,她的那几分本事,比如好像能未卜先知无所不通无一不知,越是让人怀疑。 赫连祁直觉宋凝霜身上有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让他觉得宋凝霜对他的价值很大,他可以利用宋凝霜做很多事情。 “今晚的事本王不跟你计较,只要你对本王还有用处,往后本王还会不惜代价护着你。” 宋凝霜闻言松了一口气,被允许站起来后,她以幕僚的立场劝谏着赫连祁,“摄政王,容太后不仅用身子诱惑你,为了让沈瑾书效忠于她儿子,她也在以美色诱惑沈瑾书,目前来看,沈瑾书已经被迷惑得快要倒戈了,我们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了。” 第37章 幼帝到底是不是摄政王的儿子 赫连祁捏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不动声色的,可仔细看那碧玉茶杯表面慢慢出现了裂缝,低垂的眉眼上一片阴翳,“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在身体上折磨凌虐容嫣,根本没有给容嫣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不说,反而她那种浪荡没有道德感的女人,轻易就背叛了爱人赫连墨。 她每次都亢奋高潮不断,乐在其中,像是把他当成了解决她需求的工具。 他陷在罪孽的深渊里,不去干自己篡位造反的大事业,她却在过去半年拉拢朝臣、扶持幼帝,让保皇派压住了他这一派……这种种,她在一步步实现自己的野心。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怎么能让她成功? 她和赫连逸都该被他摧毁。 “我想在沈瑾书还没有完全沦为容太后的裙下臣之前,将沈瑾书拉回来,包括其他容太后要收为己用的名臣贤士,我都要先一步下手抢过来。”宋凝霜发现了,容嫣在攻略的都是她要攻略的人。 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绑定的这个系统,只有攻略成功了名单上的名臣贤士们,才会解锁下一步她当女帝的任务。 她对当女帝势在必得。 只因今晚遭遇的九死一生,让她意识到了权利的重要性。 在这个封建社会,说错一句话或是礼仪举止不当,甚至只是因为位高权重的人不高兴,就可以迁怒,让她人头落地,还动不动就被诛九族。 她是天选之女,绝不做一句台词都没有就下线的无名氏。 只有成为了这天下之主,她的命才不会被人拿捏,她要反过来主宰所有人的命运。 所以这个女帝她当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攻略赫连祁和沈瑾书一众人。 赫连祁对她的好感值在20%,沈瑾书却快要被容嫣攻略了,所以她得先攻略沈瑾书,要改变套路,逆风翻盘。 “摄政王,只有把人都抢了过来,你才能顺利登基,到时你再杀了幼帝和容太后,就是大仇得报了……” 在宋凝霜的一番话中,赫连祁屈起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很有节奏地轻敲着茶案。 在宋凝霜心里越来越不安时,他应,“本王允了,便按你说得做。” 既然容嫣最在乎的是儿子的皇位和她自己的太后之位,那他便一一摧毁掉,还有,攻略? 赫连祁反复琢磨这两个字,她的身子可以由他折磨,那心呢? 如果他让她爱上他,让她把自己的一颗心挖出来捧给他,他再狠狠摔碎,这应该是报仇的最痛快方式吧? * 第二年的寒冬腊月,快到年关时,是赫连逸六周岁的生辰。 容嫣下午就让迎雪去了一趟御书房,告诉沈瑾书今天早些结束授课,让他带着赫连逸一起来长乐宫。 容嫣在温室殿侍弄花草。 这个殿里一年四季如春,因此即便是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里,各种奇花异草也竞相开放着。 容嫣看了不少有关农业的书籍,学着在温室殿里培育蔬菜,每天都来观察蔬菜的生长情况。 “太后娘娘。”一向稳重的迎雪此刻刚走到门口便喊着,那语气欣喜,脸上难掩笑意,快步来了容嫣身边,示意容嫣去看,“你看谁来了?” 容嫣心有所感,转过身就看到一身红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指挥使。 他在殿外的风雪中行走时脚下轻盈生风,浑身有着少年人的朝气明隽,也沉稳矜冷,转瞬来到容嫣身边,屈膝给容嫣行礼,“臣锦衣卫指挥史容峥鸣,拜见太后娘娘。” “快起来。”容嫣弯身去扶容峥鸣,眼里已是一片湿意。 这是从入宫到现在时隔六年,容嫣第一次单独见容峥鸣。 前世赫连祁登基后,封了有从龙之功的容阔为镇国大将军,其族人都加官进爵。 但容阔跟着赫连祁发动那场宫变,助赫连祁当上皇帝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赫连祁会对他视若珍宝的女儿来个一箭穿心。 容阔心存怨恨,带着全族去了边关。 而就在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容峥鸣借着拜见赫连祁的机会,拔出腰间的刀捅向赫连祁。 后来容峥鸣在边关屡立奇功,却不接受赫连祁的丝毫奖赏,一次都没回过上京。 某一年敌国来犯,容峥鸣为守护全城百姓奋勇厮杀,被敌军围困,身中数枪,到死都屹立不倒。 容家用全族的牺牲抵挡住了外敌踏入大祁疆土,那个时候容峥鸣三十四岁,未曾定亲娶妻。 他被赫连祁下旨接回去厚葬,收殓尸体的下属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份遗物,以及一封藏了多年的遗书。 当时容嫣的魂魄飘在赫连祁身侧时看到了,那是一枚容峥鸣早就制作完成,却没来得及送给她的簪子。 他那被鲜血浸染的遗书上只有寥寥几句,“臣和其全族不要任何恩宠殊荣,只求皇上念及容家全族上下以身报国、满门忠烈之功,归还家姐的尸身,准其入土为安,将其牌位供奉于容家祠堂。” 容嫣撕心裂肺,流着泪去抓那枚簪子。 那簪子却从手中穿过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祁将簪子在掌心里化为齑粉,绝望地哭喊着不要不要,到最后蹲下来泣不成声。 前世赫连祁能成功篡位离不开容阔的支持,后来大祁的疆土能扩充那么快,有一半容家军的功劳。 甚至容家全族战死在沙场,可赫连祁做了什么? 他竟然把容家用满门的牺牲、二十万容家军的马革裹尸守住的大祁江山,那么轻易就送给了宋凝霜一个外来者。 便是在那一刻,容嫣放下了对赫连祁全部的情义。 这一世,她要将容家军从赫连祁手中夺回来,要重振容家军! 容嫣在扶起容峥鸣时,手用力地握在他的胳膊上,感受到那结实有力的肌肉,突然间破防,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阿鸣都这么壮了。” “阿姐想到小时候阿鸣比同龄人长得慢,又矮又瘦,迈着短腿追在阿姐身后,让阿姐等等你,带着你一起玩……” 现在的容峥鸣被鸾带束着的腰身细,却是劲瘦精壮的,肩背宽厚笔直,身躯比容嫣高了一个头。 那面容深邃如刀刻,眉目英挺满是阳刚之气,整个人是那么顶天立地,哪还有小时候追在容嫣身后,哭得眼尾绯红委屈至极的样子。 “阿姐……”容峥鸣愣住了。 他本以为跟容嫣的隔阂很深,像过去几年在宫宴上,容嫣一副六亲不认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屑看他和父亲一眼。 明明他不觉得他们之间有那么大的仇恨,偏偏容嫣冷漠疏离到令人害怕,更不用提私下召见他和父亲了。 所以过去几年,哪怕现在做了负责皇宫安全、离帝王皇室最近的锦衣卫指挥史,他也没借机靠近容嫣。 直到今天李育泉突然来传旨称太后娘娘召见他,他一时没回过神,许久才想起来太后娘娘是自己的姐姐。 进来之前他还在猜容嫣召见他是有什么指令,却没想到她竟然哭着提及幼时姐弟情意,一下子就让容·姐控·峥鸣手足无措,“阿姐……” 容阔在赫连墨在世时便有些功高盖主了,因此引起了赫连墨的忌惮,没少被赫连墨打压。 他和父亲跟赫连祁一样,好几次都被帮着赫连墨的容嫣,以莫须有的罪名处罚过,让容家交出兵权。 此刻他看到容嫣见面就哭,心里想得是容嫣肯定是在算计着什么,他不能上当害了自己和整个容氏一族。 然而动作却是下意识的,连尊卑都忘了,抬手去擦容嫣脸上的泪,不知道怎么哄,慌乱之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阿姐不要哭了,我给阿姐带了礼物来……” 他取出了被手帕包着的一物,一层层打开后,容嫣就看到了那枚他前世藏了许多年,到死都没能送给她的簪子。 簪子的样式很简单,黑檀木上是白玉雕刻而成的两瓣花朵,花蕊镶嵌上红宝石,整支簪子素雅又不失贵气。 外面天寒地冻,容峥鸣身上还冒着冰霜的寒气,但这枚簪子被他藏于心口的位置,容嫣拿到手里时还带着热度。 她又递过去给容峥鸣,“给阿姐插上。” “好。”容峥鸣从小到大制作了很多纯手工的女子饰物送给容嫣,但容嫣那时候顽劣不珍惜。 尤其是在赫连祁出现后,她满心满眼只有赫连祁,只收赫连祁送的东西,容峥鸣给的那些,她一次都没佩戴过。 这是容峥鸣第一次给容嫣戴簪子,拿在手里,俯身在容嫣的头发上试了好几次,都没确定戴在哪里最好看。 最后还是迎雪走上前帮忙,因是容嫣从容府带来的婢女,她习惯称容峥鸣少将军,“少将军做得簪子很精美,无论戴在哪个位置,都好看。” 容嫣发间的饰物不多,但到底是太后,那些饰品自然是无比贵重璀璨的。 容峥鸣觉得自己的簪子太素了,却见容嫣很喜欢的样子,甚至让迎雪给她拿来了镜子。 她侧着头用手抚了几下,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这一刻,过去几年容峥鸣对容嫣所有的怨和不理解,都在容嫣对那簪子的爱不释手里,消散了。 他相信阿姐有苦衷,当年阿姐对容家的打压是出于迫不得已。 她是为了自保才变得六亲不认的,他谅解阿姐,只要阿姐平安开心。 容峥鸣在战场上浸染的一身杀伐之气褪去了,矜冷的面容舒展,平日锐利的眸里都是欣喜,“是阿姐容颜绝色,所以无论戴什么都好看。” 容嫣暼了弟弟一眼,“这种哄女孩子开心的话,对阿姐说可不行,以后要都用在别的女孩子身上,阿姐才高兴。” 容峥鸣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心里很抗拒,不过面上并没有忤逆容嫣。 “今天是逸儿的生辰,阿姐召见你,是要你这个做舅舅的陪逸儿过生辰。”容嫣跟容峥鸣没有生疏感,嗓音轻柔,示意迎雪搬来软凳给容峥鸣。 容峥鸣坐下来后肩背笔挺,刀不离身,少年郎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锋芒坚韧,气度非凡,唯有对着容嫣时显出了亲近。 见四下没外人,便低声道:“阿姐,我听父亲说幼帝是你和摄政王的儿子,是真的吗?” 第38章 姐控和外甥 “是。”温室殿的窗户都是用琉璃做成的。 只因赫连墨知道容嫣爱种花,当时抢了容嫣入宫后,赫连墨不仅耗费人工,又花重金打造了温室殿,且用上了大量奢侈的琉璃。 这琉璃窗户光亮透明、晶莹润泽,容嫣停下了手上捻珠子的动作,透过琉璃窗去看外面飞扬的鹅毛大雪,眉目里一片萧索空远。 她和赫连祁的新婚夜是那么甜蜜,却被赫连墨一道派赫连祁去边关抵御外敌的圣旨,击得粉碎。 容嫣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天还没亮,春寒料峭,她被赫连祁安置在他身前的马上,赫连祁从背后抱住她。 男人宽大的披风裹着她,挡住了所有寒意,温暖安心。 她送他到十里长亭外,他走了好几次,却每次都在要上马的那一刻返回来,俯身紧紧抱住他。 他穿着盔甲,厚重又坚硬冰冷,但她伏在他怀里能听到那强烈又有力的心跳声。 赫连祁落在她发间的亲吻是灼热的,薄唇贴着她的耳朵,痴恋不舍,“嫣嫣,昨晚夫君那么卖力,你说你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等夫君凯旋归来,是不是就能看到我们的孩子了?” “我连儿子或是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新婚夜便面临着分别,容嫣的泪落在赫连祁的盔甲上,听他说到最后,他的嗓音也哽咽了,不吝啬表达,“夫人,我爱你,等我回来,回来扩建我们的王府,夫君亲手给你种满院子的花……” 他忽然放开她,大步流星地离去,翻身上马后再没有回头。 容嫣追了几步,披着他的披风慢慢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昨夜成亲,今日别离。我谂知这几日相思滋味,却原来比别离情更增十倍。” 她的确在新婚夜就怀上了赫连祁的孩子,赫连墨是知道的,好几次都要给她灌下堕胎药。 她哀求、哭泣、以死相逼,在答应了跟赫连祁恩断义绝,不告诉孩子是赫连祁的后,赫连墨才留下了孩子。 那个时候赫连祁还在边关,她原本想着先保住孩子,等赫连祁回来后,再救她和孩子。 然而她还没等到赫连祁,就发生了一件事。 然后她在一个晚上给摄政王府里的所有人下了蒙汗药,一批死士屠了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人。 最后她放了一把火,让那四百多人化成灰烬,尸骨无存。 她成了赫连祁的杀母仇人,害了赫连祁全家,她再不可能和赫连祁再续前缘,反而他和她从曾经最恩爱的夫妻,变成了最大的仇敌。 赫连祁恨她入骨,想必早就忘了赫连逸的“逸”字,便是他取的。 隔了两世,容嫣如今回忆起这些已经没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之感了,从被赫连祁一箭穿心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爱人的力量和能力。 她心里很平静,不悲不喜,淡淡道:“你不要管这些事,你只管好好当自己的差,建功立业撑起容家的门楣即可。” 容峥鸣曾以为容嫣背叛赫连祁,把赫连祁害得那么惨,她做了皇后时看起来欢欣若狂,现在成为了天下女子所追求的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她会更开心。 但结果恰恰相反。 或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他能感觉到如今的容嫣心如死水悒悒不乐,这让他心里也很不好受,手攥紧绣春刀,薄唇绷直,沉默片刻后。 容峥鸣抬头,目光坚毅地看着容嫣应,“好,我听阿姐的,现在阿姐不需要我,我便什么都不做。” “但日后我一定会位极人臣手握大权,到那时我不会再让阿姐孤军奋战,我会挡在阿姐前面,替阿姐夺取到阿姐想要的一切。” 容嫣在容峥鸣面前的笑要多一些,神情也是温柔的,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父亲和母亲近日来的身体还康健吗?” “父亲的身体你一直都知道,这些年在战场上留下了很多伤,如今老了,总是各种旧疾复发。不过他不再带兵打仗了也好,母亲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了。”迎雪端来了容嫣亲手做得糕点,容峥鸣面色矜冷,却很有修养地对迎雪道谢。 “母亲现在唯一牵挂的就是阿姐你,她很思念阿姐,这两年白了不少头发,还患上了头疾,母亲交代我,要是被阿姐你召见了,就告诉你她很好。” “是阿姐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容嫣起身去采摘自己亲手种出来的各类蔬菜,让迎雪连同那些珍贵的药材补品和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赏赐一起装好,送去容府,对容峥鸣道。 “之前阿姐处境艰难,现在阿姐和幼帝手中都有权利了,等过年了,阿姐便召见母亲。” 这一年赫连祁除了依然不放权外,表面上倒是没再为难幼帝。 赫连祁这个带头的不找事,曾经激烈的党争当然也就平息了下来,文武大臣的心思和精力渐渐放到了朝政上,齐心协力挽救这个衰败千疮百孔的王朝。 容嫣很满意这个平衡的状态,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那母亲一定会很高兴,收下阿姐赏赐的绸缎和珠宝后,怕是迫不及待就让人裁制新衣服、做几套最漂亮贵重的头面,以便到时能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见阿姐。”容峥鸣还是有些拘谨,慢慢吃着糕点,偶尔浅呷一口茶。 容嫣听容峥鸣这么说,就想到了母亲收到消息后会有多高兴,不苟言笑的父亲便会说她几句。 但其实如她当初和赫连祁成亲那天一样,母亲送嫁时只是眼里含泪,她那个一生驰骋疆场从来都流血不流泪的父亲,那天却在看着她的花桥远去时,于众多同僚宾客前涕泪交零,哭得不能自已。 冬日天黑得早,外面还下着大雪,沈瑾书便提前一个时辰结束了授课,由宫人等着伞,陪着赫连逸一起来了长乐宫。 容嫣披着披风站在走廊下,看着容峥鸣在大雪里给她演练着一套刀法。 赫连逸抬手示意先看到他的宫人不用行礼,站在宫门口从后面看着容峥鸣。 容峥鸣内力深厚,气场冷冽肃杀,那刀法更是炉火纯青,即便没有碰到实物,离很远那夏天种着荷花的水缸就碎了。 他一身红色鱼尾服,在簌簌下着的大雪中练刀时,身形如龙气势如虹,看得长乐宫的宫女们都满眼热切倾慕。 等他停下来后,赫连逸率先鼓起掌。 容峥鸣转过身才看到不知何时幼帝来了,他连忙以刀撑地,屈膝对赫连逸下跪,“臣拜见皇上!” “你是朕的贴身护卫,朕平日总是看到你。”赫连逸说了免礼,走过去站到了容峥鸣面前。 容嫣没告诉他容阔是他的外祖父,容峥鸣是舅舅,他便装着不知道,神情自若地亲近容峥鸣,伸手去拿容峥鸣的刀。 结果没能拿起来。 对此容峥鸣没笑话赫连逸,而是满脸的温情,抑制着心里第一次跟外甥互动的激动,单膝触地从背后握着赫连逸的胳膊,把刀放在他手上,再带着他挥动起来。 “对,就是这样,皇上做得很好。”容峥鸣已经在压着对外甥的喜爱之情了,那夸赞倒是毫不吝啬,“皇上小小年纪,就能把刀挥得如此有气势了,往后一定能断蛟刺虎盖世无双。” 赫连逸很开心,“真的吗?会不会比容指挥史更厉害?” 容峥鸣很耐心地指导着赫连逸,温柔得不似平常那个沉默肃杀的锦衣卫指挥史,“当然,臣像皇上这么大的时候,别说这么重的绣春刀了,臣连柳枝都甩不起来……” 容嫣失笑,让他们一大一小练着刀,喊了伴随在赫连逸左右的沈瑾书进殿,让宫人们上茶。 她向沈瑾书问起了赫连逸最近的学业相关,以及前朝的动向和政务等。 沈瑾书一一作答。 这一年里他隔三差五便来长乐宫,不像最初那样墨守成规了,跟容嫣说话时也会笑,很自然地关心容嫣的生活起居和每天的心情,偶尔有时间了,还会带着容嫣练字。 长乐宫里灯火通明,厨房里的生辰宴准备得差不多了,容嫣便过去亲手给赫连逸下了一碗长寿面。 沈瑾书独自站在书房的书案前,翻看着容嫣最近写得字。 写得好的是用左手写的,沈瑾书教了容嫣一年多,容嫣的右手写得字还是不如一个三岁的孩子,简直是沈瑾书带过的最差的一个学生。 此刻沈瑾书站在那里,俯身压着袖口在铺展的宣纸上作画,等容峥鸣和赫连逸又练完一套刀法进来时,他那幅画也作好了。 “沈丞相画技高超,这幅画栩栩如生。”容峥鸣以武力见长,并不是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子。 不过沈瑾书这幅画画的是他在雪中教赫连逸挥刀的场景,立意温馨令人动容。 容峥鸣看了好长时间,视线都不舍得抽离,最后厚着脸皮索要,“沈丞相能将这幅画送给属下吗?” 在大祁沈瑾书的一幅画千金难求,哪怕是临摹出来的,只要临摹得好,也可以卖到千两白银。 而沈瑾书画得这幅更是有天子,是不能随便送人的。 沈瑾书迟疑了一瞬,询问赫连逸,“皇上准许臣送吗?” 第39章 让你看清楚一个男人 赫连逸明澈的双眸里闪过一抹深意,淡淡道:“朕和容指挥史一见如故亲如叔侄,朕准许帝师将画送给容指挥史。” “是。”沈瑾书便将画收好,捧给了容峥鸣。 容峥鸣很郑重地接过,心里想着父亲和母亲看到了这幅画,一定会珍视如宝,以此慰藉他们对外孙和女儿的思念之情。 * 其实天子的生辰还是很隆重的,不仅大摆宴席文武百官作陪,普天同庆,甚至有时还会大赦天下。 赫连墨在时每年都会在赫连逸的生辰上大费周折,给的是储君的规格。 不过现在赫连逸尚未亲政,形同傀儡,礼部尚书虽是保皇派,提了给赫连逸办生辰宴。 结果却不仅被赫连祁驳回了,还以“国库空虚,百姓疾苦,天子不该耽于享乐”为由,罚了礼部尚书半年的俸禄,于是就没臣子敢提了。 容嫣不喜欢热闹,乐得清净。 等各种吃食都摆好后,她便叫了相处得其乐融融的两大一小三人,坐下来用膳。 容嫣还煮了红鸡蛋,摆放在赫连逸面前的是一份她亲手做得、很是精致的糕点拼盘。 赫连逸在吃之前,小脸严肃又虔诚地许下了心愿:一愿母后平安康健无病无灾,二愿新的一年大祁风调雨顺,百姓丰衣足食。 第三个愿望他没说出来,他希望自己早日夺回皇权,杀赫连祁后亲政,令诸国归顺一统天下,做一个贤明被史书所赞颂的千古一帝。 赫连逸把亲手切下的第一块糕点捧给了容嫣,红着眼,满是感激道:“逸儿知道,母后当年生逸儿时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这些年更是含辛茹苦地抚育逸儿,逸儿的安稳离不开母后在背后的保驾护航,所以这第一块糕点理应给母后吃。” “好。”容嫣摸了摸赫连逸的头。 除了去年不知死活安排刺杀赫连祁,还忤逆怨怪她,赫连逸这孩子其实懂事得让人不可思议。 天下的母爱都是伟大的,赫连逸又这么敬重孝顺她这个母后,让容嫣觉得为他做什么,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容嫣吃了赫连逸喂得一块糕点后,尊师重道的赫连逸把第二块和第三块糕点,分别给了沈瑾书和容峥鸣,然后就是吃红鸡蛋和长寿面。 容嫣跟沈瑾书和容峥鸣举杯喝了一杯酒,氛围渐渐轻松起来。 到后来在外面候着的宫人们都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说笑声,比宴请群臣歌舞升平都要热闹,那种温馨感染得宫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场宴席持续了一个时辰,赫连逸为了不让旁人看出来自己是重生的,便一直在尽力扮演好一个孩子,端重的同时不失顽劣,让沈瑾书和容峥鸣陪着他,到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 容嫣站在宫檐下看着那画面,不免想起自己少女时期的光景来。 但无论如何怀念,她现在贵为太后,去跟小孩子和臣子堆雪人,就太不成体统了。 幼帝却不管那么多,跑过来晃着她的胳膊,撒着娇让她陪着一起玩,“母后~” 容嫣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不过还是因为有所顾忌而端着。 直到容峥鸣也喊她,“太后娘娘,这里没有外人,我们把长乐宫的大门一关,我们做了什么,不会被传出去的。” 沈瑾书堆雪人的动作停下来,也在看着容嫣。 在容嫣走到他面前,弯身用手去拢雪时,他想到容峥鸣说得没有外人。 容嫣和容峥鸣都是姓容,他猜想两人应该是有一定的血缘关系的。 容嫣在幼帝的生辰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邀请了他这个外臣,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容嫣放在心上的,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离太后娘娘又近了一步? 雪停了,沈瑾书和容嫣两人一起堆好一个雪人后,容嫣的双手冻得通红,但热烫烫的。 她干脆把肩上的披风解下来,给雪人穿,便显得那个照着容嫣的模样做出来的雪人,越发惟妙惟肖了。 皇宫里是有冰窖的,但臣子不能用,沈瑾书在想除了冰窖外,他如何能把容嫣的雪人像永久地保存下来? “太后娘娘,雪夜红梅最是好看,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去梅园赏梅吧?”沈瑾书说出这话时,心里是紧张不安的。 就像是第一次邀请心仪的女子约会,若是容嫣拒绝了,便代表对他无意。 “母后,去吧,儿臣也想看梅花。”赫连逸没有给容嫣考虑的时间,拽着容嫣的手便出了长乐宫。 沈瑾书和容峥鸣还有宫人们,跟在后面。 梅园的梅花开得的确很好,尤其是在白雪的覆盖下,含苞欲放娇艳欲滴,有着冷清玉洁的雅致,粉嫩的花蕊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容嫣披着暗红色的披风,往梅园深处走,察觉到赫连逸和容峥鸣、沈瑾书三人没跟上来后,她转回去问提着宫灯的迎雪几人。 迎雪:“不知道帝师被什么吸引住了,往另一处走了,没让奴婢出声打扰太后你的雅兴,而皇上看了一会儿就不感兴趣了,让容指挥史带着他去看大象了。” “到底是个孩子。”皇宫饲养大象是作为仪仗队使用的,是皇室威严的代表,一般人可没有机会骑大象。 大象一直归锦衣卫管辖,所以锦衣卫的职务之一还包括训练大象,赫连逸小孩子心性好奇想去看看,很正常。 但沈瑾书那么一个恪守礼节的人,却不仅中途弃她这个太后娘娘于不顾,且他那种稳重自持的性情,还能被什么轻易吸引? 容嫣正思索着,李育泉这时上前来,低声道:“太后娘娘,摄政王往梅园来了,途中屏退了一众的宫人和护卫们。” 闻言容嫣更加确定沈瑾书要被设计了,之前她还纳闷过去一年里,宋凝霜为什么突然像死了不搞事情了,原来是在憋大招。 “沈帝师往哪个方向走了?带哀家过去!” 赫连祁大晚上的还在宫里,并找来了梅园,显然是为了将宋凝霜带过来,让宋凝霜好实施计划。 她不能让宋凝霜得逞了。 然而容嫣刚走了几步。 赫连祁那高大的身躯,便从一棵棵梅花树下显现而来,周身梅花盛放,他丰神俊朗,“太后娘娘带着宠臣和儿子,以及弟弟来赏花,雅兴真好。” 她这日子过得很舒坦,是他的错。 “本王刚来太后娘娘就要走?跟臣子赏梅,却不陪本王赏会儿吗?” 迎雪带着宫人们退了几步,对赫连祁行礼。 赫连祁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迎雪看向容嫣。 容嫣蹙着眉,脸色有些冷,没有发话。 “太后娘娘确定要让他们看着,本王和太后娘娘是如何赏梅的吗?”赫连祁人已站到了容嫣面前,一大片阴影覆盖而来,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他还抬手折断了头顶的梅枝,一下下轻抽着掌心,那目光幽深又极具侵略性地审视着容嫣,让人的心都跟着震颤。 容嫣想到一些画面,不可察觉地抖了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了。 她便示意迎雪等人先回去了,语气淡淡道:“难得畏寒的摄政王愿意在这种天气里寻来,是想哀家想得紧了吗?” 这男人现在一到冬天就像只大猫,平常在暖阁里处理政务,走出去就是暖烘烘的马车代步,一整个冬天都不会让自己遇到一点寒气,比女人坐月子都仔细着自己。 “本王确实是想太后娘娘想得紧了,但却不是心上想,而是……”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拽到怀里,抬手掐住她下巴的同时,那吻也落了下来。 “太后娘娘知本王怕冷,那便给本王暖暖,你那儿可是这个世上最暖的暖宫了……” 他身上冰得直冒寒气,唯有一处是滚烫灼人的,容嫣一心想找到沈瑾书,躲闪着赫连祁伸向自己衣襟的手,“今晚哀家没有兴致。” “但奴儿的身体可不是这么告诉本王的。”赫连祁上前一步把容嫣压到梅树上,抬起手指让她自己看,她的身体有多兴奋,俯身再度含吮她的唇,舌头伸了进去,低哑诱惑并警告,“你乖一点,本王就让你也爽,嗯?” “哀家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放开哀家。”容嫣偏偏跟赫连祁作对,趁他不注意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尖,顿时一股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里蔓延。 赫连祁仅有的柔情瞬间荡然无存,掐住容嫣的下颌骨,阻止她的反抗,那眼里卷起容嫣熟悉的阴戾,原本被冻得泛白的薄唇染着血,艳丽中带着疯批感,沉沉冷嗤,“更重要的事是找沈瑾书?” “但他能平息你体内情蛊发作时的欲望吗?太后娘娘怕是忘了,你若是跟旁人交合,就会爆体而亡。” 那一刻,红梅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砸在容嫣头顶,整个树干都在晃动了。 容嫣却在关心着别的男人,“你到底给沈瑾书设了什么圈套?” “本王没有给他设圈套,是你根本不了解男人。”赫连祁宽大的玄色披风从上至下覆盖着两人的身体,看着肃冷端重,却不知那里面的动作。 赫连祁抱着容嫣走了几步后停下来,抬手按着容嫣的后颈,把容嫣的脸压在他的肩膀上,冷感的音质里带着低醇,“本王今晚便让你看看好清楚一个男人。” 第40章 互相攻略,谁输谁下场凄惨 容嫣顺势在赫连祁的脖颈用力咬了一口,听到前方传来的动静,蹙起眉,透过梅林看过去。 那里一女子穿着碧色的绣花斗篷,兜帽戴在头上,从背后看不到身形面容,正对着一棵梅树许愿:“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紧接着,沈瑾书俊挺的身影从梅林中显现出来,边问边走向虔诚念诗的女子,“有人在那里吗?” 那女子听到后像是受到了惊吓,慌忙提着斗篷躲到一棵梅树下,蹲下来后见沈瑾书越走越近,她连忙娇颤着喊:“不要再上前了!我……我的脚踝扭到了,鞋袜也被雪水浸湿了……” 容嫣:“……” 别说是此情此景下沈瑾书一个男人想一窥女子真容了,连容嫣都特别好奇诗念得那么好的,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天色已晚,天寒地冻,且是在这梅林深处,姑娘独自一人在这里,需要在下送姑娘回去吗?” 沈瑾书就在不远处询问着那女子,或许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和赫连祁此刻的状态,因此容嫣格外紧张。 这紧张之下就给赫连祁带来了更强烈的刺激,但前提是容嫣不要挣扎。 赫连祁冷着脸把容嫣压到了雪地上,那一刻让容嫣抬手捂住了嘴,才没有叫出来。 “太后娘娘怕什么?沈瑾书现在的心思全在那个女子身上,想必就算我们弄出惊天震地的动静来,他都不会察觉到。” 容嫣倒是觉得赫连祁比她更不想让旁人撞见他们苟合,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不过她的表现与之相反,男人的劣根性如此,她只要抓住了这点,就能越发让赫连祁对她欲罢不能。 于是容嫣的抗拒更加剧烈,成功惹怒了赫连祁,抬手折断了数根梅树枝条。 那枝条是有韧性的,绑住容嫣,枝条上的积雪渐渐在容嫣身上融化,侵入到她的骨髓里,还有她身下的雪,冻得人直打颤。 但赫连祁带来那么强烈的火热感,便有热汗流出来。 冰火两重天中,容嫣再分不出心神去关注沈瑾书和那女子的动向。 容嫣整个人虚脱地趴到了赫连祁胸口。 颈项交缠,两人的气息都是那么火热,耳边分不清是谁的喘息更乱。 容嫣被赫连祁扬起的斗篷完全包裹着身子,听着赫连祁强而有力却剧烈急速跳动的心脏,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他们两人在这种事上太和谐了,和谐到给她一种她爱赫连祁,而赫连祁也深爱着她的错觉。 “怎么,太后娘娘被本王弄爽了,才这么乖?”赫连祁的手逗弄宠物般抚着容嫣汗湿的鬓发,温热的唇落在她耳畔,看到容嫣身上的痕迹,真是一副禁忌的视觉盛宴。 赫连祁眼里尚未消散的欲色中掺入了病态,她很适合被这样。 “是情蛊的缘故,这不就是摄政王想要的结果吗?”容嫣的脸在赫连祁生着厚茧的大掌中显得又小又娇,透出一种被滋养浇灌过,如玫瑰的艳丽,给男人身心上都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 “你用蛊控制哀家,让哀家爱你,摄政王这种自我欺骗,真是让哀家觉得可怜。”容嫣现在一点都不怕惹怒赫连祁。 反正有情蛊在,赫连祁杀她,赫连祁自己也会死。 除非赫连祁想跟她同归于尽,否则她就可以一直踩赫连祁的底线。 “本王的确是要你爱本王,却是为了像你当年背叛本王一样,让你有朝一日也尝尝被狠狠抛弃的感觉。”赫连祁坐起身,用冰凉的指尖摩挲着容嫣的脸。 “你要做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本王偏要你在这地狱深渊。” ”等以后本王废了你儿子,让你亲眼看着本王君临天下立新后,叫已经爱本王爱得死去活来的你痛不欲生,然后本王便送你和幼帝跟赫连墨重逢。” “所以啊嫣嫣,为了让你早一天爱上本王,本王从现在开始会对你很好。”赫连祁眼里阴翳和柔情并存,亲着容嫣的眉眼,珍爱怜惜得不可思议,也让容嫣感到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 她不敢保证自己在被种了情蛊的情况下,不会爱上赫连祁。 如果爱上了,那便跟前世的发展没有多大的差别。 赫连祁还是会做皇帝,立宋凝霜为后。 如他所说在她爱上他后,他再抛弃她,到时她和赫连逸都会死在赫连祁手上。 难道前世的结局就那么难以改变吗? 就算她改变了那么多过程,但无论再重来几次,她和赫连逸的结局却都是注定的吗? 不能。 她命由她不由天,她偏要逆天改命! “刚好,哀家和摄政王想得一样。”容嫣抬手圈住赫连祁的脖子,贴过去到他耳畔呢喃,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冷血的话,捅最狠的刀。 “哀家要摄政王爱上哀家这个杀母仇人,沦为哀家的裙下臣,要摄政王辅佐哀家和赫连墨的儿子,为哀家儿子的江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让哀家的儿子得到这天下。” 赫连祁眯起凌厉的深眸,俊容上一片嘲讽之色,勾着矜冷的薄唇,“这情蛊对本王的控制度不大,太后娘娘要想本王爱上你,痴人说梦。” “不过本王为了不让你那么绝望,便给你攻略本王的机会,毕竟这样游戏才好玩不是吗?我们便看看谁会驯服谁,谁是下场凄惨的那个。” 雪夜里的梅林深处,暗香阵阵,他们耳鬓厮磨,如最恩爱伉俪情深的夫妻,实际上却都算计着让对方臣服,等达成自己的目的后,再要了对方的命。 赫连祁勾住容嫣的两条双腿,微一用力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踩着地上的积雪,步伐稳健地出了梅园。 这期间容嫣搂紧赫连祁的脖子,他那么胃寒,本来男人应该都是火气大热烘烘的。 容嫣却感觉他胸口一点热度都没有,但他还是解下厚披风用来裹住她。 容嫣在情蛊的控制下心里动容,但很快又强迫自己清醒,呵,她和赫连祁如今不过是在相互攻略罢了。 谁先被攻略,谁就输了。 赫连祁要是输了,失去的只是爱情,可她要是输了,失去的可是儿子和自己的命。 途中容嫣的视线在梅园里搜寻着,已经不见沈瑾书和那个女子的踪迹了。 在出去后碰上跪下来、没抬头的迎雪一众宫人时,容嫣吩咐了一句,“李育泉,带着人找找帝师在何处。” “太后娘娘既要诱本王爱上你,就不要在本王面前关心其他男人。”赫连祁高高在上地指点着容嫣如何让他更快爱上她,侧过头亲了亲脸埋在他肩上的容嫣,“太后娘娘是在想那个女子的身份?” “哀家不是关心其他男人,哀家只是为了儿子,不能让帝师这个保皇派出了事。”容嫣觉得赫连祁身上就是冰窖,越贴着越冷。 但她还是忍住没打颤,反而往赫连祁怀里钻了钻,“那个女子是摄政王安排的吧?摄政王还是要跟哀家争沈瑾书这个经世之才?” “明天你就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了。”赫连祁不置可否,抬脚迈进长乐宫,然后便看到了院子里的三个雪人。 其中两个分别是赫连祁和容峥鸣,另外并排在一起的,赫连祁一眼看出来是沈瑾书和容嫣。 赫连祁两个大步走过去,还抱着容嫣,居高临下,抬起一脚就把“沈瑾书”踹翻了,甚至不解气还踩上好几脚,把雪踩得稀碎了才停下来。 容嫣目瞪口呆,“摄政王,你跟一个雪人过不去,幼稚不幼稚?” “呵,就这样还指望本王爱上你?“赫连祁冷嗤,把容嫣放到地上,一如往常的倨傲不可一世。 “觉得本王幼稚,还有更幼稚的,太后娘娘要是能堆一个本王的雪人像来,本王刚刚降下去的爱意,会再给太娘娘娘升回来。” 容嫣顿了顿。 爱意这种虚无的东西,在宋凝霜的时代竟然可以用系统计算出来。 前世作为魂魄,她是能看到宋凝霜脑子里的系统的,也就得知了包括赫连祁和沈瑾书在内的几个人,对宋凝霜的好感值。 可惜她没有系统,无法让其检测出赫连祁对她的爱……哦,不是爱意值。 赫连祁对她应该只有恨意值,且已经飙升到极限了。 容嫣还是问了一句,“摄政王对哀家的恨意值,在看到帝师的雪人像前是多少?” “不可估量。”赫连祁一手搂在容嫣后腰上,俯身以额头抵着容嫣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蹭着容嫣的,柔情蜜意地哄。 “堆一个本王的雪人像出来,本王可以视成果给你去掉至少一万,好不好?嗯?” 容嫣:“……” 这辈子她能不能把赫连祁的恨意消下去? 给她画大饼呢,才去掉一万恨意,这个雪人像不做也罢。 “这就认输了?既如此,那便回寝殿歇息吧,本王躺着也能赢。”赫连祁好像是在自己的王府,说完这句后进了膳厅,吩咐李育泉给他上各类吃食来。 容嫣示意李育泉照做。 在赫连祁坐在烧着地龙热烘烘的殿内,慢悠悠地吃着晚膳时,她一个人顶着冰雪,在院子里做赫连祁的雪人像。 到后来赫连祁吃完走出来时,她的雪人像完成了,只是手冻僵冻烂了。 不知道赫连祁感动没有,反正她是被“深情”的自己感动了。 “好了,太后娘娘不要委屈了。本王给你去掉两万的恨意值。”赫连祁捏了捏容嫣冰冷的脸,握住容嫣的手裹在掌心里暖着,对雪人像不做评价,叫来了风行云,淡淡地吩咐。 “将太后娘娘和本王的雪人像保藏在王府的冰窖里。” 容嫣的心猛地震了一下,想到前世,她转头看着赫连祁,“摄政王在王府建的冰窖,比皇宫的冰窖大了一倍,仅仅只是用来储藏冰,以供夏日降温驱暑和制备冷饮吗?” 赫连祁这般穷奢极欲各方面待遇堪比帝王级别的人,耗费巨大的代价建冰窖,且跟皇宫一样有专门的官吏管理冰窖,这行为很正常。 只是容嫣耿耿于怀的是,前世她被赫连祁一箭穿心后,尸体并没有入土,而是被赫连祁存放到了王府的冰窖里,长达十年。 所以就有了容峥鸣用容家全族所有功勋,只为换她的尸身入土为安一事。 第41章 他真的很疯 “太后娘娘对摄政王府的构建倒是了如指掌。”赫连祁的深眸眯了眯。 他这个冰窖是秘密建造的,容嫣却还是知道了,是郑清雅探寻到后告知她的吗? 容嫣坦然自若,“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赫连祁忽然附到容嫣耳畔,柔声细语,“本王建冰窖是为了保存太后娘娘的尸体,只是在宫变里本王被你下了秘药,没能把你一箭穿心,所以冰窖就闲置了。” “不过总有用到的那天,本王可是都安排好了,请高人布了阵法,到时太后娘娘不仅不能入土为安,且魂魄会一直被禁锢在冰窖里,永生永世都无法投胎。” 容嫣瞳孔震颤,肝胆俱裂,从蛊到保存她的尸身,永生永世地禁锢她的灵魂,赫连祁到底搞了多少报复她的手段,他真是疯了! 容嫣浑身冰冷,久久没回过神,直到被赫连祁掐着腰,带去她的寝殿。 赫连祁在床榻上从背后抱住了她,下巴放在她肩上,合上了眼。 容嫣心里装着沈瑾书的事,本来就睡不着了,偏偏赫连祁的火热那么强烈地存在着,她难耐地躲闪着,“你出去。” “本王怕冷,太后娘娘的宫里暖和。”赫连祁放得更加得寸进尺,被容嫣咬住,他的舌尖扫过容嫣的耳廓,哑声嗤笑,“明明是太后娘娘不舍得本王走。” “本王疼惜太后娘娘,才满足太后娘娘的。” 确实挺满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容嫣还想说什么。 赫连祁惩罚了她一下,语气危险地命令,“奴儿再不乖乖睡觉,今晚都不用睡了。” 他那样的,容嫣每次都倒吸一口冷气,好在随着她的放松,赫连祁静默下来。 但即便静默着,也仍然让容嫣无法忽视,又不敢动,所以保持着那个状态,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 沈瑾书在宫里的住处离赫连逸的不远,因此当容峥鸣带着赫连逸坐过大象,护送赫连逸回宫殿时,就碰上了沈瑾书。 “朕的老师怀里抱得是谁?”赫连逸和容峥鸣远远就看到了,赫连逸的反应比容峥鸣更大,皱着眉快步走过去。 不知为何,这一世的很多事都被改变了,母后没死,赫连祁没有登基这些就不说了,赫连逸发现沈瑾书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对宋凝霜一见钟情,而是心仪他母后。 为此这一年里他放松了不少,此刻想着沈瑾书和母后应该不可能发展得那么快吧。 真是那样的话,沈瑾书一个外臣抱着太后娘娘,还是在外面,他是自己不想活了,且在害母后! “沈丞相!”赫连逸站在沈瑾书面前后,冷着脸训斥,“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把人放下来!” 那女子两条胳膊圈着沈瑾书的脖子,脸埋在沈瑾书的肩膀处,赫连逸庆幸从梅园到这里,宫人们不多。 然而那女子却越发抱紧了沈瑾书,不愿示人,软唇擦过沈瑾书的脖颈肌肤,贴在他耳畔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请求,“公子……” 女子的行为让赫连逸一下子皱紧了眉,母后不是这样的,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女子从衣服到身形都跟母后不一样。 赫连逸的心更沉了,“帝师,你抱得女子是谁?见了朕躲躲闪闪,不行礼,放下来让朕看看!” 妈的这么随便又定了她的罪,宋凝霜气死了,真是出师不利,怎么就撞上了赫连逸呢? 明明这一段路被赫连祁安排了,出现的那么几个宫人,也是赫连祁这一派的,赫连逸却突然冒出来了! 宋凝霜没转过脸,一副怯弱身子颤抖的惊恐样子,“皇上,民女的脚扭到了,且鞋袜湿了,请恕民女不能给皇上行礼。” 这声音,赫连逸冷厉的目光猛地射向宋凝霜。 虽然这一世他还没碰到过宋凝霜的女装,但前世他跟宋凝霜多次交锋。 就算宋凝霜化成了灰,他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见帝王不跪是死罪,朕不宽恕,来人,把此来历不明的女子拖走杖毙!” 宋凝霜脸色大变,赫连逸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这么残暴冷血,难怪史书记载他长大后那么嗜杀成性,分明就是人之初性本恶! “公子,救我……”宋凝霜紧紧缠着沈瑾书,眼里的泪流到沈瑾书的脖子里,她哭着哀求。 沈瑾书像是终于回过神,但一时甩不开宋凝霜,于是只得抱着人给赫连逸行了简单的礼,“是臣的错,请皇上恕罪。” 这话无疑是在替宋凝霜揽下责罚,但赫连逸怎么可能责罚他呢,只目光森森地盯着两人,气氛一时凝滞。 “沈丞相,臣记得你尚未定亲娶妻,这样抱着一个女子,实在于礼不合。”容峥鸣上前低声劝说忤逆帝王的沈瑾书,却在靠近了那一瞬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香气是从沈瑾书抱着的女子身上传来的,是迷香! 容峥鸣攥着绣春刀的手蓦地收紧,沉着脸取出了能解迷香类、每个锦衣卫都会随身携带、装在瓷瓶里的药水,放到沈瑾书鼻子下。 沈瑾书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明,低着头怔怔地看了片刻胸膛的女子,他整个人突然一震,手下一松甩掉了宋凝霜,立刻跪下对赫连逸请罪,“臣有罪!” “老师为何会抱着一个女人?可知此女的身份?”万进重新回到了赫连逸身边伺候,赫连逸示意万进去扶宋凝霜。 沈瑾书起身后看了一眼似受了屈辱,而默默掉泪的宋凝霜,抿了抿薄唇回,“臣是在梅园里遇到此女的,她的脚踝扭了,不能行走,臣本来想找宫人来送她回去,但不知为何梅园四处的宫人们都不在。” “臣无奈之下只得抱着此女回来了。”沈瑾书心里懊恼自己。 他是非常注重规矩之人,平常不会肆无忌惮地看异性。 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在成婚前他也不会做出牵女子的手、拥抱亲吻女子等,有任何亲密的肢体接触行为。 但在梅园里不知为何,他像是被鬼迷心窍了,在宋凝霜提出要他抱时,他竟然真的去做了。 “她也不是来历不明,皇上应该见过摄政王身边的随从宋赢,她便是宋赢的妹妹,名宋凝霜,今晚是跟着摄政王一起进宫的,因贪玩而跟摄政王分开,在梅园里迷路了……”沈瑾书虽然很不喜宋赢,但并不迁怒作为妹妹的宋凝霜,甚至第一眼就对宋凝霜产生了好感。 赫连逸的神色讳莫如深,宋凝霜这是用男装撩不到沈瑾书,便换了套路啊。 她有种叫“女主光环”的能力,能降智他们这些人,加上今晚她用了迷香,这不就成功诱惑了沈瑾书吗? “原来是皇叔父摄政王带进宫的人,那得好好侍候着。”赫连祁收起脸上的冷意,对沈瑾书道。 “皇叔父应该已经回府了,这么晚了,朕派人去王府告知一声,留了宋姨母在宫中歇下,老师便回去吧,明日一早还要上朝。”赫连逸明知道宋凝霜在攻略沈瑾书,那就不可能给两人三更半夜单独相处的机会。 宋凝霜害怕到颤抖,向沈瑾书投去的目光里含着泪,楚楚可怜,“沈公子,我害怕,这些宫女太监们我都不认识,我不想留在宫里,你能送我回王府吗?” 那感觉,让沈瑾书觉得宋凝霜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人。 但沈瑾书已经意识到自己今晚的行为有多不成体统,于是摇了摇头,温和地拒绝,“宋姑娘,这不合规矩,你若是实在想今晚回去,我也可以安排宫人送你。” “对不起,我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让沈公子为难了。”宋凝霜非常歉意地对沈瑾书行了一礼,温顺又柔婉,“我就不麻烦宫人了,今晚便留在宫里。” 赫连逸便喊了一声万进,让万进伸了胳膊过去,扶住宋凝霜。 他看起来像是因为对赫连祁恭敬,而对宋凝霜也很恭敬,“既如此,朕亲自带宋姨母找一处宫殿歇下。” 宋凝霜见状也只能忍着作呕感,由万进这个老太监扶着,跟在赫连逸的銮驾后面。 在转过一条宫道后,高坐于銮驾上的赫连逸,突然一改刚刚在沈瑾书几人面前的宽容温和,喊了一声,“来人!” “宋姨母的鞋袜湿了,行走不方便,你们抬着人走。” 紧接着宋凝霜就被四个太监平着身子面朝天抬起来,像极了被待宰的猪。 宋凝霜挣扎惊呼,“你们在干什么?放开我,放我下……” 宋凝霜没喊完,嘴就被塞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赫连逸怕是知道她就是扮着男儿身的宋赢了,便不再装了,呜呜着在空中不断扭动,心慌又害怕,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但宋凝霜的挣扎毫无作用,很快就被四个太监扔进一间暗室里,万进提着灯笼,把赫连逸站在那里的身形拉长。 他负手而立,身上全然没有一个孩子该有的姿态,在不甚明亮的宫灯的映照下,他那神色是阴鸷森然的,话语更是残忍,“宋凝霜,朕看你很需要男人,且一个还不够,朕便给你安排四五六个吧。” 第42章 右手筋脉尽断 赫连逸心里还是觉得少了,毕竟前世宋凝霜可是攻略了十多个男人呢。 那些男人既是她的臣子,也是她的男宠、面首,她比史书上记载的那几个荒淫无度养无数面首的女人,如山阴公主,都有过之而不及。 这皇宫里除了皇帝和护卫们,哪有真正的男人,宋凝霜惊恐地看着靠近自己的五六个太监,他们手里已经准备好了各种东西。 “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宋凝霜瘫坐在地上,两手撑着地往角落里躲闪。 但身子很快被抓住,数十只手向她各处伸了过来。 宋凝霜崩溃地大哭,惊喊,“赫连逸你让他们走开,走开啊!你忘了我是谁的人了吗?连你的母后都不敢动我,你竟然敢!” “难道去年你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你安排人刺杀摄政王,结果被摄政王查到了,你以为为什么到最后摄政王只杀了一个房承明,就罢手了?” 赫连逸听到这里皱起眉,示意太监们先停下来。 他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气,身形不高,却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宋凝霜,沉沉问:“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得可多了!”宋凝霜拢着自己的衣服站起来,找到了赫连逸的软肋后,冷冷笑道。 “摄政王之所以没再找你算账,是因为你的母后替你揽下了一切,是你的母后用身子换来了你的安然无恙,你知道她是怎么被摄政王折磨凌辱的吗?” “她就如一个通房丫鬟服侍摄政王,用尽各种方式取悦摄政王,让摄政王随意玩弄……” 这些都是宋凝霜猜的,在她眼里是容嫣浪荡下贱勾引了赫连祁,赫连祁是厌恶看不起容嫣的。 她不会知道在一场场欢好里,真正无法自控的一方是赫连祁。 哪怕容嫣说了恶心他,他也一次又一次神魂颠倒。 赫连逸想到了那几天里母后卧床不起、高热不退,险些没被救回来,当时容嫣瞒着他,他真的以为母后是忧思过度才会病倒了。 但实际上,是赫连祁的手笔吗? 赫连祁一直在折磨侵占凌辱他的母后吗? 赫连逸的双手紧紧攥起来,指骨用力捏动的声音响在静谧的暗室里,眼里的杀意越来越重,却不得不隐忍着,以至于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所以你要是还自不量力动了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肯定会为了我找你报仇,到时候,你的母后为了保你,你觉得她又要拿什么来跟摄政王交换呢?是身子,她除了身子,什么都没有了!”宋凝霜句句都精准地捅在了赫连逸心口上,看着赫连逸的精神被摧毁,那面容变得狰狞可怕,她越发耀武扬威眉飞色悦。 她在容嫣那里受到的屈辱和欺负,全都在赫连逸这里讨了回来,爱子如命的容嫣若是知道了,该多痛心又崩溃啊。 想到容嫣崩溃的样子,宋凝霜胸口畅快极了。 “万进!”许久,赫连逸按着几乎呕血的心腔,竭力站稳,颤声喊着万进吩咐。 “赐死这六个胆敢欺辱宋姨母的奴才……” 赫连逸走出去时,背后的门关上,但那些太监们的求饶和惨叫声,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赫连逸松开紧握的拳头,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谁让他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呢,而且他们都是赫连祁安排的人。 万进躬身站在赫连逸身侧,这一刻六岁孩子的平静和狠辣,让他的腿脚都有些发软了,战战兢兢地问:“皇上,明天摄政王要是追究起那几个太监的死……” “朕自有说辞,明日一早再放宋凝霜出来。”赫连逸扫了一眼弯着身跟他齐平的万进,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语声威慑低沉。 “万进,朕身边唯独只有你不是摄政王的人,是效忠于朕的,朕希望你不会有背叛朕的那一天。” 前世容嫣放火烧了太极殿,让万进走密道带着他出宫了,跟随他的还有一批死士,以及他长大后建立起的一支庞大的军队。 但后来他的几个心腹都被宋凝霜攻略,背叛了他。 那些人向他亮出了刀,幸亏有万进替他挡住了。 万进是唯一一个至死都没有背叛他的人。 “皇上,请你相信奴才,奴才对先帝和皇上你的忠心日月可鉴!”万进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给赫连逸磕头,涕泪交零。 “起来吧。”赫连逸闭上眼,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前世他被自己的老师沈瑾书、下属们等所有人背叛,如今重来一次,除了母后外,这个世上他谁都不会再相信了。 他要让前世所有负他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 第二天天亮时,容嫣好不容易才睡着。 赫连祁却在她背后折腾了一个时辰。 期间他滚烫的亲吻落在容嫣的后颈、耳廓,带起容嫣更剧烈的震颤,那嗓音沙哑中有着初醒的懒散,又欲又撩,“本王这治疗失眠之症的法子,除了太后娘娘,可不会给其他人。” 呵,容嫣当然不信,但这方法确实挺有效的。 到最后停歇下来时,赫连祁的脸埋在她的肩上,回味中那手抚着她凌乱汗湿的鬓发,掌心盖在她的眼睛上,遮住了从外面投射进来的天光。 容嫣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再醒来外面的太阳都升起来了,以为赫连祁早就走了。 迎雪却在伺候她洗漱时,低声告知,“摄政王去上了朝,但在下朝后又过来了,此刻正在太后娘娘的书房里。” 他这对她的攻略还真像那么回事,容嫣问过后知道赫连祁已经用过早膳了,便没再让人去叫。 她一个人吃了早膳后,去书房找赫连祁。 赫连祁正在翻看着她平常练得字,眉头皱得很紧,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便把那些字扬起来,让她自己看,“这就是沈瑾书教了一年多的成果?太后娘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哀家不是借着学字之由勾引沈帝师,也不是沈帝师没有当好一个老师,而是哀家这个学生太笨了。”容嫣走到书案前,弯身用左手拿起悬挂的毛笔,在铺展的宣纸上写下一句。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这是昨晚在梅林里的女子念出来的,容嫣这些年博览群书,从未看到过这诗。 那女子是有才华的,难怪会吸引到沈瑾书。 赫连祁没去看那字,目光紧锁在了容嫣运笔的左手上。 她指若削葱根又细又白嫩,一手无法圈住他那青筋环绕的男人象征。 但赫连祁记得她不是左撇子。 以前他带她练字时,她的右手写字写得很好。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入宫后在几次宫宴上见到,还有过去一年多,赫连祁都注意到她连拿筷子都是用左手,做其他事就更不用说了,几乎不用右手使力。 赫连祁站在容嫣身侧,眯着长眸,面色不定地看了她许久,忽然抓住她的右手。 赫连祁轻易折断那戴着的护指套后,在容嫣的惊呼声中,一寸寸摩挲着容嫣的手。 渐渐的,他的瞳孔一点点收缩起来,到最后震颤着,抬眸看向容嫣。 容嫣知道赫连祁是发现了,这一瞬间与赫连祁对视着,呼吸慢慢紧了,心里在想该如何解释。 赫连祁却蓦地嗤笑出来,“太后娘娘这么好看的一只手,谁会想到竟然经脉尽断,连拿起一双筷子的能力都丧失了。” 是啊,赫连祁这么说,容嫣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这右手练字练了这么久,却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写的,沈瑾书不知道她的右手早就筋脉尽断了。 “可惜了,这样的报应对你这样恶毒蛇蝎的女人,太轻了,怎么没把你全身的筋脉都挑断,让你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呢?”赫连祁这么说着,那手却在探容嫣的腕骨,再往上,确定了容嫣只是右手筋脉尽断。 赫连祁松了力道,改为很轻柔地握着容嫣的手,继而裹在宽厚的掌心里。 容嫣紧抿着唇,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没说话。 “谁做的?”赫连祁从背后伸出双臂搂住容嫣的腰,把她整个身子围困在健硕的胸膛里。 他躬身,下巴搭在容嫣的肩上,侧过头吮吻着容嫣的耳畔,气息灼热,低低的嗓音全是宠溺诱惑,“本王的人,本王都会护着,奴儿告诉本王是谁做的,本王诛她九族,将她祖宗之八代的坟都掘了。” 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和浓郁的雄性气息萦绕而来,怀抱厚实散发着热度,让人留恋沉沦。 那些过去两人这样甜蜜浓情的画面瞬间席卷了容嫣,情蛊发挥了最大作用,让容嫣在这一刻好想投入到他的怀里,想被他紧抱着。 但很快容嫣想到了宋凝霜,宋凝霜是他的人,他护她只是嘴上哄哄她,但护宋凝霜,那才是行动上不惜代价的护。 容嫣不要自己陷在他编织,只为套住她的假深情里。 “哀家这手是怎么废的啊。”容嫣笑了笑,回头把唇贴在赫连祁的唇上,也是那么柔情蜜意的语气,“是在当年害死你全家的那个晚上,你派给白洛薇的贴身护卫在中了蒙汗药后,竟然醒了过来。” “当时哀家正在用簪子刺你母妃的心口,那护卫抬刀向哀家劈了过来……” “好在赫连墨的死士们及时赶到,否则哀家不仅杀不了你的母妃,还反过来成了刀下亡魂。” 第43章 娶了穿越女 这是容嫣第一次说起那天晚上的细节,赫连祁才知道,原来他的母妃竟然是容嫣亲手杀死的。 她描述得那么详细,那个画面浮现在他眼前,让他犹如受着一刀一刀的凌迟之刑,赫连祁眸底一下子烧起了浓郁的怒火和滔天恨意。 “怎么?摄政王不继续装下去了?”容嫣的手就在赫连祁的胳膊上,一瞬间感觉到那肌肉的暴起,箍着她柔软腰肢的铁臂也在收紧、用力。 容嫣被勒得五脏六腑疼痛,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折断了。 她面色青白,却还在笑,“这样才对,摄政王对哀家恨之入骨,时时刻刻都想杀哀家,才是我们之间应该有的状态。” 她就是在作死,仗着被种了情蛊,赫连祁不能杀她,她时刻都在犯赫连祁的禁忌。 因为只有这样赫连祁才会原形毕露,不再伪装柔情。 她怕在情蛊的作用下,自己很快就爱上赫连祁。 然而赫连祁完全看穿了她,并没有像每次一样被激怒,失控。 他松开了胳膊上的力道,手抬起容嫣的下巴,一双墨染般漆黑又深邃的眸子审视着容嫣,随即勾起了嘴角,“容嫣,你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 “其实你心里很慌乱,你最怕跟本王相安无事,只有本王将你当仇人一样报复,你才不会让自己爱上本王是不是?” 容嫣的后腰被抵在桌案上,眼睫颤抖着,在赫连祁吻下来时,她的手紧紧攥住桌角,不可抑制的喘息。 赫连祁亲着容嫣的脖子,哑声低语,“现在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来刺激本王,本王都不会如你所愿失控,嫣嫣,你怕本王对你好,本王偏要对你很温柔深情,本王会爱你,很爱很爱你,要你沦陷在本王的爱里……” 容嫣的反应让赫连祁满意极了,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给了最盛大极致的宠爱之后,等她对他至死不渝后,再狠狠抛弃她。 赫连祁现在光是想着容嫣到时被他抛弃,伤心欲绝哭着求他的画面,心里就很畅快了。 哭啊,他可是很喜欢她哭的。 赫连祁身上硬挺滚烫到发疼发胀,想狠狠弄容嫣的欲望也随之汹涌而来。 赫连祁的胳膊忽然托住容嫣的臀,把容嫣抱在了书案上。 他躬身,容嫣那两条腿搭在他的双肩上,他就要埋脸到容嫣胸前。 迎雪在这时匆忙进来,低着头不敢看过去,不得不禀报,“太后娘娘、摄政王,皇上过来了!” 容嫣身上被撩起的热度一瞬间熄灭,猛地睁开眼,伸手拽住赫连祁背上的墨色长发,把人拉起来。 “来得很是时候,正好可以让你和赫连墨的好儿子,看看你和本王这个前夫是如何恩爱的。”赫连祁反钳住容嫣的双手,十指锁住她的十指,紧紧按在书案上。 他那健硕伟岸的身躯逼近时,容嫣的双臂撑着书案,身子被迫往后仰,躲闪挣扎着,“摄政王,放开哀家……” 在赫连逸的认知里她和赫连墨伉俪情深,她不能让赫连逸知道她和赫连祁苟合,尤其是为的是他。 那不仅会让赫连逸恨她,且会摧毁赫连逸的心志。 “不想让赫连逸知道也行,本王最近认了一个义妹。”赫连祁恶劣地勾缠着容嫣的舌尖,发出“啧啧”的声响,退开后在容嫣耳畔低语。 “本王想给这个义妹请一道封郡主的旨意,太后娘娘给吗?” “给!”容嫣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了,被放开后以最快的速度整理着一切,心里在想那玉玺都在赫连祁手中。 赫连祁只是封妹妹为郡主,以他不可一世的性子,越过她和幼帝就做了,为什么那么反常要她同意? 当看到跟着赫连逸一起进来的宋凝霜时,容嫣解开了心里的疑惑。 “民女宋凝霜见过太后娘娘。”宋凝霜一身女装,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如弱柳扶风令人怜惜,一双杏眸顾盼生辉,给容嫣行了礼后,又巧笑倩兮地对着赫连祁福身。 “哥哥。” 容嫣:“……” 原来宋凝霜就是赫连祁新认的妹妹,嗯,情妹妹。 难怪要她答应呢,这是担心她还像前几次那样针对欺负宋凝霜,才要她先答应。 容嫣给气笑了,他们以为宋凝霜换了身女装,被安了一个新身份,她就不认识了吗? 跟她搁这儿闹着玩呢。 不过事实也的确是宋凝霜换了女装后,赫连逸和其他臣子们,的确没认出来她和摄政王总是带在身边的那个宋随从,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这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巨大的光环,能降智他们这些人。 “摄政王新认的这个妹妹,哀家看着怎么跟摄政王宠爱的宋随从很像?”容嫣可不会这么轻易让宋凝霜蒙骗过去,她就是要捶掉宋凝霜的光环。 赫连祁高大精壮的身躯被包裹在赤黑色衣袍中,那用金线绣的花纹精美绝伦还大气,衬得他整个人无比尊贵,又有着很强大的气场。 他正俯身在书案上作画,低头时从后颈到腰身拉出一条修韧的弧度,墨发铺散光泽如黑玉。 而那正面脸部轮廓流畅深刻,长眉斜飞,狭长的眼角弧度凌厉,明亮的天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流动,薄唇饱满泛着润泽……他不应该作画,他应该身处在画中。 “太后娘娘真是慧眼识珠,本王新认的这个妹妹,也是宋赢的妹妹。” 容嫣:“……宋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容嫣前世从宋凝霜那里学来了很多她那个时空的说法,宋凝霜是女扮男装的大号废了,就开始练小号了。 赫连祁边作画,边以兄长的身份温和地询问宋凝霜,“霜儿这是从哪儿来?昨晚在梅林里本王让人寻了你很长时间,你没回府,本王担心得一整夜都没睡好。” 容嫣坐在离书案不远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后,幽幽暼了赫连祁一眼,演戏演的很逼真,明明就是他安排了一切。 他昨晚哪睡得不好,在她的暖宫里暖了一夜,清早又肆意挥洒,别提多神清气爽了。 “朕在回寝殿的路上碰上了宋姨母,听说他是皇叔父摄政王府里的人,丝毫不敢怠慢,给她安排了宫殿住下,只是……”赫连逸站在赫连祁面前,恭敬地回着话,突然对赫连祁跪下行礼。 “只是朕治下不严,身边的几个太监色胆包天险些玷污了宋姨母,朕已经处死了那几个太监,朕让宋姨母受了委屈,请皇叔父责罚!” 赫连祁在这番话里慢慢停下作画,抬头看赫连逸时,深邃的黑眸泛着冷冽的寒光。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赫连逸这分明是借着此次机会,除掉他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些宫人。 偏偏赫连逸理由得当,让他无从处罚。 看来在经过上次的教训后,赫连逸学聪明了,心志竟然没被他摧毁,反而在成长。 “起来吧,霜儿没有受到伤害就好。”赫连祁看到沈瑾书在这时进来了,免了沈瑾书的礼,把话题又转了回去,淡淡问:“霜儿一向是个路痴,在那么大的梅园里定是迷了方向,是谁送霜儿回来的?” 沈瑾书闻言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端坐着的容嫣,心里是羞愧和慌乱。 毕竟昨晚他抱了宋凝霜,容嫣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不过这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女子的名节大于天,为了宋凝霜,他不会说出来,想必宋凝霜也是如此。 可谁知,宋凝霜咬着唇,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分明是不敢不对赫连祁说实话,却又在顾及着什么。 赫连祁察觉到后,皱起眉,浑身的威压压向宋凝霜,语气都变得凛然了,“说,发生了什么事?” 宋凝霜身子惊颤,不敢再隐瞒,容嫣三人拦都没机会拦,她红着脸,“哥哥,当时我在梅园里迷了路,还摔倒扭了脚,无法行走,幸得沈丞相一路抱着我出了梅园……” 容嫣停下了捻珠子的动作,深深蹙眉,她知道宋凝霜换小号,是为了重新刷沈瑾书的好感值。 但宋凝霜竟然把昨晚在梅园的经历说了出来,是为了什么? 宋凝霜和沈瑾书的行为,虽然两人尚未定亲,但放在宋凝霜的时代,男人和女人当众拥抱亲吻再正常不过。 然而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无媒苟合,要是传出去了,宋凝霜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哪怕没有到被浸猪笼那么严重的地步,她也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被钉在耻辱柱上,以后都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在这里,因为名节被毁而投河自尽的女子可不少,宋凝霜是还没有入乡随俗吗? 容嫣没思索多长时间,因为很快,赫连祁就给了答案。 赫连祁的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那薄唇绷直,语气肃冷地问宋凝霜:“当时有没有人看到沈丞相抱了你?” “有……有的,一路上有几个宫人,然后就撞见了皇上,他身边跟了一众宫人,还有个锦衣卫……”宋凝霜说到这里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娇美的面上渐渐褪去了血色,红着眼眶看着赫连祁。 “哥哥……” 赫连祁“啪”一下把手中的笔重重撂在书案上,墨水都甩出了一个弧度,他浑身散发的雷霆之怒瞬间压向沈瑾书,“沈丞相,霜儿是本王的妹妹,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交代?” 宫人们顿时跪了一地,沈瑾书也跪了下来,“臣有错,请摄政王责罚。” 沈瑾书心里在想赫连祁这是故意找他的麻烦。 因为他倒戈向了幼帝和容嫣,跟他作对了,赫连祁对于他这个背叛者、政敌,当然是无法容忍的,要除之而后快。 要真是这样,其实还好,就怕……沈瑾书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抬头去看容嫣。 当发现容嫣闭了闭眼时,他便知道容嫣跟他一样也预料到了那个可能,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脸色苍白如纸。 果不其然,下一瞬赫连祁冷冽的嗓音从上方传来,“你染指了本王的妹妹,确实犯了杀头之罪,但本王即便是杀了你,也挽回不了霜儿的名节了,何况本王爱惜人才,不舍得杀你这个一朝之相。” “所以只能用另一种解决方式,那就是你得对霜儿负责,娶了霜儿……” 沈瑾书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在赫连祁没说完时,猛地抬头,高声打断赫连祁,“摄政王,臣不能娶你的妹妹,臣有罪,宁愿一死!” “放肆!”赫连祁抓起书案上容嫣平常看得一本有关农业的书,重重砸向沈瑾书,冷嗤着威慑道。 “沈丞相是心有所属才不愿对本王的妹妹负责吗?既心有所属,为何在昨晚跟本王的妹妹有了那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在唾弃讽刺沈瑾书风流多情。 沈瑾书下意识地去看容嫣,“臣没有……” 也不知是在辩驳自己没有心仪的女子,还是没有脚踩两只船,或许两个意思都有。 他不敢承认自己心仪的女子是当今太后娘娘,怕被容嫣厌恶,更怕坏了容嫣的名声,害了容嫣和幼帝。 沈瑾书低下头,紧攥的拳头上淡蓝色血管凸起,快要爆裂了般。 “既没有心仪的女子,那你便应该做一个有担当负责的男人,娶了本王的妹妹,你若是觉得霜儿身份低微配不上你……”赫连祁顿了一下,看向始终静默的容嫣,冷眸深处隐隐有笑意。 “本王来太后娘娘这里,是为霜儿请旨的,太后娘娘已经同意了,即刻起封本王的妹妹为柔嘉郡主,这样的身份足以跟沈丞相相配了。” 第44章 帝师怀疑她 沈瑾书脸色大变,“臣……” “抗旨”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赫连逸在这时开口道:“皇叔父摄政王,这其中有误会,仅凭宋姨母一人之言,不能这么轻易就定下了两人的婚姻大事。” 赫连逸跟容嫣一样,一直没接话是要看看赫连祁和宋凝霜到底在算计什么。 结果不出他所料,宋凝霜跟前世一样要抢走沈瑾书,让沈瑾书背叛他。 他岂能如她所愿! “当时朕也在场,事实并非如宋姨母所言。”赫连逸笔直地站着,两手负在背后,小小年纪便散发着帝王的威严。 他看了一眼宋凝霜,冷冷道:“朕所见的是沈丞相叫来了宫女,让宫女扶着宋姨母出了梅林,两人并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宋姨母说谎是因为她倾慕沈丞相,想借着皇叔父之手逼沈丞相娶了她,而沈丞相人品贵重,不想当众揭穿宋姨母,所以才宁愿自己受委屈,认下了莫须有的罪名。” “皇上,臣女没有说谎,臣女并不是想赖上沈丞相。”宋凝霜心里骂着赫连逸这个白切黑,表面上流露出被诬陷的屈辱,跪到地上流着泪对赫连祁道。 “当时沈丞相抱着臣妹从梅园出来后,有几个宫人看到了,他们可以为臣妹作证。” 那几个宫人都是赫连祁放在宫里的眼线,而且沈瑾书的确抱了她,只要传了那几个宫人来对峙,沈瑾书休想洗脱罪名。 这么快就认下了郡主的封号啊,赫连逸对着改变自称的宋凝霜,心里阵阵嘲讽,接道:“那几个宫人的确看到了宋姨母被宫女搀扶着出了梅林,沈丞相在身侧跟着,但正是那几个宫人向几个太监递了消息,才导致宋姨母差点被强占,所以朕连同那几个宫人一起全都处死了。” 赫连祁坐了下来,听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宫人盯上了第一晚入宫的宋凝霜,联合几个太监要强占宋凝霜,赫连逸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简直是离谱至极。 要真是这样,那这皇宫就成了逼良为娼的交易场所了。 赫连逸这是在拆宋凝霜的招数啊,而且还借此除掉了那么多他的人。 这孩子从一开始就出乎他的意料。 上次刺杀事件里,他还要容嫣给他收拾烂摊子,为他揽下一切。 但不过一年时间,他就不需要容嫣挡在前面,他自己就解决了。 宋凝霜也被赫连逸打得措手不及,他竟然如此轻易就看穿了她的全部计划。 只是一夜的时间,他的动作如此之快,且每一点都考虑到了,如此滴水不漏,这份心智和果决狠辣,真的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拥有的吗? “无人能证明宋姨母所言,朕却有很多证人,万进。”赫连逸吩咐了一声。 很快万进把容峥鸣请了过来。 容峥鸣行了礼后,腰配绣春刀,站在那里身躯笔挺,被束得腰身又窄又精壮,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面色矜冷道:“昨晚臣伴在皇上左右,跟皇上还有万总管,都看到柔嘉郡主是被宫女扶着出梅园的……” 赫连祁喝了一口茶,旁人不知道,他很清楚容峥鸣是赫连逸的亲舅舅,亲舅舅当然是帮着外甥的。 哪怕容峥鸣是他提拔的,所有人都以为容峥鸣是效忠他的。 之前确实是这样,容阔被赫连墨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带着容家军支持他篡位。 但现在,显然是容嫣和容峥鸣这对姐弟冰释前嫌了,容峥鸣成了她的一大助力。 她还真是为了幼帝和自己的太后之位,时刻都在算计,即便是亲弟弟,也要哄骗利用。 “皇上做得很好。”赫连祁夸了赫连逸一句,放下茶盏,那声音不轻不重,却砸在每个人心里,让人一颤。 赫连祁的目光落在还跪着的沈瑾书身上,俊容上没有情绪,唯独语气里含着讥讽,“本王一直很敬重沈丞相的品性,因此不惜三顾茅庐礼贤下士,请了沈丞相来做幼帝的老师,更甚至给了你一朝之相这样的高官俸禄。” 赫连祁在铺垫了这么一番后,看着沈瑾书问:“对于昨晚一事,沈丞相的说辞跟皇上几人一样吗?” 那一瞬间,沈瑾书感觉到容嫣和赫连逸几人的视线全都投向了他,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人品高洁如他,一向都是坦坦荡荡敢做也敢当,绝不是占了人姑娘便宜、毁了其名节而不负责的无耻之徒。 赫连祁对他的期待很高,而赫连逸在担心自己的一番经营,因为他的担当而被毁于一旦,连容峥鸣都攥住了刀柄,紧张之下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许久,在落针可闻万众瞩目的寂静紧绷的氛围中,沈瑾书没看赫连祁,伏在地上,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臣跟柔嘉郡主的确没有过任何肢体接触。” “沈丞相!”这便做实了宋凝霜不知廉耻非要赖上当朝宰相的罪名,宋凝霜又怒又气,颤声喊着沈瑾书,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泪汹涌而下。 沈瑾书静默不动,按在地上的双手狠狠用力,指骨泛白,这不仅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说谎,而且他还因为自己的私欲,给一个清白的姑娘安上了摆骚弄姿攀附男人的罪名。 只有沈瑾书自己知道,他心里承受着多大的煎熬和愧疚。 赫连祁许久都没有说话,站起身取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字,带着无声流泪的宋凝霜离开之前,修长有力的双腿在沈瑾书面前停了一下,“本王写了一个字赐给沈丞相。” “是,谢摄政王。”等沈瑾书起身,便看到了云振展现给他的字。 那“情”之一字,矫若惊龙力透纸背,让沈瑾书一瞬间感到了自己的卑劣。 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抱了宋凝霜呢? 赫连祁看出来了,他喜欢太后娘娘,宁愿抗旨被砍头,也不愿娶其他女人为妻。 他因为“情”,而抛下自己高洁的品性,违背自己多年的处事原则,变成了卑鄙而没有担当的小人。 小人是他以前最不耻,所厌恶的,现在他成了这类人。 这个“情”字透着赫连祁对他的失望,以及深深的讽刺。 “老师。”赫连逸看出了沈瑾书内心的不平静,在容嫣回了殿内后,他皱着眉,渐渐显露出锋芒,冷声告诫沈瑾书。 “你要知道宋凝霜是摄政王的义妹,我们跟摄政王是政敌,朕不希望你和宋凝霜有所牵扯。” 容峥鸣站在赫连逸身侧,一脸冷肃紧抿着薄唇,迟疑片刻,还是对比他官位高的沈瑾书道:“丞相,下官也想说,你既选择做天子的近臣,便要改一改自己那心慈手软的性情,你不应该对宋凝霜产生自责心疼的心理……” 在容峥鸣说这番话时,殿内容嫣也在想这件事,看似宋凝霜自取其辱一败涂地,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得到了沈瑾书的愧疚,沈瑾书会因为这份愧疚而怜惜弥补她。 一旦宋凝霜抓住了男人的这份愧疚,进行攻略,那么沈瑾书对她的好感值很快就升上去了。 容嫣坐在花厅里沉默了许久后,把正在捻着的珠子绕到手腕上,喊来李育泉吩咐道:“你将柔嘉郡主在宫中被几个太监强占玷污一事传出去,要记得传出去的流言是太监们成功了,柔嘉郡主失了身,而皇上为此龙颜大怒,已下令处死了与此事有牵连的所有宫人。” 赫连祁说得没错,她的确阴狠又毒辣。 宋凝霜换了小号重来,那她便把宋凝霜的这个号也销了,倒要看看宋凝霜接下来还有几个号能换。 李育泉:“是,奴才这就去办,奴才觉得将太后封摄政王的义妹为柔嘉郡主的阵仗搞得大一些,到时流言传出去,就会给柔嘉郡主带来更大的重创。” 这便是把一个人捧得有多高,她被摔下来时就有多重多狠。 于是,当宋凝霜被太后封为柔嘉郡主,并赐了郡主府和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的消息,在整个上京传出去时,引来了多少贵女的艳羡。 但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是柔嘉郡主被宫中太监玷污的流言蜚语,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太后娘娘在补偿宋凝霜啊。 她一个失洁的女子就算是郡主又怎样?还不是没有人会要。 并且据说这个柔嘉郡主不知廉耻攀高接贵,竟然诬陷当朝丞相抱了她,赖着要丞相娶她……流言蜚语迅速发酵,一时间宋凝霜罪上加罪,更让人唾弃谩骂了。 宋凝霜闭门不出,就连容嫣都不知道她的动向。 直到临近春节这天,李育泉从前朝带了一个消息给容嫣:摄政王赐了一座宫外的府邸给沈瑾书,而那府邸正好跟郡主府挨在一起。 赫连祁以外男不可住在宫里为由,下令让沈瑾书即刻搬去新的府邸。 容嫣还没召见沈瑾书,沈瑾书在结束了给赫连逸的授课后,便来到长乐宫跟她告别。 容嫣赐了座,让迎雪奉茶给沈瑾书,淡淡道:“等春节过了,帝师在新府邸开一场宴会请文武百官,到时哀家不仅会备下一份厚礼,还会亲自去参加沈帝师的开府宴。” “谢太后娘娘赏脸。” 沈瑾书已经很久没跟容嫣这么注重礼仪了,容嫣甚至感觉到了沈瑾书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 这让容嫣慢慢放下茶盏,看着沈疏瑾道:“帝师有话但说无妨。” 沈瑾书坐都不坐了,站起来对着容嫣,“其实在臣和柔嘉郡主这件事中,的确是臣的错。” “那天晚上在梅园,臣确实抱了柔嘉郡主。柔嘉群主是无辜的……” 虽然沈瑾书没有明着质问控诉,但容嫣听明白了,沈瑾书这是在怀疑那些针对宋凝霜的流言蜚语,是她在背后操纵的。 第45章 要懂得利用男人的愧疚和怜惜 虽然也的确是她。 他不惜对着她承认了自己和宋凝霜的亲密接触,来责怪质问她,可见如她所料,沈瑾书对宋凝霜产生了愧疚和怜惜的心理。 宋凝霜到底是有光环的天选之女,女扮男装时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沈瑾书对她的好印象,以至于节节败退,让沈瑾书厌恶起了她。 但恢复女装后,倒是跟前世一样,叫沈瑾书对她一见倾心了。 容嫣又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和挫败,为什么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那么难以改变前世的主线呢? 她做了那么多,不过就是殊途同归吗? 这天道,为何偏向一个外来者,处处置她于死地? “你怀疑是哀家做的,但如果哀家告诉你,不是哀家,你相信吗?” 沈瑾书以为容嫣会因为他的质问而慌张,可她却那么平静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怪他,而是那么看重两人的情意,觉得他是相信她的,他的怀疑让她难过。 沈瑾书本来就只是猜测,此刻容嫣这样的反应,倒是让他心里忽然羞愧起来,“臣……” “同为女子,哀家比你们男人都清楚名节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哀家虽有理由针对摄政王的人,但哀家有那么多方法可以用,却不会用流言蜚语去毁灭一个女子。”容嫣语声柔淡,句句说得真挚,见沈瑾书面上的羞愧越来越重,她继续道。 “当时柔嘉郡主当着我们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有损她名节之事来,是为了什么?她在跟摄政王一唱一和,为的就是让摄政王顺理成章地给你们赐婚。” “沈帝师不如好好想想,柔嘉郡主从在梅林出现开始,是不是就像是一个专门为沈帝师设下的圈套?逸儿都看出来了,帮沈帝师解了围。” “柔嘉郡主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自己将自己在宫中被太监玷污一事传得人尽皆知,一来是让大祁百姓知道逸儿治下的皇宫是多秽乱不堪,再者也是为了利用你对她的愧疚和怜惜,以此逼迫你对她负责。” “沈帝师告诉哀家,当时你可以抗旨,但现在知道了宋凝霜所面临遭遇的流言,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妥协了,愿意对她负起责任,娶了她?如果是这样,那么柔嘉郡主的目的就达成了。” 李育泉和迎雪两人在身边伺候,眼看着沈瑾书无言以对,都想跪下去了,他们只觉得太后娘娘这一招反咬一口先发制人,用得真是妙啊。 “臣……”沈瑾书这几日想到柔嘉郡主可能会因为外面的流言而寻短见,确实产生了对柔嘉郡主负责,娶了她的冲动。 “摄政王故意让你做了柔嘉郡主的邻居,沈帝师跟柔嘉郡主来往就方便了,不妨探听一下,柔嘉郡主是否正在家中以泪洗面,甚至要寻短见。”对于预判宋凝霜下一步的行动,容嫣有九成的把握。 沈瑾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改刚进殿时的疏离,此刻他低垂着眉眼,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很愧疚地低低喊了一声,“嫣儿……” 容嫣摇了摇头,眼里是淡淡的宽容的笑,没再抓着这件事不放,起身往书房走去。 沈瑾书跟着容嫣过去,就见容嫣用右手拿起笔,蘸了墨后正要写字。 但下一秒她那手像是不听使唤,毛笔突然掉下去,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毁了一张宣纸。 她自己似乎也没料到,手保持提笔的动作不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出神。 “太后娘娘,你怎么了?”沈瑾书教了容嫣一年多用右手写字,容嫣一直掩饰的很好,在这一刻终于让他觉察到了异常。 他一步上前,担心之下忘了两人的身份之别,抬手握住了容嫣的手,紧接着便觉察到容嫣的手指垂下去,那么绵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即便沈瑾书不通医术,也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心头大震,猛地抬头看向容嫣,眸光轻颤,“太后娘娘,你这右手是……” “没想到还是被帝师发现了。”容嫣抬了一下自己的五指,让沈瑾书看到她去扣他的手指,却失败了。 容嫣苦涩又自嘲地勾了勾唇,“沈帝师心里应该疑惑为什么教哀家这么久了,哀家的右手写得字还是宛如鸡爬,不怪沈帝师,是哀家的右手早在几年前就筋脉尽断了。” 沈瑾书心疼如被针一下下刺着,没舍得松开容嫣的手,反而紧了紧力道,眼眶都红了,哑声问:“是被谁害得吗?告诉臣……” 他没说他会为容嫣报仇,却让容嫣觉得比当时要诛人全族的赫连祁,都要可靠,令人动容。 容嫣摇了摇头,不甚在意道:“哀家初入宫时心性单纯善良,但后宫这种地方,就算你不争不抢,也会有明着暗着的无数毒害冲着你来。” 容嫣这话也在告诉沈瑾书,就算哪一天沈瑾书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那也是她被逼无奈迫不得已,为了生存才反击的。 “不过都过去了,害得哀家这手筋脉尽断的嫔妃已经为先帝殉葬了,现在哀家是太后,无人再能害到哀家。” 沈瑾书想到当时在山洞,华良善给容嫣诊脉后说得话,眸底的痛意一下子更加汹涌了。 恐怕太后娘娘那几年在后宫嫔妃的陷害中,不仅仅只有右手筋脉尽断。 容嫣一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手指上的热度和柔软让沈瑾书留恋不舍,就那样垂眸深深地凝视着容嫣。 有什么在两人之间涌动,沈瑾书不知不觉间便得寸进尺,从一开始的虚握,慢慢变成把修长的手指插入到容嫣的指缝里。 他扣着她,然后包裹到自己宽厚的掌心里,紧紧的,许久都没松。 沈瑾书嗓音低哑,便多了磁性诱惑,听得人春心萌动,“以后太后娘娘不要在任何人面前,那么艰难地假装自己的右手完好,臣不会再要求太后娘娘用右手写字。” “太后娘娘若是需要用右手,由臣来代劳,往后臣的右手,便是太后娘娘的右手。” 容嫣心里没有波动,面上也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性情,淡漠地应,“好。” * “沈帝师真的相信了太后娘娘的一番话吗?”沈瑾书离开后,迎雪服侍着容嫣沐浴。 偌大的浴池里飘着梅花花瓣,容嫣靠着池壁,只露出雪白纤细的双肩。 周身热气缭绕,馥郁甜蜜的香气四溢,让阖着眼的她如仙似幻,“他会相信。” 宋凝霜会利用男人的怜惜和心疼,她当然也会,并且她先告知了沈瑾书宋凝霜下一步的计划,那么就算到时候沈瑾书还会心疼要寻短见的宋凝霜,也会在心里多了一份抵触和漠然。 他会越发怀疑宋凝霜是演出来的,如此一来,至少短时间内宋凝霜没那么快将他的好感值拉上去。 容嫣想了想,吩咐迎雪,“告诉李育泉压下那些有关柔嘉郡主的流言,不要让其再继续发酵了。” “为什么?太后娘娘是心软了吗?”迎雪不明白。 她以为太后娘娘要趁此逼得柔嘉郡主无颜活在世上,要柔嘉郡主落得一个投河自尽的结局呢。 “照哀家的指令去办,以后你就知道了。” 沈瑾书一旦认定了流言是宋凝霜在自导自演,就会警告宋凝霜停止。 那么她吩咐李育泉压下流言,这个黑锅宋凝霜就得一直背着了。 以后宋凝霜再做什么,沈瑾书就不会再轻易相信了。 再说了,宋凝霜来自于没有男女大防,男女交际自由的时代,所以这样的流言蜚语根本摧毁不了宋凝霜。 过犹不及,她得适时收手,以免她和幼帝被反噬。 容嫣没能琢磨多久,在情蛊的作用下便开始思念赫连祁,脑子里全是赫连祁庞然滚烫的男人象征、他们欢好时的种种画面、他情动时的绵绵低语和喘\/息……这一切让容嫣无法自抑。 容嫣睁开一双满是欲色的眼,从热水中抬起胳膊,莹润的水珠子一颗颗滚落,让她肌肤泛着如玉又诱惑的光泽。 而那手腕上绽放的红梅越发艳丽,甚至散发出了梅花的馥郁香气。 容嫣让迎雪下去了,等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拿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尖端照着那朵红梅一点点又缓慢地刺下去。 鲜血蔓延,浸染着红梅,看起来无比妖冶。 容嫣举起手腕,垂下去,由着那鲜血流出来,一滴滴砸落在水面上,晕染后开出一朵朵花。 她做这些时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冷静得仿佛不是在自残,而是在创作。 在身体里的欲望逐渐淡下去后,容嫣笑起来。 那笑是冰冷不达眼底的,看起来颇有几分绝艳美人的病态感,赫连祁以为用情蛊就能让她爱上他吗? 不会的。 她宁愿放干自己的血,也不会让自己被赫连祁种的情蛊控制。 * 沈瑾书坐在马车上,带着随从搬去了新府邸。 赫连祁把仆人丫鬟和护卫全都给他安排好了,他刚掀开马车帘子,陈管家便带着全府上下一百多人来行礼。 “都起来吧。”沈瑾书说了一句,修长的身躯披着披风走过去时,府里的人,尤其是婢女们都在偷偷看他。 他那样俊逸的外貌和绝佳的气度,又官拜丞相,婢女们看过去一眼就心跳加速,有迫切想往上爬的,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被丞相大人注意到。 沈瑾书却并不多看任何人一眼,披风的下摆在众人低垂的视线里掠过,他步伐稳健从容地走入府中。 因为明天就是春节了,府里张灯结彩,整条街上过年的氛围很是浓郁,唯有隔壁的郡主府冷清萧索。 “沈丞相!”沈瑾书刚跨进大门,就有一个婢女从隔壁的郡主府跑出来。 婢女到了沈瑾书面前,“扑通”跪下去,哭着哀求,“丞相快去救救我们家郡主吧……” 第46章 摄政王有龙阳之好啊 因为有了容嫣的一番话在前,沈瑾书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冷肃着一张脸,带着管家和几个护卫去了郡主府,然后就看到果不其然宋凝霜正在闺房里,站着一个凳子,悬梁自尽。 沈瑾书进去的那一刻,刚好传来凳子被踢翻在地上的声音。 沈瑾书皱眉,很冷静地递给护卫一个眼神。 那护卫接收到后,身形如电闪过去,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 等他如一道影子回到沈瑾书身边时,随着宋凝霜挂在脖子上的白布断裂,宋凝霜重重摔在地上的声响,那护卫“刷”一下,收刀入鞘。 “郡主!”婢女扑了过去,哭着阻拦。 宋凝霜瞥了一眼站在那里没上前的沈瑾书,怎么回事? 他心里愧疚有罪恶感,看到她寻短见了,他应该是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抱住她啊。 “不要拦着本郡主,让本郡主死!”宋凝霜瘫软在婢女怀里,剧烈咳嗽着,试图推开婢女,还要起身上吊。 奈何被婢女紧紧抱着,她便挣扎着,耗尽了力气后开始哭,满脸的泪,绝望地去看沈瑾书,“沈丞相,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被那些太监们玷污了?” “而且现在外面都在传我浪荡下贱,那么脏的身子还去勾引你,设计你娶我,但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沈瑾书走了过去,宋凝霜作势就要往他怀里扑。 本以为他会紧紧抱住自己,对自己道歉,安慰她,承诺会娶她。 结果沈瑾书不仅往后退了一步,还让自己的侍卫上前抬刀挡住了她,她连沈瑾书的一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宋凝霜:“???” “本相会压下外面的流言蜚语。”沈瑾书居高临下地站在宋凝霜面前,心里依然对宋凝霜存有怜惜和愧疚。 毕竟他确实抱了宋凝霜,可也是那么冷漠地警告宋凝霜。 宋凝霜听了他这话后,应该就不会再自己传自己的流言了。 “沈丞相……”宋凝霜隐隐感觉不对,但又确定不了哪儿不对,反正沈瑾书的反应,跟她的预期相差太大了。 “即便那些流言被压下去了,可是整个上京的百姓们都知道了,以后没有人愿意娶我了……” 沈瑾书:“你是郡主,即便名节受损,也会有很多高门大族的男子们求娶。” 呵,宋凝霜听了这话后在心里冷笑,沈瑾书看起来温润高洁,可实际上还不是个渣男吗? 因为他喜欢容嫣,所以他不承认他跟她有了亲密的肢体接触。 现在她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竟然说会有别的男人娶她,跟她撇清关系。 宋凝霜看了一眼系统里显示的沈瑾书对她那10%的好感值,面上凄楚可怜,含着泪凝视着沈瑾书,“是吗?沈丞相会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嫌弃我吗?” 沈瑾书到底没有说出太冷血的话,淡淡道:“不会。” “有沈丞相这句话就够了。”宋凝霜在婢女的搀扶下走过去,见沈瑾书没有再避开,她心里一喜。 不过吸取教训后,宋凝霜也没操之过急,跟沈瑾书保持一段距离,“沈大哥,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对方毕竟是郡主,沈瑾书应着,“嗯。” “那太好了!”宋凝霜娇俏明艳,脸上还挂着泪,眉眼间却已溢出欣喜。 她容貌娇美,加上有了郡主这样的身份,穿戴上给她带来了与之前不一样的气场,笑起来时便让本就对她有愧疚的沈瑾书,放下了一些抵触。 “听说祁哥哥赐了府邸给你,就在我的隔壁,沈大哥,你会举办开府宴吗?什么时候我可以去观赏一下你的府邸啊?” * 第二天,容嫣就知道了沈瑾书和宋凝霜相处的种种,只因沈瑾书那府里的人除了赫连祁安排的,她也安插了自己的势力进去。 容嫣听完后没多大的意外,宋凝霜的小号比大号玩得好。 沈瑾书就算怀疑她自导自演,估计也会因为抱了她,而没有对她负责,心里愧疚,原谅她。 只要她不作死,短时间沈瑾书不会厌恶她。 容嫣能做的都做的,接下来只能见招拆招。 过年这天宫里特别热闹,平日没机会入宫的高门女眷们,在今天可以拜见容嫣。 容嫣一一见了她们,因为她们背后的家族都有可能成为赫连逸的近臣,所以容嫣前几天就命迎雪了解了这些女眷们,根据她们的性情喜好,用心准备了赏赐。 女眷们拿到后心里就有了思量,回去后自然会跟自家在朝为官的家人提及,那些官员便会揣测太后娘娘的心思。 赫连祁没带任何一个侍妾进宫,其实这一年里容嫣都没听说过他宠着谁了,连郑清雅也受着冷落。 郑清雅传来的消息是赫连祁一次后院都不去了,宋赢那个随从不知道被赫连祁安排去了哪儿,倒是宋赢的妹妹经常来摄政王府。 容嫣便知道在王府里,知道宋凝霜女扮男装的只有苏婉儿,苏婉儿害怕被报复,自然不敢揭穿宋凝霜。 郑清雅跟容嫣分析赫连祁之前那么宠爱宋赢,宋赢却突然不伴在赫连祁左右了,加上赫连祁不去后院找她们这些侍妾,还对宋赢的妹妹宋凝霜那么好。 于是郑清雅怀疑赫连祁患上了龙阳之好,这是在外面给宋赢置办了宅子,把宋赢养作了外室。 赫连祁有没有龙阳之好,容嫣比谁都清楚,心里想着赫连祁不再宠幸侍妾了,倒是像为宋凝霜守身如玉,第一步是独宠宋凝霜,接下来怕是就要为宋凝霜遣散后院了。 但赫连祁允许宋凝霜攻略沈瑾书的这一操作,也很迷,难道他现在就已经爱宋凝霜,爱到了愿意跟其他男人分享宋凝霜的地步了吗? 容嫣捻着珠子正想着,迎雪便进来行礼后告诉她,“柔嘉郡主来拜见。” 容嫣把手串绕到腕上,端坐在那里俯视着规规矩矩行礼的宋凝霜,淡淡道:“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娘娘。”仿佛之前自己不是宋赢,跟容嫣之间没有那几次较量,宋凝霜如今扮演着知书达理的柔嘉郡主,低眉顺眼,十分规矩地坐在下方。 那披风脱下后,她身上是紫色的袄裙,衬得人淡雅清丽又柔婉。 容嫣注意到宋凝霜发间的两支步摇,“柔嘉郡主发上的两支步摇跟今天穿得裙子很配,哀家本来也想送柔嘉郡主首饰,但对比之下,便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支金步摇是祁哥哥送的,玉步摇是沈大哥送的。”宋凝霜抬手抚了抚那支玉步摇,面上含羞带怯。 “虽然祁哥哥送的金步摇更为贵重,但臣女更喜欢沈大哥送的玉步摇。” 没入宫前容嫣也叫赫连祁祁哥哥,现在赫连祁允许宋凝霜这么叫他,容嫣心里没有多大的波澜,倒是在意沈瑾书会送宋凝霜步摇多一些。 不过面对宋凝霜的炫耀,容嫣只垂眸笑了笑,端起茶喝了一口,不接宋凝霜的话。 宋凝霜到底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那步摇戴在头上动不动就抽到脸。 不像真正的大家闺秀们,走行坐卧等一举一动中,头都不能摆,仪态绝佳,步摇会随之摆动,但不能甩来甩去。 宋凝霜根本不知道步摇是用来端正女子仪态的,一步一摇,摇曳生姿,而不是用来甩脸,比谁的珠子甩的更高的。 宋凝霜肯定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遭到了多少讥笑,她还以为那是贵女们嫉妒她呢。 宋凝霜觉得容嫣是在强颜欢笑,因为容嫣引诱的两个男人现在都被她拯救,变得清醒了,容嫣心里肯定特别嫉妒她,恐怕恨她恨的,正算计着怎么弄死她。 容嫣急了呢。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宫宴时间。 赫连墨的那几个嫔妃深居简出,都没出席,因此后宫里只有容嫣这一个贵为太后娘娘的女人。 文武百官们基本上都带了家眷,位置安排上跟过去一样,赫连祁这个摄政王几乎跟容嫣和幼帝平起平坐。 而柔嘉郡主就在他下方右手边的位置,显得皇室几个正统的公主都没她身份尊贵。 容嫣不计较这些,带着幼帝一起捧着赫连祁和宋凝霜,自己先对文武百官说了一些新年贺词,然后是作为皇帝的赫连逸发言,大家再一起举杯……如此走了一番流程。 除了赫连祁永远都是那样唯我独尊的样子,在这种场合没几个人能放得开,宴席结束倒是让文武百官们都松了一口气。 今年的新年节目有打铁花表演,很多人都没见过,容嫣和赫连逸携着期待的一众人去了太极殿前偌大的广场上,站在花棚前时注意到赫连祁不在,蹙眉用眼神询问李育泉。 李育泉摇头,躬身退下,去打探赫连祁的行踪。 这种情况下男女并没有分开,宋凝霜在女眷中的地位高,因此便跟在朝堂上的官员之首沈瑾书站在了一处,看着前面已经搭建好的花棚,很是欣喜期待地问:“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打铁花,沈丞相见过吗?” 在现代,由于鞭炮和烟花的出现,打铁花这种非遗已经濒临灭绝了,穿越后能看到,宋凝霜还是很高兴的。 “本相过去游历四方时见过。”沈瑾书应着,对上宋凝霜那一脸求知若渴麻烦跟我讲讲的表情,他顿了顿,便跟宋凝霜提起打铁花的起源、发展和其意义。 宋凝霜看他那一派严肃完全是为了科普而科普的作风,心里已经很不耐烦了,面上却不得不表现出听得兴致盎然样子。 在沈瑾书说完后,她还双眸熠熠,无比崇拜,“沈大哥真是学识渊博!以后我有不懂的,都可以问沈大哥。” “郡主文采斐然,不要妄自菲薄。” 有贵女在背后唾弃宋凝霜,而容嫣在前面听着沈瑾书和宋凝霜的交谈,心平气和。 她早就说了宋凝霜会念诗、会兵法、会做炸药等,有很大的本事。 现在她换了小号把自己的本事都展现在沈瑾书面前,沈瑾书对她的好感当然会越来越高,最后会像前世那样,彻底拜倒在她的魅力下。 当然,前提是她不跟宋凝霜抢。 第47章 摄政王对她俯首称臣 工匠们在做表演前的准备:花棚中间竖立一根六米高的老杆,总高度达到十米以上。 旁边设一熔炉化铁汁,十余名表演者轮番用花棒将千余度高温的铁汁击打到棚上,形成十几米高的铁花,铁花又点燃烟花鞭炮,再配上“龙穿花”的表演。 这便是打铁花,其场景蔚为壮观,又惊险刺激。 第一轮的表演开始了,所有人全都停下交谈看过去。 生铁烧至1600c以上后化成铁水,一人舀起铁水抛向空中,另一人则用力击打空中的铁水。 那一瞬间,铁花四溅,十几米高的金色火花在夜空中绽放,如流星般漫天划过,顿时整个太极殿的广场亮如白昼。 十几个打花者一棒接一棒,一人跟一人,往来于熔炉和花棚之间。 一棒铁花冲天而起,另一棒接踵而至,棒棒相连,络绎不绝。 棒中的铁汁冲向花棚,遇到棚顶的柳枝后迸散开来,点燃了花棚上的鞭炮和烟花。 一时间铁花飞溅,流星如瀑,鞭炮齐鸣,声震天宇。 在场的人都叹为观止,贵女们更是在这气势磅礴的景象中忍不住欢呼起来。 上位者都没制止,难得不被约束,放松一次,高兴就好。 很快,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那不是摄政王吗?他难道要打铁花吗?” 容嫣心里一跳,顺着贵女们的视线看过去。 果不其然在众多赤膊上阵的表演者中,唯独赫连祁穿着一身大红色绣金线的外袍,高大的身躯于铁花火雨中出现。 他一手拿着盛有铁汁的上棒,另一手拿着未盛铁汁的下棒,一个闪身便到了花棚下,用下棒猛击上棒。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赫连祁,要知道打铁花表演可是相当危险的。 所谓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表演者在背后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次或轻或重的烫伤,甚至有很多初学者因此被烧伤而丧命。 所以只有具备了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技艺才能进行表演,但面对这样的表演,就算是多年老手也会感到紧张、害怕。 毕竟稍有不慎,一千摄氏度的铁水落到衣服或身体上,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祁这样一个外行竟然敢上去,他可是当朝摄政王啊,容嫣更是清楚这男人平常有多金尊玉贵。 此刻他却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是为了讨宋凝霜的欢心吗? “刷”一下,随着赫连祁那比其他十几个表演者都有力量的一棒打出,滚烫的铁水炸开后飞溅到十几米高,一瞬间整个广场上铁花纷飞,金色火花朵朵绽放,如同焰火一般照耀了天空,灿烂夺目和绝技的神秘惊险交织在一起。 在场的人都为这奇景惊叹不已。 赫连祁打出的火花点燃了最高处的烟花和长鞭,霎时间夜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火花,辉煌盛大,此起彼伏,比刚刚更震撼、美丽绝伦的画面被呈现出来。 他竟然打到了最高处,这被称为“中彩”。 中彩可不是所有表演者都能做到的,换做平时,中彩者会被披红挂花,奖励钱物,十分荣耀。 那一刻容嫣仰着头去看时,漫天的烟花像盛开的朵朵鲜花,千姿百态,五彩缤纷姹紫嫣红,把整个皇城都照亮了,是那么惊心动魄无比震撼,让人久久难以平静。 烟花绽放了许久,打铁花还在继续,赫连祁带领的舞龙队在铁花飞溅的花棚下穿梭自如,便是“龙穿花”。 许久后,赫连祁于那花棚下的火雨中走过来,一张脸被照亮,身上红色外袍艳丽妖冶,墨色的长发上仿佛缀着无数的流星。 在万千铁花的映衬下,他整个人是那般风华绝代世上无双。 赫连祁走到容嫣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忽然单膝跪地,背后的衣袍铺展在地,对着容嫣道:“臣今晚以这铁花火雨,祝太后娘娘永世瑰丽璀璨、平安顺遂!” 他对她称臣,他竟然在这一刻对她下跪,俯首称臣。 漫天星雨还在绽放,太极殿前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空气里都是烟火的浓郁味道。 容嫣垂眸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男人,听着文武百官的齐声高喊,眼前浮现出的画面是成亲的那一晚。 赫连祁也是穿着这样一身红色外袍,于百官无数宾客的瞩目下屈膝跪在她面前,含笑的眼里炙热又深情,对她伸出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容嫣跟那晚一样,眸底的泪忽然汹涌而出,不知觉地向赫连祁伸出手去,要如成婚时,紧握住他的手,生同衾死同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手还没碰到赫连祁,赫连逸便比她更快一步上前,拉着赫连祁起身的同时道:“皇叔父摄政王快快请起!” “皇叔父用心了,过去一年皇叔父劳苦功高,朕代替母后和大祁所有黎民百姓感谢皇叔父,希望新的一年大祁在朕和皇叔父的共同治理下,更加繁荣强大。” 除了容嫣外,所有人在赫连逸的这话里跪了下来,高喊着那些烂了的场面话,一副叔侄和睦,百官臣服的温馨场面。 但其实,容嫣看到了,要不是赫连逸的手撤得快,怕是又一次被赫连祁捏断了。 她也在这一刻骤然清醒,淡笑着对赫连祁道:“哀家也祝摄政王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赫连祁接过云振递来的黑色披风拢到肩上,刚刚那一瞬的深情和忠诚臣服消散得无影无踪,勾着唇低声说了一句,“本王若是得偿所愿了,太后娘娘可就不好过了。” 诸如这样的言论,容嫣听着舒坦多了,在打铁花的表演结束后,又带着一众人去皇宫内通往城外的那条河里,放河灯。 容嫣在河灯上写了祝福语,赫连祁不用看就知道无外乎愿吾儿平安,早日亲政,赫连逸也放了河灯,然后就是官员中的代表和女眷代表沈瑾书、宋凝霜。 这种场合沈瑾书写得自然是有关国家和百姓的,宋凝霜也很有格局,心愿是海晏河清,跟沈瑾书的差不多,沈瑾书看过去,发现她的字写得特别好。 容嫣和赫连祁站在最前面,看着那河灯顺着水流慢慢飘走。 赫连祁直视前方,低低道:“本王为了给太后娘娘表演打铁花,苦练数日被烫伤好几次不说,就刚刚那一下也被烫到了,太后娘娘连口头上的表示都没有?” 容嫣还能闻到赫连祁身上的烟火气息,在他把胳膊伸向她时,便看到了那袖口处被烧出的几个洞,露出的肌肉泛红,还起了泡。 宋凝霜还蹲在那里放河灯,容嫣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和站起来立于她背后的沈瑾书身上,语气讥讽地回着赫连祁,“哀家在想原来摄政王爱柔嘉郡主,已经爱到愿意跟其他男人分享的地步了吗?” 前世宋凝霜做着赫连祁的皇后时,攻略成功了包括沈瑾书在内的好些名臣贤士们。 对此赫连祁当然是知道的,却纵容着宋凝霜,让容嫣觉得他是正宫,而沈瑾书他们那些人都是妾。 只是前世她被一箭穿心了,没有她的阻挠,那个时候赫连祁对宋凝霜的好感值达到了90%。 但这一世,离那个时间点还有好几年,赫连祁对宋凝霜的好感值就那么高了吗? 现在他就爱宋凝霜,爱到愿意跟其他男人一起分享宋凝霜的地步了吗? “本王可不爱宋凝霜,本王从过去到现在,爱得一直都是太后娘娘你,哪怕太后娘娘是本王的杀母仇人,害死了本王全府四百多口,本王依然爱太后娘娘。”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河灯上,赫连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容嫣耳畔说着。 他宽大的披风展开的一瞬,挡住了背后众人的视线。 紧接着,容嫣的手就被赫连祁摊开的掌心包裹住了。 容嫣吓了一跳,边挣脱边低斥,“放开!” 文武百官和贵女们都在后面,还有前方两步之遥的沈瑾书、宋凝霜、赫连逸,只要三个人一回头,就能看到她的手被赫连祁扣着。 容嫣心跳如雷,赫连祁现在真是越来越放浪形骸了! “给本王牵牵,就当是本王为太后娘娘表演打铁花受伤了,太后娘娘给的奖励和补偿。”赫连祁的嗓音磁性低沉,带着诱哄。 在容嫣使劲掐他挣脱时,他攥容嫣的手攥得更紧,十指相扣不留一点缝隙,那语气裹挟上威慑的阴戾,“不乖乖让本王牵,本王不介意惊动你的儿子,让你的儿子亲眼看到,你和本王这个小叔子,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恩爱亲密的。” 容嫣咬了咬牙放弃。 河岸周围灯火通明,水面倒映着岸上的景色,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从背后看她和赫连祁并肩站在一起,两人一红一玄的披风铺展下来,被风吹的飒飒,一绝艳庄严一凌厉冷肃,是那么一幅富有情韵的画面。 但容嫣真的怕背后的一众人和前面的赫连逸发现,她浑身紧绷,心跳都加速了。 赫连祁的手指摩挲着容嫣的手心,挑了挑眉,“手心上出了好多汗,就像当年本王第一次牵你的手一样。” “不一样,摄政王就自我欺骗吧。”那个时候更多的是羞涩,现在则是害怕被人撞破偷情。 “反正都是出汗就行了。”赫连祁话音落下的一瞬,赫连逸转过了身。 那一瞬间容嫣的瞳孔剧烈紧缩。 但好在赫连祁及时放开了她。 她立刻把手藏到披风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紧接着,蹲在那里的宋凝霜好像是腿麻了,起身时一个没站稳,整个人突然往前栽去,而前方可是一条河! “扑通”落水的声响传来,白色的水花被溅起。 这动静吓了背后的一众人一跳,出于人类对事物的好奇,他们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看,有的甚至在推着前方遮挡视线的人。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那么多人挡着,就算宫人护卫们想救人,一时间也挤不到前面来。 宋凝霜在河里挣扎呼救,沈瑾书在最前面,原本已经打算跳下去救人了,但不知谁在后面踹了他一脚。 第48章 决裂,他还是被穿越女攻略了 紧接着沈瑾书以一种不平衡的姿势掉到了水里,这让他无法立刻调整过来,隔了好几秒,才向宋凝霜所在的位置游过去。 “全部人都给哀家往后退,中间让出路来!!”容嫣在看到赫连祁从沈瑾书背后收回踹出去的腿时,就反应过来了,她维持秩序的同时,抬高声音喊着暗卫跳水救人。 “扑通”,容嫣也跳了下去。 她是会游泳的,入水后直奔沈瑾书的位置而去。 容嫣这举止让赫连祁始料未及,原本薄唇勾起的弧度蓦地一收,眼看着容嫣就要到沈瑾书身边了,他忽然飞身而去,脚下踏着水面如履平地,两手伸过去,一左一右分别抓住容嫣和沈瑾书的后领。 “哗啦”,随着两人被拽出水面的声响,赫连祁的衣衫下摆和俊脸上被溅了一些水,如救人一样身形如影,转瞬返回到岸上。 这时,一道穿着飞鱼服的身影飞去了河面。 沈瑾书浑身湿透,被赫连祁重重地扔在地上时,他墨发上滴着水,整个人冒着寒气,打着哆嗦,薄唇泛白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抖着喊了一声,“嫣儿……” 他在担心容嫣。 他竟然敢叫容嫣的闺名!赫连祁眸中的戾色更重,无人看到他修长的手指弹了什么出去,紧接着沈瑾书被击中,陷入了昏迷。 容嫣还被赫连祁拎在手中,脖子被勒着,她难受地挣扎着,却被男人的斗篷兜头裹住。 容嫣整个人一点都没露出来,在一片黑暗里感觉到自己被赫连祁紧紧箍住了腰身。 赫连祁一路运用轻功飞檐走壁间,连宫中的守卫们都没察觉到,她就被赫连祁带回了长乐殿。 又是“哗啦”的落水声,容嫣猝不及防掉下去,喝了好几口水才在池子里站稳。 她抬手取掉裹着自己的斗篷,却对上赫连祁满是怒火的双眸。 这是在长乐宫的浴殿里。 赫连墨给了容嫣无尽的恩宠,当年专门挖了这个池子,耗费三年的时间打通地下水道,把宫外千里之外的山谷中的温泉水引了进来。 泉水热气腾腾,缭绕着一片白色的雾气,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拽到怀里,掐着她的后颈往水里狠狠按下去,语声冰冷彻骨,“你是有多喜欢沈瑾书,水面上结着冰,那么冷的天,你一个太后娘娘竟然跳下去救他。” “既然不要命,倒不如由本王这个仇人来取了你的命。” 容嫣在赫连祁掌心里拼命挣扎,快要溺死在池水中时,赫连祁忽然把她拽了上去。 她大口大口吐着池水,长发湿透,发饰凌乱,脸色更是青白,一副被凌虐到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却仍然在稍微缓过来后,反击着赫连祁的话,“宋凝霜是故意落水的,你踹了沈瑾书下水救她,她会紧紧攀住沈瑾书,这样的接触,那么多人在场,沈瑾书不娶宋凝霜,也必须得娶了。” “所以哀家得跳下去拽住沈瑾书,不能让沈瑾书触碰宋凝霜。” “沈瑾书何须本王踹?他是自愿跳下水救柔嘉的,他明知道救了一个落水的女子后,会是什么结果,他还是跳了下去。”赫连祁在容嫣缓过来后,又压着她的后颈,把她按到了水中,从上方而来的语气嘲讽至极。 “宫里有那么多宫人、护卫,他们都可以跳下去救柔嘉,沈瑾书一个丞相却非要自己跳下去,那是因为他喜欢柔嘉,那是他的本能反应。” 容嫣忽然不挣扎了,浓密乌黑的长发飘在水面上,她在水里闭上了眼,是啊。 赫连祁说得对,沈瑾书到底还是在宋凝霜一系列的攻略中,喜欢上了宋凝霜。 所以她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容嫣!”赫连祁见容嫣一动不动,脸色微变,立刻把人从水中拽了出来,伸手去摸她的脸,结果却摸到一片从眼角滑落的湿热液体。 这让赫连祁的胸口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狠狠一震。 她竟然因为沈瑾书喜欢上了别的女子,而难过,甚至哭了! “容嫣,你跳下去救沈瑾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也是女人,你也会因此失了节,难道为了将自己喜欢的男人夺回来,你连自己最看重的太后之位都不要了吗?”赫连祁的嗓音在颤。 他和容嫣面对面站在池水里,抓着容嫣后颈的手在不受控制地用力,那眸色渐渐变得赤红,如兽类发狂的前兆,死死盯着容嫣。 容嫣很快从始终改变不了主线的挫败中缓过来,淡声道:“哀家是太后,舍身救臣子不会有损名节,只会令人赞扬哀家爱惜臣子,而且,摄政王,哀家知道哀家若是跳了下去,不等哀家碰到沈瑾书,你就会将哀家救起来。” “事实不就是如此吗?你怕哀家拽住沈瑾书不松,所以只能放弃配合宋凝霜,连沈瑾书一起救了上来。” “赫连祁,这次你又输了,沈瑾书没碰到宋凝霜,你没有理由逼沈瑾书娶你的好妹妹。” 她笑起来,得意又狂妄,衬得那本就美艳的眉眼更加勾魂摄魄,身处水中,曲线若隐若现,出水芙蓉比完全不着一物还诱惑活色生香。 赫连祁本就一身的火,再被这样的她一挑衅,欲望便汹涌而来。 “当时事发如此突然,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太后娘娘就算计了那么多,还行动了,其反应之快真是让本王甘拜下风。”赫连祁把容嫣按入了水中。 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溺死她。 这种感觉,他那样的,本来就让容嫣窒息,加上在水里,结果可想而知。 容嫣从未有过的难受,快被溺死了,又被赫连祁拽出水面。 赫连祁掐着她的后颈把人揽过来,俯身用力吻住她的唇,给她渡气,然后再把她按到水里。 等容嫣再承受不住时,再把人拉上来渡气……如此反复,又疯又变态。 很快,水面哗啦啦,容嫣感觉脚踝、脖子几处被什么卡住,紧接着就听到了铃铛声有节奏的响在浴殿里。 容嫣:“……” 自从那次在梅林用梅枝后,摄政王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启了解锁之路。 当水面浓郁的泡沫浮起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殿外传来,紧接着便是赫连逸的询问,“母后,你在里面吗?” 容嫣受到了惊吓,偏偏赫连祁在这时恶劣起来。 容嫣的失魂感染了赫连祁,那一刻赫连祁额头青筋凸起,“你再赶本王试试,越这样本王越不走。” “母后?”赫连逸在整个长乐宫都找遍了,确定容嫣正在泡澡,他往门前走了一步,“你没事吧?文武大臣们都很担心你。” “没……没事。”容嫣竭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然而那些铃铛却在响,幸亏是在水里,传出去的都是水声。 但容嫣还是担心赫连逸会让迎雪她们进来,容嫣便去扯铃铛,一边哀求赫连祁,“摄政王到底要如何?若是被人知道了,以后我们都没得玩了。” 赫连祁掐着容嫣的腰,喘息更加粗重,那在她耳畔的低吼如兽,听起来很疯魔,也能让人感觉他畅快沉迷到了极致,“以后还会不会为了其他男人,不顾自己的性命?” “不会,绝对不会了……”容嫣试图去攥住铃铛,不让它响。 但铃铛太多了,她的手不够,反而在动作中扯得铃铛更响了。 容嫣听到赫连逸吩咐迎雪进来看看的声音,她只能什么都答应赫连祁,甜言蜜语地哄着,“以后哀家只会为了救祁哥哥而铤而走险,不顾性命。” 祁哥哥,下一秒,赫连祁疯了般,最终被泉水溅湿、极欲极性感的一张脸死死抵在容嫣肩上,脖子上暴起的血管许久才消散。 他平息着,无比餍足地喟叹一声,才在她耳畔哑声道:“那还是不要了。” “本王不要嫣嫣为了本王铤而走险,只想让嫣嫣好好的,长命百岁,幸福安稳……” 那话语深情,仿佛两人没有成为仇人前的耳鬓厮磨海誓山盟,他那么温柔,怜惜宠爱她。 可那时他给的是真正的蜜糖,现在却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容嫣闭了闭眼,压着涌出来的湿意,配合着应,“好。” 到后来赫连祁是披着湿透的红色外袍上去的。 他的双腿修长笔直,肌肉紧实蓬勃蓄满力量,往上袒露出整片健硕的腹肌来,大颗莹润又透明的水珠子在蜜色肌肤上滚落而下,透着雄性的阳刚和健壮,性感与力量完美结合,简直是性张力拉满。 而那墨色的长发披散着,冷眸浸水,红色绣金线外袍的衬托下显得整个人又欲又艳,搭配着俊美无双的一张脸,更有种攻击性特强的疯批感,让人一眼万年,血脉喷张,方寸大乱,彻底沦陷。 容嫣觉得跟这样的赫连祁做情人,用用他来慰藉身处在深宫里的寂寞孤独,她一点都不吃亏。 赫连祁翻窗离开了,容嫣喊了迎雪进来服侍,让赫连逸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她才起身穿衣走出去。 “母后。”赫连逸给容嫣行礼,苍白的脸上是惊魂未定,“你有没有事?快把这碗药汤喝了。” 容嫣由迎雪扶着坐下,接过赫连逸让御医熬好的御寒药汤喝下去,“母后没事,是你皇叔父摄政王及时救了母后,明天见到了你皇叔父,你要感谢他。” 容嫣知道赫连逸很抵触赫连祁,现在赫连逸还小,就算告诉了他的真实身世,他也不会接受。 虽然这两人不可能父慈子孝,但容嫣也不希望赫连逸像前世那样对赫连祁恨之入骨,父子相残,她想在潜移默化中让赫连逸放下对赫连祁的杀心。 然而容嫣这话却带来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赫连逸在想母后是赫连祁送回来的,没有人看到赫连祁出宫了。 刚刚他在浴殿外喊母后时,母后和赫连祁是不是在里面做什么? 明明母后落了水,那么冰的水和如此寒冷的天气,此刻的母后看起来却是慵懒又娇艳的,就像是刚刚被滋润过的牡丹花……赫连逸低垂的眼里一片阴鸷,抬头看着容嫣时却是明澈温软的。 “母后没事就好,朕看得出来柔嘉郡主是故意引帝师跳水救她的,母后不想让帝师被柔嘉郡主缠上,才不顾自己的性命跳水拽住帝师,但是母后,儿臣想说得是母后的安危更重要,儿臣宁愿失去一个心腹,也要让母后好好的。” 赫连逸心里对沈瑾书失望透顶,他不如容嫣那般百折不挠,他想得是既然沈瑾书还要像前世那样要做宋凝霜的男宠,他阻止改变不了,那就跟前世一样,一杯茶里加入剧毒,毒死沈瑾书好了。 容嫣摇头,情绪向来很稳定,招了手让赫连逸上前,摸着他的头,语气柔淡地教导,“哀家会水,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才跳下去的,帝师只是一时被柔嘉郡主迷惑了,今晚哀家跳水救他,他心里必定已是愧疚至极,觉得对不起哀家和天子的信任,我们便抓住这点。” “逸儿,一个人犯了错,你要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虽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但也要视他犯错的大小而定,只要不是原则上严重的错误。” “哀家相信沈瑾书是品行贵重忠烈之人,他不可能因为一时的美色而背叛天子,你要多亲近他一些,正月十四你带着贺礼亲自去参加他的开府宴,以示恩宠。” 赫连逸心里的极端渐渐被容嫣的温柔化解,伸出双臂抱着容嫣的腰,依偎在她怀里乖巧地应,“嗯,儿臣听母后的。” * 春节这几天不用上朝,第二天沈瑾书巳时就到了长乐宫,“昨晚皇上留臣在宫中歇息,第一时间让御医给臣看过了,臣喝了一碗驱寒的汤药,就没什么大碍了,倒是太后娘娘你,那个时候不应该跳下去救臣的。” 沈瑾书清醒后就没再睡着了,到天亮还在想容嫣贵为太后娘娘,且是一个女子,那么冷的水,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他? 他想到是因为自己在容嫣心中的分量很重这个可能性,心里就难以平静,在此刻说着这话时,直视着容嫣,心跳加速,那么期待又紧张。 “哀家救沈丞相是因为沈丞相是一朝之相、国之栋梁,你能为大祁做的,远比哀家这个后宫女人要多。”容嫣的称呼变了,语气一改往日的柔淡,甚至刚喝了一口茶,便“砰”一下把茶盏重重地撂在茶案上。 “哀家如此重视沈丞相的性命,但是沈丞相你呢?”容嫣的手紧紧按在桌角上,端坐在那里,绝美的眉眼间都是怒气。 “当时有那么多宫人护卫在,你一个丞相竟然为了救一个对国毫无作为的女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跳下水,沈瑾书,你对得起哀家和皇上对你的恩宠和器重吗?” 除了容嫣,其他人都没看到赫连祁踹了沈瑾书一脚,所以从表面上看沈瑾书也是意外落水,沈瑾书也以为是有人不小心推搡到了自己。 他原本不想让容嫣知道他有意救人,所以容嫣这话让他整个人僵住一瞬,连忙跪到地上请罪,辩驳道:“臣觉得在生命面前没有贵贱之分。当时那么多官员堵在河岸,宫人和护卫们一时无法靠近,臣站在最前面,眼看着柔嘉郡主快要溺死在水里了,那一刻只顾着跳水救人了,并没有思虑太多。” “生命没有贵贱之分?”容嫣垂眸俯视着沈瑾书,回味着这句话,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哀家相信沈丞相是大义之人,但这件事上,沈丞相真的没有存有私心吗?你对柔嘉郡主有情,你明知道自己跳下去救了柔嘉郡主,就必须得娶她了,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沈丞相,当时你拒绝了摄政王的赐婚,现在心里很后悔吧?不若哀家下一道赐婚的懿旨给你和柔嘉郡主,沈丞相意下如何?” 沈瑾书脸色青白,抬高声音喊了一声容嫣,“太后娘娘!” “哀家要听实话!”容嫣的气势也上来了,掌心用力拍在桌案上,茶盏“噼里啪啦”碎裂在沈瑾书面前的地上,令人心惊肉跳。 “臣……臣……”沈瑾书所有的凛然在一瞬间都卸了,不敢跟容嫣那凌厉的目光对视。 他低着头,拳头握紧了许久,再松开时,沈瑾书闭上眼,嗓音艰涩道:“臣的确对柔嘉郡主有好感,但臣并没有背叛皇上和太后,臣觉得与柔嘉郡主来往,跟臣效忠皇上和太后娘娘你,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沈瑾书是个很传统的男人,他喜欢容嫣,但他也会对别的女人有好感,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 当然,太后娘娘不会做他的妾,同样的,也不可能成为他的妻。 他喜欢容嫣是没有结果的,就算容嫣也喜欢他,那他也不会有名分。 如历史上的某个太后,他只能是容嫣的情人、男宠,没有名分又见不得光。 然而如他这样性情高洁一身傲骨之人,怎么会让自己沦为女人豢养的男宠呢? 所以他虽然喜欢容嫣,却没有打算终身不娶。 尤其是在过春节时他把母亲接到府中后,母亲一再催婚他的婚事,他已经老大不小了,别的男人像他这个年纪时,孩子都十多岁了。 母亲的耳提面命下,男人必须得传宗接代的思维下,以及柔嘉郡主的大胆追求下,沈瑾书便不再抗拒柔嘉郡主,更是在相处中对柔嘉郡主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好感。 沈瑾书不觉得自己是背叛了容嫣。 容嫣跟赫连墨虚与委蛇了五年,早就把男人这种生物摸透了,所以她知道沈瑾书心里的想法。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是左拥右抱朝三暮四,她生在这个时代,便能谅解沈瑾书。 但谅解不代表赞同和接受,让她觉得更可笑的是自诩高洁端正的沈瑾书,却在前世甘愿做了宋凝霜的男宠,跟其他男人一起分享宋凝霜。 “柔嘉郡主确实是摄政王的妹妹没错,但臣相信她不是在用美人计帮摄政王拉拢臣,太后娘娘不能因为摄政王而对柔嘉郡主存有偏见,并且臣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绝不会被人轻易所左右,而背叛皇上和太后娘娘你。” “臣发誓,臣的私事绝不会动摇到臣对太后娘娘的忠诚,否则就让臣死无……” “你可真是天真啊。”容嫣打断了沈瑾书。 美人计古往今来都是最好用的,史上多少圣人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甚至亡了国,都栽到了女人身上。 她不也是一直在以身诱赫连祁,使用了美人计吗? 她都杀了赫连祁全家了,赫连祁还是对她欲罢不能,跟她纠缠不清。 所以哪怕是沈瑾书这样的经世之才,也看不出这就是赫连祁和宋凝霜给他下得圈套,嘴上说着心志不会被动摇,他却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为了宋凝霜而指责她了。 宋凝霜要是知道了,估计要抚掌大笑,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她这是平常太捧着沈瑾书了,才让沈瑾书觉得她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就这样吧,若不是因为柔嘉郡主是摄政王的妹妹,因为她的出现从一开始就像一个专门为你和幼帝还有哀家设的局,哀家也不会管臣子的私人感情问题,既然你执意认为柔嘉郡主胸无城府,你也对哀家发了誓,那哀家便不管了。” “哀家祝福你们吧,到时候你要娶柔嘉郡主了,为了表示皇上和哀家对你的恩宠,哀家会赐婚,做你们的主婚人。” 沈瑾书只是想跟柔嘉郡主相处试试,并没有到成婚那一层,听容嫣这么说,以及看到容嫣的疲惫和冷淡,他心里慌得厉害,一瞬间红了眼眶,如被抛弃的孩子,委屈又害怕,嗓音嘶哑地喊了容嫣一声,“太后娘娘,臣……” 容嫣的胳膊抵在案台上,正用手指揉着额头,没看沈瑾书,兀自闭目养神,“行了,哀家累了,你若是没什么事,便退下去吧。” 沈瑾书修长如竹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容嫣,僵硬地伫立在原地许久,见容嫣真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他才转过身。 沈瑾书脚下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很沉重,到殿门口时咬了咬牙,忽然几个大步返回来,再次对容嫣行礼,“太后娘娘,其实臣今日来,是有一份新年礼物送给太后娘娘!” 第49章 是时候让他吃点苦头了 说完沈瑾书生怕容嫣拒收,不等容嫣回答,便对殿外招了招手。 很快,两个宫人抬着一棵海棠的桩景盆栽进来。 海棠的花期是在每年的四月到五月份,如今是天寒地冻的冬日,饶是容嫣养在温室殿的那棵海棠,都没能成功将花期提前到这个时候。 沈瑾书奉上的这棵海棠,却不仅树态峭立似亭亭少女,且叶子嫩绿,有的是花苞状态,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 而有的已经开了,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 那花色艳丽,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不说,竟然还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又香又艳的味道,要知道海棠花是没有香味的。 容嫣也是第一次见到有香味且在冬天开放的海棠花,身侧的宫人已经全都惊呼起来了。 迎雪问:“沈丞相这真的是海棠吗?竟然会在冬天开放,并且有香气。” “这不是真花。”沈瑾书看了一眼有几分兴致的容嫣,示意迎雪上前触碰,“太后娘娘,这是臣跟老师傅学了半年后,耗费了三个月,亲手为太后娘娘制作的通草花:将通草的内茎趁湿时取出,截成段,理直晒干,切成纸片状,其纹理细软洁白,有很大的可塑性。” “臣有一年游历到西府时,见到了西府海棠这种在所有海棠中唯一带有香气的品种,如今通过回忆它的形态、叶片、花色等,将切成纸片的通草塑形,再着上颜色,用真正的西府海棠的干花熏染数日,便制作出了这盆可以媲美真的西府海棠,带有香气的桩景盆栽。” 这大概就是来自文人的浪漫,换做赫连祁,别说学这种需要耐心又得细致的工艺了,怕是看了都要嗤之以鼻。 “的确能以假乱真,迎雪,收起来吧。”容嫣起身回了内殿,淡淡吩咐迎雪。 “将哀家新得来的那几匹苏绣,赏给沈丞相。” 沈瑾书刚舒展的俊容顿时又是一僵,去年他也送过容嫣礼物,容嫣并没有赏赐他什么。 现在给他赏赐,显然是把他当普通臣子看了。 沈瑾书胸口又闷又堵,眼看着容嫣要进去了,连忙拒绝道:“臣一向不喜着绮丽丰富的锦缎,苏绣这般贵重华丽之物,更适合太后娘娘。” “沈丞相可以用苏绣给柔嘉郡主做几件衣裳。” 容嫣这话让沈瑾书哑口无言,目光呆滞地看着容嫣的背影,只感觉心口的那种恐慌感越来越强烈,并伴随着难忍的疼痛。 他这是被太后娘娘抛弃了吗?是不是以后太后娘娘待他,都不如以前那般亲厚了? 沈瑾书连续几天去拜见容嫣,都被容嫣已身体不适为由拒见了后,沈瑾书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容嫣再回不到从前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以为即便他娶妻生子了,也可以继续喜欢着容嫣。 太后娘娘是他的白月光,此生无法拥入怀里,他会将其放在心里最柔软又最重要的地方,不做容嫣的男宠,只以臣子的身份伴在容嫣左右,难道这也是一种奢望吗? 他却不知道容嫣生气的是:他为了宋凝霜而指责她,他被宋凝霜套路而不自知,他要像前世那样背叛幼帝,做宋凝霜的男宠。 容嫣在想男人不能太惯着了,是时候让沈瑾书吃点苦头了。 之后的几天里,沈瑾书都是魂不守舍,连在上朝时也是心不在焉的。 容峥鸣伴在赫连逸左右,自然注意到了沈瑾书的异常。 这天傍晚他被容嫣叫过去吃糕点时,更是撞上了在长乐宫外伫立的沈瑾书。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虽然宫人为沈瑾书撑着伞,但那细密的雨丝还是顺着风飘到了沈瑾书身上。 他的墨发泛着水珠子,也不穿随从拿在手里的披风,就一身单薄的白袍,那般笔直地站在雨中,本就瘦削的身形更显萧索孤寂。 “沈大人当心身体。”容峥鸣见礼后淡淡道。 阿姐不见沈瑾书,那必定是沈瑾书惹了阿姐生气,是沈瑾书一直天天来天天等,阿姐并没罚他。 阿姐太仁慈了。 “谢容指挥史关心。”沈瑾书对谁都是温文尔雅的,那眸子里泛着血丝,说话的嗓音沙哑,眼看着容峥鸣进去了,他连忙跟上去,“正好臣也有要事找太后娘娘相商,便跟容指挥史一起吧。” 容峥鸣惊讶沈瑾书的脸皮竟然变得这么厚了,那目光盯得沈瑾书面上一燥。 但沈瑾书还是保持着平日的沉稳从容,一手负于背后,抬脚跨向长乐宫的大门。 然而紧接着,李育泉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李育泉那姿态还是恭敬的,躬着身道:“太后娘娘只召见了容指挥史,沈丞相政务繁忙,还是回去吧。” 沈瑾书第一次觉得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温润的面容青白又僵硬,咬了咬牙避开李育泉,直接闯进去,“本相的政务处理完了。” “既如此,”李育泉抬手攥住沈瑾书的胳膊,白皙清秀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可手下却在用力,目光冷冰冰的,“沈丞相便回府陪陪柔嘉郡主,毕竟你们快要定亲了,不能冷落了柔嘉郡主。” 胳膊上传来的疼痛让沈瑾书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却执意不往后退,往长乐宫里看了一眼,语气里带着慌张,“那些只是传言,本相和柔嘉郡主清清白白……” 容峥鸣闻言好笑地反问:“令母都和柔嘉郡主以婆媳身份相处了,沈丞相和柔嘉郡主真的担得起清白二字吗?连下官都听说了,沈丞相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有人故意将他和柔嘉郡主要定亲的谣言传得人尽皆知,沈瑾书先想到的是赫连祁。 赫连祁此举的目的是在离间他和太后娘娘,叫太后娘娘知道他因为柔嘉而站队赫连祁,让他和太后娘娘决裂,让他不能再效忠幼帝和太后娘娘。 “是家母行事不当,本相回去后一定会约束家母。”其实沈瑾书已经跟母亲说过很多次了,但母亲依旧我行我素,从外貌到人品,以及郡主的身份,各方面都很满意宋凝霜,让他交出家底,准备去摄政王府提亲。 沈瑾书一直在拦母亲。 虽然让母亲放弃了提亲的念头,但他阻止不了母亲和宋凝霜来往,总不能把亲生母亲软禁起来吧? “那沈丞相的柔嘉郡主真是挺单纯的,而冷血从来都高高挂起如摄政王,竟然这么宠爱一个半路认出来的便宜妹妹,什么都为她做。”容峥鸣一眼就看出来沈瑾书压根就不觉得这是宋凝霜的手笔,冷嘲热讽地说完,留沈瑾书一个人在雨中琢磨,他进去了。 沈瑾书也确实开始琢磨了。 * 容峥鸣进去后,容嫣正在练字,抬头看到容峥鸣一身的水汽,蹙眉斥道:“外面下着雨,怎么也不撑把伞?快过来擦擦,让迎雪端碗热汤给你喝。” “好。”容峥鸣走过去,在容嫣取出手帕擦他的鬓发和脸时,他配合着容嫣的身高弯着身,外人眼中不近人情的指挥史,对着阿姐连眼里都是温软又璀璨的笑。 容峥鸣坐下来喝着汤,抿了抿唇还是提醒容嫣,“阿姐,沈瑾书此人虽有治国安民的才能,但在感情上过于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你不能交付给他全部的信任。” “人无完人。”容嫣俯身写着字,淡漠如常,没有抬头应着容峥鸣。 “他摇摆不定,哀家便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若是到时选得不是幼帝和哀家,哀家再弃了他也不迟。” 容嫣没避着容峥鸣,召见了赫连逸的暗卫首领,安排了一番。 “阿姐要用他们给沈瑾书制造一场刺杀?”等人离开后,容峥鸣面上的焦急尽显,走向容嫣严肃道:“阿姐是不是不知道如今逸儿身边的暗卫,都是摄政王的人?” “他们必定会将此事禀报给摄政王,到时宋凝霜在沈瑾书面前揭穿了阿姐你这个幕后主使,那便无异于阿姐亲手将沈瑾书送到摄政王的阵营里啊。” 容嫣写完几个字后坐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面上是一贯的从容,“哀家就是要让摄政王和宋凝霜知道此事,哀家可以肯定宋凝霜不会放过此次这么好的机会,她会让暗卫们将计就计去刺杀沈瑾书,然后她再舍身救沈瑾书。” “她觉得到时候以自己对沈瑾书的救命之恩,加上揭穿哀家这个幕后主使,沈瑾书一定会彻底爱上她,怨恨哀家,并背叛哀家,从此站到摄政王一派。” 容峥鸣正是这样想的,越发不解,“所以阿姐都预料到了后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安排?依我看,不如我安排人刺杀沈瑾书,宋凝霜不知道,也就无法救沈瑾书,阿姐去假装替沈瑾书挡刀,不过阿姐放心,只是演戏,我的人不会伤到阿姐。” “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照你说的,以赫连祁的本事,很快就会查到幕后主使是我们,届时我们才是真的将沈瑾书送到了摄政王那一派。”容嫣对着容峥鸣是真的没有丝毫隐瞒,慢慢把自己的全部计划都告诉了容峥鸣。 “这一次阿姐不仅会让沈瑾书誓死效忠逸儿,也要让宋凝霜死无全尸。” 容峥鸣听后无比崇拜仰慕地看着自家阿姐,妥妥的迷弟,“还是阿姐思虑周全!阿姐放心,我一定会保证阿姐的计划顺利实施。” * 宋凝霜从郡主府一路去了摄政王府后,被风行云领去了冰室里。 门开后就是一片巨大的寒气,宋凝霜抱着胳膊不断地打哆嗦,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顶着层层浓重的冰霜走进去,便看到赫连祁正背对着门站在那里。 宋凝霜喊了一声,“祁哥哥。” 第50章 嫣嫣你为什么不乖呢,不乖就杀了你哦 赫连祁没回头,手里拿着的长剑在雕刻着什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本王看你是想永远住在这冰室里了。” 宋凝霜浑身一颤,想了片刻才知道是“祁哥哥”的称呼犯了赫连祁的禁忌,连忙跪下来行礼,转移话题问:“摄政王叫我来此处是为何事?” 赫连祁扫了风行云一眼,风行云便把刚接到的情报告知了宋凝霜。 宋凝霜听后冷笑起来,“容太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竟然敢用摄政王的人制造刺杀,到时她好以命相救沈瑾书,再嫁祸给摄政王和我,让沈瑾书厌恶我,彻底对她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赫连祁没有接话,面前是两个到他胸口的雪人像。 容嫣当时一点都不走心,那个男雪人像又矮又胖,且面部模糊,丝毫不像赫连祁。 不过赫连祁并没有理会,而是站在那里,拿着手中的剑,在容嫣的雪人像上专心刻画,从身形到神态五官。 “摄政王,我们不能让容太后得逞了,到时摄政王你拖住容太后,不要让她赶过去救沈瑾书,等我将计就计救了沈瑾书后,再对沈瑾书揭穿容太后的阴谋。”宋凝霜的嘴唇都冻得乌紫了,说话时颤个不停。 “当然,我不能真的受伤,你让风统帅通知暗卫到时配合我演戏,我提前准备好血包,不过我担心刀剑无眼会不小心伤到我,摄政王有没有金丝软胄甲刀枪不入类的,借给我穿穿。” 她才不会为了沈瑾书真的受伤,她最怕疼了,不想浪费积分兑换屏蔽痛觉的功能。 而且如果暗卫们下手没个轻重,这里医疗条件还那么差,她要是一不小心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现在的走向很好,容嫣马上就要把自己作死了,她不想那么麻烦读档重来。 那就干脆给赫连祁要一件防身的软甲,以后用到的机会还有很多。 赫连祁闻言这才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宋凝霜,沉默了一瞬,然后淡声吩咐风行云,“将之前李将军献上来的金丝软甲送给她。” 风行云的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并没有质疑赫连祁的指令,“是。” “不过,”风行云的一顿没引起赫连祁的注意,他一脸尴尬,只得自顾自道。 “属下觉得容太后不像是那么蠢的人,她肯定知道那些暗卫是我们的人,却还是安排那些暗卫去刺杀沈丞相,这其中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了……” 然而风行云说完很久,都没得到宋凝霜和赫连祁的回应,看过去发现宋凝霜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游离天外。 而赫连祁更别提了,心思全在雕刻雪人像上,恐怕他说得一个字都没入了他的耳。 风行云:“……” 宋凝霜在想春节那天她落水后,把她救上来的那个锦衣卫,她已经想十多天了。 当时她是被对方拎出水的,上岸后还被扔到了地上,以至于她根本没看清对方的长相,问了系统才知道原来那个少年是容嫣的弟弟容峥鸣。 容峥鸣,宋凝霜这些天不知道念了多少遍这个名字,那可是史书上记载能征善战赫赫有名的军事家、战略家,一代名将。 最后容峥鸣为了守护大祁国土和百姓而战死沙场,偏偏他什么奖赏都不要,只为换回容嫣的尸体。 不知为何她穿越来后,容峥鸣没在战场,而是被赫连祁提拔为了锦衣卫指挥使,估计是一系列的蝴蝶效应导致的。 即便容峥鸣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般是有勇有谋的名将、以身许国的英雄,可她依然爱上了容峥鸣。 虽然她在攻略沈瑾书,也要救赎赫连祁这个疯批反派,但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们,她真正喜欢的是容峥鸣这样的。 她要容峥鸣也爱她,等以后她做了女帝,就封容峥鸣为皇夫。 而且容峥鸣是容嫣的弟弟,若是容峥鸣和她相爱,为了她杀赫连逸和容嫣,对容嫣的打击简直太大了好吗? 宋凝霜越想越热血沸腾,以至于即便身处冰室,也感觉不到冷了。 直到赫连祁收剑入鞘的声音传来,宋凝霜猛地回过神,看过去一眼就大为震惊。 没想到摄政王还有这样的绝活,把容嫣的雪人像雕刻得栩栩如生,面容清晰,比她本人还要绝艳,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生动。 若是从远处看过去,只会让人以为那穿着衣服披斗篷的女子,是立在雪山之巅的雪女。 宋凝霜浑身都结了一层冰霜,快要被冻死了,诧异地看向站着岿然不动的赫连祁,“摄政王,你不冷吗?” 当朝摄政王畏寒,那是文武百官甚至敌人对手都皆知的。 然而此刻赫连祁却连大氅都没穿,只一身玄紫色锦袍,周身虽然也凝结了一层冰霜,却丝毫没有被寒气伤到的迹象。 “以毒攻毒。”赫连祁给容嫣的雪人像整理着衣服,怕她冷似的,系紧了披风带子。 这一刻他目光里是近乎痴迷的神色,搭配着他那温柔触摸的动作。 宋凝霜只觉得对着一个死物雪人像的赫连祁,在四周都是冰霜的氛围中,病娇感被拉满了,惊得她后退,“什么?” “本王这里有一种药,服下去后就不再担心寒冷的侵蚀,哪怕是在这冰室里住上一辈子,也如同跟在外面一样安然无恙。”赫连祁因为身中剧痛的确怕冷,但真正冷起来,他也不怕冷了。 他就是这世上最寒的,区区冰室根本奈何不了他。 “不,不用了。”宋凝霜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好药,立刻摆手拒绝。 等了片刻,在赫连祁没有吩咐后,她行了礼,便匆忙从冰室跑出去了。 赫连祁让风行云也出去了,独自一人在冰室里。 容嫣的雪人像上穿得是当年那件跟赫连祁成亲时的嫁衣,嫁衣如火,上面用金线绣的凤凰花纹是那么大气又艳丽。 那一晚她的嫁衣在地上拖了很长很长,他一身喜服站在正厅等着她,然后拉过红绸布,两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 那一瞬间无人知道他像是得到了这整个天下,欣喜若狂双眸通红,直起身时喉咙里含着哽咽,用沙哑的嗓音低低喊,“夫人……” 容嫣在红盖头下,扬起嘴角应着时,语调也是颤着的,“嗯,夫君。” 然后便是送入洞房后的疯狂。 他连宾客都没心思招待,跟容嫣在新房里喝了交杯酒,郑重地完成所有仪式后,便打横抱起人放到床上,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年。 此刻,赫连祁看了许久容嫣的雪人像后,拿出有容嫣落红的那块手帕。 赫连祁猩红的目光紧锁着雪人像,随着喘息越来越重又性感,那脖子上的青筋也凸起来。 到最后他刚毅的面容只剩欲色,低吼似入魔,思恋如狂,沙哑高喊了一声,“夫人!夫君都给你!接好了!” 这一刻赫连祁分不清是新婚夜的回忆,还是现实,在久久地失魂中,全身紧绷的肌肉也是好长时间才放松下来。 赫连祁仍然没有得到丝毫满足,胸腔是空的,越自\/度精神上越压抑,那种压抑和空虚几乎逼疯了他。 他俯身凑过去,抬起修长苍白的手指一寸寸,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唇,无比细致充满了怜爱,抚摸着容嫣的脸。 男人眼里的赤色尚未消散,在这一刻的痴恋中更有种疯魔感,矜冷的薄唇亲着雪人像,低低呢喃,“好乖,夫人要是像现在这么乖就好了。” “要一直这么乖下去好不好?”赫连祁俯身抱住雪人像,抬起的手落在容嫣的背上,眷恋轻抚着,柔情入骨,在她耳畔用沉磁的嗓音蛊惑着。 “夫人要是再不乖,夫君就杀了你,将你做成冰雕,这样你就会一直陪在夫君身边,再不会跟别的男人跑了……” “所以你乖,你乖好不好?” “你乖啊!你为什么不乖!” 最后一声是吼出来的,回响在整个冰室里。 随着内力的卸出,赫连祁在癫狂中衣衫和墨色长发飞舞,四周的冰都在崩裂。 赫连祁注意到连雪人像也开裂时,他满脸慌张地俯身紧紧抱住雪人像,一遍遍哄,“吓到夫人了是不是?” “别怕,对不起,是夫君的错。” “夫君不应该跟嫣嫣大声说话的,夫君改,嫣嫣不要离开夫君……” 放置雪人像的地上刻着繁复的金色咒印,赫连祁取出匕首,面无表情地在心口位置刺了一刀,然后极为平静地看着鲜红艳丽的血滴落到咒印上,一瞬间金色咒印大亮,照着赫连祁那张似疯似魔的脸,只让人感到震慑心魂又毛骨悚然。 “本王怎么会让你好过呢?容嫣,本王很快就会杀了你,将你的尸体放在这里,本王要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直到晚上赫连祁才从冰室离开,一瞬间风行云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猛地看过去,就见赫连祁心口的衣衫都被鲜血浸染成了暗黑色。 可赫连祁却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尊贵唯我独尊的样子与平常无异,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手下撸着皮毛油光发亮的花豹,云淡风轻地吩咐,“将几年前本王在战场上得来的那副金丝软胄甲拿来。” 风行云领命而去,很快就回来了,把金丝软胄甲交给赫连祁后,还是忍不住问:“主子给柔嘉郡主的那副金丝软甲抵不上大用,是何意?” 金丝软胄甲放在案台上,赫连祁的手垫下去,忽然取出锋利的匕首狠狠用力一刺。 那一刻风行云胆战心惊屏住了呼吸。 但当金丝软胄甲移开后,赫连祁的手却是完好无损的。 “她要舍身救沈瑾书,要是不来真的,沈瑾书怎么会相信?她受了重伤,沈瑾书才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至此以身相许。”赫连祁淡淡道。 风行云:“……”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还是主子狠。 只是主子这么坑宋凝霜,确定不是因为宋凝霜那自作主张的一声“祁哥哥”? 不是,咱能不能不要感情用事,你们可是盟友啊! 风行云原本以为赫连祁取出珍藏了数年、曾被人人争抢、天下唯一的一件金丝软胄甲,是要自己穿在身上。 结果赫连祁身形化成一道影子,翻窗而出后,在春日的潇潇雨夜里,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那方向,分明是去皇宫! 第51章 梦魇 所以,风行云瞪大了瞳孔,主子是要将金丝软胄甲送给容太后? 他是怕到时候拖不住容太后,即便容太后逃走去救沈瑾书了,但有了金丝软胄甲,那刀剑就伤不到容太后分毫了吗? * 容嫣刚睡着就被赫连祁满身的冰冷水汽冻醒了,发现赫连祁在脱她身上的寝衣,干脆躺平。 结果不知道赫连祁是抽什么风,给她穿上了一件金丝制作而成的衣服。 容嫣只以为是他新玩的情趣,在他怀里转了一个身,抬起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没了平日的庄重高华,无比娇软地蹭着赫连祁的脸,“祁哥哥抱着睡……” 其实平常他们两人完全脱了衣服裸诚相对的时候几乎没有,尤其是起初赫连祁都是用后背式的,那么厌恶看到容嫣的脸。 两人都不愿褪下所有衣物,因为那会让彼此都没有安全感,这是彼此都封锁内心只有性没有爱的一种表现。 今晚容嫣身上的饰物全都取下来了,在抬起手腕的一瞬,赫连祁就注意到那戴的一条纱巾,笑了笑,兴致盎然地拽着纱巾一端,一圈圈缠绕到他的手腕,以此把人越发拉近他,更没有缝隙地贴合。 然而当赫连祁看到纱巾遮掩下的纱布时,脸色骤然一沉,扯掉纱布便看到显示着种了情蛊的梅花印记处,一片血肉模糊。 “容嫣,你为了抵抗情蛊,竟然用刀刺自己。”赫连祁流露出的温情瞬间消散,浑身都裹挟着戾气。 “难道在伤害自己甚至是死和爱本王之间,你宁愿死,都不会让自己被情蛊控制,爱本王吗?” 容嫣太清楚什么时候该哄着赫连祁了,眼中含泪看着赫连祁,“爱上你的结果是死,哀家要想活,就得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抵抗情蛊。” “本王之前那番话是吓唬你的。”赫连祁把喜怒无常体现得淋漓尽致,薄唇亲着容嫣的眼,舔去那滑落于容嫣脸上的泪,留下一片片湿热的痕迹,让人身心发麻。 尤其他还那么深情地低喃,“嫣嫣,本王只觉得怎么爱你都不够,都想把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任你践踏了,本王这么爱你,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嫣嫣乖,以后不要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抵抗情蛊了,你就顺从自己的内心爱本王,好不好?嫣嫣……” 容嫣的手按在赫连祁的胸口上,渐渐手心就被浸湿了,同时也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她诧异地看过去,只见赫连祁白色的中衣不知何时被鲜血浸染了,妖冶又嗜血的,再搭配着赫连祁的话以及神态。 容嫣是真的被这好像有什么大病的男人吓到了,只得极为乖顺地攀附着赫连祁的肩背,“那祁哥哥给哀家解开这情蛊,哀家再爱你。” 回应她的是赫连祁的大掌紧紧按在她的头顶,把她压入怀里,吐出极危险威慑的一个字,“睡!” 呵,容嫣埋在赫连祁怀里的一张脸冰冷嘲讽,赫连祁不敢给她解开情蛊。 因为他怕解开情蛊后,本就恶心他的她,别说是爱他了,恐怕连身体上都不需要他了。 他越是这样,便越说明如今他对她更加无法割舍了,哪怕只是身体上的,在这一场场令他欲仙欲死的欢好中,他对她越来越上瘾,难以戒掉了。 容嫣的睡眠一向不好,很难入睡不说,且即便睡着了,也噩梦不断。 她梦到和赫连祁成亲前的种种,但转眼间那些甜蜜恩爱都化为粉末,新婚夜赫连祁走后,她刚回了摄政王府,就被赫连墨派人强行接到了后宫。 赫连墨把她软禁了起来,守卫森严的皇宫根本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逃出去的。 她大骂强取豪夺的赫连墨,在赫连墨要侵犯她时,她以死抵抗,好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 赫连墨就不敢强迫她了,她也不再闹。 赫连墨因此放下戒心,让她找到机会联络到了白洛薇,便是因此,给摄政王府招来了灭门之祸。 容嫣在梦里哭泣、挣扎又喊叫,无人能体会到她那个时候的撕心裂肺和绝望。 但就如同那一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场大火把整个摄政王府化成一片灰烬,在梦里她也被什么东西压制着,不能动弹,形成了梦魇。 明明她的神志是清晰的,却无法醒过来,只感觉到压抑和胸闷,浑身冷汗,几乎在睡梦里窒息。 “嫣嫣……” 直到容嫣感觉有低沉温柔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喊着她,她在梦中猛地回头,就看见了从花棚下的铁花火雨中走来的赫连祁。 她突然生出一种无穷的力量来,挣脱掉无形的束缚,哭喊着奔向赫连祁,重重地一下用力投入他的怀抱,“祁郎!祁郎……” “我在,夫君在,别怕……”梦里赫连祁嗓音沙哑地应着她,生着厚茧又宽大的手抚着她的鬓发,修长的手指擦去她额头布满的冷汗,动作充满了无限的心疼和怜惜。 容嫣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歪了歪头,把脸更紧密地贴在赫连祁的掌心里,并极为依恋地蹭了蹭,嘴角都扬起了一抹笑。 “乖,睡吧,夫君守着你。”赫连祁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了,安然陷入沉睡的容嫣却不知道,此刻赫连祁就坐在她的床畔,那诱哄有多温柔,处在阴影中的脸色就有多冷戾。 两者反差下,背后的迎雪忍不住打颤,抖着声音道:“摄……摄政王,这么晚了,你回府歇息吧,太后娘娘有奴婢服侍就好了。” “出去!”赫连祁没回头,一手细细地摩挲着容嫣的脸,另一手伸过去把容嫣的手握在掌心里,与之相反的是那眉眼间的凌厉。 “是。”迎雪不是不敢冒死跟赫连祁杠,而是容嫣不让她那样做,所以她低头行了一礼后退出去,却在门口时被赫连祁叫住。 “她经常这般梦魇吗?” 迎雪顿了顿,如实回答,“太后娘娘从入宫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梦魇的情况持续了六年。” 赫连祁是俯身的姿势,离容嫣很近,目光始终落在容嫣苍白的脸上,一直没停下给她擦冷汗,“让御医看过了吗?” 迎雪:“看过了,但是御医说太后娘娘这是心病,靠药物是治不好的,太后娘娘因为睡眠不好精神不振时,不得不服用安眠的汤药,这样的确能睡一个好觉,但御医说依赖药物,怕是会伤及根本。” 赫连祁在迎雪的这番话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衣,褪去了平日凌厉强大的气场,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深夜灯火下守护在床畔的男人难得一见的温润,目光里隐隐跃动的是如过去的疼惜和滚烫。 迎雪一时间有些恍惚,想起了容嫣和赫连祁成婚前,这一刻白衣胜雪的赫连祁,让迎雪都有种他深爱着容嫣的错觉。 对,是错觉,因为下一秒赫连祁面上的所有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嘲讽,“你们的太后娘娘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当然会夜夜噩梦,被那四百多冤魂缠身。” “原来你也会害怕。”赫连祁抚着容嫣的脸,柔声细语中,那深眸里却是一片病态的赤红,“你怎么会害怕呢?你不该害怕的……” * 容嫣在生活起居上一直都很自律,但第二天破天荒没能按时起床。 她这一觉睡得太长了,整个人还是懒懒的,依然想睡,但醒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容嫣依然能感觉到梦中的自己被什么压制束缚着,胸口发闷,梳妆的时候看到镜中女子的一张脸,久久没动。 迎雪发现容嫣的异常后,想到什么,顿时面色一变,抬高声音喊:“太后娘娘?容嫣!” 容嫣回过神,回头对迎雪露出如往常一样淡淡的笑,“哀家没事。” 迎雪松了一口气,通红的眼眶里已经涌出了泪,用力点了点头,“小姐没事就好!” 容嫣只是精神状态差了一些,神色恹恹地坐到膳厅,嗓音嘶哑地问了李育泉一句,“哀家给沈丞相的开府宴备的厚礼送过去没有?” “已经送过去了太后娘娘。”李育泉刚出去了一趟,低声对容嫣道。 “沈丞相的开府宴就在午时,因为摄政王和皇上都去参加了,文武百官们自然也全都去了,然而这么大的阵仗下,沈丞相却迟迟不开宴。” 满朝文武都知道幼帝和太后娘娘对沈瑾书的宠爱,所以他们自然明白沈瑾书怠慢他们,是因为在等着太后娘娘前来。 但幼帝来后,便对行了礼起身,往他后面看的沈瑾书道:“原本母后是打算和朕一起前来的,但昨夜受了风寒,身子不适,所以只能让朕代替她来祝贺沈丞相开府新禧。” 哦豁,文武百官都朝面色陡然苍白的沈瑾书看去,他们都听到了风声:沈瑾书和柔嘉郡主来往密切,似要倒戈到摄政王这一派,所以惹怒了太后娘娘。 苏太师几个保皇派更是在心里幸灾乐祸,他们都是老臣了,快要退下去了,沈瑾书不仅年轻且是王佐之才,自然更受幼帝和太后娘娘偏爱。 他们嫉妒啊。 但是现在,不知道沈瑾书是被柔嘉郡主下了迷魂药,还是沈瑾书不分敌我,他竟然在保皇派和摄政王一派中摇摆不定。 这可是上位者最忌讳的,这下遭了太后娘娘的不喜,终于玩脱了吧? 明明开新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沈瑾书却满身落寞,耳边听着苏太师几个重臣的嘲讽,如同被当众甩了无数巴掌。 他紧攥着拳头,保持着在门口迎接幼帝的姿势没动,过了一会儿抬眼看赫连逸时,眸光在颤,“皇上,臣可以现在就打开太后娘娘的贺礼看看吗?” 第52章 狗摄政王:气死了气死了! “沈丞相随意。”赫连逸示意万进上前。 当数十个太监把那份盖着红绸布的贺礼抬上来时,连一直坐在暖阁里被奉为上上宾的赫连祁,那神采英拔的身躯都从里面出来了。 随着绸布的掀开,文武百官都看到了,继而吸了一口冷气,惊呼不已,“是天下第一砚,竟然是天下第一砚!” 砚台长达一米,宽半米,据传是用半吨的紫翠石,由十名制砚师采用不同的,极为复杂的雕刻工艺,花费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完成的,看起来雅丽珍奇晶莹如玉,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这砚台可以称得上是大祁的镇国之宝,多少文人书画家和学者对其咏诗惊叹不已,大祁的开国皇帝当时为了激励学者们,称此砚台会赏赐给有经世之才的人。 多少文人想得到此砚台,只是还没等到经世之才,当年恋爱脑赫连墨便把此砚台送给了容嫣。 现在容嫣将这紫翠砚赐给了沈瑾书,虽说有一部分原因是偏宠沈瑾书,但沈瑾书也的确担得起这样的殊荣。 苏太师几人对视一眼,太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用这一方砚台让沈瑾书悬崖勒马吗? 而赫连祁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墨黑的眸沉如深渊,嘴角勾起一抹残戾的弧度,他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在后悔呢? 当初他就不应该让容嫣当了这个太后娘娘,要不然她也不能做主,以权谋私把天下第一砚送给自己的宠臣。 “臣谢太后娘娘厚爱!”沈瑾书跪了下去,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内心的震颤。 是啊,这样隆重的宠爱,换成哪个臣子都得迷糊。 尤其沈瑾书还是能以身许国的忠烈之人,他的性情注定了不会让自己辜负上位者的器重。 容嫣可真是会拿捏一个人啊,但,宋凝霜松开了被掐疼的手心,面上全是嘲讽。 但谁让容嫣作死,非要制造一场以身救沈瑾书的刺杀呢。 等着吧,过了今晚的刺杀后,沈瑾书绝对会怨恨容嫣,被她攻略成功,彻底成为她的男宠。 沈瑾书还是执意要等容嫣,毕竟容嫣连天下第一砚都送过来了,她应该不生气了。 容嫣半个月前就对他承诺了她会来,称身子不适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相信容嫣不会食言。 哪怕已经到了开宴时间,连皇帝都在等着,沈瑾书也还是迟迟不吩咐开宴,而是以试试太后娘娘赏的砚台为由,把人都请去了书阁,他用那砚台作画。 这天下第一砚温润如玉,质坚而细,娇嫩、滋润,轻抚如婴儿肌肤,发墨快而颗粒细,可达到呵气成墨的效果……种种优点,引得了在场官员的眼红和嫉妒。 哪怕是赫连祁,这么好的东西容嫣竟然没有送给他。 他双眸嫉妒如狂,把扳指上的宝石都抠掉了,捻在手里,那宝石转瞬就化为了齑粉。 赫连祁的胸腔又堵又闷,早上在长乐宫刚包扎过的伤口,这一刻因为心绪的剧烈翻涌起伏,隐隐又有崩裂的迹象。 赫连祁深深吸了一口气,合上眼,所谓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念不烦,而情不深,自忘。 沈瑾书这幅画作了近一个时辰,一开始官员们还因天下第一砚而围观着,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几个官员饥肠辘辘,等得实在不耐烦了。 刘瀚文道:“沈丞相,你这开府宴今日若是不准备举办了,我们便改日再来。皇上和摄政王都在等着,沈丞相是在给当今天子和摄政王难堪吗?” “无妨。”赫连祁端坐着,放下茶盏。 “本王也以太后娘娘为重,太后娘娘若是真的要来,多等片刻也无碍,只是,沈丞相确定太后娘娘会来吗?” 嗯,一到冬天摄政王这只大猫就懒洋洋的不攻击人了,尤其这段时间脾气特别好,文武百官们心想若是在去年,怕是这会儿沈瑾书九族的尸体,都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其实,”宋凝霜今日如同丞相府的女主人,从来了宾客后就和沈瑾书的母亲一起忙着招待,此刻她还跟沈母坐在一起,宛如一对和睦的婆媳,看了一眼脸色沉默的沈瑾书。 “其实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公公刚刚就来传过话了,太后娘娘风寒加重,卧榻不起,今日不能来了,让沈丞相自行开宴。” “所以沈大哥,我们还是不要再等了吧?” 呵,容嫣装病不就是为了到时候在救沈瑾书时,让沈瑾书知道她即便病了,却还是支撑着来了,沈瑾书会更感动吗? 宋凝霜这话说完,做儿子的赫连逸还没动,沈瑾书就放下了笔,“太后娘娘凤体不适,身为臣子应当进宫探望,所以今日这开府宴便不举办了。” 众人瞪大了眼,这么冷的天气里,他们等了一个多时辰,结果沈瑾书竟然那么云淡风轻地下了逐客令,这是在耍他们玩呢? “沈丞相,你是仗着有太后娘娘宠爱,就不把我们这些人和摄政王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保皇派的官员们坐不住了,直接把战火挑了起来。 一时间保皇派的人都在附和,甚至是斥责沈瑾书,所有的轰击都朝着沈瑾书而去。 沈母不懂这朝堂的党派之争,只知道沈瑾书把客人都赶走,尤其都还是朝中重臣,这行为太惊世骇俗了。 她站起来当众训斥了沈瑾书一番后,转过来对摄政王一派道歉,再吩咐开宴。 沈瑾书心里再担心容嫣,也只能放弃去探望,带着众人去了宴厅。 刚刚离沈瑾书近的官员走之前,无意间暼了一眼沈瑾书快完成的画,愣了愣,沈瑾书画得竟然是太后娘娘。 几个官员以为这画是要献给太后娘娘的,于是并没有说什么,便是这幅画为后来埋下了祸端。 容峥鸣今天是代表整个容家全族来的,不过他还是陪在赫连逸左右,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衣卫便服。 难免有官员来跟他套近乎,喝了一杯酒后,看了一眼高位上的赫连祁,凑过来低声道:“怎么自从容老将军交出兵权后,整个容家都跟摄政王生疏了?” 当年赫连祁和容家嫡长女的那场婚礼办的很盛大,很多人并不知道现在的太后娘娘就是容家嫡长女,只以为赫连祁的王妃也在那场大火里丧命了。 这几年容家支持赫连祁谋朝篡位,容阔却在幼帝登基后主动交出了兵权,外人便猜测是赫连祁忌惮容阔功高震主,才夺了兵权。 但赫连祁并没有做得太绝,提拔了容峥鸣。 之前官员以为容家和容峥鸣还是以赫连祁马首是瞻,结果却是容峥鸣和太后娘娘来往密切,更是时刻伴在幼帝左右,俨然成了保皇派。 容峥鸣坐姿笔挺如松,英挺的脸上一派冷肃,淡淡道:“人走茶凉,家姐仙去多年,容家与摄政王的情分早就尽了,现在,良禽择木而栖,下官既选择做了天子的近臣,便应该跟摄政王划清界限。” 那个官员满脸的八卦,“本官和同僚们都觉得摄政王多年不娶,正妃位置空悬,后院那么多侍妾,却没一个子嗣,怕是摄政王不让她们生,只因他心里一直念着你阿姐,摄政王啊,在男女感情上倒是个长情的人。” 容峥鸣神色如常,并没有接话,那官员还想再说些什么。 下一秒就听见筷子重重放下的声响,看过去被赫连逸那不该在一个孩子脸上出现的阴沉表情,吓得一个激灵,立刻闭嘴了。 沈瑾书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让官员们不要拘束都开怀畅饮。 然后赫连祁一派的官员们,以刘瀚文为代表跟沈瑾书阿谀奉承着,话里话外都在表明沈瑾书已经加入了他们这一派。 刘瀚文:“摄政王赐给沈丞相的这座新府邸真是宏伟辉煌,都快赶得上摄政王府了,可见摄政王对沈丞相的偏宠。” “对了,下官记得沈丞相是摄政王请到朝堂来的吧?当时先帝请了那么多次,沈丞相都不肯入仕,却愿意为摄政王效犬马之劳,好在摄政王的一番苦心得来了沈丞相的回报。” 刘瀚文在告诉大家沈瑾书本来就是赫连祁的人,虽不知为何被太后娘娘拉拢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如今他迷途知返了。 沈瑾书若是否认,那便是不念摄政王的知遇之恩,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 沈瑾书脸色青白,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只是跟柔嘉郡主来往的密切了一些,便被认定加入了赫连祁这一派。 他忽然就想起容嫣和容峥鸣的一番话,所以,柔嘉郡主就是赫连祁专门为他设得诱饵吗? 苏太师和房家人以及房炳的门生们,看到那场景连连冷笑,苏太师抬高声音说了一句,“怕是要不了多久,丞相府又会出一桩喜事了,到时候沈丞相可别忘了请我们!” 沈瑾书还没说话,不懂官员们的斗争和口蜜腹剑的沈母,十分热情地应着,“当然,到时候我儿与柔嘉郡主成亲了,一定会及时将请柬送到各位大人们的府上。” 第53章 在江水上,用同心锁锁住她 这话给苏太师气得,猛地一甩袖,两手负于背后,“无知民妇!” 话音落下,满场突然死寂了几秒,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 无论在哪个时代,王侯将相都有种天生的优越感,世家大族总是看不起出身贫寒的。 但苏太师他自己就是寒门出身,久居高位时间长了,便忘了本。 赫连祁代表的是世家大族,刘瀚文他们平常最是瞧不起保皇派的寒门子弟,哪怕表面上拉拢沈瑾书,曲意逢迎,但在苏太师嘲笑沈母时,他们也在嘲笑沈母。 房炳的人一脸严肃地制止苏太师,“太师慎言!” 他们最注重孝道,苏太师侮辱沈瑾书的母亲,那等同于把还在摇摆不定的沈瑾书完全推向赫连祁一派。 而且沈瑾书名满天下,今日沈母被辱要是传出去了,那些跟他有关系和没关系的文人们,都会站出来对苏太师口诛笔伐。 文官们都知道一个文人的嘴和笔,带来的摧毁力有多大。 “沈伯母只是误会了,本郡主和沈丞相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宋凝霜见沈母被吓得手足无措,连忙开口,拍了拍沈母柔声安抚,心里却在想这老妇人不仅上不了台面,还坏她的事。 虽然她设计沈瑾书,但其实要沈瑾书负责只是她的一种攻略手段,接下来她还有那么多名臣贤士要攻略,怎么可能在这时就嫁给沈瑾书呢? 相反,是沈瑾书做她的男宠,她拥美男无数,而不是自己成为沈瑾书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她还是忍忍沈母吧。 等今晚她舍身救了沈瑾书,沈瑾书对她的好感值飙升到百分之百了,她就无需再用赔上自己婚事的攻略方式了。 她得虐沈瑾书。 曾经沈瑾书冷落、厌恶她,还折断她的手,她都要在得到沈瑾书后一一讨回来,让沈瑾书跪着哭着求她的宠爱。 “苏家先祖若是知道,苏太师你侮辱跟他们同样出身的沈丞相的母亲,怕是要掀了棺材板晚上到你床前,训斥你这个不肖子孙了!”刘瀚文表面上维护着沈母,把党派之争挑起来了不说,更是将苏太师推向了风口浪尖,要天下的寒门子弟都讨伐他,以此来打压整个保皇派。 而保皇派大多数都是出身寒门,刘瀚文在挑拨苏太师和保皇派的关系。 果不其然,保皇派的一些官员脸色都很难看,心里不满苏太师,但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内斗,而是团结起来怼刘瀚文,“我们每个人全族的荣耀都是自己拼出来的,不像你们这些世家大族,都是靠着祖辈的光辉才能苟延残喘,一代不如一代!” 他们可不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而是会在背后借此机会行动起来。 于是整个宴席陷入了激烈的争执中,其他没参与进去的各个噤若寒蝉一脸肃然静默,唯有赫连祁依然气定神闲。 嗯,撕起来才好。 朝中党派之间已经和平很长一段时间了,容嫣在努力平衡各方势力,企图让这种状态维持下去,那他哪能如太后娘娘的愿啊? 说是来参加宴席的,但这种情况下谁都没再拿起筷子,赫连祁却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吃到不好吃的会皱紧眉,不再夹第二筷子,好吃的他会连吃三口……那样子好像他是全场唯一一个冲着吃席炫饭来的。 有的明哲保身没参与争执的官员,本来就饿得头晕眼花了,却不得不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正襟危坐,眼角余光暼到摄政王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们都默默吞了吞口水。 等赫连祁吃够了菜,也喝足了汤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官员们在赫连逸的压制下停下了战火,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推杯换盏。 * 容嫣是在天黑后换了一身劲装,骑着马去丞相府的,不出所料刚走到一半,赫连祁的马车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暗卫们纷纷现身拔剑,但转瞬就被风行云带来的多于他们两倍的护卫包围了。 容嫣高坐在马上,在两方的对峙中,赫连祁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从马车内伸出来。 随着帘子被撩开,他的俊脸显现出来,一半落在阴影里,抬眸看着容嫣,“太后娘娘是乖乖跟本王走,还是等本王的人解决掉了你的暗卫们,本王绑着太后娘娘走?” 容嫣抬手示意暗卫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在人都退下去后,她骑着马来到马车前,坐在那里把手交到了赫连祁递来的掌心里。 原本以为她会被拉入马车里,谁知手腕上一紧,赫连祁虚拽着她,飞身而出,衣袂扬起间便落在了她后面的马背上。 男人健硕的身躯从背后包裹而来,容嫣被赫连祁伸出的一条胳膊搂住了腰,人往他怀里靠。 他从她手里抓过缰绳,披风扬起的瞬间说了一声太后娘娘坐稳了,便一手控马飞奔而去。 “你要带哀家去什么地方?”容嫣从小就喜欢骑马,那马术还是赫连祁教的,骑马所带来的风驰电掣感能让人感到畅快又自由。 初春的晚上很冷,赫连祁用背上的披风裹着容嫣。 容嫣被他搂在宽厚的胸膛里,即便他身上没有热度,甚至越来越冒寒气,但也让人感觉到极有安全感。 容嫣从前就很喜欢跟赫连祁共乘一骑,身体的记忆让她在此刻不自觉之下依赖赫连祁。 马跑得很快,但在赫连祁高超的马术下又非常稳,冷风刮过去,赫连祁低垂的视线里是容嫣那能让男人抛开一切而去亵渎的脸。 他喉结滚动,手臂越发箍紧了容嫣,薄唇贴在她耳畔道:“本王带太后娘娘去看一种民间绝技。” 容嫣挑了挑眉,“不要旁人表演的,哀家想像那天除夕,让摄政王给哀家表演绝技看。” 赫连祁勾了勾嘴角,卷了一下容嫣的耳骨,气息湿热缠绵,那语气都是无限宠溺的,“好,嫣嫣喜欢什么,本王便去学什么。” 容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过往的恩爱甜蜜席卷了她,片刻后才回神,呵呵笑了笑,只当赫连祁是为了攻略她。 很快来到了江边,赫连祁勒住缰绳停马,带着容嫣坐在那里,示意容嫣去看。 江边被赫连祁提前安排了一番,因此没有其他人,只有无数的灯火亮了起来,照得江水波光粼粼,头顶圆月的清辉倾泻而下,春日夜晚的江边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而在那不远处的江面上,数十个表演者正在表演着独木漂:表演者赤足站立于一根直径大约15厘米左右,长约8米以上的笔直楠竹上作水上载体。 他们手拿一根直径约5厘米、长约4米的笔直小竹竿当桨,左右交替,在水上划行。 他们正划、倒划、转身、绕弯、滑行、换竿等技巧,形体自由美观,速度快如飞。 几个人一起表演时队列整齐,有规律地变换,动作连贯又一致……如此种种让人叹为观止。 “不是要本王表演给你看吗?”容嫣看的出神时,赫连祁忽然低低说了这么一句。 容嫣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就被赫连祁的一手揽着,紧接着赫连祁飞身而去。 当他踏在水面上时,容嫣惊得叫了一声,生怕掉到大江里,她抬起双臂紧紧圈住赫连祁的脖子。 要是掉下去了,她得拉着赫连祁一起死。 “别怕,本王掉下去,都不会让嫣嫣有丝毫危险。”赫连祁满意于容嫣把他当成护身符,脚下没停。 他一身白衣胜雪,衣袂飞扬,迎着头顶的圆月往那竹子上而去,矫若游龙,从背后看月亮似被放大,与他飘逸的身形相融,让他此刻如同踏月而去,画面唯美又梦幻。 很快,容嫣就被赫连祁揽着腰,两人一起站在了水面的一根竹子上。 容嫣脚下没踩着实地,难免心慌,感觉竹子因为两人的重量而往下沉,那冰冷的江水打湿了她的鞋袜。 赫连祁却从容自若,稳稳地操作着竹竿,带着容嫣或乘风破浪搏击激流险滩,或轻拈竹竿,稳立竹子上悠闲荡舟水面。 这太惊险又刺激了,容嫣骨子里是反叛的,在确定了赫连祁的技术后,她渐渐放松了,不仅沉浸在这种惊险中,还去赫连祁手中拿竹竿,试着自己划。 结果差点翻下去,幸亏赫连祁及时出手挽救。 于是在赫连祁这个王者的带领下,容嫣慢慢也能掌握住平衡了,只是还不能炫技。 不过她已经很开心了,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 从入宫后到现在,她都没像此刻这般放松又开心了,脸上洋溢着笑容,甚至发出了笑声。 赫连祁看着在偌大的江面上、月色中容嫣面上的笑,那一刻他是失神的,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凝视着容嫣的深眸里,是那么温柔的情愫,嘴角勾出宠溺的笑。 容嫣玩了整整半个时辰,身心都是畅快的,兴致还在,只是身体上累,便要赫连祁带她回去。 赫连祁却把她紧扣在怀里,眸里泛着浓郁的郁色,重重地吻住她,“太后娘娘开心了,那作为本王苦练了一段时间的回报,也让本王开心开心。” “你疯了!”容嫣瞳孔挣扎,那些表演者早在他们来时就全都离开了,此刻偌大的江面中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是欢好的地方吗? “本王是看太后娘娘喜欢玩,就想着要让太后娘娘更开心。”赫连祁藏于袖中的金丝线忽然甩了出去,把那水面上漂浮的竹竿全都拽过来,然后用金丝线绑在一起,便成了一个一米多宽的竹筏。 容嫣的手被赫连祁扣住,紧接着只感觉到手腕被什么套住了,然后只听咔嚓一声。 容嫣拽了一下自己的手,把赫连祁的胳膊拽过来时,疑惑地看了一眼后,惊得眸光颤抖。 第54章 舍身为他挡刀 那手腕上是一条纯金椭圆形手链,嵌着青绿色玻璃珠,开口处是一把同心锁。 赫连祁手腕上也戴着同样的手链,两人的手链用一条金色的长链子连接着。 不管是她还是赫连祁,只要一拽就能把对方的手腕拽过来,扯动间还会发出哗啦啦的响动。(类似于现在的手铐。) 于是在那过程里,浩瀚的江面中间,夜晚的寒霜萦绕在四周,如屏障一样把两人包围在其中。 金色手链不断发出声音,一同构成了美妙的音律。 偶尔那竹子就会往下沉,让人感觉会掉下去。 容嫣当然害怕,这种情况下反而让两人的感觉更剧烈,惊险、刺激,容嫣几乎要畅快死在这种骇人听闻的欢好里。 赫连祁总是能给她带来如此惊心动魄此生难忘的体验,以至于会让她觉得其他男人对比起赫连祁,都是那么寡淡。 即便她不爱赫连祁,可这一生里因为赫连祁带来的种种,她想她也不会爱上其他男人了。 远处停着一条小船,赫连祁抱着容嫣飞身上去。 那期间小船承受不了颠簸,便在水面上晃动着,看着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摄政王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容嫣不得不紧紧攀附着赫连祁。 他哪是为了表演独木漂给她看,苦练这种民间绝技,不过是为了身体上的欢愉。 呵,说她骚,明明他才是最重欲的,时不时解锁古往今来都没有的新玩法,比女人都能浪。 “太后娘娘是忘了马上就是元宵佳节了吗?”赫连祁又一次把容嫣送到的那一瞬间,忽然“砰”地巨响传来,继而头顶的夜空一朵朵花火绽放。 容嫣从赫连祁肩上诧异地抬头看去,只见随着“砰砰”声响中,烟火像箭一样直冲云霄,又四散开点点金光。 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飞升降落,流光溢彩盛大璀璨,整个江面都被映照着,美轮美奂。 烟花太多了,放了很长时间,整个上京仿佛都被点亮了,所有百姓们都出门来看这场烟火。 船上也堆满了烟花,排列整齐后,赫连祁递了火折子给容嫣。 容嫣没有入宫前,过节日时总跟着赫连祁一起放烟花,此刻也不是在宫里,她放下了太后娘娘的庄重,接了火折子便蹲下去点燃烟花。 然后容嫣迅速跑到船尾,撞入赫连祁的胸口,被赫连祁的双臂搂在怀里,“哗”一下披风展开后裹住容嫣。 与此同时,烟花“砰”一下在两米开外的船头炸开,赫连祁站在容嫣背后,抬起双手捂住了容嫣的耳朵。 烟花绽放,容嫣仰头去看夜空,一张脸被烟火映照得流光溢彩,眼眸也是璀璨的,神采飞扬,绝艳的眉眼溢出平常没有的欢喜。 这一刻,容嫣在专注地看烟花,而赫连祁目光近乎痴迷地看着容嫣。 江水悠悠,荡着波纹,被烟花照得仿若蓬莱仙境。 一叶扁舟漂在江面,一男一女于这种情境下并肩而立,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远离凡尘的神仙眷侣。 回去的时候,容嫣还是被赫连祁从背后揽在胸口,共乘一骑,赫连祁并没有给容嫣开手链上的锁。 “摄政王要锁哀家到什么时候?”这手链扯动起来还是很磨手的,刚刚那过程里赫连祁拽了她好几次,赫连祁皮糙肉厚没伤到,容嫣雪白的手腕上却被勒出了红痕。 赫连祁心想当然得等沈瑾书的那场刺杀结束后,抬起戴着手链的手腕,抚了抚容嫣的脸。 “本王想跟嫣嫣锁在一起一生一世。” 金属的冰冷感侵入容嫣的皮肤,搭配着男人低喃痴恋的话语,容嫣对上赫连祁深不见底藏匿着什么的墨眸,莫名打了一个寒颤,紧抿着唇不再说什么了。 马儿是往皇宫的方向跑的,容嫣却在途中忽然弯下身呕吐起来。 她呕吐得很严重,脸色青白,身上冷汗直冒,眼里都是泪水。 “太后娘娘该不会是怀了本王的孩子吧?”那一瞬间赫连祁的手钳制住容嫣的后颈,所有在欢好中的沉迷温情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冷眸里只剩下可怕的戾气。 容嫣趴在马背上,吐过一阵后缓了很长时间,淡淡道:“哀家早就喝过绝子汤了,不可能是孕吐,哀家可能是受了风寒或是吃坏了东西,才会肠胃不适的。” 赫连祁的胸腔狠狠震动了下,用手链猛地把容嫣拽到身前,手指卡住容嫣的下巴,“你竟然喝了致使终身不育的绝子汤,容嫣,你竟然不愿怀上本王的孩子?” 当然,他不会让容嫣这个杀母仇人怀上他的亲手骨肉。 但容嫣自己喝绝子汤,不愿生他的孩子,跟他不让她怀上他的孩子,是有很大区别的。 “哀家怎么会怀你的孩子?摄政王,我们现在是在偷情,我们的孩子可是野种、孽种,再说了,只有爱一个男人,那个女人才会甘愿为他承受着十月怀胎的艰辛和生产时的九死一生,哀家不爱摄政王,怎么可能为摄政王生孩子呢?”容嫣是笑着说的,话语是那么嘲讽又羞辱。 “你竟然认为我们的孩子是野种孽种?”赫连祁掰着容嫣的下巴,让容嫣感觉到下巴快要被卸掉了。 是啊,她爱赫连墨,所以给赫连墨生了儿子,还不惜任何代价护着儿子,守着儿子的江山。 他的前妻真的很爱赫连墨啊。 赫连祁的心口仿佛被尖刀一下又一下刺着,紧锁着容嫣的双眸猩红震颤,手在抖,处在失控的边缘。 但很快,赫连祁猛地甩开容嫣,冷笑连连,气息嗜血残忍,“太后娘娘说得对。” “你最好是真的喝下了绝子汤,否则哪天若是怀上了本王的孩子,以孩子来要挟本王,本王会让你一尸两命,死得更快。” 容嫣平静如常,丝毫不怀疑赫连祁会说到做到,这大概就是她不告诉赫连逸是他儿子的原因。 他那么恨她,要是知道了赫连逸是他的儿子,恐怕从宫变时就杀了赫连逸了。 毕竟前世便是如此。 后来他明明确认了赫连逸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可他还是为了宋凝霜的江山,跟要夺回皇权的赫连逸自相残杀,最后导致赫连逸身首异处。 容嫣又吐了起来,赫连祁再怀疑她是装的想脱身,还是不得不就近找了一个医馆。 医馆里有女大夫,赫连祁这种占有欲强的,连男大夫他都不允许容嫣被触碰到,于是让女大夫给容嫣诊脉。 两人的手链还锁在一起,女大夫感受到来自于赫连祁身上凌厉又强大的气场,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给容嫣诊脉。 好在病情不严重,的确是肠胃不适。 容嫣的肚子都吐空了,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可吐的了,坐在那里靠着背后赫连祁的胳膊,脸上没有血色。 她按着小腹,蹙着眉,浑身上下都冷汗涔涔,“大夫,我好像是葵水来了,你有月经带吗?” “有的。”女大夫正在给容嫣抓药,愣了一下应着,看向始终不离容嫣半步的赫连祁,“那贵女是要跟我到屋里去换吗?” “好。”容嫣站了起来,手下扯动手链,赫连祁自然也跟在了身侧。 容嫣再淡漠从容,此刻在外人面前也有些羞燥,“你能不能把锁打开?一会儿也行,等我换好了月经带再锁上。” “不,本王一秒都不想跟太后娘娘分开。”女大夫走在前面,赫连祁俯身贴在容嫣耳畔,沙哑的嗓音里满含暧昧和侵略性。 “你可以当着本王的面换,太后娘娘的哪儿本王没看过?不仅看过,而且每一处都研究得特别透彻,没什么的,让大夫知道我们是夫妻就好了。” 沈瑾书以为他的白月光神女心性纯良仁慈,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前妻不仅毒辣,且诡计多端。 尤其今天她的呕吐和葵水来得时间,都太巧合了。 别说容嫣这个亲身体验过的,觉得赫连祁变态了,那女大夫看赫连祁的眼神,也表达着这样的评价。 赫连祁依然从容又唯我独尊的姿态,俗称脸皮厚。 “那就隔一道屏风。”容嫣退让了一步,跟赫连祁商量。 赫连祁眼看着她今晚的开心全都要失去了,便也妥协了。 于是,两人便隔着一道屏风。 赫连祁站在屏风外,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微动静,等了很长时间,长眉拧起来,拽了拽手链,被一股力道阻碍。 那便代表容嫣还在。 但,直到赫连祁等了一刻钟,容嫣都没出来后,赫连祁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抬腿一脚踹翻了屏风。 然而屏风后哪还有容嫣的身影,手链不知何时被套到了桌子腿上。 手链是完好无损的,没有钥匙不能打开,所以容嫣是如何挣脱掉手腕的? 如果是硬生生退下的,那她的手腕肯定被磨得血肉模糊了。 她为了沈瑾书,竟然这般伤害自己!今晚他把她送到了那么多次,一次次求饶,且还吐得那么严重,可她依然还是有力气跑了! 看来还是欠弄,他不该放过她的,就应该弄她一整夜,把人弄昏了,让她爬都爬不来。 赫连祁脸色沉戾,身形如影飞身而出。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来到沈瑾书被刺杀的地点时,就看到宋凝霜因为为沈瑾书挡刀,而倒在了沈瑾书伸过来的手臂中。 另外一个暗卫的刀再次刺向沈瑾书,那一刻容嫣的身影出现。 “太后娘娘!”沈瑾书嘶喊一声,丢下宋凝霜,便去抱倒下来的容嫣。 第55章 沈丞相黑化,举刀杀穿越女 赫连祁快了一步,一个闪身过去后抓住容嫣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又揽到怀里。 他震颤的双眸里看到容嫣手臂上的伤口,一瞬间全身戾气暴涨,内力泄出致使暗卫们纷纷被震开,捂着胸口吐血。 赫连祁带着容嫣离开前,下达了指令,“风行云,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又不真实了,沈瑾书怔楞片刻才回过神。 在某个暗卫被风行云带的护卫一剑抹了脖子时,他跑过去拽住暗卫,抬高了声音颤抖着问:“你们是谁派来的?幕后主使是谁?” “是……是太后娘娘……”那暗卫说完这一句,便断气了。 宋凝霜捂着受伤的腹部,在背后虚弱地喊沈瑾书,“沈大哥,这是太后娘娘故意安排的刺杀,她要假装舍身救你……” 不,不是的,暗卫的尸体从沈瑾书松开的手中摔落在地,沈瑾书保持着那个姿势,想了很长时间。 终于,他转过身向宋凝霜的伤口伸出手,很快就找到了宋凝霜准备的那个血包。 宋凝霜来不及阻止,在看到沈瑾书眼里的冰冷和怒火时,便知道自己这次输给了容嫣。 她竟然被容嫣的反向操作,设计了! “本相认识这些暗卫,他们是皇上身边的,是摄政王的人。”深夜长街上的灯火照着沈瑾书,俊逸温润的脸上却是一片浓重的阴霾。 这一刻他反而很平静的样子,垂眸看着宋凝霜,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人胆战心惊。 “所以这场刺杀是你和摄政王安排的,你们想要嫁祸给太后娘娘,事成后摄政王下令杀人灭口,这样便死无对证了,而你假装救本相,是为了让本相报答你,从而背叛太后娘娘。” 容嫣拖着病体来祝贺他开了新府,却在路上碰上了宋凝霜自导自演安排的刺杀,那一刻容嫣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了刀子。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沈瑾书的胸腔震动着,心口如被刀剜着痛,泪快要从猩红的眼里涌出来了。 明明她贵为太后娘娘,不应该为一个臣子挡刀的。 尤其是这个臣子在前段时间还为了一个心机深沉又恶毒的女人顶撞她,责怪她。 她虽然生气,却还是送了天下第一砚给他,并遵守承诺,哪怕病得卧榻不起,也赶了过来。 明明宋凝霜就是赫连祁给他设的圈套,容嫣和容峥鸣以及幼帝都提醒他了,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却不相信,执迷不悟跟宋凝霜来往密切。 他这么蠢,这么伤害容嫣,根本不值得容嫣为了他奋不顾身啊。 他要是没有跟宋凝霜来往,一点机会都不给宋凝霜,宋凝霜就不会安排一场舍身救他的刺杀,那么容嫣也不会为了替他挡刀而受伤。 他错了,他错得离谱。 他害了太后娘娘,他罪大恶极,为什么被刺伤的不是这样的他呢? 沈瑾书紧攥着拳头,两行泪从如月色清辉的面容上滚落而出,心里是自责和愧疚,恨透了自己,也恨安排一切的宋凝霜。 “沈大哥,你听我解释,我这伤口不是假的……”宋凝霜按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疼得几乎昏厥。 果然不能相信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她用惨痛的代价知道了金丝软甲根本没有刀枪不入的功能。 而这批暗卫里,混了一个容嫣的人进来,在刚刚那个人一点都不留情地捅了她一刀。 偏偏系统这个时候不在线,她想屏蔽痛觉都不行,妈的痛死她了! 宋凝霜的话拉回沈瑾书的思绪。 沈瑾书那猩红又空洞地双眸看了宋凝霜片刻,在宋凝霜感觉到有种巨大的危险来临时,沈瑾书已经转身拿起了暗卫掉在地上的刀,对着她举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不……”宋凝霜满脸的匪夷所思,两手按在地上往后退着。 “沈瑾书你冷静点,你不能杀……” 话没说完,只听“噗嗤”一声,宋凝霜过了片刻,僵硬地低头看着捅到自己肚子上的刀,瞳孔睁得更大了。 “你竟然敢让嫣儿受伤。”鲜血喷了沈瑾书满脸,一张脸半明半暗,他面无表情,双目里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深渊,显得很是鬼魅。 他平日雪白的衣衫也被溅到了,那血让从来都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他,在一刻看起来有种狠戾嗜血感,让宋凝霜整个人从头冷到脚,仿佛坠入地狱中。 他疯了,他一个文弱的书生,人品高洁贵重,总是与人为善端正有礼,又优柔寡断仁慈,却在这一刻为了容嫣举刀杀人! 凭什么?! 容嫣她凭什么?! 宋凝霜在心里歇斯底里,不甘心和怨恨盖过了身上的疼痛,沈瑾书明明是她的,明明应该为了他抛下一切束缚,爱她爱得成疯成魔啊。 “你要用自己的命来偿还受伤的嫣儿……” 宋凝霜失去意识前听到传入耳中的话,明明是低喃着,嗓音和语气都是动听又柔情的,却有种那么骇人的偏执阴郁感。 * 赫连祁直接带着容嫣回了摄政王府他的沧澜院,第一时间给容嫣检查了胳膊上的伤口,不深,皮外伤。 他在战场上受过很多伤,对这种皮外伤有包扎的经验。 “本王的那些暗卫中有一个是太后娘娘你的人,你这伤就是你的人划的,下手真的太轻了,戏不做的真实点,沈瑾书怎么会相信呢?”赫连祁脸色阴沉,话语嘲讽。 上次在浴殿里容嫣还答应了不会为别的男人铤而走险,结果这才不到半个月,她又舍身犯险,看来他给她的惩罚还不够。 容嫣靠坐在赫连祁的床榻上,细皮嫩肉的,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在赫连祁那咣咣撒调味料般倒金疮药的操作中,她疼得紧咬住牙,尖锐的指甲掐在赫连祁的胳膊上,“那你便去揭穿哀家,看看沈瑾书是相信你,还是相信哀家。” “太后娘娘好手段啊。”赫连祁看着容嫣即便受伤也依然完美拿捏人的从容,咬牙切齿挤出这么一句话,怒极反笑。 谁会想到容嫣竟然来了这么一个反向操作,换成其他人绝对不敢冒这么大的险。 她算准了宋凝霜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把沈瑾书的好感值刷满的机会,这对宋凝霜的诱惑太大了,知道宋凝霜一定会将计就计舍身救沈瑾书,宋凝霜会让暗卫们揭穿她。 但越是这样,沈瑾书反而越不相信宋凝霜,因为只有傻子才会做得如此明目张胆,真相越是简单,越是会让沈瑾书怀疑。 沈瑾书会觉得一切都是宋凝霜安排的,只为嫁祸给容嫣,舍身替他挡刀的容嫣是无辜的。 风行云把结果带回来了,“主子,沈瑾书为了太后娘娘,差点杀了柔嘉郡主,幸亏属下及时拦住了,但就在属下带着柔嘉郡主回来的途中,幼帝带着以容指挥史为首的一批锦衣卫赶了过来。” “锦衣卫以‘柔嘉郡主设局刺杀当朝丞相,并让太后娘娘受伤,还诬陷嫁祸太后娘娘’的罪名,将柔嘉郡主抓走下了大狱。” “属下无能,没能护住柔嘉郡主,请主子责罚。”风行云在屏风外保持着单膝跪地行礼姿势,请罪道。 他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排在前面的,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是容峥鸣的对手,甚至还被容峥鸣打伤了。 屏风后,赫连祁把容嫣钳制在怀里,正脱着容嫣的衣服,然后就看到她没穿他送的那件金丝软胄甲,一时间脸色更加阴郁静默。 尤其这时沈瑾书赶了过来,被风行云阻拦在门外。 他却对着屋内,两手提起外袍重重地跪了下来,嘶哑的嗓音里带着哽咽,“臣罪不可恕!不知太后娘娘伤势如何,臣等着太后娘娘的处罚!” “你连本王给的金丝软胄甲都不穿,是真的不怕死。”赫连祁抬起的手指卡着容嫣的下巴,狠狠用力把人攥过来。 “但沈瑾书这样一个朝秦暮楚,已经在精神上背叛你的男人,你是多贱,才会宁愿受伤也要将他从柔嘉郡主手里抢过来,嗯?” 容嫣的脸都有些变形了,但那眼里的嘲讽比赫连祁都盛,“你就是在帮宋凝霜,给哀家那金丝软胄甲,根本不是怕哀家受伤,而是为了让沈瑾书知道哀家的受伤是假的,破坏哀家的整个计划。” 容嫣若真的穿了金丝软胄甲,那就跟宋凝霜一样了,假受伤准备血包,到时沈瑾书肯定会发现,她所筹谋的一切都白费了。 “摄政王说得好像自己不是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男人一样,古往今来从英雄到名人才子、贤士千古一帝等,哪个男人不爱美色?在这个时代,男人风流不会被诟病,相反,一个有才能的男人拥有很多女人,那是锦上添花。” 这个时代如此,作为上位者,一个男人他只要有才干,她就加以重用,不会管对方是否风流。 只不过身为女人,从择偶标准的角度,这种男人她不会选。 她想要的是从一而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在这个时代无疑是痴人说梦。 前世她相信赫连祁会给她这样的婚姻和爱情,直到被赫连祁一箭穿心,她死后赫连祁做得种种,她这个痴人才从大梦里醒过来。 如今她冷硬如刀无心无爱,便不会被三心二意始乱终弃的男人所伤。 “何况沈丞相他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他只是一时一叶障目,中了你们的圈套,他做错了,哀家会调教,想必经过这次后,他至死都会对哀家和逸儿衷心耿耿绝无二心。” 她这么费尽心思要把沈瑾书拉拢过来,一是为了让沈瑾书这个经世之才辅佐幼帝,加上其他名臣贤士,让他们助她和幼帝在将来谋得整个天下。 再者只有让前世的那些男人们不被宋凝霜全都攻略了,宋凝霜才不会当上女帝。 她和幼帝才不会再次被把大祁的江山拱手让给宋凝霜的赫连祁,所杀,为了改变前世的一切,为了活下来,把戏演得逼真一点,受这么一点伤算什么呢? 而赫连祁不知道容嫣所想,他从容嫣的话里只听出了她接受男人三妻四妾,记起当年还未跟容嫣表明心意时,他试探地问容嫣以后想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第56章 软禁,锁链,婚床 她一身红裙,明媚热烈,嗓音软糯甜美,天真的回答让他记到了现在,“我的夫君不仅要文能治国,武可平天下,还要跟其他三妻四妾的男人不一样,他只能娶我一人,不能纳妾,要一辈子都对我一心一意,跟我一人白头到老!” 他觉得她天真,这个世上哪有这样的男人呢? 可后来的那些年,他都在让自己成为她的择偶标准。 直到家破人亡,她背叛他做了赫连墨的继后,还一次次害他,他才醒悟原来她是如此双标。 她不喜欢他,所以即便他对她一心一意,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倾其所有举办了一场无比盛大隆重的婚礼,在新婚夜就把自己所有的家财、由她支配所有奴仆护卫,整个摄政王府等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交给她了,她也依然不稀罕。 相反,只要她喜欢那个男人,她根本不在乎那个男人三宫六院,哪怕只是做妾,她都愿意。 现在她对沈瑾书也是这样的。 沈瑾书明明为了其他女人背叛了她,她却依然选择了原谅,用自己受伤的方式把沈瑾书抢回来。 赫连祁看着容嫣为了其他男人费尽心机,不惜铤而走险豁了命的样子,胸口闷堵到极致,只想狠狠惩罚她,给她一顿教训,让她下次再不敢了。 但是这样有用吗? 没用的。 他侵占她的身体,让她这个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沦为他的性奴,下蛊控制她,让她跪在母后的牌位前忏悔……他用了很多方式处罚她。 可结果他仍然没能折断她一身艳骨,她百折不挠越战越勇,勾引其他男人,一再踩他的底线,挑衅他,一次又一次惹怒他。 她为什么就是这么不乖呢? 这么不乖的人,他还有什么办法? “哀家要回去了。”赫连祁此刻的平静让容嫣觉得反常,不过她没心思去琢磨,推开赫连祁站起来。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要回宫坐实宋凝霜的种种罪名,不给赫连祁救人的机会,要以最快的速度杀了宋凝霜。 “太后娘娘这么着急回宫,是急着跟你的沈丞相互诉衷肠颠鸾倒凤吗?” 赫连祁的寝卧里有个密室。 容嫣都没看到他是怎么进去的,眨眼功夫他人就闪到她面前,紧接着容嫣的手腕就被赫连祁拿出的一条金色锁链锁住了。 “赫连祁,你在对哀家做什么?”容嫣看赫连祁不是欲望上来的样子,真是那样,就能应付。 但这次这镣铐明显就是单纯为了锁住她的! “你要囚禁哀家吗?”容嫣看了一眼与墙面融为一体的密室,心里的恐惧一点点窜上来。 万幸的是赫连祁只是把她抱到了床上,紧接着那锁链把她的两个脚踝也卡住了。 她整个人以一种平躺四肢被分开的姿势,被锁链从四个角固定在了床上。 赫连祁低喃的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叹息,那种温柔令人头皮发麻,“嫣嫣,本王不让你做的,你偏要做,既然你这么不听话,那本王也没办法,只能锁着你,关着你了。” “放开哀家!”容嫣不怕被赫连祁惩罚,怕的是被禁锢了自由,什么都做不了。 她红着眼挣扎,把四肢上的锁链拽得哗啦啦响。 赫连祁坐到了床畔,抚着容嫣手腕上之前被同心锁磨出来的伤痕,冰冷的指尖充满了怜爱,那凝视着容嫣的目光也是心疼的,“在医馆让你褪了同心锁,是本王的错,本王将同心锁打造得太大了。” 他越是这样,越如要将人吞吃入腹的巨蟒,让容嫣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锁链太后娘娘无论如何都挣脱不掉了,除非,”赫连祁俯身亲吻容嫣湿红的眼尾,那感叹的语气里透着痴迷,仿佛容嫣现在的这幅样子让他多满意,“除非太后娘娘把自己的双手和双腿都砍断了。” “来,剑在这里。”赫连祁抽了自己的剑塞到容嫣手里,边啄吻着容嫣,边温声柔语,“本王的这剑削铁如泥,能轻易剁掉四肢,却唯独斩不断本王用千年玄铁,专门为太后娘娘打造的这副锁链。” “来,嫣嫣不是要走吗?”赫连祁蛊惑着容嫣,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英媚袭人,气息灼热,那磁性动听的嗓音有着特别强的迷惑魔力,如魔魅般引诱着人在不知不觉中跟着他的指令做。 他握着容嫣的手腕,带着她,让剑贴到她那双雪白柔嫩最能令男人沉溺的脚踝上,“剁了自己的四肢,本王很想帮嫣嫣,因为没了四肢的嫣嫣就跑不掉了,那时你会特别乖,只能靠着本王。” “不……”容嫣攥着剑的手在抖,想到情蛊和那个冰室,再去看不远处与墙面融为一体的密室,容嫣只觉得那里面存放着更多赫连祁报复她的东西,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病娇,容嫣想到了前世从宋凝霜那里听到的词,这一刻的赫连祁真的比病娇还有过之而不及。 “咣当”一声,容嫣猛地抽出手,把剑用力扔到了地上。 她在挣扎中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紧紧蹙眉,雪白绝美的脸沁出细密的冷汗,唇瓣被咬得冒出殷红的血珠子。 这样一幅美人被金色锁链锁着,呻吟出声的香艳画面,刺激得赫连祁眸中染上痴狂之色。 “这样才乖。”赫连祁见容嫣不再挣扎了,他奖励地抚了抚容嫣的头,那狭长的眼角褪去平日的凌厉,弯起弧度,在床榻的阴影里,便让他看起来有种疯批美人的既视感。 “累一天了,嫣嫣睡觉吧,本王抱着嫣嫣睡。”赫连祁上了床,当真什么都没做。 在容嫣翻过去侧对着他时,他避着容嫣的伤,从背后抱着容嫣,一张脸抵入了容嫣的脖子里。 也不知道赫连祁在想什么,容嫣进来时就发现了,赫连祁的整个寝卧还原成了当年他们成亲时的新房,以大红色为主不说,那燃着的都是龙凤蜡烛。 在这种氛围中,红色的床帐内,是艳红色绣着龙凤花纹的喜被和喜床,烛火昏黄,仿佛加上了一层滤镜,朦胧又旖旎,容嫣的四肢被金色锁链卡在床栏的四面,身子被赫连祁在背后围困在怀里。 两人的墨发铺散在一处,都是那样风华绝代的长相,便显得这一画面充满病态的同时,又是如此唯美禁忌还刺激。 容嫣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只能寄希望于容峥鸣,容峥鸣应该不会让她失望。 从前几个朝代设有锦衣卫开始,锦衣卫就让整个国家都陷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中。 他们缇骑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对他们的命令只要稍有拂逆,就会家破人亡。 当然,大祁的锦衣卫没有那么恐怖,但手段依然残忍,用的刑法古怪稀奇,令人生不如死。 一旦被锦衣卫抓到了,不管有罪没罪,那都会脱了一层皮,出来时不成人样。 所以容嫣希望容峥鸣在今夜就定了宋凝霜的罪,并且只给宋凝霜留一口气,到时就算赫连祁把人救了出来,也无回天乏术了。 除非宋凝霜的系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容嫣想了很长时间,后来实在抵挡不住困意了,不知不觉间在赫连祁冰冷冒着寒气的怀里睡着了。 却不知背后的赫连祁睁开了一双泛着赤色的眸子,松开她,起身开门去了外面。 “摄政王,太后娘娘怎么样了?!”赫连祁那高大的身躯把沈瑾书笼罩到一片阴影里,沈瑾书跪在地上抬起头,平日清润的眼里在这一刻布满血丝。 他外袍上的血已经干了,肩背笔挺地跪着,苍白的脸上是焦灼和痛色,让赫连祁那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对容嫣的情意。 赫连祁一手负于背后站在走廊下,深夜里更显他的渊渟岳立,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沈瑾书,语气沉寒,“沈瑾书,本王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容嫣贵为太后娘娘,不是你一个臣子应该觊觎的。” 原本以为沈瑾书会像上次那样藏着自己卑劣的心思,不敢宣之于口,然而此刻他却直视着赫连祁,忤逆的语气里透着坚定和决绝,“臣知道自己不该觊觎太后娘娘,但这世俗不允许臣觊觎太后娘娘,臣也已经觊觎了!” “就算摄政王要杀臣,臣也依然不会放弃喜欢太后娘娘。” 第57章 他就是要做太后娘娘的男宠! 赫连祁震颤的墨瞳里是诧异,他以为如沈瑾书这样传统又被道德和规矩束缚,品性高洁自持之人,是不可能承认喜欢容嫣,不敢爱容嫣的。 但他却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说出来了,或许在开府宴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画了容嫣,以及他为了容嫣不惜一刀捅向宋凝霜时,他就决定抛开世俗,选择一直喜欢容嫣了。 “呵,你以为你的喜欢有多高贵?”赫连祁嗤笑,那目光嘲讽中可又多了一丝悲哀怜悯,仿佛透过沈瑾书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们就如同一个小丑,都是那么可笑可怜。 “容嫣贵为大祁的太后,是不可能喜欢你一个出身寒门的臣子的,你以为她信任器重你,经常邀请你一个外臣去她的长乐宫,甚至不惜替你挡刀,但这不过都是她拉拢你,让你沦为她的裙下臣的手段。” “你一开始是本王的心腹,她为了幼帝和江山,为了从本王手中夺权,杀本王,用尽了手段把你从本王的阵营里拉过去了。”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沈瑾书经过了刺杀事件,此刻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了,很平静地摇头,“臣在接受摄政王的邀请时,就表明过自己只给幼帝做老师,不参与到前朝的党派之争中。” “臣心里本来就不赞成摄政王你独揽大权谋朝篡位,臣想化解你和幼帝的争斗,但是每次都失败了,幼帝年幼被欺被辱,臣作为忠烈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便选择了护幼帝、辅佐幼帝。” 他是在告诉赫连祁,他本来就不是跟赫连祁狼狈为奸的乱臣贼子,所以不存在背叛赫连祁一说,选择效忠幼帝是他这个忠烈之人,看不下去赫连祁的谋逆行为,而并不是因为他被容嫣诱惑了。 “你们文人是最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沈瑾书竟然说自己不是被美色所惑,真是让赫连祁觉得滑天下之大稽,“你喜欢太后娘娘又如何?” “你不可能成为她的夫君,不会有名分,只会是她见不得光的情人、男宠,沈瑾书,你就不怕传出去了,你这个高风亮节名满天下之人,会名誉尽毁,被天下人所耻笑唾弃谩骂吗?你身为一个男人,一个有着经国之才的一朝丞相,却如此堕落下贱,以色侍人,沦为女人的玩物,后果和下场是你所承担得起的吗?” 文人比武将更注重名声,沈瑾书曾经觉得自己若是受了辱,那必定无颜面对世人,是要投河自尽以证清白的。 但现在,沈瑾书染血的面上褪去了平常如月的清朗,取而代之的是偏执阴郁,轻笑了一声,“名誉尽毁,被世人耻笑唾骂又如何?只要太后娘娘愿意要臣,臣便愿意做她的情人、男宠。” 沈瑾书闭上血红的眼,脑海里浮现出了宴席结束后的一幕。 他在自己的寝卧把容嫣那幅画了大半的画像,完成了,最后题的是《洛神赋》。 沈瑾书久久地看着画上的容嫣,那被压下去想去长乐宫见容嫣的念头再次冒出来,思念来势汹汹,伴随着生理上的需求。 他,他竟然对着容嫣的画像起了反应。 沈瑾书心里有种罪恶感,但从下腹处烧起来的火越来越旺,隐忍中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瑾书紧咬着牙,手掌猛地用力按在了画像上。 “太后娘娘,对不起。”沈瑾书抬手抚摸着画中容嫣的脸,一面道歉认罪,一面无法控制地对着容嫣的画像自度。 他喘息不断,一次又一次,到最后那画像早已被玷污得不成样子了,他在失魂中才知道原来温雅自持如他,也会放纵失控到不行。 沈瑾书缓了很长时间,这一刻他忽然不想挣扎了,他就是喜欢太后娘娘。 他自度时想得是容嫣,对着别的女人包括柔嘉郡主,从来都没有起过反应。 他一直都清心寡欲,是容嫣勾出了他龌龊卑劣的一面,他对着容嫣的画像,交代出了人生以来的第一次。 那一刻他就在想,既然做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还守什么规矩? 他不要三妻四妾,不会跟其他女人成婚,宁愿做不孝子不传宗接代,他只想喜欢容嫣。 哪怕容嫣不能给他一个名分,他会被世人所唾弃耻笑,他也想做容嫣的情人,也要一直伴在容嫣左右。 沈瑾书忽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时,喊着仆人备马车。 他要去长乐宫找容嫣,一刻都等不及了,要告诉容嫣他根本不喜欢宋凝霜,他喜欢的是她,他想做她的情人!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夜空上挂着一轮圆月,沈瑾书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明明平日是那么沉稳自持的人,此刻却如同一个毛头小子冲动不可自控。 沈瑾书想着等会儿要跟容嫣说得话,心潮越发澎湃,竟然有些紧张起来,攥着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直到遭遇了刺杀。 “好,很好。”赫连祁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背在后面的手紧攥。 数年前他就知道以容嫣的美貌,要是她想,就一定会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妃,这世间的所有男人都会被她所倾倒。 果不其然啊,为了儿子的江山和她自己的太后之位,她开始用自己的美貌去诱惑男人,沈瑾书便是第一个。 往后肯定还会有很多,那些名臣贤士都会是她的目标,到时在她的手段下,他们会不会也像沈瑾书一样,抛开一个男人的尊严、傲骨,宁愿被天下人唾骂遗臭万年,也要做被她豢养的男宠? 她要效仿历史上几个有名的太后、公主等女人,在后宫养美男面首,逍遥快活一辈子吗? 她怎么想得那么美呢? 她这是在逼他,要他关她锁她一辈子。 “本王记得沈丞相是幼时丧父,你母亲一人独自将你抚育长大,散尽家财供你读书,她是要你位极人臣光宗耀祖的,若是她知道了你不仅不传宗接代,还要做以色侍人的男宠,怕是会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吧?”赫连祁这番诛心之语说完后。 沈瑾书跪着的身躯狠狠一晃,垂下去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不过他的意志力并没有轻易就被摧毁,抬手用力抹了抹脸上沾染的血沫子,仍然笔直地跪着。 赫连祁深邃的冷眸沉了又沉,转身正准备进去。 风行云这时落到面前,行礼后道:“主子,幼帝带着一大批护卫们来了,你看?” “速度还挺快。”赫连祁扫了沈瑾书一眼。 从容峥鸣赶过去抓宋凝霜,到此刻赫连逸来要回他的母后,这些都表明容嫣提前预谋好了,偏偏做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不怪沈瑾书会被蒙骗。 赫连祁没让风行云带人拦赫连逸,当然他也不可能去接驾,只站在那里看着脸色沉冷的赫连逸上前。 “朕听说母后遭遇了刺杀,皇叔父摄政王正好碰见救了母后,母后的情况怎么样了?受伤严重吗?”赫连逸问着,失去了平日的稳重,不等赫连祁回应,便要进寝卧。 结果被闪身而来的风行云,抬起剑拦住了。 赫连逸气息猛沉,看向赫连祁,“皇叔父摄政王这是何意?朕想看看母后,而且母后住在皇叔父你的寝卧里,不合规矩,朕要接母后回宫。” 他的气势在赫连祁面前完全被秒杀,赫连祁那高大的身躯落下的阴影,都能笼罩住他整个人了,强大的压迫感紧逼而来,致使赫连逸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 虽然赫连逸伪装的很好,但敏锐如赫连祁,每次都能感觉到赫连逸那恭顺之下的厌恶和恨意,他不在乎,反正他也相当讨厌前妻的这个儿子。 “皇上的母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现下已经睡着了,就不要再来回颠簸了,等明日再回宫。” 他说这话时,花豹从他背后的阴影中姿态优雅地走出来,在趴到赫连祁身侧后,用一双凶残泛光的瞳孔紧盯着赫连逸。 那是一种狩猎的眼神,好像随时都会扑过去撕咬猎物。 赫连逸表面从容岿然不动,其实已经在防备着花豹了。 沈瑾书松了一口气,接过赫连祁的话,“太后娘娘凤体贵重,即便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也应回长乐宫,传御医诊治比较稳妥。” “太后娘娘的确是千金之躯,但本王的义妹也是身娇体贵。”赫连祁能坐的时候就绝不会站,此刻他坐到了风行云搬来的那张镶金嵌玉的椅子上,宽厚的肩背往后靠着,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是散漫睥睨众生的姿态,语气轻飘飘的。 “可沈丞相不仅捅了柔嘉郡主一刀,她更是被锦衣卫抓到了大狱里受着重刑,沈丞相是不是应该给本王一个说法?” 赫连逸两手负于背后,龙袍黑红相间,身躯笔直气势十足,“柔嘉郡主刺杀当朝丞相,害得贵为大祁太后的母后身中重伤,沈丞相是在保护母后,此为大功。” “而宋凝霜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已经着令大理寺和锦衣卫共同调查此案,若证据确凿,朕会将宋凝霜连其九族一起推入法场,斩首示众。” “皇上怕是忘了,柔嘉郡主是本王的义妹,入了本王的族谱。”赫连祁摩挲着大拇指上新换的扳指,眼皮抬起,透着傲慢威慑。 “论起她的九族来,本王和皇上你可都是包含在内的。” 赫连逸脸色肃然,“皇叔父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赫连祁并没有生气,仿佛很有耐心又温和的样子,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为之一震。 “皇上只要将柔嘉郡主安然无恙地送回来,本王便会放太后娘娘毫发无损地离开。” 赫连逸猝然冷笑一声,目光里迸射出杀意,“你试试!” “摄政王!”在沈瑾书怒不可遏抬高声音喊着赫连祁时,赫连逸身后带来的护卫们,接收到赫连逸的眼神后,纷纷拔刀。 风行云带领的王府护卫也在第一时间拔刀,并且与此同时,王府四面八方的墙头上弓箭手们拉起弦搭了箭,那涂了毒的箭头全都一致朝着赫连逸这边的人瞄准。 第58章 要不要再喝绝子汤 “别动手!”沈瑾书慌乱之下猛地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后,大步走过去以身挡住赫连逸。 一时间两方静默不动,形成了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 唯独赫连祁。 他无论是在多凶险的情况下,都是那副运筹帷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场,冷眸扫了一眼沈瑾书和往前走出来的赫连逸,语气讥讽,“怎么?” “不愿用柔嘉郡主来换太后娘娘?那看来你们对太后娘娘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换!我们换!”经历了一次容嫣被赫连祁下蛊后,沈瑾书比谁都深信赫连祁会再对容嫣下手。 而赫连祁大权在握,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沈瑾书转头去看身侧的赫连逸,低声劝,“皇上,放了柔嘉郡主吧。” 这些事都是他惹出来的,若不是他,容嫣不会落到赫连祁手上,安危和性命不会受到威胁,他犯了多大的错和罪啊。 沈瑾书看了一眼赫连祁背后紧闭的房门,不敢想容嫣的伤口有多疼,沦为被赫连祁交换的筹码又有多屈辱,心狠手辣的赫连祁有没有对她用刑? 这种种,沈瑾书越想心里的自责愧疚越深,心口的疼痛也更加剧烈。 他用力闭上眼,压着快要涌出来的热泪,感觉到赫连逸的静默,又转头看过去,再开口喉咙里就含着哽咽,“皇上……” 然而赫连逸一时间并没有下达指令,薄唇绷直成一条线,眼眸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下一片阴影,遮掩着目光的情绪,这一刻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赫连逸在想前世赫连祁和他母后的恩怨情仇,当时赫连祁给母后来了个一箭穿心,却把母后的尸体保存起来,长达十年。 而这一世他并没有杀母后,即便再恨母后,几次要下手。 可母后依然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从权利到朝臣,一步步从他手里夺走了那么多。 所以现在就算他不放宋凝霜,执意杀了宋凝霜,赫连祁真的会对母后痛下杀手吗? 赫连逸不敢拿母后来作为赌注,但是又想赌一次。 只因宋凝霜这个穿越而来的人光环太大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送她下地狱,若是放弃了,那么她在日后还会攻略包括赫连祁等在内的名臣贤士们,到时在名臣贤士们的帮助下,夺他的江山,杀他和母后。 他和母后要活下来,就必须杀宋凝霜。 但他又担心哪怕赫连祁不会对母后痛下杀手,可也会侮辱侵占玩弄母亲。 赫连逸在挣扎,脑子里天人交战,拳头反复紧握,又反复松开。 过了很长时间,在沈瑾书焦急紧张的等待中,赫连祁嘲讽的笑容下,赫连逸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朕……” “哀家没事!”一道抬高的声音从赫连祁背后的门内传来。 容嫣醒后下意识地要起身,却被卡住四肢的锁链拽了回去,她只得侧过身朝向门外,打断了赫连逸。 “摄政王没有对哀家用刑,反而请了华神医给哀家包扎好了伤口,哀家刚刚放松下来睡了一觉,逸儿回宫去吧,哀家在摄政王府很好,等养好了伤过几日再回宫。” 沈瑾书再次听到容嫣的声音,心头一痛,仍然不能放心地对容嫣道:“太后娘娘,臣觉得接你回去养伤更为稳妥,太后娘娘更重要,请太后娘娘下懿旨放了宋凝霜。” “沈丞相,不要忤逆哀家。”容嫣的语气带了一些训斥。 笑话,她好不容易就要弄死宋凝霜了,怎么可能放了宋凝霜。 赫连祁能把她怎么样? 他那些报复的手段她全都领教过了,只要情蛊还在,赫连祁就不会杀她。 那么就算他为了换回宋凝霜,再弄出多少报复她的新花样来,她全都接住,没什么好怕的。 容嫣看了一眼那密室的位置,强迫自己压下心里对未知而想象出来的害怕和恐惧。 容嫣冰冷的声音让沈瑾书的身形晃了一下,湿热的液体从眸底深处漫上来,他再次掀开袍子跪了下来,“是,臣便在这里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是……” 若是赫连祁对容嫣用刑了,容嫣喊出来,到时哪怕他拼了性命,也会冲进去。 “逸儿,回去吧,先不要杀柔嘉郡主。”容嫣想得是宋凝霜是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有系统在,普通的方法可能杀不了宋凝霜。 她得请得道高僧来做一场法事,试试能不能让宋凝霜魂飞魄散,高僧……容嫣心里忽然顿了一下,想到了从小就被送去寺庙的公主、她的女儿,一时间思女之情汹涌而来,整个人陷入了静默。 “是,儿臣听母后的。”赫连逸跟容嫣想得一样,他得去请高人来一趟上京。 赫连逸留下了带来的全部护卫,交代他们一旦屋内有什么反常,就拼死冲进去护容嫣,然后他只带着万进一人,心情沉重地离开了摄政王府。 *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赫连祁刚从椅子上起身。 容嫣的声音传来,“摄政王,哀家身体上不舒服,你请华神医来给哀家诊一次脉可以吗?” 赫连祁眸色深了深,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回绝容嫣,示意风行云请华良善来。 这么早,华良善不得不起床,快速洗漱后,背着药箱匆忙赶到沧澜院,跟着赫连祁一起进了寝卧。 他在府中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来赫连祁的寝卧,一进去就被那婚房的风格吓了一跳。 摄政王是有什么大病,还是对早逝的王妃深情不悔魂牵梦萦思之如狂,才会将寝卧搞成这个样子? 赫连祁坐在床畔,早在华良善进来前,就用被褥盖住了容嫣四肢上卡的锁链。 他当着华良善的面,握着容嫣的手,没露出锁链,只把容嫣的一小截手腕递给华良善。 华良善被赫连祁这举动惊得,差点昏厥过去,紧接着接收到赫连祁带着杀意森冷的扫视,他又强迫自己镇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太后娘娘的凤体哪里不适?”华良善跪着的姿势,垫了手帕在容嫣的腕上,然后顶着来自于赫连祁的压迫感,搭了两根手指给容嫣诊脉。 容嫣虽然不想让人知道她和赫连祁在偷情,但此刻并没有被撞破的惊慌,怕扯动锁链发出声响,只得一动不动地躺着,淡声应着华良善,“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有一点。” “去年哀家让御医给开了绝子汤服下,现在哀家想知道那绝子汤有没有发挥作用。” 华良善心里惊涛骇浪,大祁的太后娘娘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小叔子苟合啊。 难怪摄政王明明有实力废幼帝自己登基,却迟迟没有动手,原来是太后娘娘委身于摄政王,才保全了自己和幼帝。 太后娘娘的确是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绝色佳人,但他没想到就连摄政王这样残暴冷血的男人,竟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太后娘娘之所以喝绝子汤,那肯定是怕天下人得知了她和摄政王的偷情,不能为摄政王生下孩子……华良善思绪万千。 在下一秒诊了容嫣的脉后,他突然顿住,看向容嫣。 太后娘娘的身体里根本没有喝过绝子汤的迹象,她在骗摄政王,那他该怎么回才能不被砍头? “怎么了,是绝子汤没有起作用吗?”容嫣的确骗了赫连祁。 其实她也想喝绝子汤,但御医告知她绝子汤的伤害性太大,以她的身体状况,喝了绝子汤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她只能选择在每次跟赫连祁欢好后,喝一碗避子汤。 但昨晚话已经说出来了,她此刻自然要圆。 “当时御医给哀家绝子汤时说过,哀家服用的这种绝子汤因为对身体的伤害比较小,所以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效果,趁着华神医在摄政王府上,哀家就找华神医确认一下。”容嫣说这话时,赫连祁的手是落在她的后颈上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无意识间收紧用力,掐得她后颈生疼。 容嫣便确定自己赌对了,赫连祁是在意她到底还能不能再孕育孩子的。 不管是因为他不允许她自己擅作主张,不愿给他生孩子,还是赫连祁想让她怀孕,到时让她一尸两命,这样的报复更狠,赫连祁都很在意华良善的诊断结果。 这短短的时间内,华良善在揣测太后娘娘的心思,后背都爬起了一片冷汗时,他道:“正如御医所说,太后娘娘服用的绝子汤因为对身体伤害小,所以老夫诊断这绝子汤并没有起到效果,太后娘娘有很大的怀孕几率。” 他没有说谎,就算摄政王再找其他的大夫来给太后娘娘诊治,那也是“怀孕几率大”这个结果。 何况摄政王也没有必要再找大夫诊断啊,不让太后娘娘给他生孩子,再给太后娘娘喝一碗绝子汤就好了。 对于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配合着太后娘娘。 华良善话音落下,赫连祁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 在发现容嫣瓷白的皮肤上已是一片红痕后,他的深眸里溢出心疼,改为用手指摩挲轻抚着那肌肤,缓解着容嫣的疼痛。 华良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嫣的神色,很谨慎地问:“既如此,摄政王、太后娘娘,要老夫再给太后娘娘开一副绝对有效的绝子汤方子吗?” 第59章 狗祁:爱我,命都可以给你 “太后娘娘自己的身体,太后娘娘自己决定。”赫连祁的话语听起来很温柔,可那紧锁着容嫣的目光里却是一片森寒威慑。 他要不要让容嫣生他的孩子是一回事,但容嫣不能不愿意给他生。 “不用了。”一个大夫容嫣还是能掌控的,因此她也不怕让华良善知道她一个太后,要做出给摄政王生孩子的惊世骇俗之举。 华良善退出去的时候,猛然松了一口气,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就对上了沈瑾书那焦灼担心的眼神。 “太后娘娘没什么大碍,摄政王只是将太后娘娘软禁了,依然好吃好喝地供着太后娘娘,除了没有自由,太后娘娘并没有遭到作为一个人质应有的虐待。”华良善心想幼帝和沈丞相都是白担心了,劝着沈瑾书。 “沈丞相跪大半夜了,还是去休息会儿吧。” 沈瑾书面无血色,墨发和衣衫都有些凌乱,再不是平日那个注重仪态风光霁月的文弱帝师,执拗地摇了摇头。 他是在赎罪,希望容嫣能原谅他,求得容嫣的召见。 华良善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药箱被王总管提着,由王总管送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 “怎么,太后娘娘想给本王生孩子?”红帐喜床上,赫连祁靠坐在那里,不再以一种屈辱的姿势把容嫣固定在床上,而是将人抱坐他身上。 容嫣柔软的臀压着他精壮有力的大腿,那双腿就搭在他腰身两侧。 赫连祁粗糙又宽厚的大掌肆意把玩着容嫣的一双玉足,那样的调情让容嫣颤着,趴在赫连祁的肩膀上,“嗯,哀家想给摄政王生。” “当然,哀家知道摄政王恨哀家,哀家不配给摄政王生孩子,但让哀家给摄政王生孩子,到时让哀家受尽苦痛折磨,甚至一尸两命,这样的报复方式摄政王不想试试吗?” 赫连祁的手指在容嫣的脚踝上摩挲,目光是痴迷又浸着郁色的,若有所思,拽了拽镣铐,“太后娘娘昨晚才说了跟本王的孩子是孽种,绝对不会让自己怀孕,此刻又来说这些,是觉得本王有失忆症,还是认为本王很好哄?” “不是哄,哀家现在被你软禁,逃不掉,只能跟你交换条件,只要你放了哀家,哀家便用生孩子的方式,成全你的报复。”容嫣主打的就是真诚。 她知道赫连祁是想让她在精神上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那么多报复手段都用过了,她依然无动于衷,可以说赫连祁现在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那么她给赫连祁提供了一个新的报复方式,赫连祁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她还是在骗赫连祁。 她不可能让自己真的怀上赫连祁的孩子,只是为了解此刻自己身处的困境。 至于以后赫连祁会找她算账,那就再见招拆招,反正能浪一时是一时。 果不其然,赫连祁陷入了沉思。 只是容嫣不知道的是,他抬起手抚摸着她背后的发,把她按在他脖子处时,他那张脸上复杂莫测,双眸里涌动着似清醒似沉沦的情愫。 他的前妻一直都在骗他。 他明知道她是为了活下来、为了儿子和她自己的太后之位,却每次都抵挡不了她伪装出来的深情和甜言蜜语,以及她令人神魂颠倒的身体,任由她一次又一次骗他。 到现在他发现了一件事:赫连墨还在时每次他被她骗了后,他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从赫连墨死后,她也骗他,却除了从他手里抢人、夺权利,他自己并没有像当初那样被迫害。 至于那次在回幽州路上的刺杀,他比谁都清楚是赫连逸联合房承明等人做的,当时他是真的对赫连逸起了杀心。 容嫣却为了救赫连逸,替赫连逸揽下了一切。 容嫣以为只有那样说,他才能彻底相信刺杀跟赫连逸没关系,不再找赫连逸的麻烦,却不知道正是那番话让他又怒又恨。 她费尽心思从他手中抢人和权利,但她怎么会知道呢,即便他谋朝篡位要做皇帝,人和权利却是他最不在乎的东西。 既然她骗他只是为了抢人和权利,那他便让她骗好了。 此刻,他依然清醒地知道她又在骗他了。 可正如从一开始他要给她来个一箭穿心,她献上身体时一样,同样的,此刻她说她给他生一个孩子,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太大了。 最初他没能抵挡住诱惑,让她活了下来,现在,他也抵挡不了这么大的诱惑。 他真是好了当年的伤疤,忘了疼啊。 他早就无可救药病入膏肓了。 “本王这么爱嫣嫣,当然也会倾其所有去爱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像你说的到时候用孩子报复你呢?本王要嫣嫣生,生好多个。”赫连祁从肩上拉出容嫣,温柔地抚着容嫣的脸,大掌捉住容嫣的玉足。 容嫣的两只玉足被赫连祁的双手抱住,他忽然俯身,那薄唇就在她足背上落下一吻。 “唔!”容嫣不敢相信赫连祁竟然会这么做,对于她来说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赫连祁的墨发覆盖下来,姿态是如此臣服,仿佛她的玉足是多神圣。 他的亲吻越发虔诚,搭配着那么一张俊美的脸,褪去了刚毅,在沉迷的这一刻显得又艳又欲的,痴痴呢喃,病态感十足,偏偏让人血脉喷张,“嫣嫣的这双玉足好美啊,本王以前怎么注意到?” “以后嫣嫣可千万不要跑了,否则本王就剁了这双玉足,供起来……” 他真是……容嫣被他这玩法撩得无比渴望。 这段时间只要她不作死主动惹他,他就特别深情又温柔,险些就让容嫣相信,并沉溺了。 但容嫣想到他是为了让她爱上他,捧出一颗真心后再狠狠摔碎,容嫣对他的做戏就只有嘲讽可笑。 “沈丞相就在门外,太后娘娘不怕被他知道了你受的是这种刑罚,你在他心中的形象崩塌,他不会再喜欢你,而是会厌恶你,倒戈到本王这一派吗?那样的话,你全部的经营都毁于一旦了。”赫连祁起身咬着容嫣的耳骨。 “你知道沈瑾书宁愿被天下人唾骂,也要做你的男宠吗?” 容嫣全身发麻发颤,“哀家不喜欢沈丞相,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幼帝,为了让沈丞相辅佐幼帝……” 她对沈瑾书的拉拢已经完成了,但是还没成功让赫连祁沦为她的裙下臣、让赫连祁为她的儿子谋得这天下。 赫连祁以为她费尽心思跟宋凝霜抢沈瑾书,除了是为了幼帝,更是为了要沈瑾书做她的男宠,但其实不是的。 赫连祁最恨的就是她背叛他,给他戴绿帽子,赫连祁不跟她翻以前的旧账,现在他最膈应的是沈瑾书,既如此,她不能让赫连祁误会了。 “摄政王,哀家不是在以女人的身份跟宋凝霜抢男人,沈瑾书喜欢谁,跟哀家没关系,但唯独不能喜欢宋凝霜,因为宋凝霜是摄政王你的人,你们在阻拦沈瑾书效忠幼帝,那怎么能行呢?得沈瑾书者得天下,哀家是要让他帮逸儿得到这天下啊。”容嫣知道赫连祁一直知道她的野心和目的,所以在算计上,她现在对赫连祁很坦诚。 “你让哀家召见沈丞相,哀家跟他说清楚,让他放弃做哀家男宠的念头,你若是不信哀家,便隐在暗处听着。” “摄政王,多给哀家一些,让哀家尽快怀上你的孩子……” “祁郎、祁哥哥,你现在的寝卧跟当年我们的婚房一样,夫君,妾这些年一直在回忆我们的新婚夜,但你不在,每次妾都只能自己抚慰自己。” “好爱夫君啊,真的好爱……” 红鸾帐中,那两根龙凤蜡烛还在燃烧着,容嫣被锁链束缚着四肢,坐在赫连祁腿上,两手按着他的双肩,浑身香汗淋漓,长发铺散在背后,若隐若现的腰肢柔软又雪白。 在周遭都是红色的衬托下,她泛光的酮体显得又欲又艳又神圣,整个人是那么诱惑。 而她说得每句话更是打开了让赫连祁疯魔的开关,自从摄政王府建成,他把寝卧还原成当年的婚房,他夜夜在这张床榻上自度,就好像是两人的洞房。 但那怎么可能呢? 新娘都不在,就算他百分百之还原了婚房,也还原不了那晚两人的洞房。 于是结果所带来的是更大的空虚和发狂。 唯有在这一刻,他像是真的回到了新婚夜:他的新娘还在,是那么明艳动人勾魂摄魄,更重要的是她爱他,她说她爱他啊。 那一声声祁郎、祁哥哥,夫君,更是让他红了眼眶,完全迷失,以至于忘了她根本不爱他,忘了她早就背叛了他,做了赫连墨的皇后,为赫连墨生了一双儿女。 他更忘了那五年里她对他的迫害,她是他的杀母仇人,她到现在还只是利用算计他……这种种,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像在新婚夜,最后一刻爆发时,汗湿的脸上是痴狂,也是清醒着沉沦,咬着她的肩,“都给你,你要什么都给你,嫣嫣,只要你爱夫君,夫君的命都可以给你……” 可这一刻容嫣却在想原来两个早就不再爱对方的人,也能演绎出这样的抵死缠绵,也能一遍遍说爱。 然后,容嫣就见到了沈瑾书。 第60章 他生气自己送了男宠给她 不过是隔着一道屏风,她四肢上还卡着镣铐,面对面坐在赫连祁的腰上,赫连祁还在她的暖宫里。 “太后娘娘。”沈瑾书没心思管赫连祁这诡异的寝卧风格,隔着屏风对着容嫣重重跪了下来。 紧接着不等容嫣回应,他忽然取出准备好的匕首,两手攥住刀柄,刀尖对着腹部,猛地一下便捅向自己的腹部。 “沈丞相,你疯了吗?!”那鲜血溅到屏风上后被容嫣看到了,震惊之下猝然起身,却因为被赫连祁的大掌钳制着腰,又坐了回去。 那一刻那种感觉让容嫣险些叫出来,倒抽了一口冷气后,许久才缓过来,对着门外喊,“风行云,立刻带华神医过来!” 风行云当然不会听她的,沈瑾书更是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跪在地上捂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因为疼痛而佝偻着肩背,嗓音嘶哑对容嫣道:“太后娘娘,臣没事,太后娘娘昨晚舍身替臣挡了一刀,这一刀本该就是臣受的。” 沈瑾书不知道赫连祁正在和容嫣融为一体,因为之前华良善给容嫣诊治完离开后,没多久他亲眼看到赫连祁走了出来。 一整个上午他都跪在门外,并没有看到赫连祁再进去,此刻听到那镣铐的声响,以为是容嫣被他气得摔了什么东西。 “沈丞相,你是不是忘了哀家曾经说过的,你是国之栋梁,你这样百年一遇的经世之才,你的安危很重要,哀家不允许你为了任何人而奋不顾身。”容颜掐着蠢蠢欲动的赫连祁,语气带着怒火和痛心。 “哀家舍身救你没有别的意思,而是仅仅只是为了逸儿,如今他年幼不能独当一面,何况还有把持朝政的摄政王、处处支持摄政王上位的刘瀚文等臣子们,哀家希望你们这些忠烈之人能辅佐幼帝,早日助幼帝亲政。” 沈瑾书在容嫣的这番话中愣住,一时没明白容嫣的意思。 “你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供你读书,望你有朝一日能平步青云光耀门楣,你的确也做到了,从一入仕便位极人臣走向巅峰。”容嫣说到最后一个词,自己也在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个词所带来的灭顶之快,她狠狠咬了赫连祁的脖子一口。 “可这世上并不是人人十年寒窗苦寒都能像你这般,而是有太多人怀才不遇,一生仕途坎坷,守着一方小县得不到国家任何任用,玄鬓已皤,壮心日灰,最后郁郁而终……哀家说这些,是希望你能珍惜。” “哀家可以承诺,只要你尽心尽责辅佐幼帝,哀家便保你一生官途平坦,只要你要,只要是哀家能给的,地位、权势、金银珠宝以及美人,你的子孙后代都被封侯拜相享尽荣华富贵……这一切,哀家都可以给你。” “免死金牌回宫后哀家就给你,哀家也会将自己的承诺让逸儿写成圣旨,沈丞相,这些能换来你的誓死效忠吗?” 这样的恩宠太盛大了,别说换来一个人的忠诚,甚至百万人的都能换来,谁得到了这一切,都会为守护幼帝和江山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唯独沈瑾书例外。 他惊才绝艳名满天下,却并无功名在身,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踏入官场,是真的淡泊名利。 所以容嫣给的这些并不能打动他,他宁愿用这些来换容嫣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宠爱,而不是上位者对臣子的恩宠。 可通达如他,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容嫣是知道了他喜欢她,想做她的情人,才如此委婉地拒绝的。 原来他和赫连祁都想错了,他们以为容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跟宋凝霜抢男人,才会因为他和宋凝霜在一起而生气。 但实际上是因为宋凝霜给他设了圈套,要将他拉拢到赫连祁一派,容嫣生气的是他蠢又不听劝。 容嫣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给赫连逸拉拢辅佐之臣,待他亲厚,甚至舍身相救,并不是她空庭寂寞,要让他做她的情人。 她做得一切全都是为了幼帝,为了守住这江山,没有一丁点男女私欲。 容嫣根本不喜欢他。 这个结论让沈瑾书只觉得心口上的痛盖过了伤口的痛,他眸中血红,那泪摇摇欲坠,艰涩地开口问:“抛开幼帝不谈,太后娘娘对臣就真的没有……” “沈丞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容嫣没让沈瑾书说出来,只要不说出来,就还能将沈瑾书的心思压下去。 她应付着赫连祁,脸上是失魂,语气却很严厉道:“令母很满意柔嘉郡主,那是因为她没有接触到比柔嘉郡主更好的,哀家会选真正的皇室之女给丞相做夫人。” 容嫣这话并不是在强迫沈瑾书娶谁,她只是在以沈瑾书最大的软肋,母亲和孝心,来掐断沈瑾书对她的心思。 她攻略沈瑾书,不是为了让沈瑾书做她的男宠。 沈瑾书这样的男人,不该像前世一样沦为一个女人的男宠,跟其他男人们分享同一个女人。 他应该用自己的才能去效忠君主、造福黎民百姓,应该功绩卓越名垂青史,这是他原本的人生。 直到穿越女来了后,因为沈瑾书是名臣贤士,宋凝霜为了当女帝攻略了沈瑾书。 宋凝霜的光环盖过了沈瑾书,利用他得到了江山,却让他在史书上只留下被世人所唾弃谩骂以色侍人的男宠之名……也就是说是宋凝霜改变了沈瑾书原本的人生。 现在她把这一切都逆转过来了,她希望沈瑾书和赫连逸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一人是千古一帝,而一人是被史书所歌颂名垂千古政绩累累的名臣。 她不希望沈瑾书冒天下之大不韪,放弃一切,还衣冠枭獍六亲不认,只想做她的男宠,让他那老母亲含恨而死。 她要沈瑾书走他原来应该走的路,让他的一生如宋凝霜没来那样璀璨又辉煌,被世人铭记膜拜。 沈瑾书在胸腔和伤口剧烈又长久的疼痛下,终于明白了容嫣的心思。 许久,他深深跪伏下去,“是,臣谢太后娘娘的厚爱。” “沈丞相去找华神医吧,等会儿哀家便会去看沈丞相。”容嫣怕沈瑾书耽误了伤情,也怕恶劣的赫连祁让沈瑾书发现了什么。 “是。”沈瑾书站起身,转过去的瞬间,眼中的泪猝然汹涌而出。 他一手按着腹部,鲜血浸湿雪白的衣衫后,又滴了一路。 他步步艰难缓慢地走出去,在门口时回了一下头,满脸是泪,终于那偏执阴郁消散了下去。 太后娘娘不喜欢他,既如此,那他以后便再也不提爱,他会一辈子以臣子的身份守护着容嫣和其儿子,竭尽所能为他们这对孤儿寡母谋得这天下。 风行云及时带沈瑾书去找华良善,寝卧的门从外面被关上。 容嫣发现赫连祁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娇哼了一声,“摄政王好难伺候,哀家都那么狠绝地跟沈丞相划清了界限,摄政王怎么还这么大的醋意?” 以前容嫣说赫连祁吃醋,赫连祁都会反驳,这次却破天荒的静默,便显得身上的戾气越发浓郁骇人了。 他讨厌其他任何人觊觎容嫣,即便他此刻相信容嫣费尽心思跟宋凝霜抢男人,不是因为喜欢沈瑾书,要沈瑾书做她的男宠,但他还是耿耿于怀。 他和宋凝霜合作,护着宋凝霜,除了是因为要知道宋凝霜身上的秘密,还要一点就是他发现容嫣很介意宋凝霜。 所以他利用宋凝霜刺激容嫣,支持宋凝霜抢走容嫣要拉拢、在意的男人沈瑾书,不想让容嫣那么好过。 但结果,沈瑾书是他请来朝堂的,现在他输给了容嫣,那就是他一步步把沈瑾书送给了容嫣,让自己的情敌成为了容嫣的近臣! 容嫣现在跟沈瑾书是清白的,但往后谁能保证两人不会日久生情? 尤其是沈瑾书那么想做容嫣的情人,沈瑾书肯定会对容嫣展开猛烈的追求,用各种方式勾引容嫣。 容嫣这样背叛了前夫后,又跟前夫苟合如此没有道德水性杨花的女人,能抵抗住沈瑾书的诱惑吗? 她一定不能,她会在以后顺理成章地收了沈瑾书做情人。 所以赫连祁想到这些,这会儿气的,也不知道是气容嫣的手段,还是气自己送男宠给容嫣,玩火自焚多一些。 “摄政王,你给哀家把这镣铐打开!”容嫣看着拔diao不认人的赫连祁摔门而去,根本不知道他忽然更生气了是为什么,恼得捶了几下床,在心里一遍遍骂赫连祁。 不过很快,容嫣冷静下来,赫连祁还是想用她换回宋凝霜。 但现在他对宋凝霜的好感值没有前世那么高,更多的是把宋凝霜当成报复她、阻拦她为赫连逸拉近臣的棋子,那么如果宋凝霜这颗棋子废了,冷血的摄政王难道还不弃了吗? 容嫣不急,她相信容峥鸣能帮她把事情办好。 果不其然,赫连祁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了正厅后。 风行云摆手招着四个护卫跟他一起进来,“主子,容指挥史命人送了一份元宵节礼物给主子,属下已经从锦盒外查验过了,不是迷药暗器之类的伤人物品,你要打开吗?” 四个属下捧着四个长方形锦盒,那锦盒镶金嵌玉,从外观上看会让人觉得里面装得是贵重之物。 赫连祁端着茶盏,低着头,正用茶盖撇着漂浮的茶叶。 那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凸显出来,衬得他的动作优雅又贵气好看,没抬眼淡淡道:“打开。” 四个锦盒同时打开后,风行云和四个护卫看过去,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赫连祁则是轻飘飘地瞥过去。 那是五根手指、一双眼珠子、一只脚以及两只耳朵,全都是女性的。 对于一般人来说很是血腥骇人,但赫连祁曾征战沙场多年,见过很多断臂残肢,何况他也亲眼目睹过锦衣卫那对犯人惨绝人寰的刑法。 风行云:“容指挥史称柔嘉郡主不肯伏法认罪,除了这些刑法,他还对柔嘉郡主动用了专为女人而发明的驴子刑法,容指挥史问摄政王还要不要柔嘉郡主,若是要,他现在就亲自将人送回来。” 第61章 他多想回到过去啊 赫连祁面上一片平静,不轻不重地放下茶盏,容嫣提前和容峥鸣商量好了,就是仗着他现在不会杀她了,她才敢把宋凝霜折磨成这个样子,在赌宋凝霜都成这样了,还值不值得他护、他去救。 赫连祁抬腿踢了一下趴在身侧的花豹,花豹刚刚闻到血腥味就躁动不安了,得到指令后,猛扑过去。 转瞬功夫,那锦盒里的断肢残骸就被绝影全都吞吃入腹了。 这画面没有引起赫连祁的情绪起伏,不过即便宋凝霜已经完全废了,他也还在想着用容嫣交换宋凝霜。 只因宋凝霜身上的秘密,他还没有解开,于是赫连祁沉默片刻问:“宋凝霜还能开口说话,或是写字吗?” 要是他告诉宋凝霜会救她,宋凝霜为了不再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重刑,肯定会把一切秘密都告诉他。 风行云摇头,“锦衣卫的手段你也知道……” 那是真的完全废了啊,赫连祁当然没有一点难过,就是遗憾继苏婉儿后,他又失去了一颗棋子。 “他们还有其他什么动作?” 风行云:“属下正想禀报主子,幼帝派万进去了法华寺,还有太后娘娘身边的迎雪,竟然也去了,不知道摄政王对法华寺有没有印象?太后娘娘的女儿安平公主,不满一岁就送去了那里。” 赫连祁在风行云的这番话里慢慢抬起头,语气有些诧异,“万进和迎雪应该不知道对方去了,那就不可能都是为了接安平回宫。” “是,如果是接安平公主,没必要幼帝和容太后都不通知对方,属下接到的最新情报是万进和迎雪是去法华寺请高僧的,迎雪请的是主持雪梅大师,万进请的却是雪梅大师的第一大弟子,檀曜法师。” 雪梅大师时常被请到皇宫做法事,所以赫连祁跟雪梅大师很熟,而其弟子檀曜,他虽然没见过,却听说过此人年仅十七岁便是得道高僧,佛学造诣极深,年纪轻轻便已游历10余国,不仅是在大祁,檀曜此人在别国也被信徒们奉之为信仰,影响力极大。 赫连祁端坐着,屈起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茶案,嗓音沉沉,“幼帝和容太后都想杀宋凝霜,这个时间他们派人去了法华寺,必定是为了找两个高僧做法事,为什么要对宋凝霜做法事?宋凝霜此人果然怪异。” 容嫣从一开始就处处针对宋凝霜,很在意宋凝霜的存在,现在还去请雪梅大师对宋凝霜做法事,也就是说有关于宋凝霜身上的秘密,容嫣是知道的。 “主子英明。”风行云心里想着自家主子只要面对的不是容太后,那就是智商爆表。 “我们的人探听到了迎雪和雪梅大师的谈话,迎雪称柔嘉郡主是邪祟,一般的方法无法将其杀死,请雪梅大师即刻赶往上京除掉柔嘉郡主,让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邪祟!这是赫连祁没有想到的,冷眸紧缩了一下,线条深刻的面容上一片深凝之色。 在风行云长久地等待后,他才吩咐,“由着他们去吧,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本王也想看看这个宋凝霜到底是什么邪祟。” 风行云:“……” 不是,摄政王,这咱可不兴看啊。 若是不救宋凝霜,宋凝霜就真的要被幼帝和容太后弄死了,摄政王难道忘了自己和宋凝霜是盟友吗? 风行云在心里叹气,所以说为什么在容太后和主子的较量中,每次都是主子输,容太后成功从主子手中夺走了她想要的人和权利? 那是因为主子在放水啊。 一开始是苏婉儿。 主子明知道苏婉儿是容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他不仅留下了苏婉儿,甚至故意按照容嫣所希望的宠着苏婉儿,一来是为了刺激容太后。 结果人容太后根本不在意。 再者,主子是想从苏婉儿口中知道容嫣在后宫五年的种种。 苏婉儿没怀孕,他却陪着演戏。 苏婉儿“流产”后,容太后倒是来找他算账了,却不是他以为的吃醋,而是要救出被他关起来的那几个臣子。 他突然发现宋凝霜这个棋子更能报复容太后,于是他弃了苏婉儿,用那几个臣子换宋凝霜安然无恙。 谁能给他的前妻添堵,他就护谁,但其实还是让容太后达成了救出臣子的目的。 在这次容太后给沈瑾书安排的刺杀里,连他这个做下属的都看出来有阴谋了,最擅长玩弄谋略身经百战的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主子在乎的却不是沈瑾书这个经世之才被容太后拉拢给幼帝,而是容嫣不能为了救沈瑾书一个男人而受伤,不能让沈瑾书做容嫣的男宠。 所以主子送了容太后那么一件贵重人人争抢的金丝软胄甲,容太后没穿,受伤了。 哪怕只是皮外伤,或许不包扎就能自动愈合了,主子却狠辣如斯,下令杀了那批安插在幼帝身边的暗卫,这不是在帮着幼帝铲除异己吗? 主子软禁容太后,是生气容太后不穿金丝软胄甲,为了一个男人真的让自己受伤了,在惩罚容太后,也是为了不让沈瑾书和容太后互诉衷肠颠鸾倒凤,用容太后做人质来换回宋凝霜,那只是表面上顺带的。 在容嫣哄他,要给他生孩子后,他就有了弃掉送宋凝霜这颗棋子的念头。 这种种,心中无男人,拔刀自然神,这是容太后能赢的最大原因。 而主子会输是因为跟容太后恰恰相反,主子的心思根本不在夺权篡位上,他满脑子装得都是跟容太后谈情说爱,为此他可以抛开一切。 他没有好好跟容太后斗,结果就导致沈瑾书彻底成为了守护容太后的忠犬、他的情敌,玩脱了吧? 外面的天色黑了,厅堂里也不点灯,风行云看着自家主子那陷在暗色里显得越发阴郁的脸色,就知道此刻的主子心里有多憋屈。 但是风行云很想笑,有点爽怎么回事? 不过风行云还是担心赫连祁的身体,他本来就身中剧痛,若是太压抑或是憋屈,无处发泄之下就会呕血,走火入魔。 他便去王府设有的药房熬了药,一刻钟后端着药回来时,赫连祁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风行云连忙把药递过去,结果却对上赫连祁那双在黑暗里特别灼亮的眸子,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种欣喜和期待问:“你说当年她入宫,害死了本王全家上下四百多口,次次迫害本王,让本王九死一生,她做这些是不是因为她有苦衷?” 风行云:“……” 所以主子大半夜不睡觉,也不黏着闹着太后娘娘,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不是在琢磨如何逆风翻盘,而是又在琢磨这些年每个夜里都会琢磨的问题。 风行云看着赫连祁那泛着赤色的目光,竟然不忍心打破他的自欺欺人,却不得不提醒道:“主子,你自己都把容太后的种种罪状都列举出来了,属下觉得哪怕她有再大的苦衷,但摄政王府四百多个人被烧成灰烬是真,那几年你受的所有迫害也是真的……这些,哪怕容太后身不由己,她也罪大恶极,不能被原谅。” “主子既然觉得让容太后爱上你后,你再抛弃她,让她后悔哭泣求你,让她看着亲生儿子被你所杀,你登基立其他女人为后,她痛不欲生,这是最好的报复她的方式,那你便继续攻略她。” “只是在这过程里主子不能入戏太深陷进去,反而被容太后攻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属下有预感你的下场比过去几年每次都惨。” 风行云对赫连祁这恋爱脑一点信心都没有,总觉得容嫣根本不用费心引诱,他家主子自己就替容太后攻略他自己了。 这不,正如此刻,他又在为容嫣过去几年的所作所为找借口,已经开始自我攻略了啊。 过去几年赫连祁一直在调查当年的事,哪怕每次的结果都一样,但直到现在,他还企图找出另一个跟容嫣无关的真相。 风行云也不知道这几年自己被赫连祁问过多少次同样的问题了,每次他的回答也一样,然后赫连祁就会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对前妻的恨之入骨。 那恨跟过去两人的种种恩爱甜蜜交织在一起,让他发了狂,似疯似魔。 前一秒他拿着有前妻落红的手帕或是其他物品,失魂又畅快地自度,在低吼着前妻的名字中释\/放。 但是下一秒,那张脸还浸着浓烈的郁色,他却割破手腕放血,以血养蛊,或是在冰室里刺破胸口,取心头血维持锁魂阵法。 不过这次赫连祁以上两种状态都没有,与之相反,他比每次都冷静,“本王总觉得如今这个局势的发展,是被人改变后的结果,在本王的潜意识里,在起初那场宫变里,她会拦在赫连墨面前,被本王一箭穿心……” 这才是合情合理的走向。 但为什么在那一刻她会对他下秘药,一次次以身诱惑他,让他从放弃杀她,到现在被她勾得失去理智不顾杀母之仇? 赫连祁想到了宋凝霜。 如果宋凝霜真的是邪祟,那么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宋凝霜改变的? 容嫣怎么会知道呢,他只想跟容嫣回到过去。 容嫣没有入宫做赫连墨的继后,两人之间没有隔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那一年,娇俏的小姑娘在他第一次去将军府时,撞入他的怀里,此后他守着小姑娘长大。 他对小姑娘的情意与日俱增,对她表明心意,下聘礼求娶,举办那场轰动整个大祁的婚礼。 他们婚后伉俪情深,她为他生儿育女,他们子孙满堂白头到老……他多想回到过去,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那个小姑娘逃跑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将她困在身边一辈子。 她只能爱他,只能做他的夫人,绝对不会成为赫连墨的继后,不会是现在这个无情对他无爱的太后娘娘。 如果宋凝霜有改变一切的能力,那么,他还真的不能让宋凝霜被除去了。 一时间赫连祁的心绪剧烈起伏,目光里翻涌的是兴奋和疯狂,开口吩咐风行云的声调里都带着震颤,“安排我们的人去劫狱,但要造成一种我们劫狱失败的假象……” 第62章 撕心裂肺 他要在劫狱的过程中制造混乱,趁着混乱找个女囚犯换下宋凝霜,反正宋凝霜现在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到时候他们假装不敌锦衣卫,丢下假的宋凝霜撤退,就给锦衣卫造成了他们劫狱失败的假象。 锦衣卫会重新把丢下的“宋凝霜”带回去,加强防范,而不会想到真正的宋凝霜已经被劫走了。 当然,以赫连祁这样一手遮天的权势,明目张胆地带走宋凝霜,势单力薄不敢跟他硬碰硬的容嫣和赫连逸,也奈何不了他。 但他不能让容嫣等人知道了宋凝霜还活着,得让容嫣以为自己真的杀了宋凝霜。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虽然过去一年多容太后和幼帝手里有些实权了,但大祁的政治和军事武装势力都还全部掌控在赫连祁手里。 锦衣卫和大理寺都听命于赫连祁,赫连祁没吩咐,他们表面上会执行容嫣和幼帝的命令。 但赫连祁既然要换人,那么他们一定会配合风行云的行动,再故意让假的宋凝霜被刑罚折磨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届时即便是容嫣,也判断不了真假。 赫连祁起身去找容嫣时,最后吩咐了一句,“你去通知容峥鸣,让他陪同赫连逸亲自来接容太后回宫。” 容峥鸣不是他的人,且他前妻的弟弟,跟他前妻一样聪明,所以为了避免被容峥鸣看出端倪,他当然要支走容峥鸣后再行动。 云振来宫里传了话后,赫连逸担心等会儿过去了还有一场对峙,于是带上了很多护卫,再去牢狱亲自等容峥鸣。 容峥鸣也接到了消息,心里一喜,不过还是没有掉以轻心,走之前再三叮嘱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一定要看好了宋凝霜。 容峥鸣又检查了一遍整个牢狱的防卫,确定没有异常后,他才跟着赫连逸一起赶去摄政王府。 而牢狱里。 宋凝霜正受着惨绝人寰又羞耻无法言说的驴子刑罚,锦衣卫们根本不把她当成人看。 她缺胳膊少腿,被扒皮拆骨,浑身赤裸鲜血淋漓,恶臭飘散在空气里,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来她是个人。 宋凝霜被折磨得只感觉灵魂都快出窍了,偏偏这古代的刑罚很有技巧,抽筋剥皮剜肉剔骨,还能不让人死,就留着气让人来承受这种痛苦。 不像现代一颗子弹射穿脑门,只是那么几秒时间,罪犯几乎没有痛苦,要是古代的这些刑罚还存在,估计现代的犯罪率都会大大减少吧。 宋凝霜所有的屈辱、怨恨、不甘、绝望等等情绪,都在这惨绝人寰的刑罚下消失殆尽,只剩下疼痛。 起初她还在喊系统,想兑换商品。 然而系统一直不在,且商城也关闭了,寄托在赫连祁身上的希望也破灭,最后宋凝霜只有一个念头,让她死吧,她再没有这一刻想死了。 系统说过死了没关系,她有无数读档重来的机会。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回到自己的现代社会,虽然任务失败了,但并没有任何惩罚。 笑话,她在这里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她一定要读档重来,百倍奉还给容嫣,报仇雪恨。 但,锦衣卫的手段就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系统系统!”宋凝霜嘴上惨叫着,但因为声带被毁了,加上她现在眼珠子被挖,耳朵被割等,那惨叫听起来恐怖又骇人。 她在脑子里喊着系统,要系统强行带她脱离这个世界。 然而始终没有回应,宋凝霜便只求着容嫣能快点弄死自己。 忽然,灯火晃动,守卫森严的大牢深处传来了声响,紧接着便是刀剑相碰的厮杀,只不过宋凝霜看不见也听不到。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掳走了,游离的意识猛然一震,赫连祁派人来救她了! * 赫连逸和容峥鸣赶来王府时,已经是深夜了,并没有受到阻拦,反而被一早等候的王总管一路迎了进去。 容峥鸣觉得反常,赫连祁真的不救宋凝霜了,就这么轻易放了他阿姐? 赫连逸的脸色也很难看,但那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没被拦住的原因,那必定又是母后跟赫连祁交换了什么条件。 赫连逸悄然攥紧了拳头,面上没让容峥鸣看到什么,但心里却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前世赫连祁将母后一箭穿心,让他这个亲生儿子身首异处。 如今赫连祁侵占侮辱母亲,新仇加旧恨,他和赫连祁不是父子,而是有着不世之仇的仇人。 他要杀了赫连祁,一定要杀了赫连祁! 赫连逸和容峥鸣一起去了沈瑾书的院子,因为容嫣正在看受伤的沈瑾书。 赫连逸阴鸷的目光扫了一眼一旁的赫连祁后,落到容嫣身上时,全是痛心难过和自责。 重来一世后,除了要报前世之仇,他最想做的就是倾其所有爱母后。 可他还不够强大,护不了母后,反而让母后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委身于赫连祁。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母后。”赫连逸上前行了礼后,看向床榻上靠坐着,脸色比那一身中衣还苍白的沈瑾书,“沈丞相怎么了?” 沈瑾书原本是要给赫连逸行礼的,不过被一旁坐着喝茶的容嫣制止了,他便嗓音淡淡地应着赫连逸,“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了。” “那我们便回去吧。”赫连逸是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待,更不想让母后再跟赫连祁虚与委蛇。 “好。”容嫣放下茶杯起身,却因为脚踝被锁链卡了太长时间而受伤,不能使力,所以刚往前走半步,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栽倒。 那一刻容峥鸣化成了一道影子,闪身过去,用抬起的臂弯架住了容嫣的胳膊。 但同时赫连祁也在背后伸出了手臂,那大掌是揽在容嫣腰上的,跟容嫣有着最完美的身高差,因此他低头说话时,那薄唇正好贴着容嫣的耳廓,“太后娘娘小心一些。” 他的嗓音低磁又沙哑,听起来本来就很蛊惑了,偏偏还带上了暧昧的味道。 于是这一幕让容峥鸣和沈瑾书都皱起了眉。 而赫连逸完全被刺激到了,眼里恨意抖生,两个大步上前,双手拽住赫连祁的胳膊,用力把人甩开了。 他一个孩子的力量不足以给赫连祁带来实质性的伤害,但这样的动作,无异于是在挑战赫连祁。 赫连祁嘴角柔软的弧度骤然沉下去的那一刻,容嫣尚未来得及训斥赫连逸,让赫连逸道歉,赫连祁抬起的一脚就狠狠踹向了赫连逸。 “皇上!” 随着容峥鸣几人的惊呼,赫连逸的身子腾空而起飞到三米远后,撞到门板上,又“砰”一下重重地摔到地上。 “逸儿!”容嫣肝胆俱裂,顾不上脚踝的疼痛跑过去,跪到地上把赫连逸搂入怀里。 下一秒赫连逸却按着骨折的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赫连祁,你在干什么!”容嫣看到赫连逸因为疼痛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她撕心裂肺,回头的一瞬双目猩红,满含泪水,冲着赫连祁吼出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还是天真了。 她以为在自己的引诱下,赫连祁是有那么一点在意她的,但怎么可能呢? 但凡他有一点喜欢她,他就不会对她的儿子下这么重的手。 情浓时他表达的那些爱意,在当时让她迷失,却在这一刻成了最好笑的笑话,最大的讽刺。 所以啊容嫣,你要清醒,你一定要清醒。 容嫣眼中的泪流出来,那目光里是赫连祁从未见过的一种恨意,就连过去几年她迫害他时,她都没用这种目光看过他。 赫连祁心里有一瞬的恐慌,但很快又变成嗤笑,呵,她果然不装了。 他这般对她,她当然是恨他的,可笑昨晚在红帐中龙凤蜡烛的映照下,他竟然相信了她说得爱,几个时辰前还在为她过去做得一切找借口。 “太后娘娘这是帮亲不帮理。”赫连祁面上如往常一样倨傲不可一世,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受了重伤的赫连逸,“明明是你的儿子先对本王动手的,本王可不是吃亏的人,当然要十倍奉还。” 容嫣让人送赫连逸回宫诊治,在赫连祁的话里浑身颤抖,处在爆发边缘,用了很长时间才压下自己的情绪。 她无悲无怒,满心麻木道:“是哀家的错,哀家没有教育好儿子,哀家向摄政王道歉。” 赫连祁却非要当众给容嫣难堪,屈辱,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勾了勾唇,吐出凉津津的话语,“没有诚意,不接受。” 沈瑾书在刚刚赫连逸被踹飞的那一刻,就支撑着下床了,此刻更是拦在容嫣身边,不顾崩裂染红中衣的伤口,厉声对赫连祁道:“摄政王,你适可而止。” 容峥鸣也在容嫣身前,已经开始拔刀了。 赫连祁望了一眼被守护着的容嫣,胸腔里的火烧得更旺了,语气里全是轻视唯我独尊,“在本王的人生里没有‘适可而止’一词,谁招惹了本王,本王不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是不会罢休的。” “不若沈丞相和容指挥史挑战本王试试,本王若是能让你们活着走出去,那就是对‘暴戾狠辣’一词的侮辱。” “刚好,本王也想借此机会看看,沈丞相对太后娘娘究竟有多至死不渝。” 最后四个字他加重了语气,森冷威慑的目光紧锁着容嫣,话语羞辱讽刺,一字一字让他们听清楚,“真是那样,本王一定会给沈丞相立一块忠心护主奋不顾身的碑。” 第63章 带她去冰室 沈瑾书确定了容嫣不喜欢自己后,便决定藏起自己的心思。 否则若是让人知道了,那不仅自己有罪,太后娘娘的名声也会被连累。 因此赫连祁无疑是拿捏到了他的软肋,致使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 “好了。”容嫣刚刚在扑过来时扭到了脚踝,此刻支撑着站起来,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派在赫连祁面前的弱小无能,“摄政王觉得没诚意,哀家便改日再登门道歉,无论如何都会让摄政王满意。” 容嫣站不稳,脚踝上的疼痛让她眉心紧蹙,额头上一层冷汗。 赫连祁那胳膊下意识便要伸过去,搂住容嫣。 但在容嫣身侧的沈瑾书,比他更快一步,扶住了容嫣的胳膊。 哪怕他此刻比容嫣还病弱,却依然稳稳地撑着容嫣,由着腹部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低沉的嗓音即便刻意压制,也带着柔情,“太后娘娘还好吗?” “哀家没事,沈帝师自己要多保重。”容嫣顾及着沈瑾书,走到另一侧把胳膊压向容峥鸣及时伸过来的臂弯里。 赫连祁伸出的胳膊还横在半空中,随着被容嫣的冷落,容嫣和沈瑾书互相关心对方的举动,胳膊变得越来越僵硬。 到最后他收回去,背在后面紧握成拳头,一点都没有报复到容嫣的快感,反而心里又闷又堵,想发狂,“好,本王等着太后娘娘。” 人家都互动几个来回了,他这句话才接上,便显得他像个乞求她把心放在他身上,让她看他一眼的可怜可悲者。 容嫣转身回宫。 赫连祁看到沈瑾书那寸步不离跟随的姿态,胸口的嫉妒之火灼烧着他,让他几乎呕出血来。 是不是他越是针对容嫣和幼帝,沈瑾书越是对容嫣怜惜? 他在把情敌一步步推向容嫣啊,连风行云都笑话他。 赫连祁忽然抬起一掌,隔空就劈向房门。 “砰”一下,要不是容嫣三人已经走出去了,那倒下去的门肯定会砸到他们。 不过赫连祁走火入魔下的内力十分凶悍,容嫣三人胸口被震得疼。 “疯子。”容峥鸣咬牙说了一声,眼看着容嫣摇摇欲坠,他突然上前一步,弯下腰,两手向后托住容嫣的腿弯,二话不说把容嫣背了起来。 “阿鸣。”容嫣吓了一跳。 沈瑾书护卫们等人都在,她现在是太后娘娘,是不能被弟弟这么背的。 容嫣拍了拍容峥鸣的肩膀,“快放哀家下来,哀家自己走。” “王府这么大,阿姐要是走到门口,怕是两双脚都废了。”容峥鸣低声说着,看到沈瑾书在盯着他的举止发愣,便冷厉地扫过去一眼,让护卫搀扶着沈瑾书。 “阿姐忘了,当初阿姐出……”容峥鸣稳稳地背着容嫣,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是在外面,他立刻陷入了沉默。 当初容嫣出嫁时,就是他背着送去花轿的。 那个时候他虽然难过又不舍,但他很放心把阿姐交给赫连祁。 他以为往后阿姐会平安顺遂,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到此刻才知道,那是阿姐一生不幸的开始。 如今的赫连祁对阿姐哪还有半分情意,就算他不知道逸儿是他的儿子,但看在往日跟阿姐的情分上,都不应该对阿姐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还有他对阿姐的种种迫害,容峥鸣觉得从今往后赫连祁也是他的仇人了,他会为了守护阿姐而战。 容嫣自然明白容峥鸣没说完的话,勾唇嘲讽地笑了笑。 当年的甜蜜太杀人了,所以她不回忆当年,只是感觉当年把自己送上花轿的、那个少年单薄的肩背,如今是宽阔又厚实的,顶天立地,给她一种能守护她,为她遮风挡雨的强大和安全感。 王府里花木扶疏,桃花和杏花都发了芽,冒出花骨朵,月光穿过亭廊洒在她和背着她的容峥鸣身上。 容嫣看着容峥鸣坚毅英挺的侧脸,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容峥鸣一直把容嫣送到了马车里,他骑马随行。 到达长乐宫后,自然有身强力壮的宫女来背容嫣,再传了女医官来。 这期间沈瑾书并没有离开,坐在外殿时,御医上前,“沈丞相,太后娘娘吩咐下官给你重新包扎伤口。” 沈瑾书心里对容嫣的惦记既欢喜又苦涩,往内殿看了一眼后,解开衣衫,对御医露出被鲜血浸染的腹部。 容峥鸣腰佩绣春刀,身躯笔挺地站着。 等女医官给容嫣看完脚,听女医官说没什么大碍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沈瑾书的包扎也完成了,两人在殿外本想行礼告退。 这时,容峥鸣的心腹手下忽然找来禀报,“指挥史,出事了,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一批黑衣蒙面高手潜入大狱要劫走罪犯宋凝霜,但好在我们拼死击退了那批人,抢回了罪犯。” 容嫣坐在床榻上,听锦衣卫汇报到一半心中就是一凛。 难怪赫连祁之前还不松口放了她,今天深夜突然过来给她解了锁链,还陪同她一起去看沈瑾书。 原来赫连祁并没有放弃救宋凝霜,先是让她放下了戒心,然后拖住她,甚至把容峥鸣支走了,就是为了让风行云带人去劫狱。 但好在容峥鸣防范森严,风行云的劫狱行动失败了。 而此刻天已经亮了,再过一个多时辰,迎雪就会带着雪梅大师来了。 到时候她让雪梅大师做一场除邪祟的法事,就能彻底让宋凝霜魂飞魄散了。 从今往后只要没有了宋凝霜,她和幼帝的命就不再朝不保夕了,可以说悬在他们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被她斩断了。 “阿鸣,为了防止摄政王的人去而复返,辛苦你回去亲自守着。”容嫣没出去,在内殿吩咐容峥鸣。 “两个时辰后,你将宋凝霜押去太极殿前的广场上。” 宋凝霜是来自异世的一抹魂魄,是邪祟,太极殿前的龙气是最盛的,雪梅大师来了后,于午时做法事,相信就能让宋凝霜魂飞魄散了。 “是,太后娘娘放心,微臣现在就回去。”容峥鸣给容嫣行了一礼,也不管沈瑾书了,他带着下属大步流星地离去,卷起一阵风般有气势,微亮的天光下背影高大挺括,引得看到的宫女们都满眼倾慕。 容峥鸣目不斜视,跨上马风驰电掣地回到牢狱深处。 结果却发现如一摊烂肉被摔在地上的宋凝霜,原本还能看出样子的一张脸,此刻却被剥了脸皮,还被烙铁烙得血肉模糊,本来就没有眼珠子了,更是无法分辨她的模样了。 容峥鸣拽着宋凝霜头皮的手蓦地一紧,只能去看宋凝霜的下身,鲜血淋漓的,确实是受了驴子刑法。 容峥鸣扔了宋凝霜后,脱掉手套,转身问伫立的下属们,“本官从一开始就交代过你们,不要动罪犯宋凝霜的一张脸,本官离开的这几个时辰里,你们谁把罪犯的脸毁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坦白,本官饶你全家不死。” “是……是属下。”其中一个锦衣卫胆战心惊地站出来。 容峥鸣没有给这个锦衣卫狡辩的机会,挥了挥手便让人处理了他,再去看只有出气没进气的“宋凝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等见了阿姐,他得把这件事告诉阿姐。 * 王府。 风行云还穿着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落到赫连祁面前,“主子,宋凝霜换回来了,但,她因为之前在那场刺杀里受伤,加上这两天两夜的刑罚,还没到王府,就断气了。” 赫连祁喝着茶,闻言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若宋凝霜真的是邪祟,那么即便她的身体死了,灵魂应该还在。 赫连祁蓦地放下茶杯,起身时衣袍下摆扬起一道弧度,大步往外走,“将宋凝霜的尸体带去冰室。” 赫连祁赤红的眼里燃烧着极度的疯狂和兴奋,想到宋凝霜能带他回到过去,他整个人都是热血沸腾迫不及待的,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悲剧发生,他一定要和容嫣白头到老! 宋凝霜终于得偿所愿死了,但很快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系统不在,自然不能读档重来,她随着自己的尸身,跟着赫连祁飘到了之前去过的冰室里,就在那一瞬间……! * 长乐宫里。 容峥鸣离开后,容嫣见天亮了,干脆不睡了,但受伤的脚踝不能随意活动,所以她便靠坐在床上,一边翻着书,一边等着迎雪回来。 沈瑾书也没走,因为宫女夏荷告诉容嫣,沈丞相靠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睡着了。 看来沈瑾书是真的撑不住了。 要不然他这样克己守礼的男人,也不可能在她这里,且是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容嫣吩咐夏荷给沈瑾书盖一条毯子,那动作里沈瑾书依旧没有醒,脸色苍白,全是以前注重仪表时没有的憔悴病弱,俊逸的眉紧紧拧在一起。 因为伤口的疼痛,他睡得并不安稳,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 容嫣没让御医走,在一旁守着沈瑾书,他发高热了就立刻救治,还让药房先把药熬好,等沈瑾书醒后,便能喝了。 外面的朝阳升起,今天的天气不错,春光明媚,容嫣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坐到四轮车上(轮椅),梳妆后换了一身衣服,在外殿没等多长时间,迎雪就回来了。 “太后娘娘。”迎雪连夜赶路,风尘仆仆,一路把雪梅大师请进来。 第64章 前世因今生果 雪梅大师手持法杖,身上斜披袈裟,慈眉善目,虽已到古稀之年,但脚下生风功法高深,对着容嫣微弯下腰,单掌施礼,“老衲雪梅见过太后娘娘。” “大师不必多礼。”容嫣双手合十,低头虔诚地还礼,请雪梅大师坐下。 这时沈瑾书醒了,迷茫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坐着睡着了,他连忙请罪,被容嫣阻拦,让他见过雪梅大师。 雪梅大师单掌还了礼后,目光慈悲,打量了一番身姿飘逸俊雅,品性高洁忠烈的沈瑾书后,语气波澜不惊道:“沈丞相身为帝王之师,力育天子,行非常之师德,用心良苦,机巧善谋,治世有方,日后必能功在社稷,名垂后世,然,若放不下心中执念,怕是会孤身终老啊。” 这话让容嫣心里一惊,沈瑾书这一生还很长,她不知道是自己,还是以后出现的女子会是沈瑾书的执念。 如果是她,那她不是耽误了沈瑾书一辈子吗? 沈瑾书站在容嫣身侧,无需刻意容嫣的一颦一笑就落入他的眼里,听了雪梅的话后不甚在意道:“谢谢雪梅大师提点,但天降大任,本相不应耽于享乐。” 他是在说他有重任在身,本就应该孤苦劳累一生,间接地表明即便知道自己有执念,但宁愿一生不娶无儿无女,也不会放下。 雪梅大师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这世上的痴人太多了,明知前面是地狱,也要去走一遭,不愿被度。 曾经他度不了赫连墨,更度不了摄政王,如今依然度不了也喜欢太后娘娘的沈丞相。 不过对比起沈丞相以前的命格,如今沈丞相被改变的命格,虽然终其一生都会为情所困,但至少能善终。 当然,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得来怎样的果,沈丞相善终的前提是能避过日后最大的那个死劫。 “太后娘娘如今容光焕发,想必是孽障已除。”雪梅大师对容嫣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是诧异的。 现在他竟然无法看破容嫣的命格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与以前截然相反,如今的她周身有金光环绕,那是,天道所向! 或许就是在最近,这方天道竟然转了性,开始庇护太后娘娘了。 “是,多亏了当年雪梅大师出手相救。今年哀家会扩建法华寺,修筑佛塔宝殿,以便雪梅大师能更好地带着众弟子传经讲道,度化众生,造福世人。”容嫣以前不拜神佛,跟赫连祁一样是这个时代很难得的无神论者。 直到被赫连墨抢入宫中后,在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件事,以及现在自己的重生,穿越女的存在,她开始相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和前世今生,因果轮回和天道命格。 只是她信归信,却依然不拜神佛,大概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罪孽深重,无法面对漫天金光闪闪的神佛,死后一定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吧。 她只求这一世,能护儿子、守住江山、谋得整个天下,至于死后,那便到了地狱再让阎王评断。 “不知安平最近可还好?前几天哀家还收到了安平从别处寄来的书信,说是不在法华寺中,如今回来了吗?”安平是快一岁时被雪梅大师带走的,人人都知道先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安平公主一直被养在法华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被养在法华寺。 容嫣对安平很愧疚,但雪梅大师当年就说了,要安平十岁时再回到她身边,所以这些年她捐了不少香火钱给法华寺,就是为了让安平的生活跟着好一些。 一开始是雪梅大师寄来书信,后来安平会写字了,安平亲自写信给她,而一年里她也会去两三次法华寺,陪安平五六天再走。 原本年前她打算去看安平,但安平被檀曜法师带去各国传经讲道了。 雪梅大师:“檀曜前几天给老衲来了信,他们去年在西域,今年则去了蒙古大草原,短时间内回不来。” 容嫣点了点头,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也没多难过,淡笑着道:“雪梅大师的这个弟子年纪轻轻便已在诸国颇受推崇,想必日后定能功德加身立地成佛。” 雪梅大师提起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带着几分欣慰,“是,老衲如檀曜这般大的时候,还是个扫地僧,不过檀曜在日后会有一大情劫,这劫若是度不过去,怕是会修为尽毁,坠入魔道啊。” “雪梅大师放心,檀曜法师四大皆空一心向佛,哀家相信他会顺利度过情劫。”容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根据前世,她知道檀曜的情劫,是穿越女,也是,她的安平公主。 雪梅大师其实是故意这么问容嫣的,毕竟容嫣现在受天道所庇护,那么她说檀曜会历劫成功,那便一定会。 如此,雪梅大师从为檀曜算了因果开始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下去了。 然而这个时候的雪梅大师和容嫣都不知道,檀曜的命格和因果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他的情劫不再是宋凝霜和安平公主。 雪梅大师:“安平公主很想念太后娘娘你这个母后,所以檀曜在去蒙古之前把她送了回来,只是老衲和迎雪施主走得匆忙,便让寺中僧人护送安平公主回上京,想必两日后太后娘娘便能见到安平公主。” “安平会回来?!”容嫣惊喜之下差点站起来,被迎雪扶住,见迎雪笑着点了点头,她高兴得忘乎所以,立刻吩咐宫人准备去迎接安平,给安平收拾宫殿、裁制新衣、做安平爱吃的吃食等等。 但很快,容嫣想到什么,尤其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她的笑僵住,唇角变得苦涩,“但雪梅大师当年不是说,十年后安平公主才能回到哀家身边吗?” “有老衲在,太后娘娘不必担心,等老衲回去了,再带走安平公主。”雪梅大师说到这里想起了万进,便把万进和迎雪不谋而合去法华寺一事,告知了容嫣。 容嫣在想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相聚也好,闻言诧异地抬眸,檀曜是雪梅大师的弟子,虽佛法造诣高深,且有驱邪斩恶之能,但目前没有超越雪梅大师。 倒是在前世她死后的那些年,檀曜被赫连祁胁迫做了大祁的国师,在政治、民生、邦交等领域为整个大祁做了很大的贡献,受万民敬仰膜拜。 这次她没请檀曜,是觉得檀曜目前尚还稚嫩,不如雪梅大师。 而赫连逸请高僧的目的跟她一样,可他怎么会觉得杀宋凝霜要做法事,还知道檀曜在后来才会显现出来的本事? 容嫣想到重生以来赫连逸的种种表现,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恰好这时赫连逸和容峥鸣一起过来了。 容嫣示意要说话的容峥鸣等一会儿,急于确认自己的猜测,也顾不上关心赫连逸的伤势如何了,她把赫连逸推到了雪梅大师面前,“劳烦雪梅大师给幼帝看看前世因今生果,日后吉凶。” 雪梅大师早在去年天象有异动时,就跟檀曜谈论过是来自于皇城方向,那时两人就窥探了一些天机,不过此刻他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所有的吉凶都生于动,世间万物,人间万物,只要一动,就会生出吉凶悔吝四个结果。” 容峥鸣没听懂,就知道高人最喜欢说天机不可泄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才的沈瑾书,对他解惑,“雪梅大师是在说世间万物只要一动,吉的成分只占四分之一,坏的成分却占四分之三,那么倒不如一动不如一静。” 容峥鸣惊讶极了,“就是让幼帝什么都不做,等着被摄政王废了?” “不是。”沈瑾书面色苍白病弱,耐心跟容峥鸣说话时,便显得整个人比平常还要温和。 “这个道理不是教人墨守成规一动不动的,而是要谨慎,要有智慧,要谋定而后动。” 容峥鸣赞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对雪梅大师多了几分敬畏。 第一次见面他就能看出来他这个外甥行事过于冲动莽撞,可见是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容嫣没从雪梅大师口中得知答案,便暂时把心思压了下去,询问过后知道赫连逸的胸口轻微骨折,御医已经给处理过了,需要静养数日,这才看向容峥鸣,“容指挥史刚刚是要禀报给哀家什么?” 容峥鸣上前,语气凝重地讲了昨晚自己的发现,“臣觉得以摄政王的实力,要是真的想劫狱,是不可能失败的,除非他的目的不在劫狱上,加上宋凝霜的脸被毁了,其他部位也在重刑中损坏,所以已无法分辨她究竟还是不是宋凝霜,臣便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你是怀疑真的宋凝霜已经被摄政王换走了,现在这个是摄政王找得其他人顶替的?”沈瑾书只是在儿女情长上一叶障目,但在谋略上,不输给旁人。 沈瑾书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的面色都变了。 饶是容嫣也一脸怒色,“砰”重重拍了一下四轮车扶手,“偷天换日!宋凝霜都已经在重刑下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他还要救回去,是真的很爱宋凝霜啊!” 如果宋凝霜真的已经被赫连祁换走了,那么她从一开始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真是功亏一篑啊,眼看着就能弄死宋凝霜,往后便高枕无忧万事大吉了,偏偏到了最后一步,赫连祁又出手救宋凝霜。 容嫣如何不恼? 第65章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太后娘娘息怒,是臣办事不利,请太后娘娘责罚!”容峥鸣生怕阿姐气大伤身,连忙单膝跪了下去,宁愿自己揽下一切过错,让阿姐拿他撒气。 容嫣感受到来自于弟弟的爱意后,心里顿时一暖,连忙俯身去扶容峥鸣,“不怪你。” “就算当时你在场,恐怕你也拦不住摄政王的人,摄政王在大祁一手遮天,他要是明着去狱中抢走宋凝霜,我们也只能把人送给他。” 但是赫连祁明明可以抢,却费心思安排劫狱,隐瞒她,是因为什么? “摄政王已经把人劫走了。”沈瑾书看到赫连逸脸上的阴冷,皱了皱眉,连忙劝说:“我们即便知道了,也没有那个实力去将人再抢回来。” 容峥鸣想到刚刚雪梅大师评价赫连逸的话,再去看容嫣也是静默的,只有赫连逸还是自不量力想给赫连祁硬杠,他便道:“宋凝霜受了很重的刑罚,即便被摄政王救走了,她也活不了了。” 容峥鸣这话让容嫣和赫连逸齐齐看过去,但容嫣更多的是在观察赫连逸的反应,然后就发现赫连逸那凝重的神色跟她一样。 所以,赫连逸也知道宋凝霜是一抹来自异世的灵魂,就算身死了,灵魂也还在? 他为什么会知道? 事已至此,再去把宋凝霜的尸体抢回来已经没有意义了,当然,也抢不回来。 赫连祁不知道宋凝霜的来历,宋凝霜已经死了,他肯定会将其安葬。 本来容嫣是打算趁宋凝霜还有一口气在,让雪梅大师摧毁她的灵魂,再烧了她的身体,让她魂飞魄散,完全消散在人世间。 现在,不知道宋凝霜的灵魂游离在何处。 她回去了她那个世界最好,但容嫣担心的是宋凝霜想找她复仇,那么宋凝霜就不舍得离开。 她会以孤魂野鬼的形态游离在自己周围吗? 如果怨恨太大,会不会化为厉鬼伤人? 还有一种可能,宋凝霜会不会再借尸还魂,或是占有了还活着的人的身体……容嫣想了很多,最终决定把雪梅大师留在宫中一段时间。 不过为了让赫连祁知道,她相信了现在这个女囚犯就是宋凝霜,她还是命人把“宋凝霜”押到了太极殿前的广场上,架上火堆,请雪梅大师做了一场做事,再火烧了全程还有气息,但没有任何反应的“宋凝霜”。 不知道赫连祁是不是在忙着安葬宋凝霜,那火烧了两个时辰,到傍晚一切都结束时,文武百官们都在,唯独赫连祁没来。 也可能是因为他和雪梅大师有过节:祁惠帝还在时,雪梅大师就是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得道高僧了,有慧眼神通,可以看过去未来。 当年赫连祁请祁惠帝赐婚时,祁惠帝找雪梅大师给她和赫连祁算因果,雪梅大师当时称赫连祁会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祁惠帝听后就有些不太想让赫连祁和她成婚了,赫连祁知道这件事后,竟然自己动手把雪梅大师打了一顿,斥骂雪梅大师妖言惑众,还把雪梅大师赶出了皇宫。 赫连祁为了让祁惠帝答应他们的婚事,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不说,最后甚至发下毒誓,尽心尽责辅佐赫连墨,绝不会架空赫连墨,谋朝篡位,否则就下十八层地狱,受炼火之刑,永世不得超生。 最终祁惠帝答应了,赫连祁站起来就踉跄着往将军府跑,冲入她的闺房,不顾平常的男女之别,不再克制,抱起她转了好多圈,兴奋到仿佛得了整个天下,“嫣嫣,父皇答应给我们赐婚了!我们可以成婚了!你马上就是我的夫人了!” 然后他就因为体力不支“砰”一下倒在地上,但昏迷过去的那一刻还紧紧护着她,没让她摔了。 后来便是验证了那句“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违背了自己发的毒誓,发动那场宫变,给她来了个一箭穿心。 宋凝霜被他立为皇后后,雪梅大师来到皇宫面圣称宋凝霜是邪祟,必须除去。 他听了后龙颜大怒,把雪梅大师关入牢狱,让其受尽刑罚不说,还拆毁了整个大祁所有的寺庙,让大祁所有的僧人无容身之所。 他驱赶大祁境内的所有僧人,致使僧人不得不远走异国,大祁再无一个僧人。 然而后来,因为宋凝霜要攻略檀曜,只对赫连祁说了一句想拜佛求神,赫连祁就把当时已经名誉天下的檀曜绑回大祁,以无数僧人的性命威胁檀曜,檀曜才迫不得已做了大祁的国师。 * “宋凝霜”灰飞烟灭后,容嫣回长乐宫好好睡了一觉,可以确定宋凝霜在受了那么多的刑罚后,是真的身死了。 容嫣本以为赫连祁会给宋凝霜死后殊荣,但容嫣等了几天,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宋凝霜再没有出现过,好像真的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大祁。 那段时间里赫连祁不仅没上早朝,且其他时候包括容嫣,任何人都没有见过他。 他手握大权,还有军队力量,朝中没了他,各方面根本运转不起来,就在容嫣决定去一趟摄政王府,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时。 这一天初夏的晚上下了一场大暴雨,噼里啪啦声响不断,人走在地上就会被积水浸湿脚踝。 容嫣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干脆披了外衣起身,去走廊下看这场大暴雨。 赫连祁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现的,瓢泼大雨中他一身玄红色,整个人都被淋透了,墨发和脸上滴着水。 他踉跄着一步步走来时,就像跋过了无数的山又涉水,历经重重磨难,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穿越了几世的时光,最终步履艰难来到她面前。 “嫣嫣……”赫连祁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肩背佝偻着,抬起的手按在胸口,手指很快被伤口上涌出的鲜血浸染,随着雨水一起往下砸落。 他抬起的一张脸漂亮又僵冷苍白如鬼魅,一双眼猩红似在滴血,隔着厚重的雨帘看着容嫣,喊着容嫣时,嗓音嘶哑得厉害。 “赫连祁?!”容嫣吓了一跳,接了迎雪手里的伞跑过去,看到赫连祁胸前的血窟窿后更加吃惊,“你怎么了?” “嫣嫣……”赫连祁忽然一下子就栽在容嫣身上,以躬身的姿势,脸抵在她脖子里,在大雨里低喃着问:“我们回到过去,你跟我回到过去好不好?” 容嫣一时没听懂赫连祁这话,只以为他这是求复合之语,一手撑伞,一手扶着赫连祁的肩,坚决冷漠地应,“不……” 话音落下,赫连祁笑出了声,那一刻容嫣感觉到了一股湿热的液体流淌在了她的肌肤上。 他边笑边哭,如同被抛弃的可怜人,“我就知道,知道你不愿回到过去了。” 现在她的儿子是皇帝,她是大祁女人中最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她怎么舍得跟他回到那个时候呢? 所以他不会让她知道他做的事,他希望回去后的她忘记了一切,他们重新开始。 “你不愿和我一起回去,也必须得回去……” 忽然,一道惊雷劈开了头顶墨黑的天空,闪电照亮了整个皇城。 容嫣倒入赫连祁怀中的那一刻,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不,不是梦。 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以为她在重生中又重生了,这一次回到的是她的少女时期。 “祁哥哥!”那一天,满园的杏花雨中,小姑娘扑向了那个少年。 那一年的赫连祁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已经跟着她的父亲在一次战役里立下了大功,父亲邀请赫连祁到将军府做客。 容嫣永远都记得那天的天气有多好,春光明媚,杏花盛开,整个将军府都是飞扬的花瓣。 赫连祁走来时,那雪白的衣袍扫过地上的落英,是雷厉风行又从容不迫的。 六七岁的容嫣一身红色裙子,漂亮软糯得就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正在抓着蝴蝶,全身缀着明玉珠宝,环佩玉声璆然。 她那笑声传出去很远,有很强的感染力,听到的下人们都是心情愉悦的。 从来不苟言笑的容阔加快步伐时,对身侧的赫连祁道:“女儿顽劣,让二皇子见笑了。” “无妨。”赫连祁嘴角也不由得勾出一抹弧度,随着容阔一起步入花园。 容阔喊容嫣来行礼。 赫连祁并不是少年老成之人,那时他是桀骜反叛又肆意妄为的,起初却在容嫣面前伪装成谦谦君子。 那天他白衣胜雪,收起了战场上的杀伐凶残,被天光一照,倒像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让看到的怀春少女们都要念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一手负于背后,站在春光里,杏花落在他的衣袍和黑发上,墨色的眼里含着笑意,等那小姑娘来行礼。 小姑娘却玩得正在兴头上,追着一只蝴蝶就向他跑来。 恰好那只蝴蝶落到了他袖口处栩栩如生的刺绣花纹上,容嫣猛地扑过来,“抓到你了!” 容嫣抓住了那只蝴蝶,赫连祁垂眸看着只到他腰间、那笑颜如花欢喜雀跃的小姑娘,在后来的很多年都在想,她抓住的哪是蝴蝶啊,分明就是他的心。 从那时起,他虽对六七岁的小姑娘不是男女之情,却就那样放在了心上,每次从战场回来的第一时间不是去见父皇母妃,而是去将军府找小姑娘。 他在行军打仗中经过很多城池时,再匆忙也会买些当地的特产给她,有时候是吃食,为了不让吃食坏了,他星夜兼程,路上跑死了数匹马,自己也是精疲力竭,赶回去把吃食给她。 为此他违反军法,被军棍打,被容阔用马鞭抽得整个背上血肉模糊,后来那伤疤一直都没消下去。 有次还差点断了腿,可他还是我行我素,嘴上答应着未来岳父不敢了,心里回着这次还敢。 他要拐走准岳父的女儿,准岳父就是公报私仇。 第66章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容嫣虽没离开过上京,但从赫连祁口中知道了塞外大漠孤烟直,战场上的刀枪厮杀,各地的风土人情等。 他带她骑马,教她拉弓射箭,去看漫山遍野的杏花,一起到山林间的小溪里抓虾捞鱼。 从六岁到十七岁,十一年陪着她成长的时光,赫连祁看着小姑娘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十一年如一日的天真烂漫恣意快乐。 他有种养成的满足和成就感,想让她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后来,一切都如赫连祁期待的那样,他求娶容嫣,聘礼和大婚的规格甚至越过了帝后。 婚后他和容嫣伉俪情深,第二年春天容嫣就为他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他不再去打仗,而是甘愿做一个闲散没有实权的王爷,每天早早回去陪娇妻翻土种花,教导一双儿女。 等儿子成了家建功立业,也送了女儿出嫁后,他带着容嫣隐居到山林里,在整片山上亲手一棵棵种下他们的定情之花,杏花。 他们在房前围起篱笆栽花,屋后种菜,养了几只小动物。 每到春天时,杏花纷纷扬扬落在门前屋后和山涧小溪,像是下着一场浪漫的花瓣雨。 他和容嫣十指相扣站在这种氛围下,转头看向彼此,相视一笑,回去时他在满园杏花里背起她。 很快炊烟袅袅,晚上他带容嫣练字,在画上勾勒她的一颦一笑,或是坐下来弹琴给她听。 昏黄的烛火把床榻中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体映在墙壁上,两人在同时的爆发中久久失魂,喘息着说爱,好爱。 活色生香的画面过后,便是他宠溺地轻吻着她,抚着她汗湿的鬓发,在她耳畔絮絮低语地温存,眼尾是疯狂和痴恋的绯红色,一遍遍呢喃,“嫣嫣,嫣嫣……” 后来两人满头白发,他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隔三差五便发作,没过多久便卧床不起,一如当年无比怜惜心疼地擦着妻子脸上的泪,多年如一日地喊她小姑娘,“对不起啊。” “我先走一步了,你别追我,黄泉路上我就不等你了,我先去来世,我在来世等你,不会有人先我一步将我的小姑娘抢走。” “到来世我还是比你年长,还能守着护着你长大。” “我写了信给昭儿,他会来接你,你跟他回去,帮他带带孩子,你最会教导孩子了,为了我们的孙子,便多留几年……” “不要……”容嫣哽咽难言。 他想让她好好活着,可没了他,她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她不要失去和他一起长大的机会,两人相差的八年时光,她也要在来世补回来,片刻都不能浪费了。 所以在他们的一双儿女赶来前,她殉了情,在黄泉路上奈何桥旁追上了赫连祁,如那一年,欢喜雀跃地扑到他怀里,“祁哥哥,抓到你了!” “主子!主子!” 赫连祁整整睡了一个月,胸口上被他自己剖了一个大窟窿,差点放干血而死,但这重伤不是他昏迷不醒的主要原因。 华良善推断称他是沉溺在了自己制造出的梦境里,除非他自己愿意醒,否则或许这辈子都会像个活死人般一直沉睡下去。 风行云始终没有放弃,让华善良冒险在赫连祁头颅的几处穴位上用针。 终于这天深夜,在两行清泪从赫连祁的眼角滑落到苍白憔悴的脸庞、瘦削的下巴时,他慢慢睁开了眼,问出的第一句是,“我夫人呢?” “主子!”风行云一直不赞成赫连祁搞得那些阵法邪术巫术类的,只觉得赫连祁是疯魔了,这个人世间怎么可能会有重生、回到过去一说? 但是赫连祁却用偷天换日之法救回了宋凝霜,哪怕宋凝霜死了,他也要将宋凝霜放到冰室里的锁魂阵法里,然后剖胸口放心头血,启动阵法。 他以为宋凝霜能改变过去,可以带他回到过去……风行云觉得荒谬可笑至极,主子是越来越癫狂了。 事实证明,赫连祁失败了,那个宋凝霜根本不是邪祟,她根本没有能改变一切,或者回到过去的邪术。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赫连祁不过是做了一场他幻想出来的美梦而已。 赫连祁在风行云同情心疼又无奈的表情中,慢慢清醒过来,但紧接着他却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他背对着风行云和华良善,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埋在里面,以一种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的姿势。 很快,赫连祁和华良善都看到了被子下男人肩背的剧烈颤抖,没过多久,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力压制又嘶哑的哭声。 风行云:“主子……” 大悲无声,他到底梦到了什么啊,才会在醒来后意识到那些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后,痛到不能自已,平日狠戾唯我独尊的男人,在他们面前就哭成这个样子。 他越是克制,越是让风行云感觉到了那种撕心裂肺和绝望。 风行云被感染得也是眼眶通红,跪下去劝,“主子……” * 而长乐宫这边。 容嫣在睡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就睁开了眼,转头看到床畔迎雪用手撑着脸睡着了。 她环顾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后,喊了一声迎雪,“迎雪,现在是哪一年了?” 迎雪很快清醒,心下顿时一凛,“祁景二年的初夏,太后娘娘,你没事吧?” 祁景二年,那就代表她没有在重生中重生,虽然梦很真实,但的确是梦,容嫣扶着迎雪伸来的手,坐起来问:“哀家怎么了?” “昨晚在长乐宫正上方一道雷电突然劈向你和摄政王,你被摄政王紧抱在怀里,双双倒在了地上。”迎雪回想起来,到现在心里还一阵后怕。 尤其是赫连祁是倒在血泊中的,他身上流的血把容嫣的衣衫也染红了。 大雨冲刷着两人,头顶上的天空电闪雷鸣不断,像是妖魔鬼怪要把人吞噬了,恐怖骇人。 “是天谴吗?”容嫣看了一眼殿外的晴空,很平静地问。 迎雪连忙阻拦容嫣,“太后娘娘莫要胡说!太后娘娘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可能会引来上天的惩罚?” “当时雪梅大师发现异象后及时赶了过来,称只是普通的雷电,摄政王昏厥是因为不知为何剖了心口,伤势过重引起的,而太后娘娘你只是因为体虚,当时那道雷电只是碰巧,不过并没有劈到你们。” “摄政王为什么要自剖心口?”他那样的人只能是自己剖自己的心,旁人哪有机会近身并下手。 迎雪摇了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雪梅大师说得佛家之语我们都听不懂,奴婢请教了沈丞相,沈丞相也不是很懂,猜测雪梅大师的意思大概是在说摄政王心有魔障,走火入魔导致了剖心之举。” 容嫣失神了一瞬,在想赫连祁昨晚说得那话,真的只是在求复合吗? 应该是吧。 他不知道这世上有重生回到过去,这样荒谬难以用科学来解释的事,那就不可能还有别的意思。 容嫣没想太久,边起身边吩咐迎雪,“让李育泉带着御医亲自去摄政王府一趟,等摄政王完全康复了,再让御医回来。” 虽然赫连祁身边有个华神医就够了,但她作为赫连祁的情人,也得关心一下不是? 容嫣用早膳时,迎雪出去了一趟,再进来时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 容嫣猛地抬头看过去,安平正规规矩矩地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容嫣“啪嗒”放下筷子,两步走过去弯身抱起安平,坐到凳子上时,还把安平安置在了她的腿上,红着眼去摸安平的脸,“让母后看看最近安平瘦了没有?” “没瘦,安平长得比上次见母后时更高了,重了好多斤啊。”安平穿着一身红色裙子,头发用红色丝带绑着两个丸子,整个人软糯甜美又天真无邪的,说话时那声音能把人听得心都化了。 “檀曜法师对儿臣可好了,他自己不沾荤腥,清修贫苦,却走很远的下山路,舍得给儿臣买肉包子,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我好多漂亮的裙子首饰,这次去异域特别好玩,母后你看儿臣这头发就是檀曜法师给扎的,是不是比迎雪姨母扎得还好?”安平依偎在容嫣怀里,低着头让容嫣去摸她头上的两个丸子,眉开眼笑的。 “檀曜法师可疼儿臣了,儿臣想母后想得哭的时候,檀曜法师给儿臣擦眼泪,弹古筝给儿臣听,打雷下暴雪天气里,他就在儿臣的床边打坐,儿臣要是做噩梦了,他会整夜守着儿臣,还有儿臣生病时,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照顾儿臣……” 容嫣在安平的这番话里,神色越来越静默。 本来安平十岁会回到她身边,但前世她死了,安平便一直留在了法华寺,被檀曜带着。 后来某一年强大起来的草原部落发动战争时,还是皇后的宋凝霜已经干政了,听取主和派官员的意见,让赫连祁把身在法华寺的安平接回来,以和亲的方式终止了这场战争。 那时安平对檀曜一往情深,檀曜却只一心向佛。 他是这世间最温柔慈悲的佛子,并不是只对安平好,他对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 他是最有情博爱的,可他也视世间万物于无物,见青山皆是草木,最慈悲有情,但那是一种大爱大道,大道是最无情的啊。 赫连祁把安平送去草原部落,嫁给一个老可汗和亲时,安平都在檀曜面前以死相逼了,也没能动摇檀曜那颗只忠诚于佛祖的心。 又过了很多年,安平惨死的消息传回来,檀曜收到了安平留下的遗物。 他却依然无悲无喜,目光里只有对万物消散的怜悯和叹息。 容嫣在想既然雪梅大师说了他在,安平就不会出事,那就一直将雪梅大师留在宫里,不让安平再被檀曜养着了。 这样安平就不会在十几年的相处中爱上檀曜,种不了因,便不会有后来的苦果。 “好了,安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多关心关心母后,怎么总提旁人?”容嫣拦住了滔滔不绝列举檀曜总总好的安平。 第67章 苗疆少主,趁他伤要他命 “对不起嘛母后,是儿臣的错。”安平笑着撒娇,双手圈住容嫣的脖子,在容嫣脸上亲了一口,“母后不生气,安平最爱的还是母后,再不提别的人了好不好?” 容嫣也不是真的生气,被可爱软萌又嘴甜的小公主一哄,蹙着的眉松了下来,整颗心都是柔软的。 “安平给你从异域带了礼物。”安平取出一条红色串珠额饰,在迎雪的帮助下给容嫣戴上。 容嫣的五官本就美艳大气,戴上额饰后一股浓郁的异域风情扑面而来,安平和迎雪几个宫人都被惊艳了。 “哇,母后好美啊!这额饰是檀曜法师选的呢,他说母后跟额饰很搭,安平在想要是给母后穿上西域的服饰,那母后简直是媚态万千颠倒众生,怕是连檀曜法师那样心若磐石高坐神坛的佛子,看了都要动凡心呢!” 容嫣哑然失笑,不许安平再胡说,就那么抱着安平,拿筷子夹安平爱吃的菜,把安平的碗堆得满满的。 安平绘声绘色,给容嫣讲了很多她随着檀曜去西域时的所见所闻。 容嫣没去过,便听得兴致盎然,加上安平是个会哄人的,容嫣脸上的笑始终没散去。 母女两人相处的时光温馨极了,赫连逸在殿外就听到从里面传来安平的笑声,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进去后匆忙给容嫣行了一礼,紧接着就对着安平伸出了手,“让皇兄抱抱。” “好!”安平声音清脆地应着,从容嫣腿上跳下去,奔向赫连逸时,头上的两条红色丝带扬起,飘逸好看。 安平快五岁了,赫连逸只比她大了一岁多,虽然比安平高,但他也是个孩子。 不过出乎容嫣意料的是,兄妹二人第一次见面,安平是个自来熟,赫连逸端重沉稳,却在这一刻掩不住狂喜,用上全部的力气把安平抱了起来。 “呀!”毕竟皇兄跟自己差不多大,安平被抱起来后生怕被摔了,惊叫了一声。 很快感觉到皇兄抱得很稳,是一种即便摔了他自己,也不会把她摔了的谨慎和珍视,安平趴在赫连逸肩上,对赫连逸竖起大拇指,“皇兄厉害!” 不过赫连逸也没抱多长时间,安平全身软软的,有点婴儿肥。 他的力气有限,抱了片刻后把人放到地上,却并没有松开,而是单膝跪地,抬起的手抚着安平的后颈,把安平紧紧地按到他的肩上。 赫连逸的脸压在安平的脖子里,在安平看不到的角度,那眼眶是通红的,滚动着旁人看不懂的压抑又复杂的情愫。 “帝师从哪儿来?”容嫣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陪伴在赫连逸身侧的沈瑾书,邀请沈瑾书坐下来用早膳。 沈瑾书行礼谢恩,很自然地坐下来,“刚下了早朝,本来是要给幼帝授课的,不过幼帝听说小公主回来了,急着见妹妹,便先来了太后娘娘这里。” 沈瑾书注意到了容嫣额头上戴的额饰,忍不住看了好多眼,目光里的情绪越来越浓郁,手在桌下紧攥着着。 人一旦放出了身体里的兽,想关都关不住了,这一个月来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画了一幅又一幅容嫣的画像,她的一颦一笑和行走坐立等等千般风姿,是那么让人如痴如醉。 他晚晚都对着容嫣的画像自度,一次又一次释\/放,上瘾,欲仙欲死,不可自拔。 白天见到容嫣,他太想太想去触碰容嫣了,想拥有容嫣,却又不得不压下自己所有的不堪和龌龊。 赫连逸得知安平吃饱了,他自己不用早膳,牵着安平的手带着玩去了。 沈瑾书强迫自己收回心神,满眼温柔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唇畔勾出一抹柔软的笑,“虽说安平公主一直养在寺庙里,但血脉相连,他们兄妹二人并没有因为距离和时间而生疏,两人相处得这么好,太后娘娘也能宽心了。” 真的是这样吗?容嫣没接沈瑾书的话,只回以淡笑,端起碗喝汤时,那垂下的目光里的情绪很隐晦复杂。 一个月后御医才从摄政王府回来,向容嫣禀报,“这一个月里我们并没有见到摄政王,而是被风统帅扣了下来,怕是不想让下官们将摄政王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如今风统帅既放了下官们回来,那想必是因为摄政王已无大碍了。” “辛苦你们了,回去休息吧。”容嫣打发走了几个御医,在温室殿里侍弄了一会儿花草,透过琉璃窗看到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怕是一场暴雨又要来临。 容嫣思索片刻,还是让人去备马车,没带沈瑾书几人,只迎雪一众宫人们陪着,她坐在马车里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太后娘娘回去吧。”天黑后倾盆大雨落下来,王总管撑了一把伞站在大门前,对马车内的容嫣行礼后,恭敬地回道:“摄政王需要休养,不见任何人,哪怕是太后娘娘来了,他也让奴才请太后娘娘回去。” “你们摄政王是患了心病吗?”容嫣透过车窗问,外伤是伤不了赫连祁的。 他连自己最在意的朝政都丢下不管了,除了是因为宋凝霜死了,悲痛欲绝大受打击难以缓过来,容嫣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王总管:“奴才不知,平日都是风统帅伴在摄政王左右。” 其实他家王爷在地下酒窖里喝酒,喝完十几坛子后就睡,睡了就做梦,梦醒了就哭……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反反复复持续半个月了,整个人差不多已经废了。 “哀家知道了,哀家回宫了,你告知摄政王哀家来过一趟了。”容嫣没有坚持,说完这句话便命人离开。 回去的途中容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因为情蛊的缘故,这么久不见赫连祁,她对赫连祁思之如狂,伴随着身体上的渴望,忍耐到此刻,已是春水泛滥了。 这段时间她用匕首刺好多次手腕了,为的是让自己在疼痛中冷静下来,但这手腕再刺下去怕是要废了。 容嫣实在是难以忍耐了,只能仰躺到马车壁上,屈起两条双腿,闭着眼伸了手过去。 她压着呻吟,且外面暴雨如注,因此什么声音都没传出去,也就是在最后一刻,高亢地喊了一声祁郎,整个人就猛然瘫软,身上香汗淋漓,许久都没能缓过来。 忽然,随着一声尖锐的猫叫,紧接着便是护卫们抽刀的声音,“保护太后娘娘!” 那只黑猫已经跳入了马车内,毛发上被鲜血浸染,一股血腥味在马车内蔓延。 容嫣刚坐起来,便对上它那双绿色的,冒着凶光的瞳孔,心里不由得一惊。 黑猫被视为不祥之物,何况还是这样一只好像在血水中泡过的黑猫。 容嫣一时没有动,蹙着眉跟黑猫对视着,并听着马车外的动静。 除了大雨声,并没有刀枪的厮杀。 容嫣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分辨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随后迎雪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但却是颤抖的,仿佛遇到了多令人惊骇之事,“太后娘娘安心在里面坐着,前面发生了点事,不过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等会儿再走。” 迎雪很少这般失态,黑猫在马车内拦着容嫣,容嫣找了一把匕首防备着。 只是她弯身绕过黑猫出马车时,那黑猫并没有攻击它,而是抬起肉垫,低头很优雅慵懒地舔着肉垫上沾染的鲜血。 “出了什么事?”容嫣站在马车边缘、棚顶下,问出这话时,顺着一众人惊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满是积水的地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虫子,像是蝎子蜈蚣类的。 那些毒虫在几个倒在雨水中的人七窍中穿梭,致使那些人死状凄惨,比受了大祁的各种重邢都要恐怖骇人。 天空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地上毒虫爬来爬去,根本没有人下脚的空间,但就在这种氛围中,一个身穿苗疆服饰的少年正侧身吹着笛子。 那少年一身蓝黑色衣衫,外面套着一件红色的大襟短衣,袖口扎紧,长发一半竖起一半披散,露出的耳朵上戴着蓝宝石耳珰,周身都缀着银饰。 他边吹笛子边往后退,在行走中若无其事地踩着那些毒虫,银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与笛子的旋律一同奏出阴诡莫测又蛊惑的乐章,就那样在深夜的大雨中,以一种勾魂摄魄的方式,闲庭信步地来到容嫣面前。 护卫们纷纷拔刀,但突然间他们猛地一阵剧烈地抽搐,全都口吐白沫,手中的刀“咣当”掉在地上,全都倒在了积水里。 “太后娘娘当心!”迎雪大惊失色,往马车处退过去,丢了伞便展开双臂挡在容嫣面前。 马车内的黑猫蓦地一跃而起,在落到少年的左肩上后,那少年的笛声停了,笛子在手指间转动两圈,别到腰后的银腰链上。 少年抬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容嫣,显现出一张被雨水冲洗着无比精致英俊,带着异族风情的脸,笑容灿然到让下雨的黑夜仿佛一瞬晴空万里,“姐姐,我被你们汉人伤到了,你得救我。” 容嫣俯视而下,目光从前方躺在地上的尸体和大雨中那些逐渐消失的毒虫身上扫过,再看向仍然瘫在地上抽搐不止的护卫们,最后是面前这个满身锐气、桀骜不驯又邪魅诡秘的少年。 苗疆少主,乌潮崖,容嫣在脑海里搜索到了前世的记忆。 乌潮崖是被宋凝霜攻略的少年、宋凝霜的男宠之一,来自于最擅长用蛊的苗疆,是苗疆的储君,不仅会用蛊,且制作出了很多新型蛊毒,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杀人如麻,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但凡招惹他的,都会惨死在他的蛊毒下,在苗疆人人惧怕,谈之色变。 宋凝霜在系统的帮助下养蛊用蛊,是唯一一个不怕乌潮崖的,这就引起了独孤求败的乌潮崖的极大兴趣,好像是棋逢对手,在日益相处中渐渐就臣服于比他强的宋凝霜。 他做了宋凝霜的男宠后,宋凝霜没少用乌潮崖的蛊毒铲除异己,这其中就包括房炳一家。 房炳虽是保皇派之首,但在赫连墨还在时,房炳一直私下劝着赫连墨不要针对赫连祁,所以前世赫连祁做了皇帝后,留下了朝中几个没有害过他的赫连墨的心腹。 房炳不想效忠赫连祁,但为了大祁和黎民百姓选择留在了朝中,多次劝赫连祁不要宠幸宋凝霜,好几次跟当时还是皇后的宋凝霜硬杠。 在得知宋凝霜身为皇后竟然养男宠时,他更是带着一众官员,在殿外夏日毒辣的太阳下跪了一整天,死谏赫连祁诛杀宋凝霜。 赫连祁为了安抚房炳,象征性地禁了宋凝霜的足……就是这件事,让宋凝霜彻底对房炳起了杀心。 没过多久,房炳九族一夜之间全都暴毙而亡,其众多门生们也纷纷死于非命。 大理寺查不出死因和真相,但人人心知肚明,房炳一家及其门生都是死于苗疆的蛊毒。 他们都知道是皇后指使自己的男宠那个苗疆少主,害死了房炳一家和众多门生们。 蛊是如此神秘又恐怖,不费一兵一卒,无需兵器利刃,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人于无形,不留任何痕迹。 从此即便是忠臣,也不敢招惹宋凝霜了,奸佞之臣越发讨好宋凝霜……这便给宋凝霜以后当女帝奠定了基础。 谁敢忤逆她,她就在暗中让那人九族惨死,好几次都是借用了擅各种邪乎蛊毒的乌潮崖之手。 此刻容嫣看着乌潮崖,心里想宋凝霜不在了,可有些人还会出现,有些事情一样会发生,她和赫连逸依然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姐姐,我好疼啊,你不救救我吗?”少年颀长的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弯下腰,抬起的手按在右腰处,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了,直直地栽向容嫣。 容嫣冷笑了一声,喊着要推开乌潮崖的迎雪,“迎雪,去拿把刀来给哀家!” “是!”迎雪立刻去护卫手中拿了刀递给容嫣。 容嫣接过刀后在马车上蹲下来,两手握着刀柄,狠狠朝着趴在脚边的乌潮崖那白皙的后颈刺了下去。 就是要趁他伤,要他命。 第68章 当年跟他一夜露水情缘的公主来了! 然而还没刺下去,少年忽然抬起头,同时用手掌攥住了刀刃,掌心被割破后,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他生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幽魅又诡秘,嘴角还是噙着那抹笑,“姐姐好不讲理,明明是你们汉人要杀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姐姐不救我,竟然也要杀我。” “亏我对姐姐还一见钟情,你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喜欢姐姐了,我不喜欢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容嫣当然知道,就像还躺在大雨中的那些人,死前痛不欲生,死后模样凄惨骇人。 离得近了,她闻到了来自于少年身上那种神秘蛊惑的香气,看见他垂于背上的一缕用红丝线缠绕起来的辫子。 他手上的力道太大了,容嫣拔不出刀,便松了手。 结果下一秒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她的左手腕就被乌潮崖抓住了,那叮当声是从乌潮崖小臂上的银色蛇形护腕上发出来的。 迎雪见状要再拿刀,却发现自己突然间动弹不了了,瞪大了眼睛看向苗疆少年,一定是他做的,这人太邪乎了! “你中的是我最近才制作出来的定身蛊。”乌潮崖松开掌心,那刀掉在地上,雪白的一只手都被鲜血浸染了,他却浑不在意,另一手抓着容嫣的手腕,没看迎雪。 “中了此蛊的人犹如被封住穴道,不仅全身不能动弹,且身体里似被烈火焚烧着,会很痛苦缓慢地死去,不过,你是第一个中了此蛊的人,所以它有没有那么厉害,就看,”少年的嗓音清朗,却有种独属于苗疆之人的动听蛊惑,搭配着他那张很邪魅但少年感极强的脸,明明是做着杀人之事,却让人厌恶不起来。 “就看姐姐你的选择了。” 迎雪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她狰狞的脸上看出来,她此刻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容嫣心绪百转,不过也只是那么几秒的时间,在进去马车前淡淡道:“解了他们身上的蛊,哀家带你回宫。” “半个时辰后,他们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姐姐身边的。”随着银饰发出的好听声响,少年已上了马车,与容嫣坐到了一处。 马车上被浑身湿透的少年滴得全是水,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乌潮崖自顾自地拿起毯子擦头发。 而容嫣端正地坐着,闭目养神,平静又淡漠高华。 啧,她这表现让乌潮崖挑了挑眉,“难怪姐姐能让我一见钟情,人人都对养蛊之人惧怕又歧视,我们苗疆人去任何外族,那些人都是对我们避之不及,姐姐却如此冷静,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知而无畏?” 他说这话时,幽魅的碧绿色眸子扫向容嫣的左手腕,显然他这个蛊中祖师级别的人物,在刚刚靠近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容嫣体内被种了情蛊。 容嫣正在想事情,感觉到乌潮崖那对自己有浓厚兴趣的样子,蹙了蹙眉,怎么? 宋凝霜不在了,难道她来代替宋凝霜跟这苗疆少主谈情说爱? 不,她只想杀乌潮崖,奈何杀不了,只能被迫带着人,再从长计议。 “省点力气,否则哀家不能保证你能坚持到御医的救治。”容嫣没睁开眼,姿态雍容华贵。 乌潮崖忽然往容嫣身侧坐过去,按在伤口处的手被鲜血浸染,歪着头靠向容嫣的肩,嗓音嘶哑地撒娇,“好疼啊姐姐,姐姐身上特别香,离姐姐近一点,我就没那么疼了。” 少年邪气又真诚纯良,容嫣却知这不过是他的伪装,忽然抓住刀贴到乌潮涯雪白的脖颈上,“哀家的一双儿女都六七岁了,你不应该叫哀家姐姐。” “唔,真的吗?可是姐姐看起来好年轻好漂亮啊。”乌潮崖感受到脖颈血管处的冰冷和锋利之气,笑了笑坐直了,一双大长腿在马车内显得无处安放,伸手把黑猫捞过来。 “我们苗族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不说,恐怕整个人世间,都不找到比姐姐更美的女子了。” 他这甜言蜜语张嘴就来,真是撩小姑娘的好手,容嫣却因为经历过赫连祁带来的或甜蜜,或撕心裂肺、神魂颠倒的种种后,对其他任何男人都提不起兴致了。 这大概便是“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再难爱谁”。 接下来乌潮崖便安静了,深邃的眉眼间一片苍白痛楚之色,是真的受伤,疼得撑不住了,阖着眼皮快要陷入昏迷。 但容嫣清晰地感到了他全身的紧绷和防备,据说蛊是会护主的,就算乌潮崖不省人事了,她也杀不了乌潮崖。 很快回了长乐宫,李育泉等人迎上来,容嫣示意他们去扶乌潮崖。 然而李育泉还没触碰到乌潮崖,乌潮崖陡然睁开眸子,那碧绿色双眸在阴影里泛起带着杀意的冷锐光芒,吓了人一跳。 乌潮崖在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后,把黑猫拎到肩上,自己下了马车,腰间的笛子被抽出来拿在手中,他竭力挺直肩背走进长乐宫。 “这,”李育泉跟在容嫣身侧,低声道:“看穿着打扮应该是苗疆人。” 容嫣没有多说,让李育泉请御医来,顿了顿吩咐道:“顺便去查一下苗疆少主为什么会来了大祁,是孤身一人前来,还是带了其他人。” 李育泉领命后就去了,宫人把乌潮崖安排到长乐宫西殿。 三个御医很快赶来,容嫣坐在外间,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动静。 乌潮崖不允许陌生人靠近自己,让御医远远地站在那里,指导他用药,包扎伤口,然后写方子去熬药。 容嫣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御医就出来禀报,“伤口很重,险些要了这苗疆少年一条命,不过好在得到了救治,接下来就是静养,太后娘娘你看,人是留在你这里,还是交给我们?” 乌潮崖听到这话,在殿内喊了一句,“我不走!我要留在姐姐这里!” 姐姐?几个御医有点搞不清状况,不过深知不想被杀头,就得只办差,闭紧嘴。 “留在哀家这里,不可传出去,去熬药吧。”容嫣打发走了御医。 乌潮崖对谁都有很重的防备心,缠着她不是因为信任她,而是用迎雪他们的命威胁,才换来了她的相救。 这要是把他送到其他人手里,他肯定还会用害人的方式,胁迫旁人救他,而且他尤其喜欢在人身上实验自己的蛊。 要是不留着他,到时恐怕皇宫的其他人,甚至朝中官员、上京百姓都会遭到他的毒害。 毕竟在前世,一开始来大祁时,他可没少用蛊毒害人,那一段时间人心惶惶,整个上京都被笼罩在阴诡恐怖的氛围中。 偏偏他来无踪去无影。 宋凝霜倒是利用系统找到他了,却不是为大祁除害,而是跟他一起研究起了蛊毒,顺带谈情说爱。 最后他甘愿被宋凝霜种了情蛊,彻底沦为宋凝霜的……嗯,用宋凝霜的话说就是忠犬、小奶狗? 容嫣回了自己的寝殿,一整夜睡得都不是很好。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来,先去看了一眼还在睡的安平,然后亲自做了安平和赫连逸都爱吃的糕点。 等安平起来后,她站在安平身后,给她换了个齐刘海编发,再把编发分别绑到头顶两侧,配上粉色的水晶流苏,一身粉色裙子,安平整个人软萌可爱又仙气灵动。 “母后会编发,檀曜法师不会,母后编的头发让安平好漂亮!”安平在原地转了一圈,粉色的裙子盛开成花朵,流苏飘扬,让宫人们都感觉这长乐宫住进了小公主后,都变得鲜亮明媚起来。 迎雪看着便想起了小时候的容嫣,跟安平一样的软糯甜美,再对比现在,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润。 女儿总要比儿子娇贵些,容嫣更是在重生后好几次分析,安平为什么会在后来爱上比她大了十二岁的檀曜,到现在已经得出了结论:缺爱,恋\/父情结。 所以知道这点后,她会给安平很多的爱,还会让男性长辈们多关怀安平。 虽然还是缺少了真正的父爱,但至少大大减少了以后她产生恋\/父情结的几率,她要安平成为团宠小公主,培养其坚韧自信的心性,从现在开始斩断她和檀曜的所有接触……如此种种,应该就不会造成前世安平爱上檀曜的悲剧了。 再者,只有保住赫连逸的皇位,不让江山被包括赫连祁在内的人夺走,到时安平才不会被当权者送去给已过古稀的老可汗和亲。 容嫣能抱安平的时候,就不会让她走路,这会儿又一路把她抱去了膳厅,依旧安置在自己怀里,给安平夹菜盛汤。 李育泉进来了,得到容嫣的准许后,他没避着小公主,躬身对容嫣道:“奴才查到了,苗疆少主是跟着邻国萧国的使团一起来的,因为他的姑姑在多年前嫁给了萧国的君主,这次他隐瞒身份,以来中原游玩为由,跟着萧国的使团一起来了,还有苗疆的圣女也来了。” 大祁跟萧国友好多年,容嫣一个月前就得知了萧国使团会来,随口问了一句,“使团里都有哪些人?” “萧国的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为代表,还有几个文官……”李育泉把名单呈给容嫣。 容嫣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结果目光陡然顿住,萧国现任镇国大将军霍灿的夫人竟然是萧南惜! 当年赫连墨在一次宫宴上,安排人给赫连祁下了秘药,然后送了邻国公主过去,那个邻国就是萧国,公主就是萧南惜。 第69章 挑衅 没想到时隔多年,萧南惜竟然再次来了大祁,而身份已变成了将军夫人。 前世萧南惜明明没有来,所以容嫣不知道她招了驸马。 “逸儿是不是已经携臣子们接见了使团?摄政王来上朝了吗?”虽然当年的真相另有隐情,但赫连祁并不知道。 赫连祁要是早就放下了这件事,觉得睡了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他若是这么想还好,但要是他对那件事耿耿于怀,那么再跟萧南惜见面,多尴尬。 “摄政王依然没来上朝,至于皇上是否接见了使团……”李育泉的神色讳莫如深,忽然跪了下来,“太后娘娘,就在昨日傍晚,使团的人包括镇国大将军在内十余人,突然在馆驿暴毙而亡,仅活下来了将军夫人也就是萧国公主和苗疆圣女两人,而使团所带的两千亲兵并没有出事,苗疆少主不知去向……” “你说什么?”容嫣脸色微变,放了安平下地,她猛地站了起来。 使团的人在大祁死了,尤其连镇国大将军都在内,萧国岂会善罢甘休? 要是处理不好,那么两国的大战就是一触即发啊。 但前世,当时赫连祁作为大祁的君主接见了萧国使团,两国达成了更友好的关系,并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啊。 也就是说她的重生,在悄无声息间把一些人的命运和会发生的事,改变了,这难道就是拓扑学连锁反应吗?(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现代叫蝴蝶效应) “正如太后娘娘所料,萧国公主正在太极殿,要幼帝给他们一个交代……”李育泉说这些话时,容嫣已经抱起安平,快步往前朝去了。 她是打算把安平养成团宠,但不能是傻白甜。 她得让安平从小就对权力斗争耳濡目染,不惧世间风浪险恶,成长为一个强大、有头脑、有见识、有野心和大格局的女子。 “昨晚使团出事时,朕就着令大理寺和锦衣卫前去调查了,我们没找到使团自杀或他杀的任何痕迹,还是跟随你们而来的苗疆的圣女,称他们全都死于蛊毒。” 容嫣来到太极殿外时,赫连逸沉稳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底下的官员听到蛊毒二字全都脸色大变。 有离苗疆圣女近的官员,下意识挪走,后背冒出冷汗。 谁不知道苗疆人人养蛊,蛊毒杀人于无形,只要苗疆圣女想,那么他们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暴毙而亡,就像萧国使团,怎么死的都查不出来。 “我们中原人并不会用蛊,甚至极少有人知道巫蛊,加上随你们一起来的用蛊出神入化天下第一的苗疆少主不知所踪,朕推测使团的死跟苗疆少主脱不了干系,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苗疆少主,到时应该就能真相大白了。” 容嫣一时没有进去,就站在外面看着大殿中间背对着她的萧南惜,如当年一样张扬跋扈,气势十足地反驳赫连逸,“苗疆少主是会用蛊没错,但你不知道,潮崖的姑姑是我们萧国的皇后,他不可能杀我们萧国的人,尤其是大将军,那是他的表姐夫。” “本宫的驸马、我们萧国的镇国大将军和几个使臣在你们大祁死了,跟随而来的苗疆少主也失踪了,作为大祁的皇帝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帮我们找失踪的苗疆少主,而不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诬陷本宫的表弟是凶手。” “不过你不会做皇帝,本宫也谅解你,毕竟你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哦,你算什么皇帝,你只是傀儡,怎么?”萧南惜在文武百官中扫了一圈,诧异地挑眉,语气充满了嘲讽。 “据本宫所知,你们大祁的皇权是在你们摄政王手中握着的,今天他为什么不在?让你一个傀儡来接见我们,你们大祁是看不起我们萧国吗?” 容嫣冷了脸,萧南惜在当年给她的印象就是嚣张高傲的,不过那个时候,作为萧国代表萧南惜还不敢公然藐视大祁。 古往今来,每个国家都有别国的奸细,除之不绝,奸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别国的现状传到自己国家,通过此途径来了解别国的国力。 所以萧南惜会知道大祁如今皇权旁落,斗争严重,国力衰败,何况大祁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做皇帝,传到别国那就是贻笑大方。 因此萧南惜根本不把幼帝放在眼里,甚至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战大祁,侮辱幼帝。 容嫣从来没想过杀赫连祁,当时还因为赫连逸给赫连祁安排那场刺杀,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赫连逸只顾着个人仇恨,自以为大祁没了赫连祁,他也能守住大祁,但实际上大祁若不是有赫连祁这个摄政王坐镇,怕是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其他国家已经来攻打了。 所以大祁离不了赫连祁,至少在二十年内都离不了。 此刻正是因为赫连祁不在,萧国才敢如此放肆。 不过,萧南惜的驸马刚死,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还有心思挑战大祁,关心赫连祁的去向,让容嫣不得不想她是不是对赫连祁旧情难忘。 “朕说了,我们大祁没有人擅长蛊这种巫术,且一般人根本近不了大将军的身,何况是一瞬之间杀了十余人,这只能是你们自己人做的。”刘瀚文一众官员都在等着看赫连逸的笑话,赫连逸却没有因为萧南惜的几句羞辱而恼怒,无需沈瑾书等其他保皇派站出来,他从容地接道。 “所以朕怀疑苗疆少主合情合理,尤其是他失踪了,更像是畏罪潜逃,倒是萧国公主你才真的是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把驸马等人的被害推到我们大祁身上。” 萧南惜脸色一僵,“我们自己人不可能害自己人!先不管真正的凶手是谁,本宫的驸马和使臣是在你们大祁境内被害的,还有失去踪迹的潮崖,你们大祁就应该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已经传信回去了,若是大祁不愿承担责任,那就不要怪我们萧国的三十万大军压境了!” “萧国公主息怒,两国友好多年,万不可开战啊!”刘瀚文站出来对萧南惜赔礼道歉,“我们的幼帝年纪太小不懂朝政,言语上冲撞了萧国公主,还请见谅,摄政王身体抱恙,不若等摄政王来了,我们再商议使团被害事件?” 他搬出赫连祁来,也是为了让萧南惜忌惮。 毕竟赫连祁曾是大祁战神,从十四岁一战成名后就所向披靡,威名远扬,曾让好几个国家都臣服归顺,年年向大祁进贡。 过去祁惠帝在位,赫连祁被父皇重用时,连萧国也是手下败将,连续好几年对大祁献财献物。 后来恋爱脑赫连墨当了皇帝,抢容嫣入宫后,为了一己私欲打压赫连祁,给赫连祁下秘药,要赫连祁娶萧南惜。 赫连祁抗旨不遵,赫连墨顺理成章地罚了赫连祁去苦寒之地,为了安抚自称失身给赫连祁的萧南惜,赫连墨对萧国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 这就导致曾经弱势的萧国,现在比大祁狂,并在如今更加得寸进尺。 现在萧南惜的嚣张也是对大祁现状的一种试探,刘瀚文这么一警告,她的气势收了收,“好啊,那本宫便等着你们摄政王给萧国一个交代,只是本宫需要一个时间,你们摄政王的病什么时候能养好?” “这……”刘瀚文还真不知道。 摄政王一个月没出现了,他们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没见到人,被打发了。 于是有的官员甚至在想摄政王是不是死了,因为容太后怕朝堂乱起来,所以才对外封锁了消息,悄悄安葬了摄政王。 或者说摄政王就是被容太后害死了! 到现在赫连祁这一派的人都开始坐不住了,私下联系了武将们,商量着造反废幼帝。 他们的动作可不小,民间有些人知道后也开始揭竿而起,准备发动起义,要做皇帝争大祁的江山。 沈瑾书注意到龙椅上的赫连逸双手攥紧了扶手,他连忙站出来道:“臣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苗疆少主的下落,如果他不是畏罪潜逃的凶手,那么他很有可能是目击证人,凶手怕是在找他,我们要赶在凶手之前将苗疆少主保护起来。” “苗疆少主现在在哀家的长乐宫里。”容嫣在这时牵着安平公主的手走进去。 赫连逸连忙从龙椅上下来,携众臣给容嫣行礼。 萧国和大祁不是君臣,现在是平等的,因此萧南惜只给容嫣见了礼,面无表情的。 倒是她身侧一直没说话的苗疆圣女月鸢,在容嫣和小公主一起进来的那刻,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金碧辉煌的大殿都被容嫣的相貌和风姿衬得黯然失色,这让小圣女痴迷地盯着容嫣,发自内心地感慨,“大祁的太后娘娘好年轻,好漂亮啊!” “闭嘴!”萧南惜回头斥责了一句,再看向容嫣时,不由得挺直了肩背,下巴高昂,那一张同样闭月羞花的脸更好地展现出来,尊贵又傲气,“牝鸡司晨,原来现在你们大祁后宫的女人可以上到前朝来,干涉朝政了,让一个孩子做皇帝已经是笑话了,现在一个女人都可以参与到朝政中来,呵,要是传到别国,你们大祁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哦。” “还有,潮崖一个外男却在你一个后宫女人的宫里,很难不让我们认为你们苟合私通,行淫秽之事!” 第70章 坦白局,他死了就掘他的墓,尸体扔去百兽园 容嫣没想到萧南惜对她的敌意这么大,闻言也不与她相争,递给身后的李育泉一个眼神。 紧接着,李育泉便带着几个宫人上前拖走了萧南惜。 “你们干什么?本宫是萧国的公主,你们敢掌掴……本宫!”萧南惜在殿外的惨叫被一下下耳光抽的,断断续续的,“你们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父皇发……兵攻打,大祁!” 容嫣转身坐到赫连祁在朝堂的专用座椅,端庄又绝艳不可方物,眉眼冷肃,云淡风轻地回道:“萧国公主野调无腔诬陷哀家在先,哀家还真不信萧国皇帝会因为哀家教他的女儿规矩礼仪,而大动干戈发兵攻打大祁。” “当然,萧国皇帝若是如此溺爱女儿,大祁也不惧,我大祁摄政王年少时便因一场少胜多的战役而扬名于外,哀家相信现在他只带一万容家军,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覆灭你萧国三十万大军。” 大祁现在确实国力衰败没错,但诸葛亮连空城计都敢唱,而大祁至少有赫连祁和容家军,那为什么要容忍着萧国的侮辱和威胁? 萧南惜既要试探大祁目前的实力,她便让萧南惜知道,大祁是不是她萧国敢招惹的! 在两国邦交上,该强硬的时候一定要强硬,就算不想开战,那也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否则不知道萧南惜在大祁的这段时间,还要怎么作威作福骑到他们头上来呢。 萧南惜所代表的萧国要是真心相交,他们大祁当然也会以礼相待,若是为了挑衅而来,那就不要怪她鱼死网破了。 “你……”事实证明,萧南惜还真的不敢你死我活,想到赫连祁十四岁时和容阔带领容家军,打得那一场以少胜多把敌国给灭的仗,还有后来的百战百胜,她紧紧闭上了嘴,无声流泪,受着二十下的掌掴。 那掌掴声听得月鸢一颤一颤的,一张异域风情的脸凑到容嫣面前,软声求情,“虽然漂亮姐姐生起气来也很好看,但是气到了自己就不好了,南惜姐姐是因为驸马的死,一时着急上火,今天才失态的,漂亮姐姐原谅她这次好不好?” 这么严肃的氛围中,苗疆圣女一身淡绿色的苗族服饰,身上的银饰作响,明媚无邪的样子,搭配着甜美软糯的嗓音,容嫣愣是被哄笑了。 前世苗疆圣女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容嫣阅人无数,第一眼就看出来圣女果然是圣女,跟乌潮崖那种假天真比起来,她才更像不谙世事天真善良的傻白甜。 而且,月鸢跟长大后的安平很像,容嫣看着月鸢,便生出了几分亲近来。 于是她就给了月鸢面子,让宫人停下了掌掴。 等萧南惜再次来到大殿时,容嫣语气淡淡地问:“现在萧国公主可以听哀家把话说完了吗?” 萧南惜捂着一张高高肿起的脸,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幸好月鸢取下自己脸上的面纱,给萧南惜戴上。 “苗疆少主之所以在哀家的宫里,是因为昨晚哀家出宫时,在大街上碰到苗疆少主用蛊杀我大祁的百姓,他自己也受了伤,至于是被大祁的百姓所伤,还是因杀你们萧国使团的人而被打伤,还要调查。” “苗疆少主对哀家的宫人下了蛊,以他们的性命要挟哀家救他……” 容嫣这话让文武百官们都开始攻击乌潮崖,赫连逸和沈瑾书、安平三人则更关心容嫣有没有受伤。 容嫣摇了摇头,看着默不作声的萧南惜道:“为了避免苗疆少主再下蛊害我大祁的人,哀家必须将他留质在宫中,着令大理寺和锦衣卫尽快调查萧国使团被害一案,届时一定会给萧国一个交代。” 萧南惜咬了咬牙,“最好是这样!” 之前的馆驿发生了那么大的命案,已经被大理寺和锦衣卫封了起来,所以容嫣给萧南惜和月鸢换到了怀远馆驿,安排完便让负责使团的官员,送萧南惜和月鸢回去。 月鸢走了两步后,又返回来央求容嫣,“漂亮姐姐,我们苗疆的少主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必定是因为大祁的那几个人招惹了他,他才下了毒手。” “我也很擅巫蛊之术,不如让我跟着你们的人,协助他们查案。” 苗族一向避世而居,在旁人眼里是神秘又恐怖的,月鸢却热烈单纯很讨人喜欢,说得中原话不标准,带着苗族的口音,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容嫣思索片刻,便同意了,走出大殿后叫来了容峥鸣,介绍后对月鸢道:“现在从表面上看凶手是冲你们来的,因此圣女要注意安全,这是容指挥史,你跟着她,他会负责你的安全。” 月鸢从容嫣出现后,那琥珀色如琉璃漂亮纯净的眸子就没离开过容嫣,此刻也不看容峥鸣,不以为意道:“我不用任何人保护,虽然我的蛊术不如少主,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近身的,我要是想,旁人碰我一片衣角,就会倒地而亡了。” “漂亮姐姐,你对蛊感兴趣吗?我送你一只蛊虫吧?”月鸢像是献宝一样,根本没让人看清,下一秒对容嫣伸出手时,她那白嫩的手心里就多了一条半个手指长,如蚯蚓一样的黑色虫子。 容峥鸣站在容嫣身侧本就是保护的姿态,见状“哗”一下,抬起的绣春刀出鞘,锋利的刀刃挡住了月鸢伸来的胳膊,“收回去!” 他冷眉冷眼,浑身杀伐之气,换做其他小姑娘,被他这么吓,估计已经哭起来了,月鸢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容峥鸣挡着她,她便歪过身子去看容嫣,长发上的苗族配饰因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漂亮姐姐真的不要吗?这可是我们苗疆人交友的礼物,漂亮姐姐不跟我交朋友吗?” “锵”一声,容峥鸣的剑气震了出去。 月鸢感觉到手掌上的疼,低头一看刚刚还蠕动的虫子,此刻已被斩成两半。 月鸢瞪大了眼,娇嫩的脸气鼓鼓,“你……你欺负人!” “哀家跟你交朋友。”容嫣阻拦住容峥鸣,心里在想此刻月鸢没有用蛊反击容峥鸣,不知道背后会不会,这是一个验证的机会。 毕竟萧国使团死于蛊毒,乌潮崖有嫌疑,这个擅蛊的圣女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她让容峥鸣保护月鸢,同时也是一种监视。 “只是哀家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蛊虫,我们中原人也都很害怕蛊,所以哀家暂时还不敢收圣女的礼物,不若圣女多来哀家这里走动走动,让哀家了解蛊,等哀家不再害怕了,再送蛊虫给哀家怎么样?” 月鸢闻言立刻不瞪容峥鸣了,弯着眉眼笑起来,特别开心的样子,“好啊,那我先协助你们的容指挥史去查案了,等我回来了,就教漂亮姐姐养蛊!” 容嫣点了点头,递给容峥鸣一个当心苗疆圣女的眼神,便站在那里看着十四五岁的小圣女,蹦蹦跳跳着跟在容峥鸣身后离开。 她戴着额头链,头发上编了很多小辫子,缀满珠玉,长耳铛晃动着,全身的银饰响着,泛着耀眼的光,如她的人,明媚俏丽的模样让宫人们都侧目。 * 安平被赫连逸带去了御书房,赫连逸宠她宠的,见到她就要抱一抱,陪她玩很长时间。 容嫣听说后脸色有些凝重,倒不是因为赫连逸贪玩,实际上他太用功了,容嫣反而希望他能有片刻的放松和欢乐时间。 她之所以担心赫连逸和安平的相处模式,是因为想到了前世。 容嫣坐在大殿里,胳膊压着台案,抬手撑住了疼痛欲裂的额头。 她这头疾还是当时生了赫连逸后,坐月子时,寒冬腊月天气里为了赫连祁而出去了一趟,吹了一整夜的冷风,就患上了头疾。 月子里留下的病是治不好的,除非再生一个孩子,坐好月子,否则这每次疼起来要人命的头疾,将会伴随她一辈子。 “太后娘娘,你在烦心什么?”迎雪见状连忙上前,给容嫣做着头部按摩。 容嫣摇了摇头,神色讳莫如深,自顾自地想了很长时间。 到后来天快黑了,她吩咐李育泉,“你过去请皇上来,不要让沈丞相跟着了,还有小公主也带去用膳休息,哀家有些话要跟皇上说,你们都不必在前伺候了。” “是。”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然而到晚上还没请来赫连逸,万进先来了一趟,见了容嫣就跪,“太后娘娘,皇上又安排了人去刺杀摄政王,就在今晚行动,奴才劝不住也不敢劝啊,你快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容嫣正捻着的珠子摔到了台案上,起身就带着万进往赫连逸的宫里去。 她见到赫连逸后,直接开口道:“逸儿,你又安排人刺杀赫连祁,难道上次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这次你又要牺牲谁来替你揽下一切?” “母后说过不要冲动行事,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赫连逸看到躲在容嫣身后的万进就明白了,那一瞬间前世被诸多信任的人背叛的记忆浮上来,他一时怒恨上头,两步走过去狠狠踹向万进,“狗奴才,你发过誓不背叛朕的!” “来人,将万进拖出去杖毙!” 万进跪伏在地上哭嚎,“皇上,奴才是为了你好啊!你现在杀不了摄政王,若是贸然下手,只会被摄政王百倍奉还回来啊……皇上!” “够了!”容嫣制止了去拖万进的奴才,让所有人全都出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坐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赫连逸,“为什么又要对摄政王动手?” 赫连逸不觉得自己错了,站在容嫣面前,面容端重冷然,“朕得到了可靠消息,赫连祁受了重伤不说,且近日来一直在醉生梦死,因为宋凝霜的死而一蹶不振,整个人都废了,现在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但是逸儿,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容嫣的脸上也褪去了温情,很严厉道:“即便你杀了赫连祁一人,你现在也没实力动赫连祁的拥护者们,一旦赫连祁死了,他们就会反,你这是在给他们造反的理由,逼他们不得不反啊。” “现在朝中的形势你应该也感觉到了,赫连祁一派已经在私下行动起来了,想必你也收到了各地皆有起义暴乱的折子,还有前来试探挑衅的萧国,萧国使团离奇被害一案等等,这种种加起来……” “母后是什么意思?”赫连逸猜到了容嫣叫他过去是因为什么事,不等容嫣说完,他抬起头,一张脸冰冷又抗拒。 “母后是觉得摄政王故意称病不来上朝,是在等着儿臣道歉?如今大祁离不了他,母后要儿臣像对待房炳一家,去给摄政王下跪磕头,请他回来吗?” 容嫣一时并没有否定赫连逸的话,只是反问赫连逸,“官员们已经在猜测摄政王是患上了重病,更甚至他已经死了,如若真的如此,逸儿打算怎么办?” 赫连逸一时没控制好自己扮演的孩子人设,呵发出一声冷笑,眉眼间全是阴鸷和仇恨,“他死了正好,就不用朕杀了。他如果只是病了,朕便抓住这个最好的机会,趁他伤要他命!” “他若是死了,朕不仅会剥夺他的封号,还会掘了他的坟墓,将他的尸身扔到百兽园,给狮子老虎们做美餐!” 容嫣猜到赫连逸也是重生时,心里是惊涛骇浪的,但这一刻看着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恨之入骨的儿子,她反而有种很悲哀无力的平静,“哀家以为这一世不让你知道摄政王是你的亲生父亲,不告诉你他前世对母后和你,还有安平我们三人做得种种,你就不会那么恨他。” 然而她怎么会想到呢? 不仅她离奇地重生了,自己的儿子也重生了。 赫连逸有前世的所有记忆,那么不管现在她做多少,恐怕都无法消去赫连逸对赫连祁的仇恨了。 “母后?!”赫连逸瞳孔震颤,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容嫣,抖着唇,许久才说出话来,“母后,母后竟然也是重生的!” “所以,儿臣之前疑惑为什么赫连祁没有像前世那样在那场宫变里,对母后一箭穿心,不是因为这一世赫连祁心慈手软了,而是被母后你改变了?” 第71章 她不恨他,毒誓 容嫣点头,“是,母后为了活下来,为了不让你像前世逃亡……” “那既然你也是重生的,你也有前世的记忆,那母后就应该记得前世赫连祁给你来了个一箭穿心。”赫连逸有太多的话想对容嫣说,紧握着拳头,通红的眼眶里是再也不用掩藏的恨。 “儿臣逃亡在外,十多年后找他报仇,可是他为了穿越女宋凝霜,不仅将安平送去草原给老可汗和亲,还让儿臣身首异处,更甚至最后他把容峥鸣舅舅用容家全族的性命守住的江山,拱手送给了宋凝霜!” “不,不对,那个时候母后你已经死了,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赫连逸有些混乱,一时无法理清这个时间线。 容嫣摇头,“母后知道,母后虽然死了,但母后的灵魂一直没有离开,而是游离在赫连祁身边,所以后来发生的事情,母后全都看到了……” “既然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杀赫连祁?!”赫连逸打断容嫣,情绪比刚刚更加激动了,几乎是吼着,“你分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杀赫连祁!” “可母后你不仅不杀赫连祁,你还一次又一次阻止儿臣杀赫连祁,你跟赫连祁颠鸾倒凤,你对得起儿臣和安平吗?你在跟他做那种事时,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不恶心吗?还是说你的身体是愉悦的,你还爱他,你就喜欢他那样对你是不……” “赫连逸!”容嫣一拍台案,手腕上的串珠作响,也抬高了声音,“这是你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对母后说得话吗?” 赫连逸浑身一僵,紧紧抿住了薄唇,但他那脸上却是不服管教的嘲讽和对容嫣的怨,片刻后双眸里噙满泪,无比委屈可怜地看着容嫣,带着哭腔说:“儿臣知道,儿臣现在杀赫连祁就是自不量力,后果会很严重,但是母后,那是因为儿臣的仇恨盖过了理智。” “你们都认为儿臣莽撞冲动,雪梅大师也劝儿臣谋定而后动,可是儿臣一天都不想等,儿臣睁眼闭眼,每一秒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前世赫连祁对我们三人做得种种,儿臣现在甚至不能听到赫连祁的名字,母后你懂不懂?儿臣太恨太恨了,恨得甚至想跟赫连祁同归于尽!” 容嫣狠狠闭了闭眼,亲儿子的一番话让她心里痛到极致,再开口嗓音也是嘶哑的,“你既然耿耿于怀,那哀家便告诉你,哀家不恶心赫连祁,也不恨赫连祁,更是从来都没想过要杀他,因为这是因果。” “因果?你说的因果是你曾经害死了摄政王府四百多口人吗?但是母后,那根本不是你做的!是邪祟!儿臣知道,早在宋凝霜之前,就有邪祟的存在了,宋凝霜不是第一个,你那时被一个外来者占了身子!”赫连逸双腿跪到地上,趴伏在了容嫣的膝盖上,眼中的泪汹涌不绝地流出来,“不是你害死了包括赫连祁的母妃在内的那些人,那么你就不应该揽下这个罪过,不应该对赫连祁心生愧疚,更不应该因为这份愧疚而承受赫连祁的报复、侮辱、侵占和摧毁。” “前世你便对赫连祁解释过,但是赫连祁作为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妖魔鬼怪的存在,他将你一箭穿心,他爱上了穿越女,杀了儿臣,害得安平死在异国,最后连尸身都没能回到大祁。” “母后从来没有背叛赫连祁,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背叛了你,他对不起你,所以儿臣为什么不能恨他?你为什么次次都要阻拦儿臣杀他?为什么还想着修复儿臣和他的关系?” “儿臣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前世、这一世,还有下一世,生生世世儿臣都不会原谅他!” “我都知道,母后你就是站在了赫连祁的角度,从他的角度看是你杀了他全家,他应该报复你,你不恨他,但儿臣不会站在他的角度,儿臣只知道那件事不是母后做的,他不应该报复你,他杀了母后和儿臣,害了安平,他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母后,你还爱赫连祁是不是?你告诉儿臣……”赫连逸从容嫣的双腿上抬起头,眼泪浸湿一张脸,哭着问容嫣,执意要一个答案,“你是不是还爱赫连祁!” 容嫣:“母后……” “你还爱他,你为此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你竟然还敢爱他!活了两世了,你怎么还这么傻!当年入宫后你若是不爱他了,狠下心跟赫连墨一起联手杀了他,就不会有后来他对你一箭穿心,杀了儿臣,害了安平这所有事的发生,但你是怎么做的?你每次挣脱束缚时,你都在挽回,你在暗中帮赫连祁,救赫连祁。” “你生了儿臣后在坐月子时,为了给赫连祁带消息,你在寒冬腊月的深夜冷风里等了他一夜,可他没出来见你,你就是因此患上了头疾。” “你和他之间的种种,在儿臣死前那段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全都呈现在了我面前,我全都看到了。” 赫连逸这番话让容嫣觉得很偏激,擦着赫连逸脸上的泪,“那时母后怎么会预料到后来他的报复?他那时没害母后,母后刚进宫时,他以为母后是被迫的,给母后安排了假死,要带母后走,却谁都没料到出现了意外。” “那时他还对母后一往情深,没做过对不起母后的事,母后为什么要先联合对母后强取豪夺的赫连墨一起弄死他?如果真是那样,母后才是罪无可赦。” “逸儿,不管你信不信,母后承认,当初母后确实很爱他,但早在前世他对母后一箭穿心,后来为了穿越女做的种种,母后就不再爱他了,母后现在跟他纠缠不清,只是为了要利用他帮你守江山,谋得这个天下。” 赫连逸抓住容嫣给他擦眼泪的手,靠在容嫣臂弯里,情绪崩溃,“儿臣不需要,这一世儿臣只想保护好母后,若是儿臣的江山是母后委身于仇人守住的、换来的,那这皇帝儿臣宁愿不做了,这江山和天下儿臣也不要,儿臣便带着母后和安平远走高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逸儿,我们跑不掉的,若是惹怒了赫连祁,他会毫不犹豫轻而易举地杀了我们三人,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只能去面对现实。”容嫣把赫连逸搂入怀里,眼中的泪掉出来。 “母后不觉得委身于赫连祁委屈,你便当母后在这后宫太寂寞了,找了一个情人好吗?” 赫连逸肝胆俱裂,哭得全身颤抖,不断地摇着头,“不,你用自己来换儿臣和安平的平安,这分明是让儿臣为了自己的皇位和江山,将自己的亲生母亲送给仇人玩弄,你知道儿臣承受着多大的罪恶感吗?” “母后,儿臣会愧疚、自责,如果儿臣重来一次都保护不了母后,那么还有什么意义?杀我可以用刀,但不能这样,儿臣心里痛,儿臣心里太痛了……” “我们死吧,就让赫连祁杀了我们好了,儿臣不要你委身赫连祁,儿臣宁愿陪母后一起死。” 容嫣紧紧抱住了赫连逸,眼泪汹涌而出砸落在赫连逸的头顶,不能。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怎么能浪费了? 她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护住了儿子,安平也在自己身边了,她怎么能放弃,让儿子和女儿陪着自己一起死呢? 每个做母亲的都不会这样的,她宁愿自己死,也要换儿女的平安。 “逸儿,你不想给摄政王道歉,母后也没打算让你去,母后去,你答应母后,在夺回皇权前,不要再想着杀赫连祁了,我们现在杀不了他,只会吃亏,我们需要他,便利用他,哄着他好吗?” 赫连逸哭了很长时间才停下来,红肿着一双跟赫连祁很像漂亮的眼,满是期待地问容嫣,“那母后恨赫连祁吗?你应该恨他,你根本没害他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前世他杀我们三人,今生也在报复我们,处处护着穿越女,你必须恨他。” “逸儿,母后不想恨。”容嫣心里更多的是平静,如死水一样无悲无痛,“当年母后还没和赫连祁成婚时,雪梅大师给我们算过因果命格,母后是赫连祁的劫难,只要他娶了母后,他就会家破人亡。” “只是那时母后和赫连祁都不相信因果,执意要成婚,于是就有了母后被赫连墨抢进宫一事,虽然母后没有害赫连祁全家,但邪祟找上了母后,所以若不是赫连祁娶了母后,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不会被杀被大火化为灰烬,赫连祁的这场灾难归根到底就是母后带来的。” “所以母后就不恨了,恨一个人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心力,母后没有那个心力了,母后现在的心境不悲不喜,不痛不恨,很平和,但是母后知道自己不能要求你不恨赫连祁,母后可以跟你保证,等利用完了赫连祁这颗棋子,你真正手握大权,我们有实力的那一天,你想杀赫连祁,母后不阻拦你。” “你既是重生的,前世已长大成人,便有了分辨是非恩怨的能力,因此母后以后不会多管你,只会帮你,你和赫连祁父子之间的仇恨,便让你们自己去解决。” 原本容嫣以为重来一世,儿子还小,她只要粉饰太平,瞒着儿子一切,给儿子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就能把赫连逸前世偏执嗜杀的性情扭转过来。 但赫连逸也是重生的,有他自己独立的思想,她根本管不了赫连逸啊。 他不服管教,不认同她所做的一切,反过来指责控诉她,甚至来管她,不许她和赫连祁纠缠不清。 那她便不管赫连逸了,反正他不是孩子了,她只需要守护他就够了。 赫连逸久久地看着容嫣,仍然担心,“儿臣要母后发誓,发誓绝对不会爱上赫连祁,在赫连祁和儿臣之间,你只能护着儿臣,永远坚定地选择儿臣,等以后儿臣有实力了,你绝不会阻拦儿臣杀赫连祁……这些,你发誓,儿臣要你发誓!” 第72章 狗祁:我原谅你,你还爱我好不好? “好。”容嫣松开赫连逸,起身后再跪下来,举起手,照着赫连逸的要求一条条,“黄天在上,厚土为证……” “若违此誓,便让我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刻容嫣在想,等以后赫连逸夺得一切后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她了,她便剃发为尼,余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逸儿,你再恨赫连祁也要忍下去,母后希望以后你做什么事之前,先跟沈丞相等人商量,沈丞相对你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你。” 赫连逸对此不置可否,看来母后当年因为游离在赫连祁身边,不能离开太远,所以知道的事情有限。 比如母后不知道,前世他下毒杀了背叛他的沈瑾书。 若是这一世沈瑾书不背叛他,那么他可以暂时不杀沈瑾书,但以后自己不需要沈瑾书了,他一定还会毒死沈瑾书。 他说过的,前世背叛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除了赫连祁要她,她给外,容嫣没有第二种解开如今这种死局的方法,她安抚好了赫连逸,在赫连逸哭着睡着后,她还是去了一趟摄政王府。 这次是风行云来开得大门,一贯的面无表情,带着容嫣进去了。 容嫣跟着风行云几乎把整个摄政王府都走完了,最后脚都被磨得起泡,腿酸得不想再走时,风行云带她来到了一个地下酒窖。 石门被打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容嫣被熏得下意识捂住了口鼻,背后的石门被关上,她蹙眉往里走。 然后就看到了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正支着一条长腿,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拎着酒坛子往嘴里灌的赫连祁。 他这样子简直风华绝代,尤其是仰头时,薄唇殷红,透明的酒液流到线条坚毅的下巴,再淌至挺立的喉结,搭配着一张俊美刚毅的脸和一身红衣,别提多性感魅惑众生了。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赫连祁身边都是空了的酒坛子,容嫣一边走一边踢开,到了赫连祁面前后,叹了一口气,俯身凑近他,伸手把他手里的酒坛子拿走。 “宋凝霜的确有很大的本事,是独一无二的,但有句话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宋凝霜已经被哀家杀了,哀家赔你一百个美人好不好?”容嫣装作不知道赫连祁把宋凝霜换走了,摸着赫连祁的脸,满眼的心疼。 “别怪哀家了,摄政王,你知道朝堂需要你,哀家也需要你,跟哀家回去好吗?” “不要。”赫连祁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在这光线昏暗的地窖里,那双眸里布满浓郁的血丝,猩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泪般,更显整个人的鬼魅。 他大概是喝醉了,从地上直起身子后,双腿是跪着的,以这种姿势,伸出双臂抱住容嫣的腰。 赫连祁如孩子般,脑袋埋在容嫣的小腹上,嗓音嘶哑地呢喃,“多少美人我都不要,我只要嫣嫣。” “我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包括宋凝霜,从来只有嫣嫣一个女人,以后我都不会再收嫣嫣送的女人了,以前的那些我都会遣散掉,我只要嫣嫣……” 容嫣愣了一瞬,但很快脸上就是嘲讽。 宋凝霜死了,但成了赫连祁的白月光,赫连祁跟前世一样,还是为宋凝霜遣散了所有女人。 “容嫣,我原谅你,我不计较你杀我母妃和全府上下四百多口人了,我就当他们都只是自然老去了,你还像以前那样爱我好不好?”赫连祁似醒似醉,从容嫣的小腹处抬起一张脸,墨眸中的泪水一串串静静地流淌,就那样仰着头看容嫣,很快那苍白俊美的脸便被泪水浸湿。 “不是假装的,我要你真的爱我,只要你爱我,我为你儿子守江山,夺得这整个天下,我们就当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他喝得太醉了,不过容嫣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原谅哀家,而不是相信哀家没有害死你摄政王府四百多口人?赫连祁,哀家以前对你解释过……” 她解释了,但是赫连祁不相信。 当时她觉得他不相信才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无神论者,怎么会相信邪祟的存在呢? 这件事太荒谬了,而且她每次刚对他解释过,保证不会再害他了,结果没多久他却又遭到“她”的迫害。 如此次数多了,他便认为是她故意洗白自己,在骗他哄他。 所以她站在赫连祁的角度,可以谅解赫连祁的不相信,害他家破人亡,让他九死一生身中剧毒的人是她,也不是她。 她解释不清,被迫把一切都揽了下来,承受赫连祁的报复:前世被赫连祁一箭穿心,儿子和赫连祁互相残杀,最终儿子身首异处,女儿结局悲惨。 重来一世,赫连祁前世做的种种让她心灰意冷,她不想再解释了。 赫连祁根本不知道她为了解释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在宫里过得有多艰难,不知道她在暗中护着他,几次救他。 邪祟这几年都没再来过了,当年的种种都已无迹可寻,她再解释也是口说无凭,赫连祁不会信,那她就不白费口舌了。 他认定她罪大恶极,那便让他报复好了。 赫连逸说她没害赫连祁全家,那么赫连祁就不该报复她,赫连祁前世对她一箭穿心做得种种,她应该恨赫连祁,必须恨。 然而过往的恩爱甜蜜,以及此刻面对着哭着求她爱的赫连祁,依然认定她害了他全家,却说不计较了,他原谅她……这样的赫连祁,让她如何恨得起来呢? 她不恨。 她和赫连祁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成婚,她是赫连祁的劫难,因为娶了她,因为爱她,因为当初在她入宫后要抢走她,赫连祁才会遭遇了那一切灾难。 她也错在当时不该送那封信给白洛薇,为摄政王府招来了灭门之祸……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她和赫连祁在一起才酿成的。 所以前世种种,她给他带来灾难,他对她一箭穿心,前世他们之间扯平了。 既然过去的都过去了,那她便放下,她不恨,但也爱不起来了。 对于赫连祁来说,他醉酒后说着原谅,等他清醒时,她害他全家一事还是像插在他胸口的一把刀,每当疼起来时他依然会恨她,报复她。 既如此,他报复她,但她也在骗他,利用算计他,所以他们之间就这样互相纠缠着吧,谁都不可怜,谁都没有对不起谁。 她只是自己不恨了,没有立场代替赫连逸和安平原谅赫连祁。 赫连逸和赫连祁他们父子的仇,他们自己去解决,就这样好了。 “嫣嫣,你爱我,爱我好不好?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做你的男宠……”赫连祁不想活在现实里,他想一直沉浸在那场自己构造的梦里。 他就是不顾杀母之仇,反正他早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母妃不原谅他,要来索他的命,便来好了。 他从来都是只为了容嫣,为了容嫣的爱而活的,为了得到容嫣的爱,仇恨、尊严、道德、父母亲情、权利,他可以抛开一切。 他要一辈子都在做那场美梦,活在梦里。 虽然他求不来那样完美的梦境,但只要有一点跟梦里的相同,那便是容嫣是爱他的,那就足够了。 只要她爱他,他就将赫连逸和安平视如己出,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但往后他可以掌握。 他要容嫣生一对属于他的龙凤胎,共同抚育儿女,与容嫣相爱相守白头到老。 他已经不求回到过去了,就只要这些,难道还是奢求吗? 容嫣听着赫连祁的这番话,不再站着,而是也跪了下来,伸手把哭泣的赫连祁揽入怀里,抚着他颤抖的背,他的长发、他的头,凑过去亲他,在他耳畔低语,“好,哀家爱你,很爱很爱你。” “别哭了,以后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儿子,谋得这天下,我为你生一对龙凤胎,等到最后我便和你隐居山林,房前种花,午后种菜,围起的篱笆里养小动物,我们生同衾,死同穴,一起走黄泉路,生生世世……”这是容嫣在梦中梦到的,她和赫连祁没有发生变故的一生。 赫连祁醉酒后像个完全没有攻击力的大猫猫,耳朵都被容嫣亲红了带着点羞涩,他竟然还躲了躲,在容嫣怀里拱来拱去。 过了一会儿,那一双墨色的眼里一片绯红,盛着水去看容嫣,索要亲吻。 听到容嫣这么说,他回应的语气是欣喜的,“好!那你爱我,你现在就爱我……” 这么多年了,容嫣是第一次碰上酒后的赫连祁,心里的柔软都溢出了眉梢眼角。 她伸手去脱赫连祁的衣服,从他的薄唇吻到下巴,再到脖子、胸口,像是安抚着求摸摸的大猫猫。 容嫣看到了赫连祁胸口的伤,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又剖胸了,他的胸口还是一个窟窿,旧伤和新重合在一起,包扎过,有愈合的,但新伤血肉模糊的,触目惊心。 赫连祁躺着,容嫣坐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在想,这人果然是在战场上受了多少刀都能活下来的体魄,现在都伤成这样了,还生龙活虎,丝毫不影响跟她欢好。 “嫣嫣最好了,最爱最爱嫣嫣了……”到后来赫连祁坐起来抱着容嫣,脸用力抵在容嫣肩上,身心都愉悦到不行。 他嘴角扬起笑,修长入鬓的眉弯弯,墨眸半眯着,慵懒满足的样子更像大猫了。 赫连祁侧躺着,蜷缩起身子把脸埋到容嫣的怀里,被容嫣抱着睡去了。 第二天他出现在朝堂上,虽然不记得酒后自己哭过,说得那些话,但对赫连逸的态度破天荒的好,刘瀚文一众人只觉得他们的摄政王是不是被邪祟附身了。 赫连祁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第一时间压下了自己这边蠢蠢欲动的官员们,对外面的暴乱也采取了连坐手段。 一时间大祁摄政王残暴嗜杀的名声又传遍了各个角落,连哭闹的孩子听到摄政王的名字,都立刻变得听话了。 整个大祁顺利运转起来,因为赫连祁和赫连逸一对叔侄和睦,官员们当然也得粉饰太平,于是朝堂的局势又平静稳定了下来。 李育泉把这些消息带来的时候,跟随他的还有郑清雅和其他赫连祁后院的二十多个侍妾。 “摄政王已经遣散了我们,允我们回家,各自婚嫁。”郑清雅带着一众人行礼后,站起来对容嫣道。 “我们全都没有被摄政王宠幸过,都还是清白之身,摄政王给了我们以及族人诸多补偿,所以我们跟摄政王一场,并不吃亏。” 容嫣刚用过早膳,正坐着垂眸喝茶,闻言面上没有起伏,语气也是一如往常的淡漠,“哀家知道了,哀家这里也有很多赏赐给你们,你们便回去吧。” “摄政王让我们来跟太后娘娘说清楚,要是太后娘娘不相信,我们无法回复摄政王。”容嫣的反应让郑清雅蹙眉,说着便把胳膊露了出来。 “太后娘娘,我们每个人的守宫砂都还在,如果太后娘娘还是不相信,可以让嬷嬷们来给我们验身。” 第73章 意中人不是用来斩的,是用来疼,用来爱的 容嫣喝茶的动作微顿,抬眼瞥过去,果真看到了她们手臂上的守宫砂。 她慢慢把茶盏放下,让其他的女人们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当初被她用毒药控制的郑清雅三人,“怎么回事?” 她以为赫连祁说得是酒后醉话,没想到竟然是事实吗? 他从来没有碰过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人,从始至终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只要她? “其实摄政王一直都知道我们是太后娘娘用来监视他的。”郑清雅在容嫣赐的凳子上坐下来。 “但摄政王还是留下了我们,他是要通过我们来了解太后娘娘你那几年在宫中的生活。” “现在摄政王府哪怕是一个婢女都没留,那飞过去的母蚊子都会被风统帅的剑劈死。” “……” 最终容嫣并没有让人验郑清雅她们三人的身,她相信了她们的话,让李育泉给了她们解药,便打发走了她们。 容嫣独自一人在殿内坐了很长时间,脸色是静默的,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安平小公主找过来,容嫣回过神,牵着安平的手在院子里玩。 日薄西山,金色的余晖洒在长乐宫的琉璃瓦上,夕阳中的长乐宫是祥和的。 夏天正是宫内的茉莉花开放的季节,偌大的花圃里成片的茉莉花洁白芬芳,整个空气里都飘散着馥郁好闻的香气。 乌潮崖养了几天,人就能活动了,换了一身中原人的服饰,没了那晚受伤的狼狈和破损感,朝气又阳刚,一张脸精致却不女人,腰身被腰封收的很细,黑色的笛子别在后面,整个人在黄昏里灿然生辉耀目明亮,少年感极强。 他倒是一点都不跟容嫣生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正在花圃里摘茉莉花,用那清朗好听的嗓音对容嫣说着,“你们不了解的以为只有虫子才能制蛊,但对于我们苗族人来说,植物、花等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能制成剧毒无比的蛊。” 容嫣不搭理乌潮崖,正弯身站在安平背后,让安平手里拿着一把小剑。 她握着安平的手腕挥剑,“跟着母后念,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剑谱第一式,先斩意中人……” 忽然,乌潮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眉头一皱,转身便大步进了殿内。 下一秒,男人不温不火磁性的声线传来,“本王很想知道太后娘娘的意中人是谁,需要不需要本王给太后娘娘抓来,给太后娘娘斩?” 赫连祁从内阁而来,穿着一身轻薄的玄紫色袍子,脚下生风进来时,容嫣那剑正好指向赫连祁,淡淡反问:“摄政王觉得呢?” 赫连祁垂眸看着那抵在心口的剑,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继而抬起食指和中指夹住剑刃,微一用力。 “咣当”一声,剑被他折断后,一端掉在了地上,“皇嫂,意中人可不是用来斩的,而是用来爱,用来疼的。” 安平还被容嫣在后面拢着,仰头看着身躯高大伟岸的赫连祁,目瞪口呆崇拜不已,“哇,皇叔父好厉害啊!” “没见识。”赫连祁仿佛真的在履行那晚说得把容嫣的一双儿女视如己出的承诺,向来冷戾不亲近旁人的他,竟破天荒地抬手摸了摸安平的脑袋,眉目间都是一片温情,“你母后的剑练得可不好,安平若是想学剑,皇叔父找个很厉害的人来教你怎么样?” 安平没有前世的记忆,过去也没在皇宫生活过,不知道赫连祁跟容嫣的恩怨,此刻她是第一次见赫连祁,只觉得赫连祁高大如山但并不凶,反而墨色的眼里是有温度的,很符合她设想的父亲形象。 安平在赫连祁的掌心下歪了歪头,“皇叔父摄政王给安平找的那个人,有没有皇叔父厉害?若是没有,安平便要皇叔父教。” 赫连祁年少时从对容嫣有心思的那一刻起,就在想他和容嫣以后一定要生一个女儿,她会像容嫣一样爱穿红裙子,软糯甜美又天真爱笑。 就如此刻的安平。 “他的剑法比皇叔父更厉害,因为皇叔父更擅长的其实是刀。”赫连祁喊了一声风行云。 紧接着风行云便悄无声息地落到安平面前,单膝跪地行礼,“属下摄政王府护卫统帅风行云,拜见安平小公主。” “你起来吧,皇叔父说以后你教本宫剑法,那便是本宫的师父了。”安平很有礼仪地对风行云拜了拜。 赫连祁平常不带剑,都是风行云一人双剑,其中有一把他的。 此刻他从风行云手里接了自己的剑,再递给安平,“这是皇叔父用了很多年的剑,便送给安平了,希望安平不辜负皇叔父的一番期望。” 容嫣想让安平文武双全,尤其是武功最好是成为江湖上都数一数二的高手,因此她才会教安平练剑,也在想着找一个绝世高手给安平当师父。 不知道赫连祁此刻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要让风行云控制监视安平,但至少表面上看是好事。 赫连逸现在没实力找赫连祁报仇,只能和赫连祁扮演着“叔侄情深”,只要不惹怒赫连祁,容嫣就不用担心赫连逸被赫连祁所杀所欺辱。 安平也一样。 赫连祁愿意看在她的份上跟安平和睦相处,她当然乐见其成,只是诧异赫连祁竟然舍得把自己用了多年的剑,送给了一个孩子。 “这剑一看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剑。”安平拔了剑出来,扑面而来一种锐气,杀了无数敌人以血养之,让人感觉到这剑仿佛生出了剑魂,她惊叹不已。 但即便再爱不释手,安平还是笨拙地把剑插了回去,双手奉上还给赫连祁,“这是皇叔父的心爱之物,安平再喜欢,也不能夺人所爱。” “没关系,皇叔父也可以用刀。”赫连祁把剑推了回去,从来都高高在上不会屈尊降贵的男人,却在这一刻单膝触地蹲了下来,墨发和长袍一起铺散。 他与安平的身高齐平,语气也是那么温和,“日后只要是安平喜欢的,皇叔父都会给你,这天下的好东西,只要安平要,皇叔父都会送到你面前。” “好!”安平欣喜若狂,抱住剑就要去搂赫连祁的脖子。 但那剑对于她一个孩子来说太重了,她只能转身让容嫣抱着剑。 然而她要再投入赫连祁的怀抱时,赫连祁已经站起来了。 安平没有多想,用双臂抱住了赫连祁的腿,蹭着他撒娇,“皇叔父真好,安平好喜欢皇叔父啊!” 容嫣感觉到了赫连祁的僵硬,大概是因为这样的接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他并没推开安平,垂着眼,抬手摸了摸安平的脑袋。 不管这画面是不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反正看起来很温馨。 容嫣在想若是赫连祁在某一天有了前世的记忆,他现在疼爱安平的种种,便成了一场笑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愧疚悔恨,还是痛心。 赫连祁让安平跟着风行云去练剑了,容嫣屏退了宫人,站在那里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失落道:“哀家记得摄政王好像说过,会将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哀家,不知道哪天哀家和安平想要同一样东西了,摄政王会给谁呢?” “你在吃你女儿的醋?”赫连祁走过去,一手搭在容嫣的腰上,俯身贴在容嫣耳畔,那嗓音是低醇又带点深爱、缠绵的哑,很有蛊惑力,撩得人身心都麻颤,“那不如嫣嫣多给本王生几个女儿,到时候就知道本王会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捧给谁了。” 他难得这么温柔,像极了她做得那场很长很长、两人度过了一生的美梦里的赫连祁,容嫣对上他眼里宠溺的笑意,忽然一惊,该不会他疯癫了,让自己活在了那场梦里吧? “傻姑娘,当然是给你,哪怕是我们的女儿,也没有你重要。”赫连祁的话语里带着叹息,似在无奈容嫣跟女儿吃醋,也似在满足容嫣会吃醋,他温热的薄唇在容嫣耳后落下一吻。 容嫣毛骨悚然下身子都在颤抖了,她怎么感觉现在这个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赫连祁,比之前那个欺辱侵占报复她的赫连祁,更疯了,更可怕了? 下一秒,赫连祁的脸色骤然一沉,冷眸猛地扫过去一眼,浑身的凌厉之气散发而出的同时,他人已经化成一道影子飞身入了殿内。 容嫣只看到他那一片衣角,想到乌潮涯,她连忙跑进去。 赫连祁已经把乌潮涯逼到了柱子上,手指正掐着乌潮涯的脖子。 “赫连祁你别离他那么近!”容嫣惊喊了一声,但已经晚了。 容嫣都没看清楚乌潮涯是怎么放出蛊虫的,那蛊虫又在什么地方,只见赫连祁的手松开了乌潮涯,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弯下身,支撑不住地按住了桌面。 容嫣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扶住赫连祁,“你感到哪里不舒服?” “热。”有一团火在赫连祁胸口灼伤着,赫连祁抬手按着胸膛,额头冒出冷汗,他抬眼看着几步远外的乌潮涯,“火蛊。” “没想到大祁的摄政王和自己的皇嫂,太后娘娘有私情。”乌潮涯抚了抚被掐得青紫的脖子,抽出腰间的笛子,在右手里娴熟地转着玩,那动作漫不经心炫技般好看。 “更没想到摄政王一个中原人竟然如此懂巫蛊,那萧国的大将军和使臣,该不会是摄政王你杀得吧?”他碧绿色的眸子带着耀目的笑。 “至于你的杀人动机,是因为你喜欢我的表姐萧国公主,你和萧国公主私通被驸马发现了,你便杀人灭口。” 第74章 以后再不乖,就把你做成冰雕 容嫣发现随着乌潮涯指尖玩笛子的动作,赫连祁更加难受了,显然他是用笛子控蛊的。 容嫣眉眼冷厉,语气沉沉威慑,“苗疆少主,哀家命令你给我大祁摄政王解蛊,否则哀家不仅会让你这个少主有来无回,还会踏平你整个苗疆!” 赫连祁看了容嫣一眼,心口的火烧得更旺了,却是一种想把此刻护他的太后娘娘,狠狠弄的火。 然而乌潮涯非但没有被容嫣吓到,反而笑得更加放荡不羁,衬得一张脸邪魅横生,“姐姐你人这么漂亮,我这么喜欢姐姐,姐姐赶我走,我还舍不得走呢!至于踏平苗疆……” 乌潮涯目光里全是不以为意,甚至带着莫名的期待和兴奋,“我巴不得借姐姐之手踏平苗疆呢!” 他可真是油盐不进,容嫣咬了咬牙,准备先传御医给赫连祁。 却不知乌潮涯的每一句都精准地踩在了赫·大醋王·占有欲强·连祁的雷点,赫连祁忽然推开容嫣的搀扶,全身的内力卸出,墨色的长发飞扬间,人再次闪到乌潮涯面前,抬手狠狠掐住乌潮涯的脖子。 乌潮涯忽然发现笛子没了作用,慢慢瞪大了瞳孔,被掐得脸色青紫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攥住赫连祁的手腕,艰难地说:“我……我的蛊毒对你没有作用?” “你觉得呢?”赫连祁一改刚刚的弱势,恢复了往日的强大从容,那面上是一贯的王之藐视和倨傲,“蛊是毒,本王这身体,早就百毒不侵了,所以你们苗疆引以为傲的蛊毒,对本王没有丝毫作用。” 乌潮涯快要被赫连祁掐死了,已经无法开口说话,抓着赫连祁胳膊的手无力地垂下去,笛子“吧嗒”掉在地上。 容嫣蹙眉,之前她还想杀乌潮涯,但乌潮涯是跟着萧国一起来的。 要是在大祁出了事,恐怕萧国和苗疆王都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还真不能随便杀了乌潮涯。 好在赫连祁跟她想得一样,抬起另一手在乌潮涯身上,指尖飞快令人眼花缭乱又惊叹地点了好几个穴道。 然后赫连祁猛地把人甩开,在乌潮涯重重摔在地上后吩咐,“来人,苗疆少主杀我大祁百姓,按律当斩,但恐其中有隐情,便先将苗疆少主收监,待调查清楚后再定罪。” 乌潮涯的伤口崩裂,鲜血涌出来,疼得额头青筋凸起,浑身冷汗躺在地上。 他只是用蛊天下之一,但并不会武功,全身穴位被封后动都动不了,自然无法用蛊了。 而他那根黑色笛子,赫连祁脚尖一抬,笛子就飞了起来。 在乌潮涯被护卫们拖走后,那笛子被赫连祁接到手中,把玩中已经在研究笛子了。 容嫣看他真的不像中了蛊毒的样子,也就放心了,进内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询问赫连祁,“哀家要去燕然馆驿一趟,摄政王是回府,还是回内阁处理政务?” “本王当然跟太后娘娘一起,不然太后娘娘再被萧国公主欺负了,谁替太后娘娘做主。”赫连祁指的是那天在朝堂上萧南惜侮辱容嫣一事,收起笛子将其占为己有后,他低头如大猫般在容嫣脖子处蹭了蹭,深深呼吸,神色痴迷又满足,像是离了容嫣太久,要闻够她的气息才行。 许久,赫连祁率先走了出去。 容嫣坐在马车内,没有跟赫连祁同行。 只是后来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容嫣听不到外面的人声了,打开车窗发现进入了一条巷子里。 紧接着就是一阵马蹄声,离得近了,马嘶鸣着,容嫣蹙眉打开车帘,便看到马背上的赫连祁把马调转过来,随着马两只前蹄的扬起又停下,赫连祁握着缰绳对上她的视线。 巷子里灯火昏暗,马车前的宫灯洒在这一刻的男人身上,让他看起来那般刚毅神武,有种英雄降临到她面前的感觉。 她带的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个驾车的,容嫣没慌,云淡风轻地问:“摄政王这是何意?” 赫连祁直接从马背上跳入马车,帘子被关上的那一刻,他从背后把容嫣搂入了怀里,“本王作为太后娘娘的情人,当然要时刻陪着太后娘娘,以慰藉太后娘娘的孤独寂寞,太后娘娘说呢?” 他的下巴搭在容嫣的肩上,脸贴着容嫣的脸,那薄唇就落在容嫣的耳骨处,让容嫣肌肤上一片湿热,沙哑的嗓音极为撩人,“本王忙了半个月,没找嫣嫣,很想嫣嫣,嫣嫣想本王没有?嗯?” 容嫣抱住了赫连祁横在她身前的胳膊,闭着眼往他宽厚的胸膛里靠,整个人都是放松的,“摄政王为国事操劳,哀家很感激摄政王。” “没良心,不能一句想,哄哄本王吗?”赫连祁抬手掐住容嫣的下巴,把人转过来,带着惩罚又狠又重地吻住了容嫣娇嫩却总说伤他话语的唇。 容嫣喘息,这一吻太深了,不仅唇上红艳艳的,连舌尖都被赫连祁吮吸得麻了。 她抬起的手落在赫连祁胸口,推了推他,眼里一片潋滟湿红,“乌潮崖那火蛊对你真的没有作用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赫连祁的额头与容嫣的相贴,那高挺的鼻梁很亲昵地蹭着容嫣小巧玲珑的鼻子,搂在容嫣腰上的手摩挲着,也在喘息,“当年本王被赫连墨罚到苦寒之地时,还遭遇了一场刺杀,在那次中了剧毒。” “此后本王就成了至阴之体,身体常年冰冷,畏寒,但同时也最不怕寒冷,后来就发现还百毒不侵。”他说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连神色里都没有过去的戾气和恨意,仿佛真的不计较过去容嫣对他的迫害了。 容嫣不知道是不是情蛊的缘故,赫连祁的话让她的心抽搐般的疼,抿了抿还残留着赫连祁气息的唇,“所以你的意思是乌潮崖的火蛊反而对你的至阴之体有好处,不用解?” “有一点,但作用不大,因为本王百毒不侵,火蛊根本施种不到本王体内。”赫连祁的脸埋在容嫣的脖子里。 那头颅在容嫣肩上拱来拱去,薄唇落在容嫣外露的肌肤每一处,极为痴迷霸道,就像是在圈占领地的雄性大猫,严肃地巡视检验着,然后在察觉到自己以往留下的气息已经淡了后,他重新一遍又一遍把自己的气息沾染到容嫣身上。 这种感觉让容嫣的心脏都强烈地缩了缩,盛夏酷暑的天气,即便到了晚间没了毒辣的太阳,但仍然很热。 赫连祁身上却冒着寒气,容嫣被他抱在怀里,感觉比身处在各个角落都放了冰的长乐宫还要舒服。 不过,他浑身上下还是有滚烫灼人之处的。 容嫣惧热,试着躲开,“是不是情蛊对你也没有作用?平常你不会被情蛊控制,极度思念渴望哀家,不会像哀家那般需要经常交合,就算你杀了哀家,你自己也不会有事。” 在长乐宫知道赫连祁百毒不侵的那一刻,容嫣就在想了,原来不是赫连祁不能杀她,而是,他不舍得杀她。 哪怕她一次次挑衅,甚至踩在他的底线上,他都容忍下来了。 他这个样子,让容嫣分不清他现在依旧是在攻略她,还是他始终都没有放下过她,在她面前哭,求爱,说爱,这一切全都是真的。 前世他是在她死后才爱上宋凝霜的,在遭受她迫害的那五年里,他没有对她死心。 而重生后,因为她没让宋凝霜把赫连祁的好感刷上去,现在宋凝霜还死了,所以赫连祁没有变心,是不是还爱着她? “本王不用被情蛊控制,也日日夜夜对嫣嫣魂牵梦萦,时刻都在极度渴望嫣嫣,你怎么会知道呢?从喜欢上嫣嫣到现在那么多年里,本王想着嫣嫣,亵渎了嫣嫣多少次。” “嫣嫣才是对本王下情蛊的那个人,很多年前就下了。”赫连祁年少时喜欢还不懂他心意的容嫣时,一直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欲望。 年少时难免心火浮躁又精力旺盛,不过那时常年在战场,精力都发泄出去了,便没那个心思。 后来他喜欢上容嫣,第一次在梦里梦到容嫣,醒来后掀开被子……从第一次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时容嫣还是小姑娘,他每次想着小姑娘自度时都有很深的罪恶感,但偏偏控制不住。 最后畅快淋漓,太想太想立刻把小姑娘娶回家,变成他的女人。 所以啊,就算没有这情蛊,他也会永生沉溺在对她的情欲里,会死在爱她的年年岁岁里。 “本王痛苦,恨嫣嫣的时候,本王就制作忘情蛊,但是给自己种了很多次,都没成功,本王多爱嫣嫣啊。而现在嫣嫣这么乖,本王怎么舍得杀你呢?”赫连祁的头颅开始往容嫣的胸前埋,让容嫣的双手插入他的长发里。 他嗓音闷沉,沙哑,偏执,“本王那个时候杀你,是因为嫣嫣不乖,不理本王,本王就想着杀了你,做成冰雕好了,那样你就永远属于本王了,你不想爱本王也得爱。” “但是那一刻你一改过去,竟然给本王下秘药,以身诱惑本王,你知道本王有多兴奋吗?” 赫连祁的亲吻滚烫至极,容嫣收紧双手抱着他的脑袋,四肢百骸都酥麻到不行。 “一直到现在,嫣嫣终于理本王了,哪怕是在利用算计、欺骗,把本王当傻子一样哄,但只要嫣嫣不再像做皇后时那么冷漠仇恨本王,嫣嫣愿意哄着本王,本王便让嫣嫣哄着。” 那时,他根本没料到容嫣没有选择护着龙榻上的赫连墨,而是冲入了他的怀里。 那一瞬间他差点就疯了,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的,她在算计什么,至少她理他了,她理他了啊。 “入宫以后你就像得了疯癫病,前一秒铤而走险给本王通风报信,让本王避开赫连墨的暗算,下一秒你就联合赫连墨一起害本王。”赫连祁从容嫣怀里抬起头,显现出来的一张脸又欲又刚毅,褪去了往日的冷戾,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攻击性的大猫,但摩挲着容嫣脸的双手却是冰冷的,疯批美人的温柔又病态感扑面而来。 “本王不管你以前是怎么了,往后本王不许你再变,你若是再变,容嫣,本王真的会杀了你,做成冰雕,要你一直乖乖的,还要将我们的灵魂锁在一起,要你永生永世都陪着本王。” “嫣嫣你别怕,别怕……”赫连祁把人吓得脸色苍白后,他心慌意乱,凑过去细细啄吻着容嫣的脸,无比怜爱珍视,一遍一遍哄,柔肠百结缠绵悱恻。 “你现在这么乖,本王不会杀你的,本王会爱你,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只要你也爱本王,那么你让本王做什么都可以,命都给你,将这天下都打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第75章 让人看看,他多重视太后娘娘 容嫣歪了歪头,让脸紧贴在赫连祁的掌心里,不再做没用的解释,只看着赫连祁郑重地保证道:“不会,以后哀家都不会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赫连祁弯起双臂把容嫣抱入怀里,很紧很紧,恨不得融入到他的身体里,让容嫣这个人成为他的一部分,脸抵在她肩上,那赤红的眸里是清醒又癫狂的。 从那次在地窖后,她对他就特别温柔,赫连祁知道她是为了让他替她儿子守江山。 尤其现在萧国来了和使团被害,大祁太需要他了。 所以她倾尽了温柔,给他奖励,就像在哄一条狗,让他为她看家护院撕咬敌人。 这些赫连祁全都知道,可那又怎么样? 他不在乎。 只要她对他温柔深情,哪怕是伪装出来的,他都舍不得戳穿事实。 曾经被她迫害的那五年里,他心里想得一直都是,“嫣嫣你哄哄我,只要哄我一句,我就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现在她不仅哄他了,她还对他柔情蜜意,把他要得爱给他了。 他多满足啊,更甘愿被她利用,挡在她前面,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命都可以给她。 “嗯……”就在马车上。 外面是上京的繁华夜市,灯火从帘子的缝隙里洒进来一些,在人间的喧闹中,赫连祁靠坐着,双手扣紧了容嫣的后颈,垂眸看着趴伏的容嫣,他眼里是失控的绯红色。 尤其是最后。 她接住所有后,赫连祁的瞳孔剧烈紧缩,把捂着嘴不断咳嗽的她拽起来,抬手去拍她的背,“以前不是觉得本王脏,很恶心吗?怎么这次……” 之前她被他强迫着,这样对他好多次,却是第一次……这样。 “你装什么?你明明很喜欢。”容嫣感觉到了赫连祁的兴奋和激动,因为刚弄过,只是那么几秒钟他又生龙活虎了。 “你让郑清雅她们特意去一趟长乐宫,不就是为了让哀家知道你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吗?哀家相信了,摄政王一点都不脏,虽不是甜的,但,也不恶心。” 赫连祁的喉结忽然狠狠滚动了一下,新婚夜他太急切又莽撞了,后来的这些次都是容嫣讨好他,他还没尝过容嫣,肯定特别甜。 因为平常闻着就是香气馥郁的。 偏偏这时外面传来风行云的提醒,“主子,前面再走一百米就是燕然馆驿了,现在我们在一个小巷子里,你看?” “走!”赫连祁简直是无缝切换,放开容嫣便飞身而出。 等容嫣掀开帘子看过去时,他人已经落到了馆驿门前,如平常那般神采英拔,气场凌厉从容唯我独尊,丝毫看不出在马车内的大猫模样,身后跟着迎接的一众官员等人。 容嫣也进了馆驿后,灯火通明,众人全都行了礼。 听到动静的萧南惜从楼上一路跑下来,直奔赫连祁而去,同时喊出来,“祁郎!” 赫连祁往后退了两步,身侧便是容嫣,他从容不迫,跟容嫣一起坐下来。 下一秒,风行云带的人不仅把萧南惜双臂反剪到背后押住了,连楼上的护卫婢女等人,也全都被按着肩膀,押到了赫连祁的面前。 风行云上前低声汇报,“苗疆圣女不在,可能是跟着容指挥史一起查案还没有回来,要去找吗?” “不急。”赫连祁亲自倒了一杯茶,推到容嫣手边,他自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后,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来,晃了晃,茶香飘散出来,他以一贯尊贵倨傲的姿态,那看着萧南惜的目光是睥睨又轻慢的。 萧南惜贵为公主,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何况对方还是赫连祁。 她被按着只能躬下身子,昂起脖子,红了眼看赫连祁,“赫连祁,你这是做什么?不说几年前我们之间那一夜露水的情缘,现在本宫是代表整个萧国而来的,你这样对待本宫,是不把萧国放在眼里,要跟萧国开战吗?” 嗷呵,在一旁候着的官员们虽然不敢吃摄政王的瓜,但听到萧南惜的话,他们心里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了。 当年赫连墨给赫连祁在宫宴上下秘药,安排萧南惜进去殿内这件事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第二天赫连墨以找萧南惜为由,故意带着一众官员和宫人们,让文武百官都看到殿内的赫连祁和萧南惜衣衫不整。 萧南惜哭着默认了赫连墨的问话,于是赫连祁酒后玷污了萧国公主的清白这件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此刻,时隔多年萧南惜翻起旧账,分明就是在说赫连祁拔diao无情,当年宁愿抗旨都不娶她,现在更是让人抓了她,这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在场的人都悄悄地去看赫连祁的反应。 赫连祁却对萧南惜的话置若罔闻,浅呷了一口茶,声线冷沉,仿佛不曾认识萧南惜,“苗疆和萧国有姻亲关系,且苗疆少主是跟着你们萧国使团一起来的,苗疆少主杀我大祁百姓,不仅他自己要受刑罚,你们萧国也有责任。” “其二,萧国是觉得本王这个让诸国都闻风丧胆的战神,如今拔不动刀了,才敢来我大祁的地盘公然欺辱诬陷我大祁的太后娘娘,并挑战我大祁的幼帝和皇威吗?” 赫连祁说到这里,人还坐着,也没看过去一眼,扬手的瞬间杯子甩了出去。 那茶水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刷”,犹如利刃直逼萧南惜的脸而去。 伴随着萧南惜的一声尖叫,众人心惊胆战地看过去,萧南惜正捂着被“利刃”划伤的脸,殷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而那个杯子钉入了她身后的柱子上,不仅没碎,且纹丝不动,可见摄政王内力之深厚不可估量。 如此气势震得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一抖,强大的威压致使他们全都跪了下来,“摄政王息怒!” 萧南惜得到的情报是赫连祁谋朝篡位失败了,一直想废幼帝杀太后,所以她自以为自己是帮赫连祁的。 结果没想到赫连祁竟然为此找她的麻烦,她哭着喊:“放开本宫!” “我萧国带来的两千兵士就驻扎在郊外,赫连祁你这样对待本宫,本宫只要放一个信号出去,他们即刻就会发起进攻,届时就算不能灭了你大祁,你大祁百姓也会死伤众多,很快我萧国的援兵就会赶到……” 赫连祁在萧南惜这番话里,垂眸嗤笑了一声。 萧南惜一顿,还没问你笑什么,那批兵士的副将在这时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见到她就“砰”跪在地上,“公主,出事了!半个时辰前二百容家军突然来袭,我萧国带来的二千兵士已全都被俘,容家军的领头让属下来告知公主,若是公主再惹事,他们即刻屠杀了两千兵士啊公主!” “什么!”萧南惜放下捂手的脸,那伤鲜血淋漓的,猛地看向不动声色饮茶的赫连祁,眼里是曾经敌国对大祁这个战神的不可思议和恐惧。 不愧是十四岁就靠着以少胜多而一战成名的战神啊,如今他只是用两百人,人还坐在这里,便能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 大祁是国力衰败没错,但这一刻萧南惜深刻地意识到,只要大祁有赫连祁这个摄政王、战神在的一天,那么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家都不能将大祁摧毁。 “对不起,是本宫的错。”许久,萧南惜收起嚣张,对着赫连祁道歉。 “本宫不应该欺辱幼帝和太后娘娘他们一对孤儿寡母,也不该试探大祁的国力。” 赫连祁注意到容嫣的茶已经喝完了,便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眉眼不抬应着萧南惜,“不是对本王道歉,而是对我大祁的太后娘娘。” “你!”无论哪个时代,同身为女人,但就是喜欢为难女人,萧南惜能对赫连祁低下姿态,却依然怒瞪着容嫣,咬紧牙关不愿开口。 容嫣也学着赫连祁在手指中转动着杯子,淡笑了一声对赫连祁道:“看来摄政王是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不若哀家命人先砍了萧国公主一只胳膊,看她能不能开口。” “容太后!”萧南惜恼羞成怒,指责容嫣,“你非要抓住本宫个人的一点过错不放,破坏两国邦交,挑起大祁和萧国的战争吗?” 容嫣轻笑,“是啊,哀家就是这么一个公报私仇,不顾全大局的女人。” 分明是萧南惜破坏两国邦交在先,今天既然赫连祁愿意为她和整个大祁撑腰,她不给足了萧南惜教训,萧南惜缓过来了,怕是还会滋事挑衅,辱她一对孤儿寡母,借此次来大祁,让大祁沦为萧国的一部分。 容潇知道萧南惜也存着私心,萧南惜自以为是在帮赫连祁篡位,等赫连祁成功了,她和整个萧国,都可以向赫连祁和大祁索要好处。 她是太愚蠢了,还是她高估了她自己在赫连祁心中的位置? “风行云,太后娘娘要萧国公主的一只胳膊,你便砍两只。”赫连祁看容嫣时,那温情的目光跟对着萧南惜的漠然完全相反,连嘴角勾起的浅淡弧度,都透着纵容。 “让太后娘娘看看本王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让她知道本王有多重视自己的侄子和她这个皇嫂。” 风行云“刷”一下拔剑。 萧南惜被吓得哆嗦,颤抖的话语传遍整个大堂,“本宫道歉本宫道歉!” 赫连祁云淡风轻,“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样子,跪下,代表你整个萧国对我大祁称臣,对本王的皇嫂称妾。” 第76章 他的细心和体贴 在风行云的剑光下,萧南惜再不甘心,也还是双膝触地跪在了容嫣面前,眼中的泪流出来,无比屈辱,“大祁容太后,是妾无礼不知天高地厚,欺辱你和幼帝,挑衅大祁皇威……” 在场的官员只觉得积压在胸口多日的气,终于是出来了,还得是摄政王,摄政王一出现,任谁都不敢欺辱大祁。 “既如此,送信给萧国皇帝,告诉他他的皇后的侄子苗疆少主杀我大祁百姓,使团擅自带二千兵士入我大祁上京,且萧国公主欺辱我大祁幼帝和太后娘娘。”赫连祁把萧国的罪名一条条列举出来,语气淡漠地下达指令,却让人感到热血沸腾扬眉吐气。 “现在萧国公主等人被我大祁扣押为了人质,他若是还要这个女儿,让他将当年从大祁索要走的国土和钱财,十倍奉还回来。” 其实容嫣心里是怕大祁跟萧国真的开战,但这一刻她看着赫连祁刚毅俊美的侧脸,莫名就有种哪怕到时兵临城下了,他也能以一己之力挡住的感觉。 “赫连祁……”萧南惜被赫连祁吓到了。 他真的跟当年一样狂妄,偏偏他就是有这种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到的资本。 “别,先别送信给我父皇。”萧南惜请求。 她代表的是整个萧国,父皇更是交给了她借这次机会让大祁向萧国俯首称臣的重任。 结果她挑衅试探不成,反而被赫连祁扣为了人质,那么消息真的传到了父皇那里,父皇一定会恼她办事不利,绝不会用财物换回她这个女儿。 对于父皇来说,当年吞进去的,无论如何都别想让父皇吐出来,何况还是十倍。 父皇不会顾她这个女儿的死活的。 然而萧南惜的哀求和哭泣根本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祁和容嫣起身,往外走去。 只是刚到门外,容峥鸣这时正好送月鸢回来。 容峥鸣行了礼,月鸢也是。 不过在直起身时,她惊喜地喊着赫连祁,笑弯了眼,“赫连叔叔,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找我要蛊吗?” “叔叔?”容嫣顿住脚步,心里诧异赫连祁交友广泛,桃花多的同时,再看向十四五岁的小圣女。 因为月鸢的这声叔叔,以前容嫣没觉得,此刻却瞬间有种赫连祁原来已经这么老了的感觉。 赫连祁看容嫣那表情,就知道容嫣在想什么,这可是她第一次嫌弃他年龄大。 赫连祁的脸色差到把月鸢吓得直往容峥鸣身后躲,自尊心上头问了一句,“喊本王叔叔可以,你喊太后娘娘什么?” “漂亮姐姐啊!”月鸢从容峥鸣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容嫣,对容嫣眨了眨眼,一副特别痴迷容嫣的样子。 呵,赫连祁给气的,要是他在月鸢眼里跟容嫣是同辈的,那还好。 结果却是他是叔叔,容嫣是姐姐。 赫连祁的下颌线收紧,本就深刻的面容轮廓更显凌厉,“本王跟苗疆圣女不熟,你应当随着萧国使团尊称本王为大祁摄政王。” 月鸢点头,“好的,大祁摄政王叔叔!” 赫连祁:“……” 赫连祁攥紧拳头,眼角余光瞥到容嫣在忍着笑。 只是因为贵为太后娘娘,不得不保持着庄重。 难得见她这样,所以赫连祁胸口再堵,也没有跟月鸢争辩了。 月鸢注意到赫连祁和容嫣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眼睛忽然亮了亮,也不怕赫连祁那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了,凑过去小声问赫连祁,“大祁摄政王叔叔,几年前我送给你的情蛊,你给心爱的女人种下了吗?你心爱的女人是谁啊?” 容嫣以为情蛊是赫连祁自己制作出来的,听月鸢这么说,原来赫连祁并不精通巫蛊吗? 但为什么一个时辰前在长乐宫,他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乌潮崖对他用的是火蛊?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既然精通巫蛊,那就能暂时控制住你们的苗疆少主用蛊之法。”赫连祁示意容峥鸣带月鸢去一趟大牢。 在外交上要刚柔并济,萧国使团虽是人质,但过于虐待他们,传到别国了,对大祁以后跟别国的友好交往不利。 何况一直封着乌潮崖的穴道不是长久之计,要想他不用蛊害人,最好的办法是暂时封住他的巫术。 苗疆圣女之所以被奉为圣女,是因为她有种苗疆其他任何人都不具备的一种神奇本领,那就是封住养蛊师的蛊术,为的是防止极有天赋的巫蛊师强大起来后,造成苗疆秩序的混乱。 也就是说月鸢的存在就是克养蛊师的,哪怕是乌潮崖这么厉害的,也不例外。 月鸢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们少主不会滥杀无辜,大祁摄政王叔叔你应该调查清楚,他为什么杀你们的百姓,我相信是你们的百姓先招惹了我们的少主。” “不管是什么原因,是谁的错,他在我大祁用蛊杀人,杀的还是我们大祁的百姓,他必须承担后果。”当要对外时,赫连祁护短到简直令人发指,语气淡淡地对月鸢道。 “你若是不封住他的蛊术,本王不仅会一直将他关在牢狱里,不放他回苗疆,还会对他用上各种刑罚,到时候能撑几轮,就看他的体格了,或许明天你就要为他收尸了也不一定。” 月鸢气得跺脚,身上的银饰和铃铛发出撞击的声响,“大祁摄政王叔叔,你这样坏的,难怪你心爱的女子不喜欢你,要你只能用情蛊来控制。” “你别让我知道了你心爱的女子是谁,否则我就给她解了情……” 月鸢话没说完,赫连祁那浑身的戾气爆发而出的同时,月鸢的后衣领已经被赫连祁拽住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高大健硕的赫连祁拎起来,甩了出去。 这么扔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不死也得终身残废。 幸好容峥鸣的速度快,飞身过去搂住了月鸢的腰,没有停顿留恋,把人稳稳地放到地上后,又回到了容嫣身侧。 月鸢脸色苍白,心有余悸,表面上不敢戳赫连祁的心窝子了,但下定了决心要给被赫连祁种情蛊的女子,解了蛊,不能让好好的姑娘,被这么坏的大祁摄政王叔叔祸害了。 一众官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哎,也不能怪咱摄政王脾气不好吧,总有刁民招惹他不是? 只是,他们都很好奇摄政王心爱的女子是谁,摄政王竟然也会爱而不得,用下情蛊这么卑鄙的方式,让对方爱他? 几人在门口站了有一段时间,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便是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 等容嫣几人回过头看去时,萧南惜片刻的大惊失色,而后上前喊:“陈副将!陈副将!你怎么了?” 那地上躺着一个人,表情因为痛苦而狰狞,双眼圆睁,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气息已绝,正是刚刚前来报军情、带领两千萧国兵士的陈副将。 他的死状极为骇人,而且刚刚陈副将还好好的,所有人还没有离开,那么凶手根本不可能在他们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凶猛强悍的军中副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跟之前突然暴毙的萧国镇国大将军几人一样,死于巫蛊! 一众官员们得到这个结论后,全都吓得往门外退。 赫连祁把容嫣推给了容峥鸣,衣袂扬起,他人已经闪身过去了,蹲在地上去查看陈副将的尸体。 月鸢也过去了,一改平日的俏丽天真,异域风情的脸在严肃中给人更强的动人心魄感,她随着赫连祁全身上下查看了一番陈副将的尸体后,那手按到了陈副将的肚皮上。 容嫣和一众官员便看到陈副将的肚皮鼓了起来,隐约看到那东西长二三寸,在陈副将的内脏里穿梭爬动。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胆小的官员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仅害怕,且感觉到那东西很恶心又瘆人。 容嫣也怕,攥了攥手指,“像是蛇。” “蛇蛊。”赫连祁站起来,示意风行云找来酒精,然后他用酒精洗了好几遍手,身上也洒了一些,这才回到容嫣身边。 赫连祁感觉到容嫣的惊颤,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陈副将身上时,伸手把容嫣的手裹入了自己宽厚的掌心里,紧了又紧,带着很强的安抚力量。 他先洗了手才到自己身边,此刻还第一时间照顾到了自己的情绪,容嫣垂眸看着被赫连祁握着的手,一时间没有挣脱,想到年少时他明明也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性子,却在对她的种种上,如此细心又体贴。 “但是他这个蛇蛊发作的时间太快了。”月鸢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缀有铃铛的手链,她晃动手腕间,铃铛发出声响,众人便看到那蛇蛊在陈副将的胸膛爬动的更加明显了,似受了月鸢的召唤。 月鸢在引蛇蛊出来,“蛇蛊需要在农历五月初五那天,到我们那边的山上捕捉老鼠、蜥蜴、蝎子、蜈蚣、毒蜂、蓝蛇、吹风蛇、金环蛇好多种蛇,这些有毒动物,然后将它们放到陶罐内,让他们互相咬打吞食,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活的蛇为止,再把这条蛇闷死,晒干,加入毒菌,制成蛊药,便为蛇蛊。” “当然,每个养蛊师制作的蛊都不一样,但大同小异,总共就分为那么几类,能被外人看到的蛊是低级蛊,高级蛊只有制蛊者自己才能看到,越强的养蛊师,制作出来的蛊便越高级越厉害。” 一众官员全都面色煞白,心里大喊着我们又不想了解蛊,你对我们说那么详细干什么,但摄政王和太后娘娘都在,他们哪敢失态,只得强忍着。 他们清楚地看到一条手指长的黑蛇,从陈副将的肚皮里钻了出来,破出的洞很小,连血都没有留,眨眼功夫那个小伤痕就不见了,陈副将黝黑的肚皮完好无损。 原来这就是杀人于无形,不留任何痕迹啊,要不是懂蛊之人,恐怕大理寺和锦衣卫永远都查不出死因来。 那个蛇蛊不知道被月鸢收到了何处,反正他们是看不见了。 只是刚刚那一幕还是让几个文官坚持不住,纷纷出去了。 月鸢不再翻看陈副将,站起身,蹙着眉道:“你们都能看到这个蛇蛊,说明这是低级蛊,但奇怪的是这个蛇蛊却很厉害。” 容嫣把手从赫连祁掌心里挣出来,往前走了一步,接过月鸢的话,“你是说萧国的陈副将蛇蛊发作的时间很快,他自己还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的症状,就被蛇蛊吞食心脏倒地身亡了,这说明制作蛇蛊的人很厉害。” 月鸢又笑了起来,跟刚刚从容应付蛊毒让人害怕的巫蛊师截然相反,她的笑天真无邪,“漂亮姐姐好聪明啊!漂亮姐姐很有学蛊的天赋,晚上我就去找漂亮姐姐,教漂亮姐姐巫蛊之术。” 氛围在小圣女甜美娇软的嗓音下轻松了不少,但很快在场的人都想到了乌潮涯,便看向萧南惜。 “不……”萧南惜惊慌失措地摇头。 驸马死了她还挺高兴的,但现在连陈副将都死了,不说谁来护卫她的安全,凶手下一个要杀的是不是她? “本宫的表弟今晚就被摄政王你关到了牢狱里不是吗?他没有机会下蛊害陈副将。”萧南惜因为害怕而红了眼,脸上没有血色,辩驳着。 容嫣:“他可以提前给你们萧国的陈副将下蛊,并在这个时候催动蛇蛊,让我们都以为他不在场,便洗脱了自己的杀人嫌疑,萧国公主,哀家希望你明白,你们萧国死了十多个人,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调查,而不是包庇自己的表弟,为了挑事,而把罪名往我们大祁身上推。”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仅凭潮涯是巫蛊高手,就判定他是杀人凶手吗?”萧南惜当然也护自己人,而且她只有把罪名都推给大祁,才能扳回一局。 大祁理亏了,他们才能反过来让大祁赔偿。 萧南惜冷静下来,嘲讽地笑了一声后道:“从刚刚你们大祁摄政王的反应来看,大祁的摄政王也精通巫蛊之术,潮涯用来控蛊的笛子被他抢了,刚刚他离我萧国的陈副将很近,便是他把蛊药下给了陈副将军。” 在场的人成功被萧南惜带了节奏,下意识看向赫连祁。 第77章 萧国公主的女儿,是跟摄政王生的吧? 赫连祁垂眸听萧南惜说着,手指摩挲着扳指,那神色是漫不经心又不可一世的,表明了一种“就算是本王杀人,你能拿本王怎样”的态度,又狂又傲,简直能把人气得吐血。 赫连祁在大祁的名声恶劣不堪,他从来不在乎,也就没把萧南惜的诬陷放在心上,信奉的是能弄死对方,就不多废话的真理。 容嫣却带着容峥鸣等大祁一众官员,站在赫连祁身侧,从容平静地反驳萧南惜,“刚刚苗疆圣女便说了,这是最低级的蛊药,施种方式是混入茶水等物里,让人服用下去。” “可陈副将从进来到倒地而亡,摄政王并没有恩赏任何茶水吃食等能进入口中的东西给他,那就不可能是我大祁摄政王害了陈副将,而是你们自己人,在陈副将军来之前,仗着陈副将对他没有防备,给陈副将服用了蛊药。” 萧南惜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被怼得哑口无言,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大祁的容太后真是伶牙俐齿才思敏捷啊。” 容嫣今天才第一次接触到蛊,仅仅只是听月鸢讲了那么几句,就深谙蛇蛊的特性了,并在短短时间内有力反击,她的这份头脑和反应速度,以及逻辑思维,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就不要跟她多费口舌了。”赫连祁注意到萧南惜眼里对容嫣的敌意和嫉妒愤怒,刚刚还因容嫣维护他而勾起的嘴角,陡然一沉,冷眸扫过去。 “大祁会调查清楚萧国使臣接连被害一案,如果是你们带来的苗疆少主做的,那他犯下的就是破坏两国邦交之罪,便在大祁直接处死吧,想必到时萧国皇帝和苗疆王也无话可说。” 萧南惜总觉得赫连祁在公报私仇,仿佛就算乌潮涯不是杀人凶手,他也要将乌潮涯定为杀人凶手,他为什么要置乌潮涯于死地? 紧接着萧南惜看到赫连祁那睨向容嫣的目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赫连祁和容嫣还是跟当年一样在私通、偷情! 因为容嫣救了乌潮涯,还让乌潮涯住在了长乐宫,所以赫连祁吃醋了! 他吃起醋来就发疯,不顾两国邦交,非得搞死乌潮涯,让乌潮涯有来无回才罢休。 容嫣一众人离开后,萧南惜立刻找大夫给她看脸上的伤。 但大夫说那么长又深的划痕,就算用上最好的去疤膏,她这脸往后也会留下蜈蚣一样丑陋的伤疤。 “啊啊啊啊啊啊!容嫣!”萧南惜哭得伤心欲绝,心里恨死了容嫣,咬牙切齿,眼里满满的算计和恶毒。 * 第二天傍晚容峥鸣带着月鸢去牢狱了,容嫣便做了很多糕点,在长乐宫等月鸢。 天黑时听到银饰叮当响起的声音,月鸢欢快地跑进来,正好跟要找她的安平撞了个满怀。 月鸢反应很快,连忙把安平抱起来放到凳子上,爱不释手地捏着安平软乎乎肥嘟嘟的脸,“漂亮姐姐的女儿好可爱,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姐姐给你套走,带去苗疆好不好?” 安平一点都不小家子气,落落大方,总是眉开眼笑的,跟谁都能亲近起来,“月鸢姐姐多在我们大祁玩一段时间,等你回苗疆,我就跟着你,去你们苗疆玩。” “这是我母后做的糕点,你尝尝!”安平把一份糕点拼盘端给月鸢。 月鸢一手拿一个,左右各一口咬下去,紧接着眼睛就亮了,对上安平期待的目光,她的脸颊鼓鼓的,竖了一个大拇指,含含糊糊地说:“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也是最好看的糕点,我们苗疆都没有呢。” 母后被夸,安平比自己被夸都开心,“我母后最会做糕点了,各种各样的,你吃好久都吃不过来。” “你爱吃的话,哀家每天换着花样做给你。”容嫣坐在两个姑娘对面喝茶,让月鸢身侧站着的容峥鸣也坐下吃糕点,“我们中原不仅仅只有糕点好吃,要是吃我们的美食,怕是你这辈子都走不出大祁。” “终于找到比我还馋的了!”安平眼看着月鸢噎着了,连忙用小手给月鸢拍背,还端起冬瓜甜茶递给月鸢。 月鸢一饮而尽,让宫人再倒一杯给她,看着安平便自然而然地提了一句,“安平小公主的性格,比南惜姐姐的女儿的性格好,她那女儿不仅病弱,而且很胆怯怕人。” 容嫣喝茶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月鸢,“萧国公主竟然有个女儿?” “有啊,跟安平小公主差不多大,漂亮姐姐知道吧?南惜姐姐的母后是苗疆的公主,所以南惜姐姐是有点异域血统在身上的,她那女儿也是。”月鸢吃着糕点,注意到安平对自己戴的手链很喜欢,她便把那条不是用来控蛊的手链,摘下来送给了安平。 容嫣点了点头,“对,不过萧国公主的异域血统不是很明显,应该是因为她长得更像她父皇,昨晚风统帅搜遍了整个馆驿,押了那么多人,其中并没有萧国公主的女儿。” “我和我们的少主是在半路上,跟南惜姐姐他们一行人汇合的,当时我们和南惜姐姐他们先行了一步,南惜姐姐的女儿被婢女们带着在后面,算算时间,应该明天就会到了。说起血统……”月鸢顿了一下,连最爱的糕点都不吃了,忽然凑近容嫣,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低声说。 “我觉得南惜姐姐的女儿,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的驸马镇国大将军呢,我偷偷告诉漂亮姐姐,她那女儿跟大祁摄政王叔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相信吗?” “我怀疑那是南惜姐姐和大祁摄政王叔叔私通后生的女儿,不是说几年前南惜姐姐也来过大祁吗?她那女儿五六岁了……” 容嫣正在放茶盏,这番话让她手上的动作一抖,茶盏翻倒在台案上。 容嫣的视线紧锁住月鸢,“你说什么?” “啊?”月鸢以为自己损了赫连祁的名声,容嫣作为赫连祁的皇嫂,肯定不允许她无凭无据乱说,于是她连忙岔开话题,“我已经封住了我们少主的巫蛊之术,大祁摄政王叔叔太坏了,他让人对我们少主用了刑,然后把我们少主丢到馆驿交给南惜姐姐了。” “大祁摄政王叔叔的意思是给我们少主制造杀人的机会,使团里再有人死于巫蛊,那肯定就是我们少主做的。” 容嫣还在想月鸢刚刚的一番话,不过想再多也没用,到底怎么回事,等明天萧南惜的女儿来了,就知道了。 “我们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了你们的少主。”容嫣也觉得赫连祁又狂又坏,分明就是让乌潮崖爱杀多少杀多少,但前提是杀自己人。 赫连祁肯定有派人监视乌潮崖,只要乌潮崖不害大祁百姓,赫连祁就不会管乌潮崖。 只是乌潮涯被封住了蛊术,应该不能用蛊术杀人了吧? 那么如果萧国使团里再有人死,就可以排除掉乌潮涯了,范围缩小,更容易找凶手。 这大概也是赫连祁放了乌潮涯的用意。 容嫣希望萧国使团里不要再死人了,毕竟连萧国的镇国大将军、驸马都丧命了,两国能不开战是最好的。 巫蛊更是在上京蔓延,闹得人心惶惶不敢出门,所以查清真相迫在眉睫。 “你曾送过情蛊给摄政王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容嫣收回心神,跟月鸢聊了一个轻松些的话题,但结果月鸢的回答让她心里比刚刚还沉重。 “好像是四五年前,摄政王叔叔被罚去了苦寒之地,有次遭遇了一场刺杀,我到最贫瘠最寒冷的地方找一种虫子制蛊,恰好碰上了被追杀的摄政王叔叔,我用蛊赶跑了那批人,然后又救了摄政王叔叔。” “但是杀手的刀上涂了一种剧毒,我虽然保住了摄政王叔叔的命,却解不了摄政王叔叔体内的剧毒,再后来我带摄政王叔叔去了苗疆,一是为了躲避追杀,二也是为了在生长着很多奇花异草的苗疆,找到能解摄政王叔叔体内之毒的草药。” “所以摄政王叔叔在苗疆生活了一段时间,某次帮我们击退了外敌,我们的苗疆王十分看重他,想让他为我们苗疆卖命效力,然而他执意要回去。” “我们苗疆王肯定不愿放他走啊,他与苗疆王周旋了许久,最后他说他最爱的姑娘在大祁,他要回去带上最爱的姑娘,到时一定会回来继续为我们苗疆王效力。” “他骗人!他借走了我们苗疆的一支军队,但我们苗疆王等了他四五年,他也没回去,我和少主这次来大祁除了游玩,苗疆王交给我们一个任务,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弄去苗疆!” 容嫣的手紧紧按在了椅子扶手上,嗓音艰涩地说了一句,“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找到最爱的姑娘,等他找到了,他会履行承诺的。” 沈瑾书是百年一遇的治国之才,但他却不是全能的,他不能上战场。 赫连祁就不一样。 赫连祁文能治国,武可上阵杀敌平天下,在各个领域都是佼佼者,所以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能被重用、位极人臣,甚至可以是这天下之主,拥万里江山,享世间无尽繁华。 所以苗疆王不舍得放走他。 然而他在大祁却遭到来自赫连墨和“她”的打压迫害,别说呼风唤雨享万人膜拜了,那几年里他连命都是朝不保夕的。 那时他能从苦寒之地回来,容嫣此刻才知道原来是给苗疆王借了兵,他带着那支军队在大祁边关险些沦陷之际,击退了外敌。 容阔和朝中其他人都向赫连墨请旨,而当时边关正值最危难之际,需要赫连祁这个用兵如神让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所以赫连墨被迫恢复了赫连祁的摄政王之位。 “是这样吗?”月鸢心思单纯又好骗,没察觉到容嫣的情绪,还很天真地问。 “漂亮姐姐既然是摄政王叔叔的皇嫂,那你应该知道摄政王叔叔心爱的姑娘是谁,告诉我,我连他心爱的姑娘一起用蛊控制了,将两人弄去苗疆!” 第78章 嫣嫣喊狗祁,摄政王叔叔 这姑娘傻啊,容嫣把手藏到袖子里,苗疆王需要赫连祁,她和大祁更需要不是吗? 作为大祁的上位者,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赫连祁去别的国家。 不夸张的说,要是赫连祁为苗疆王效力了,苗疆那么小的地方,但有赫连祁在,就能灭了大祁这种大国。 “哀家也不知道摄政王最爱的姑娘是谁,你先不要冲动,你也知道你摄政王叔叔的性情暴戾狠辣,若是惹了摄政王生气,他是不顾你救他一命之恩的,所以给哀家一点时间,等知道了他最爱的姑娘是谁,你再行动也不迟。” 对哦,月鸢不仅想起了昨晚在馆驿赫连祁险些要了她的命,还有当年赫连祁在苗疆时,有排外的苗疆人,以及不想让他被重用的苗疆臣子们,没少对他用蛊。 结果那些人的下场都很惨。 容嫣听后就解开了心里的疑惑,赫连祁是在苗疆人的耳濡目染下精通了巫蛊。 他百毒不侵,在一次又一次被巫蛊害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自己制作的蛊在害他的那些人身上实验,时间久了,他就成了月鸢口中说得,其实可能比乌潮崖更厉害的巫蛊师。 这人真是,嗯,技多不压身,爱学习。 只不过他回来后再没有用过蛊,隐藏得很深,所以巫蛊高手排行榜上没有他。 “你们不知道,但我和少主以及苗疆所有认识摄政王叔叔、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巫蛊之术有多高超,所以南惜姐姐怀疑他杀人,是有一定说服力的,不过我觉得不可能是他。”不等容嫣为赫连祁辩驳,月鸢摇头。 “他那么狂的人,还坏得明目张胆,昨晚为了替太后娘娘出气撑腰,甚至不在乎两国交战,所以他要是真想杀萧国使团的人,直接把人拖出去斩了,何必费功夫下蛊。” 容嫣看着月鸢脸上对赫连祁又敬又怕的神色,心里在想赫连祁在苗疆令人恐惧敬畏,却无人心疼他是遭遇了多少次被苗疆巫蛊的毒害,才能变得那么厉害的。 他的厉害,是用沉痛又惨烈的经历换来的啊。 然而这一切他都没说过,他表面是那么强大,狂妄又不可一世,好像刀枪不入,让人觉得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无法伤到他。 容峥鸣正陪着安平小公主玩,听到这里,脸上的温情转为冷肃,接道:“凶手杀萧国使团的目的,无疑是要引起大祁和萧国的战争,臣觉得我们不能如了凶手的愿,在萧国公主等人被留质期间,我们不要虐待了他们。” 容嫣并不担心,“摄政王有分寸,哀家相信他不会让大祁背了杀害萧国使团的黑锅,萧国占不到理,到时他会在两国不开战的情况下,也能让萧国皇帝把当年从大祁拿走的国土和财物等,十倍奉还回来。” 赫连祁这样的人,大祁要是多出几个,那么恐怕早就一统天下了。 赫连逸过来了,原本是想来看看容嫣,但这么多人在,他便没说什么,走过去抱安平。 容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赫连逸怪她不恨赫连祁,也不赞同她以身诱惑赫连祁,于是母子之间便有了隔阂。 她倒是想跟赫连逸谈谈,然而因为赫连逸是重生的,他的性格早在前世就固定了,偏执又极端。 她再掰赫连逸的性格已经晚了,何况现在就连她说得话,赫连逸都不会听,她还怎么管? 赫连逸把安平带走后,容峥鸣也行了礼退下。 只有月鸢在等着吃晚膳,送了一本有关巫蛊之术的书给容嫣,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一身巫蛊之术传出去,“漂亮姐姐,你答应过跟着我学蛊术,这书全是我自己记录下来的,你先看,然后我再带你实践。” “好。”容嫣以为这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后来才知道天下但凡会蛊之人,都想得到这本传世之书,都想成为苗疆圣女的传承。 原来早在那时,月鸢就在安排一切了。 月鸢很喜欢吃中原的各种食物,而且她的饭量特别大,不算菜,光是饭都吃了四五碗,最后那些残羹剩饭被她收起来,喂给自己养得那些蛊。 安平胆子大,凑过去看月鸢那一个一个小陶罐里装的每一种蛊。 在月鸢的邀请下,她甚至还伸手去戳那只金蚕蛊。 容嫣对蛇和蚯蚓类的软体虫子更多的是恶心,每次看到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养的这些蛊都可以送给漂亮姐姐。”月鸢那么雪白无暇纯邪的一张脸,实在跟那些吓人的各类蛊虫违和,见容嫣抵触,她没强迫容嫣现在就接触,伸出双臂抱住了容嫣,依偎到容嫣怀里。 “漂亮姐姐,晚上我跟你睡吧!我喜欢漂亮姐姐,而且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我的这些蛊就会认你为主人了,好不好?好不好嘛,反正漂亮姐姐也没有夫君。” 安平见状立刻去抱容嫣的腿,“呜,安平也要!安平不要跟皇兄睡了,皇兄他半夜不睡觉总是盯着安平看,好吓人,安平要和母后一起睡!” 容嫣蹙眉,平常赫连逸带着安平玩得晚了,就会让宫人来告诉她,他安排了安平在他的侧殿里睡,也有很多宫人们照顾,让她不用挂念。 此刻容嫣听安平这么说,才知道赫连逸不仅让安平睡在龙榻上,且他还陪着安平一起。 容嫣一时没说什么,压着心思,分别摸了摸月鸢和安平的脑袋,感觉像是养了两个女儿,“好,去洗漱吧。” 月鸢穿了一身中原女子的寝衣,跟安平一样欣喜若狂地往容嫣的床榻上扑,脸深深埋到被褥里,“好香啊,漂亮姐姐的人香,连床也是香的。” “嗯嗯!”安平赞同地点头,“那我们以后都跟母后睡在一起,就能像母后一样香了。” 月鸢似乎突然顿悟了,若有所思,“我可以试着制作出一种带有奇香的蛊,就跟漂亮姐姐身上的香气一样,到时候只要给自己施种了这种蛊,我也就拥有漂亮姐姐同款体香了。” “这种蛊甚至有媚惑的效果,就如媚术,比情蛊更好用,但凡女子施种了这种蛊,天下男人都会痴迷她,甚至会大打出手,不惜发动战争来争夺她。” 容嫣不赞同,“你身上本来就有种很神秘奇异的香气了,就别制作媚蛊了,否则女人们都给自己施种了媚蛊去迷惑男人,像你说的,甚至会引发战争,到时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月鸢给安平唱了苗族的歌谣,声音空灵又悦耳,安平拍着小手夸赞简直是天籁之音……等容嫣回到寝殿时,打开床帐只见两个小姑娘睡得香甜。 小公主可爱软萌,月鸢则是纯粹无邪的,即便天天玩蛊虫,圣女身上也散发着一种圣洁的光。 容嫣的床足够大,睡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两个姑娘在里面,她睡在最外面。 只是她的睡眠一向不好,而且从重生以来一直在思虑,此刻又在想很多事,因此更加睡不着了。 她睡不着就开始头疼,伴随着烦躁想发火的情绪,正想起身去写会儿字。 迎雪掀开了床帐,看容嫣又睡不着了,迎雪的心疼全在脸上,低声对容嫣说:“摄政王来了。” 容嫣出了床帐,果不其然赫连祁正背对着她坐在那里,倒着茶。 “摄政王这半夜闯女子闺房的习惯,要改改了。” 赫连祁修长的手指端起杯子,薄唇抿杯沿的样子性感又优雅,仪态绝佳,喝茶时那带勾着的目光是落在容嫣身上的,搭配着滚动的喉结,声线磁哑,简直撩人心弦,“既是多年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年少时赫连祁就经常翻容嫣闺房的窗户,翻习惯了,以至于到现在在自己的寝卧里,也不喜欢走正门了。 那个时候他常年征战在外,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旺盛的时候,平常打仗还好,一旦回来了,那过盛的精力哪怕是想着容嫣,一次次自读,也释放不完。 他还没跟容嫣成婚,不管他有多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容嫣在一起,但总缠着容嫣,不说对容嫣名声不好,就他岳父岳母,就不允许他隔三差五去找容嫣。 对他来说,刚分开,他就开始想容嫣想得发疯,于是偷偷摸摸地潜入将军府,翻窗户进容嫣的闺房。 那个时候他遵守着男女大防,每次都是在外间坐着,手撑着脸一动不动,目光极为痴迷思恋地盯着容嫣的床榻方向。 整个闺房里都是心爱的姑娘的气息、她的物品等,他呼吸着她呼吸的空气,以此解对心爱姑娘的思念之苦,虽不能满足,但至少比他一个人在王府,离她太远了要好。 没过多久,容嫣还没发现,容阔就知道了,拿鞭子抽了他一顿,知道他下次还敢,于是就重兵把守将军府。 那阵仗让文武百官们以为江洋大盗出现了,吓得文武百官们要么连夜藏金银财宝,要么也加强了几倍的防护。 赫连祁还是能在将军府出入自由,但偶尔刚从外面上了墙头,低下头就能看见将军府内,容阔雄壮的身躯立在墙头下,凶神恶煞的模样,马鞭一下下拍着掌心。 他少不了又被毒打一顿,后来容峥鸣长大了,迎接他的就是父子混合双打。 容峥鸣那功夫和刀法,在他跟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的对打中增进,偶尔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允许他半夜进容嫣的闺房。 他就只能在容嫣闺房的屋顶上,哪怕是枯坐一夜,第二天早上离开时也是神采飞扬生龙活虎的。 不见她,他思之如狂寝食难安,守着他,他反而像补充了能量。 “而且,本王也不想改。” 容嫣坐在赫连祁身侧的凳子上,习惯性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哀家倒是无所谓,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苗疆圣女和安平都会在哀家这里睡,你突然进来,要是撞见了什么,就不好了。” 他每次都是直奔她的床榻而去,下一步就是直接入侵到她的暖宫里,以后安平和月鸢都在,他不能再这样了。 “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什么坐在这里喝茶?”他站在床帐外几米远就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当下便退了出来,让迎雪喊容嫣。 赫连祁伸手拿走容嫣送到唇边的杯子,忽然倾身吻住她,“本来就睡不着,还敢喝茶?渴吗?本王这里有水……” “呜。”容嫣并不是真的渴,被赫连祁吻得唇上润泽,泛着潋滟的水光,但,反而更渴了! “ 本王不喜欢嫣嫣身上,沾染到除了本王以外的气息。”赫连祁在容嫣肩上嗅了嗅,语气是冷沉的,那眯起的眼里泛着森寒看向床榻。 虽隔着几层床帐,却仍然让睡梦中的月鸢抖了抖。 赫连祁落在容嫣腰间的双臂滑落到她的臀部,臂弯蓦地一托,他面对面抱起容嫣往浴殿而去。 容嫣圈住赫连祁的脖子,双腿夹着赫连祁劲瘦的腰,就那样被剥了衣服,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进入温泉里。 容嫣看赫连祁一脸不悦的样子,就好像自己的领地被占领了,让容嫣想起赫连祁养得那只生气时用力甩尾巴的花豹,感觉很好笑,抚着赫连祁的脸,“她们都只是孩子,那哀家以后要是给摄政王生了孩子,哀家得抱孩子,喂孩子吧……” “不生了。”不等容嫣说完,容嫣抱孩子、还喂孩子奶的画面就冲击在了赫连祁的脑海里,他仿佛受了重创,埋脸到容嫣胸前,“本王的,谁都不给,孩子也不行。” 容嫣喘息,双手抱住了赫连祁的脑袋,“霸道。” 赫连祁巡视领地般在容嫣怀里拱着,身体与容嫣紧贴,把容嫣身上已经消散了他的气息,重新一点点地侵入到容嫣的身上。 明明他那乌木沉香的气息很浓郁了,他仍然不满足,脸抵在容嫣脖子里,在容嫣那白嫩无瑕的肩上细细地啃咬,不是很疼,更多的是酥麻。 直到血珠子冒出来,容嫣的肩上被描绘了几朵花,妖冶极了。 赫连祁又去吮吸那血珠子,薄唇都被染得红艳,搭配着他的话语,有种病态的刺激,“本王想将嫣嫣养在一个只有空气的空间里,不会沾染到外界任何事物和人的气息,只有本王能踏入那个空间里,那是属于本王的领地,其他任何事物和人,都休想靠近半步。” 这逆天又变态的占有欲,容嫣心里想谁爱要谁要,反正她不要。 赫连祁抱着容嫣出了长乐宫,然后上马一路回了摄政王府,再抱着容嫣去了他的院子、寝卧。 他这般高大健硕的身躯,抱着纤弱的容嫣,没让容嫣的脚沾一点地,一路上轻轻松松,丝毫不带喘的。 容嫣被赫连祁扣在怀里吻着时,忽然含着笑意叫了一声,“叔叔,摄政王叔叔……” 本来这次赫连祁比以往都要温柔,听到容嫣这么叫,浑身的戾气瞬间裹挟住容嫣,把人翻了过去,一巴掌就拍在了容嫣的屁股上,“看来是平常本王没让太后娘娘爽够,太后娘娘才会觉得本王老了……” 第79章 萧国公主送了一封信给摄政王,争吵 “别,癸水来了。”容嫣刚刚从池水里出来,那癸水正好来了,她换衣服时用了月经带。 赫连祁摸到了,给气的,宽大的手掌啪啪在容嫣屁股上打了好几下,从背后咬着容嫣的耳朵,“故意的,嗯?是不是本王在你身上玩得花样不够多,你才会以为来了癸水,本王就办不了你了?” 容嫣还没皮够,但从小腹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她蹙着眉往赫连祁胸口靠,掐紧了赫连祁的胳膊,闭着眼,身子蜷缩了起来。 “怎么了?”赫连祁立刻觉察到了容嫣的异常,把人翻过来,一下下温柔地亲着哄。 “打疼你了?本王分明没舍得用力,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本王错了,别哭,让你打回来,打回来好不好?嫣嫣……” 容嫣简直不敢想当朝摄政王被打屁股的画面,眼尾泛着红,眸子里一片湿润,“不是,是肚子疼,每个月来癸水的时候都会疼。” “但既然摄政王说了让哀家打回来,你皮糙肉厚的,打着手疼,等哀家恢复了,哀家用马鞭抽。” 她不仅要用马鞭抽,还得让摄政王穿一身红色里衣,被红绳绑住。 想想他不可一世倨傲的气质,刚毅的脸,被马鞭抽着,反差感简直不要太让人血脉喷张了……容嫣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少女时期的顽劣和离经叛道又回来了。 “好,都可以,只要你高兴,本王让华神医过来一趟。”赫连祁更多的是心疼和着急,放开容嫣就要下床。 结果却被容嫣抱住,双腿缠着。 容嫣额头上冷汗涔涔,有气无力地说:“没用的,哀家是当年生逸儿的时候难产大出血,伤了身子,后来月子也没坐好,就留下了很多小毛病,很多大夫都给看过了,养着就好。” 这要是换做之前,赫连祁听到容嫣为赫连墨生孩子受了这么多罪,他一定满是嘲讽和羞辱。 但此刻他却紧抿着薄唇,返回身重新把人抱到怀里,很紧很紧,下巴抵在容嫣的头顶,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双眸里浮动着赤色。 这话题是两人之间的禁忌,容嫣估计赫连祁又想到了“她”杀他全家一事,蜜糖的包装被撕开,那里面裹的是毒药。 容嫣早就不是当年娇纵,手指被针扎了一下,就要跟赫连祁闹,要他费尽心思不停地哄的小姑娘了,此刻她隐忍着,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苍白,唇瓣都被自己咬出血了,也没喊一声。 赫连祁的手指忽然撬开她的牙齿,一言不发地让她咬着,另一只大掌落到容嫣的肚子上,给她揉着,按摩着。 “凉。”本来容嫣的宫腔内就直冒寒气,赫连祁又是至阴体质,身体比她还寒,热得时候很舒服,但这个时候他那手越贴上来,越让容嫣难受。 赫连祁只好把手收了回来,身子也不再贴着容嫣,但他全身上下有一处是最滚烫的,贴上去。 容嫣瞪大了眼,“赫连祁,你拿走!” “这个也可以给你按摩。”灯火中赫连祁刚毅的面上一片冷肃,看起来没有一丝不正经,也确实容嫣都疼得不行了,他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他那动作,就是让容嫣觉得是在给他自己谋福利。 赫连祁边给容嫣按摩,边喊风行云,吩咐风行云去拿热水袋来,还让风行云找华良善开止疼补血的方子。 风行云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在床帐外把热水袋递给赫连祁,“属下这就去熬药了,没那么快,太后娘娘忍一会儿。” “嗯。”赫连祁面容紧绷,浑身散发的气息吓得风行云立刻跑了,生怕被迁怒。 热水袋有点烫,赫连祁贴在自己胸口给冰了一会儿,然后隔着衣服让容嫣抱在怀里。 “谢谢,哀家感觉好多了。”容嫣说完就感觉气氛不对,从赫连祁胸口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他凉津津的逼视。 容嫣抿了抿唇,没精力哄人了,只抬起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但她这依恋又难得娇软的模样,对于赫连祁来说,已经是哄了。 赫连祁敛起了郁色,垂下脸在容嫣的额头上亲了亲,“先睡吧,本王守着你。” 容嫣的腰也很疼,到现在也的确又累又困,赫连祁还在她肚子上按摩着,手抚着她的背,轻拍着,很快她就睡着了。 后来风行云把药熬好了,赫连祁垂眼看着脸色苍白,褪去了平日庄重高华的容嫣,只觉得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只是看着,他心里就是柔软的,充满了无尽的疼惜和爱意。 “先温着吧。”赫连祁的嗓音低沉又沙哑,好不容易哄睡着了,再把人弄醒了,怕是她更难受。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但风行云太了解自家主子了,这容太后他抱到怀里了,一时半会儿就别想让他松开。 不过他还是得问:“今天是正式接见萧国使团的日子,主子你看?” 虽然现在萧国的使团已经是人质了,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之前大祁真正掌权的赫连祁不在,所以时间便定在了今天。 “推迟到五天后。” 因为到时容嫣的癸水也过去了,有精力应付。 她既然那么喜欢做太后、喜欢权利,他就让她做,给她权利。 他说过了,只要她爱他,他什么都可以给她。 风行云就知道会这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 容嫣这一觉睡得很沉,被赫连祁一直抱着,稍微蹙一下眉,赫连祁就赶紧亲亲她,拍着她的背,在她耳畔柔情蜜意地喊着嫣嫣。 容嫣睡得真的很好,连总是伴随着她的梦魇,这次也没再出现。 赫连祁早朝都没上,更别提早膳了,容嫣睡多少时间,他就抱着人哄多长时间,自己不合眼,不仅不烦不累,反而身心都是无比满足的。 长乐宫里月鸢和安平起床后找不到人,自然要问迎雪。 迎雪知道容嫣的下落,让夏荷来了摄政王府,得知容嫣癸水来了,身子不适,她便回去复命,刚好碰上来给容嫣请安的赫连逸。 * 容嫣到中午才醒,枕着赫连祁的胳膊,入目就是他敞开衣襟的胸口,脸贴上去硬邦邦的,那肌理流畅分明,性感与健壮相结合。 有情蛊在,这样的视觉冲击力和触感,尤其她这身子现在被赫连祁弄得特别敏感。 容嫣一时间觉得小腹不是很疼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虚。 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今天的安排,连忙挣脱赫连祁的胳膊,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接见使团的时间被本王推迟到了五天后。”赫连祁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修长有力的铁臂再次紧紧箍住了容嫣的腰。 他靠坐着,把容嫣抱到他腿上,从背后扣着人,喊风行云。 风行云递了汤药给赫连祁。 赫连祁保持从背后拢着容嫣的姿势,一手端碗,一手用勺子挖起汤药,放到唇下吹了吹,还尝了一下,确定不会烫到容嫣了,便喂到容嫣嘴里。 这药汤放了红枣和姜之类的,不是特别苦,容嫣虽然抗拒自己如同一个娇娇女,被赫连祁这样抱着喂,但知道反抗不了,她就乖乖地喝。 “还有事?”赫连祁察觉到风行云站在红色的床帐外没离开,动作温柔又专注地喂着容嫣喝药,眉眼不抬淡淡问了一句。 “萧国公主送来了一封信给摄政王。”风行云说完就接收到赫连祁射过来的冷眸,他递信过去的手缩了缩。 他倒是想趁着容太后不在时,把信给赫连祁,但七八个时辰过去了,他家主子一秒都没离开容太后好吗? 昏君,要是他当了皇帝,大祁怕是不出一年就亡国了。 赫连祁没接信,甚至看都没看过去一眼,语气冷硬无情,“若是两国邦交上的政务,让萧国公主找负责他们的官员,如果是私事,本王跟她没有私事,烧了吧。” 容嫣突然间来了精神,伸手就去拿信,“给哀家看看。” 结果风行云拿信的手“刷”一下收了回去,匆忙说了一声属下告退了,人就快速离开了。 “摄政王是猜到了萧国公主找你是私事吧?”容嫣脸色肃冷,推开汤药,转头去看赫连祁,“你不想让哀家知道,不若哀家猜猜她在信里会说什么。” 赫连祁没有打断容嫣,目光紧锁着容嫣,神色不明。 “她的驸马死了,她却一点都不伤心,哀家猜测霍灿在萧国手握重兵,功高震主,萧国皇帝便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霍灿,萧国公主的婚姻和幸福被牺牲了,她根本不爱霍灿,甚至巴不得霍灿早点死,而从她在馆驿第一次见到摄政王你的反应来看,她对你旧情难忘。” “她想跟你合作,以自己为筹码,帮助你废幼帝登上皇位,到时候你会感激她,立她为大祁的皇后,两国交好。”容嫣心里在想萧南惜送信不成,怕是还会私下约赫连祁,无外乎就是哭泣、引诱、谈判。 她不能让萧南惜成功了。 赫连祁“砰”一下把药碗撂在床榻边的台案上,不想跟容嫣翻旧账,但萧南惜这个导火索,还是把两人之间短暂的和睦点燃了,“本王跟萧国公主何来的旧情?不过就是当年在太后娘娘你和赫连墨的算计下,跟萧国公主有了一夜的露水情缘。” 第80章 这儿子不要了,本王扶嫣嫣做女帝,好不好? “但太后娘娘尽管放心。”赫连祁抬手捻着容嫣的下巴,一张脸从上方逼近,薄唇要碰不碰她的撩着,那散发出来的乌木沉香的气息,是滚烫又极具攻击性危险的。 “只要太后娘娘乖,本王就会不遗余力地辅佐你的儿子,为你的儿子谋得这个天下,别说一个萧国公主,就是世间美人都献给本王,本王也绝不会背叛太后娘娘,毕竟,太后娘娘这样的尤物,已抵得过世间所有美人了。” 他知道容嫣是在试探他,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会爱她爱到不顾杀母之仇,不要权利和皇位,甚至反过来辅佐她和别的男人的儿子……这些,她都不相信。 她总以为他爱权贪色,现在萧南惜提出的条件那么诱惑人,他一定会答应。 但她根本就不知道,他那时谋朝篡位,不过是为了抢回她,哪怕是杀了她,将她做成冰雕,只拥有一具尸体,他也要她是他的。 他爱权吗? 不,他不爱。 确切地说,因为容嫣爱权,他才爱权的。 她当初背叛他,不就是因为他只是摄政王,而赫连墨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吗? 所以啊,那时他想着他抢了皇位,他是天下之主了,她就会后悔,就会回到他身边了吧? 事实结果证明,他谋朝篡位了,她便需要他了。 她为了活下来,为了让儿子做皇帝,她以身诱他,这就是他想要的。 他还要继续做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会在她夺权时让着她,但不会将最后的皇权给赫连逸,不会让赫连逸亲政。 这样她为了儿子,就会一直诱惑他,为了儿子的江山,为了得到这个天下,她会一直需要他。 他要的就是她这辈子都离不了他。 赫连祁的胸腔剧烈翻涌着,心里又怒又痛,怒痛容嫣的试探,以及她的不爱,还有种恐慌感。 他极力地想抓住她,怕她逃,想让她证明她爱他,哪怕她的爱是假装的。 于是赫连祁看着容嫣那苍白,却依然让他想狠狠蹂躏的唇,压着容嫣的后颈,把人按到了他的双腿间。 “本王上次说错了,本王不是没有碰过其他女人,虽然是被迫的,但本王的确跟萧国公主有了一夜情缘,现在本王让太后娘娘这样,太后娘娘嫌弃吗?恶心吗?” 容嫣摇头,眼中的泪飞溅而出,根本说不出话来。 赫连祁那么怕容嫣会恶心,会嫌弃他脏,但又不允许容嫣恶心,嫌弃,所以到最后一刻,他掐着容嫣的下巴,不给容嫣把他的赠予吐出来的机会。 容嫣被呛到了,本来癸水来了就很难受,再被赫连祁这样对待,她猛地推开赫连祁,趴到床畔吐起来。 赫连祁一边抬手拍着容嫣的背,一边在她身后笑,笑得眼里赤红,漫出湿热的液体来,她真的恶心他,那次在马车上是哄他的,骗他的! 全都是骗他的,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他都沦为她的狗了,她就不能交出一点真心,哪怕只是一点,一点也好啊。 赫连祁忽然把容嫣从腿上推回床上,起身,“砰”一下摔门而去。 容嫣以为自己又被赫连祁软禁了,喊了一声,“赫连祁,你又发什么疯?哀家要回宫!” 她就知道“她”害赫连祁全家一事,就像埋下的炸药,一点就炸,迎接她的便是赫连祁的侵占和报复。 这样也好,就这样。 他对她不好,那么她在算计利用他时,就不会不忍心,也不会迷失在他的温柔和深情里。 不知道赫连祁去哪儿了,一两个时辰都没回来。 风行云命人送来饭菜时,容嫣试着出去了一下,却被护卫拦住,“太后娘娘,摄政王交代过了,你需要休养,过几天再回宫。” 他果然又软禁她!容嫣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依旧是婚房布置的寝卧,小腹的疼痛更剧烈了。 她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捂着肚子,恼得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都挥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容嫣发了一通火后,感觉胸口顺畅多了,出不去,她只能躺回床上休息,打算缓过来了再想办法。 只是天快黑时,赫连逸来了。 护卫们没拦他,他屏退了其他人,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端出一碗药汤捧给容嫣,“儿臣听迎雪说母后身子不适,一时不能回宫,儿臣便命御医给母后开了方子,儿臣亲自熬了这药,给母后送来,希望母后服下后能尽快恢复过来。” “逸儿费心了。”容嫣看出赫连逸心里的忐忑和不安,她便给了赫连逸台阶下,接过药汤时,抬手去摸赫连逸的头。 但到中途才想起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要收回手。 赫连逸却忽然抬起两手抱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把她的手按到他的脑袋上,用那一双明澈带着委屈的眼看着容嫣,那么渴望母后的疼爱,嗓音里都是哽咽的,“母后……” 一瞬间,容嫣的心如被刀割,前世她死的早,赫连逸缺少母爱,如今重来一世,他自然极度需要母爱。 容嫣心里是愧疚自责的,红了眼眶,柔软温热的手心在赫连逸头上抚了很长时间。 直到赫连逸笑了,她才收手,低头去喝温度适中的药汤。 然而她先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以为是补血药汤的正常味道,于是还是忍着作呕感喝了一口。 结果她甚至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再去看那红得异常的药汤,容嫣的脸色慢慢变了,蓦地看向赫连逸,“这药汤里是不是放有人血?你杀了人,给母后用人血做药引?” 她语调颤抖地问着,手下一扬,药碗在地上摔成碎片。 “儿臣没有杀人,是儿臣自己的心头血。”赫连逸跪在了那堆碎瓷片上,抬脸看着床榻上的容嫣,眼里浸满了泪,“儿臣听说以心头血做药引,给人补血最好,所以儿臣便剜了自己的胸口,取了心头血给母后。” “起来,你起来!”容嫣看到赫连逸的膝盖上流出了血,她更加肝胆俱裂,下了床用力把赫连逸拽到一旁,双手扯开赫连逸的衣襟,便看到他的心口位置包着纱布,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却仍然有鲜血渗出。 容嫣眼里的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母后,儿臣没事。”赫连逸推开容嫣的手,把衣襟掩好,跪得笔直对容嫣道:“这几天儿臣一直在反思,那天儿臣不应该对母后说那种话,儿臣不应该怪母后以身诱惑赫连祁。” “因为若不是母后,怕是儿臣就算重生了,也会死在那场宫变里,还有上次刺杀赫连祁,若不是母后替儿臣揽了下来,儿臣不会活到现在。” “儿臣分明在享受着你带来的庇护,却辱骂你,儿臣太大逆不道了,请母后处罚。” 在他的这番话里,赫连祁悄无声息地落在外殿,手里还提着食盒,本来急于进去,却蓦地顿住,瞳孔慢慢收缩。 容嫣和赫连逸并没有察觉到外间的赫连祁。 容嫣摇了摇头,跪在地上,弯起双臂把赫连逸揽入怀里,紧紧抱着,抬起的手抚着他的头,“母后不怪你,母后怎么会跟自己的亲生儿子生气呢?” “是母后的错……” 前世她死的早,没有尽到抚养教导赫连逸的责任,导致赫连逸在无父母抚育的情况下,加上身负血海深仇,他便形成了偏执嗜杀的性情。 “你让母后管,母后以后便还管着你,母后会一直护着你。” 接下来母子两人就没再说有关于“重生”,这一让赫连祁感到匪夷所思又难以理解的话了,那一刻,赫连祁在外间站了很久很久。 在终于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后,赫连祁走进去,俯身,伸手从背后拎着赫连逸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既然惹了你母后生气,就不要再出现在你母后面前了,滚回宫里去。” 他本来想把人摔出去的,但容嫣第一时间扑了过来。 赫连祁俊脸一沉,放了赫连逸到地上。 “朕来接母后回宫。”赫连逸从容嫣身后站出来,理了理衣衫。 这婚房的风格让他心里冒火,对着赫连祁一脸厌恶和仇恨,“母后本来就身子不适,你还软禁她。” “赫连祁,你简直禽兽不如,朕告诉你,有朕在的一天,朕绝对不会让母后沦为你禁脔!” 他竟然说了出来,甚至还公然挑战赫连祁,容嫣拽住赫连逸的胳膊,眼看着赫连祁眯起狭长的眼,面色森寒,杀气溢出。 容嫣干脆展开了双臂,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带了惊慌,含泪的双眸在颤抖,“赫连祁……” “哦?”赫连祁看到容嫣为了儿子而求他的样子,胸腔里燃烧着一团火,但更多的是对容嫣的心疼,卸去了自己的杀气,满是嘲讽地俯视着赫连逸,“你故意惹怒本王,因为你知道只要有你母后在,本王就不会杀你。” “赫连逸,这就是你所说的你爱你母后吗?你明知道你母后会为了你今天的行为,在本王这里受多大的委屈,你还挑战本王, 你这样的大孝子,真是让本王开了眼界啊。” “来,继续说,本王不会对你动手,本王只会从你母后身上加倍讨回来,本王倒要看看你为了你自己的一时之快,能将你母后推到何种境地。” 不,不是这样的,赫连逸摇头,赫连祁分明是在挑拨他和母后的母子关系。 他挑战赫连祁,是要惹怒赫连祁对他下手,要母后亲眼看着赫连祁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样母后就会恨赫连祁,他要让母后跟着他一起恨赫连祁,一起杀赫连祁。 “好了。”容嫣看穿了赫连逸心里的想法,只感觉到无力又悲哀,身为母后,她在儿子面前已经没有丝毫尊严了。 赫连逸刚刚才说了让她管,听她的话,可一转头他为了让她恨赫连祁,就又自不量力惹怒赫连祁。 容嫣制止住了赫连逸,但赫连祁却不肯善罢甘休,满是戾气的目光紧逼着赫连逸,“给本王道歉,否则不要说你母后,本王也将你软禁了。” “朕没有错,朕绝不会跟你这种禽兽不如之人道歉。”赫连逸咬牙切齿丝毫不惧,故意作死到这种地步,是在验证母后在赫连祁心中到底占多大的分量。 前世赫连祁是在后来才爱上宋凝霜的,重来一次后他们没让宋凝霜成功,现在宋凝霜还死了,所以赫连逸敢肯定赫连祁并没有爱上宋凝霜。 那么他要试试赫连祁是不是还爱着他的母后,如果赫连祁一再容忍他,那就说明母后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只因赫连祁这人太强大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这样一个人,身体上的伤痛根本伤不到他,你无法摧毁他的肉体,但如果让他最爱的人去杀他呢? 赫连逸相信,当母后的刀捅向赫连祁时,才是赫连祁最痛的时候。 果然如赫连逸所料,赫连祁的手刚向他伸过来,容嫣拦住了赫连祁,“赫连祁,你能不能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他是小孩子他就有理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没听说过男人至死是少年吗?本王也有理,本王偏要跟他过不去。”赫连祁狠狠瞪着容嫣,他幼稚? 对,赫连逸是孩子,但他在容嫣面前甚至没断奶好吗? 他比赫连逸还小呢。 但,赫连祁想到了刚刚母子二人的对话,再联想到从一开始赫连逸的种种表现都不像一个六岁多的孩子,也就是说前世赫连逸已经长大成人了,是带着前世的仇恨而来的。 那他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了,无论如何今天他非弄死赫连逸不可。 他可是权倾朝野手握大祁所有实权的摄政王,一直以来,他不是不敢废幼帝,不是杀不了,而是因为赫连逸是容嫣的儿子。 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扯到自己怀里,另一手向赫连逸抬起的同时,他抚了抚容嫣的脸,温柔又极为蛊惑地低语,“嫣嫣不是爱权利吗?不若本王现在就杀了赫连逸这个小皇帝,扶你做女帝。” 容嫣瞪大的瞳孔剧烈震颤,他疯了,他真是疯了,眼看着赫连祁那一掌要劈向赫连逸。 容嫣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他必杀赫连逸的决心,一瞬间心魂都飞出去了,抱住赫连祁的手腕,撕心裂肺地哭喊,“赫连祁,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是我在跟你的新婚夜怀上的,你相信我,就相信这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们滴血验亲,如果结果显示他还不是你的儿子,那我便不拦着你杀他,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会恨你,好不好?我们再最后验一次?”容嫣跪在地上,眼泪浸湿了整张脸,又把赫连祁手腕上的衣衫湿透了。 第81章 别杀你的亲生儿子,我来偿还 赫连祁的手紧攥成拳头,低着头把容嫣的痛苦和恐慌尽收眼底,心绪剧烈翻涌着,哑声说了一句,“嫣嫣,你忘了吗?早在几年前我们就验过了。” 那是赫连逸刚出生没多久,容嫣抱着赫连逸出宫,在将军府找到他,因为那个时候摄政王府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他暂住在将军府。 容嫣告诉他赫连逸是他的亲生儿子,做个滴血认亲就知道了。 那时他还在查摄政王府四百多口被害的真相,尚未确定是容嫣做的,因此还相信容嫣是被赫连墨抢入宫里的,容嫣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他抱着莫大的期待和紧张,跟赫连逸做了滴血认亲。 很快他和赫连逸的血就融合在一起了,那一刻他多狂喜啊,弯起双臂便把母子二人一同拥入了怀中,脸深深抵着容嫣的脖子,高兴到眼中的泪都涌出来了,嗓音也在颤抖,“嫣嫣,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们去一个赫连墨绝对不会找到的地方……” 然而,他没等到容嫣的回答,赫连墨就带着人包围了将军府。 容嫣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猛地推开他,抱着赫连逸回到了赫连墨身边,“皇上,你终于来了,今晚是赫连祁安排人将臣妾和我们的逸儿带出宫的,臣妾为了拖住他,只能谎称逸儿是他的儿子,让逸儿跟他做了滴血认亲。” “但其实滴血认亲之法根本就不科学,我们人类的血液本身就能融合,无论双方有没有血缘关系,另外鸡血也可以和人类的血液混合到一起,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让在场的几个人的血,都跟逸儿的滴到一起,还可以杀一只鸡试试。” 那天晚上容阔等人也在场,所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滴血认亲根本不准确的说法,赫连墨按照容嫣说得去做了。 果不其然,就连几个男护卫的血、鸡血都可以跟赫连逸的血相融合。 如此,赫连祁的罪名就大了,被赫连墨打入了牢狱,受尽了刑罚,九死一生。 将军府上下也受到牵连,要不是赫连祁一人揽下了所有罪名,将军府便是抄家流放、女子变卖为妓的下场。 “那次,那次是……”容嫣无从反驳。 前世她对赫连祁解释说自己被邪祟占了身体,当时抱着孩子去找赫连祁的是她。 但赫连墨赶来时,她的身体使用权被那个外来者抢走了。 那几年里,她一直都在跟那个外来者争夺自己的身体,反反复复,有时容嫣真的是容嫣,有时的容嫣身体里却是外来者的灵魂。 后来将军府能安然无恙,不仅是因为赫连祁揽下了罪名,也是因为她暂时挣脱了束缚,向赫连墨求了情。 当时寒冬腊月的夜晚里,冷风从破庙的四处灌进来,赫连祁披着一身被鲜血浸染的单衣,背靠着一座佛像坐在地上,看都没看她,把药碗在她的额头上砸出了血,双目猩红,嗓音嘶哑地吼着让她滚,立刻滚! 他根本不相信她说的,太荒谬了,那不过是她为自己洗白的借口。 赫连逸让她恨赫连祁,可她想到的是当时赫连祁的处境,她亲眼看到他受了那么多又重的刑罚,奄奄一息。 他以为她又来算计他,他要是相信了她,是不是紧接着赫连墨还会带着人赶来? 那个时候赫连祁不敢再住在将军府,摄政王府的人都死了,他身边只有风行云,连药都没有,就在一个破庙里,怕将军府再受他拖累,他不能寻求将军府的任何帮助。 那个冬天那么冷,他恨极怒极之下把最后一碗药砸向她,她转身走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消瘦的身躯蜷缩起来,抱住双腿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往日宽厚顶天立地的肩背在颤抖。 大概以为她走了,他发出了很低又压抑的哭声。 那个时候容嫣就在想,他不是不愿相信她,他是不敢相信她,相信她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惨痛太惨痛了。 他那个时候命都快没有了,正在怒痛交加之际,根本不想听她解释,快要死了,他更没有精力和神智去分辨她的话。 她给赫连祁留下了很多药,那一次他挺了过来。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因为她的送药之举,以及想到她的解释,在她挣脱束缚,她真的是她,对他的态度好些时,他又在对她表达爱,想方设法带她走。 很快,便发生了他被赫连墨命人下了秘药,设计跟萧南惜一夜露水情缘之事……太多变故和意外了,所以容嫣不怪赫连祁不相信她。 那个时候,赫连祁被抢占了她身体的外来者害得那么惨,那时爱着赫连祁的她,对赫连祁只有无尽的愧疚和心疼,她看着破庙里满身是伤坐在血泊中的赫连祁哭,她比赫连祁痛了千倍万倍。 她泪流满面,无声无息,看着那座佛像,在怨天道不公,在向天道挑战,让天道把所有的劫难都降临到她一个人身上,不要让她最爱的男人受这些伤和痛。 “我不知道……”容嫣想了很长时间。 前世她以魂魄的方式游离在皇宫里,从宋凝霜那里,学到了一些宋凝霜那个时代的科学之法,其中有提到亲子鉴定最准确的方式,dna鉴定。 但,在这个时代根本实现不了。 “赫连祁,你说过只要哀家爱你,你就什么都相信哀家,什么都听哀家的,那你为什么不相信哀家说得逸儿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容嫣抛开前世种种,抓住赫连祁前段时间的话,抬着一张被泪水浸湿没有血色的脸,仰望着赫连祁,先发制人。 “你说哀家骗你,利用算计你,可你难道不是在哄哀家吗?你根本没有放下哀家害你全家的仇恨,你虽然不报复哀家了,但你却不会放过哀家身边的人是不是?” “你潜意识里就不愿相信逸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因为只要不是你亲生的,你就能无所顾忌,就能狠下心杀他,你说你会将逸儿视如己出,可此刻他只是顶撞了你几句,你就原形毕露要杀他了,赫连祁,你在骗哀家!” “既然如此,哀家为什么要爱你?哀家不爱你,不仅如此,你要是敢动逸儿,哀家就会恨你,跟你同归于尽!” 容嫣的话让赫连祁犹如被箭穿心,那一字又一字便是万箭齐发,万箭穿心,他双眸赤红地紧锁着容嫣,含泪的瞳孔在震颤,胸腔剧烈起伏,呼吸都沉重了。 这是他最在意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下,唯独接受不了容嫣不爱他。 容嫣太会拿捏他了,她太清楚往他哪里戳刀子,能让他最痛了。 赫连祁又怒又痛之下,薄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然而喉咙里忽然蔓上一股腥甜,来不及咽下去。 他抬手捂住胸口,身形踉跄了一下,腰尾撞到后面的桌子,重重的一疼,脸色瞬间煞白,紧接着弯下身,一口血“哗”吐了出来。 “赫连祁!”容嫣嘶喊一声,连忙站起身跑过去,伸手扶住了赫连祁。 赫连祁本来想用力把她推开,但手落到她腰上时,自己心里那么痛,却仍然对她只有疼惜,于是那手还是卡在了容嫣腰上。 赫连祁嘴角殷红,另一手颤抖着指着门,“让他滚!让你儿子滚,别再让他出现在本王面前。” “好。”容嫣感觉又把赫连逸从地狱门前拉了回来,浑身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转头去看赫连逸,语气带上了严厉和斥责,“母后没事,你回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赫连逸脸上依然是不服,尤其是看到容嫣竟然那么关心赫连祁,他攥紧了拳头,临走前还提醒,“母后,他根本没有那么脆弱,他是在博取你的同情,让你怪儿臣,挑拨我们两人的母子关系。” 赫连逸经过这一番故意作死后,确定了容嫣在赫连祁心中的分量,赫连祁爱他的母后,比他以为的还要深。 真是好啊。 母后已经发了毒誓,是不可能爱赫连祁的,赫连祁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求母后爱的可怜人,他一定要让母后恨赫连祁,到时让母后杀赫连祁,赫连祁会有多痛啊。 这种复仇方式,简直不要太大快人心了! * 寝卧内,容嫣弯身给赫连祁擦着嘴角的鲜血,“你感觉好点没有?要不要请华神医来看看?” 赫连祁却用力把她抱入怀里,收紧双臂死死箍着她,脸埋在她的脖子里,那么委屈、恐慌,卑微,喉咙里甚至含了哽咽,“嫣嫣,我错了,我不该跟你的儿子计较,我再也不会杀他了,真的,不管有多大的怒火,我都自己吞下去,绝不会再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刚刚的话是在吓我对不对?嫣嫣,我要你爱我,你别恨我,我要你爱我……我相信你,我听你的好不好?你收回刚刚的话,好不好?” 容嫣的心都要碎了,抬起双臂反抱着赫连祁颤抖的肩背,抚着他墨色的发,眼里的泪也涌了出来,“对不起,以后哀家会好好管教逸儿,他只是个孩子,至少对你来说,他是个孩子,你让着他可以吗?” 不管赫连逸多大,赫连祁是他的父亲,那在赫连祁面前便是孩子。 他是逸儿的亲生父亲,他让着亲生儿子一些,不是天经地义吗? 容嫣知道赫连祁委屈,但赫连祁捏死赫连逸,就如同捏死一个蚂蚁那么简单。 即便是赫连逸自己作死,但她不帮着赫连逸,赫连祁真的会杀了赫连逸。 所以她只能帮着赫连逸,让赫连祁受委屈,赫连祁要怪就怪前世他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身首异处,赫连逸怎么会不恨他呢? “你别找逸儿的麻烦,要是不高兴,生气,就找哀家发泄,哀家来弥补你。”容嫣把赫连祁从肩上拉出来,捧着坐在那里的赫连祁的脸。 她跪到了地上去亲他,从脸到下巴、滚动挺立的喉结、扯开衣襟后的胸膛,“摄政王喜欢这样,哀家便时时刻刻都给摄政王这样,唔……” 但赫连祁明明是兴奋到不行,猛烈跳动着,都拍到容嫣脸上,无法忍耐了,却还是把容嫣拉了起来,抱坐在他的腿上。 他用一双赤红泛着水光的眸子看容嫣,“为什么你儿子招惹了本王,要你来平息本王的怒火?嫣嫣,不是本王挑拨你们的关系,他就是仗着有你替他揽下一切,才敢跟本王硬杠,他用心头血给你做药引,有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他剜的哪是自己的心,而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心,他是在利用你的自责和愧疚,让你为了他跟本王拼命……这种儿子,你还护着他。” “本王不要你为了这种儿子这样,本王心疼你身为母亲的付出,所以本王不气了,不需要你这样取悦本王。” “本王以后都让着他,无论他一个傀儡怎样挑战本王这个手握实权的摄政王,为了你,本王都不会跟他计较。” 容嫣摇了摇头,心里又苦又痛,无从疏解,只把下巴压到赫连祁的肩上,脸贴着他的脖子。 赫连祁抱着容嫣,让她自己静默了一会儿后,他的手抚到容嫣的肚子上,“好一点没有?还痛不痛?” “好多了。”容嫣心力交瘁,整个人都是绵软的,语气是她自己没察觉到撒娇,“摄政王,哀家想回长乐宫,你别软禁哀家了。” 赫连祁没有立刻答应,侧过身把桌子上的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红豆、花生、红枣各种补血的五谷杂粮混合的粥,试了温度刚刚好。 他让容嫣保持着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的姿势,用勺子挖起来,一勺勺喂给容嫣。 容嫣的小腹还是又胀又疼的,并不想吃东西,蹙着眉不情不愿地吞了一口。 紧接着,她双眸圆睁,握着赫连祁的手腕,凑过去吃了一大口,诧异地问赫连祁:“是母亲做的?你去了将军府?” “本王去了,向她询问缓解太后娘娘癸水来时的腹痛之法,毕竟你是她养大的,她就告诉本王每次你癸水来难受时,她都会给你熬一碗这样的粥。”赫连祁第一次见做了太后后的容嫣对吃食感兴趣,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不由得勾起嘴角。 “这粥是本王在你母亲的指导下,亲手给你熬的,熬了好几锅,直到你父亲和弟弟都说跟你母亲做得粥味道一样了,本王才从将军府带着回来。”赫连祁拿出手帕,温柔细致地擦了擦容嫣的嘴。 “别吃那么快,反正本王已经学会了,以后你想吃了,本王随时做给你。” 第82章 想让他弹《凤求凰》给她 原来他不是生气丢下她不管了,几个时辰不见人,是去将军府给她做粥了,容嫣想象不出连厨房都没进过的赫连祁,学几个时辰熬粥的画面。 他真的对她很好,让她越来越相信他还爱着她。 容嫣握着赫连祁的手腕,把一勺子粥转向赫连祁,“你尝尝,加了红糖,你不喜欢吃甜的,不过这粥甜度适中。” 赫连祁叹了一口气,那粥也不给容嫣吃了,他自己三下五除二吃光,“本王怎么会不喜欢甜?当时嫣嫣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嫣嫣那么甜,本王简直是嗜甜如命。” 他那时常年在外打仗,在军营里吃得自然很粗糙,容嫣喜欢做糕点,每次回来都做很多精致的糕点给他。 他很喜欢吃,去打仗前就让她做很多给他,他带到军营里,放着慢慢吃。 有时候因为不舍得吃,坏掉了,他都没舍得丢,全都吃了。 还有两次容阔“正大光明”地去翻找那些糕点,找到后理所当然就吃了,他因此没少跟容阔对着干。 尤其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又反叛狂妄,不按照身经百战的容阔的安排打仗,非得让容阔听他这个初出茅庐的。 他父皇还在时,容阔经常告他的状,两人回京述职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各执一词谁都不让谁。 文武百官们都知道他们两人不对付,父皇和母妃两头调节,没多大作用。 直到母妃后来笑着说他,“那可是你未来岳父,你总是跟他对着干,往后他不把女儿嫁给你了,你可别来母妃面前哭。” 父皇也抬手指了指他,接道:“对,父皇虽然是皇帝,但不能强迫容大将军将女儿嫁给你,虐岳父一时爽,娶不到人家女儿时,朕看你还爽不爽?” 从那以后,赫连祁不仅不跟容阔对着干了,还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拼死护着容阔。 有次他为了救容阔受伤,他干脆装成自己命悬一线了,抓着容阔的手说他只有一个遗言,希望容阔能答应。 皇子为了救他都奄奄一息了,容阔能不答应吗? 容阔答应后听到赫连祁那遗言是想娶他女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抬起手掌把赫连祁睁着的眼重重合上,“二皇子放心去吧,臣会瞒着外人,让女儿在家为二皇子守寡一年,一年后再嫁。” 赫连祁:“……!” 他当时没忍住爆了粗口,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跟容阔打了一架。 容阔最后还是遵守了承诺。 赫连祁年少时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太多了,但每次都提前送信给父皇,让父皇知道功劳更大的是容阔、容家军。 他只是指挥,用兵如神而已,牺牲最大的是容家,容家才是满门忠烈。 再后来,容嫣入宫成了赫连墨的继后,赫连祁吃了那么多年的糕点断掉了,找了很多厨子,都没能做出容嫣做得味道来,往往尝一口就砸盘子。 他双眸赤红,思她恋她,她却在别的男人怀里,他想到那个画面,他就一次次急火攻心,吐血,身体里的剧毒发作。 他要杀了她,将她做成冰雕,让她只能在自己怀里。 容嫣亲着赫连祁的唇,柔声哄,“以后你每天都去哀家宫里吃,要是忙,哀家就做好了让李育泉给你送过去。” “好,但是太后娘娘要是不用心,本王可不要。”赫连祁恃宠而骄,不让容嫣觉得他有这么好哄,一手扶在容嫣的后腰上,很有技巧和力道地给容嫣按揉着酸疼的腰。 “给你弟弟和安平他们吃过的,以及跟他们一样的,本王都不要,还有不能是以前本王吃过的,要本王从来没有吃过的。” 容嫣想起了赫连祁刚刚的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他在争宠这方面真的很幼稚,不过她一点都不讨厌。 毕竟外人眼里暴戾狠辣的摄政王,在她面前却如大猫,这种反差感让她心里充满了柔软,“好,以后哀家一定将摄政王放在第一位。”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接了一个绵长但很温柔的吻,不带有情欲的,却依然有种深入骨髓之感。 明明两人相识这么多年了,还有无数次的欢好,可每次依然如最血气方刚的年少时期,仅仅只是目光的交汇,就会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嫣嫣、嫣嫣……”赫连祁贴在容嫣的耳畔,一遍遍呢喃容嫣的名字。 容嫣是真的无法抵抗他这么喊她,太欲太蛊又太深情了,这个时候她都不敢看他那一张脸和深邃泛红装满了她的那双眼,怕自己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今晚不回宫了,没有软禁你,是本王离不了你,白天把心思放在政务上还好,到了晚上本王一个人在这婚房里,会想嫣嫣想得发疯的,本王对嫣嫣有瘾,一个人会一遍遍自读,到时会把自己玩废的。”赫连祁说得是实话。 容嫣做皇后的那几年里,他身体里总烧着一把火,像是得了病,只有一次次自读才不会难受。 但是自读的多了,特别伤身,风行云都想给他安排侍妾疏解了。 “本王这瘾只有看到了嫣嫣才会好,晚上只有抱着嫣嫣,本王才不会暴躁到发狂,才能睡着。” 容嫣同意了。 赫连祁兴奋得就差背后长一条尾巴甩来甩去了,不停地亲她,“嫣嫣对本王最好了,本王最爱最爱嫣嫣了……”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容嫣刚在长乐宫睡下,都会被走入床帐里的迎雪喊醒,然后她被赫连祁抱去摄政王府。 她那张床月鸢和安平都睡过了,除非换张新的,否则赫连祁是不可能再睡了,他便晚晚带容嫣睡那个还原出来的婚房、新床。 容嫣趴在赫连祁胸口,被赫连祁抱着。 他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包裹着她,那样雄壮健硕的男性躯体,让人特别有安全感,容嫣的睡眠竟然有所改善。 偶尔梦魇了,赫连祁就会整夜地守着她,拍着她的背,在她耳畔温柔地哄着。 容嫣很快平静下来,陷入沉睡,就这么从夏末,赫连祁不厌其烦,不觉得疲惫,夜夜守着她,哄着她,一转眼便是初秋的潇潇雨夜里。 几天后到了接见萧国使团的日子,容嫣一身庄重的太后服饰带着赫连逸,赫连祁则是玄红色外袍,三人站在最前面时,竟然让人有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接见自然少不了安排娱乐项目,也没什么新鲜的,从文到武都要展示展示。 乌潮涯换回了苗疆服饰,在秋日的暖阳下银饰缀身,少年邪魅又朝气蓬勃,引得大祁这边的几个贵女代表们都频频看去。 他的笛子没有了,用了普通笛子,代表着萧国使团,侧身吹着笛子时,风拂过去,墨发飞扬,显露出一张异域风情的脸,精致又少年感强,是一幅很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沈瑾书用琴弹了一首曲子,跟乌潮崖的笛声合奏在一起,坐在高台上的容嫣和贵女们一起去看沈瑾书。 她当然要看,毕竟她是大祁的太后娘娘,她要是不把关注点放在两国的比试中,那就不成体统了。 月鸢就没这个顾忌了,全程都在炫面前台案上的吃的,就像当初参加沈瑾书开府宴的摄政王。 氛围剑拔弩张,人人正襟危坐生怕失态,唯有她一人脸颊鼓鼓的,像松鼠裹着松子,跟安平小公主一样软萌。 有容嫣在,赫连祁就没兴趣炫吃的了,全程都在看容嫣。 哪怕他中间隔着幼帝、安平公主和月鸢,可大庭广众之下,容嫣也能感觉到他那烫人的视线。 在她公事公办地夸了沈瑾书琴技绝佳时,赫连祁眯起的眸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手指摩挲在扳指的那颗宝石上,面上不动声色的,仔细看那宝石已经裂出细纹了。 直到李育泉亲自端了一盘紫薯马蹄糕,放到赫连祁面前。 赫连祁呵了一声,他可不是一盘糕点就能哄好的,然而这么想着时,那手却已经拿起一块了,便发现了底下压得一张字条。 赫连祁展开看,是容嫣亲手写的,“哀家听着沈丞相弹琴,在想他的琴技跟摄政王的比差远了,晚上摄政王再给哀家弹一次《凤求凰》吧。” 原来她还记得当年他做皇子时,父皇和母妃、其他几个皇子以及那么多贵女们都在,他弹了那首曲子给她,赫连祁看容嫣那庄重高华的一国太后的模样。 她是沈瑾书的白月光、神女,越是这样,赫连祁越想扒了神女的衣服,那么雪白圣洁的身子,让她香汗淋漓,一遍遍喊他夫君。 她这样的一面只有他能看到,只属于他一个人,赫连祁发了疯地想现在就把人抱走。 就在琴上,用她的身子,他的动作,弹一曲《凤求凰》给她。 萧国的大将军和副将都死于非命,这次跟着来的还有吴参将,但在马术和射箭上,也输给了大祁这边的容峥鸣。 容峥鸣骑马射箭时,颇受在场的贵女们的青睐,几个世家大族的代表、当家主母们在议论容峥鸣有没有定亲,“没有,他已经二十有二了,之前被耽误了……” 外人以为赫连墨打压赫连祁和容阔,是因为这两人功高震主,那几年将军府处境艰难,权贵们都唯恐避之不及。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幼帝却跟赫连墨恰恰相反,现在特别重用容家人。 尤其是容峥鸣,不仅是御前红人,而且摄政王也很重用他,如今容家在整个大祁可谓是势头最盛的。 “容指挥使既是天子近臣,那便轮不到我们跟容家结亲了,太后娘娘怕是会选皇室之女给容指挥史,不过我们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毕竟皇室里没有适龄女子,容指挥史是将军府的独苗,他的婚事不可能一直这么放着,不若我们试试?” 容嫣听到了年长的贵夫人们的话,关于容峥鸣的婚事,母亲跟她提过好几次,让她物色合适的人选。 但她给容峥鸣看了很多贵女们的画像,容峥鸣每次的回应都是不想成亲,只想守着她这个阿姐,竭尽全力助幼帝亲政,为幼帝抵御外敌开疆扩土。 容嫣觉得他这是没碰上心仪的姑娘,等碰上了,恐怕恨不得立刻把人姑娘娶回家呢。 所以她就没再催婚了,只等待着缘分到来的那天。 不过这些世家大族存着跟容家结亲的心思,母亲难免要应付一番,会以她和幼帝为重,与哪家结交多走动。 容家作为娘家人,是她和幼帝夺权的最大助力。 几个贵夫人代表议论完了容峥鸣后,把关注点放在了沈瑾书身上,自然也是存着攀附与之结亲的心思。 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虽然不想跟出身乡野的沈母结交,但谁让人家是丞相之母呢。 容嫣安插在丞相府的人传过来消息,沈瑾书请了一个很厉害的总管,让总管管理府中一切事务。 他这个做儿子的还约束沈母,沈母虽然寒心,但为了儿子的仕途着想,她就没再给儿子拖后腿,听总管的安排,不该结交走动的,她不会结交。 为此,容嫣赏赐了不少珠宝绫罗绸缎给沈母,沈母在言行和为人处事方面便更加谨慎,为了儿子和沈家的荣耀,不管是学识还是礼仪,她请了人来教。 容嫣让李育泉送赏赐时告诉她,她是丞相之母,哪怕她是东施效颦,其他人也不敢嘲笑讽刺她,有表现在明面上的,直接给她们一顿教训。 她背后有她这个太后娘娘撑腰,不惹事,但不能怕事,要自信起来,自信的女子是无敌的。 于是一天天,沈母从最初对人人都讨好、怯弱,不敢得罪,到如今容嫣听李育泉说现在贵夫人圈里,没人不对她这个丞相之母不恭敬。 沈母这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不会因为受太后娘娘偏宠,而仗势欺人,容嫣当时跟迎雪感慨,能培养出沈瑾书这样优秀的儿子,就注定了沈母是个了不起的母亲。 沈母跟容母一样忧心儿子的婚事,也让容嫣帮忙留意物色合适的姑娘……此刻容嫣看了一眼坐回去的沈瑾书,她端起茶喝了一口。 “本宫的驸马萧国的镇国大将军和副将,以及其他几个在萧国博学多才的使臣,都死在了你们大祁,如今我萧国与大祁比试,你们大祁根本就是胜之不武。”萧南惜脸上的伤结了疤,此刻戴着淡绿色的面纱,连输几轮后,大祁的嘲讽和鄙视让她和整个萧国都受了辱,她站起来。 “我们的使团里已经没有男人可上场了,为了公平起见,本宫提议让两国的女人来比试,在我们萧国,女子们并不输给男人们,不知道你们大祁是不是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第83章 输了,就把摄政王送给萧国公主做驸马 萧南惜无论如何都要扭转局面,否则若是再输下去,岂不是让大祁和别国都知道萧国是弹丸之地? 到时大祁和其他邻国为了扩展疆域,都来攻打她萧国,萧国连俯首称臣的下场都得不到,而是直接被灭国,萧国所有人被屠杀殆尽。 大祁的官员们听到这话都有些紧张,因为大祁的女子普遍都很柔弱,要说比试琴棋书画,他们不会输给萧国。 但如果萧南惜要比试的是骑马射箭和刀枪剑法,那大祁就吃亏了。 容嫣倒是猜到了萧南惜是想为难谁,不慌不忙地放下杯子,在高坐上淡淡地俯视着萧南惜,“萧国公主想比试什么?” “马术,射箭,本宫亲自上场,至于你们大祁,本宫希望是容太后你来。”还没开始,但萧南惜已经是胜利者的高傲了,语气里透着深深的鄙夷。 “在我们萧国,我们萧国的太后、本宫的皇祖母,可不像你们大祁的太后是以色侍人、靠美貌和房中术上位的,本宫的皇祖母身手了得,曾随皇祖父上阵杀敌,令百姓敬佩,臣子们心服口服。” 她这话的羞辱性太强了,一时间维护容嫣的人沈瑾书、安平、赫连逸、容峥鸣等人的怒视,全都朝萧南惜压了过去。 甚至容峥鸣腰间的绣春刀,在他深厚的内力催动下,发出了轰鸣声。 反而是赫连祁没有发怒,慢悠悠地吃完一块马蹄糕,端起茶浅呷了一口后道:“那你们萧国的太后命真苦,都贵为太后了,还得亲自上阵杀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萧国无人可用了。” “不过本王也可以理解,毕竟以你们萧国太后那样丑陋不堪入目的容貌,她在长相上争不过女人们,也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努力了。” 赫连祁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觉得美貌从来都是一个女人最厉害的武器,红颜有时候甚至可以让一个国家衰败,灭亡,一个女人用自己的美貌获得她想要的,并不可耻。 就像他,明明这个天下他都唾手可得,却因为抵抗不了容嫣的美貌和她令人神魂颠倒的身子,沦为了她的裙下臣,甚至还能放下杀母之仇。 当初她给他下秘药,后来还一次次引诱他时,他要是能压制住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何至于一步步输,到如今上了瘾,那么卑微地哭着哀求她的疼爱。 他年少时喜欢容嫣,现在更爱容嫣了,馋容嫣的身子,馋得想时时刻刻都住在她的暖宫里。 大祁的官员哄然大笑,苏太师接道:“萧国公主,你可千万不要让自己的皇祖母知道刚刚你和摄政王的一番话,毕竟哪个女人不介意自己的夫君不怜惜宠爱自己,而是把自己当成兄弟、臣下呢? “你这不是背着她,戳她的肺管子吗?回去后你可得仔细了自己的命,哦,你现在被我大祁扣为了人质,估计十年八载是没有回去的可能了,这么说来,我们大祁还保了你一命。” 贵女代表们也都掩唇笑了起来,还有的语气刻薄地问萧南惜为什么戴着面纱,是不是跟她皇祖母一样丑陋,难怪驸马跟她成亲不到一年便纳了三个妾室,平常她都是靠跟妾室们干架,才能争到驸马去她的房里吧? 这些贵女们之所以能被选为代表坐在这里,就是因为她们出类拔萃,可都是做足了功课的,所以能在外交上游刃有余。 这番话简直犯了萧南惜的禁忌,本来驸马是不能纳妾的,但霍灿手握军权,连父皇都怕他造反,只能捧着他,自然没阻止霍灿纳妾。 萧南惜在府中确实每天都打那三个受宠的妾室,霍灿便去她的房中,找她发泄。 霍灿的性欲相当旺盛,又因为常年在军营,能让他纾解欲望的只有军妓。 但军妓数量有限,根本无法满足他,且都是公用的,哪怕先紧着他,过一段时间他要么跟几个下属一起把人弄死了,要么就腻了。 所以他在征战途中喜欢抢女人,回来还逛青楼,再者他很喜欢性虐女人。 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个或几个女人,被草席裹着丢去乱葬岗,霍灿有时一人要几个女人,有时还叫来下属。 每次萧南惜都是一身的伤,被玩得奄奄一息不说,还因为霍灿的滥交而患上了那方面的病,反反复复没有治好。 霍灿当初求娶她,是因为她的美貌,又贵为一国公主,满足了他一个出身市井的莽夫的仇富仇贵心理。 霍灿在婚前就强了她,对她像牲口,骂她骚,她贱,却更加兴奋变态,婚后也喜欢她的身子,为了不让她松弛,就给她喝了绝子汤。 这几年里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过是父皇卖给霍灿,不让霍灿造反的一件商品。 她总是想起赫连祁来,她喜欢军营中的男人、大将军,喜欢强的。 几年前她第一次见赫连祁,赫连祁是高大伟岸的,宽肩窄腰简直不要太绝,一双有力肌肉蓬勃的长腿。 他那雄性气息浓郁,性张力扑面而来,刚强的同时又欲又蛊,让女人看到他,离得他近了,就会面红耳赤,忍不住幻想被他弄是怎样的舒爽滋味,以至于听到他低醇磁性的嗓音,女人就会春水泛滥。 赫连祁也是常年在军营、南征北战,这种男人也是性欲旺盛的,但他就不会像霍灿那般找军妓发泄,更不会要不同的女人。 那天晚上她脱光了站在赫连祁面前,赫连祁还中了秘药,然而哪怕是这样,赫连祁都克制住了没碰她。 她知道他喜欢的是容嫣。 那个时候他抬脚踹飞她,踉跄着往后栽在床榻上,手按着床栏,隐忍到脖子上的青筋暴突,额头冷汗大颗大颗砸落。 他喊出的是容嫣的名字,嫣嫣,嫣嫣,一遍又一遍,缠绵刻骨如痴如狂。 她喜欢的是赫连祁这样又强又深情专一的男人啊。 此刻,萧南惜听着周围的嗤笑声,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有些站不稳,死死掐着手心才没有昏厥过去,目眦欲裂看着容嫣问:“你到底敢不敢跟本宫比?” “太后娘娘。”沈瑾书站起来阻拦容嫣。 其他官员也都纷纷劝说容嫣不必搭理萧南惜这种跳梁小丑,她今天已经受尽了屈辱,就算赢了容嫣,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官员们是怕容嫣输了,因一时感情用事打脸萧南惜不成,到时容嫣自己颜面无存不说,连大祁的名誉也会受到牵连。 容嫣抬了抬手让沈瑾书坐下,制止了一众满脸紧张阻拦的官员们,她从高座上站起来,“哀家可以跟你比,但输的一方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若是萧国公主你输了,哀家希望你萧国能将当年从我大祁索要走的领土和财物,归还给大祁。” “本宫不会输,本宫一定会赢,本宫若是赢了,本宫要……”萧南惜抬手指向赫连祁,高声道:“本宫要你们大祁的摄政王,跟本宫回萧国做驸马!” 霍灿死得多好啊,不仅父皇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也解脱了。 现在她要是能将赫连祁作为战利品赢过来,父皇就不会放弃她这个女儿,反而会龙颜大悦,接她和新驸马回萧国。 容嫣蹙起眉,脸色静默,她不是担心自己会输。 而是作为最起码的尊重,她不想把赫连祁当筹码、战利品。 在场的官员们虽然也不想,但不耽误他们吃瓜,破案了,萧国公主对他们的摄政王旧情难忘,所以指使表弟苗疆少主杀了自己的驸马,要招他们的摄政王为新驸马。 摄政王的反应呢,所有人都带着吃瓜的激动看向赫连祁。 摄政王和萧国公主有一夜的露水情缘,如今萧国公主公然示爱,他是拒绝,还是难消美人恩,接受? “本王同意。” 赫连祁这话让容嫣猛地转头看过去,而官员们则在心里嗷嚯了一声。 太后娘娘肯定会输啊,摄政王这分明就是也喜欢萧国公主,但怕大祁不愿放他走,他便将计就计,在萧国公主赢了后,顺理成章地去萧国做驸马。 “摄政王……”容嫣攥起的手心里一片冷汗。 她本来有把握赢萧南惜,但赫连祁这样无疑给了她压力,她怕比试过程里出现了意外,饶是她马术高超,也会输给萧南惜。 所以她不敢用赫连祁来赌。 “臣相信太后娘娘,不会将臣输给了旁人。”赫连祁站在那里,隔着几个人看向容嫣,不仅自称臣,那眼里竟也是温情又忠诚的。 容嫣更是感觉到了他在众人面前藏起来的爱意,以及那份对她的信任,让她知道她不是光靠美貌让他不能自拔的,她会很多旁人不知道的技艺,她比这世间的任何女人都优秀。 容嫣忽然不紧张了,当着群臣的面,回以赫连祁淡笑,“好,既然摄政王这般信任哀家,哀家绝不会辜负摄政王。” “大祁摄政王叔叔叔是我苗疆的人。”月鸢站起来,眉眼弯弯地笑着对容嫣说:“我不希望大祁摄政王叔叔作为战利品被抢走,我相信漂亮姐姐一定不会输给南惜姐姐的!漂亮姐姐加油!” 萧南惜狠狠瞪向月鸢,这蠢货是敌我不分吗? 第84章 马失控了,受伤 月鸢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哼,少主是萧南惜的表弟,但她跟萧南惜又不熟,所以萧南惜休想让她帮着欺负漂亮姐姐。 反而她很生气萧南惜抢赫连祁,大祁摄政王叔叔她要带回苗疆,谁跟她抢,她就瞪谁! 她瞪谁,谁就遭殃。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乌潮崖挑了挑眉,他可是看出来了,大祁的丞相喜欢容太后。 可容太后却在文武百官面前跟摄政王、自己的小叔子眉来眼去,要是沈丞相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他要不要让大祁的丞相知道啊? 乌潮崖垂着的眼里满是邪肆的笑,手指间转动着笛子,他这人最坏了,特别喜欢看戏,尤其是三角恋的戏。 大祁的丞相要是因为容太后,才效忠辅佐幼帝的,那知道真相后,会恶心容太后吧? 他再煽风点火,沈丞相还会尽忠职守吗? 一旦大祁朝堂乱起来,那就好玩了啊。 “萧国公主若是能代表整个萧国,那便签了这份协议。”容嫣当然是有备而来,示意万进捧着一份提前拟好的国书给萧南惜。 萧南惜看到国书上的内容,才意识到自己掉入了容嫣的陷阱,但她再退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咬破了手指,在国书上按了手印。 她既然代表萧国来了,父皇当然给了她私印。 私印盖上去,到时候父皇就得遵守邦交规矩,履行合约。 当然,大祁的印也在上面,她一定要赢。 无论官员们多不赞同,容嫣和萧南惜的这场比试还是开始了,就在高台下的沙场上,两人用得都是大祁的马,各自挑选的。 容嫣和萧南惜分别换下了宫装,穿一身劲装跨坐到马背上时,沈瑾书因为紧张站了起来。 却在那一刻看到容嫣一身红色劲装,头发绑成了高高的马尾,没有多余的坠饰,五官大气,明艳绝伦,整个人在秋日的暖阳下透着一种英姿飒爽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她的模样,都要动人心魄。 尤其是当容嫣扬起马鞭冲出去时,沈瑾书难以克制胸腔里翻涌的情感,于众目睽睽之下视线紧追着容嫣而去,目光痴迷,几乎看呆了。 人人都察觉到了沈瑾书的失态,赫连祁大刀金马地坐着,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一手间转动着杯子,也在看沙场上的容嫣,同时注意到了沈瑾书那亵渎容嫣的目光。 他指尖忽然一弹,有什么东西让人看不清,朝沈瑾书飞了过去。 紧接着被击中穴道的沈瑾书就倒了下去,身侧的官员连忙去扶,“沈丞相,沈丞相你怎么了?” “可能是秋老虎,沈丞相中暑了,扶下去交给御医吧。”对面的苏太师吩咐了一句,他知道容嫣是容阔的嫡长女、赫连祁的前妻,因此对比其他官员的忐忑,他倒不是很担心出身武将世家的容嫣,会输给萧国公主。 然而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不知为何容嫣骑的那只马突然就失控,并且发狂起来。 它嘶鸣着横冲直撞,疯了般甩着马背上的容嫣。 这一幕让观众席上的人都惊呼着站了起来,尤其是容嫣被从马背上甩下去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赫连祁也是脸色微变,瞳孔剧烈紧缩震颤。 这种情况下御马的马夫别说控制住发狂的马了,他们根本追不上那匹马,赫连逸和安平都喊着母后,同时要冲过去,被人拉住了。 月鸢放了蛊毒去杀马,但没那么快。 赫连祁第一时间射了一枚暗器过去,马在痛苦嘶鸣中踉跄着往沙堆上摔。 而刚刚容嫣在被甩出去的那一刻,抓住了马鞍,整个人吊在了马的一侧。 马倒下去时,她来不及避开,眼看着她就要被马踩在蹄子下,赫连祁身形如电,化成一道影子飞了过去。 乌潮崖也一跃下了高台,冲向沙场中的容嫣,要救容嫣,要容嫣因为救命之恩爱上他。 不过赫连祁比乌潮崖快得太多了,却在到达容嫣身边后,容嫣已经从那马蹄下逃脱了。 他看到容嫣受伤了,手心手腕上的鲜血让他双眸赤红,执意要揽容嫣,同时手指一弹。 容嫣却巧妙地避开赫连祁,正好落在后面的萧南惜在这时追了上来,经过容嫣身边时,她一挥马鞭,笑得得意又狂妄。 却在下一秒,它那马因为被赫连祁击中,突然跪了下来。 萧南惜脸色大变,发出了尖叫。 所有人刚悬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虽然这个萧国公主很嚣张,他们都想给她一顿教训,但若是丧生在了马蹄下,死在大祁,那就麻烦了。 容嫣甩过去的马鞭套住了萧南惜的马,抓住萧南惜的马鞍,踩着马镫上去,便落到了萧南惜身后的马背上。 容嫣的马鞭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挥,那马站了起来,紧接着容嫣和萧南惜共乘一骑,在沙场上狂奔起来。 太惊险了,那一刻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是一片惊叹声。 马一旦发狂失去控制,骑马者就算没有丧生在马蹄下,也会落下个终身残疾,他们都以为容太后根本不会骑马。 但结果她不仅会骑马,且能在发狂的马下顺利逃生,甚至还没放弃比试,反应那么快拽住经过的萧南惜,上了萧南惜的马,顺便救了萧南惜。 先不说她的骑术之高超,换成其他人,恐怕在马失控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吓傻,只会尖叫,更别提自救了。 容太后的这份胆量和反应速度,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很多官员以前怒斥还是皇后的容嫣魅惑君主,让赫连墨不顾朝政日渐昏聩,却在这一刻,他们理解了赫连墨对容太后的迷恋。 容太后只是被困在了深宫中,没有施展的机会,她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在深宫里的。 他们的太后是为了整个大祁而战的,即便劲装被划破,小腿上一片鲜血淋漓,她也没输了这场比赛,一身红衣配高马尾,那带着萧南惜在沙场上驰骋的身姿简直又美又飒,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萧南惜也觉得不可思议。 容嫣的马被她动了手脚,可容嫣不仅安然无恙,还能救了她。 容嫣纵马的速度是她以前没有体验过的,惊险刺激,让她害怕。 萧南惜心惊胆战之下抱紧了马脖子,眼角余光里是容嫣从背后伸过来,拽着缰绳的手。 她被容嫣从背后拢住,鬼使神差地转头时,看到了容嫣绝艳却淡漠高华的一张脸。 她镇定御马的模样,在秋日的夕阳下,沙石上,简直光芒万丈摄人心魂。 这一刻萧南惜只觉得心潮澎湃,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同为女人的一个女人的魅力征服了,并且这个女人还是她最讨厌的。 * 萧南惜没受伤,等场面被控制下来后,赫连逸和安平、月鸢三人全都冲到了容嫣面前,随后容嫣就被送去了房间,由女医官检查处理身上的伤势。 隔着一道屏风,赫连祁翻了窗进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几个女医官的身后,静默地站在那里跟靠坐在床榻上的容嫣对视着,双眸里翻涌着怒火和剧痛。 “哀家没事。” 几个女医官以为容嫣这话是对着屏风外的幼帝几人说的,却见容嫣朝她们背后伸出了手,脸色苍白,眼中却有柔情的淡笑。 紧接着一只宽厚又好看的手从她们身后伸了过来,缓慢又紧紧地握住了太后娘娘的手。 那明显是男人的手,瘦削宽大,手背上凸出的淡蓝色血管彰显力量感,拇指上戴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扳指。 几个女医官第一反应就是太后娘娘与人私通,一声尖叫尚未发出来,立刻抬手捂住嘴,在闻到背后男人身上那散发出的乌木沉香气息时,她们手下哆嗦地给容嫣撒着药粉,浑身僵硬,后背爬满冷汗。 这样的表现惹得背后男人的不悦,她们感觉到了男人那目光带着杀气的一扫。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缓慢又机械地回头,当对上摄政王那阴戾的双眸时,女医官根本不敢想摄政王和太后娘娘的关系了,直接跪下来请罪,恐惧到极点,却不敢发出声音。 赫连祁想让人拖了这女医官出去杖毙,却被容嫣掐了掐掌心。 他压了压怒气,沉着脸示意女医官继续给容嫣清理腿上的血。 女医官这次不敢再抖了,一刻钟对于几个女医官来说漫长的像是一年,终于给容嫣处理好伤口时,她们往后退着低下头,眼角余光里瞥到摄政王立刻坐到了床榻边上,避开太后娘娘的伤口,弯起胳膊迫不及待把人搂入了怀里。 “太后娘娘只是受了外伤,并没有出现骨折等严重的情况,用些金疮药,过几天伤口就能愈合了。”女医官闭着眼不敢看,这话是对赫连祁说的,也是对外面焦急等待的赫连逸等人说的。 赫连逸闻言带着安平和月鸢抬步就要进来,女医官反应迅速地迎上去,同时屏风内传来了容嫣平静的声音,“母后这里有些不方便,逸儿和安平你们不要进来了,萧国公主可在?” “这一局是本宫输了。”萧南惜绷着一张脸从赫连逸身后站出来,隔着屏风,语气依然那么傲慢。 “大祁容太后尽管放心,国书本宫已经签了,父皇不认也得认,等一个月后国书传到了萧国,父皇会按照协议将领土和财物归还给大祁。” 这一局她是输了,但她还有最大的筹码。 等她带着女儿跟赫连祁相认了,助赫连祁篡位,成功后她就能和赫连祁在一起了。 到时候幼帝和容嫣都会沦为阶下囚,不过她会看在今天容嫣救她一命的份上,不仅不杀他们,她反而会不计前嫌,将容嫣送给父皇做妃子。 这对于容嫣来说是最好的归宿,她报答了容嫣的救命之恩,两人互不相欠,容嫣不必感激她。 而父皇会因为得到了容嫣这样的绝世美人,龙颜大悦,另一方面她做了赫连祁的皇后,会让赫连祁拿大祁的领土和财物当聘礼,并且让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赫连祁带着容家军,帮助他父皇控制霍灿的军队和其部下,拿回兵权,如此。 萧国得到了好处,也算是她将功赎罪,父皇不会恼她办事不力了。 “漂亮姐姐疼不疼?”月鸢手里拉着安平,站在外面问。 安平着急又担心母后,眼里已经噙满泪水了,“母后,安平去杀了那匹马给母后报仇!” 月鸢抚了抚安平的脑袋,“对,漂亮姐姐不能白受了这份疼,马都是驯养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狂失控?很显然是有人对马动了手脚,一定要调查清楚。” 第85章 太后娘娘真厉害 萧南惜闻言心里一慌,她昨晚就计划好了,先找养有各种蛊的乌潮崖要了“癫蛊”。 乌潮崖没问她干什么,只意味深长地告诉她这种蛊是将一条毒蛇埋在泥土里,一个月后这条毒蛇腐烂了,产生的毒菌就能致使人疯癫。 这种蛊对动物同样有效,一个时辰前她挑选马时,抚摸了好几个马,然后装作不满意,跳过去选了其他的马。 而容嫣恰好挑选了她抚摸过的其中一匹马,所以马才会突然疯癫发狂。 巫蛊之术不留痕迹,且不懂蛊的大祁人根本不会联想到动物也能被下蛊,所以萧南惜觉得只要乌潮崖和月鸢不插手,大祁只会判定马发狂是意外。 但偏偏月鸢蹙眉思索了片刻后,拉着安平就向陪在赫连逸后面的容峥鸣走去,“那匹马现在在何处?你带我去看看!” 容峥鸣一看月鸢的神色,心里顿时一凛,当即便想到马的突然发狂跟巫蛊有关。 于是他应了一声好,生怕晚一些蛊毒消散了,一时容峥鸣顾不上那么多,弯身就抱起尾巴一样跟着他们的安平小公主,大步流星地走去马厩。 “呀,容指挥史把安平抱得好高啊。”除了檀曜,这是第二个男长辈抱自己,那高度惊得安平抬起双臂圈住容峥鸣的脖子,脸埋在容峥鸣的肩上。 很快她就感觉到了那种来自长辈的强大安全感,顿时眉开眼笑,亲昵地蹭了蹭容峥鸣的脸,“安平好喜欢容指挥史叔叔!” 赫连逸走在后面,抬眼看到那一幕,眸中的神色暗了又暗。 马厩里好几只马突然发狂,马夫根本控制不住,今天在场的都是天子太后级别的贵重人物,他们生怕再出现伤人事件,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忍痛杀了马。 月鸢一行人过去时,几个马夫对着自己养得视若孩子的马的尸体,正红着眼眶,见赫连逸等人来了,连忙行礼,并询问如何处置马的尸体,他们是想给其好好安葬的。 “先不急。”赫连逸让众人平身,在月鸢蹲下来翻看马的尸体时,他身形笔挺地站在人群外,一手负于背后。 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看出萧南惜的心虚的,但他不是孩子,所以眼角余光瞥到同样站在人群外的萧南惜时,捕捉到了萧南惜的神情。 赫连逸可以肯定这件事跟萧南惜脱不了干系,当月鸢判断几匹马是中了巫蛊时,赫连逸脸色沉冷,想了很多很多。 “从时辰上来推断,这匹马是在漂亮姐姐和南惜姐姐挑选马时,中了癫蛊,当时跟马最近距离接触的,只有漂亮姐姐和南惜姐姐,漂亮姐姐不可能自己害自己,而且漂亮姐姐选马时没有把这些马全都抚摸了一遍,只有南惜姐姐分别摸了马,那么……” 在月鸢的这番话中,萧南惜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简直想上去狠狠甩她月鸢一个耳光,好在忍住了,冷冷笑了一声,“本宫不会用蛊。” 萧南惜已经想好了,若是月鸢咬住她不放,她就把乌潮涯供出来,让乌潮涯替她背了这个黑锅。 她毕竟是萧国公主,萧国和大祁刚签订了协议,就算怀疑是她做的,也只能息事宁人,拉乌潮涯这个替死鬼给容嫣,以及今天在场的所有大祁人一个交代。 “苗疆圣女。”赫连逸突然出声制止了月鸢,“这是我大祁之事,苗疆圣女就不要插手了,以免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怕!我不能让漂亮姐姐白白遭了罪,一定要下蛊者承担责任,大祁小皇帝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人能杀得了我。”月鸢仿佛看不懂赫连逸晦暗的神色,忽然俯身凑到比她矮的赫连逸面前,满脸神秘莫测地说。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我之所以能成为苗疆圣女,是因为我体内有长生不老蛊,不管是疾病还是伤痛,我会疼,但我永远都不会死哦。” “你看我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模样,其实不是哦,我今年……” 赫连逸的瞳孔一点点睁大,面上全都是匪夷所思,从古至今那么多人都想长生不老,包括皇帝在内,有些人炼丹吃药丸,那么多人寻找长生不老之法,但结果往往反被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害死。 赫连逸不相信世上有长生不老之术,但看着眼前容貌精致气质天真无邪的小圣女,他的呼吸都紧了,长生不老药没有,长生不老蛊呢? 要知道来自神秘古老部落的人,虽没有长生,但有活到一百多岁以上的,这对于这个时代普遍都不长寿的人来说,也算是长生不老了吧? 然而赫连逸屏住呼吸等了许久,月鸢都没说出她的实际年龄。 而是在下一秒那严肃的神色忽然一收,“咯咯”笑起来,伴随着她身上的银饰作响,悦耳动听,整个人俏丽又顽劣,“哈哈哈哈哈,你竟然相信了!你被我骗到了哈哈哈哈,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哇,你好可爱啊,漂亮姐姐的孩子都可爱又好玩!”月鸢抬手捏了捏赫连逸的脸,觉得一个孩子脸上出现那紧绷冷肃的神色很好玩。 尤其他还长得这么精致白软,月鸢简直爱不释手。 赫连逸推开月鸢,薄唇紧抿着,下颌的线条便显出了几分凌厉,跟赫连祁越发像了。 这让月鸢突然停下了笑,歪着头愣愣地盯着赫连逸,“咦?” “这件事朕自有定夺,苗疆圣女不要再多问多说。”赫连逸的话语里透出身为帝王的威严,颇有震慑力,随后他对萧南惜道:“两国的比试还在进行中,萧国公主你们先过去坐着吧。 容峥鸣皱起英挺的眉宇,欲言又止,之前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个外甥很有主见。 所以既然外甥都这么说了,可能是有他的顾虑,他作为下属若是反驳他,在萧国人面前,会让本就是傀儡的外甥毫无威严。 反正外甥是爱阿姐的,不会不给阿姐报仇的,那他便让外甥来解决。 所以最终容峥鸣还是压着对赫连逸此行为的不理解,带着月鸢先行离开了。 赫连逸看着那几匹躺在血泊中的马,眼里神色复杂,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马夫,“将这几匹马用火烧了,若是摄政王的人问起,便让他来找朕。” 话虽这么说,但赫连逸料定赫连祁知道风行云的调查结果后,因为有母后在,赫连祁不会找他的麻烦。 他毁尸灭迹了,哪怕赫连祁觉得是萧南惜做的,两国刚签订了协议,赫连祁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无法处置贵为萧国公主的萧南惜的。 他就是在护着萧南惜,他要利用萧南惜挑拨赫连祁和母后的关系,最好让母后恨起赫连祁来,这样以后母后就会完全跟他站在一起,杀赫连祁。 不过萧南惜今日害母后这笔账,他是记下来了,等日后他强大起来,一定杀萧南惜,灭了萧国。 * “容嫣,你不乖,你又在为了旁人铤而走险。”房间内,赫连祁在惩罚容嫣,把容嫣的唇吮吸得红肿,还冒出了血珠子。 他的手掐着容嫣的腰,眼里怒火升腾,脸色十分吓人,“你这么不乖,本王不该放你出来的,本王将你锁住就好了。” 赫连祁那锁链竟然是随身携带的,话音落下,不等容嫣争辩,她的四肢就被卡住了。 容嫣又气又怕,脸上褪去血色,身子颤抖着躲闪赫连祁的触碰,“在当时感觉到马失控的时候,哀家的确能跳下马,不让自己受伤,但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场比试便是无效的,那份签好的国书自然也就作废了。” “哀家只有救了萧国公主,继续这场比试,并赢了,才能拿回大祁的领土和财物。” 赫连祁的双眸陡然眯起来,一手把玩着容嫣白嫩泛着光的脚踝,另一手伸入了容嫣的衣襟内。 她喘息,难耐。 他欣赏着这一刻的她,低哑上扬的声调里透着十足的危险,“只是为了拿回领土和财物吗?嗯?” “当然不是……”容嫣被折磨得主动抓住赫连祁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粗大,又有力,腕骨上凸起的淡蓝色血管,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极为性感。 “哀家绝对不能输了这场比赛,否则摄政王就成了萧国公主的战利品。哀家这么需要摄政王,怎么能将摄政王输给其他女人呢?”容嫣一语双关。 “摄政王是哀家的,哀家一个人的,摄政王的手只能对哀家这样。”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摄政王啊……”容嫣的手掐在赫连祁的胳膊上,闭着眼,平日一张淡漠高华的脸此刻被欲色浸满,艳媚到了极致,吐息滚烫。 “所以无论如何哀家都要赢,哪怕受伤,哪怕拼了这条命,都要赢!” “唔,摄政王!摄政王……” 那一刻,赫连祁忽然弯身,“本王知道太后娘娘一定不会输,太后娘娘很厉害,只是因为被困在了深宫里,旁人才以为太后娘娘只有美貌和房中术。” “你不知道,你在骑马的时候,尤其是你从失控的马下化险为夷,还救了人再跑起来的那一刻,在场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目光里是惊艳,神色里可都是对太后娘娘你的敬佩,倾慕、痴迷。” 容嫣一下子就拽紧了赫连祁那铺散在背上的墨色长发,无法自控,“其他人什么反应哀家不在乎,摄政王你呢?” 赫连祁:“你觉得呢?嗯?本王当时都要疯了,真想就在马背,立刻弄太后娘娘。” 直到一刻钟后,赫连祁起身。 他的唇峰原本是凌厉的,在此时变得柔软,潋滟,润泽,无比野性妖冶,双手撑在容嫣身子两侧,俯身凑近她的脸,气息滚烫,勾子似的目光看着她,哑声夸赞,“嫣嫣好厉害啊,在外面厉害,还有……” 容嫣在失魂中看着赫连祁的那张英媚袭人的脸,又开始堕落沉溺,怎么会,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蛊,让她即便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想继续被他疼爱呢? “太后娘娘又在哄本王了。”赫连祁怎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容嫣的爱啊,她在乎的根本不是他,不是为了他才要拼命赢了比赛的。 不过。 “不过谁让太后娘娘这么香,又这么甜呢,为此,本王愿意被太后娘娘哄。”赫连祁舔了舔嘴角,这动作被他做出来极为诱惑,蛊得令人血液沸腾,健硕的双臂伸出去托着容嫣的臀,把容嫣整个人面对面抱在臂弯上,他走到那放置的古琴前。 第86章 他带着萧国公主和女儿回府了 “不是要再听一遍本王弹奏《凤求凰》吗?本王一个人弹多无趣,太后娘娘和本王一起弹,也好让本王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爱本王。” 于是接下来,容嫣被赫连祁放在了古琴上。 而赫连祁就躬身站在那里,锁链、琴弦,还有……一起合奏,音调时高时低,时急时缓,如狂风巨浪或是和风细雨。 容嫣听到了此生最冲击震撼又刺激的《凤求凰》。 外面的天色黑了,赫连逸正带着群臣为萧国使团开宴席,期间也有娱乐项目,歌舞升平乐音美妙,却也盖不住从某个房间里传来的琴声。 有听过摄政王在还是皇子时弹琴的贵女们,惊呼,“这琴声,是摄政王的九霄环佩琴发出来的,摄政王正在弹《凤求凰》。” “摄政王的琴技比当年更高超了。”另一个贵女闭上眼,神情专注细细聆听,“声可嘹若天际,可深沉入海,远播八方,又沁人心脾。” “是啊,能听到摄政王弹琴,真是此生无憾了,就是不知道摄政王的《凤求凰》是弹给谁的?被摄政王追求的那个姑娘,该有多幸福啊。” 一时间,宴席上艳羡声四起。 “……” 容嫣虽然没听到外面宴席上的议论,但也深切地体会到了赫连祁的“琴技”有多高超。 这首《凤囚凰》是那么美妙,比第一次听到他弹时都动人心魄,让她迷醉,不可自拔,神魂颠倒。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想再碰琴,甚至不能直视琴这种乐器了。 赫连祁的琴声时缓时急,低身凑过去咬着容嫣的耳骨,狠狠地卷,刚毅的一张脸有细密的汗,野性十足,嗓音沙哑蛊人,“太后娘娘应该叫本王什么?嗯?” “摄政王叔叔……” 下一秒,琴声更猛烈。 容嫣绯红的眼角涌出泪来,带着哭泣,断断续续,“祁郎、祁哥哥、夫君……” 容嫣把能想到的所有称呼都叫过来一遍了,但赫连祁还是特别疯。 在他埋到容嫣胸前的那一刻,容嫣突然悟了,“祁儿!!!” 赫连祁:“……” 本来赫连祁在这种时候的话就特别糙,容嫣那声祁儿更是让他爆了粗口,额头上的青筋都在抖动了,终于还是大发慈悲要求道:“本王教太后娘娘怎么叫。” 容嫣:“……” 直到最后,容嫣一遍又一遍按照赫连祁要求地叫。 赫连祁忽然把她拉起来,紧紧抱入怀里,汗湿的脸用力抵在她的脖子里,在喘息中跟容嫣一起爆发,舒爽到闭眼喟叹,“本王刚刚特别嫉妒那些人看太后娘娘的眼神,真想全杀了他们,把太后娘娘关起来,让太后娘娘的所有魅力只有本王一人看到。” “不过本王现在很高兴,因为本王不仅看到了太后娘娘巾帼不让须眉英姿飒爽的一面,而且只有本王能拥有如此美貌的太后娘娘,能体验到太后娘娘的房中术有多厉害。” “不管在外面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旁的男人的神女,骑马时不输给男人的英勇,还是此刻,嫣嫣的每一面,你知道本王有多动心,多迷恋吗?本王爱嫣嫣,爱得都成疯成魔了。” “嫣嫣最厉害了,是这世间最厉害的,本王只为嫣嫣一人动心,甘愿臣服于嫣嫣……” 容嫣能感觉到赫连祁这次比以往每次都激动兴奋,他真的很喜欢她骑马时的样子,不希望她做被困在深宫里的太后娘娘。 容嫣也难以从这种灭顶的感觉里抽离出来,久久地失魂,明明是赫连祁的房中术厉害。 容嫣先去了宫宴上,等赫连祁出现时,在场的人都发现他换了一身白衣。 他很少穿白衣,又刻意敛去了平常强大冷戾的气场,原本深刻的五官轮廓都被嘴角一抹浅淡的笑意,勾勒得很柔和,长眉入鬓,墨眸浸着春水般,神采飞扬,顿时让人觉得仿佛年轻了十岁,跟容峥鸣和乌潮涯一样有种少年感。 容嫣第一次不敢去看赫连祁,垂眼喝了一口茶。 赫连祁如往常那样几乎跟她和赫连逸平起平坐,风行云找过来,躬身对赫连祁耳语,“据马夫说那几匹发狂的马,被幼帝命他们烧了,所以属下什么证据都没找到,主子你看?是安排刺杀,直接送萧国公主上路吗?” 赫连祁给了风行云一个不必的眼神,就让风行云下去了。 容嫣刚跟萧国签订了协议,容嫣就算知道自己的马被萧南惜动了手脚,也不会追究萧南惜的责任,她就当自己用受了轻伤,拿回了大祁的领土和财物。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更顾全大局,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她就不会让他为了她而引发战争。 否则到时候就算赢了,苦的也是黎民百姓,现在大祁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而赫连逸敢销毁证据护着萧南惜,就是仗着有容嫣在这个母后在,他不会找他的麻烦。 真是个好儿子啊,赫连祁收回投向赫连逸的冷眸。 他要是找赫连逸的麻烦,容嫣肯定还会拼死护着,他会像每次一样因为容嫣而饶了赫连逸。 结果都是惹哭了容嫣,让容嫣难做,而他也没能杀了赫连逸,既然如此,他何必找赫连逸的麻烦呢? 萧南惜自从下午输了那场比试后,就很安分了,她不挑衅,宴席的氛围还是很其乐融融的。 直到宴席快接近尾声时,萧南惜称自己需要如厕,她起身离开了偌大的宴会厅。 容嫣心里沉了一下,侧头向赫连祁看去。 恰好这时风行云又来了,不知道他在赫连祁耳边说了什么,赫连祁拿在手里的杯子“砰”一下掉在了台案上。 他面上有一瞬的死灰色,蓦地转头去看容嫣,就跟容嫣的视线对上了。 第一次,赫连祁不敢看容嫣似的,立刻移开了视线,紧接着站起来,连招呼都没打,就大步流星地离场了。 众人对此面面相觑。 虽然摄政王一向都不把幼帝和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他们早就习惯了,但他们想到了刚刚离席的萧南惜,顿时那体内的八卦之魂就燃烧起来了,这,这摄政王分明就是跟萧国公主私会去了啊! 一众人都想去现场吃瓜,只是表面上不得不正襟危坐,不过很快他们发现太后娘娘也是心不在焉的。 苏太师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对容嫣和赫连逸道:“太后娘娘,臣觉得摄政王是我大祁重臣,我们大祁不能失去了他,这个萧国公主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言外之意无疑就是快,太后娘娘带我们去吃瓜啊,去捉奸,棒打鸳鸯啊。 容嫣暼了苏太师一眼,表情恢复了淡漠,“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大家便散了,各自回府吧。” 前世赫连祁那么爱宋凝霜,所以她之前才会那么担心宋凝霜会攻略赫连祁,但是对萧南惜,容嫣相信赫连祁不喜欢萧南惜。 她担心的是赫连祁为了报复她,废幼帝,而跟萧南惜合作,毕竟过去赫连祁没少用苏婉儿,尤其是宋凝霜来给她制造麻烦。 这次也一样。 萧南惜想帮赫连祁篡位,杀她和幼帝,到时萧南惜这个功臣就可以嫁给赫连祁了,两国也建立起百年友好关系。 对于萧南惜来说既得到了心爱的男人,又为萧国谋了利,简直是一举两得。 这会儿怕是如她之前所料的,萧南惜正在引诱赫连祁。 容嫣不让众人去围观,打发走了想吃瓜的众人,她让容峥鸣送安平和月鸢回长乐宫,便去找赫连祁。 不过赫连逸跟在了后面,容嫣知道赶不走赫连逸,也就没说什么。 她一路问着宫人赫连祁和萧南惜去的方向,两人果然是一前一后都到了湖畔。 但当容嫣和赫连逸赶过去时,并没有在那里看到人。 “他们人呢?”赫连逸把周围的宫人全都召集来了,沉着脸问。 宫人:“当时摄政王屏退了我们,我们没有看到摄政王和萧国公主做了什么,也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一刻钟后摄政王和萧国公主一起离开了,去的好像是摄政王府的方向。” 容嫣闭了闭眼,所以萧南惜成功了吗? “赫连祁喜欢萧国公主,萧国公主提出要帮他废了朕,他顺理成章地答应了,带走了萧南惜,这会儿正在和萧南惜颠鸾倒凤吧?”赫连逸在观察容嫣的脸色。 他要让母后知道,赫连祁不仅还要报复她,废他这个儿子,还跟萧南惜云雨了,母后还不恼不恨赫连祁吗? 容嫣摇了摇头,不,她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赫连祁不可能弃了她,而选择萧南惜。 就算赫连祁跟萧南惜合作了,那也不是因为被萧南惜引诱了。 他只是跟之前利用苏婉儿和宋凝霜他们一样,是想利用萧南惜报复她吗? 不过,容嫣想到了萧南惜的女儿初婵,赫连祁权势滔天,而且还有最强大的情报组织,怕是在萧南惜带初婵离开萧国的那一刻,就知道初婵的存在了。 如果真如月鸢所说,初婵跟赫连祁长得很像,那么想得到赫连祁的萧南惜,会带着初婵让赫连祁认吧? 容嫣还站在湖边,召见了今晚值守在各处的护卫以及暗卫们,沉声问:“今天一天,你们可有谁看到萧国公主带了一个女孩子?大概五六岁?” 果不其然,几个护卫回答都看到了,当时初婵被婢女带去了后殿,一直没有再出来。 晚上摄政王来湖边时,让风行云一路清了场,所以没有人看到初婵是否跟摄政王见了面。 “走!”容嫣带着一群人找去了护卫所说的后殿,并没有看到婢女和初婵。 所以很有可能,萧南惜带着初婵和赫连祁见面了,之后,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赫连祁把萧南惜连同初婵,一起带回了摄政王府。 容嫣站在殿内没动,手握拳收紧。 这时送完安平回长乐宫的月鸢,找了过来,“漂亮姐姐,我看到了!今晚我蹲守了好长时间,亲眼看到南惜姐姐带着初婵,被安平的师父风统帅请上了马车。” “他们是往摄政王府方向去的,很快摄政王叔叔就骑马回去了。” 月鸢明知道萧南惜要抢走赫连祁,她当然不能让萧南惜如愿,摄政王叔叔是她苗疆的人。 而风行云和赫连祁能察觉到其他人的跟踪,但她因为有种可以隐匿踪迹的蛊虫,所以没发现她。 “漂亮姐姐,我们快去吧,不能让摄政王叔叔和初婵父女相认。”月鸢晃着容嫣的胳膊,手下已经在拉容嫣走了。 容嫣当然要去看看萧南惜的女儿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不顾腿上还疼痛的擦伤,她没坐马车,上了马再把月鸢拽上去,马鞭一抽马屁股,直奔摄政王而去。 第87章 你是不是想认下女儿? “漂亮姐姐好英气!”月鸢在容嫣背后坐着,伸出双臂环住容嫣纤弱的腰。 容嫣还穿着宫装,满身都是饰物,但即便是在马快速的奔跑上,她依然很有仪态,能保持着头饰不乱甩,抽到脸上,反而能让头饰恰到好处地摇曳着,在夜风里更显英姿飒爽。 月鸢看得都有些痴迷了,她好喜欢漂亮姐姐,要是能一直留在漂亮姐姐身边,吃漂亮姐姐做的糕点,睡带有漂亮姐姐气息的床,被漂亮姐姐当做女儿一样宠着……那就好了。 然而,月鸢垂下的眸子里一片暗淡复杂,无声把脸贴在容嫣的背上,收紧了抱着容嫣腰的手臂。 摄政王府门外的马车还在,月鸢指着说:“没错,这就是萧南惜带着初婵坐的那辆。” 容嫣脸色沉寂,驱马靠过去。 月鸢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后,摇头,“没人,应该已经进府了。” 王府的大门还没关上,外面有护卫,见了容嫣便单膝下跪行礼。 容嫣让他们平身,她没从马上下去,在护卫并不阻拦后,她骑着马进了王府。 “漂亮姐姐身为摄政王叔叔的皇嫂,跟摄政王叔叔的关系真亲厚。”月鸢那时就知道赫连祁很讨厌旁人进入他的地盘。 但容嫣不仅出入自由,还能在王府里肆意纵马,让月鸢有种雄性大猫只允许雌性、他的伴侣进入自己领地的感觉。 月鸢取出了一种追踪蛊。 容嫣在她送得那本书上看到过制作方法,这种蛊虫能寻着一个人留下的气息,精准快速地找到人,让容嫣想到了宋凝霜那个时代的搜救犬。 这种蛊的用处很大,她已经在学着制作了,以后都用到赫连祁身上。 就像现在,免得他跟别国公主跑了,她追不到人。 容嫣跟着那在地上迅速爬动的蛊虫,一路找到了赫连祁的院子里,在紧闭的寝卧门前停下时,容嫣面上的情绪很冷。 萧南惜是除了她外,第二个进去赫连祁寝卧的女人,赫连祁到底要干什么?让她吃醋?嫉妒?生气? 容嫣还没下马,赫连祁便带着风行云从寝卧走了出来,一改近日恨不得时刻跟她贴在一起的黏人大猫模样,冷肃得仿佛对待臣下,高大的身躯伫立在走廊里,傲慢地抬起眼皮,云淡风轻地问高头大马上的容嫣,“这么晚了,太后娘娘突然找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这样,容嫣便也开门见山公事公办的语气,“萧国公主在摄政王这里?” 赫连祁的薄唇崩成了一条直线,当时在宫宴上,他一路屏退了所有人,就是为了不让容嫣知道他带着萧南惜走了。 赫连祁看了一眼抱着容嫣不松的月鸢,有这个本领比任何人都强的苗疆圣女在,怕是他不承认,也不行了。 “本王让风行云押了萧国公主,是因为萧国公主在比试时,对太后娘娘骑得那匹马动了手脚,害太后娘娘险些命丧马蹄下,本王当然不会放过萧国公主。”赫连祁在风行云搬得椅子上坐了下来,在容嫣面前的姿态恢复了以往的倨傲唯我独尊。 说谎,容嫣对上赫连祁漠然的视线,脸色也是紧绷的,“摄政王要是想处置萧国公主,大可以将萧国公主交给锦衣卫,他们折磨人的手段是最厉害的,之前的宋凝霜就是例子。” 赫连祁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扳指,垂下的眼角弧度凌厉流畅,“锦衣卫指挥使是太后娘娘的人,太后娘娘顾全大局,为了两国邦交,必定会阻拦容指挥使对萧国公主用刑,摄政王府里有地牢,本王这里的刑罚不输给锦衣卫。” 容嫣不相信赫连祁的这番话,握着马鞭坐在那里,丝毫不退让,“摄政王既然知道哀家顾全大局,就不要处置萧国公主了,受伤的是哀家,哀家这个当事人都不跟萧国公主计较了,摄政王便将萧国公主放了,哀家正好送她回馆驿。” 赫连祁去看容嫣的小腿,骑马会摩擦到小腿,她这一路追过来,怕是新伤没好,又添旧伤,这都是萧南惜害的。 可她为了儿子的江山,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伤,这样一心为儿子付出的母亲,他儿子是怎么回报她的? 赫连逸为了利用萧南惜挑拨他和容嫣的关系,竟然销毁掉萧南惜害他母后的证据,不让容峥鸣等人再追究。 赫连逸恨他,却为了这份仇恨而弃自己的亲生母亲于不顾,护着害母后的萧南惜。 赫连祁不跟容嫣多费口舌,刚毅的面上一片冷郁之色,薄唇吐出两个不容置疑的字,“不放。” “摄政王!”赫连祁这样的态度不得不让容嫣怀疑,抬高了声音道:“你带走萧南惜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替哀家报仇,要处置她吗?” “你早不处置萧南惜,晚不处置,为什么偏偏在萧南惜约你到湖边私会时,将她带来了摄政王府呢?你们两人当时谈了什么?摄政王,哀家说过了,哀家知道萧南惜的心思,她就是想帮你篡位,废幼帝,杀哀家,她对你奉上自己的身体。” “你同意了是吗?”容嫣在激赫连祁。 赫连祁不会要萧南惜,但他却把萧南惜带来了摄政王府,容嫣实在想不到他究竟要干什么。 容嫣注意到赫连祁的瞳孔缩了缩,那手也握住了椅子扶手,神色讳莫如深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容嫣继续道:“摄政王,那天你跟哀家保证了,你不会为了萧南惜背叛哀家,可现在你的行为,让哀家觉得你在骗哀家。” 赫连祁双眸里滚动起了血色,但语气依然很强硬,“本王有没有骗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看本王的行动便是。” “哀家不相信,哀家就是觉得你要让萧南惜帮你篡位,除非你现在将萧南惜交给哀家。” 以往容嫣的冷漠和不信任会让赫连祁如被万箭穿心,此刻他却只是一瞬的身体僵硬,便平静地站起来,转过去进寝卧前淡淡道:“这么晚了,太后娘娘回宫休息吧。” 这态度,无疑是表明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把萧南惜从摄政王府放出去。 气氛特别凝滞。 月鸢小心翼翼地看着容嫣那越来越冷的神色,迟疑片刻,拽了拽容嫣握着马鞭的手,“漂亮姐姐,你是不是怕摄政王叔叔和初婵父女相认啊?” 对,这是容嫣今晚必须见到萧南惜和初婵的最大原因,如果真如月鸢所说,初婵跟赫连祁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初婵肯定跟赫连祁存在着血缘关系。 怎么会这样呢? 几年前的那天晚上,分明是她代替了萧南惜,跟赫连祁发生了关系。 但赫连祁误以为他自己和萧南惜有了一夜的露水情缘,那么萧南惜带着初婵找上他,他是不是认为初婵真的是他的女儿? 如果他是这么认为的,他会怎么对萧南惜和初婵?认了母女二人,负责吗? 不能,她得让赫连祁知道真相。 但现在的情况是她根本没见到初婵,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有知道了初婵的来历,她才能解释清楚当年的一切。 “摄政王,哀家从苗疆圣女口中得知萧南惜有个女儿,这个女儿长得很像你,可能跟你存在血缘关系,现在萧南惜和初婵都在你手上,你让哀家见见初婵好吗?” 赫连祁蓦地顿在原地,他头顶上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晃着,灯火明灭,他处于阴影中的脸色变得苍白,僵硬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容嫣,薄唇动了又动。 许久,赫连祁攥起拳头,脸色冷硬,“本王只抓了萧南惜,不知道她还带着一个女儿,太后娘娘想见她的女儿,去别处找。” “赫连祁!”这段时间赫连祁太好哄了,此刻容嫣跟赫连祁磨了这么久,赫连祁却依然是这种态度,所以她失去了往日的淡漠,连名带姓高声喊着赫连祁,马鞭狠狠往柱子上抽过去一下。 “哀家今晚必须要见到萧南惜和其女儿,你要是不将她们交给哀家,哀家便认为你是后悔今天哀家赢了萧南惜,好啊,哀家成全你和萧南惜,明天就给摄政王办去往萧国做驸马的送行宴,怎么样?” 赫连祁早在容嫣的马鞭挥过来时,就抬手拽住了马鞭。 容嫣话音落下,他身上戾气抖生,手下猛地用力一拽,把容嫣从马上扯下来。 容嫣没摔到地上,被赫连祁伸出的胳膊揽入了怀里。 赫连祁“啪”一下丢掉马鞭,在马上的月鸢瞪大的瞳孔里,他俯身,薄唇贴着容嫣的耳骨,嘲讽地冷笑,“太后娘娘是仗着什么?你需要本王时,本王便沦为你的狗,现在你想送本王走,你凭什么觉得你想要就要,你想丢就丢?” 容嫣被他喷洒出来的热气,撩得身子发颤,面上维持着气势,“哀家现在就是不想要了,就是想丢,摄政王能把哀家怎么样?” 她在威胁赫连祁,刚刚她跟赫连祁好好商量,赫连祁不把人交给她,她只能刺激赫连祁。 赫连祁会慌的吧? 她生气了,他就会妥协,把萧南惜和初婵交给她。 “本王爱嫣嫣,不会将嫣嫣怎么样,但是嫣嫣得知道,不是你想送本王走,本王就会走的。”赫连祁之前不想让月鸢知道他给谁种了情蛊,怕月鸢给容嫣解了。 此刻,他怒痛之下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当着月鸢的面,便把容嫣抵到了柱子上,低头重重地吻住容嫣。 月鸢睁大的瞳孔地震,“!!!” 容嫣呜咽,挣扎,“赫连祁,你听我说,你……” 赫连祁把容嫣的两只胳膊按到头顶,十指紧紧锁住她的手指,熟练地侵入她的嘴里,卷起她的舌头,纠缠,吮吸,吻得激烈又痴狂,堵住了容嫣所有的话。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看得一旁的月鸢从震惊到接受,再到血脉喷张。 摄政王叔叔那么坏,喜欢谁就是害谁,尤其对方还是她的漂亮姐姐,所以她也不想嗑,但实在太带感了好吗? 圣女该是最纯净圣洁的,不能沾世俗的男女情爱和欲望,要终身保持着处子之身。 月鸢讨厌男人,甚至到了对男人恶心,见到男人就会吐的地步,尤其是不能看到男女欢好的场面。 然而这一刻,她竟然没有恶心反胃感,只觉得那画面活色生香,原来高华淡漠如漂亮姐姐,动情起来是这样一番模样。 而平常暴戾狠辣的摄政王叔叔,亲吻着漂亮姐姐时,那眉目间是沉迷痴恋到极致的绯红,刚毅的脸那么欲。 他投入时阖着的眸,性感的喘息,低低喊出的嫣嫣……这一切,月鸢觉得若是被其他女人看到,怕是都难耐地抚慰自己,会直接高潮吧? 月鸢却在想,真好哎,她终于找到了摄政王叔叔心爱的女人,接下来就是找机会把两人一起带去苗疆了。 “太后娘娘回去吧。”许久,赫连祁把容嫣吻得失去了所有的气势,喘息着软在他胸口后,他抬起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容嫣散落的头发,薄唇还很依恋地蹭着容嫣红肿艳丽的唇瓣,嗓音嘶哑,“本王不会背叛嫣嫣,真的是为了给嫣嫣报仇,才把萧南惜关入地牢的。” “你告诉哀家,你到底想干什么?”容嫣对赫连祁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眸里盛满了春情,泛着潋滟的水光,“哀家相信你不会跟萧南惜合作,但是你连她的女儿都带来了,你是不是想认下女儿?” 第88章 处理掉她们母女 赫连祁:“本王没有见过萧南惜的女儿,她女儿更不在本王这里。” 他还是不承认,他越是不承认,容嫣越是觉得他在竭力遮掩,不让她知道他要对萧南惜和初婵做什么。 “好,哀家回去。”容嫣挣脱了赫连祁的钳制,转身走时小腿上的伤隐隐作痛,让她踉跄了一下。 赫连祁眼疾手快连忙来搂她。 她一巴掌狠狠拍向赫连祁的手背,“哀家就认为你喜欢萧南惜,哀家生气了,你要是不将萧南惜和她的女儿交给哀家,哀家不会再理你了!” 容嫣这话说得可谓是很重了,然后她便等着赫连祁的妥协。 但赫连祁却收回了胳膊,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淡淡道:“本王让风行云护送你回去。” “不用!”容嫣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知道赫连祁这次不会轻易妥协后,她平静下来,暂时放弃了。 容嫣带着月鸢回了长乐宫,赫连逸正守着安平睡觉,以一种含着复杂情愫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安平,直到听见外殿的动静,他回过神。 “母后。”赫连逸给容嫣行了礼,起身时注意到母后的眼眶红的,脸色也是苍白和憔悴,他皱起眉,向月鸢投去询问的目光。 “漂亮姐姐是被摄政王叔叔气的,跟我之前想得一样,南惜姐姐的那个女儿是摄政王叔叔的,摄政王叔叔非要跟女儿相认。”反正月鸢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然摄政王叔叔为什么要把南惜姐姐和初婵关在府里,见都不让漂亮姐姐见一眼? 渣男! 果然世间没一个好男人,她不嗑漂亮姐姐和摄政王叔叔了。 “萧南惜的女儿是赫连祁的?”赫连逸虽然在利用萧南惜离间母后和赫连祁的关系,但他并不知道萧南惜和赫连祁竟然有个女儿。 前世萧南惜没第二次来大祁,更没带着女儿来,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他都无法判断事实。 他只知道前世,萧南惜和赫连祁的这个女儿,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母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南惜的那个女儿,真的是赫连祁的吗?可是几年前那晚不是你……”赫连逸在前世死前仿佛观众般看到了种种,见容嫣脸色静默,他转向月鸢,“你有没有初婵的画像?给朕看看!” “有。”月鸢这段时间都在长乐宫住,所以自己从苗疆带来的东西,都在这里。 她去内殿翻找了片刻,很快在银饰晃动的声响中,返回来展开了画像。 容嫣和赫连逸的心思都在画像上,一时没去想为什么月鸢会随身带着初婵的画像,她和赫连逸一起去看。 那画像上是个小女孩,跟安平公主差不多的身形,只是穿着打扮是苗疆风格,那张脸也带着异域特色,双眸是碧绿色的,然而…… 容嫣肝胆俱裂,手指颤抖地抓住了画像一角,脸上全是匪夷所思。 “怎么会?”赫连逸也不敢相信,女孩的脸除了有些异域风情,五官轮廓跟赫连祁实在太像了,像到只要旁人看一眼,对比一下,就会认定赫连祁和她是父子。 “母后,是在几年前那次宫宴过后,赫连祁和萧南惜真的发生了关系,还是说萧南惜的这个女儿是母后你生……”赫连逸缓了很久才稍微平静下来,看着容嫣说到一半,他又摇头否认。 “不,不对,这个女孩有异域血统,母后的母家容家家族里并没有异域血统,所以这真的是赫连祁和萧南惜的女儿吗?” 在这个时代,血缘关系鉴定方法包括滴血、滴骨,以及靠外形面貌,这些虽然都不是最精准的,但也有一定的几率。 比如初婵跟赫连祁长得像这点。 容嫣摇头,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初婵不是她生的,那么难道如赫连逸所说,赫连祁在宫宴过后,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跟萧南惜发生了关系,有了初婵? 或者说初婵不是萧南惜的女儿,而是赫连祁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在外面不小心留下了种? 这个种被萧南惜找到了,当自己的女儿养,萧南惜带过来,谎称是自己生的,要赫连祁负责? “其实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月鸢看到容嫣正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她猝不及防地抬手掐住赫连逸的脸,“我觉得小皇帝这张脸跟摄政王叔叔也很像,但不代表小皇帝是摄政王叔叔的儿子吧?或许是因为摄政王叔叔和皇兄长得像,那他皇兄的儿子像他,不奇怪啊。” 容嫣和赫连逸都有些神色莫测地看着月鸢。 月鸢不明所以,“我的意思是,初婵有没有可能是摄政王叔叔的皇兄,跟南惜姐姐淫乱后生得啊?南惜姐姐当初不是来过大祁吗?” 容嫣坐在那里,胳膊抵在台案上,没看月鸢,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赫连墨都宠幸过哪些女人,哀家是知道的,而且,在萧南惜来大祁的时候,赫连墨已经不能人道了。” 至于赫连墨为什么不能人道,那当然是她下的手。 “哇哦。”月鸢被这个皇室秘辛震惊了,不过更多的是欢喜,开心地凑过去用双臂抱住容嫣的脖子,亲昵地蹭着容嫣的脸,贴贴不停,“漂亮姐姐会把这些事告诉我,那代表我在漂亮姐姐心里很重要,月鸢好高兴!” 容嫣心乱如麻,但月鸢的举动让她心里一片柔软,眼里不由得含了宠溺的笑,抬手摸了摸月鸢的脑袋。 “我们光坐在这里胡乱猜测是没用的。”赫连逸站起来,看了好几眼容嫣和月鸢的亲昵,最终还是没压住心里的那份醋意,走了过去。 不过他在外人面前都是端重老成的,因此此刻是冷着一张脸凑到容嫣面前的,便显得那求母爱的样子有种很大的反差萌,让容嫣想到了赫连祁。 而且他们父子还有一点像,占有欲都特别强,都不允许她被其他人霸占了。 容嫣放开月鸢,弯起一条胳膊揽住了赫连逸的脖子,让人依偎到自己怀里,“逸儿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萧南惜,只有她知道自己那女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我们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说出真相。” “儿臣带容指挥使包围了摄政王府?直接将萧南惜和初婵抢过来?”赫连逸不想再惹母后生气,便用询问的语气跟容嫣商量。 容嫣不赞同,“军权都在摄政王手中,哪怕是容指挥使的锦衣卫,除了容指挥使听我们的外,其他人都是听命于摄政王的,摄政王要是执意不给人,我们靠抢是抢不过来的。” 硬的不行,容嫣只能继续用软的。 “好了,今天已经很晚了,逸儿明天还要上朝,你们都去休息,明天再说。”容嫣打发月鸢和赫连逸去睡觉后,她一个人撑着额头,坐在窗旁想着过往的种种,直到外面的天亮了。 容嫣白天没找赫连祁,之前还一天出现在她面前十回八回的赫连祁,这一天一次也没来过。 李育泉带回了前朝的消息,吴参将今日一大清早被发现死于营帐中。 容峥鸣带着月鸢去查看了尸体,死于蛊毒,也是发作极快,没有任何症状人就倒地而亡,死状凄惨。 萧国的其他使臣发现他们的公主一天一夜未归,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人,他们猜测公主失踪了,更甚至已经被害了。 萧国使臣以及带来的那两千兵士,人人陷入了恐惧中,生怕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他们,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 于是那两千兵士反了,虽然容家军第一时间镇压了,但依然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别国使臣接二连三离奇死亡,萧国公主和其女儿失去踪迹,部分兵士被屠杀……在别国眼里,大祁做到这种地步,无疑是要跟萧国开战了。 这形势相当严峻,容嫣头痛欲裂,现在先把萧南惜和初婵交给萧国,才能暂时稳住萧国使团,关键是赫连祁不愿放了萧南惜。 这不仅仅是开战的问题,而是赫连祁到底要做什么? 这都火烧眉毛了,她至少得搞事情赫连祁的心思和态度。 赫连祁是要开战吗? “我早就说了,杀人凶手就是你们大祁摄政王。”乌潮崖坐在大殿内的椅子上,手指间转动着笛子,“之前我以为他杀萧国的将军,是因为跟萧南惜有私情,但现在他连萧南惜都囚禁起来了,这说明他就是纯粹的喜欢杀人,更是在实验自己的蛊,他那时在我们苗疆就是这样的,他是变态杀人狂魔。” 容嫣手指揉额头的动作停住,抬起的目光极为锐利,泛着冷光盯着乌潮崖,”你为什么会知道萧南惜被我大祁摄政王囚禁了?” 她昨晚封锁了消息,想吃瓜的群臣都不知道这件事。 “猜的,因为早在来得路上,萧南惜就找我要了一种名为失忆的蛊,但是我没有给她,因为我身上没有带这种蛊,而此蛊制作起来相当麻烦,你们中原没有那种虫子,只有我们苗疆才有,但,“乌潮崖停止了转笛子的动作,迎着容嫣的逼视,他笑得粲然,碧绿色的眸子都眯了起来,让人分辨不出话里的真假。 “但前几天我见到萧南惜那个女儿的时候,发现她女儿竟然被人种了失忆蛊,她的计划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但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她不能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你大祁摄政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来,给其下了失忆蛊,这样你们就无法从初婵口中,得知她的身世来历了。” “她带着初婵去找摄政王,摄政王想要得知初婵的来历,就只能对她严刑拷打,我估计萧国使团要为他们的公主收尸了。” 乌潮崖这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了,容嫣一时无法辨认真相,更加迫切地想见一见萧南惜和初婵。 到了晚上,赫连祁也没来找容嫣。 容嫣也不跟他耗了,穿了一身单薄的裙子,便独自去了摄政王府。 大门没有开,容嫣也不敲门让人去通报,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 赫连祁的眼线众多,她知道早在她来的那一刻,风行云就告诉赫连祁了。 但赫连祁故意不让人开门,就是要她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回去。 容嫣偏偏就要用苦肉计,从天黑一直等,纤弱伶仃的身形笔直,一动不动,等了三四个时辰。 秋天的夜晚很凉,露水深重,还起了白霜。 容嫣穿得少,站在潇潇秋风里,被冻得浑身打哆嗦。 尤其到后来还下了一场雨,容嫣的衣衫慢慢湿了,头发和脸上全是水,本来身子就弱,她咳嗽着,身形渐渐摇摇欲坠。 终于,容嫣坚持不住倒下去时,一道影子飞了过来。 容嫣无力地睁开眼,看到赫连祁目光中的痛和怒,就知道她又一次赢了赫连祁。 赫连祁总是对她狠不下心,她用一点苦肉计,他就心疼,对她妥协了。 “容嫣,你就是仗着本王爱你,才这样折磨本王的是不是?”赫连祁的语气恶狠狠的,咬得容嫣的耳骨都疼了。 容嫣被赫连祁一路携着进了院子,放在大红色的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除了她和赫连祁的味道,没有其他人的。 萧南惜没来过这里。 “你等等。”容嫣看到赫连祁转身要走,连忙支撑着起来,抓住赫连祁的一片衣角,“哀家有话跟你说。” “乖,先休息。”赫连祁抬手抚着容嫣的脸,可另一手却仿佛与他那目光中的柔情分割,极为冷漠地拽出自己的衣角,下一秒甚至抬手点了容嫣的睡穴。 赫连祁伸出臂弯接住倒下去的容嫣,慢慢把人放回去,盖好被子后,深深凝视着她许久,眸里滚动着赤红色,“你受了风寒,风行云在熬药了,睡醒后喝过药,就没事了。” 等她睡醒了,他也处理完了萧南惜和初婵。 容嫣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萧南惜的女儿有可能是他的,那么容嫣就不会嫌弃他,他和容嫣会一直像这段时间一样浓情蜜意。 第89章 摄政王自宫 外面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天,容嫣醒来时,天色昏暗,不过还没黑下来,应该是下午了。 “赫连祁?”容嫣患上了风寒,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一手撑着床,慢慢坐起来。 等了片刻,她正要下床时,赫连祁没来,听到动静的风行云,端着一碗药出现在床帐外,“太后娘娘?” 容嫣整理了一下仪态,才让风行云进来,接了那药汤喝着,嗓音嘶哑地问:“摄政王呢?” 风行云如实回答,“在地牢里亲自给萧国公主上刑罚。” 容嫣试图套风行云的话,“摄政王是不是认为初婵是他的女儿?他以为几年前他真的和萧南惜有了一夜露水情缘?” “什么叫以为?”风行云诧异地抬头看容嫣,下一秒又立刻住嘴了。 主子是真的和萧南惜有了一夜露水情缘,怕容太后嫌弃他脏,恶心他,所以主子一直在极力淡化这件事,绝不会在容太后面前提起。 那他就更不能提了。 但容嫣的话成功让他抓心挠肺,等着容嫣继续说,容嫣却只顾着喝药,喝完了也没再说什么。 风行云:“……” 谁懂这种对方说话说到一半就打住,故意吊着听者的感觉? 气氛凝滞半晌,容嫣瞥了表面还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风行云一眼,换了一个话题,“如果初婵真的是你家主子的女儿,风统帅,你很希望他们能父子相认吧?” “毕竟你家主子几年前就已家破人亡,失去所有亲人,这个世上他没有任何亲人了,若是他跟初婵相认了,他就有了血脉。” 作为最忠诚的下属,风行云对容嫣有怨也不会表现在面上,只是此刻听容嫣谈起这个话题,他还是没忍住道:“是,属下希望摄政王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尤其是属下知道摄政王如今仍然对容太后你痴心不悔,但是容太后不可能给我家主子生孩子吧?” “我家主子宁愿绝后,也不会找其他女人,但好在他和萧国公主有了那夜的意外,女儿都这么大了,算是有血脉后人了。” 宁愿绝后,容嫣品着这几个字,心里如被刀割着,赫连祁真的爱她到这种地步吗?真的要一辈子守着她这个不会再嫁的太后,不要其他女人,不要子嗣,不传宗接代吗? 这在这个时代,太骇人听闻了啊。 忽然,容嫣一下子想到什么,顿时脸色大变,猛地看向风行云,语调都在颤抖了,“摄政王确定初婵是他的女儿,但因为不是哀家生的,他是要杀了萧南惜和初婵吗?” 原来是这样! 她终于知道赫连祁在想什么了,他在想只要孩子不是她生的,他都不会要。 他瞒着她带走萧南惜和初婵,就是为了不让她知道初婵的存在,她不知道,就不会嫌弃他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不会介意他和别的女人有了女儿。 他杀了萧南惜和初婵,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和他之间就不会有隔阂。 这个疯子! “容太后猜的没错。”风行云眼看着瞒不住了,他忽然单膝对容嫣跪下,请求道:“我们还没确定初婵到底是不是主子的女儿,还在调查,但初婵和主子长得那么像,华神医通过摸骨看面相等方式,推断初婵有很大几率是摄政王的女儿。” “但正如太后娘娘所说,那孩子不是你生的,摄政王便要杀了初婵,已经下手了,用得是蛊毒,属下请求太后娘娘立刻将苗疆少主和圣女召见过来,趁着蛊毒还在发作中,让他们试试还能不能救初婵。” “容太后,属下希望主子能有血脉,有后人留在这个世上,你已经害他害得这么惨了,他往后都会守着太后娘娘你,不可能再有子嗣,所以求你给他留下这个唯一的后人……” 风行云当然能绑来乌潮崖和月鸢,为初婵解蛊毒,但救了初婵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 主子执意要杀自己的亲生骨肉,第二次或许根本不用蛊毒了,直接一刀砍得初婵脑袋和身子分家。 他家主子,真的能做得出来啊。 这个世上只有容太后能拦住主子,只要容太后愿意放过初婵,让主子父女相认,他家主子会留下自己的亲生骨肉的。 “如果初婵真的是摄政王的亲生女儿,你就认定哀家容不下她,要害死她吗?”容嫣知道风行云在想什么。 风行云觉得她不仅几年前害的赫连祁家破人亡,现在也在害赫连祁,不让赫连祁的亲生骨肉留在这个世上。 风行云希望她发一次善心,给赫连祁留下一个后人。 容嫣没有辩解,边吩咐风行云传她的懿旨去带乌潮崖和月鸢来,边下床快步去找赫连祁。 赫连祁已经不在地牢里了,只有被各种刑罚折磨得趴在血泊中的萧南惜。 容嫣一时没有进去,得知乌潮崖和月鸢已经来了,她转去了另外一个地牢。 初婵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地上,正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着。 她看起来极为痛苦,疼得五官狰狞,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但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忍耐着。 容嫣靠近时发现鲜血从她口腔里流出来,下巴和脖子上都是,显然是在忍疼时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其实容嫣心里对初婵的身世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看到孩子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她一时又气赫连祁,又心疼孩子,连忙伸手把孩子搂入怀里,红着眼问月鸢和乌潮崖,“她中的是什么蛊?” “听我们的少主说她体内除了萧南施种的失忆蛊,另外一种蛊应该就是出自摄政王叔叔之手,名为金蚕蛊。”月鸢边说着边给初婵解蛊。 金蚕蛊?!容嫣深吸了一口气,她在书上看到过,这是众蛊中最为凶恶的蛊,是用蛇、蜈蚣等毒虫类十二种,埋于十字路口,经四十九日取出,放在香炉中,成为金蚕。 放蛊时,取金蚕的粪便或香灰下在食物中让人食用。 中毒者如有千万条虫在周身咬噬,痛楚难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苗疆,哪怕你武功再高,也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村妇,下这种蛊毒而武功尽失。 如果不及时医治,便会感到胸腹绞痛、肿胀,最后七孔流血而死,死时口鼻之间会涌出数百只虫,极其惨烈。 死者的尸体即使火化,但心肝也还在,呈蜂窝状……容嫣抱着初婵的手在抖。 赫连祁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毒手,真是太疯太狠了! 要是她猜对了初婵的身世,到时候赫连祁知道了,该是什么感受?见到了初婵的亲生母亲,他如何跟初婵的母亲交代? “要想解金蚕蛊,可服雄黄、大蒜、菖蒲等所熬煎的汤药,另外金蚕蛊怕刺猬,可用刺猬入药。”月鸢用腕上的手链引出初婵体内的蛊虫,同时取了一枚药丸,在容嫣卡住初婵的下巴后,她把解毒丸塞到了初婵的嘴里。 “但即便我引出了金蝉蛊,初婵体内依然会有大量的毒性残留,所以我只是暂时保住了初婵的性命,接下来还要继续给她解蛊毒,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都承受蛊毒发作的痛苦。” “至于她体内被种的失忆蛊,以毒攻毒,要想解蛊,得用我们苗疆的另外一种蛊,那种蛊我身上没有,而你们中原没有制作那种蛊的原材料,我只能先让人送信回去,让族人将原材料送来给我。” 一只金黄色又巨大的金蚕被月鸢引出来,装入一个陶罐中。 初婵暂时不痛了,耗尽体力之下,她那双噙满泪的眸子看了容嫣许久,最后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双眸缓缓合上,陷入了昏厥中。 容嫣一身单薄的衣物被初婵的冷汗浸湿了,抬起的手擦着初婵脸上的汗,看着她安然昏睡的模样,她心里的情绪翻涌着,把人交给风行云,“风统帅带她去休息吧,月鸢你得守着初婵,一旦她体内残余的蛊毒发作了,你就即刻采取措施。” “好!”月鸢重重地点头保证,跟着风行云一起离开地牢时,伸手把乌潮崖也拽走了。 她怕自己应付不过来,乌潮崖可以帮忙。 容嫣得去找赫连祁,要是不拦住赫连祁,那么赫连祁知道初婵被救了,肯定还会对初婵痛下杀手。 她带着月鸢给她的那只追踪蛊,赶到地下酒窖时,地上有被砸碎的空坛子,显示着赫连祁喝了酒。 容嫣抬眼,只见赫连祁正握着自己的男性象征。 她以为这人是在自度,结果下一秒,赫连祁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黑刀来,举起的一瞬间,锋利的刀刃泛起冷光,照亮了赫连祁那张平静到死寂的脸庞。 “赫连祁!”那一刻,容嫣肝胆俱裂撕心裂肺,用尽全身的力气喊着的同时,人也扑了过去。 赫连祁整个人本来已经是麻木了,却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容嫣的气息,所以容嫣扑过来时,他立刻收了刀。 但他的刀太快了,容嫣是直接往他双腿间扑的,那砍下去的刀眼看着就要给容嫣来个腰斩。 第90章 安平身世,宫宴那晚真相 赫连祁来不及撤开,为了避免容嫣受伤,最终那刀削掉了他大腿外侧的一大片血肉。 “咣当”一下,容嫣听见刀落地的声响,看过去就发现赫连祁鲜血汹涌的大腿。 她立刻伸手去捂,掌心里一片温热黏稠,她根本捂不住,眼中的泪掉出来,“赫连祁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他杀萧南惜和初婵,她知道原因,但他要将自己的男性象征剁了,是为了什么? 这个疯子,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 她真的猜不到疯子的思维。 “嫣嫣嫌弃我,嫌我脏,恶心我。”赫连祁仿佛感觉不到自己伤口疼似的,反而在心疼流泪的容嫣,他抬起修长冰冷的手指,温柔到极致地擦着容嫣脸上的泪。 明明他自宫是那么惊世骇俗之举,他却呢喃低语,深情款款,“那既然这样,我把它剁了,嫣嫣就不嫌弃我了,是不是?” 容嫣:“……”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脏了?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吗?”容嫣拉不走赫连祁,只好拿出身上的金疮药,开了一坛子酒冲洗赫连祁的伤口。 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着都疼,赫连祁却脸色都没变一下,紧抿着苍白的薄唇,垂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容嫣,偏执病态感十足,“等你走了,我还会剁的。” 容嫣“刷”撕掉自己的裙子,当做纱布给赫连祁包扎,又气又无奈地斥责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喜欢它,需要它,你把它剁了,还拿什么让我爽?” “你给我种了情蛊,我的欲望那么强,你剁了自己,是要我以后难受死吗?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要你了。” 赫连祁身躯一僵,蓦地弯起胳膊把容嫣搂入怀里,脸死死抵着容嫣的脖子,沙哑的嗓音里透着绝望无助和恐慌,“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不仅和萧南惜有了一夜的露水情缘,而且我还留下了种,初婵都有四五岁大了。” “不过没关系,我剁了自己,以后我还是干净的,然后我再杀了萧南惜和初婵,这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我们忘了这件事吧!嫣嫣,你不能不要我,我把这件事解决得这么完美,你怎么能不要我呢?” “我都这样了,你要是还不要我,那就是你过分了,我便废了你儿子,囚禁你,甚至会杀了你。” “嫣嫣,你要我吧!你继续要我,就算没有了这东西,我也能让你爽,绝对会满足你的,好不好?你相信我,我有很多技术的,我技术很好的……” 容嫣一言不发。 半晌,她把赫连祁从肩上拉出来,手下很用力地握着赫连祁的脸,看着他赤红的双眸,“说完了?说完是不是该给我说话的机会了?” “不,我没有说完,你不许说。”赫连祁用薄唇堵住了容嫣的唇瓣,那么怕容嫣说出的是他不喜欢听的话。 她最会戳他的心窝子了,她肯定要抛弃他。 他不允许,容嫣不想要他,也得要,他现在就把人锁起来,一辈子都囚禁在这里。 赫连祁这么想着,手下已经开始行动了。 容嫣听到了熟悉的声响,瞪大眼一看,果不其然自己的四肢又被赫连祁卡住了。 她气得挣扎,把锁链摔得不断响,“赫连祁,你没有和萧南惜发生关系,那天晚上是我代替了萧南惜!你是不是傻?就算当初你中了秘药,但你分不清是我,还是别的女人吗?是不是所有女人,只要灭了灯,你弄起来都一样,分辨不出来?” 容嫣这话是一口气吼出来的。 赫连祁攥着容嫣脚踝的手掌蓦地收紧,僵硬地抬头,脸上是震惊不可思议,死死盯着容嫣,许久都没反应过来,开口时语调颤抖,“你……你在说什么?” “几年前的宫宴上,我事先并不知道赫连墨会命人给你下秘药,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跟他联手,当时我发现了你的不对劲,让人送你去内殿,是为了以自身救你。”容嫣没有完全对赫连祁说实话,隐瞒的部分是有关那个外来者的。 那个占了她身体的外来者,从一开始的野心就特别大。 赫连墨打压迫害赫连祁,是因为赫连祁是她的前夫,而外来者迫害赫连祁,则是因为赫连祁手里握着很多实权,她要将实权夺回来。 外来者要的可不仅仅是做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要夺权,再架空赫连墨,自己当女帝,让赫连皇室的江山从此改名换姓。 宫宴上容嫣的身体被外来者抢过去了,外来者发现赫连墨给赫连祁下了秘药后,便命人将赫连祁送去了内殿。 外来者没打算让萧国公主睡了赫连祁,她想自己上,因为那个时候赫连墨被偶尔抢回身体的容嫣,给下药,导致不能人道了。 容嫣空虚寂寞时,会想着赫连祁,抚慰自己。 但外来者想让男人弄,外来者心高气傲,这皇宫里赫连墨废了,其他都是太监护卫,她一个都看不上。 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被下了秘药的赫连祁身上。 容嫣自从入宫后不争不抢,外来者与之相反,一心干事业让整个后宫都被她掌控了,所以那天赫连祁被送入内殿后,萧南惜找了过去,外来者也进去了。 当时在场的都是外来者的人,外来者进去时正撞上赫连祁踹开萧南惜,按着床榻喊容嫣的名字。 外来者命人打晕了萧南惜,随后屏退了所有人,脱着衣服靠近赫连祁。 她身上的气息赫连祁太熟悉太熟悉了,所以赫连祁伸手便把人拽入了怀里……那一刻,被压制住的容嫣看到那一幕,突然生出了无穷的力量来,挣脱了束缚。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赫连祁重重地吻住了。 赫连祁失控下双眸猩红,来不及抱她去床榻。 “我离开了赫连墨,赫连墨肯定要找我,但在此之前我就让淑妃拖住了赫连墨……”这是外来者安排的。 淑妃,也就是为赫连墨殉葬了,房丞相的大女儿,从她入宫后就处处针对毒害她,她没少吃亏。 那时她太单纯又善良了,被千娇万宠着长大,六七岁时遇见了赫连祁,赫连祁一直都护着她,所以突然遭遇了变故,被抢入宫后,傻白甜的她不知道后宫险恶,被欺负了也不知道怎么反击。 倒是外来者抢走她的身体的时间里,找淑妃等人报复了回来。 外来者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她的人设,淑妃视她为最大的情敌,但淑妃是真心爱赫连墨的。 那天晚上外来者提前跟淑妃谈判,只要淑妃拖住赫连墨,她就还跟以前一样,不承宠,绝不让赫连墨碰了自己。 外来者甚至告诉淑妃,她还爱着赫连祁,要淑妃帮助她逃出宫,跟赫连祁远走高飞。 淑妃分析了利弊后,就答应了。 “你要了我一夜,到天亮时还没清醒,不愿放开我。”那是继新婚夜后,容嫣和赫连祁的第二次欢好,那一夜他们太疯狂了,容嫣到了好多次。 赫连祁也是,他的低吼,他的喘息,他浑身的汗让流畅的肌理油光发亮,那么野性,一颗颗砸落在她艳媚又圣洁的身子上,刚毅的脸是舒爽到极致的失魂,一遍遍喊着嫣嫣,一次又一次。 这种种,容嫣记得太清楚了。 “但淑妃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说赫连墨带着人找来了,我必须得离开,所以我给你整理好了衣服,扯开了萧南惜的衣服,踹醒她后,我在赫连墨进来之前离开了。”容嫣全程没有提外来者,否则结果会适得其反。 赫连祁会觉得她胡言乱语,刻意洗白自己,那倒不如不提,不提反而能解释清楚。 赫连祁还是没反应过来。 容嫣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在等待中一颗心渐渐下沉。 许久,赫连祁的双眸比刚刚更红了,抖着唇,问出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她害了他,本应该让他和萧南惜睡的,为什么她要代替萧南惜? 他那时不是没有分辨出容嫣,但在他被罚去苦寒之地前找容嫣时,容嫣否认了,甚至容嫣让赫连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便是罪上加罪,那一刻容嫣靠在赫连墨肩上笑,仿佛他是一个小丑。 他又开始恨容嫣,以为自己是把当时的萧南惜幻想成了容嫣,容嫣怎么可能会代替萧南惜,跟他欢好呢? 容嫣抿唇不语,那时赫连祁找过去,面对的是占了她身体的外来者。 外来者当然不承认,外来者没睡成赫连祁,虽然很失望,但为了当女帝,她自然要铲除赫连祁这个守护大祁的摄政王、她做女帝的最大障碍。 所以外来者和赫连墨以赫连祁玷污了萧国公主,抗旨不遵为由,顺理成章地将赫连祁罚去了苦寒之地,之后外来者还和赫连墨做出了计划:数次派人刺杀赫连祁。 赫连祁身中剧毒,被月鸢所救,去了苗疆避祸。 现在他问她为什么,她要怎么跟赫连祁解释,她从来没有背叛他,那个时候她那么爱他,因为不想让他要了别人,所以千方百计代替了萧南惜。 他怎么会知道呢,害他的是外来者,一直在救他的才是真正的容嫣。 “我去了苦寒之地后,思量了很久,次次回味那一晚,最终我还是怀疑那晚是你代替和萧南惜,刚好这个时候风行云传来消息,说你怀孕了。”赫连祁是一个人去苦寒之地的,留下风行云,还是想借关注着容嫣的动向,查到他想要的真相。 当他得知容嫣怀孕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死去的一颗心又活过来了,忘了容嫣害得他家破人亡,让他也那么惨,以为容嫣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狂喜到了极致。 然而事实却是。 容嫣点了点头,“对,我是假孕,风行云在暗中调查到了一切,早在几年前就告诉你了,安平,不是那晚我和你发生关系后怀上了,她是我收养的。” 第91章 可能是他母族那边的血脉 容嫣争夺回身体期间,设计自己假孕,一是为了避免被赫连墨宠幸,当时她给赫连墨下了迷情药,让淑妃去了。 她和淑妃既是对手,也是合作关系。 淑妃故意按照容嫣的风格打扮,还戴了一个狐狸面具,让赫连墨以为她要玩情趣。 那时赫连墨已经不能人道了,但那晚他以为自己在“容嫣”(淑妃)的撩拨下又行了,加上迷情药和淑妃的刻意假冒,赫连墨以为那是容嫣。 所以后来容嫣假孕,他便以为安平是他的女儿。 即便有所怀疑,但从外来者那里知道了滴血认亲等几个方法,都不准确后,赫连墨只能按照御医推测的月份等方面,判定安平是他的女儿。 当然,御医等人已经被容嫣收买了。 安平的容貌不像容嫣和赫连墨,但还未等安平长开,容嫣就把不满一岁的安平交给了雪梅大师,让雪梅大师带去了法华寺。 这便是容嫣收养安平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安平,早在还在生母的肚子里时,就被雪梅大师选定了。 赫连墨知道赫连逸是赫连祁生的,表面对赫连逸再好,那也是为了让容嫣顺从了他,为了让外人以为那是他亲生的,容嫣不是他抢来的。 他越想要遮掩,就越得把赫连逸视如己出。 但其实,赫连墨心里相当介意赫连逸的存在。 所以外来者需要自己跟赫连墨的孩子来固宠,而且容嫣的假孕计划已经实施了,她要是不配合,那就犯了大罪。 再者,那个时候,容嫣请了雪梅大师来除去外来者,外来者当时虽没有立刻消散,但被压制着,所以抢占身体的次数越来越少,已经无法阻止容嫣做的事了。 直到安平的降生。 赫连祁抬手抚着容嫣的脸,哑声,“安平是你身边的一个宫女和锦衣卫私通所生的,当时那个宫女难产而死,而锦衣卫……” 那时容嫣身边的一个宫女和锦衣卫私通,关键是这个宫女身份特殊。 赫连逸还未满百天,赫连墨还没被容嫣下毒,还能人道时,他酒后来到容嫣宫里,又要强占容嫣。 容嫣用花瓶砸了赫连墨的头,赫连墨晕倒在容嫣的床榻上,容嫣匆忙逃走了。 结果某个宫女一心想上位,借着给赫连墨送茶的机会,爬上了床。 赫连墨昏倒后没多久便醒了,酒后把那个宫女当成容嫣,宠幸了。 在赫连墨还没醒来时,容嫣知道了这件事,她在乎的不是赫连墨宠幸时,而是这个宫女此行为是叛主。 宫女跪在地上哭泣求情,说她绝不会让赫连墨知道被宠幸的是自己,会让赫连墨误以为宠幸的是容嫣,赫连墨只要得到了容嫣,就不会再总是每次都想强占了。 那时容嫣还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在宫女的再三保证下心软了,不再追究这件事。 这个宫女有个初恋,是锦衣卫,宫女一边和初恋私通,给自己留后路,一边违背对容嫣的承诺,在赫连墨多次来容嫣宫里时,特意到赫连墨跟前刷存在感,还让赫连墨知道了那晚被宠幸的是她。 赫连墨不承认,因为他不想让容嫣伤心,不想让容嫣知道自己是个酒后乱性的种马,所以他派了锦衣卫灭口这个宫女。 巧合的是派去的这个锦衣卫就是宫女的初恋,宫女为了活下来对初恋献出了身子。 初恋给她制造了一场假死,把她的“尸体”运出了宫里,然而想要上位的同僚发现了初恋的行为,将此事禀告了赫连墨。 皇帝宠幸过的女人,就算皇帝不要,那也不能跟其他男人私通,让皇帝戴绿帽子,所以赫连墨大怒之下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宫女让人传信给容嫣,容嫣当时是不想救两人的。 但得知宫女怀了初恋锦衣卫的孩子,容嫣又心软了,而雪梅大师突然来见她,就这样选中了宫女肚子里的孩子。 容嫣及时向赫连墨求情,称自己会处置他们两人,赫连墨对容嫣有求必应,想都没想便放了锦衣卫和宫女。 容嫣把宫女养在了暗室里,宫女生孩子时难产而死,假孕的容嫣在淑妃的配合下,以及在后宫只手遮天的地位,于那一天“临盆”,抱走宫女的女儿,当成她的女儿。 几年前赫连祁知道这件事后,即便还恨容嫣入骨,他还是命令风行云为容嫣遮掩。 风行云杀了那个锦衣卫,以绝后患。 容嫣太心慈手软了,给了锦衣卫一大笔钱,想以此封住锦衣卫的口,送了锦衣卫出宫,让锦衣卫远走高飞销声匿迹,再不要回来。 但赫连祁觉得纸包不住火,所以他下达了指令,风行云在路上解决掉了锦衣卫、安平的亲生父亲。 “那晚是你代替了萧南惜,本王没有跟萧南惜发生过关系,那么初婵便不是本王的亲生骨肉。”赫连祁从真相给他带来的狂喜中缓过来,得出这个结论后,也不后悔对初婵下了金蚕蛊。 反正只要不是容嫣生的,他都会杀了。 “赫连祁,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初婵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长得跟你那么像?这说明她跟你存在着一定的血缘关系。”容嫣不敢肯定自己心里对初婵身世的猜测,试图从赫连祁这里找到答案。 “你回想一下五六年前时,自己有没有因为解决生理欲望,或是被人暗算,睡了一个异域女子?你说实话,我可以理解你。”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尤其是出身富裕之家的男人,总是三妻四妾。 赫连祁更是人中龙凤,太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想做他的侍妾了,哪怕连侍妾都得不到,也愿意没有名分地跟着他。 而赫连祁的性欲那么旺盛,根本不用苦了自己,所以容嫣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赫连祁抬手扣着容嫣的后颈,把人揽过来,啄吻容嫣的唇,“没有,除了你之外,我没有睡过其他女人,嫣嫣,我是性欲旺盛,一天不做就难受暴躁,憋得走火入魔,但只对着你,我对其他女人完全没感觉。” “你不在的那几年,我宁愿自度,把自己玩废了,也没兴趣找其他女人,风行云给我找,我差点剁了他。” 每次在自度的过程里,赫连祁想到被害的母妃和全府的人,就自责,有着很深的罪恶感。 他恨容嫣让他魂牵梦萦,也恨自己的男性象征不争气,为什么偏偏就认定了容嫣? 那个时候他就想剁了自己,但不舍得。 他便下定决心要从苦寒之地离开,要夺回自己失去的权势,然后回京谋朝篡位,杀了赫连墨。 既然他的男性象征离不开容嫣,他便把容嫣锁起来,天天被他弄,让容嫣变成他的禁脔。 谁知,容嫣给他下秘药,主动对他献上了身体。 赫连祁突然重新拿起那把黑刀,寒光闪烁,更显他的偏执,“我向嫣嫣保证,我若是真的做了,便剁了它,我发誓,若是骗了嫣嫣,就让我不能人道,此生甚至来世都得不到嫣嫣。” 这样的誓言对赫连祁来说,是最毒的了,比让他被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都要毒。 赫连祁的这把黑刀太吓人了,容嫣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刀剑不长眼,立刻去阻拦,“快拿走!我相信。” 他误以为自己和萧南惜发生了关系,就要剁了自己,但凡她来晚了一秒,悲剧就造成了。 容嫣还能不相信吗? 这男人疯到极致,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容嫣见赫连祁平静下来了,她便跟赫连祁分析,“哀家已经见过初婵了,她的五官真的跟你的很像,华神医不是判定过了吗?虽然无法鉴别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但可以确定她跟你存在着血缘关系,比如可能是你的侄女,外甥女等。” 赫连祁弯起胳膊把容嫣搂入怀里,恢复成了只要容嫣在身边,就会跟她融为一体的黏人大猫模样,听了容嫣的话后,语气依旧云淡风轻的,“本王几年前就家破人亡了,母族的人全都不在了,就算有在的,本王的母族没有异域血脉,不可能生出初婵这个有苗疆血脉的女儿。” “若是初婵跟本王有血缘关系,那也只能是本王的父皇那边的,比如本王同父异母的皇兄皇弟皇妹等,他们跟苗疆人有了肌肤相亲,初婵可能是他们的血脉,这个范围就大了。” 如容嫣所知,早在萧南惜出发的那天,赫连祁就知道初婵的存在了,让风行云查了初婵的身世,那么短的时间,并没查到初婵跟他父皇这边的人有关系,那么排除掉后,当时他觉得初婵是他女儿的可能性就大了。 初婵是萧南惜生的,他不能留下自己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只要不是容嫣生的,他都会杀了。 他还没确定初婵是他的女儿,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他要瞒着容嫣,赶在容嫣知道初婵的存在前,解决好这件事。 却不知月鸢早就告知了容嫣初婵的存在。 此刻赫连祁在想,月鸢,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这人可以说是算无遗策的,所有人的心思和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内。 他唯独算漏了月鸢,从月鸢来到大祁后的一举一动,他都没掌控住。 他能感觉来到大祁后的月鸢,身上是有秘密的。 而即便现在得知了初婵不是他的女儿,他杀错人了,他也没有愧疚自责之心。 毕竟他发动宫变时,并没有放过赫连墨和其他嫔妃生的皇子女儿们,虽然没杀了他们,但他们现在的处境都不好。 他从来不是顾念亲情之人,只会权衡利弊。 不,或许,赫连祁的母族还有人在,容嫣的神色讳莫如深。 初婵是赫连祁母族那边的人的女儿,之所以有异域血脉,赫连祁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他没想到他母族的女子会去往苗疆那么远的地方,并且可能他母族的这个女子和苗疆的男人成亲了。 这个猜想让容嫣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心里难以平静,迫不及待地拉了赫连祁起来,“哀家先送你去找华良善,好好包扎你的伤口。” “初婵哀家已经让苗疆圣女救了,你听哀家的,不要再对她下手了,哀家去审问萧南惜。” 容嫣知道萧南惜已经被赫连祁审问过了,受了那么重的刑罚,都没说出真相,但容嫣还是想亲自试试。 第92章 她不爱,他强制爱 赫连祁的大腿受伤,本来走路会瘸,但他这人非常注重自己在容嫣面前的样子,无论如何都要帅,都要强大无坚不摧,不能是一瘸一拐的瘸子。 他不舍得把身子的重量压在容嫣肩上,所以愣是如平常那样双腿笔直地走路,导致伤口更严重,鲜血把裤子都浸湿了。 赫连祁脸色苍白,紧咬着牙,额头上一片冷汗。 容嫣都不知道该说赫连祁什么了,松开他,让他扶着墙,“你太重了,到了发福的时候,该减减肥了,哀家扶不动你,你在这里等着,哀家让风行云来。” 皮一皮很开心。 赫连祁:“……” 他身高八尺多(一米九),快有她两个重了,不正常吗? 他明明是最黄金比例的身材了好吗? 她这是继嫌弃他年龄大后,又觉得他人到中年,发福了? 幸亏刚刚他没把自己剁掉,要不然,容嫣更不要他了。 他全身上下,整个人,也就只有那儿,是容嫣喜欢的。 “你受了风寒,先不要管其他的了,跟本王一起去休息。”赫连祁伸手去揽容嫣。 但从来都庄重,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仪态的容嫣,此刻却跑了起来。 她长裙扬起,那背影让赫连祁想到了当年每次见到他,都会欢喜地跑过来的小姑娘。 他愣了片刻,回过神时去追容嫣,结果腿上的伤口让他一个踉跄。 赫连祁想运用轻功追过去,风行云这时落到他面前,把他的胳膊架到肩膀上,强行带他回了寝卧。 * 容嫣带着容峥鸣去了地牢,一盆冰水把趴在血泊里的萧南惜泼醒,不跟她废话,蹲下来掐着她的脸,声音冷沉地问:“初婵不是你的女儿,她是你从苗疆绑来的,你给她下了失忆蛊,初婵的生母在苗疆是不是?她被你杀了吗?” 萧南惜一张脸都是血肉模糊的,在严刑拷打下已经奄奄一息了,被容嫣掐得不断地吐出血,诧异容嫣竟然知道初婵的生母在苗疆。 不过,很快她发出丝丝冷笑,“你今天就是杀了本宫,本宫也不会告诉你初婵的身世。” 容嫣的水蓝色裙摆落在地上,被站在身后的容峥鸣抬刀挑起了一些。 可那裙子还是沾染到了血迹。 容峥鸣看着那片脏污,只觉得特别刺眼,心里又疼又自责,阿姐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如果可以的话,他不希望阿姐沾染到这世间的丝毫血腥污秽。 “你以为你骗赫连祁初婵是他的女儿,他就会认了初婵吗?”容嫣没有被萧南惜气到,依然从容自若,嘲讽地道:“可其实你知道吗?正是赫连祁误以为了初婵是他的女儿,他才更要杀了初婵,用得是金蚕蛊。” “不!”萧南惜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和愤怒,“他怎么会!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容嫣站起来,俯视着萧南惜,“因为那不是哀家生的,只要不是哀家生的,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会要。” “不……不会的,他怎么会这么狠!”萧南不断地摇头,受了很大的打击,眼中的泪流出来,与那些鲜血混合在一起,让她整张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很可怖。 她许久没从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这个结果中缓过来。 她以为只要让赫连祁认为初婵是他的亲生女儿,赫连祁就会认女儿,跟她在一起了,然而结果怎么会这样呢? 她计划了那么久啊,本以为带着初婵来找赫连祁后,她就能摆脱了自己悲惨的处境。 结果,她竟然失败了,败给了赫连祁的狠辣。 可他那么狠是因为容嫣,就像是屠尽天下人,是为了容嫣,对所有人冷血,唯独对容嫣温柔深情。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赫连祁这般暴戾不仁,但同时又痴情男人呢? 这个男人,为什么是容嫣的,而不属于她? 萧南惜哭着哭着突然笑了,笑声回响在空荡阴暗的地牢里,搭配着她此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容嫣,你竟然让赫连祁杀了初婵吗?但你知道初婵的亲生母亲是谁吗?等初婵蛊毒发作死了,本宫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和赫连祁都会后悔的,你们杀了初婵,你们罪大恶极罪孽深重,哈哈哈哈哈!杀得好啊,太好了哈哈哈哈哈……” 萧南惜像是疯癫了,一直都在笑,笑得受伤的肺腑被牵动,疼痛不已,趴在血水里大口大口地吐血。 容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转身走了出去,背后的萧南惜见状往外爬着,声嘶力竭地喊:“容嫣,你杀了本宫吧,杀了本宫!” “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背叛了赫连祁的女人,给其他男人生了一儿一女水性杨花又浪荡的女人,可以得到赫连祁所有的爱?” “你不配!都怪你,当年若不是你打晕了本宫,代替了本宫,赫连祁会是本宫的驸马!是你抢了本宫的男人,你该死,为什么你还能做太后,那么高高在上,被人奉为神女?!” 萧南惜太不甘心了,如果那晚不是容嫣抢走了赫连祁,赫连祁就会是她的驸马,她会和赫连祁儿女双全伉俪情深,白头到老,她会幸福一辈子的。 而不是,她被父皇送给了霍灿,被霍灿性虐,不仅霍灿把她当母狗一样玩,他还带着他的部下、兄弟们一起,让她这个高贵的公主沦为军妓。 她得了一身的病,还被灌了绝子汤,这辈子都不可能做母亲了……这一切,都是容嫣造成的。 “容嫣,你不爱赫连祁吧?你不过是在利用算计他,你这种恶毒玩弄感情的女人,我诅咒你有一天被赫连祁抛弃,最后赫连祁爱上别的女人,废了你的儿子,杀了你,他登基立新的皇后,哈哈哈哈哈,本宫等着你的下场!” 容嫣蓦地回过头,萧南惜的话成功激起了她心里的波澜,让她想起了前世。 她可不就是萧南惜所说的下场吗? “阿姐?”容峥鸣见容嫣脸色苍白,情绪明显不对,他担心地喊了一声,握紧绣春刀,忽然转身。 “不必杀她。”容嫣松开攥紧的手,拦住容峥鸣,闭了闭眼,压下眸中的情绪后,她淡淡地开口对萧南惜道。 “哀家没有害你,当年你明知道赫连祁中了秘药,故意进去作践自己,还有第二天早上你明知道自己和赫连祁没有发生关系,可你却默认了。” “你怪哀家什么呢?你成功让赫连祁和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发生了关系,这就是你的目的啊,你的目的达成了不是吗?你以为这样赫连祁就会娶你了,没想到他会抗旨不遵,他宁愿被罚去苦寒之地,也不愿娶你。” “还有这次,你绑了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初婵来,成功让他以为那是他和你一夜露水情缘后生下的女儿,你的目的再次达成了。” “你以为他会认了初婵,却没想到他要杀了初婵。” “这种种,萧南惜,你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优势,天道从来都是向着你们这些人的,给你们制造机会,安排了那么好的机会,而被设计的哀家和赫连祁只能凭着自己的初心、自己心中所爱,去跟你们抗争、跟命运抗争,抗争的过程里我们家破,妻离,子又散,皮破肉烂遍体鳞伤,数次死里逃生,对,哀家现在是赢了没错,可你又如何知道哀家失去了多少,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 容嫣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外来者占了身体,前世遭遇的种种,还有赫连祁的家破人亡,他自己数次被迫害,万死一生。 那个时候她单纯天真,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而赫连祁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守大祁的江山,保大祁百姓安稳,可结果他们得到的是什么? 萧南惜和宋凝霜,外来者才是天道所向,天道不公,让他们毁了她和赫连祁原本应该拥有的幸福。 作恶者明明占据了那么大的优势,被天道所偏爱,却觉得自己无辜,怨她恨她唾骂她,凭什么呢? 这是容嫣重生以来第一次发泄自己心里的郁结,眼里的泪摇摇欲坠,过了片刻又觉得自己矫情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容嫣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在萧南惜持续不断地咒骂中走了出去,然后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外面,又听到了多少的赫连祁。 一时间,容嫣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和脆弱,想冲入赫连祁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大哭一场,发泄一次。 但容嫣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哪怕赫连祁也在等着她,做好了抱住她的准备。 前世种种在脑海里闪过去,容嫣的脸上重新浮起了平日的淡漠平静,嗓音嘶哑,却没有波澜地对赫连祁道:“将萧国公主送去馆驿吧,先囚禁在那里,等哀家查清楚了初婵生母的境况,再处置她。” 反正萧南惜必须死,只是她不会让萧南惜死的那么轻松。 容嫣忽然不怕开战了。 萧南惜敢绑了初婵来,而初婵生母,她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萧南惜害了,贵为一国公主,萧南惜做的这些,得让整个萧国为她买单。 这一刻,容嫣还站在地牢里,赫连祁伫立在夜晚的潇潇秋雨中,明明与容嫣只有不到五步之远,却让他有种和容嫣之间隔万水隔千山的感觉。 而这万水千山不可平。 赫连祁忽然被一种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袭击,这是就连过去几年与容嫣隔着血海深仇都没有的一种感觉。 这种悲怆和无力,让他竟没了主动向容嫣走过去的力气,连要展开的双臂都收起背到身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容嫣点了点头,向赫连祁走过去,却是与他擦身,“你的腿受伤了,就不要四处走动了。” “你回去躺着吧,哀家得去见乌潮涯,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赫连祁的胳膊触碰到了容嫣的胳膊,心里有种恐慌感,下意识地去抓容嫣的手臂。 结果她的一片衣角从指尖滑走,赫连祁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再转身去看容嫣行走在秋雨中的背影,不快,却有种决绝分裂感,分裂开了背后的他,让他们仿佛身处在两个世界。 她不会回来,而他走不过去。 赫连祁许久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有种越来越无法将容嫣拥入怀里的感觉? 她又要逃了吗? 不,他不允许!赫连祁眼里的赤色和戾气抖生。 所爱隔山海,他偏要平山海! 不管是上穷碧落,还是下黄泉,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容嫣。 容嫣不爱,他强制容嫣爱,要是逃,他就强取豪夺。 * “等等!”乌潮崖被容峥鸣拎去了摄政王府的正院,绑到了柱子上,入眼就是各种刑罚用具,上次他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到现在旧伤还没有痊愈,浑身紧了紧,看向前方的容嫣。 “姐姐不用对我用刑,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嫣坐在走廊的台案前,正专注地煮着茶,眉眼不抬,“苗疆少主是会说没错,但话里的真实度有多高,哀家觉得是取决于刑罚的轻重。” 还真让她说对了,乌潮崖看到容峥鸣手里把玩着匕首,怕不是要一片片割他的肉,凌迟之刑吧? 上来就玩这么狠的,乌潮崖给一旁摆弄刑具的月鸢递眼色,让月鸢往容峥鸣身上放蛊毒,救他。 第93章 安平和初婵,他都想杀 月鸢很好奇大祁的各类刑具,一一拿起来研究着怎么用,接收到乌潮崖的眼神后,目光忽然一亮,仰着一张笑脸,天真又娇俏地问容峥鸣:“容指挥使,这些刑具看起来都好好玩,等会儿对我们少主用刑的时候,可以让我来吗?” 乌潮崖:“……”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月鸢兴趣最大的就是那把黑色的切刀,握在手里走到容峥鸣身边,挥了挥,在乌潮崖身上跃跃欲试,“看起来好厉害,容指挥使快教教我。” 她是个会选刑具的,容峥鸣瞥过去后,向来矜冷的眉目陡然跳了跳,生怕被误伤了,步子往右迈出两步,远离了月鸢,然后指了指乌潮崖的下身。 “什么?”容峥鸣的回应太隐晦了,月鸢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切刀朝着乌潮崖的下身伸过去。 “你他妈的是真傻吗?”乌潮崖挣扎起来,心里太清楚他们的圣女是怎样的人。 他平日的玩世不恭瞬间散去,浑身的阴狠抖生,碧绿色的双眸狠狠射向月鸢。 月鸢被乌潮崖吓得手都抖了,这一抖正好划伤了乌潮崖的大腿内侧,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从命根子上擦过去。 乌潮崖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闭着眼,睫毛在抖,“圣女,祖宗,听孙子的,别玩了……” 容峥鸣叹了一口气,这个苗疆小圣女天真又顽劣,玩起来就不计后果,士可杀不可辱,看把苗疆少主吓的,都快哭了好吗? 容峥鸣走过去,伸手要从月鸢手中拿走切刀,“给我吧。” 可谁知刚靠近月鸢,月鸢猛地转头,身上的银饰响起的同时,她琥珀色的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冷光,手中的切刀“刷”一下,朝容峥鸣挥去。 容峥鸣对月鸢这样甜美无害的小姑娘根本没防备,但好在反应够快,抬起绣春刀挡了一下。 月鸢往后摔在地上,切刀也“咣当”掉了,看到容峥鸣大腿内侧的红色衣衫,被流出的鲜血浸染成一片深色的痕迹,她顿时自责地快要哭了,“我……对不起,容指挥使,我只是……只是……” 容嫣刚刚就停下了倒茶的动作,语气很担忧地问:“没事吧?” “无碍,只是小伤。”容峥鸣摇头。 实际上但凡他反应慢了一丁点,怕是他的命根子已经被月鸢切掉了。 容峥鸣一时没顾自己的伤,忍着疼走过去,对地上的月鸢伸出手,“有没有摔伤?抱歉,我攻击起来没有轻重。” 月鸢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容峥鸣递过来的那只手上。 他自小习武,但一双手却生得比女子的还要好看,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透着女人所没有的力量感。 那一刻只有月鸢自己知道,她眼里闪过的是什么情绪,但在下一瞬对着容峥鸣扬起一张雪白无瑕的脸,笑弯了眉眼,“我没事,我自己起来!” 月色下,容峥鸣被小姑娘那张异域风情的脸和笑容,晃了一下眼。 小圣女已经自己站起来,跑到容嫣身侧,依然是明媚甜美的模样,对乌潮崖说:“漂亮姐姐对你用刑,肯定是因为你犯了什么错,少主你乖乖的,漂亮姐姐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 乌潮崖抿紧唇没说话,他这人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己族里的圣女。 容嫣让容峥鸣先去殿内包扎伤口,她的胳膊抵在茶台上,端着一杯茶在手指中转动着,轻抬起眼皮睨着乌潮崖,“苗疆少主最喜欢什么?” 乌潮崖对上容嫣身侧月鸢笑如月牙的眸子,他也笑了笑,满目爱恋地看着容嫣的脸,“当然是最喜欢大祁太后娘娘你了,我对姐姐你一见钟情,即便姐姐从一开始就对我又杀又打,我还是喜欢姐姐呢。” “哦,爱美。”容嫣下了结论,正好容峥鸣走出来,她淡声吩咐,“既然苗疆少主最在意的是自己的脸,那这凌迟之刑便先从他那张比女子还美的脸上开始。” “是。”容峥鸣从众多刑具中选了一把专用的刀,走过去贴上了乌潮崖的脸,他英挺的五官冷漠平静,“苗疆少主放心,在锦衣卫里,没有谁的凌迟之刑,比臣更娴熟专业,臣能保证在第3357刀才让你断气。” “姐姐猜的没错。”冰冷又锋利的刀刃在脸上划了一道,乌潮崖甚至都不敢大呼吸了,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牵动了面部肌肉,那紧贴在皮肤上的刀子就又割了一块皮肉下来。 “初婵的确不是萧南惜的女儿,而是我苗疆中人,有一年萧南惜来我苗疆时,偶然间碰上了初婵和其生母,于是就有了此次来萧国,让初婵认你们大祁摄政王为父亲的计划。” 容嫣面上不动声色,握着杯子的手却在收紧,“所以是你这个苗疆少主帮助萧南惜绑走了初婵,并对初婵下了失忆蛊,初婵的母亲现在在何处?已经被你灭口了吗?” “初婵体内的失忆蛊真不是我下的。”乌潮崖直视着容嫣,眼角余光却扫到月鸢正玩着手腕上的手链,动作漫不经心的,他顿了顿。 “初婵的生母被我命人关到了牢里,我没有交代下属不要对她用刑,而且她长得很美……” 容嫣猛地抬头,同时手中的杯子向乌潮崖砸过去,“你竟然敢!” 茶水在半空中划过弧度,那杯子精准砸向乌潮崖的额头,鲜血涌出来,糊了乌潮崖碧绿色的眸子。 乌潮崖被吊在柱子上,垂着脸没说话。 容嫣站在那里,身子在颤,想到初婵的生母可能会遭遇的一切,她眼里都泛红了,试图压着情绪,想跟平常一样顾全大局。 结果却没压住。 容嫣忽然几步走过去,夺走容峥鸣手中的刀,抬起来狠狠用力刺向乌潮崖的胸膛。 鲜血飞溅到容嫣雪白的脸上,为她增添了几分绝艳,月色下她失控起来的样子,反而有种疯批美人的摄人心魄感,“哀家命令你,立刻传信到苗疆,放了初婵的生母,给哀家将她供养起来。” “若是初婵的生母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要了你的命,还会踏平你苗疆那弹丸之地!”容嫣如何不恼不怒不恨? 摄政王府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是外来者刚抢占了容嫣的身体没多久发生的事。 当时赫连墨逼着容嫣对摄政王府的所有人下蒙汗药,不然他就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得让容嫣亲手害死赫连祁全家,因为这样,就算赫连祁回来了,也不会再要容嫣了。 这样就避免了赫连祁造反不是吗? 容嫣二话不说直接一肚子狠狠撞向柱子。 她抱着疼痛剧烈的肚子,坐在血泊里,头发都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明明那么娇弱,可神色里却全是坚定决绝,仰头冷笑着,“我宁愿不要孩子,也不会害赫连祁全家,赫连墨,你再逼我,我就一尸两命!” “赫连祁回来了,一定会替我报仇,你怕他吧?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会让你和你的江山都为我跟我腹中的孩子殉葬,来啊,一起死好了!” 她从来没有屈服过,那一身艳骨让赫连墨又着迷又生气无奈,真的被容嫣吓到了,没再逼着容嫣。 但突然有一天,“容嫣”竟然想通了,主动找上了他,“她”去王府下蒙汗药,他安排死士杀人。 那是外来者借用容嫣的身体做的第一件事。 那场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容嫣怀着赫连逸,挺着大肚子,好不容易挣脱了束缚,抢占回了身体,用右手筋脉尽断的代价救下了初婵的生母,并把人送走。 这些年她一点初婵的生母的消息都没有,她不能跟她联系,所以不知道她辗转逃亡到了苗疆。 但至少活了下来,活了下来就好。 然而结果呢? 她自己和女儿初婵,却被乌潮崖和萧南惜所害。 萧南惜该死,乌潮崖也该死! 乌潮崖抬起俊逸深邃的脸,笑得邪肆,更衬得他有种战损的美感,“我可以传信回去,但我有一个条件,否则姐姐就算杀了我,没有我这个少主亲自传信,初婵的生母只会被凌虐、折磨,惨死。” “阿姐!”容峥鸣看到容嫣拔出匕首,要再捅过去第二刀时,连忙上前握住容嫣的手腕,“你冷静点。” “既然要他送信回去,我们就得先留着他的命。” 乌潮崖既然拿初婵的生母跟容嫣谈条件,那么就说明初婵的生母的处境,还没有容嫣想象的那么危险。 乌潮崖很清楚初婵的生母是他最大的筹码,他要从容嫣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暂时不能动初婵的生母。 容嫣也想到了这点,回过神,松开手,“咣当”一下,匕首掉落在地。 她往后退了两步,胸腔起伏,抬手颤抖地指着乌潮崖,“去,立刻给哀家传信!快去,晚一秒都不行!” 乌潮崖不慌不忙,“我的条件,姐姐不要听听吗?” 容嫣呵了一声,“哀家猜到了,哀家答应你。” 乌潮崖愣了一瞬,随即弯起眼笑着,真心实意地夸赞,“姐姐真的好聪明啊,还能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姐姐太有魄力了。” 容峥鸣立刻放下乌潮崖,拖死狗一样把乌潮崖拖走了。 月鸢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害怕,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她迟疑地走向容嫣,“漂亮姐姐……” 这一刻,容嫣迁怒之下对来自苗疆的月鸢冷漠到了极点,一语不发,转身往外走去。 恰好风行云在这时找了过来,单膝跪地行礼后便道:“太后娘娘,刚刚摄政王给属下下达了一个指令,要属下立刻杀了初婵……” 风行云话没说完,容嫣人已朝沧澜院疾步而去。 赫连祁正靠坐在床榻上喝着药汤,看到上前的容嫣脸上沾染的鲜血,他放下碗把人拉入怀里,浑身的杀气已经溢出来了,手下却很温柔地抚着容嫣的脸,“受伤了?” 容嫣抓住赫连祁的手腕,眼里的泪摇摇欲坠,“明明已经确认了初婵不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近在咫尺,容嫣看着男人那诱惑得让人想品尝的薄唇,却吐出冷血至极的话。 “永绝后患。”赫连祁检查了一番发现容嫣并没有受伤,他拿过帕子细致地擦着容嫣的脸。 初婵那样的外貌,肯定跟他存在着一定的血缘关系,他这边的人都死绝了,那初婵只能是跟他同父异母的皇兄赫连墨,或是皇室其他男子的血脉。 就像对待赫连墨的其他儿女们,他若是心慈手软,那他们长大后肯定会来争皇权,找他报仇。 皇权之争,从来都是兄弟相残,父子决裂的血腥和残酷。 帝王最是冷血孤寡,杀妻杀父杀子杀女,以及兄弟姐妹等等,但凡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的,都会下手。 赫连祁现在虽然不是皇帝,但跟皇帝也没区别了,换成其他人当上皇帝也一样,也会对他这个亲兄弟赶尽杀绝。 就如当年的赫连墨,他明明没有想反,只是因为他是容嫣的前夫,赫连墨就灭了他全族。 所以正因为初婵是皇室血脉,他才要诛杀,不能给初婵将来报仇雪恨,找容嫣夺皇权的机会。 “其实,本王还想杀了安平。” 第94章 绝后就绝后好了 容嫣睁大眼,颤声喊:“赫连祁!” 他明明对安平那么好,自己最珍惜的剑都送给了安平,找武功高强的风行云教安平,见到安平都要摸摸安平的脑袋,很温和地跟安平说话……这种种。 他表现出来对安平的喜爱,可实际上,他心里却在想着杀安平吗? “本王知道你将她视如己出,那你最好永远不要让她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赫连祁的语气漠然,五官轮廓冷硬如刀,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安平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到时必定会来报仇。 他们今天不杀安平,以后便是安平来杀他们了。 “当时要不是你,安平和她生母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你之所以收养安平,本王猜测安平对你有很大的用处,她是你在雪梅大师的建议下特意选定的,你为什么一直将她养在法华寺,不让她离开檀曜和雪梅大师?”赫连祁亲着容嫣颤抖的唇,安抚着,却让容嫣抖得更厉害。 他便抬手拍着容嫣的背,是一种温柔又很强的安抚力量,可他的言语与之相反,“现在安平还有用处吗?没有的话,趁早杀了,你若是下不了手,本王来做。” 这一刻,容嫣伏在赫连祁的怀里,他明明依然那么温柔深情,那份痴恋让她深深地感觉到了,可她却害怕,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容嫣眼中的泪流出来,以前的她单纯善良,喜欢养小动物。 赫连祁送过小兔子给她,他们一起养。 后来,在宫里遭遇了那么多后,即便安平降生后,外来者没有再占用她的身体了,但她还是学会了算计,手段变得狠辣,也开始杀人。 不管杀的是什么人,该不该杀,那都是杀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而赫连祁年少时只杀敌人,为赫连墨殚精竭虑,守赫连皇室的江山,在战场上舍生忘死,那么多年里带着部下们马革裹尸,护大祁百姓安稳,被大祁百姓敬畏膜拜,誉为战神。 现在的赫连祁不再上战场了,可他依然杀人。 该杀的,不该杀的,不管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的,只要威胁到了他的利益和安危,他都杀。 如安平,如初婵,为了防止他们后来复仇,现在他就要永绝后患。 现在的他就是想要的夺取,不爱的,全都摧毁。 他们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双手沾满鲜血,心狠手辣,但这是谁造成的? 应该怪谁怨谁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但事实是这样吗? 事实明明就是,天地偏偏以她和赫连祁这些人为刍狗,本来他们在大祁这个自己的时代安稳度日问心无愧,却前后来了两个异世之魂。 天道把气运都给了那个外来者和宋凝霜等人,宋凝霜甚至是天选之女,他们改变,并毁了她和赫连祁等人原定的命格。 天道多不公啊。 凭什么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谁把她当成鱼肉,她就变成刀俎,伤她者,必被她所伤。 重来一世,她要挑战天道,把天道偏宠的人全都打败。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容嫣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赫连祁,从赫连祁怀里抬起泪水涟涟的脸,“赫连祁,我可能会一直做这个太后,正如风统帅所说的,我们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我们只能当情人,更甚至我无法生一个孩子给你。” “即便这样,你还要守着我,不要子嗣,不传宗接代吗?你家只剩你一个了,你是要让自己绝后吗?” 她就算不做太后了,也会出家为尼,她从来没想过给赫连祁生孩子。 哪怕御医说过,她的生育能力低到几乎生不出孩子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每次都瞒着赫连祁,喝避子汤。 “绝后就绝后好了。”赫连祁怎么会不知道呢? 容嫣已经不爱他了,背着他喝避子汤,不愿给他生孩子。 “我不要其他女人,不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你要一直做太后,便一直做,我陪着你,做你的情人,不要名分。”赫连祁捧着容嫣的脸,双眸里一片赤红色,是痴恋又疯魔的。 “就这样,好不好?只要你不逃,不背叛我,一直要我,你乖乖的,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容嫣眼里的泪决堤,怔怔地看着赫连祁许久,忽然重重地吻住他,扯开他胸膛的衣襟,咬他啃他,坐在他身上,哭泣不止。 她在发泄。 她感觉很累,从重生到现在,她一直在思虑谋划,强撑着。 她撑了那么久,此刻撑不住了,想放纵,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跟曾经深爱,如今也依然抵挡不了的男人这般。 是啊,她怎么能抵抗得住这个男人呢,他的深情、温柔、疯魔……所有攻势,都让她沉溺,她想一直跟这个男人这般痴缠,天荒地老。 赫连祁靠坐在床榻上,双手扶着容嫣的腰,以一种无比包容缠绵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容嫣,她想爱他的吧? 可她为什么不爱呢? 她的内心在挣扎,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受到她心里有那么多苦和伤痛。 她在地牢里说得那番话,他全都听见了。 原来过去的那几年,不仅他在坚持,没有放弃爱她,她也一直在反抗,她跟他一样遍体鳞伤九死一生吗? 他可能,误会了她很多很多,那么是不是正如他一次次怀疑的那样,就连他的母妃和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都不是她害的? 而在两人的这份爱里,他坚持住了,到现在依然爱她,为什么她却中途放弃了,不再爱他了呢? 是因为他伤害了她吗? 所以现在她不爱他了,爱他让她那么痛苦吗? 她都哭了,他看着她哭,就在想她不爱就不爱他好了,他不想看到她因为爱他,而这么痛苦。 他不要她哭。 如果不爱他,她会开心点,那就别爱了。 他爱她就够了,她只需要被爱,不需要回报给他同等的爱。 到后来,容嫣身体上累到极致,精神上却不像过去那么郁结压抑,而是无比放松,畅快淋漓。 她保持着坐在赫连祁腰上的姿势,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把脸埋在赫连祁的肩上,脸上的泪渐渐干了,很快闭上眼睡着了。 赫连祁完全没有疏解,隐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但他还是忍住了,抬起的手落在容嫣头上,宽厚有力量的掌心一下下抚着容嫣,哄着她入睡。 第二天容嫣竟然睡到了黄昏,翻身时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去抱男人,却摸了一个空,她这才慢慢睁开眼。 偌大的寝卧里只有她一个人。 容嫣不想动,第一次不急着回宫做她的太后娘娘,反而因为睁开眼没被赫连祁抱在怀里,心里空落落的,有了些以前不会有的小情绪,嗓音嘶哑地喊了一声,“赫连祁?” 下一秒,窗户被破开。 男人如一道影子落在床榻前,一手还提着食盒,另一手已经伸过来把容嫣搂入怀里了,“嗯?” 容嫣往后靠着赫连祁宽厚的胸膛,那种失落感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渴了。” 赫连祁靠坐着,从背后环着容嫣的身子,一手打开食盒,便端了粥出来,用勺子挖起喂给容嫣。 容嫣懒洋洋的不想动,闭着眼只负责张嘴,吞咽。 直到一碗粥快吃完了,她的神色还是恹恹的,却已经在计划了,“我们得去一趟苗疆,一来要给初婵解体内被你下得金蚕蛊,还要解没找到罪魁祸首的失忆蛊,再者是为了去救初婵的生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带她回来。” “要尽快出发,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对初婵越不好,初婵的生母的安危就多了一分威胁。” 要不是容嫣阻拦,赫连祁是想杀了初婵的,因此更不在意初婵的生母,问也没问,应着容嫣,“好。” “哀家回宫去做出行前的准备,有些事和很多话要交代安排给逸儿,以及沈丞相他们,朝堂上的政务你去安排。”容嫣往身上穿着外衣。 昨夜的放纵仿佛只是一场梦,第二天她依然得抛开男女情爱,变成大祁的太后娘娘,幼帝的母后,做自己要做的事。 “好。”赫连祁还是言听计从地应。 在容嫣匆忙离开后,他端起食盒里的另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喝着,面上是沉寂的。 粥的甜度适中,可赫连祁品尝到的却只有苦到极致的味道。 他喜欢昨晚的容嫣,想要容嫣一直都是昨晚那样。 可容嫣会在清醒后做回大祁的太后,劳心劳力为儿子谋划,守江山,不爱他,对他只有利用和算计。 他不阻拦容嫣,反而会帮着她。 既如此,这求而不得之苦,便由他自己品尝,再吞下。 * “母后要和摄政王带着初婵去一趟苗疆?”长乐宫里,赫连逸听了容嫣的打算后,很不赞同地摇头。 “路途太遥远了,母后的身子受不住,而且苗疆那个地方,处处都是毒虫毒蛇,还有巫蛊、幻术、整个族里常年被有毒的瘴气围绕,擅入者死,苗疆少主更是居心叵测,儿臣担心初婵根本就是他们抛出来的诱饵,为的就是引母后去苗疆。” 的确很像是陷阱,容嫣眉眼里一片沉思,但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乌潮崖和萧南惜顶多算是帮凶,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是被幕后主使者利用了,他们只是幕后主使者的一颗棋子。 目前萧南惜这颗棋子已经毫无用处,被牺牲了。 而月鸢的目的就是带她和赫连祁去苗疆,所以,这其中有月鸢的参与吗? 月鸢是棋子,还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容嫣一时无法确定,但她不得不去一趟苗疆。 因为她不去,初婵和其生母还会遭遇不测,幕后主使必定会一直对她们下手,直到她去为止。 明知是龙潭虎穴,但关乎到初婵和其生母的安危性命,她必须要去闯一闯。 “初婵不是摄政王的女儿,但跟摄政王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容峥鸣站在容嫣面前,语气沉沉道:“阿姐之所以要去苗疆,是因为初婵的生母在苗疆?” 当初阿姐和赫连祁谈婚论嫁时,容家就把赫连祁的母族十八代摸得清清楚楚了,赫连祁的母妃白洛薇所在的白氏家族并没有谁有异域血脉,也就是说白氏家族的某个女子去了苗疆,跟苗疆的男人通婚生下了初婵。 容峥鸣的瞳孔一点点睁大,蓦地抬头看向容嫣,“阿姐,当年在摄政王府的那场大火里,有逃生者?!这个逃生者去了苗疆,生下了初婵,并且这个人是摄政王的亲属,她是谁?” 第95章 幼帝前世就喜欢安平了 赫连逸也神色凝重地看着容嫣。 “哀家还不能完全确定,要去苗疆找到她才知道。”容嫣没当着赫连逸的面说,怕赫连逸知道后,会生出什么心思来。 赫连逸垂下头,让人看不到的面上一片郁色,赫连祁竟然还有亲人在这个世上。 他那种人,就应该孤身一人,为什么还要他有亲人? 白氏一族若是还有人活着,赫连祁就有了助力,往后白氏一族不仅会帮赫连祁跟他争皇位,还会跟赫连祁一样,将他和母后安平等人视为仇人,来杀他们吧? 尤其是初婵的出现,太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局了。 如果幕后主使就是初婵的生母、白氏女,那么她成功地将母后引去了苗疆,想干什么? 母后会不会被她所杀,有去无回?然后第二步她再杀他和安平? 这分明就是赫连祁的母族白氏一族的复仇啊。 既如此,他岂能坐以待毙,他应该先下手为强。 “母后要去苗疆?安平也要去!” 赫连逸的思绪被安平软糯的嗓音打断,看过去。 安平正坐在地上,用两条胳膊圈着容嫣的腿,仰着一张软萌的脸撒娇哀求,晃着容嫣,“安平要跟着母后,母后不能丢下安平,母后去到哪就带着安平到哪,好不好?好不好嘛?母后~” “安平还小,去苗疆那么远的地方,在路上生病就麻烦了。”容嫣抬手摸着安平的脑袋,目光温柔中也有安平看不懂的冷凝,“乖,你和你皇兄留在宫里,母后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时给安平带很多礼物好不好?” 安平还在缠着容嫣,抱着容嫣的腿摇,身子后仰时,头发上的流苏晃动着,俏丽好看,“不要,安平什么礼物都不要,安平就要跟母后在一起!安平不怕路途遥远,过去安平跟檀曜法师连西域都去过呢。” 容嫣凝视着此刻这么依赖她的安平,不由得想到赫连祁的话,要是安平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会不会觉得她的生母是被她杀的?她抢了人家的女儿? 安平会找自己报仇吗? 还有,安平的生父是风行云亲手杀的,安平知道了,会对教她练武的师父和下达指令的赫连祁,恨之入骨吧? 如赫连祁所说,现在应该杀了安平,永绝后患。 但她怎么舍得呢? 这只是个无辜的孩子,并且安平替她承载了灾祸,她对安平是愧疚的,也是真心疼爱安平。 “好了,母后主意已决。”容嫣故意冷下了脸。 安平不能离开雪梅大师,去苗疆路途遥远,她不可能让那么大年纪的雪梅大师长途跋涉,所以只能留着安平和雪梅大师在宫里。 “母后……”这还是安平记忆里母后第一次对着她冷脸,平常母后对她那么温柔宠爱,安平眼里盛满了泪水,委屈极了。 “安平不哭,到皇兄这里来。”赫连逸伸手把安平抱了过去,擦着安平的眼泪,向来端重自持的面上,此刻是宠溺温和的,“安平乖,不哭。” “皇兄在宫里陪着安平玩,等以后安平再大一些了,皇兄带安平去苗疆好不好?” 前世赫连逸意识到自己对安平产生了男女之情时,他是痛苦的,恶心自己,安平是他的亲妹妹啊。 但后来他知道了安平的身世,这份爱便无所顾忌了,在被安平送去草原和亲时,带着人要抢回安平,结果却失败了。 安平为了救他,替他挡了刀,险些死在和亲的路上……这一切都是赫连祁造成的,赫连祁甚至杀了安平的生父。 如今重来一世,他一定会护着安平,守着安平长大成人,然后告诉安平她的真实身世,他会在将来立安平为皇后。 赫连逸知道安平不能离开雪梅大师的原因,生怕安平再闹,惹了容嫣生气,让雪梅大师带着安平回法华寺,那样他就见不到人了,他会疯的。 所以赫连逸匆忙对容嫣行了礼,便一把抱起安平,快速离开了长乐宫。 他最近长高了很多,让自己多吃,多练武锻炼,想快点长大,保护想保护的人。 所以抱安平也就容易了些,即便安平趴在他肩上一直喊母后,哭着捶他的背,他也还是把人抱走了。 “你放我下来,我要找母后!我不要跟你玩,赫连逸我不喜欢你了!”安平一路哭闹着,被赫连逸抱回了自己的宫里,看到赫连逸把殿门锁上了,她扑过去开门,眼泪流了满脸。 万进和几个嬷嬷拦在了殿门后,赫连逸跪在地上紧抱着安平,不停地哄着听话,乖。 到后来安平哭闹得累了,便睡着了。 赫连逸抱着安平放到床榻上,坐在那里,侧过身在温水里浸湿帕子,再拧干,转回身,动作细致又温柔地给安平擦脸。 他那个样子让候在身侧的万进惊吓不已,尤其他还凑过去亲了亲安平的脸,让万进觉得赫连逸不是在照顾妹妹,而是在照顾喜欢的女人。 赫连逸一直守着沉睡的安平没离开,算着容峥鸣该从长乐宫出来了,他吩咐万进,“你去传容指挥使来见朕。” 外甥召见,容峥鸣自然赶来的很快,见到赫连逸后,如往常一样恭敬地行礼。 只是这次赫连逸从书案后快步走上前,握着容峥鸣的胳膊,把人扶起来,“舅舅不必多礼,日后只有我们二人时,舅舅无需再向朕行礼。” “你……你母后告诉你了?”容峥鸣惊喜至极,没想到不用等赫连逸长大成人,他就跟赫连逸相认了,激动到眼眶都泛红了。 赫连逸请容峥鸣坐下来,点了点头,“朕都知道了,摄政王是朕的亲生父亲,但他并不认朕这个儿子,一心只想得到皇权,要废了朕,杀母后,若不是母后一直跟摄政王斡旋,怕是朕和母后早就与舅舅阴阳相隔了。” 容峥鸣皱了皱眉,虽然赫连逸说得都是事实,但阿姐会让一个孩子背负这么沉重的仇恨吗? 阿姐那样的母亲,只会自己一声不吭地揽下一切。 他外甥很有自己的思想,背着阿姐单独召见他,是想瞒着阿姐让他做什么事吧? 容峥鸣抿了抿薄唇,“皇上,你现在需要忍耐,有什么事情都要跟你母后商量,不要贸然行动。” “朕知道。”赫连逸面上乖巧地应,心里却在想所有人都认为他莽撞,根本不赞同他的复仇方式,而是支持母后。 可母后根本不是在复仇。 她只是在利用算计赫连祁,不恨赫连祁也不伤赫连祁,而且要不是他提醒阻拦着,怕是母后还会爱上赫连祁,陷在情爱里的女人,会忘了前世赫连祁做得种种,到最后会付出比前世还惨痛的代价。 “母后此次去苗疆,随行之人有苗疆少主、圣女,以及摄政王、初婵,护卫上只带了你和摄政王府的统帅风行云是吗?” 容峥鸣点了点头,刚刚阿姐留下他,就是在跟他说这件事。 他们扮作寻常人,轻装简行,阿姐不是柔弱的女子,而乌潮崖和月鸢都擅用蛊,能保护好自己。 摄政王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人抵得上上千护卫。 因此他们就不安排其他护卫保护了。 “朕现在不会挑衅摄政王,召见你是有一事,希望你明白。”赫连逸双手背在后面,面上尽是担心和沉重,“你也看出来了,初婵根本就是其生母白氏放出的诱饵,为的是将母后引去苗疆,然后杀了母后。” “只要母后一死,便无人再护着朕,朕会被摄政王废了杀了,白氏是帮摄政王夺权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容峥鸣没接话,阿姐的说法是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初婵和其生母白氏是受害者,阿姐去苗疆是要救她们的。 就算凶多吉少,那也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安排的,而不是赫连逸分析的,白氏是幕后主使,想帮赫连祁夺权。 容峥鸣当然更信阿姐,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顺着赫连逸的话,语气沉肃地问:“皇上要臣怎么做?” “在去苗疆的路上找机会杀了初婵,到达苗疆后,见机行事,朕不能确定赫连祁的母族还有几人,但不管有几人,朕希望你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诛灭。”赫连逸不在意容峥鸣被他震惊到的神色,云淡风轻地嘱咐容峥鸣。 “朕担心初婵已经被培养好了,或许在路上就会对母后下手,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母后。” “母后不仅单纯,而且仁慈,她看不清真相,不知道白氏是要在苗疆要了她的命,所以朕交给你的任务,你不要让她知道了,否则她会阻拦你。” 容峥鸣心绪翻涌,只觉得赫连逸一个七岁的孩子,却有这么可怕又冷血的算计,让他无比心惊。 不过他面上没表现什么,郑重地跪下领了这个秘密任务,“是!” 他当然要装作答应赫连逸,他答应了,至少知道赫连逸的行动。 要是不答应,赫连逸肯定还会安排其他人杀初婵,到时敌在暗,他和阿姐就被动了。 容峥鸣以为赫连逸是孩子,所以他低估了赫连逸,不知道在他离开后,赫连逸凭借着前世记忆,又联系了江湖上的一批人,给其酬金,让其在途中对初婵下手,到了苗疆后诛灭白氏。 他不信任容峥鸣,知道容峥鸣转头就会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母后。 但其实他就是故意的,让母后误以为他只安排了容峥鸣,让母后放下心来,不知道他真正安排的人在暗处。 果然不出赫连逸所料,第二天容峥鸣去了一趟摄政王府,把初婵带来了长乐宫,便将昨天赫连逸对他说得一字一句,全都告诉了容嫣。 容嫣抬手盖住了眼,只感觉到一片湿热的液体沾到了手指上,她站在赫连逸的角度,能理解赫连逸对赫连祁的仇恨。 这对父子是不死不休啊。 可他怎么可能是赫连祁的对手呢,受了那么多次教训,还不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是仗着什么? 赫连逸既然背着她做这些事了,就算她去训斥赫连逸,赫连逸表面答应,但心里不会服的,还是会我行我素。 他的心理年龄是个成年人了,她总不能打吧,打没用,骂不听,所以这个喜欢剑走偏锋的儿子真的很难管。 她只能给赫连逸兜着,尽量不让他闯祸,闯了祸后,她只能帮他收拾烂摊子。 “阿姐?”容峥鸣没听到容嫣的哭声,但看到那泪水从容嫣雪白的指缝间流了出来,他心里一慌,连忙上前说:“阿姐不要哭,我不会听逸儿的,我听阿姐的,阿姐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第96章 安平失踪了 容嫣压了压泪,放下手,唇畔勉强牵出一抹笑意,“阿姐知道,你便假装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这样他就不会安排其他人了。” “来。”容嫣对着容峥鸣身侧的初婵伸出手,在心里论了一下辈分,但看初婵这么小,而赫连祁都三十多了。 容嫣心里简直哭笑不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不称呼了,“到哀家身边来。” 正如月鸢所说,初婵整个人很胆怯,躲在容峥鸣背后,抓着容峥鸣的衣角,却仍然在害怕地颤抖,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容嫣。 容嫣对上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心里在想白氏一族的基因很强大,真是共用一双眼。 赫连逸的眉眼跟赫连祁的像,初婵的除了颜色不同,也跟赫连祁的像。 初婵是女孩子,那眉眼便显得有几分英气。 “哀家不会伤害你,你忘了吗?前天晚上是哀家让你们的苗疆少主和圣女救了你,你现在已经从坏人手里逃脱了,你很安全。”容嫣柔声细语。 赫连祁对初婵下毒手时,都是让风行云做的,也就是说赫连祁跟初婵甚至连一面都没见过。 既然如此,就让风行云当这个坏人好了,不能让初婵知道了赫连祁想杀她,还付诸了行动。 否则到时她告诉了她母亲,赫连祁就遭殃了。 初婵摇了摇头。 容嫣想到什么,“你会说中原话吗?” 初婵还是摇头。 “漂亮姐姐,她不记得你了。”月鸢这时端着一碗药汤过来了,叹了一口气道:“她体内被种了失忆蛊,这种蛊随时都在侵蚀她的记忆,也就是说她的记忆只有十二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发生过的事,她全都会忘记。” “至于她会不会说中原话,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没听她说过一句,我们的少主既然早就认识她,少主应该知道。” 月鸢的药汤是解初婵体内残留的金蚕蛊毒的,她向初婵走过去,“你的肚子还疼吗?过来,喝了这碗药,就不会疼了。” 也不知道是看懂了月鸢手里的药汤,还是听懂了月鸢的话,不想再受疼痛了,初婵竟然走向月鸢,甚至在月鸢摸了摸她的头时,她没有惊吓地躲开。 过了片刻,初婵用双手接住了月鸢递来的汤药,垂着眉眼一语不发地喝着。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说话。”容峥鸣把在长乐宫偏殿养伤的乌潮崖拎了过来。 乌潮崖嗤了一声,“她从来没说过一句话,据说是天生的哑巴。” 哑巴?!容嫣的心震了一下,初婵的生母到了苗疆后,究竟遭遇了什么? “可能因为你们是同族,初婵并不抗拒你。”容嫣看到初婵很乖巧地站在月鸢身侧,柔声道:“既然如此,此后的一段时间,便麻烦月鸢你照顾初婵了。” 当然,她还是会多跟初婵接触,去疼去宠初婵。 赫连祁在前朝很忙,晚上还在不眠不休地安排他走后的种种,便没来找容嫣。 容嫣的床榻上最里侧睡着安平,初婵紧贴着月鸢,蜷缩在月鸢怀里睡,容嫣在最外侧。 她的思虑很重,睡眠更不好了,赫连祁不在,她只能起身去练字。 第二日下了朝后,容嫣把保皇派的苏太师几人召见到长乐宫,告诉他们她和摄政王要去一趟苗疆,“哀家带走了摄政王,便给幼帝和你们夺权制造了机会,不过要切记不可激进,平常更要多拦着刚愎自用的幼帝,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时,可寄信给哀家……” “是。”半个时辰后,苏太师几人才离开。 容嫣单独召见了沈瑾书,说得差不多也是那些话,只是没告诉沈瑾书她要离开皇宫去苗疆。 这反而让沈瑾书心里更不安,担忧都写在了俊雅的脸上,紧盯着容嫣问:“太后娘娘,你突然把这些都交代给我们保皇派,是以后都插手不管的意思吗?太后娘娘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哀家没有身子不适。”容嫣怕沈瑾书不顾一切要追着她去苗疆,所以只能瞒着他。 等他以后知道了,已经晚了不说,她也嘱咐了赫连逸拦着他。 容嫣没有再多说,让李育泉送走沈瑾书,准备得也差不多了,看外面天色已是黄昏。 容嫣问了知道赫连祁在摄政王府后,她换了身衣服找过去。 到达后自然没人拦着她,风行云告诉她赫连祁在正厅跟官员们议事,她想了想,便到赫连祁的沧澜斋等。 只是没过一会儿,赫连祁身后跟着一群官员们,进了沧澜斋。 容嫣在二楼翻着架子上各种珍贵孤本藏书,听到一楼的动静,她停住动作。 赫连祁和几个心腹官员的对话传了过来,先是政务上的。 各地上奏来的折子中提到的旱灾、水涝等自然灾害,他都巨细无遗地做了安排,并预测了很多可能会发生的事件,做好了预防。 然后在跟萧国的邦交上,即便萧国会打过来,他在军事力量上也提前部署好了。 容嫣听着便想起了世人对赫连祁的评价:算无遗策。 她跟赫连祁比差得太远了。 赫连祁这样的上位者,让人从内心里敬畏并信服,尤其是慕强的人,更会臣服于他。 他给人的安全感太强了,有他在,别说敌国打过来,就是天塌了,跟随他的人,也会相信他们的摄政王能力挽狂澜,带他们化险为夷,反杀对方。 这样的男人,令同性强者甘愿做他的臣子,也让女人们前仆后继。 可他偏偏全都不在乎,哪怕绝后,也只要她这个不给他生孩子、不爱他的女人。 容嫣紧紧攥住了手心,心绪剧烈翻涌着,却在下一秒听到刘瀚文道:“摄政王,你这么一走,幼帝肯定要借此夺皇权,你看,我们怎么应对?” “放部分的权给他,但不能让他专权亲政,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在他以为自己要摆脱了你们的控制时,你们再一口咬住他。”赫连祁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气场冷戾,刚毅的脸上一片嘲讽之色。 容嫣是为了给赫连逸夺皇权,才以身诱惑他的,他要是让赫连逸亲政了,对于容嫣来说,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容嫣本来就不爱他,到时怕是会毫不犹豫地踹开他。 所以,他怎么能让赫连逸亲政呢? 只有一直不让皇权被赫连逸夺走,容嫣才会一直需要他。 “下官明白,摄政王放心地走吧,我们一定不会让幼帝好过。”刘瀚文等人之前还觉得摄政王不知为何突然不争皇权了,由着越来越多的权利被容太后夺走。 若是幼帝亲政了,他们这派人的下场必定会很惨,所以他们对赫连祁颇有微词,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此刻他们才知道摄政王并没有放弃搞事业,摄政王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而这种方式,简直太搞幼帝心态了好吗? 先给幼帝希望,再让幼帝绝望,再给他希望,再将他打回地狱……如此反复,幼帝这只老鼠,很快就会被他们这群猫玩废了。 赫连祁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茶,容嫣以为带走了他,赫连逸就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了,不可能的。 赫连逸只会比他在时,处境更艰难,因为他找赫连逸的麻烦,容嫣会护着,所以他不找。 但现在容嫣跟着他一起走了,找赫连逸麻烦的人也不是他,容嫣还有什么办法护儿子? 他想为了容嫣,跟赫连逸好好相处,但奈何赫连逸不放过他,那他难道把脑袋递过去给赫连逸砍吗? 没有这个道理。 除了在容嫣面前,而他对着其他人,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处在被动的境地,从来都是只有他来掌控一切。 下一瞬,赫连祁突然察觉到了楼上的气息,拧着眉放下茶盏,打发走了一众官员们。 他迈着修长的双腿上了二楼,一步步走得稳健从容,看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容嫣。 赫连祁淡淡反问:“都听到了?” 容嫣眼眶通红,唇瓣颤抖,“赫连祁,你明明答应了哀家……” “本王是答应了你没错,但前提是你乖乖的。怎么,太后娘娘觉得被本王骗了?”赫连祁抬手捏住容嫣的下巴,俯身逼近。 “但是本王所求的太后娘娘的爱,太后娘娘给本王了吗?既然没给,那便等太后娘娘什么时候爱本王了,本王再让你的儿子亲政。” “太后娘娘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本王要的不是只有太后娘娘的身体,而是还有你这颗心。 赫连祁眼里尽是偏执的侵略和掠夺,手在容嫣的脸上细致温柔地摩挲,那么冰凉,让人身子都打颤了。 他怎么会允许容嫣不爱他呢? 那晚他是被她迷惑了,在那过程里太上头,才会想着只要他爱她就够了。 她不爱他爱谁?爱别的男人吗?以后利用完了他,她就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吗? 如果这样,他不是为别的男人做了嫁衣吗? 他不允许,他才没有那么伟大无私。 相反,他霸道、占有欲强,想要的一定会夺取过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容嫣,他又疯又狠。 容嫣敢不爱他,他就敢摧毁容嫣。 只有得到了容嫣的心,她才不会再逃,才永远都属于他。 所以她必须爱他,只能爱他,为此,他会无所不用其极。 容嫣闭了闭眼,想到前世自己被赫连祁一剑穿心,儿子身首异处,安平还有容家全族,还想到赫连祁曾经在梅园里说的,要她奉上一颗心,然后再狠狠踩碎,践踏。 这一刻容嫣分不清这几个月来赫连祁的深情、哀求和哭泣,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攻略她而做戏。 如果只是为了攻略她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因为利用算计他而愧疚,犹豫不决,心里挣扎又痛苦。 她不能动心,她不恨赫连祁,但也不会再让自己爱上赫连祁。 不过,他会演戏,她比他的演技更精湛。 “摄政王说什么呢?哀家的心不是一直都在摄政王身上吗?”容嫣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笑颜如花,把自己的胸口贴到赫连祁耳边。 “你听听,哀家这心跳动得有多剧烈,哀家只有对着喜欢的男人才这样。” 赫连祁的眼里一片郁色,一把托起容嫣,放到了靠窗户的棋盘上。 很快,棋子“噼里啪啦”洒落一地。 后来容嫣是被赫连祁抱着回的寝卧,这一睡就是第二天晌午,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赫连祁胸口。 外面传来迎雪和护卫争执的声响,“让我进去,我有要事禀告太后娘娘!” 容嫣的宫里还蛰伏着赫连祁庞然的男性象征,抽了一口冷气,动都不敢动,嗓音沙哑地扬声问:“迎雪,出了什么事?” “太后娘娘,安平公主失踪了,幼帝命人兴师动众地找遍了整个皇宫,没找到人,然后发现雪梅大师也不见了,幼帝猜测是雪梅大师带着安平公主回了法华寺,他亲自带着人追了过去……”迎雪站在外面回着。 幼帝追过去前来了一趟长乐宫,气势汹汹,没找到容嫣,便让太监把迎雪几人抓了,质问她们是不是母后让雪梅大师连夜带走了安平。 迎雪几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摇着头。 但幼帝不相信,让太监对她们一番严刑拷打。 最后几人都瘫在血泊中了,幼帝都没得到答案,指着迎雪,“去,接母后回宫!” 于是迎雪便来了,身上的伤都没顾得上处理,又跟赫连祁寝卧外的护卫磨了这么长时间,她说完身子一软,人就倒了下去。 “简直是胡闹!”容嫣又痛又怒。 不要说她没有吩咐雪梅大师带安平回法华寺了,就算吩咐了,赫连逸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对她兴师问罪,闯入她的宫里,打伤她的宫人吗? 安平不知所踪,赫连逸作为皇帝随意出宫,这两件事让容嫣匆忙穿衣服,出了寝卧就要回宫。 结果,正是此时。 第97章 要带着一起去苗疆,抢人 “母后!”安平正被风行云抱着走入沧澜院,看到容嫣后她欢呼起来,“师父说你要带安平一起去苗疆,耶,安平好高兴!母后抱!” 容嫣顿在原地,看着风行云用一条手臂就能把安平抱得稳稳的,然后单膝跪地对她行了礼。 安平向容嫣伸着胳膊,容嫣回过神,用双臂把安平抱过来。 安平开心地蹭着容嫣的脖子,“吧唧”亲了容嫣的脸一口,“母后没有丢下安平,母后最好了,安平最爱最爱母后了!” “是皇叔父说服了你母后。”赫连祁来到容嫣身后,抬起手指刮了刮安平白皙小巧的鼻梁,墨色的眼里浮动着一层浅淡的温情的笑,“安平最应该感谢的是皇叔父,还要最喜欢皇叔父才对。” 安平只觉得皇叔父好温柔,除了母后和檀曜法师外,皇叔父是这世上第三对她好的,她重重地点着头,嗓音软糯地应,“嗯嗯,安平也喜欢皇叔父!” 赫连祁摸了摸安平的脑袋。 容嫣侧过头看着男人刚毅的五官在这一刻变得柔和,想到那天他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想得杀的人还有安平,容嫣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容嫣抱了安平一会儿,便把人交给风行云,风行云带着安平在院子里练剑。 “哀家不想带安平去苗疆,到时转去法华寺,将人交给雪梅大师吧。”容嫣站在那里,脸色沉寂地看着风行云单膝跪地在安平身后,握着安平的胳膊,纠正着安平挥剑的姿势。 不知道风行云对着安平,会不会想到自己曾杀了安平的生父。 她不评价谁对谁错,只是觉得他们这些人的感情纠葛,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太后娘娘应该知道前几天你儿子将安平囚禁在他宫里一事。”赫连逸身边当然还有赫连祁的人,赫连逸的事如何瞒得过他? 赫连逸太天真了,要跟他斗,再重生一百世都不是他的对手。 当着安平的面,他伸出胳膊搂住容嫣的腰,用冷感又磁性的嗓音在容嫣耳畔低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既然要留下安平,就得做好总有一天她会得知自己真实身世的准备,到那时安平要是来杀你了,你觉得你的孝顺儿子,会怎么做?” 赫连祁不知道前世赫连逸和安平是怎样的,但从目前来看,赫连逸不顾安平还是个小孩子,就玩囚禁强制爱那一套了,那么往后他对安平的占有欲只会更强。 就像他,哪怕容嫣是他的杀母仇人,他也还是跟容嫣纠缠一样,赫连逸和安平之间也隔着杀母杀父之仇……嗯,虽然安平的生母本就罪有应得,且是死于难产。 生父是风行云在他的指令下让风行云杀的,但仇恨这种东西,并不是算账,一分一文都能算得清楚。 安平到时恐怕会将他、容嫣和赫连逸,也全都视为仇人。 他杀人父母,安平找他全家报仇,没毛病啊。 容嫣紧紧抿住了唇瓣,不要说以后了,今天只是因为安平失踪了,赫连逸就不分青红皂白闯入长乐宫,对她的宫人严刑拷打。 那么将来当安平真的来找她报仇时,他会为了安平如何对待她这个母后,容嫣不愿想,想了只会寒心。 赫连祁是让她从现在开始就斩断赫连逸和安平的孽缘,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着安平去苗疆。 可她要是强行斩断,赫连逸会怨她。 若是不带着安平,正如赫连祁所说,安平还是个孩子,赫连逸就用那么可怕的手段对待安平了。 安平现在很抗拒赫连逸,已经从心里对赫连逸产生了恐惧,哭闹着让她带她去苗疆,也是在向她求救。 她要是不答应,就是将安平推给了魔鬼……魔鬼,容嫣摇头。 不,她怎么能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儿子呢? “本王带走安平,对你儿子和安平都好,让他冷静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你儿子为此怪你,是本王绑走了安平,你儿子只会来找本王,嗯?”赫连祁温热的薄唇在容嫣的耳朵里吹着热气,简直不要太撩人了。 容嫣受不了地躲闪,“可是……” 她也不想让赫连祁和赫连逸父子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安平不能离开雪梅大师,她怕……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赫连祁知道容嫣对他所有隐瞒,没告诉他收养安平的最重要原因,他便自己推测了一下。 安平不满一岁就被送去法华寺,即便离开法华寺,身边也一直有檀曜和雪梅大师陪着,现在他强行送走了雪梅大师,能感觉到容嫣心里的凝重。 所以,安平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而法华寺,檀曜和雪梅,他们守着安平,更像是在镇压着什么。 是什么,赫连祁暂时还没想到。 容嫣不愿意说,他便自己来验证。 他偏要带走安平,将安平和雪梅分开,倒要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不管你在害怕什么,本王都想说,”赫连祁搂了容嫣入怀,抬起的手抚摸着容嫣的头发,带着温柔又强大的安抚力量,“有本王在,管她是妖魔鬼怪,还是神佛仙,本王遇神杀神遇魔除魔,都诛得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从来都是狂的能上天,容嫣伸出双臂抱着赫连祁劲瘦精壮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膛,眼里浮起了一层泪,他真的给人太大的安全感了,让她想将一切都告诉他。 他会挡住的,他一定能全都替她挡住,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他身后,就够了。 但很快,容嫣清醒过来,前世她数次铤而走险救赫连祁,赫连祁不相信她,还将她一剑穿心,她可以理解,不恨他。 然而这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创伤,而这份创伤,是哪怕重来一世改变了种种,都难以愈合的。 那创伤仍然鲜血淋漓,每次触碰,都会疼得她窒息。 这一世他没再爱宋凝霜,是因为宋凝霜被她杀了,前世他可是对宋凝霜至死不渝的,还将大祁的江山拱手相让给了宋凝霜。 所以,或许宋凝霜才是赫连祁命定的伴侣,只是这一世被她破坏了。 她如何信他能挡住起初的那个外来者? 到时同样为天选之女的外来者再出现了,会不会又是他命定的人? 她还能阻拦第二次吗? 她不要再爱赫连祁了,赫连祁为她儿子守江山,让权的条件是她的爱。 但她什么都可以给,唯独给不了赫连祁爱。 她只能假装爱他。 “好,我们带着安平去。”容嫣从赫连祁怀里抬起头,眼里是依赖和信任,在赫连祁的喉结狠狠滚动着时,她凑过去亲他的喉结。 他这种性欲旺盛的男人,平常不用撩就能发烫\/胀得疼了,何况容嫣竟然有胆子亲男人的喉结,那可是一个男人的禁地。 赫连祁眸中一片赤色,闷哼喘息,箍在容嫣腰上的手臂收紧,才不管这是青天白日,揽着容嫣便要回寝卧。 赫连逸这时带着锦衣卫找了过来,看到院子里风行云正在教安平练剑,他原本就冷得脸色更加散发着寒意,一时没顾上给容嫣行礼,脱口而出问容嫣,“母后,你要将安平带去苗疆吗?可她不能离开雪梅大师,到时发生了……” “安平是本王执意要带走的。”赫连祁不是喜欢打断对方说话没教养之人,但赫连逸那带着锦衣卫来对容嫣兴师问罪的架势,让他发了火,冷笑着反问赫连逸,“怎么?你要将安平抢回去?” 随着他的挥手,下一秒王府的护卫们不仅包围了赫连逸和其锦衣卫,还有墙头上、房顶等各处,四面八方出现的护卫已经搭箭拉弓了。 容嫣的心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被赫连祁拉到了身后,不让她冲到赫连逸那边去。 “母后!”赫连逸看到那一幕,高喊了一声。 他要的是容嫣恨赫连祁,可结果容嫣反而在赫连祁对他下手时,不护着他了? 容嫣脸色沉寂,她生气的是赫连逸竟然敢打伤她的宫人,他仗着什么? 就是因为她对他太纵容了,如赫连祁所说,他在利用她前世没有养育他的愧疚和自责,而为所欲为。 她不护着他了,他才会有所收敛。 赫连逸攥紧了拳头,赫连祁知道他们在乎安平,所以连同安平一起要带去苗疆,到时候他在白氏一族的帮助下,让安平和母后一样,身首异处。 他岂会如赫连祁的愿! 他们这边少去一个人,他到时安排刺杀救母后一行人,便轻松很多。 而且,他好不容易跟安平团聚了,他一天看不到安平都不行。 安平去苗疆,离开得那么久,那么远,他会发疯的。 “母后,你也同意此行带着安平吗?”赫连逸看向容嫣。 赫连祁听他母后的,若是容嫣不同意,赫连祁会把安平交给他的。 “母后想带着安平去。”容嫣从赫连祁身后往前走了一步,与赫连祁并肩站在一起,语气是一贯的柔淡,但同时也散发着身为长辈的威严。 “一来是因为过去几年安平没在母后身边,如今安平回来了,母后不想再跟她分开了,想多陪伴她一些,再者,逸儿,母后希望你能以正确的方式去爱安平这个妹妹。” 容嫣不希望赫连逸喜欢安平,因为她不打算告诉安平她的真实身份,那么安平和赫连逸就是亲兄妹。 哪怕以后安平知道了真相,两人不做兄妹了,但正如赫连祁所说,他们都算是安平的仇人,赫连逸和安平就是一段孽缘。 所以她要带走安平,此刻也在提醒赫连逸,让他好好反省。 他是重生的,心智是个大人了。 可安平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他对安平过早的爱和占有,只会让安平恐惧,伤害了安平。 这在宋凝霜的时代,是恋\/童的变态啊。 赫连逸愣了愣,紧抿着薄唇没说话,去看躲到风行云背后的安平,眼里尽是偏执和郁色。 “这样,让安平自己选,是跟着母后去苗疆,还是留在宫里。” 容嫣的话音刚落下,安平便跑向容嫣,抱住容嫣的双腿,又惊又怕地看了一眼赫连逸,不断地摇头,漂亮的眼里盛满泪水,那哭声听得人心都碎了,“安平要跟着母后!安平不想和皇兄留在宫里,安平不喜欢皇兄,安平讨厌皇兄!他,他摸安平,母后,呜呜呜……” 古代的性教育可比宋凝霜那个时代的,要更早更全面,这是他们从启蒙就开始学的必修课,可以说安平这么大的女孩子,就已经知道男女大防了。 容嫣猛地去看赫连逸,神色震惊,她根本没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逸儿!” 第98章 嫣嫣的情蛊,被解了 “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只是……”赫连逸咬了咬牙。 他只是在安平睡着后,亲了几次安平的唇,搂了安平的腰,他对安平这个年纪的身体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只是克制不住心里的爱意,看着安平,就想亲近,他是在用自己的心爱安平的。 结果他的这份男女之爱,让安平感觉到了,懂得男女大防的安平,便认定他那行为是龌龊变态的。 安平讨厌他,安平竟然讨厌他。 她怎么能讨厌他呢? 她应该爱他啊。 前世她不爱他,重来一世,她为什么还不爱他? 赫连逸心绪翻涌,用力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才松开紧握的拳头,嗓音艰涩地对容嫣道:“母后和摄政王既然执意要带走安平,那儿臣便不多说什么了,唯有一句,此去苗疆凶险重重,不说其他祸事,儿臣担心你们的身子受不住,会生病,所以便给母后安排一个大夫随行。” “此人会在龙川县跟母后你们汇合。”赫连逸原本是来送大夫给容嫣的,不愿发生了不愉快,他递了一幅画像给容嫣。 “那便不带华良善了,让此人跟随吧。”赫连祁让风行云接了画,并没有展开看,淡淡地下达了指令。 容嫣带着赫连逸和安平回了宫,这一年的冬天来了,外面的天色看起来有一场雪要落下来。 不知道月鸢去哪儿了,她最近好像很忙,容嫣经常见不到人,估计她也在为回去做准备。 “好冷。”果不其然,晚上月鸢回来时,自己手里拎了不少中原的东西,后面跟着的宫女和容峥鸣怀里也抱得堆到头顶了。 月鸢冒着寒气进来,一双手冻得通红,接了容嫣递来的热茶,把杯子捂在手心里暖着,“漂亮姐姐,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出发了?” “嗯。”容嫣示意容峥鸣把东西都交给宫人,等容峥鸣也坐在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宫殿里,吃着糕点喝热茶时,她把自己的手腕伸给月鸢。 “月鸢,你已经知道了,你摄政王叔叔的那情蛊是给哀家用了,你能解掉这情蛊吗?” “啊?”月鸢被噎住了。 紧接着旁边的容峥鸣便递来了冷好的茶。 她顿了顿,还是接了过来,那一刻感觉到杯沿外还残留着容峥鸣掌心的温度,甚至有他的气息。 月鸢一时僵住,噎得不行便咳起来,下一秒,容峥鸣的手拍到了她的背上。 “没、我没事……”月鸢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茶也放下没有喝,看向容嫣,“漂亮姐姐为什么要解了情蛊,你不爱摄政王叔叔了吗?” “若是爱一个人,无需用情蛊,也是至死不渝,若是不爱一个人,就算有这情蛊,也不会爱上。”容嫣的神色和语气很淡,给了月鸢和容峥鸣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月鸢歪着头,脸上的表情懵懂又天真,“听不懂,捉摸不透你对摄政王叔叔是什么感情,不过这不重要,摄政王叔叔那么坏的人,给漂亮姐姐种情蛊,就是在害漂亮姐姐。” “我这就给漂亮姐姐解了!” 容嫣垂眸去看月鸢手腕上的手链,没注意到那一刻月鸢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 萧南惜被送回馆驿后,整个人已经瘫痪在床了,无人照顾,浑身恶臭。 她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后来渐渐麻木了,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幻想出容嫣的下场,她就大笑不停,已经差不多疯了。 这天夜里,窗户没关,外面的寒风灌进来,她被冻醒了。 萧南惜感觉到床畔坐着一个人,艰难地扭动着脖子看过去,就对上正垂着一张雪白无暇的脸,眉眼弯弯笑得天真甜美的月鸢。 萧南惜松了一口气,随即斥责道:“大半夜的你坐在本宫床头,是想吓死本宫吗?” “不是想吓死你,是要杀了你哦。”月鸢垫了干净的帕子坐在那里,气觉被某种蛊封住了,要不然她非得被这房间里的气味熏死。 她今天穿得还是苗疆的服饰,不过在外面披了一件中原风格的披风,那披风是火红色的,房间内灯火摇曳,在这一刻把原本纯邪的她衬得如鬼魅。 萧南惜愣了一瞬,紧接着又冷下一张血肉模糊,满是脓水,看不清原本样子的脸,声音都是那么嘶哑难听,“本宫没心情跟你玩,从本宫这里滚……” “出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萧南惜震惊地瞪大瞳孔,只见一条金蚕蛊被月鸢从陶罐里放了出来。 而后金蚕蛊顺着她的胳膊一直往上爬,经过脖子,再到脸上,最后钻入了她的鼻孔里。 有的人以为有些蛊毒只能下到人的食物里,但实际上,如苗疆圣女这样的用蛊高手,能直接让蛊虫进入人的体内。 正如那个在这个馆驿里,容嫣、赫连祁等人面前突然倒地而亡的陈副将,容嫣的判断是错的。 当时容嫣等人站在门口时,并没有注意到一条细如针的小蛇在众目睽睽之下,爬向了陈副将。 若是其他巫蛊师,赫连祁会察觉到,但,谁让那时的放蛊者是苗疆圣女呢。 “啊啊啊啊啊!”萧南惜刚刚一动不敢动,当蛊毒在体内发作起来时,瘫痪的她疼得在床上扭动,翻滚,尖叫。 “嘘。”月鸢披风上的兜帽没有取下来,一张脸处在阴影里,她抬起雪白细长的手指,压了压自己粉嫩的唇,那手腕上的手链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 她依然用那么天真的语气,甜美的嗓音,“南惜姐姐不要叫,也不要挣扎,因为越是这样,越生不如死哦。” “是你!原来是你!是你杀了驸马和我萧国的所有使臣!”萧南惜的五官扭曲,五脏六腑如被万虫啃咬,痛苦不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用尽力气对着月鸢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咦,南惜姐姐为什么要怪我?你应该感谢我的。”月鸢歪着头,一脸的不理解,语气也是委屈的,顽劣、俏丽、天真以及狠毒相结合,“你的驸马对你那样不好,来大祁的当天晚上就找了好几个大祁女子,还让你一起,并且服侍那几个使臣……南惜姐姐,我是在帮你呢。” 萧南惜不相信月鸢是在帮自己,她早就看出来霍灿对月鸢起了心思,被月鸢拒绝后,他给月鸢下了药。 然后霍灿就死了。 但萧南惜根本想不到月鸢这样单纯善良的圣女,竟然会杀人,并且杀了那么多。 “可吴参将他们几人并没有招惹你,你却连他们一起杀了,月鸢,你到底要干什么?”萧南惜忽然想起了初婵和其生母白氏,她在痛不欲生中,声嘶力竭地喊:“你是白氏的人,你在引赫连祁和容嫣去苗疆救白氏!” “而白氏要做什么?白氏要帮赫连祁篡位,杀了容嫣和幼帝他们一对母子,原来如此!好啊,真好啊,哈哈哈哈哈哈……”萧南惜心里畅快极了,只觉得身上都没有那么痛了,她仿佛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在这一刻,无数条虫子从她的七孔中爬出来,她扭曲的五官是痛苦又兴奋的,导致这画面看起来极为惊恐骇人。 “啧,快死了你还在做梦。”月鸢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后端起桌子上的蜡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扔到了从床上滚下来的萧南惜身上。 火苗迅速窜起来,月鸢看着萧南惜的惨状冷嗤,“赫连祁要真的想篡位,自己就能做了,何须远在苗疆的白氏一族相助。” “你也是愚蠢,以为自己可以帮赫连祁当皇帝,但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你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皇位。” 萧南惜在越来越旺的火里挣扎,翻滚,哀嚎,“不,不是这样的……” 她的计划只是被容嫣破坏了,不是赫连祁对她没有一点情义。 赫连祁要是知道容嫣只是在利用算计他,他一定会废幼帝杀容嫣,她在十八层地狱等着容嫣。 “你也知道自己会下十八层地狱?可你等不到嫣儿的,因为嫣儿不会下地狱。”月鸢轻声说。 萧南惜制定了一个自以为完美的计划,却不知道她不过是月鸢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月鸢用萧南惜的计划,完成了自己的计划。 馆驿里的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月鸢走出来。 外面突然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她抬起手系紧了披风带子,把帽子戴到头上,在背后漫天的火光中,女孩一张雪白的脸被照得异常明亮,有种惊心动魄感。 那抹红色身影行走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比火更热烈。 很快她身后的大火成了背景色,变得模糊。 月鸢在长街上的身影渐行渐远,隔开背后的大火,仿佛去往另外一个世界,消失,就像没来过一样。 “月鸢?”容峥鸣从宫里轮完值走回家的路上,远远就看到了雪中的那抹红色身影,他几个大步上前,皱着眉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宫?” 容峥鸣是第一次看到月鸢穿红色。 平常她都是淡雅纯邪的浅色系,突然穿起红色,兜帽上落了一层白雪,让她看起来热烈明艳,成了这飘扬的纯白大雪中最惹眼的一道风景,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明天就要回苗疆了,但是我在你们中原还没玩够。”月鸢抬起脸的那一刻,更是扬起了粲然的笑,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熠熠光芒,“而且还有好多东西没吃,我玩了后,感觉很饿,准备吃点东西再回宫。” 容峥鸣的性子沉稳矜冷,一直以来更对女子很疏离,都是拒绝的姿态,绝不会主动亲近。 但此刻,他看着月鸢被落了几片雪花的睫毛,那睫毛乌黑纤长又浓密,颤动间如扇着翅膀欲飞的蝴蝶,几片雪花掉落,融化,便让她的眼睫毛湿湿的,眸子里也浸了水般。 容峥鸣抿了抿薄唇,搭在绣春刀上的手紧了紧,低声问了一句,“那我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吃?” 第99章 他心仪她,想娶她 他的声音真好听,还刻意敛去了做指挥使时的冷肃威严,带着纵容的温柔。 不过,月鸢没让容峥鸣看到自己眼里的郁色,嗓音甜甜地应,“好,只是酒楼的东西不是最好吃的,我觉得路边摊的更有味道。” “我也这么认为。”有时候容峥鸣轮值回来晚了,都会在街边吃一碗面或是买肉饼类的,味道好,分量又足,他一向很喜欢吃。 京都的夜市很繁华热闹,哪怕下起了雪,摊贩们也没收摊,而是架起了挡雪的棚子。 容峥鸣腰间配着绣春刀跟月鸢走在一起,他穿着红色的飞鱼服,血气方刚,还显累赘,所以很少披披风。 那笔挺矜冷的身形跟明媚俏丽,带着异域风情的月鸢相得益彰,从背后看过去容峥鸣的姿态更像是在护着月鸢,让人觉得他们是心仪彼此的一对年轻情侣。 于是那些卖定情信物的,比如簪子,耳环等首饰类的,在他们经过时,都会喊着,“少爷、小姑娘,要不要买?” 苗疆人一向避世而居,月鸢长这么大以来, 别说来大祁了,她还是第一次出苗族。 因此来的路上经过各地,她如没见过世面的婴儿,大千世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新奇有趣,看到什么都要试试。 而且别人一喊她,她不好意思拒绝,总要停下来看看,便在首饰摊上挑选着。 她觉得全都好看,加上摊主不断地向她推销,她更不好意思不买了。 于是从簪子到手镯等都买了一件,结果一算,她没带够银子。 月鸢都试戴过了,觉得不买不合适,只能凑过去小声跟卖首饰的摊主商量,“大娘,我银子不够,要不然这样,我用蛊虫给你换?” 她拿出了一个陶罐,打开给摊主展示,并说明用途,“这种蛊有一定的返老还童的功效,你只要种在了自己身上,整个人就会容光焕发青春靓丽,年轻十岁不止哦……” 那大娘一开始没听懂什么是蛊,但当看到那里面的一条虫子时,她吓得尖叫了一声,哪还管这蛊虫的神奇,摆着手赶月鸢,“快拿走快拿走!第一次碰上用虫子换首饰的,我看你根本不想买!” 大娘一生气,月鸢就觉得自己做错了,连忙收起陶罐解释,“不是的大娘,我想买,我很喜欢这些首饰的,要不然我明天再来?” 容峥鸣皱起长眉,往前走了一步,无需多说,他那肃杀的气场就吓得大娘不敢说话了。 他抬手拉住月鸢的胳膊,语气淡淡道:“试戴了可以不买,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走吧。” 心性纯善的月鸢摇了摇头,就觉得自己不仅损坏了大娘的首饰,而且耽误了大娘的生意,还让大娘白忙活了一场。 她拽了拽容峥鸣的袖子,“容指挥使,要不然你借点银子给我,等回了苗疆,我再还给你?” 容峥鸣闻到了圣女身上馥郁又奇异的香气,是任何中原女子都没有的一种味道,那种味道让人沉迷。 他看了一眼月鸢收回去的手,喉结不可察觉地滚了滚,取银子递过去,“不用还给我了,我给阿姐选副耳环,顺便付了你的钱。” “那不行,回去我会还你的。”月鸢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容峥鸣抿紧了薄唇,没说什么,指着那琳琅满目的耳环问月鸢,“同为女孩子,你觉得阿姐会喜欢哪种?” “这对好看。”月鸢拿起的是红色猫眼石长款流苏耳饰,有些异域风,不算贵重,“漂亮姐姐最适合红色宝石了。” “等漂亮姐姐去了我们苗疆后,一定要让她穿我们苗族的服饰,哇,我想到那个画面,就好激动啊,还有摄政王叔叔,一定会更痴迷漂亮姐姐……” 容峥鸣在月鸢的这番话中,脸色是静默的,目光落在月鸢戴着苗族特色耳环的耳垂上。 小巧的,白皙玲珑如玉,让人想亲一亲,凑过去吹一口热气,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又烫又红。 容峥鸣心里一震,意识到自己的不尊重后,立刻移开了视线,掌心紧紧攥住了绣春刀。 月鸢并没有注意到,收好全部的首饰,把那对耳环给了容峥鸣,她就蹦蹦跳跳地去看其他的了,银饰作响,清脆悦耳。 小圣女一身红色斗篷,落雪中那明艳纯邪不沾染世俗的容貌,吸引了不少旁人的目光。 晚上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很不安全的,容峥鸣快步跟了上去。 接下来月鸢就没再随便触碰摊位上的东西了,再好奇喜欢,也只是站着看一会儿。 容峥鸣递银子给摊主,被她拦住了,“容指挥使,其实我很穷的,借你太多,我就还不上了。” 容峥鸣那句“我买给你”在喉间滚动了好几次,但对着单纯天真的小姑娘,他还是没说出来,收了银子作罢。 不过月鸢远远看到了卖灯的,做得都是动物造型,十二生肖的,她眼睛一亮,跑了过去,“听漂亮姐姐说,很快就是她儿子的生日了,但我们要走了,不能给他庆祝,那不如买份礼物给他。容指挥使知道他的属相吗?” 容峥鸣不假思索,“虎。” “原来是属大猫的,难怪他的性格跟摄政王叔叔的很像,因为摄政王叔叔也是属虎的。” 容峥鸣诧异,“我阿姐告诉你的?” 他指的是赫连逸是赫连祁的儿子这件事。 “啊?是呢。”月鸢敷衍地应了一声,让摊主拿了一个老虎造型的灯给她,自己还剩几块碎银,正好够。 容峥鸣看了一眼那些造型好看的灯,心里在想月鸢这样的,应该是属兔子的,装作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圣女的属相是什么?” “我这么软萌可爱,当然是属小白兔的啊。”当然不是,她属蛇的,很毒的那种蛇。 容峥鸣的嘴角勾起一抹很浅淡的弧度,买了一个兔子灯后递给月鸢,“送给你,就当是我这个大祁人尽自己的地主之谊。” 月鸢思索了片刻,这次倒没拒绝,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好,那等你到了我们苗疆后,我也回赠给你我们苗族的礼物。” 容峥鸣看着月鸢脸上的笑,墨眸中掠过一抹深意,点了点头,“嗯。” 后来回去的时候,月鸢提着自己的兔子灯,让容峥鸣帮忙提着给赫连逸买的老虎灯,也没乘坐马车,就那样在大雪中的长街上走着。 容峥鸣走路向来脚下生风,平常很快就能回到将军府了,但此刻故意放慢脚步,送月鸢回长乐宫。 “那我进去了!”小姑娘站在宫门外,回过身接了容峥鸣递来的灯,一张脸被灯火映照着,笑盈盈的模样。 容峥鸣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看着月鸢转身进去。 一直等到人不见了,宫女行了礼后,把殿门关上,他才往宫外的将军府走。 容峥鸣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却还是碰上了母亲身边的婢女,连忙上前询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可是母亲的头疾又犯了?” 那婢女行礼后回着容峥鸣,“是的二少爷,奴婢去请府医起身,来为夫人看看。” 容峥鸣知道母亲一向忍耐惯了,平常头疾不严重,她不会让他和父亲知道。 此刻却在三更半夜叫府医,显然是疼得厉害了。 “你快去吧。”容峥鸣大步向着父母的院子走。 到了后,母亲正披着外袍坐在那里。 父亲站在她身侧,给她按摩着疼痛部位,偶尔低声询问一句,“好些没有?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大夫就来了。” 容阔过去常年征战沙场,本来就有很雄壮的身躯,那气场便更显威严凶神恶煞的。 但在唯一的伴侣面前,他百炼钢都化为绕指柔,连说话都不大声,用上了他能用的全部温柔和怜惜。 “母亲。”容峥鸣对父母行了礼后,有父亲在,哪怕是他这个亲生儿子,父亲也不会假手于人。 所以他想凑也凑不上前尽孝,只能站在那里,眼里透着深深的担忧问:“怎么突然就疼得厉害了?是最近思虑太重了,没休息好的缘故吗?” “明天嫣儿是不是就要走了?”容母虽然不常见女儿,但容峥鸣时常把容嫣的事告知她。 她知道了赫连逸和赫连祁一对父子的自相残杀,也知道容嫣管教实力不够却偏要跟赫连祁杠的儿子有多难,还想到容嫣此去苗疆的凶险……这种种,爱女如她,她如何不日夜挂念? 随着容嫣一行人去苗疆的时间越来越近,容母更是茶饭不思,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本来就有头疾,休息不好下感觉整个脑子都轰轰的,不仅疼得厉害,还要爆炸了一样难受。 容峥鸣点头,安抚着母亲,“母亲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做足了安排,只要到苗疆救了初婵的生母,我们就会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回来了。” “其他人,如何有我的女儿重要。”容母想到女儿遭遇的种种,眼眶红了,声音里都带了哽咽,“你既然跟着你阿姐去了,不管发生什么,鸣儿,你一定要坚定不移地站在你阿姐身边,一定要护着她。” “哪怕她的决定、下达的指令是错的,你也要服从,要去完成,不,我的嫣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错,她在母亲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容阔和容峥鸣对这话都赞同地点头,管它什么道理,他们只知道护短。 容峥鸣郑重地保证,“母亲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姐,哪怕是搭上我的这条性命……” “不许胡说!”容母斥责,“你要是为了保护你阿姐而死,你让你阿姐带着这份愧疚,怎么活下去?母亲要你们全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大夫在这时来了,容峥鸣连忙让开,让大夫给母亲诊治。 结果无外乎就是容母思虑太重,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开个方子,喝几天药汤就会有所缓解了。 外面的天快亮了,容阔离开亲自去端药来,容母被容峥鸣扶到床上。 但容母即便很累了,却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握着儿子的胳膊,叮嘱了不少。 到后来那话题突然转到了容峥鸣的终身大事上,容母叹了一口气问:“你都老大不小了,男人要先成家再立业,母亲和你阿姐为你选了不少贵女们,你却一点心思都没有。” “鸣儿,你告诉母亲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母亲不信这世上找不到你喜欢的类型。” 对此,容峥鸣不像之前那么抗拒,眼前浮现出月鸢纯邪又甜美的笑,沉默了片刻应,“母亲,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异域的女子,母亲和阿姐允许我跟异域女子结亲吗?” 阿姐很喜欢月鸢,平常把月鸢当女儿般宠,所以应该会同意他和月鸢在一起。 “为什么不允许!”容母激动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苍白憔悴的病容都变得神采奕奕,“我们容家不会牺牲儿女的幸福,来换取利益和荣耀,只要你喜欢,愿意娶,不管对方出身如何,母亲都同意。” “那个女孩子是谁?”容母迫不及待地打探,已经在心里想聘礼的事了。 第100章 她想要的,他都会帮她达成 容峥鸣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情,他敢爱敢恨,喜欢了便承认,便去追求,“是苗疆的圣女,只是,儿子还没有向她表明心意,一来她心性单纯天真,不通男女情事,再者,苗疆圣女是不能跟任何男子结婚的。”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把容母全部的热情都浇灭了,儿子是单相思,而且对方不能结婚,容母都能想到儿子这段情缘有多苦了。 她儿子这个年龄,换成其他男子,孩子都该跟她的外孙那般大了。 现在儿子好不容易开窍,有心仪的女孩了,结果却这样,容母叹了一口气。 “你们要去苗疆了,暂时母亲也帮不了你什么,只能支持你。”容母的长相是温婉又大气的,抬手摸了摸容峥鸣的头,“鸣儿,喜欢了就大胆地追求,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努力过,这人生就没有遗憾了是不是?” 容峥鸣本来就没打算放弃,被母亲支持后,他只觉得捂在心口的那对耳环很快就能送出去了,脸上浮起笑,弯身过去抱了抱母亲,“好。” * 赫连祁已经不上朝了,一大清早就来了长乐宫。 容嫣正听着李育泉禀报,“萧国公主死了,馆驿被凶手放的一把火化成了灰烬,不过不知道为何,当时馆驿里我们的大祁人都被引出去了,因此除了萧国公主,并没有其他伤亡。” “容指挥使带着苗疆圣女去了现场,发现一副人体的心肝没有被化为灰烬,而是呈蜂窝状,苗疆圣女推测萧国公主生前承受了很长一段时间蛊毒发作的痛苦,并在大火里挣扎了许久,死得相当痛苦。” 容嫣放下茶盏,抬眸看了一眼在对面坐下来的赫连祁,“金蚕蛊,杀萧南惜的凶手,跟之前死于蛊毒的驸马等人,是同一个凶手。” 容嫣本来就不打算留着萧南惜了,等她一去苗疆,李育泉会用最惨绝人寰的方式送萧南惜上路。 不过现在萧南惜死于金蚕蛊,也很惨了。 要不是她绑了初婵来,赫连祁不会误以为初婵是自己的女儿,给初婵下金蚕蛊。 她抢了人的女儿,让初婵的生母受了种种折磨,生死未卜。 现在她也尝到了金蚕蛊的滋味,又被大火生生烧死,可真是双重折磨。 赫连祁并不意外,吃了一口糕点,抬起眼皮睨着容嫣,语气淡淡道:“我们按照行程出宫,这件事就交给你儿子处理,他不是一直想脱离本王的控制吗?这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可别到时候处理不好,又哭着来找他娘。” “他会处理好的。”容嫣也想给赫连逸发挥的空间,而且,“杀萧国一众人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我们这一走,正好将凶手带走了,以后大祁这里也安稳了。” 李育泉和迎雪一头雾水,想知道杀那么多人的凶手究竟是谁,忍不住问:“凶手到底是谁?” 容嫣和赫连祁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容嫣高深莫测,慢悠悠道:“一个你们绝对不会想到的人。” 赫连祁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紧绷,“本王一开始没想到会是她,直到现在本王都想不出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是第一次,本王没有琢磨透一个人。” “对,不像是只是单纯地想将我们带去苗疆,但要说想挑起萧国和大祁的战争,哀家却没感觉到她对我们和大祁百姓的恶意。”容嫣自己琢磨不透很烦躁,不过看到赫连祁也拧着修长凌厉的眉宇,她心理就平衡了,淡笑道。 “原来这世上还有摄政王看不透的人,哀家以为摄政王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洞察秋毫,都能玩弄于股掌。” 李育泉和迎雪几个宫人,特别赞同地点头,摄政王也有算计不到的时候,让他们对摄政王的形象认知有点崩塌。 “嗯?原来本王在嫣嫣心里这么厉害?像神一样?”赫连祁挑了挑眉,墨色的眼里浮动着笑意。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起身走过去把容嫣抱起来。 他坐到椅子上,然后以他一贯喜欢的姿势,把容嫣放在他腿上,两人面对面。 赫连祁的脸压向容嫣,薄唇含住容嫣的唇瓣,嗓音沙哑,“那以后本王要更装了,装得高深莫测,碰到本王都不明白的人和事,本王就告诉嫣嫣,天机不可泄露,一切自有定数。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嫣嫣更崇拜本王。” 两人唇齿交缠,容嫣主动勾卷赫连祁的舌头,闭着眼投入沉迷地吻了很久。 赫连祁先停了下来,因为不停下来,他们明天可能都走不了。 “其实本王的确不能将人人都掌控了。”赫连祁叹了一口气,抬手按在容嫣的心口位置,隔着宫装能感受到她强烈的心跳,“就比如嫣嫣。” “本王最想掌控的人是嫣嫣,可嫣嫣一直在逃,本王到现在还没能掌控嫣嫣。” 容嫣握住赫连祁的手腕,忽然凑过去张嘴含住了他的手指,边吮吸着,边用一双含情潋滟的眸子勾着赫连祁,有些含糊不清地问:“我们暂时不动凶手?” 赫连祁被容嫣撩得身体发硬,但还是为了正事压制住,唯有眼里升腾着火焰,不能纾解,便又怒又憋屈,“嗯,她既然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便留着。” “毕竟此去苗疆,我们还得靠着她,我们看看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赫连祁克制住了,容嫣却实在是欲望上头,无法控制。 明明她的情蛊已经被月鸢解了,但为什么反而这身子更敏感了,更需要赫连祁了。 “祁郎、祁郎……”容嫣缠着赫连祁,那又艳媚又依恋赫连祁的样子,让赫连祁每次都想在这一刻命都给她。 赫连祁的手腕被容嫣抓住,但她满脸的欲色,眼尾绯红泛泪,根本无法满足。 “由奢入俭难,太后娘娘这身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可不是吗,有了一次他嘴上的技术,这手她就看不上了。 赫连祁把容嫣放到了椅子上,他那外袍铺散在地时,已经单膝跪了下去。 然后,他凑了过去。 这过程里容嫣死死掐着赫连祁的后颈,那皮肤都是一片青紫了,赫连祁从下方抬起眼皮看着这一刻的容嫣。 她那样,让他觉得就算双膝跪在她裙下,沦为他的工具,他也毫无怨言,甘之如饴。 不过,这怎么能算对他的践踏呢? 她这么香这么甜,其他任何男人都品尝不到,这分明就是他的福利。 赫连祁注意到了容嫣的手腕,那因被种了情蛊而显现出来的梅花,原本是含苞欲放的,却在最后一刻完全绽开,更加艳丽妖冶,勾人心魄。 赫连祁的长发覆盖到容嫣的手臂上,那虔诚又珍视的一吻,落到容嫣手腕的那朵梅花上。 “唔……”容嫣颤抖不止,最令人身心麻颤的不是来临的那一刻,而是过后赫连祁这样轻柔的一吻。 容嫣怔楞地看了许久。 赫连祁不知道她的情蛊被解了,那朵梅花是她刻上去的,能以假乱真,赫连祁分辨不出来。 * 赫连祁想让没出过远门的容嫣适应一段时间,天空还飘着雪,因此一开始坐着马车,走得并不快。 两辆马车,最前面的容峥鸣骑着马,身上穿着蓑衣。 等雪停下来时,容嫣把赫连祁的一件斗篷给了他,让他穿身上。 前面的马车里坐着容嫣和赫连祁两人,而中间是骑马的风行云,后面便是月鸢、安平和初婵三人坐一辆马车,末尾乌潮崖骑马跟着。 月鸢放了蛊虫在四面八方,不仅能给他们探路,并且蛊虫能察觉到几百米外的动静,一旦有袭击者靠近,它们会立刻发出信号。 一行人越往西南走,天气越比北方温暖,虽然依旧是冬天,但不再飘雪了,空气都是干燥的。 为了加快进程,三天后他们就不再坐马车了,而是改为骑马。 容嫣换了一身红色劲装,自己骑了一匹马。 风行云把安平安置在他前面的马背上,用披风裹着安平。 初婵则跟月鸢共乘一骑,也把初婵严严实实地拢在自己胸前。 安平过去跟着檀曜没少出远门,基本上都是步行,走到哪儿便在哪里传经讲道。 因此安平小小年纪不仅身体素质好,而且一点都不觉得长途跋涉的辛苦疲惫,往往是睡一觉,第二天比大人还精神抖擞又欢快。 容嫣一开始最担心的是初婵会受不住,但结果,初婵性情虽然胆怯又软弱,身体承受力却很强。 一路上即便风餐露宿,初婵也没扛不住,除了依旧要服用月鸢给她的解体内残余金蚕蛊毒的药丸,她一点病都没有。 但她只跟着月鸢,像个小尾巴一样。 月鸢走一步,她都要拉着月鸢的衣服跟一步,不愿靠近容嫣几人。 因为体内有失忆蛊在,她的记忆每十二个时辰就会更新一次,所以十多天过去了,容嫣几人对她来说依旧特别陌生,甚至她防备着容嫣几人。 一旦容嫣试图亲近她,她就惊得眼泪在碧绿色的眸子里打转,躲在月鸢身后颤抖个不停。 赫连祁对此无所谓,容嫣心里却很不好受。 初婵是个哑巴不说,而且她这个样子,在宋凝霜的时代分明就是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她想找一些相关医书,看看能不能改善初婵的症状。 赫连祁的身子得精养着,而且还有两个小孩子,所以容嫣都是尽量避免风餐露宿,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因此策马的速度很快。 这天的黄昏,夕阳照在官道上,赫连祁与容嫣并驾而行,忽然离了自己的马,人落到容嫣的马背上。 他从后面一手搂着容嫣的腰,另一手拿走容嫣的缰绳,控制着马的速度慢下来。 “你这样赶路身子会受不住,今晚我们就在野外搭帐篷休息,明天一大清早再赶路。”马慢悠悠地走着,赫连祁的下巴搭在容嫣肩上,吐息间的热气全都往容嫣耳朵里钻。 “我知道你是顾及着我,但我哪有那么娇弱?对于我来说,只要有嫣嫣陪在身边,不吃不喝不睡都没关系,嗯?我们停下来歇歇吧。” 赫连祁腰间配着一把黑刀,披的是蓝色斗篷,跟容嫣的红色极为相配,哄着容嫣时,那手伸过去揉着容嫣酸疼的腰。 骑马很累,赫连祁没少给容嫣身上的擦伤抹药。 他不把这次苗疆之行当回事,反而觉得是在旅行,容嫣却急着赶过去。 赫连祁只好柔声哄着人,“初婵的生母现在在乌潮崖手里,你既然跟他做了交易,他只会如你所愿供着初婵的生母,所以我们不必那么拼命地赶过去。” 赫连祁心知肚明乌潮崖的条件是什么,他没阻拦容嫣答应。 但其实他已经在军事上做了部署,并派了一批人乔装打扮先进入苗疆,最好他们能在他和容嫣赶去之前,已经救了初婵的生母。 到时他肯定第一个杀乌潮崖,然后再将苗疆夷为平地。 “别担心了,有我在,你想要的结果一定会达成。”赫连祁看着容嫣苍白憔悴的脸色,心疼得都快窒息了,有点后悔让容嫣来这一趟。 容嫣还在坚持。 赫连祁用力咬了一口容嫣的耳垂,语气里带上威慑,“听不听我的?不听我的,我现在就强行带你回去。” 第101章 战神的绝招,是用来谈情说爱哄夫人的 赫连祁的这番话起到了作用,容嫣看他那狂得能上天的样子,就知道恐怕他已经派人到苗疆行动了。 他不在乎初婵的生母是谁,他觉得对方是死是活都跟他没关系,他只是想为她排忧解难,让她能轻松一些。 这份心意,容嫣没有辜负,“好。” 几人在一片山林里停下,各自把马拴到树上,让它们低头吃青草。 容峥鸣和风行云负责搭帐篷,容嫣带着月鸢和初婵捡柴生火。 初婵虽然不与人亲近,但干起活来丝毫不含糊,怀里抱得柴比容嫣和月鸢都多。 容嫣故意掉了很多柴,初婵跟在她后面弯身捡。 容嫣看过去一眼,忽然装着脚下一扭,人及时扶住了树。 善良的初婵见状立刻扔下柴跑了过来,蹲下身去查看容嫣的脚踝。 容嫣也顺势蹲下来,摸了摸初婵透着焦急的脸,“别担心,问题不是很大,就是一点疼,初婵能帮我揉揉吗?” 紧接着容嫣便发现初婵能听懂她说话,因为她点了点头,一脸的严肃,边揉着容嫣的脚踝,边从怀里拿出一小瓶药酒来,倒在手心里后,再往容嫣的脚踝上揉。 “有点凉,但是脚不是很疼了,小初婵真厉害,谢谢你啊。” 初婵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跟容嫣离得这么近,身子陡然颤了颤,抬起一张满是惊恐的脸去看容嫣。 结果却发现容嫣垂着眼看她,她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也特别温柔,夕阳透过树叶洒进来。 初婵盯着容嫣看了许久,想到母后说得容嫣不会伤害她,容嫣只会对她好,宠她疼她。 这一瞬间,初婵那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的眼睫毛颤了颤,紧抿着唇,忽然试探地朝容嫣怀里靠过去。 “皇叔父,我看到前面有条小溪,有水就一定有鱼,你带着安平去抓鱼!” 花豹也跟着来了,不知道从哪儿叼来了一封密信。 赫连祁伟岸的身躯伫立在林间,正要拆密信。 安平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腕,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编发上的流苏摇曳着,嗓音软糯地撒娇,“好不好皇叔父?你最厉害,你一定能抓到很多鱼!” 赫连祁看了一眼那边把初婵抱在怀里,眼眶都红了的容嫣。 容嫣接收到赫连祁的目光后,松开初婵,不过她牵住了初婵的手。 初婵挣脱了一下,被她更紧地锁住五指。 初婵低着脸,跟在她身后走向赫连祁。 赫连祁提着一把黑刀,那刀的长度都到成年人的脖子处了,虽然还没见他拔出来过,但看着就让人感觉他用这刀砍人脑袋如砍大白菜。 而且还有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即便被刻意收起来了,初婵还是害怕地躲到容嫣身后。 母后说了,他是坏人,不想死就离他远点。 呵,赫连祁瞥了一眼初婵后,嗤笑,怕他很正常。 这天下的小孩子,除了安平外,就没有不怕他的,仅仅只是他的名字,都是止住小孩子哭闹的神器。 初婵不亲近他正好,他最讨厌孩子了。 当然,除了容嫣生的。 赫连祁把那封密信交给了容嫣,便提着黑刀喊了一声走,大步流星卷起一阵风的气场。 “好耶!”安平欢呼着,跟在赫连祁身后去抓鱼了。 容嫣站在原地看密信,神色从凝重到诧异,最后双眸震颤地去看前方挽起裤腿,下溪水抓鱼的赫连祁。 萧南惜一死,萧国的那两千兵士彻底反了。 而萧国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萧南惜的父皇以大祁杀他亲生女儿,以及镇国大将军和十多个使臣为由,在边关发动了战争。 世人在乎的从来不是过程,比如萧国公主为什么被杀,萧国使团的死跟大祁没有关系,这种种,他们是不会去分辨的,他们只知道结果是萧南惜和使团都死在了大祁,萧国的发兵合情合理。 这种情况下大祁争辩也没用,八百里加急军情传到朝堂上时,赫连逸第一时间部署军事力量去迎战。 然而他的圣旨还没传到边关,增援的十万大军也还没赶到,军情再次报了回来:萧国这一仗全军覆没,而大祁兵士乘胜追击,直接打去萧国的城池了。 容嫣看到这封密信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目前大祁兵士连续拿下了萧国的几座城池。 萧国好几次派人求和,结果使臣都有来无回,大祁兵士继续打。 萧国试图投降,对大祁俯首称臣……至于结果如何,还不知道。 容嫣捏着信纸的手微颤,原来赫连祁早在离开大祁前,就传了指令去边关,让他们做好迎战的准备,并部署好了接下来的几场战役。 大祁的确是国力弱没错,加上萧国得知了大祁摄政王远去苗疆的消息,所以萧国有胆子打了第一场仗。 但打仗,并不是人多,军事力量强大,就一定会赢的,很多时候排兵布阵才是最重要的,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多不胜数。 而赫连祁不仅用最少的兵士反杀了萧国,且他这个战神并没有亲自上阵,离了那么远,他都能计划好每场战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萧国投降。 不愧是算无遗策,用兵如神,决胜于千里的战神啊。 “现在在大祁兵士心里,主子还被誉为孔明在世。”风行云来到容嫣身后,低声道。 “接下来是同意萧国俯首称臣,还是直接灭了萧国,主子必定会听太后娘娘你的。主子其实做到了用心辅佐幼帝,哪怕他人不在朝堂,他还是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为幼帝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守江山,扩充国土。” “主子他这人,就是有时候太口是心非又嘴硬,他答应了太后娘娘你不为难幼帝,他会做到的,所以太后娘娘不必太担心自己离开后幼帝的处境。” 容嫣一时没有回应,把密信交给风行云后,她向赫连祁所在的小溪走去,边走边弯身挽着裤腿。 月鸢也带着初婵过去了,和容嫣都下了水。 不过月鸢没有挽起裤腿,而小溪的水只没过脚脖子,不存在湿身一说。 容峥鸣看到容嫣把裤子系到了膝盖处,他第一时间转过去,抬刀挡住要凑过去的乌潮崖,把人拽远了去干活。 风行云自觉多了,背过身,但没有离开。 毕竟还有两个小孩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能及时冲过去救人。 月鸢带着安平和初婵在浅水处,踩着溪水里的鹅卵石,弯身找河虾,搬起石块时看到下面藏着的螃蟹。 安平呼喊着让月鸢去抓。 月鸢倒是抓到了,结果被螃蟹夹到了手,各种毒虫都不怕的她,啊地叫了一声后甩掉螃蟹,引来安平的笑声。 而赫连祁则在水流湍急的深水处,那水都没过他的膝盖了,被清澈的溪水映出的双腿肌肉紧实精壮,不仅很有力量感,且性感诱惑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背对着容嫣,两手握着刀柄。 有小鱼游过去时,赫连祁猛地一下把黑刀刺到水里。 容嫣小心翼翼地来到赫连祁身边,好家伙,战神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扛五。 小鱼被刺得稀巴烂,这根本就是杀鸡用宰牛刀啊。 “冰不冰?”赫连祁回头看到容嫣,拧起长眉扫过去的同时,已经伸出了双臂。 南方的天气虽然没结冰,但冬天溪水还是很凉的。 容嫣的脚离了水,被赫连祁抱起来时,下意识地用双腿夹住了赫连祁的腰,“有点冰,但是想玩玩。” 赫连祁当然会依着容嫣,虽冷着脸色,但还是把人放回了溪水里。 容嫣一眼看到前面游过去一条巴掌大的鱼,手向赫连祁伸过去,“刀给我,我来试试。” 赫连祁挑了挑眉,眼里有笑意,“你确定?” 容嫣呵了一声,心想看不起谁。 结果赫连祁递了刀给她,她一手去拿。 下一秒,容嫣被那刀带得往前摔去。 幸亏赫连祁及时从背后揽住了她,她偏不信了,推开赫连祁,两手去拿那把刀。 然而,黑刀纹丝不动,风吹过去时,空气都是尴尬的。 容嫣:“……” 平常她看赫连祁轻轻松松拎刀,但实际上这刀这么重吗? 至少一百斤。 赫连祁“刷”一下把刀收入刀鞘,一手提着刀,见容嫣还是不服输,他再次把刀递了过去。 容嫣两手握住刀柄,试图把刀抽出来。 紧接着却“扑通”一声,她人往后仰,刀没拔出来,人摔到了水里。 “不玩了!”容嫣起身时水花四溅,看到赫连祁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她心里不平衡,眼里忽然闪过笑意,下一秒就捧了水往赫连祁身上猛地泼去。 男人那张刚毅的脸被溅了水珠子,墨色的长发上也滴着水,在这山林间的小溪中,他半湿着身子站在水里,整个人有种清雅感,是又野又纯欲的。 赫连祁甚至没弯身,只抬了一下刀,那水就聚集成无数道水柱,如一道道喷泉般,扬到半空中后,以一种很温柔浪漫的姿态,白色水花如细雨润无声,向容嫣喷洒而去。 安平注意到这一幕,在不远处喊着,“哇,好漂亮!皇叔父,安平也要那样的水花!” “你没有,想要,就好好跟你师父学武功。”赫连祁担心容嫣受凉,拒绝了安平后,走过去两步,用一条手臂把站在水里的容嫣抱了起来,让人坐在他的臂弯上。 他没有拔刀,一手抬起刀照着水面劈下去。 那一瞬间水面被分割开来,谁说抽刀断水水更流? 至少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小溪被赫连祁分成了两半,露出一条路来,赫连祁抱着容嫣转身走在那条路上时,身后有上百条鱼都翻起了白肚。 安平和初婵两个孩子惊得下巴都掉了,满脸的匪夷所思,唯有月鸢露出了崩苗疆小圣女人设的嗤笑,感情大祁战神的绝招,都用在谈情说爱,哄夫人开心上了? 但凡这份实力展现到江湖上,这武林盟主的位置都得让给他坐。 月鸢带着两个孩子去捡鱼时,赫连祁抱着容嫣进了两人的帐篷。 第102章 易容,帐篷内,苗疆少主的欲 等容嫣换下身上的湿衣服,赫连祁再带着人出来,生了火,让容嫣烤,还让风行云去熬一碗姜茶来。 姜和红糖是赫连祁特意为容嫣准备的,就是怕容嫣路上来了癸水。 不过姜和红糖的数量有限,赫连祁只让风行云熬了一碗,连同样下水的月鸢和两个小孩子都没有份。 容嫣要给两个孩子喝,被赫连祁阻拦了,且用眼神威胁两个孩子,“你们身体好,不需要姜茶是不是?而且姜茶又辣又苦,不好喝的。” “安平喝过,还挺好喝的。”安平小声接了一句。 赫连祁眯起了狭长的眸,扬起的语调都透着危险,“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安平顿时身子一抖,大声回答,“我说我不要喝姜茶,又辣又苦,我受不了那个味,喝到嘴里也会吐出来。” 赫连祁点点头,“嗯,那为了不浪费,就不给你喝了哦。” 安平:“……” 呜呜,她发现了,虽然皇叔父疼爱她,但是对比起母后,她就得排到后面了。 容峥鸣摘了能吃的野果和蘑菇来,晚饭有烤鱼和鱼汤,以及月鸢带着安平抓的螃蟹,还算丰盛。 几个人围着火堆吃着。 赫连祁和容嫣坐在一处,对面是风行云几人。 赫连祁连地图都不用看,规划了这两天的行程,会经过的每个驿站和村落,他的脑海里都一清二楚,“如此,两天后我们就会进入龙川县,我们得易容。” “我会易容术,但太麻烦,倒不如直接用易容蛊。”赫连祁凌厉的目光扫向对面的月鸢和乌潮涯,“有带吗?” 月鸢连忙拿出一个陶罐来,从里面捏了几根虫子,一人发一条,“不要怕,它们不会伤害到我们,放头发里就可以了,我们自己看到的还是自己的模样,但外人看到的就不是了。” 这其实更像是一种幻术。 “不过,只能改变容貌,无法变性别,漂亮姐姐不如女扮男装。”大祁摄政王和太后娘娘离宫,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准备伺机而动。 他们不认识赫连祁和容嫣,但会根据一行人的年龄和外貌特征猜测,甚至可能一些人手里还会有画像,赫连祁便让几人易容。 这个时代的画像参差不齐,跟本人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所以简单的易容就能避免很多祸事。 月鸢不等赫连祁吩咐,便主动提议,“而我还是这样,但会照着漂亮姐姐的风格趋近,到时让人误以为我才是太后娘娘,这样也方便你们行事,摄政王叔叔不是要借此机会视察民情吗?” 赫连祁不置可否,低头很细致地挑着一条烤鱼上的刺。 安平以为他是给小孩子的,毕竟她在宫里吃鱼,宫人都会先挑刺,绝不会让她卡着,月鸢姐姐就在给初婵妹妹挑刺呢。 所以坐在风行云腿上的安平,吞着口水耐心等待着。 在火光的映照下皇叔父挑鱼刺的手别提多好看了,而且动作也优雅贵气,旁人赏心悦目。 等他挑完了,安平立刻伸出手,“谢谢皇……” 赫连祁转头把那条烤鱼递给了身侧的容嫣,低声,语气是哄着的,“我亲手烤的,刺也挑了,不腥,很鲜美,你要不要尝尝看?” 赫连祁记得很清楚,容嫣从小就不喜欢吃鱼,各种做法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那时赫连祁还开玩笑说,难怪这么傻,鱼吃得太少了。 容嫣气得握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捶。 结果因为赫连祁浑身的肌肉太硬了,她拳头上一片通红,疼得掉眼泪,让赫连祁少吃点,她不喜欢肌肉男。 嗯,从小就嫌弃他。 那时赫连祁比现在较真多了,紧张地解释了好长时间他不是肌肉男,他真是标准的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扯开胸口的衣襟就给容嫣看。 容嫣瞪大了眼,看了好一会儿,吞了吞口水,才后知后觉地背过身,跺着脚,浑身的珠宝首饰摇曳着,面红耳赤地骂赫连祁耍流氓。 话音落下,不知道容峥鸣是从哪杀过来的,提着刀就砍他。 赫连祁解释都解释不清,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他岳父和小舅子都不允许他见容嫣。 他年少时那么强悍的身体,却因为想小姑娘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导致受寒发高热,病倒了。 母妃非但不给他想办法,还笑话从来都反叛肆意,狂得能上天的儿子,终于是栽了,栽得太好了。 她儿子竟然会患上相思病,她得去烧高香。 此刻,容嫣接了鱼,吃了一口后眼睛微亮,“真的很好吃。” 安平:“???哎?” 不是,你们没看到我伸了那么久的手吗?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风行云席地而坐,安平在他腿上,他一条强健的胳膊搂着安平,看到安平那瞪圆了眼,整张脸更显粉嘟嘟的样子。 风行云向来没有起伏的面上浮起了温情,眼里都是慈爱,把挑好刺的鱼递给安平,从来都冷冽的语气里,极力透出温柔的哄,“小公主吃属下挑过刺的,比你皇叔父手里的还香。” 师父也带个“父”字,风行云现在几乎把安平当女儿宠着了,不会照顾小孩子,走之前跟平常服侍安平的宫人们学了大半个月。 现在虽然仍然不熟练,但已经是他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统帅最大的温柔了。 而安平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母后赶路已经很累了,她就没缠着母后,特别懂事地让风行云带着她。 当然,她也很喜欢亲近风行云,接了鱼过来咬下一大口,眉开眼笑地对风行云道:“好香,谢谢师父!还要,师父还给安平挑了刺。” 风行云从小就在一次闹饥荒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十多岁的时候白洛薇随祁惠帝到那个地方视察民情,看中了他的根骨,便把他带回去培养。 后来没多久,他在众人中脱颖而出,被选为了赫连祁的护卫,那些年一次次用命换来了功劳,最终成了摄政王府统领两千多护卫的统帅。 所以他这个人,除了对已死的白洛薇,以及赫连祁有感情,其他人在他眼里只有两种定义:需要杀,不用杀,像极了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一颗心又冷又硬。 却在这一刻,他的心竟然被一个六岁的孩子融化了。 风行云不由得抬手掐了掐安平的脸,从来都绷直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神色是宠溺的,“好。” 赫连祁用手帕擦干净手,从怀里取了一幅画像展开。 对面的几个人凑过去看,安平吃鱼的动作一顿,惊叹,“是容指挥使叔叔,皇叔父画的吗?简直太像了,除了檀曜法师外,安平第二次见这么好的画技,皇叔父厉害!” 檀曜是精通琴棋书画的,虽然安平被养在寺庙,但他并没有要求安平一心向佛。 平常檀曜各方面都会教安平,画画是其中一项,安平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在书画上颇有自己的见解了。 画像不大,赫连祁烧了画,抬手把容嫣头发里的那条易容蛊虫拿出来,让它去吃画像被烧后的灰烬。 这虫子相当能吃,吞噬完了纸灰后,赫连祁又把蛊虫放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幕,令不懂巫蛊之术的容峥鸣几人惊掉了下巴。 只因此刻容嫣的那张脸变成了容峥鸣的,虽不是一模一样,但也有七分像,只要不是熟悉容峥鸣的人,恐怕都会认错。 “巫蛊之术竟然有这么厉害吗?”容峥鸣想到了那天夜里在长街上,月鸢拿出的“返老还童”蛊。 既然如此神奇,那么有治好他母亲和阿姐头疾的蛊虫吗? 对于容峥鸣的问题,他身侧的乌潮崖哼哼了一声,“大多数蛊毒都是用来杀人的,部分蛊虫可以为生活带来便利,比如有追踪蛊和易容蛊,甚至还有假死蛊等等,但没有一种蛊虫是可以治病救人的。” “不过,”乌潮崖现在心口上的伤口愈合了,丝毫忘记了上次的教训,那双和初婵很像的碧绿色眸子眯了眯,看着容嫣道。 “既然最毒的虫子也可以入药救人,姐姐这么聪明,兴许可以将巫蛊之术用到治病……” 他话没说完,赫连祁放在身侧的那把黑刀突然出鞘。 容峥鸣几人还没看清,刀柄就将乌潮崖击飞了出去。 随着乌潮崖重重落地的声响,“刷”一下,黑刀回了刀鞘中。 那一刻风行云几人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嗖嗖的,差点被砍了。 赫连祁以前没用过刀,连风行云也没见过,今晚赫连祁这频频展现的刀法简直出神入化天下无敌,让风行云几人再次刷新了对赫连祁的认知。 他到底,有多强啊。 年少时容峥鸣跟赫连祁对打,赫连祁从来都是只用了四成的功力,此刻容峥鸣用眼神询问风行云。 风行云摇头,说实话,跟了赫连祁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主子的底究竟有多深,只知道主子的功力可能连江湖上排行第一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或许,他真的是天下无敌。 乌潮崖仰面摔在地上后,侧过身子,捂着心口,不断地吐血。 他就不明白了,身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手下有那么多高手,他自己为什么还要练得这么强?给别人留点上位的机会好吗? “那我易容成摄政王的样子?”容峥鸣摊开手,掌心里一条绿莹莹发着光像是萤火虫的小虫子,正蠕动着。 别说还挺好看。 容峥鸣抿唇看了一眼跟自己隔着初婵的月鸢,那脸被火照得很明亮,他心仪的姑娘姿容俏丽,所以养得虫子也这么好看。 “不用,你易容成普通人的样子就行。”赫连祁的手指摩挲着刀柄上的花纹,语气里透着一贯的不可一世。 他就像活耙子,只有暴露自己,那些人的火力才会全都朝着他来,那么容嫣的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 容峥鸣明白了赫连祁的用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阿姐,他外甥不允许阿姐再爱赫连祁,他却不关心这点。 只要阿姐开心,阿姐若是爱赫连祁,他便还认赫连祁做姐夫,若是不爱,他依旧会支持阿姐,护着阿姐。 母亲也叮嘱过他了,在外甥和阿姐起冲突时,他要选择跟阿姐站在一处,就算赫连逸是皇帝,他不能以下犯上,那也要护着阿姐。 对于母亲来说,外孙女再亲,那也没有自己的亲生女儿重要。 同身为母亲,母亲太能体会一个女人十月怀胎的艰辛,以及养育孩子有多难。 尤其阿姐在怀着赫连逸期间就遭受了诸多磨难,如今更是为了赫连逸而筹谋付出,赫连逸要是不能理解阿姐,那就太狼心狗肺不孝了,他当然得帮着阿姐。 容峥鸣想到这次赫连逸交给他的秘密任务,他的脸色就有些沉冷。 赫连祁此番这么安排,是预防可能会出现的刺杀,谁? 赫连逸难道不相信他,还另外派了人来杀初婵吗? 但阿姐还在,赫连逸就不怕对方不识阿姐,而误伤了阿姐吗? “好了,今晚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天亮再赶路。”赫连祁摸了摸容嫣用簪子随意束起来的长发,已经完全干了,身上也没了凉气,被火烤得热热的。 他握着容嫣的手,拉着人先进了帐篷。 赫连祁确认了容嫣没有受风寒后,躺下来的同时把容嫣搂入怀里,抵着她的额头,气息灼热,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山林间的黑夜里听起来极为性感撩人,“嫣嫣今天玩水玩得开心吗?” “嗯。”容嫣整个身子被赫连祁拢在怀里。 他的腿压住了她的,面对面的位置,“但我不喜欢玩水,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我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嫣嫣你,所以,嫣嫣开心过了,让我也开心开心好吗?嗯?” 他平常不会问的,此刻垂眸凝视着容嫣,一方帐篷里,墨色的眼底灼亮,映着容嫣的脸,仿佛装满了容嫣。 他语气那般蛊惑地征求容嫣的意见,反而让容嫣不敢跟他对视,脸色都有些烫,心跳加速,身子微颤。 但容嫣又受不了他的诱哄,便主动寻了他的唇。 “嫣嫣真乖……”赫连祁低低笑了一声,引得胸腔都在震动,特别愉悦满足,很快那刚毅的俊脸便浸了欲色。 帐篷外面有虫子在叫,山林间的深处传来野生动物的声息,这一切都跟帐篷内的响动合奏在一起。 男人性感的喘息,一声声缠绵入骨如痴如狂的嫣嫣,偶尔传来女子压抑的轻吟……种种。 这些都听得人血脉喷张,能想象出男人的身躯和女人艳媚雪白诱惑到极致的身子。 这画面太活色生香了。 有些人的欢好让人作呕,可赫连祁和容嫣两人的欢好,那样两具完美的躯体,仿佛都镀上了一层光,性张力爆棚,能把人的欲望勾出来,全身起了燥火。 比如乌潮崖。 虽然风行云特意把赫连祁和容嫣的帐篷,搭得离他们的很远,但乌潮崖放了一只不用催动最简单的蛊过去,于是那动静便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乌潮崖躺在自己的帐篷里,两手垫在脑袋后,嘴里叼着一根草,听到那动静时想得是容嫣此刻的样子,越想越不对劲。 片刻后乌潮崖往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艹。 第103章 他又要有很多情敌了? 本来乌潮涯就处在最血气方刚的时候,平日没找过女人纾解,都是忍着,这一刻想着容嫣的身子,换成哪个男人都顶不住。 乌潮崖难受得厉害,咬了咬牙,不得已之下。 他闭着眼,桀骜的一张脸上冒出了汗,是失魂又难耐的,脑海里浮现的是自己压着容嫣弄的画面,碧绿的眸子里浸了一层绯红色,邪魅的同时也欲。 随着不断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到最后畅快淋漓,但很快。 乌潮崖根本没有满足,那种感觉又上来了,他忽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隔壁帐篷里,风行云刚把安平哄睡了,提着剑正要去守夜。 “怎么?”乌潮崖意味深长地往风行云下身瞥了一眼,放荡不羁地挑眉,“你也?” 风行云看乌潮崖那个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本就肃杀的脸色更是一沉,“你在想什么?我主子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风行云闪身过去,剑没出鞘,横在了乌潮崖的脖子上。 即便这样,那剑从上方也抵得乌潮崖呼吸困难。 “我只是想想而已,想也不能想吗?你敢说你们大祁容太后那样的绝世美人,你不想?你不想,但恐怕见过她的诸多男人都会想,你都要杀了吗?你杀得过来吗?风统帅,难道在你们大祁,意淫也是重罪吗?”乌潮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容嫣的欲望。 这是男人的本能,无关于喜欢,他真的是从见到容嫣的第一眼起,就对容嫣产生了最原始的生理欲望。 “哇,你不会是个太监吧?”乌潮崖仗着自己对容嫣他们有用处,所以不担心被杀。 至于每次都会被打成重伤,他也安分不了,想挑衅。 他深邃精致的脸上全是笑意,线条优美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毕竟服侍于皇室之人的,大多数都是太监。” 乌潮崖在风行云心里的分类是“暂时不能杀”,他没有被乌潮崖刺激到,收了剑,转身就往火堆旁走。 其实赫连祁并不需要他的保护,月鸢那边有容峥鸣在,所以他离安平的帐篷近一些,能在安平有丁点动静时,第一时间照顾到安平。 乌潮崖这种人就是你越忽视不搭理他,他越要凑上去找虐。 月鸢虽然也在那边的火堆前,但他可不敢找月鸢,于是只能跟在风行云身侧,一起坐在火堆旁,还在不断挑衅风行云是不是患有隐疾。 风行云手里握着剑,双臂抱胸,闭目养神,五官轮廓冷硬分明,没有丝毫起伏,由着乌潮崖一个人叨叨个不停。 容峥鸣护卫着月鸢和初婵的安全,只是月鸢并没有进帐篷休息,依旧坐在火堆前。 她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初婵,垂下的目光极为温柔地凝视着初婵的脸,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峥鸣走过去,伸出双臂,“给我吧,你这样抱着太累了,我抱她去帐篷里睡。” 月鸢摇了摇头,对容峥鸣露出一抹笑,轻声说:“初婵妹妹对陌生环境的适应性很差,而且夜里会腹痛,所以我一放下她,她就会惊醒,虽然不哭闹,但她会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那你这样抱一夜很累。”容峥鸣在月鸢身侧坐下来,再次伸了胳膊,“我的体力比较好,给我抱着吧。” 月鸢的确抱得手臂都酸麻了,顿了顿,转身把初婵交到了容峥鸣的臂弯里。 初婵很快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和触感,在沉睡中蹙起眉,挣扎了一下。 不过很快,在月鸢伸手来轻抚她的脑袋中,她又安稳地睡了。 “她这样看起来很乖。”容峥鸣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孩子,英挺的眉宇变得温和,再被火光一照,越发显得迷人。 月鸢没看容峥鸣,心不在焉地应,“嗯,她任何时候都很乖。” 容峥鸣听着月鸢的声音,两人离得近,他闻到她身上那种神秘奇异的香气,再看怀里的孩子,他已经开始想以后自己和月鸢也生一个女儿,肯定也很可爱乖巧。 容峥鸣不由得勾起嘴角,只是,“苗疆圣女,你这几天有心事吗?” 他早就想问了,月鸢自从离开大祁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而且离苗疆越近,她看起来越郁郁寡欢,跟之前那个顽劣明媚的小圣女截然相反,经常发呆,神色沉寂,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鸢垂下的眸里一片黯淡,抿了抿唇,没回答容峥鸣。 “是近乡情怯吗?”容峥鸣看着心仪的姑娘不开心,他自然也不好受,月鸢不说,他越发放柔了语调,很耐心地问。 月鸢摇头,沉默良久,语气里透着讽刺和苍凉道:“其实,我不想回苗疆。” 容峥鸣愣了一瞬,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但同时胸腔里涌出欣喜和激动来,忍不住脱口而出,“没关系!等我们将初婵和其生母带回来,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回大祁,我,月鸢……我可以……” “我回不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月鸢似乎知道容峥鸣要表明心意,她及时拦住容峥鸣,喃喃自语般回应。 他被拒绝了,容峥鸣的喉结滚动着,没说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月鸢拒绝他,是在给彼此留一份余地和体面,若是他再穷追不舍,怕是就会惹人厌恶了。 不过这不代表容峥鸣放弃了,他暂时把自己的喜欢压在了心里,为了缓解僵硬的气氛,随便转移了话题,“你们苗疆是人人都擅蛊吗?” 月鸢收了神色里的怅惘,重新笑起来,嗓音如往常软糯甜美,在深夜里听起来越发令人心里生出柔软和怜爱,“差不多,只是分等级。” “那你这么厉害的,会将自己的一身巫蛊之术,传给下个圣女吗?还是你会收男徒弟?”容峥鸣在想他可以通过跟月鸢学蛊,而和月鸢培养感情。 来日方长,他会追求到她的吧? 月鸢:“苗疆的圣女是天选的,也就是说一个生来就具备旁人所没有的本领的女孩,才能成为圣女,所以我不需要将自己的巫蛊之术传给下任圣女,目前我们苗疆的下任圣女还没有出现。” “至于收徒弟,苗疆圣女的本事,只传女不传男。” 容峥鸣抿紧薄唇,也就是说在下一个圣女出现之前,月鸢要一直做苗疆的圣女了,这是一份很沉重又没有自由的使命吧? 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一直等着月鸢。 她不嫁,他就一直不娶。 “你都有些什么蛊虫?可以给我看看吗?我从小抓过好几次蛇玩。”容峥鸣是个会找话题,会撩女孩子的。 接下来月鸢一一给他展现了自己养得那些蛊虫,还耐心地解释了其用途,邀请容峥鸣触碰……后半夜时。 月鸢撑不住,身子一歪,向容峥鸣倒了过去。 容峥鸣连忙把自己的肩膀靠过去,恰好接住了月鸢的脑袋。 他的肩膀宽厚有力量感,整个人血气方刚,散发着很大的火气,身旁还燃着柴火。 所以即便是夜里,月鸢也不冷。 不过到后来容峥鸣给不远处的风行云递了一个眼色,风行云便拿了他的一件披风来。 容峥鸣一手抱着初婵,一手把披风披到了月鸢身上。 他生怕月鸢栽了下去,又守着礼仪不能把月鸢揽过来,所以容峥鸣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一夜没合眼,到天亮时,双臂和那侧肩膀险些废了。 不过容峥鸣的精神很好,出发时容嫣在弟弟那张平常没有波动的脸上,看到了春色,他那眼里都是浸了水般的绵绵情意。 而月鸢,自从离开大祁后就变得沉默,这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便显得她浑身的气质都是清冷的,真的有了圣女不可侵犯无情无欲的感觉。 不知道乌潮崖抽什么风,连续偷偷看了容嫣好几次。 在容嫣蹙眉冷着眼扫过去时,他又立刻别开脸,很不屑,傲娇似的,那耳朵却无声无息蔓延出了一层绯红色。 容嫣莫名其妙,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容嫣一身红色男装,女子的气息被蛊虫遮掩了,头发简单的绑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那张脸跟容峥鸣的七分像,骑马时看起来完全是个英挺又恣意朝气的男儿郎。 安平坐在风行云身前的马背上,看得一脸痴迷,“母后的男装太帅了,我都想嫁给母后了,等会儿进城后,怕是会有好多姑娘扑到母后身上。” 赫连祁听到安平这么说,眼里一片郁色,他的嫣嫣做太后时是众多男人的神女,现在变成男人了,怎么,他要有很多女情敌了? 不过,赫连祁的担心并没有发生。 因为还在龙川县的外围时,他们就看到了很多难民,各个衣衫褴褛气若游丝,有的昏倒在了地上,甚至有几具尸体,要不是天气冷,恐怕已经发臭了。 容嫣下马时没来得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村妇割肉喂儿子,但还是没救得了四五岁的孩子。 村妇抱着儿子的尸体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围的人对此早就习惯了,每个人都很麻木。 村妇忽然一头撞了树。 第104章 造反,取当朝摄政王狗命 容嫣立刻跑过去,村妇的头撞到她的肚子上,重重地一疼,抵着树的后背也让容嫣蹙眉。 只是她顾不上,接了月鸢递来的外衣,披到衣衫破烂的村妇身上,拿了水和干粮喂给村妇。 村妇摇着头吐出来,儿子都被饿死了,她怎么吃得下去? 她瘫坐在地上紧抱着儿子,大悲无声,青黑的脸上只有不断涌出来的泪。 其他人看到容嫣一行人有水和食物,全都像饿狼扑了过来,短短几秒便发生了一场暴乱。 容峥鸣和风行云立刻去拦着,但难民太多了,而且还有听到了动静的,也全都聚集而来。 他们原本没有力气了,却能在快被饿死时爆发出无限的力量来,全都拼死一搏,以至于月鸢和安平、初婵三人被围攻了,高马上的所有物资都被抢走不说,她们三人还被推开、踩踏。 容峥鸣看到月鸢受伤了,眼眶骤然一热一红,伸手把月鸢扯入怀里的同时,“刷”拔了绣春刀朝难民捅过去。 容嫣没想到这里会有难民,早知道他们就不带任何物资过来了,眼看着场面难以控制。 容嫣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剑来,冷光闪过的瞬间,一个难民被伤,倒在地上。 “我看谁还敢抢!”容嫣高喊出来的同时,第二剑作势就要去捅另一个难民。 全场瞬间陷入死寂。 一群难民回过头看到山林间那提着剑的人,“他”身形高挑,英俊的脸溅了鲜血,额前垂下的一缕墨发被风吹得扬起来,整个人是飘逸洒脱又凛然的。 难民们被震慑到了,一时不敢再动,但有胆子大的还要扑过去抢。 离开片刻的赫连祁在这时飞身回来了,黑刀没拔出来。 众人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他们全都被击中胸口,二十多个人纷纷倒在地上。 下一瞬间,男人衣袂飞扬间,伟岸的身躯落在面前,手里提着黑刀,散发出来的气场压向众人,居高临下地扫过去一眼。 难民们“扑通”跪了下去,痛哭流涕,“贵人,侠客,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夏季时你们这个县发生了水患,但是朝廷拨了赈灾款和粮食等物资来。”容嫣几个月前从沈瑾书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当时赫连逸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沈瑾书夸了赫连逸好几句,作为母后的容嫣心里很欣慰。 但当她来到这里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不知道,我们没有得到任何救济。”其中一个年轻的难民回答,语气充满了讽刺和愤怒,“据说我们大祁现在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做皇帝,他就是个傀儡,皇权被摄政王把持,摄政王暴戾不仁,手底下一群贪官污吏,哪管我们的死活!” 月鸢的腰还被容峥鸣的手臂紧紧箍着,那手臂有力又健硕,她一时竟然挣脱不开,伏在容峥鸣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 男人一手里提着染血的绣春刀,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但月鸢却被他身上矜冷又干燥的气息包围。 他胸膛宽厚散发着热度,她清楚地听到了容峥鸣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脏。 月鸢抬起头看到他那可怕泛青的脸色,却在垂眼凝望她的一瞬间,化为了温情,“有没有受伤?” “没,没有。”月鸢被容峥鸣深邃的目光看得心里微颤,别开脸,摇了摇头,低声说:“你可以放开我了。” 刚刚他没有伤难民,却在看到她受伤的一刻,拔出了刀,第一时间护住了她。 容峥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可月鸢的腰肢柔软又纤细,触感太美妙了,他贪恋不舍得放开,甚至控制不住地紧了紧胳膊。 在月鸢蹙眉时,容峥鸣眼里浓烈的情愫渐渐散去,竭力克制着胸腔里涌出的冲动,松了手,哑声,“好。” 容嫣抿唇不语,不是逸儿和赫连祁没作为,怕是朝廷的拨款和物资都被地方官员收入囊中了。 夏季水患时地方官员没及时安置百姓们,死了不少人,而有的人撑了下来。 但如今到了冬天,天气冷了,百姓们流离失所,更缺衣少食,估计整个龙川县都是难民。 容嫣把马背上带的干粮一一分给了这群难民,这期间又有听到风声的难民涌了过来。 但因为有赫连祁这尊提着黑刀的杀神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地观望着。 “你们在这里等着,放心,不出半日,我一定会让你们吃上饱饭。”容嫣把剑挂在腰间,率先上了马。 赫连祁几人自然紧跟其后。 只是容嫣刚调转了马头,那群难民中的几个年轻人就拦住了容嫣,其中一个代表抬头看着容嫣道:“兄弟,你们都是侠客吗?是要去抢粮吗?带上我们!你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给你们引路。” “也好。”容嫣看了赫连祁一眼后,点了点头,示意风行云、容峥鸣和乌潮崖三人一人带一个上马。 一共六个人,还剩下三个。 为首的那个站在容嫣的马边,一手递向容嫣的同时,另一手已经去抓马鞍,抬起的脚往马镫上踩。 他把容嫣当成了男人。 容嫣要是拒绝,就显得欲盖弥彰了,但共乘一匹马这样的接触太深了。 所以容嫣没伸手拉人,抬起剑挡了一下。 对方不明所以,“怎么了?兄台?” 容嫣正想着怎么拒绝,赫连祁忽然纵马而来,从她身侧掠过去的同时,那人已经被赫连祁拎上了马,是被挂在马上的。 “啊啊啊啊!”慕容晟炀长这么大根本没骑过马,被赫连祁用马鞭拴在马上,身子吊在外面,他吓得一路都在叫喊。 赫连祁一脚踹过去。 慕容晟炀就被点了哑穴,指着自己张开但发不出声音的嘴,满脸的匪夷所思。 一路上他慢慢冷静下来后,看着赫连祁的目光就变了,是来自弱者对强者的膜拜和敬畏。 一刻钟后容嫣一行人到达了龙川县城内,然里面的景象和外围截然相反。 虽然有灾祸后的痕迹,但街道上各种商铺林立,人人穿着整洁,且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有几个孩子嬉戏打闹,一派繁华安宁的景象。 容嫣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群难民,再对此眼前的,只觉得特别不真实,好像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这些都是假象。”慕容晟炀被放下来后,畏惧赫连祁的气场,在赫连祁和容嫣并马而行时,他跑过去给容嫣牵马。 哑穴过了时效自动解开了,慕容晟炀生怕容嫣一行人被迷惑,凑过去低声道:“龙川县的官员们有消息来源的渠道,早就接到了当朝摄政王和太后娘娘去苗疆,会经过此地的消息,所以在半个月前就把难民甚至贫民都赶去了周边的县。” “但是周边县城的官员们也怕摄政王来,因此又把人赶了过来,这导致难民想逃到别处谋一条生路都不能,只能全都聚集在了刚刚那个地方,不知道你们经过时发现没有?那一带的野菜和树皮都被挖空了……” 容嫣点了点头,从马上多看了慕容晟炀几次。 跟那些神情呆滞的难民不一样,他即便衣衫也是破的,但精神焕发,一身的正气热血。 他明明已经是这儿的一方霸主了,却装成了普通百姓,给他们引路,怂恿利用他们。 这人,从小就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时常为百姓们出头,是前世反对赫连祁做皇帝,带动整个西南地区有志之士起义的头领。 随着他的起义军队伍越来越壮大,赫连祁派人镇压。 但其实那个时候赫连祁已经不怎么理朝政了,日日夜夜都待在冰室里,什么都不做,就,跟她的尸体一起躺在冰床上睡觉。 对,真是睡觉。 容嫣的魂魄不能离他太久太远,只能飘荡在他身侧,一开始还很不理解,满脸困惑地观察了他好几天。 后来她确定了赫连祁真的是在睡觉后,她靠着冰床坐在地上,也睡。 虽然她作为一个魂魄不需要睡觉,但意识越来越昏沉,感觉自己快要从这世间消散了。 某一日容嫣心有所感突然睁开眼时,赫连祁坐了起来。 她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一眼,紧接着瞳孔震颤。 只因不知何时赫连祁竟然白了头,银发披散在胸前后背,还穿着一身白衣,整个人几乎跟周遭的冰霜融为一体了。 他疯了? 后来容嫣跟着赫连祁飘了出去。 文武百官都认为赫连祁痴迷上了炼丹修仙,以及各种邪术歪门旁道,他们已经放弃赫连祁这个皇帝了。 宋凝霜在赫连祁不在的时间里,从原本在后宫干政,已经走到前朝来了,亲自去镇压慕容晟炀带领的起义军。 然后,宋凝霜成功攻略了慕容晟炀,招安了慕容晟炀不说,还得到了一支强大起来的军队。 宋凝霜都已经把皇权握在手里了,赫连祁对此却不仅坐视不管,反而又回了冰室。 此刻,容嫣收回心神。 他们已经到达了官府设的发粮点,远远就看到龙川县的百姓各自领了大半袋米,背着回去了。 知府身穿便服,慈眉善目很平易近人,正弯身给一人往袋子里倒米,白花花的大米粒,看着就让人觉得龙川县很富饶。 “其实这些粮在晚上后,知府还会命人收回去,第二天再发下来,再收回去,如此循环……等摄政王和太后娘娘来时,看到的就是此刻这番景象。”慕容晟炀不识眼前人,低声吐槽。 “摄政王和太后娘娘都是蠢货,而且就算知道了这里的贪污腐败严重,他们也不会处置官员们,只会维护他们,坑害的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话音落下,赫连祁已经纵马过去。 在一众人的慌乱躲闪以及惊叫中,黑刀收入刀鞘的那一刻,知府的脑袋便滚落到了地上,跟众人一样大睁着眼,脸上还都是困惑和恐惧。 这画面血腥又残忍,月鸢和容峥鸣同时抬起袖子,挡住了安平和初婵的视线。 容嫣眨了眨眼,不是,这都不查清楚,就直接砍人吗? 风行云把带的难民拎到了地上,驱马靠近容嫣,低声解释道:“太后娘娘忘了主子有个遍布天下的情报组织吗?不用查,前几天我们在此处的人就送了密信给主子。” 场面一时死寂无声。 很快,下一级官员们带着衙役赶过来,喊着去抓赫连祁这个反贼。 赫连祁就坐在马上,拔刀后只是几秒,那几个官员和衙役就头和脑袋分家倒在了地上。 十几个人,十几颗脑袋,赫连祁砍人真的如砍白菜,一具具尸身和一颗颗脑袋堆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大片地方。 那场面,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而赫连祁高坐在马背上,玄红色的衣衫外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气势凌然,放下去的黑刀已经被鲜血浸染了,正往下滴着血。 花豹卧在他身侧的尸山血海中,让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如高高在上不可靠近、残暴嗜血的杀神,令人恐惧又神魂震撼。 容嫣少女时期就感觉到赫连祁在她面前的伪装,他征战沙场那么多年,是从血海尸山中走出来的,可想而知真正的他绝不是一身白衣胜雪,手拿折扇谦谦君子的模样。 这几年他一直在朝堂上做摄政王,这个身份从各方面都束缚了他很多,杀人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大多数时候他除了气场冷戾些,让人感觉不到他的血腥残暴。 如今离开皇宫,摆脱了摄政王的身份,他终于是不装了,就像是被困住多年的兽得到了自由,此刻才是真正的他:强悍凶戾雷霆万钧,能砍人,绝对不会多废话一句。 是呢,深宫困住了曾经天真恣意想一闯天地的她,而朝堂同样也困住了赫连祁。 或许此次苗疆之行,能让他们短暂地做回曾经的自己吧。 龙川县官员们费尽心思布置的假象被摧毁,赫连祁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在绝对强悍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百姓们聚集而来,看到此番场景后,除了吓得昏厥过去的,其余的“哗啦啦”跪瘫在地,身子颤抖不止。 许久后,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意识到赫连祁是为他们而来时,慕容晟炀带着几个年轻人喊着要赫连祁带他们起义造反,先屠了府衙开仓抢粮,再一路杀去京都,取当朝摄政王的狗命。 第105章 男装的她,撩起人来更要命了 赫连祁还真带着一群早就组织起来想起义的年轻人去了,其他的百姓见状也蜂拥而上。 难民们得到风声后涌入县城,于是不到半个时辰,府衙就被洗劫一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抬了出来,仓库的粮食被风行云和容峥鸣组织百姓们一一分了,还有其他包括绫罗绸缎在内的各种物资。 官员们打算等摄政王和太后娘娘从这里离开后,再将这些全都高价倒卖出去,发的就是国难财。 如容嫣承诺的那样,各类物资都在短短半日内,分到了百姓家里。 容嫣一行人被百姓们簇拥着,请去了府衙大堂。 百姓们跪下来感激涕零,而如慕容晟炀这样的人,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反抗精神,早在容嫣来之前,他就想刺激龙川县的人起义了。 此刻他们杀贪官抢府衙,已经是造反了,要是就此停滞不前,那么等朝廷的人来了,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因此慕容晟炀提议让他已经组织好的一批人认贺祁(赫连祁)为头领,身侧的容峥鸣(容嫣)为副头领,询问他们什么时候一路打过去占地为王。 赫连祁大刀金马地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手不离刀,气场冷戾,却侧过头,眼底温柔地凝视着容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嗓音是低哑宠溺的,“我无所谓,我都可以,让鸣儿做决定,我听鸣儿的。” 底下的一众人:“!!!” 不是,啥情况啊? 头领和副头领这两人,是有龙阳之好的一对情侣? 他们看起来的确很般配,一刚毅杀伐,一唇红齿白俊俏又洒脱,嗑了嗑了。 容嫣察觉到了所有人看着她和赫连祁时,暧昧又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 赫连祁别提多满意了。 只要能和他的嫣嫣绑在一起,是情侣,那么哪怕被世人误解他有龙阳之好,他都乐意之至。 容嫣现在用的是容峥鸣的脸和身份,忍着笑去看容峥鸣。 呵呵,容峥鸣被麻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心里决定以后他要让所有人都叫他的字。 “不急。”容嫣从腰间抽出伴随自己多年的扇子,一下下在掌心里拍着,看着慕容晟炀一众人,用伪装出来的清朗声音道:“历史上有很多起义失败的例子,最大原因在于没有经过武力训练,且无组织无纪律,对上朝廷的专业军队,瞬间就犹如一盘散沙,死伤惨重。” “据我所知,如今大祁的国力虽然弱,皇帝年幼,摄政王把持朝政,党争激烈,但,那也不是说推翻就能推翻的,你们该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大祁正在和萧国打仗,萧国那么强盛的国家,眼看着就要被大祁灭了,那么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发起进攻,怕是不出一刻钟就被屠尽了。” 赫连祁安排攻打萧国的这几仗,为大祁正了名,给这几年来蠢蠢欲动的诸国立了威,恐怕也悄无声息地让一些暴动派生了退意。 此刻容嫣也在借此稳住慕容晟炀。 “容兄台不必妄自菲薄。”慕容晟炀连忙道,满目敬畏地看向赫连祁,“在我看来贺头领一人便敌百万雄师,而且我相信星火可以燎原,我们将周边的有志之士都鼓动起来,一路打过去,让朝廷的军队缴械投降,归顺于我们。” “这样我们的军队就会越来越强大,推翻大祁王朝指日可待,届时贺头领便是新帝,有着从龙之功的容兄台也能封侯拜相。” 慕容晟炀这番话起到了很好的激励效果,跟随他的一众人都处在最争强好胜又轻狂,觉得自己可以主宰整个世界的年纪。 所以他们热血沸腾士气大涨,毕竟谁不想做人上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容嫣都听得重重一拍扇子,喊了声好,杀! 这个慕容晟炀不仅会洗脑,且画得大饼就能喂饱整个龙川县的难民了。 要不是她就是慕容晟炀口中要被推翻的皇权代表之一,或者自己还是当年的小姑娘,她还真会头脑发热带着他们造反了。 “慕容兄弟说得有道理,但我们还是要做一番详细的部署和规划,不仅要集结更多有志之士,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他们,我的两个兄弟武艺高强,熟读兵法,最会排兵布阵。”容嫣抬起扇子指了指容峥鸣和风行云,吩咐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目前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两人整顿并训练慕容兄弟你的起义军,慕容兄弟意下如何?” 慕容晟炀在前世可是一路拿下了数座城池,起义队伍越来越强大。 要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被宋凝霜攻略了,在当时容家满门已经战死,容家军分裂的情况下,他肯定能推翻当时不理朝政的赫连祁,自己当了皇帝。 慕容晟炀成为宋凝霜的男宠后,被宋凝霜封为镇国大将军,重整容家军,从那以后世上再无容家军。 此后的数年他和另一个来自草原部落,也被宋凝霜攻略成功的男宠,一起为宋凝霜南征北战,两方配合下所向披靡,让诸国归顺,最终助宋凝霜统一了天下。 慕容晟炀也在宋凝霜的系统列出的“贤臣名将“名单上,加上他的确成功了,所以哪怕赫连祁没把慕容晟炀这种不会成气候的农民起义头领放在眼里,容嫣却不能让自己小觑了慕容晟炀。 不过她不打算镇压慕容晟炀这支起义队伍,而是他既然真的有一呼百应的本事,那就不能浪费了。 她支持慕容晟炀去做,助他强大起来,将其收为己用,走穿越女的路,让慕容晟炀在后来的一天,成为她的私人军队。 “容兄台思虑周全,才是真的有雄韬伟略之人,在下佩服!”慕容晟炀面上羞愧,对容嫣抱拳。 他的雄心壮志被容嫣浇熄了大半,冷静下来想想自己的确过于莽撞了,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就造反,那不是让一群兄弟去送死吗? “慕容兄台谬赞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大计。”容嫣手里拿着折扇,也对慕容晟炀抱拳,心里在想其实年轻人有闯劲和干劲很难能可贵,不要怕失败,干就对了。 要不是她就是慕容晟炀要推翻的政权,她肯定会鼓励支持慕容晟炀。 可惜她是,所以她只能打击慕容晟炀,暂时稳住慕容晟炀。 “那便这么安排吧,慕容兄台你借一些人给我,我带着他们帮助龙川县的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秩序。”容嫣从椅子上起身,看向赫连祁道。 “贺头领的才能和谋略在我们所有人之上,所以暂时这个县便由贺头领来管辖,你们有任何事都可以禀报给他,听从他的指令行事,你们没意见吧?” 一众人闻言都去看慕容晟炀,很明显虽然他们认了赫连祁和容嫣为头领,但实际上他们还是会按照慕容晟炀的吩咐行事。 容嫣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沉默地看着慕容晟炀,怎么,嘴上说得认我们为头领,其实我们是傀儡?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慕容晟炀被容嫣盯得心虚,立刻表忠心斥责着一众追随者,抬脚踹向离他最近的那个。 “我们既然认了贺叔和容兄台为头领,那就对他们唯命是从,不能有任何异议,听到没有!” 贺叔?一直静默的赫连祁因这个称呼,抬起冷戾的眸睨向慕容晟炀,手指在刀柄上刻的繁复花纹上摩挲,是他真的有这么老了,还是他不该跟一群年轻人玩? 他要是跟祖父祖母辈的玩,那就是年轻人了啊。 慕容晟炀突然被赫连祁的眼神刀了,浑身的皮子不由得紧了紧,那是来自强者的威慑,让他心惊胆战。 他反应过来后,连忙对容嫣拱手,“说什么借不借我的人,容兄台,我们之间没有你我之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走,我跟容兄台一起去外面安置难民。” “好,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容嫣等慕容晟炀走了,她回过身。 赫连祁握着刀对容嫣抱拳,阴阳怪气,“容兄台好气魄,在下佩服!” 慕容晟炀的起义军要造反的是他们,容嫣不对此一网打尽,结果竟然反其道而行,培养慕容晟炀的军队,带领慕容晟炀一起造反? 容嫣只觉得呼吸里都是一股酸到极致的醋意,抬起扇子把赫连祁的拳头压下去,眉梢眼角都是恣意的笑,“我不过是狐假虎威,仗着贺头领的势,他们畏惧服从的是贺头领,我得感谢贺头领的配合。” 她站着,一身男装,五官英俊精致,神采是飞扬的,整个人洒脱又肆意,腰身被勾勒得特别细,一点赘肉都没有,看上去就很好搂。 他更知道当她跪趴下去时,他跪在她背后,两只大掌掐着她的腰时,那腰线是多么优美诱惑。 那过程里会塌陷起伏,再被他捞起来,这样的好腰简直令人欲仙欲死。 而他还坐着,被她俯视着。 容嫣的玉骨扇带着温凉感,赫连祁抬眸对上她含笑的眼,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浪荡子调戏了。 偏偏他爱死了这样,喉结狠狠滚了滚,面上却冷嗤,“说两句甜言蜜语就是感谢了?没有实际行动?” 容嫣一眼就看穿了赫连祁的心思,他对什么都无关痛痒可有可无的,唯独最热衷床事,脑子里一天到晚想得都是怎么弄她。 容嫣俯身,一手搭在赫连祁的肩膀上,凑到他耳畔,亲了一下他的耳骨,吐气如兰,撩人到极致,“晚上穿男装让你为所欲为。” 赫连祁浑身酥麻,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被撩得双眸都泛起了赤色,大手用力掐住了容嫣的腰,把人压向自己,“现在不行吗?等不了了,难受,嫣嫣现在就疼疼我……” 他发现出宫摆脱了太后娘娘的身份后,容嫣是恣意洒脱的。 这样的她撩起人来,更要他的命了。 第106章 攻略,结拜这个起义军头领 赫连祁一把砍人如砍白菜的黑刀,气场凶戾,又是八尺多的身高和健壮的躯体,却眼里都是强烈的占有和偏执,跟她撒娇。 容嫣险些没顶住,抬手摸了摸赫连祁的头,柔声哄着人,“你不要跟着我了,府衙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天一黑我就回来。” 赫连祁是想时刻黏着容嫣的,容嫣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容嫣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过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化身大猫把头埋到容嫣胸前,闭上眼,贪恋又痴迷的,深深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哑声应,“好。”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容嫣是在为幼帝培养军队,实力强大后,以便在将来的某一天好跟他决一死战。 他假装不知道,反而会配合着容嫣,帮她助她,让她利用他去做她要做的事。 容嫣让风行云和容峥鸣去整顿慕容晟炀的那支起义军了,交代他们不仅要将每个人的底细摸清楚,还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探查一下慕容晟炀手里,包括没被收编入内的到底有多少人。 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这些人弃了慕容晟炀,而追随他们。 她要一边稳住慕容晟炀,一边在暗中将慕容晟炀架空了,等慕容晟炀日后发现,已经无济于事了,慕容晟炀自己和其军队只能成为她的私兵。 龙川县百姓表面的安居乐业被揭露,容嫣走到外面时,城内恢复了满目疮痍的样子,到处都是难民。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倒下去几个老弱病残,饿死的还有冻死的,有的尸体连破席都没有盖,就那样衣不蔽体地袒露在路边。 这场景简直触目惊心,容嫣眼眶发红,身侧的慕容晟炀更因为这些都是曾给过他一口饭吃的百姓,恶狠狠地骂了声,抬手用力抹了抹流泪的眼后,跑着过去加入了救济的队伍中。 容嫣从慕容晟炀早就组织好的起义军里,抽出一部分人,带着他们给难民们搭建了临时居住所。 百姓们全都饿得两眼昏花,就算发了米,也没力气回家生火做饭了,容嫣设了粥棚。 粥熬得稀,先让他们的肠胃适应,然后再发了馒头。 这其中当然有不遵守秩序,疯了般扑过来抢的,把那些老弱病残挤到一旁,摔伤后绝望无助地哀嚎。 慕容晟炀拔出刀就捅了一个地痞流氓,吓得争抢的人纷纷后退。 接下来的时间他都守在食物发放点,一张英俊又满是锐气的脸,但狠起来凶神恶煞的,没人再敢争抢。 难民们都吃饱了一顿饭后,容嫣和慕容晟炀给他们发粮。 本来这里的官员就贪污受贿多年,且之前朝廷发了足够的粮食来,所以每人两袋米都绰绰有余。 百姓们大多数都没有鸿鹄之志,他们只要吃饱了饭不受冻,就会安分守己。 因此到第三天黄昏时,原本在暗中发生了一次次暴动的龙川县,秩序已经稳定了下来。 有的百姓在家里不能来领粮的,容嫣和慕容晟炀便带着一批年轻人,装车,再用肩扛一袋,分别给他们送去。 三十多斤的米,容嫣虽然练过武有些拳脚功夫,但入宫后养尊处优久了,她的折扇别在腰后,弯下身。 那半袋米她用两手差点没提起来,扛到肩上更难了,被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慕容晟炀一侧肩膀上扛着六十多斤的米,见状连忙伸手过去扶住了容嫣的米袋子。 那一刻他从后面看容嫣,只觉得容嫣的肩背单薄,尤其腰身特别细,很软的样子。 慕容晟炀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都有些出神了。 在容嫣回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时,他只觉得脸色发烫,立刻别开视线,哈哈大笑着调侃,“你怎么细皮嫩肉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呵呵,难怪贺头领喜欢。” 这个时代因为不乏龙阳之好甚至男女通吃的人,街上除了青楼,还有男风馆,所以哪怕是寻常百姓都觉得正常,世人对此比宋凝霜所在的世界接受度都高,没有歧视恶心一说。 慕容晟炀觉得“容峥鸣”是他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儿郎,虽然唇红齿白,但气质并不女气柔弱。 “他”那腰身让人看着就想搂一把。 从小到大慕容晟炀连饭都吃不饱,如今一心要为民请命干一番大事业,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姑娘。 他外表魁梧大大咧咧,内心却是个小纯情。 此刻意识到自己竟然想搂“容峥鸣”那腰时,他被自己震惊到了,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不不不,他家就他一个独苗了,他得娶媳妇传宗接代啊。 他没有龙阳之好,都怪容兄台的腰太好看了,要是一个姑娘有这样的腰,他也会喜欢的。 对,他喜欢的是女孩子! 慕容晟炀一番精彩的内心大戏中,容嫣已经背着那半袋子米走了。 “米给我,你拿这个。”慕容晟炀几个大步追上去,把一手里拎着的棉被塞给了容嫣,然后抢了容嫣肩上的米,怕伤了容嫣的自尊,解释道:“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 “像我比较适合干这种体力活,而容兄台你更擅长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动脑子才是最累的,我就不够聪明,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很佩服你们这些脑子好使的。” 容嫣没再逞强,这一夜的龙川县因为发放物资而格外热闹,大街上亮如白昼。 容嫣看着极有男子气概的慕容晟炀,说了句,“你不笨。” 这是事实。 慕容晟炀很讲义气,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兄弟出生入死。 前世在某场战役里,他们被前来镇压的大祁兵士困在雪山里三天三夜,眼看着部下快饿死了,他割了自己的血肉喂给部下。 最终他们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撑到了救援,带着部下反杀了大祁兵士。 慕容晟炀的那些部下都很忠诚,他知人善用,会洗脑会画大饼,很有领导力。 而且他这人即便目不识丁,没有读过兵法,却能凭借自己的一套方式打仗,鲜少败过。 后来宋凝霜写了一部兵书,被后人誉为兵学圣典,学习借鉴,却无人知道,那兵书里记载的都是慕容晟炀打过的每场战役上的谋略。 所以他有勇有谋,又讲义气得人心,会洗脑……这种种加起来,就该他起义成功。 如果后来没被宋凝霜攻略,那么慕容晟炀必定能建立起新的王朝,当上皇帝,走向巅峰,被史书所记载。 所以男人也不能恋爱脑,女人,只会阻挡他的帝王之路。 容嫣想让这样一个天赋极高的军事家效忠自己,为她卖命,为大祁开疆扩土。 “你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谁不喜欢被夸奖呢,慕容晟炀笑容璀璨到能晃花人的眼,露出两排雪白又整齐的牙齿,衬得小麦色的脸越发如刀削斧凿的俊朗。 越是争强好胜的人,越希望被认可,“其实我小时候很聪明,三岁就会作很好的诗了,是龙川百姓人口中的神童,但后来起了一场高热,没有得到及时治疗,造成了脑子不可逆的伤害,学什么都慢。” 容嫣抱着棉被,看不到脚下的路,走得不快,闻言安抚了一句,“没关系,学得慢可以慢慢学,勤能补拙。” “其实你也看出来了,我和贺兄长这一路劫富济贫,手中是有些银两的,所以不管你有什么麻烦,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一定能帮你解决,你想要什么也可以提出来。” 慕容晟炀连忙摆手,“不用,我没什么需求,不过我想多识些字,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教教我吗?或者你找一些书给我看……” 慕容晟炀是立志要干大事的人,但这些年摸爬打滚,吃了好多次没文化的亏,现在碰上“容峥鸣”这个博学多才的,他当然要抓住机会。 “我让我的那个兄弟风行云教你。”她要赶着去苗疆,安排好这里的一切,让风行云带着人去开展就好了。 慕容晟炀见容嫣这么好说话,难免得寸进尺,“其实我刚刚说得是客套话,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我手下的那些人都没有正经的兵器,你看,你们有财力制造一批,发给他们吗?还有,你也看到了,在此次的水患中,百姓们不仅流离失所,且生病受伤,我想给他们找大夫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这已经不是一个要求了,尤其是最后一个。 龙川县的大夫们自身都难保了,且就算还能治病救人,他们也缺少大量药材。 他在给容嫣要一个大夫领头人,以及让容嫣花钱从其他地方买药材运过来。 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慕容晟炀一个肩膀上扛一袋米,说到后面声音都低了下去,不自在地咳了咳,刚要问他的要求是不是太多太过分了。 容嫣却不假思索道:“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举手之劳,我很钦佩慕容兄台明明自己身处沼泽困境,却处处为百姓们着想的胸襟,你放心,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们不仅会给你们兵器,还会配强壮的马,训练你们骑马射箭,至于大夫,我们随行的有个神医,我会安排他带着人,给整个龙川县的百姓诊治,药材我们也全包了。” 他们带的银两当然不够,但是没关系,赫连祁的人遍布大祁各个角落各行各业,这其中不缺达官显贵富豪商人,她让赫连祁找他们借钱。 至于还不还? 她肯定没钱还,她的私库都会用来这次赈灾,以及日后养慕容晟炀这只军队,国库里也没多少钱。 赫连祁是债主,让他们找赫连祁要。 当然,前提是他们敢要。 慕容晟炀目瞪口呆,没想到容嫣这么有气魄又大方,让他觉得跟着容嫣不仅能吃饱穿暖,还会出人头地。 他忽然单膝跪地,对容嫣抱拳,“容兄台真是救苦救难心系百姓大公无私的好头领,在下自愧不如,在下以后必定以容兄台马首是瞻,为容兄台抛头颅洒热血,冲锋陷阵!” 他大声说出这番话时,嗓音甚至哽咽了,容嫣垂眸对上了他通红的眼眶,心里想的是如果一个人重欲,便以身诱他。 如果一个人品行高洁忠君爱国,便让他知道她和幼帝一对孤儿寡母守江山,与谋逆派斡旋有多艰难。 而如果一个人讲义气,那就更容易了。 这个时候的慕容晟炀还没有以后要当皇帝的野心,他只是想为养自己长大的一方百姓谋条生路。 只要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他就满足了。 所以现在的慕容晟炀,只要她拯救了周边几个县城受灾的千万百姓,就能换来慕容晟炀的忠诚和死心塌地。 当然,救济千万百姓哪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算不攻略慕容晟炀,她既然是大祁的太后娘娘,就一定会救百姓于水火,只不过她得让慕容晟炀知道这些。 “慕容兄台快请起!”容嫣放下棉被把慕容晟炀扶起来,心里佩服舍己为百姓豪侠尚义的慕容晟炀,面上也全是动容,“你我都是为了百姓,是同僚,以后便不要在意这些虚礼。” “我期待跟慕容兄台共谋大事,为民解忧纾困,让百姓们安居乐业,长养子孙,天下晏然,皆归心于我矣。” 她当然还得鼓动支持慕容晟炀把起义军建立起来,这样一呼百应骁勇善战的人才不能浪费了,但她会掌控住慕容晟炀。 容嫣那让天下人心都归顺于她的雄心抱负,听得慕容晟炀浑身的热血都往头顶上冲,没起身,而是顺着这个姿势,拉着容嫣跟他一起跪了下来,激动地提出来,“容兄台,我们结拜为兄弟吧!” 第107章 枸杞和苗疆少主醋死了 容嫣:“?” 容嫣从入宫到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勾心斗角,日日算计,跟老奸巨猾的臣子们虚与委蛇。 七八年的时间,她都没碰上慕容晟炀这样豪爽又真诚的人了,一时怔楞住。 “容兄台不愿意也没事的,是我冒犯了。”慕容晟炀满脸的局促紧张,许久没等到容嫣的回应,他心里是失落的。 不过他面上还是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松开容嫣的胳膊站了起来。 下一秒容嫣却抓住了他,让他又跪到了地上。 于是,原本面对面的两人转过去对着远方的天,容嫣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二十五。”慕容晟炀满面的狂喜,第一次与人结拜为兄弟,简直紧张激动到热泪盈眶,侧头去看容嫣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容兄台多大了?” “比你小一岁。” 两人便开始了结拜仪式,弯腰磕了头又直起身,念出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天上正挂着一轮圆月,那一刻慕容晟炀的眼角余光里映出容嫣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清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神采奕奕。 她一身红衣,寒风拂过高马尾上绑的红色丝带,慕容晟炀心里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又气质斐然的男儿郎呢。 他竟然心驰神往。 “那以后,我便称呼你为慕容大哥了。”容嫣握着扇子对慕容晟炀拱手,保持着她这个人设粲然一笑,“慕容大哥。” “容兄弟!”慕容晟炀义薄云天。 因为这声大哥,他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会倾尽一切疼爱这个弟弟,用自己的命护她周全。 两人给好几家送了粮食和被褥类的物资,深夜整个龙川县都在忙碌。 不过再次返回发放点时,慕容晟炀把推车装满,转过身从容嫣手里提走半袋米,“你回去休息吧,我带着他们干就好了。” “我们干体力活干习惯了,但你要是不休息,会累垮的,你和贺头领都是决策人,要是你们累垮了,底下就会乱,一切无法运转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容嫣没干过活,还一下子干了这么长时间,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她也不逞强,看着慕容晟炀道:“慕容大哥明明也是出口成章,还要让我教?我教不了慕容大哥的。” “这也叫出口成章?”慕容晟炀笑了起来,意气风发,容嫣刚刚的那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他灼亮的目光凝视着容嫣,低低道:“我喜欢峥鸣刚刚说得那句明明自己身在沼泽困境,却还为百姓着想,这是对我最高的评价,让我觉得我更不能辜负了这份使命。” 现在的确不是起义的最好时机,他应该先安置好这几个地区高达几万的难民,再谋划以后。 否则他要是走了,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好像还没吃晚饭。”不知道谁家已经吃上肉饼了,慕容晟炀说了一句让容嫣等着,他鼻子特别灵,顺着那香味找过去。 那家百姓见了他后就跪下磕头,听说他是来拿肉饼给容副头领的。 那百姓立刻重新做了几个,加了厚厚的一层肉,装好给他,送他走时还说明天他们一家会到大街上做肉饼,免费发给百姓们。 “好,但前提是你们先顾好自己。”慕容晟炀知道这家人在水灾之前比其他百姓要富裕一些,又因为身处高地,所以在得到充足的物资后,他们能第一时间恢复正常生活。 但他并没有对其道德绑架。 “只要我们龙川县的百姓齐心协力,那么在峥鸣你们的帮助下,想必不出半月,龙川县,以及周边的县就能迅速恢复生机。”慕容晟炀把四个肉饼都给了容嫣,自己留一个,不太舍得地咬了一小口。 容嫣往府衙走,没拒绝慕容晟炀送她,并没有顾那么多礼仪,边走边吃,咽下一口肉饼后道:“是慕容大哥你平常协调得好。” 这里的官员们不作为,几年来慕容晟炀在暗中联合年轻人们,渐渐成为了一方霸主,后面的山头就是他的兵力所在地。 过去几年他总是为百姓们出头,并协调处理百姓们之间的一些矛盾纠纷,百姓们感激他,也在他的帮助中和睦相处。 而官员们几次派人剿灭慕容晟炀,结果每次都失败了。 他们就放弃了,只要慕容晟炀没有明面上造反,他们就跟慕容晟炀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这次。 容嫣知道自己一行人再晚来几天,怕是慕容晟炀已经造反,做这方的真正霸主了。 现在,她和赫连祁才是这里的霸主。 “太香了!自从夏季的水患发生以来,我已经半年没有闻到一点肉味了。”到了府衙正堂后,慕容晟炀那肉饼还是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还把手指都吮吸了一遍。 那样子,竟然有点欲。 但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身侧是风光霁月的容嫣,即便容嫣没有用嫌弃的眼神看他,他自己也躁得慌,耳尖微红,手背到了后面。 他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紧张得不行,没看到吧没看到吧,这么丢人的一幕没被峥鸣看到吧。 容嫣当然看到了,嫌弃倒是没有,反而觉得慕容晟炀这人真实有血有肉,感染的她也不像在宫中那样端着了。 过了片刻,等慕容晟炀确定她没看到后,她把没吃的两个肉饼递过去,“我吃不下了,你干的活比较多,比我能吃些,这两个给你。” 一个肉饼的确只够慕容晟炀塞牙缝的,而平常有三口吃的,他都会分两口半给旁人。 半年时间里他一直都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哪怕已经患上了肠胃方面的疾病,他也毫无怨言。 此刻慕容晟炀对着那两个肉饼吞了吞口水,挺立的喉结滚动间显得颇有雄性感,“那我只吃一个,剩下的一个还是你吃吧!等明早我再去那个百姓家,用东西换一些,给你送来。” 两人就站在厅堂里,慕容晟炀伸手拿肉饼时,原本正在安排风行云和容峥鸣一些事务的赫连祁,停下来向两人看过去。 风行云和容峥鸣、乌潮崖以及月鸢也看了过去。 于是一时间,厅堂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五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容嫣和慕容晟炀。 慕容晟炀一个组织起义,在此之前跟官员们平起平坐的一方霸主,此刻愣是被赫连祁那森寒的目光盯得不敢动弹。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僵硬地抬头,用一双又大又深邃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赫连祁,显得无辜极了。 挑衅,一瞬间,赫连祁的战斗值拉满,眯起的长眸落在容嫣还举在空中的肉饼上,呵了一声,“这么快,你们连肉饼都吃上了。” 他手边放得是一碗白粥,因为一直在安排事务,没顾上喝,那粥早就凉了。 容嫣倒好,竟然已经吃上了肉饼,这不重要。 关键是她没想到他,还当着他的面把剩下的两个肉饼,给了其他男人。 真是,让人生气又嫉妒恨。 “对啊,姐……容哥哥,我们都没肉饼吃呢。”乌潮崖也冷笑了一声,胸腔里烧起了一团火。 容嫣刚跟慕容晟炀相识不过一天,慕容晟炀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超过他们这些亲朋好友了,这让他如何不咬牙切齿? “容哥哥。”容峥鸣也跟着乌潮崖喊了一声,不是他添乱,而是,他可是容嫣的亲弟弟,他连粥都没喝到呢,更别提肉饼了。 阿姐是不疼他了吗? “英俊哥哥。”月鸢也眼含泪水,控诉着容嫣。 风行云也在“谴责”容嫣,哦,他要是不“谴责”,不就显得不合群了吗?不合群的人是会被孤立的。 容嫣:“……” 慕容晟炀:“……” 他好像成了众矢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一下子树敌了。 容嫣思索片刻后,把那肉饼用手掰成了八等份,分给了慕容晟炀几人,给了赫连祁两份。 这期间她一一喊了人,“慕容大哥、月鸢妹妹、贺头领……” 赫连祁得到了两份,本来气消了一些,伸手去接肉饼。 结果听到容嫣的那声慕容大哥,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冷戾的目光又朝慕容晟炀扫了过去,扬起语调,加重了那四个字,“慕容大哥?” “对啊,我和峥鸣结拜为了兄弟。”慕容晟扬能判断出赫连祁出身不凡,但他这人都敢起义了,当然不畏强权,咬了一口肉饼问赫连祁,“我们也结拜成兄弟?” 赫连祁的手收了回来,没有搭理热情爽朗的慕容晟炀,而是脸色阴沉地看着容嫣,下颌线收得很紧,那话语都是咬牙切齿的,“嗯,不仅背着我吃上了肉饼,而且鸣儿的这份交际能力,真是让我自愧不如。” “慕容大哥?都有一个容字,你们很有缘分,真好,真不错……” 她那声慕容大哥叫得真甜啊。 赫连祁想到了沈瑾书,当时容嫣为了儿子而攻略沈瑾书,现在,她要攻略慕容晟炀了? 她真是不安分,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对她太好了吗?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赫连祁的怒气,慕容晟炀后知后觉地想起峥鸣和贺头领是伴侣,以为赫连祁是误会了,连忙解释,“贺头领,我和峥鸣只是结拜成了兄弟,我没有龙阳之好,对峥鸣只是兄弟情义。” 乌潮崖冷冷嗤笑了一声,慕容晟炀没有龙阳之好不假,但关键在于容嫣是女人啊。 他看出来了,容嫣就是在故意引诱慕容晟炀,怕是很快慕容晟炀就会沦为容嫣的裙下臣了。 沈瑾书、赫连祁,现在再加上一个慕容晟炀,容嫣怎么能如此水性杨花呢? 第108章 发疯,走火入魔 而他,乌潮崖脸色涨红,又怒又羞耻。 他也不想天天自度的,但明明赶路那么累,赫连祁和容嫣还每晚没有间断地欢好。 赫连祁正处在如狼似虎的年纪,性欲旺盛他能理解,但是容嫣竟然,竟然跟表面的淡漠高华截然相反,每次那动静都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燥火难耐。 他本来就不是克制的人,随性不羁惯了,这下更控制不住自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弄容嫣的画面,去自度,一次次释放。 没错,他就是对有夫之妇的容嫣有着强烈的生理欲望。 他一个苗疆少主,喜欢或是宠幸的女人当然得是清白之身,他不想要非清白之身的女人。 但不知为何,碰上容嫣就不一样了,容嫣的身子在他的脑海里是圣洁无暇,又艳媚销魂的。 赫连祁那样的男人都想死在容嫣身上,他更抵抗不了了。 他太想把容嫣抢过来,让容嫣承欢在自己身下了。 明明容嫣那么水性杨花,是他最厌恶的一类女人,但他竟然发了疯地想弄容嫣,想让容嫣变成自己的女人。 此刻他看着容嫣又在勾引男人了,那种想给容嫣教训,让她守妇道的念头,再次在脑子里疯狂乱窜。 乌潮崖紧攥着拳头,碧绿色的双眸里翻涌着强烈的欲色,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要冲过去,扯了容嫣到怀里,狠狠地吻住,毫不留情地惩罚她。 月鸢感觉到了氛围的剑拔弩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别说赫连祁自己了,她都替赫连祁感到了深深的危机。 “贺头领刚刚安排到哪儿了?”月鸢眼看着要打起来,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乌潮崖,吃着肉饼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我们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不长,要尽快安排好一切,而且大家今天都累了,贺头领派发好任务,让我们早点休息吧。” 赫连祁紧锁着容嫣的目光已经充满了病态的掠夺,在月鸢的提醒下竭力压着。 不过他还是伸手把容嫣拽到了自己身侧,这才对着面前的地形图道:“龙川这一带靠海很近,每隔几年就发生一次重大的水患,不仅是雨水众多造成的,还有一点就是海溢不断。” “而百姓们的居住所都处在低势,每次海溢时都会坏田庐凡数十里,造成很重的伤亡,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只救治这次水患的难民,而是要考虑到长久发展,第一要发动百姓们筑河堤修大坝,第二要将百姓们从此处迁走,在高处为其建房子,且还得是高脚的竹楼。” 赫连祁已经设计好了河堤大坝的图纸。 而高脚楼的图纸,是容嫣提供的。 慕容晟炀凑过去看,满脸都是对赫连祁的膜拜惊叹,“贺头领不仅武艺高强,竟然还精通水木建筑工程吗?” 赫连祁嗤了一声,身为皇室中人,他从小就要学各种科目,从天文到地理,再到建筑农业,甚至医学他都有所涉猎。 祁惠帝是将他当储君培养的,那么作为未来的皇帝,只有精通各个领域,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但是迁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重建住所也需要大量银两,而且修补加固河堤大坝更是太耗财耗人力了。”慕容晟炀皱起俊朗的眉宇,语气凝重,“我可以带着百姓们去做,会让百姓们知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们不怕吃苦牺牲,一定会按照图纸修河堤大坝。” “但,我们没银两,也没原材料啊。”慕容晟炀心想着要么朝廷出钱,要么。 他握着刀,猛地抬头,激动万分地提议,“我知道几个州县省市都有哪些贪官污吏,我们带兵打过去,洗劫了他们?” 容嫣摇头,“战争必定会带来伤亡,到时候苦的是黎民百姓。” “贪官污吏要惩治,但不是以发动战争洗劫他们的方式。”容嫣抬头看向慕容晟炀,用清朗的嗓音稳住他。 “慕容大哥不用担心,你只负责人力方面,银两和原材料我们会解决。” 这些事她会交给赫连逸安排,到时赫连逸派来官员,会以布衣的身份出现,不让慕容晟炀知道是朝廷的人,而是她的人。 因为慕容晟炀现在是不信任朝廷的,若是官员来,他肯定会造反。 但要是她的人,慕容晟炀就会配合,听从官员的指令办事。 这样省去了很多麻烦,还能稳住慕容晟炀,让慕容晟炀为她招兵买马训练军队,慢慢壮大。 她就是要让慕容晟炀为她养兵,但不会造反。 慕容晟炀只知道容嫣几人钱多,却没想到容嫣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让他有种抱到大腿,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全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有多少钱财?” “也没多少。”容嫣“刷”一下展开扇子,扇着时一副恣意洒脱的模样,勾着唇很谦虚道:“区区天下第一首富而已,可以说大祁的国库都没有我有钱。” 慕容晟炀:“!!!”想跪。 他结拜的兄弟是天下第一首富呢。 “我这里有一包水稻的种子,是我自己培育出来的,比平常的水稻更耐水涝。”他们的时间不多,容嫣把能安排的全都安排好,取出种子递给慕容晟炀。 “你先带着百姓育苗,到了季节再插秧,若是此种子表现很佳,来年要记得留种,我希望到时能推广到所有的南方多雨地区。” 她的日常去得最多的就是温室殿,实验过很多次,经历了数次的失败,才培育出更优良的种子来。 等到了北方,她会发小麦种子。 此刻,慕容晟炀看着容嫣,只觉得犹如神人。 他的结拜兄弟不仅博学多才,还懂建筑会画图纸,甚至她连种子都会培育,通农业……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优秀完美的人呢? “是!”慕容晟炀接种子的手在颤抖,替百姓们感激容嫣和赫连祁。 他们简直是从天而降救他们于水火的英雄,应该名垂青史,被世人所膜拜歌颂。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容嫣打发走了众人,转身去找赫连祁。 赫连祁却沉冷着一张脸,转身往府衙后的院子里走,察觉到容嫣跟在后面,嘲讽地命令了一句,“不要跟过来!” 容嫣停在了原地,不跟就不跟,跟上去了肯定会被他折腾。 性欲旺盛如他,一天没有都不行,可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正好一个人歇歇。 “那你好好休息。”容嫣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转身去找安平了,假装没听见赫连祁吼的那句容嫣滚过来,她跑得飞快。 赫连祁的火憋得太久了,容嫣不仅不来哄他,竟然还敢跑,是急着去攻略慕容晟炀吗? 她可真是一点自己是谁的女人的自觉都没有! 这一刻,一口腥甜忽然涌到喉间,赫连祁弯下身按住胸口。 结果还是没咽下去,“哗”一口黑血吐出来。 “主子!”风行云连忙来扶赫连祁。 他家主子身中剧毒,这身体是不能过于操劳的。 可这段时间为了容嫣,他不仅着急赶路,时常受冻吃冷饭干粮,连口热茶都喝不到,而且来到龙川县后,他还三天三夜没得到充足的休息,为龙川县的百姓们殚精竭虑,每天都得忙十几个时辰,期间一口稀粥都顾不上喝。 他这残破的身体当然承受不住。 “我带主子回房休息,去大街上给主子抓药来。” 赫连祁给容嫣带了不少物品,为的就是能让容嫣在路上不挨饿受冻,不受那么多苦,为了减轻负担,他家主子连平常需要服用的草药都不肯带。 现在龙川县这种境况,怕是草药都短缺了,主子用得那几种可能根本找不到,风行云只能去试试。 然而,赫连祁猛地甩开风行云,“你也滚!”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一掌劈碎了面前的石桌。 赫连祁双眸赤红,内力泄出后墨色的长发飞扬,隐隐有银光闪烁,那脸色是癫狂的,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风行云深知这个时候靠近赫连祁,自己只有被一掌劈出脑浆的下场。 那倒不如让赫连祁自己冷静一番,他去给赫连祁找药来。 风行云大步流星而去,碰上听到动静赶来的容峥鸣,拉住他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要靠近我家主子,但要看着他,远远地站着。”风行云没有跟容峥鸣多说,掠过容峥鸣后飞身离去。 容峥鸣皱起眉,感觉到赫连祁内力泄出时的威力,他被逼得往后退了退,抬手按住胸口,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容峥鸣额头冒出冷汗,咬着牙往前面看了一眼。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赫连祁那一头墨发竟然在一点点变白,银色的,泛着光。 过了很久,随着他平息下来,那银色长发又一点点褪去,恢复成了墨色,仿佛不曾有刚刚的一幕。 容峥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听见“砰”一声摔门的巨响。 赫连祁进了屋里后,没有动静再传来。 容峥鸣不放心,跟过去抬起一掌劈开了反锁的房门,找过去。 赫连祁靠坐在床榻的地上,双眸阖着,气息微弱,显然是昏厥了过去。 “摄政王!”容峥鸣吓了一跳,连忙大步上前,弯身把赫连祁扶到床榻上,叫了许久人都没醒。 他不知道赫连祁这是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吃那个叫慕容晟炀的醋,就发疯走火入魔了吗? 既如此,他叫阿姐过来。 然而容峥鸣刚转身要走,胳膊却被床上的人用力抓住,“别去……” 第109章 不让她知道,会伤到她 “摄政王你醒了?”容峥鸣脸上一喜,回身却发现赫连祁还是闭着眼。 他一张脸苍白,冒出的冷汗把鬓发都浸湿了,整个人有种脆弱破碎又很欲的美感。 “别去找你阿姐……”赫连祁拽着容峥鸣胳膊的手紧了紧,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腕上淡蓝色的血管崩起。 他的薄唇没有一点血色,艰难地启开,低喃的话语几乎让人听不清,“你也看到了,我走火入魔了,会无差别攻击靠近我的人,所以,别叫你阿姐来……” 她来了,他怕自己会伤到她。 刚刚他就失去了理智,那劈向石桌的一掌其实是向着风行云而去的,好在克制住了。 容峥鸣的喉咙哽了哽,许久后坐到床畔,低低应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赫连祁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就松开了,“砰”地摔落在床沿,人再次昏厥了。 * 容嫣在月鸢的房间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中午就醒了。 她准备去外面帮忙,结果一打开门,就碰上靠在那里抱着刀的慕容晟炀。 “峥鸣,你休息好了吗?”慕容晟炀正在闭目养神,原本快睡着了,听到动静猛地醒了。 他走过去看着容嫣的双目异常灼亮,把手中拎得肉饼递给容嫣,“我一直捂着,快趁热吃吧。” 容嫣在宫里吃得一个月都不带重样了,但这肉饼对慕容晟炀来说,是能拿出来最香最好的食物了,旁人想吃都吃不到。 容嫣接过来,打开外面的纸袋后,的确还冒着热气。 她咬了一口,看到慕容晟炀眼里的红血丝,“你吃过没有?在这里等我很长时间了吗?” “没等多长时间,这不是到中午了吗?我就来给你送午饭,要是一时半刻等不到你起床,我就再去忙,过一会儿再来。”慕容晟炀只睡了一个时辰,且是在物资发放点靠在那里,站着睡的。 醒来后他叼在嘴里一个馒头,就去帮忙搭建难民们的临时居住所了,期间因为疲劳过度不小心一脚踩空了,从高处摔了下来。 不过他及时扶住了木梁,只受了点轻伤,眼看着到中午了,惦记着他的兄弟还没吃饭,自己顾不上吃,就匆忙赶来给容嫣送。 容嫣给了慕容晟炀两个肉饼,不知道赫连祁在干什么,问了一句,“给贺头领送吃得过去了吗?” “早饭和午饭我都让我手下的人送去了,峥鸣放心吧,从粥到馒头包子类的都有,保证给贺头领吃得是最好的。”慕容晟炀咬了一口肉饼,却在下一秒面容忽现痛色,两手变得僵硬。 肉饼掉在地上的同时,他的膝盖也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站都站不稳,猝然一弯,及时用刀撑地,跪在了地上。 容嫣吓了一跳,连忙去扶慕容晟炀,“慕容大哥你怎么了?” “别吃,有毒!”慕容晟炀没管自己,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伸手抢了容嫣的肉饼,扔得远远的,并推着容嫣,“趁毒性还没发作,你快去找大夫看看!快去!” 他自己都性命不保了,却还在想着她,这种义气世间少有,容嫣摇了摇头。 她是先吃肉饼的,要是肉饼真的有毒,那她应该比后吃肉饼的慕容晟炀更快发作,难道只有慕容晟炀吃得肉饼里有毒? 容嫣一边扶起慕容晟炀,一边拿出银针插入到慕容晟炀的肉饼中。 过了片刻取出来,银针没有变化,这肉饼没有毒。 容嫣想到了巫蛊。 恰在这时,她看到慕容晟炀那只紧按在刀柄上的手,手背上血管暴突,在那血管里有一硬物正在滚动,像是要把血管顶破。 容嫣在月鸢送自己的那本书上看到过此症状,是石头蛊? 为了验证,容嫣肩膀上架着慕容晟炀的胳膊,情况紧急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低着头,用手把慕容晟炀外袍下的裤子卷了上去。 男人小麦色的腿雄性气息浓厚,肌肉结实,蓄满了力量。 “唔……”这一声有疼痛的成分在内,同为男子,容嫣的行为太正常了。 但,当她的手按压在他的膝盖上时,慕容晟炀感觉到了一种异样。 怎么会? 她的手那么柔软,带着温热,是娇嫩又细滑的,触碰到他的腿上时,引起一阵酥麻感,甚至在蔓延,让他浑身都开始紧绷,心“砰砰”跳得剧烈。 容嫣在慕容晟炀的膝盖上也摸到了鹅卵石大小的硬块,那石头在她手心里滑动,逃脱后往慕容晟炀的大腿上而去。 容嫣神色凝重,“是苗疆的巫蛊之术中的一种,石头蛊,随便找石头施以蛊药而练成,将石头蛊放在路上,行人过之,石头跳上人身或肚内,石头在人的体内能够行动、鸣啼,会飞入两手两腿,不出三五年,其人必死。” “我说我早上走路时怎么感觉到被什么砸了一下,还从高处摔了下来。”慕容晟炀对巫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纯武力,蛊毒这种巫术对他来说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他不相信,但对方是容嫣,他不仅信了,还满脸诧异看神人一样盯着容嫣,“峥鸣竟然连什么巫蛊之术都懂?” 她到底,是多厉害的一个人啊。 就算他没见过世面吧,他只觉得自己的结拜兄弟是个集各种本领于一身的奇人。 容嫣对上慕容晟炀滚烫的注视,提醒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关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过去那些年我为了一方百姓做了那么多,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慕容晟炀知道起义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他九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早在占山称霸的那一刻起,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只是想在被诛杀之前,能为百姓多做点事。 容嫣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慕容晟炀,认真地说了一句,“不要轻贱自己的生命,能活着一定要活着。” 她前世是想活下来的,可惜被赫连祁一剑穿心而死。 重来一世,她靠着献出身体,还让父亲交出了兵权,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 慕容晟炀感觉到了容嫣的情绪波动,心里忽然疼了一下,比蛊毒发作还让他难以承受。 慕容晟炀情难自禁,抬起手落到容嫣的头顶,安抚地揉了揉,从来都不拘小节的男人,此刻眼里带着坚定和温柔看着容嫣,嗓音低沉地保证道:“好,无论何时我都会保全自己。” 因为只有保全了自己,才能护着他的结拜兄弟。 她的头发很顺滑又柔软,收回去后连手指上都被沾染了一股香气,久久不散,令人沉迷。 慕容晟炀在疼痛之下脖子上的青筋抖动着,垂着眼,容嫣的脖子便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跟他的完全不同,她的脖子是雪白又修长纤细的,那样优美的线条,有种极致的诱惑力,让人想去触碰,甚至亲吻。 慕容晟炀脸上的冷汗滚落到喉结处,随着喉结的滑动,那汗珠子就砸落到了容嫣的后颈上,艳媚感十足。 慕容晟炀狠狠闭了闭眼,同身为男人,为什么峥鸣那么勾人? “我们一行人中月鸢是来自苗疆的,我跟她学得巫蛊之术,但我还做不到将蛊引出来,只能先用药物给你解蛊毒,慕容大哥还能走吗?”容嫣用肩膀架着慕容晟炀的胳膊,带着人往偏殿去。 乌潮崖的巫蛊之术被封住了,那么对慕容晟炀下蛊的,就只剩赫连祁和月鸢了。 但如果是月鸢,她想不到月鸢的动机,难道是赫连祁? 赫连祁有动机吗? “我,我还能走。”慕容晟炀根本不舍得压弟弟那瘦弱的身躯。 而且,他怕再这样接触下去,他就有龙阳之好了。 她还会解蛊毒,这样有本领又长得好看的男人,太容易让人患上龙阳之好了。 慕容晟炀推开了容嫣,一手扶着门,一手用刀撑着地,等一步一个踉跄躺在外间的榻上时,他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我去找月鸢来,给你拿草药来解蛊。”容嫣转身出去了,准备叫慕容晟炀的一个手下来看着他。 她匆忙出了院子,正好碰上带安平和初婵两个孩子吃了午饭回来的月鸢。 容嫣对月鸢道:“你去偏殿看看慕容大哥,他被人下了石头蛊,你先引蛊出来。” “好。”月鸢来不及多问,弯身抱起身侧的安平,另一手里牵着初婵,疾步过去了。 大街上的药铺还没有开,而且因为水患,估计草药早就被毁了,就算能找到,也都发霉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容嫣不熟悉龙川县,喊了慕容晟炀的人带着她去找药铺。 结果在一家药铺门口,碰上了匆忙出来的风行云。 容嫣蹙眉,低声问:“摄政王毒发了,需要喝药汤?” “没有,主子没事。” 赫连祁昏睡三个时辰了,却担心自己走火入魔之下伤了容嫣,尤其他是因为吃醋才急火攻心的,见了容嫣,怕是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赫连祁让容峥鸣转告了风行云,不要让容嫣知道他毒发了。 风行云手里提着剑,跟往常一样面色冷硬没有波澜,“我只是想提前备一些草药,我们的人受伤或是生病了,能及时服用药汤,毕竟龙川县现在药物最为短缺,到时再买就晚了。” “刚好,给我吧,慕容晟炀被人下了蛊。” 解石头蛊只需要用很普通的草药,风行云既然是来备药的,那肯定每样药品都有一些,挑得还是没坏掉的。 容嫣再进去也没好药了,便对拎着十多包药的风行云伸出手。 “可……”风行云抿紧了薄唇。 如容嫣所料,他跑遍了整个龙川县以及周边地区,才找到这么几包没有坏掉的药,要是给容嫣了,主子怎么办? “我已经传信回去,很快逸儿派的人就会将药物运过来了,现在我们中暂时没有人生病,那这药自然得用来救人,给我吧。” 第110章 怒,打翻,你以为一碗药就能哄好本王吗? 容嫣的话让风行云无从反驳,最终他咬了咬牙,留了一包,剩下的递给了容嫣,什么都没说,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买得这些药其实还是缺了珍稀的、能缓解主子毒发时痛苦的那几味,他得去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 这些年风行云跟着经常毒发的赫连祁,已经会辨认赫连祁所需的药材了,因此他没带专业的大夫,一人便去了。 容嫣察觉到了风行云的异常,只是没有时间深究,带着那几包药返回了府衙。 慕容晟炀体内的石头蛊已经被月鸢引出来了,慕容晟炀感觉自己以前所有的认知都被刷新了,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巫术邪术。 容嫣拆了一包草药,从里面选出了能解蛊的那几味,重新包好就去了厨房煎药。 没过一会儿,慕容晟炀一瘸一拐地找了过来。 容嫣正坐在小凳子上,拿着折扇扇火,看到人后,她连忙起身,抬了胳膊扶住慕容晟炀,“慕容大哥怎么不多躺一会儿?这药一时半会儿熬不好。” “从小到大除了睡觉外,哪怕受伤,我也没让自己在其他时间躺过。”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在蛊毒的折磨下,整个人很虚弱,嗓音沙哑地说着,拉了另一个凳子,跟容嫣坐在了一处。 “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亲力亲为,等喝完了药,我应该就没事了。” 容嫣点了点头,“那你先闭目养神一会儿,我看着药,熬好了就叫你喝。” 慕容晟炀的精神和体力一样好,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想跟容嫣多说一会儿话……没有原因,就是喜欢看着她,跟她说话。 她人长得好看,令人赏心悦目,声音也好听,跟她说话心情都会愉悦。 不过可能是因为确实太累了,而且容嫣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慕容晟炀合着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真的睡着了。 其实这几年打打杀杀的,他的警惕性很强,哪怕身受重伤,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睁眼。 但此刻大概是太虚弱了,又或许身侧的人让他感觉很安心,所以慕容晟炀睡得很沉。 没过一会儿,脑袋就向容嫣肩上靠去。 容嫣纤瘦的肩突然被重重一压,险些栽倒,及时抬手按住了慕容晟炀的背,掌心下他的后背宽厚,肌理分明硬实,很有力量感。 而容嫣眼角余光里他剑眉星目,面容深邃英俊,北方汉子的长相,眼睑下是熬了太久的青黑憔悴。 他真的是一个能为了百姓而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好男儿郎。 容嫣有些吃力地稳着身形,由慕容晟炀靠着,继续扇着火时,目光停滞在扇面所绘的水墨山水画上,自然而然想到了赫连祁。 不知道他生气什么,这会儿是还在休息,还是在处理事务? 等会儿她还是去看看吧。 他要是还发火赶她,她也不走了,会好好地哄哄他。 药熬好后,容嫣喊醒慕容晟炀。 慕容晟炀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靠着容嫣的肩。 他的脸上顿时一片红晕,但随即想到峥鸣也是男人,靠着她也没什么,就是可能累到他了。 “肩是不是被我靠得又麻又酸痛?”慕容晟炀把药倒出来冷着,问着时抬手捏上容嫣的肩,眼里全是对弟弟的抱歉和心疼,“我给你揉揉。” 那大手是粗糙宽厚,又带着热度和力道的,容嫣没掩饰好,面色微惊,连忙躲开了,“不用!慕容大哥,我去看看贺头领,你喝了药后,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哦,好,好的。”慕容晟炀看着容嫣疾步出去的背影,听她语气里的关心,才想起来她和贺祁是伴侣。 既如此,那她肯定不想被别的男人触碰。 虽然他和峥鸣都是男人,但好像又不一样。 所以以后他还是注意点跟峥鸣的距离,免得让峥鸣生了厌恶,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 “漂亮姐姐,你知道摄政王叔叔毒发了,到现在还没醒吗?” 容嫣走向赫连祁的院子时,已经是黄昏了,月鸢找过来。 “据说风统帅去山上采药去了,可这天都快黑了,他还没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容嫣一愣,那药是风行云给赫连祁用的? 风行云为什么不说? “峥鸣呢?”容嫣一天没见到容峥鸣了,猜到容峥鸣可能是在守着赫连祁。 她现在过去了也帮不上忙,先给赫连祁找到草药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找风统帅。”安平和初婵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容嫣没让月鸢跟着一起去,提着赫连祁送给安平的那把剑,便往附近的山上而去。 她一路问了人,看到风行云上山的百姓给她指路。 容嫣来到那座山脚下时,天色已经黑了。 百姓提醒她这山上各种猛兽不是最可怕的,而是悄无声息出没的各类毒蛇,风行云这么长时间没踪迹,容嫣估计他可能是被毒蛇咬了。 即便他武功高强,碰上蛇毒也会倒下去。 容嫣的担忧更重,让一个百姓去传信,叫慕容晟炀的几个手下来帮忙。 她生怕风行云遭遇不测,等不及人赶来,容嫣摸着黑爬上山。 容嫣边走边喊风行云,一路上灌木荆棘丛生,划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因为看不清路还摔了几次。 到后来容嫣几乎是瘸着了,一步步艰难地往深山中走。 好在一个时辰后,听到她呼喊的风行云虚弱地应了一声,“太后娘娘?” “是我!”本来容嫣已经撑不住了,听到回应后,她整个人又来了力量,咬了咬牙,就朝风行云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风行云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先是被毒蛇咬了,然后在坚持采药时,不小心又掉进了猎人设下的陷阱里。 那坑有四五米深,容嫣估计自己跳下去腿都得摔断。 何况她跳下去干什么,不仅带不上来风行云,反而添麻烦拖累风行云。 “容太后,属下没事,你先将这些草药带回去,摄政王他毒发了。”风行云在坑里以剑撑地,起不了身只能跪着,那小腿上即便隔着裤子,也能看到高高肿了起来。 他额头的冷汗把鬓发和一张锋锐的脸都浸湿了,却满心都是赫连祁,也不瞒容嫣了,让容嫣扔一根藤蔓下来,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药材带上去。 他被毒蛇咬,且不小心滚落到陷阱里时,还紧紧抓着采到的那几样珍贵的药材。 “你等等。”容嫣平常读了不少医书,在山林里找了一刻钟,身上又受了一些伤时,终于找到了几种能解毒的草药。 天太黑无法辨认清楚,但至少能确定没有剧毒,让风行云外敷到伤口上,再嚼碎了吞下去,先救了他的命再说。 “好。”风行云没有丝毫犹豫和防备。 他防备什么呢,主子都不怕被容太后毒死了,他怕什么? 不过容嫣找的这几种草药虽然能解毒,却不是解蛇毒的,也有点效果,风行云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我先回去给摄政王煎药,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马上就会有几个人过来。”除了在情爱里挣扎,其他时候容嫣从来都是不拖泥带水的,跟风行云说了一句,便带着风行云采的药下了山。 容嫣回去后,一身的皮外伤,不舍得用剩余不多的金疮药,就随便用温热的湿帕子擦干净,再用衣裙盖住。 她按照风行云说得分量,煎好了药,去端的时候没垫好布,被那滚烫的砂锅狠狠烫了一下,掉了一块皮,还红肿了。 容嫣强忍着没叫出声,把药倒到放在托盘上的碗里,顾不上自己手上的烫伤,便端着去了赫连祁的院子。 夜已经深了,容嫣站在外面就看到书房的灯火亮着,男人的身躯映在门上。 幽冷的冬夜里,他披着一件单衣站在书案前,正弯身压着袖子,写着什么。 偶尔咳嗽一声,他握拳抵住唇,把那咳嗽的声音也压低了。 容嫣脸色沉寂,没敲门便进去了,装着没发生昨夜的不愉快,把药放在书案上,凑近看着赫连祁写得字,“你不多休息会儿,怎么写起字来了?” 赫连祁没看容嫣,脸色苍白,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单薄的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透着病痛中的一抹脆弱。 他又低低咳了一声,胸膛闷痛起伏,嗓音嘶哑道:“写一些字,画一些画给那些富豪达官贵人们,这样他们才能心甘情愿地拿出银两来。” 容嫣对赫连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摄政王,老奸巨猾,明明可以抢,却还这么仁义道德,送他们字画。” 摄政王的字和画可是无价之宝,就算有的人不懂欣赏不想要,那也得买……不能说这么庸俗,他们是心甘情愿捐款救助百姓,为自己积福换取好名声的。 “你先喝了这碗汤药,我也来写一些,看看我这个太后娘娘的字画有没有价值。”容嫣端起碗递给赫连祁,准备在他接了后,她走过去写字画。 赫连祁在这时抬眸看向身侧的容嫣,一时并没有动。 那药汤已经不冒热气了,她一张脸是平静的,整个人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无关痛痒。 是啊,她怎么可能在乎他呢? 她要是在乎他,昨夜他生气时,她就会哄着他,而不是让他走火入魔,晾了他一整天,她给慕容晟炀解蛊,在药铺外拿走了风行云给他买得药。 她亲手给慕容晟炀熬药,还让慕容晟炀靠她的肩膀……这种种。 他的眼线遍布各个角落,黄昏时眼线过来了一趟。 那时他已经醒了,听着眼线把一切都禀报给自己,他大怒大痛之下,反而平静了。 她不来还好,此刻她来了,来得这么晚。 赫连祁只觉得讽刺可笑,压制许久的情绪爆发,忽然抬手甩开了容嫣,“容嫣,你以为这个时候用一碗药,就能哄好本王吗?”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中,药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药汤洒到了容嫣的手上、脸上还有衣裙上。 容嫣被推得及时按住桌子,才没有摔倒,但膝盖磕到了桌脚上,疼得她瞬间眼冒泪水。 第111章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暴戾 容嫣缓了片刻后,没有争辩,往后退了两步,蹲下身把那些瓷器碎片一一捡到托盘里。 赫连祁看到她的手指被扎破,鲜血流出来,心口顿时一抽,握了握拳头厉声道:“别捡了,出去!本王不想看到你。” 她只会惹他生气,让他走火入魔。 她再不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了。 容嫣这次没听赫连祁的,把瓷片捡好,以蹲在地上的姿势,仰头看着发怒的赫连祁,红着眼,不明所以地问:“我做错了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勾引慕容晟炀?但赫连祁,我和他有逾越的行为吗?我现在是男人,我用男人的身份怎么勾引男人?” “我为什么不能跟他结拜为兄弟?跟他做朋友?难道在你心里,我跟任何男人说一句话,就是在勾引他们,背叛了你,给你戴了绿帽子吗?” “你吃醋也要有个限度,我不是你的玩物,我有自己的思想和交际圈子,你为什么要让我时时刻刻都绕着你转,要斩断我与外界的一切,连我有正常的生活都不允许呢?” 她就是在攻略慕容晟炀,却有这么多的借口,是当他傻,不知道她的心思吗?!这一刻赫连祁愤怒上了头,本就走火入魔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冷冷嗤笑着回:“太后娘娘,你难道不是本王的玩物吗?” “你不要忘了,是你自己要做本王的玩物、本王的奴儿的,既如此,那你就应该有做一个奴儿和玩物的自觉!” 她为什么不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为什么要跑出去跟其他男人称兄道弟? 这段时间是他太纵容她了,让她越来越胆大妄为。 这样不乖的人,是要受惩罚的。 容嫣在赫连祁的这番话里瞪大了眼,片刻后,泪水猝然汹涌而出,“是……” 她应该有做一个玩物和奴儿的自觉,不应该一天天恃宠而骄,甚至在来了龙川县后,不应该做个恣意洒脱的人,不应该跟任何男人说话,称兄道弟。 “摄政王说得对,是哀家错了……”容嫣屈起双膝跪在了地上,以一种无比卑贱的姿势,凑到赫连祁的胯下。 奴儿没有争辩,忤逆和顶撞的资格。 赫连祁浑身震颤,伸手掐住容嫣的后颈,让容嫣被迫仰头看他。 他眼里滚动着赤红色,“容嫣,你在干什么?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 容嫣反而想问赫连祁,他要她怎么样? 她恃宠而骄,借他的势,狐假虎威恣意妄为,交朋友跟人称兄道弟不行,她跪在地上如一个最卑贱的奴儿服侍他,也不行。 他到底想怎么样呢? “我们之间不需要怎么样,就这样就好了。”容嫣凑到了赫连祁胯下,眼泪流了满脸,但心是麻木的。 “哀家错了,以后哀家会改,不让任何男人靠近哀家,不跟任何男人说一句话。” 赫连祁扯了容嫣起来,双臂托着她的整个身子,把人放到了桌案上他作好的字画上。 他一张满是病态的脸压下去的同时,眼里一片嗜血,话语也充满了阴郁,“你委屈什么?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本王从来连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也不会允许女人靠近自己,不会多跟女人说话……为什么你不能做到?” “之前是沈瑾书,现在是慕容晟炀,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很多?容嫣,为什么你非要,去刻意接近那些男人呢?” “你有本王一个还不够吗?”赫连祁在惩罚容嫣,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女人,连她的衣服都没脱,所以看不到她夜里上山为他采药时受得伤,也没看到她手上的烫伤。 他一点都不顾及容嫣,只管自己,是平常没有的暴戾,看到容嫣的动情更是冷笑嘲讽,“太后娘娘,是不是没有这情蛊,你连身子都不愿意给本王?” 容嫣仰躺在字画上,双腿是被赫连祁架着的,很平静地回答,“是,哀家是在攻略慕容晟炀,但哀家没有以身诱惑他,也没有跟他谈情说爱,哀家只是用男儿身跟他称兄道弟,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和条件,让他忠诚归顺哀家。” “为什么哀家有了摄政王守江山,还要旁的贤臣名将?摄政王应该问问你自己,如果你愿意把包括兵权在内的所有大权交出来,哀家就不用私养军队,去从摄政王手中夺权了。” 赫连祁的回应跟他的动作一样重,“不给!” 他对容嫣没有利用价值了,容嫣肯定会一脚踹开他。 他不愿去赌,不是因为怕输了权势地位富贵、所拥有的一切等,而是怕彻底失去她。 他什么都可以给容嫣,唯一不能给的就是仅剩的皇权,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了。 “你既然不给,就别求哀家的爱,你没有付出那么多,凭什么要哀家把心掏给你?”掏给他后,他会狠狠踩碎,再废幼帝杀她吗? 她不赌。 她赌输的代价太惨重了,赫连祁既然不愿交出皇权,那她便只能攻略名臣良将们,利用他们在后来的一天对付赫连祁,把皇权完全夺过来。 这一次,容嫣没有闭上眼,那眸底不再是失魂,而是一片清冷平静,即便她的身子被驯服了,她的心也永远不会被驯服。 到最后失控的那个人是赫连祁。 他抵着容嫣,刚毅的脸庞是癫狂和疯魔,双眸赤红,全是嫉妒,“嫣嫣,叫我赫连大哥,快叫!” 可下一秒,他又卑微地哀求,“嫣嫣,你先给我爱,我就让你儿子亲政,你不做这个太后娘娘了,你跟我远离世俗,去一个世外桃源之地隐居,为我生儿育女,我们白头偕老好不好?好不好?” 容嫣承接着赫连祁释放出的所有种子,却分毫不让,“不,你先放权。” “休想!”赫连祁忽然把容嫣翻了过去,就让人跪趴在字画上,背对着他,能清晰地看到一切景象。 “让本王看看,平常太后娘娘自己都是如何用这扇子疏解的。”赫连祁拿走了容嫣的那把扇子,向她伸了过去。 “太后娘娘对比一下,是本王拿扇子给你疏解更舒服,还是你自己玩更舒服。” 他们两人一个想要对方先给爱,再放权,一个却想要他先放权,自己或许就被他打动了。 他们都怕输,谁都不愿先迈出那一步,于是结果便这样极限拉扯着,抵死缠绵却各怀心思,永远都无法交付给对方全部。 赫连祁的占有欲太强了,他像疯子一样,要将容嫣掌控于手心,关着她,圈养她,不让她离开他半步、一秒。 可容嫣怎么能让自己被他圈养,被禁锢呢? 她以身诱惑他,目的就是为了夺权,这是她重生一世必须做的,不是为了跟他在一起,而是要无所不用其极来守这个江山,谋得整个天下。 容嫣在想赫连祁这种变态的掌控欲,真的是爱吗? 如果是,她更不会要了,太让人窒息了。 他要像驯服宠物一样驯服她,总是想着控制她,一旦自己跟其他男人接触一点,他就疯得羞辱她,掠夺她,囚禁她,甚至觉得她不乖,要杀了她。 这太可怕了。 后来,那高远磅礴大气颇有意境的山水画被玷污得一片狼藉,已经不能赐给旁人了。 但赫连祁却很满意,目露痴迷地抚过那些画,偏执又病态的,“太后娘娘的‘墨’作得画真是醉墨淋漓美轮美奂,世间绝无仅有,本王会收藏起来,收藏一辈子……” 容嫣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他太变态了。 赫连祁把容嫣抱去了窗边。 容嫣就坐在窗台上,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生怕被赫连祁弄得往外仰过去,人便更加紧绷。 这种情况下给赫连祁带来了无比的刺激和舒爽。 这里的条件不如宫里,又是在冬夜里,还没有到床榻上,再加上容嫣本就一身的外伤,所以被赫连祁折腾了一夜后,她受寒了,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估计是起热了。 而赫连祁,强得时候是真强,但他身中剧毒,还走火入魔了,弱的时候,比容嫣一个女人都弱,在容嫣身上更是不要命,因此两人一个身子滚烫,一个滋滋冒着寒气。 容嫣坐在宽大的檀木椅子上,两条腿搭在躬身于她面前的赫连祁肩上,在最后腿被赫连祁掐住放下来,紧紧缠绕住他劲瘦精壮的腰身。 赫连祁弯身紧抱着容嫣,脸埋在容嫣的脖子里。 他猛然的释放中,浑身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瘫在容嫣身上,闭上眼,许久没了声息。 “赫连祁?”容嫣昏睡了一阵,被赫连祁身上散发的寒气冻得醒来,没得到回应,侧过头就看到肩上赫连祁露出的半张脸泛着苍白。 他纤长的睫毛覆盖着一双眼,眼下是憔悴和青黑,连薄唇都没有血色,整个人透出一种病弱又乖张的破碎感来,能把人的心疼都勾出来。 呵,明明他毒发了,却把她和风行云都受了伤千辛万苦弄来的汤药打翻,不吃药就算了,还为了惩罚她折腾了一夜。 现在昏厥过去了,真的是证明了他的那句“死在嫣嫣身上也甘愿”。 容嫣自己不舒服,却不得不把赫连祁拉出来,先安置到椅子上,整理了两人,清理好现场,并开窗散气味,这才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门。 结果,不知何时慕容晟炀站在门外,但能看出来他必定站了许久。 因为他的衣衫染上寒霜,身躯僵硬,双目泛着浓烈的血丝,神情呆滞,瞳孔放空没有焦距。 容嫣停在那里一会儿了,他才回过神,慢慢转动着墨眸看着容嫣,脸色被冻得泛青,薄唇艰难地启开,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说出沙哑的话来,“峥鸣,你,没事吧?” 昨晚他知道容嫣摸黑上山后,很担心容嫣,也跟了过去。 只是那个时候容嫣已经下山了,他跟容嫣错开了,带着几个人找到了风行云,把风行云从坑里救上来,再一路背着回来,安置好风行云。 他不放心容嫣,询问后得知容嫣来了赫连祁院子里,便找了过来,然后,就听见从书房里传来的动静。 那动静持续了一夜,他也在外面站了一夜。 第112章 嫣嫣只有两年的寿命了 这一刻,容嫣的脸上是苍白和屈辱,不是怕慕容晟炀知道她和赫连祁的欢好,而是她在慕容晟炀面前立的是洒脱有本领的男儿郎人设,可这样的人却不过是被赫连祁玩弄折腾的禁脔。 她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或许她应该如赫连祁所说,为什么要装成如此完美优秀让人仰慕的男儿郎? 她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既不是神女,也不是奇人,她不过是赫连祁的奴儿。 这样,就会如赫连祁所愿,所有人都会恶心唾骂看不起她,不会再有人愿意跟她称兄道弟,人人远离她。 她一个朋友都没有,只能依附着赫连祁,每天什么都不用做,被赫连祁关着囚禁着,只要躺在床榻上劈开腿,等待着赫连祁的宠幸就行了。 赫连祁要的,就是她这样啊,他的爱,果然是掠夺和摧毁。 容嫣满心的悲凉嘲讽,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对赫连祁所有的攻略,都成了一场笑话,在赫连祁心里,对她的定义从来没有变过。 容嫣闭了闭眼,随即露出一抹苦笑,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后,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淡淡地对慕容晟炀道:“正如你听到的那样。”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绕过慕容晟炀,脚下虚浮地离开了。 “峥鸣,你等……”慕容晟炀回过神后转头,却见容嫣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慕容晟炀面色一变,几步过去及时用胳膊架住了容嫣的肩膀。 即便隔着衣衫,他也能感觉到容嫣浑身滚烫,闭着眼呼出的气息都是烫人的,一张白皙的脸和那眼尾都泛着绯红,冷汗不断,意识已经昏沉了。 慕容晟炀第一次体会到了心疼如刀割的感觉,胸腔里的愤怒和怜惜互相冲撞着,眼里的血丝越发浓郁,抓紧了容嫣的胳膊,拉着人飞快地往月鸢的院子去。 途中碰上了要去看赫连祁的容峥鸣。 容峥鸣脸色一变,语调都抖了,“我阿……我兄长怎么了?” “好像是受寒起了高热……” 慕容晟炀刚说了一句,容峥鸣便伸了手臂来把容嫣抱过来,“人给我!我是她亲弟弟,你赶紧去找一个大夫来。” 慕容晟炀本来不想松手,但是听到那句亲弟弟,他诧异一瞬后,点了点头把容嫣交给了容峥鸣,转身就翻了墙头去找大夫。 月鸢和乌潮崖都来了。 乌潮崖一看容嫣那头发散落,唇色红艳又肿起来的样子,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苗疆少主碧绿色的眸子狠狠震了一下,紧攥起拳头。 月鸢来到床榻后,递给容峥鸣一个站到一旁的眼神,便坐下来给诊脉。 她从最初的从容,慢慢的,神色里全是震惊,蓦地抬眸去看昏睡的容嫣。 “你会医术?”容峥鸣才知道月鸢竟然也会医术,但看月鸢那越来越凝重沉寂的表情,他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苍白,紧紧握住了绣春刀,“我阿姐她怎么了?不是受寒吗?” “医毒一向不分家,漂亮姐姐是伤风了没错,但是她身中奇毒。”只有月鸢自己知道自己为何情绪翻涌,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眸底涌出的泪,“应该是在当皇后期间被人害的。” “什么?!”容峥鸣瞳孔震颤,抖着唇。 乌潮崖也从原本的漫不经心,脸上的神色变得惊讶,碧绿色的眸子里滚动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情愫,声音发紧,“是什么毒?” 月鸢摇了摇头,“不知道,目前我只能判断出这是一种侵蚀人心脏的毒,一旦发作起来,漂亮姐姐会没有任何征兆地暴毙而亡,死后就算再厉害的医者和仵作,都查不出她的真正死因。” 容峥鸣笔挺的身躯狠狠晃动了一下,差点没有站稳,撞上背后的乌潮崖。 他再去看容嫣时,眼里已是一片通红湿热,近乎哽咽地问:“我阿姐会在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发作?你可能解这种毒?” 乌潮崖也死死盯着月鸢,好像月鸢的话就能判了容嫣的生死。 他紧攥的拳头发出“咯吱”的声响,身躯僵硬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变得慢了。 “两年,两年后她随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解药,容嫣就只有两年的寿命了。 “我暂时解不了这种毒,但我会不惜代价找到解毒之法。”月鸢把容嫣的手放回去,拧了温热的毛巾给容嫣擦脸上的汗,再覆盖到她额头上。 房间里是一片死寂。 三个人都没从这个重创中缓过来,尤其是容峥鸣,眼中的泪不知何时滚落而下,视线模糊地看着容嫣。 他的阿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的磨难呢? 本以为阿姐做了太后后,她的境况会好些。 可儿子不听话,昔日夫君把持朝政,不知她入宫后所遭受的种种,还因误会而报复羞辱她,让她不得不选择拉拢其他人,从前夫手中夺权。 她越拉拢其他权臣,赫连祁越生气。 但是凭什么? 明明是赫连祁不肯放权,阿姐才被逼得拉拢朝臣的啊,他凭什么要为此折磨阿姐? 这些对于阿姐来说或许还能撑住,至少她觉得自己活了下来。 可结果呢,她的命运如此悲惨,竟然早在几年前在后宫艰难求生时,就被人悄无声息地下了奇毒,命不久矣。 这是上天在跟阿姐开玩笑吧? 这个玩笑太荒唐了。 “我阿姐应该不知道自己中毒一事,暂时不要告诉她。”许久,容峥鸣抹掉眼里的泪,哽咽地说了一句。 月鸢点了点头,顿了几秒问,“那摄政王叔叔呢?要不要让他知道?”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他不配知道!”容峥鸣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俊美的面上痛苦又愤怒。 他不想理解赫连祁,走火入魔不是他伤害阿姐的理由。 他只知道现在的赫连祁只想圈养阿姐,把阿姐变成他一个人的私有物,阿姐跟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他就发了疯折磨阿姐。 他不放权给阿姐,却不让阿姐自己想办法夺权,阻拦阿姐收揽其他有志之士。 阿姐还没跟慕容晟炀怎么样呢,他就吃醋,把阿姐折磨得病了。 凭什么他想怎样就怎样?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对,他不配知道!”乌潮崖咬着牙,面上褪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怒和痛。 等他找到机会,一定会放蛊毒杀赫连祁。 “苗疆圣女,我相信你的本事。”容峥鸣忽然对着月鸢双膝跪下,外袍和墨发一起铺开,额头触地深深拜下去,“请你一定要竭尽全力救我阿姐,我知道这样会给你造成很大的压力,你有任何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从来都是跪君跪天地和父母,此刻却为了姐姐,伏地深深地跪拜着一个姑娘,那低沉的话语透着一种震撼力,感染得人热泪盈眶。 “容指挥使起来吧。”月鸢连忙拉起容峥鸣,情商很高地应道:“我没有很大的压力,你的承诺我记下了,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不会跟你客气。” “我一定会救漂亮姐姐,你既然相信我,就不要那么担心了。” 就算容峥鸣不求她,她也会不惜任何代价为容嫣解毒。 “目前最紧要的是先治好姐姐的伤风,之前姐姐用来给慕容晟炀解蛊的草药,只用了一包,我把剩下的全都拿过来,月鸢你从里面挑一些能治伤风退热的。”乌潮崖说完后,转身就往外走。 容嫣却在这时醒来了,听到了乌潮崖的话,喊住人,“回来……我没什么大碍,摄政王比我病的更重,药材有限,你将那几包药给摄政王送去。” 容嫣当然想哄好赫连祁,虽然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否则等赫连祁恢复体力了,肯定还会折磨她。 她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就得顺从赫连祁,哪怕不想做玩物,也要装得让他满意。 容嫣整个人很虚弱,发了热,可身上却冷,不由得往被子里缩了缩,没了平常的气场,喊着乌潮崖时都是气若游丝的。 这样的病美人哪个雄性看了都会怜惜,乌潮崖发现自己太想上前把容嫣搂入怀里了,不是生理上的欲望,而是真的心一阵阵的抽疼。 “不给他,让他死了算了!”乌潮崖本来就年岁不大,闹起脾气来更像个小孩子了,一脸阴沉地诅咒了句,还要往外走。 “峥鸣,拦住他!”容嫣抬高声音喊着容峥鸣。 容峥鸣听从她的指令习惯了,所以根本不加思考,一个闪身过去挡住乌潮崖,绣春刀抬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容嫣的状况,红着眼去看容嫣,“阿姐,在我心里当然是你更重要,那药我也不同意给摄政王。” “我说了我没事,让月鸢用针灸等方式为我退热,我再睡上一觉,醒来就好了。”容嫣感觉到小腹也开始一阵阵疼起来,应该是因为受寒癸水提前来了。 她又冷又昏沉,唇色都是苍白的,第一次对着弟弟流露出脆弱,语调嘶哑,“峥鸣,阿姐不喜欢喝药,太苦了,不要让阿姐喝药了,将那药送去给摄政王好吗?” “你听阿姐的话好不好?” 那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容峥鸣心里大痛,走过去单膝跪在了床畔,双手握着容嫣的一只手,佝偻着肩背,把脸深深埋在了容嫣的手腕上。 容峥鸣想到阿姐身中奇毒命不久矣,从来都流血不流泪的男儿郎,此刻那热泪却又一次流了出来,浸湿容嫣的衣衫,“好,我听阿姐的,我和乌潮崖先出去了,让月鸢为你诊治。” “去吧。”容嫣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的头,苍白的脸上这才露出一抹笑来。 可那笑看得乌潮崖心里更难受了,又拿容嫣没办法,只好自己生闷气,胸腔里憋着一股火。 他走到门外后,对容峥鸣道:“那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赫连祁,先给你阿姐煎了,就骗她说是我们刚采来的。” 容峥鸣摇了摇头,“拿过去吧,那药并不是治伤风的,与其只选出那么几味,倒不如让月鸢开一张专治伤风的方子给我们,我多跑几个县,你找当地的药农陪你一起去山上看看,不信凑不到药材来。” 这个安排倒是稳住了乌潮崖,乌潮崖一刻也没敢耽搁,出了府衙便到街上找人陪他上山。 慕容晟炀把一个大夫拎过来时,容嫣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靠坐在那里,小腹寒意深重,又胀又疼的。 她强忍着不适,浑身冒着虚汗,“月鸢已经给我诊治过了,你让大夫去给受伤生病的难民诊治吧。” “那你如何了?”慕容晟炀上前两步,看到容嫣比他离开时还虚弱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弯下身的同时,手已经贴到了容嫣的额头上,“怎么会这么烫!煎药了吗?” 男人的掌心虽然粗糙,但很宽厚,覆盖上来时,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会让病弱的人不由得依赖,想靠过去。 不过,容嫣躲了一下,摇了摇头,“月鸢给我针灸过了,热已经慢慢退下了,我感觉好多了。” “慕容大哥去忙吧,我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慕容晟炀哪放得下心,在床榻旁的凳子上坐下来,看到身边还放着温水和毛巾。 他拧了毛巾,贴到容嫣额头上。 慕容晟炀向来朗朗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温柔,缱绻得就像附在人耳畔,呢喃低语,“贺头领是不是对你不好?你不是自愿跟着他的吧?” 他看出来了,她和赫连祁之间不是平等的,根本不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正常情侣,不过,容嫣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发生了些小争执,过两天就没事了。” “是因为我吗?如果是的话,我去找他解释清楚!”虽然慕容晟炀不觉得自己和兄弟之间逾越了,但他看得出来贺祁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的男人,肯定是因为他和容峥鸣称兄道弟而吃醋,才折磨容峥鸣的。 慕容晟炀起身就走。 第113章 穿越女她回来了!容嫣,我们好久不见 “不是因为你,慕容大哥你别去……”容嫣眼看着慕容晟炀提着刀就走,情急之下立刻起身,抓住慕容晟炀的胳膊。 赫连祁心里很清楚她和慕容晟炀之间没什么。 哪怕她都扮成男装了,要将慕容晟炀收为己用,那用得也是兄弟情义,以心相待。 赫连祁却因为她是女子,先入为主,觉得一个女人但凡攻略男人,用得都是美人计。 只因在赫连祁心里,她到底还是害死了他全府三百多口的仇人,他觉得她曾经背叛了他,做了赫连墨的继后,她爱权利,为此可以出卖肉体以色侍人。 现在赫连祁也这么觉得,她可以为了幼帝以身诱惑他,也可以这样对待慕容晟炀。 他始终是不信任她的,觉得她不乖,他要占有掠夺,圈养她,不允许她再跟任何男人接触。 这大概就是杯弓蛇影,他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越怕失去就越禁锢折磨她。 可他没有安全感,难道是她的错吗? 她没有害他全家,当年没有背叛他,她想给他安全感,但他手握大权不肯交出来,她只能自谋生路,选择攻略沈瑾书和慕容晟炀等人,跟他们接触。 这一次,容嫣不想再站在赫连祁的角度,为他考虑了。 她会坚持做自己的事,一边哄着他,等到以后她强大起来了,她就是要彻底从他手里夺走所有皇权,废了他这个摄政王,不再让自己被他折磨。 慕容晟炀再解释也还是那个结果,反而会惹怒了赫连祁,别到时候对慕容晟炀下手了。 他肯定会的,他太疯了。 容嫣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了,小腹还猛烈的一阵剧痛,一瞬间神色痛苦,手松开慕容晟炀的手臂,跌到床榻上。 慕容晟炀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揽住了容嫣的腰。 他弯着身,容嫣就靠在他的臂弯里,他的手臂肌肉越是健硕坚硬,越能让他感觉到容嫣的腰肢、身子是多么柔软。 慕容晟炀从未有过这种体验,那是一种太美妙太过于舒爽的感觉,让他的身躯僵硬,肌肉麻颤。 两人近在咫尺,他从上方俯视容嫣的脸,被容嫣的唇所吸引。 那两片唇瓣在高热中是缺水的干裂,但因为冒出了血珠子,而有种艳丽,让人忍不住想含住她的唇,吮吸掉那血珠子,并把她的唇润得很湿很湿。 容嫣呼出的气息是热烫的,存在感很强地喷洒在慕容晟炀的脸上,便让慕容晟炀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容嫣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挣脱着,“慕容大哥?” 慕容晟炀在失态前松开了容嫣,直起身时太猛了,差点仰倒过去,稳住后连忙拿了一个长枕垫在容嫣背后,不敢再看容嫣了。 他接过刚刚的话,道:“不管有多大的争执,贺头领也不应该那样,对你。” “那是我们之间的情趣,我病了是因为这几天劳累过度,加上没有吃好睡好的缘故。”容嫣从来都不希望第三人插入到她和赫连祁的感情纠葛中。 只因太复杂了,任何人都无法公正地判断出谁对谁错,只会靠着关系的亲疏远近而偏向某一方。 那是情趣吗?慕容晟炀薄唇绷直,没有经历男欢女爱,也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是怎样的,他只是看到现在的结果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受了欺辱和折磨。 而他们结拜时对天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他岂能让峥鸣受委屈,他必须给峥鸣讨回一个公道。 不过峥鸣不愿让他担心,他就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容嫣精神不济昏昏欲睡,“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慕容晟炀便让容嫣躺了下去,他给盖好被子,没再打扰容嫣休息,提着刀就出去了。 “慕容,你去哪儿?”江箬瑄来找慕容晟炀。 结果慕容晟炀扫了她一眼后,一语不发地绕过她离开了。 江箬瑄不仅不生气,反而勾唇笑了笑,看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就进去了。 容嫣处在昏迷中,睡得很沉很沉,没察觉到有人在床榻坐了下来,并且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那细长如葱的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容嫣的脸,眼里全是痴迷和追忆思念,很病态的样子,喃喃道:“容嫣,我们又见面了。” 江箬瑄的手从容嫣的唇、到鼻子再到眼睛,一一抚摸,容嫣的每一寸五官都长在了她的喜好上,这世间再没有哪一具身体,比容嫣让她满意了。 江箬瑄的手渐渐覆盖到容嫣的灵台处,随即她闭上了眼,自己的意识往容嫣的身体里沉入。 然而,一刻钟后江箬瑄额头上沁出冷汗,慢慢睁开了眼,诧异地看着容嫣。 她竟然无法像几年前那样占据容嫣的身体,明明这个时候容嫣的身体是最虚弱的,且还身中奇毒。 没错,容嫣体内的毒是她下的。 那个时候容嫣请来了雪梅大师,她抢夺身体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能感觉到自己要被雪梅从容嫣体内赶出来了,便想着她死也要拉上容嫣,所以在最后那次她好不容易抢夺到身体后,她自己给这具身体(容嫣的身体)服下了一种会发生心源性猝死的毒药。 此刻,江箬瑄久久无法进入容嫣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拦住,这种力量让她的灵魂一点点破碎,正在被摧毁。 江箬瑄立刻移开了手,险些消散的灵魂又在原身(江箬瑄)的身体里慢慢聚集,用了很长时间才稳固下来。 江箬瑄若有所思地看着昏睡的容嫣,许久后,忽然抬起手掌劈向容嫣的天灵盖。 她这一掌下去,定会掀了容嫣的天灵盖,让容嫣的脑浆都喷出来。 但结果,忽然一个金色的罩子拢住了容嫣。 江箬瑄的手掌拍上去后,下一瞬她就被一种来自神的力量弹飞了。 江箬瑄摔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吐出血,抬头看着容嫣周身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咬了咬牙,“天道!” 无人回应。 江箬瑄支撑着站起来,走过去又是一掌劈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江箬瑄偏偏不信了,踉跄着上前,试了一次又一次。 到最后她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却勾着染血的红唇轻笑出声,“呵,天道的神力也不过如此。” 但其实她知道是因为这只是天道分散出来的微弱力量,这微弱的力量便能护住在生死之际的容嫣。 天道不在这里,她猜得没错的话,天道被那位缠住了,一时无法脱身。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要护住她,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几时!” 江箬瑄的话音落下,从那金光里显现出一抹修长高挺的身躯,白衣胜雪,披着一头银色长发,看不清面容。 一般人是看不到天道本尊的,江箬瑄只听到天道的嗓音遥远缥缈,带着一种视万物于无物的漠然,但那话语却又是温柔慈悲的,“吾立于大千世界一天,便会护她一天。” “凭什么是她?原来天道至尊竟然也存有一己之私吗?”江箬瑄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始终看不到真容的天道渐渐消散,只剩下无数的金色光点环绕着容嫣,是一种温柔但又强大的力量。 江箬瑄抹掉嘴角的血迹,从地上起身,接下来就没有再触碰容嫣了。 容峥鸣和乌潮崖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风行云自己受了伤,还得照顾着赫连祁,而月鸢带着初婵和安平两个孩子。 容嫣怕自己传染给了孩子,都病了,到时候更麻烦,所以不让安平和初婵知道自己病了。 安平以为母后忙,没缠着母后,但一天一夜没见母后了,在月鸢准备去看看容嫣,让她们自己玩会儿时,她闹着要跟月鸢一起找母后。 “好。”月鸢想得是瞒着安平,她就得单独带安平,不能照看容嫣,那不如让安平知道,跟着她一起守着容嫣,比较稳妥。 她们三人在去容嫣的寝卧途中,容嫣醒了过来,一瞬间就感觉到来自床畔那种阴寒如毒蛇的注视。 容嫣蹙着眉转过头,看到一个与月鸢年龄相仿的女孩。 可她的脸色沉寂,气质慵懒,浑身散发着很强大的气场,在对上容嫣的注视的那一刻,目光里的冷意消散,扬声问:“醒了?有没有感觉好点?是慕容让我来照看你的。” 这个人,给容嫣的感觉太熟悉了。 容嫣冷着脸,避开对方伸向自己额头的手,“你是?” 江箬瑄笑了一声,目光深深地看着容嫣,“你是问以前还是现在?要是现在,现在我是慕容晟炀的未婚妻。” 容嫣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的前世记忆里,因为慕容晟炀身上带着一枚簪子,而引起了宋凝霜的吃醋。 慕容晟炀便解释簪子是一个叫江箬瑄的女孩的,而江箬瑄的父母,在慕容晟炀小时候,养了慕容晟炀几年。 后来慕容晟炀能自力更生了,就不再接受江父江母二人的救济,而是反过来报答他们。 但子欲养而亲不待,在夏季的那场水患中,江家二老溺死在水里。 慕容晟炀冒着险在暴雨和海溢中找到二老时,他们的尸体都浮肿发白发臭了。 二老唯一的女儿失去踪迹,慕容晟炀从夏季找到了冬天,在两天前找到了江箬瑄。 但前世慕容晟炀找到的是江箬瑄的尸体,所以才有了他收起江箬瑄的簪子这件事。 怎么这一世,她来了龙川县后,江箬瑄没死? 不仅如此,而且江箬瑄似乎认识她,知道她的身份,对她似又爱又恨。 然而前世今生她跟江箬瑄都没有过交集,所以江箬瑄和她的这份爱恨情仇从何而来? “峥鸣叔叔,你怎么病了?” 容嫣还没琢磨明白,安平担忧的声音传来。 一瞬间,忽然一个可怕的判断在容嫣脑子里形成。 她僵硬地转头看了一眼安平,再去看仍然侵略性极强地凝视着自己的江箬瑄。 容嫣整个人如坠冰窖,脸色苍白,浑身颤栗不止。 第114章 屠尽天下人,她要废了他 “峥鸣叔叔,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安平本来是想叫母后的,但发现外人在场,她上前时礼貌地喊了一声姐姐,便往容嫣身前凑。 人都来了,容嫣总不能再赶走,压着翻涌的心绪,对安平笑了笑,抬手摸着安平的脑袋,温柔低语,“我没事,已经退热了,可以下床陪安平吃晚饭。” 江箬瑄起了身,明黄色的衣裙衬托下,整个人是慵懒高贵又美艳的,更是用一种俯视的姿态睨着月鸢。 她的目光是深沉又锐利的,打量了月鸢好一会儿,仿佛看穿了月鸢的全部秘密,勾了勾嘴角,“苗疆圣女,是吗?” 这一刻,月鸢面对着江箬瑄,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阴影袭击了她,多少年了,她再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月鸢的脸色也发白,攥紧手指,抬眸看了容嫣一眼,发现容嫣的反应跟她无异时,月鸢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凉意从脚底缓慢地窜上来,让她的语调都有些抖了,“你,你怎么会认识我?” 江箬瑄垂眸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对容嫣道:“既然峥鸣这里有你们照顾,那我就先回去了。” “龙川县以及周边地区的几万难民能得到救治,多亏了峥鸣你,等以后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会带着百姓们给峥鸣塑像,以便让世人瞻仰膜拜。”江箬瑄嘴上说着感谢,目光里却对容嫣一点敬畏都没有,而是很玩味深不可测,令人捉摸不透。 江箬瑄出去很久后,月鸢才从失魂落魄中缓过来,松开手时发现掌心里已是一片冷汗了。 她动了动唇问容嫣,“她……” “不重要。”容嫣摇头,明知道月鸢也是目的不纯,她当然不会向月鸢透露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而且,她还不知道江箬瑄的本事,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了。 月鸢还想说些什么,容嫣收起了脸上的凝重之色,满目怜爱地对安平和初婵道:“有你们在,我的病就好了大半。” 月鸢慢慢冷静下来,找出了蛊虫,得多观察观察江箬瑄。 等她知道了江箬瑄究竟怎么回事后,再跟容嫣一起从长计议。 容嫣的精神好多了,跟两个孩子玩着,月鸢出去弄吃得来。 月鸢没走多久,江箬瑄去而复返,“峥鸣,慕容晟炀和贺祁打了起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的步伐很悠闲,一点都不担心着急的样子,反而透着一种看好戏的兴趣,勾着唇淡淡道:“慕容晟炀受伤了,贺祁杀了好几个人……” 容嫣面色一变,急忙起身,本来想让初婵和安平留在这里,但看了一眼江箬瑄,哪怕她没有精力管孩子,还是忍着癸水在身和伤风、身体受了赫连祁摧残的各种不适,返回去弯身抱起初婵,另一手里牵着安平,疾步出了院子。 江箬瑄衣裙飘逸,从容慵懒,一路上仿佛开了上帝视觉,用无波无澜的语调,把整个事件的经过讲述给了容嫣。 慕容晟炀以为厨房里给容嫣煎了药,过去要端给容嫣。 风行云却不把药给他,因为刚解了蛇毒,腿还是瘸的,端着药一瘸一拐地进了赫连祁的院子。 慕容晟炀给风行云要汤药没要到,觉得风行云是受了赫连祁的指使,故意抢容嫣的药,为的是惩罚容嫣。 风行云觉得慕容晟炀是替容嫣出气,要让他家主子病着,所以百般护着药,于是两人就打了起来。 风行云腿上被毒蛇咬的伤还没好,没打过慕容晟炀不说,还被慕容晟炀的刀砍伤了胳膊。 两人的动静惊扰了屋内休息的赫连祁,赫连祁飞身而出的瞬间,拔出的黑刀就把慕容晟炀的刀斩断了,继而抬起腿,一脚狠狠踹上慕容晟炀。 赫连祁内力深厚,这一脚险些要了慕容晟炀的命,慕容晟炀摔倒在地,捂着胸口不断地吐血。 恰好这个时候他的手下有事找他,见他受伤了,拔刀就冲向赫连祁。 赫连祁手起刀落间,那人的胳膊就被斩断了。 那人捂着断臂强忍疼痛,目眦欲裂地看着赫连祁,然后发了一个信号。 很快,龙川县的一群百姓们先来了,毕竟慕容晟炀在他们心里威望高,多年来很得民心,现在他被打成了重伤,他们当然要找赫连祁的麻烦。 除了挥舞着各种农具的百姓们,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慕容晟炀手下的那支军队也赶来了。 赫连祁被围攻了。 但他一人真的敌千人,那些人根本不够他砍的。 到后来他提着刀伫立在中间,几十个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赫连祁俊美的脸上和雪白的中衣上都溅了血珠子,内力还在泄出,墨发飞扬,睥睨众生风华绝代的姿态。 他抬起赤红的眸看看蝼蚁一样,勾着嘴角,那般狂妄道:“来一人,我便杀一人;来百人,我杀百人;天下人都来了,我便屠尽天下人。” 人人都面露惊恐,用一种看魔鬼在世阎王的眼神,全身颤抖地盯着赫连祁,之前他们还认为赫连祁是为他们出头救济天下的神,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他就是一个屠戮众生的杀魔啊。 于是有人高喊着赫连祁不能当他们的头领,他举刀杀他们,他们要为了所有百姓甚至天下人诛杀了赫连祁。 这样的号召太激励人心了,一时间,整个院子回响的都是喊打喊杀声。 赫连祁从容如常,听了一会儿觉得荒唐至极。 他轻笑出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最前面,弯身按住胸口的慕容晟炀,冷嘲热讽,“真的是为了百姓们而诛杀我吗?慕容晟炀,你不过是存了私心,为了一个人而鼓动自己的手下杀我。”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是。”慕容晟炀以刀撑地,抬头迎上赫连祁的视线,坦坦荡荡地承认了,“峥鸣是我的结拜兄弟,这几日她救济了几万百姓,她应该是被万民敬仰拥护的英雄,而不是被你欺辱,她生病了,你却连她的一碗药都要命属下端走。” “我与她同甘共苦,她被欺负,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今日,你若是不想死,就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百姓们和慕容晟炀的手下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都是愚忠,只知道慕容晟炀的结拜兄弟被欺负,那就是他们的兄弟被欺负。 所以慕容晟炀的一番话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愤怒,他们随着慕容晟炀一起喊着让赫连祁滚出龙川县,不怕死地再次向赫连祁围攻而去。 “那你们就试试,你们是能将我赶出龙川县,还是你们都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容嫣赶到的时候,听见赫连祁说得这句话,瞳孔震颤地往前看去。 赫连祁提着一把浸满鲜血的黑刀,随着他向慕容晟炀走过去,那些攻击他的人全都倒了下去。 中间留出一条路来,他踩着那些倒下的人,一步步来到慕容晟炀面前,抬起的黑刀劈了下去。 容嫣肝胆俱裂,他真的是疯了,这些人可都是大祁的子民! 几年前他爱民如子,可现在他丝毫不在乎杀的是自己的子民,而是只要招惹了他,他都会让他们命丧黄泉。 哪怕是屠尽天下人,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如果她能控制约束得了赫连祁,还好,若是不能,这样的一个杀魔,他怎么能做大祁的摄政王? “住手。” 容嫣喊出的那一刻,赫连祁的刀停住,悬在了慕容晟炀的脑袋上。 赫连祁抬起头看容嫣时,那双眸子是血红的,刚毅的面庞染血,更衬得他的嗜杀和癫狂,整个人带着战损的摄人心魄感。 赫连祁在容嫣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无关爱,也不是恨,而是一种来自心系天下的上位者,对他这样的杀魔、他这个手握大权的摄政王,动了杀心的情绪。 她以前没有要杀他,废了他的念头,她利用算计他,是为了让他辅佐她的儿子,替她儿子守江山,谋得这个天下。 但现在,她为了百姓们,要杀他,要废了他。 他在她眼里成了一个寻常又普通的乱臣贼子,这比恨他,都要让他痛啊,让他觉得可笑又讽刺。 赫连祁还真的笑了,笑了很长时间,那低低的笑声震动着胸腔,让他胸口起伏着,听在人耳中充满了悲凉和决绝。 他笑着笑着,赤红的双眸里便涌出一股热泪来,但那泪没有落下来,就在他的瞳孔里聚集滚动,是晶莹的,如珍珠般,也是破碎的。 赫连祁就那样与容嫣对视着,在一滴圆润的泪珠子终于猝然滚落于苍白的脸上时,他看着容嫣,悬在慕容晟炀脑袋上的刀落了下去。 他要让容嫣知道,她能不能杀了他,废了他这个摄政王。 他不允许她因为其他男人、因为天下百姓、因为任何事和物,而对他动了杀心。 她越是这样,他越要让那个男人身首异处,让她庇护的天下人都死无全尸。 她觉得他是疯子,对,他早就疯了。 他什么都不在乎。 要不是她要救济百姓,要治理好大祁江山,让天下人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他根本不会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于幽冷的冬夜里披着单衣,还在为百姓殚精竭虑,不会出财出力拯救万民。 他都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啊。 她因为他杀百姓而要废了他,为什么她就不能像他爱她一样成疯成魔,哪怕他屠尽天下人,她也还护着他,跟他站在一起,始终如一地爱他呢? 曾经他爱民如子,可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所以现在,他宁愿负了这天下, 屠尽天下人,也不要让自己被人挑衅诛杀。 “赫连祁!”容嫣又喊了一声。 慕容晟炀一旦死了,他手下的起义军必定会反,龙川县的百姓也会被带动起来,到时候几万的人都围攻赫连祁,赫连祁一人真的能杀得过来吗? 他太疯了,仅仅是因为吃醋就造成这么惨重的伤亡、这么大的动荡,根本不考虑后果。 不过,原本站在容嫣身侧的江箬瑄,比容嫣的速度更快,从一人手中拔了刀的下一秒,她就飞身过去。 “咣当”一声响,江箬瑄的刀挡住了赫连祁砍向慕容晟炀的黑刀,竟然击得赫连祁往后退了几步。 第115章 下跪 江箬瑄紧追而上,两人就这么打在了一起。 那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而且容嫣发现江箬瑄也有着深厚不可估量的内力,比赫连祁的都强。 两人的内力加在一起泄出时,院子里的树都在晃动不说,连地也在震,房顶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在场的人都被空气里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伤到了,纷纷后退。 赫连祁和江箬瑄从院子里打到屋里,再冲破了房顶,一轮圆月下,他们一白衣胜雪,一冷艳慵懒,衣袂翻飞,在房顶上打在了一起。 一众人对这场打斗充满了惊叹,都在判断谁的武功更高,足足半个时辰,容嫣匪夷所思地发现赫连祁竟然落了下风。 他是走火入魔了,但他走火入魔起来只会比平常更强,可哪怕是这样,他都没能打过江箬瑄。 到最后他整个人从房顶上被击退,隐隐泛着银光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衫飘扬中,身躯一直往下坠。 一道身影在这时飞了过去,落地的瞬间赫连祁已经在容峥鸣的臂弯里了。 但他仍然没有支撑住赫连祁,赫连祁弯下身,按着胸口,“哗哗”不断吐出黑血来。 容嫣跑过去,与另一侧的容峥鸣一起,把赫连祁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即便自己虚弱到随时都会倒下去,也紧咬着牙撑着赫连祁。 房顶上的江箬瑄一身黄色的衣裙,这种颜色其实并不好驾驭。 但穿在她身上,她站于高处,夜风拂过,一轮圆月下,刀垂下去的画面,是如此强大惊心动魄,俯瞰众生的气质。 “自古以来强者为王,你们选的这个贺头领如此弱,是我的手下败将,而且他要屠尽你们所有人,根本不是心系百姓的好头领,那么你们,就应该尊我为头领,我定会带着你们打入皇城,等我荣登高位后,我会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容嫣在江箬瑄的这番话里无力地闭上眼,赫连祁执意要带着安平一起来,安平离开了雪梅大师,曾经被雪梅大师封存镇压在安平身体的灵魂,冲破阻碍跑了出来。 这个灵魂是谁?是那个曾经占了她的身体近一年的时间、杀了赫连祁全家、害得赫连祁九死一生的外来者。 外来者的野心和目标一直都是女帝,现在她借尸还魂到了江箬瑄身上,不知道谁给她开了这么大的挂,连赫连祁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要收了慕容晟炀的军队,带着他们造反。 她有这么大的金手指,如果真的让她将慕容晟炀的起义军收为己用了,那么她真的能一路打过去,一直赢,然后攻入皇城,颠覆这个王朝,当上女帝。 那个时候,她和幼帝这些当政者,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看吧,容嫣眼里热泪翻涌,上天又在跟她开玩笑了。 当年雪梅大师好不容易想了一个方法,选了安平这个异于常人体质的孩子,把外来者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安平身上,然后再把外来者封存在了安平的身体里。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又来了一个宋凝霜。 她费尽心思除去了宋凝霜。 现在,曾经的外来者她又回来了,还无敌到赫连祁都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她努力地活了这么久,却一次次被上天玩弄,为什么啊? 这一次,她要怎么才能除了外来者? 她的结局终究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不,容嫣睁开了血红泛泪的眸子。 她不能认输。 以前那么多关都闯过来了,她不信就死在了这里。 慕容晟炀和一众人都神色怔楞地望着房顶上站在月下,如神女的江箬瑄,许久没能从她带给众人的震撼中缓过来。 院子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容嫣在这时架着赫连祁回身,对慕容晟炀和一众人道:“头领并不是说谁武功高强,谁就能做,江姑娘是打败了贺头领没错,但她并没有贺头领的才能和谋略,你们不要忘了,是贺头领设计出了河堤大坝的图,还安排你们迁徙。” “也是他在刚到这里时就带着你们洗劫了府衙,及时开仓放粮派送各种物资,才让你们活了下来,但凡他晚一天,就有成千上百的难民死去,还是他拿出银两给你们重建家园,更是让你们在此后再无水患之忧……他做得这一切。” “难道就是因为他今晚被一个更强的强者打败了,你们就否认他的功劳吗?”容嫣在淡化赫连祁又杀又伤诸多百姓这件事,只列举赫连祁的功劳,声声泣泪质问这些忘恩负义的百姓们。 慕容晟炀和百姓们哑口无言,有的人已经面露羞愧之色,低下头了,没有了刚刚的气势。 “江姑娘确实更强没有错,但没有我和贺头领几人,怕是你们龙川县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了,而江姑娘在我们帮助你们活下来后,才出现打败了贺头领,她只做了这一件事就要你们弃了我们,而追随她,这难道不是在抢我们的功劳,坐享其成吗?”赫连祁用武力让众人臣服,而容嫣则辅以口才,越说情绪越高涨,发上的红丝带和衣摆在夜风中飞扬着,大有舌战群雄的气势。 “目前龙川县及周边地区几万百姓的生活刚稳定下来,在水患时农田和商铺等各个产业都被毁了,短时间内只能靠救济,无法自力更生。” “你们认了江姑娘为头领一路打去皇城可以,那被你们恩将仇报的我们,也没必要再给你们提供各类物资和修堤筑坝的银两材料,也不会再帮助你们迁徙,等到明年多雨季节再发生水患海溢时,那就是你们几万被留下来不能起义的百姓们的死期。” “还有你们的子孙后代,我希望你们想清楚!”容嫣的脸色和语气都变得很冷,透着十足的威慑力。 大部分百姓只想吃饱穿暖,起义或许会成功,但这代表着牺牲。 年长一些的百姓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头脑发热跟着起义,他们没有鸿鹄之志,只想一家人团圆,平安健康,所以听到容嫣最后的话,他们全都没有了声音。 房顶上的江箬瑄听完了容嫣精彩绝伦的一番演讲后,嗤笑了一声。 随即从房顶上飞身下来,落到慕容晟炀身侧,站于一众人最前面,抬刀指着地上或死或伤的几十个人,“贺头领杀了这么多百姓,你说他这样的人还能继续做头领?” 江箬瑄不提还好,一提百姓们都想起这件事了,一时间又愤愤不平,高喊着要贺祁血债血偿。 “我兄长杀人确实不对,但,也是你们挑衅在先,他不还击,难道要把脖子递过去给你们砍吗?”容嫣感觉到肩上的赫连祁气息越来越虚弱,脸埋在她的脖子里,嘴角溢出的鲜血湿了她的皮肤,人往下滑。 容嫣更加攥紧了赫连祁的胳膊,竭力用肩膀支撑着他,好在另一边还有容峥鸣,她能直起身子看着一众人。 “今晚这件事的起因是一个误会,而贺头领因为最近过于为一方百姓操劳,所以急火攻心走火入魔了。”容嫣认下了赫连祁的过错,忽然松开了赫连祁,让容峥鸣一人撑着。 她掀起外袍,双膝一弯,就那么对着众人跪了下去。 这一刻她不是太后娘娘。 “我们会好好安葬死者,并对其家人给予补偿,保其家人世世代代荣华富贵,至于伤者,我们也会竭力救治。” 归根结底这件事因她而起,她像极了男人们为她而制造杀戮祸国殃民的红颜,赫连祁犯下的杀孽,有她的一份。 容嫣身为事件的起因人,得揽下这份罪过和杀孽,才能平息众怒。 她不揽下来,难道要百姓们去诛杀赫连祁吗? 此刻再调兵遣将,去哪调? 龙川县以及周边地区的兵力,都被慕容晟炀控制了,他已经是这里的一方霸主了。 调远的来,不说来不及,那无疑是在逼慕容晟炀带着百姓们造反。 他要是反了,后果不堪设想,能招安了他,就一定要招安。 而眼下,最关键的是赫连祁根本打不过江箬瑄,江箬瑄从几年前开始就想杀他了。 他此刻身受重伤,要是她无法挽回局面,那么他们这些人都会被江箬瑄杀了,到时江箬瑄再攻略一群贤臣良将,夺皇权,赫连逸也会死,大祁也就亡了……容嫣当然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虽然这才刚开始,但正因为前世就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她绝对一步都不能输,否则就会满盘皆输,跟前世的下场一样。 江箬瑄的出现,让她处在了最被动的境地。 若是没有江箬瑄,或许天下无敌的赫连祁今晚能以杀止杀,他们仍然能立于巅峰。 可江箬瑄开了那么大的挂,他们不能硬刚。 古往今来那么多上位者都能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她当然也能。 待日后,不管是江箬瑄还是慕容晟炀,她都会从他们身上十倍讨回来。 “我们为龙川县及周边地区的几万百姓做了那么多,便请你们功过相抵……”容嫣说到最后,眼中的泪涌了出来。 慕容晟炀本来是想借着江箬瑄之手给赫连祁教训的,也不想让赫连祁再当这个头领,所以刚刚他并没有表态。 此刻容嫣这么一跪,慕容晟炀心魂震颤,反应过来后几个大步冲过去,弯身把容嫣拽了起来,转过去面对着一众人道:“今晚之事我也有错,刚刚峥鸣的一番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们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而不是自相残杀……” 容嫣心里对慕容晟炀此刻的维护没有丝毫波动,他支持江箬瑄杀赫连祁,考虑过跟赫连祁一起的她的下场吗? 她不让他插入到自己和赫连祁之间,但他非要自作主张挑衅赫连祁,不顾她的意愿和立场,还叫来那么多人诛杀赫连祁,间接地推她到如此境地。 这样的兄弟情义,不要也罢。 果然啊。 前世被宋凝霜攻略过的男人、做了宋凝霜男宠的男人,即便现在不是宋凝霜了,可都是穿越者,慕容晟炀还是会选择臣服。 男人这种生物,是经不起考验和试探的。 如果没有江箬瑄,慕容晟炀会坚定不移地追随她,但现在江箬瑄在,怕是慕容晟炀要动摇了。 赫连祁杀了那么多百姓有错,可慕容晟炀才是始作俑者。 她依旧会攻略慕容晟炀,但他不过是一颗棋子,利用完后,她会弃了。 容嫣的一番话本来就起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上慕容晟炀的不追究,他手下的人哪怕还是为兄弟们的死而心生怨恨,却因为忠诚而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 在慕容晟炀的指令下,他们都握刀抱拳对容嫣单膝跪了下去,从此改尊容嫣为头领。 这一幕让容峥鸣眼眶泛红,站在人群外的月鸢紧抓着要冲过去护她母后的安平,闭上眼的瞬间,泪水汹涌而出。 如今外来者再次出现了,对他们一众人造成了生命威胁,容嫣今晚要是没有力挽狂澜,没有这么一跪,怕是他们几人都活不下去。 他们的命,是容嫣一人放下尊严以及身为太后娘娘的身份和地位,护住的。 第116章 所谓的爱不过是演戏,他扶穿越女做女帝 而江箬瑄看着被扭转的局面,握着刀对容嫣抱了抱拳,眼中却全是嘲讽,容嫣还是跟以前一样,总能赢过她。 可她的赢是用尊严换来的,都是太后了,却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她跟以前一样看不起容嫣。 那个时候她是可以跟容嫣对话的,她一次又一次诱惑容嫣,让容嫣放弃抵抗,跟她融为一体。 她们一起杀了赫连祁和容阔等功高震主之人,害了他们全家,除掉所有阻碍,她们就能当女帝了。 容嫣是能做到的,要是容嫣配合,她们两人早就成了女帝。 可容嫣那时那么爱赫连祁,一次次救赫连祁,不管遭受多少磨难,都不杀赫连祁和其全家,还有容阔全族。 她太重爱情和亲情了。 现在她回来了,她要让容嫣亲眼看着她几年前拼了命、付出那么惨痛的代价,今晚还护着的男人,是如何背叛她,沦为她的裙下臣的。 她就不信那时容嫣还不黑化。 她就喜欢容嫣的身体,跟容嫣的身体契合度最高。 她要让容嫣心甘情愿地将身体交给她,要容嫣被她魔化,她们一起来颠覆,并主宰这个世界。 等所有人都散去后,容嫣终于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容峥鸣喊了一声阿姐,松了赫连祁就去扶容嫣。 而月鸢和采药回来的乌潮崖,也在第一时间上前。 还有安平,哭着喊了一声母后,也凑到了容嫣身前。 容峥鸣找到了药,记起容嫣说的话,便扔了三包给及时架住赫连祁的风行云,其他的几包加上乌潮崖刚采回来的,全都用来给容嫣治伤风了。 容嫣病了一场,四五天后才好过来。 但赫连祁受了内伤,加上毒发,所以比她严重些,过去六天人都是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 这一日早上风行云再次端了一碗药,要进去赫连祁的房间时,却被悄无声息落在身侧的江箬瑄拦住,“药给我,我来送。” 风行云冷眼看着江箬瑄,心里很拎得清,不管主子和容太后之间如何自相残杀,当对着外人时,他们都会心照不宣地联手除去对手,比如江箬瑄。 风行云将她视为敌人。 所以风行云当然不可能把药给江箬瑄,更不会让江箬瑄进去,但江箬瑄二话不说就出手了。 她的武力值碾压风行云,抬起脚就把风行云踹去了墙头外,也不管还有没有药汤给赫连祁,她不屑地呵了一声后,一掌劈开房门,气势凛然地走了进去。 赫连祁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当江箬瑄站在床榻前时,他已经披了一件外袍,靠坐在了那里,从容不迫,即便重伤在身,也依然跟往日一样气场凌厉,并不看江箬瑄,语气很淡,“何事?” “摄政王体内的毒,靠喝汤药是解不了的。”江箬瑄丝毫不拐弯抹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赫连祁,“我这里有解药,可以给摄政王,但这世上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我想跟摄政王做一笔交易。” 这时,恰好容嫣过来,看到被毁坏的房门时顿了一下,江箬瑄的话便在这时传了过来。 那一刻,容嫣的眸子颤了颤,收回迈出去的脚,一时间并没有进去。 当年是外来者和赫连墨派去杀手到苦寒之地,杀赫连祁,那毒估计也是外来者提供的,所以外来者手里有解药,并不奇怪。 只是,赫连祁为了不再受毒发时的痛苦,以及延长自己的寿命,他会答应江箬瑄的条件吗? 容嫣攥紧了手,许久没听到赫连祁的回应,她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赫连祁正端着床榻旁台案上的一杯茶,垂眸用茶盖撇开浮沫,听到江箬瑄的话,他的动作微顿。 江箬瑄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他中的什么毒,那么很有可能这种毒药就是江箬瑄提供的,手中有解药也是真。 但他已经让风行云用最短的时间查了江箬瑄,这个女孩从小就在龙川县长大,一次都没出过龙川县不说,且手无缚鸡之力,在此之前并没有遇到、或是跟赫连墨他们这些人有过交集、联系,那就奇怪了。 赫连祁想到了宋凝霜,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宋凝霜身上的秘密。 而如今又来了一个跟宋凝霜一样的人。 赫连祁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自信到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打败他,如果有,那么对方必定不是正常人。 所以江箬瑄是什么? 安平离开雪梅大师已经一个月了,以前雪梅大师在镇压着安平身体里的什么,这么久过去了,是那个被镇压的东西跑了出来? “哦?”赫连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时,这才瞥了江箬瑄一眼,语气听起来饶有兴趣的,“说说你的条件。” “第一,慕容晟炀这个人你不能杀,他有着起义成功推翻大祁王朝的本事和气运。”江箬瑄再回来后,连前世的记忆都觉醒了。 所以她知道即便前世容嫣请来雪梅大师,把她镇压在了安平的身体里,容嫣的下场也很惨。 容嫣被赫连祁一剑穿心,赫连祁谋朝篡位成功,做了新帝,之后来了一个穿越女宋凝霜。 宋凝霜攻略了赫连祁等一众贤臣名将,让赫连祁杀儿子,害安平……这种种。 穿越女很成功,到最后当了女帝。 但,不知道是天道的干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切竟然重启了。 容嫣重生在了赫连祁一剑穿心她之时,因为手拿剧本,不仅以身诱惑赫连祁,自己活了下来,且利用算计赫连祁,让赫连祁辅佐幼帝,守江山。 宋凝霜那个蠢货,开那么大的挂,还身负那位用一抹意识化为的系统,结果竟然被容嫣搞死了,且死得还特别惨,到现在宋凝霜的魂魄还不知在何处呢。 原本那位想读档重来,却被天道压制住了,一时抽不出身。 在前几日那位好不容易又分散出一抹意识,解了雪梅大师的封印,将她从安平的体内放出来,给她找了江箬瑄这个尸体。 她借尸还魂了不说,那位还给自己开了武力值天花板的金手指,所以别说一个赫连祁,一百个赫连祁都不是她的对手。 毕竟赫连祁再厉害,那也是普通人,那位可不是。 所以给她的也不是普通的力量,要不是那位被天道压制了,她完全可以凭一己之力摧毁这个世界。 可惜不能。 所以她还得用上谋略,按照那位给的方法,将赫连祁以及名单上的所有贤士名将们都收为己用,路子跟宋凝霜一样,让他们为她夺得这个天下。 不同的是她可不是宋凝霜那个顶级蠢货,更可笑的是宋凝霜竟然还想跟这些男人们睡,谈恋爱。 对于她来说,就算要睡男人,那也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绝不会让男人阻拦了自己的女帝之路。 “可以,本王答应你。” 赫连祁没有犹豫的话传来时,容嫣闭了闭眼,想到了前世对宋凝霜言听计从的赫连祁。 赫连祁那晚杀了那么多人,她让他住手他不听,她上前时,他的刀也没停下。 但此刻,江箬瑄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赫连祁答应了放过慕容晟炀,甚至他还愿意跟慕容晟炀一起为江箬瑄效犬马之劳。 “这是解药。”江箬瑄果断干脆,哪怕赫连祁只是口头答应了,她还是把解药递给了赫连祁。 “不过这枚解药只管一个月,解药的研制并没有那么容易,需要一个月的周期,所以下个月我会继续给你解药,一月一枚,三年后你的毒就会完全解了,并且这解药会让你变得更强。” 赫连祁把解药捏在了手指间。 他的手指雪白修长,解药是黑褐色的,那动作异常的优雅好看,用茶水送服了药丸后,面无波澜,“你的第二个条件呢?” 他早就百毒不侵了,就算江箬瑄给他的是毒药,他服了也没什么影响。 江箬瑄在床榻旁的凳子上坐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容太后想将慕容晟炀及他的那支起义军收为己用,以便日后能从你手中夺权,诛杀你,我们当然不能让她成功了,所以我也会攻略慕容晟炀此人。” 赫连祁点头,淡声道:“你父母对慕容晟炀有几年的养育之恩,一早就将你托付给了慕容晟炀,你算是慕容晟炀的未婚妻,所以你攻略起慕容晟炀来,比容嫣更容易,何况容嫣现在是男装,很难让一个正常的男人染上龙阳之好。” “第三,我当然最需要的,还是你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江箬瑄抬起的手落在赫连祁的胳膊上,眼里是同为强者的欣赏,语气却是威慑的。 “你要是愿意弃了容太后,扶我做女帝,我便会按期给你解药,否则你不仅有着随时都会毒发身亡的性命之忧,而且我还会杀了你。” “杀了你的护卫统帅风行云和两千多护卫,以及……”江箬瑄不知道赫连祁是否察觉到了容嫣在门外,但她察觉到了,她便凑过去,用两人听见的声音,轻笑了一声说:“以及你的亲生儿子赫连逸,你的前妻容太后,还有你的前岳父、妻弟,甚至是容家九族。”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试试。” 容家九族,这样恶毒狠辣的手段,让赫连祁想到了自己的全家。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以前的怀疑是对的,容嫣没有害他全家,害他全家的另有其人? 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赫连祁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抬起的手掌反压到江箬瑄的胳膊上,低沉地应,“本王也答应你。” “若是本王出手,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本王现在就可以杀容太后,废了幼帝,扶你做女帝。” 他当然可以做到。 不管是发动宫变的那天,还是权利被容嫣夺走了一部分的现在,从来不是他没有这个实力,而是他不想那样做。 这一瞬间,容嫣只觉得头晕目眩,地面都在自己眼前旋转着,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幻听。 否则她怎么会从赫连祁口中听到要废了逸儿,杀了她这种话呢? 江箬瑄难得诧异,“怎么,你不是爱前妻爱得死去活来吗?你不仅不计较她背叛你入宫做了继后,更不管她杀了你全家,迫害你,让你万死一生,也不在乎现在她对你也只有利用和算计,你反而愿意不要名分做她的男宠,宁愿绝后,次次放过要杀你的赫连逸。” 赫连祁不明真相,以为一切都是容嫣做的,可他还是爱容嫣。 哪怕容嫣不爱他,他也为容嫣付出那么多,江箬瑄看了那么多恋爱脑的真实事件,只觉得赫连祁刷新了古往今来恋爱脑的纪录,王宝钏等人见了他都得喊祖师。 “你这么认为,看来本王的戏演得很真。”赫连祁嗤笑,眼里都是嘲讽,平日掩藏起来的恨意在这一刻汹涌,“本王早就不爱容嫣了,付出那么多不过是为了攻略她,让她对本王掏出一颗心,本王再狠狠踩碎,废了她的儿子,杀了她,再跟旁的女人在一起……让她也尝尝本王曾经受过的一切,这才是最狠最毒的报复不是吗?” 第117章 黑化,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本王怎么会不介意呢?她入宫被赫连墨宠幸了五年,为赫连墨生了一对儿女,赫连墨死后,她为了儿子对本王献出身体,同时又引诱沈瑾书,以及慕容晟炀,后面还会有很多男人,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本王怎么可能会爱她?” “过去本王是痴迷她的身子,但也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在赫连祁后面的话里,容嫣想起了赫连祁几天前的晚上说的,她不过是他的玩物,他的奴儿,他对她只有性欲。 一年前在梅园里的话也回响在耳边,容嫣这才发觉自己有多可笑。 她应该一直清醒地意识到赫连祁是在攻略她,报复她,而不是一天天陷在他编织的温柔和深情里,感动于他的付出。 她不应该因为自己不爱他,利用算计他而自责愧疚。 “是吗?那不如证明给我看看。”江箬瑄想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听着门外抬起的脚步声,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过去赫连祁求容嫣的爱,甚至怕容嫣不要他,而做出自宫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来。 如果赫连祁知道容嫣在外面,却仍然说出了这番话,那便是他真的在报复容嫣了。 他清楚地知道容嫣听了这番话后,他们两人之间再没有可能了,可他还是说了。 他真的是在容嫣对他掏出自己的心后,狠狠踩碎了,达成了他报复的目的。 接下来他就要废幼帝,杀容嫣了,跟旁的女人她在一起,不过。 江箬瑄可不想容嫣死,她想要的可是容嫣的身子,让容嫣魔化,跟她融为一体呢。 门外,容嫣并没有大悲大痛,只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更多的是嘲讽和麻木。 如她所料,外来者和宋凝霜才是赫连祁的真命天女,她们一来,赫连祁就要废了她儿子,杀了她,要娶她们。 既如此,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赫连祁要扶江箬瑄做女帝,江箬瑄要攻略慕容晟炀以及后来还会出现的人,她就将这些人全都抢过来。 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利用这些人废了赫连祁这个摄政王,谋得这个天下。 以前她以身诱惑赫连祁,利用算计赫连祁,现在赫连祁既然跟江箬瑄在房间里颠鸾倒凤,这个男人,她不会再要了。 她不要他的辅佐,不要他守江山了,从今往后,他们不再做偷情的情人,而是,完完全全成为了敌人。 真好啊,她再也不用被赫连祁羞辱折磨,不用献出自己的身体,不用伪装深情哄着赫连祁,不用被他禁锢,做他的玩物、奴儿,不能跟其他男人有任何接触。 她自由了呢。 少女时期她恣意快乐,想上阵杀敌守护百姓,想闯荡江湖快意恩仇,一剑走天下行侠仗义。 这个梦破碎在被抢入宫后,她九死一生,护着肚子里的孩子、次次救赫连祁,还保住了白氏中人,可结果是被最爱的男人一剑穿心而死。 重来一世后,她想断情绝爱,却在赫连祁所有的攻势下迷失、沦陷,慢慢把真相告诉他。 这次出宫后,她就像被困在笼子里,被赫连祁解救的鸟儿,赫连祁纵容她、支持她,帮她达成她想要的一切。 她想摆脱身份的束缚,想做回少女时期的自己。 然而,事实却是这不过是赫连祁报复她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的那些哭泣,不要尊严的所有哀求,在她身上时的沉迷,怕她嫌他脏而做出的自宫之举,还有嘴上说得一辈子做她的情人,不要孩子……这种种,都是做戏。 她早该看出来的,正如他表面那么疼爱安平,心里却想杀安平一样。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更好,更是掌控住了她的一言一行,拿捏了她的心思,每一步都算得好好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攻略她。 他把她捧得很高很高,再让她狠狠摔落,从云端到尘泥里,从天堂到地狱里,如他所愿,这果然是最好最毒的报复啊。 这一世,她还是“死”在了赫连祁手里。 重来一世,她真是白活了。 但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她不会再去试图解除赫连祁和自己之间的种种误会,也不会再那么天真地要做回曾经的自己,以前她没在心里认过自己是大祁的皇后、太后,现在她认了。 身为太后应该做的是让自己的儿子坐稳皇位,心系天下百姓,创造太平盛世,而不应该沉迷于男女情爱,恣意妄为。 她早就做不了、做不回自己了。 既如此,那便不要再挣扎了。 她早该知道,当年那个在容府抓蝴蝶时初遇,陪了她数十年,后来在漫山杏花中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了她一场轰动全天下婚礼的男人,早在新婚夜、她被抢入宫时,她就失去了。 更不要说他给她一剑穿心,杀儿子害安平做的这一切,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怎么可能还会在一起呢? 前世今生,他的选择都是穿越者,都会背叛她,要让她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但是幸好,这一世她没有陷进去,没有再爱上赫连祁,绝不会再让自己走向前世的悲惨结局。 以后她只为谋得这个天下、只为权利而活,哪个男人她都不爱,都不要。 当容嫣转身看到找来的乌潮崖和慕容晟炀时,她走过去。 之前她一直在为赫连祁守洁,所以哪怕是攻略沈瑾书和慕容晟炀,她更多的是利益交换,没想着让他们爱上她。 但现在,既然赫连祁一直都觉得她背叛他、她水性杨花,那她便坐实了这个罪名,让现在她要攻略的慕容晟炀,爱上她好了。 “峥鸣,你怎么哭了?”慕容晟炀看到向他和乌潮崖走来的容嫣,满面的泪水,无声无息的。 他两个大步冲了过去。 容嫣的身子跟他还有一段距离,那头却忽然抵上了他的胸膛,哽咽地喊了一声,“慕容大哥……” 那一瞬间,慕容晟炀浑身僵硬,心疼得比过去每次受伤都严重,仿佛连呼吸里都是痛,让他有种窒息感。 许久,他抬起的手掌落在容嫣的背上,隔着她的发、衣衫,极为温柔地轻拍着容嫣,“不管发生了什么,别怕,有慕容大哥在。” 乌潮崖看慕容晟炀的目光几乎喷火,他竟然敢,碰容嫣! 乌潮崖放了蛊过去的同时,伸手把容嫣拽到自己面前,然后拉着容嫣,就大步往赫连祁的房间里走。 她哭了,肯定是被赫连祁欺负了。 他就趁赫连祁伤重,要了赫连祁命好了。 “别进去了,他屋里有女人。”容嫣抽出自己被乌潮崖拽疼的胳膊,用另一手拉住乌潮崖,冷冷说了一句。 什么?乌潮崖一时没明白,片刻后反应过来了,骂了声艹,赫连祁竟然背叛了容嫣! 这种男人,他进去给他阉割了! “走吧。”容嫣拉着乌潮崖的胳膊。 乌潮崖没舍得再反拽容嫣,她的身子刚恢复,别被他的力道弄疼了。 乌潮崖跟着容嫣出了赫连祁的院子,慢慢从赫连祁找了其他女人的愤怒和震惊中缓过来了。 赫连祁和容嫣决裂了,那他就能把容嫣抢过来了,让容嫣承欢到他的身下了。 他应该高兴,不应该像刚刚那样想进去阻止赫连祁,不是吗? 乌潮崖眉宇间的郁色一瞬间消散了,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瞥着容嫣,发现容嫣并没有伤心欲绝。 他的神采越发飞扬,连嘴角都翘起了高高的弧度,都快到天上去了,得意开心得像个孩子。 月鸢正在房间里制作着蛊毒,乌潮崖和慕容晟炀、容嫣三人并肩回来时,月鸢本来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容嫣一眼,却被容嫣浑身的气场震住了,让她有种容嫣仿佛凤凰涅盘的感觉。 “发生了什么事?”月鸢把蛊虫全都收入陶瓷罐中,在容嫣去了偏殿伏案写信时,她蹙眉问乌潮崖。 “贺祁和慕容的未婚妻……好像是你的未婚妻吧?”乌潮崖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慕容晟炀。 慕容晟炀刚刚没有靠近房间,不知道和赫连祁在一起的女人是江箬瑄,闻言他面色一变,“贺祁和瑄瑄怎么了?” 乌潮崖语出惊人,“翻滚到一起了呗。” “不,不可能,瑄瑄不是那样的女孩……”但,慕容晟炀理不直气不壮。 只因找到江箬瑄后,他就发现曾经天真善良的邻家女孩,性情大变了不说,而且以前连鸡都不敢杀的小姑娘,现在竟然武艺高强,连贺祁都不是她的对手。 他猜测在过去江箬瑄失去踪迹的半年内,可能是有了什么机遇,比如得到了绝世高人的真传。 但练成绝世神功哪是一朝一夕的,何况江箬瑄以前没有一点底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江箬瑄练得是邪功。 邪功虽然能在一夜之间让人天下无敌,但同时也会让练功者六亲不认丧失神智,变得嗜杀恶毒。 江箬瑄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她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妹妹了。 “你亲眼看到了?”月鸢知道乌潮崖的心思。 她担心乌潮崖是因为想除掉赫连祁这个情敌,而故意在容嫣面前挑拨容嫣和赫连祁的关系,让容嫣误会了。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乌潮崖只想把赫连祁背叛了容嫣,跟其他女人颠鸾倒凤一事宣扬的天下皆知,让维护赫连祁的人都无话可说。 月鸢还真往外走去。 慕容晟炀后知后觉地跟上去,江家二老还在世时,知道女儿喜欢慕容晟炀,便提了一次把江箬瑄许配给慕容晟炀。 当时慕容晟炀并没有答应,江家二老也没挟恩图报,如今江家二老不在了,他得以兄长的名义照顾江箬瑄。 虽然她现在已经强到不需要他照顾了,但他不能让她再走歪门邪道,害人害己。 乌潮崖没去,容嫣现在正是伤心欲绝需要人抚慰的时候,他多陪陪容嫣,说不定容嫣就会好起来,并且爱上他了。 苗疆少年发辫上缠绕着红丝线,耳朵上露出的蓝宝石耳珰贵气又熠熠生辉,身上的银饰随着走动而作响,桀骜不驯又邪魅诡秘。 乌潮涯看着容嫣的那双碧绿色眸子里,充满了蛊惑,嗓音也是诱人的,“姐姐,你在写什么?” 少年一手撑在桌案上,俯身,凑近了容嫣。 当发现容嫣并没有如平常那样厌恶地躲开时,他瞬间就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张异域风情的脸上都是欣喜,抬手就握住了容嫣拿笔的手,“姐姐这手这么金娇玉贵,别累到了,我来帮姐姐……” 容嫣挣脱掉乌潮崖的手,示意乌潮崖站在桌案前,面色冷淡,“哀家与苗疆少主谈谈,之前哀家答应你的那个条件。” 乌潮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怵现在的容嫣,她那不怒自威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所有的旖旎心思都消散了,十分听话乖巧地站到了桌案前容嫣的对面。 * 月鸢在府衙的主院找到赫连祁时,赫连祁正和江箬瑄坐在一起用午膳。 现在这里最好的食物就是肉饼了,但赫连祁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还有从南方连夜运过来的水果……这规格一点都不输他在皇城做摄政王时。 赫连祁察觉到人来了,眉眼不抬,压着袖子,用银色公筷夹了一块清蒸鱼。 月鸢看着他细致地挑拣鱼肉里有没有刺,在确定没有后,才放到身侧江箬瑄的碗里。 那一瞬间,不久前几人围在火堆旁,赫连祁的脸被映照着,眉眼低垂地给容嫣烤鱼,还挑了鱼刺,温柔地哄着容嫣尝尝看的画面,在月鸢的眼前浮现,又与此刻的重合,破碎。 月鸢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几乎控制不住,要掀了桌子。 “贺祁,我有话对你说。”月鸢握着拳头让自己冷静,但依然没维持住苗疆小圣女的人设,此刻她面上是威严和怒气寒冽。 赫连祁给江箬瑄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的目光深邃如渊,审视着月鸢,过了片刻吐出漠然的话,“说吧。” “让她出去。”月鸢瞥了一眼江箬瑄。 第118章 腻了她,他不爱她,也不求她的爱了 江箬瑄忽然一掌拍向桌子。 桌子应声而碎,她嗤笑了一声,看向月鸢,“要说就说,不说就滚,对着我敢这么颐指气使,信不信我杀了你?” 昨晚月鸢就发现了,她的蛊虫根本近不了江箬瑄的身,好几次蛊虫走到一半,就被江箬瑄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力量,给化为了齑粉。 那就更别提通过吃食让蛊毒进入江箬瑄的体内了,这个人,比几年前更强了,怕是现在就算是雪梅大师来了,都奈何不了她。 他们该怎么办? “箬瑄,你跟我过来!”慕容晟炀上前抓住了江箬瑄的胳膊,拽着人大步往外面去了。 赫连祁长身而起,走到窗边的茶案前坐着。 这一年的春节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到了春天,外面种植的杏树冒出了芽和花骨朵,怕是不出半个月,就是杏花飘扬的画面了。 她最喜欢杏花了。 “赫连祁,如果你是有什么苦衷和谋划,可以跟我们商量,没必要用伤害嫣嫣的方式。”月鸢对赫连祁直呼其名,平日的天真俏丽荡然无存,她看着赫连祁的目光极为复杂,让人无法琢磨。 赫连祁倒了茶,端起杯子在手指间轻轻晃动着,低垂的眉眼里一片嘲讽冷嗤,“本王的谋划就是废幼帝,扶江箬瑄做女帝,本王伤害了容太后?那你怎么不说她对本王一直都只有利用和算计呢?” “就在那天晚上,本王杀了那么多人时,她觉得本王控制不住了,就要废本王,想着在日后杀了本王,这样一个要过河拆桥的女人,本王为什么还要护她爱她?本王就像在养狼崽子,把狼崽子养大了,狼崽子有实力了,她就反过来撕咬本王,所以本王现在不弃了她,难道等日后她真的强大了,将本王作为食物吞吃了吗?” 月鸢辩驳,“我不说你折磨容嫣,害得容嫣病一场,慕容晟炀是为了替兄弟出气这个起因,你只问问你自己,那晚你杀了多少人?要是容嫣不阻止你,你是不是要屠了整个城?” “赫连祁,你是摄政王,那些人都是你的子民啊,是慕容晟炀先动手的没错,但你明明有很多教训慕容晟炀的手段,为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牵连无辜,滥杀无辜?” “还不是因为你视慕容晟炀为情敌,要杀之而后快,容嫣是太后,她得护自己的子民,她在护子民的同时,也没有对你怎么样,她替你揽下了杀孽,为了保你而对百姓们下跪。” “真正想杀你的人不是她,是江箬瑄!当时要不是容嫣力挽狂澜,江箬瑄必定会杀了你这个手下败将,赫连祁,你不是狂吗?你狂你怎么不杀了江箬瑄,反而跟她为伍?是因为打不过,想苟活,你就要做她的裙下臣吗?” “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你没有权利阻止旁的男人对容嫣的喜欢,这世上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容嫣,是不是你都要全部杀了?就因为你强,他们弱,他们就该死吗?那我倒是希望有一天出现一个比你更强的男人喜欢容嫣,那个男人来杀你。” 赫连祁在月鸢这字字诛心的控诉中,面上并没有丝毫波动,反而还点了点头,很赞同月鸢的说法,“是,本王错了,所以本王改了,本王不爱容嫣了,不会因为她再制造任何杀戮。” “以后本王会做好大祁的摄政王,勤政爱民,为子民们呕心沥血,救子民于水火,让每个子民都衣食无忧安稳健康。” 月鸢哑口无言,闭了闭眼,眸里涌出一片热泪。 许久,她颤声道:“赫连祁,你的行事作风现在变成这样,草菅人命暴戾不仁,旁人招惹了你一分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你必须杀了,这样的你或许情有可原,可害你的人是赫连墨和江箬瑄,你却觉得这个天下都负了你,你要报复全天下人是吗?” “你这样,如何做摄政王?只要容嫣一天是大祁的太后,她就无法赞同你的行事作风,该杀的杀,但无辜者,你也要屠尽,容嫣阻拦你,你就觉得她是在过河拆桥,你就要背叛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这样的你,真的爱容嫣,为容嫣设身处地地考虑过吗?” “你知道容嫣在宫里都经历了什么,知道她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少吗?” “你又如何知道她,她……”她身中奇毒,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月鸢为容嫣辩驳,是想让赫连祁知道容嫣的处境和立场,错的不是容嫣,不要因此怨恨容嫣,而选择跟最大的仇人在一起。 “赫连祁,你现在在我眼里就跟拖后腿的赫连逸一样,你们各有各的偏执和疯狂,你是为情爱,赫连逸是为了仇恨,容嫣想得却是活下来,保住自己在乎的所有人,想得是子民和大祁江山,你们却总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制造麻烦,让她来承担后果。” “以前你们打打闹闹,一家人有冲突矛盾很正常,没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但现在,赫连祁,你应该和容嫣一致对外啊,别再拉扯,相爱相杀了好吗?” 月鸢说到最后喉咙里含着哽咽,无比失望又痛心疾首地看着赫连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罪魁祸首是江箬瑄,你不去找她复仇,反而为了她抛妻弃子,赫连祁,你是觉得她是你的真命天女吗?” 赫连祁捏着杯子的手在一点点收紧,锁着月鸢的目光在收缩微颤,隐匿着诧异,苗疆圣女真的是苗疆圣女吗? 她所知道的这一切,不可能是容嫣告诉她的。 她目的不纯,容嫣对她有所防备,不会对她掏心掏肺的。 所以,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一刻赫连祁想到了重生的赫连逸,也想到了宋凝霜和江箬瑄,所以,月鸢是跟赫连逸一样,还是跟宋凝霜和江箬瑄一样? “本王做什么,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教。”赫连祁刚毅的面容上平静又冷硬,并没有因为月鸢的一番话而有丝毫动容,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 花豹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月鸢对面时,满眼的凶残,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月鸢往后退了几步,眼中的泪坠落,“好,我言尽至此,你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和谋划,但我提醒你,你的方式伤害到了容嫣,而有些创伤一旦留下了,即便你有多大的苦衷,你事后如何挽回弥补,你都无法让创伤再愈合,赫连祁,分钗断带覆水难收,破了的镜子,是无论如何都黏不回原来的样子的。” “如果你没有苦衷,是真的爱上了江箬瑄,为她倾尽一切,江箬瑄要做女帝,那赫连逸和容嫣以及我们这些人,都得死是吗?行啊,赫连祁,我等着你,等你来杀妻杀子杀……” 后面再杀什么,月鸢没说出来,她只留下了最后一句,“但愿到那个时候你不要心慈手软,不要,后悔。” “等等。”赫连祁喊住月鸢,在月鸢回头看他时,他浑身散发出来很强大的压迫感,用命令的语气道:“本王知道在出宫前容嫣找你给她解情蛊,但你不仅没有给她解,反而给她加固了一层。” 更甚至月鸢担心学了蛊的容嫣,知道事实后,以后自己解了情蛊,月鸢便把那蛊虫封存在了容嫣体内,哪怕是赫连祁都解不掉。 “现在你必须解了容嫣的情蛊,本王不想被她缠着,本王腻了她的身子。” “你!”月鸢抬起手指着赫连祁,被气得整个胸膛都在起伏,唇瓣哆嗦,许久重重地点点头,“好,我解!” 曾经他给容嫣种情蛊,是想让容嫣爱他,为此他成疯成魔,做了那么多骇人听闻之事,哭泣哀求,只要容嫣给他爱,他什么都可以为容嫣做。 但现在,他要解了容嫣的情蛊,他真的是,不爱容嫣了,也不要容嫣的爱了啊。 * 江箬瑄冷着脸从慕容晟炀的大掌里抽出胳膊,转身坐在了长廊的护栏上,一条腿屈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很散漫的模样。 她不仅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姿态,而且真的跟过去的箬瑄妹妹大相径庭,慕容晟炀用兄长的身份,语重心长地对江箬瑄道:“你知道不知道那个贺祁有龙阳之好?你插足他与峥鸣之间,这是不对的。” “他有没有龙阳之好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能助我荣登高位,至于说我是插足旁人感情的第三者?呵,他和你的结拜兄弟本来就不是真爱。”江箬瑄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用鄙夷又傲慢的目光看着慕容晟炀。 “你不是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想解救你的兄弟出苦海吗?那现在你的兄弟不跟贺祁在一起了,你应该高兴的。慕容晟炀,我提醒你,你的结拜兄弟居心叵测,她接近你,用美色诱惑你,想要你为她卖命,要你的那支已经壮大起来的起义军。” 慕容晟炀脸色变了一瞬,咬了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峥鸣同为男人,我又没有龙阳之好,她如何用美色诱惑我!” “如果你不是垂涎她的美色,那么她用什么蛊惑了你的心?你因为什么如此忠诚于她,对她死心塌地,宁愿弃了一方霸主不做,以她马首是瞻?”江箬瑄喜欢容嫣的身子,就是因为容嫣是古往今来的美貌天花板。 她在现代见了那么多明星美人们,却没有哪一个人的颜值能跟容嫣相提并论。 容嫣有祸国殃民的资本,若是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做一个妖妃,架空皇帝,自己当女帝。 当时那位带着她的灵魂而来时,让她选一个人附身。 她一眼就选中了容嫣,就在容嫣进宫后没多久,肚子里怀着赫连逸时,她抢占了容嫣的身体。 她走得也是妖妃的路子,狐媚惑主,架空爱容嫣美色的赫连墨,到时夺皇权,自己当女帝。 她占用了容嫣的身体后,容嫣的灵魂被封住,存于她的识海。 她经常用言语蛊惑容嫣,要容嫣背叛赫连祁,流了肚子里的孩子,取悦赫连墨,杀赫连祁全家,害容家九族。 她要容嫣魔化,这样她们两人就能渐渐融为一体了,她既是容嫣,也是自己。 试想一下,当傻白甜的你在宫中受尽欺辱毒害,你心中的恶魔一次次在你耳边说,黑化吧黑化吧,杀了所有欺辱你的人,抛夫弃子六亲不认,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你来主宰这个世界……这个诱惑大吗? 但凡心中有怨有恨不甘心的人,都会接受恶魔的邀请,黑化变成恶魔。 然而,偏偏容嫣抵抗住了。 只因容嫣的意志力太强大了,哪怕被她附了身,却能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不被她掌控,还能一次次夺回身体,坏了她的事。 容嫣始终坚守住了初心。 容嫣越是这样,她越想拉容嫣下地狱,变成恶魔,所以她回来后,还是盯住容嫣不放。 只要容嫣愿意跟她合作,她们成为一体,那么别说赫连墨、沈瑾书,现在的慕容晟炀,苗疆少主,以及最难搞的赫连祁了,这全天下的男人都会跪下来对他们称臣啊。 这个世界便由她们来主宰了。 她们一起来颠覆男权社会,提高全天下的女人地位,让女人不再做男人的附属品,解放女性,让男人以女人为尊,女人睥睨天下……这难道不香吗? 容嫣现在已经在黑化了,她倒要看看,容嫣的初心,还能坚持多久。 “我不在乎谁做一方霸主,只要是为了百姓好,能救济天下,带来太平盛世的人,我都愿尊为君主,俯首称臣。”慕容晟炀满身刚正之气。 他从来不是为了做皇帝成为人上人而起义,是因为大祁幼帝是傀儡,摄政王把持朝政,祸害百姓,他才起义的。 要不是峥鸣,龙川县以及周边地区怕是早就饿殍遍野,一片人间地狱的景象了,是峥鸣救了几万百姓,所以他愿意效忠峥鸣。 第119章 他已身处地狱,一剑断恩情 江箬瑄点了点头,“记住你说得话,你不是因为美色才忠诚于你的结拜兄弟的,否则,我会杀了你。” 其实慕容晟炀这样的性情很好攻略,她比容嫣做出更大的功绩,救济更多的难民就是了。 她来自现代,掌握了那么多先进的科技,要赢了容嫣这个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世面没格局没雄韬伟略,还恋爱脑的封建时代的女人,简直太容易了。 “走吧,不是准备修堤筑坝吗?我精通水木工程,我来指导帮助你们。”江箬瑄站起来,走在了前面,心里想容嫣既然提供了财力和材料,那她当策划。 很现实的一件事是,被世人记住的从来不是在大工程里付出牺牲的底层人员,功劳是谋划者、上位者的,所以容嫣的这份功劳,她揽定了。 她还会设计修一条运河,运河可以航运,比如军饷粮草,还能灌溉、分洪、排涝、给水等,作用更大。 到时候她鼓动百姓,让百姓找容嫣要银两,这功劳便又是她的了。 这不仅利于百姓,更是利于整个国家的发展,到时候不仅天下百姓感恩于她,就连文武百官们也得臣服于她。 当然,这会耗财耗力,死伤无数,引来众多人的讨伐暴乱,百姓们不理解怨声载道。 但,正如万里长城的修建,秦始皇做得类似这样耗财伤民的好几个工程,让他到现在都没洗脱掉暴戾不仁的名声,可事实结果证明万里长城等工程,可是利在千秋的。 她会算计容嫣去做这件事,让容嫣承担一时的骂名被讨伐,等后人知道运河的作用后,那她这个带动者、设计者,就能名垂青史,被世人膜拜了。 江箬瑄都计划好了,撸起袖子就准备去干,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过了片刻才发觉慕容晟炀没跟上来,她转身去找。 慕容晟炀正往容嫣的院子里走。 “你干什么?回来!”江箬瑄飞身过去,拦住慕容晟炀的去路,冷声嗤笑着提醒,“不是说一心为民吗?” 慕容晟炀被揭穿了,就有些心虚,“我只是去跟峥鸣说一声,要是她用到我了,也能寻到我。” 其实他是担心峥鸣,想去看看峥鸣怎么样了。 “婆婆妈妈!”江箬瑄当然不想让慕容晟炀多跟容嫣相处,她太清楚容嫣的魅力了,哪怕是男装,估计也能将一个直男掰弯。 她江箬瑄为百姓做的,她的辛苦劳累付出,得让慕容晟炀亲眼看到才行。 到时让慕容晟炀知道容嫣只会动动嘴皮子,用美色蛊惑利用旁人,她才是为百姓干实事,是慕容晟炀应该臣服的强者。 * 月鸢离开后很久,赫连祁一直坐在那里。 西南地区已经是春意盎然了,午后明亮的天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墨色的发上、背上,玄红色的衣衫上。 可他整个人没有一丝的明亮熠熠生辉感,更像是浑身披着寂寥和落寞,身处在无尽的深渊里。 他那一张刚毅的脸陷在阴影里,捏着杯子的手一点点用力。 在杯子慢慢化为齑粉中,赫连祁双眸里翻涌着浓烈的血色,低喃着月鸢刚刚的话,“抛妻弃子,后悔?” 不,他偏要逆天改命重回最初,要如花美眷,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风行云进来时,赫连祁正用匕首割破自己劲瘦有力量感的手腕,鲜血一滴滴砸落到案台上。 一只金色的虫子从陶瓷罐里爬了出来。 在此之前,这只毒虫跟其他各种上千只毒虫养在一起,它们互相吞食,最后只活下来了一个,便是这只集千只毒虫于一身的金色虫子。 所以这只虫子长得奇形怪状,好几个头不说,眼睛都是密密麻麻的,还有那触手……反正就很恶心人,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赫连祁被罚去苦寒之地,再辗转到苗疆时,风行云并没有跟着,因此直到那时赫连祁给容嫣下情蛊,风行云才知道赫连祁的巫蛊之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而此刻,那只金色的虫子在台案上蠕动着,吞食着赫连祁从手腕间涌出来的鲜血。 蛊虫不需要用鲜血喂养,人吃什么,它就吃什么,要是用鲜血喂养,那便证明这只蛊虫的厉害,几乎可以被称之为,蛊王! 转瞬功夫,那原本手指大小的蛊虫一倍倍翻大,直到有成人的胳膊那么粗时,赫连祁也失血过多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不断地滴落,整个人一阵阵晕眩,感觉浑身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越来越冷。 “主子。”风行云不知道自家主子又在发什么疯,他这是完全不要命了啊,正准备去抱棉被给赫连祁裹着,再弄一些补血的吃食来。 “火折子。”赫连祁的声音虚弱,语调打着颤,那薄唇都因为生命的流失,在冰冷中开始发抖了。 风行云哪敢耽误半秒,立刻取出火折子,在赫连祁的示意下,把那只爬到大火盆中的蛊虫点燃了。 这火烧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赫连祁支撑不住,背靠着身后的花豹,狭长的双眸阖着,五官轮廓被火光映照,明明灭灭中,有种惊心动魄感。 到后来,赫连祁身上的温度渐渐上升,整个人被火烤得暖烘烘的了,火盆里剩下的只有一片金色的粉末。 赫连祁睁开泛着浓郁血丝的眸子,风行云便把那粉末装入茶杯里,添上茶水,递给了赫连祁。 赫连祁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动作太猛,洒出来一些滑落到优越的下颌线,他那性感的喉结狠狠滚动着。 “砰”一下,杯子摔成碎片,赫连祁的手紧紧按在了台面上,头低着,在粗重急促的喘息中,他后颈上的血管凸起,抖动。 男人墨色的长发滑落而下,让他的脸处在一片阴影里。 赫连祁的五官是狰狞的,即便竭力克制着,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风行云跟了赫连祁这么多年,赫连祁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那几年里受迫害时,他受了那么多次伤,身中剧毒,承受的痛苦太多太巨大了。 但哪一次赫连祁都没喊出来过,哪怕曾剖心口放心头血,他都是一种平静到死寂的疯魔。 唯独此刻,他都呻吟闷哼出来了,这世上竟然有他也承受不住的痛苦,可见这痛苦有多大。 “主子……”风行云抹了一把泪,真不知道赫连祁在干什么。 这痛苦持续了很长时间,赫连祁生生捱了过去,一切平息下来时,他浑身已经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抬起的一张脸上是清雅又很欲的。 然后风行云便对上了赫连祁金色的瞳眸,对,他的眼睛竟然变成了金色。 不仅如此,他脸上也有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 “主子,你给自己种的到底是什么蛊?这种蛊的作用是什么?”风行云的目光里全是他疯了他真的疯了的匪夷所思,以及以往对着赫连祁时所没有的恐惧。 赫连祁现在像是一个……怪物,对,即便风行云不想这么形容自家神采英拔高贵如神的主子,可事实就是他把自己变成了怪物。 太可悲了。 风行云在害怕,害怕赫连祁真的入了魔,完全丧失了心智,在下一秒连他都会杀。 但,风行云没有逃,看着赫连祁脸上的金色纹路渐渐消散,恢复成了往日正常一张脸的模样,只是那眸子还是金色的。 赫连祁取出另一只蛊虫,拇指盖大小,不由分说地抬手掐住了风行云的下巴,迫使风行云张嘴。 风行云出于本能地抗拒,用力摇着头呜咽,不不不,属下不要跟主子情侣般的同款金眸啊。 不过很快风行云就不挣扎了,两眼一闭吞下了那只虫子,主子都身在地狱了,他当然也要下地狱。 风行云都做好跟赫连祁刚刚那样痛苦的心理准备了,结果等了许久,没有任何不适,风行云开口要问赫连祁这究竟是什么蛊。 但他张了半天嘴,说了不少话,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风行云瞪大瞳孔,慢慢明白了赫连祁给他下的是让人不能说话,变成哑巴的蛊。 不是,他平常说错了什么,还是嘴风不严了,主子为什么要让他变成一个哑巴啊? “以后会给你解开。”赫连祁起身往床榻上走。 几秒后风行云就听见“砰”一声,一个闪身过去,只见赫连祁高大如山的身躯轰然倒下去,重重昏厥在了地上。 * 这天深夜,风行云提着装有补血吃食的食盒,走入赫连祁的院子时,离很远就看到抱着剑,蹲在房门外的安平小公主。 她等了很长时间,春寒料峭的夜晚里身子被冻得颤抖,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睡着了。 风行云心里一疼,几个大步走过去,放下食盒单膝跪地,伸出双臂就要把小公主从地上抱起来。 只是他刚触碰到安平,安平就惊醒了,那双大眼乌黑透亮,带着迷梦,看了风行云片刻,还没完全醒过来,像平常那样依赖亲近风行云,很软糯地喊了一声,“师父……” 风行云一颗冰封的心都被小公主这一句喊得融化了,眼里竟也一片湿热,不能说话,点了点头,伸出双臂还要抱小公主。 安平却在这时完全醒困了,忽然站起来,抬起没拔出的剑,用力抵住风行云的心口,“母后和摄政王是敌人,而你是摄政王的亲信,道不同不相为谋,风行云,以后我们不再是师徒了,我们师徒情分已尽,恩断义绝,从今往后我们只能是仇人。” 安平眼里噙满了泪,说话带着哭腔,抓着剑的手在不断地抖。 风行云看着这样的安平,摇了摇头,薄唇动着,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不躲不退,挺直肩背迎着安平的剑,甚至身子还往前倾了几分,想以此告诉安平,不要哭,想恨他便恨他,也不要难过。 如果她能好受一点,哪怕她真的拔剑刺向他,刺多少下,甚至刺死他,都没关系的。 风行云撞上剑的一瞬,虽然剑没拔出来,但安平还是惊得瞳孔震颤,尤其她看懂了风行云传达的意思,蓦地收剑往后退了两步,栽在门上。 在风行云惊慌地起身要去扶她时,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手心。 一只草编的蜻蜓映入风行云的视线。 那是他亲手编给安平的,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当时安平特别喜欢,夸着师父真厉害,玩了一整天,到晚上睡觉还抓在手里,后来就一直随身携带着。 此刻,安平把那只蜻蜓狠狠扔到地上,忽然“刷”拔出剑,斩了过去。 名师出高徒,安平跟着风行云练了一年的剑,此刻已经很有气势了。 “安平,不要!”剑光闪过去的一刻,风行云在心里嘶喊着,人扑过去,但那蜻蜓还是断成两半。 “这剑,我也不要了!”“咣当”一声,安平扔了赫连祁送给她的那把剑,在剑柄上挂的玉也摔碎的声响中,她一步步后退着,满面的泪水。 最后她发出了一声哭吼,转身跑着离开了。 风行云血红的视线里是小公主发上摇曳的粉色流苏,裙角飘逸如小仙女。 他双膝都跪在了地上,深深俯身,用双手捧起那断了两半的蜻蜓。 风行云佝偻着身躯,收拢掌心,攥紧蜻蜓置放于心口,曾经冷血杀伐的摄政王府统帅,此刻宽厚的肩背不住地颤抖着。 风行云记得自己曾亲手解决掉了安平的父亲,现在他在想跟安平恩断义绝了也好。 趁着他们的师徒感情还没那么深,以后哪怕安平知道了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她会杀他,但她不会痛苦难过,不会不舍得下手。 那时她不会哭了。 她不哭了就好,哪怕到那个时候她恨他怨他,杀他,只要她不哭。 * 容嫣这几天的确都在府衙安排事务,都是听着容峥鸣和乌潮崖、月鸢几人的禀报,来为百姓们操劳的。 这天容峥鸣三人匆忙从外面回来,带了一个消息给容嫣。 赫连祁以大祁摄政王的身份,拨了赈灾款和各类物资来,已经运发到包括龙川县在内的周边几个地区了。 第120章 她的命,竟然是靠前夫现任的一句话保住的 而这几天他以贺祁的身份,跟江箬瑄一起亲临现场,指导迁徙,盖高脚楼等不说,他还带头修堤筑坝,好几天都跟百姓们吃住在一起,简直是不辞辛苦,吃得少睡得少,为百姓出力做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估计是江箬瑄传出来的,贺祁与容头领因为意见不合而决裂,他那晚杀那么多百姓,是因为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 他也不想那样的。 他清醒过来后十分自责悔恨,差点以死谢罪,过后去了那几个百姓家里,送银两各种物资不说,还厚葬了那几人,在那几人坟前跪了三天三夜痛哭忏悔。 容嫣听后面上没有波澜,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跟前世的走向多一致啊。 她没能控制住的男人,外来者一出现,暴戾不仁滥杀无辜的赫连祁就被驯服了。 江箬瑄很会为赫连祁洗白,尽管谁都没有看到贺祁是不是真的去补偿了被杀之人的家人,是否去人坟前跪了,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百姓们不仅原谅了贺祁,更是在短短几日,因贺祁为几万百姓竭尽劳苦和心力,他在这里的威望水涨船高,已然超过了几天没露面的容嫣。 之前容嫣和贺祁在龙川县百姓们心里是一起的,那么贺祁在暗中拿银两,功劳自然有容嫣的一份。 但现在,赫连祁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拿出来银两的,跟容嫣一点关系都没有。 贺祁这个小号又跟江箬瑄为伍了,那么贺祁现在为百姓们做得一切,其功劳当然有江箬瑄的一大份,更甚至赫连祁会让江箬瑄揽下所有功劳,助江箬瑄得民心。 “他用摄政王的身份拨款,真的是想从此做一个为国为民的摄政王吗?”对此,月鸢更愿意相信赫连祁是为了得民心,更方便以摄政王的身份扶江箬瑄做女帝。 容嫣心里没有起伏,淡淡应了一声,“这就是摄政王爱一个人的姿态,盛大疯狂,倾其所有。” 他可以为了江箬瑄从此尽心尽责,用两个不同的身份做出功绩,为江箬瑄铺路,为江箬瑄这个即将成为女帝的人,救济万民,守护江山和百姓们。 对比起来,赫连祁嘴上说着爱她爱得可以抛开性命,但实际上,她除了从他手中抢走一部分权利,被他的床上功夫伺候得很舒服外,她还得到了什么? 他不愿放了大权,给她的只是一点小甜头而已。 他给的小甜头是为了攻略自己,真正爱的是外来者,所以才会为外来者做这么多。 没有对比时,容嫣相信他爱她,有了对比,她只觉得自己可笑又活该。 赫连祁现在为江箬瑄所做的一切,让她更加看清了事实,也越发不在意又清醒了。 她和赫连祁相爱相杀? 不,他们之间有的只是身体上的欢愉,不曾相爱。 而以后连欢愉都没有了,剩的只有相杀。 “慕容晟炀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乌潮崖抽出腰后别的黑色骨笛。 这是伴随他多年的笛子,他吹笛子吹得很好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他得用这笛子控蛊,可以说没了这笛子,他就是一废物了。 之前这笛子被赫连祁抢走了,但就在昨天,他潜入了赫连祁的院子,在书案上发现了这支笛子,于是他就拿走了。 赫连祁大概是没发现,也或许是知道笛子不见了,但也不屑用他的笛子,所以他没被追究,这笛子就回到了他身上。 乌潮崖抽出笛子在手中转动着,玩笛子玩得令人眼花缭乱,勾着唇冷嘲热讽地哼了一声,“再这样下去,慕容晟炀也会倒戈向他的未婚妻,认未婚妻为头领,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容峥鸣和月鸢面上也全是凝重之色,看向悠然喝茶的容嫣。 而安平和初婵正在一旁玩游戏,不过注意力都在大人们的谈话上。 “只要他们做得是为国为民之事,这好名声便属于他们的,我们不必争。”容嫣的语气波澜不惊。 赫连祁和外来者在各个领域都是佼佼者,现在联手了,那就更所向披靡了。 既然他们有本事,又愿意发挥自己的本事造福世人,身为太后的容嫣乐见其成。 “至于摄政王会废幼帝,杀我们,”容嫣顿了顿,示意为了百姓们也忙得精疲力尽的月鸢和容峥鸣三人坐下喝茶,“前段时间我给逸儿送了一封密信,想必他已经收到了。” “若是他在宫里真的被逼上了死路,我给他制定好了逃生计划。”其实跟前世差不多,放火烧宫,赫连逸带着几个心腹从密道离开,宫外她安排了人接应赫连逸。 赫连逸不是孩子,前世她能救下赫连逸,现在赫连逸有自保的能力了,当然能更加顺利地逃脱。 “真到了那个地步,逸儿会在暗中蛰伏着,等我集结了足够的军队后,我们再打回皇城,将皇位夺回来。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们目前的处境还没你们忧虑的那么糟糕。” 乌潮崖用碧绿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了容嫣一眼,阴阳怪气的,“姐姐该不会以为赫连祁对你还有几分情意在,不舍得杀你吧?” 容峥鸣和月鸢沉默不语,心里都在想赫连祁和江箬瑄明明可以将他们暗杀了,却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容嫣摇头,“赫连祁暂时不会废幼帝,杀我,其一,他人不在皇城,不好开展宫变,其二,赫连祁想扶江箬瑄做女帝,但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女人当皇帝的例子,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是赫连祁的拥护者,也不会同意江箬瑄做皇帝,更不用说天下的有志之士了,到时肯定会联合起来反对讨伐。” “赫连祁现在的行事作风是以杀止杀,但他没有拥护者了,仅凭他一个人,杀得过来全天下的反对者吗?” “他深知这点,所以他目前要做的是给江箬瑄添功劳政绩,并拉拢慕容晟炀等人,让一部分人先支持效忠江箬瑄,再带动朝臣们,等时机成熟后,他会顺理成章名正言地让江箬瑄做女帝,所以目前他还需要幼帝和我所代表的傀儡政权。” 也就是说现在她和幼帝等一批保皇派,如容家,苏太师,房家,沈瑾书等暂时是安全的,至于以后,她不会让赫连祁的谋划成功。 她不是一个人,她肩负着每一家的满门、九族,当初父亲把兵权交出来时,容家上下三百多口的性命,就由她担着了。 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要是输了,自己这边的人都会被血洗。 只有她赢了,她背后的所有人才能活下来。 再者,江箬瑄并不想让她死。 江箬瑄更想驯服她,摧毁她的心志,让她魔化,要她主动献出自己的身体,跟她融合,蛊惑她杀亲生儿子,亲生父母和容家满门,贤臣明将……江箬瑄喜欢这样的过程。 江箬瑄不让赫连祁杀她,赫连祁便听了江箬瑄的。 想想真可笑,她能保住命,有一部分原因竟然是靠前夫的现任真爱一句话。 “阿姐,江箬瑄再厉害,她也是人,我们找来众多高手一起,难道还不能诛杀她吗?”容峥鸣看了一眼身侧的月鸢,“而且月鸢和苗疆少主都精通巫蛊之术,不是说在蛊毒面前,不管武功多高强之人,都会被放倒吗?” 月鸢脸色沉寂,她的蛊虫靠近江箬瑄就死,只因江箬瑄身负的是非自然力量,作为人类的任何人,都不能诛杀她。 除非,神仙佛等能降临。 月鸢亲身经历过,所以相信妖魔鬼怪神仙佛的存在。 她怨的是为什么要在她们这些普通人类中,插入一个妖魔鬼怪,让其兴风作浪祸害他们? 作为普通人类,拿什么跟妖魔鬼怪斗? 他们太弱小了,在妖魔鬼怪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对,月鸢已经没再封住我的巫蛊之术了。”乌潮崖既想替容嫣排忧解难,也想表现自己,眉眼间满是桀骜和轻狂。 “我可是天下无敌,我和月鸢跟你们中原武艺高强的人联手,一定能杀了江箬瑄。” 容嫣抬起眸子扫了乌潮崖一眼,所以当时慕容晟炀的石头蛊是乌潮崖下的,因为嫉妒。 他对她,已经产生了情意吗? “倾尽全力或许能杀了江箬瑄,但是没必要。”容嫣对上弟弟殷切等待的眼神,否决了他的提议。 外来者在几年前被雪梅大师镇压了后,又来了一个宋凝霜。 宋凝霜死了,外来者又回来了,要是外来者再被她弄死了,还会有人来吧? 外来者和宋凝霜的路子目的都一样,那么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有人操纵的,是被宋凝霜称为系统的那个东西吗? 那个东西若是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会一直送另外一个时代的某个人的灵魂来大祁,抢占大祁某个人的身体,来祸害他们。 既如此,那杀了江箬瑄也没用,倒不如与江箬瑄周旋着,通过江箬瑄来抓住那个东西,除掉那个东西,才是真的永绝后患,高枕无忧了。 “好。”容峥鸣点了点头。 即便容嫣没有说明理由,但阿姐不让轻举妄动,他就不会在背后试图做些什么。 容峥鸣坐在容嫣右边的另一张椅子上,中间隔着茶案,在容嫣又要喝茶时。 他抬手拿走了容嫣的杯子,“阿姐,浓茶饮多了于你的身子不利,你应该多吃些燕窝阿胶之类的。” “这里百姓们的基本生活已经恢复了,过两天我就买些各类滋补品,给你补补,这段时间你人都瘦了一大圈。” 容嫣刚要说些什么,容峥鸣的眼眶红了一圈,满是心疼自责地看着容嫣,“阿姐不要拒绝,我知道阿姐要以身作则省吃俭用,但你是我的阿姐,我看不得你受苦,这会让我觉得我这个做弟弟的很没用,连阿姐都保护不了,照顾不好。” 容峥鸣心里是真的难受,阿姐的处境如此艰难,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看着阿姐一天天瘦下去,他的心口肉都像是被剜了一块。 “峥鸣,你已经帮阿姐很多了。”容嫣抬起手时,容峥鸣乖顺地倾身过来,让容嫣能抚他的头发。 容嫣看着容峥鸣的眼里带着笑意,很温柔,外来者当年就怂恿她从父亲手里夺兵权,设计陷害容家满门。 她始终没有动摇半分,怎么能动摇呢? 父母生她养育她,从小就将她捧为掌上明珠,让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更有个全天下最好的弟弟,他们足以让她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能坚守住本心。 容峥鸣靠向容嫣的手腕,姐弟二人的温馨画面让氛围轻松了些,扫去了连日来的阴霾和伤痛。 尤其安平还跑了过来,用软糯的嗓音喊着我也要抱,先是抱住容嫣的腿用脑袋蹭,然后往容峥鸣怀里爬。 容峥鸣的剑眉舒展,深邃漆黑的墨眸里笑意融融,看得人入迷。 他连忙弯身,抱了安平到自己腿上坐着,把在大街上买来的各种零食给安平。 初婵也想吃那零食,眼里更是对长辈的抱抱和宠爱有几分渴望,只不过她性情胆怯,并没有轻易靠近。 容嫣察觉到了,主动走过去弯身抱起了初婵。 初婵碧绿色的双眸一下子亮了,心里很欢喜,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双臂圈住了容嫣的脖子,把脸埋在容嫣的肩上。 她好香好暖啊! 容嫣笑了笑,一颗心都是柔软的,抱着初婵坐回椅子上,拿了蜜饯给初婵吃。 月鸢看着那画面,到了嘴边的话好几次都咽回去,许久后,还是松开握紧的手问容嫣:“漂亮姐姐,你们还去苗疆救初婵的生母,将其带回来吗?” 初婵的生母是白氏中人,容嫣因为赫连祁的缘故才会不辞辛苦远去苗疆,但现在容嫣和赫连祁决裂了,她应该不会再管初婵和其生母的死活了吧? 至于赫连祁,本来就想杀了初婵,根本不在乎初婵的生母是谁,现在赫连祁和江箬瑄在一起了,忙于给江箬瑄添功绩,得到民心,扶江箬瑄做女帝,所以他更不可能去苗疆了。 第121章 千里送情义 一提起这件事,乌潮崖面上的不羁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眼容嫣的脸色。 他走过去拉了容峥鸣起身,自己坐到椅子上,隔着茶案,凑近一张异域风情深邃精致的脸,可怜兮兮地对容嫣说:“姐姐,苗疆那边已经收到了我的传信,你放心,他们早就将初婵的生母供起来了,等回去后我也会对初婵的生母下跪认错,任她处罚,所以……” 所以你别讨厌我了。 乌潮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容嫣,在此刻那么卑微地请求容嫣的原谅,想让容嫣也喜欢他。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跟萧南惜合作,为了引容嫣去苗疆,而对初婵和其生母下手。 他现在只乞求着容嫣既然跟赫连祁决裂了,没那么在乎初婵和其生母,他在容嫣面前就没那么大的不可原谅的罪了。 只要容嫣不厌恶他了,那肯定会很快喜欢上他的,嗯,他确信。 乌潮涯越想越开心,仿佛已经看到他和容嫣的孩子满地跑的画面了。 他跟个小狼崽似的抱住容嫣的手腕,用脸蹭着容嫣,眯起眼的样子乖顺得惹人疼爱。 容嫣的手顺着乌潮涯的脸往上抚摸,那眼里是带着笑的,轻轻地说了一字滚,下一秒,手指就精准地戳向乌潮涯的双眼。 “啊啊啊啊。”乌潮涯疼得惨叫,站起来捂着眼,指着容嫣点了点,你你你,想控诉两句,却又不舍得,最终鼓起脸颊,气成了河豚,哼! 容嫣面无表情,垂眸用手帕擦着手,“下次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戳瞎你的眼。” 乌潮涯哼了一声,“下次还敢,姐姐只要给我蹭蹭,我自己可以挖了双眼。” 蹭蹭,容嫣没多想,乌潮涯却悄然红了耳根,好想蹭蹭姐姐啊。 哪怕不进去,让他蹭蹭,他付出双目失明的代价都值得。 容峥鸣一条胳膊里还抱着安平,另一手横起绣春刀,就把乌潮涯击出窗外。 随着“砰”乌潮涯摔到地上的声响,容峥鸣上一秒还是肃杀凛冽的,下一秒看向容嫣时,目光变得极为温情,用磁性的嗓音低声柔语,“阿姐只管考虑自己,不要总是想着别人了,若是乌潮涯再威胁你,让你去苗疆,我就杀了他。” 阿姐身中奇毒,只剩下两年寿命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解,他希望阿姐能在这两年里开心快乐,为了自己而活。 可,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奢望。 阿姐背负了太多,一旦退后一步,稍微松懈了,赔上的就是她和其背后每个追随者的满门。 他多想替阿姐承担啊。 容嫣脸色静默,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月鸢,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喜欢月鸢。 恐怕弟弟还不知道月鸢是引她去苗疆的幕后主使,月鸢对他们没有恶意,她便不让弟弟知道了,否则,弟弟只会为难痛苦。 他太爱她这个阿姐了,要是知道了月鸢的算计,他再痛也会放下月鸢,选择维护她这个阿姐。 “阿姐不用在意我。”容峥鸣担心容嫣会为了成全他和月鸢,而委屈她自己选择去苗疆,他摇了摇头,泛红的目光里是坚定,“我永远都追随着阿姐。” 阿姐要是不去苗疆,他也不会去了,哪怕就此跟月鸢分开,两人再也没有相见,在一起的可能。 在他的爱情和阿姐两者间,他的选择是阿姐。 “我没有忘记答应苗疆少主的条件。”容嫣也没说去苗疆救不救初婵的生母,但苗疆是一定要去的。 一是因为不管任何时候,她都不希望容峥鸣为了她这个阿姐,放弃自己心仪的女孩和终身的幸福。 她已经受尽了世间磨难痛楚,活的这么苦,不能让弟弟失去挚爱求而不得。 她过去苗疆看看月鸢的目的,如果能替月鸢解决了麻烦和困境,或许弟弟就能带着月鸢回到中原了。 再者,当时她就猜到了乌潮涯的条件。 乌潮涯想从她这个大祁太后手里借兵,回到苗疆杀苗疆王,他做下一任苗疆王。 那个时候容嫣不想以大祁的名义帮乌潮涯谋朝篡位,但现在,她会先去苗疆筹谋,让慕容晟炀继续招兵买马强大军队。 到时如果苗疆那边需要发动宫变,她就传信给慕容晟炀,让慕容晟炀带着已经训练好的军队,赶去苗疆为乌潮涯夺王位。 不过,她当然要收回报,只要乌潮涯爱上了她,这份回报他会主动给的,且会给十倍之多。 之前乌潮崖为了确保容嫣的安全,早在整个院子四周都放了蛊虫,此刻他的笛子发出了短促的乐音,这代表外面有人来了。 于是几人终止了商讨,容嫣起身走到外面。 很快腰佩银刀的慕容晟扬便疾步而来,在看到容嫣后,双目都亮了起来,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到了容嫣面前,“峥鸣!” 乌潮崖支着一条腿靠在门上,苗疆少年在明媚的春光下全身银饰熠熠生辉,嘴角勾着一抹嗤笑,手指间转动着笛子玩,邪魅又蛊惑人心的样子。 容嫣淡淡颔首,语气没有情绪起伏地问:“慕容大哥这是从哪儿来?” “啊?”自从那天被江箬瑄拉走后,慕容晟炀没再找过容嫣,再次见面他就发现容嫣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不像之前那么洒脱恣意了,并且对他还特别冷淡。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我这几天一直在忙,没顾得上来看你,你的病完全好了吧?”慕容晟炀没有提江箬瑄,不想让容嫣以为他重色轻友。 容嫣:“好了,我的亲弟弟在,还有潮崖和月鸢两个朋友,以及两个孩子的陪伴,我不缺人照顾,慕容大哥尽管忙自己的事,千万百姓比我一人重要。” 这话让慕容晟炀满脸的羞愧,对比起乌潮崖和月鸢两个来自异域的朋友,他这个在那天晚上指天发誓要对自己的结拜兄弟好的大哥,就做得少了。 “我听潮崖和我弟弟说了,这段时间你和江姑娘来往密切,不过我作为结拜兄弟,想提醒慕容大哥,她现在跟贺祁苟合在一起,你还是不要插入他们之间为好。”容嫣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些男人一遇到穿越者,就得凑上前舔呢? 前有沈瑾书因宋凝霜而动摇过,现在慕容晟炀明明知道江箬瑄和赫连祁在一起了,他还围绕着江箬瑄转。 这些男人就这么贱,非要跟其他男人共享一个女人,做穿越者的男宠吗? “我没有!”慕容晟炀脸色有些涨红,极力争辩,“我只是把江箬瑄当兄弟,觉得女人并不输给男人,她很有才能和本事,从为百姓们的迁徙和日后安危出谋划策,到亲自修堤筑坝,她事事都能做,我们都是为百姓做事的,何来的我不顾人伦道德插到她和贺祁之间的说法?” 容嫣得承认江箬瑄比宋凝霜高了十倍的段位,的确很有实力。 而慕容晟炀既然是因为她救济百姓,有才能和本领而臣服,那么现在江箬瑄展现出了比她更强的本事,慕容晟炀自然要倒戈向江箬瑄了。 月鸢的脸雪白无瑕,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戳穿一切的锐利,接道:“可这龙川县的百姓都知道江姑娘是你的未婚妻,现在她和贺祁在一起了,你非但不避嫌,反而凑上去,你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了吗?” 慕容晟炀:“阿瑄妹妹不是我的未婚妻,江家二老提起过我们的婚事,但我没有答应,百姓们都误会了,只是因为她父母对我有恩,我才在她父母死后照顾她的……” 乌潮崖一笛子“啪嗒”拍到门上,好笑极了,“她那么强,需要你的照顾?而且人家有自己的男人,你照顾她算什么?” “我……我只是不想让她走上歪门邪道的歧路,我是她的大哥,对她有责任。”慕容晟炀最后说了一句,“反正我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流言止于智者!” 容峥鸣双臂抱胸,身形笔挺,哪怕顶着一张普通的脸,气质也是矜冷贵气的,点了点头,“但愿。” 那语气,慕容晟炀的薄唇崩成一条直线。 “慕容大哥来找我有何事?”容嫣的语气不冷不热的,看慕容晟炀的样子,估计他们的一番挑拨离间阴阳怪气,是起了作用的。 慕容晟炀巴不得容嫣给个台阶下呢,闻言立刻恢复了精神,目光灼亮地看着容嫣道:“峥鸣,有一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运了不少赈灾款和各种物资来,不过他现在去了修筑大坝的地方,说是去见贺祁,你要过去吗?” “走吧。”容嫣合上折扇,握在手里走出府衙。 前两天赫连逸给她回信了,说是派的官员最近就到,不过没对容嫣透露此人是谁。 赫连祁早在洗劫了府衙后的第二天,就从山脉的形状、岩石的硬度以及河流的情况各方面,全都勘察好了,还包括水质分析,短短一天时间就设计出大坝图等等,他一个人揽了好几个各司其职的官员的活。 容嫣站在高处,只见众多百姓们或在抬运大石头,或堆起来。 这个时候没什么机械,靠得全是人力,但大祁百姓吃苦耐劳的程度,是其他任何国家都不能与之相比的,短短半个月,百姓们就把石料整整齐齐地堆到了图纸规定的高度,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山。 这个“山”便是用来拦截水流的大坝。 众人齐心协力修筑大坝的画面很壮观,那么多百姓中,容嫣一眼就看到了身躯高大气度不凡的赫连祁。 他正在和身侧的江箬瑄讨论着什么,在明媚的春光里,两人并肩的画面完全可以用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容嫣看到一男子走到赫连祁身后时,她也下去了。 那男人先回了头,看到是一身男装的太后娘娘后,诧异了一瞬,虽没有行跪拜大礼,却还是弯下身左手压右手,与头齐平见礼,“顾轻舟见过容头领。” 他的身躯修长,穿着蓝绿色的外袍,领口处刺绣的是一片片小叶子,玉质腰封把腰身收得很细又精壮,衬得他又高又瘦,生着一双狐狸眼,表面是风度翩翩又多情的样子。 容嫣对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不熟悉,只听沈瑾书提起过,是他的知己之一,家中世代经商,而顾轻舟却选择读书入仕途。 赫连墨还在时,顾轻舟是通过了殿试的状元,当时年仅十六岁,可谓是自古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了。 只不过没有得到重用,赫连墨给了他一个闲职。 来之前沈瑾书还跟她禀报,把顾轻舟拉到保皇派来了,提拔为工部侍郎,也就是说这是他们的人。 容嫣拿着扇子,也弯身对顾轻舟见了礼,“轻舟已过万重山,你这名字便注定了不会籍籍无名碌碌一生,此次,劳烦轻舟不辞辛苦亲自来一趟。” 可不是嘛,顾轻舟可谓是历尽了艰险,终于得到了重用,走上了康庄的仕途之路。 “我能有今日,多亏了容头领的提拔,此次,是我的分内之事。”顾轻舟要阻拦,不过想起沈丞相的叮嘱,他便只把太后娘娘当成起义军的头领,向容嫣走了两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和一个锦盒递给容嫣,低声道。 “太后娘娘,这是沈丞相托微臣带给你的。” 第122章 那是他用三十年寿命换来的 容嫣身侧有容峥鸣,慕容晟炀在后面,百姓们各忙各的。 而前面的赫连祁和江箬瑄对她视若无睹,容嫣便当场展开了信来看。 沈瑾书在信里说明了顾轻舟是他们的人,此人极有才能谋略,并且他已经考察过一段时间了,忠诚没有异心,可信任重用。 顾家世代经商,其商铺遍布大祁各地。 如今大祁国库空虚,可以说顾家比皇帝都富裕,这次的赈灾款和各种物资,沈瑾书从国库里调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靠威逼利诱让官员们拿出来的。 他还趁赫连祁不在,干掉了刘瀚文,不仅把自己人提拔上去顶替了刘瀚文的位置,且还在对刘瀚文的抄家里,获得了不少的金银财宝。 这批钱也在赈灾款中。 剩下的那部分,就是顾轻舟自己从家族里抽出来的。 此刻顾轻舟还对容嫣奉上了一块令牌,此令牌能让容嫣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去顾家的商号里提银两。 龙川县及周边地区都有顾家的产业,只不过在遭了难后,商铺关了门,那些人离开避难了。 现在龙川县恢复了正常生活,想必顾家商铺的人很快就会回来,重新开门营业。 到时候不管是银两,还是他们铺里的东西,容嫣都可以随便拿。 龙川县及周边地区的几万百姓,目前已经恢复了正常生活,之前被贪污的那批赈灾款和物资已经用完了,接下来几万百姓的迁徙和修堤筑坝才是最钱最多的地方。 沈瑾书送来的赈灾款和各种物资,以及顾轻舟此人,可谓是太及时了。 容嫣能想象到沈瑾书在风雪中披着披风,带着人把刘府围起来,抄刘瀚文家时的气势。 因为她没避着容峥鸣,所以容峥鸣也看到了信的内容,跟容嫣一样,眉眼间连日来的阴霾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轻松。 沈瑾书此人果然是干大事的,难怪当初无论如何阿姐都要将其收为己用,看,他这不是发挥了一个丞相的最大作用吗? 不仅在朝堂上干掉了谋逆派重要的一员,他甚至拉拢了顾轻舟做天子近臣。 顾轻舟这个工部侍郎有什么本事,他暂时不知道,但,顾家有钱啊。 即便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多少官员想跟顾家结亲。 顾家却定了家族女子绝不嫁官宦的规矩,让想得到顾家财力支持的官员恨得咬牙切齿。 因此顾家在经商上时不时就被官员为难,商铺被查封是家常便饭,现在顾家的掌印是顾轻舟的父亲,几年来一直在生存,还是继续保持气节中挣扎。 沈瑾书冷眼旁观了数次,在顾家终于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才对顾家施以援手。 而沈瑾书人品贵重,跟顾家主抵触的其他官员是不一样的,所以当沈瑾书把自家郁郁不得志的儿子,提拔为了工部侍郎后,顾家成为了沈瑾书背后的幼帝、太后娘娘的近臣。 容嫣很满意沈瑾书的办事能力,并没有看后面沈瑾书写了什么,猜也猜到了,肯定是不高兴她瞒着他离宫,还不带他,或者也有对她的思念之情。 赫连逸来信里提过她离宫的两个月里,沈瑾书病了两次。 他给沈瑾书放假,沈瑾书却仍然撑着病体,为他谋划,为国事操劳。 容嫣让赫连逸转告了她对沈瑾书的担忧,希望沈瑾书保重身体。 赫连逸把信给了沈瑾书,容嫣的话里明明没有丝毫男女情义,沈瑾书却一遍遍反复地看,每次都看得眼眶泛红。 他把信随身携带着,如珍宝般贴在心口位置,在晚上回到寝卧后,他捧着信继续看。 帝师对太后娘娘的思念达到顶峰,眼里是浓烈的欲色,越来越疯狂,无法自控。 帝师靠坐在床榻上,仰着脸,优美俊雅的下颌线显露无疑,衣襟敞开,紧实的胸膛上覆着一层薄汗。 他的亵裤松开,两条长腿一弯一直,在那两腿之间。 沈瑾书看着信里容嫣的字,想到曾经他从背后俯身,把容嫣圈在胸膛,握着容嫣的手写字。 他的呼吸喷洒在容嫣的耳畔,炙热的,紊乱的。 他还想到了曾经在那个雪夜,太后娘娘让他喊她的闺名,他只喊了一次。 却在这一刻,额头青筋抖动中,帝师闭上眼,,“嫣儿!嫣儿!嫣儿……” 那信里的字被他玷污了,爆发时他陷入了痴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嫣儿,啊!你终于是我的了!” 他脑子里全是自己把容嫣压在身下的画面,她的身子是那么雪白圣洁,触感娇嫩又软滑…。 蚀骨的美妙侵入每处神经,沈瑾书平日温雅飘逸的面上浸满欲色,胸膛的汗珠颗颗滚落于肌肉绷紧的腹部,信纸上的狼藉,形成了一幅淫靡却令人血脉喷张的美男自度图。 那所有,玷污了容嫣牵挂他的那两句话中。 哪怕只有两句,哪怕没有情义,他还是如痴如狂久久失魂。 容嫣打开了锦盒,是一条翠十八子手串。 手串周长30cm,由18颗翠珠组成,中间有粉色碧玺结珠两颗,下结珠与碧玺佛头相连,其下系绳带,穿以珍珠、金铃杵、结牌等装饰物。 结牌为金点翠地六瓣式,中心嵌东珠一颗,围以红宝石两颗和钻石四颗。 结牌下连碧玺坠角两个,这条手串翡翠和碧玺的撞色结合,不仅贵重,且是最特别的。 容嫣平常喜欢捻手串,沈瑾书特意寻来了这一条全天下最好的,不远千里送了给她。 “轻舟是跟我一起去处理将赈灾款和各类物资落到实处的事务,还是要留在这里指导百姓们施工?”容嫣把手串一圈圈拢到手腕上,收起信。 虽没有再维持洒脱恣意的人设,不过也没摆太后娘娘的架子,只语气平常地询问顾轻舟。 容嫣的手腕白皙又纤瘦有骨感,那翡翠与碧玺结合的手串圈在上面,让顾轻舟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我去帮太……容头领。” 赫连祁既然是谋逆派,顾轻舟自然不愿与之为伍。 尤其赫连祁给人的压迫感很强,倨傲又不可一世,只管跟江箬瑄说话,压根没拿正眼看他。 “这里有贺大哥和江姑娘就够了。”他虽然是工部侍郎,但赫连祁比他更精通水利土木等工程。 他刚刚已经看过了,赫连祁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也做到了极致,他留下来也没用,那倒不如帮太后娘娘排忧解难。 “那便走吧。” 赫连祁始终没有回头,旁若无人地跟江箬瑄谈论着修大坝的相关事宜,他一向如此,要是爱一个人,那么心里眼里便只有那个人,其他人他都视若无睹。 容嫣不会像以前那样主动上前讨好,除了在岸上因为他鹤立鸡群而看了一眼,她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目光,对顾轻舟说了一句后,准备离开。 只是顾轻舟作为臣下,就算跟赫连祁是政敌,那也不能失了表面上的礼,以免被人抓住了把柄。 因此原本与容嫣面对面的顾轻舟,又转过去对着赫连祁的背影弯身作揖,语气听起来是敬重的,“贺大哥,我先随容头领离开了。” 不管赫连祁是否回应,顾轻舟都要等待一会儿的,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刚直起身抬头。 赫连祁在此时转了过来,对上他那双金色的眸瞳时,原本沉稳的顾轻舟险些失态,“摄……” 容嫣和月鸢、容峥鸣几人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结果除了容嫣外,月鸢和容峥鸣、乌潮崖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赫连祁面容刚毅,金眸深邃又摄人心魄,无波无澜落在顾轻舟身上,云淡风轻道:“嗯,轻舟既然来了,要趁此机会多为百姓们做点事,差办得好了,才能被提拔。” 工部尚书是谋逆派,沈瑾书本事不小,怕是会趁着这段时间铲除了工部尚书,好为他的人留位置。 只要顾轻舟这次的差办得好,那回去后工部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是。”顾轻舟也只能这么应了。 等了一会儿,摄政王没再说什么,他才又弯身作揖,转过去跟在容嫣身后离开。 赫连祁那金色的眸子看向容嫣的背影,停留在她戴着手腕的串珠上,在目光里翻涌起什么时,他垂下眼皮,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盖下,无人看清他眸底深处的情绪。 直到容嫣被簇拥着远去,他才转身。 “摄政王和江姑娘怎么回事?”一行人走向大街后,顾轻舟收集着情报,走在容嫣后侧方,低声询问,“是不是等回京后,摄政王就会迎王妃了?” 容嫣:“未发生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你只需要知道摄政王想扶江箬瑄做女帝。” 顾轻舟闻言,跟其他这个时代的人反应一样,只觉得匪夷所思骇人听闻,皱着眉道:“一个女人怎么能做皇帝?摄政王是疯了不成?!” 容嫣面无波澜。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刚刚的话题不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容峥鸣几人,“我记得摄政王没有异域血统,在出宫之前,他的瞳孔颜色一直跟我们一样,是黑色的,现在却变成了金色,听说他武艺高强,难道是练了什么邪功所致?” “不是邪功。”月鸢摇头,到此刻心绪都还无法平静,抿了抿唇瓣道:“他给自己种了蛊,一种可以改变人体性能的蛊。” 乌潮崖看出来赫连祁瞳孔的变化跟种了蛊有关,但没月鸢厉害,所以不知道具体是哪种蛊。 闻言他挑了挑眉,忽然就乐了,“该不会是我想得那样,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吗?那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反正这种蛊对身体的反噬特别大。”月鸢见几个人都看向她,她想遮掩面色的凝重,都遮掩不住,语气也有些沉,“这种蛊可以使人变强。” “刚刚我试了一下,十米内我的蛊虫接近江箬瑄,就会化为齑粉,但我的蛊虫接近赫连祁,千米之内就化为灰烬了,也就是说一个月前赫连祁还打不过江箬瑄,然而现在,江箬瑄在他手下撑不住三招。” 在今天之前,月鸢还怀疑赫连祁是为了除去江箬瑄,才背叛容嫣,与江箬瑄为伍的。 可现在他都比江箬瑄强了,却仍然没杀江箬瑄,继续为江箬瑄做女帝而铺路,扫清障碍……他没有苦衷的,他是真的爱上了江箬瑄啊。 乌潮崖的笛子在掌心里重重一拍,突然悟了,“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作为一个摄政王,要把自己练得这么强,现在我明白了,他就是想在未来某天帮助江箬瑄坐上女帝之位,恐怕他早就跟江箬瑄苟合了。” 渣男渣男渣男,气死他了! 赫连祁竟然早就背叛了容嫣,一直都在骗容嫣,玩弄容嫣的身子和感情,现在腻了,就把容嫣甩了。 他早晚要为姐姐找赫连祁十倍讨回来,嗯,等他以后利用自己苗疆王的身份和势力,帮助姐姐夺权,一定要让赫连祁受各种残酷刑罚,先来个阉割之刑,让赫连祁死得特别惨。 容峥鸣和顾轻舟忧心忡忡,赫连祁以前一人就能敌千军万马,现在把自己练得,哦,不对,他走得是歪门邪道。 现在他这么强,于他们夺权更不利了。 容嫣的关注点则与众人不同,停在原地若有所思片刻后,猝然抬眸问月鸢:“这世间还有这种能让人在一夕之间变成绝世高手的蛊?没有武功底子的人,也行吗?” 月鸢点头,“但是这种蛊的反噬太大了,歪门邪道本就有极大的走火入魔的几率,一旦控制不好,到时就真的会变成怪物、行尸走肉,如没有思想神志的兽类,发狂,发疯,会痛苦到连自己都想杀,且服用此蛊后,不仅日日得忍受此蛊反噬所带来的巨大又非人的痛苦和折磨,寿命都会缩短至少三十年。” 也就是说赫连祁为了变得更强,付出了自己三十年寿命的代价。 赫连祁现在三十多岁,他们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普遍不高,按照赫连祁七十高寿来算,他只有不到十年的活头了。 更甚至或许他根本承受不了此蛊带来的反噬,要不了多久便会变成行尸走肉、怪物,走向灭亡。 疯了,他真是疯了,还是为了一个害他全家的外来者,他疯到这种地步,月鸢真的是又气又痛心,还恨自己阻止不了。 “这种蛊真好。”容嫣仿佛没听到蛊的害处,低喃着下了结论,随即目光灼灼地紧锁着月鸢,“你有带这种蛊吗?如果没有,你能不能制作出来?” 容嫣在月鸢送得那本书里,没有看到有关这种蛊的记载,那便证明这种蛊不是能轻易制作出来的。 第123章 缺妹妹吗?给你做妹妹 “月鸢,你怎么了?”容峥鸣发现月鸢的胸膛起伏,拳头紧握着,眼眶更是通红,有泪无声无息地滚落而下,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容峥鸣心里又疼又惊慌失措,连忙抬起手指去给她擦,那动作虽然着急,却无比温柔又怜惜。 “别哭了,嗯?”他嗓音低沉地哄着月鸢,俯身凝视着月鸢的墨眸里,是那么强烈又炙热的情意。 一张脸离得近了,呼吸都喷洒在人的面上,身上的气息清冽好闻,月鸢垂眸避开容峥鸣的视线时,却看到他那窄瘦但精壮有力的腰身、一双长腿。 这样的男人,是让人无法抵挡的。 月鸢又慌忙抬头去看容峥鸣,那一刻她乌黑的睫毛还挂着泪珠,颤抖着。 容峥鸣眼里近乎沉迷,食指屈起勾着,摩挲月鸢的眉眼,情难自控下,他凑了过去,想吻月鸢漂亮剔透的琥珀色眼睛,想用唇舔干她湿润的脸,想含住她的唇。 容峥鸣的喉结狠狠滚动着,身体发硬。 “我、我没事!”月鸢在容峥鸣即将吻上来的那一瞬间,及时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对容嫣道:“我没有这种蛊,我也制作不出来,我只是在苗疆的一本古籍记载里看到过这种蛊,试了很多年,但都没有成功。” “而那本古籍也早就不存于世了。” 赫连祁是怎么得到了蛊王的制作之法,并且还能成功的? 他真是,从小就聪颖过人,在各方面都天赋异禀啊。 可这种本事,为什么不发挥到正处呢? 容峥鸣站直了身体,用力闭眼压下自己的欲念,他喜欢月鸢。 但月鸢如此圣洁无瑕不染世俗,他怎么能对她产生那么肮脏龌龊的心思呢? 她本来就不喜欢他,要是知道了,会恶心他吧? “你试试,或者你还记得不记得古籍记载的内容,默写下来,交给我,我来试试。”容嫣没说她要这种蛊干什么用,不知不觉便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一户百姓家里,确切地说是一家药庐。 不过门是关着的,容峥鸣上前两步去叩门。 “来了。”从里面传来一声女子温婉的回应。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怀里抱着不到三个月大婴儿的女子,用一双秋水剪眸望着几人,柔柔开口,“如果你们是来找我夫君看病的,要等几日,他去年去了外地,前几天来信说会在这两天回来。” “你夫君是司徒景行吗?”容嫣取出一幅画展开。 那画是赫连逸当时给赫连祁的,让他们来到龙川县后找他给安排的大夫。 之前容嫣一直没时间,最近其他大夫们都陆续打开医馆,为难民们诊治,容嫣便来找司徒景行,让他做带头人。 “对,这正是我的夫君。”温语柔给人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之感,看一眼就确定了,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对夫君的思念,那爱意都要从目光里溢出来了。 容嫣示意乌潮崖、容峥鸣和顾轻舟三人带的米面衣物等给温语柔搬进去。 温语柔见状连忙招呼几人进去,伸手去接。 “不用,让他们做就好,你还抱着孩子。”容嫣现在是男装,为了温语柔的名节,便没有靠近,隔着几步看了孩子一眼,笑道:“是个男孩吧,长得真俊,很像你和司徒神医。” 温语柔裹紧了婴儿,一点寒气都没让他受到,闻言眉眼间全是温柔甜蜜,抚着婴儿圆润的脑袋,“我这粗俗的长相入不了贵人们的眼,是我家夫君风度翩翩如谪仙天人,孩子才长得这么好的。” 温语柔感觉自己很幸福,两年前她是从外地和母亲逃荒来的,但没多久母女二人还没能吃上一顿饱饭,母亲便身染重病死了。 当时她也患病了,双目失明,却只想着先安葬了母亲,但这点都做不到。 所以她走投无路之下跪在大街上,卖身葬母。 就在司徒景行的药庐前,深夜时才忙完的司徒景行注意到了她。 当时她差点就被冻死了,是被司徒景行抱到药庐里的。 后来,她好像一下子就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母亲被司徒景行安葬了不说,司徒景行没让她为奴为婢,而是八台大桥明媒正娶,迎她做了夫人,给她治眼。 去年司徒景行治好了她的眼,她终于能看到夫君的样子了。 一开始她听司徒景行那么磁性的嗓音,就知道司徒景行长得一定很好看,事实是司徒景行比她想象得还好看。 然而没过几天,司徒景行被人请去外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虽然遭遇了这次水患,但司徒景行家底丰厚,她活了下来,还顺利生下了两人的儿子,写信告知了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得知,立刻就请了好几个婢女和婆子照顾她。 容嫣被请进去后,其实是有些诧异的,曾有一段时间难民们盯上的就是这些富裕人家,又抢又杀的。 但温语柔带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和婆子,还有一个婴儿,居然能如此安稳。 容嫣更是喝到了从出宫后最好的茶,温语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贵人,刚刚你的那幅画像可以给我吗?我买也可以的!我……我没有我夫君的画像……” 她已经有一年没见到夫君了,两人刚新婚就分开,她又那么爱夫君,依赖夫君。 夫君走后,她思念到病了好几次。 她太想看看夫君了,真的想哪怕出千金,也要买下夫君的画。 “好,你给的金子,我会记在账本上,用来救济龙川县的百姓们,届时会让他们知道是你的善举。”容嫣淡笑着把画递给了温语柔。 她现在不急着去苗疆了,要做的不仅是让西南地区经常遭遇灾祸的黎民百姓活下来,还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帮其发展起来,使其富裕。 那就需要很多财力,不能光从顾氏一族薅羊毛,其他富商若是愿意,她当然来者不拒。 商人地位不高,如果他们愿意出财出力,打开格局,配合她,她会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 温语柔双手捧了画,极为珍视地抱在怀里,如获珍宝,几乎喜极而泣了。 容嫣离开时,温语柔还让婢女送了一些东西,竟然是珍贵的燕窝阿胶之类的。 乌潮崖好笑地感叹,“我们是来送物资的,怎么反倒成了被接济的那方?” “轻舟?”容峥鸣见顾轻舟从刚刚进去,就在观察,到出来还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的。 他跟顾轻舟走到一处,“你也发现不对劲了?” 顾轻舟明亮风流的外表,比一身矜冷的容峥鸣更吸引人,在已经渐渐恢复繁华的大街上,不少女子回望他。 他没投去一眼,风雅的眉目沉静锐利,低声对容嫣道:“司徒夫人是个很寻常的女子,但她的那几个婢女,还有看起来年迈腿脚不便的婆子,实际上脚步轻盈走路生风,这是有武功在身的证明,且可能跟峥鸣的不相上下。” 那武功就不低了。 “司徒神医很爱他的夫人吧?司徒夫人应该不知情,正是因为有了仆人在暗中保护,她才能安稳度日。”容嫣侧头看了一眼在明媚的春光里,越发丰神俊朗的工部侍郎。 “轻舟也会武功?” 太后娘娘有一双瑞凤眼,即便不刻意,看人时也是那么勾魂摄魄。 “会一些。不过不瞒太后娘娘,对比起摄政王以杀止杀的行事作风,微臣每次都是用银票解决问题,一千不够,那就一万,五斗米不肯折腰的清官,都得被臣这五千斗米的阔绰出手,折了腰。” 顾轻舟说得朴实无华云淡风轻,可没有沈瑾书那样的清廉古板。 不过他也不是贪官污吏,他用的是自家的钱。 容嫣淡笑夸奖了一句,“审时度势,懂得变通是好事。” 像赫连祁那么偏执疯批的,或许只有江箬瑄能驾驭得了。 乌潮崖看顾轻舟的眼神都变得热切了,一手拿着笛子,抬起的胳膊肘压到顾轻舟肩上,凑近人耳畔,蛊惑地问了一句,“缺弟弟吗?我给你做弟弟怎么样?” 谁不喜欢钱啊,而且他要是谋朝篡位,要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了。 以后等他坐上王位,他更希望整个苗疆都能得到顾轻舟的财力支持。 顾轻舟的耳朵都被乌潮崖吐出的热气,给撩红了,不过在太后娘娘面前得端着。 于是他强忍着,神色如常,低低道:“给我做儿子,我或许能考虑考虑。” “哇,你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缺儿子吗?你该不会跟摄政王一样,患上了隐疾吧?”乌潮崖意味深长地暼了一眼,笛子抵在顾轻舟脖子上,两人一桀骜一风雅多情。 乌潮崖几乎在咬人耳朵了,可说出的话却很残忍,“要是不让我做你的弟弟,我就用巫蛊之术杀了你哦。” 乌潮涯已经在用蛊魅惑顾轻舟了,哪怕同为男人,顾轻舟的耳朵也又酥又麻的。 那酥麻感一直蔓延,他脸上都在发烫,脖子青筋跳动,受不住地缩了缩肩膀,实在缠不过乌潮崖,只好喊容嫣,“太后娘娘,苗疆少主对我用蛊惑之术,你救救微臣。” 那语气,搭配着一双潋滟勾人的狐狸眼,让人不怜惜都难。 容嫣没回头,手向背后伸去,拽住乌潮崖的领口,把人拉到了前面才松开。 “他小气死了,只是用亿点点钱,就能让我这个苗疆少主做弟弟,这买卖太划算了好吗?”乌潮崖抚着被容嫣勒疼的脖子,弯身凑到容嫣面前,比顾轻舟更很委屈地控诉。 “我替你试探过了,他这人太抠门了,并不是真的忠诚你,我们不要他了吧?姐姐……” 苗疆少主对任何出现在容嫣面前的雄性,包括容峥鸣,他都是有敌意的,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 容嫣抬起扇子顶开乌潮崖的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应顾轻舟,“轻舟不想要弟弟,那缺妹妹吗?我认你做兄长……” 第124章 摄政王提着黑刀砍了过去 “好!我没有妹妹,我家里已经好几代没有女娃降生了。”顾轻舟狐狸眼里熠熠生辉,不等容嫣说完,也不管容嫣是不是玩笑,他是最擅长交际的,一个臣子是真的敢做当今太后娘娘的哥哥。 虽然幼帝和容太后是赫连祁扶持的傀儡,不知道哪天就被废了,追随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他这人有一身反骨。 这些年他在仕途上郁郁不得志,空有满心为国为百姓鞠躬尽瘁的抱负,多年来得不到重用,他整日没少借酒消愁,一蹶不振一日比一日颓废。 父母心疼他,劝他早日回家继承无尽家财,娶妻生子。 他的雄心壮志早就被现实击碎了,便答应了父母,正准备辞官。 这时,他被沈瑾书提拔了,那一刻简直有种天上终于给快饿死的他掉下一块陷阱的感觉,他心里很清楚沈瑾书对顾家施以援手,又重用他的原因,是要他加入保皇派。 保皇派势弱,谋逆派在朝堂上搅弄风雨,每隔一段时间保皇派都会被铲除掉一批人,这导致官员们都不敢加入保皇派,就连家中懂点朝政的妇人,都劝着儿子和夫君明哲保身。 顾轻舟很清楚一旦幼帝和容太后被废了,他和其九族都会下场凄惨,但他这人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要苟延残喘地活。 只要能位极人臣施展自己的抱负,哪怕追随幼帝和容太后或许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毅然决然地接受了沈瑾书的拉拢。 他父亲也是有魄力和胆识的,听他说了后,重重地应了一声好,“为父带着九族支持你!谁说幼帝和容太后一定会输?为父等着儿子封侯拜相,光耀门楣,族中几百口人鸡犬升天的那一天!” 当时他掀起袍子,重重地跪在了父亲面前,感激父亲的理解和支持。 他只想一展宏图,不愿过早地娶妻生子,在这个时代可是离经叛道大不孝之举,但父亲和母亲虽然经常提起,却也没有真的逼过他。 此刻,容嫣都提出来了,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跟太后娘娘结亲的机会。 要知道如果以后幼帝和容太后夺回皇权,那他不就是皇亲国戚了吗? 哪怕容太后是想得到顾家的财力支持,但顾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商人的地位低下,他再位极人臣,其出身都会被诟病,平常这钱无法提升顾家的地位,现在不一样了。 他给容太后夺权提供财力上的支持,而容太后抬高顾家的地位,对于他来说,是很划算的利益交换。 “以后我希望在私下,太后娘娘都能喊我兄长,我对旁人抠门,绝不会对妹妹吝啬一分。”太后娘娘的哥哥他当定了,且还不能是虚名。 容嫣记得前世顾轻舟没有等到自己的伯乐,回家继承万贯家财了。 树大招风,到后来比国库还有钱的顾家被快要当女帝的宋凝霜惦记上了,宋凝霜让臣子收买了顾家的某个随从,将龙袍藏入了顾家。 龙袍被发现后,顾家被扣上了谋逆造反的罪名,落了个被抄家,九族无论男女老少四百多口被斩首的下场。 “好,兄长。”容嫣知道顾轻舟的心思,互利互惠的交易,她当然要做,否则难道给江箬瑄机会得到顾轻舟吗? 估计江箬瑄已经盯上顾轻舟了,就看顾轻舟能不能坚守住自己的选择了。 乌潮崖郁闷死了,自己不仅没有成为顾轻舟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反而给容嫣提了一个醒,让容嫣和顾轻舟的关系更近一步。 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搞了个情敌,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吗? 乌潮崖想放蛊,但还没行动,就被看出他意图的月鸢拦住了,“你要是因为一己之私坏了漂亮姐姐的事,我不仅会像上次那样封了你的巫蛊之术,还会放倒了你,将你送回苗疆。” 乌潮崖默默地收回蛊虫,抬起笛子点了点月鸢,也不敢说什么,咬牙切齿地跟着容嫣进了一家铺子。 容峥鸣总是跟月鸢走在一起,见状眼里都带着柔情炙热看向月鸢,“苗疆少主这样胡作非为的性子,也就只有月鸢你能约束了。” 他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在表达着我心仪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从来都矜冷的男人,在她面前,跟她说话时,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嗓音温柔又磁性,仿佛比擅蛊之人还会蛊惑人心。 月鸢没敢再看这样的容峥鸣,飞快地进了铺子。 十五六岁的女孩身上的银饰作响,每一下都如同敲击在容峥鸣的心上,容峥鸣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喜欢月鸢了。 这是一家卖布料的铺子,比容嫣预料得更早,顾轻舟刚来,顾家的布庄就开门了。 进去之前,顾轻舟又递了一块令牌给容嫣,低声道:“我给自己的妹妹做几件衣服,你选一下料子。” “还有,因为龙川县发生了水患,这个布庄的料子在当时都浸了水,虽然及时运到了别处,但有所毁坏,无法再卖出去了,所以我打算全都做成衣服派发给难民们。” 容嫣点头。 进去后就有伙计迎上来,一看是容头领一行人,连忙请容嫣坐下,弯着身为容嫣端茶递水,问容嫣有什么吩咐。 容嫣拿了令牌递过去。 伙计看了一眼面色就变了,喊着掌柜的同时,他人就对容嫣行礼,“原来是少东家!” 大祁各地的顾家铺子都接到了在朝为官的少东家,被派去龙川县赈灾的消息,准备在少东家经过之时,为其提供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的便利。 结果伙计没想到少东家早了一个月到达龙川县,换了身份成为了这一方的霸主,不愧是他们的少东家啊。 嗯?容嫣相信沈瑾书说得顾轻舟的坚定和忠诚,但没想到在她认了他为哥哥后,他竟然拿出了能在大祁各个区域的顾家铺子使用的、专属于顾家少东家的令牌给她。 这真是对妹妹最盛大的偏宠了。 顾轻舟年纪不大,然内里却是个诡计多端的狐狸,一点都不输给那些老奸巨猾的老臣,要让他们的兄妹关系有名有实。 “你既是我的妹妹,那便也是少东家。”只有容嫣一个人坐着,顾轻舟站在容嫣身侧,俯身低声在容嫣耳畔说了一句。 乌潮崖看顾轻舟的目光里带着色令智昏的匪夷所思,顾轻舟却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在想除了所有铺子的东西都让妹妹随意取用外,他还能给妹妹什么。 掌柜的很快就出来了,带着所有伙计对容嫣行了大礼,不用容嫣开口,就把布庄里最好的料子都分别给容嫣做了衣服,跟着容嫣的容峥鸣几人也有。 容嫣喝完一杯茶的功夫,绣娘已经把几人的尺寸全都量好了,并且掌柜的主动提出将那些在水患里遭了损坏的布料,挑拣出能用的,做成衣服,派发给难民们。 那么多衣服要做出来,在全靠手工的这个时代,是一件大工程,容嫣很欣赏掌柜的人品,大概有什么样的家主,就有什么样的伙计吧。 “那我便先替难民们谢谢掌柜的了。”容嫣手里拿着扇子,弯身对吴掌柜作揖。 吴掌柜的哪敢受少东家的礼,连忙避开了,从袖子里取出几张银票奉上给容嫣,“除了衣服外,这是我和几个伙计自己的积蓄,以及从铺子里的盈利拿出来的一部分,是我们自己和顾家对百姓们的一些心意。” “少东家不要嫌少,等日后我们还会在百姓们的迁徙,修堤筑坝等各方面,竭尽全力提供帮助。” “贺祁和他身边的江姑娘,或是其他他们的人,来过没有?”顾轻舟问了一句,在吴掌柜的摇了摇头后,他看了一眼容嫣,沉声道。 “除了我们外,你们要拒绝其他任何上门来让你们出钱出力出物资的人,这个指令传到周边地区所有顾家铺子。” 虽然都是为百姓做事,但摄政王和江箬瑄等谋逆派,厚颜无耻没有道德,到时候从顾家铺子拿到捐款后,那肯定会自己揽了名声和功劳,以此笼络民心。 顾轻舟不能让政敌得逞了。 “是,少东家尽管放心。”掌柜的见少东家(容嫣)身侧开口的这个人一身清隽之气,偏偏生了一双狐狸眼,细长,眼尾微微上翘。 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风流多情,应该是八面玲珑之人,想来是少东家的心腹,于是在得到少东家的点头后,他连忙应下。 容嫣跟顾轻舟的预测一样,果不其然他们离开后没多久,江箬瑄亲自来了一趟。 但她没有说服顾家的几个铺子捐款,他们甚至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江箬瑄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抬起手掌到半空中又停下,忍了忍,她转身回了府衙。 容嫣让顾轻舟去做事了,有意提拔顾轻舟。 顾轻舟没有辜负她的一番期望,短短半个月就在龙川县,及周边地区得到了好的口碑。 因为他是容嫣的下属,所以连带着容嫣这个一方头领也更加受人敬重,赫连祁和江箬瑄的热度就此降下去一些。 这天深夜,顾轻舟蓝色外袍沾染着尘土,眉宇间全是疲惫从外面回来,结果就被江箬瑄拦住了去路。 江箬瑄坐在走廊护栏的栏杆上,伸出腿挡住往前走的顾轻舟,提起一壶酒在顾轻舟面前晃了晃,“可以邀顾侍郎一同饮酒吗?” 她那姿态是傲慢的,穿着裙子,却支起一条腿坐在栏杆上,另一条还伸过来,顾轻舟想起容嫣说得这人的目的是做女帝。 他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里更多了几分厌恶,第一时间往后退了几步,“本官今晚很乏,江姑娘要找男人喝酒,不如去找摄政王,本官就不奉陪了。” 她多大的脸,还没成为赫连祁的王妃呢,就想让他一个工部侍郎陪酒? 江箬瑄脑子里有坑,他可不是傻白甜,没受到重用的那几年,同僚都嘲讽他一个有着经世之才,最年少的状元郎竟然跟他们一样。 人人都喜欢拜高踩低,尤其践踏身为状元的他,更能让他们获得快乐,看吧,他是状元郎哎,却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打发来管马。 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几年里顾轻舟被欺被辱,有次还差点死在马蹄下,养了近一年才能正常走路……所以入仕途前在经商的家里耳濡目染,入了官场后在各种勾心斗角和陷害中拼杀出来的顾轻舟,精明如狐狸,早是老谋深算之人,心里太清楚江箬瑄的算计了。 江箬瑄想得到顾家财力的支持。 然,忠臣不侍二主,他既做了选择,就算赔上满门,都不会背叛太后娘娘。 而且他虽然不是古板迂腐之人,但江箬瑄在是赫连祁的女人的情况下,却半夜三更邀请他一个陌生男人喝酒,这行为也太放浪形骸了。 她不要名声,他还要呢。 因此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跟江箬瑄走太近。 “今天这个酒,顾侍郎不想与我喝,也得与我喝。”江箬瑄忽然飞身过去,拦住要走另外一条路的顾轻舟,抬手就要掐住顾轻舟的下巴,要把酒灌到顾轻舟的肚子里。 她是要攻略这些男人们没错,但她可不像宋凝霜那样费尽心思。 她的武力值这么高,对方不愿意,她强取豪夺就是了。 顾轻舟却在江箬瑄靠近的那一刻,就往后退了几大步,在江箬瑄向他袭来时,他也手握成拳头挥了过去。 这动静引起了在周边放了蛊虫的乌潮崖的注意,乌潮崖出了门就去叫容峥鸣帮顾轻舟,然后他跑去书房,通知了正在练字的容嫣。 容嫣匆忙赶到的时候,没想到除了容峥鸣和顾轻舟,风行云不知道抽什么抽风,竟然加入进去打他家主子的心尖宠。 三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不知情的人看起来肯定觉得很卑鄙无耻,容嫣一脸沉寂地站在屋檐下看着,结果哪怕是三个武功高强的男人,都不是江箬瑄一个女人的对手。 先是顾轻舟被打伤,然后是风行云,最后就连容峥鸣都按着胸口连连后退,被月鸢从背后扶住时,他弯下腰,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轻舟踉跄着后退,容嫣疾步上前,抓住顾轻舟的胳膊把人架在了肩膀上,才没让顾轻舟倒下去。 容峥鸣的刀被江箬瑄夺过去了,江箬瑄冷笑着提刀向容峥鸣而去,她还需要赫连逸和容嫣做傀儡,所以暂时不会动他们母子二人。 但容峥鸣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倒不如先杀之而后快。 容嫣瞳孔剧烈地紧缩,肝胆俱裂,这一刻是恐惧又绝望的,顾不上顾轻舟了,她飞奔过去要挡在容峥鸣面前。 不过扶着容峥鸣的月鸢当然比容嫣更快,拽着容峥鸣的胳膊用力把人拉到背后,她挡在容峥鸣身前的同时,张开了双臂,一脸决绝地闭上了眼。 容峥鸣和容嫣都没有时间再把人拉回来,江箬瑄抬起的刀向月鸢的脖子砍去的那一刻,容峥鸣和容嫣同时声嘶力竭地喊出来,“月鸢!” “咣当”,月鸢并没有被砍。 那一刻一道玄红色的身躯踏风而来,抬起的黑刀挡住了江箬瑄的绣春刀,把人击退几步后,他追了上去。 第125章 藏到了他的床榻下,他和穿越女的同生共死蛊 容嫣猛然松了一口气,后背全是冷汗。 赫连祁的那道身影就像有种强大的魔力,不仅是容嫣,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容峥鸣、月鸢、风行云几人紧绷的神经全都放松下来了,仿佛赫连祁是一座山,是神,能为他们挡住一切。 他给人的安全感太强了,让人觉得哪怕是地动海啸,甚至天塌下来了,他都能凭一己之力挡住。 只要看到他,他们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以前摄政王在战场上时,很喜欢穿一身最艳丽的红色。”顾轻舟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唇色艳丽了几分,强撑着站直,在容嫣身侧道,“敌人们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的所向披靡百战百胜,给敌人带来了很大的恐惧和阴影,只要那红色的身影一出现,敌人就会士气大减,而我们大祁的兵士看到最前方的摄政王,一瞬间士气就会暴涨十倍,坚信只要有摄政王在,他们就不会败……” 顾轻舟不是在替赫连祁说好话,他只是陈述事实,虚弱中嗓音低沉了几分,“不瞒太后娘娘,臣十年寒窗苦寒,一直以摄政王为信仰和目标,臣还学了武功,想像摄政王一样文武双全。” “可,摄政王所站的高度,怕是臣穷尽一生都追不上。” 说白了赫连祁就是顾轻舟的偶像,崇拜的男神,但即便这样,他还是选择坚定不移地追随容嫣。 哪怕日后需要他和几个保皇派的大臣一起对赫连祁下手时,他会难过,但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是他要向容嫣表明的心思。 容嫣点了点头,不带有私人恩怨地评价,“嗯,摄政王所站的高度,这世上怕是无人能与其并肩。” 或许今晚之前的江箬瑄可以,但此刻容嫣几人都发现了,短短一个月,即便开了那么大的挂的江箬瑄,也不是赫连祁的对手了。 那一刻要不是江箬瑄躲得快,怕是整条胳膊都被赫连祁砍掉了。 江箬瑄捂着鲜血汹涌的胳膊往后退,手心很快就被浸湿了,带着怒气质问:“赫连祁,你在干什么?” 赫连祁收刀而立,身躯如山,气场凌厉强大,掀起金色的眸子,语气淡淡道:“本王只是想找个人试试自己最近的功力有没有上涨,风行云他们都太弱了,本王只好找你了。” 容嫣没再听接下来赫连祁是怎么哄江箬瑄的,趁着人都聚集在这里,她悄然离开,在黑夜里去了赫连祁的院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容嫣没有点蜡烛,借着黑暗的遮掩,在赫连祁的房间里翻找着。 赫连祁研制出了能提升武力的蛊虫,她想找找还有没有另外一只,或者找到他制作蛊虫的记录也可以。 容嫣从好几个案台到床榻等各个地方全都翻遍了,最后是书架,翻找中不小心打落了一本书。 容嫣低头就看到书里所绘的图,没有任何字体,都是图。 容嫣没看清楚,正要弯身拿起来,这时犹如猫的呼噜声,从外榻上摆放的一张茶桌处传来。 容嫣全身猛地一僵,缓慢地抬起头,就对上了花豹那双金黄的曈仁,在黑暗里泛着光,令人心惊胆战。 容嫣屏住了呼吸。 在花豹张开嘴似要吼叫时,她面色一变,连忙抬起长指压住唇,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正好照在花豹身上。 花豹本来是要打哈欠的,因容嫣的指令而硬生生顿住,保持着嘴张大到一半的样子,两只耳朵动了动,歪了下头,以一种不明所以又困惑的表情看着容嫣。 容嫣:“……” 这畜生是成精了吗? 这股傲慢不可一世的样子,跟它主人一样,竟然在嘲笑挑衅她! 容嫣放了一只自己刚养出来的蛊虫过去,撂不倒花豹,但也能让它暂时丧失行动力。 结果,花豹盯着那只爬向自己的软体虫子,悠然地甩了甩尾巴,抬起一爪子,“啪嗒”一下。 等它松开肉垫时,那只蛊虫的内脏全都出来了。 它看向容嫣,又甩了甩尾巴不说,金黄色的眸子都眯了起来,十分的慵懒又狂妄不屑。 要知道当时赫连祁喝那杯添加了蛊王粉末的茶水时,洒出来好几滴,让它舔干净了。 仅仅只是那么几滴,它就体魄变得很强不说,连智商都提高了,堪比一个几岁孩子的心智。 花豹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浓厚的兴趣和期待,容嫣解读了一下,大概是来,还有什么本事尽管展现出来,让我看看你这个被我主子玩弄过的女人,有多厉害。 容嫣:“……” 容嫣不跟畜生一般计较,再次弯身去捡那本图册,结果听到了银饰作响的声音。 容嫣一脚就把那图册踢到了桌案下。 乌潮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碧绿色的双眸在黑夜里亮得惊人,很兴奋又期待地问:“姐姐趁着赫连祁不在,来他的屋里翻找什么?这么好玩的事,告诉我,我帮姐姐!” “你赶紧离开才是帮了我的大忙。”容嫣没制造出多大的动静,但乌潮崖这一身银饰走一路响一路,是怕引不来赫连祁吗?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容嫣先是听到了赫连祁和江箬瑄的说话声,两人的那脚步分明是往屋子里来的。 容嫣拽住乌潮崖,正门走不了,就把他往窗户那里推。 乌潮崖不知道花豹还卧在那里,只感觉自己触碰到一个软绵绵的大物体,往窗外翻时,屁股忽然就被咬住了。 艹,乌潮崖疼得差点喊出来。 乌潮崖按着屁股转过来,瞪着嘴角衔着血肉的花豹,咬着牙提醒容嫣,“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们走了,你再离开!” 不然要是像他也翻窗,那肯定也会被花豹咬。 花豹竟然吐掉一口血肉,似乎很嫌弃乌潮涯,抬起肉垫抹了一把嘴,是一只爱干净的豹子。 乌潮涯:“……” 容嫣点头,让乌潮崖赶紧走。 在花豹转回身又卧在外榻上盯着她时,她往后退了几步。 容嫣听到门被风行云推开的声音,来不及躲到别处,只好进了寝卧,趴在了床榻下的地板上。 房间里亮起了灯火,赫连祁坐到外榻上后,把一瓶金疮药扔给了风行云,语气是一贯的平稳,“这是最好的金疮药,给江姑娘包扎一下伤口。” 江箬瑄坐在四仙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已经撕掉了袖子,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来,以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毕竟是来自现代,此刻还受伤了,不介意风行云一个男人给她包扎。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风行云还背对着她站在赫连祁面前,不知道在跟赫连祁交流什么。 她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你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我让人拖你出去斩首!” 现代的法治社会太限制约束一个人了,江箬瑄特别喜欢古代的制度,只要自己是主子,就可以呼风唤雨,打杀下人。 所以她喜欢权利,只要成为了九五之尊做了全天下人的主子、女帝,她就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地杀人了。 风行云这才转身来到江箬瑄面前,弯腰呈上金疮药,毕恭毕敬道:“属下这样低贱的身份,不配触碰江姑娘的玉体。” 江箬瑄不要脸,但他一个没定亲还是处男的男子汉,得要名节好吗? “你很有自知之明。”江箬瑄轻笑了一声,很满意风行云的态度,拿过金疮药自己处理伤口。 赫连祁垂着眉喝茶,看都没看江箬瑄,倒是进屋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桌案下原本应该在书架上好好放着的图册。 他的屋子不仅有人来过,那人还四处翻找着什么,甚至此刻,那人的气息都还在,怕是,没来得及离开。 就是不知道她藏在哪儿了。 赫连祁俊容沉寂,金眸凝滞,若有所思了很长时间。 “我制作出了一种蛊。”江箬瑄没察觉到赫连祁的心不在焉,包扎好伤口后,她起身向赫连祁走过去,打开一包粉末状蛊毒,一半倒入了赫连祁的杯子里,另一半倒入了新添的茶水里。 “这种蛊名为同生共死蛊,顾名思义,种下此蛊的我们两人,我伤你伤,我生你生,而我死,你也会死。”江箬瑄并没有生气赫连祁今晚伤了自己。 赫连祁要是一下子就对她死心塌地了,她反而觉得有蹊跷。 赫连祁有点心思,她才放心。 只是不管他算计什么,他和容嫣都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这是她最想达成的目的。 赫连祁在谋划什么,他要自己当皇帝? 她当然不允许。 但短短一个月,不知道赫连祁练了什么绝世神功,竟然能打败她了。 他更强了,能更快更顺利地扶她做女帝,她乐见其成,但前提是她得想办法控制住赫连祁。 她用解药交换赫连祁的臣服,还是不太保险。 所以,她拿出这种同生共死蛊,就看赫连祁愿意不愿意服下了。 他要是服下了,那她从今以后就不怕被赫连祁背叛,就能高枕无忧了。 风行云心里是惊讶的,江箬瑄竟然也会制作蛊毒吗? 风行云满目担心地紧锁着赫连祁,心里在喊主子你可不要发疯啊,千万不能服下这蛊。 第126章 嫣嫣甩了摄政王一耳光,讨厌又恶心他 赫连祁的目光落在那杯茶水上,粉末已经完全融化,除了茶香和茶的颜色,这种蛊毒是无色无味的。 他也能制作出此蛊。 但他不相信江箬瑄会制作,月鸢不会给江箬瑄,排除掉后,那么擅蛊又有动机的,只有乌潮崖了。 “怎么,摄政王不愿跟我同生共死?”江箬瑄见赫连祁迟迟没有动作,微微眯起了眼。 容嫣屏住了呼吸,也在等赫连祁的回答。 她不知道赫连祁是否了解这种并不常用的蛊,她在月鸢送得那本书里,看到了对此蛊的详细介绍。 跟江箬瑄说得一样,只是有一点江若瑄没有告诉赫连祁。 母蛊在江箬瑄体内,子蛊在赫连祁体内,那么当江箬瑄受伤时,作为被施种的一方,赫连祁要代替江箬瑄承受一切伤害。 也就是说江箬瑄受伤了不会疼,再重的伤她也没什么大碍,因为那疼和伤势都加倍地被赫连祁承受了。 但他们两人任何一方死了,两人都会一起死。 赫连祁当时说因为他身中剧毒,体质被改变了,已经百毒不侵了。 然而现在他吃了江箬瑄给他的解药,他就失去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如此,江箬瑄的同生共死蛊,对他是有效果的。 容嫣没等多长时间,在江箬瑄的话音落下后,她探出头去看时,就见赫连祁端起杯子,喉结滚动中,茶水被他一饮而尽。 紧接着,江箬瑄喝下了另一杯茶水。 风行云闭眼,压下眸底的湿热,他已经放弃治疗自己这个疯癫的主子了。 容嫣没动,这好像是意料中的事。 结拜兄弟对天发下同生共死的誓言,结为夫妻也有着生同衾死同穴的信誓旦旦,可人跟人之间从来都是荣华富贵未必都愿意共享,何况是大难临头了,肯定是要弃了对方的。 然而赫连祁却做到了。 他多爱江箬瑄啊,心甘情愿地替江箬瑄承担下一切伤痛不说,还跟她同生共死,这份至死不渝的深情,这世间怕是只有赫连祁一个人能做到了。 容嫣以为江箬瑄会留下来,她可能要被迫观看赫连祁和江箬瑄的床榻之欢了,结果江箬瑄达成自己的目的后,就离开回了自己的寝卧。 赫连祁则去了书案后,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闲情逸致,让风行云给他磨墨,他俯身压着袖子作画。 赫连祁画了近一个时辰,容嫣趴在床榻下都快睡着了,才听见赫连祁吩咐风行云去提热水,他要沐浴。 一桶一桶的水“哗啦啦”倒入圆木大桶里,风行云离开从外面关上门后,赫连祁一件件脱着身上的衣服。 他是背对着容嫣的,容嫣清楚地看到男人的墨发长发披散下来,肩背宽阔又厚重,肌理线条是流畅又紧实的。 他不是那种彪悍夸张的肌肉男,腰身都是恰到好处的劲瘦精壮,背上有几道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给他整个人增添了冷硬和野性感。 那臀部健壮,弧度特别好看,一看就十分有力量,能在那过程里不知疲惫,往下是他两条修长的双腿……这具雄性躯体,比女人的都好看。 随着赫连祁进入水中的声响传来,容嫣闭着眼假寐中,赫连祁泡了近一个时辰。 容嫣是真等得睡着了,怎么不给他泡脱了皮? 直到,一双肌肉紧实的腿出现在视线里。 与此同时,男人身上刚出浴后的热气,伴随着浓郁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即便什么都没做,也给人很强的侵略感。 容嫣一下子醒困了,抬眼一看站在床榻前的赫连祁,只披着一件外袍,没有系腰带,胸膛、腹部……全都露了出来,他是真空的。 他身上的水没有擦干净,外袍很薄,被浸湿后贴在身上,从背后看身躯肌理若隐若现。 而前面,胸膛上的水珠子顺着流畅的肌理线条滚落往下,这种半湿不湿半露不露的样子,比完全脱了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更强,性张力被拉满,简直是一幅无比诱人活色生香的画面,让人惊叹原来男人也能这么蛊惑这么欲。 而那里,竟然是非静默状态。 偏偏他还弯下身,不知道在床上找着什么。 容嫣蓦地抬手捂住了嘴。 太近太近了,那浓郁的雄性荷尔蒙味道涌入呼吸里,让人发晕,容嫣狠狠闭上眼,可脑海里却浮现出她和赫连祁新婚夜的画面。 “嫣嫣,夫人……你别怕它,你睁开眼看看。”那一晚,赫连祁竭力克制着,嗓音喑哑地在容嫣耳畔诱哄着。 容嫣又怕又好奇,睁开眼看过去,结果她差点哭了,“它怎么会这么丑啊?!!” 这真是容嫣没预料到的,明明赫连祁那么俊美宛如谪仙,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丑的地方? 就像是一件完美神圣的艺术品,被破坏了,有了最大最丑的瑕疵,容嫣失望之下语出惊人,“祁哥哥,你别要它了吧?你这么好看的人,不该生这么丑的东西,剁了吧剁了吧!” 赫连祁被小姑娘气得差点吐血,“越秀气越不中用,只有越丑的,才能越让嫣嫣舒服,你不能嫌弃它,你要喜欢它,来,你会喜欢它的……” 不过,很快赫连祁就承认自己那儿的丑陋了,呼吸急促,双眸里是赤红又疯狂的欲色,“嗯,嫣嫣真美啊,你这么美的人,生得也这么美……” 过了许久,等那浓郁的味道和强烈的侵略性消散后,容嫣睁开眼,看到赫连祁坐到了书案后宽大的椅子上。 容嫣缓缓瞪大了瞳孔。 她跟赫连祁欢好了那么多次,这是第一次看到赫连祁这样,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外袍,前面的身躯一展无余。 过程里他一腿放下,一腿支起在椅子上,窄腰上的人鱼线凸显,腹部肌肉紧绷鼓起,手掌宽大厚实,这样一幅画面,简直令人血脉喷张。 初春的夜晚格外安静,他就在摆着那么多书的书案后,从正面看像是伏案处理公务,那么严肃的氛围里,却只有他自己和容嫣知道,被遮掩的是什么。 容嫣听见了男人的喘息,到最后那一刻额头青筋凸显,一张冷硬凌厉的脸无论怎么克制,都压不住欲色,如兽的低吼,并没有喊谁的名字,只是坐在那里久久地失魂,不知回味的是什么。 容嫣没想到赫连祁睡得不仅晚,而且这夜生活还挺……丰富,她以为终于结束了,等赫连祁躺到床榻上,睡着了,她就能离开了。 可等了很长时间,赫连祁注意到了被她踢到书桌底下的那本图册。 他捡了起来,也不整理自己,就那样翻起了图册。 不知道那图册是什么内容,赫连祁看得很投入,一张脸是冷硬,线条凌厉的。 他还没有整理,还带着那些,明明那么平静的神色,那里却与之相反。 想象一下,他上半身冷肃,下面却如此怒张可怖,这画面,容嫣都想骂人了,赫连祁真的是变态啊。 容嫣又等了一个多时辰。 春夜还是很冷的,屋里没有地龙,容嫣不知道赫连祁那娇弱的体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反正她在床榻下冻得直打颤。 赫连祁终于走向了床榻,却,忽然单膝跪地,凑了过来,紧接着容嫣就对上了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一双深邃蛊惑的金眸。 容嫣:“……” “是太后娘娘自己出来,还是本王拉太后娘娘出来?” 赫连祁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容嫣脸上,没做其他的。 但他本身就有着浓郁的雄性气息,侵略性极强,整个人又欲又蛊,还是在夜里,便让他那嗓音听起来格外磁性惑人,就仿佛在人耳廓里吹着气,咬着人的耳骨,酥麻震颤感往容嫣的四肢百骸里蔓延。 这一刻,容嫣相信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也可以产生性欲,同样的,哪怕她不爱赫连祁,身为一个正常又年轻的女人,她也有了生理反应。 “哀家想自己出来。”容嫣趴在地板上,冷着一张脸,尽量不让自己处在狼狈和弱势中。 他屈膝跪着,离她那么近,荷尔蒙气息如此浓郁。 “但能不能请摄政王先让开?” 赫连祁不听容嫣的,容嫣就不出来,两人僵持着。 赫连祁跟容嫣玩了那么长时间,人就在面前,要贴向他的……让他再无法压制,忽然伸手攥住容嫣的手腕。 容嫣被拉了起来,踉跄着没有站稳,不出意外地跌入赫连祁敞开的胸膛,后腰被赫连祁健硕的胳膊用力扣住,紧紧禁锢在怀里。 男人只披着没系腰带的单薄外袍,敞开的前面,全都贴向容嫣:坚硬的胸膛肌肉、紧实绷起的腹部,全都散发着滚烫灼人的热度,如此强烈,性张力拉满,具有攻击性,让人心魂震颤。 赫连祁嗤笑的喑哑话语从头顶传来,“太后娘娘半夜三更不就寝,却偷偷来到本王房里,是空虚寂寞,做本王的奴儿太久,一时离不开本王的……” “所以太后娘娘需要本王的抚慰吗?嗯?如果是的话,本王倒是可以委屈委屈自己……” “啪”!赫连祁羞辱的话语,消散在容嫣甩过来的一巴掌里。 “你觉得现在哀家还会任你羞辱吗?以前哀家是要利用你,才会讨好你,任你欺辱玩弄,但是现在,哀家不需要你了,赫连祁,别让哀家更讨厌更恶心你!” 第127章 嫣嫣:不是非你不可,那么多男宠等着我宠幸呢。 那一瞬间,空气都凝滞了。 容嫣心里一阵后怕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颤。 她竟然打了赫连祁。 这男人别说挨巴掌了,就是旁人忤逆他一句,他都会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赫连祁眯了眯狭长的金色眸子,像是要发怒杀人了。 容嫣没给赫连祁这个机会,放了一只定身蛊,就让赫连祁不能动弹了。 容嫣挣脱掉赫连祁手臂的钳制,后退几步,落在赫连祁身上的目光是厌恶的,“哀家的确会有生理需求,但是哀家的情蛊已经被解了,不是非你不可。” “有那么多男人等着做哀家的男宠,沈瑾书不在这里,还有苗疆少主。摄政王,苗疆少主可比你年轻体壮,而且他还是处男,干干净净,哀家喜欢这样的。” 赫连祁不觉得脸上痛,而是只有被刀剜心的难以呼吸的感觉,容嫣的话分明是在嘲讽他,她以为他和江箬瑄欢好了。 所以她觉得他特别脏,沈瑾书和乌潮涯都没有经历过女人,她想要的是那样干净的男人。 更讨厌更恶心他?赫连祁的金眸剧烈翻涌着,两手紧攥成拳头,胸膛也在起伏,差点就要压制不住,想在这一刻摧毁掠夺了容嫣。 反正她已经开始讨厌他,恶心他了,那就让她更讨厌更恶心好了! 可过了很久很久,最终。 赫连祁狠狠闭了闭眼,压着汹涌而出的热泪,急火攻心,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心口已经鲜血淋漓了,他痛不欲生,紧咬牙关吐出一个字,“滚!” 他不舍得,不舍得伤害她。 哪怕已经伤害了,但能少一分就少一分,他也不想让她更讨厌更恶心他。 “不用送!”容嫣走之前还是不想无功而返,反正赫连祁动弹不了,她没浪费这个机会,走去书案。 但容嫣找了很久,那本图册却不见了,最后不得不放弃,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书案上的画。 水墨山水画,一挥而就的重峦叠嶂,扑面而来一种磅礴的气势……这样的画技世间绝无仅有。 他刚刚对着这幅山水画,是怎么自度下去的? 容嫣担心风行云在门外守着,就从另一个窗户翻过去离开了。 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恰好掀起了书案上的那幅水墨山水画,露出下面的一幅……春宫图。 与此同时,根本就没被定身蛊控制住的赫连祁,转过身忽然甩出了一条金丝线过去,把画卷起来拽过来,展开。 那春宫图里的女人,是容嫣。 他对着山水画当然自度不下去,他画的是他们两人的新婚夜。 而在刚刚那个过程里,床榻下的容嫣并没有发现,他的金眸疯狂痴迷,紧锁着的是她。 他是看着她自度,看着她挥洒而出的,就好像是全都给了她。 “主子,查到了。”风行云进来时,只见赫连祁正靠坐在床榻上。 他金眸紧闭,额头上的冷汗滚落而下,那脸上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 他在承受着蛊王反噬时所带来的痛苦,时时刻刻都是煎熬难捱的,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生理欲望。 但为了瞒着容嫣,让容嫣以为他依然那么强大无坚不摧,哪怕用了这种蛊也无关痛痒,所以他画了春宫图,好不容易生出了欲望。 在那过程里,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舒爽,而是被反噬的疼痛淹没,生不如死。 赫连祁的拳头紧攥着,脖子上抖动的血管像是爆裂了,更衬得他此刻的样子狰狞又可怖,半天才艰难地发声,“说。” 风行云现在只要看到赫连祁,心就疼得难以呼吸,何况此刻赫连祁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 他红着眼眶,俯身抬起袖子给赫连祁擦脸上的汗,把提前写在纸上的话给赫连祁看,“正如主子所料,江箬瑄想攻略乌潮崖,对其威逼利诱。” 乌潮崖要是不背叛容嫣,江箬瑄就杀了乌潮崖。 只要乌潮崖背叛了容嫣,江箬瑄帮助乌潮崖去苗疆夺王位。 风行云离得近了才注意到赫连祁俊脸上的巴掌印,被指甲刮到,冒出了血珠子,这是被容太后打了? 不是,主子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什么都不要做,直接躺床榻上装睡,容太后就能找到机会离开了。 偏偏他就是不放过跟容太后共处一室,亲近容太后的机会,用作画、泡澡、看书等各种方式,那么卑微地拖延时间,只想多留容太后一会儿。 哪怕他们已经是仇敌了,只能用相杀的方式,他也要跟容太后说话,抱抱容太后,撩容太后。 他表面强硬羞辱容太后,但其实不过是一只想跟容太后多贴贴,黏黏糊糊的大猫。 结果被打了,不仅不生气,还很满足,简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身汗臭味。”赫连祁嫌弃地拧眉,反抓着风行云的胳膊,把人甩开了,“乌潮崖动摇了?” 风行云点头,抬起袖子闻了闻身上,他哪儿臭了? 自从做了安平小公主的师父后,他都是用花瓣泡澡不说,且所穿的每件衣服都是香料熏过的。 小公主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是沉稳内敛又能给人安全感的暖男香。 而他家主子没认识容嫣前,是不用任何香薰的,在战场上时间久了,难免会有种嗜血又杀伐的气息。 后来遇见了小姑娘后,很长一段时间赫连祁都在试各类熏香,选出了乌木沉香这种斩女香。 清苦厚实中又带着些细腻柔和,给人一种禁欲克制,却同时又很蛊惑的感觉。 风行云想了一会儿,赫连祁觉得他一身汗臭味,应该不是拿他自己跟他对比的,是容太后? 是呢,他一个大男人,哪比得上他的嫣嫣身香体软啊。 男人的汗都是臭的,但女人的汗,叫香汗淋漓。 赫连祁最喜欢的一句诗:“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云雨中的容嫣雪白的身子覆着一层薄汗,泛着光,活色生香极为艳媚诱惑,还有那微乱的鬓发也被汗湿,一双瑞凤眼迷离又痴恋地望着他,简直勾魂摄魄……这些,全被他画在了那张春宫图里。 “呵。”赫连祁发出一声嗤笑。 他早就把乌潮崖此人调查清楚了,表面看起来邪魅不羁的,其实身负血海深仇,为了让苗疆王放下戒心,才装成一副乖巧无害不理政务的样子。 其实他隐忍谋划多年,只为了杀了苗疆王,从大祁借兵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乌潮崖是喜欢上了容嫣没错,但并没有色令智昏,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夺位大计,所以并没有把全部谋划都压在容嫣身上。 他让容嫣助他夺王位的同时,也选择了跟江箬瑄合作,这样就大大提高了成功的几率。 乌潮崖觉得跟江箬瑄合作一举两得,因为还可以借江箬瑄之手除掉他这个情敌。 可乌潮崖忘了,容嫣和江箬瑄是仇敌。 在容嫣和复仇、苗疆的王位之间,乌潮崖更在乎的是复仇夺位大计,想万无一失,与两人同时合作没错,错得是不应该找江箬瑄。 前有沈瑾书,然后是慕容晟炀,现在是乌潮崖,宋凝霜和江箬瑄是一路的,她们身上似乎有种“能让男人们背叛容嫣,而倒戈向她们”的光环。 但他就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决心,说到底这几个男人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总要让容嫣费一番心思,太欠砍了。 风行云感觉到赫连祁浑身溢出的杀气,出于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用眼神询问赫连祁,“主子,要不现在就解决掉乌潮崖?” “留着。”赫连祁压了压情绪,容嫣要利用乌潮崖,他要是对容嫣下手了,怕是又成了月鸢口中说得,他跟赫连逸一样,只会为容嫣拖后腿。 容嫣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乌潮崖脚踏两只船,无需他再提醒了。 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是乌潮崖给了江箬瑄同生共死蛊来害他,因为容嫣,他也会受下。 否则他要是杀了乌潮崖,容嫣只会认为他是在帮江箬瑄除去她一派的人,到时太后娘娘急了,怕是会像曾经两人一起养的那只小兔子,要咬人了。 虽然他做到这种地步,不怕被容嫣恨,但也想跟容嫣维持在一个和平的状态,不愿让容嫣再气得伤了身子,把全部的精力用来对付他。 所以他不会动乌潮崖,等容嫣先榨干了乌潮崖的利用价值,到日后他再让苗疆沦为大祁的奴隶。 风行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主子的行事作风是别人招惹他一分,他奉还百倍诛人九族,但为了容太后,乌潮崖如此害他,他却还是放过了乌潮崖。 正如对害他的赫连逸,现在乌潮崖害他也可以。 只要乌潮崖不害容太后,能帮到容太后,他就能容得下乌潮崖。 那天他吃醋走火入魔,欺辱容太后,伤害到了容太后,让容太后病了一场,两人险些决裂。 他怕了,所以他改了。 他不会再因为吃醋而伤害容太后,宁愿自己憋在心里,自己难受,走火入魔,也不会伤害到容太后了。 主子他,真的让他哭死啊。 “主子,同生共死蛊的制作应该比蛊王的制作更简单,你肯定会。”风行云早就想好了,把写得话给赫连祁看,“你给我施种了同生共死蛊,那么我就能代替你承受一切伤痛了。” 第128章 又疯,烧死这群欺负她的刁民! “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是死罪,做错十件也是死罪,那既然如此,就一个人去做所有的错事,不要拉着旁人一起了。”赫连祁低垂着眼皮,手指里捏着一枚药丸,这是江箬瑄给他的这个月的药丸。 他没服用。 他不能让自己的毒被解了,否则他就不是百毒不侵了,这同生共死蛊对他就有了作用。 只要毒不解,同生共死蛊对他就是无效的,但对江箬瑄有效。 江箬瑄受了伤痛,他不会感同身受,如果他受伤或是死了,江箬瑄也一样。 至于为什么他明明百毒不侵了,却能成功给自己种下蛊王? 那是因为他花费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养出了这只蛊,并做了很多次实验。 他以身试蛊毒,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受了多少反噬带来的折磨和痛不欲生。 每次他都差点把自己实验死了,终于在这一次,他成功让蛊王侵入到了自己特殊的体质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就想变得更强。 如果在当年他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才不会被其他男人抢走此生挚爱吧? 江箬瑄以为用同生共死蛊就能控制住他了,不可能的。 他不过是在演戏,跟江箬瑄周旋而已。 江箬瑄不足为患,他已经能不费吹灰之力杀了江箬瑄了,留着她,是要除掉她背后的那个邪物。 事实上这世上能控制驯服他,从初遇到如今,整整十八年了,只有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如今的太后娘娘,能让他甘愿俯首称臣,哪怕沦为她的狗。 那天晚上他杀了很多人,容嫣觉得他控制不住了,要废了他这个摄政王。 那一刻他就在想,“嫣嫣,我听话,你别不要我,不要想杀我,我愿意被你驯服……” 十八年,一转眼他和容嫣已经相识十八年了啊。 只是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下一个十八年。 赫连祁把药丸一点点碾碎,辨别着用到的所有药材,试试能不能自己还原出来。 “主子……”风行云听懂了赫连祁的话。 身为主子,应该让下属下地狱,但赫连祁却选择让他好好的,不让他去做这些事,他就不会被人怨被恨。 主子自己揽下一切,宁愿让月鸢等人觉得他六亲不认抛妻弃子,自己身处地狱,承担容太后等人的怨恨,攻击和憎恶唾骂。 他觉得他已是残破之躯,身体里再多一种毒又何妨? 他不让他这个做下属的替他承受,让他健康安稳长命百岁。 谁说主子冷血暴戾毫无人性的? 主子不让容太后找到蛊王,不让他也服下蛊王,宁愿自己减寿三十年,没有多久活头了,选择自己下地狱,为他们挡去一切。 主子护人的方式、爱人的方式跟旁人不同,但不能否认他对所在乎之人的情义啊。 这一刻,风行云看着赫连祁被蛊王反噬,脸上显现金色纹路,狰狞痛苦完全是怪物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害怕了。 他怎么会害怕呢? 他无比坚信就算主子哪天真的丧失了理智,变成一个怪物、魔头,屠戮众生,可主子也不会向自己所护所爱之人举起刀。 * 月鸢最近给容嫣做了很多滋补又安眠的药膳,容嫣虽然依然忧虑谋划,但放下了男女情爱后,她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不会再整夜整夜睡不着,连伴随她多年的梦魇症状也渐渐没有了。 她和赫连祁、江箬瑄一众人都住在府衙,甚至跟赫连祁只隔了一个院子,本来应该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不知是他们谁故意避着谁,以至于两个月了,到这一年的杏花盛放时,他们两人一次面都没碰过。 这天容峥鸣和顾轻舟几人都去外面处理事务了,容嫣独自在书房翻看着账目。 慕容晟炀的某个手下匆忙找过来,“容头领出事了,大哥让我请你过去。” 容嫣收起账本,就跟着人一起赶过去,在路上了解到了事件的起因:不知道难民们从哪儿得到了消息,他们得知容嫣让人派发的衣物是卖不掉的、在水患中损坏的布料做的,于是几百人就聚集到物资派发点闹起事来。 “明明有好的布料,为什么不用好的布料做衣服给我们?” “容头领当时从府衙里抢到了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和绫罗绸缎,为什么不分给我们?” “凭什么有的人分到了最好的,而给我们分的是发霉的布做成的衣服?难道是我们低贱不配吗?” “摄政王也运过来了一批赈灾款,为什么没有到我们手上?是不是被容头领私吞了?” “对啊,我看容头领一行人和之前的知府是一丘之貉,不过是借着救济百姓的遮掩,贪污银两!” “你们的容头领呢,怕不是阴谋败露跑路了吧?百姓们,我们杀去府衙,取了容头领的项上人头,分了各种物资,才能活下来啊!” 几百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都在控诉质问着负责人顾轻舟,唾沫横飞,越说情绪越激动,不断地往前挤,简直把顾轻舟和容峥鸣几人围攻起来了。 容嫣站在他们身后冷眼看着。 慕容晟炀虽然也被围观了,但一群刁民的攻击都是朝着顾轻舟几人去的,因此慕容晟炀在看到容嫣来了后,能第一时间脱身走到容嫣面前,拉着容嫣的胳膊,把人拽离现场。 “峥鸣,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出现了,先回府衙,我不会让他们闹去府衙的,放心,很快我就会稳住他们。” 容嫣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淡淡反问了一句满脸担忧的慕容晟炀,”你也觉得是我贪财敛物,故意用发霉发烂的布料做成衣物,应付百姓?“ “我没有这么认为,你若是真的跟前知府一样是贪财之人,一开始就不会拿出那么多银两救济百姓。”慕容晟炀比容嫣高,低头看着容嫣,说着语重心长的话时,便更显得他是在指责容嫣了。 “只是峥鸣,你还太年轻了,没有那么多经验,所以才会犯下把发霉发烂的布料做成衣物送给百姓们这样的错误,没关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只是一个小错误,作为大哥,我会替你揽下来。” 容嫣听得简直想大笑,那气势在慕容晟炀眼里颇有些咄咄逼人,“首先,那批布料没有发霉发烂,吴掌柜挑选的都是好的,因为卖不出去了,为何不能捐给百姓们?吴掌柜行善事,为什么就被冠上了拿烂布打发百姓的罪名?” “这想法就跟‘你有万贯家财,为什么不能全部捐出来,却只给我们陈粮旧米’一样,慕容大哥竟然也认为我做错了,升米恩斗米仇啊,真是可笑至极!” 慕容晟炀确实觉得容嫣做错了,哪怕容嫣此刻解释,他也皱着浓眉,不赞同地反驳道:“如果我真的有万贯家财,我肯定会全都捐出去,我有肉饼,就不会捐给百姓们白馒头。” 他无疑是在说容嫣手里有那么多银两、物资,为什么要给百姓们卖不掉的布? 他能看出来容嫣不是普通百姓,他跟容嫣的三观是不一致的,容嫣到底是富贵之人,高他们这些百姓一等。 所以正如百姓所说,她从心里觉得难民们不配用上好的绫罗绸缎,用卖不出去的布就可以打发难民,能哄得难民如同得到了赏赐,天大的恩情。 但百姓们不傻,岂会容忍她打发叫花子一样的行为,所以这不是闹起来了吗? “你能做到?”容嫣指着慕容晟炀,面上的冷嘲热讽更盛,“龙川县还有很多人衣不蔽体,但是你身上有好衣服穿,那你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捐给那些衣不蔽体的难民吧。” 慕容晟炀脸色涨红,抬高声音对容嫣道:“容峥鸣你在强词夺理!这跟你用烂布打发百姓们,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各位邻里邻居们,你们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温语柔这段时间不仅在帮大夫们的忙,且购进了很多药材,免费送给有伤和生病的百姓们。 听说这边闹起来了,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跑来,挤到被围攻的顾轻舟几人面前,试图安抚百姓们。 结果一群刁民根本不听解释,反而推了一把要出头的她。 她差点摔倒,被顾轻舟伸出的胳膊扶住了腰,人撞入顾轻舟胸口的那一刻,感觉到他胸膛属于男人的坚硬和宽厚,还有一种很柔和明亮好闻的味道,跟她的夫君很像。 温语柔愣了一瞬,回过神连忙挣脱了顾轻舟的胳膊,不敢看顾轻舟那双温柔多情的狐狸眼,低着头道谢,还要转过去安抚百姓。 “你一个弱女子不要强出头。”顾轻舟低沉轻斥的话语在温语柔头顶响起。 在温语柔又被百姓们挤推时,他皱着眉抓着温语柔的胳膊,把温语柔拉到背后,十分果决地抽出身侧容峥鸣腰间的绣春刀,“噗嗤”就捅向了最前面带头闹事的一人。 温语柔离顾轻舟近,鲜血喷到她的衣衫上,她哪见过这种场面,惊得抬手捂住嘴,把尖叫压了下去。 一群闹事的百姓们安静了数秒,但紧接着爆发出更大的愤怒来,一拥而上时喊着他竟然杀人,大家让他血债血偿。 这样暴乱的场景在灾难时期很常见,原本慕容晟炀要拉着容嫣,强行把人带去府衙躲躲。 他觉得容嫣错了,但是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容嫣年轻没有经验,不是故意的,他作为容嫣的结拜大哥,有责任和义务护着容嫣。 容嫣抽出扇子,“啪”一下,狠狠甩上慕容晟炀的脸,“我喂狗三天,狗能记我三年,但我养人三年,他三天就会忘记我,我帮百姓们百次他们不感恩,不给他们最好的东西一次,他们就记恨,慕容晟炀你和这群百姓,连狗都不如!” 那一下比用巴掌打的威力还大,慕容晟炀握着容嫣胳膊的手僵住,脸上红肿冒出血,火辣辣的疼。 他很不理解又难掩生气地看着容嫣,这一刻只觉得容嫣是个做错了事不知悔改的人。 他帮她揽下一切,她不好好认错感激就算了,竟然还打他,打得还是脸,甚至还骂他和百姓连狗都不如。 慕容晟炀松开了容嫣。 这时容峥鸣和顾轻舟已经伤了好几个百姓了,慕容晟炀脸色铁青,丢下容嫣让其好好反省,他拔刀就朝容峥鸣和顾轻舟去了。 顾轻舟作为峥鸣的下属,不劝谏峥鸣,反而跟峥鸣一样不知悔改,甚至竟然杀百姓。 那可是给过他饭吃,他奋不顾身护着的黎民百姓们,怎么就能被顾轻舟轻易伤了,杀了? 慕容晟炀愤怒到了极点,抬起刀跟顾轻舟打在了一起。 他这么一出手,一群带头闹事的刁民们瞬间有了底气,更猖狂了,带动全场喊着杀去府衙抢银两物资,取“容峥鸣”的项上人头,他们还是以慕容晟炀为尊。 于是这一刻,越来越的百姓闻声而来,还有慕容晟炀的手下,加入了讨伐诛杀以容嫣为首的一批人的队伍中。 容嫣走过去时,看到了站在人群外一身黄色衣裙极为亮眼的江箬瑄,并不意外,今天的这场暴乱就是她安排的。 要是她阻止不了暴乱,那她和顾轻舟几人就死在难民手里了……他们或许能打得过难民们,但江箬瑄要是出手了,他们这些人都会被诛杀。 到时江箬瑄成了救世主,有了名声,并收揽了慕容晟炀的起义军,还得到了民心,自己成了这一方霸主,简直是一石数鸟啊。 不愧是当年能将整个后宫掌控,且还能拉拢了赫连墨身边好几个贴身宫人的外来者,她真的是有勇有谋之人。 容嫣正思索着如何力挽狂澜,却突然听到在暴乱中有人喊了一声,“着火了着火了!别打了!快跑!” 第129章 是谁在背后帮她?帝师吗? 物资派发点都是易燃物,尤其是那批衣服还只派发了十分之一,眨眼的功夫大火就烧了起来。 这里用木头和茅草临时搭起来的几个简易房子,陷在了熊熊大火中,倒下来砸了人不说,还困住了不少那批闹事的难民。 容峥鸣顺利脱身了,顾轻舟跑出来时背着温语柔。 而慕容晟炀因为救难民,被一根木梁砸到了腿,一时疼得没能起身,火就烧到身上了。 那一刻一身红衣的容嫣不顾大火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抓住他的胳膊,弯下身就把他架在了肩膀上,竭尽全力把他拖离了大火。 慕容晟炀愣了片刻,继而,有泪不轻弹的男人,忽然间泪流满面。 容嫣的衣服已经被慕容晟炀身上的火燃着了,容峥鸣拉了容嫣过去,提着的水兜头泼向容嫣。 顾轻舟把温语柔交给月鸢,返回去救人的同时,也在组织着百姓们救火。 容嫣和容峥鸣又冲了过去。 “没事,一分真,九分演。”容嫣没有被烧伤,低声对阻拦她的容峥鸣和顾轻舟道:“你们放心,我救人的前提是保护好自己。” 现在她的心比以前更冷硬了。 她是大祁太后,当政者,应该救万民于水火没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 一升米养恩人,一石米养仇人,要不是突然起了这场大火,恐怕他们就被这群刁民打死了。 此刻她救人,是为了名,会先保全自己。 这场火被扑灭,已经是近一个时辰后了,那批衣物和不少物资被烧毁,还死了几十个带头闹事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刁民。 容嫣浑身都是黑灰,一张雪白的脸上也是,发尾被烧焦了一些,衣服破了几个洞……反正看起来她是奋不顾身冲入火里救人的。 尤其是被安置在一旁被大夫给看腿的慕容晟炀,眼里浮动着热泪看着容嫣并没有休息,而是安排大夫们检查受伤百姓,她单膝跪地在受伤的百姓面前,为他们包扎,清理伤口。 慕容晟炀紧握着拳头,心里自责,悔恨到了极点。 而温语柔看到的是顾轻舟被火烧伤了,却顾不上自己,也在稳住现场,高瘦的身影穿梭在百姓们中,忙碌着。 还有容峥鸣。 顾轻舟的效率很快,不到一刻钟就从几人的口供中得知了起火原因:今天江箬瑄早早地来到了衣物发放点,因为觉得冷,就让带的手下给她点了炭。 一群难民闹起来时,打翻了炭炉,从而引起了这场火……这个调查结果一出来,百姓们全都看向江箬瑄。 尤其那些死了亲人,还有或躺或坐在地上受伤的百姓们,已经对江箬瑄喊着报仇雪恨了。 一时间江箬瑄成了众矢之的。 顾轻舟早在暗中用银票,策反了被江箬瑄安排带头闹事的几人。 那几人因为顾轻舟给的实在太多了,就叛变了,“扑通”跪在地上痛哭着忏悔,复述着顾轻舟让他们说的话,“其实那批布都是好料子,是江姑娘嫉妒容头领,想杀了容头领,她好取而代之做头领,所以威胁我们传播‘那批布是发霉发烂的,容头领贪污了银两和物资’等这一系列谣言,让我们带头闹事,我们要是不做,她就杀了我们啊……” 江箬瑄的确是以要杀了他们作为威胁的,她觉得她强,这个时代弱肉强食,强者为王,她控制人的手段就是杀。 正因为她强,连把持朝政的摄政王赫连祁,为了苟活,还不是得臣服于她,事事听她的指令? 那么弱小如蝼蚁的百姓,对于她来说就更容易拿捏了。 “江箬瑄!”慕容晟炀双目通红,第一个先高喊了出来,狠狠训斥江箬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被他冤枉的结拜兄弟。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容嫣看都没看一眼慕容晟炀,带着顾轻舟几人回了府衙,沐浴换了一身衣服。 容嫣没受伤,她有分寸,也就看起来狼狈了些,因此比容峥鸣和顾轻舟快了一些,去看两人。 顾轻舟和容峥鸣身上被烧了轻伤,戏做得真了才能让人相信,为了不让容嫣以身犯险,他们代替容嫣来受伤。 容峥鸣和顾轻舟没有事先商量,只是在那一瞬间两人不谋而合,全都是为了容嫣而甘愿受伤。 因为他们是容嫣的下属,在百姓眼里,他们奋不顾身救人,那么功劳都是容嫣的。 这次容嫣赢了江箬瑄,得到的不仅只有民心,江箬瑄怕是很难赢得一个好名声了。 她成为女帝的第一步就失败了,可想而知以后只会更艰难。 大夫正在给容峥鸣和顾轻舟两人处理烧伤,隔着一道屏风,毫发无损的温语柔跪了下去,“多谢顾公子救命之恩。” 她出身不好,又一路逃难而来,为了安葬母亲而卖身,所以卑微成了习惯,而且她也觉得救命恩人受得起自己这一深深的跪伏。 “司徒夫人不必行如此大礼。”顾轻舟的腿烧伤了,却让大夫先给容峥鸣处理伤口,在温语柔跪下来后,他更是顾不上烧伤,一瘸一拐从屏风后走出来,弯身扶起温语柔。 “刁民闹事本跟你没有关系,你心善上前维护我们,我本该护你救你,我们便扯平了。” 温语柔生着一张秀气温婉的脸,是小家碧玉型的,纤弱得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她摇了摇头,“你们和容头领做得才是救国救民之事,不应该被恩将仇报,是那些无知刁民被利用了。” “但我们那批布料的确是卖不出去的。”因为浓烟进入了喉咙里,顾轻舟掩嘴不住地咳嗽,腿受伤站不稳,抬手紧紧按住了屏风。 温语柔连忙说着让顾轻舟坐下休息,见顾轻舟不动,她急得拉着顾轻舟安置到椅子上,这才应顾轻舟刚刚的话,“卖不掉的为何就不能做成衣服,发给难民了?” “我们做善举的前提是先顾住自己,我家夫君很富裕,但我也并没有散尽家财,还捐了一些我们不穿的衣物给百姓们,难道我也有罪,应该被杀吗?” “不是这样的道理,我虽然读书不多,不认识几个字,但也知道捐是情分,不捐是本分,无知的百姓们不该以此对我们进行道德绑架。” 温语柔说这些话时,依旧是柔柔弱弱的,声音娇软好听,有着不急不缓的语调,就如外面落入池水中的春雨,润物细无声,却在顾轻舟的心湖上荡起一阵阵涟漪。 顾轻舟定神看着她,虽然已嫁做人妇,但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少女的娇嫩中又带着为人妻子的贤良淑德。 外柔内刚,且有格局明白事理,顾轻舟跟坐在茶案另一侧的容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了对温语柔这样的评价。 “司徒夫人也受了惊吓,我让人送你回去。”等容峥鸣从里面出来后,容嫣让顾轻舟进去了,对温语柔道。 温语柔摇头,担心顾轻舟。 他这人因为生了一双狐狸眼,面容又白皙如玉的,看起来便显得风流多情的,而且八面玲珑交际能力强,让女孩子觉得是个花花公子,很不靠谱。 但实际上这段时间他救济百姓,为百姓殚精竭虑,没有因为优越的外表而招蜂引蝶,对女孩子温柔体贴,却很讲礼仪规矩。 他在大火里更是舍生忘死,救了她和不少百姓们。 温语柔坚持站在屏风外,等到大夫说顾轻舟的腿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走路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始终感激顾轻舟的救命之恩。 但她一个已婚女子来看顾轻舟怕会遭人闲话,走之前告诉容嫣,她会让婢女送来药材和滋补类的营养品。 “阿姐,你在想什么?”容峥鸣脸色苍白,忍着胳膊上的疼坐下来,见容嫣在走神,他低沉地问。 容嫣摇头,垂眸喝了一口茶,并没有多说,其实她是在想炭炉倒了引起大火,真的是意外吗? 那个时间点太巧了,而且大火后一切都被烧了,如何确定引起大火的原因是炭炉倒了? 还有,顾轻舟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了证人,指认是江箬瑄让点了炭炉? 这么多疑点,容嫣更愿意相信是有人故意放得火,然后把起因推到炭炉上,还有意把证人送到顾轻舟面前,连证人们的供词都是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以便能指认江箬瑄。 这背后,有谁在帮她? 沈瑾书派了人在暗中为她解困吗? 容嫣无法确定,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谁会帮她,把自己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 * 一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晚上慕容晟炀冒着雨来到容嫣的院子时,刚好月鸢领着安平和初婵,带着大夫从房间出来,从外面关上了门。 “峥鸣他怎么样了?!”慕容晟炀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走到屋檐下神色焦急地问月鸢。 月鸢脸色冰冷,森寒的目光看着慕容晟炀,“我要是打得过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安平和初婵也满眼的厌恶,跟着不再搭理慕容晟炀的月鸢,继续送大夫。 “我知道我错了,我来就是认错的,但至少让我先知道峥鸣怎么样了。”慕容晟炀抓住大夫的胳膊,嗓音嘶哑地对月鸢道,语气是卑微又带着请求的。 大夫看了月鸢一眼,才叹了一口气道:“皮外伤多,用些药敷敷,半个月能恢复过来,疤痕肯定会留的,男子虽没有女子那么在乎相貌,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慕容晟炀脸色发白,心里的愧疚又翻了几倍。 大夫继续道:“更为严重的是容头领的肺部,因为吸入过多浓烟,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她年纪轻轻的,这以后怕是要……哎……” 大夫摇了摇头,不忍再说下去,对月鸢拱了拱手,便叹息着离开了。 第130章 忏悔,不要断了这情义 月鸢带着安平和初婵回了西侧寝卧,独留慕容晟炀浑身僵硬地伫立在那里。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挪动脚步,抬手敲容嫣的房门,“峥鸣,是我,慕容大哥,我能进去吗?” “慕容公子回去吧。”容嫣原本清朗的嗓音变得嘶哑艰涩,好像喉咙里很疼,说话都很难,伴随着咳嗽声。 但她逞强,有意压着,只泄露出了细微的疼痛难忍的呻吟。 她连大哥都不喊了吗?慕容晟炀心慌意乱,容嫣不给他开门,他便站在外面忏悔,“是我错怪你了……” 百姓们最听他的话,当时他要是在那群百姓刚聚集起来时,就安抚住他们,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灾祸了。 可他做了什么? 他当时被江箬瑄拖住了,等赶到时,那群百姓已经把事情闹大了,围攻容峥砚(容峥鸣)和顾轻舟几人。 他没有选择无条件信任峥鸣,而是觉得峥鸣拿烂布打发百姓,峥鸣错了,他指责训斥峥鸣,想让峥鸣承认错误。 这样他也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阻止百姓们继续闹。 顾轻舟和容峥砚为了自保才拔刀捅人的,他不听峥鸣的辩驳,竟然冲过去跟着百姓一起,要诛杀了容峥鸣和顾轻舟,导致炭炉被打翻,引起了火灾。 但峥鸣明明很生气委屈,却不跟他和那群百姓计较,先是冲进火海救下了他,又奋不顾身地返回去救百姓们。 容峥砚和顾轻舟也是,百姓们都把他们围攻起来,打他们杀他们了,他们却也跟峥鸣一样,不计较个人恩怨,选择牺牲自己,铤而走险,一次次冲入火海救人,哪怕被烧伤了,也没停下来。 今天要不是他们三人,怕是死伤更惨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江箬瑄在做什么? 他清楚地看到江箬瑄离得远远的,连火的一丝热气她都没让自己受到,抱着双臂,又冷漠又嘲讽地俯视着在大火里哀嚎挣扎的百姓们,仿佛百姓是蝼蚁,百姓的命如草菅。 “我已经处罚了江箬瑄,传了令让自己的手下、龙川县及周边地区所有百姓们都不再服从江箬瑄。”慕容晟炀心里悔恨至极,这段时间他的手下和百姓们之所以会听从江箬瑄的安排指导,全是他的默许。 江箬瑄做得是救济百姓的善事,且真的有几分本事,所以他便与江箬瑄一起谋事,却没想到江箬瑄为了头领之位,竟然陷害峥鸣,间接地造成了今天的大火和上百个百姓的死伤。 房内的容嫣的气消了一些,“慕容大哥是如何处罚江箬瑄的?” “我,我将她关入了柴房……”慕容晟炀也知道自己的处罚轻了,怕容嫣不满意,只能极力解释自己的苦衷,“今天的火灾是意外,江箬瑄只错在不该鼓动那群百姓陷害你,几十个人死了,也算是他们的报应,至于江箬瑄对不起你之处,我来偿还你……” 当时百姓们得知真相后,要让江箬瑄承担罪名,但江箬瑄躲在了他的身后,对他提起了江家二老。 江家二老对他有恩,如今二老不在了,他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并护着江箬瑄这个妹妹。 江箬瑄已经认错了,还愿意接受处罚,当着众百姓的面自废武功,并向他保证以后绝不走歪门邪道,听他的话。 慕容晟炀想给江箬瑄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竭力安抚了百姓们,把江箬瑄关了起来。 这些事,月鸢已经全都告诉容嫣了,容嫣发出了一声嗤笑。 外来者第一次抢夺的是她的身体,当时她作为赫连墨的继后,赫连祁的前妻,这个身份给了外来者太多的便利。 比如外来者利用这个身份能在那晚顺利进入摄政王府,与白洛薇同桌吃饭,并找机会在井水里下了蒙汗药。 也比如能让当时还爱她的赫连祁,一次次相信她,让赫连祁因为这份相信而付出惨痛的代价,更方便害赫连祁。 这是第二次,外来者给自己找了一方霸主慕容晟炀的未婚妻的身体。 这个身份也好啊,她能挟恩图报,不管犯多大的错,都能被讲义气重感情的慕容晟炀维护。 本来容嫣以为江箬瑄面对百姓们的讨伐,她那样傲慢冷血、轻视生命,遵守丛林法则的性格,会杀那些攻击她的百姓们。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也是能屈能伸的,认下了所有的罪,道德绑架慕容晟炀,于是便得到了慕容晟炀的庇护和原谅。 “没想到慕容大哥如此双标,当时我被百姓喊打喊杀时,慕容大哥却不仅不维护我,反而跟百姓们一起围攻我的弟弟和下属,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被杀了,我也会被杀?到你的江妹妹这里就不一样了……” 慕容晟炀打断容嫣,急忙解释,“我当时是误会你了,我看到你弟弟和顾兄台杀百姓,我被愤怒冲了头,根本没想那么多。峥鸣,我错了……” “不,是我的错,我竟然瞎了眼,跟你结拜为了兄弟,什么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啊,可笑讽刺至极,我的结拜兄弟竟然要杀我,这个兄弟不要也罢。”容嫣的语气听起来失望,又伤心决绝。 “今日我便与你慕容晟炀割袍断义,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 慕容晟炀听到了剑被“刷”拔出来的声响,是容嫣斩断了什么。 他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受到了巨大的重创,猛然推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容嫣站在那里,外袍的一角被割裂在地。 慕容晟炀呆愣数秒,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容嫣面前,惊慌失措地喊:“峥鸣,是我错了,你为了救我和百姓伤了肺部,大夫的意思是以后肺疾会一直伴随着你,可能会导致你英年早逝。”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误会了你,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能与我斩断这兄弟情义。” 慕容晟炀双目通红,膝行到容嫣面前,抓住容嫣握剑的手,把那剑尖抵上他的胸膛,仰着脸看容嫣,语气里带着请求,“你想插我几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还愿意做我的兄弟,你杀了我都可以。” 容嫣也红了眼,攥剑的手在抖,摇着头,不舍得伤慕容晟炀,“不……” 这反而让慕容晟炀手下的力道更重,于是剑尖捅向了慕容晟炀的心口,鲜血涌出来。 容嫣惊得用力拽出自己的手腕,也不握剑了,身上有烧伤行动不便,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我不要你的命,你只是错怪了我,我可以原谅你。” “罪魁祸首是江箬瑄,我要你杀了江箬瑄,只要你杀了她,我就还跟你做兄弟。” 容嫣眼中的泪流了出来,有委屈难过,也有对慕容晟炀受伤的心疼,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慕容晟炀,她大步走了出去。 “峥鸣!”慕容晟炀立刻起身去追。 但他的腿受伤了,等追到月鸢的房门外时,容嫣早就从里面反锁上了门,无论他怎么喊,她都不再回应一声。 慕容晟炀便放弃了敲门,往后退到下着的春雨里,拖着伤腿和流血的心口跪在了地上不说,还抬手扇自己的耳光。 当时峥鸣扇了他的脸,现在他自己扇自己,再跪一夜,但愿能求得峥鸣的原谅。 “他哪有那个本事杀江箬瑄,他要是真的那么做了,江箬瑄肯定不会再装了,会反过来杀了他。”房间内。 初婵和安平已经睡了,月鸢和容嫣在四仙桌上戳着吃饭的蛊虫玩,“你已经掌握了慕容晟炀的起义军,架空了慕容晟炀吗?” 要是这样,那就让江箬瑄杀了慕容晟炀好了。 “还没有,还需要一段时间。”容嫣以前很恶心这些软体虫子,现在她端坐在椅子上,掰碎馒头引虫子到她指尖来叼,面上哪还有半分委屈和伤心,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冷漠嘲讽。 “慕容晟炀不会杀江箬瑄的,我的目的不是要江箬瑄的命,因为明知道不可能。” 江箬瑄的父母对他有那么大的恩情,他宁愿代替江箬瑄死,也不会杀江箬瑄。 慕容晟炀此人讲义气重感情,是他最大的闪光点,但同时,也是最大最致命的弱点。 江箬瑄利用的就是慕容晟炀的重感情,她也一样利用慕容晟炀的重感情。 她要他杀了江箬瑄,才会原谅他,他做不到她的要求,心里只会更愧疚,想方设法地弥补她。 她要的就是慕容晟炀的弥补。 还差一点,她再做些什么,慕容晟炀就会将号令自己那支军队的兵符,交给她了。 “嫣……漂亮姐姐……”月鸢坐在容嫣身侧,到了嘴边的称呼及时改了过来,原本想抬手抚摸容嫣的头,也变成了靠过去。 她伸出双臂抱住容嫣的腰,依偎到容嫣怀里,心里感叹,“你真的太厉害了。” 以前的容嫣是傻白甜,但不是说她笨,傻白甜在她身上是一种褒义词,她只是单纯善良,那个时候月鸢就知道容嫣很聪明。 她太通透了,有着强大的洞察力不说,还会拿捏人心。 不管是对之前的沈瑾书,还是慕容晟炀,她都能根据他们各自的弱点,掌控他们,把他们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她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预测到他们的选择,接下来会怎么做,提前就给他们布好了局。 这样一个有手段和魄力还算无遗策的女子,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如江箬瑄所期待的那样,在几年前就夺权,笼络大臣,先架空,再杀了赫连墨,自己做女帝。 那时月鸢也担心过容嫣会和江箬瑄融为一体,要是那样,至高无上的权利,世人臣服可以呼风唤雨的身份,锦绣江山和整个天下,她都握在手中了。 她一个女人让世间男人臣服,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女帝,被后世记载,这样的人生,谁不想要呢? 换成其他女人,怕是都会抓住机会。 结果是容嫣宁愿一尸两命,也没有屈服于强取豪夺的赫连墨,背叛赫连祁。 哪怕自己处境艰难,在后宫遭受了那么多的算计毒害,万死一生,她也不愿害赫连祁和容家满门,反而选择次次救赫连祁。 要不是容嫣的坚持,赫连祁早就被外来者害得身首异处了。 如果赫连祁知道了这些,容嫣在宫里五年的时间,那么艰难的处境下都没有背叛他,又怎么可能在如今爱上其他男人呢? 他若是知道了,还会那么没有安全感,吃醋到发疯走火入魔,屠杀百姓吗? 他有什么资格怪容嫣,背叛容嫣而和仇人在一起? 他对不起容嫣那几年的坚守和付出。 这一刻月鸢在想,赫连祁和容嫣都是那么聪明算无遗策之人,为什么就不能强强联手呢? 是不是真的就是“强极必辱,慧极必伤”? 他们两人不能共存,而是彼此的劫难,只能成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 “慕容晟炀虽然不舍得杀江箬瑄,但会让江箬瑄吃些苦头,我们等着,这段时间所受的屈辱,我全都会讨回来。”容嫣抬起双臂抱着月鸢的肩,手落在她的脑袋上抚了抚,双眸里对着旁人时的冰霜冷漠消散。 她眉眼低垂凝视着月鸢时,神色温柔又怜爱,把月鸢视为了弟媳。 第二天容嫣就闭门不出了,顾轻舟和容峥鸣也一样,理由都是受了伤,不能再处理事务了。 第131章 跪着求她原谅,宠妹狂魔顾狐狸 龙川县的官员都被杀了,慕容晟炀除了打打杀杀外,并不懂修堤筑坝之类的,而且那些赈灾款和账目等都在容嫣这里。 摄政王运来的那批,之前是江箬瑄和贺祁两人在负责,但江箬瑄不仅被禁止再接触相关事务,且还一直被关在柴房里。 偏偏更巧的是赫连祁去了周边地区,一连几天没回来不说,根本寻不到,也联系不到他的人。 如同国不可一日无君,容嫣和其下属不理事务后,正在迁徙、修堤筑坝的龙川县及周边地区,一时间无法运转起来了,一切都停滞下来。 慕容晟炀会的东西有限,不像容嫣、赫连祁、顾轻舟几人精通很多领域,一件事他能解决,十件不同的事务加起来,他读书少,根本拿不出解决方案来,又没有经世之才的人给他用。 所以慕容晟炀面对这个人问的此事该怎么处理,那件该怎么处理,他简直是焦头烂额,平常看峥鸣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处理多棘手的事务和困境都很轻松,但实际上位者、当政者,并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慕容晟炀在容嫣的门外跪了一整夜,本来就受伤了,第二天早上他就坚持不住,病了一场。 原以为这样峥鸣就可以原谅他了,结果他让那些人去找容嫣处理事务,那些人也吃了闭门羹。 慕容晟炀没想到峥鸣如此执拗,非要他杀了江箬瑄,才肯原谅他,才愿意继续管几万百姓吗? 可江家二老对他有养育之恩,如今二老不在了,他就算不照顾江箬瑄了,那也不能杀了江箬瑄啊。 真的对比起来,他和峥鸣只是结拜兄弟,跟江箬瑄的关系更近一些,他不能为了一个半途结拜相识不过三个月的兄弟,去杀了从小一起长大,被他当做亲生妹妹的江箬瑄。 慕容晟炀伤口发炎,在高热中昏昏沉沉,心里更是陷入了痛苦、挣扎为难和纠结中。 在容嫣派了一名大夫来给他诊治时,他的胸腔一下子又燃起了火,觉得他还有机会求得峥鸣的原谅,哪怕不杀江箬瑄。 他希望峥鸣能妥协、退让一步。 于是,第二天慕容晟炀刚退了热,不顾手下人的劝阻,便又去找容嫣了。 但这次,府衙的大门都紧闭着,慕容晟炀便在外面等,以为自己用苦肉计总能打动峥鸣,一天不行就十天。 * 西南地区二三月份万物复苏百花盛开,容嫣来的时候,府衙的花长得不是很好,这段时间闲下来,她翻土种花,洒肥料,修剪枝叶。 到三月份时,花园里的花争相开放,美如画卷。 顾轻舟从另一个院子来找容嫣,一路穿过长廊,离不远,就看到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一身女装,正坐在一棵杏花树下煮茶。 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端正笔直的坐姿,仪态很好,手腕上圈着那串翠十八子手串,修长的手指捻起杯子时,粉色碧玺垂坠着,随着她把杯沿放到唇边的动作而摇曳。 太后娘娘一张脸大气明艳,绝世无双,但不妖媚,整个人散发着光华,不动声色饮茶,是优雅淡漠又高华的。 春风吹过杏花,花瓣纷纷扬扬,她融于这种景色里,成了画中人,惊艳到让顾轻舟屏住了呼吸。 嗯,这样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哎,又是为自己能拥有太后娘娘做妹妹,而欢喜骄傲的一天。 顾轻舟手里提着东西,到了容嫣面前后就要行跪拜礼。 容嫣唇边含了一抹淡笑,“不是说在私下要以兄妹相称吗?兄长不必多礼,你拿的什么?” 顾轻舟把一手里的食盒放到茶案上,打开另一手提着的箱子,“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下一秒,容嫣就被那琳琅满目的各类首饰,刺得眯了眯眼。 从小饰物步摇、金镶珠石点翠簪,到凤冠上的饰物金镶珠宝二龙戏珠钿口等好几个头面,还有嵌珍珠宝石金项链,水晶项链,东珠软镯,金戒指,金镶珠翠耳坠,象牙编织嵌象牙染雕兰菊团扇,衣物上的饰物等等,简直是全套都有了。 容嫣拿起团扇,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兄长你在下聘礼。要是让百姓们看到了,怕是又要给我定一个贪财敛物的罪名。” 乌潮崖像是见了猎物的狼崽子,满眼绿光嗷叫着扑了过来,抢到一件是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首饰啊,随便变卖一件,就够他买上千只好马了。 “你先收着,穿女装的时候再挑着用,等回宫了,我再送一些珍贵精美的摆件到你的长乐宫。”顾轻舟一脚把乌潮崖踹摔在杏花树上,盖上箱子。 杏花花瓣落了人一身,他那双狐狸眼温柔地看人时,能让小姑娘们都沉溺进去,用兄长的语气要求了容嫣一句,“不许将这些用到赈灾上,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给你更新一批。” 要是早认了妹妹几年,怕是他送容嫣的好东西,都能把容嫣的私库堆满了。 容嫣点头,伸手去提箱子,别说太挺重,她一下子没提起来。 乌潮崖见状身上的银饰作响,两步冲过来,俯身轻松地提起箱子,“这种体力活,姐姐让我来做就好了。” 容嫣含笑不语,那眼里却是冷冰冰的,用极强的压迫感,逼着乌潮崖乖乖把箱子放在了她身边,转向顾轻舟时,面上带着关心,“兄长的伤势如何了?” “无碍了,这两天已经养好了。”顾轻舟除了乐衷于宠妹妹,还有一颗事业脑,一秒都不想闲下来。 但容嫣让他躺几天,他也只能躺着了。 五天过去了,他躺得腰酸背痛,实在躺不住了,此刻打开食盒盛了一碗药膳,先递给了容嫣。 “府衙里待不住,你也可以偷偷出去,学学我弟弟,难得闲下来,不如找个女孩子谈情说爱。”容嫣喝了一口以鸡肉为主的药膳,没有很浓郁的草药味,很鲜美,味道不错,平常不爱喝药的也能接受。 这是温语柔让婢女送来的,每天都不一样,除了乌潮涯,她和顾轻舟、容峥鸣,月鸢四个人都有。 味道太好了,乌潮涯每次都抢顾轻舟的喝。 应该是温语柔亲手做的。 温语柔不通琴棋书画,擅女红,厨艺也特别好,是很会照顾人以夫为天的贤妻良母。 “男人应先立业再成家。”顾轻舟十年寒窗苦寒,考了状元后没有得到重用,被欺被辱被陷害,一心只想逆风翻盘,根本没有成亲生子的心思。 到如今他二十五六了,连个通房丫鬟和侍妾都没有,被摧婚是在所难免的。 “以后我若是真娶不到了,大不了妹妹你给我赐婚。”顾轻舟无心情爱,只觉得娶谁都一样,虽不能伉俪情深,但他会对妻子负责,尽到为人夫君的义务。 容嫣摇了摇团扇,睨了顾轻舟一眼,嗔笑道:“我可不给你赐婚,这么大岁数了,别祸害人正处在花样年华的好姑娘。” 沈母还让她给沈瑾书赐婚呢,之前母亲也让她帮弟弟看看,现在顾轻舟也让她赐婚,她是太后,不是管姻缘的月老。 “哥哥岁数大些又如何?”乌潮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跟顾轻舟坐在一起,只挨一半的石凳,抬起的胳膊压在顾轻舟的肩膀上,凑近到顾轻舟耳畔,吹了一口热气。 “不说你顾家丰厚的家产,就你这工部侍郎的身份,仕途无量,以后还会封侯拜相,所以哪怕你七老八十了,还会有无数风华正茂的小姑娘愿意给你暖床。” 顾轻舟算是发现了,苗疆少主是真想跟他攀点关系,细长的狐狸眼眯了眯,转过去捻起乌潮崖的下巴,细细打量少年一张精致的脸,薄唇勾起了一抹弧度,语气里充满了诱惑和暧昧,“要是有哪个姑娘长得像苗疆少主这么美,或许我就会娶了为妻。” “艹!你不会吧?”乌潮崖平常没少用巫蛊之术控制顾轻舟的心智,每次顾轻舟都找容嫣帮忙,但这次他竟然,反撩他! 乌潮崖碧绿色的眸子瞪大,惊得抬手抱住自己,脸上全是对变态的害怕,“那,那我男扮女装嫁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候他做了顾家的主母,把顾家的所有家产都握在手里,再杀了顾轻舟,带着财物跑回苗疆,当了苗疆王,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容嫣差点被茶水呛到,过了片刻接道:“你们还挺般配的。” 乌潮崖外面穿着红色短褂,是桀骜朝气蓬勃的少年。 而顾轻舟一身蓝绿色的衣衫,因生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风雅沉稳的同时又是多情的。 杏花树下,像在耳鬓厮磨的两人,让人不误会都难。 “滚吧你。”顾轻舟可没有龙阳之好,只是逗逗乌潮崖玩,没想到乌潮崖为了得到顾家的财力支持,这么没下限。 他正要一脚踹开乌潮崖,却忽然面色一变,蓦地看向墙头,“谁!” 第132章 为救她身中蛇毒,鞭打 乌潮崖的笛子也发出了短促的乐音,这是有人靠近了。 乌潮崖也一瞬间收起了面上的放荡不羁,随着顾轻舟一起跑了过去。 只是顾轻舟人还没跃上墙头,一阵脚步声从长廊传来,月鸢喘着气在喊人。 顾轻舟顾不上去追刚刚趴墙头偷听的人,连忙一个闪身到了月鸢面前。 墙头外,慕容晟炀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心绪翻涌久久难以平静,他看到了什么? 峥鸣她竟然是,女儿身?! 长廊,月鸢弯着腰,肩上架着容峥鸣,眼里热泪滚滚,对后一步上前的容嫣道:“我去山上找虫子,容指挥使陪着我,但我不小心被毒蛇咬了……” 巫蛊师抓各类毒虫时,难免会被其咬伤。 这几天月鸢都去了山上,只有今天被毒蛇咬了。 因为大意没带解毒丸,毒蛇咬的是她的小腿,容峥鸣二话不说就凑过去用嘴给她吸出了毒血,让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容峥鸣却中了毒,月鸢从山上一路把人拖了回来,她身上都是伤,说完话人就倒了下去。 顾轻舟立刻背起意识昏沉的容峥鸣,让乌潮崖去月鸢房间里找解毒丸。 容嫣把月鸢安置到了床榻上,乌潮崖拿着一枚解毒丸跑过来,“姐姐,解毒丸只有这一枚了,你弟弟的情况比月鸢更严重,我本来想把这枚解毒丸给他的,但他执意要我拿来给月鸢,你看?” 月鸢身体内的蛇毒被容峥鸣吸出了一半,现在两人的情况是一人承担一半的蛇毒,也就是说两人暂时都没有生命危险,但体内都分别还剩一半的蛇毒。 要是不及时解毒,不仅备受折磨,且时间长了会损伤身体,还会有性命之忧。 “将解毒丸给容指挥使。”月鸢知道自己只剩一枚解毒丸了,所以虽然刚刚人倒了下去,却始终强撑着没让自己昏迷不醒。 此刻她满头冷汗,平日娇嫩的唇瓣泛着中毒后的乌青色,紧抓着容嫣的胳膊,闭着眼虚弱地请求。 “我没事,先给容指挥使解毒,我再制作一枚解毒丸就是了。” 容嫣知道能解剧毒的解毒丸并不是那么容易制作出来的,这里都不一定能找齐所需要的药材,月鸢能不能制作出来解毒丸,什么时候能制作出来,是个未知数。 这就意味着她和容峥鸣两人得有一人身负蛇毒,受其折磨痛苦,被毒素侵蚀身体,承担着会失去性命的风险。 即便到时制作出解毒丸保住了性命,可能身体也已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解毒丸应该给他,他是为了救我才中毒的。”月鸢急得眼中的泪涌出来,推着容嫣,“快去啊。” 作为姐姐,容嫣当然想将唯一的解毒丸给弟弟,便应了一声好,让乌潮崖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她拿着解毒丸就要出去。 却从外面传来门被撞开的声响,很快容峥鸣便踉跄着进来了,二话不说就去抢容嫣手里的解毒丸。 容嫣预判了他的意图,往后退了几步,让乌潮崖按住他。 “阿姐!”容峥鸣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挣脱着乌潮崖和追上来的顾轻舟,红着一双眼对容嫣道:“你把解毒丸给月鸢,先救她!” “否则你要是强行给我服下了解毒丸,月鸢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活的。” 曾经说无心情爱不愿娶妻的弟弟,此刻却愿意为了一个姑娘去死,容嫣双眸震颤。 她料到了,在容峥鸣选择为月鸢吸蛇毒的那一刻,他就抛下了自己的性命。 “容指挥使不必如此。”月鸢撑着床坐起来,心里是疼痛又动容的,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很无情地对容峥鸣说:“我不喜欢你,哪怕你舍命救了我,我也不会对你以身相许。” 所以别对她这么好,别救她。 她回报不了他想要的,一个不爱他的姑娘,是不值得他为此抛下他的性命的。 容峥鸣知道月鸢不喜欢自己,可月鸢亲口说了出来,打破了他的幻想和期许。 他整个人受到了重创,低着头,拳头紧攥,没让人看到他眼里的热泪。 许久容峥鸣都没说什么,让人以为他是受了情伤,放弃了。 人都是自私的,付出是想得到回报,既然他得不到回报,那为什么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去救月鸢? 容嫣端了一杯茶水走过去,拿着药丸要让容峥鸣服下。 谁知容峥鸣却猛地抬起头,抢了容嫣手里的药丸,爆发出无限的力量来,挣脱掉对他已经有所松懈的乌潮崖和顾轻舟,直奔月鸢而去。 容嫣闭了闭眼,示意乌潮崖和顾轻舟站到一旁。 容峥鸣跪在了床畔,抬起手用力掐住月鸢的下巴,不给月鸢反抗的机会。 他含住药丸的同时,忽然俯身擒住了月鸢的唇,手下在用力,迫使月鸢张开嘴。 容峥鸣把药丸抵入了月鸢的喉咙,并堵住月鸢的唇,近乎在亲吻月鸢了,防止月鸢吐出药丸。 月鸢瞪大瞳孔,回过神后就开始挣扎,但在感受到容峥鸣从眼中滚落的热泪,滑落到她的唇角时,她停止了呜咽声和挣扎,身子软了下来。 那枚药丸已经不会再被吐出来了,容峥鸣却并没有离开月鸢的唇,而是第一次放纵了自己的渴望,如此卑劣地借着喂药丸,闭上眼吻了月鸢很长很长时间。 他脸上是沉迷,不复平常的矜冷克制,是疯了般的掠夺。 他不满足,不想结束这个吻。 但最后还是不不得压下汹涌而来的欲念,一张脸也离开了月鸢,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泛红的目光深深凝视着月鸢,嗓音是沙哑艰涩的,“你不喜欢我便不喜欢我,我也没要求你以身相许。” “对不起啊,我冒犯了你,是我太卑劣了,你就当这索吻,是我要的仅有的回报,好吗?月鸢,不要生气不理我……” 月鸢摇了摇头,他以命救她,却为了不让她自责和愧疚,而故意强吻了她,以为这样她就不再有负担,而是会生气,怨他。 他宁愿她怨他,也要她接受解毒丸,不要她自责,怎么会有他这样好的男人呢? 他们容家人,前有容嫣对赫连祁的付出,现在是容嫣的弟弟,为什么非要对满身灾难的他们好呢? 他就不怕跟容嫣一样,惹祸上身,最后还会落得一个被辜负不得善终的下场吗? “你好起来更重要,只有你好起来了,才能为我研制解毒丸,你这么厉害,我相信很快你就能给我服下解毒丸。我不会有事的,我是男人,我的承受力比你一个小姑娘强,月鸢……月鸢……”容峥鸣昏过去时,嘴里还呢喃着月鸢的名字,一遍遍,柔肠百结浓情蜜意,听得人心尖发颤。 月鸢慌忙伸出胳膊,容峥鸣倒在了她的臂弯里,“好。” * “你说什么?!你竟然要我给容嫣……峥鸣下跪认错?”柴房里,被关了五天的江箬瑄没有一丝虚弱,反而衣衫都是干净整洁的,仍然极有气势。 这破烂的柴房哪困得住她,即便外面有慕容晟炀的人守着,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在饭点门被打开时,她人已经回来了。 今天慕容晟炀来了,要求她给容嫣下跪,江箬瑄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慕容晟炀,语气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我看你现在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她就是在拿捏你,明知道你在乎这份兄弟情意,才以割袍断义的行为威胁你。” “她越是这样,你就越要绝情,你怕她什么?你态度强硬些,她敢威胁你,你就作势杀她,结果你看看,她会不会反过来哭着求你?” 容嫣用男装就把慕容晟炀拿捏住了,她更不能让慕容晟炀知道了容嫣其实是女儿身,否则慕容晟炀肯定会爱上容嫣。 江箬瑄这番话让慕容晟炀脸色泛青,斥责道:“是我误会峥鸣在先,她生气伤心,对我失望了,要与我断绝兄弟情义,是应该的,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她在算计我?我倒是希望她算计我,那样我就不会那么自责了,我只想不惜代价弥补她。” “她本来就是在算计你,她想要你手中那支起义军的兵符,要杀了你,慕容晟炀你醒醒吧!”江箬瑄心里骂着慕容晟炀傻逼,却不得不跟这傻逼费口舌。 “你听我的,她现在故意不理事务,就是在等着你去求她,但难道我们没有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吗?我比她有才能和谋略,你让我做头领!” 江箬瑄多聪明,而且还跟容嫣共用身体近一年,她太了解容嫣了,容嫣一定是要让慕容晟炀杀她,才愿意原谅慕容晟炀。 在这点上,容嫣就太自以为是了。 她这个身份是慕容晟炀不得不负责照顾的妹妹,容嫣只是半途结拜的兄弟,慕容晟炀不可能为了容嫣杀她的。 容嫣拿乔太过了,只会引来慕容晟炀的反感,五天过去了,慕容晟炀已经没有耐心了。 容嫣在等慕容晟炀求她出面继续处理事务,而她也在等慕容晟炀放弃容嫣,请她江箬瑄来做这一方霸主。 “江箬瑄,我看你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你才屈服的!”江箬瑄不提起还好,一提起她要当头领这件事,慕容晟炀就想起了她为此收买百姓制造谣言,还让其闹事,诛杀容嫣这件事。 结果引起了火灾,造成了那么多人的伤亡……这都是江箬瑄的罪过,她竟然还有脸当头领? 慕容晟炀能容忍一个人犯错,他会给犯错者机会,但不能容忍的是对方死不悔改,还强词夺理。 所以,原本慕容晟炀还是跟江箬瑄商量的语气,见江箬瑄是这种态度,他当下也不多说了,直接拔出刀横在江箬瑄脖子上,让手下进来绑住江箬瑄。 “放肆!”江箬瑄当年在宫里做继后时,入戏太深,屈服一时可以,但慕容晟炀竟然敢这样对她。 她冷着脸喊了一声,直接就把绳子挣断了,夺了慕容晟炀的刀,抬起一脚狠狠踹开慕容晟炀。 手起刀落间,慕容晟炀的两个手下就倒在地上断气了。 慕容晟炀这才知道江箬瑄根本没有自废武功,脸色大变的同时,怒火更盛了,发信号就把人叫了过来。 几百个人围攻江箬瑄时,江箬瑄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她虽然强,但敌不过千军万马啊,而且她要是真的跟他们打起来,那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咣当”一声,江箬瑄丢下刀,哭着扑到了慕容晟炀的怀里,心里恶心反感透了慕容晟炀,表面上却只能流着泪,“慕容哥哥,我走火入魔了,刚刚失去了神志,控制不住自己,我错了,你原谅我。” “你别杀我,我不想死,当时在水患里我父亲和母亲用他们的两条命救了我,我得带着他们的两条命,替他们活着啊。” “慕容哥哥你忘了吗?你小的时候,要不是我娘亲在那个大雪夜给了你一碗饭,你就饿死了啊,你发了高热时,是娘亲半夜……” 江箬瑄一件件列举着江家二老对慕容晟炀的恩情,已经让慕容晟炀的心软了,加上她一个女孩的身体对他投怀送抱,温香软玉。 哪怕他是正人君子没动欲念,但又如何杀得了这样一个女孩? 他从来不杀老少妇孺。 于是后来的结果就成了慕容晟炀带着一群百姓,以及被绑着的江箬瑄,他自己背着荆条,来到容嫣的院子里,带着一群百姓跪了下去。 容嫣认出了那些手下和百姓们,有那天晚上赫连祁屠杀百姓,她下跪对他们道歉的一部分人,也有那天闹事围攻顾轻舟和容峥鸣的一群刁民。 现在,他们全都跪在了容嫣面前,因他们诬陷围攻了容嫣等人,而道歉认错,曾经容嫣所受的屈辱,在这一刻果真让他们十倍奉还了回来。 容嫣没有从房间内出来,让一群百姓们在春雨中跪了一天。 这其中当然有倒下的,到深夜时,容嫣带着月鸢几人走出来,站在走廊下,用俯视的目光睥睨着众人,“百姓们都起来吧!你们只是被人利用了,情有可原,但罪魁祸首江箬瑄……” 容嫣顿了一下,慕容晟炀从地上起身,指使着两个手下拖起江箬瑄,把人绑到了柱子上。 然后他扬起鞭子,闭着眼,压着不忍,一鞭鞭抽到江箬瑄身上。 第133章 嫣嫣要用鞭子打死摄政王 那鞭子没落下来时,江箬瑄抬头看着容嫣,勾起唇,对容嫣笑得嘲讽狂妄。 容嫣不知道她和赫连祁种下了同生共死蛊,她虽然会受伤,但所有的疼痛都被身负子蛊的赫连祁承受了。 赫连祁要是知道下达指令的人是容嫣,容嫣让他承受了那么大的疼痛,他只会更恨容嫣,再加上他误以为容嫣害了他全家,那么他废幼帝,杀容嫣的决心就更坚定势在必行了。 容嫣以为自己赢了,打压了她报复了她吗? 并没有,反而容嫣自己把自己彻底送上了死……啊! 当鞭子落到身上的那一刻,江箬瑄唇畔的弧度骤然僵住,止不住痛嚎了一声,瞪大瞳孔看向容嫣身侧的乌潮崖。 她不懂蛊,而那位又不在,所以乌潮崖给她的是假蛊,还是在蛊的作用方面骗了她? 江箬瑄觉得应该是后者,也就是说这同生共死蛊,被施种子蛊的一方并不会替施种者母蛊承受所有的疼痛,而是两人都会疼,共生共死? 江箬瑄紧紧咬住了牙,但喊痛声止都止不住,脸上全是冷汗,身子随着鞭子的每一次落下而颤抖着。 她已经被打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反抗,慕容晟炀有那么多人,她能不能跑掉还不一定,更重要的是她会前功尽弃。 所以倒不如忍了这一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的屈辱和仇,她记下了。 待有一天她手握大权,除了容嫣外,她要将慕容晟炀、乌潮崖等所有人,都千刀万剐,所有在场的百姓们,她都会将其活埋,诛九族。 乌潮崖站在容嫣身侧,垂着眼,手指中转着笛子,听到江箬瑄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心里在想这女人还挺会演。 她被鞭打是不会疼的,那疼痛都被赫连祁承受了。 他选择跟江箬瑄合作,除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外,也是在杀了赫连祁这个情敌,更是为了帮姐姐夺权。 只有赫连祁死了,姐姐和儿子才能夺回皇权不是吗? 那天晚上江箬瑄给赫连祁种下同生共死蛊时,姐姐藏在了赫连祁的房间里,那么姐姐肯定知道了这件事。 她就算猜到是他给了江箬瑄同生共死蛊,也不会怪他的,对吧? 此刻他观察着容嫣的神色,她明知道鞭打在江箬瑄身上的伤痛,全被赫连祁承受了,却没有阻止慕容晟炀,而是神色淡漠无动于衷地看着。 这就代表她是真的放下了赫连祁,没有一点不忍心,是真的会杀了赫连祁。 容嫣脸色静默,赫连祁那么爱江箬瑄,但江箬瑄被关柴房时,他没出现救江箬瑄,此刻江箬瑄都被打了,他也没来救江箬瑄。 是因为他知道他来救了,结果是得不偿失吗? 反正江箬瑄不疼,他替江箬瑄承受了所有的疼痛,所以倒不如不救,忍了这一时。 他可真是能为江箬瑄牺牲付出。 既如此,她偏不让慕容晟炀停下来,要赫连祁受了这伤痛。 这样,她就畅快了。 她,畅快吗? 她当然畅快。 容嫣嘴角甚至都扬起了笑,本来只是冷眼看着,却在慕容晟炀要停下来时,她走过去,从慕容晟炀手中接下鞭子,啪,用力抽到了江箬瑄身上。 慕容晟炀其实对江箬瑄手下留情了,容嫣却能打多狠就打多狠。 这让江箬瑄忍不住想反抗,然,她被打得奄奄一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了。 慕容晟炀不忍心看江箬瑄衣服都被打烂,浑身血肉模糊的画面,紧握着拳头转过了身。 顾轻舟却在这时走上前,抽了他背上的数根荆条,攥在一起。 “啪!”那一下子抽过去时,顾轻舟甚至用上了内力,一下子就让慕容晟炀的背皮开肉绽。 太后娘娘,他的妹妹所受的委屈,他来替妹妹讨回来。 慕容晟炀被抽得踉跄了一下,英俊的脸都扭曲了,支撑着站起身,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紧咬着牙,目眦欲裂,却仍然任顾轻舟一下下抽在身上,制止了要冲过来的手下们,“退回去!” 顾轻舟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那“啪啪”一声高过一声,听得旁人都跟着震颤,更别提去看慕容晟晟炀身上血肉模糊的画面了。 “容……容嫣……”慕容晟炀没打江箬瑄的脸,江箬瑄的眼是被涌出的冷汗糊住的,她费力地睁眸看着面前的容嫣,勾着唇,“你知道同生共死蛊吗?我给你最爱的男人种下了,你打我,就如同打他。” “继续打,力气太小了,你最好把我打死,我死了,你曾经万死一生护下的男人,也会死呢。” “啪!”江箬瑄的话不仅没让容嫣停下来,容嫣那鞭子直接抽到了江箬瑄的脸上。 江箬瑄顶着一张横亘着鞭痕的脸,想大笑,却丧失了全部的力气,一口血吐了出来,只在心里大笑,嘴角细微的弧度没散去,披头散发,是艳丽又癫狂的,“你想让赫连祁死,你终于要让赫连祁死了,真好,真好啊……” 怎么会不好呢,这代表着容嫣的黑化、魔化。 只要容嫣魔化了,不再有当年那样的坚守和强大到可怕的意志力,那么她就能轻易占有容嫣的身体,跟容嫣融为一体了。 “别打了……”月鸢察觉到了容嫣和江箬瑄的不对劲,刚刚就跑过来了,也就听到了江箬瑄的一番话。 江箬瑄给赫连祁种下了同生共死蛊,今晚江箬瑄被打死了,赫连祁也会死。 月鸢肝胆俱裂,哪怕也生气赫连祁的背叛,却还是红着眼阻拦了容嫣,“别打了……” “就算她死了,可因为有背后的那位在,她还是会回来,到时她会换一个更好的身份,那倒不如让她这个身份再无翻身之地,以此来引出她背后的那位。” 容嫣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正因为知道打死江箬瑄,赫连祁会死,她才下这么重的手的。 她以为自己不难过赫连祁的背叛,不恨赫连祁和江箬瑄在一起了,但这一刻才意识到,她恨的,她恨赫连祁。 当年她在宫里遭受了那么多磨难伤痛,赫连墨对她强取豪夺,她宁愿一尸两命,都为赫连祁守住了贞洁,那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做到了不背叛,然而赫连祁前世跟宋凝霜在一起,杀他们的亲生骨肉,害安平,现在又和江箬瑄在一起,前世今生,他凭什么都背叛了她? 她怎么能甘心呢? 她不甘心! 容嫣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就是想打死江箬瑄,让背叛她的赫连祁也下地狱。 这是他自己选的,那她便要让赫连祁为此付出代价,成全赫连祁,让他和江箬瑄一起死好了。 她倒要看看,到了地狱时,他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嫣儿,别打了,别再打了……”月鸢不知道赫连祁有多疼,但那鞭子仿佛也打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痛不欲生。 容嫣是真的不爱赫连祁了,才会真的要杀了赫连祁啊。 月鸢抱住容嫣的胳膊,双膝弯下去,跪在了地上,眼泪汹涌而出。 慕容晟炀也不想让如同亲妹妹的江箬瑄被打死了,便给百姓们递了一个眼神。 而百姓们都是看着江箬瑄长大的,江箬瑄的父母不在了,小姑娘已经很可怜无助了,做错了事,改正了就好,没必要把人打死。 于是百姓们开始为江箬瑄求情。 慕容晟炀抓住容嫣又扬起的鞭子,跪下去,“我是瑄瑄的兄长,她犯错,是我没有教好,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一份责任,接下来的鞭邢,我愿替她受了。” 容嫣看着这样的场面,这么多人护着江箬瑄,赫连祁也爱江箬瑄,而她的呢?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被背叛被辜负的那个人。 容嫣丧失了全部力气,紧攥着鞭子的手慢慢松开,转身的一刻,隐忍许久的泪还是涌了出来。 她进了房间,没让任何人跟着,从里面反锁上门后,走去窗前。 院子里的杏花开到荼蘼,一片片花瓣落下来,就像下了一场花瓣雨,唯美梦幻,飘落到人的发间、衣衫上。 如同十六岁的那年,她和赫连祁躺在杏花树下,他说来年的杏花开时,我就迎你做我的王妃。 他问她能不能亲亲她的额头,他凑过来落下虔诚的一吻,那么深情痴恋又克制着,他说想立刻把她娶回去……容嫣抬手接住飘落的一片杏花。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她活了两辈子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强留不住的。 早在当年入宫时,她就该斩断跟赫连祁的种种,何必费尽了心思,付出那么多去坚守呢? 既然没有缘分,既然早在年少时雪梅大师就预测到了他们两人的结局,她就不该再强求的。 强求不来,就应该放手扬了。 一阵夜风吹过来,那朵杏花从容嫣的手心里飘走。 她很平静地看着,眼中没了泪,心如止水。 * 赫连祁这几天在西南地区一个名为荆州的地方,没惊动当地的官员,购置了一个大宅院,白天隐姓埋名用贺祁的身份视察,晚上以摄政王的身份处理各类事务,下达指令。 荆州的百姓们知道摄政王来了,各个如履薄冰尽忠职守。 一方面按照摄政王的指令把各种差事办得尽善尽美,生怕被微服私访在暗处的摄政王抓到了错处。 另一方面他们动用了能动用的所有渠道,都在查找赫连祁的行踪。 但摄政王有反追踪的能力,让他们一无所获。 这晚,赫连祁正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批阅公文,风行云把容嫣那边的一举一动带了回来。 赫连祁端起手边的茶,当从风行云写下的字上看到“要不是几个人阻拦了容太后,容太后一定会打死江箬瑄”,他的手一颤,茶盏掉落,打湿了公文。 赫连祁痛极反笑,笑声沙哑又晦涩,她想打死的哪是江箬瑄,分明是他啊。 第134章 摄政王大概猜到了前世自己做的种种 容嫣不知道同生共死蛊对他是无效的,以为打江箬瑄,他会承担了所有的疼痛,所以才往死里打江箬瑄。 她果然是被他伤透了。 她那么聪明,分明看出了有人故意在那群刁民闹事时放了大火,事后安排人把罪名安到江箬瑄身上,不仅为她解了当时的困境,还让她得到了慕容晟炀的愧疚和补偿,也让她把当初对百姓下跪所受的屈辱全都讨了回来,更让她赢了江箬瑄……这种种。 她可能会怀疑是沈瑾书在暗中安排了人帮他,也不会想到是他做的。 那天晚上她是为了保住他,身为太后娘娘却对一个农民起义头领和百姓们下跪,那一刻她不知道他有多痛,所以他替她讨回来了。 他在她心里已经成了为了仇敌而背叛她,抛妻弃子,肮脏恶心,罪大恶极之人,他说了那么多羞辱她的话,为江箬瑄这个仇敌做了那么多。 如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他在暗中帮了她。 她该厌恶他的,现在她只想从他手里夺权,废了他、杀了他这个摄政王和江箬瑄。 但,他不用她费尽心思地对付自己,不用她动手杀自己和江箬瑄,他自己动手。 “还有一件事,幼帝行动了。”风行云递了一封密信给赫连祁,心里在想要是容太后知道了主子根本没有替江箬瑄承担所有的伤痛,她这一番,不是浪费了感情吗?像是小丑一样可笑,如猴子被耍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所以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了,否则她只会更恨主子的耍弄。 赫连祁打开密信,赫连逸要杀了初婵,与当时在宫中计划的不一样的是,因为他和容嫣决裂了,赫连逸知道容嫣不会再护着他了,所以连带着这次赫连逸也要杀他。 赫连祁金眸里一片森寒,送密信的下属在信里称赫连逸的目标只有初婵和他,不杀乌潮涯,是因为赫连逸知道容嫣要利用乌潮崖。 而不杀月鸢的原因,赫连祁就有些意外了,竟然是因为赫连逸相信了月鸢有长生不老蛊,赫连逸想得到这种蛊。 毕竟,谁不想不老不死呢? 从赫连逸这一部署和计划来看,这绝不是一个七岁多的孩子的心智,赫连祁便又想到了赫连逸是重生的。 “重生”,赫连祁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两个字,第一次开始想一些他之前不敢想得问题。 既然赫连逸是重生的,那么就有前世的存在,前世他和容嫣是怎样的结局? 是不是如他那场梦里的,容嫣没有被抢到宫里,他也没有家破人亡。 他和容嫣生了一对龙凤胎,白头偕老,容嫣随着他殉情后,两人在奈何桥上相遇约定好了下辈子,所以便有了这一世? 不,如果前世是他梦到的那样,赫连逸不会对他有这么深的仇恨。 还是说,前世容嫣被抢入了宫里,害他全家,让他万死一生,他发动宫变杀了赫连墨,容嫣被他一剑穿心而死? 赫连祁的脸色在一瞬间骤然煞白,双手猛地用力按在了书桌上,整个书桌都因他遭遇了重创而晃动起来。 如果,如果前世容嫣真的被他一剑穿心了,死于他手,赫连逸是重生的,会不会赫连逸已经告诉了容嫣? 而且他一直对赫连逸有杀心,也想杀了安平以绝后患,所以是不是前世他确实杀了赫连逸和安平? 这一切,重生的赫连逸都知道,他要是已经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容嫣,那么……这一刻,赫连祁手背上的血管因为用力快要爆裂般可怖,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绝望淹没。 现在他羞辱伤害了容嫣,他不怕两人无法破镜重圆,但如果前世他做了那些事,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何况是容嫣呢?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爱容嫣的,也可以为了容嫣容忍赫连逸,疼爱安平,那为什么前世他会杀容嫣和赫连逸、安平? 他的确想让容嫣乖乖的,容嫣不乖,他就杀了容嫣,做成冰雕,困住容嫣的灵魂,让她死也不能离开自己……他是这样想过没错,但他并没有付诸行动。 他发动宫变时是想杀了赫连墨,是容嫣冲上前替赫连墨挡了剑。 但是容嫣穿了护心甲,以身诱他,他将计就计,由着她算计利用自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但为什么前世容嫣死于被他一剑穿心? 不,不会的! 一定是他猜错了,对,就是他猜错了! 等他回宫后,他无论如何都要从赫连逸口中,得知前世发生的种种。 “主子?主子?”风行云看到赫连祁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身躯震颤,低垂的眼里一片赤红,神色经历了各种变幻,他心里焦急地喊着,推了推赫连祁。 赫连祁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失去了冷静,情绪翻涌着,久久无法缓过来。 最终他靠着安慰自己,是自己推测错了,才平复下来,大步往外走时吩咐了风行云一句,“召集全部的人过来,我亲自选一个。” 容嫣不会让初婵被杀,一定会拼死护着初婵,那么赫连逸就不怕这些江湖上的杀手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连他母后一起杀了吗? 赫连逸找的江湖上的杀手强是强,但跟赫连墨培养、留下来只听从他命令的死士可不一样,杀手们从来都是以结果为主,才不在乎过程里死了什么无辜的人,阻拦他们杀目标人物的人,都得死。 赫连逸是太天真了不知道这点,还是为了复仇,不顾他母后的死活? 赫连祁不在乎初婵会不会被杀,他不能让护着初婵的容嫣,有丝毫损伤。 风行云皱眉,担忧地看着赫连祁强作镇定,有些踉跄的背影,主子这是怎么了? 他竟然会从主子身上看到害怕和恐慌的情绪,是因为容太后吗? 但主子一向狂妄自信,事事都在掌控中,容太后现在不爱他了,他强制爱,不放过容太后就是了。 哪怕此次伤害了容太后,他也没有把月鸢说得“覆水难收,已造成的创伤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法愈合”那几句话放在心上,他没那么担心无法挽回。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自己失去容太后。 何曾像此刻这般,有种那么害怕挽回不了容太后的情绪? 刚刚那一刻他家主子又脑补到了什么,才会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剑诀第一式……” 偌大的院子里,此次来的一百多个护卫正在整齐划一地挥剑,那场面很有气势又壮观。 赫连祁行走在其中,偶尔停下来指导,让他们念容嫣曾经教给安平的话。 “我知道下一句!”肃杀的氛围中,偏偏其中一个护卫举起手,高喊了一声,“剑诀第一式,先斩意中人!” 其他护卫们:“……” 这他妈原来是抢答题? 一众人都看到摄政王向那个护卫走过去,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 风统帅告诉他们,主子这次要从他们中选一个到容太后身边去。 这若是谁被选上了,到时拼死保护容太后,那就是立了大功。 以后会升职加薪,跟风统帅一样,成为主子的贴身护卫啊。 那个抢答的护卫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主子于那么多人中注意到他了,注意到他了啊! 无名小卒想被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注意到,简直太难了好吗? 幸亏有了这次机会,这波他的存在感刷上去了,他就会被主子重用了啊。 他甚至想到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将风统帅取而代之了。 摄政王这连幼帝和太后都得捧着的身份,做了他的统帅,那皇帝和太后也得对他客客气气的,更不要提文武大臣和黎民百姓了。 他刷的这波存在感,让他一步就登上了云端巅……啊! 下一秒,赫连祁抬起一脚踹上那个护卫的屁股,护卫的嚎叫声随着他人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到了天上,而消散。 护卫们:“……” 其他护卫看着挂到院外树杈上的护卫,幸灾乐祸的同时,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嗯,这不是抢答题,这分明是送命题。 “剑诀第一式,先护意中人。”前一秒赫连祁想到容嫣要借着打死江箬瑄,也让他死,心里是委屈又气她的。 但下一秒,他多贱啊,太后娘娘都要弄死他了,他却还是爱太后娘娘,护她纵容她,为她挡去一切,想跟她生儿育女,白头到老生生世世。 “再斩负心狗!”赫连祁拔了风行云的剑,劈得石桌四分五裂,威力巨大,地面都在震动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胸腔受了内伤的疼痛,踉跄着以剑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赫连祁的话不仅是指脚踏两只的乌潮崖,辜负了容嫣的兄弟情义的慕容晟炀,说得也是他自己。 如今他不觉得自己负了容嫣,但如果前世如他猜想的那样,容嫣被他一剑穿心而死,那就是他真的负了容嫣。 事实要是如此,不用容嫣动手,他会自己斩自己。 赫连祁带着护卫们练了近一个时辰的剑,最后选了一个一身黑色劲装,扎着高马尾的女护卫青芜。 他回了书案后,青芜拎着剑在另一侧,风行云离赫连祁近,给准备作画的赫连祁研墨。 大多数时候主子画得都不是正经东西,所以风行云从来不会去看,但这次半个时辰后,赫连祁让他评价一下画作如何。 风行云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在看到那画上的人物是那位风雅多情、太后娘娘新认的兄长工部侍郎顾轻舟后,风行云困惑不解。 他太了解自家主子了,有闲情逸致画春宫图,却不可能无缘无故画其他的,要是画了,那必定是有用处的。 果不其然,赫连祁让他烧了那幅画,放了蛊虫吞食灰烬,继而把蛊虫放在了自己的头发里。 风行云看到赫连祁的脸变成顾轻舟的时,没那么惊讶,倒是没见过的青芜满脸的匪夷所思。 也不知道赫连祁从哪儿拿了一把扇子,“刷”一下展开,于是不光是脸,他那风雅多情的气质,都跟顾轻舟的如出一辙了。 “走!”赫连祁去室内换了一件蓝绿色的外袍,经过风行云身边时,细长的狐狸眼微挑,抬起扇子重重拍了一下风行云的肩膀,是风流又倜傥的,举步离开了荆州。 风行云和青芜连忙跟上去,期间青芜用眼神跟风行云交流,“摄政王这是何意?” 第135章 跟着她一起走 风行云:“嫉妒容太后喊顾侍郎兄长呗。” 还有就是,虽然主子选了青芜安排到容太后身边,但有关容太后的事,主子从来都不放心别人,所以,这肯定是要让自己到容太后身边去。 * 龙川县这边。 容嫣正在书房处理事务,慕容晟炀站在她身侧,研墨,端茶递水,还送了糕点和水果,总之非常殷勤,一心想弥补容嫣。 “贺祁回来了,不过在江箬瑄这件事上是他们理亏,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找我们的麻烦,只把受伤的江箬瑄带了回去。”慕容晟炀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此刻在容嫣面前却很不安又心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嫣的神色,抿着薄唇道。 “贺祁跟江箬瑄是一起的,江箬瑄犯下这样的错,贺祁也没资格再做赈灾的负责人了,峥鸣,以后整个龙川县及周边地区的事务,都由你负责。” 其实慕容晟炀不想让贺祁带走江箬瑄,虽然江箬瑄犯了错,但他已经狠下心打了江箬瑄一顿。 江箬瑄一定改了,他有义务照顾江箬瑄。 风行云在贺祁的指令下对他动手了,差点杀了他,离开前冷嘲热讽地低声反问了一句,“还要江箬瑄靠近你的结拜兄弟,是觉得你的结拜兄弟被害得还不够惨吗?” 这话,分明是在帮着峥鸣。 但慕容晟炀不明白风行云身为贺祁的下属,不是应该跟贺祁一样,跟峥鸣是对手吗? 容嫣左手里拿着的毛笔顿了一下,转眸看向慕容晟炀,语气诧异,“你不允许贺祁插手赈灾了,他就不插手了?他没夺权?” 慕容晟炀摇头,“他自知理亏,哪还有脸夺权。” 容嫣陷入了沉思,这不像赫连祁的行事作风。 他那么强,唯我独尊不可一世惯了,权利被夺走被打压,他应该会大开杀戒,或是直接表明自己是当朝摄政王的身份,将一切都抢回来,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允许自己居于人下。 难道他是在憋什么大招? 她不会给他和江箬瑄这个机会的,要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彻底让他们失去翻盘的机会。 “峥鸣,你对贺祁……”慕容晟炀握了握拳头。 他接连几天都在给峥鸣认错、道歉,忏悔,弥补峥鸣,峥鸣都无动于衷不置一词,但他提起了贺祁,峥鸣就有了情绪波动。 所以峥鸣对贺祁,是旧情难忘吗? “我和贺祁认识了十八年,表明心意在一起,也有七八年那么久了吧。”容嫣扫了一眼慕容晟炀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放下毛笔,垂着眸,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伤情。 “他背叛了我,我不可能不难过,更让我害怕的是江箬瑄想要我死,他便要杀我,我势单力薄,如何斗得过他呢?” 慕容晟炀的手指被捏得“咯吱”作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大概是那天爬上墙头,看到院子里峥鸣一身女装的那一刻起,他就喜欢上了峥鸣。 原来她根本不是男人,她竟然是女儿身。 他对她有好感不是因为自己患上了龙阳之好,而是她根本就是女人,朝夕相处下,他当然会喜欢上她。 从得知她是女儿身的那天起,他是狂喜的,寝食难安,对她魂牵梦萦。 此刻看到她在意贺祁,听她说她对贺祁旧情难忘,他胸腔里燃起了嫉妒之火,只想代替贺祁,成为她喜欢的男人,也想杀了负她的贺祁。 “你不要再对贺祁下手了,我还喜欢他,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活了。”容嫣那天没用易容蛊,不再是容峥鸣的脸,还故意穿了女装,恢复成自己原本的外貌,就是知道慕容晟炀会来。 虽然没用易容蛊了,但她和容峥鸣是亲姐弟,本来长得就有几分像,所以换上女装,恢复自己的脸后,慕容晟炀会相信她和易容后男装的“容峥鸣”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最好的时机,借着慕容晟炀的感动、自责和愧疚的心理,知道她是女儿身后,慕容晟炀就会爱上她。 “龙川县这边的百姓已经能自力更生,不需要再救济,我得离开了。” 慕容晟炀闻言脸色一白,焦急地问:“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可能会去荆州,我想将整个西南地区都发展起来。”容嫣面上也有不舍,却还是对慕容晟炀摇头,“你是这里的霸主,你的兵力都在这里,你要是离开了,你的那支军队怎么办?所以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不。”慕容晟炀急得抓住了容嫣的胳膊,满脸的慌张,“早在一开始我们就认你做了头领,我的那支军队是你的,你说过要带着我一起攻去皇城的,现在我们实力还不够强大,那就按照你之前的计划,继续招兵买马。” “我跟着你,让你的弟弟留下来壮大军队,可以吗?” 他知道容嫣是女儿身的那一刻,只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一点都不输给男人呢? 他不反对女人掌权,他只觉得这样的女人令人钦佩,峥鸣的才能和谋略值得他追随,而且他还喜欢她,他想和她在一起。 “你说你势单力薄,怕贺祁杀了你,但如果你手里有了一支军队,他一个人再厉害,也杀不了你了。”慕容晟炀一开始就因为容嫣的本事而臣服她,现在他更不介意带着自己的军队而为她效命了。 他更想以此弥补峥鸣,让峥鸣原谅他,先做回兄弟,以后他再对她表明心意,陪着护着她,治好她的情伤,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容嫣:“那些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他们因为对你唯命是从,而跟随我,但也只是表面的,他们心里不会臣服的,而且那是慕容大哥你的身家,给我了,你以后就不能出人头地荣登大位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在乎的不是做皇帝,而是只要百姓们安居乐业,谁是皇帝都可以。”容嫣越是不爱权势,慕容晟炀越觉得她无私伟大,几乎是在低声下气地哄着人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兄弟们有异心,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忠臣于你。” “你听我的,你想想,你不恨贺祁的背叛吗?你不想报复贺祁吗?你只有手中有了势力,才能报复贺祁,让他为他的背叛而付出代价,这多痛快啊。” 容嫣的睫毛颤了颤,怔怔地看着慕容晟炀,顺着慕容晟炀的话想着,她紧握起了手心,脸上有了恨和怒火,像是恨不得立刻杀了贺祁。 慕容晟炀俯身,抬起的手落在容嫣发上,眼里是柔情和爱意,在容嫣的动摇中,语气越发诱惑,“峥鸣,我跟你去荆州,让你的弟弟留下来先替你壮大军队,好吗?” 容嫣蹙着眉思索良久,似无法说服慕容晟炀的决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慕容大哥。” 这声久违的慕容大哥,让慕容晟炀热泪盈眶,狂喜至极,峥鸣原谅他了,他们做回了兄弟! 那么以后他对她更好,倾其所有,她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了? * 容嫣临走前在府衙开了一场宴席,不知感恩理所当然的刁民只是一部分,大多数百姓都很淳朴,几个百姓代表在宴席上说了一番感激容嫣一行人的话,也挽留了容嫣。 容嫣带着顾轻舟几人举杯,跟情绪高涨潸然泪下的百姓们一样动容,“我人虽然走了,但我的心与龙川县的百姓们同在,以后若是再遇到困境灾祸,不管我在哪里,都会为百姓们排忧解难。” 这当然是实话,她是大祁的太后,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就算人不在这里,她也会带着赫连逸治理好整个大祁,保全天下的黎民百姓衣食无忧。 “如今朝廷知道了我们存在,想招安我们,但百姓们放心,新上任的官员们不是朝廷的人,而是我的下属,朝廷给我的人官职俸禄,以后让他们来做龙川县及周边地区的官员。” 容嫣说着,便有几个人离席对她这个头领行礼,称以后定会尽忠职守。 慕容晟炀一开始就知道峥鸣有钱有一批下属,虽然没有他的起义军多,但顾轻舟几人都是有才干的。 峥鸣的野心不仅仅是只做这一区域的头领,如今要走了,自然得安排人管理龙川县。 他们的势力连朝廷都忌惮了,还让峥鸣的人当政,慕容晟炀便没有反对。 但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容嫣是太后娘娘,她就是当政者,那么她的所谓的手下,当然是朝廷中人。 容嫣一直没间断跟赫连逸通信,赫连逸和沈瑾书虽远在皇城,但对这边的形势了如指掌,龙川县新任官员的安排,容嫣交给了沈瑾书。 沈瑾书在信里告知容嫣,这几个官员都通过了他的一番考察,完全可以胜任地方的父母官。 容嫣信任沈瑾书荐贤举能的能力,不过表面上还是得演一番,“以后我的这几个下属若是像这里的前几个官员一样,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你们可以给我传信,我定会严惩不贷,也可以先斩后奏,但,” 容嫣站在高位上,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但若是有人因一己私利,比如想取而代之,而构陷官员带人诛杀官员,我定不会放过。” 慕容晟炀作为地位次于容嫣之下的一方霸主,此刻是跟容嫣站在一处的,容嫣的话让他的脸色一阵苍白和羞愧。 第136章 他们一起喝了加有宫廷秘药的酒 他嘴上说得以峥鸣马首是瞻,却两次带着人陷峥鸣于不义之地,尤其是上次难民闹事。 虽然是江箬瑄做的,但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间接地帮了江箬瑄,不就是峥鸣口中的为了取而代之,而诬陷诛杀峥鸣吗? 这是他此生最对不起峥鸣之处,他活该被峥鸣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 这是他应受的,只希望峥鸣能尽快原谅他,跟他恢复如初。 今天赫连祁和江箬瑄也来了,就在下方,不过两人都很低调。 赫连祁的穿着打扮没平日的尊贵,深蓝色的宽袖长袍绣着一片片竹叶,不显肃杀倨傲,墨色的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垂下来的一缕柔化了他原本刚硬的五官轮廓,被明媚的春光一照,很温润的样子,敛去了强大凌厉的气场,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平和。 他更是表现得像极了听领导发言的员工,该附和的时候,就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跟着百姓们一起附和,该动筷子的时候,他就专心炫饭,主打的就是摆烂做咸鱼。 容嫣看了赫连祁好几眼,他太反常了,是在谋划着更大的阴谋,还是说这就是他被江箬瑄驯服后的样子,温驯静默? 风行云坐在赫连祁身侧,当然注意到了容嫣好几次把视线落到自家主子身上,再去看自家主子。 男人低着一张脸,没跟容太后有任何的目光交汇,似根本不在意,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嘴角翘起了一抹细微不易察觉的弧度,跟花豹一样,估计那尾巴都得意地甩了又甩,心里肯定在想,呵,嫣嫣喜欢本王今天的穿着打扮,不枉费本王花费了好大的功夫。 风行云:“……” 他还闻到了从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乌木沉香的味道,比平常还要浓郁,都有些熏鼻子了。 他以为主子一整夜没睡,是在搞大事筹谋着什么,结果其实是自己熏衣服? 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香料熏出来的,这么远的距离,容太后应该能闻到,一点吧? 容嫣的话分明是有所指,再不懂阴谋的百姓们,也都听出来了,一时间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江箬瑄。 江箬瑄脸被毁容了,只能戴着面具,身上的伤也没好,疼得她一直压着呻吟,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要抢占的是容嫣的身体,容嫣的那张脸和身体完好无损就行了。 江箬瑄坦然自若的,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手指中转动着酒杯,嘴角勾着一抹不屑又傲慢的笑意。 她一个女帝,身份那么高贵,为什么要像容嫣一样讨好巴结这些无知又愚蠢如蝼蚁的百姓们,他们根本不配好吗? 容嫣以为自己做了功绩得到了民心,打压了她,让她遗臭万年了,真好笑,如果一个人足够强,名声坏些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秦始皇和武则天等帝王的名声都不好啊,但黎民百姓和文武百官还不是得服从他们? 所以这名声和民心容嫣稀罕,她就让给容嫣好了。 至于功绩,她自己是没做成什么,输给了容嫣没错,但赫连祁之前拨了赈灾的各种物资来,以摄政王的身份救济万民,接下来他们再去荆州等大祁的每个地区做功绩。 等以后赫连祁把这所有的功绩都给她,到那时,这个女帝她是当定了。 最蠢的就是事事都亲力亲为,容嫣根本不懂“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自己干到死”的道理,她有赫连祁为她做一切,她坐享其成多香啊。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算赫连祁败给了容嫣,她也不用担心。 那位肯定能摆脱天道的压制,等那位回来了,她就再次抢占了容嫣的身子,那么到时候容嫣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她榨干赫连祁全部的利用价值,让赫连祁架空赫连逸,她占了容嫣的身子,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等赫连祁杀了赫连逸后,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当女帝了,不是吗? 那时她解开跟赫连祁的同生共死蛊,杀了赫连祁,找理由诛了容家九族,她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所以从这点上来看,她反而希望容嫣越来越强大,容嫣跟她抢那些贤臣名将,一一攻略了他们,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她占了容嫣的身子,这是一条最大的捷径,要容嫣为她做嫁衣。 江箬瑄之前还很愤怒,要逆风翻盘,但此刻她这么想着,越想越不着急了,心里反而很期待又兴奋,看容嫣的目光里充满了心疼和同情可悲。 容嫣活得这么艰难,这么拼有什么用呢,到最后一切还不都是她的? 江箬瑄畅快地喝了一大口酒,气势凌然地“砰”一下放了酒杯,身侧的赫连祁很自觉地拎起白色的酒壶,给她倒酒。 不过,江箬瑄何其敏锐,一眼就注意到了赫连祁从指尖撒到杯子里的粉末。 她蹙起眉,“你在给我下什么药?” “宫廷秘药。”赫连祁并不遮掩,加了足够的量后把酒杯推给江箬瑄,在江箬瑄的目光注视下,另一半的粉末,他倒入了自己的酒杯里。 江箬瑄眯了眯眸,她虽然不是纵欲的女人,但平常也有生理欲望,只是三四个月过去了,她找了赫连祁三次,都被赫连祁拒绝了。 赫连祁的理由是曾经太过贪恋容嫣的身子,而且因为情蛊的残留,他一时对其他女人的身体提不起兴趣。 赫连祁这样,反而让江箬瑄更放下了一分戒心。 否则他突然就背叛了容嫣,对她至死不渝了,反而让她怀疑他是在跟她做戏。 “容嫣明明知道本王跟你种下了同生共死蛊,那晚却还是往死里鞭打你,她想要的是本王的命,她对本王这般绝情,本王的身体离不了她,那本王只能自己想办法了。”赫连祁端起自己的那杯,邀请江箬瑄。 “本王寻到了一个很刺激的地方,要不要去试试看?” 江箬瑄这人就喜欢玩刺激的,爱挑战,赫连祁想报复容嫣,但身体上做不到,就只能给自己下药。 “好啊。”江箬瑄端起了酒杯。 在她看来,赫连祁对容嫣是又爱又恨的,现在他以跟她欢好的方式来报复容嫣,身体上也背叛了容嫣,那么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容嫣要是知道了,怕是对他最后的一点留恋都没有了,只剩下恨和恶心。 她要得就是这种结果。 容嫣因为恨赫连祁,对赫连祁下狠手了,赫连祁也会更恨容嫣,为了报复容嫣而扶她做女帝,她太期待这样的走向了好吗? 他们两人互相残杀,她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那个时候她抢占了容嫣的身子,害赫连祁和其全家,为了夺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在现代遭遇了背叛,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看到相爱的一对情侣,就觉得可笑讽刺。 这世上哪有真爱啊,所以在穿越过来后看到容嫣和赫连祁的爱情后,她就只想拆散两人。 结果她很成功,她看到前世赫连祁对容嫣一剑穿心,杀了亲生儿子,害得安平死在草原,还把江山拱手相让给了宋凝霜。 虽然容嫣重生了,弄死了宋凝霜,眼看着容嫣和赫连祁就要解开误会,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但她又回来了。 曾经她淋了雨,那她就要撕了别人的雨伞,她怎么能允许旁人拥有美好的爱情呢?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让赫连祁背叛了容嫣,两人不仅决裂,且走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所以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爱情啊。 她让两个曾经相爱至深的人,互相憎恨报复对方,互相残杀,她心里是无比痛快的。 江箬瑄不管赫连祁心里对容嫣是何种复杂的感情,还差最后一步,只要赫连祁身体上背叛了容嫣,他们两人就会彻彻底底决裂。 哪怕将来赫连祁后悔了,去挽回,但容嫣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不会再要他这个跟除了她之外的女人,做\/爱的男人了。 所以今天她跟赫连祁这爱,是做定了。 不是,风行云看到赫连祁和江箬瑄一起喝下了各自的酒,目瞪口呆心里大喊,主子这是干什么啊? 虽然他已经羞辱伤害了容太后,但那只是表面的,主子的身心都没背叛容太后,可现在,主子竟然自己给自己下秘药,要跟江箬瑄发生实质性关系。 他是为了得到江箬瑄的信任,才这么玩的吗? 他疯了吗?真的不至于啊主子。 “那我们现在就去?”江箬瑄喝酒时,目光是看着容嫣的。 容嫣也在蹙眉看着她,两人隔着酒宴对视着。 江箬瑄凑近赫连祁,面上显出一抹羞红,语气暧昧,“摄政王,我是第一次,对上你这样雄伟强壮的男人,我受不住的,等会儿你可要怜香惜玉一些……” 江箬瑄不仅眼带笑意挑衅地看着容嫣,且那一张一合的唇,也是对着容嫣的,语速缓慢,加上她的神色,就算不会读唇语,也应该猜到她大概跟赫连祁说了什么。 容嫣确实意会到了,尤其赫连祁和江箬瑄放下酒杯,起身离了席,去往后花园的方向。 容嫣浑身僵硬,紧攥着手心坐了很长时间,最终还是猛地站了起来。 她呵斥住不明所以要跟着的慕容晟炀,离席也去了后花园。 动静是从假山的山洞里传来的,容嫣靠近后站在外面。 明媚的春光洒在她身上,周围百花盛开芳香四溢,杏花落了一地,这样如诗如画的春景里,她却只觉得自己处在令人绝望又窒息的深渊中。 赫连祁喜欢刺激,总是玩很多花样,在幽州时就经常把她拉入山洞里。 是呢,江箬瑄的身子才十六七岁,且未经过人事,会让男人更爽。 赫连祁在江箬瑄身上会不会更失控,那过程里是不是也是一双眼赤红,刚硬的脸被欲色浸满,是沉迷又痴狂的。 过后他会跟江箬瑄耳鬓厮磨,一下下用薄唇啄吻着人,用沙哑喟叹的嗓音,餍足愉悦地呢喃着江箬瑄的名字……这一切,他都给了别人。 容嫣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她还是跟过来了,可真是自取其辱,呵地嗤笑了一声后,没多停留,转身回了宴席上。 宴席上有十多年的桃花酒。 容嫣少女时期,赫连祁什么都纵容着她,唯独不允许她喝酒,哪怕是新婚夜的交杯酒,也是果子酿成的,赫连祁只让她浅尝了一口。 后来入宫了,容嫣日日如履薄冰绷着精神,生怕给了赫连墨可乘之机,即便是在宫宴上,她都会提前把自己的酒换成白水。 赫连墨用各种方法哄她喝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所以因为几乎没喝过酒,容嫣的酒量很差,这桃花酒她喝了三小杯,人就醉了。 第137章 嫣嫣醉了,找祁哥哥 顾轻舟和容峥鸣、月鸢几人看容嫣那样子,生怕她酒品不好当众做了什么,容峥鸣连忙把人架到肩上,送回了房间。 容嫣没失态,被月鸢安置到床上时,她闭着眼乖乖地睡觉,除了清浅的呼吸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月鸢刚松了一口气,容峥鸣忽然弯下腰,按住胸口,“哗”吐了一口黑血。 他的蛇毒还没有被解,时不时就会发作一次,今天在宴席上坐了那么长时间,且还架着容嫣走了一路,身子就受不住了。 “我送你回房间,给你针灸。”月鸢慌忙走过去,抓住容峥鸣的胳膊,架在自己纤弱的肩膀上,弯着身子抬头对顾轻舟道:“宴会那边你和慕容晟炀先应付着。” 顾轻舟点了点头,帮着月鸢一起把容峥鸣送回房间。 乌潮崖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也要离开。 “你回来。”月鸢喊住乌潮崖。 容嫣喝醉了,慕容晟炀是正人君子,不会闯入容嫣的房间。 但恐怕乌潮崖就等着趁人之危呢。 月鸢当然要留下他,不给他找借口离开或是直接逃跑的机会,放了一只蛊虫过去。 乌潮崖不能动弹了,还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唯有瞪大碧绿色的眸子,恼羞成怒死死盯着月鸢,在心里骂着月鸢。 月鸢冷着一张脸,根本不搭理乌潮崖,在外榻那里帮着容峥鸣脱光了上半身,取了针往各处穴位上扎。 容峥鸣自小习武,体魄强健,身材很好,从前面看,八块紧实流畅的腹肌,到后面宽阔的肩膀厚背,都散发着雄性气息,比赫连祁稚嫩了一些,多了一些朝气蓬勃感,但同样有力量又性感。 不过前几次针灸容峥鸣就发现了,面红耳赤浑身紧绷的只有他。 月鸢一张雪白异域风情的脸上冷肃得可怕,完全把他当成了病患,对他这具诱人的男性躯体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容峥鸣有些情难自禁,拳头紧握着,试图转移注意力,然后就对上了被定在不远处乌潮崖嗤笑的碧绿色眸子,还往他胯下瞥去,分明是在说小弱鸡,你不行哎。 容峥鸣:“……” 他不是不行,他是不敢行。 月鸢的脸就在他胸前,偶尔还会低下来往他腹部扎针,温热带着香气的吐息都往他的肌肤上喷洒,好似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就会触碰到他,让他身心麻颤。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一柱擎天,但会吓到月鸢不说,而且她肯定会因此厌恶他,以后躲着他。 这怎么行。 他好不容易才靠着被清除蛇毒的机会,拉近了跟月鸢的距离,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他太害怕自己肮脏的欲望,招来月鸢的不喜。 所以每到月鸢给他针灸的时间,他都会提前喝一碗抑欲的药汤,让月鸢误以为他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色狼只会让人恶心逃离,正人君子才会被人喜欢。 容峥鸣用眼神跟乌潮崖交流,“像你这样放荡不羁,整天想着趁人之危,还动不动就起反应的色狼,我阿姐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乌潮崖:“……艹,男人对喜欢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以为赫连祁多正经?他那样性欲旺盛的,我敢说他对着不喜欢但穿得少的女人,也会硬。” 这点,容峥鸣反驳不上来,年少的赫连祁很会在阿姐面前装温润如玉、纯良无害的正人君子。 但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他很早就知道赫连祁对阿姐有生理上的欲望,只不过怕吓到了阿姐,一直在竭力压制着。 不知道他背着阿姐,幻想着阿姐,疯狂地自度了多少次。 可能是受了赫连祁的影响,现在他对着月鸢也装正人君子,虽还没有走上幻想着月鸢而自度的不归路,但难免会做梦。 醒来后……容峥鸣想到赫连祁年少时,也经常遭遇跟他一样的狼狈,他就自在了。 不过很快又想到赫连祁的背叛,容峥鸣的脸色骤然沉了,等以后能杀了赫连祁时,他一定要先剁了赫连祁,剁碎,绞成肉泥。 这是母亲教给少女时期的阿姐的,他父亲从始至终都只有母亲一个女人,年少时连通房丫鬟类的都没有。 这就让他和阿姐形成了男人一生只能要一个女人的思想,要是男人精神上背叛了,就和离。 但要是肉体上背叛了自己的伴侣,那么他的罪恶之源就该被剁成肉泥。 父亲很赞同,让阿姐不要容忍。 她尽管去做,一切由他担着。 她要是下不了手,他这个当父亲地去剁赫连祁。 以前虽然赫连祁和阿姐分开了,但父亲知道赫连祁没有爱其他女人,身体上也没背叛阿姐。 现在,如果父亲知道赫连祁和江箬瑄在一起,并且还发生了肉体关系,父亲是会为了大局忍耐下来,还是不顾一切提刀剁了赫连祁? 容峥鸣眼里一片血红。 * 宴席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了,顾轻舟不放心醉酒的容嫣,回自己的院子之前,到容嫣的寝卧外敲了敲门。 许久都没人应,他说了一声我进来了,便去床榻那里看容嫣。 慕容晟炀跟在身后,要进去,顾轻舟阻拦了他。 要是以往,慕容晟炀肯定会进去,但如今他知道了峥鸣是女儿身,再进去就不合适了。 于是他只能握着刀,在外面等。 容嫣还在睡,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保持着平日做太后娘娘时端庄高华的仪态。 这一刻顾轻舟忽然就有些心疼。 容嫣比他还小,可却已经是太后了,处境艰难,平日不能随心所欲不说,还得时刻保持着身为太后的庄重,哪怕喝醉了也没失态,连睡觉的姿势都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顾轻舟坐在床畔,抬手触碰容嫣的额头,温热的,不烫。 他便放了心,不过没有立即离开。 屋子里亮着灯火,顾轻舟整个人被镀了一层暖光,一双狐狸眼里带着宠溺,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容嫣。 他轻轻触碰容嫣的鬓发,又给容嫣掖着被角,那怜爱之情都要溢出来了。 或许一开始他顺杆子爬,认了太后娘娘做妹妹,是为了利益,但时间长了,以心换心,他就真的把容嫣视作亲妹妹了。 顾轻舟守了容嫣很长时间,正准备离开时,睡梦中的容嫣却动了动唇,似梦呓,“祁哥哥……” 祁哥哥是谁?顾轻舟拧起眉头,先帝没有这个名字,该不会是摄政王吧? 那怎么可能? 太后娘娘是摄政王的皇嫂,而且跟摄政王是政敌,她一心要废了杀了摄政王,那怎么可能对摄政王魂牵梦萦,在午夜梦回时,念着摄政王的名字呢? 顾轻舟觉得自己一定猜错了,往前凑了几分,想听清楚一些。 容嫣却没有再喊了,只有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涌出来,无声无息地滑落于绝世容颜。 顾轻舟怔愣片刻,一瞬间心疼如刀割,抬起手指温柔地擦拭着容嫣的脸,干燥温暖的指腹抚了抚容嫣的鬓发,低低道:“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如果这份喜欢给你带来的只有痛苦,那就不要喜欢了吧。” 当今太后娘娘爱着的,念着的男人,竟然不是先帝,顾轻舟很不喜水性杨花的女人,容嫣这是对先帝的背叛,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谁让太后娘娘是他妹妹呢? 他承认自己双标,片刻的怔愣后,剩下的全是心疼,想了想,安抚容嫣,“你是求而不得吗?你都是太后娘娘了,那男人要是不喜欢你,你就强取豪夺,或者兄长给钱,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换来那个男人做你的男宠。” 紧接着顾轻舟又摇了摇头,循循善诱着,“何必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我看得出来沈丞相喜欢你,苗疆少主和慕容晟炀都喜欢你,要不你全都收了,让他们做男宠?身为太后有几个情人,怎么了?几个男人加一起,还比不上你的祁哥哥吗?” “好了,别哭了,明天兄长再送你一整套首饰,价值连城,奢华又好看,世间绝无仅有的,好不好?不哭,哭得兄长心都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轻舟的话起了作用,那泪被顾轻舟擦干后,容嫣就没有再哭了,唯有睫毛上还湿湿的,在深夜的灯火里泄露了一丝的柔弱,让人怜惜。 “真好哄……”顾轻舟眼里漾出笑,坐在那里手撑着下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嗯,就是亲妹妹,不接受反驳。 他心里在想,少女时期的妹妹应该也是软糯甜美,天真烂漫又爱笑的。 像安平一样,喜欢穿粉粉嫩嫩或是红色的裙子,流苏在头发上摇曳,谁见了都想捏捏她粉雕玉琢般的脸吧。 要是他早认识妹妹几年,他一定拼命地宠妹妹,护着妹妹。 或许那样,妹妹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艰难,又不快乐了。 他怎么做才能让妹妹开心起来呢,早些将皇权从摄政王手中夺过来,让幼帝亲政了,妹妹就不用为他的外甥操劳了吧? 那时,妹妹轻松了,他再给妹妹找几个男宠,妹妹就会开心了吧? * 半夜的时候容嫣因为口渴醒了,屋子里亮着灯火,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顾轻舟走前给她准备了白水,就在床榻旁的小台案上,她坐起来后一伸手就够到了。 容嫣喝了一大杯,酒还没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本来还想躺下去继续睡,却在这时听到了从花园传来的笛声。 容嫣的眸子陡然一亮,下了床后不再用易容蛊,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不仅穿了一身女装,还坐在梳妆台前好长时间,选了顾轻舟送给她的那几件首饰戴上,这才打开门寻着笛声找过去。 花园里,风行云正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双臂抱胸站在那里闭目养神,对方离很远,他就听见了动静。 本来他是不允许旁人靠近的,但那熟悉的脚步声,好像是容太后? 赫连祁也判断出来了,笛声一顿,对上风行云询问的目光,他便示意风行云退到外面守着。 “祁哥哥!” 第138章 祁哥哥要跑?那就绑住好了,嫣嫣在床榻上抽摄政王鞭子 赫连祁坐在一棵杏花树上,听到这一声后正吹着的笛子骤然停住,整个人猛地震颤,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他一脸惊讶,从树上俯视过去,当看到那抹朝他奔来的红色身影时,他金色的瞳孔一点点睁大,全是不可思议。 他知道容嫣来了,但他没想到容嫣竟然穿着一身火红的裙子,梳着少女时期的垂挂髻,向他跑来时,裙摆飞扬,浑身缀着的珠宝明玉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花园里亮着灯火,杏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她的发上、衣裙上都有几片,她奔来时喊了好几声祁哥哥,嗓音甜美动听。 整个人是那么俏丽明艳,如少女时期每次知道他来后,她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一路跑着一路喊祁哥哥,眉开眼笑欢喜雀跃,谁看了谁迷糊。 “祁哥哥,你坐在树上干什么?” 赫连祁被这一刻的容嫣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是不是又做了梦,一次又一次梦到少女时期的她,还是说,江箬瑄背后的邪物出现了,他终于如愿以偿,突然间回到了过去? 赫连祁从上至下看着容嫣,看了许久许久,震颤的金眸越来越红,渐渐泛起了泪光,生怕惊扰了这一切,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时沙哑的嗓音里竟然带着哽咽,“嫣嫣是不是偷喝酒了?” 不是梦,也不是回到了过去。 她平日一张淡漠高华的脸上,此刻于雪白中泛着淡粉色,就像杏花一样,艳丽娇俏,仰望着他时那双眸子是水润润又迷离的。 “唔……”容嫣歪了歪头,抬起袖子闻了闻,“没喝呀,我身上好香的,祁哥哥要是不信,你来闻闻。” 他闻闻,她哪是要他闻闻,她分明是要他的命,赫连祁坐在树上没动,握着笛子的手紧了又紧,竭力克制着,嗓音低沉温柔地哄着人,“已经很晚了,夜里凉,回去睡觉,我就要走了。” “不要!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你还没跟我说几句话就要走,祁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不想我吗?可我好想你啊……”她委屈极了,眼里的泪都在打转了。 此刻她眼里的男人坐在杏花树上,背靠着树干,手中拿着一把笛子,穿一身蓝色的衣衫,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衣摆垂下来,行云流水又飘逸,整个人温润中透着一股子的恣意洒脱,风华绝代如一幅画。 这样的男人,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随时都要走的样子,她抓不住,也留不住。 忽然间,两行清泪从容嫣的眼角滚落而出,见赫连祁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带着哭泣,特别执拗地喊着,“祁哥哥,我也要上去,你下来抱抱我,抱着我上去好不好?” 她竟然在求他抱她,赫连祁的金眸里翻涌出癫狂的情绪来,与此同时人忽然一跃而下,伸出手臂揽住容嫣的腰,转瞬就把容嫣带到了树上。 杏花树因为两人的重量而晃动了几下,落了一片的杏花雨下来,容嫣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赫连祁靠坐着树干,她是坐在赫连祁腰上的,这样的亲密对她好像还不够。 她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脸埋到他的肩上,蹭着他。 她那呼吸是温热又带着甜蜜幽香,什么都不做,就足以让酥麻感蔓延至他全身。 何况她还用唇摩挲着他的耳骨,那么甜腻地撒娇,“祁哥哥最好了,最好了……” 赫连祁要被她甜腻死了,浑身僵硬,就如同数年前第一次抱她,他连呼吸都渐渐困难了,两手垂在身侧,不知道,也不敢抬起来搂她的腰。 他像是不通男欢女爱,哪有如今摄政王对着太后娘娘时的绝对掌控,各种糙话和刺激玩法。 赫连祁的胸腔不断震动,汹涌澎湃,根本平静不下来。 容嫣很快就注意到了,抬手隔着衣衫贴到他的心口,迷离的瑞凤眼里亮晶晶的,溢满欢喜,“祁哥哥,你的心跳好快啊,这是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 “女为悦己者容,祁哥哥,我今天好看吗?”盛开的杏花里,她笑靥如花,灼灼其华。 “嗯。”好看,好看的让他失了魂,赫连祁对这一刻是贪恋的、沉溺的,太美好了,以至于他不敢妄动。 过了许久,他才颇为僵硬地抬起手,落在容嫣娇嫩的脸上,那么轻柔地触碰,金眸里一片潮湿,盛满了全部的爱意,柔声低语,“祁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嫣嫣。” “我也喜欢祁哥哥,喜欢死了,最喜欢祁哥哥了。”容嫣的脸带着酒后的热气和粉嫩,周身是盛开的杏花,一片馥郁的香气,她按住赫连祁的手背,半边脸陷在赫连祁的掌心里蹭,眉飞眼笑,依赖、欢喜,又痴恋着他的模样。 赫连祁挺立的喉结滚动两下,硬生生地压下了一声哽咽,只有那金眸里漫起一片湿润,她做了太后娘娘后,也总是对他说喜欢。 可赫连祁清楚地知道那都是她装出来的,这一刻醉酒后的容嫣,她说得喜欢,他是相信的。 所以啊,做了太后娘娘的容嫣对他再没有一点情意,让他如何不怀念少女时期的容嫣? 赫连祁红着眼,手从容嫣的脸一点点细致地摩挲,再落到她的后颈上,微一用力,便把她揽了过来。 赫连祁抬起的另一只胳膊落在容嫣的腰上,把人抱入怀里,他俯身凑过去,下巴压着容嫣的肩,极为满足地闭上眼。 两人颈项交缠,杏花树上,这个拥抱不带有情欲,却有种血肉都融合在一起的缠绵,至死不渝。 “嗯?”过了一会儿,容嫣忽然听到了从假山山洞里传来的声响,她眼里全是好奇和兴趣,“祁哥哥,那边在干什么?我们去看看吧。” 容嫣说着就挣脱了赫连祁的怀抱,要往树下跳,被赫连祁及时揽住腰,带着她落到地上,“我送你回去,不能再玩了。” “好吧。”容嫣乖巧地应了一声,却在赫连祁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突然往假山跑过去。 当她看到里面的画面后,她先是瞪大瞳孔,满脸震惊,反应过来后抬手捂住嘴,压住了一声尖叫。 赫连祁化成一道影子闪身过来的同时,用宽厚的手掌盖住了容嫣的眼,紧握着容嫣的手,把人拉离现场。 “刚刚那个女人跪在地上,她后面一个男人,前面还有一个……”容嫣拿开赫连祁捂着她眼的手,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四个男人,“我只知道男人一次御几女,第一次见好几个男人共享一个女人,是因为他们都爱那个女人吗?” “如果是祁哥哥,愿意跟别的男人共享自己喜欢的女人吗?”容嫣醉酒后虽然回到了少女时期,但前世有些记忆是刻在她的灵魂深处的。 比如前世赫连祁愿意和几个男人一起共享宋凝霜一个女人这件事,现在换成了江箬瑄。 江箬瑄要是成功攻略了那些贤臣名将们,也会跟宋凝霜一样,将其收为男宠,那么到时候赫连祁还是会跟几个男人,共享江箬瑄一个女人。 众多女人服侍同一个男人在这个时代是正常的,但这个时代的男人们大多数都是大男子主义。 他们蔑视女性,认为男人生来就比女人强,女人卑贱,是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自己的女人哪怕不要了,也不能跟别的男人私通。 尤其前世宋凝霜的那几个男人都是人中龙凤,他们愿意共享宋凝霜,真的让容嫣难以理解。 容嫣看向身侧的赫连祁,“祁哥哥,换做是你,如果我养很多男宠,你愿意做其中的一个吗?” 酒后吐真言?她还真想收了沈瑾书几人做男宠吗?!一瞬间,赫连祁维持的“祁哥哥”人设,因为容嫣的话而崩裂,看起来没生气,甚至刚毅的面上带着微笑,但那笑让人浑身发凉毛骨悚然。 “真是那样,我只会杀了你养的所有男人,然后囚禁你,用锁链锁住你,你要是跑,我就打断你的双腿,毁了你的脸,毒哑你,剥了你这身雪白艳媚的皮……”赫连祁常年冰冷的指尖抚摸着容嫣的脸,一点点往下落到她那莹润精致的锁骨,极为着迷地描绘着覆过来一寸寸吻过。 这一刻,他又欲又病态的,反而让人觉得禁忌感十足,摄人心魄,“我让你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没有人再喜欢你了。” “再不行我就杀了你,将你做成冰雕,困住你的灵魂。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只能属于我一个男人的,嫣嫣,这辈子你都别想要其他男人,爱其他男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你只能有我一个男人,只能爱我。” 容嫣的酒醒了,又好像没醒,迷惘困惑,赫连祁的爱既然是独占,那前世为什么愿意跟沈瑾书等人分享宋凝霜? 容嫣没能清醒多长时间,转瞬就忘了山洞里正在发生的事,看到赫连祁一片郁色,身上都散发着戾气。 她走到后面抱住赫连祁的腰,柔软的上半身贴着赫连祁的背,用脸蹭着他,耍赖撒娇,“好累啊,不想走了,要祁哥哥背。” 清醒时的太后娘娘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她对他只有憎恨和恶心,所以她要求他背她,对他就像是一种天大的恩赐,让他整个胸腔都是起伏,狂喜的。 赫连祁抽出腰后的笛子握在手里,不会铬到容嫣,便弯下身,两条强健的手臂勾住容嫣的双膝,于满园杏花中背起了容嫣。 他人高大,肩背宽厚,容嫣的双手圈着赫连祁的脖子,脸趴在他的肩上,只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甜蜜又欣喜。 在赫连祁背着她行走在杏花园中时,她扬着唇笑起来,明艳动人又天真烂漫的样子,两条腿晃来晃去。 然后就把鞋子晃掉了。 容嫣指使着赫连祁去捡,“祁哥哥,我的鞋子掉了。” 赫连祁没有一丝不悦,先把容嫣放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他转身给容嫣捡了鞋子。 赫连祁两步走到容嫣面前,不由分说地单膝跪地,大掌握着容嫣纤细的脚踝,给容嫣穿鞋。 男人背后的墨色长发从肩上滑落,外袍散在地上,飘扬的杏花落在他的墨发和衣衫上几片,容嫣低头看着跪地给她穿鞋的男人,这一幅画面是唯美梦幻,又让人动容的。 唯我独尊又狂妄暴戾的男人,可他会跪在地上,给喜欢的女孩穿鞋,如此虔诚深情。 容嫣娇嫩纤细的脚踝感受着男人掌心的热度和粗粝,忽然就害羞起来了,缩了缩脚踝。 在被赫连祁以一种强硬不允许她逃的姿态紧握住时,她愣了愣,“祁哥哥?” 在她少女时期的认知里,祁哥哥是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赫连祁对上容嫣眸中的惊惶,竭力压了压一贯的偏执,松开容嫣的脚踝,起身时恢复温柔的模样,低沉地问:“还要背吗?” 他想背她,不愿放过跟她亲密的机会,却正如年少时期,不管多想抱抱她,亲亲她,他都克制着,把所有汹涌的感情和占有都隐藏起来。 “要!”容嫣伸出双臂,再一次被赫连祁背起来时,她贴在他耳畔,羞涩但又硬气地说。 “祁哥哥,你看了我的脚,还摸了,那你就要娶我,明天你就来我们家提亲吧。” “好。”梦寐以求朝思暮想,此生最大的夙愿。 杏花纷纷扬扬落了两人一身,一蓝一红在满园的杏花中,相得益彰如诗如画。 赫连祁把容嫣背到她的寝卧时,她闭着眼快要睡着了。 却在赫连祁放下她时,她紧抱着赫连祁不松,双腿都缠在了赫连祁劲瘦的腰身上,“身上好热,不舒服,想让祁哥哥亲亲,祁哥哥亲亲就好了……” 这对于赫连祁来说,简直是又销魂又痛苦的,好不容易把醉酒缠人的太后娘娘亲满足了,她还是不放他走,脱他身上的衣服,也脱自己的。 “容嫣。”赫连祁金眸里剧烈地翻涌着一片欲色,处在失控的边缘,按住容嫣的手。 她酒醉后的身子泛着淡粉色,娇嫩雪白又艳丽的,幽香四溢,勾得人神魂颠倒。 赫连祁不敢看,哑声哄着人,“我真的该回去了,我们还没有成婚,不能这样,乖……” 容嫣现在是喝醉了,他要是跟她一样胡来,那么到明天她清醒过来了,怕是更恨他,上次是一巴掌,估计明天等待他的是一刀子。 他不怕被容嫣捅刀子,捅多少刀都没有关系,他怕的是容嫣更深的恨和厌恶。 容嫣却反抓住赫连祁的手,一把将胸膛送入他的掌心里,醉酒后自有一套逻辑,“但是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吗?那提前洞房也没什么的,还是说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祁哥哥,你都没反应,你骗我,你根本不喜欢我……” 她都撩拨到这种地步了,他那里还是静默状态。 赫连祁叹了一口气,他和江箬瑄同时饮下了加有宫廷秘药的酒,但他百毒不侵,就连这种催情药对他都没有效果。 当初发动宫变时,容嫣给他下秘药,以为他是因为秘药才不得不要她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不对他用秘药,在她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失控发了疯啊。 现在,蛊王的反噬很大,他时刻都承受着折磨和痛苦,一开始还会有欲望,但随着蛊王在身体里侵蚀毒害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确很难被撩拨起来了。 江箬瑄知道他练邪功导致了不举,哪怕秘药也不能让他行了。 他当时还显现出了脸上的金色纹路,像个怪物般攻击江箬瑄,但又竭力控制着自己,似不舍得伤害江箬瑄,喘息着让江箬瑄立刻走。 江箬瑄被吓到了,根本不敢靠近他,但江箬瑄身中宫廷秘药不得不纾解,于是就同意了他找了几个男人给她,便有了容嫣看到的那一幕。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不要想那么多……”赫连祁抬手抚了抚容嫣的头,眼里是痛色,他可以努力努力给容嫣,但不想趁人之危。 他想到上次容嫣扇自己的一耳光,容嫣眼里深深的厌恶和恶心,他还想挣扎,要把容嫣推开。 赫连祁要点了容嫣的睡穴,容嫣却在刚刚就拿出了同心锁,“咔嚓”就把赫连祁的双手锁在了一起。 在赫连祁睁大的瞳孔里,她把赫连祁推倒在床上,拿了绳子返回来,把赫连祁脱光了,三下五除二很利落地捆绑住了赫连祁,包括那一处也没放过。 是用很细的金丝线绑住的。 赫连祁哀嚎一声,躺在床榻上,低垂着眼看过去,生怕容嫣给他绞断。 他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甚至不敢大呼吸,颤声,“嫣嫣,别这样,会真的坏的……” 可他的话没说完,“啪”一声,他就被容嫣甩出的一鞭子抽在身上。 容嫣一副少女时期的姿态,天真烂漫,“祁哥哥是不是不会?我会,没事的祁哥哥,我教你呀。” 第139章 翻脸不认人,一刀捅向他 女孩出嫁时,母亲都会准备一本春宫图给女儿压箱底。 赫连祁和容嫣的新婚夜,容嫣偷偷翻看,很快就扔到了一边,“不好看,难看死了!” 赫连祁哄着人,“嗯,那里面的女人,哪有嫣嫣好看。我们不用看,夫君都会。” 图画里并没有那么清晰,当容嫣真正看到并用到时,哭着打赫连祁,“你没有那里面的男人好看,你丑死了丑死了。” “以后我给你画真实的。”赫连祁的确画了。 就是那天晚上容嫣从书架拿出来掉到地上,后来踢到桌子下,被赫连祁翻看了一个多时辰,又藏起来的厚厚一本图册。 那里面画的全是他和容嫣,试过的,没试过的,都在上面,栩栩如生细致入微,非常真实,任谁看了都会血脉喷张,简直是治疗隐疾的良药。 此刻,容嫣又一鞭子落下来。 赫连祁发出一声闷哼,她真的是,当时鞭打了江箬瑄,没有打到他,不解气,现在就要真正地打在他身上吗? 赫连祁的身躯强壮健美,被绳子五花大绑着,再加上容嫣抽下来的鞭子,一道道血痕,这样一幅画面,病态又禁忌蛊惑。 赫连祁不知道容嫣是纯粹为了打死他,还是被他教坏了,又或是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反正赫连祁看着这一刻的容嫣,有种疯批美人的惊心动魄感。 明明应该害怕的,可他该死的,竟然那么爱。 “嫣嫣……”赫连祁两手被锁在一起,呼吸急促,眼尾绯红泛着湿润,明明因为蛊王的反噬快要丧失功能了,却在这时,他可耻地……。 “祁哥哥,你不听话,我让你留下来,你却想跑,我生气了,我要罚你!”容嫣顶着一张雪白无瑕的脸,用最甜美天真的语气说着。 赫连祁的身躯在震颤,每次鞭子落下来时,他拳头紧攥,又在鞭子离开时松手,闭着眼,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浑身布满冷汗,让他的肌肤油光发亮,搭配着一道道鞭痕,整个人狂野中又是艳丽妖冶的,综合下刺激极了。 “嫣嫣!嫣嫣!”最后那一刻,赫连祁高喊着容嫣的名字。 “祁哥哥真厉害呢。”容嫣笑得甜腻无邪,不再抽鞭子了,却用其他方式折磨赫连祁。 她甚至放了一条自己刚养出来的蛇蛊。 赫连祁平日狂的什么都不怕,但这一刻,蛇所带来的触感,在全身,每一处。 他怕了,瞳孔都放大了,“嫣嫣,拿走,拿走……” 赫连祁挣脱着同心锁,发出响动,手腕被磨掉一层皮,搭配着凸显的血管,显得极为有力量又性感。 他死去活来的,整个人又欲又破碎,沦为主人最漂亮最诱人的玩具、奴隶,泪水从眼角无声无息地滚落,“嫣嫣,主人……放过我,求你了,放过我……给我,给我……” 他感觉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连哀求都是颤抖的呻吟,气若游丝,却动听得让人怜惜,也刺激出人更恶劣的心思,更想欺辱掠夺侵占他,就是想看看平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唯我独尊倨傲又高高在上的男人,沦为玩具是如何一番模样。 “祁哥哥真漂亮,好想一直把祁哥哥绑在床上,这样对祁哥哥。”容嫣满意极了自己的创作。 赫连祁吓死了,容嫣现在喝醉了,他不怕被打,他怕的是自己真的被容嫣玩废了。 赫连祁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遍遍哀求。 容嫣偏偏不如赫连祁的愿,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各种都用上了。 第二天外面的春光洒进来时,容嫣先睁开了眼。 她是整个人趴在赫连祁身上的,脸埋在男人肌肉紧实又宽厚的胸膛里,那身体散发的热度灼着人,呼吸里全是他身上乌木沉香的气息,蛊惑着人失去神志。 容嫣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记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们的姿势,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两人做了什么。 容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过了片刻才缓过来,脸色发白。 赫连祁遍体鳞伤,简直惨不忍睹,就像一只原本强悍的野兽,受了重伤,失去所有攻击力,变得奄奄一息,乖顺得让人怜惜,想抚摸。 不过只是那么一会儿功夫,随着赫连祁的睁眸,坐起身。 两人面对面,肌肤相亲,容嫣陷在赫连祁的怀抱里。 却,所有的温存在一瞬间转变成了剑拔弩张,相互憎恶和仇视。 容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着,“摄政王,你为什么会在哀家的床上?” “果然如本王所料,太后娘娘酒醒后就翻脸不认人了。”赫连祁的同心锁还在手腕上,墨色长发如此顺滑地散落着,从肩膀往下每一处都留下了鞭痕,一道道,还冒着血珠子,捆绑过的勒痕。 他被折磨得无比可怜凄惨,整个人有种强大的野兽受折磨后的破碎感,还有着他仅剩的凶狠暴戾,是野性刺激又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昨晚太后娘娘喝醉了,求着本王要你,本王不给,你就锁住了本王。” 容嫣看到了鞭痕,是因为赫连祁和江箬瑄种下了同生共死蛊,江箬瑄挨了鞭子,他身上当然也有没有愈合的鞭痕。 地上还有被挣断的绳子,容嫣却不信自己醉酒后会缠着赫连祁,她对赫连祁只剩下恨和厌恶,不可能醉酒后就完全变了样,冷笑着嘲讽,“摄政王武艺高强,区区同心锁怎么可能锁得住你?而且这是哀家的房间,昨晚你闯进来,用绳子捆住了哀家,强迫了哀家!” “是。”赫连祁仿佛不想狡辩了,点着下巴,顺着容嫣此刻的心里所想道:“本王在江箬瑄那里没满足,就闯入了太后娘娘的房间,但要说本王强要了太后娘娘,本王不认,太后娘娘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昨晚的样子,是如何求着本王要你的。” “太后娘娘,你得承认自己早就被本王调教成了奴儿。”赫连祁抬起被同心锁锁住的两只手腕,一只手抚着容嫣的脸,嘴角勾起的弧度讥诮又玩味。 ”你离不开本王,清醒的时候恶心本王,但你醉酒后,还不是耐不住空虚寂寞,缠着本王吗?” 容嫣看着赫连祁的那双手,摸过了江箬瑄全身,还有他一张一合说话的薄唇,亲吻了江箬瑄的各处,他的身上留下的也有江箬瑄的痕迹……容嫣胃里忽然一阵翻涌,甩开赫连祁的手,趴到床畔就吐了起来。 赫连祁坐在那里没动,好笑的话语传来,“现在倒是恶心起来了,但当初你误会本王与苏婉儿那几个侍妾欢好时,怎么不见太后娘娘恶心?是因为本王对你有用,你就可以忍下来,再恶心也只能讨好取悦……” 容嫣忽然转过来,射向赫连祁的那寒戾目光,让赫连祁的话顿了一下。 容嫣忽然就抽出了枕头下的一把匕首,“刷”拔出来,冷光在赫连祁眼前闪过时,那刀子捅入了他的心口。 赫连祁昨晚就预料到了,可还是被容嫣引诱得失了控,宁愿挨这一刀子,真是应了风行云的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捅得不够深,继续捅。”赫连祁的心口破了一个洞,鲜血汹涌而出,顺着胸膛流淌至肌肉紧实的腹部,淫靡,禁忌又病态。 他没看刀子和自己的伤,目光始终是紧锁着容嫣的,挑起嘴角,心口的刀和鲜血淋漓让他的疯批感更甚,“让本王看看,太后娘娘到底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到哪种地步。” “赫连祁,你凭什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明是你先背叛哀家的!”容嫣握着刀柄,没有再刺进去,“萧南惜没能让你背叛哀家,但江箬瑄刚出现,你就背叛了哀家。” “哀家没有要过河拆桥,是你先与江箬瑄狼狈为奸,要扶江箬瑄做女帝,要废了逸儿,杀哀家,那么哀家为什么还要讨好巴结你?” 容嫣的恨在这一刻宣泄到了捅过去的刀子上,他可真是强悍,都伤成这样了,不哭着求饶,反而还对她冷嘲热讽。 赫连祁心口的伤,让他说话都艰难了几分,但那语气并没有丝毫弱势,仿佛非要跟容嫣辩出个谁对谁错来,“本王为什么报复、背叛你?是因为你害了本王全族,本王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对本王却只有利用和算计,你根本不爱本王,那为什么本王还要继续帮你?” “本王应该报复你,让你爱上本王,本王再抛弃你,可是本王失败了,只因太后娘娘没有心,所以本王放弃了攻略你,倒不如扶江箬瑄做女帝,到时废了你儿子,杀你,也达成了本王报复的目的。” “你报复哀家什么?哀家根本没有害你全家,你凭什么报复哀家!”这一刻,容嫣压在心里许久的委屈,被她红着眼,颤声喊了出来。 “哀家为什么不爱你了?因为……” 因为前世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杀了他们的亲生儿子,害了安平,还跟宋凝霜在一起了,把容家用满门的牺牲守住的江山,拱手送给了宋凝霜。 这样的男人,要她如何再爱? “因为什么?”赫连祁的金眸死死锁着容嫣,呼吸在发紧。 过去他一直在怀疑自己全族不是容嫣害的,在江箬瑄出现后,他确定了自己的仇人其实是江箬瑄,刚刚说出那番话,不过是在刺激容嫣。 他要知道重生的赫连逸是不是把前世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容嫣,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嫣知道多少,是不是因为前世他对容嫣做了什么,容嫣才不爱他了? 容嫣摇了摇头,所有激烈的情绪在一瞬间都消散了。 赫连祁不是重生的,她告诉赫连祁前世他做得种种,对于赫连祁来说,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对他是无关痛痒的。 难道因为他知道了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今生他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不会的,因为他已经这么做了。 今生他也要废幼帝,杀她,扶外来者做女帝,这跟前世的走向一样,穿越者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前世今生这个男人的选择都一样,就算告诉了他前世,已经发生过了,回不到过去,还能改变什么呢。 改变不了什么的,加上他今生跟前世一样的行为,她只会更恨更厌恶他,她已经不要这个男人了,那么何必再浪费感情跟他掰扯前世?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会不会认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掰扯清楚了,也改变不了一切了,她无法原谅他。 他做到这种地步,她不想再跟前世一样的下场,就只能跟赫连祁做仇敌,杀赫连祁。 以前赫连逸让她恨赫连祁,她说她恨不起来,只要今生改变了一切,没有走向前世的结局,他们之间便一笔勾销。 但现在,他的种种行为,他又要给她一个前世一样的结局,如何不让她恨? 她恨。 她没有对不起赫连祁,凭什么前世今生他都要这样对她? 此刻,赫连祁前世做的种种,她也不想原谅了,连同前世的那份不甘心和恨都加在一起。 所以旧恨新仇,容嫣握着刀柄的手,忽然用了一分力。 第140章 嫣嫣失控,要跟摄政王同归于尽 赫连祁终于抬手,攥住剩下一半的刀刃,阻止着容嫣的力道,掌心被割破,鲜血一滴滴砸落。 他却是狂妄又不屑的,勾着唇,“太后娘娘,你觉得你杀得了本王吗?” “你现在就跟没有实力却非要挑战本王的你那个废儿子一样,当初你儿子惹怒本王,你献上身子替他揽下一切,现在你惹怒本王,你还拿什么平息本王的怒火?本王可不会再要你的身子了。” “你再往前捅一分试试,本王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和你儿子、弟弟、刚认的顾兄长等所有人,都得给本王陪葬,太后娘娘愿意吗?” 容嫣的手在抖,她不想跟赫连祁鱼死网破,但她对赫连祁积压了那么久的恨意,在这一刻爆发出来,让她失了控,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想顾全大局,只想跟赫连祁同归于尽。 于是容嫣冷笑,搭配着脸上被溅到的血珠子,疯批又绝艳的,那刀子又往前刺了半分。 “太后娘娘想给本王陪葬,可惜本王不要。”赫连祁猛地一个用力,拔出了刀子。 鲜血喷溅而出,让人心惊胆战,赫连祁那刚毅俊美的脸染上血珠子,看起来嗜血艳丽,给他增添了几分的疯批可怖。 容嫣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找死,生怕下一秒赫连祁那刀子就朝她刺来,她拉过被子裹着自己,踉跄地下了床,跑。 “咣当”一声,背后的赫连祁丢掉刀子,心口的伤仿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语气依然云淡风轻又高高在上,“本王不会杀太后娘娘,毕竟本王还需要你的废物儿子和你做傀儡,等以后时机成熟了,本王再送你们母子和其他所有人下地狱。” “妹妹?”这时,顾轻舟在外面敲门喊容嫣。 容嫣应了一声,没让顾轻舟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擦了身上。 她洗漱后用上易容蛊,用着容峥鸣的脸,还穿了男装,这才走出去开门,“我已经醒酒了,没什么不适,兄长不必担心。” 赫连祁“砰”一下栽倒在床榻上,心口处血肉模糊,整个床榻上都是容嫣折磨他后留下的血迹。 他紧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鼓动,在险些昏厥过去时,趴在那里伸手拿衣服。 平日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无比艰难,赫连祁浑身冷汗涔涔,与身上被鞭打的血痕融合在一起,又疼又痒。 赫连祁从衣服里取了药丸,是用人参之类的大补药材制成的,普通人不能吃,赫连祁此刻拿它完全是吊命的。 他本该处在最身强力壮的时候,但几年前遭受种种迫害刑罚,还身中剧毒,剖胸膛取心头血,又服下了蛊王,被容嫣鞭打、捅刀子,容嫣放的蛇蛊进了他体内……这种种。 他没有养身体的时间,长年累月下来,表面强悍无敌所向披靡,但身体其实已经千疮百孔行将就木了,完全是在苟延残喘。 然而即便这样,容嫣昨晚那般暴虐他,刚刚还下了死手捅他刀子,他都没有反抗。 容嫣以为他没有痛感,被鞭打那么严重,被捅了刀子连一声呻吟都没有。 但只有赫连祁自己知道,他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的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呢? 他只是在强忍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昨晚之前,他以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容嫣仍旧一点都不在意他。 他和江箬瑄在一起,对容嫣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但其实,容嫣一遍遍喊着他祁哥哥,恨到不顾大局,要跟他同归于尽的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做得种种,对容嫣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容嫣还怀念着他们年少时的恩爱甜蜜,可这点对他不多的、来自年少的情义,也被他消耗光了。 他让容嫣哭了,他就该被容嫣鞭打,被捅刀子。 如果这样能让他的嫣嫣开心点,不会难过到喝酒,哭着来找他,那么他受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前世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他对容嫣一剑穿心,杀了赫连逸害了安平……做了这一切。 他的罪孽如此深重,不可饶恕,他愿意从这一刻开始就偿还给容嫣,担下容嫣所有的报复。 大不了一直嗑药,续着一条命,直到血刃所有仇人和其背后的邪物,报仇雪恨,并为容嫣达成她想要的一切。 门外,顾轻舟点头,有事找容嫣,因此一时间也没过多关注容嫣的状态,边走边跟容嫣说了事情的起因。 江箬瑄昨天和四个男人在山洞欢好了一夜,本来要离开了,结果不知道是谁通知了慕容晟炀和一群百姓们,江箬瑄和四个男人被围观了。 巧合的是那四个男人都是慕容晟炀的心腹,一个男人跟四个女人欢好很正常,但一个非青楼的、普通良家妇女跟四个男人,这是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 之前江箬瑄用慕容晟炀的未婚妻的身份,得到了多少好处,现在这个身份带来的反噬就有多大。 慕容晟炀气血上涌,再不承认江箬瑄是自己的未婚妻,但在百姓们眼里,江箬瑄就是他的未婚妻。 结果他的未婚妻被撞破与人偷情不说,还跟他的心腹、四个男人,一时间慕容晟炀觉得百姓们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还有的在嘲笑他。 慕容晟炀在天旋地转中险些栽倒,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践踏,颜面尽失,这以后还怎么面对百姓们和自己的手下们? 所以在他的手下和百姓们为他抱不平,抓住了那四个心腹,并对江箬瑄动起手,要把江箬瑄浸猪笼时,慕容晟炀没阻拦。 容嫣到的时候,江箬瑄在一群人的围攻下出手了。 她受了太多的屈辱,这一刻不再忍了,只想一雪前耻。 江箬瑄杀了不少人,但慕容晟炀、顾轻舟、容峥鸣全都攻击她,还有月鸢和乌潮崖也用了巫蛊之术。 江箬瑄再强,然而因上次的鞭刑还没有好,且在这么多佼佼者的围攻下,她寡不敌众,喊着风行云和赫连祁。 风行云和赫连祁赶了过来。 然而江箬瑄发现赫连祁已经受伤了,容峥鸣一掌击向他的胸口,他踉跄着后退,单膝跪地以刀撑地,胸膛鲜血淋漓,衣衫都被浸透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走!”江箬瑄喊着风行云退,飞身过去抓住赫连祁的后领,带着人运用轻功,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容峥鸣和顾轻舟都被江箬瑄打成了轻伤,没有力气再追,慕容晟炀带着人也没追上。 “发通缉令吧,悬赏百两黄金。”容嫣制止了慕容晟炀,淡淡道。 江箬瑄不在乎名声? 她偏要让江箬瑄知道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她要将江箬瑄身为慕容晟炀的未婚妻,却与慕容晟炀的四个心腹通奸这件事,传得天下皆知,让江箬瑄被千夫所指,万民唾骂,要她被舆论的力量诛杀。 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以后江箬瑄只能亡命天涯东躲西藏,性命朝不保夕,更不要提再做什么功绩,当女帝了。 “江箬瑄这件事太蹊跷了,像是被人设计了。”一众人散去,回到院子里后,顾轻舟自己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皱着眉对容嫣道。 明明是摄政王和江箬瑄一起去了假山里颠鸾倒凤,为什么结果不仅换成了江箬瑄和慕容晟炀的四个心腹通奸,还那么巧,慕容晟炀和百姓们赶了过去。 分明是有人在暗中通知了他们。 “有没有可能是沈丞相在背后派了人,为妹妹谋划?”顾轻舟眼里的沈瑾书有着经世之才,在谋略方面,是唯一一个能跟摄政王比肩的人。 他知道沈瑾书喜欢容嫣,那么沈瑾书时刻都在关注着容嫣的动向,决胜于千里,替容嫣排忧解难,就更说得通了。 “还有上次突然发生的大火。”容峥鸣看了一眼神色静默的容嫣,也提出了心中的猜想。 容嫣醉酒后精神还没恢复过来,神色恹恹的,手撑着额头,对他们的怀疑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再看看吧,我们午后去荆州,你们有要告别的人,便去告别吧。” * 顾轻舟刚想着跟温语柔说一声,温语柔便带着婢女来了,示意婢女把手中的几个包袱交给顾轻舟,“我认识顾家铺子里的几个绣娘,从她们那里要来了你们几个人的尺寸,给你们每个人都做了几件夏衫。” 人间四月芳菲尽,温语柔在春日的光景里娉婷而立,如往常一样柔柔弱弱的样子,对谁都带着一种卑微感,怕顾轻舟几个贵人嫌弃衣衫,她垂着眉眼,绞紧了手帕。 顾轻舟接过几个包袱,打开看了后,眼里带着笑意对温语柔道:“司徒夫人选得是最好的料子,夏日穿起来必然很舒适又凉爽,绣工也极为精细华美,怕是熬了不少夜才完成的,这衣衫的风格很符合我们平日着装的喜好,司徒夫人费心费力了,我和峥鸣弟弟几人都很喜欢。” “你们不嫌弃就好。”温语柔摇了摇头,心里松了一口气,把扎破的手指往袖子里藏了藏。 她的神色是疲惫憔悴的,眼下也有乌黑,只因听说顾轻舟一行人要离开了,她怕来不及。 这大半个月她都在没日没夜地做衣服,一双剪水秋眸熬得都没平日的光彩了,很酸疼,手指上也都是伤口。 顾轻舟注意到了,不过,他克制着,紧抿着薄唇,没说什么。 两人相对而站,一时无话,周身落英缤纷。 温语柔看着湖面上被风吹起一片涟漪,几片花瓣飘浮,过了许久,她低声说了一句,“昨晚的事……” “我喝醉了,并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顾轻舟神情自若地打断温语柔,细长的狐狸眼里是一贯的风雅沉静。 温语柔绞紧的手帕终于松开了,这才抬头看向顾轻舟,笑了笑,跟顾轻舟道别,“那顾公子,再见,希望你能施展抱负,仕途顺遂,有妻如花,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这是最好,也是最全面的祝福了。 司徒景行原承诺的年初就会回来,但这都四月份了,人不仅没回来,还断了跟温语柔的书信来往。 昨日在宴席上温语柔心里苦闷,喝了几杯桃花酒,人就有些醉了。 顾轻舟俯身凑近关心她时,她一头撞入了顾轻舟的怀里,眼泪流了满脸。 顾轻舟才知道温语柔和夫君并不是旁人看到的那般恩爱甜蜜,两人聚少离多,温语柔感觉自己像成了一个假亲。 十月怀胎的艰辛和一朝分晚的疼痛危险,发生水患时母子二人差点都被淹死,抚育孩子的不易……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 那一方药庐就像华丽的囚笼,困住了她的身和心。 可她又说她喜欢司徒景行,想司徒景行,在顾轻舟怀里抬起一张楚楚动人梨花带雨的脸,伸手抚摸顾轻舟的五官轮廓,双眸里全是迷醉,“你长得真好看,就跟我的夫君一样好看,你们两个人的风姿也很像……” “司徒夫人。”那一刻顾轻舟的双臂不知道该往哪放,在温语柔要跌倒时,不得不搂住了她的腰。 她的手触碰他的喉结,让他嗓子发干,沙哑,及时抓住了温语柔的手腕。 后来,婢女找到温语柔,把人强行带走了。 顾轻舟没有喝醉,清楚地记得温语柔挣脱着婢女,回过头用一双噙满泪的眼望着他,似想从华丽的牢笼里逃出来,要他递一只手过来,拉她一把。 顾轻舟僵硬地伫立在原地,狠狠闭了闭眼,由着温语柔被婢女带回了府里。 他当然不能把手递过去。 哪怕他动了妄念,可温语柔已嫁为人妇,且喝醉了,他要是做了什么,那便是害了温语柔。 此刻,温语柔清醒了,要解释昨晚自己的行为,他只能拦住温语柔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温语柔是他人妻,还深爱着自己的夫君,却在醉酒后失态,对另外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她这般三从四德的女子,清醒过来后必定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自责,悔恨。 他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才能让温语柔好过一些。 顾轻舟点了点头,压下心里不该产生的感情,“也助司徒夫人和司徒大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这辈子跟温语柔都没有再遇的可能。 初次动心的女子,却在不合适的时间相遇,往后余生他只希望温语柔能平安顺遂,跟心爱的男人相守一生。 温语柔也点了点头,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唯有空气里流淌着什么。 没过多久,顾轻舟对温语柔抱拳,最后道了别,人便转身大步离开。 温语柔看着他那风雅的背影,地上的落红被他行走时带动的一阵风卷起来,很快他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温语柔这才回过神,转身对婢女道:“我们回去吧。” * 顾轻舟拿着令牌以顾家少东家随从的身份,除了让铺子里给几人准备了不少的衣服,还让其给容嫣做了好几身女装,临走前他过去亲自取了。 然而,在他走入一条巷子时,刚察觉到有人跟踪,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便落到了他面前。 “你!”顾轻舟看到了一张和自己几分像的脸,瞳孔睁大,压根没有出手的机会。 对方手中的扇子“刷”一下展开,以扇子为武器,化为利刃扫向他的脖颈。 下一瞬,顾轻舟倒在地上。 那个用着他脸的男人收扇,弯身捡起掉落在地被包着的衣服,身形一闪,人就不见了踪迹。 第141章 可让摄政王爽死了 温语柔今天去顾家铺子付买布料的尾款,跟婢女一起出来后走在巷子里,离不远就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 她蹙眉走过去,当发现那人是顾轻舟时,面上一慌,连忙蹲下来喊人,“顾公子!顾公子……” 顾轻舟白皙的脖颈上一道被利刃划过的细微血痕,温语柔许久没把人叫醒,她面色发白,颤抖着手,伸过去探顾轻舟的鼻息。 下一秒,她猛地跌坐在地上,捂住嘴发出哽咽,“顾公子……” * 慕容晟炀把近三万人的起义军留在了龙川县,依然占据着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头,没有把号令起义军的令牌给容峥鸣,而是让容峥鸣做了他离开后的起义军的头领。 慕容晟炀没揭穿容嫣的女儿身,想的是容嫣女扮男装一定有她的苦衷,他不为难容嫣,等容嫣喜欢上了他,就会亲自告诉他了。 她会喜欢上他的,本来她对他就有好感,要不然也不会跟他结拜成兄弟,还对他那么好了。 她舍命把他救出了大火,她是有点喜欢他的,只是被他伤害了,一时生气失望,不愿原谅他。 现在他完全放弃了江箬瑄,只一心想对容嫣好,想弥补容嫣,很快他们就会两情相悦了。 容峥鸣不放心容嫣路上的安危,坚持要把容嫣送到荆州,他再回来。 路上有三天的行程,本来月鸢要陪他留在龙川县清理蛇毒。 他要送容嫣,月鸢怕他路上蛇毒发作,自然跟着他一起送容嫣。 容嫣是打算走一路带一路安平的,想让初婵跟着月鸢,初婵却一直在哭,紧抓着容嫣的手,无声表达要跟着容嫣。 “好。”容嫣弯身,抬起手指擦着初婵脸上的泪,把人抱起来。 中午她在房间收拾包袱时,忽然一个匕首破空而来射向了柱子,那匕首上带着一张字条。 容嫣打开字条,“幼帝安排刺杀初婵的行动,就在最近这两天,防。” 这么长时间没等来赫连逸的刺杀,容嫣以为赫连逸是取消了行动。 容嫣面无表情地烧了字条,怕是杀手就等着初婵暂时被放在龙川县,落单呢,所以容嫣改变了原本的安排,自己带着人,她更放心一些。 一行人是骑着马去荆州的,容嫣还是用了易容蛊,变成容峥鸣的样子,而也用了易容蛊的容峥鸣,则是一张普通的脸。 容嫣没有告诉容峥鸣几人即将出现的刺杀,不过他们还是防范着,一路放了蛊虫探查。 只有乌潮涯还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一路不耽误他游山玩水,慢悠悠地骑着马,拿出笛子来吹。 谁知忽然从前方飞来一把扇子,乌潮涯的手腕被狠狠击中,笛子跌落到地上。 乌潮涯疼得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眼看着那扇子又飞回了前面,被其主人握到手里。 这期间他连头都没回,以扇子做武器,简直是快狠准,扇子被玩得出神入化,炫技般又帅又凌厉有气势,看得人惊叹不已。 乌潮涯的手抬不起来了,应该是骨折了,碧绿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向前面的男人,“顾狐狸你今天吃错药了吗?下手这么重!” 顾轻舟,也就是赫连祁,在乌潮涯追上来时,满是寒戾的目光射向乌潮涯。 乌潮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一下子噤声,小心翼翼地驱马向与赫连祁并行的容嫣靠近,低声问:“姐姐,你发现顾狐狸这两天的反常没有?” 不仅变得深沉话少了,而且要刀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乌潮涯心里的战斗值一瞬间拉满,之前他以为顾狐狸对容嫣是兄妹之情,但这两天,顾狐狸不会喜欢上了容嫣,所以视他和慕容晟炀为情敌,计划着杀他们两人吧? “他心情不好吧,你别招惹他了。”容嫣没看出来“顾轻舟”要刀人的眼神,他每次对着她时目光跟以前一样温柔宠溺。 但“顾轻舟”的话变得少了,也不再跟乌潮涯插科打诨倒是真的。 容嫣驱马靠近赫连祁,叹了一口气,“兄长,司徒夫人是有夫之妇,你要早日放下才是。” 容嫣看出来了,这段时间的来往中,顾轻舟对温语柔动了心。 娶妻娶贤,温语柔这样的女子,其实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的理想型妻子人选。 赫连祁在容嫣来的那一刻,浑身的戾气一下子收了起来,就像一朵即将枯死的花迎来了甘汁雨露,一瞬间就绽放到最灿烂的姿态,目光变得无比温柔,压着偏执的痴恋和病态的占有。 赫连祁没听到容嫣说了什么,只听见了容嫣的那声“兄长”,细长的狐狸眼眯了起来,爽,真爽。 好几次听见容嫣喊顾轻舟兄长,他嫉妒得都吐血了,现在听见她这么叫他,这种感觉简直太爽了,在这一瞬间他甚至硬了。 他多贱啊,容嫣鞭打得他遍体鳞伤,捅在心口的那一刀还是血肉模糊的,可容嫣只是叫了一声兄长,他就激动愉悦到不行。 “兄长?”容嫣蹙眉看着赫连祁。 顾轻舟是风雅的气质,但此刻狭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的模样,像钩子一样又蛊又欲,真的变成了眉目含情的男狐狸。 容嫣愣了一瞬。 “嗯?”赫连祁扬起嘴角反问。 他也知道顾轻舟对温语柔日久生情了,所以他成人之美,把顾轻舟送到了温语柔手里,而且还给顾轻舟下了失忆蛊。 他只能帮顾轻舟到这儿了。 嗯,破天荒的好心,别问为什么,问就是顾轻舟不是情敌,而是嫣嫣行走的私库。 下一秒,竹林忽然起了一阵风,赫连祁脸色一变,人飞身过去,二话不说拎走了月鸢马上的初婵。 乌潮涯的笛子和月鸢手腕上的铃铛都响了,这代表有人靠近,两人立刻放了能杀人的蛊虫。 但对方显然早就料到了,蛊虫被扔过来的涂有剧毒的银针射死,紧接着三十多个一身黑色劲装,脸上都带着面具的杀手从天而降,目标是赫连祁手中的初婵。 赫连祁带着初婵就是为了把火力全都引到他那边去,他太强了,几十个杀手拔剑围攻他,他却仅靠一把扇子做武器,“刷”展开间扫过去,几个杀手就被封了喉,倒在地上转瞬气绝而亡。 或是折叠起来甩出去,在不可估量的内力加持下,那扇子仿佛是有着几百公斤的大锤子,重重捶向杀手的胸口,让他们胸骨断裂,五脏六腑破碎,一口血吐出来的同时,便躺到地上断了呼吸。 又或是近身时,他抬起扇子在杀手们的天灵盖上敲下去。 杀手的天灵盖都被掀开,脑浆飞溅而出。 再或者他闪身而去,如一道影子般掠过杀手,站到杀手身后几米的地方时,他垂着眼,侧脸俊逸,墨发飞扬,而胸膛被剖开的杀手“砰”一下倒在地上。 赫连祁就这么一手拎着初婵,一手以扇子做利刃,衣袂飞扬,穿梭于几十个杀手中,所过之处片甲不留,一会儿功夫地上就躺了数十具尸体。 他太强太强了,根本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完全是一招毙命,而且其杀人手法血腥又残忍,让以杀人为生的杀手们面具后的目光,都露出了惊恐。 他们以为自己的阁主天下无敌,谁知山外有山,这样一个武功高深莫测的强者,阁主会是他的对手吗? 剩下的数十个杀手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个杀手缠着赫连祁,另外的几个去攻击容嫣他们,为的是让赫连祁来救人,等顾不上初婵了,他们就能杀了初婵,完成任务。 乌潮崖和月鸢都不是强者,而对方显然很了解他们,让杀手全身上下都涂满了毒,以毒攻毒,那些蛊虫只是碰到他们的外衣,就全都被毒死了。 因此这种情况下,容嫣让容峥鸣不用管她,保护乌潮崖和月鸢即可。 当然,更重要的是月鸢,乌潮崖被砍了好几剑,好在躲得快,只受了轻伤。 而慕容晟炀则挡在了容嫣面前,但他哪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们的对手,因此很快也受了伤。 杀手的剑眼看着就要砍向他的脖子,容嫣冲到了他前面。 “噗嗤”,杀手的剑捅向容嫣心口,鲜血汹涌而出的那一刻,慕容晟炀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人都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容嫣。 慕容晟炀离容嫣最近,回过神后,要伸手接住倒下来的容嫣。 却不知谁在背后对他出手了,慕容晟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脖子扭到一半,人已经倒了下去。 赫连祁顺利脱了身,身躯如影穿梭在容嫣周围,眸色翻涌着赤红,大开杀戒。 而这时,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突然飞身而来,加入了战斗中。 “等等!”容嫣注意到慕容晟炀没了意识后,忽然直起身子,取了藏在外袍下的血包扔掉。 赫连祁知道容嫣穿了金丝软胄甲,铤而走险救慕容晟炀,是为了攻略慕容晟炀。 她现在是真的比以前冷血了。 以前她攻略沈瑾书时,会让自己真的受伤,对慕容晟炀却没有丝毫走心。 是因为慕容晟炀比不上沈瑾书,对比起来,容嫣更喜欢沈瑾书吗? 赫连祁又气又无奈,便先重伤了慕容晟炀,让她没机会再拿自己的命赌。 容嫣让他停下时,他的扇子刚从一个杀手的心口抽出来,浸满鲜血,抬起间成功点了剩下五个杀手的穴道。 赫连祁潇洒利落地收扇,于是风停,唯有一片片竹叶飘落而下,这一瞬间立于竹林中的男人,墨发和衣衫被吹拂,是如此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看得人心弦都被拨动了。 他放了吓得浑身抖个不停的初婵在地上,转头看容嫣时,目光落在容嫣一大片鲜血的心口上,虽没有受伤,但那么多假血,还是让赫连祁眼里翻涌起了癫狂的赤色。 太后娘娘真的太不乖太不乖了,他真想狠狠惩罚太后娘娘。 月鸢连忙跑过去把初婵抱到怀里,随即,她和容嫣几人先是看向了那个身手不凡的女子。 “属下青芜拜见太后娘娘,青芜来迟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青芜单膝跪下去,抱剑对容嫣行礼时,抬起一张溅了几滴血的脸,露出饱满的额头。 她扎着高马尾,竹林中的风吹过去,五官不似一般女子的娇柔,而是英气的,整个人透着坚毅杀伐和利落感。 容嫣:“起来吧,是沈丞相派你来的?” 第142章 是杀他全族的那批人,血海深仇,他自己来报 青芜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到蓝绿色袍子一尘不染,即便在打斗中都没有让自己沾到一滴鲜血的赫连祁,低头应,“是。” 容嫣和容峥鸣几人闻言,心里的疑惑全都解开了。 沈瑾书不仅派了顾轻舟来,且还在暗中安排了人为容嫣排忧解难,此人便是青芜。 那场大火是青芜放的,指认江箬瑄的几个难民也被青芜收买了,还有送了密信告知容嫣幼帝安排了刺杀的人,也是青芜。 沈瑾书在千里之外护着容嫣,且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他的形象在容峥鸣几人心里,瞬间上升到了高大上的档次。 容嫣看向“顾轻舟”,颇有些匪夷所思。 乌潮崖一张异域风情的脸上有一道血痕,一缕辫子散落下来,更添他的邪魅不羁,是战损后的美感。 “顾狐狸,你这扇子可真厉害啊。”乌潮崖即便受伤了,还是桀骜玩世不恭的,像极了无法驯化还露着獠牙的狼崽子。 他走到赫连祁身边,伸手夺了他的扇子,“刷刷”比划了两下。 结果并没有任何威力,也就是说不是扇子厉害,而是扇子的主人武功高强,就算一片树叶,也能将其变成全天下最厉害的武器。 “对不起,之前隐瞒了你们,其实我的武功跟摄政王不相上下。”赫连祁很烦乌潮涯,强忍着没把乌潮崖劈出脑浆来,顶着顾轻舟的脸,面上带着些愧色对容嫣道。 “沈丞相知道幼帝安排的这场刺杀,因此让我隐藏实力,迷惑杀手,这样杀手就会掉以轻心,以为不用派那么多人,就能完成任务。” 事实的确如此。 杀手了解他们每个人的实力,以为“顾轻舟”的武功还没有容峥鸣高,所以今天派这么几十个人绰绰有余了。 但他们根本没想到“顾轻舟”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他们轻敌之下被反杀,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容峥鸣对“顾轻舟”抱了抱拳,沈瑾书真乃神人也。 赫连祁压住了喉咙间漫上来的鲜血,他可真是在为沈瑾书做嫁衣啊。 容嫣走过去,抬手取掉杀手脸上戴着的面具,是红色的青鸾鸟面具,容嫣前世死后做魂魄的那几年,才认识了这面具。 那个时候她只知道戴着青蓝色青鸾鸟面具的一个男人,是宋凝霜的男宠之一,但此刻。 容嫣忽然抬起两手撕开了杀手的衣襟,紧接着就看到了杀手右胸膛处的五角星图案。 月鸢察觉到容嫣的震颤,抬头不明所以地看过去一眼。 当那五角星图案映入她的视线时,她面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走过去跟容嫣一样,撕开了其他几个被点了穴道的杀手的衣襟。 他们每个人的右胸膛处都有相同的图案。 那一刻,月鸢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重创,满脸的不可置信,踉跄着往后了两步,喃喃自语,“是他们,怎么会是他们?!” 容峥鸣及时伸手揽住了月鸢的腰。 月鸢一时没从震惊中缓过来,靠在容峥鸣强健的臂弯上,双目通红,又怒又恨,全身都在颤抖了。 “不足为奇。”赫连祁以为月鸢和容嫣不知道,拧眉看着脸色发白的容嫣,半伸出的胳膊在她后侧方,以守护的姿态,语气平静地告知几人。 “这批杀手来自江湖上的第一杀手组织天星阁,祁惠帝还在位时,天星阁原本是属于大祁皇室的特务团,替皇帝执行各种特殊任务。” 每个王朝都有不同特色的特务组织,执行的任务大同小异,无非是保卫皇帝,刺探情报,执行特殊任务。 特务都有不同于常人的功夫,他们都经过了特殊训练,在来历上鱼龙混杂,不同朝代叫法不同,如候骑,绣衣吏,三厂一卫。 在祁惠帝之前,“三厂一卫”是令百官不寒而栗的所在,他们的命运掌控在这些人的手中,每天上朝前跟家人话别,不知晚上还能不能回来。 后来祁惠帝继位,好不容易才诛灭了权势越来越大的三厂,并削弱了锦衣卫的权利,又建立起了天星阁。 有了血淋淋的例子,祁惠帝没有给天星阁那么大的权利,要一直掌控着天星阁,为皇室执行特殊任务。 “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先帝降生那年,天星阁还是背叛了大祁皇室,不再为皇室效命,而是脱离出来,隐藏在江湖中,只要给钱,就接任务,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们都会杀,且从未失手过。” 赫连祁在想,赫连逸也知道天星阁的存在,便找了天星阁。 赫连逸这一世还这么小,身在朝堂,应该没机会跟隐匿在江湖上的天星阁接触才是,那么天星阁是来自于他前世的记忆。 前世赫连逸和天星阁交集多吗? 前世赫连逸是不是也用了天星阁的人,来杀他? 月鸢知道天星阁是大祁皇室的特务组织,容嫣不知道这点,听后低低呢喃了一句,“难怪,难怪啊……” “顾侍郎不知道的是虽然天星阁脱离了大祁皇室,但大祁皇帝只要钱给到位,他们还是会接杀人的任务,比如幼帝找了天星阁,还有,”月鸢闭了闭眼,此刻也没心思隐藏那么多了,她语声颤抖艰涩。 “当年大祁摄政王被罚去苦寒之地时,赫连墨和江箬瑄找的就是江湖上天星阁的杀手,因为当时我救大祁摄政王时,也看到了那批杀手身上的五角星图案,他们最擅毒。” 赫连祁看出来这批杀手跟当年的是一批了,听了月鸢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直到月鸢说了后一句。 “大祁摄政王全族被灭,赫连墨和江箬瑄找的也是来自于江湖上的天星阁,就是他们。”月鸢眼里泪水摇曳,颤抖地指着五个杀手。 那一晚,某个护卫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时,举刀砍向了杀手。 在对打中,那杀手的衣衫被划破了,她和容嫣至死都不会忘记,那个杀手右胸膛的五角星图案。 那晚杀手们是黑衣蒙面,没有戴面具,她们误以为是赫连墨培养的死士。 但在刚刚杀手的衣衫被割破时,容嫣看到了那个五角星图案,所以才让赫连祁留活口,她扯开全部杀手的衣襟来验证。 原来,杀赫连祁全族的杀手来自天星阁! “你说什么?!”容峥鸣几人异口同声地反问,但受刺激最大的是赫连祁。 他心里惊涛骇浪,浑身震颤,胸腔剧烈翻涌下,心口包扎的伤口都崩裂了。 赫连祁面色发白。 只是容嫣的全部心思在天星阁上,一时并没有注意到。 早在刚刚让赫连祁留活口的那一刻,她就有了计划,沉着脸道:“我们得潜入天星阁,覆灭整个天星阁。” “为什么?”赫连祁双眸泛红,薄唇颤着,嗓音沙哑地问容嫣。 明明容嫣恨透了他,为什么还要冒险潜入天星阁,要替他和其全族报仇? 容嫣嘲讽地笑了一声,“有些罪名我背负了很多年,在此之前我以为我永远都无法自证自己,无法洗脱冤屈,所以我只能被迫认下,但现在,” 她明明没有杀赫连祁全族,为什么要承受赫连祁的欺辱、侵占、掠夺和报复? 她不想再委屈自己,背负这一切了。 “立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 容嫣身躯笔挺,脸被初夏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神清骨秀,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她的衣摆也在飞扬,散下来一缕墨发,整个人如此光彩夺目,震撼人心。 好一句“立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啊,这一刻几人都怔怔地看着容嫣,月鸢热泪盈眶。 她比任何人清楚,一直以来容嫣都坚守着初心,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有着强大的意志力。 这样的女子,让人如何不爱? 赫连祁也是,他太爱这样的容嫣了,动容到胸腔在剧烈起伏,“砰砰”跳动,忽然间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容嫣的误会,对容嫣造成了多深的心理创伤。 赫连祁的指尖在抖,喉结滚动着,红着眼久久地凝望容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化成喉咙里的一声哽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月鸢挣脱了容峥鸣的手臂,走向容嫣,蹙眉道:“但这世上无人知天星阁位于何处,我们如何潜入进去?再者,就算潜入进去了,天星阁高手如云,我们虽然有能打的顾侍郎,我和少主的巫蛊之术天下第一,但寡不敌众,我们去了等同于是送死。” “既然留下了这几个活口,我们总有办法让他们带着我们进入天星阁,只是,”赫连祁看向容嫣,心口疼得厉害,忽然单膝跪地,对容嫣俯首称臣,“太后娘娘,让臣一人去吧!您贵为太后,没有让你冲锋陷阵的道理。” “而且摄政王是太后您的政敌,他的全族死了,跟太后娘娘你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知道她为旁人背负了多年的罪名,不需要她再以命作为代价自证自己了。 他反而希望容嫣像当初在王府的祠堂里一样,对他全族的死幸灾乐祸,极致嘲讽得意。 现在他伤害了容嫣,但他不想让容嫣恨自己,还想让容嫣爱自己。 却在这一刻,他多希望容嫣恨他,恨到迁怒他死去的族人。 容嫣不要再管初婵,也不要远去苗疆带初婵的生母回来……这一切一切。 她都不要做了,她应该回宫当她的太后娘娘,辅佐幼帝,夺权,日日谋划着杀他。 她为什么要做呢? 她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的罪行有多大,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对不起她,一直以来都是他欠了她很多。 她是为了让他悔恨吗? “如果太后娘娘执意如此,那便交给臣来做,臣愿意替太后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不是替她。 这本来就是他的血海深仇,应该由他自己来报,他只希望容嫣能置身事外,别再为了他做任何事了。 “我不是为了摄政王,除了是不想背负不属于自己的罪孽外,我潜入天星阁还有一个原因。”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容嫣神色复杂,并没有告知几人,低头看着跪地的赫连祁道。 “你刚刚说可以借着这几个活口潜入天星阁,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吗?” 第143章 摄政王跪下去,哭了 容嫣这话,无疑是在说她无论如何都要潜入天星阁了,赫连祁心里悲怆,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容嫣,“是,既然太后娘娘执意要去,臣便陪着太后娘娘,臣会护着太后娘娘,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太后娘娘有任何闪失。” 容嫣蹙眉,少女时期她想做什么事,赫连祁都会支持纵容着她,哪怕是要上阵杀敌,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护她周全。 但几年后的现在,他只想禁锢她,圈养她,把她关在牢笼里,断了她所有跟外界的接触。 “摄政王三人是逃走的,来不及带走私人物品,所以来荆州前,我搜罗走了摄政王留在府衙的所有东西。”赫连祁抬起袖子甩出了金丝线,再拉回来时,那马上的包袱便到了他手里。 他从里面取了一个陶瓷罐来。 容嫣看到了罐子外面贴得字条,月鸢则通过蛊虫的外观判断出来了,“听话蛊,顾名思义,中此蛊者会乖乖听话,我在苗疆养得有,不过没有带过来,没想到大祁摄政王养了这种蛊。” 对于男女恋人来说,这种蛊其实比情蛊更好用,不同的是听话蛊会让对方变成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玩偶、性奴。 月鸢心里在想赫连祁养这种蛊,是不是在以前动过给容嫣种此蛊的念头? 那样他连容嫣的思想都控制了,他要容嫣爱他,容嫣便爱他,能彻彻底底让容嫣沦为他的玩物、性奴。 赫连祁的病态疯批,真是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赫连祁踹了乌潮崖一脚,“干活。” 乌·伤患·潮崖嘴里骂了一声,还是乖乖走过去掰开那几个杀手的嘴,找到了藏于口中,必要时刻用来自杀的毒药,取出来收好。 说不定他能复制一大批出来,到时候用这种毒杀人。 听话蛊只有一只,容嫣便让乌潮崖取蛊的粪便,喂给那几个杀手。 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听话蛊的时效,一天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紧接着赫连祁又拿了一只假死蛊出来,二话不说掰开初婵的嘴,再用力合上,大拇指卡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吐出来。 片刻后,初婵倒在月鸢伸来的臂弯里。 容嫣抬手去探初婵的呼吸,虽然知道事实,但在没感觉到初婵气息的那一刻,还是心惊不已。 赫连祁看着容嫣的表情,不知道容嫣是不是跟他一样想到了当年的事。 那时他全族被灭,尸骨无存,他只能给每个亲人立了衣冠冢。 暴雨下了一整夜,他全身湿透,狼狈憔悴,面色僵硬又青白,在母妃的墓碑前跪了一整夜,忏悔、道歉,请求母妃的原谅。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容嫣,让他知道是容嫣害了自己全家,但他就是不愿相信,他告诉母妃他要去宫中抢容嫣回来,他要母妃原谅他。 他就是一心只有情爱,全家都死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要找赫连墨报仇,同归于尽,他先想的是容嫣。 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他只想带走容嫣,皇子和摄政王的身份、大祁战神的荣誉,地位权势钱财等等,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都可以不要。 他只想要容嫣,要带着容嫣远走高飞,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两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那个时候容嫣肚子里怀着赫连逸,两人见了面。 他告诉容嫣他会制造一场大火,到时候找个女尸体代替容嫣,以容嫣假死的方式,带容嫣离开。 容嫣同意了,但第二天大火烧起来后,“容嫣”和赫连墨从另一处宫殿里走出来,冷笑着让人围住他,把他关入了大牢。 那是第一次,他被容嫣害得险些命丧黄泉。 此刻赫连祁在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他还是会给容嫣安排假死,但他不会再问容嫣的意愿。 她不愿跟他走,他直接给她服下假死蛊,带走人后,再给她下失忆蛊、情蛊,告诉她他是她的夫君。 就这样,她如白纸一样的前尘过往和整个人生,他都会安排好。 他们就能做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至死不渝,生生世世……赫连祁低垂的狐狸眼里,是极致的偏执和占有欲。 要是能重来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和容嫣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们的结局只能有一种,那就是如胶似漆,儿孙满堂,百年好合。 容嫣没有追忆过去,淡声对容峥鸣和月鸢道:“此次我和轻舟兄长,还有苗疆少主潜入天星阁,峥鸣,月鸢你们两人带着安平,我估计到时天星阁阁主确认了初婵的死亡后,会将初婵的尸体丢到乱葬岗。” “你们到那里提前等着,然后给初婵解了假死蛊,你们返回龙川县后,要藏起初婵,峥鸣你训练慕容晟炀的那支起义军,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会发信号给你们。” “青芜你留在荆州,我用到你的时候,会联系你。” “好。”容峥鸣红着眼点头,不想让阿姐去,但阿姐要做的事,他从来都阻止不了,想追随阿姐,自己却身中蛇毒,跟着阿姐只会成为拖累。 倒不如听阿姐的安排,给她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军队作为后盾。 乌潮崖嘴角还流淌着血迹,却因为容嫣走到哪儿都带着他,他开心死了,身上的伤都不疼了,低下头往容嫣肩上蹭,“姐姐没有丢下我,姐姐离不开我了,姐姐是最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还要伸出胳膊搭在容嫣腰上。 赫连祁闪身过去拽住乌潮崖,冷着一张脸把人架到了肩膀上,支撑着要倒下去的乌潮崖,对着容嫣时,那语调却是温柔低沉的,“慕容晟炀怎么处理?” “就让他躺在这里。”容嫣面无表情。 等慕容晟炀醒来了,会以为自己是被杀手打伤的,而她不见了踪迹,要么是被杀手抓走了,要么是被杀了。 慕容晟炀会觉得她是因为救他,才生死未卜的,他会很痛苦、自责,会弥补好不容易“逃回去”的容峥鸣。 如此,她算是成功攻略了慕容晟炀,让慕容晟炀爱上了她。 到时容峥鸣架空慕容晟炀,得到兵符,控制那支起义军就容易多了。 容嫣安排好一切后,看了看天色。 夕阳穿过竹林,荒山野岭都被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光晕里。 容嫣还惦记着赫连祁研制出的那种能让人变强的蛊王,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月鸢,我之前让你研制蛊王,你研制出来了吗?” 月鸢脸色静默,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眸看着容嫣,“我研制出了蛊王,你是想自己服用,变得跟摄政王一样强吗?” 容嫣本来没有抱多大的希望,闻言神色一震,手颤着向月鸢伸过去,“给我。” 月鸢取了一小包金黄色的粉末,把水囊里的水倒掉,只剩下一些,然后加了那金色的粉末进去,摇晃好后递给容嫣,“但是之前我就说过了,任何违反自然发展规律的东西,都会被天道所不容,此蛊的反噬很大,不仅会让人的寿命减少至少三十年,且会让人失去神志,变成六亲不认屠戮众生的怪物,每日都要承受蛊王带来的折磨和痛苦。” 容嫣嗤笑,被天道所不容? 那么宋凝霜和江箬瑄为什么能在这里兴风作浪? 她不遵从这方天道。 “阿姐!”容峥鸣嘶喊了一声,上前抢那个水囊。 之前阿姐问蛊王相关的,他以为阿姐只是好奇,还想了解赫连祁的现状,谁知阿姐竟然是想服下蛊王,也要变强吗? 她真是不要命了啊。 她本来就只有两年活头了,却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容峥鸣又气又心疼如刀割。 不过赫连祁更快了一步,抬起扇子便把那个水囊远远击了出去。 “砰”,水囊破碎,水洒了一地。 赫连祁抓住要奔过去的容嫣,在容嫣的挣脱中,他跪在地上,“太后娘娘……” 赫连祁低下头,把脸埋在容嫣的手腕上,没看容嫣。 只因他的双眸里已噙满了泪,慌张又害怕,薄唇抖着,嗓音嘶哑,哽咽地请求容嫣,“你不必让自己变强,臣会保护好你,你相信臣,你想要的一切,臣都会替你达成。” “臣求你,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求你……” 容嫣疯了,真的是疯了。 他知道她想变强,不仅是为了此次覆灭害他全家的天星阁,她更多的是为了打败江箬瑄,以及江箬瑄背后的那个邪物。 她觉得她太弱了,她不想再处于被动之地,要活下去,要护住儿子和安平,要废了他这个摄政王,杀了他,夺回皇权,守住江山,谋得天下……所以她得变强。 但他怎么能允许容嫣这样做呢? 他服下蛊王,不顾其种种反噬,变强就是为了守护她。 如果她也要入了这地狱,那他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能这样。 他一个人身处地狱,一个人强大就够了。 不管对手有多强大,他都会在所不惜,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会护住她,为她达成她所想要的一切。 他真的能做到,死也要做到。 月鸢忽然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赫连祁没想到她还有,所以埋在容嫣的手腕里,没防备。 而容峥鸣想去阻拦时,却发现自己那几秒钟里动不了了,是月鸢给他下了定身蛊。 等他和乌潮崖、安平能动的时候,容嫣已经喝光了那瓷瓶里加入了蛊王的一口水。 “阿姐!姐姐!母后!”几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全都跪了下去。 第144章 嫣嫣服下蛊王,打伤摄政王 赫连祁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当意识到容嫣已经服下蛊王时,他如坠地狱深渊,遭到此生最大的重创,连全家被害都比不上这一刻。 赫连祁丧失了所有的行动力,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直看着容嫣,等品尝到嘴角的一抹咸涩滋味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月鸢,你在干什么?!”容峥鸣跪在容嫣腿边,脸上也全是泪,失去理智对月鸢吼了一句。 竹林里一阵风吹来,竹叶飒飒作响,苗疆圣女身上的银饰也发出悦耳的声音,自从出宫后便一直郁郁寡欢的她,这一刻却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不再是最初的明媚无邪,而是嘲讽又带着寒意,让容峥鸣感到无比陌生,只听她云淡风轻道:“容指挥使,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出来是我利用了我们的少主和萧国公主,故意引你的阿姐去苗疆呢?” “我是白氏族人啊,现在你阿姐想变强,替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报仇,我当然乐见其成,要成全她。” 容峥鸣许久没缓过来,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抖着声音喃喃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容嫣也是满脸的诧异,她知道月鸢是杀萧国使团、做出一切的幕后主使,心思和动机不明,但她没想到月鸢竟然是白氏族人。 她是赫连祁的什么? 但是赫连祁不认识她,是因为她易容了,顶替了苗疆原来的圣女吗? 赫连祁却根本没听见月鸢说了什么,只知道是月鸢给了容嫣蛊王,那么月鸢就该死。 那一刻他的墨色长发飞扬起来,原本黑色的瞳孔渐渐显出金色来,目光里卷起浓郁的杀气和疯狂之色,忽然抬起扇子捅入月鸢心口。 “住手!”容嫣伸手把月鸢拽到身后,那化为利刃的扇子捅入她的心口。 但她穿了金丝软胄甲,且只感觉一股力量汹涌而来,紧接着赫连祁就被震飞了。 赫连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侧过身一口黑血“哗”吐出来。 几人全都匪夷所思地看着容嫣,连容嫣都诧异自己竟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顾轻舟”的武功要是跟赫连祁不相上下,现在她连顾轻舟都能打败了,就证明她比同样服用了蛊王的赫连祁还强啊! 赫连祁侧躺在地上,脸上的泪痕未干,满心只想杀了月鸢,忽然掌心里聚起全部的内力,还要向月鸢击过去。 容嫣抽出乌潮崖腰后的笛子,抬起胳膊一挡。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最终是容嫣的力量把赫连祁的击打了回去。 赫连祁被反噬,低下头连连吐血,受了内伤。 他连起身都难了,更别提再杀月鸢了。 “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不要自相残杀了。”容嫣知道“顾轻舟”是心疼她,所以才恨月鸢的,她叹了一口气,喊了一声赫连祁兄长。 赫连祁的手按在地上,低着头没看容嫣,垂下来的墨色长发让他的脸陷在一片阴影中,眼里涌出来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砸落,他后悔了。 容嫣为了让自己变强,不顾蛊王带来的反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为了夺权,护住赫连逸和安平。 早知道这样,他宁愿不要她的爱,也会把大权给赫连逸,让赫连逸亲政,不要让容嫣误以为他会杀她和赫连逸他们所有人,不要让她误以为他要扶江箬瑄做女帝……这一切一切。 如果他没有给容嫣带来那么大的性命威胁,容嫣就不会服下蛊王。 他错了,他后悔了。 他多想告诉容嫣,容嫣什么都不需要做,哪怕不给他她的爱,他也会放权,让赫连逸亲政,为赫连逸守江山,为他们谋得这个天下。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要了,不要容嫣的爱,不要她的回报,他也会为她做尽一切。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坐享其成就可以了啊。 是他把容嫣逼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这个时候他再说这些,他清楚地知道,她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她不会相信他了。 她只会以为他是因为被通缉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了,代替顾轻舟来到她身边,他是在算计着什么。 所以这条路他只能一直走到黑,不能前功尽弃,只能继续伪装,以顾轻舟的身份守护着她,同江箬瑄周旋,除掉她背后那个强大的,到现在还没有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邪物。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月鸢一改刚刚的恶毒,在赫连祁离得很远兀自陷入悔恨中,她凑近容嫣,低声道:“你应该没事。” “我给你服下的蛊王和摄政王服下的不一样,我可是苗疆圣女,我养出来的蛊王会使人变强,但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月鸢说谎了,蛊王不是她研制出来的,她没有那么厉害。 但这蛊王对容嫣没有任何伤害,是真的,否则她怎么会给容嫣服下? 容嫣学了巫蛊之术,不过还没有到达高深的地步,因此容嫣没看出来“顾轻舟”已经不是顾轻舟了。 她一开始也没看出来,赫连祁应该还取了顾轻舟的血,才让脸跟顾轻舟一模一样的。 她在刚刚赫连祁要杀她时,才判断出来,“顾轻舟”是赫连祁。 她不知道赫连祁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如果是想借机伤害容嫣,她得让容嫣有自保的力量,所以她执意给容嫣服下了蛊王。 容峥鸣蓦地抬头看向容嫣,“阿姐?” “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就是这身体的力量太多了,我有点控制不住,想释放出来。”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走火入魔,屠戮众生。 月鸢:“你慢慢适应后,就没事了,要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顾侍郎跟你一样强,你就找他切磋,不用担心打死他。” 就让赫连祁以为容嫣服下的蛊王,跟他服下的一样好了,他误以为容嫣会受到反噬,被折磨痛不欲生,他心里什么感受? 容嫣哑然了一瞬,走过去弯身拉起地上的赫连祁,结果用力太猛了,一下子就把赫连祁扛到了肩上。 赫连祁:“……” 他不是打不过容嫣,他只是伤还没有好,且刚刚没舍得用上全部的功力。 此刻,他一个不防备,就让容嫣钳制住了,于是有了生平第一次的社死。 “艹!”乌潮崖不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还好。 几人全都看过去后,以为是“顾轻舟”,他们的反应也还好。 但青芜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可是权倾朝野暴戾冷血、强大狂妄的摄政王,此刻他却被身为女人的太后娘娘扛了起来,扛了起来! 这要是传了出去,摄政王这一世的英明神武,就全都毁于一旦了。 “太后娘娘……”赫连祁特别羞耻,低低喊了一声,那冷戾却带着杀气的目光扫了青芜一眼。 幸好,幸好他现在是“顾轻舟”,他本人的形象还在。 至于青芜? 等这次后,杀了青芜灭口吧。 容嫣把人放了下来。 赫连祁关注着容嫣的状态,却发现服用蛊王后的容嫣,并没有像他一样变成金眸,脸上也没有显现出金色纹路,没有丝毫形同怪物的迹象。 难道是因为男女体质不同? 在他和容嫣之前,没人用过蛊王,谁都不知道蛊王的副作用到底多可怕。 容嫣的情况跟他不一样,反噬是比他轻,还是重? 赫连祁心绪不宁,或许蛊王对容嫣的反噬还在潜伏期。 如果到了发作时……赫连祁眸色里一片蚀骨、痴狂,到那时他就给容嫣种下同生共死蛊,他来代替容嫣承受所有的折磨和痛苦。 容峥鸣确定了容嫣没有什么不适后,抿了抿唇看向月鸢,艰涩开口,“所以刚刚你是故意……” “我说的是真的。”月鸢冷着一张脸打断容峥鸣,抱了懂事的安平到马上。 她也坐了上去,没看容峥鸣,语气平静,“我不是好人,容指挥使不应该再喜欢我。” 容峥鸣攥了攥拳头。 容嫣叹了一口气,月鸢虽然动机不纯,但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却故意说出那样的话,就是想让容峥鸣放弃喜欢她。 容峥鸣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应该也知道月鸢是故意要推开他,所以容嫣没说什么。 临走前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是继续喜欢月鸢,还是放弃,她无法替弟弟做决定。 只是告诉他,无论他是何种选择,她都会支持他。 于是,容嫣顶着容峥鸣的脸,赫连祁用着“顾轻舟”的脸,乌潮崖没做改变。 三人跟着那几个乖乖听话的杀手,被带到了天星阁。 容嫣三人进入重峦叠嶂中,悬崖峭壁中的一条路仅容得下一个人,四周云雾缭绕,稍微一个不留心,就会跌入万丈悬崖里,粉身碎骨。 几个杀手走在前面,经过一座又一座山,要不是有人带路,根本找不来这里。 赫连祁拎着没了呼吸的初婵,低声告诉容嫣四周设的全都是机关陷阱,人就算进来了这里,也会迷路,或是被机关暗器杀死。 容嫣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他们在重峦叠嶂中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深夜了,受伤的乌潮崖被赫连祁喂了药丸,跟也受伤的赫连祁靠着嗑药才坚持下来。 即便容嫣变得强了,她也累得脚都废了。 在终于到达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下时,容嫣不解地看了看四周,全都是山,天星阁在哪? 不过几个杀手中地位高的那个,很快给了他们答案,站在那里打开了与山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来是个门的一道石门,一路往下走。 这竟然是一座建在山里的地宫! 容嫣越往里面走,地宫越大,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跟地面上的宫殿一样,除了不见天日,没有植物生命外,这个地宫不亚于皇宫。 半个时辰后,几人被杀手带到了最大的一座宫殿前,继而杀手抱剑对着高位上的男人行礼,“阁主,我们完成了任务,杀了目标人物初婵,而这几人,跟着我们回来了。” 容嫣抬头去看天星阁的阁主时,对方也从高位上俯视而下。 男人斜倚在那里,一身紫衣行云流水地铺展,墨色的长发散开一半,脸上戴着又艳又华丽的蓝色青鸾鸟面具,一手撑着下颌,凸显出从额头到下巴的完美线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眸若桃花灼灼艳华,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寒凉地地审视着容嫣几人。 他整个人很慵懒靡丽,有种妖冶感,雌雄难辨的样子,像极了颠倒众生的妖孽,危险又勾人心魂。 东方忱,在前世是宋凝霜的男宠之一,虽然天星阁叛出了大祁皇室,但宋凝霜攻略了东方忱后,天星阁又成了皇室的特务团。 东方忱除了武功高强外,也擅长用毒,宋凝霜让乌潮涯也加入了天星阁,地位仅次于东方忱之下。 此后乌潮涯便和东方忱一起,为宋凝霜执行各种见不得光的任务。 “本事不小,是用蛊毒控制了他们,才让他们乖乖听话,带你们找来了这里吗?”东方忱的嗓音也是懒洋洋的,听在人耳中跟他的人一样魅惑,隐含着笑意。 可下一秒,他忽然拔剑,人离开高座化成一道影子而来。 容嫣三人岿然不动,站在他们前面的几个杀手,转瞬就被东方忱的剑从前胸贯穿到后背。 等东方忱从最后一个杀手胸腔里拔剑后,他们才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紧接着,东方忱长剑如龙,紫衣翻飞似云,忽然向容嫣刺过去。 第145章 卷起来! 容嫣面色不变,抬起笛子去挡。 一红一紫的两道身影在地下宫殿里打了起来,足足过了一刻钟,容嫣故意露出破绽来。 在东方忱的剑刺向她的心口时,“锵”,她抬起笛子挡住,人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 容嫣单膝跪在地上,以笛子撑地,抬起头看着东方忱,一口血缓缓溢出了嘴角,给她用得容峥鸣矜冷的脸,增添了几分艳色。 “容指挥使比本阁主想象中的要强一些。”东方忱修长的身躯立于容嫣面前,紫袍宽大,铺散在地上,拿剑的手往后一掷,只听剑入鞘的声音。 那剑回到了座位后的墙上。 东方忱俯视着容嫣,青鸾鸟面具邪魅妖孽,磁性的嗓音带着饶有兴趣的笑意,“说吧,潜入本阁的地王宫,是为了什么?” 容嫣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在赫连祁走过来时,她压在赫连祁胳膊上,挺直肩背,对上东方忱的目光,“原本幼帝是把刺杀初婵的任务交给了我,但因为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动手,幼帝便又找上了你天星阁,昨天你们天星阁行动时,我配合了你天星阁的杀手。” 容嫣抬手指了指被扔到地上的女孩,“你确认一下。” 那女孩脖子上一道血痕,看着是死于一剑封喉。 东方忱抬了一下手,隔空取剑,再刺向女孩的心口。 剑没拔出来,在女孩身上晃了两下。 寒光映入容嫣的眼里,喷涌出来的鲜血也溅到了她脸上几滴。 容嫣面上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唯有心里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她临时改变了主意,从乱葬岗找了一具女孩的尸体,用上了易容蛊,将尸体变成了初婵。 东方忱会怀疑,但他这一世还没跟乌潮涯认识,只从赫连逸那里得知了他们几人的底细,他并不懂蛊。 所以他看不出来这具尸体被用了易容蛊,为了防止呼吸没断,他出手了。 要是她没找尸体冒充初婵,恐怕这会儿死的必然是初婵了。 “天星阁是祁惠帝建立起来的,本就是为皇室效命的,天星阁在强大起来后不应该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容嫣与东方忱对视着。 他面具后的眸子深邃,黑如曜石,眼尾上挑有种凌厉与魅惑并存的感觉,让人在不知觉间就沉溺进去。 赫连祁不喜欢他看容嫣的目光,因为那是一种狩猎的目光,已然把容嫣当成了他的猎物。 那青鸾鸟面具如此艳,都没压下他绯红薄唇勾起弧度的妖冶,语调上扬透着玩味,“哦?” “如今幼帝势单力薄,摄政王把持朝政,太后娘娘忧心忡忡,便派我前来收复天星阁,增加皇权力量,有朝一日诛杀摄政王,让幼帝亲政。”对于覆灭天星阁,只能智取,容嫣想得是先留在天星阁,接下来就好办了。 东方忱坐回去,右手成拳支着脸,墨色长发滑落于肩侧,懒懒散散,戏谑地轻笑了一声,“容太后的野心不小。” 他是知道的,容太后和赫连祁决裂了,的确是一心想诛杀了赫连祁。 赫连逸给他酬金,让他安排人刺杀赫连祁,应该是他母后容太后授意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本阁既收了酬金,就会取了赫连祁的项上人头,只是,”东方忱的衣袂上绣的是牡丹,更显他的雍容华贵,俯视着容嫣三人,眸子低垂时,睫毛比女人的还长。 “良禽择木而栖,要让本阁的天星阁归顺于大祁皇室,也要看你们的容太后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样吧,来都来了,你们便留在这里,让本阁看看容太后的弟弟,有没有让本阁归顺的实力。” 他说得是归顺,而不是被收复,显然他不承认天星阁曾经是大祁皇室的特务团,容嫣蹙眉。 这个天星阁阁主,竟然知道容峥鸣是她的弟弟,也就是说东方忱对他们所有人的底细都摸得特别清楚,只不过不认识他们。 逸儿不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东方忱,东方忱应该是在暗中关注他们多年了,如此看来,东方忱此人的野心并不是只做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他想干什么? 从他把地宫建的跟皇宫一样来看,他身上透出的王者气息,恐怕是想趁大祁处在内忧外患的纷争之际,争一争皇位吧? 谁不想做皇帝? 皇位对这些男人的诱惑简直太大了,东方忱想必是谋划了多年,就等着机会呢。 前世死后她的魂魄大多数时候都待在赫连祁身边,那时赫连祁沉迷于文武百官口中的修仙问道,总是把自己关在冰室里。 她也不能出去,所以她对宋凝霜的这个男宠东方忱了解得不是很多,她甚至没看见过东方忱摘下面具后的容貌。 前世东方忱就想做皇帝吗? 但是他被宋凝霜攻略了,就像慕容晟炀,放弃了造反当皇帝,宁愿为宋凝霜出生入死? 容嫣恼得是赫连逸与狼为伍,被居心叵测想造反的东方忱当棋子利用了,却还以为他能掌控住东方忱。 他活了两世又如何? 前世死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多岁,两世加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他没有握着剧本,赫连祁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现在更是被东方忱玩弄于股掌。 她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赫连逸不要擅作主张,要把心思放在读书和朝政上,报仇的事先放到一边。 她攻略了沈瑾书,让沈瑾书辅佐赫连逸,沈瑾书也做到了。 但,就像诸葛亮扶不起阿斗,容嫣对儿子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和痛心。 然而作为母后,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唯有一次次替儿子收拾烂摊子,挡在前面扫平所有阻碍。 东方忱忽然扔了一个瓷瓶到容嫣怀里,语气慵懒中透着威慑,“服下去。” 容太后想让他天星阁继续为皇室效命? 那他就让容太后知道她有多天真。 容太后的弟弟,他是不可能放走了,不仅要留为人质,还要像控制天星阁所有的杀手一样,用毒控制容峥鸣,要容峥鸣为他所用。 “等等。”一直静默的赫连祁生怕容嫣为达目的,服下毒药,他眼疾手快拿走那个瓷瓶,不给容嫣反应的机会,打开瓷瓶便一饮而尽。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随着瓷瓶摔得四分五裂,赫连祁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嘴角溢出鲜血来。 他百毒不侵,这毒药喝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只能装中了毒。 虽然不知道这种毒发作起来的症状,但毒药都大同小异,症状也只有那么几种。 但愿,赫连祁按着心口,紧咬着牙,额头上冷汗涔涔,跟东方忱成骁对视。 哪怕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让他洞察到人心,所以,但愿他装出来的症状没错。 “兄长!”容嫣随着赫连祁一起跪下去,东方忱知道她和顾轻舟的关系,她便无需掩藏自己的担心和惊慌,抬手按在赫连祁的手背上,目光泛红,“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离得这么近,赫连祁闻到容嫣身上的气息,一瞬间所有的情感汹涌而出,险些失控,极力克制着,却还是没忍住。 他趁机反握住容嫣的手,紧了又紧,抬眸看着东方忱道:“臣为君死,你既然知道容指挥使是容太后的弟弟,那么作为臣子,我理应代替容指挥使服下这毒药。” “否则,若是真的让容指挥使服下了毒药,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天星阁的位置,你就不怕惹怒了容太后,为了弟弟剿灭你天星阁吗?容太后如今返回了龙川县,前段时间容指挥使就招安了龙川县的一方霸主,他们三万的兵力,真要打起来,纵然你天星阁高手如云,但一千人,寡不敌众,怕是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吧?” 东方忱搭在扶手上的手修长精致,在灯火昏暗的大殿里,显得很白皙,泛着如玉的光泽。 那手腕露出来,戴着一个玉髓雕刻而成的麒麟手把件,他细细摩挲着,眯了眯眼,幽冷若深渊,“不愧是被沈瑾书提拔重用的工部侍郎,有胆识和魄力,还忠心耿耿。峥鸣可以不用服下毒药,但,你一人还不够,再加上一个苗疆少主吧。” 话音落下,同样的一瓶毒药就扔到了乌潮崖怀里。 乌潮崖:“???” 间谍好难当。 容嫣冷冷地看向乌潮崖,早在得知乌潮崖和萧南惜联手,绑了初婵和其生母时,她就对乌潮崖动了杀心。 而前段时间,乌潮崖可以害赫连祁,脚踏两只船,但错在他的合作对象是江箬瑄。 “我……”姐姐,乌潮崖对上容嫣的注视。 她分明在说不是爱我吗?那么到你为我牺牲的时候了。 乌潮崖咬了咬牙,去看“顾轻舟”,顾轻舟只是容嫣刚认的哥哥,感情也没多深,却愿意为容嫣牺牲,太卷了好吗? 赫连祁本来想掐住乌潮崖的下巴,直接给乌潮崖灌进去毒药,心思却转了转。 男人最经不起考验和试探,他要让容嫣看到乌潮崖的犹豫和不甘愿,让容嫣知道乌潮崖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 这样容嫣即便在攻略乌潮崖,但也不会像对沈瑾书那样真,乌潮崖应该跟慕容晟炀一样,等没了利用价值,容嫣会毫不犹豫地杀他。 他这不是间接地干掉了一个情敌吗? 乌潮崖:“……” 乌潮崖看懂了赫连祁的嗤笑,果然,果然“顾轻舟”就是喜欢上了容嫣,要卷死他这个情敌啊。 东方忱坐在高位上把玩着麒麟,腕骨瘦削,但性感有力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一幕,这就是人性,苗疆少主要是毫不犹豫地饮下了毒药,反而让他对这三人更防备。 第146章 现在,他的醋意只能全都放在心里 乌潮崖打开瓷瓶,脖子一仰,咕噜一声,便把那毒药一饮而尽了,卷就卷,拿命卷,谁怕谁! 反正顾轻舟跟他一样要被毒药折磨。 转瞬毒药就发作了,那是一种剧烈的心绞痛,让人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了。 乌潮崖强忍着没有哀嚎,抬手紧抓着心口,佝偻着身子,呼吸急促,喘息越来越重。 赫连祁跟他一样的症状,只是赫连祁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痛苦,让东方忱觉得他更能忍,比苗疆少主强。 “那便这样吧。”东方忱把麒麟绕到手腕上,懒洋洋地起身,那身躯修长,宽肩窄腰,扔了两枚药丸过去。 “这是解药,你们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只要你们听话,我会定期给你们解药。说起听话,正好明天有一个刺杀任务,你们三人去吧。” 乌潮崖想等“顾轻舟”服下解药后,他看看结果再服下,要不然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种毒药? 可谁知,东方忱都离开大殿很长时间了,“顾轻舟”却还捏着那枚药丸,细细摩挲着。 他这个样子,乌潮崖更不敢服下了。 容嫣却用压迫性的目光看着他,要他“以身试毒”,“你先服用。” “……好。”乌潮崖顺从地吞了下去,心绞痛很快消失了,不是毒药。 容嫣扶了赫连祁起身,却见赫连祁还是没服下解药,疑惑地喊了一声,“兄长?” “毒药发作的时间不会很长,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忍忍就过去了。”赫连祁看到容嫣目光里的担忧,没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他收起解药,面上已经惨白了,鬓发都被冷汗浸湿,抬起一条胳膊虚虚搭在容嫣肩上,脑袋也往容嫣脖子里埋,似很虚弱,嗓音嘶哑。 “我们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由东方忱掌控,等有机会我把这解药送过去给峥鸣,让他找神医还原出来,试试能不能完全解了毒。” 赫连祁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容嫣的肌肤上,往她的耳廓里钻。 他在容嫣看不到的角度,睁着一双清明的眼,落在容嫣那白玉般精致又玲珑的耳垂上,喉结滚了又滚。 想亲,好想亲上去,含住,舔舐,吮吸,让那原本的雪白色变得粉粉的,让其湿热,裹满他这个雄性的气息。 这是他的伴侣,他要标记圈占自己的领地。 “可是……”容嫣很担心“顾轻舟”,忽略掉了“顾轻舟”的撩拨。 赫连祁的目光越来越暗,垂下去的手臂试探性地往容嫣腰上搂,却感觉到容嫣的躲闪。 他连忙收回来,紧握着扇子,竭力挺直肩背,跟容嫣拉开距离,就好像他刚刚是体力不支才无意冒犯的,“不要担心兄长了,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地宫里不见天日,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不过容嫣刚刚在大殿里看到了漏刻,子时,正是半夜三更。 本来他们赶路就已经很辛苦了,再跟杀手打斗,走了那么艰险的路来到地宫,跟东方忱周旋……这些,“顾轻舟”和乌潮崖受了伤又中毒,再强的人到此刻也撑不住了。 “兄长,辛苦你了,也谢谢你,本来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若是按照原计划,顾轻舟去了荆州,在荆州做了功绩,那么回去后必定是工部侍郎了,而不是跟着她潜入天星阁,危险重重,性命朝不保夕。 东方忱让他们自己找房间住,一路走过去,透过窗户看到里面都是大通铺,十多个杀手睡在一起,近一百个房间。 只有离东方忱的宫殿最近的那个房间还空着,估计是杀手们畏惧他们的阁主,没人敢住,赫连祁偏就选了这间。 三人进去后,乌潮崖放了蛊虫在四周探听动静,赫连祁用着顾轻舟的脸,面上一派的正直忠诚,应着容嫣,“于公,你是太后娘娘,作为臣子应当赤胆忠心肝脑涂地,于私,你是我的妹妹,兄长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房间里有四张床榻,不是大通铺,而是隔着一段距离,挂着帷幔。 乌潮崖看到容嫣把“顾轻舟”扶到了床榻上,在容嫣拉被子时,“顾轻舟”追随过去的目光漾着笑,神采奕奕,哪还有半分的虚弱。 乌潮崖:“……” 啊啊啊,不愧是顾狐狸,真是阴险又狡诈,竟然对容嫣用苦肉计。 要是早知道毒药发作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他也不服下解药,学着顾狐狸忍过去,容嫣肯定也会心疼他,让他贴贴靠靠啊。 “姐姐,我受伤了。”乌潮崖凑过去,捂着胳膊上被杀手的剑砍出来的伤,眼尾泛红,可怜兮兮地说:“当时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伤口崩裂了,你能帮我重新包扎吗?” 赫连祁一脚踹向乌潮崖,维持着顾轻舟的人设,嫌弃道:“你太弱了,要武功没武功,整天吹自己的巫蛊之术天下第一,但一次都没派上用场,走到哪儿都给我们拖后腿,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还要带上你这个废物。” 虽然但是,乌潮崖跌坐在对面的床榻上,理直气壮地辩解,“姐姐喜欢我,姐姐离不开我!我是姐姐的玩具,姐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姐姐开心,就是我存在的最大意义。” 赫连祁胸口闷堵,用力闭了闭眸,有些人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厌恶和仇恨。 而有的人,如乌潮崖,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拎不清,容嫣却无论走哪儿都带着他。 这么一对比之下,他真的可怜、可笑又可悲。 容嫣已经习惯乌潮崖的存在了,就算不喜欢乌潮崖,但正如乌潮崖所说,他已经成了容嫣这一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只要他不犯错,容嫣便会纵容着他,宠着他,就有种他在闹,她在笑的感觉。 这么一想,赫连祁原本被容嫣的匕首捅得伤口,加上在竹林里她的那一掌,他疼得心情都燥郁了,想杀人。 容嫣感觉到了兄长的醋意,不以为意地安抚了一句,“留着他给你欺负着玩。” 赫连祁心里并没有因此好受些,不过容嫣不喜欢他的偏执和占有欲,他便竭力压下暴戾的情绪,靠坐着一时没躺下去,语声低沉痛涩地问容嫣,“摄政王服用蛊王后,时刻都受着反噬的折磨,生不如死,你感觉怎么样?” “摄政王可不会生不如死,他为了江箬瑄,甘之如饴。”容嫣在旁人面前没表现出对赫连祁的恨意,神色淡漠,“我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力量在身体里乱窜。” 容嫣现在的状态就像服用了五石散(兴奋剂),热血沸腾大脑兴奋,力量要是释放不出去,怕是会走火入魔。 “那我陪你练练?”赫连祁说得是正经话,但控制不住脑子里浮现出的不正经的画面,欢好是释放精力的最好办法。 不过容嫣现在都快跟他一样强了,要是真用了这种方法,恐怕又会将他虐待得遍体鳞伤了。 可他想到那晚的种种,绝艳疯批的嫣嫣,那种被鞭打,被绑住的感觉,无法纾解,眼尾泛红一遍遍哀求嫣嫣,全身肌肉紧绷,震颤着,难耐,痛苦,濒临死亡却又极致销魂,他反而兴奋得不行,把被子拉到了腰间。 “不用,你和苗疆少主休息吧,我出去走一圈就好了。”容嫣感觉到了赫连祁身上散发出来的滚烫气息,担忧地抬手摸了摸赫连祁的额头,再对比自己的,并没有高热,可能是地宫里太闷了? 乌潮崖实在撑不住了,靠在床榻上,一张脸没有血色,很虚弱地闭着眼,想到什么,他哑着声音问:“刚刚东方忱要我们明天去杀人,我无所谓,不管好人坏人我都会可以杀,就是姐姐你……算了,你别去了,交给我来做吧。” 容嫣尚未开口,赫连祁道:“沈丞相之前就知道幼帝派来的杀手是出自天星阁的,虽然当时没料到太后娘娘你会选择潜入天星阁,但他还是提前铺了路。” “你的意思是天星阁这次接到的业务,是大祁的沈丞相安排的,他化身为雇主,出酬金指定天星阁杀哪个人?”乌潮崖见赫连祁点头,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沈瑾书有如此惊人的智商,巧妙的计谋,简直是神人了好吗? 赫连祁已经和容嫣决裂了,他没了最大的对手,但沈瑾书这么厉害的,他要怎么干掉啊? 要不然打不过就加入,让沈瑾书做正夫,他为侧,不给第三个人比如顾狐狸上位的机会? 容嫣神色静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应,“嗯,既然雇主是沈丞相,那么荆州的知府便该杀。” 赫连祁垂着眼,这些明明是他在筹划安排,容嫣可真看得起沈瑾书。 如今在容嫣心里,怕是沈瑾书也是神人了吧。 “我出去看看这个地宫。”容嫣没再说什么,让赫连祁和乌潮崖休息,她出去后在整个地宫走了一圈,的确跟皇宫一样大。 而杀手们晚上有的在睡觉,有的在训练,还有的出去执行任务了。 容嫣走到了地宫出入口的位置,打开石门就来到了外面。 正是夜黑风高的时候,她离开位于深山中的天星阁,来到城里,轻而易举地避开所有守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荆州的府衙,从窗户处翻进了知府的寝卧。 好巧不巧,容嫣正撞见知府压着一个漂亮的娈童,欲行云雨之事。 “谁?!”那知府听到动静后侧过头,只见对方一身红色劲装,腰肢很细,身形匀称又高挑。 知府一双纵欲过度泛着青黑的眼一下子冒出兴奋的光来,往上看去,遗憾的是对方戴着红色的青鸾鸟面具,看不清面容。 不过从身形上看就能想象出那面具后,必然是一张绝世容颜。 知府顿时对身下的少年不感兴趣了,爬起来下了床榻向容嫣走去,“你是谁送来的漂亮宠物?” 荆州这个地方淫狎娈童的风气很盛,没有禁忌,几乎是公开同性性行为。 百姓们都知道知府养了几十个娈童,要巴结或是求他办事想升官发财的,只需要送他漂亮的娈童即可。 所以知府便以为这是底下的人送过来的,还戴着面具,不是要玩情趣吗? “天星阁,来取你狗命的人。”容嫣在面具的衬托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时,邪魅又诡异,不跟知府废话。 人上前时,她抬起手中的笛子。 笛子似化为了利刃,从知府的喉结捅入了后颈。 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傻白甜了,经历了这么多,她变得冷血绝情,不会再心慈手软,就连杀人都能面不改色了。 知府目眦欲裂五官扭曲,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喊一声,在容嫣的笛子抽走时,鲜血喷涌而出,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瞪大眼死不瞑目。 那鲜血溅到了床榻上,娈童的脸上,娈童惊恐之下全身颤抖,从床上爬起来跪着给容嫣磕头,带着哭泣,“别杀奴,求你别杀奴,留奴一条贱命吧……” 天星阁都是只杀目标人物,除非目标人物被护着,阻碍了他们的行动,他们才会一起杀了。 此刻这个娈童没有护主,容嫣自然不会杀他,收好笛子,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那娈童倒是个胆儿大的,突然从床上滚下来,迅速爬到容嫣身边,跪在那里抓住了容嫣手中的笛子,“恩人哥哥,你能不能带奴走?奴想跟着你!你带着奴走吧!” 今晚要不是知府被杀了,他怕是被变态的知府玩得连命都保不住,所以这个杀手,可不是自己的恩人吗? 第147章 任何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包括摄政王 容嫣这才转头去看娈童,十四五岁的模样。 “娈童娇丽质,姝貌比朝霞”,能做娈童的都是姿容绝色之人,据说优伶王稼长得“妖艳绝世,举国趋之若狂”。 此刻仰着一张脸看容嫣的少年,貌美如花,加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个男人如此绝色,难怪就连男人们也喜欢了。 容嫣的笛子上都是血迹,他低下头,墨发倾泻于肩背,以一种很卑贱的姿势,一点点把笛子舔舐干净。 他身上穿着薄如蝉翼能看出身形轮廓的纱衣,腰和臀的线条露出来,搭配着他此刻的动作,诱人到极致,一遍遍用婉转动听的嗓音哀求,“恩人哥哥,你带奴走吧,奴可以给你做牛做马。” 知府虽然死了,但他的命运并没有就此改变,他还会被人卖到另一个有此癖好的达官贵人手里,被奸淫,玩弄。 既如此,倒不如赌一把。 容嫣的鞭子都是随身带着的,忽然甩出去卷了一件外袍罩住了少年,云淡风轻的话传到处在一片漆黑里的少年耳中,“我可不是你的恩人,你跟了我,不过是从这个深渊,迈入了下个深渊,更甚至是地狱,你可想清楚了?” “奴愿意!”玉弦裹住自己全身。 他卑贱如泥,所以仅凭容嫣给了他一件外袍蔽体,这份尊重,就能换来他的追随。 哪怕是下一个地狱,只要不用做被男人奸淫玩弄的宠物,其他的,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走吧。”容嫣淡淡说了一声,把笛子别到腰间。 玉弦爬起来,姿态卑躬屈膝地跟着容嫣翻窗户,低声说了一句,“恩人哥哥,你还需要人吗?奴有几十个朋友,你都带着一起走吧。” 那口中的朋友,无疑指的是知府养得跟他一样的娈童。 “可以,只要他们愿意跟我走。”容嫣刚刚那一刻就想好了,要将玉弦培养成杀手,自己的死士。 要是还有像他这样为了摆脱自己的命运,而将她当成恩人,誓死追随效忠她的人,她都收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容嫣带了二十个多娈童,一路从府衙里杀了出来。 她一身红衣,带着红色青鸾鸟面具,整个人绝艳又冷情,如此惊心动魄。 仅靠一把笛子做武器,或一笛封喉,或一笛穿心,或是“砰砰”击在人身上,转身间高马尾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一脚把后面的人踹飞,撂倒全场,离开前不忘留下一句,“我是天星阁阁主派来的。” 容嫣手里拎着玉弦,在府衙里飞掠而过,旁人的视觉,她简直是身轻如燕天下无敌的高手,帅炸了。 经过这一晚,恐怕这整个江湖上都得留下她的传说了,还是神乎其神,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种。 容嫣在月光下一跃上了墙头后,结果垂眸就看到停在巷子里的一辆马车。 “顾轻舟”靠坐在马车壁上,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向容嫣。 那样的姿态,那一眼,容嫣忽然有种自己就算翻了天,也有人在暗中护着她的感觉。 月光下,她的心“砰砰”跳动得很剧烈。 “兄长。”容嫣拎着玉弦跳到马车上。 玉弦主动驾马车。 容嫣和“顾轻舟”坐进去,“你有伤在身,不是让你好好调息吗?怎么跟了过来?” 赫连祁抬手拿掉容嫣脸上的面具,隐匿着深眸里的痴恋,用顾轻舟的语气道:“知道你现在很厉害,不需要人护着了,但兄长还是想陪着你。” 年少的时候,他没想过禁锢容嫣。 虽然容嫣是女子,有着要上阵杀敌被世俗所不容的反叛抱负,但那个时候他想得是自己要拼死用战功换来话语权,为了容嫣废除种种束缚和规矩,要女子也能从军、参加科举,做官。 他要给容嫣创建一个能让她随心所欲的制度和王朝。 但是后来,容嫣入宫做了赫连墨的继后,杀他全族,一次次害他,跟赫连墨伉俪情深共治江山,不要他了,不爱他了。 那时,他只想着把容嫣抢回来,所以他谋朝篡位,杀了赫连墨,要容嫣沦为他的奴儿,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不会给容嫣逃的机会。 他要圈养禁锢容嫣,要把她一直锁在床榻上,让她只能看到自己,只能属于自己。 他没有丝毫安全感,所以她只要和男人接触,说一句话,对男人笑一下,他就嫉妒得发狂,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只想囚禁她,侵占掠夺她。 可在龙川县的那晚她说,她不想被禁锢,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她要他给她空间和自由。 他给了。 就在她对着百姓下跪的那一刻,他红了眼,心如刀绞,忽然间谅解了她。 哪怕他心里多不安又恐慌,害怕他稍微松了手,他就会失去她。 但从那晚过后,他还是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偏执和占有疯狂。 就如同现在,他纵容她去做任何事,他再担心,也没有插手,只在暗中跟着她,等着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他再出现。 马车驶出巷子,容嫣没有再说什么,靠着马车壁坐着,男装的时候随意一些,一条腿支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手中拿着笛子,闭着眼假寐。 赫连祁悄悄往容嫣身侧靠了靠,没敢贴着她,低沉蛊惑的声音直往容嫣耳廓里钻,“上次你在龙川县的府衙醉酒,我听到你梦呓时喊祁哥哥,是摄政王吗?” 现在容嫣听到有关赫连祁的事,已经不会跟以前那样伤筋动骨了,哪怕“顾轻舟”可能窥探到了什么,她也很平静淡漠,只说了一句,“兄长听错了。” 赫连祁被噎了一下,抬起的手落在容嫣的脑袋上,试图把容嫣往自己肩上压,“你要是累了,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 “不累。”容嫣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放松,始终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不允许自己放纵。 毕竟,她谁都依靠不了。 她是太后,肩负着那么沉重的使命,稍微松懈,她和追随自己的人都会万劫不复。 那些追随者都是靠着她、依附她的,她是上位者,没有人给她依靠。 容嫣避开了赫连祁的手掌,赫连祁的手落在半空中,越来越僵硬,心绪剧烈翻涌着,想起从容嫣入宫后,她仅有的一次放纵和依靠,是在决定来苗疆的那个晚上。 她坐在他身上尽情发泄、放纵,眼泪流了满脸,她却是畅快轻松的。 那是从她入宫后,时隔多年,他们两人的心靠得最近的一刻,可他把她推开了。 因为他想要得到她的爱,她不给,他就为难她的儿子,不放权。 在那一刻,她又把他视为了必须要除去的政敌。 “嫣儿……”赫连祁眼里泛红,很偏执地,强行把手掌落到容嫣脑袋上,重重地抚着,语声沙哑,“你可以将我当做亲哥哥,可以依靠我,不能对别人说得心里话,你可以对我说。” 这次,容嫣倒是没有躲开赫连祁的手,却仍然对着他筑起了一道墙,“我是太后,我要是倒了,你们赔上的就是自己和全族的命,所以我得做你们的靠山,没有我依靠你的道理。” “至于心里话,兄长,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从摄政王手里夺权,让幼帝亲政,谋得整个天下,创太平盛世。” 赫连祁只感觉有一把钝刀子,在捅着自己的心,一刀又一刀,缓慢艰难地捅进去,一点点磨着他的血肉,始终不给他一个痛快。 他真想容嫣像上次那样,捅他一刀,比现在这样让他好受多了。 许久,赫连祁那手到底还是收了回来,压着喉咙里的一声哽咽,在失控时蓦地别开脸,“好,臣会倾尽毕生精力辅佐太后娘娘。” 他想跟容嫣多说会儿话,本以为利用“顾轻舟”的身份,能跟容嫣亲近一些,结果他发现了。 容嫣对谁都不会推心置腹,看起来她有很多的追随者,乌潮崖、慕容晟炀和沈瑾书都喜欢她,顾轻舟也视她如亲妹妹。 可实际上,她却不向任何人敞开心扉,她压抑、隐忍,孤独,郁郁寡欢。 她肩负了那么多,时刻都在谋划,从入宫后经历的种种都不告诉他,把一切都压在了心里,不跟任何人说,自己承受吞下所有艰难,苦楚,疼痛。 赫连祁的心疼死了,除了那晚在龙川县醉酒时的发泄,她再没有真正地快乐过,笑过。 曾经天真烂漫开心恣意的少女,早就死了。 赫连祁恨赫连墨的强取豪夺,还有宋凝霜和江箬瑄背后共同的邪物,也恨自己,因为他也参与到了其中,间接地杀死了曾经的容嫣。 容嫣还能不能真正展颜,笑起来,快乐起来?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这么压抑? 这辈子他还能让容嫣快乐起来吗? 马车内的气氛很凝滞,许久,容嫣意识到自己太冷情了,顾轻舟不是乌潮涯他们,她不能这样对为她付出的兄长,便转过头对赫连祁道:“兄长,我饿了,我们去酒楼吃些东西再回去吧。” 她知道顾轻舟是想让自己敞开心扉,快乐一些,但她,对谁都无法敞开心扉了。 曾经义无反顾,拼了命地爱一个人,到头来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只当自己的祁哥哥早就死了,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比得上祁哥哥,她做不到把心交付给任何人了。 哪怕是兄妹之情,她也难以再对顾轻舟掏心掏肺。 她爱无能了,只能从表面上尽力回报对她好的亲朋好友。 “好。”赫连祁心里酸涩又疼痛,嘶哑地应着。 玉弦很快找了一家全天开的酒楼,寸步不离地跟在容嫣身侧。 他特别有眼力劲,容嫣要坐,他已经提前拉出了椅子,还躬身用袖口擦了一遍。 容嫣要喝茶,他立刻双手奉上自己倒好的茶。 容嫣吃东西时,他总能把她想吃的夹到她碗里。 她想喝一口汤了,玉弦递过来的汤不冷不烫,正好可以入嘴……这种种,全靠他惊人的察言观色能力。 而且他长得漂亮,一张脸经过修饰后,更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走得匆忙,只在纱衣外套了一件外袍,所以他躬身在容嫣身侧服侍时,是一副很活色生香的画面。 他柔声细语,乖得不行,这样的一个宠物,最受达官贵人的喜爱。 容嫣倒是没多看一眼,越来越适应自己的“男人”身份,跟男人相处起来不像一开始那么避嫌,断情绝爱,清心寡欲,脱离了世俗遁入空门般,看世间万物都是草木的感觉。 赫连祁心里又恐慌又满意,任何男人入不了容嫣的眼,也意味着容嫣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了。 容嫣心如止水,但赫连祁还是膈应这么一个漂亮又年轻鲜嫩的玩具的存在,而且有这么会伺候人的玉弦在,容嫣更不需要他了。 他不被需要,时间一长,那不是会被容嫣弃了吗? 赫连祁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去,面具后的脸色沉冷,过了片刻掏出了十几张银票递给玉弦,“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你这衣不蔽体的,太污我们的眼了,拿着这钱给你自己,还有外面等待的那些同伴,买几件衣服,现在就去。” 第148章 顾狐狸这个显眼包! 玉弦身子一颤,并没有丝毫喜色,反而脸色发白,眼里噙着泪去看没有取下面具的容嫣。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容嫣杀了一路,没顾上这点,而且她身上没带钱,此刻顾轻舟给了,她便示意玉弦去买衣服。 玉弦这才跪下,深深伏地,“谢谢恩人哥哥!” 他离开后,赫连祁干饭的速度就快了,他给玉弦的那笔钱,足够玉弦和几十个娈童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当然,玉弦可能不愿意分给旁人,自己私吞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让玉弦卷了这一大笔钱跑路,这不是除掉了一个情敌吗? 对,容嫣身边的任何一个男人,都被他视为情敌。 “快点吃,马上天就亮了,我们现在是天星阁的杀手,不能让太多的人看到。”赫连祁往容嫣碗里夹菜,用得是自己用过的筷子,心里想得是哪怕玉弦买了衣服回来了,也找不到他们了。 容嫣点头,很快吃饱了,刚放下碗筷。 赫连祁丢了银子在桌子上,二话不说拽住容嫣的手腕,带着容嫣走窗户,从二楼一跃而下。 结果,玉弦就站在那里,看到容嫣果然要丢下他,他“扑通”跪在地上,紧抓着容嫣的衣服,什么都不说,就是低着头掉眼泪,纤细的肩膀不断地抖动着,哭声细碎凄惨。 “怎么了?”容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玉弦始终跪着哭,一句话也不说,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赫连祁。 赫连祁戴着红色青鸾鸟面具,下颌线紧绷,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场,却不得压着戾气,竭力温和地问:“我不是让你去买衣服吗?” “奴让他们去了,顺便给奴买几件带回来。”玉弦这才抬起一张被泪水浸湿的脸,眸色清亮,又纯又欲的模样,“他们有的拿上钱离开了,有的还愿意留下来,恩人哥哥,奴不要钱,奴想跟着你,你不要丢下奴……” 他长得太好看了,被达官贵人盯上后,父母被活生生打死,抢了他。 哪怕现在从知府手里逃了出来,但自己这张脸,被看到了还是会被抓回去。 他连这个城都逃不出去,更别提自力更生,活下去了。 他想跟着恩人哥哥,哪怕可能恩人哥哥也要玩弄他的身子。 但他看得出来恩人哥哥与他服侍过的那些达官贵人不同,恩人哥哥气质好武功又高,如果是恩人哥哥,他愿意献出自己的身子。 “起来吧,我没有要甩掉你。”容嫣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玉弦误以为她给钱是要打发了他,所以就在这守着,生怕她跑了。 玉弦看了一眼赫连祁,恩人哥哥的兄长想打发走他,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他起了杀心。 “走吧。”容嫣抬步。 玉弦立刻起来,眼泪都顾不上擦跑着跟上容嫣。 赫连祁在原地,紧攥起的拳头咯吱作响,呵。 没想到玉弦不仅不贪财,竟然还这么聪明,知道他要甩掉他,不敢去买衣服,还猜到了他们会翻窗,就在这窗下等着。 罢了。 容嫣和赫连逸身为太后、皇帝,看似呼风唤雨,但其实在皇宫里,处处都是他的人,他们被监控,被限制,如傀儡、牢狱罪犯,根本没有自己的人可用。 他知道从慕容晟炀开始,容嫣是想培养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便留下玉弦。 容嫣一共带回去了十二个人,一路上玉弦目不斜视,只跟着她,进了地宫也没多问,像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漂亮玩偶。 这样的人让容嫣觉得更好控制,更容易训练成死士。 容嫣原本想跟东方忱汇报自己完成了任务,并说明玉弦等人的来历和用处,结果并没有在大殿内找到东方忱。 她便让其他十一个人各自找房间休息,她只带了玉弦,剩下的那张床榻,留给了玉弦。 外面的天亮了,乌潮崖睡一觉醒来,身强体壮的,恢复的很快,一看到跟在容嫣身后,背对着他的男人,他气冲冲地跑过去,“哥哥和顾狐狸不是去杀人了吗?怎么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乌潮崖的手掐住玉弦纤弱的肩膀。 对方一颤,猛地转过一张姝丽的脸。 乌潮崖当时就愣了,连忙松手,“是个姑娘?” “男的,只是长得比女人还漂亮,非要跟着峥鸣回来。”赫连祁慢慢走过来,那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只有跟他一样吃醋的乌潮崖听出来了。 他要是排挤玉弦,会引来容嫣的不喜,那倒不如利用乌潮崖这把刀。 容嫣可以留着玉弦,但不能给玉弦成为容嫣宠儿的机会。 “呵。”果不其然,乌潮崖的战斗值一瞬间拉满,动作快的,容嫣都没来得及阻止,玉弦就被他强行掰开嘴,塞了一只蛊虫进去,“一个男人长得娘里娘气的就算了,你这骨头还这么软,怕是连菜刀都拿不起来,更不要提武器了,哥哥把他带到我们这个以杀人为生的地方,是怎么想的?” 赫连祁坐在床榻上,一条腿支起来,“刷”一打开扇子,风雅又洒脱的,煽风点火,“我觉得他的存在,就衬托得你不那么废了。” “你他妈……烦死人了!”乌潮崖一脚踹向赫连祁,被赫连祁的扇子挡了一下,感觉到那股杀气,他立刻怂了,“是啊,哥哥有我这么一个废物就够了,再养多了,都是拖累,我们这个家迟早得玩完。” “哥哥把人交给我吧,我处理掉。”乌潮崖伸手提起玉弦,推入万丈悬崖,保证他摔得粉身碎骨。 疳蛊发作的很快,玉弦挣脱着,抱着疼痛不已的肚子跪趴在了地上,“恩人哥哥,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我可以学,我做你的死士,我自愿被毒哑,毁了自己这张脸。” 他不后悔跟着容嫣回来,为了活下来,为了不再做被男人玩弄人尽可夫的娈童,哪怕是杀人当死士,把自己的一条命抵押给旁人,他也愿意。 玉弦忽然取出一把匕首来,“刷”一下在自己脸上划了一道。 当杀手或是死士,是不能长得这么漂亮的,最好连话都不会说。 以前他也想过当杀手,但奈何找不到渠道,他想卖命都没人要。 玉弦还要划第二刀时,容嫣抬起笛子挡住,看着玉弦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能感觉到他的决绝和一腔孤勇,温和地安抚了一句,“我既带你回来了,便不会再赶你走。” 杀手死士、暗卫等这类职业,大多数人都不是自愿的,而是被生活所迫,他们只是想活下来。 天星阁里有很多这样的人,作为阁主的东方忱,需要的就是这种人。 这类人越多,越证明大祁黎民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中,这是当政者的责任。 容嫣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要做的是创太平盛世,让黎民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给他解蛊。”容嫣示意乌潮崖去吃她带回来的饭菜。 乌潮崖一下子就被哄好了,给玉弦解了蛊,就眉飞色舞地跑过去干饭了。 反正吃醋嫉妒容不下玉弦的还有顾狐狸,他才没那么傻,被顾狐狸当刀使。 赫连祁:“……” 干架不行,斗情敌也不行,苗疆少主果然是废物。 “我是看玉弦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才带他回来的,就麻烦兄长教玉弦武功了。”容嫣感觉到赫连祁的阴郁,俯身,一张脸忽然怼到他面前,“兄长在马车里说,我可以依靠你的。” 赫连祁:“……” 她使诈,她又对他用美人计。 偏偏他就是这么贱,听她这么软声,她要他的命,他都给她。 可不是在要他的命吗? 从攻略慕容晟炀,得到那支多达三万还在壮大的军队,到现在进入天星阁,容嫣培养自己的力量,为的是有一天杀他。 说来就有些讽刺,他给容嫣训练人,将来有一天这些人杀他? “嗯。”容嫣只是靠近他,赫连祁就有些顶不住。 他太喜欢她了,只要看着人,他就情难自禁,更别提她离得这么近。 赫连祁暗沉的目光落在容嫣面具后的唇上,喉结滚了滚,趁此机会抬手抚了抚容嫣的头发,“在兄长手里,没有扶不起的阿斗,放心吧,将来的一天,玉弦连同他的十几个同伴,都将会横扫千军,为你冲锋陷阵赴汤蹈火。” 他带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差的。 十八年前他养成容嫣,后来把容峥鸣练成了高手,风行云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青芜他也会教,现在加上玉弦他们,好家伙,他开个养成系训练班? 没有扶不起来的阿斗,“顾轻舟”的语气云淡风轻,让容嫣想起了狂妄不可一世的赫连祁,也是这样的。 如果他愿意的话,能扶起来幼帝吗? “有人。”百米外,随着容嫣腰上别的乌潮崖的笛子,发出的短促乐音,赫连祁仅靠耳力就判断出来了,低声道。 “来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在东方忱之下,应该是天星阁的副阁主级别的。” “我也这么强,但我为什么判断不出来?我甚至没听到有人靠近。”容嫣以为她的武功在“顾轻舟”之上,但其实还差一大截? 因为有玉弦这个外人在,赫连祁和容嫣三人都戴着面具,闻言他深邃的眸里泛起浓郁的柔情,话语充满了宠溺,是撩人蛊惑的,“回头兄长教教你听声辨人的能力。” 乌潮涯:“……” 妈的,看把你给能的! 本来他还有唯一的用处,结果顾狐狸靠耳力就行了,那他就一无是处了。 乌潮涯气死了,之前他觉得赫连祁超凡入圣无一不精无所不能,他哪方面都被赫连祁碾压秒杀。 他穷尽一生都赢不了赫连祁,有赫连祁在,他这辈子都别想上位。 但好在,赫连祁和姐姐决裂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上位了。 结果,出现了顾狐狸。 顾狐狸跟赫连祁不相上下,旁人只在一个行业是显眼包,到了顾狐狸这里,他真的是在各个领域都是显眼包啊。 顾狐狸如一座大山压着他,给他带来了深重的阴影和恐惧,简直是噩梦,搞崩他的心态好吗? 果不其然,不到半分钟,对方就走入了开着门的房间,脸上戴的是红色渐变青蓝的面具。 在天星阁,面具上的蓝色面积越大,越代表着地位高。 副阁主站在几人面前时,扔了一枚毒药和一本武功秘籍给玉弦,从身形气质和声音上判断,跟风行云是一类,“容指挥使和顾侍郎你们两人,在地宫里不受任何限制,但……” 第149章 真是不要命,但就喜欢你这样的 但玉弦跟乌潮崖就不一样了,他们得训练、上课、学习,除了练武外,还得上关于“如何做好一个杀手”类的课程。 天星阁常年招人,不限男女,但年龄必须是二十五岁以下的,进来后就会被赐一枚毒药,用来控制他们。 杀手若是学有所成,就会毕业,被分任务,拿月银加上提成,越优秀的杀手,拿到的钱就越多。 这类杀手是可以出地宫的,他们分布在大祁各个场所领域,有着第二个身份,比如木匠,厨师、各类铺子的老板,或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各种职业,他们还能跟正常人一样可以结婚生子。 这跟赫连祁建立了多年的情报组织,很像。 而毕不了业,武功一般的杀手,只要进来了地宫,这辈子他们都没机会出去了。 这类杀手只能在地宫里做奴仆,做得不好,就会被断了每个月一次的解药,毒发而亡,也就是被淘汰了。 所以容嫣带了玉弦和其十几个同伴进入地宫,东方忱并不介意。 他们来了,要么成为一等一的杀手,要么就永远别想离开地宫,很快就会被淘汰。 这样的规则,让进来地宫的杀手都很努力。 只要成为一等一的杀手,不仅能享受荣华富贵,还可以娶妻生子,所以杀手从一开始的为生活所迫,到后来都是自愿为东方忱卖命。 从这点上来说,东方忱可谓是个相当有手段的阁主。 天星阁声名在外,那些隐藏在各个领域的杀手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很多因为各种原因而想做杀手的人进入地宫……便是这样周而复始。 在地宫脱颖而出的都是高手,江湖甚至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畏惧天星阁,生怕自己和全族的脑袋被仇家买了,死于天星阁的杀手之手。 正如曾经的摄政王府,外来者和赫连墨出了那么多酬金,让天星阁去杀赫连祁全族。 容嫣在想,既然天星阁的高等杀手做杀手只是副业,他们隐匿在各个领域,有主业,那么或许朝堂,她身边都有天星阁的人,真是细思极恐。 天星阁的势力遍布范围如此之广,绝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了,剿灭天星阁,势在必行。 乌潮崖一顿饭还没干完,骂骂咧咧地跟着玉弦一起去训练上课了,气死了好吗? 他不仅要跟情敌顾狐狸卷,还要跟天星阁的杀手卷? 要是毕不了业,他就得做奴仆,一辈子都别想出这地宫,更可怕的是做不好奴仆,也会被杀。 他可是苗疆少主哎,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难道就是他绑了初婵和其生母,来大祁,招惹了容嫣的报应? 太惨了太惨了。 “等玉弦他们回来后,你再单独训练他们。”房间里只剩下容嫣和赫连祁后,容嫣到现在还神采奕奕的,没有疲惫感和睡意,让赫连祁休息。 既然天星阁要训练乌潮涯和玉弦,那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不能完全把人交给天星阁,否则他们被洗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只有调养好了,才能护着我,为我做更多事。”容嫣取下面具,神色是不容置疑的。 赫连祁要杀月鸢时,被她打伤了,还服下了毒药,不愿意调养,非得悄悄跟着去杀知府的她。 容嫣看着赫连祁乖乖躺下了,她的语气才缓和一些,“你好好休养,我出去了。” 她潜入天星阁,就是为了查当年杀赫连祁全家的那批杀手,报仇的,所以她得去接近杀手们,并摸清每个杀手的底细,到时候好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赫连祁的确是撑不住了,靠嗑药也不行,从被容嫣捅了一刀到现在,他一直没得到调养,再这么玩下去,命都没有了。 他不惜命,他在乎的是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没人护着他的嫣嫣,为嫣嫣谋划,除两人共同的仇敌……这些。 所以他不能倒,为了尽快恢复过来,等容嫣走后,他自己包扎了胸口崩裂的伤,吃了好几颗补药,躺下去后,几乎是昏厥过去的。 * 容嫣在地宫转了一大圈,探查了整个地宫的日常生活运转,除了是在地下,其他方面一应俱全,跟皇宫的运转无异,人能在这里过着跟地面一样的正常生活。 容嫣还摸了一遍各处的机关暗道陷阱等,不知不觉又走了回来。 结果在东方忱所居住的宫殿的隔壁,听到了从殿门内传来女子哀婉的吟唱。 这里没有阳光,除了人外没有其他活物,各处的烛火亮着,氛围很阴森,搭配着那女子的吟唱,更让人毛骨悚然了。 容嫣以为地宫里只有男人,而这个宫殿挨着东方忱的,那对方的身份在天星阁必定仅次于东方忱之下。 东方忱地宫藏娇? 容嫣忽然想到了宋凝霜,当时真正的宋凝霜被赫连祁换走了,虽然身体死了,但她一直担心宋凝霜的魂魄还在。 宋凝霜背后的系统那么强大,所以宋凝霜会不会像外来者一样,借尸还魂了,如前世,来找她的攻略对象东方忱? 容嫣脸色沉冷,一个闪身便到了宫殿前,紧抿着薄唇,伸手把殿门推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女子哀婉的吟唱忽然消失。 容嫣看到是院子里那女子侧对着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前一秒她还是满身的母性光芒,温柔慈爱,下一秒忽然发了大怒,抓起石桌上的杯子重重地砸向对面的紫衣男人,歇斯底里发了疯喊,“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报仇,你给我为他报仇!你去啊,去啊——” 女子扔掉怀里的襁褓,抽出一把匕首,上前两步用力刺向东方忱的心口,痛苦,怨恨,哭泣又疯癫,“我要你当皇帝,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没当上皇帝?!我留着你还有什么用!你死吧,给他陪葬!” 容嫣心惊不已,扑身过去。 在她趴到地上后,好险不险接住了半空中的襁褓。 容嫣刚松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却瞥到什么,她低头一看。 襁褓里的确是个婴儿,但婴儿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一点声息也没有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鬼孩子。 容嫣呼吸一顿,抬手去探婴儿的鼻息。 随即,她猛地站起身,稳着心神才没有把襁褓摔出去,抖着手给放到了石桌上。 那是个已经死去多时的男婴,只不过用特殊技术保鲜了尸体,让其栩栩如生,看起来跟活孩子没多大区别。 容嫣再去看东方忱。 他修长的身躯笔挺地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直到那女子拔出匕首,脸上带着极致的恨意和疯狂,又哭又笑着再捅过去。 东方忱抬手攥住了刀刃,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神色,似很平静死寂,手下微一用力。 他把那刀刃折断了,另一手抬了起来。 那女子以为东方忱是要打她,清醒了一瞬,松开刀柄,啊尖叫了一声,转身踉跄着跑回殿内时,嘴里还在喊着,“你别打我!你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别杀我,饶了我……” 房门从里面关上,听那动静不仅被锁上了,女子还艰难地移动茶案等,堵在了门后。 容嫣蹙眉。 刚刚那女子披头散发,她只隐约看到四分之一的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通过她闹得这么一场,可以确定不是宋凝霜回来了。 不是宋凝霜就好。 只要不是来自异世的穿越者,她都能游刃有余。 “阁主?”容嫣看向东方忱。 他心口的紫衣被鲜血浸染,让盛开于上的牡丹有种妖冶艳丽感,被割破的掌心血肉模糊。 他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戴着青鸾鸟面具,墨发垂落于后背,露出的下颌极为好看,走过去两步,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落在了石桌上的死婴脸上。 东方忱抚摸着死婴,动作温柔充满了怜爱,可他手掌上的鲜血一点点描绘在死婴的五官上。 那画面,容嫣看到东方忱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是妖冶颠倒众生的,但下一秒。 “阁主!”容嫣纵然有再强大的心理,也看不得东方忱捏碎死婴头骨的行为,及时上前抓住东方忱的手腕,把人拽了出去。 “你受伤了,死婴交给我来处理,我先带你去包扎伤口。” 直到容嫣把东方忱按坐在他宫殿的座位上,东方忱仿佛才从魔怔中抽离出来,伸出胳膊卡住容嫣的腰,同时另一手抬起捏住了容嫣的下巴,“你不乖乖睡觉,在探查什么?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上都是血,往下滴落着,也沾染到了容嫣雪白的下巴上。 容嫣没动,近距离地望入东方忱面具后那深邃的眼,有种能把人卷进去的魔力,让人心颤。 “我奉我阿姐之命来收复天星阁,自然要将天星阁的种种探查清楚,也要看看如何才能拿捏到阁主你的软肋或是把柄,早一日让阁主回归于大祁皇室。” 容嫣的下巴和脸都被鲜血添了几分艳色,东方忱的眼里闪过兴奋又危险的光芒,钳制着容嫣腰的胳膊紧了紧,忽然俯身朝容嫣压来。 他在靠近容嫣的唇,越来越近,灼热的气息有种幽兰的香气喷洒而来,似要吻住容嫣。 容嫣直视着东方忱,从容又平静。 “你真是不要命了。”东方忱在面具几乎贴到容嫣娇嫩的唇上时,他停下来。 “可本阁这人,就是喜欢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又狂妄的,所以本阁便给你一个机会,留着你,看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让本阁和天星阁为你的阿姐卖命。”东方忱的嗓音带着几分的哑,磁性又魔魅的。 “会缝合伤口吗?”东方忱松开容嫣,抬了抬下巴,示意容嫣去拎医药箱来。 等容嫣返回来时,他已经脱了上半身,赤裸的胸膛展现在容嫣面前,冷白皮。 因为久居地宫,常年不见阳光,透着病态的苍白和腐朽死寂,但八块腹肌分明,肌肉紧实精壮有力量感,是一具很完美的雄性躯体。 容嫣面不改色,看到东方忱上半身有不少伤口,有的已经愈合了,留下像蜈蚣一样的疤痕,还有的透着淡粉色,刚愈合。 容嫣猜测,大多数都是刚刚那个女子捅的。 看来那个女人对东方忱很重要,被捅伤了这么多次,还找来死婴哄着那女人。 第150章 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 “以前我跟着父亲打仗时,只帮助战友做过简单的包扎,还没缝过针,见大夫操作过几次。”容嫣说的是容峥鸣的经历,而她,医书看了不少,但一次也没实践过。 现在,不是有人给她练手了吗? 应该不难,要是轻伤,清理干净血迹,洒上金疮药,用纱布缠上就可以了。 东方忱这么深的伤口,得缝合。 容嫣觉得跟刺绣做衣服一样简单,不同的是这是人的皮肉。 “医药箱里没有麻醉散之类的,你得忍着了。”容嫣先给东方忱的胸口止了血,清理好表面后,把针放到火上消毒,穿了线。 她心里在想这么大的地宫,且天星阁的杀手有各种各样的主业,分布在各个领域,那么这其中肯定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甚至还是那种名满天下的神医。 东方忱却让她缝,这是故意磋磨她。 行啊,他敢相信她,她就敢缝合。 “没关系,本阁要是受不住了,就拧你的天灵盖。”东方忱懒洋洋地斜躺在座位上,容嫣俯身站在他面前。 他抬起的手落在容嫣的头顶,似有若无的,抚摸宠物一样抚摸着,就像对待刚刚的那个死婴。 要不是容嫣及时拦住了他,怕是死婴的头盖骨就四分五裂,脑浆各种都淌出来了。 此刻,容嫣要是让他疼得厉害了,就是那样的下场。 容嫣以为缝针跟做衣服一样简单,但关键是她女红不好,所以缝合伤口的技术可想而知,伤口没缝合上,完好的皮肉倒是让她缝了好几针。 容嫣:“……” 再这么下去,或许东方忱不是死于受伤,而是被她实验死了? 血珠子不断地冒出来,东方忱疼得闷哼,捏着容嫣天灵盖的手越来越用力,垂着眼看容嫣的动作,目光是阴郁凶狠的,却被容嫣那喷洒到胸口的灼热呼吸,而弄得肌肤痒起来,有一股酥麻感。 东方忱的后背都爬满冷汗时,终于是看不下去容嫣的动作了,忽然伸手拿走针,“本阁只做一遍,你要是学不会,本阁就杀了顾轻舟和乌潮涯。” 容嫣:“……” 不知为何,容嫣听出东方忱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那针线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翻转,容嫣都没看清楚,他已经把胸口的伤缝合好了。 他的动作不仅快,而且缝合得很整齐又精准,哪怕是华良善看了,都得赞一声高明。 容嫣诧异,由衷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天星阁的阁主,竟然精通医术。” 话音落下,那针线就递到了她面前。 东方忱伸出受伤的掌心给容嫣,恢复了散漫可以说很丧的语气,“你缝合的好坏,决定了顾轻舟和乌潮涯受罚的轻重。” 容嫣:“……” 那不如还是让乌潮涯受一顿罚好了。 容嫣为了防止东方忱还疼得捏她的头盖骨,她抬手点了东方忱的穴道。 东方忱眯了眯眼,有几分的危险,不过并没有发作,只语气阴测测道:“你这麻醉的方式倒是很好用。” 容嫣:“谬赞,以后可以推广。” 好在容嫣学什么都快,虽不至于缝合得有多好,但至少没把东方忱的整个手都缝一圈。 东方忱看着手掌手背都被缝合了,就手指没有,纱布更是把自己的手包成了一个大粽子,陷入了沉思。 她管这叫没有缝了他整只手? 好想杀人,废物在他这里,是要被淘汰掉的。 东方忱慢悠悠地穿好衣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仅扔了一本医书给容嫣,还有一块新鲜的动作的皮,让容嫣在上面练缝合。 “回头我给你杀活人,让你练手。你自己要是有看上的,这地宫里的奴仆随便你拿来做实验。”东方忱没再管容嫣,回了内殿的床榻上睡觉。 容嫣:“……” 那语气听起来还有几分宠溺? 该不会东方忱的医术,就是拿活人做实验练出来的吧? 容嫣现在的精力很旺盛,睡也睡不着,干脆坐到了东方忱的座位上,翻起了那本医书。 然后她就为这本医书所惊叹。 这上面记载的不仅有各种病症,人体各个部位,还有多种药材的名称及具体用法,并附有清晰的图片,堪称图文并茂,普通人就能看懂。 这本医书上治病救人的方法,是容嫣看过的诸多医书上所没有的,更为有效,连其他医者束手无策的一些病症,这上面都有治愈之法。 容嫣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着作者写得一手好字,遒劲有力鸾翔凤翥。 她好奇地翻了翻,便看到了着作者的名字,司徒景行。 东方忱抢了司徒景行的医书? 温语柔说司徒景行原本今年年初回去,结果一年半过去了,人不仅没回去,且还跟她断了书信来往。 容嫣蹙眉,该不会司徒景行是遭遇了不测吧? 如果是,那么肯定跟东方忱脱不了干系。 司徒景行是被他杀了,还是东方忱需要司徒景行给刚刚那个明显患有疯癫病的女人治病,所以他把司徒景行关在了地宫的某个地方? 容嫣正想着,殿内传来东方忱的低哑的喊声,“容峥鸣!” 容嫣收起医书走进去,手被东方忱抓住,按在他的额头上,滚烫滚烫的。 容嫣一下子判断出来了,东方忱这是起了高热。 “地宫里有药房吗?药房在哪里?”容嫣抽了手,转身在殿内找了温热的水倒入盆里,浸湿帕子,蹲在床畔覆盖到东方忱的额头上。 东方忱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灼人的,在伤病中身上的妖孽感散去了不少,苍白的薄唇动了动,“里面。” 容嫣给东方忱换了帕子,去里面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药房。 地面是人体的各个部位标示图,整面墙壁都是药柜,案台旁还有一个人骨架,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容嫣快步走过去时,碰到了人骨架,惊得连忙扶好,这肯定是东方忱杀了活人后,剔皮肉留下的骨头,太恐怖了。 她拿出医书,翻到因不同原因而引起高热的那几页,东方忱这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有详细的治疗之法。 容嫣根据上面画的药材名称和配图,以及剂量,一一打开药柜,找到药材后再称重,配齐。 药房里有药炉,容嫣倒水熬药,等待的过程里,返回去给东方忱换了几次帕子。 一刻钟后,药熬好了。 容嫣给东方忱端过去时,东方忱已经自己靠坐在那里了,接了药碗。 他没有立即喝,而是先闻了闻,只是那么一瞬,他“砰”一声把药碗丢在矮桌上,“其中有味药你用错了,且量多,本阁喝下去的后果是变成痴傻,还是说你故意的,想害本阁?” 容嫣只觉得匪夷所思,他竟然靠闻汤药,就闻出来了? 东方忱从枕头下抽了一本医书,精准地翻到某一页,抬起的长指苍白、骨节分明,给容嫣点了点那上面画的药材图,虚弱又沙哑地讲解着,“这种药材有毒,不能用来退高热,但有其他疗效,可以治其他的病症……” 他好像很喜欢教人医术,不能看到学徒出错,一改散漫妖冶的气质,极为威厉严谨,让人也跟着心里凛然。 “我再去配。”容嫣就是故意配错的,想试试东方忱,认真地学了东方忱所教的内容后,返回药房。 又是一刻钟过去,容嫣再把药端给东方忱时,他没怎么闻就喝下去了。 强者无所畏惧,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他不怕容峥鸣给他玩心眼。 他会让容峥鸣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一次次失败后,容峥鸣会从心里敬畏臣服他的。 这是征服的过程,他享受这种过程。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对手,那种无敌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身居暗无天日让人窒息的地宫里,他很孤独压抑。 所谓的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灭亡,他变态疯狂过,也觉得没意思,就开始抑郁,抑郁到都产生了自杀的念头,面具下是一张厌世脸,所以被那女人捅刀子也不想反击。 他一边丧,一边不得不干坐上皇位的大事业。 但现在,来了容峥鸣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就像地狱里开出了一朵花,他的整个世界都鲜活了。 他想把这朵花养起来,浇灌。 等这朵花绽放到最靡丽的姿态,他再摘下来,亵玩这朵花,直到枯萎了,最后弃之。 “你留在这里,照顾本阁。”东方忱任何时候都戴着面具,覆在额头上的帕子已经冷了,他示意容嫣继续给自己温敷,躺下去闭上了眼。 容嫣换了温水来,又湿了帕子贴到东方忱额头上,他敢在她面前睡觉,就说明她暗算不了他。 容嫣试探归试探,不会蠢到动手,便拿了东方忱放在枕边的医书来,坐在床畔的凳子上,一边翻着,一边照看东方忱。 她跟赫连祁一样喜欢学习,技多不压身,活到老学到老,所以现在有这个学医术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不说日后救死扶伤,医术多高明,她会尽力学到自己能学到的程度,至少能治个小痛小病。 期间东方忱退了热,容嫣把帕子拿掉时,手腕却突然被东方忱抓住。 她挣脱着,蹙眉去看东方忱。 只是东方忱并没有醒,出了一身的汗,散落在枕上的墨发微湿,梦魇了,没有血色的薄唇吐出什么话来,“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容嫣动作一顿,片刻后凑近去听。 “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你心里还是只有他?你要孩子,我给你孩子,你不要死的,我给你弄一个活的来好不好?” “你喜欢我,你爱爱我,你想要那个位置,我便坐皇帝,给你那个位置……” 东方忱在梦魇中闻到了一种香气,那种香气太像那个女人的,让他依恋、渴望、亲近,所以他的大掌死死锁着容嫣的手腕,把人拉过来,隔着面具贴上他的脸。 他蹭着容嫣的手腕,在一遍遍哀求。 容嫣看到一串串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滑落,消失在面具下,很快又淌到下巴。 他把容嫣当成了那个女人,蹭着容嫣的手腕,一直在流泪,下巴都被浸湿了,明晃晃的一片。 容嫣得出了几个信息:一:那个女人不爱东方忱,他求而不得。 二:那个女人的孩子死了,人疯疯癫癫的,他不断地给那个女人送死婴,哄那个女人。 三:他要造反当皇帝,是因为那个女人想做皇后? 四:为了让那个女人喜欢他,他打算偷抢别人的活孩子,给那个女人。 容嫣脸色沉寂,东方忱此人,可真是病态又疯狂。 过了一会儿,东方忱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力道太重,弄疼了容嫣,他便虚握着容嫣的手腕,脸深深埋了过去。 容嫣面无表情,抚了抚东方忱的脑袋,哄了两句,“儿乖,母亲在这里,安心地睡吧。” 谁知这话竟然对东方忱起了效果。 他的梦魇消失了,也不哭了,握着容嫣的手放在心口,闭着眼睡得很沉,能让人感觉到完全卸下了防备和警惕。 要是容嫣这个时候杀他,轻而易举。 不过容嫣没有这么做,她没控制住整个天星阁,杀了东方忱,自己和顾轻舟等人别想逃掉。 东方忱睡了近四个时辰,除了在那个女人怀里、身边,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睁开眼时还有几分的迷茫,侧过头看了容嫣许久。 地宫里永远都亮着灯火,容嫣坐在凳子上看医书,没戴面具,一张脸矜冷又英气,却被映照出柔和的轮廓来,显得很温馨。 东方忱恍惚了许久,手伸过去放到容嫣胳膊上时,那目光从依恋到清明,再到寒凉,蓦地收回手,拧着修长的眉宇,完美诠释喜怒无常,“你一个男人,身上为什么会有一种女人才有的香气?” 第151章 她在他怀里,喊别的男人 容嫣心里一惊,他不会怀疑她是女扮男装了吧? “你用了多少香料,什么香料熏得衣服?”东方忱指尖还残留着容嫣手腕间的香气,就是这种香气,是他所渴望的,依恋的。 这些年他一直想还原出这种香气来,但始终没有成功。 他想自己的身上也有这种香气,这样,他闻着会很安心又开心。 容嫣没用什么香薰。 那时赫连祁吻遍她全身,痴迷至极,哑声道:“嗯,是嫣嫣的体香,只有嫣嫣有,其他女人没有,又香又甜,好甜,真的好甜……” “这是秘方,当然不能告诉阁主你,不过要是阁主想要自己身上也散发出这种味道,我配香料,给你熏衣服,泡澡,房间各处也点上,你就能拥有这种香气了。”容嫣猜到了。 可能她身上的味道跟东方忱求而不得的那个女人很像,东方忱才会在高热昏睡时抓住她不松的。 怎么,跟她搁这玩替身呢? 她玩不死他。 东方忱完全把容嫣当成奴仆使唤了,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药柜后面有各种香料,去配。” * 容嫣回去房间时,看了漏刻,已经是晚上了。 乌潮崖累得瘫在床上,玉弦正拿着那本武功秘籍,挥剑跟着学招式。 “肩不要塌下去,背挺直,腰别软……”赫连祁靠坐在床榻上,闭着眼,根本不用看就能靠耳力判断玉弦的姿势,甩出去的扇子重重地打在玉弦的腰上,背上,腿等处。 玉弦身娇体软的,哪经得起他这样的折磨,一会儿功夫,衣服下的身上各处都是他打出来的淤青,一次次摔趴到地上,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在赫连祁的指导下,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了。 只是他看到容嫣回来了,立刻丢了剑和武功秘籍。 赫连祁甩到他膝盖上重重的一扇子,让他趴在地上,却没能阻拦住他。 玉弦爬起来就往容嫣面前冲,刚刚的男子气概瞬间不见,变成了一贯的娇弱卑贱,声音很低极动听婉转地喊容嫣,“恩人哥哥……” 他回来的时候取下了面具,雪白精致的脸上留着一条血痕,又乖又我见犹怜的,抬手要给容嫣捶肩捏背,“你要歇下了吗?我服侍你吧。” 赫连祁、乌潮崖:“……” 乌潮崖在跟赫连祁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怒气。 乌潮崖突然不瘫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同时一条蛇放了过去。 玉弦的手腕被咬了,抬到一半,僵在半空中,迅速红肿麻木,不能动弹了。 容嫣看了一眼,那蛇没有剧毒,能麻痹人神经,多被咬几口,玉弦整个身体都动不了,所以这蛇是制作定身蛊的材料之一。 容嫣一笛子插向蛇身,转头冷冷警告了乌潮崖一句,“再有下次,我这笛子插的就是你了。” 乌潮崖倒是没想歪,却见玉弦捂着手,耳根红了红。 乌潮涯忽然会意,一下子兴奋了,抱着枕头跑到容嫣面前,一脚把玉弦踹开,垂首,跟个狼崽子似的往容嫣肩上蹭,求抚摸,“哥哥,今晚我服侍你吧?你在上,我在上都可以的,你就对我用这笛子……” 容嫣抬起笛子抵在了乌潮崖的喉心,致使乌潮崖靠过来的动作一顿。 不过他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贴到容嫣耳畔,低声暧昧诱惑地说:“姐姐,你试试我。” “我不仅比赫连祁身强体壮,而且他是脏黄瓜,我可干净了!我是处男,还有,我给你看看,我比他大,功夫比他更好。” “我们试试好不好?试试你一定会很舒服的,姐姐,这漫漫长夜,你不空虚寂寞吗?我陪你吧,陪你吧,好不好?好不好嘛?姐姐……” 容嫣感觉到乌潮崖起反应了,脸色一冷,抬起笛子叉过去。 与此同时,赫连祁的扇子也狠狠击打过来。 乌潮崖就防着他呢,所以躲得很快,护住下身退到门边,喊着赫连祁,“顾狐狸你就会出阴招!你敢不敢跟我比比,谁输谁就不能再缠着哥哥了!” 容嫣原本以为顾轻舟不喜欢她,不会接受乌潮崖的挑战,谁知他握着扇子起身,走过去拎着乌潮崖去了盥洗室。 “艹!”乌潮崖脱了衣服跟赫连祁比。 谁知赫连祁隔着帕子,出手特别快,拿出一把贞洁锁,从后往前,就给他锁上了。 乌潮崖捂住自己的下身,差点哭了,“……顾狐狸你有病!你变态!你给我打开!我怎么如厕啊!” “你自己研究,再骂我直接给你阉割了。”赫连祁丢掉帕子,离开前抬起扇子敲了敲贞洁锁,发出一声嗤笑。 “呵,秀气。” 乌潮涯:“……” 他能有什么办法,打不过顾狐狸,被锁了,只能认真地研究怎么如厕。 赫连祁没有脱衣服,本来就没打算跟乌潮崖比,不是比不过。 他的,都有一尺了,世上没男人比得过他。 除了嫣嫣外,他才不给旁人看自己,尤其上次被嫣嫣用金丝线绑的伤还没好。 赫连祁回去后,看到玉弦并不睡,给容嫣端水拿帕子,服侍着容嫣洗完漱。 容嫣和衣躺到床榻上后,他跪在地上,守着容嫣睡觉。 容嫣在宫里也是这待遇,不过她没让迎雪他们跪着。 她睡觉时,轮流守夜的宫人们,都被她打发到了外榻上去休息。 此刻她让玉弦去睡,玉弦执拗地摇了摇头。 容嫣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关了床帐。 玉弦想守着她,便让玉弦坐到床帐外守着。 玉弦并没有因为容嫣的善待而高兴,自卑地觉得容嫣是嫌弃他,不被需要的人,下场只有被抛弃。 所以他必须努力,强大起来,让自己变得很有用,能被恩人哥哥一直带着。 容嫣睡到半夜时,就感觉有一阵香气涌入呼吸里。 她在黑暗里蓦地睁眼,屋子里一点光都没有,容嫣伸手推了推跪在床帐外的玉弦。 结果玉弦身子发软,倒了下去。 容嫣闻着那越来越浓郁的香气,感觉头晕目眩的,身子软下去,眼皮沉重,慢慢合上。 她快要陷入昏迷中时,才意识到这是迷香。 容嫣一时没有轻举妄动,屏住呼吸,用内力驱散迷香,人慢慢就清醒过来了。 只是她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选择了装昏迷。 很快,床帐外的玉弦被靠近的男人提走,只听“砰”一声,玉弦被扔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紧接着,恢复了自己容貌的赫连祁,掀开容嫣的床帐,躺在了容嫣身侧。 容嫣是面朝里侧躺着的,赫连祁从背后抱住她,以为她昏迷了。 而他沉溺其中,忽略了容嫣是装的,炙热的薄唇落在容嫣的后颈,极为痴迷地啄吻着她,在她耳畔,病态低哑地喊,“嫣嫣,嫣嫣……” “我好想你啊……” 他用得是自己的声音,容嫣在黑暗里,瞳孔剧烈地紧缩,震颤,难怪。 难怪她觉得“顾轻舟”从各方面变化都太大了,原来是赫连祁顶替了顾轻舟。 他想干什么? 赫连祁的思念和渴望都达到了极致,趁着容嫣“昏迷”,他为所欲为,抱紧了容嫣,边吻着容嫣,边在容嫣的臀后。 他的喘息粗重,失控中闭着眼,满是欲色的脸在难耐和销魂中都有些狰狞了。 上次容嫣用金丝线绑的地方,不允许他解掉,他听嫣嫣的,没解掉。 所以此刻,他又疼又爽,却爱惨了这种被容嫣虐待的感觉,咬着容嫣的耳骨,陷入了自我幻想的画面中,哑声一遍遍哀求,“嫣嫣,给我,给我……唔……” 最后他艰难,也畅快淋漓,“都给你,都给你,嫣嫣,我好爱你啊……” 赫连祁许久没睁开眼,处在那种感觉里失了魂,额前青筋颤动着,有几颗汗珠子滚落。 容嫣却与赫连祁相反,睁开的眼里一片平静清醒,赫连祁为什么顶替冒充顾轻舟? 是因为她发得通缉令,各路人士都在追杀他,饶是他武艺高强,也被逼得走投无路亡命天涯。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改头换面,冒充顾轻舟跟着她,是为了掌握她的一举一动,好破坏她的机会。 外来者(江箬瑄)当年雇佣天星阁杀赫连祁和其全家,所以外来者和天星阁、东方忱是认识的,现在外来者被逼得东躲西藏,知道她来了天星阁后,外来者也对天星阁打起了主意。 赫连祁是为了江箬瑄,才来天星阁的,他想帮助外来者得到天星阁这个杀手组织。 她的这个猜想会不会成立,等过两天见到来这里的江箬瑄,就能得到验证了。 江箬瑄会来的,或许已经来过了。 赫连祁跟她玩这种换身份的游戏,好啊,她玩死他。 容嫣忽然在赫连祁怀里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的,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埋脸到赫连祁的肩上,很依恋娇软地喊:“顾兄长……” 赫连祁在容嫣转过来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僵住了。 直到听见容嫣喊的是顾轻舟,他一下子急火攻心,一口黑血溢出了嘴角。 “你喊得是谁?容嫣你再给我喊一遍!”赫连祁又怒又痛,也顾不上其他了,抬手用力掐住容嫣的下巴,一双金眸在黑暗里闪烁着凶狠暴戾,要把人吞食入腹的光。 第152章 这次,轮到嫣嫣玩弄摄政王了 然而容嫣只是清醒了一瞬,陷在被迷药迷晕的昏睡里,没了声息。 赫连祁的金眸泛红,前一秒欲仙欲死,销魂,在天堂中,可这一秒,他在地狱深渊里,痛的无法呼吸。 “嫣嫣,你在我的怀里,喊其他男人,你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吗?”赫连祁眼里的泪摇曳着,在漆黑里一片晶亮。 他冰冷的手卡住容嫣纤细的脖颈,指尖在颤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用力,语声哽咽,带着偏执可怕,“你怎么能喜欢别的男人呢?” “我说过了,你喜欢谁,我便杀了谁,我还会毁了你,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你了,你只能是我的。” “嫣嫣,你只能喜欢我,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好不好?求你了,嫣嫣,嫣嫣……” 赫连祁的手松开,薄唇吻过容嫣的额头,鼻子、唇,埋首吻她的锁骨,往下,每一寸。 容嫣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肌肤上,她闭着眼,心里一片嘲讽,无动于衷。 第二天容嫣醒来时,赫连祁不在身侧。 她在床帐里检查了一遍自己背后的衣服,虽然被赫连祁清理干净了,但还是有一股浓郁的雄性味道,熏得人脑子都晕眩了。 他真是太讨厌了,随时随地都在发情,但地宫里没有女人,所以他就找上了她,是跟以前一样,把她当成了发泄性欲的奴儿吧? 赫连祁刚好也掀开了床帐。 两人对视的那一眼里,容嫣若无其事,赫连祁双眸泛着浓郁的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他昨晚跟个被雌性伴侣抛弃的大猫似的,一边疯狂病态地啃她,重新占有她,把他的所有气息裹满容嫣,在她浑身上下,圈占着自己的领地。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雌性伴侣从自己标记的领地里逃跑,跟其他更强的雄性在一起了。 所以他一边恐惧地哀求她,深深埋首在她的脖子里,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肩背颤抖,一直在哭,好不可怜卑微,到此刻眼尾还泛着绯红色。 玉弦已经起来了,跪在地上,拿着鞋要给容嫣穿。 “我不喜欢人近身。”容嫣抬起笛子隔开玉弦,感受到玉弦的惊慌和难过,她顿了一下,让玉弦去给她端水洗漱。 容嫣揉着脖颈上的痕迹,诧异地看向赫连祁,“兄长,你的眼红肿了,是也被蚊虫咬了吗?” 她那雪白的脖子上盛开着一朵朵靡丽的花,让人还想制造更多。 赫连祁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地宫里难免有很多虫子,不过怎么光咬哥哥你啊?”乌潮崖丝毫不知道自己昨夜被迷香迷晕了,往容嫣面前凑,用很低的声音,暧昧蛊惑道:“是因为姐姐香吗?让我闻闻……” “哇!真的好香。”乌潮崖眯眼,异域风情的脸上一片沉迷之色,嗓音沙哑,“我也想咬一口,姐姐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赫连祁这次没动,就想看看没有他的阻拦,容嫣对乌潮崖是什么态度。 容嫣没有刻意,跟平常一样自然,用笛子推开乌潮崖,语气平静,“你现在去死,或许下辈子能投胎成蛇虫蚊蚁。” “那不行,这辈子姐姐已经喜欢死我了,我正享受着呢,死了多亏。”乌潮崖歪着头,虚虚地靠着容嫣。 容嫣已经习惯乌潮崖这放荡不羁的行为了,没搭理他,在玉弦的服侍下洗漱。 乌潮崖翻找着能杀蛇虫蚊蚁的蛊毒,不能再让姐姐被咬的这么惨了。 顾狐狸不会杀蛇虫蚊蚁吧,他终于是有一样比得过顾狐狸了,哈哈哈哈哈,乌潮崖挑衅地朝赫连祁大笑。 赫连祁看乌潮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他不仅不会杀蛇虫蚊蚁,晚上他还让“蛇虫蚊蚁”咬嫣嫣。 地宫里不缺奴仆。 谁武功高,谁的地位高,所以像容嫣和赫连祁这样的,不用跟还没毕业的杀手们挤在一起吃残羹剩饭,伙食虽比不上东方忱,但一日三餐都有奴仆专门做了,并送到房间里。 饭菜很新鲜,比得上达官贵人的生活,容嫣想想就知道高级杀手里,有杀手的主业是搞农业的,所以每天半夜都会将最新鲜的食材送到天星阁,由那些毕不了业只能做奴仆的、被半淘汰的杀手烹饪出来。 赫连祁和容嫣都观察过了,这几个来送饭的奴仆,脚步轻盈,走路生风,有武功在身,可以说跟容峥鸣不相上下。 “他们真的好卷。”乌潮崖闻言又诧异又好笑,得出结论,“所以能从天星阁毕业的杀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像这些跟峥鸣差不多的,只能永远被关在地宫里,做奴仆,每隔一段时间还有奴仆考试,不及格的就会被断了解药,毒发身亡。” 这制度太残忍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活下来的都是强者。 玉弦跪着服侍容嫣用早膳。 容嫣的面具戴在脸上,维持着冷漠的人设,用威慑的语气让他坐下来,然后她用公筷分别给赫连祁、乌潮崖、玉弦夹了一块饼。 玉弦诚惶诚恐,眼里含泪。 乌潮崖开心死了,嗷呜一大口吃下去。 赫连祁面具后的脸色阴沉,容嫣一碗水端得很平。 他是该自我攻略,容嫣第一个先夹给了他,所以更在乎他吗? “杀赫连祁全家的那批杀手,既然是能出地宫执行任务了,那就代表是高等杀手,他们隐匿在世间的各行各业,有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和主业,并不在地宫里,但天星阁必定有人在管着此类杀手的档案,我们得拿到档案。”百米内都放了探查的蛊虫,还有赫连祁惊人的耳力,因此容嫣不怕被偷听,就在人的地盘上,算计着如何将其剿灭,就是这么狂。 “但凡出现在资料上的,都是我们必须要杀的,至于如何将他们全都聚集到一起,如何杀,让我想想。第二,这些被留在地宫里做奴仆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的武功在普通人眼里,就是高手,这批人,我要了。”容嫣屈起手指敲敲桌面,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让玉弦听得心魂震颤。 玉弦眼里的恩人哥哥冷血,强大,运筹帷幄,简直帅炸了,能让人从内心里臣服。 “昨晚我大概摸查一下,地宫里有近五百的奴仆,他们的战斗力可抵慕容晟炀一万的兵力,如果碰上用兵如神的将军,用上计谋和战略,他们更能以少胜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我要单独将他们建立起一支军队,并使其壮大。” “所以潮崖,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策反这批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蛊毒也好,利诱也罢,你都要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容嫣不怕赫连祁听到这些。 她要得是没有执行过任务,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一批奴仆,但估计赫连祁和江箬瑄不屑这批弱者,他们要的是没在地宫里的那批一等一的高级杀手。 尤其是江箬瑄,最喜欢坐享其成,以为自己已经是女帝了,就命令自己的追随者赫连祁为她夺来。 江箬瑄怕是就等着她把人培养起来了,再抢走呢。 但,就看江箬瑄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对于赫连祁这尊贵傲慢的性子来说,让他顶替顾轻舟,对她俯首称臣卑躬屈膝,已经是极限了。 他为了江箬瑄牺牲这么大,怕是几次对她下跪时,心里都在想着成千上万种她的死法吧? 赫连祁卧底在她身边,已经很委屈了,是不屑去接近地宫里这些被划分为弱者的奴仆的,他不跟她抢,坏她的事正好。 容嫣给赫连祁盛了一碗粥,语气里是作为上位者下达命令的威严和不容置疑,“那便麻烦兄长,想方设法拿到那批一等一的杀手的资料了。” 他不是为了江箬瑄能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来她身边做卧底吗? 那她便好好利用他这顾轻舟的身份,顺理成章地让他为她铤而走险赴汤蹈火,磋磨他。 这人她不用白不用,她倒要看看,他能忍耐到几时! “嗯,妹妹放心。”一顿饭的时间,赫连祁就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他顶替顾轻舟来到容嫣身边,不就是想跟容嫣亲近吗? 容嫣投入到的不是顾轻舟的怀抱,而是他的怀抱,他应该高兴的,不应该急火攻心到吐血。 容嫣又恨又恶心他的另一个身份摄政王,那他只能用顾轻舟的身份,让容嫣喜欢上他。 就当是大号废了,练小号,只要能得到嫣嫣的爱,他就会一直用着顾轻舟的身份。 容嫣感觉到了赫连祁的情绪变化,前一秒阴郁,怒气很大,估计是有点忍受不了她了。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顾轻舟的人设,应该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心尖宠江箬瑄,为了江箬瑄,他安慰开导好了自己。 以前他偏执疯狂,正因为压不住自己的暴戾,才会时不时就走火入魔。 但现在,他被江箬瑄驯化得开始克制自己,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这大概就是喜欢是放纵,而爱,是克制? 江箬瑄没出现之前,赫连祁对她的那几分喜欢,是来自对玩物奴儿的宠爱,所以他放纵,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而是凭着他自己的心情,肆无忌惮地掠夺,侵占,折磨她。 江箬瑄才是他的真爱,他便学会了克制。 真好笑。 容嫣让三人做自己的事去了,她到东方忱的宫殿里时,没想到东方忱换了一身白衣,绣着金丝线,风雅中透着华贵,刚系好腰带。 “过来。”东方忱见容嫣愣了一瞬,他勾了勾唇,喊了容嫣一声,把手中拿着的玉佩递给容嫣。 容嫣便站到东方忱面前,低着头把一块名贵的玉佩往东方忱腰间挂,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阁主是要出去吗?” 东方忱心情不错的样子,“嗯,七天后会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白衣的衬托,东方忱此刻的气质完全变了,没了那种妖孽邪肆感,与之相反的是风雅和温润。 尤其他还撑了一把伞,墨发用玉冠高高束在头顶,一半披散在背后,整个人瞬间就像是走在江南烟雨中的翩翩公子,清冷又仙气不染世俗。 东方忱还戴着艳丽的青鸾鸟面具,但他这气质,容嫣脑海里立刻代入了一个人,是被温语柔买走的、那幅画中的司徒景行。 “阁主要去何地?外面已是盛夏了,烈日当头。”所以他为什么撑伞,是因为他去的地方在下雨吗?周边哪个地区在下雨? 东方忱一手撑伞,一手抬起来,那袖口飘逸单薄,做这个动作时如此风雅端方。 他深深吸了一口衣袖上的香气,漫不经心地应着容嫣,“本阁畏光。” “理解。”容嫣点头。 东方忱久居地宫,露出来的肌肤都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很少出去,自然得撑着伞,遮挡夏日毒辣的阳光。 这样的理由,容嫣只信一半。 “本阁要得就是这种香气,以后你就照着这个配方,给本阁熏衣服。”东方忱说完这句话,便撑着伞走出了大殿。 他走得不快,不像平日掠起一阵风般的强势和凌厉,而是极为有隐世公子的从容雅致风范,这样出现在人前,怕是任谁看了都会惊为天人。 “阁主喜欢就好。”容嫣自己没用香料,东方忱却要她的同款香气。 她赌东方忱缺的是一种爱的香气,这种香气是温柔浓厚,让人感到安心依恋的。 果不其然,她配出来后,完全跟自己身上的香气不一样,但东方忱很满意。 容嫣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 东方忱走了,地宫里更没人限制她了,她想了片刻,便去了东方忱的书房,提笔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送给隐匿在荆州某个地方的青芜的,让她跑跑周边几个地区,看看哪里下雨了。 她给容峥鸣写了一封信,随口问了一句龙川县今日的天气……她若是跟踪东方忱,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 要是知道近日哪个地区下雨,或许她就能知道东方忱去哪儿了。 * 龙川县这边的夏日夜晚,下了一场大暴雨,雷鸣闪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台上 温语柔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婢女,本来正抱着七八个月的孩子,喂米粥给孩子。 但因为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大雨声,孩子受到了惊吓,吐掉米汤,哇哇大哭起来。 温语柔连忙放下调羹,抚着孩子的脑袋,温柔地安抚孩子,凑过去跟孩子的额头贴贴,“不哭不哭,娘亲抱着呢,宝宝乖……” 孩子渐渐停止了哭闹。 温语柔心里一松,擦着孩子脸上的泪,在摇曳的灯火里,笑得温柔怜爱。 孩子也冲着她笑,画面温馨令人动容。 温语柔凝视着孩子的眉眼,再看外面下着的大雨,这种时候只觉得孤儿寡母伶仃无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夫君,眼里便泛起一层薄泪。 “夫人!夫人!”婆子撑着一把伞从长廊里一路走,一路喊着,喜不自胜地进了屋,没有停顿道:“夫人,司徒大夫回来了,此刻就在门外……” “夫君?!”温语柔不等婆子说完,就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跑了两步,想到自己还抱着孩子。 她又跑着返回来,把孩子递给婢女,然后她一刻也等不及,两手提起裙角,冒着大雨一路跑了出去,衣衫都在飞扬了。 她到达门口时,司徒景行撑着一把伞,雪白绣有金丝线的衣衫上泛着水汽,低头看着脚下,一手拉着衣摆,正抬步往门内走,缀着玉佩,更添他的风雅。 雨中的司徒景行墨发微湿,一半披散在背后,伞下的一张脸俊美又精致,即便从雨中来,外袍上也没沾染污秽,轻薄的衣摆随着行走而动,如此飘逸。 在下着的大雨中,周身水雾缭绕的,更如谪仙了。 “夫君!”那一刻,温语柔眼里的泪坠落,全身湿透,奔跑着扑到司徒景行的怀里。 第153章 他要带走孩子 司徒景行被撞得往后退了一下,不过很快站稳,第一时间伸出胳膊搂住温语柔的腰。 他一手撑着伞,低头看怀里的女人时,那眼里是柔情,怜爱,也带着心疼斥责,“我这就进去了,何须跑这么一趟?还不撑伞,回头要是受寒了……” “有夫君在,夫君医术高明,小小的伤风,给我喝一碗药,我就好了。”温语柔抬起一张脸。 一开始她都是随着平常夫妻,对夫君自称妾。 虽然“妾”不是贱称,但新婚夜司徒景行就说了,他不喜欢“妾”这个字,便让她自称“我”,以示两人的平等,他对她的尊重。 温语柔楚楚动人的一张脸,是柔柔弱弱最引男人怜惜的气质,此刻脸上滚落着雨珠子,更加清丽温婉。 司徒景行抬起袖子给温语柔擦着脸,俯身凑过来,薄唇在温语柔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便牵着温语柔的手,带着人进了偌大的药庐。 这期间,他的伞大半都倾向温语柔,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浸透了,甚至在回了屋后,接了婢女递来的手帕,先给温语柔擦脸和头发,并吩咐婢女去熬姜汤来。 他执意先让温语柔去沐浴换衣。 等温语柔穿了一身寝衣出来后,司徒景行的手搭在温语柔的后腰上,俯身凑过去,把额头贴上温语柔的额头,姿态亲昵,而另一手已经抬起来,摸到温语柔的脉搏上了。 “没伤风,但是气血有些不足,平日也劳累。”司徒景行很快结束了诊脉,离开温语柔的额头,即便是在斥责温语柔,他的语声也是那么温柔,磁性,动听。 “是我给你请的仆人太少了,还是银钱不够花,药庐里的补药不多?那些上好的补品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怎么还能让自己气血不足?” 温语柔伸出双臂抱住司徒景行的腰,脸贴到他的胸膛,那是温热的,宽厚的。 虽然他身上的药材味道淡了一些,换了另外一种香气,但还是让她无比的依恋又安心。 “我想做点事,龙川县恢复后,我把药庐重新开了起来,请了大夫,我平日不带孩子时,就去帮帮忙。” “这毕竟是夫君的产业,夫君不在,我不能让其破产了,我想好好经营。” 司徒景行抬起的手落在温语柔背上,抚着她的后颈和头发,语声又放柔了几分,“那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知道了。”温语柔红着脸,迟疑许久,还是大着胆子,踮起脚尖,闭眼去吻司徒景行的薄唇。 司徒景行躲开了,低低道:“婢女们在,我一路回来还没有洗漱,我先去沐浴。” 温语柔点了点头,双臂松开了司徒景行的腰,看着司徒景行走进去,心里虽然失落,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司徒景行从来都是克制的,除了在新婚那几天,他对她都是止乎于礼。 她喜欢的不就是司徒景行的这种禁欲和克制的君子之风吗? 今晚温语柔把孩子交给了婆子带,等司徒景行也穿着一身寝衣躺在床榻时,她依偎到司徒景行的胸口,抱着司徒景行的腰。 烛火灭了,外面阵阵暴雨声,温语柔却感觉很安心,听着司徒景行强而有力的心跳,她心里的情感也汹涌而出,想跟司徒景行亲热。 不过她是羞涩矜持的,在等司徒景行的主动。 然而司徒景行却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抬起的手落在她的背上,轻拍着,一下下充满怜爱地抚摸她的头发,依然温柔疼惜,但不起丝毫情欲,“你累了一天了,睡吧。” 温语柔浑身沸腾的热血瞬间被冰冻住,僵了许久,在黑暗里,眼中泪水滚滚。 她竭力压着,唇瓣都被咬出血了,才装着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好,夫君赶路也累了。” 她理解司徒景行的辛苦和劳累,司徒景行都是为了她和孩子,为了这个这个家奔波,她要是非缠着司徒景行,倒显得她不仅放荡,而且还不善解人意。 可,温语柔紧攥着手心,不动声色地翻过身,背对着司徒景行,捂住嘴,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自己和司徒景行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或许是因为她不够漂亮,家世也不好,性格卑贱死板,不讨人喜欢,不识字,没学过琴棋书画……这种种。 她一无是处,所以配不上宛如谪仙的夫君吧? 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奢望,奢望谪仙能为她走入凡尘,爱她。 毕竟,毕竟当初她双目失明时,跪在大雪中卖身葬母,倒下去的那一刻,司徒景行走出来,抱起了她。 那一段时间里,他对她那么好,那种宠爱就像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不介意她的出身,没有让她为奴为婢,反而与她拜堂成亲,娶了她。 新婚夜,起初司徒景行是克制的。 因她是初次,身子太娇嫩,她疼得流了很多泪,司徒景行怜惜她,匆忙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夫君,一遍遍道歉,司徒景行很温柔地安抚她,亲她……到后来反而擦枪走火了。 她还是疼,但她在双目失明中听着夫君粗重的喘息,他哑声喊她柔儿,说着喜欢她。 他的汗水滴落,她环抱着他宽厚的肩背,在最后那一刻,他那么畅快淋漓,销魂,低吼如兽,如此失控。 她忽然就不疼了。 在过后夫君汗湿的脸抵在她的脖子里,撕开风雅的外表,沉迷,掠夺,啃咬她,与她温存,喊她,“柔儿,柔儿……” 如此深情蚀骨。 那几日她都没能下得了床,除了因为疼,也是因为夫君食髓知味,一边心疼她,一边又控制不住,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索要她。 整整荒唐了七日。 再后来夫君有事务要处理,匆忙离开了龙川县,原本告诉她一个月后回来,但他第二日就回来了。 回来后的夫君,开始给她治疗眼睛。 两人睡在一起,他却突然间清心寡欲,以她得休养为由,再没跟她欢好过。 司徒景行医术高明,很快让她恢复了光明,然而她刚看到司徒景行的模样,第二日司徒景行便被人请去了外地。 这一走,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龙川县发生水患,她和司徒景行保持着书信来往,司徒景行请来了婢女和婆子照顾她。 再后来,前段时间她断了跟司徒景行的书信来往,直到今天,司徒景行回来了。 他还是不碰她。 温语柔想相信司徒景行的人品,但理智是这样,情感上却告诉她,司徒景行可能是在尝了她的身子后,厌倦了她。 他一年多没回来,怕是在外面养了外室。 温语柔哭了一整夜,背后的男人不知道,沉睡着,第二日早上。 温语柔红肿着一双眼,在司徒景行醒来前,起床去梳妆,用脂粉遮挡自己的憔悴,依然对司徒景行充满了依恋。 男人三妻四妾养外室,是很正常的。 她那么喜欢司徒景行,而司徒景行也没有把外室带回来,没有宠妾灭妻。 司徒景行除了不碰她了,其他的一如往常,还这么怜她,对她好。 既如此,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粉饰太平。 她和司徒景行依然会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两人坐在一起吃早饭时,司徒景行抱着孩子,给孩子喂着米汤。 温语柔看着他眉眼间的温柔和对孩子的宠溺,她流的眼泪又返回去,变成了脑子里的水,只觉得夫妻恩爱,甜蜜又美满。 直到, “我等会儿还要走,幼帝请了我入宫,我不能抗旨不遵。”司徒景行虽然是第一次抱自己的儿子,但他的姿势很恰当又熟练,也清楚这个阶段的孩子该吃什么,真的是一个很温柔让人放心的父亲。 “夫人,我这一去,怕是还要一年半载,我不想跟你母子分开了,我便先带着孩子过去,等你处理好这边的产业,给我送信,到那时我再派人来接你,好吗?” 这一次,她没有被丢下,温语柔当然很开心,但,“夫君要亲自带着孩子吗?不如你等我们一段时间,我来带着孩子,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一切,到时候……” “柔儿。”司徒景行第一次打断温语柔的话,也第一次对温语柔皱起眉,语气是严厉不悦的,“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是大夫,你难道不放心将孩子交给我吗?” 温语柔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司徒景行一直都很宠温语柔,让温语柔渐渐也不那么卑微了。 但温语柔骨子里觉得自己卑贱,配不上司徒景行,司徒景行是高高在上的,所以此刻他一不高兴,温语柔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我去收拾孩子要带的物品。”温语柔再不舍得孩子,也还是忍着泪,站起来,在情绪失控前,匆忙离开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温语柔觉得带多少东西都不够,又收拾又买的,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等把所有的物品装到马车上时,已经是黄昏了。 外面还在下雨,温语柔站在装满了孩子物品的马车前,检查着,想着还有什么忘记了。 司徒景行用襁褓裹着孩子,撑着伞,没让孩子淋到雨,一路从药庐里走出来。 前面的药房在营业,大夫在看病,其中一人身穿蓝绿色的外袍,风雅俊朗,站在大夫身侧帮忙,应该是学徒。 只是,那身形和侧脸,司徒景行的脚步顿了一下,为什么他觉得很像顾轻舟? 但顾轻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地宫吗?跟踪他而来的? 不可能,要是被跟踪了,他不可能没察觉。 “那个人是……”司徒景行往前走了两步,边问着身侧跟随的婢女,正要看清那个男子。 第154章 从她的顾兄长,变成顾情郎 这时温语柔走过来,要再最后抱一抱孩子,挡住了司徒景行的去路。 温语柔还是不舍得孩子,想改变主意。 司徒景行察觉到她的意图,便接了孩子来,不给温语柔这个机会,大步往外走。 而那期间,顾轻舟引着一个病人,去了屏风后。 司徒景行始终没看清楚人,急着走,便作罢,兴许是他看错了,顾轻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婢女在温语柔头顶撑着一把伞,温语柔站在那里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恐慌的情绪,忍不住多想。 该不会,该不会是司徒景行养的外室不能生,司徒景行要将她的孩子抱给外室吧? 温语柔脸色发白,猛然冲入了大雨中,跑着,哭喊着去追那辆马车。 但她哪有马车的速度快? 这期间她重重地摔倒在了雨水中,满身脏污狼狈,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爬起来还要追马车。 然而身后的婢女追上来,用力拽着她的手,强行拉着她返回药庐,“夫人,跟奴婢回去吧,下这么大的雨,当心身子。” “放开我放开我!”温语柔比婢女高,不觉得自己比婢女体弱。 可那婢女却有着那么大的力气,她根本挣脱不掉,趴在了地上,被拖着,抱住了门前的石狮子,撕心裂肺泣不成声,“别拉我,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司徒景行你把孩子还给我……” 婢女脸上闪过狠厉和不耐烦,抬手就要劈晕温语柔。 这时,婢女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抓住。 “谁!”婢女心里一惊,回头就看到站在大雨中的顾轻舟。 男人身躯高大,脸色沉冷,平日一双多情魅惑的狐狸眼里,此刻是威慑,锐利如刃,“你在干什么?” “我……下这么大的雨,我怕夫人淋病了,要带她回去。”那婢女反抗。 顾轻舟猛地一个用力,把婢女狠狠甩在地上,然后他蹲下身去扶雨中的温语柔。 “别拉我……”温语柔的脑袋被磕破了,陷入了魔怔中,挣脱着顾轻舟。 顾轻舟没办法,只好伸出手臂,要把温语柔抱起来。 “不……”突然的肢体接触,让遵守三从四德的温语柔冷静下来了,躲开顾轻舟,站起身。 她那一瞬间的挣扎,最终还是消散,变成了卑贱和顺从。 那孩子也是司徒景行的,司徒景行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总不能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说过他会好好照顾孩子,过一段时间就派人来接她,她乖乖地等着便是。 司徒景行不会负了她的,他当时对她那么好,新婚那几天如此迷恋她,风雅宛如谪仙克制的男人,一次次在她身上失控。 他是喜欢她的。 而且,就算他腻了她,他不是也没有休弃掉她吗?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她早就死在了那个大雪夜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享受着荣华富贵。 司徒景行对她这么好,她应该对司徒景行言听计从,温柔贤惠,为他打理好一切。 哪怕他要纳妾,她也得支持。 她该知足啊,她不能忘恩负义对不对? 温语柔伶仃纤弱的身躯站在大雨中,摇摇欲坠,披头散发狼狈至极,被雨水冲刷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却还是恋爱脑,一遍遍攻略着自己。 “司徒夫人?”顾轻舟陪着温语柔站着,皱着眉,上前一步,还想伸手。 温语柔往后退着。 顾轻舟一瞬间顿在了原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竭力克制着,低低道歉,“对不起,冒犯你了,我只是担心你,是发生了什么吗?” 温语柔慢慢缓过神,摇头,“没事,进去吧。” 这个时辰,顾轻舟还记得她,但到午夜,他怕是又将她忘记了。 她每天见到他,都得重新介绍自己,两人重新认识。 她也不知道顾轻舟是怎么了,那天她惊吓时没有探到顾轻舟的呼吸,冷静下来再去探,顾轻舟是有呼吸的。 她跟婢女一起把顾轻舟带回药庐,包扎顾轻舟脖子上的伤口。 但顾轻舟醒来后,不仅不认识她了,甚至他连他自己是谁,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 他这种情况,温语柔只好留他在药庐,请了好的大夫来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她发现,每次过了十二个时辰后,顾轻舟明明认识她了,却又忘记了。 后来她就得出了规律,他的记忆是十个二时辰一更新的。 温语柔想送走顾轻舟,但容峥鸣几人都走了,她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于是只能一边留顾轻舟在药庐里做学徒,一边打探容峥鸣几人的消息。 温语柔失魂落魄地进了药庐,也没换身上的衣服,就坐在了窗边,怔怔地盯着院子里的落红发呆。 她在想孩子还没有起名字,本来想等司徒景行回来了再取。 可司徒景行好像忘了这件事,压根没问孩子的名字,就把孩子带走了。 他真的在乎这个孩子吗?真的会好好照顾孩子吗? 顾轻舟站在大雨中好一会儿,隔着厚重的雨幕,看着坐在那里的温语柔。 他脑子里有什么画面闪过去,却快得让他抓不住。 到后来他迟疑许久,还是没去关心温语柔,否则到时候传出去了,对温语柔的名声不好。 * 马车一路行驶到荆州,这边也下起了暴雨。 在经过那片竹林时,忽然一道黄色身影被人狠狠踹到半空中,继而重重地摔落到马车前。 马夫一下子勒马,惊吓地看向污水中的女子。 她遍体鳞伤,躺在那里,很快身下就是一片血污了,衣服破烂,露出的每片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的,还有没经过处理的伤口,已经溃烂发炎,皮肉坏死了,简直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而在女子的身后,一群提刀的江湖人士一路追过来,喊着,“杀了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们就可以拿到百两黄金了!” 无疑,这人是江箬瑄。 从龙川县的府衙逃走后,她就一直被追杀,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差点饿死。 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没能逃掉,只因追杀她的人太多了,她遭遇了一场又一场的围攻。 某次有三个乞丐遇到受伤躲在破庙中的她时,起了色心,打算先享受一番,再抓她换百两黄金。 江箬瑄为了活下来,不得不服侍他们。 那是乞丐啊,披散的头发都打了结,生米粒大小的虱子,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更不要说那处了。 她被他们奸淫,屈辱地跪着,身前身后都有人,还被尿到各处,喝他们的尿。 到后来,她趁他们不备,反杀了他们,恨得放火烧了破庙,让那三人尸骨无存化为灰烬。 马夫回头,隔着帘子问了里面抱着孩子的司徒景行一句,“司徒大夫,你看?” 司徒景行人没从里面出来,不露身影,淡淡道:“碾过去。” 那几个要抓江箬瑄的江湖人听到后,知道马车内的贵公子不会跟他们抢人,便没有再上前,只等着马车碾过去,他们再抓江箬瑄。 “司徒大夫?”江箬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从血污中抬起一张满是伤口的脸。 她在大雨中辨别着刚刚的那道声音,如昆山玉碎,寒凉温沉,又是如此动听,敲击在人的心上,让人身子都跟着酥麻了。 “马车内的人可是司徒景行?”江箬瑄在地上滚了一圈,好险不险才避开马蹄。 她睁着被鲜血糊住的双眼,竭力抬高声音喊,“司徒景行,救我!” 华贵的马车内没传来任何回应,马夫便知道司徒景行根本不想搭理江箬瑄,用力一甩马鞭。 江箬瑄被追杀了数日,当时跟赫连祁分开了,到此刻她身受重伤 。 若是不拦住司徒景行,她今日怕是要死在这些江湖人士手里了。 那一刻求生本能让江箬瑄爆发出巨大的潜力来,猛地跃过去拽住马车壁,人挂在上面,被拖行,双腿血肉模糊,还骨折瘫痪了。 那几个人见状立刻来追,有人扔了剑过来。 江箬瑄为了躲剑,手松开马车,人再次摔在地上的污水中。 马蹄踩了她一下。 江箬瑄疼得生不如死,惨叫声响彻整个竹林,在暴雨中冲着司徒景行喊:“司徒景行,我是你天星阁曾经的雇主,当年我和赫连墨给了你一大笔酬金,让你亲自出马,去杀摄政王全家,还有后来,你带着杀手追着摄政王到了苦寒之地……” 马车忽然停下来。 “我是曾经附身在容太后身上的那些穿越者,我回来了,东、方、忱……”江箬瑄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最后那个名字一字一字崩出来,整个人再次重重地趴到了污水中,喝了一肚子的泥污和血水后,人彻底陷入了昏迷。 马车内的男人忽然飞身而出,那脸上已经戴上了青蓝色的青鸾鸟面具,一条臂弯里还抱着孩子,一手撑着伞,忽然那伞化为利刃,随着他人飞掠过去。 等伞再次被他撑到头顶时,那伞尖上被沾染的鲜血,顺着雨水往下流淌,很快又被冲刷干净。 那几个江湖人士全都倒了下去。 而司徒景行,也就是东方忱,还穿着一身白衣。 他修长的身躯立在伞下,抱着孩子,衣衫上连一片水珠子都没沾到,慢慢抬起伞,露出他的身形。 在雨中,他人清冷如谪仙,飘逸风雅。 直到那青鸾鸟面具显现出来,他的气质变得妖孽又强大邪肆。 车夫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以前的那个司徒大夫,想跑已经晚了,他视线的最后是插在自己心口的伞尖,男人抬起宽大的外袍裹住孩子,动作如此温柔。 大雨中,他一面风雅如仙,一面冷血妖冶,整个人像是被分裂。 * 这边,身处在地宫里不能出去的人,没有白天和黑夜,以及四季变化的感知。 某天容嫣又拿了一封信回来时,感觉到山里的凉风,恍然间已经立秋了。 东方忱不在,但副阁主等诸多管理在都在,所以容嫣并不能明目张胆为所欲为,很多事只能让乌潮崖借着学子的身份去做。 而她大多数时间都在东方忱宫殿里的药房,钻研医术。 这天,一身黑色劲装的副阁主,忽然无声地落在容嫣面前。 容嫣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摆弄那个人骨架,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后,心里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地抬头,“副阁主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 对方忽然抬手捏住面具的一角,容嫣的瞳孔紧缩,在对方摘面具的过程里,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继而,她看到了一张俊逸的脸,细长的狐狸眼温柔又多情,却很平静地审视着她。 容嫣蹙眉,天星阁的高等杀手都有在世间的另一个身份,一开始容嫣就怀疑朝堂上有天星阁的杀手,所以该不会天星阁的副阁主,其实就是顾轻舟吧? 容嫣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忽然起身,同时抽出笛子向“顾轻舟”袭击而去。 结果对方早有预料,不过一瞬,容嫣就被“顾轻舟”锁住了腰,紧紧扣在怀里,一张脸慢慢逼近,那薄唇朝容嫣的唇瓣压了过来。 “兄长!”容嫣闻到男人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确定了此人不是顾轻舟,也不是副阁主,是赫连祁假扮成副阁主,跟她恶作剧呢! 容嫣别开头,却被赫连祁抬起手掐住了下巴。 他顶着顾轻舟的脸,双眸微眯,魅惑柔情,话语暧昧充满了侵略性,“躲什么?妹妹你不是喜欢兄长吗?兄长也喜欢你,正好我们两情相悦。” “给兄长亲亲,再糙糙好不好?”赫连祁的脸埋到容嫣的颈间,痴迷地深嗅,拱着她,用薄唇摩挲她的肌肤,带起一片湿热。 他夜夜用迷香迷晕容嫣,在她身子各处释放,容嫣迷迷糊糊地喊着顾兄长,抱着他说好喜欢……既如此。 他就不用再偷偷摸摸了,今日就从她的顾兄长,变成顾情郎。 第155章 他知道嫣嫣当年被附身一事了 他又在玩弄她,对于他来说,这游戏很好玩吗?容嫣在赫连祁沉迷之际,把人推开的同时,抬起手“啪”一个耳光甩上去,“兄长,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我一直当你是兄长,何时对你有过男女之情?” 这游戏,她陪赫连祁玩,玩死他。 容嫣下手是真的狠,加上内力的加持,赫连祁半边脸都被扇肿了,冒着血珠子。 赫连祁耳畔都在轰鸣,脑子里是懵的,嫣嫣不喜欢顾轻舟? 他误会了? 但她每晚明明情动了,喊出的的确是顾轻舟,此刻却这般,难道是口是心非? 对,女人是这样的,羞涩于表达情绪,便用恼怒的方式遮掩。 不过,这场面有些不好收拾,赫连祁定定地看着容嫣。 就在容嫣以为他不会再忍耐,要自曝讨回来时,他忽然倒了下去。 “兄长!”容嫣连忙接住人,被赫连祁的重量带得一起栽在地上。 赫连祁半躺在她的臂弯里,闭着眼。 容嫣叫了好几遍,他才幽幽转醒,意识到自己和容嫣的姿势后,他连忙起身,双膝跪下去对容嫣请罪,“太后娘娘,臣冒犯你了,臣怎么会晕了?还在你怀里?” 容嫣:“……” 她这心如止水的性子,都被赫连祁这一出搞得想说脏话,压了压情绪,面无表情道:“顾侍郎应该问你自己,你刚刚扮成副阁主,不仅抱住了哀家,还要强占了哀家!” 赫连祁脸色发白,“臣昨晚杀了副阁主,之后便一直扮成他的样子,利用这个身份之便为太后娘娘谋事,可能臣是在跟副阁主打斗中,中了副阁主的迷幻药。” “那顾侍郎这迷幻药的后劲还挺大!”容嫣冷笑,赫连祁要跟她玩,那就玩好了。 他是摄政王时,她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现在为了江箬瑄,冒充顾轻舟,她就借此折磨他! 赫连祁跪着没起来,一副认罪的态度,“臣有罪,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容嫣坐到椅子上,一张脸上没有半分宽恕之意,拿起医书继续翻看着,头也不抬地道:“那你便跪着吧,跪到哀家什么时候消了气,你什么时候再起来。” “……好。”赫连祁倒不觉得屈辱,只当是情趣,看着容嫣的姿态,便想到他谋朝篡位后,她引诱他时,他坐在那里批阅奏折。 而她跪在地上,他的双腿间,取悦他。 那种感觉,赫连祁的脑子里是空白的,奏折上的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哪怕是此刻想起来,他的身体也发硬,疼得厉害。 他希望容嫣也允许他取悦她,就这样的姿势,她那么香,那么甜。 明明昨晚才借着迷香品尝过,她到了好几次,他都饱腹了,但在这一刻,他还是难以自控,还想钻过去。 容嫣没想到赫连祁能跪这么长时间,看起来心甘情愿没有一点怨言,所以为了江箬瑄,他竟然能忍辱负重到这种地步吗? “兄长竟然杀了副阁主,那么你拿到了高等杀手们的档案了吗?”容嫣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要是真把人逼急,跟她撕破脸,不再装顾轻舟了,那她就没机会磋磨他了。 赫连祁站起来走了两步,单膝触地在容嫣腿边,借着递册子的机会靠近了容嫣,“嗯,副阁主的尸体已经被我销毁掉了,我只在他的密室里找到了这本册子,并没有找到解药。” 容嫣交给乌潮崖的任务很重,乌潮崖那个废物,赫连祁不觉得他能成功策反了地宫里的这些人,这件事还得他来做。 天星阁的所有人都被东方忱研制的毒药控制着,每个月按时给他们解药,要想策反这些人,得先给他们彻底解了毒,再用自己的毒药控制他们。 赫连祁想得是能从副阁主这里找到彻底解毒的解药,他就不用劳心费神去还原解药了,只可惜,他没找到。 那看来他还是要自己来还原解药了。 容嫣摇头,“这天星阁除了东方忱外,包括副阁主,所有人都被东方忱用毒药控制着,东方忱不可能把解药给任何人,只有他能制作出解药来。” 天星阁的副阁主武艺那么高强,可赫连祁把毁尸灭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容嫣觉得自己应该早就察觉到,顾轻舟被赫连祁顶替了。 只因他身上这种唯我独尊狂得上天的气场,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的。 哪怕他此刻是单膝跪地,也让人消受不了,只会更敬畏臣服恐惧他。 容嫣忽然就觉得没意思,赫连祁顶着顾轻舟的身份,对她俯首称臣,不惜跪了一次又一次。 但她却无法让他真正的屈服,她的这些所谓的折磨、羞辱,根本驯服不了赫连祁。 高傲者,只会为爱臣服。 容嫣一时并没有翻那册子,而是转过来伸手抓着赫连祁的胳膊,把人拉起来,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赫连祁那冒着血珠子的脸,语气里全是心疼和自责,“兄长还疼不疼?”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兄长,明明兄长是为了我,你和副阁主打斗时,受伤没有?” 赫祁祁没有直起身,为了跟容嫣齐平,他躬身在容嫣面前,由着容嫣凑近自己,那柔软的手,身上的香味,一张脸贴近时呼出的气息,都让他身颤心麻。 她果然是喜欢顾轻舟的,赫连祁一面狂喜,一面嫉妒到胸腔起伏,喜得是容嫣喜欢的顾轻舟就是他,怒痛的是顾轻舟终究不是他。 他一面想让容嫣喜欢他冒充的顾轻舟,一面又不允许容嫣喜欢,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容嫣拿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赫连祁脸上的血珠子,找了消肿的药膏来,一点点地抹开。 赫连祁受不住,容嫣对他好一点,靠近一点,他就欢喜又激动,贱的不行。 他对着容嫣真的是随时随地都会发情,恨不得一刻不离地跟容嫣融为一体,揉入他的骨血里。 他却不得不忍耐着,浑身肌肉紧绷,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着,心里在说:“嫣嫣,别引诱我,我会疯的,真的会不顾一切掠夺侵占你……” 容嫣收了药膏后,把赫连祁拉坐在了椅子上,自己站着。 她在赫连祁要起身时,按住赫连祁,翻起册子。 容嫣越看脸色越冷凝,只因这册子上不仅有每个高级杀手的生平,而且他们接过的每一单任务都在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当年都是哪些杀手,参与到了杀害赫连祁全家的刺杀行动中。 容嫣的手在抖,这份档案太细节了,当年赫连祁全家的每个人,哪怕只是最下等的奴仆,杀手们都拿到了画像,哪个杀手杀了哪个人,上面标注得清清楚楚。 而他们所杀的摄政王府的人的身份越高,后面标注的酬金就越高,比如白洛薇。 在这份册子上,白洛薇是被杀了,天星阁的左护法杀的,酬金是万两黄金,当年的赫连墨还真舍得下血本。 雇佣天星阁的杀手去杀赫连祁全家的雇主,也有详细的档案,其中一人是赫连墨,而另一人是外来者。 外来者在她那个时代的生平,也详细地记录在册子上,表明外来者是穿越来的,附身到了容嫣身上。 容嫣是震惊的,原来东方忱真的和外来者关系匪浅,不仅知道外来者是穿越来的,还曾附身到她身上。 容嫣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赫连祁,心绪翻涌,既有了证据,那她就能对赫连祁解释清楚当年自己被附身的事了。 她倒要看看赫连祁的反应。 “左护法目前不在地宫里,当年他既拿到了万两黄金,那么他在世间的身份非富即贵。”这份册子赫连祁已经看过了。 他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但从看到册子的那一刻到现在,他的心绪却还是没平复下来。 他痛、恨、怒,怨,几乎癫狂,有种想毁天灭地的情绪,昨晚杀副阁主时就走火入魔了。 副阁主死的很惨,他用黑刀先一点点解剖了副阁主,让副阁主在绝望清醒中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取走,然后剥皮拆骨,最后剁成了肉泥……手段可谓相当血腥残暴。 他满手满脸的血,在地宫摇曳的灯火里,氛围本就很渗人惊悚了,那一刻他像极了疯批变态的杀人狂魔,偏偏因为人长得俊美,便看起来他在完成艺术品,优雅游刃有余。 后来他把肉泥喂给了花豹。 他已经让风行云去查副阁主的九族了,副阁主杀他全家时就应该想到,自己的妻儿父母也有被诛杀的一天。 副阁主的九族一点都不无辜,他绝不会放过,哪怕容嫣觉得他手段残忍祸及家人,他也不会听容嫣的。 “册子上的这些人,我们都会找到的。”容嫣抬手按住赫连祁紧绷震颤的胳膊,双眸里也泛了红,自嘲苦涩地笑了笑,“兄长,你不知道,摄政王一直误会是我和先帝买了天星阁的杀手,是我杀了他全家,所以摄政王恨我,报复我。” “这份罪孽我背负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到时候真相大白的那天,摄政王会不会打消杀我全家的念头。” 赫连祁喉咙发紧,哑声问:“摄政王为什么会误会你?” 容嫣犹豫了许久,最后像是终于被多年来遭受的一切压垮了,她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滚落而出,先是问了赫连祁一句,“兄长,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魔鬼怪的存在吗?” “相信。”赫连祁紧锁着容嫣,回答得很快。 以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但从宋凝霜身上的种种怪异之处,再到来历不明的江箬瑄,安平的作用,这种种,他信了。 “既如此,那我便给兄长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很长很长……”容嫣慢慢说着,从她和赫连祁的初遇到两情相悦,再到赫连祁不顾制度以整个大祁最高的标准,迎娶她做了王妃。 在此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甜蜜,圆满。 两人会做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生儿育女,至死不渝,一方先离开了,另一方必定会殉情追随而去。 他们会在彼岸黄泉、奈河桥上相遇,牵着手相视一笑,约定好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一世。 直到,“我被赫连墨抢入宫没多久,我的身体无缘无故就被一抹来自未来几千年后的、一抹异世灵魂抢占了。” 赫连祁几乎是不敢呼吸了,一时没顾上会暴露自己,一字一字问容嫣:“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是宋凝霜吗?” “不,不是她,是江箬瑄,但宋凝霜和江箬瑄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他们背后都有一个被称之为系统,很强大的一个东西。”容嫣还在往下说。 外来者想当女帝,要夺权,所以跟想杀了她前夫赫连祁的赫连墨,他们不谋而合。 后来她请来了雪梅大师,把外来者的灵魂转移到了安平身上,把安平送去法华寺,让雪梅大师和檀曜法师镇压着外来者的灵魂,不让她出来。 但赫连祁执意要带安平去苗疆,安平离开了雪梅大师,外来者的灵魂被释放出来,又占了江箬瑄的身体……这种种。 第156章 枸杞愧疚,用刀捅自己 赫连祁在听到容嫣的身子被穿越者抢占了时,不用容嫣再说下去,赫连祁就全都明白了。 他猜到宋凝霜和江箬瑄,以及她们背后的那个东西,都是邪物,但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推测到容嫣是为人背了黑锅,却想不出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真相竟然是宋凝霜和江箬瑄她们都是来自未来的异世灵魂,其中一人还曾附身到了容嫣身上。 这太离谱惊世骇俗了。 难怪这么多年,他有那么强大的情报组织,但无论如何怎么查,结果都是容嫣害了他全家。 原来是容嫣被外来者附身了。 这让他怎么查啊,因为那人是容嫣,又不是容嫣。 容嫣没有害他和他全家,反而一次次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抢占回身体,每次都救他。 她因为身体被抢占了,所以他看到的是容嫣前一秒跟他约定好了,后一秒却突然变了一个人,无所不用极其要杀了他。 容嫣不是自愿承宠做赫连墨的继后的,她替外来者背了黑锅,还在宫里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伤痛。 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把所有的报复都施加到了容嫣身上。 哪怕他没有真的想杀了容嫣,可他在宫变那天,还是把剑捅入了容嫣心口。 要不是她穿了护心甲,是不是就死了? 因为恨她,一开始他掠夺侵占羞辱她,为难赫连逸,不愿意放权,一次次伤害她。 前世呢? 他是不是真的杀了容嫣和赫连逸,害了安平……这一切。 现在他为了引出江箬瑄背后的东西,他假装和江箬瑄在一起,假装背叛了容嫣,没让容嫣知道。 过去他的掠夺报复,前世他可能也做了对容嫣不好的事,现在他和容嫣最仇恨最大的敌人江箬瑄在一起,这些,他伤害了容嫣那么多,容嫣怎么可能还会爱他,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啊? 容嫣被他伤害得这么深,怎么可能不恨他呢? 赫连祁双目猩红,眼中的泪坠落而下,在容嫣诧异地看向他时,他猛地站起身,“砰”一声,连椅子都掀翻了。 赫连祁大步往外走去时,高大的背影摇晃,踉跄,险些栽在地上。 等到了宫殿外,容嫣没跟上来,她听不到时。 赫连祁顺着墙壁,终于支撑不住,一点点滑落在地上,屈起双腿,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中,情绪崩溃,失声痛哭。 赫连祁自责、悔恨、痛苦到了极点,肩背佝偻,剧烈震颤着,哭声听得人都伤心欲绝的。 容嫣靠近一些时,听到了,赫连祁在哭,她却在心里畅快地笑。 毕竟也算是曾经爱过一场,就算他现在不爱她了,但知道了真相后,他还是会愧疚吧? 容嫣忽然听到了刀子捅入血肉的声响,蹙了蹙眉,一时没有动。 在那刀子拔出来再次捅入的声响传来时,容嫣不急不缓地走了过去。 赫连祁攥着匕首,墨色的发隐约泛着银光,脸上是魔怔和疯癫的平静死寂,仿佛感觉不到疼,只一下下捅着自己的心口。 “兄长,你怎么了?”容嫣慌忙扑过去,用力攥住了赫连祁的胳膊,心里却毫无波动,鳄鱼的眼泪,迟来的忏悔罢了。 容嫣抽走赫连祁手中的匕首,“咣当”一下丢到地上,“兄长在为我抱不平吗?没事,都过去了……” 赫连祁久久地看着容嫣,满脸的泪,明晃晃的一片,一双墨色的眼还在不停地涌出泪水来。 忽然,他伸出双臂紧抱住容嫣,全身不住颤抖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埋入容嫣的怀里。 他深深抵在容嫣胸前,还在哭。 这眼泪可真多,他最会哭了,可容嫣抬手抚着赫连祁的头,脸上一片冷情清醒,她再也不会因为赫连祁的眼泪而心软,不会被他骗了。 “你不是自愿入宫的,那么你和赫连墨……”足足过了一刻钟,赫连祁抬起一张被泪水浸透的脸,眼尾红得厉害,语不成调地问容嫣:“幼帝,是谁的儿子?” 这是赫连祁心中的结,哪怕他不介意,但不代表不存在。 容嫣入宫五年,就算是被迫的,但面对赫连墨的强取豪夺,她每次都躲过去了吗? 她真的没有跟赫连墨发生过关系吗? 她没有,那么外来者抢占她的身体时,也没有吗? “兄长,这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幼帝是我和先帝的儿子,还是我和摄政王的,我都得和摄政王你死我亡。”容嫣说得模棱两可,给出的暗示是她和赫连墨发生了关系,赫连逸可能是她和赫连墨的儿子。 要不然,她告诉了赫连祁,赫连祁会相信吗? 她已经告诉过很多次了,从他始终不相信赫连逸是他的儿子,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也以为她和赫连墨发生过关系。 今天是因为亲眼看到了这份册子,来到了天星阁,她拿出了证据,他才相信有穿越者的存在,相信她说得种种的。 如果她无凭无据地告诉自己没有和赫连墨发生关系,靠一张嘴干巴巴地解释赫连逸是他的儿子,他不会相信的。 那倒不如,再等等,等一个像今天有这份册子一样的证据时,她再解释。 现在说了,赫连祁的悔恨也仅到此为止了,不如以后再有个最好的契机时,再让他知道。 那时,他的悔恨才将会是百倍,千倍。 男人啊,都有处女情结。 尤其赫连祁这样的,更不愿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了。 他觉得她和赫连墨欢好过,所以在误会她害了他全家时,他就加倍地羞辱她、不尊重她,把她当成他发泄的性奴。 他背叛她,和江箬瑄在一起,狠狠地报复她。 他心里介意她不洁,她还恶心他跟江箬瑄欢好后,又来找她呢。 他宽以律己严以待她,这么双标啊。 “兄长,进去吧,我给你包扎伤口。”容嫣等了许久,赫连祁都没有自曝,容嫣便还是假装不知道,跟他演戏,把他架在肩膀上,带到药房。 赫连祁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说,红着眼,紧盯着容嫣的一举一动。 容嫣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他脱掉上半身,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后,如此触目惊心,容嫣红了眼,“越强的人,身上的伤越多,以后兄长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轻易让自己受伤了。” 赫连祁全身上下,就一张脸没有受过伤了,其余的,已经没一处好地方。 他平常靠嗑药和蛊王,外表看起来强大无坚不摧,其实衣衫下遍体鳞伤,内里千疮百孔,再这么作死玩下去,很快就会内耗完,英年早逝了。 容嫣觉得赫连祁活该,但又觉得他可怜,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快要变成怪物的样子呢? 真的是太疯了,如此偏执癫狂,谁敢要他啊。 她是在为顾轻舟心疼,却忽然间,赫连祁觉得自己丧失了吃醋嫉妒的资格,垂着眼看容嫣给他清理血肉模糊的心口,然后穿针引线,哑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缝合伤口?” “这段时间学的,这里没有麻沸散,兄长要忍忍了。”点穴有麻痹效果,就感觉不到疼了,但容嫣就是想折磨赫连祁。 本来她的缝合技术有了很大的提高,却故意缝合得歪歪扭扭,没受伤的皮肉里也全是线,要多狠有多狠。 赫连祁当然疼,但他甘之如饴。 他握紧拳头,面色发白,浑身冒出冷汗,眼里湿润,却一声不吭,反而无比柔情地凝视着容嫣,就让嫣嫣拿他练手好了。 赫连祁实在受不住了,咬着牙,五官都有些崩裂了,便转移注意力拿起容嫣放下的那本医书,本来只是随意翻看,结果越看,他面上越诧异。 这医书,简直是神作。 江箬瑄当年雇佣天星阁的杀手到苦寒之地杀他,那么他中的那种剧毒,应该是擅毒的东方忱提供的。 目前他还没有还原出江箬瑄给他的那枚解药,还有天星阁用来控制杀手的毒,都是出自东方忱之手。 而这本医书既然出现在天星阁,那么很有可能解药的制作之法,能从这本医书上找到蛛丝马迹。 “兄长是不是也觉得这本医书堪称惊世之作?”容嫣看赫连祁那神色,就知道赫连祁对这本医书也感兴趣。 也不知道是为了江箬瑄一定要让自己变得那么强,还是他本身就爱学东西,不管是武功,还是巫蛊之术,现在是医术,他都想让自己成为天下第一。 “我要是能将这本医书上的所有东西,都学会就好了,遗憾的是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容嫣给赫连祁的伤口缠着纱布,把人裹成木乃伊一样,似真似假地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的书,知识,很多东西,都是公开性的,但并不是你得到了传世之作,就能成为天下第一了。 每个人的悟性和天赋不一样,正如同是学一样的内容,都是十年寒窗苦寒,有的人能一举高中,有的人却穷极一生都一事无成。 天星阁有个巨大的藏书阁,里面各种书籍都有,最多的是武功秘籍,藏书阁对地宫的每个人开放,书籍随便翻阅。 但即便这样,也无人能将所有东西都学会。 这说明并不是人人得到了神作,就能看懂学会的,否则天下的夫子授业者,恐怕都要失业了。 当然,对于悟性高有天赋的,那么得到了神作,便是如虎添翼,容嫣觉得赫连祁就是这样的人。 “你先自学,等出去了,不懂的就找医术大能者教你。”赫连祁没有再暴露自己的实力,仅仅用了一刻钟就把那本医书翻完了,还给了容嫣。 容嫣总嫌弃他老了,各方面都不如乌潮崖沈瑾书那些年轻体壮的男人,但实际上他的记忆力一点都没退化,跟年少时一样过目不忘。 这医书他翻了一遍,从药材图到各种病症极其治疗之法,他全都记在了脑子里,有时间了就会试着还原解药。 赫连祁穿好衣服,时刻都不想干事业,恋爱脑每一秒都只想着跟他的嫣嫣共处一室。 哪怕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私情可谈,所剩的都是容嫣作为太后对他这个臣子的吩咐,正事谈完了,他就没借口留下来了。 但赫连祁就是赖着不走,虚弱地靠坐在椅子上,人慢慢从巨大的身体和心上的双重疼痛重创中缓过来。 他拿着副阁主的面具把玩,薄唇泛白,嗓音还是低哑的,“副阁主被我杀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了,以后我就冒充顶替了副阁主,借此身份能做很多事。” 呵呵,容嫣瞥了赫连祁一眼,他不仅冒充顾轻舟,现在还要冒充副阁主,一人分饰三角,这能耐就差上天了,怎么不把他累死啊。 “辛苦兄长了。”容嫣没赶赫连祁走,搬了另一张椅子过来,跟赫连祁坐在一起,她看医书。 赫连祁本该休养,哪怕是闭目养神也好,却装着假寐,那眸子是半眯着的,一动不动地紧锁着容嫣。 他怎么都看不够她,一秒钟都舍不得把视线移开,那目光里是痴恋,愧疚、痛色和蚀骨的爱意深情。 他爱嫣嫣,真的好爱嫣嫣啊,好想把人搂入怀里,一直搂着,不放手。 赫连祁的情感在胸腔里剧烈翻涌,冲撞,如此强烈,让他脸上一片偏执占有之色,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试探性地抬起手,落到了容嫣的后背。 哪怕嫣嫣再给他一耳光,甚至捅他刀子,他也要跟嫣嫣亲近,就是这么贱又偏执疯狂。 第157章 摄政王不会也得了花柳病吧 容嫣惊了一下,慌忙去看赫连祁。 赫连祁心里一阵失落苦痛,正要收回手,谁知容嫣却没有躲开,低下头重新看起了医书。 赫连祁狂喜至极,真的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被容嫣折磨着,自己的全部情绪都被她的一颦一笑牵动着,可他却觉得很满足。 只要人在身边,只要能触碰她,他受多少折磨伤痛,都没关系。 赫连祁的手从容嫣的背,往上移到后颈,在容嫣依然没有抗拒后,又落到容嫣的发上。 他无比轻柔地抚着容嫣的头发,心口滚烫又知足。 容嫣大概是累了,一手撑着脸看医书时,眼皮渐渐垂下来,医书从手中滑落。 在差点砸到腿上的一刻,赫连祁迅速地伸手接住了医书,落在容嫣后颈的手掌微一用力,便把人揽了过来。 他侧着身,让容嫣靠入了他的胸膛。 容嫣的脑袋重重地压在了赫连祁心口的伤上,赫连祁疼得咬了咬牙,只觉得刚缝合的伤口有崩裂的趋势,但他依然没舍得让容嫣换个位置。 赫连祁的手揽着容嫣的肩背,低头,把下巴轻轻压在了容嫣的头顶,所有的伤痛都化成了甜蜜和满足。 好爽,这种感觉真的好爽,嫣嫣,他的嫣嫣,让他此生都拥着挚爱入怀吧,赫连祁情动,闭上的眼里是一片灼热潮湿。 想想他和容嫣相识十八年,年少时他总是去打仗,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成婚了,以为可以日日相伴,容嫣却被赫连墨强取豪夺,两人再次分离。 后来他谋朝篡位,避着人跟容嫣偷情,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床笫之欢上,几个月前决裂,容嫣憎恨恶心他。 所以像此刻这样,她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熟睡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 地宫的灯火中,墙壁上映出两人的影子来,如此温馨美好。 赫连祁喜欢极了这一刻,垂着眼,深深地凝视着容嫣的睡颜,下巴在容嫣头顶摩挲着,薄唇一遍遍爱怜地亲吻容嫣的发,把人用力揉入怀里,浓情蜜意,痴狂又欢喜,难以克制,哑声,“嫣嫣,嫣嫣……” “我要疯了要疯了!这他妈的整天被关在这里,晒不到太阳,身上都是一股腐朽味,我都变成僵尸了好吗?”乌潮崖靠着蛊虫找到了容嫣,在外面就发起狂来。 “我看过去那些被淘汰的学子,不是毒发身亡的,而是自杀的,我抑郁死了,我也想自杀了,啊啊啊!艹……” 乌潮崖一进来就看到赫连祁把容嫣抱在怀里,嘴里骂着赫连祁是卑鄙小人,趁人之危,冲过去喊容嫣。 容嫣幽幽转醒,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兄长胸口时,她连忙挣脱掉赫连祁的胳膊,坐回去,“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靠了一会儿兄长,兄长不要放在心上。” 赫连祁脸色难看,这女人,又开始翻脸不认人了,玩弄“顾轻舟”,当着乌潮崖的面跟他划清界限,这不是故意要吊着他们两个人吗? “姐姐,顾狐狸太过分了,他在占你便宜,你要罚他!”乌潮崖嫉妒死了,走过来把容嫣从椅子上拉走,怒气冲冲地瞪着赫连祁。 赫连祁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一手撑脸,好整以暇,抬起的手指里挂着一枚钥匙,对着乌潮崖晃了晃。 “你!”乌潮崖羞恼到脸色涨红,只觉得下身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还被贞节锁锁着呢,这设计可神奇了。 他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对着喜欢的女人,哪能不起反应呢,而且就算不看到姐姐,他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所以他每天都要被钳制好几次,尤其是早上。 那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了。 他都会在睡梦里又爽又痛,哀嚎一声跳起来,时间长了,每天都这样,他那处已经伤痕累累了。 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废了好吗? 顾狐狸打败情敌的手段,真的好残忍,折磨人啊。 乌潮崖是真不敢再跟赫连祁争容嫣的宠了,在赫连祁眼带笑意看着他时,他嗷呜一声扑过去,叼住钥匙,低头埋在了赫连祁的肩膀上,跟个可怜的狼崽子似的哭,“哥哥,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呜呜,放过我吧,求你了……” 容嫣:“……”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那么大的歧义啊。 容嫣很想凑过去听听,赫连祁到底是怎么制服乌潮崖这个又菜又爱玩,无法被驯服的狼崽子的。 但她身为太后娘娘,真凑过去,就有些失态了,所以只能强忍住。 乌潮崖哭着表忠心,发誓以后以赫连祁马首是瞻,赫连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打狗,他绝不会撵鸡的,哭得真心实意,把赫连祁肩上的衣衫都浸湿了。 赫连祁脸上全是嫌弃,但难得没有推开乌潮崖,很温柔慈爱地摸了摸乌潮崖的脑袋,“叫爹。” “哇,顾狐狸知道自己老……”乌潮崖下意识就要嘴贱,却在抬起脸对上赫连祁眯起的狐狸眼时。 他重新把头重重地抵在了赫连祁的肩上,大声喊:“爹!我爹这么年轻风雅俊美,真是我这个当儿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我绝对不会忤逆爹。” 算了,打不过就加入吧,乌潮崖低声对赫连祁说:“我认你当姐姐的正夫,以后你就拿我当刀使,我替你干掉姐姐身边的男人们,绝对不给其他男人上位的机会。” “地宫入口被人打开了。”这时,赫连祁脸色忽然冷肃,推开乌潮崖,把副阁主的面具收起来,听了声音后对容嫣道:“是东方忱回来了,而且他还带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容嫣三人走了出去。 当看到东方忱的确拎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进来时,乌潮崖差点要给赫连祁跪了,“爹爹!” 他真的服了啊,从内心的敬畏和臣服。 “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东方忱已经换上了紫衣,戴着蓝色的青鸾鸟面具,一手臂弯里抱着一个襁褓,看到容嫣三人后,直接把江箬瑄扔到了地上。 江箬瑄披头散发,浑身血肉模糊,衣不蔽体,连一张脸上都是伤,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不过容嫣还是判断出来了,侧头看了赫连祁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江箬瑄这不是来了吗? 容嫣在意的是东方忱怀里的孩子,走了过去。 那孩子被裹在襁褓里,她没看到长相,也没什么声息。 东方忱又弄了孩子来给那个女人,而且这次,很有可能是活的,孩子没声息,很可能是被他用迷药迷晕了。 他出去一趟,就是为了把别人的孩子抢过来吗? “苗疆少主过来把这个女人带去药房,峥鸣你给她医治。”东方忱吩咐了一句,并没有踏入殿内,而是抱着孩子,迫不及待地转去了隔壁的宫殿。 容嫣抿了抿唇,一时间并没有理由跟过去,只能让乌潮崖干活。 “这是江箬瑄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啊。”乌潮崖蹲下身,好奇地拨开江箬瑄的头发,仔细看了一会儿,辨认出来后,他tui了一口,骂了声晦气,可怜兮兮地看向容嫣。 他不想碰江箬瑄,太脏太臭了,她身上的伤口都发脓溃烂了,生了蛆之类的虫子。 容嫣把马鞭递给乌潮崖。 乌潮崖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来,用马鞭套着江箬瑄的脖子,牵死狗一样,一路把江箬瑄拖去药房的地上。 “叫几个奴仆来。”容嫣走到药柜前,去配药,让奴仆来给江箬瑄清理伤口。 地宫里的奴仆们,果然如容嫣所料,除了学武外,他们中也有会医术的,打算毕了业后,杀手是副业,而大夫治病救人才是他们的主业。 这段时间乌潮崖已经摸清了哪几个人会医术了,叫来了三四个,吩咐他们给江箬瑄治伤。 江箬瑄昏迷不醒,各种外伤加上内伤,全身上下和内里没有一处好的地方,简直不要太惨了。 她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她背后有系统作为靠山,华佗在世都救不了她。 此后的一个月,容嫣作为主治大夫,每天都带着几个奴仆治疗江箬瑄。 那三人告知她,江箬瑄的子宫都被追杀她的人打伤了,以后怕是生不了孩子了,还有就是她患上了花柳病。 这病太难治了,虽然一时要不了她的性命,但往后有江箬瑄的罪受得了。 容嫣倒不觉得江箬瑄会受罪,她跟赫连祁种下了同生共死蛊,那伤痛都被赫连祁代替受了,就是不知道赫连祁会不会也有花柳病的症状。 这一个月赫连祁每晚都好好睡觉,并没有再用迷香,上她的榻,对着“昏迷”的她为所欲为了,该不会是真的那里患病了? 如果是这样,她真的装不下去了。 容嫣为了验证,以检查赫连祁心口的伤为由,让大夫给赫连祁诊治,把脉。 然而赫连祁这样各种伤痛,还有剧毒在身,服了蛊王的身体,普通大夫根本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容嫣背着赫连祁问大夫,他有没有跟江箬瑄一样的伤病时,这点,大夫虽然诧异,不过并没有多问,只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容嫣蹙眉,让大夫下去了,她一人独自坐在药房里,沉思了许久。 按理说,赫连祁和江箬瑄种下了同生共死蛊,那么江箬瑄这次受伤这么严重,赫连祁就算没得花柳病,那也应该跟江箬瑄一样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了。 但他安然无恙,江箬瑄在自己承受着所有伤痛。 赫连祁的巫蛊之术在月鸢之上,所以这同生共死蛊,他自己解开了吗? 而这段时间,赫连祁并没有靠近江箬瑄,是因为江箬瑄已经废了,他放弃了江箬瑄吗? 容嫣心里刚有了这个猜测,晚上回去后,已经很晚了,她许久没见到赫连祁。 “潮涯,你有看到兄长吗?”容嫣从盥洗室出来后,穿着衣服,她一向都是和衣睡觉的。 这一片山上有不少毒虫,容嫣能出去,闲的时候就给乌潮涯抓来了不少。 乌潮涯这段时间为了地宫里的人,沉迷于养蛊,盘腿坐在床上,兴致勃勃地看着陶罐里的几种毒虫相互啃咬,吞食,头也不抬地应,“顾狐狸啊,他应该是去怜惜……” 乌潮涯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还被贞洁锁锁着呢,不能跟以前那样诬陷情敌,挑拨离间了。 于是乌潮涯连忙扬起一张璀璨的笑脸,“我不知道爹爹去哪儿了,不过爹爹对哥哥你情深义重,这个时候了,我猜爹爹应该还在为哥哥你做事吧。” “爹爹好爱哥哥啊,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休息,真的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我真是甘拜下风了,哥哥平日要多疼疼爹爹。” 容嫣:“……” “我……我刚刚看到顾主子了,他去了药房。”玉弦无惧乌潮涯的目光压迫,只对容嫣一人忠心,声音虽然低又害怕,但还是说了出来。 药房,江箬瑄在药房养伤,容嫣的脸色突然冷下来。 看来江箬瑄知道赫连祁顶替顾轻舟来到她身边,此刻,赫连祁这是要跟江箬瑄商讨大计吧? 他根本没有放弃江箬瑄。 “你胡说什么!”乌潮涯眼看着容嫣大步往药房走去,他立刻下了床,一脚踹倒玉弦,跟上容嫣,“哥哥,我爹爹他去找江箬瑄,肯定是要对江箬瑄下毒手。” “我们不要去了,爹爹不在,哥哥要是觉得空虚寂寞,我来陪哥哥吧……” 容嫣:“东方忱要救江箬瑄,我也说了没必要为难江箬瑄,他要是服从命令,就不会去毒害江箬瑄。” “我爹爹他怎么会忤逆哥哥呢?他肯定不是去毒害江……”乌潮涯被容嫣冷冷扫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了。 要是他爹不会忤逆姐姐的命令,那就不是去杀江箬瑄,他是要干什么? 他们和江箬瑄势不两立,他爹却去找江箬瑄,那这不是背叛了姐姐吗? 他爹怎么比他还拎不清啊! 第158章 他又去见了穿越女 容嫣还没出房间,又折返了回来,以赫连祁的听力,她要是去了,怕是会被发现,到时候就不好演了。 她便在房间里等着,看看赫连祁什么时候回来,又如何解释? * 赫连祁确实在江箬瑄的床榻前。 当他取下蛊虫显现出自己的一张脸时,江箬瑄诧异地蹙眉,“所以你易容成顾轻舟的样子,潜伏在容嫣几人身边,是要破坏容嫣的计划,将天星阁收为己用?” 过去三个月她被追杀时,有次是那位(系统)分散的一抹意识救的,那位告诉她容嫣几人现在正潜伏在天星阁里,她的下一步行动就是也要去天星阁。 当时她和赫连祁还在一起,赫连祁也受伤不轻,她跟赫连祁商量好分开走,告诉了赫连祁天星阁这个杀手组织的存在,要赫连祁找到天星阁所在位置,进入天星阁,到时候两人汇合。 江箬瑄没想到赫连祁竟然会易容成顾轻舟,加入了敌人容嫣的队伍中,跟容嫣一起进了天星阁。 而她,被追杀,万死一生,有那位给的气运才会遇上东方忱,并活了下来,跟赫连祁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不过,江箬瑄恢复了七八成,靠坐在床榻上,脸上戴着面纱,眯起的眼里是怀疑和森冷,“你既然有易容蛊,为什么当时不拿出来给我用?” 她也乔装打扮,做了简单的易容,但毕竟不精通易容术,那么多人盯着她,所以她每次都很轻易就暴露了。 赫连祁这易容蛊,堪称现代的“换头术”啊,早拿出来给她用了,她还用受这么大的罪吗? “这种蛊是后来本王打晕了苗疆少主,从苗疆少主那里抢来的,你现在要,本王有。”赫连祁取出一个陶瓷罐,告诉了江箬瑄蛊虫的使用方法。 其实江箬瑄的乔装打扮,是能避开很多人的追杀的,是他和江箬瑄同行时,每次都暴露行踪,更让风行云在暗中故意找来更多武功高强的人。 他装着受伤不能打,江箬瑄知道两人同生共死,不能丢下他,所以每次都挡在前面击退追杀者,再带着他和风行云走。 江箬瑄接过陶瓷罐看了一眼,萤火虫一样的虫子,在陶瓷罐里闪闪发光,跟赫连祁刚刚取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总要出地宫的,为了防止再被人追杀,确实得用上古代的“换头术”,而且她现在的这张脸,毁坏面积太大了。 虽然她以后要抢占容嫣的身体,这脸毁了就毁了,她不是很在乎,但自己照镜子也吓自己。 东方忱不是爱美色之人,然而人类对丑陋的东西都是出于本能地厌恶,远离。 她现在这么一副不堪入目的样子,东方忱一路拎了死狗一样拎她回来,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一次都没来过。 这不是不想看到她这副恶心人的样子吗? 所以,她得换一张脸,至于换成谁,江箬瑄思索片刻后,沉声对赫连祁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父皇祁惠帝的后宫有个兰昭仪?你画出来,我要变成她的样子。” 赫连祁拧眉,得亏他记性好,否则他还真想不起来,祁惠帝后宫中的兰昭仪是谁了。 在祁惠帝的后宫里,皇后出身最为高贵,其性情端庄纯良,却偏偏不受祁惠帝宠爱,在后宫残酷的争斗中,生得三个孩子一个都没能活到十岁。 皇后心死如灰一蹶不振,由着祁惠帝把后宫管理之权交给了贤妃,这位贤妃便是赫连墨的生母。 赫连祁的母亲白氏出身不高,但凭借着美貌和宫斗手段,从一个小小的七品的美人升到了贵妃的高位,比贤妃的位份都高。 但祁惠帝最爱的还是贤妃,所以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把赫连墨立为了储君。 至于这个兰昭仪,赫连祁之所以几乎忘记她了,是因为她是后宫争斗中的牺牲品:当年兰昭仪和贤妃同一天临盆,贤妃生下了赫连墨,然而不知道兰昭仪被谁设计了,临盆后生下来一个女儿和一只狸猫。 祁惠帝是迷信的,就算相信一个人生不出狸猫,但这狸猫的出现太不详了,他甚至觉得狸猫冲撞了他最爱的贤妃,贤妃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就是这只狸猫带来的厄运。 据说祁惠帝下令要处死兰昭仪,却在那天晚上,兰昭仪的宫殿里着了火。 所以旁观者,也不知道这火是祁惠帝为了杀兰昭仪灭狸猫,而命人烧起来的,还是意外,反正旁人都说兰昭仪尸骨无存了。 而赫连祁当时发动宫变,赫连墨死后,他对皇室子女进行了一波大清洗,这其中就包括兰昭仪当年生的那个女儿。 好像是被贬为庶民了? 现在江箬瑄却要易容成那位当年被处死的、兰昭仪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他以为她会易容成容嫣的样子,容嫣那样倾城的美貌,能换取很多东西,江箬瑄却选择了易容成四五十岁的老女人,且她明明毁容了,换成一般女人,怕是早就寻死觅活了。 她没有,这说明她不在乎外貌。 赫连祁便想到了容嫣说的,这个穿越女江箬瑄曾经附身在她身上一事,所以江箬瑄再次回来了,却还是想再次抢占了嫣嫣的身体吗? 赫连祁心里冷到极致,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应着江箬瑄,“嗯,本王画出来,很快你就能变成本王父皇后宫里的那个兰昭仪。” 到时,他就能知道江箬瑄要利用兰昭仪的身份,做什么了。 “本王借用顾轻舟的身份接近容太后,容太后倒是对顾轻舟掏心掏肺的,这让本王从容太后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事情。”赫连祁摩挲着扳指,锐利的金眸看着江箬瑄,语声沉沉道。 “容太后告诉顾轻舟,也就是本王,你其实是一个来自异世的一抹灵魂,借尸还魂到我们大祁、龙川县的一个女孩江箬瑄身上,你想要做女帝,谋得这个天下。” 江箬瑄的诧异和慌张只是那么一瞬,一双完好的眼里带着自信的光芒,坦然承认了,“是啊,容太后还跟摄政王说了什么?摄政王来找我确认,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吧?” 江箬瑄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她附身到容嫣身上,害赫连祁全家这件事,容嫣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洗白不了她自己。 毕竟当年她就是容嫣,容嫣就是她,容嫣只凭着一张嘴告诉赫连祁,害他全家的不是她,而是她这个穿越的外来者,赫连祁就会相信了吗? 原因之一,赫连祁和容嫣之间的信任值为负,容嫣如何向赫连祁证明哪一刻是她自己,哪一刻又是她这个外来者呢?如何证明那一刻给赫连祁全家下蒙汗药的人,到底是谁呢? 容嫣证明不了的。 原因之二,谁会相信她入宫五年,一次也没被赫连墨碰过? 赫连祁只会想她没被碰过,那么她这个一心只想魅惑君主的外来者,难道没主动引诱赫连墨,跟赫连墨颠鸾倒凤吗? 所以啊,在赫连祁看来,容嫣哪怕是被迫的,可她们用得是同一个身体。 不管她们两人是谁和赫连墨发生了关系,那都是发生了,这对于赫连祁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赫连祁是无法接受这点的。 有这两个前提在,赫连祁便不会相信容嫣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把害他全家的罪名,推到她这个外来者身上这件事。 赫连祁和容嫣之间的感情、信任,早就被透支光了,人就是这样的,同一个真相,宁愿相信从旁人口中说出来的,也不愿相信自己亲近的人。 正如赫连祁和容嫣,赫连祁宁愿相信她这个外来者,也不会相信曾经的挚爱容嫣,多么可悲、讽刺,又多么大快人心啊。 “容太后还说你背后有一个很厉害,将你送到这里的邪物,你现在遍体鳞伤,处境艰难,为什么不向你背后的邪物求助?”从一开始,赫连祁的目标就不是江箬瑄。 江箬瑄不足为患,他杀江箬瑄不费吹灰之力,费了心思与江箬瑄周旋,是为了让江箬瑄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引她背后的邪物出手相助。 他的目标是江箬瑄背后的邪物,只因那个邪物明显是在搞一场大阴谋,连续送了两个穿越女过来,一个被他们除去了,还会有下一个,下下个。 他们永远都除不完,这过程里只会付出惨痛的代价,那么倒不如留着江箬瑄,引出那个邪物。 只有除了那个邪物,才是真的高枕无忧,嫣嫣再不会担惊受怕了。 江箬瑄背后的邪物才是厉害的,为了引邪物出来,他不得不选择假装背叛了嫣嫣,伤害了嫣嫣。 容嫣怨他、恨他,他还是得继续走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嫣嫣,以及嫣嫣在乎的所有人,除仇敌,达成嫣嫣想要的一切。 他一人来承受嫣嫣的怨恨,偿还嫣嫣,只求能保住嫣嫣和所有人。 “赫连祁,你对我是不是有异心?”江箬瑄越来越怀疑。 赫连祁从手段计谋、武功再到权势等等,都不可能不是容嫣的对手,结果却一次次败给容嫣,让她落到这种地步。 原因只有一个,赫连祁是故意不作为! “本王承认,本王的确没有尽力,因为本王这人狂妄不可一世,一直都认为容太后一个弱女子不成气候,所以没有认真地跟她斗,本王的轻敌导致你沦落到这种地步,是本王的错。”赫连祁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跟容嫣学的,越是对敌人暴露自己的野心,敌人越相信。 “现在的局势对我们不利,本王以为你背后的那位邪物会出手相帮,本王想借此见见那个邪物,跟那个邪物谈一场交易。” 邪物,在古代这些人眼里,他们这些人可不就是邪祟妖魔鬼怪吗?江箬瑄的防备和怒气消了一些,蹙眉问赫连祁,“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第159章 他的野心,只是想跟嫣嫣相守 “入魔。”赫连祁的金眸深邃幽冷,俊美的面上带着一种疯狂,“本王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不想只被困于大祁这一个王朝,而是想如你一样,也可以穿越其他世界,在其他世界称王做霸主。” “从另一个角落来说,本王也算是获得了永生永世,一个身体死了,就换另一个身体,灵魂便是不死不灭,本王要成为每个世界的霸主。” 江箬瑄:“……” 江箬瑄的脸上是震惊匪夷所思,过了许久,对赫连祁竖起一个大拇指,佩服,甘拜下风。 她都不敢这么想啊,她只是想在大祁这个王朝做女帝。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赫连祁竟然想让那位带着他,穿越每个王朝、时代,在每个时代都称王称霸。 真狂,不愧是他! “我们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不用我背后的那位出手。”江箬瑄回了这么一句。 一来,那位还被天道压制着呢,根本帮不了她。 那位分散出来的意识告诉她,现在她只能靠自己,坐享其成是不可能了。 她得跟容嫣斗,按照原来的路子,攻略那位指定的名臣贤士们,在他们的帮助下当上女帝。 再者,赫连祁也想做穿越者到其他时代称王称霸,他这不是在抢她的饭碗吗? 那位要是更看重赫连祁,那她就会被淘汰抹杀了,所以她不能让赫连祁跟那位接触。 但她得给赫连祁希望,拖着他吊着他,他才能为她鞍前马后,助她当上女帝。 果不其然,江箬瑄看到赫连祁的脸色沉了下来,显然是没有好处,他不想对她唯命是从了。 这才真实,容嫣以为她是赫连祁的真命天女,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赫连祁喜欢她。 情爱是最不可靠的。 她宁愿相信赫连祁是为了得到他自己想要的,才帮她的。 他们互利互惠,这样的关系,比男欢女爱的关系更牢固。 江箬瑄:“不过,摄政王的心愿,我会传达给我的主子,只要你愿意帮我,我的主子会满足你的野心的。” “嗯。”赫连祁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心里却在嗤笑,给他画大饼呢。 刚刚那话他当然是骗江箬瑄的,一来是想试探江箬瑄背后那个邪物的本事,看来邪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但目前不知道什么原因,邪物没办法出手相帮。 再者他是为了让江箬瑄相信他,以便通过江箬瑄,早日引出那个邪物。 嫣嫣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他不想去其他世界称王称霸,即便权势、地位、天下和美人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那也比不上一个嫣嫣。 有嫣嫣的地方是极乐,没有嫣嫣的地方,再好,对于他来说,却是十八层地狱,炼火,深渊。 他真的没什么野心,他唯一的野心就是嫣嫣,只想和嫣嫣两情相悦,相守一生。 可这样的野心,却是那么难以完成。 “容太后告诉本王,当年你第一个是附身到她身上的,害本王全家的人不是她,而是你,但本王不相信。”赫连祁知道江箬瑄在想什么,说出的话就是江箬瑄想的。 “她口说无凭,你们共用一个身体,本王凭什么相信害本王全家的不是她,而是你?她背叛了本王是真,爱权势,利用算计本王,过河拆桥要废本王,杀本王……这些罪行罄竹难书,本王没有冤枉她,是她给本王全家下了蒙汗药,本王会找她算这笔账。” “本王会帮你得到天星阁,但当年杀本王全家的那批杀手,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赫连祁这番话让江箬瑄觉得合情合理,心里的怀疑消散了,点头,“他们确实该死,我会帮你报仇,让他们每个人都家破人亡。” 赫连祁要报仇,杀那些人? 她不会让他成功的,到时候她只会暗中通风报信,救他们。 她得到天星阁,就是为了要外面那些高等杀手,地宫里的这些低等奴仆,她根本看不上。 那么多高等杀手,能为她做的事太多了,他们来无踪去无影,甚至可以潜入皇宫。 她让这批人杀了幼帝、沈瑾书等人,让天下大乱,她再带人称王夺江山,做女帝不是指日可待了吗? 而赫连祁此刻在想,江箬瑄不算蠢,比宋凝霜高了太多段位了。 但跟他斗,差远了。 他从智商武力谋划各方面的实力,都能秒杀了江箬瑄,他很狂妄地认为,这个世间真没有能斗得过他的人。 但江箬瑄背后的邪物不是人世间的,那么厉害,不会被轻易蒙混过关,他得费很大的心思。 邪物应该是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的。 就算江箬瑄给他画大饼,不让他见那个邪物,但那个邪物要是相信了自己,恐怕就会主动露面找他了。 为此,他还是得装着跟容嫣势如水火,即便那个邪物在暗中看到了,也不会怀疑。 “你休养吧,本王这个身份接近你,怕是会引起容太后的怀疑,本王先回去了。”赫连祁起身离开了宫殿,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找了风行云。 没错,风行云也混进来了。 他让风行云找到了册子上的一个高等杀手、天星阁的右护法,杀了右护法,然后风行云易容成右护法的样子,来到了地宫里。 风行云在天星阁的身份地位,就在副阁主之下。 此刻他交代给风行云的第一件事,是让他的情报组织去查查,当年祁惠帝的兰昭仪的种种陈年旧事。 第二,就是容嫣说的东方忱是不是把司徒景行关在了地宫里,要让司徒景行医治那个疯癫的女人,或是司徒景行已经东方忱被杀了,凶多吉少。 第三,东方忱从哪儿抱来了那个孩子……这些。 风行云:“……” 赫连祁把他弄进来冒充右护法的时候,他就在想,天星阁在主子手里就是个筛子,谁都能漏出来。 恐怕要不了多长时间,青芜和其他护卫们也混进来了,天星阁的杀手都被换成了他们的人。 等剿灭队伍来后,赫连祁都要说一句,“你们要是晚来几天,本王就当上天星阁的阁主了。” 主子真的干什么都是出类拔萃啊。 主子安排的这些,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任何蛛丝马迹都能让他抓住,以此发现真相和对方的大阴谋。 主子这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 要是他,脑子早就炸了,别说让他想了,赫连祁都告诉他了,他还得靠笔才能记住。 他就纳闷了,主子整天为容太后操劳这么多,还得跟江箬瑄,更重要的是江箬瑄背后的那个邪物周旋斗法。 主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又一人分饰三人,还要护着,以顾轻舟的身份爱着哄着容太后,甚至担下容太后的怨恨和报复,主子真的不累吗? 他一个人在两个身份之间转来转去,就够崩溃的了好吗? 要是他像主子爱得这么难,爱恨恩怨情感纠葛如此复杂,他早就放弃了,他坚持不下去的。 赫连祁在提笔写字,想写“情”这个字,但无论怎么落笔,都感觉不对。 所以啊,谁能知道情字何解呢。 他和容嫣之间隔着那么多那么深的伤害,容嫣大概是累了,爱不起来了。 怪他,是他当年没有保护好嫣嫣,后来又因为误会而伤害了嫣嫣,还有现在也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伤害了嫣嫣,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 但他,他只知道他不会放弃爱嫣嫣。 无论多难,为此付出多少,受多少折磨和伤痛困苦,哪怕命都豁出去,他这一生,至死都会爱嫣嫣。 他甘愿为嫣嫣操劳,为嫣嫣而活。 风行云又想抹泪了,主子他真的,苦死了好吗? 主子从来不会怪容太后。 作为男人,他该受苦受累,肩负起一切,他爱的姑娘难过了掉眼泪了,他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顶天立地,给容太后遮风挡雨。 这天下的男人要是都有主子这样的觉悟和担当,女人的地位肯定能提高。 风行云用一种“母爱”的目光,温柔慈爱地看着自家主子,要是主子最终不能和容太后在一起了,那他就易容成容太后,来爱主子吧。 * 半夜三更赫连祁回去房间时,只见容嫣正坐在那里喝着茶,浑身散发着冷寒之气。 玉弦诚惶诚恐地跪在容嫣腿边,见他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 而乌潮崖也看向赫连祁,无声地通气,“爹爹啊,姐姐已经知道你去见了江箬瑄,儿子是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赫连祁没有慌,手里提着一包药,很坦然地走向容嫣。 “兄长这是去了哪儿?”容嫣在赫连祁上前时,抬眸冷冷地扫过去,致使赫连祁停了下来。 赫连祁维持着顾轻舟的臣子人设,低头恭敬地应,“我心口上的伤还需要再喝几天药,所以去了一趟药房,离开的时候被江箬瑄叫住了,就跟她周旋了一番。” “兄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容嫣放下茶杯,动作不轻不重的,却让玉弦和乌潮崖都颤了一颤,随着容嫣一起去看赫连祁。 只听容嫣沉声,又缓慢地问:“你去药房,到底是为了什么?” 赫连祁看向容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涌动着什么,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乌潮崖吓死了,起身走到赫连祁面前,低声劝道:“爹啊,你就说实话吧,我相信你是想毒杀了江箬瑄,虽然这违背了姐姐的命令,但你认个错,姐姐就不生气了。” 第160章 罚他跪到她的床榻前 赫连祁紧抿着薄唇,过了片刻,哑声说了一句,“我是去毒杀江箬瑄了,但是没有成功。” 不是没有成功,是他根本没做,容嫣闭了闭眼。 那天晚上她告诉赫连祁,江箬瑄就是害他全家的罪魁祸首时,赫连祁捅了自己一刀又一刀。 她以为那是赫连祁的悔恨和忏悔,赫连祁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杀了江箬瑄。 但实际上,赫连祁那天捅他自己的几刀,以及他的眼泪忏悔,那是赫连祁对她的偿还。 她和赫连祁之间的爱,早就被消耗光了,哪怕他得知了真相,不再误会她了,他也不可能再爱她了。 他的那些眼泪和捅到心口的几刀,是在对过去他对她误会、掠夺、侵占和报复而道歉,是偿还她,偿还过后,他们两人之间便两清了。 那晚他用顾轻舟的身份间接地告诉她,要是摄政王知道了真相,绝不会再恨她了。 是啊,他不恨她,不会再掠夺报复她了,但也不爱她了。 他还是那么爱权势,也跟前世一样,穿越女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哪怕江箬瑄是他的仇人,他也可以原谅江箬瑄,且为了废幼帝夺回皇权,他依旧选择跟江箬瑄合作,跟江箬瑄在一起。 正如当初她把宋凝霜搞得那么惨,赫连祁也没放弃宋凝霜一样,即便是尸体,他也把宋凝霜救回去了。 现在江箬瑄被那么多男人上过了,还得了花柳病,他却依旧没放弃江箬瑄。 容嫣只觉得赫连祁还是这么狂妄肆无忌惮,一点都不在乎她会知道他不是顾轻舟。 是呢,他不想做对她卑躬屈膝俯首称臣的顾轻舟,怕是巴不得被戳穿,不用再受屈辱了。 偶尔,她的理智告诉她,赫连祁怎么会爱杀自己全家的仇人,帮仇人做女帝呢? 赫连祁并没有真的背叛她。 赫连祁只是假装跟江箬瑄做戏,做卧底,为的是引出江箬瑄背后的“系统”,要除去“系统”。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能谅解,她会配合赫连祁。 但,她的情感上,赫连祁对着另外一个女人说出那样羞辱她的话,侵占伤害她,还处处跟她作对,帮江箬瑄添功绩。 还有前世,他是真的立了宋凝霜为皇后,杀了赫连逸,害了安平,最后还把江山送给了宋凝霜。 这种种,前世赫连祁明知道赫连逸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月鸢是白氏族人,他却还是下手杀他们。 现在的赫连祁冷血残暴,已经六亲不认了,那么他因为爱江箬瑄,而原谅害他全家的江箬瑄,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要是还替赫连祁现在的行为开脱,那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在自我攻略,成了恋爱脑吗? 她不会了,不会再被赫连祁骗了。 她和赫连祁之间,只能是政敌。 他要反,她就杀。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伫立着,的确不怕容嫣发现,他不想让容嫣喜欢的是顾轻舟,但又不舍得放弃用这个身份亲近容嫣。 所以在这种怕又不怕中,他还是在容嫣眼皮子底下,跟江箬瑄谋划着怎么逆风翻盘。 容嫣多怨多恨又厌恶他,他都得这么做。 “我说过了不要对江箬瑄下手,你忤逆了我的命令,那便该罚,跪着吧,跪到明天早上为止。”容嫣起身往床榻走,顿了顿,又冷着声音对赫连祁道。 “跪到我的床帐里来。” 玉弦、乌潮崖:“……” 乌潮崖又气又嫉妒,这确定是罚,而不是奖赏? 要早知道这样,他也忤逆姐姐,让姐姐这么罚自己啊。 “好。”赫连祁以为容嫣怀疑了,但容嫣相信了他的话。 或者确切地说,她是相信顾轻舟,所有的信任和情意是给顾轻舟的。 赫连祁心里又痛又嫉妒,红了红眼,放下提着的药,走过去掀开床帐,又关上,便对着躺到床榻上的容嫣,双膝跪了下去。 玉弦和乌潮崖一直在听床帐里的动静,但许久也没什么声音。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很晚了,白天的训练太累,不知不觉睡着了。 然而,容嫣并没有睡,脱了衣服,解掉束胸,在赫连祁垂首没看她时,她还把头发放了下来。 容嫣只穿了里衣,身形轮廓全都露了出来,靠坐在床榻上,披散着长发,翻看着医书,没了平日的冷漠,而是娇软慵懒的。 赫连祁哪顶得住,这分明是容嫣的故意引诱和暗示。 他往床榻旁挪了挪,端着烛火给容嫣照明,在深夜的地宫里,嗓音磁性蛊惑,“妹妹看一会儿便睡吧,太伤眼睛了。” “嗯。”容嫣淡淡应了一声,看了半个多时辰。 赫连祁也拢着烛火,肩背笔挺地跪了半个时辰,但他身上的侵略和滚烫的气息,是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容嫣用眼角余光扫过去,嗯,非静默状态中,很雄伟。 他真的是性欲太旺盛了,或许对她没有爱了,却没戒掉她的身子。 她不搭理他,可他只是看着她,他就能起这么大的反应。 容嫣在想他一直介意的,误以为她的身子给过赫连墨,不知道过去每次跟她做\/爱时,他是如何说服自己的,一面介意,一面沉沦吗? 前世宋凝霜有那么多男宠,他倒是一点不介意,现在江箬瑄也是人尽可夫了,他也不介意。 这大概就是真的爱和只是性欲的区别。 年少时期他们相爱过一场,如今赫连祁知道了她没有害他全家,不再恨她报复她了,对她还有性欲,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容嫣收了医书,躺到床榻上,侧着身看赫连祁,抬起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叹息,“兄长怪我吗?兄长不要怪我,我只是害怕,江箬瑄很厉害,我怕兄长跟她说一句话,就像当初的摄政王一样,兄长也会爱上江箬瑄,背叛了我。” “不会。”赫连祁握住容嫣的手,带着她抚上他的脸。 他深深凝视着容嫣,眼里是忠诚和情意,借着顾轻舟的身份,低哑道:“就算这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你,我都不会背弃你,我会永远跟你站在一起,不惜与天下人为敌,屠尽背弃你的人。” 容嫣眼里有泪,“好,我相信兄长。” 她相信的是顾轻舟,而不是赫连祁。 曾经在萧南惜来大祁时,赫连祁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江箬瑄出现后,他还不是第一时间背叛了她吗? 他现在做的,变成顾轻舟跟着她潜入天星阁,以便能掌控她的一举一动,在暗中破坏她的计划,策反地宫里的奴仆们,冒充副阁主,还让风行云顶替了右护法。 这些,他为的是得到天星阁后,送给江箬瑄,不是为了她,他做得哪一件事不是在跟她作对,与她为敌? “兄长。”容嫣的手从赫连祁的脸抚摸到下巴,喉结,再到后颈,微一用力把人揽过来。 这一刻的容嫣带着脆弱,依恋,柔软,“你上来睡吧,抱抱我好吗?我想躺在兄长的怀里。” 这样的邀请让赫连祁狂喜又如万箭穿心的痛,他的嫣嫣,果然是喜欢上了顾轻舟,之前还口是心非,现在她表明了心意。 她怎么能喜欢别的男人呢? 这是他爱了十八年的姑娘,曾经跟他成婚、至死不渝的姑娘啊,她可以恨他恶心他,但她怎么能爱上其他男人呢? 他做了这么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爱她。 而她就算累了,爱不起来了,但她怎么能,怎么能爱上除了他之外的男人呢? 赫连祁红着眼,躺到床榻上,侧过身把容嫣搂入怀里的那一刻,他埋首在容嫣的肩上,脸死死地抵着容嫣的脖子,眼中的泪汹涌而出。 他的姑娘,爱上别的男人了,好痛,他好痛啊,从心口到每一寸神经、血液,肌肤,连呼吸一下,都是痛。 他在窒息,都想死掉了。 “兄长,你怎么了?”容嫣感觉到了浸入皮肤的热泪,抬手想把赫连祁的脸拉出来,面上是着急的,心里却只觉得可笑,可笑至极。 在赫连祁的心里,哪怕他不爱她了,但她依然是他的女人。 他的占有欲如此强,他不允许自己的奴儿,爱上别的男人。 尤其她在他怀里,喊得却是别人,这对他是一种侮辱和打击。 呵,就得这么玩他。 “没事,兄长只是太高兴了,我们能两情相悦。”赫连祁没让容嫣看到他的泪,袖子一挥便熄灭了灯火,转瞬就安慰好了自己。 现在的顾轻舟是他,他展现出来的种种都是顾轻舟没有的。 容嫣喜欢的不是过去的顾轻舟,而是他这样的顾轻舟,也就是他啊。 不管他变成谁,用着谁的脸,怎样的身份,容嫣就算不认识他了,也都只会为他而动心,容嫣喜欢的是这皮囊下的赫连祁。 赫连祁在黑暗里,用双手捧着容嫣的脸,凑过去从额头到鼻子、唇,他细细地亲吻着容嫣,比以前的每次都虔诚怜惜,小心翼翼,就像两人还未成亲前。 容嫣闭着眼,睫毛在颤,“兄长……” 两人呼吸交缠,带起的是剧烈的心跳和情动,喘息着,都有些难耐。 然而在赫连祁更进一步时,容嫣按住他的手,“兄长,以后吧,我还没做好准备。” 憋着吧,憋死他。 这要是换成摄政王的人设,赫连祁根本不会停下来,但,作为“顾轻舟”。 他把容嫣紧紧按在了怀里,下巴重重地摩挲着容嫣的头,沙哑的嗓音里是浓烈的情欲,却竭力克制着,“好,兄长等你。” 容嫣睡得很安稳,但对于赫连祁来说,温香软玉在怀,他一整夜都没合上眼。 到天亮时实在是受不住了,抓住了容嫣的手。 “唔……”容嫣的手,可比他自己的手用起来有感觉多了,赫连祁闭着眼,极为压抑地释\/放。 他不怕江箬瑄和其背后的邪物知道,因为这就是“顾轻舟”的身份应该做的事,合情合理。 他既然顶替了顾轻舟,就应该这样不是吗? 他们只会认为,他是为了大计在做戏。 他做摄政王不能这样,借着顾轻舟的身份,得好好利用,抓住机会。 早饭后,奴仆来传了东方忱的话,让容嫣去大殿。 容嫣过去后,看到东方忱戴着面具,怀里抱着被襁褓包着的孩子。 江箬瑄戴着面纱,正站在他身侧,一手捧着碗。 东方忱从碗里挖着米粥,一勺勺喂给孩子。 “你们都是老朋友了,本阁就不再介绍了。”东方忱依然是很丧又妖孽的气质,即便喂着孩子,也不见温馨感,好像那孩子不过是他的一个玩具。 他从上俯视而下,目光落在容嫣身上,淡淡道:“你们在龙川县有些过节,但既然现在都入了这地宫,以后为本阁办事,本阁希望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和睦相处。” “我会一心为阁主办事,尽忠职守,达成阁主想要的。”江箬瑄的伤刚好,靠武力是不可能征服东方忱的。 而且她了解东方忱这人,很傲,又丧又不怕死。 哪怕当年她和赫连墨身为帝后,他一个杀手组织的头领,对他们也没半分恭敬。 那时她就想让东方忱和其天星阁成为她的势力,为她卖命,但不管威逼还是利诱,都没成功。 她找了那么多大内侍卫杀东方忱,没成功,给东方忱下毒,东方忱却是最擅毒的,也失败了。 她和赫连墨出宫来找东方忱做交易,让东方忱去杀苦寒之地的赫连祁,东方忱却要跟他们算旧账。 当时要不是地宫里的那个女人冲过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怕是他们就被东方忱杀了。 但凡来到天星阁的雇主,都要将生平毫无隐瞒地说出来,否则就会永远被困在地宫里,且因为当时东方忱对她怀恨在心,还给她下了毒药。 一开始她还有所隐瞒,东方忱看出来她没有全盘托出,不满意,就折磨她。 所以她不得不当着赫连墨的面,告知了东方忱自己是来自异世的穿越者,附身到了容嫣身上一事。 基于此,对于目中无人不受任何威胁的东方忱,江箬瑄只能用怀柔的方式攻略,表了忠诚后,忽然话锋一转,抬手指向容嫣,“但恐怕容太后潜入地宫的目的,与我恰恰相反,你是来剿灭天星阁的吧?” 容嫣在东方忱面前没戴面具,闻言脸上不起波澜,没有急着反驳江箬瑄。 东方忱也没多大的反应,在怀里的孩子吐了一口粥,开始哇哇大哭时,他把孩子竖抱起来,一边拍着哄着孩子,一边淡淡反问宋凝霜:“你在说什么?” “东方阁主,你没看出来吗?这人根本不是容太后的弟弟,而是容太后本人,她女扮男装,还用了易容蛊,骗了你!”江箬瑄冷笑。 只要揭穿了容嫣的真实身份,容嫣的阴谋就无法实施了。 第161章 阁主依恋她 “你说她是容太后?”东方忱听到了笑话般,神采飞扬着,轻笑了一声,磁性动听蛊惑着人,却用一种你怕不是有病的语气对江箬瑄道。 “本阁记得容太后虽然是大将军的女儿,会骑马射箭,也习了武,但她那三脚猫功夫,连本阁这里的一个奴仆都打不过吧?” 江箬瑄蹙眉,不知道东方忱这是何意,谨慎地点头应,“是。” “你现在的武功好像很高强,去,跟峥鸣切磋切磋,你要是能杀了她,本阁便相信你。”孩子哭闹不停,东方忱失去了耐心,把手指插入到孩子的口中。 也不知道他手指上抹了什么,孩子啃了两下后,哭闹立刻停止了。 容嫣心里凛然,又是迷药类的吧? 也不知道他抢了谁的孩子来,这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早晚被他玩死。 江箬瑄以为容嫣对东方忱的攻略已经进行了一半,结果就这? 东方忱如此云淡风轻地让她下手杀容嫣,显然容嫣跟地宫里的奴仆没区别,废物就该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到时真杀了容太后,东方阁主可不要心疼,找我算账。”江箬瑄确认了一次。 东方忱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挑,凌厉魅惑,眼里带着笑意时,如春日盛开在枝头的桃花,灼灼其华,“嗯,去吧。” 他选中的花,正在养的花,怎么可能是废物呢? “手下留情。”东方忱拔了自己的剑扔给江箬瑄,那语气里透着点哄的意味,对容嫣道。 江箬瑄却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她嘴上应着是,心里却在想刀剑无眼,等会儿她杀了容嫣,东方忱没理由怪她。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容嫣魔化,跟她融为一体了,她只想杀了容嫣。 只要容嫣死了,她借尸还魂,抢占容嫣的身体就容易了。 只是不知道,天道还在不在,但愿天道还在跟那位斗法,抽不出意识来保护容嫣。 江箬瑄虽然受伤了,但她觉得对付一个几乎不会武的容嫣,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飞身过去时,一剑刺向容嫣,容嫣根本避不开,她只需要这一招就够了。 然而,下一秒,只听“锵”的声响。 江箬瑄瞪大的瞳孔里,是容嫣从容地站在那里,不躲不避,抬起笛子便轻松地挡住了她用上全力的这一剑,而后一脚踹向她。 江箬瑄被踹倒在地,在不可思议之际,容嫣追了过来。 她敏捷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险险躲过容嫣刺向她心口的笛子。 容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还是说,这人确实是容峥鸣?江箬瑄满脸的震惊,以剑撑地翻身而起,拼死跟容嫣打在了一起。 但,可能是因为她受伤了,不到一刻钟她就被容嫣夺了剑,击退后摔到地上。 容嫣追过来,抬脚踩在她胸口,只听胸骨断裂的声响。 江箬瑄疼得呻吟,被踩得无法起身,眼前长剑的冷光闪过,容嫣一手握剑,刺向她的心脏。 江箬瑄惊恐又绝望。 高座上的东方忱忽然扔了勺子过来,精准地击打在容嫣的手腕上,“好了,本阁说了手下留情,峥鸣要是不听话,我的手指给你撮两口?” 他那手指上有毒药,她哪敢嘬,容嫣握着脱力的手腕,脚从江箬瑄胸口移开。 江箬瑄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脚印,躺在地上疼得全身冒冷汗,喘息着,几乎昏厥。 反观容嫣,气不喘,面色依然俊逸矜冷,背对着墙,手往后一掷,那剑就回到了剑鞘中。 她一身红衣,高马尾上的青色绑带落到背上,居高临下地站在江箬瑄面前,如此从容,让人感到勾魂摄魄,用看蝼蚁的目光看着江箬瑄,淡淡反问:“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容、容峥鸣……”江箬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字一字崩出来。 容嫣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又不像她,有那位给她开挂,而且这武功很刚劲纯正,不像是速成反噬大的邪功。 原来容嫣并没有来,这人真的是容峥鸣。 换做以前,她能打过容峥鸣,但现在她受伤还没恢复,自然不是容峥鸣的对手。 赫连祁也跟她一样以为这是容嫣,她得告诉赫连祁这是容峥鸣本人,容嫣可能隐匿在了外面的某个地区,要跟容峥鸣里应外合呢。 “拖她去药房,给她治治胸口的伤。”东方忱好像多喜欢那孩子似的,走一步抱一步,吩咐完这句,紫衣如云,便转身先进了药房。 容嫣提着江箬瑄的衣领,一路把人拽去了药房,然后丢在外榻上。 东方忱在椅子上坐下来,正翻着平日容嫣看的那本医书。 “阁主,你找其他人来给江姑娘治伤吧,我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你知道吗?江姑娘她得了花柳病。”容嫣是不想碰江箬瑄这肮脏的身子的。 而江箬瑄要攻略东方忱,可她拿这副身子,怎么攻略? 这一次,她提前断了江箬瑄的路。 “在医者眼中,不管患者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过是一身皮肉躯体罢了,没有男女之分。”东方忱一手抱孩子,掀眸看向容嫣,语气很严肃。 “再者,不管患者得了什么病,医者都不能带有私人感情歧视嘲笑患者,而是应该对其一视同仁,竭尽全力医治好她的病。” 容嫣发现了,一提起治病做医者相关的,东方忱就褪去了妖孽散漫。 太好笑了,你敢相信一个杀手组织杀人如麻的阁主,他竟然满心都是治病救人吗? 跟她搁这玩不想当大夫的杀手,不是好阁主呢? “阁主,这花柳病虽然短时间死不了人,但会反反复复,无法治愈,是最难以攻克的疑难杂症之一,我和几个奴仆都束手无策了。”容嫣握着笛子对东方忱抱拳,目光很诚挚崇拜地看着东方忱。 “阁主医术高明,想必你要是亲自出马,一定会治好江姑娘的花柳病,所以你看?” 东方忱:“……” 东方忱难得被怼,修长凌厉的眉心都跳了跳,半天一甩袖子,手腕上的麒麟手把件都扔出去了,傲慢地回了一句,“呵,本阁都是阁主了,还亲自给人治花柳病吗?” 容嫣眼疾手快,连忙接住了手把件,不然真的给摔碎了,喜怒无常的神经病阁主,肯定会迁怒她。 “给她治胸骨的骨折,你就当拿她练手了,不是想学医吗?本阁教你。”东方忱看到容嫣很珍视地捧着手把件还给他,他怔了一瞬,抓着展开的医书怼到容嫣面前。 容嫣看不懂的地方太多了,都用朱笔画了出来。 东方忱看到那么多红色,只觉得糟心,第一次想收徒弟了,结果竟然是这么蠢的。 而且他这本医书,天下成千上万的医者费尽心思做梦都想得到,容峥鸣不给供着,反而在上面乱写乱画。 这是对这本神作的不敬畏和亵渎。 这要不是花儿养了一半,不想前功尽弃,就冲这点,他就得杀了容峥鸣。 “好吧。”容嫣站在东方忱面前,握住东方忱的胳膊,将手把件套到了东方忱的手腕上。 在东方忱垂眸盯着她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时,容嫣的目光极快地扫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 她就是为了看孩子,结果这么一看,容嫣的瞳孔剧烈紧缩,脸上有一瞬的震惊。 对于没有生养过孩子的人来说,会觉得每个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但生养过孩子的母亲就不一样了。 何况容嫣的记性好,虽然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温语柔抱得那个孩子,但在看到东方忱怀里的这个孩子时,她还是一眼就能确定,这个孩子分明就是温语柔和司徒景行的孩子啊。 所以东方忱这是不仅抢司徒景行的医书,还抢人的孩子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司徒景行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不知道温语柔怎么样了,她得传信给峥鸣,让峥鸣去找温语柔,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你在看什么?”近在咫尺的距离,东方忱语气里透出的危险直逼容嫣。 他其实不怕容峥鸣知道他的秘密,知道又能将他怎么样呢? 而且他不觉得容峥鸣会管这些事,他跟他的阿姐一样,坐于高位,忙于巩固皇权除谋逆派,哪有闲心理会普通人的事。 容嫣低垂的目光顺势扫到东方忱脸上,再垂下来落到东方忱的手腕上,“没看什么,我只是在想阁主的一双手这么漂亮,那么面具下的脸肯定也是俊美无双的,要是摘下面具,怕是会让这世间万千少女春心萌动。” 东方忱紧紧抿住了薄唇,他是司徒景行时,从气质到一张脸和医术各方面,收到了很多的追捧和赞美。 可那是因为世人不知道他的另一面。 如果知道了,他们还会赞美他吗? 作为东方忱,他是在羞辱和虐待打压式的教育中长大的,他没听过一句夸赞之语。 容峥鸣却说得他的手漂亮,他的脸也肯定很好看。 她身上的香气跟那个女人的一样,她说这样的话,就如同那个女人在夸自己,这是第一次他被那个女人夸啊。 东方忱面具后的一双凤眸,忽然泛红,以一种无比渴望又可怜的目光,闪烁着泪花盯着容嫣,慢慢把头靠向容嫣的胳膊,要容嫣抚摸他的姿态。 容嫣:“……” 容嫣抬手揉了揉东方忱的脑袋,抚摸宠物似的,“阁主的头发很顺滑,还很黑,摸起来的手感真好。” 正常人都能听出来这夸奖有多尬,但东方忱是神经病,听了后蹭了蹭容嫣的手腕,又乖又依恋的。 他仿佛被撸得很舒服的猫咪,享受地眯起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就差露出软软的肚皮,翻滚一圈撒娇了。 容嫣、被晾到一旁的背景板江箬瑄:“……” 容峥鸣真行,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东方忱的软肋。 等着吧,等她易容成那个女人的样子,容峥鸣这个山寨版替身,就没有机会攻略成功东方忱了。 “容峥鸣,滚过来给我治伤!”江箬瑄疼得呻吟,喊容嫣时用了力,牵动到胸骨,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喘个不停。 东方忱的兴致被打扰,拿起一只毛笔就朝江箬瑄掷去,“本阁喜欢峥鸣,注意你的态度。” 第162章 修罗场?今晚就留下来陪本阁睡 要不是江箬瑄一个翻滚躲开了,怕是她的眼睛都得被毛笔刺穿。 江箬瑄咬了咬牙在心里骂,这他妈不是色令智昏的暴君吗? 等她易容后,她非得给东方忱一顿教训。 容嫣再不情愿,也还是不得不给江箬瑄治伤。 东方忱远远地坐在椅子上,很认真地指导容嫣,教容嫣如何用药。 到后来等江箬瑄在疼痛中昏迷后,东方忱示意容嫣过去,抱着始终没醒的孩子,给容嫣讲解医书上的种种。 这种时候他充满了耐心,是一种严谨威严的态度,与平日的气质截然相反,散漫的嗓音都变得似昆山玉碎,温沉动听。 容嫣不得不承认东方忱在医术方面的高明,抓住这个机会废寝忘食地学,医书上的内容一知半解了,东方忱就弄来病患给她治。 都是地宫里的奴仆,从简单的伤风到接骨,以及内科的诊治,再到外伤、瘫痪各种病症,这些奴仆都是被东方忱故意弄伤的,为的就是给容嫣实践。 容嫣要是学不会,就不断地有各种症状的病患送到她面前。 这件事在地宫里传开了,奴仆们对东方忱敢怒不敢言,但都怨恨起了容嫣。 容嫣都要怀疑东方忱是故意给她树敌,让她无法策反这些人,不能拒绝东方忱教她医术的方式,只能竭尽全力医治好每个被故意弄出病,送过来给她实践的奴仆们。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和东方忱特殊的传授下,她的医术想不提升都难。 于是半个月后,东方忱甚至亲自操刀,教起了她开颅之类的手术。 容嫣:“……” 再后来,外面已是深秋时,东方忱让人送来了被淘汰掉,断了解药,而毒发身亡的奴仆来,就在药房里的床榻上,教起了容嫣解剖。 容嫣:“……” 医术容嫣学得差不多时,东方忱终于结束了对容嫣的这种变态残忍的传授方式。 在某天晚上,他扔给了容嫣一本“包揽了世间各种,还有他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的书,让容嫣学制毒,期盼着容嫣跟他一样医毒双绝。 容嫣确定东方忱的医毒,都是在地宫里的这些奴仆身上实验出来的,第一时间把整本书的内容背了下来,回房间后全都写下来,交给赫连祁,嘴上说得是让赫连祁传出去给容峥鸣,试试能不能通过这本书,还原出地宫里这些奴仆的解药来。 实际上她知道这件事是赫连祁在做,他最近这段时间闭门不出,专心研制解药,这本书对他应该有很大的帮助。 容嫣收到了容峥鸣的回信,容峥鸣和月鸢去见了温语柔,月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温语柔说了实话。 温语柔告诉他们,前段时间司徒景行回去了一趟,第二天就抱着孩子去了盛京。 容嫣沉思了很长时间,并没有立刻给容峥鸣回信,而是跟往常一样,走去了东方忱隔壁的宫殿。 东方忱这两天都没出现,应该是在陪着那个女人。 果不其然,容嫣推开殿门进去后,就看到院子里那女人抱着温语柔的孩子,坐在石凳上。 这一次她没有再披头散发了,而是一副贵妇人的打扮,表面看起来精神状态很正常,全身散发着母性光芒,低头逗着孩子,笑得温柔极了。 而司徒景行单膝跪在她腿边,头是靠在她的膝盖上的,像极了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 但是等等,容嫣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儿。 这女人虽然依然貌美风姿绰约,但眼角的细纹,那种半老徐娘的气质。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这女人至少有四十岁了,完全可以当东方忱的娘了,东方忱这怕不是恋母情结吧? 容嫣心里惊涛骇浪。 这时那女人忽然又发起疯来,脸上温柔的笑猝然崩裂,一下子变成愤怒,“我哄了他这么长时间,他为什么不笑?他一直在睡觉,我的宝宝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宝宝,不是的……” “你骗我,你又骗我!”女人再次把那孩子狠狠摔出去。 容嫣脸色大变一个闪身过去,扑到地上接住了孩子,手肘都给她磕破了,只听见“啪”一声响。 那女人用力甩了东方忱一巴掌后,还撕扯捶打东方忱,发了好长时间的疯。 容嫣抱着孩子走到那女人后面,抬起手在女人的后颈上劈了一下。 女人身子一软,倒下去时被东方忱接到了臂弯里。 东方忱的面具都被那一耳光扇得掉了一半,露出的半边脸是红肿冒着血珠子的。 容嫣还没看清,他已经弯身打横抱起那个女人,送去殿内前,冷冷对容嫣道:“谁允许你伤害她的?去本阁的殿里,等罚。” 容嫣气的,抬起脚从背后踹了一下东方忱的腿弯,“你真是不识好歹!我要是不打晕了她,你还会被她捅刀子,让她捅死你算了,捅死你我就做这天星阁的阁主,收复了天星阁。” 东方忱单膝跪在了地上,保持着那个姿势紧抱着范蕙兰,过了许久,冷冷回了容嫣一句,“本阁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知道了,下次我就站在一旁看着,好歹相识一场,我替你收尸,好好安葬你。”容嫣冷嘲热讽。 在东方忱把范蕙兰安置到殿内后,她抱着孩子走了出去,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散去了。 刚刚不过是她的人设而已。 容嫣把温语柔的孩子抱去了药房,给孩子诊了脉后,面色越发冷凝。 这孩子因为经常被东方忱喂迷药,大脑和五脏六腑已经有所损伤了,要再不救治,怕是不出半年,这孩子就夭折了。 容嫣对着孩子是最心软的,孩子遭受了这么大的罪,她红着眼,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打开药柜,给孩子配药,再去煎药。 药汤冷得差不多时,孩子刚好醒了,那一双本该明亮的眼都已经呆滞无光了,傻傻地望着她,快不会哭闹了,连她喂给他那么苦的药汤,他都喝了下去。 容嫣用手帕擦干净孩子的嘴,坐在那里抱着孩子,哄着轻拍着,还给孩子唱了童谣。 孩子嘴角终于是露出了那么一点笑意,小手紧攥着她胸前的衣服,闭着眼,在离开了母亲后,第一次睡得很香甜。 容嫣满眼怜爱温柔地凝视着孩子,在膝盖上轻轻晃动着……东方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久久地站在那里,静默着,不舍得破坏了这温馨的画面。 足足过了两刻钟,东方忱走上前,对容嫣伸出手,“孩子给本阁。” 容嫣没给,蹙眉道:“这孩子哄哄就好了,你何必每天都给他灌迷药?再这么下去,他夭折了,你还得再去外面抢一个孩子回来,多费事,倒不如好好地养着这个。” “好。”东方忱竟然应了一声。 他做过孩子,对范蕙兰来说,他现在也是孩子。 温语柔的孩子现在的处境,跟他一样,让他那么清晰地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惺惺相惜,他也不想再折磨孩子了。 东方忱哑声道:“本阁看你很有孩子缘,也会带孩子,这孩子你便带着吧。不过每天要三次将孩子抱到隔壁的宫殿,你在旁边护着孩子。” 容嫣点了点头。 在东方忱转去内殿时,她看着东方忱修长却落寞的背影,忽然问了一句,“阁主,隔壁宫殿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你的母亲?” 东方忱顿了一下,没回答容嫣。 但容嫣肯定他是默认了,原来啊。 东方忱应该还有一个兄弟姐妹类的,但是死了,范蕙兰接受不了打击,就疯了。 范蕙兰不爱他这个活下来的儿子,反而厌恶仇恨他。 他只想得到范蕙兰的爱,为了哄范蕙兰,不惜给范蕙兰找来一个又一个死婴,甚至抢了温语柔的孩子给范蕙兰。 他不过是个缺少母爱,一心想要母爱的可怜人罢了,但同时他也是可恨的。 容嫣抱着温语柔的孩子准备回去,结果从内殿那里传来男人压抑的哭泣。 容嫣顿了一下,走进去就看到床榻上,东方忱背对着墙躺着,肩背颤抖,跟那天梦魇时一样,在哭。 容嫣离得近了,才发现东方忱蜷缩着,怀里抱着的,那不是她的外袍吗? 他什么时候偷过来的? “我身上的香气跟你母亲的一样?”容嫣在床榻旁坐下来,抬手摸了摸东方忱的头,很温柔地说:“阁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阁主。” 东方忱忽然抓住容嫣的胳膊,人翻身过来的同时,另一手就掐在了容嫣的肩上,把人攥向他。 他一双凤眸里还全是泪,可侵略和占有的气息那么强,面具几乎贴到了容嫣的脸上,威慑着又很蛊惑地开口,“容峥鸣,你是喜欢本阁的对吧?” “刚好,本阁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今晚你就留下来陪本阁睡。” 这哪是表明心意,而是强取豪夺,容嫣臂弯里还抱着孩子,很冷静地提醒东方忱,“阁主,你说的是哪种在一起?我们同为男人,我可以跟你做兄弟,你可以当我是你娘,我会给你母爱……” 她抓住了东方忱的软肋,想做范蕙兰的替身,以母爱来攻略东方忱。 结果东方忱竟然被她掰弯了,要让她做他的情人? 这简直太离谱了好吗? 那绝对不可能,她不要任何男人。 “就像男人和女人,可以行云雨的那种在一起。”东方忱打断容嫣,紧锁着容嫣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欲望,强势也卑微,“本阁以前没有喜欢过女人,对男人也没起过感觉,但遇到峥鸣你后,本阁觉得自己也不是不可以有龙阳之好。” “你若是愿意跟本阁在一起,本阁便事事都由着你,你要做天星阁的阁主,本阁让你做,也让你带着天星阁归顺大祁皇室,以后都为大祁皇室、你的阿姐效命。” 他这喜欢来得莫名其妙,容嫣更愿意相信他不过是想从一个像范蕙兰的人身上,得到一份爱罢了。 为了这份爱,他如此卑微,给得条件这么诱人。 只要容嫣答应了他,那就不用费尽心思谋划,不用在剿灭天星阁的行动中,辛苦自己人,让自己人伤亡惨重。 她攻略成功了东方忱,就可以得到东方忱此人的忠诚,以及整个天星阁的势力,在夺皇权谋得整个天下时,又得到了一份助力……这是赫连祁想的。 此刻,不知何时,赫连祁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床榻前、容嫣的背后。 第163章 不愿意做男宠?那就到此为止吧 这么近的距离,容嫣就算没有赫连祁那样逆天的听力,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赫连祁的声息的。 不过她并不在乎,沉思片刻回应东方忱,“阁主,我不喜欢男人,你让我跟你这个男人在一起,一时间我接受不了,不如我们先从做兄弟开始?” 容嫣当然要跟东方忱虚与委蛇,不能让江箬瑄攻略成功了东方忱。 她策反地宫里的奴仆,剿灭天星阁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小半了,要是让江箬瑄从中作梗,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容嫣对东方忱的不主动,但也不拒绝,让赫连祁双目里喷火,胸腔在起伏,那种想掠夺侵占容嫣,狠狠惩罚容嫣的情绪涌上来。 她为什么就非要勾引其他男人,逼他发疯呢? 赫连祁紧攥起拳头,深吸一口气,在竭力压制着,他不想再伤害到容嫣。 他的掠夺,只会让容嫣反抗,从而更恨厌恶他。 可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容嫣引诱旁的男人,她可以攻略别的男人,但不能是用美色、身体的方式。 她要是这样,那就不要怪他给她拖后腿,作对了。 赫连祁扫了一眼身侧的江箬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是让容嫣攻略成功了东方忱,他们就败给了容嫣。 “忱儿,你在干什么?”江箬瑄眼看着东方忱这个极度需要母爱的病娇,那么卑微地奉上一切,就要答应容嫣了,她往前走了一步,眉眼冷厉地看着东方忱。 “你怎么能喜欢男人?你要是喜欢男人了,我们东方家就断子绝孙了,你是不想让母亲抱孙子了吗?” 东方忱落在容嫣肩上的手因为震惊而收紧,猝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母亲”。 容嫣诧异地转过去,然后就看到了本应该在隔壁宫殿里,疯疯癫癫的范蕙兰,不。 这人的脸跟范蕙兰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完全截然不同,尤其是看向她的眼神,这分明是江箬瑄! 赫连祁给江箬瑄用了易容蛊,让江箬瑄变成了范蕙兰的样子。 虽然只有那么几分像,但东方忱都能“喜欢”她这个跟范蕙兰只有同款香气的“男人”了,更不要提高仿版范蕙兰了。 东方忱渴望母爱,几乎到了疯癫的地步,谁更像范蕙兰,他就喜欢谁。 果不其然,东方忱放开容嫣,从床榻上下来,直接单膝跪在了江箬瑄腿边,紧握着江箬瑄垂下来的手。 他低首把脸埋入江箬瑄的手腕,喜极而泣,语带哽咽,“母亲,我没有喜欢男人,我听你的话,我不喜欢男人,我跟女人成亲,生孩子,让你抱孙子。” 平常妖孽冷血的男人,紫衣铺散在地上,墨发也落下来,身躯气质都是绝佳的,依然是颠倒众生的风姿,却如个怕被抛弃的孩子,宽厚的肩背佝偻着,语声颤抖,乞求,“我这么乖,你喜欢我,爱爱我好不好?” 容嫣大为震惊,只觉得这一刻求母爱的东方忱可怜、可悲,疯癫。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江箬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东方忱。 范蕙兰对他那么不好,从小到大都在辱骂他,打他伤他,怨恨他,范蕙兰是施害者。 可他这个受害者却对范蕙兰产生了极度的依赖,越是对他不好,他越渴望范蕙兰的爱。 “你真的听我的话了吗?”江箬瑄完美地拿捏了东方忱的症状,做一个对东方忱非打即骂的施害者,“我想要你当皇帝,我想做太后,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达成母亲的心愿了吗?忱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 江箬瑄拂开东方忱的手,转身往外走时,威慑又厌恶地丢下一句,“你就在这里跪着吧,跪到明日一早,再来找母亲!” 江箬瑄没想到容嫣的弟弟竟然也是勾引人的一把好手,容峥鸣身为男人,竟然能让同为男人的东方忱感兴趣。 她不能再让这份兴趣发展下去了,要扼杀在摇篮里,让东方忱对她唯命是从,不仅要对她奉上天星阁,还要让东方忱为她夺皇位。 东方忱果然很听话,双膝跪了下去。 江箬瑄只觉得几年前在东方忱这里受的罪,以及这段时间所受的屈辱,全都讨了回来。 她要像对待一条狗一样对东方忱,要东方忱对她摇尾乞怜,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容嫣估计江箬瑄是给一个巴掌后,再用一颗糖来哄,明天江箬瑄只要哄一哄东方忱,东方忱必定会对她言听计从了。 东方忱难道不知道她不是范蕙兰吗? 他知道的。 他只是想找一个替身,从这个替身身上得到他想要的母爱,他是在清醒地疯魔。 这一局,让江箬瑄赢了,因为江箬瑄有赫连祁这个以一敌百的帮手。 她有再多的人,在赫连祁面前都不堪一击。 只要赫连祁出手,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经营和努力、心血,全都白费了。 容嫣面无表情地抱着温语柔的孩子,走回去。 在途中赫连祁跟在她身侧,许久都是一言不发的。 气氛僵硬,直到到了房门外。 赫连祁顿住脚步,抬手拽住容嫣的胳膊,那怒火压了这么长时间,非但没压住,反而爆发得更盛,对容嫣以兴师问罪的语气,“妹妹不应该解释一下,你和东方忱之间的关系吗?” “我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容嫣在地宫亮着的灯火里,垂眸看着赫连祁那只修长又有骨感,显得很有力性感的手,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看着赫连祁,云淡风轻地道。 “正如兄长看到的那样,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有意引诱东方忱。” 他用着顾轻舟的身份,维持着人设,装得多深情啊,看这吃醋生气,演的像的她都要相信了。 赫连祁手下在用力,不受控制的,掐入了容嫣胳膊中的皮肉里。 他薄唇泛白,语调颤抖,红着眼问容嫣,“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你和我在一起了,那你怎么还能……” “哀家突然发现顾侍郎很天真。”容嫣用力甩开赫连祁,看着赫连祁在没有防备踉跄了一下,她扬起的唇里全是嘲讽,“哀家是喜欢你,但哀家也喜欢潮崖,沈丞相他们,尤其是沈丞相,哀家作为太后,喜欢几个男人,养几个男宠怎么了?以前兄长可是劝着哀家,让哀家养的。” “你这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你不会是真的以为哀家有多爱你吧?呵,不过是一个裙下奴、玩物罢了,哀家便告诉你,不要奢求哀家的专一痴情,哀家为了儿子,会利用很多男人的感情,会喜欢很多男人,养很多男宠,他们可都是心甘情愿的。” “而兄长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们之间,便到此为止吧。”这一刻,容嫣把曾经赫连祁对她的羞辱,全都双倍奉还了回去。 赫连祁反而没有发疯,他很平静,只因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嫣嫣不仅不爱他了,嫣嫣反而会喜欢其他男人,很多的男人,一是为了幼帝,二是为了她自己。 她攻略这些男人,要这些男人成为她夺权的助力,为幼帝守江山,也要自己享用这些男人,让他们都做她的男宠。 他早就知道了。 但是东方忱杀他全家,让他身中剧毒,容嫣说得是要为他报仇,那么她攻略东方忱,让东方忱做她的男宠,这算什么? 天星阁这样的力量,对她的诱惑那么大,她攻略成功了东方忱,天星阁的所有杀手都为她所用了,包括外面那些杀了不少人做尽伤天害理之事的高等杀手们,他的仇人。 到时候,这么强大的力量,她还舍得杀吗? 反正那些杀手跟她没仇,她这么恨他,才不管那些杀手杀了他全家,她只想将所有杀手都收为己用吧? 赫连祁双目猩红,抬起的手按在心口上,硬生生把漫上来的一口血,缓慢地咽下去。 他弯着身,久久地看着容嫣,细长的狐狸眼几乎要滴出血来。 赫连祁滚动了几下喉结,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掠夺囚禁容嫣?还是接受容嫣养其他诸多男宠,他也做其中之一? 这两个选择,他都不要。 “顾侍郎,哀家给你考虑的时间,要是不愿意,今晚就别上哀家的榻。”温语柔的孩子醒了,容嫣对赫连祁说了最后一句,抱着孩子进屋后,让玉弦去拿孩子能吃的各种食物来。 赫连祁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乌潮崖发现他了,走出来扶着他进屋,小声问:“爹爹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要不要儿子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乌潮崖心里在喊,妈的我已经表现这么好了,你倒是把贞洁锁的钥匙给我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乌潮崖自己想了各种办法都没打开贞洁锁,找别人? 那不能。 他要脸,让别人知道了,他不用活了。 本来他已经绝望到放弃了,可谁知,赫连祁甩开他,忽然扔了一把钥匙过来。 乌潮崖呆愣在原地,不是,发生了什么啊? 乌潮崖开心不起来,反而惶恐,害怕顾狐狸给的是假钥匙,他要是用了,那可能是启动了贞洁锁隐藏的开关,只会更惨。 “爹爹,这钥匙你还是拿着吧!我已经习惯了,要是没了贞洁锁,我反而不能正常生活了,呵呵,所以这钥匙你还拿着吧。” 赫连祁没搭理乌潮崖,坐到椅子上时,容嫣正抱着温语柔的孩子,一手喂着他吃各类食物。 孩子还没恢复过来,只吃了几口,难受得又要哭,容嫣连忙哄。 “恩人哥哥,你歇歇,我来带吧。”只要容嫣在,玉弦都是服侍在她左右的,此刻他连忙伸出手,“以前我还有家的时候,带过弟弟和妹妹。” 容嫣点头,把孩子交给了玉弦。 几个月下来,他习武,还被纠正了姿态,因此不像过去那么柔弱似女子了,身形比容嫣高,挺直肩背站着时,有了几分芝兰玉树的君子之风。 容嫣满意于玉弦的转变,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弟弟妹妹呢?也被权贵抢走,或是害死了吗?” 玉弦果然是照顾过孩子的,抱孩子的姿势正确又熟练,来回走着哄孩子,不介意孩子抓自己的头发玩,“弟弟在某一年的饥荒里饿死了,妹妹……当时我爹爹和母亲为了让她活下来,就把她卖去了青楼。” 容嫣蹙眉,“那我帮你赎回来?” 玉弦闻言立刻跪了下来,感激地红了眼,迟疑道:“我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被赎身,她大概是恨我们的……” 赫连祁一语不发地坐在一旁,看着容嫣和玉弦,孩子三人说话,他神情颓然又苍白,丧失了全部的心力。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哥哥你怀疑温语柔的夫君,司徒景行被东方忱抓了?”乌潮涯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连忙坐下来讨论正事,顺着容嫣给出的线索,摸了摸孩子的脸,震惊道。 “东方忱易容成司徒大夫,回了龙川县找温语柔,顺理成章地带走了温语柔和司徒大夫的孩子,然后交给了他那个疯癫的母亲?” 第164章 摄政王吃醋生气,不会再帮她了 容嫣抿唇不语,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是这样的,但有一个疑点没解开。 东方忱的医术是真的,而且绝不是三年五载就能到他这个程度的,他至少学了十年以上。 所以他没必要抢司徒景行的医书,抓了司徒景行来,给范蕙兰治疯癫病。 这地宫的每个角落她都找遍了,司徒景行并不在地宫里,难道是被关到了其他地方,还是早就被东方忱杀了? 因有这样的疑点存在,容嫣便不能确定乌潮崖的话,思索片刻,有意问赫连祁,“兄长觉得呢?” “妹妹本事大又聪明,我只是妹妹的下属,没有妹妹的智谋,妹妹发号施令,我照做即可。”赫连祁往后靠在椅子上,抬起的手掌盖着脸,唇畔含着一抹苦涩,语气自嘲极了。 以他的猜测,东方忱和司徒景行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都有第二重身份和主业。 东方忱不仅是天星阁阁主,还是名满天下无人能超越的神医司徒景行,大夫,是他的主业。 他根本不用易容冒充司徒景行,他摘掉面具就是司徒景行。 关于东方忱的身份,还有一点,容嫣觉得范蕙兰熟悉,那是因为范蕙兰根本就是祁惠帝后宫里的兰昭仪。 容嫣可能是在以前被容阔带着参加宫宴时,看到过兰昭仪,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记忆模糊了,所以想不起来。 他的情报组织目前查到的是范蕙兰当年并没有死,而是逃出了宫。 东方忱应该是范蕙兰离宫后,跟其他男人生得儿子,但范蕙兰疯疯癫癫,一直做着当太后的梦,逼着东方忱造反,登上皇位……这些,他都不想告诉容嫣。 要是让容嫣知道了东方忱也是名满天下的神医,医毒双绝,这样一个人,就像对曾经的沈瑾书,容嫣无论如何都会收揽了东方忱吧。 她根本不顾东方忱是杀人如麻害他全家,让他身中剧毒的杀手首领,她只会为她自己和儿子谋利。 容嫣都要将东方忱收为男宠了,他要是还帮着容嫣,那不是就在送男宠给容嫣吗? 不会的。 这次他不会帮着容嫣,东方忱和那些一等一的杀手,他绝对会杀的。 赫连祁从椅子上起身,说都不说一声,就从房间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哪。 可能是去找江箬瑄,讨论下一步吧,容嫣放下茶杯,脸色比刚刚还冷。 赫连祁用着顾轻舟的身份时,一直在假装为她出谋划策。 现在江箬瑄来了,他不为她效命了,去帮着江箬瑄,来跟她作对。 那就走着瞧好了,看他们能不能赢了她。 容嫣让玉弦夜里带着孩子休息,她也离开了房间。 大殿内,东方忱还在笔直地跪着。 容嫣拿起榻上她的外袍,俯身披到东方忱肩上,“夜里凉,阁主当心身体,要是病了,你母亲怕是会心疼的。” 东方忱扔掉外袍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容嫣,带着一种期待问:“她会心疼我吗?” “老母一百岁,常念八十儿,每个做母亲的都爱自己的孩子,母爱是一种本能。”容嫣坐在脚踏上,一条腿支起来,胳膊放在膝盖上。 “不管自己的孩子是好是坏,是优秀还是一事无成,做母亲的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容嫣跟东方忱讲了很多母爱无私的典故,从孟母三迁,到决心不嫁亲自教导儿子欧阳修读书的郑氏,再到“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东方忱很多东西都是靠自学,从来没有听过这些故事,容嫣说这些时,他像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又动容。 “正如我阿姐,做了继后后,为了我父亲手中的兵符,三番两次打压将军府,可即便这样,在摄政王发动宫变要处死我阿姐时,父亲还是愿意用手中的兵符,压上将军府几百口人的性命,换来阿姐活下来。” “阿姐对我也不好,可她是我的姐姐,我愿意为她和幼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东方忱沉默了一瞬,他对容太后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容太后容貌倾城,引得赫连墨的觊觎,不惜杀自己的弟弟,抢臣弟之妻,出酬金买他天星阁的杀手屠了臣弟全家。 可赫连墨喜欢的,真的是容嫣本人吗? 如果是的话,江箬瑄都当着赫连墨的面说了容嫣被她抢占了身体,赫连墨却不是想着除去江箬瑄,而是跟江箬瑄狼狈为奸。 所以赫连墨喜欢的,不过是容嫣的绝世容貌罢了,只要那是容嫣的身体就可以。 江箬瑄不像容嫣那般抗拒赫连墨,赫连墨反而很高兴。 就像话本里的,纣王正因为知道妲己被千年狐狸附体了,才更宠幸妲己的。 两人是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你阿姐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半天,东方忱安慰了容嫣一句。 当年的容太后是被穿越来的江箬瑄附身了,那些害自己娘家和前夫全家的事,都是江箬瑄做的。 容太后本人作为女儿,没有对不起娘家人之处,所以她还是值得父母的疼爱。 而他,没能让范蕙兰当上太后,是他做得不好。 可容峥鸣说,不管孩子是优秀,还是没达到母亲的期望,母亲都不会怨恨甚至伤害,次次都要杀了自己的孩子,真的是这样吗? “我阻拦阁主的母亲伤阁主,是因为我觉得即便她生养了你,她也没有伤害自己孩子的权利。阁主不应该一次次纵容着她,得不到的母爱,不要就是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而讨好她呢?” “作为母亲,她对你非打即骂,还捅你刀子要杀你,她根本就不爱你,就算你让她当上了太后,她也不会爱你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当了太后,或许还觉得不够,还想要你给她更多,比如她自己要成为这天下的王,她要你抢来无数的孩子给她,弥补她曾经的丧子之痛,宫廷寂寞,她要你给她找情人……她永远都在要求你,用命令,辱骂,捅你刀子等各种伤害你的方式,让你满足她的欲望。” “你不满足她,她就不爱你,但你能全都满足吗?你满足不了的,你永远都在求她的母爱,却永远都得不到。” 从来没人对东方忱说过这样的话,东方忱的心口被狠狠击中了,过了许久,轻轻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我要造反,你是怕你阿姐的太后之位不保,才这么说的。” 那语气和那泛红的眼,分明是把容嫣的醒世警言听进去了,只是嘴硬。 容嫣手中转动着笛子,没抬头,不以为意道:“我怕,但我也不怕,因为幼帝虽年幼,大权旁落,但还真不是你一个天星阁的阁主能将皇位抢走的。” 容嫣不怕东方忱抢皇位,她忌惮的是天星阁的势力,来这里是为了报仇剿灭天星阁。 现在跟东方忱虚与委蛇,不过是为了潜伏,策反地宫里的奴仆,将外面一等一的杀手都聚集而来。 等某一天连东方忱也会杀了,她来当这天星阁的阁主。 她现在的行事作风倒是跟赫连祁有点像了,表面上对人那么温柔那么好,心里却在想着杀了对方。 “仅凭我一人是做不到,不过据我所知,摄政王现在爱上了江箬瑄,为了江箬瑄,一心要废幼帝杀前妻,既如此,我跟江箬瑄合作,趁乱争皇位,我会成功的。”东方忱看容嫣玩笛子的动作炫技般,令人眼花缭乱,洒脱又好看的。 他跃跃欲试,霸道地夺走了笛子,自己在手指上转着。 “阁主是太狂了,还是把我当成了知己,竟然当着我的面,说你要杀助江箬瑄废我外甥,杀我阿姐。”容嫣觉得两者都有,看到东方忱好几次都把笛子转到地上,又一次在东方忱不耐烦之际,她捡起笛子,教东方忱玩。 东方忱再次有了兴趣,抢走后终于能转好多圈,不再掉地上了。 容嫣注意到他面具后的嘴角扬了起来,神采飞扬的,跟个孩子似的开心,问了一句,“阁主小时候是不是没人照顾,更没人陪着玩?” 东方忱的动作僵住,过了一会儿低下眸子,一只漂亮修长却苍白的手抚摸着笛子,哑声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习武,我爹,也就是前天星阁的阁主,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杀人工具培养。” 小时候东方阁习武时吃了很多苦,每天身上都是伤,练得不好,不仅几天不给饭吃,还把他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还会被打,受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 范蕙兰唯一对他好的一次,还是把他当成了她的另外一个儿子,抱着他那么温柔地哄着,给他的手腕上戴了一个麒麟手把件。 十几年了,他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离过身。 天星阁一直用毒药控制杀手,但在他之前,天星阁那个研制毒药的杀手,实力一般,每次研制了新的毒药,都先给他服用,拿他做实验。 在解药研制出来之前,他都得承受着毒药发作的折磨和痛苦,好几次差点因为没等到解药,而死了,后来他学会了自救。 他开始自学医术和用毒,青出于蓝后第一时间毒死了那个杀手。 等他的武功比他爹还高时,他杀了他爹,造反,给杀手们解了原来的毒,又用自己研制的毒药控制了他们。 他就这样坐上了天星阁的阁主之位。 容嫣听完后给东方忱点了一个赞,“他们不配为人父和师父,你母亲也是,但凡你对你母亲,有对你爹和师父万分之一的冷血,你就不会天天被你母亲打耳光捅刀子了。” 对啊,他从来都是谁对他不好,他就送谁下地狱的,东方忱像突然被打通了全身的任督二脉,不跪了,起身时容嫣的外袍滑落。 他抬手按住,还往身上拢了拢,然后靠坐到床榻上,把裤腿挽起来,吩咐容嫣,“去拿药来。” 他那膝盖上已经是一片红肿了,容嫣去药房配了药,包在纱布里煮,再端着药汤和药包返回来。 东方忱披着红色的外袍,合着眼闭目养神,在床帐昏暗的光线里,他墨色的长发散落,脸上戴着很艳丽的面具,没了平日的妖孽感和杀伤力,整个人有种很懒散的蛊惑。 他的双腿因为很少见阳光,而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不过因为习武并不羸弱松弛,而是修长匀称的,肌肉很紧实精壮,孔武有力的样子,雄性气息浓郁。 容嫣面不改色,说真的,哪怕不爱赫连祁了,但她得承认赫连祁的那身体,是这世间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 旁的男人在她眼里,总差点什么,即便脱光了,她心里也毫无波澜,更别提起兴趣和欲望了。 容嫣很自觉地把药包按到东方忱的膝盖上,来回给东方忱按摩着。 起初东方忱的膝盖还很疼,渐渐在草药的作用下缓解了不少。 当容嫣的手偶尔无意触碰到他的腿上时,他只感觉那手是如此柔软又温热,带起了一阵酥麻。 这种陌生的情愫让东方忱很不安,但偏偏又想要更多,忽然半起身抓住容嫣的手腕,按在他膝盖上没动。 东方忱深深望着容嫣的脸。 容嫣的唇是淡粉色的,如樱花花瓣,看起来柔软,香甜又诱人,很好吃的样子。 东方忱的喉结滚了滚,再开口时嗓音都哑了,性感至极,“你怕我造反,杀了你的阿姐,如果你想帮你阿姐,就做我的伴侣。” 容嫣颤了颤,“阁主……” “别跟我说你不喜欢男人。”东方忱打断容嫣,凑近了一分,肩上的墨发滑落,散在了容嫣面前,灼热的气息跟容嫣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更让人难以招架。 “我也不喜欢男人,但是如果是峥鸣你,我想试试,你现在不愿意没关系,我不强迫你,你只要不拒绝我就好,否则,”东方忱修长的五指掐到容嫣的脖子上,在那纤细娇嫩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力道,眼里尽是掠夺和病态。 “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居心叵测之人。” 他不在乎容峥鸣的算计。 之前他觉得容峥鸣没那个本事,现在,只要容峥鸣做他的男宠,让他用整个天星阁去换,又如何呢? 作为天星阁阁主这个身份,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对他好,心疼他,护着他的人,所以容峥鸣的那点算计,他可以忽略了。 容嫣的心里震了一下,不是怕,而是在一刻更觉得东方忱像极了赫连祁,曾经在发动宫变后,为了报复她而攻略她,痴恋她,成疯成魔的赫连祁。 那时她被赫连祁的深情和付出所骗,是有那么一刻动过心的。 如果那不是赫连祁伪装出来的,不是赫连祁的报复,赫连祁真的是爱她的,可能她就会陷进去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跟那时的赫连祁很像的东方忱,东方忱如果是真心的,没骗她,愿意为了她而献上一切,那么……。 容嫣狠狠闭了闭眼,心里的情绪剧烈翻涌着,面上顺从地应,“好。” “那我们就先从同榻睡觉开始。”东方忱暧昧蛊惑地说了一句,握着容嫣手腕的手忽然用力,把人拽到床上。 第165章 太后娘娘吃硬不吃软 容嫣一个利落的翻身躲开东方忱,下了床,不等东方忱发怒,皱着眉道:“阁主,欲速则不达,我不喜欢男人,你若是这般急切,会引起我的反感,我希望阁主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和阁主睡在一起,我就在阁主的床榻旁,陪着阁主。” 东方忱看了容嫣好一会儿,虽没有再强迫容嫣,却从床榻里抽出一条他偶尔用来做武器的鞭子,三下五除二捆住容嫣的双手,拍了拍床,“那你便趴在这里睡,从现在开始习惯,很快就愿意跟本阁睡在一起了。” 容嫣心里的无语和抗拒没表现在脸上,点了点头,坐到脚踏上,绑住的双手放到床上,侧脸压着胳膊,便先闭上了眼。 东方忱把还剩下一大半的鞭子一圈圈卷到手腕上,以侧躺的姿势,凤眸微眯着,细细审视了容嫣很长时间。 他越看越觉得容峥鸣长得真是姝丽漂亮,跟女子似的,这样的男人最应该做娈童,就像她带回来的玉弦等人。 娈童,就是被男人当作女性玩弄的美少年,在荆州很盛行,以前东方忱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 但容峥鸣这样男生女相的人间绝色,最适合做娈童了。 他知道男人就该喜欢女人,男人喜欢男人是不对的,但谁让容峥鸣有如此姝丽绝艳比女人还美得的容貌呢,从这点上来说,他喜欢的依旧是女人吧。 这么一想,东方忱心里对喜欢男人的抵触越来越淡,更想试试容峥鸣了。 容嫣一直都在装睡,在东方忱手指弹出去灭了灯火后,寝卧里一点光线都没有,陷在最深犹如深渊的漆黑中,还安静。 这种完全的黑和安静让人心生恐惧,但东方忱从小隔三差五就被关到这种环境里,所以他能睡着,和衣躺在那里,披着容嫣的外袍。 容嫣睁开眼,感觉到有个人落在自己背后,完全的漆黑里她能很清楚地听到赫连祁的声息,闻到他身上的乌木沉香味道,还有他喷薄欲出的怒火。 怎么?容嫣心里嘲讽,这是因为被她玩弄了感情被羞辱了,他才这么恼的吗? 还是说,他是来监视她的,看她和东方忱的进展,掌控敌人的一举一动,通知江箬瑄,让江箬瑄来搞破坏? 容嫣保持那个蜷缩着腿坐在脚踏上,趴在手腕间的姿势,近两个时辰。 赫连祁也伫立在她背后,一动不动,让容嫣觉得他真是有耐心。 直到第二天早上,赫连祁刚走没多久,江箬瑄便进来了。 烛火亮起的一刻,江箬瑄弯身从背后抓住容嫣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对起身的东方忱道:“忱儿,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江箬瑄没能把容嫣扔到地上,东方忱拽住鞭子,给容嫣解掉手腕,下一秒那鞭子就狠狠甩到了江箬瑄身上。 这是他从小到大睡得最好最沉的一觉,没有噩梦和无意识的哭泣,只觉得安心。 结果却被人打扰了,他就让这人见识见识什么是起床气。 “啪”一下,江箬瑄被抽得摔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忱儿!” 一夜的时间,容峥鸣靠着陪睡,就让东方忱这个神经病对她转变了态度。 容峥鸣牺牲还真大啊,为了他的阿姐,他竟然用男色攻略东方忱,同为男人,他竟然愿意被男人压,走旱路吗? 东方忱昨晚还对江箬瑄言听计从,双膝下跪,此刻他清醒了,冷冷道:“滚出去!” “忱儿……”江箬瑄顶着范蕙兰的脸,眼中的泪涌出来,伤心欲绝地哭泣着。 东方忱是不会再纵容着范蕙兰了,但只要范蕙兰不辱骂伤害他,反过来哄着他,爱他,他就还会需要母爱。 果不其然,高仿版江箬瑄这么一哭,山寨版容嫣就像是挑拨人母子关系的恶人,不受东方忱待见了。 东方忱用冷漠的眼神命令容嫣出去,走过去把江箬瑄扶起来。 容嫣没有失望,她不会天真到以为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东方忱这个恋母脑迷途知返了。 何况她也没打算治愈救赎东方忱,再伺机而动吧。 容嫣没有再留下,到门外碰上站在那里的赫连祁,迎上的是他的嘲讽,“怎么,太后娘娘勾引阁主失败了?” “顾侍郎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跟哀家说话。”容嫣回了一句。 不过她也没怎么样赫连祁,在床榻上趴的腰酸背疼,双手手腕也都是红色勒痕,癸水还来了,她脸色憔悴苍白,抬步往房间里走。 容嫣的月事一向没规律,在宫里有太医调养,经常喝药汤还好,出了宫后,没好好养着,月事不仅越来越没规律,还比以前难受了百倍。 赫连祁脸色沉冷,紧抿着薄唇,一语不发地跟在容嫣身后。 却在到了盥洗室后,被容嫣“砰”一下从里面关上了门,差点砸到他。 容嫣在盥洗室里很长时间,赫连祁到底不放心,一掌劈开门进去,就见容嫣正蹲在地上自己洗衣服。 之前她的贴身衣服都是月鸢在洗,来了天星阁后,她是自己洗的,服用蛊王后身子没那么娇弱了,所以干起这些活来游刃有余。 只是今天她小腹疼得厉害,洗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地用双手抱住了肚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赫连祁何其敏锐,面上的冷硬一瞬间化为心疼和慌张,两个大步走过去,把人面对面抱起来。 男人的胳膊如此强健,轻易地托住容嫣,抬起的大手落在容嫣肚子上,“是癸水来了吗?” 年少时期,容嫣的月事日期很准,哪怕他常年在外打仗,也能记着容嫣的月事时间,现在他也在记,企图找规律。 但两年过去了,容嫣的月事时间太紊乱了,经常让他没准备,打得他措手不及。 容嫣愣了一瞬,刚刚这男人还一副怒不可遏要跟她动手的可怕样子,转瞬间就因为她身子不舒服,而红了眼,连大声说话都怕吓到她似的,嗓音沙哑,放柔了语调。 “跟顾侍郎没有关系。”容嫣挣扎,因为有武功在身,赫连祁不能轻易钳制住她,她往后退了几步。 “顾侍郎不愿做哀家的男宠,就不要管哀家,你刚刚说出那种话,以下犯上,哀家还没处罚你呢,出去,哀家看到你就烦。” 容嫣说完还要去洗衣服,却被上前的赫连祁抓住手腕,拉到一旁。 他浑身冒着冷戾的气息,一语不发地蹲下来,捞起水里的衣物,开始揉搓。 容嫣冷笑连连,“顾侍郎这双金贵的手,怎么能帮哀家洗衣服呢?哀家消受不了,还是放下吧,哀家叫玉……” 赫连祁“啪”一下把衣物用力摔到盆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他的墨发上有几滴水,猛地转头看向容嫣,她那衣物上沾了一点血迹,且是亵衣肚兜类的,她竟然要让玉弦给她洗。 “容嫣,你最好不要逼我……”赫连祁的目光凶戾骇人,阴郁的眉心在跳动。 他的胸膛也在起伏,忍耐着,压制着,闭了闭眼,近乎是请求地说了一句,“别逼我,否则,我立刻杀了玉弦。” 她可以恨他,捅他刀子甚至杀了他,但她不能跟别的男人亲近,喜欢别的男人,让别的男人做男宠。 除此之外,她做什么都可以,他为她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他对她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能要别的男人,否则,他才不管什么害他全家的血海深仇,也不管最大的仇敌邪物,更不管她的筹谋、她的感受和想要的自由……一切的一切。 他都不在乎。 他要杀了东方忱、乌潮涯、沈瑾书等所有跟她有牵扯的男人,抛下一切,摄政王不做了,仇不报了,也不让她辅佐儿子,谋得这个天下了。 他要强行带走她,找个深山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废了她一身武功,囚禁了她,给她下失忆蛊听话蛊,让她这辈子都只能爱他,跟他相守到老。 容嫣不知赫连祁心中所想,但他那样病态恐怖的眼神和散发出来的暴虐,让她意识到再挑战赫连祁,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容嫣抿紧唇,不说话了,甚至没有赫连祁的允许,她不敢走。 容嫣闭上眼,眸里一片湿润。 她想玩弄赫连祁,而赫连祁顺势而为要她的身子,这样占有欲强又唯我独尊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的泄欲工具去找别的男人。 她说他要养男宠,他不做她的男宠,她就不要他了,结果这并没有羞辱到他,让他屈服。 他反而威胁她,让她屈服。 是呢,除了穿越女,他是不会对其他人屈服的。 而且,另一方面,他卧底在她身边,就是为了帮江箬瑄的,江箬瑄要得到天星阁,那么赫连祁就不会让她成功攻略了东方忱。 所以现在他才这么威慑她,不是吃醋,更多的是在阻拦破坏她的计划。 容嫣难过的是自己依旧不够强大,没有跟赫连祁硬杠的实力。 只是她不像赫连逸,没有实力还要惹怒赫连祁,结果每次都让她揽下一切。 她很识时务,暂时反抗不了赫连祁,她屈服,忍耐着便是。 她一定要变得强大,赫连祁要帮着江箬瑄跟她作对,她就一直玩弄赫连祁。 天星阁的势力她不会放弃,就是要跟东方忱周旋,哄骗东方忱,要得到天星阁。 不要小看天星阁的势力,虽然她要的只是地宫里的这些奴仆,但天星阁声名在外,是天下杀手组织之首,只要她当上了阁主,她就能号令这整个天下包括杀手组织在内的,所有相关暗势力。 她慢慢把自己的势力培养起来,总有一天会有跟赫连祁决一死战的实力。 “先坐在这里,等我给你洗完了这两件衣服,抱着你回去休息。”赫连祁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很快返回来。 他满意容嫣的乖顺,想摧毁一切的疯狂念头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拿过身后的凳子给容嫣,自己双腿岔开蹲着。 容嫣按着疼得厉害的肚子,白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地坐了下来,被迫看着赫连祁给他洗衣服。 男人觉得女人来癸水时很污秽,都忌讳着,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在那几天根本不进来了月事的女人的房,而是到其他女人那里解决生理需求。 可赫连祁不仅没有避着她,反而在亲手给她洗染了一点血迹的亵裤。 他在她身边卧底,牺牲还挺大的。 这大概就是他能自己顶替副阁主,让风行云冒充了右护法,而没被怀疑的原因,他太豁的出去了。 要不是那几晚她没被迷香迷晕,怕是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真实身份,冲他这么会做戏,她真有可能会被他顾轻舟这个身份一直骗下去。 赫连祁的手掌宽大生着茧,揉搓衣物时显得很有力,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都是那么性感。 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那双手杀人如麻,平日提刀,一掌能把人的脑浆劈出来。 这样的手此刻在揉搓着女人的肚兜、亵裤,叫别的女人看到了,只会面红耳赤,被这样的画面撩得心颤身软,恨不得要让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揉搓吧? 他的性张力即便是换了脸和改变了气质,也无法遮掩,还是做着给女人洗肚兜亵裤的动作,那种诱惑可想而知。 赫连祁除了在性事上不快,其他的,他做什么都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那大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容嫣的衣物洗好了,不费力拧了水,给晾晒起来。 容嫣在盥洗室里有自己独立的一片地方,乌潮崖和赫连祁知道容嫣是女的,因此不会进去。 而玉弦,他敬畏容嫣,绝不会窥探容嫣的隐私。 至于地宫的奴仆们,现在赫连祁是天星阁的副阁主,风行云是右护法,有他们的命令在,谁都不敢踏入容嫣的私人领地。 所以这也是容嫣女扮男装,混在地宫里几百个男人中,而没被发现的最大原因。 赫连祁返回来看到容嫣还在那坐着,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样子,但赫连祁就是觉得这一刻的她好乖。 他忽然把人拉起来,自己坐到凳子上的同时,已经面对面把容嫣按在自己的双腿上了,一手钳制着容嫣的后腰,另一手抬起来抚摸容嫣的脸。 他手上还带着水汽,有皂角的味道,凑过来便在容嫣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血珠子都冒出来了,又被他一点点舔干净,“太后娘娘真的是,吃硬不吃软,欠糙。” 第166章 失控,她不乖?杀了她做成冰雕吧 风行云在这时用着右护法的身份,戴着面具,端了一碗熬好的药汤进来。 这药汤补气血,暖宫,还能缓解容嫣的腹痛,是赫连祁刚刚出去自己配了药,交给他熬出来的。 赫连祁试了试温度,知道容嫣不喜欢被一勺勺地喂着喝药,便端着碗让容嫣喝。 容嫣喝了一半,来月事肚子本来就又胀又坠疼的,她喝不下去了,蹙着眉推开赫连祁的手腕,“剩下的兄长要是替我喝了,我的心情就会好起来,心情一好,人就舒坦了。” 风行云:“……” 他还真不信了,主子这都惯着容太后,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主子端着碗,把剩下的药汤一饮而尽,边伸手递给他空碗,边亲了亲容太后的唇,柔情蜜意地哄,“喝了,太后娘娘能笑笑吗?” 风行云:“……” 不如主子以后你替太后娘娘喝保胎药? 好吧,在主子对容太后的恋爱脑上,他已经被打脸很多次了,也不是很疼。 “主子,东方忱往这边来了。”风行云脸色一肃,连忙提醒沉迷于情爱而无法自拔的赫连祁。 这个盥洗室里有很多容太后的隐私,要是让东方忱进来看到了,她就暴露了女儿身。 “嗯。”赫连祁淡淡应了一声,却根本没当回事,双臂托着容嫣的腿,抱孩子的姿势面对面把容嫣抱了起来,不顾容嫣的挣扎,往外走去。 东方忱是和江箬瑄一起来的,离不远就看到那画面。 他面具后的凤眸猛地眯起来,人化成一道影子,转瞬闪到赫连祁面前,拦住赫连祁的去路,阴冷开口,“顾轻舟,你这是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容峥鸣是本阁的人吗?” “正是因为知道,才不能任其发展下去。”赫连祁抬起的手掌落在容嫣娇嫩的后颈,把她紧紧按在自己脖子里,跟东方忱对视着,“我跟在容太后弟弟的身边,是为了保护容太后的弟弟的。” “现在眼看着峥鸣就要跟同为男人的你在一起,让容家绝后了,我岂会坐视不管?” 东方忱薄唇紧抿,只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没有拥有过,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一件东西,竟然有人敢跟他抢。 他已经不是从小那个什么都抢不到的弱者了,他杀父杀师,谁敢碰自己的东西,他就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忱掌心里慢慢聚起了内力,浑身的凌厉压向赫连祁,沉沉道:“这是容峥鸣的私事,跟你这个做臣子的有什么关系?本阁只说一遍,放开他!” 赫连祁没放,东方忱就朝着赫连祁出手了。 容嫣趁此机会挣脱了赫连祁的钳制,抽出笛子替东方忱挡了赫连祁的一掌。 东方忱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护着,心口滚烫,伸手把容嫣拉到了背后。 江箬瑄没放过这波刷好感的机会,也帮着东方忱跟赫连祁打,期间还喊着,“顾轻舟你敢跟阁主动手,是不想活了吗?忱儿,你退到一旁,我保护你!” 容嫣觉得她要是能看到好感值,估计此刻东方忱对她好感值,正在跟东方忱对江箬瑄的好感值对决呢。 东方忱不舍得让江箬瑄这个他母亲的替身受伤,一手还拉着容嫣,另一手就伸过去,要把江箬瑄也拽到自己身后来。 “母亲护自己的儿子,是天经地义的。”容嫣用力把东方忱拉到一旁,对东方忱道:“现在你的母亲愿意护着你了,你应该给她这个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要她的爱吗?这次你要是阻止了她,以后她就不会再对你付出了。” 东方忱这个恋母脑还是很好哄的,听到容嫣的话后,那要朝赫连祁劈过去的一掌,就收了回来,选择跟容嫣站在一旁观战。 江箬瑄:“……” 妈的她只是做做样子,她打不过赫连祁,要是受伤了,那不是太亏了吗? 乌潮崖本来是在上课的,但他这几个月,已经成功策反了自己一个班的全部人。 赫连祁和江箬瑄的打斗惊天动地的,一众人感觉地宫的几处山壁都被劈得震动了,于是他跑过来,也加入了东方忱和容嫣的观战阵营里。 “爹,你不要手下留情啊,我讨厌死江箬瑄了!”东方忱知道容峥鸣几人跟江箬瑄有过节,所以乌潮崖根本不掩饰自己对江箬瑄的厌恶,在一旁煽风点火,喊着赫连祁往死里揍江箬瑄。 赫连祁用着顾轻舟的身份,跟容嫣是一派的,表面上他得帮着容嫣,所以他真下了狠手,“刷”展开的扇子,在江箬瑄的脸上狠狠划下一道。 “赫连祁你疯了吗?”江箬瑄哪是赫连祁的对手,在被赫连祁近身攻击时,她咬着牙,压低声音道。 “戏演得不要这么逼真,你适当放水……啊!不要伤我的脸!” 赫连祁仿佛没听到,那比利刃还锋利的扇子,又在江箬瑄脸上划下一道。 江箬瑄疼得惨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往后退。 东方忱看着江箬瑄的脸,嘴角的笑意陡然沉了下来,本来江箬瑄为了保护他,而跟赫连祁打得越厉害,他心里越觉得“母亲”爱他。 他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开心又得意,引得身侧的乌潮崖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是神经病,傻逼。 他也没在意。 但结果,江箬瑄的脸受伤了,不像范蕙兰了。 他的心情一下子阴郁到了极点,沉着声音阻止了这场闹剧。 他甚至忘了这场打斗是因何而起了,不搭理容嫣和江箬瑄,转身就走了。 江箬瑄:“……” “……神经病。”乌潮崖大为吃惊,很满意这个结果,经过弯着身站不稳的江箬瑄身边时,踹了她两脚不说,还趁江箬瑄病,下了一种他最新研制出来的蛊。 然后乌潮涯怕被江箬瑄揍,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赫连祁身后,抓着赫连祁的衣服,探着头对江箬瑄发出“桀桀”的笑声,“弱鸡,你过来呀。” 容嫣:“……” 江箬瑄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一手捂脸一手按着心口,支撑不住栽倒在地。 赫连祁收起扇子,带着容嫣回房间休息。 容嫣的脸色还是憔悴苍白的,把面具戴上去,侧头问乌潮崖,“你给江箬瑄下了什么蛊?” “情蛊的升级版,但情蛊只能跟一个男人交合,而我刚研制出来的这种蛊,可以让人失去人性,道德沦丧,为了满足欲望而不顾一切,跟很多人交合。”乌潮崖把赫连祁的扇子拿走了,边擦拭着扇子上的血迹,边对容嫣炫耀。 “若是不交合,就会暴毙而亡,这蛊还没命名呢,姐姐你说是叫水性杨花蛊,还是人尽可夫蛊,或是发情蛊?” 容嫣蹙眉,“以后不要再养这种蛊了。” 否则要是让有心之人得到了这种蛊的养成之法,食色性也,那么他给很多人下蛊,让他们纵欲狂欢,如动物一样,不管对方跟自己什么关系,不惜违背道德伦理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甚至光天化日之下,无数的人一起,那么这个天下就成了另一番景象了。 乌潮崖不明所以,“为什么?这种蛊那么好用。” 赫连祁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沉声道,“我在天星阁的那个册子上,看到有一个很厉害的一等一的女杀手。” 那个女杀手的主业是制作香料的,为了寻求一种最终极、最完美的香料,她专门杀有着处子之身、年龄在十二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姑娘,为的是提取她们的体香,制作成香料。 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用了这种香料,世间所有人都会对她\/他趋之若鹜,为她\/他疯狂,比媚术催情药厉害了千倍。 这种香料就类似于乌潮崖刚研制出来的这种蛊,不管男女都会因为用了这香料而失去理智,变成只想交合不顾伦理道德的动物,且这种香料有瘾,一旦沾上就戒不掉了。 他们为了得到这种香料,就会听命于那个女杀手的。 女杀手就是这样控制人的,一方面是痴迷于研制终极香料。 另一方面在帮东方忱,让天下人都听命于天星阁,东方忱就能造反当皇帝了。 容嫣也想起来了,天星阁虽然也培养女杀手,但能从一众男杀手中脱颖而出的少之又少,这个主业是制香师的女杀手,便是其中一位。 只是有关她的档案,并没有具体记录在那个册子上,她是天星阁所有杀手中,唯一一个身份被保密的杀手,恐怕只有阁主东方忱本人,知道她在世间的真实身份。 赫连祁打发了乌潮涯回去上课,刚到房间,他就再次打横抱起容嫣,把容嫣放到床上后,他也躺了下来。 赫连祁抱着容嫣,一只大手挑开容嫣的衣衫,覆盖到她的小腹上,如以前那样,很有技巧和力道地按揉着。 容嫣感觉很舒服,赫连祁愿意伺候她,她当然不会拒绝,语气凉凉地问:“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你要想上我的榻,就代表着愿意做我的男宠了。” “嗯,我愿意。”赫连祁埋首在容嫣肩上,闭着眼吻容嫣的脖子,很认真卑微地应着容嫣。 他早就愿意做容嫣的男宠了,不要名分,做太后娘娘见不得光的情人。 但,容嫣只能有他一个男宠,要养其他的男宠,他就全都杀了。 现在他表面上哄着容嫣,为的是能上容嫣的榻,暗中,他是绝对不会让容嫣收了东方忱等人为男宠的。 他只会搞破坏,哪怕是让容嫣的谋划毁于一旦,容嫣更恨他,他也会这么做。 呵,容嫣心里一阵冷嗤,赫连祁怎么可能愿意做他的男宠呢? 他只想做江箬瑄的。 他嘴上答应,不过是因为还想玩弄她的身子,想继续冒充顾轻舟,在她身边为江箬瑄打探消息。 “兄长真好,其实我很喜欢兄长。”容嫣抬手抚着赫连祁的脸,潋滟的眸子里带着情意,“除了沈丞相,我最喜欢的就是兄长了。” “不过现在沈丞相不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对他的感情也淡了,我会越来越喜欢兄长的,虽然以后我会养很多男宠,但兄长的地位永远都是最高的。” 他不是要做男宠吗? 那就让他做,她送给他无数顶绿帽子,羞辱他。 赫连祁因为容嫣的前半句而扬起了嘴角,直到听见容嫣后面的话,赫连祁的目光陡然暗了下来,却竭力平静道:“好,兄长会让妹妹更喜欢。” 等容嫣睡着后,赫连祁的金眸里剧烈翻涌着,脸上显现出纹路来。 他的手不自觉地移到容嫣纤细娇嫩的脖子上,神色是死寂的,没有任何一点情绪,手指在一点点收紧。 她不爱他了,她要养很多男宠,这样的女人他倒不如杀了,将她做成冰雕,锁住她的灵魂,让她一辈子都逃不掉,只能在自己身边,没有机会要其他男人……赫连祁的神智渐渐丧失。 他在蛊王的反噬下像极了一个没有思考能力,六亲不认的行尸走肉,只想按照他所想,摧毁一切。 第167章 她对谁好,他就毁了谁 直到容嫣在睡梦中蹙起眉,那么细微的一个表情,赫连祁注意到了,猛地收回自己的手,猝然起身。 赫连祁回了副阁主的房间,风行云刚好在,就看到赫连祁双膝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竟然想将容嫣做成冰雕。 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蛊王,不让自己丧失理智,变成只会杀人的怪物,可实际上,他根本抵抗不了蛊王所带来的反噬吗? 前世是不是这样的,因为他被蛊王反噬,丧失了理智,才会杀了嫣嫣和赫连逸? 刚刚他怎么能真的对嫣嫣动手呢? 赫连祁久久地盯着自己的手,是这手做的,既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那就不要这手好了。 “主子!”当风行云意识到赫连祁要做什么,去阻拦时,已经晚了。 赫连祁抬起左手,一掌劈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筋脉尽断。 “主子,主子……”赫连祁陷在癫狂里没有反应,风行云跪瘫在地上,扑过去抓住赫连祁绵软的右手,试图挽救。 主子这是怎么了?他明明能控制自己的。 难道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对,容太后这次是真的在用美色攻略东方忱了,东方忱是主子的仇人,她都不顾了,她为了幼帝,要将东方忱和整个天星阁,包括外面那些害主子全家的杀手,她都要收为己用。 她还要喜欢别的男人,要养很多的男人……她这样做,刺激到了主子,逼得主子发疯了啊。 以前主子走火入魔,只会屠别人,但现在,他却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容太后,其他人。 容太后对他好,他就情绪稳定,羞辱玩弄他,他就走火入魔,容太后真的是让主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赫连祁。”江箬瑄在这时找了过来,她知道现在的副阁主也是赫连祁,不过不知道右护法竟然也被赫连祁换了,便没把戴面具的风行云放在眼里,进来后“砰”一下,重重地扔了一个人到地上。 赫连祁人已坐到了椅子上,右手收入袖子中,后背和戴着面具的脸上冷汗涔涔的,他的语气却没波澜,俯视着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玉弦,“你这是要干什么?” 江箬瑄的脸找大夫处理过了,用面纱覆着,只露出跟范蕙兰很像的眉眼,让人感觉面纱下貌美如花,抬起的脚狠狠踩在玉弦的胸口,“我打算把玉弦送到东方忱的榻上,他在玉弦的身子上得了趣,对容峥鸣就没兴趣了。” “玉弦以前就是好些人争抢的娈童,学得一身伺候人的好本事,的确能让东方忱迷恋。”赫连祁示意风行云取了一瓶药,淡淡道:“这是催情药,给玉弦服下去,让他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东方忱才好。” 这药是赫连祁最近才研制出来的一种新的,其初衷是想某一天用在容嫣身上,现在在玉弦身上先试试效果,也可以。 风行云抓住玉弦的后领,把瓷瓶里的药水给玉弦灌了进去,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主子这是不愿帮容太后了。 他被惹怒了,要除掉情敌,不惜真的帮着江箬瑄,跟容太后作对。 那药很快发挥了作用,玉弦在昏迷中就开始呻吟起来。 江箬瑄看到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就说你要是不摆烂,谁的冷血、卑劣、智谋能超过你啊。” 赫连祁:“你回去吧,我带着玉弦过去,会说服东方忱宠幸他。” 江箬瑄想到了自己的脸,带着怒气对赫连祁道:“你以后演戏不用那么逼真,适当放点水,容峥鸣和乌潮涯那个废物也不会看出来。” “我的脸现在伤了,东方忱对我的态度大变,你再给我弄来一只易容蛊,要更好的那种,我现在跟范蕙兰只是几分像,还不够,至少要八九分像才行。” 江箬瑄觉得乌潮涯那里应该还有更厉害的易容蛊,因为赫连祁就能跟顾轻舟八九分像了,要不是赫连祁自曝,她根本看不出来。 赫连祁:“本王当时只偷了两只,已经没有了,你自己潜入乌潮涯的房间,找找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易容蛊。” “行吧。”江箬瑄自从知道不能坐享其成后,很多事她就不得不说服自己,亲自出马。 赫连祁打发走了江箬瑄,手腕筋脉尽毁的剧痛让他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双目猩红,翻涌着癫狂和病态,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到喉结处。 他想到了容嫣,那天容嫣告诉他摄政王府的大火烧起来的前一瞬,她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抢夺回了身体,付出右手手腕筋脉尽毁的代价,救了他的一个亲人。 当时他第一时间在意的不是容嫣救得是谁,而是嫣嫣筋脉断裂了,该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他受了那么多伤,还没体会到筋脉断裂的感觉,此刻,他体会到了,太疼了,他一个男人尚难以忍受,何况容嫣一个女子呢? 她那手治不好了,明明能写很好的字,却连笔都运不好,做什么都只能用左手。 现在,他的右手怕是也提不起刀了,他陪着嫣嫣。 “你想办法将这件事透露给乌潮崖。”赫连祁只缓了片刻,便起身用左手拎着玉弦,走出去时吩咐了风行云一句。 风行云不理解,“主子?” 为什么啊? 明明他那么恼容太后攻略东方忱,要是此次他和江箬瑄的计划成功了,也就意味着容太后要功亏一篑了。 她不能再收东方忱做男宠了。 东方忱明明是主子的仇人,主子怎么能由着他好好地活着,做容太后的男宠呢?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停了一下,闭了闭眼,嗓音沙哑,苦涩自嘲中却又透着坚定和缠绵入骨,“本王想一直相信她。” 他记得容嫣那天说的,“立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容嫣就算不是为了他,也会剿灭天星阁。 东方忱让她的右手筋脉尽毁,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东方忱呢,还有东方忱抢了温语柔的孩子,杀了那么多人。 嫣嫣再狠毒,但心里始终都是善良的,这样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她不会放过的。 她或许会让沈瑾书、玉弦、乌潮涯等人做他的男宠,但绝不会在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后,还会留着东方忱。 在东方忱这件事上,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吃醋,而误会了嫣嫣,做出伤害嫣嫣的事。 当年他就是误会了嫣嫣。 如果当年他愿意相信嫣嫣的解释,就不会因为恨嫣嫣,而掠夺、侵占伤害嫣嫣。 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误会嫣嫣了。 从今往后他会一直相信嫣嫣,相信嫣嫣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还是当年那个嫉恶如仇,善良的小姑娘。 “好,属下遵命。”风行云单膝跪地,应下时,眼里一片通红湿润,主子这是自己又把自己开导好了。 他也希望主子能开导好自己,因为这样,主子就不会发疯自伤自残了。 主子心里的嫉妒、痛苦,忍耐,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不过……”赫连祁嗤笑了一声,金眸里是偏执和浓烈的占有欲。 不过也只是透露消息给容嫣而已,他相信嫣嫣,但不代表他能容得下别的男人。 容嫣不是对玉弦和东方忱好吗? 那他就毁了他们。 他说过的,嫣嫣对谁好,他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 “我不赞同阁主喜欢容峥鸣,作为天星阁的副阁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阁主你色令智昏,将整个天星阁都搭进去。”赫连祁到了东方忱的宫殿里后,先把玉弦放到了外榻上,继而递给了东方忱一本书。 “我觉得阁主不是对容峥鸣感兴趣,而是对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性事感兴趣,我给你找了这本书来,以及这个曾经做过娈童的美少年,阁主你在这个美少年身上得了趣,对容峥鸣就会淡了,如此,天星阁才能保住。” 东方忱一身紫衣,气质散漫妖冶,坐在那里接了“副阁主”递来的书,身侧的玉弦渐渐清醒过来,在药物的作用下失去了神志,不认识眼前的人,只想纾解,遵从着欲望往东方忱身上爬,肆意撩拨。 东方忱眸色晦暗,一时没阻止玉弦,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喜欢同为男人的容峥鸣。 他可能只是因为容峥鸣身上的香气跟范蕙兰一样,还有就是对长得漂亮男生女相的美少年感兴趣,要是在玉弦这个娈童身上试试,可能就会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恶心、没意思。 那他就不会喜欢容峥鸣,不会误入歧途,变成一个有龙阳之好不正常的男人了。 “你出去吧。”东方忱的衣襟已经被玉弦撕扯开了。 他翻了一会儿赫连祁给他的那本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图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没起反应,反而感到恶心、反感,抗拒。 东方忱扔掉图册,抬手掐住欲求不满的玉弦的下巴,闭上眼凑了过去,那便试试吧。 * “姐姐,出事了出事!”乌潮崖抱着孩子火急火燎地冲入房间,在门口就喊了起来。 这两天温语柔的孩子都是玉弦在带着,上课的时候也带,此刻不见玉弦,孩子被乌潮崖抱着。 容嫣心里一凛,连忙接了孩子过来,“可是孩子不舒服了?” “他一直都不舒服,得靠汤药养着,这是姐姐知道的,不是这件事。”乌潮崖一双碧绿色的眸子闪光,凑近容嫣,低声道:“这孩子刚刚被放到一旁无人照顾,哇哇大哭,我去找玉弦,但有个奴仆告诉我,他看到玉弦被人打晕,送去了东方忱的宫殿。” “这肯定是江箬瑄做的,她是要害我们的人,还要让东方忱对姐姐你失去兴趣。”乌潮崖倒是不急,反而在幸灾乐祸。 他早就看玉弦不爽了,整天围着姐姐转不说,还动不动就勾引姐姐,简直是天生的贱骨头,娈童做久了,现在要做姐姐的男宠。 姐姐可是太后,他一个娈童,也敢肖想做太后娘娘的男宠吗? 哼,姐姐的情人,只有他这样的苗疆之王,长得好看,还巫蛊之术天下第一,有颜值有身份有实力还是处男的,才能做好吗? 玉弦去姐姐的长乐宫当太监,那都不配。 第168章 这火,他终于是泄了 容嫣脸色冷凝,戴上面具,抱着孩子疾步往外走,先去了范蕙兰的宫殿,用孩子把范蕙兰引到了东方忱面前。 范蕙兰见到东方忱就发了疯病,扑过去撕扯东方忱,对他又打又骂,“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抢走了,你还我的孩子,贤妃你还我儿子!” “那是我的儿子,太后的位置应该是我来做,你抢了我的儿子,还抢了我的太后之位,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玉弦被东方忱扔到了地上,场面一度很混乱,容嫣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示意乌潮涯带走玉弦。 东方忱这次没有纵容着范蕙兰,抽出鞭子把人绑住了,任她在床榻上挣扎,歇斯底里。 “怎么,本阁还没把这个娈童怎么样呢,峥鸣就用这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本阁吗?”看起来东方忱是背叛了容嫣,但他并不心虚,因为在刚刚他发现他根本不喜欢男人。 他跟同为男人的玉弦做不下去,只有恶心和反感厌恶,既如此,他对同为男人的容峥鸣也不是喜欢。 他只是因为容峥鸣身上的香气跟范蕙兰像,才想要容峥鸣的爱的。 现在他看清了,对容峥鸣完全没了兴趣。 “我不是吃醋,我对阁主也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生气的是阁主要糟蹋的是我的人。”容嫣心想她正愁掰不过来东阿方忱对她的兴趣呢,现在正好。 东方忱脸色难看,紧抿住了薄唇,他不喜欢容峥鸣说这种话,也不想让容峥鸣生气。 这让他心里有种慌乱感,咬牙别扭地解释道:“你这个奴才的药不是本阁下的,副阁主给本阁送过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所以……” 所以别生气,他也没糟蹋玉弦。 他还想要容峥鸣的母爱。 容嫣猜到了,顿了顿问:“催情药有没有解?” “本阁去看看。”东方忱莫名松了一口气,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墨发,便随着容嫣一起,往他们四人的房间里走。 乌潮涯连续往玉弦身上倒了好几桶冷水,玉弦躺在地上,浑身湿透,墨色的发滴着水,一张脸如出水芙蓉,眸子乌黑清亮,整个人带着他这个年龄的干净纯粹。 又因为在药物的作用下,他迷离妖媚,很诱惑,怕是有龙阳之好的男人看了都会为之疯狂。 东方忱发现自己毫无感觉,那便证明他真的没有龙阳之好。 玉弦蜷缩在地上,冻得不住地哆嗦,清醒了一瞬。 在东方忱靠近他时,他立刻爬着躲开,摇着头,眼泪流了满脸,“不要,不要,放过我……” 直到容嫣说了一句,“让他给你诊脉。” 玉弦猛地颤了颤,跪瘫在地上紧抱着自己,抬头用充满恐慌绝望的眸子看了容嫣一眼,很快,那些情绪转变成了依赖和顺从,没有再犹豫地递了手过去。 东方忱单膝跪地给玉弦诊脉,只是那么片刻的功夫,他站起来,语气淡淡地对容嫣道:“这种催情药的药效猛烈,本阁解不了,要么你找副阁主要解药,要么就找男人或女人给他疏解,因为药引子是男人或女人释放出来的东西。” 容嫣转身就去了副阁主的房间。 赫连祁戴着面具,坐在正厅里,用茶盖撇着茶水上的一层浮沫,见容嫣来了,也只是掀起眼皮,散漫从容,“太后娘娘这是来找臣兴师问罪了吗?” “太后娘娘可不能怪臣,臣说过了,太后娘娘宠幸谁,臣便杀臣,是你的宠幸把玉弦送上了死路。” “东方忱没宠幸玉弦,他不喜欢男人,太后娘娘怕是会被他冷落了,太后娘娘用男装无法再引诱他了,臣的目的达成了,臣要让你知道,你只能有臣这一个男宠。” 赫连祁觉得自己一下子除掉了两个情敌,真是一石二鸟。 他这话说出来,容嫣便知道就算他有解药,也不会拿出来。 他和江箬瑄安排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害她的人,破坏她的计划,不让她得到天星阁的力量。 “你做得好,你做得很好。”容嫣重重地点头,冷笑着,往后退时眼里却通红,也不在赫连祁这里浪费时间了,回去想办法帮玉弦。 乌潮崖准备给玉弦找他的那几个同伴来,玉弦知道他的意图后,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不让他去,看到容嫣来了。 他哭着请求,“恩人哥哥,我不要其他人,你救救我,我想得到恩人哥哥的垂怜。” 乌潮崖给气得,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把玉弦打得趴倒在地,“你这是痴心妄想!凭你一个卑贱的娈童,也敢肖想哥哥!” 玉弦因此清醒了一瞬,往容嫣身边爬的动作顿住,满脸的泪,摇着头,“不要给我找人,恩人哥哥,你们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容嫣以为他这话里的意思是要自行解决,或许也可以,于是她点了点头,带着乌潮崖走出去。 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 容嫣猛地回头。 乌潮崖也去看,然后他张大了嘴巴,指着玉弦手不断地抖,满目的震惊和匪夷所思,“你……你,你竟然……” 他竟然挥刀自宫,那下身已是血淋淋的一片了。 容嫣化成一道影子闪过去的同时,拽下了乌潮崖的外袍,人蹲在玉弦面前后,用外袍盖住了玉弦的双腿。 那一下子不精准不彻底,玉弦还要来第二刀。 容嫣抬起手攥住刀刃,厉声道:“够了!玉弦,你家里只剩你一个人了,你难道要让你们家绝后吗?” 他一个娈童,恩人哥哥竟然对他说他不能绝后,玉弦怔怔地看着容嫣。 她那晚出现在知府的寝卧,像是从天而降,惊心动魄。 现在也是,她是他的恩人,是曙光,是救赎。 “是我对不住你……”容嫣双目泛红,手心被刀刃割破,鲜血顺着雪白的指尖淌出来。 她攥出刀子扔到地上,近乎是破了音,情绪失控颤声喊乌潮崖。 这个时候乌潮崖也顾不上争风吃醋了,跑过去弯身抱起玉弦,去找东方忱救人。 东方忱医术高明,而玉弦没把自己剁掉,只是伤口很深,但愿东方忱能保住玉弦,让他还能传宗接代。 容嫣一个臂弯里还抱着孩子,孩子这个时候表现得异常乖巧,她低头时,对上孩子圆溜溜乌黑又纯净的一双大眼睛,她的泪忽然大颗大颗地砸落到孩子的脸上。 容嫣丧失了所有力气,连手上的伤都不顾了,就那样坐在地上的血迹旁,衣袍上也染了血。 “太后娘娘当时带着玉弦回来时,便告诉过他这是另一个地狱,深渊,臣给了他离开的机会,可他还是执意跟着你回来了。”赫连祁从外面进来,提着医药箱,单膝跪地在容嫣面前,给容嫣包扎着手上的伤口,眉眼是温柔又充满疼惜的,安抚着容嫣。 “富贵险中求,从龙之功并不是人人都有命得到的,他既做了选择,想赌一个未来,那他便得受下今日的苦果,他不会怪太后娘娘,还会跟以前一样对太后娘娘唯命是从,做牛做马。” 明明是他送玉弦下了地狱,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嫣闭上眼,泪如雨下,唇畔却扬起一抹弧度,语气嘲讽,“哀家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哀家只是在想那么多人追随哀家,哀家行差踏错半步,赔上的就是全部追随者的性命,今天哀家保护不了一个玉弦,未来哀家同样护不住自己在乎的人,以及追随哀家的人。” 她怕,她恨。 江箬瑄和赫连祁联手害她的人,今天是玉弦,日后便是更多她的追随者。 玉弦当她是救赎,但她根本不是。 这条夺权之路危险重重,她若是输了,太多人为此赔上性命。 她一定要赢。 * 容嫣几人在地宫里待了近半年,到了这一年的冬天,乌潮崖和玉弦终于出去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山间的太阳照得人身上暖和又犯懒,乌潮崖双臂抱胸,靠着玉弦,被阳光刺得眼疼,干脆闭着眼假寐。 直到玉弦用手肘撞了撞他,“潮涯主子你看看。” 乌潮涯不情愿地睁开眼,当看到前方的身影时,一下子瞪大了瞳孔,“这人谁啊?” “应该是东方阁主吧?”他们一行人出来后都没戴面具,玉弦的脸上有淡淡的疤痕,不过不影响他优越的五官轮廓,倒是褪去了女子的娇丽,添了几分少年的硬朗。 要不是东方忱跟恩人哥哥说话,他也不敢确认前方的男人是东方忱。 东方忱的气质变化太大了,穿着一身青衣,玉冠束发,撑着伞,清冷风雅,完全不像是杀人如麻又妖孽经常犯病疯癫的阁主,反而如皎皎明月,天上谪仙。 “阁主,我们要去哪儿?”江箬瑄也是第一次看到东方忱这一面,上前皱着眉问东方忱。 东方忱没戴面具,伞下的一张脸精致俊逸,看谁的目光都是温和的,连语气都没了做阁主时的散漫,变得低沉,轻缓,“五年一度的武林盟主选举大会要开始了,我带你们去参加。” “所以我们的目的是要将武林盟主的位置抢过来?”江箬瑄一下子激动起来,只觉得峰回路转,东方忱这个恋母脑终于是要搞事业了啊。 自从玉弦的事过去后,东方忱就开始闭关了,偶尔出来一次,虽然对容峥鸣失去了兴趣,但也没对她这个范蕙兰的替身和颜悦色。 她的攻略停滞不前,待在地宫里都要长出蘑菇来了,直到今天,东方忱终于带着他们出来了。 东方忱点头,那气质是清冷又禁欲的,语气淡淡地对江箬瑄道:“我们中任何人谁抢到了武林盟主的位置,都可以,毕竟你们都是天星阁的人。” “赢得此次比试的第一名,除了能成为武林盟主,号令全天下包括各个门派在内的武林江湖人士外,还有一份奖励是传给历任盟主的一本武功秘籍,江湖传言,得此武功秘籍者,得整个武林。” 东方忱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很清楚江箬瑄几人都不算真正的天星阁的人,他们各怀鬼胎,怕是都想坐上武林盟主之位。 对于天星阁来说,当然是他当上武林盟主更好。 这是他很早之前的计划,就等着武林盟主更替的这一年。 江箬瑄和东方忱说话时,容嫣远远地退到一旁,跟没上前的赫连祁站在一起,盯着东方忱的那张脸若有所思,低声问赫连祁,“这是他真正的样子吗?” 玉弦受伤,东方忱也不再对她感兴趣后,赫连祁就好像泄出了火,终于满意了。 这段时间他跟所有人一样很沉寂,不跟她作对,晚上也不上她的榻了,整天见不到他的人。 赫连祁和东方忱对她的态度怎么样,并没有影响到她。 她只要跟东方忱周旋着,不暴露自己,一直潜伏在天星阁,暗中实施自己的计划即可。 江箬瑄一筹莫展,她可是收获不小。 第169章 疯批前夫又是除情敌的一天 “他戴了人皮面具,还是刚从人的脸皮上剥下来的那种。”赫连祁左手拿着扇子,兴致不大地应着容嫣。 东方忱的另一个身份司徒景行,最初是在龙川县开医馆出名的,后来还去了其他地方救死扶伤,所以很多人都认识司徒景行,包括荆州这边的百姓们。 东方忱之前出地宫都是摘下面具,直接恢复成司徒景行的脸,但现在有他们在,而且他是要去抢武林盟主之位的,跟司徒景行的人设不符,为了不让世人知道司徒景行就是天星阁阁主,他当然不会用司徒景行的脸和身份。 司徒景行和东方忱是两个相反的极端,一面是魔,一面是救苦救难的佛陀,谁能想到悬壶济世,为万民解除疾病之苦的司徒神医,竟然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杀人如麻丧尽天良的天星阁阁主呢? 容嫣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东方忱可以功过相抵,收揽他让其救死扶伤,也是一种赎罪的方式? “我想当武林盟主。”赫连祁从来都知道容嫣的野心,容嫣干脆没隐藏过。 那些杀赫连祁全家的杀手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而且人数众多,就算有一天她想出办法将那些人都一次性聚集到地宫里来,但他们只有几人,寡不敌众,还有江箬瑄这个从中作梗的,她根本不能将其一网打尽。 现在,这终于不是一个死局了。 只要她当上了武林盟主,到时就号令武林上的高手们来围攻地宫,将其剿灭。 那一天天星阁的阁主是她,武林盟主也是她,她手下的高手如云,还愁往后杀不了赫连祁吗? 她不会放过任何让自己的势力强大的机会,毕竟她还要除江箬瑄背后的“系统”。 不过,她有这个心思,江箬瑄肯定也想着统一整个武林,做天星阁的阁主、武林盟主,借此力量来搅弄天下风云。 所以到时江箬瑄会争武林盟主之位,赫连祁当然会帮着江箬瑄。 她没有真正跟赫连祁交过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赫连祁的对手。 要不然,想办法不让赫连祁参加? “太后娘娘现在真是越来越狂妄自大了。”赫连祁不置可否,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后,一行人便离开这片易守难攻处处机关陷阱的山。 他们都没有戴面具,也没拿刀剑之类的武器,像是游玩、来凑热闹的初出茅庐无名之辈,到达荆州城内时,已经是晚上了。 由于此次大选就在武林盟主位于荆州的山庄举行,因此整个荆州城内短短数天就涌入了上千各路江湖人士,有的人已经被安排到盟主的山庄或是附近居住了,而有的人则在城中的客栈里。 这就导致城里的客栈人数爆满,容嫣等人找了好几家,只有一家客栈还剩两个房间了。 东方忱自然是不愿跟其他人一起的,不过容嫣除外,他收了伞拿在手里,一副风雅贵公子的模样,开口让容嫣跟他同一个房间。 其余人,赫连祁、乌潮崖和江箬瑄,还有玉弦带着温语柔的孩子,五人一个房间,至于怎么睡,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了。 “你们都是男人,随便找个地方睡就可以了。”江箬瑄的伤养好了,武功也完全恢复过来了。 乌潮崖即便有蛊毒,也近不了她的身,她不愿意跟乌潮崖和玉弦一个房间,在二楼门口,就强硬地拦住了乌潮涯。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个房间吗?呕,你这个人尽可夫还得了花柳病的女人,我巴不得离你远点好吗?”乌潮崖躲到赫连祁身后,在二楼走廊嚷嚷得很大声,引来了大堂里一群人的关注。 江箬瑄气的,想揍一顿乌潮崖,却碍于赫连祁高大伟岸的身躯挡在乌潮崖面前。 “你的花柳病好了吗?我前段时间还撞见你和好几个男人寻欢作乐呢,怕是更严重了吧?”乌潮崖越来越觉得“顾轻舟”这个爹认得太值了。 要不是顾狐狸护着他,在地宫里他早就被江箬瑄暗算报复了,就像玉弦一样的下场。 他不往容嫣面前凑,顾狐狸就不会揍他,现在他都可以狗仗人势了呢。 呜呜,不得不承认顾狐狸给人的安全感太强了。 每次他挑衅江箬瑄,只要往顾狐狸身后一躲,就感觉哪怕天被他捅破了,都有顾狐狸顶着,他不会受伤。 “乌潮崖!”江箬瑄恼羞成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现在还是用着范蕙兰的脸,不过脸上有伤疤,只能还戴着面纱。 众人都朝她投来了唾弃的目光,她生怕自己暴露了,还被追杀,只能压着怒火,咬牙低声威胁乌潮崖,“你难道忘了我们还有一层合作关系在吗?当初同生共死蛊是你给我的,你觉得容嫣可能依靠不住,想让我帮你夺苗疆之王的位置,你要是成功了,就帮我夺大祁的皇位。” “乌潮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已经败给了容嫣?不会的,我……” 乌潮崖根本没有找到打断江箬瑄的机会,被江箬瑄的一番话吓死了,生怕“顾轻舟”告诉了容嫣,他冲过去一把将江箬瑄推入了房间,从外面用力关上门。 乌潮崖转过来对着赫连祁时,额头上都是冷汗,“顾狐狸,你听我说,你不要相信江箬瑄说的,她是在挑拨离间。” 赫连祁忽然抬手卡住乌潮崖的下巴。 乌潮崖被迫张开嘴,瞪大眼说不出话。 赫连祁塞了一枚药丸到他嘴里,再合上他的下巴,用力压着。 乌潮崖感觉下巴都被掐断了,咕噜一声便咽了那药丸。 赫连祁这才松开乌潮涯,垂眸用手帕擦着手,“这是我最近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毒药,你给我试试毒性,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暂时死不了人,等我研制出解药,你就不用承受痛苦和折磨了。” 乌潮崖背靠着门,身体慢慢滑落,直到跪瘫在地上,口吐白沫,只感觉浑身每一处都在疼。 乌潮涯那眼泪从碧绿色的眸子里簌簌落下,艰难地抬起手指着赫连祁,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好消息是或许三天后我就能研制出解药了,坏消息是三天后新的毒药研制出来,要再辛苦你替我试毒性了。”赫连祁俯视着乌潮崖,眸中尽是偏执,无疑是在说以后乌潮崖就是他的小白鼠。 “艹!!”乌潮崖收回刚刚顾狐狸很有安全感的话,他没被江箬瑄揍,这是要被顾狐狸给玩死啊。 他以为自己投靠了顾狐狸,认顾狐狸做大,他做小,顾狐狸就不会为难他了。 但实际上,顾狐狸根本是要被独宠,不允许姐姐要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好吗? “好,那你答应我,不要把我和江箬瑄曾经合作过的事告诉姐姐。”乌潮崖疼得闷哼,在地上翻滚,昏厥过去前咬牙提了一个条件。 他错了。 他当时不应该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顾狐狸替容嫣教训他了,他只求容嫣不要知道了真相。 否则,他既要被顾狐狸玩死,还被容嫣厌恶仇恨,那他死都不会瞑目啊。 赫连祁呵地嗤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唯有转身的一瞬间,他的墨发扬起,嘴角勾着一抹弧度,风华绝代又让人惊心动魄,仿佛黑化入了魔。 玉弦和乌潮崖这两个情敌都被他除掉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东方忱了。 他要让容嫣身边,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男人,全都再没有上位的可能。 赫连祁走去东方忱和容嫣的房间,抬手敲门,“你们出来一起在大堂里吃点东西吧。” 屋内容嫣正整理着床铺,听到赫连祁的声音,本来是要应的。 东方忱却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目光不明地看着她,语气幽幽地问:“顾轻舟这人,既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吗?” “他没有龙阳之好。”容嫣觉得东方忱这话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顿了顿问:“你知道我兄长他喜欢的女人是谁吗?” 东方忱恢复了懒散,“不仅知道,我还认识,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就是患上了龙阳之好,喜欢你,我奉劝你拒绝他,远离他,不要拆散了一桩好姻缘。” 太好笑了,他都能干出抢人孩子,毁了一个家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竟然让她不要夺人所爱,容嫣在想,东方忱既然冒充司徒景行抢走了温语柔的孩子,那么当然是认识温语柔的。 只是当时在龙川县,顾轻舟和温语柔没在明面上做出什么来,顾轻舟隐藏着自己的喜欢,东方忱竟然知道。 难道,温语柔身边那几个会武功的婢女和婆子,是出自天星阁,她们将温语柔醉酒后投入到顾轻舟怀抱一事,汇报给了东方忱? 容嫣思考着,温语柔日夜都被监视着,身边都是杀手,她自己反而不知道,这太危险了。 她会送信给容峥鸣,让容峥鸣抓住那几个杀手,对其严刑逼供。 她倒要看看,能不能从这几人口中,得知东方忱在人间的另一个身份和主业。 外面的赫连祁许久没听到回应,脸上渐渐覆了一层冰霜,眸中迅速翻涌起黑色浪潮,抬手就把门劈开了,结果进去便看到东方忱站在容嫣身后,那抬起的手臂是环着容嫣的腰的。 这完全是东方忱刚搭上来的,容嫣很不喜地躲开,看在赫连祁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顾轻舟。”东方忱在赫连祁出手前开口,人走到赫连祁面前,“你还没记起两年前在龙川县发生的种种吗?” 赫连祁出手的动作一顿,修长的眉宇拧起来,凌厉的目光迎上东方忱,“你在说什么?” “你不应该喜欢容峥鸣,否则便是负了温语柔,等你记起的那天,你会追悔莫及,付出惨痛的代价。”东方忱说了模棱两可的话后,如芝兰玉树的身躯便绕过赫连祁,离开了房间。 等确定了他听不到两人的话后,容嫣来到赫连祁身边,跟赫连祁一样脸色冷凝,“他什么意思?兄长是不是失去过一段记忆?” “我会传信让人去查。”赫连祁语气沉沉。 他当然没有失去什么记忆,但根据东方忱的话,顾轻舟就不一定了。 很有可能在他给顾轻舟下失忆蛊之前,顾轻舟就已经丢失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极有可能跟温语柔有关。 赫连祁想了想自己做得事,他一个把持朝政玩弄权术的权臣,却不仅帮着要除掉他的太后娘娘拉拢朝臣,还要解决这个朝臣的私人感情问题,他真是古往今来最可笑的摄政王了。 容嫣点头,这世上就没有赫连祁的情报组织查不到的事。 其实她一直很觊觎这个组织,据说这个组织里有各种奇人异士,她一直想得到手。 “太后娘娘忘了臣前段时间给玉弦的教训了吗?”赫连祁在容嫣要走时,忽然伸出胳膊,强势地箍住了容嫣的腰。 他俯身在容嫣耳畔吐着热气,激起人一阵酥麻感,暧昧也危险地开口,“臣给太后娘娘一个选择,是让你在龙川县的弟弟,还是身在朝堂中的沈丞相断子绝孙?” “你知道臣最不缺的就是酬金,臣也买了天星阁的杀手,甚至让东方忱亲自出马,为臣达成心愿怎么样?” 第170章 强取豪夺 容嫣挣脱的动作一顿,脸色青白,“哀家刚刚和东方忱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做,你也看到了,经过玉弦一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根本不喜欢男人……” 赫连祁现在真的是连顾轻舟的人设都不顾了,非要阻止她攻略东方忱,为了江箬瑄,而破坏她的计划。 “他不喜欢你,他刚刚就不会说出那番话,他把臣当成了情敌。”赫连祁记得容嫣在龙川县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她还是让慕容晟炀爱上了她。 赫连祁轻咬容嫣的耳垂,留下一片湿热的痕迹,引得容嫣的颤抖,“或许他现在还没有真的爱上太后娘娘,但太后娘娘手段了得,只要你继续引诱,他就会迷恋上你。臣不许,臣得给太后娘娘一些教训。” “你再敢动哀家的人试试!”容嫣恼怒地抬起手。 却在半空中就被赫连祁抓住了。 男人高大的身躯压向她,把她步步逼向床榻,致使她跌坐到床榻上,“不让臣对你弟弟和沈丞相下手,也可以,太后娘娘吊了臣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应该给臣一点甜头了?” 他分明是在说,如果不给他一颗糖吃,他就要跟她撕破脸了。 “好啊。”容嫣在一刻想到了拖住赫连祁争武林盟主的办法,既然赫连祁还馋她的身子,她便利用这点。 她又不是没有用美人计引诱过赫连祁,现在也一样,从一开始她为达目的,就是不择手段的。 如今她更冷心毒辣。 容嫣忽然一笑,两条手臂按在床上,靠坐着,抬起的双腿搭到了赫连祁的肩上,用恩赐的语气道:“哀家便给你一次服侍哀家的机会,若是做得不好,哀家便让你人头落地。” 赫连祁眸色暗沉,脑袋埋下去的同时,抽出了容嫣腰后的笛子。 这期间,玉弦不离手地抱着温语柔的孩子,在外面敲门,恭敬地问:“顾主子,恩人哥哥?阁主让我上来叫你们去吃晚饭。” 容嫣抬手捂住了嘴。 赫连祁偏偏要让她溢出声,此刻他的薄唇是润泽泛着水光的,俯身吻住容嫣,“叫出来给他听听,看他敢不敢在门外起反应,亵渎你,要是敢,臣就亲自动手阉割了他。” 玉弦被东方忱高超的医术救回来了,并不影响日后跟妻子行房,传宗接代。 赫连祁不满意这个结果,要是容嫣还刺激他,他就亲自操刀,然后送玉弦和十几个同伴,进宫伺候赫连墨的那几个妃子们。 那几个妃子都还年轻着,正是饥渴的时候,平日难免会让太监用其他方式为她们疏解。 玉弦他们这样的姿色又弱小没有依靠的,要是去了,就算不被玩死,也很快会因为其他原因,成为深宫里的一抹幽魂。 容嫣没敢叫,她又不是喜欢在这时被人围观有此癖好的变态,双手落在赫连祁的肩膀上,掐得他的脖子一片青紫,才控制住自己。 “恩人哥哥?”玉弦再次敲了敲门,“你们要是不想下去,我给你们端上来?” 无人回应。 赫连祁不满意容嫣的表现,她不像以前那样沉迷其中,他要她失控失魂,情难自禁地喊他祁郎,夫君。 “看来这笛子不能满足太后娘娘。”赫连祁抽出笛子,下一秒。 容嫣的双臂攀附着赫连祁精壮宽厚的肩背,喊了出来,“兄长,兄长,我最喜欢兄长了,我从来没有爱过摄政王……” “你在说什么?”赫连祁又怒又痛,忽然掐着容嫣的腰,把人拉起来坐在他腿上。 他也是坐着的。 两人面对面,容嫣的双腿缠着赫连祁劲瘦有力的腰身。 赫连祁的一手紧紧按在容嫣的后颈上,他的脸用力抵在容嫣的脖子上,不顾容嫣承受不住,一遍遍发了狠地惩罚她。 容嫣眼中的泪流出来,始终抵抗着赫连祁,喊出的还是兄长,并且还说兄长比摄政王厉害,摄政王给她下了情蛊,要不然她根本不会情动,摄政王带给她的只有折磨和痛苦,兄长才能让她舒服。 这番话对于赫连祁来说太诛心了,他禁欲了这么久,在这一刻终于再次跟容嫣融为一体了,应该是狂喜又满足的,实际却只有满心的痛、苦涩、嫉妒和怒气。 赫连祁眼尾绯红,泪珠子坠落在容嫣汗湿的鬓发里,身心都没有感受到以前的愉悦。 嫣嫣说从来没有爱过他,不过是因为情蛊,她甚至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身体,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她分辨不出此刻跟她欢爱的人是他。 最后那一刻,赫连祁又哭又笑的,仿佛在安慰自己,“太后娘娘没有爱过摄政王和其他男人,正好,以后太后娘娘便爱臣吧,只爱臣。” 容嫣想说她会爱“顾轻舟”,但不会只爱“顾轻舟”,然而赫连祁猜到她要说得话,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久久地吻着她。 离开前,赫连祁看着狼藉的床榻,“臣便看看,今晚太后娘娘还会不会和其他男人,睡在这张留有臣全部的榻上。” 容嫣也看过去,只觉得赫连祁不应该属虎,他应该属蛇。 这场云雨没持续多长时间,容嫣整理好自己,等赫连祁走了很长时间后,她才去了大堂。 江箬瑄不到必要时候不想露面,让人把饭菜送到了房间里。 而乌潮涯被赫连祁的新型毒药毒的还没醒过来,玉弦发现后,把他拉到大堂里,安置到凳子上,让他靠着自己。 玉弦正在给怀里的孩子喂着面条和小肉丁,看到容嫣来了,抿了抿唇,喊恩人哥哥。 其实刚刚在门外,客栈里的床榻质量并不好,赫连祁那样的动静,整个床都在晃动了。 就算容嫣没叫,玉弦也猜到了两人在房间里干什么。 可他卑贱如泥,根本没有资格和立场为此产生任何情绪,而且上次他知道是顾轻舟害了自己,过后恩人哥哥让他不要靠近她了。 恩人哥哥的疏远是对他一种保护,他听话,配合,不靠近恩人哥哥,不招惹占有欲可怕的顾轻舟,不插入他们之间。 玉弦只能装什么都没发生,转身离开,到大堂里拖着东方忱,为恩人哥哥遮掩。 此刻玉弦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容嫣的脸,又立刻低下头,恩人哥哥没戴面具,他那张脸果然惊为天人。 那些达官贵人都说他是世间最漂亮的,但他觉得自己不及恩人哥哥的万分之一,不是羞辱恩人哥哥生着一张娈童脸,而是最好的赞美。 恩人哥哥身上有一种光彩,那种气质,任何人都比不上。 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各个门派和江湖人士,佩着各种不同的武器,都在说话,便显得乱哄哄的。 东方忱和赫连祁的气质皆是风雅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强悍,还有容嫣和玉弦,在一众江湖人中,倒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众人的目光也没多在几人身上停留,容嫣和赫连祁、玉弦坐在一处,东方忱居于容嫣的对面,抬眸看到容嫣的唇瓣比以往都要艳丽绯红,夹菜的动作便僵了一瞬,眸色发暗。 刚刚“顾轻舟”和容峥鸣在房间里那么久不下来,他想亲自去看看。 玉弦却以要如厕为由,把孩子交给他抱。 那孩子到他怀里后,大概是辨认出了他身上的气息,开始哭闹不停。 他只好站起来来回走动,轻拍着孩子哄,心里很不耐烦,不应该带出来的,应该把孩子留在地宫里,交给范蕙兰,是死是活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等他把孩子交给了回来的玉弦,赫连祁也下来了,他就没上去。 此刻,东方忱的脸色很难看,他明明没有龙阳之好,那为什么不喜欢容峥鸣和其他男人的关系要好? 大堂里的议论打破了容嫣这桌诡异的气氛,“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荆州这里发生了好几起未出阁的姑娘失踪事件。” “为什么要对未出阁的姑娘下手?凶手是采花大盗吗?” “不知道,反正这些姑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要不然我们找找凶手?身在江湖,我们的宗旨就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这人的话得到了其他一众人的支持,于是他们聚在一起商量着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在哪儿能找到凶手,决定到晚上夜黑风高之际,组团去抓凶手。 容嫣正沉思着什么,身侧的赫连祁低声道:“我和峥鸣也去看看。” “随意。”东方忱起身离开了客栈,也没说自己去哪儿,到了外面就把随身携带的伞撑开了。 他不管白天黑夜,下雨不下雨,一走到外面就撑着伞,有人觉得他是痴傻疯癫,但他那样清冷风雅如谪仙的气质,自然会让看到的姑娘们春心萌动。 东方忱不搭理任何人,很快就消失在容嫣看过去的视线里。 “玉弦,晚上你带着孩子和乌潮崖睡到我那间房。”容嫣吃得差不多时,大堂里的江湖人士已经各自散了,她沉声对赫连祁道。 “凶手专门对未出阁的姑娘们下手,倒是让我想起了天星阁的那份册子上,为了研制香料而提取处女体香的那个女杀手,而且东方忱出去了,我更加怀疑他是去见那个女杀手了。” 天星阁的阁主,只安排杀手们任务,并不管杀手们在人间的身份、主业,也就是说这批一等一的杀手在人间干什么,都不是东方忱授意的。 那么东方忱去见那个女杀手,就不是因为这起案件,他是想要女杀手给他研制出和范蕙兰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吗? 赫连祁没说话,慢慢喝着一碗汤。 容嫣在心里呵呵,自从江箬瑄来了后,赫连祁在暗中处处跟她作对。 而他做顾轻舟时,也不参与到她的筹谋中了,生怕帮了她什么,让她赢了江箬瑄。 赫连祁喝完汤后,起身拉着容嫣的胳膊走去楼上。 容嫣本以为要换一身衣服再出去,谁知赫连祁在拿了一件披风后,带着她飞到了屋顶上。 夜里有寒气,赫连祁把披风裹到容嫣身上,再仔细地系好前面的带子,然后两条长腿一曲一伸,坐在屋顶上,示意容嫣抬头看月亮。 第171章 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月色挺好的。”容嫣嫌屋顶上又凉又硬,便把赫连祁劲瘦精壮的小腿当垫子,坐了上去。 原来赫连祁根本没想跟她出去找什么凶手,他只是不想让她和东方忱晚上共处一室,要带她到屋顶上来赏月。 冬天的月亮很寂寥,不过在宫里时容嫣忙于夺权,跟臣子们周旋,出来后也没时间,所以她已经太多年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月亮了。 记得上次赏月,还是及笄那一年,赫连祁和父亲远在边关,赫连祁却私自离开,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回来了。 他没赶上她的及笄礼,容嫣那时娇纵,一个人在闺房里哭,发脾气把赫连祁送给她的东西都摔到地上,说着再也不要喜欢祁哥哥了。 然后,她扔出去的那把匕首,就砸中了翻窗进来的赫连祁的额头。 他风尘仆仆的,还穿着一身盔甲,腰间佩剑,额头上被她砸得一片青紫,明明是神武不凡的战神,却红了眼,快要哭了,问她:“嫣嫣刚刚说了什么?” 容嫣喜极而泣,扑入赫连祁的怀里,还能闻到赫连祁身上常年征战沙场浸染的血腥味,他没来得及用香料,“我说我喜欢祁哥哥,最喜欢祁哥哥了!” 那天晚上赫连祁带着她飞到屋顶上赏月,就像现在这样,吹笛子给她听。 月还是那时的月,眼前的人也是当年的人,然而,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们早就不是当年两情相悦的少年少女了。 赫连祁一身蓝绿色衣袍,墨色的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风吹过去时,发尾被扬起,吹笛子的姿态是风雅飘逸的,哪个姑娘看到都会为此着迷。 只是,容嫣却在想那笛子一个时辰前,还在她的身体里,他甚至都没有洗,就这么放嘴边吹起来了。 “我哪舍得洗。”赫连祁对上容嫣的目光后,挑了挑眉,伸手揽住容嫣的后颈,他贴过去在容嫣耳畔,喑哑低语,“这么甜的蜜,我一滴都不舍得浪费。” 抛开其他的不谈,这男人是真的很蛊惑,容嫣没有跟赫连祁调情的心思,推开他,“你继续吹吧。” 赫连祁心情极好地笑了一声,便如刚刚那样,一边吹笛子,一边用钩子似的深情又温柔蛊惑的目光,凝视着容嫣。 他的笛声吸引人,在房顶月下的风姿也让人着迷,这不,在容嫣听到一阵动静往下看去时,一名女子停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月下吹笛子的赫连祁。 其他八个女孩都在逃命,边往院子里跑边哭喊着救命,唯有她一人伫立在原地,那一眼,容嫣可以确定她是对“顾轻舟”一见钟情了。 几个长发高高束起,腰肢纤柔,一看就是女子的黑衣蒙面人在这时追了过来。 容嫣和赫连祁同时飞身而去。 因为那名女子没跑,黑衣蒙面人自然第一个先抓到了她。 赫连祁比容嫣速度更快,扇子扫过去给黑衣蒙面人来了一扇封喉。 同时,他一手抓住那名女子的后衣领,往后退了几步,放开女子,他就去帮容嫣了。 等所有黑衣人都或死或伤的倒下后,容嫣手臂里揽着一个女子的腰肢,轻盈地落在地上,低头看自己胸口的女子,“你没事吧?” 这时,那群组团去抓凶手的七八个江湖人士追了过来,看到地上倒下的黑衣人,再看容嫣和赫连祁,被救得姑娘们,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她们要自尽!”其中一个江湖人士喊出来。 赫连祁的扇子已经甩出去,击打在了那些黑衣人的穴位上,阻止了她们咬开嘴里的毒药自杀。 然而不知从哪儿射过来几枚暗器,等几个江湖人去检查时,那本来还有气息的几个黑衣蒙面人,因为暗器上被抹了剧毒,转瞬就身亡了。 容嫣第一时间想到了最擅毒的东方忱,蹙眉在周围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东方忱的身影。 她向赫连祁投去询问的一眼。 赫连祁摇头,百米之内没有东方忱的气息,东方忱还没有回来。 灭口这几个黑衣人的人在附近,并且极有可能,赫连祁凌厉的目光一一在那几个姑娘身上扫过去,最终落在了还被容嫣揽着腰的那个女子身上,极有可能有个黑衣蒙面人混入了被抓的姑娘们中,趁机射出暗器灭口了自己的同伴。 “你们没事吧?”几个江湖人士都是男的,因为避嫌没靠几个获救的姑娘太近,抱剑询问了一句。 “没事,多谢你们相救。”容嫣臂间的楚灵是最冷静的,一身艳红的衣裙,眉间一枚桃花印记,一张脸更是生得绝美妖媚,那身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的气度,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她脱离了容嫣的怀抱,跟容嫣站在一处,自报家门,“我叫楚灵,来自小门派,跟你们一样想抓到凶手,但因为实力不强,反而被抓了,我假装屈服,暗中想了办法带着这些妹妹们逃跑,这批黑衣人发现后追了上来,幸亏碰上了你们。” 几个江湖人士对视一眼,都觉得楚灵没说实话,她这身风华,怎么可能是来自小门派,说她是皇室中人,或者宠妃类的,他们还相信。 不过说起皇室公主,容嫣转身看向刚刚站在院子里,因痴迷于赫连祁的风姿而忘记逃命的女子,真没想到啊。 曾在赫连祁发动宫变后,清洗了一批皇室中人时,而被贬为庶民的公主,竟然出现在了荆州。 “我是盟主夫人贺菲。”曾经的赫连菲,如今的贺菲,站在赫连祁身侧,貌如芙蓉,身形绰约,气质高雅,“盟主听说了最近荆州发生的几起未出阁的女子离奇失踪一事,恐是江湖人士所为,作为盟主他有守护整个江湖安稳的责任,便派我前来调查。” “我伪装成未出阁的女子,假装被凶手抓了,然后跟这个叫楚灵的妹妹相互配合,于今晚逃了出来。” 几个江湖人士一听这话,连忙对赫连菲抱剑行礼,“我等见过盟主夫人!” 容嫣没见礼,在检查其他姑娘有没有受伤,问了一句,“盟主夫人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一个被贬为庶民的皇室公主,能来到江湖,并且成了盟主夫人,还是挺出乎容嫣的意料的。 前世容嫣在赫连祁发动宫变后死了,没来到江湖上,所以不知道赫连菲的种种。 现在,她记得赫连菲是祁惠帝的后宫里一个嫔妃兰昭仪生的女儿,当年兰昭仪因为生了一只狸猫,被祁惠帝赐死了。 兰昭仪的这个女儿,便养在了贤妃的宫里。 她跟赫连墨同时出生,贤妃只生了赫连墨一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在养了她后,待她视如己出,更是让自己的亲儿子赫连墨也把她当成亲妹妹。 这些是赫连墨生前告诉容嫣的。 在赫连墨登基后,赫连墨给尽了赫连菲荣宠,因此赫连菲这个小小昭仪生出的女儿,在皇室中的地位却高于其他所有皇子公主们,甚至到了干政的地步。 直到赫连祁发动宫变,赫连菲和驸马一家被清洗,驸马身死,赫连菲被贬为庶民。 容嫣想到兰昭仪,猛然间她终于记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东方忱的母亲范蕙兰了,范慧兰不就是当年被赐死的兰昭仪吗? 她没死,逃出了宫外,跟天星阁的阁主生了东方忱,所以东方忱和赫连菲是同母异父的一对姐弟。 “凶手是一位制香师。”说这话的是楚灵。 她的身形很高,跟赫连祁差不多,不过她肩背单薄,腰肢曼妙柔软,站在黑夜里,额心的桃花更添了一分艳色,嗓音也是妖媚能酥掉男人骨头的,“她抓未出阁的女子,是因为这些女子身上都有一种已婚女子没有的体香。” “体香越独特好闻的女子,越会成为她的目标,她通过蒸馏的方式,提取这些女子身上的体香,制作成世间最终极完美的一种香料。” 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方式太残忍骇人了。 容嫣更加确定凶手就是天星阁的那个女杀手,女杀手在人间的主业是制香师。 这几个被灭口的黑衣人她已经检查过了胸口,没有五角星的印记,她们不是来自天星阁,应该是制香师自己的人。 “但是我已嫁做人妇,还育有一子,我为什么会成为那个制香师的目标?” 这个开口的女子站在最后面,一众人都没注意到她。 容嫣刚好来到她身边,要查看她有没有受伤,结果一听这声音,她猛地去看对方的脸,“司徒夫人?” “容公子?!”温语柔看到容嫣后,也十分诧异。 容嫣示意温语柔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转过身对几个江湖人士道:“今天已经这么晚了,这几位姑娘的家里人想必已经急白了头,既然她们都平安无事了,麻烦你们先将这几个姑娘,各自送回她们的家里。” “其二,以防那位制香师再下手,你们最近要多在城里防范,保护其他可能已经被盯上的未出阁的姑娘们。”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不是,这人谁啊,凭什么对他们发号施令? 盟主夫人在这儿呢,哪轮到她了? 不过,几人看了一眼容嫣,能感觉到她身上有种气度和压迫感,本就该是发号施令的那个。 “就凭你们都是弱者,弱者就应该听命行事。”赫连祁手中展开的扇子突然甩了出去。 其中一个人被击中胸口,摔飞到树上,又重重地落地,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其他几人大惊之下都去看赫连祁。 扇子已经回到他手里,那一刻他的气场逼人,强大无敌,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几人,只让几人感到了来自强者的实力。 “是!”几人再不敢多言,离开的时候都在想现任武林盟主已经连续做了十五年了,每次选举大会,无人能将其打败,取而代之。 他们来这里更多的是看热闹,武林盟主在那本武功秘籍的助力下,早就无敌了,这些江湖人士都没妄想那个位置,觉得其他人也跟往年一样,都会成为武林盟主的手下败将。 但这一次他们都有预感,这一届的武林盟主怕是要换人了。 赫连祁伪装成了顾轻舟的声音,本来温语柔在后面就觉得他的穿着打扮,跟顾轻舟很像。 此刻他一开口,温语柔脸上刚退下的震惊再次显现出来,疾步走到赫连祁面前,看到那张脸后,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顾公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第172章 这孩子是摄政王赐名 “我在哪里跟你没有关系。”赫连祁往后退到容嫣身侧,沉声打断温语柔,“你应该跟峥鸣说说,你原本在龙川县,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荆州?还被那个制香师抓到了。” 赫连祁对温语柔的态度太疏离冷漠了,温语柔一时怔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哪怕顾轻舟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忘记她,但顾轻舟在药庐里对她一直是温雅有礼又尊重的,偶尔用那双多情的狐狸眼看她时,会让人误会他对她情深义重。 怎么现在,顾轻舟完全变了一个人? “走吧,我们先去房间。”容嫣不能让温语柔说出真正的顾轻舟在药庐里,否则东方忱不是知道这个顾轻舟是假冒的了吗? 温语柔点头,只能把心思压了下去,跟在容嫣后面。 楚灵的家人不在荆州,因此便没跟着那几个江湖人士,她也跟在了容嫣后面,还有赫连菲。 容嫣察觉到后,有些诧异,在进房间时转过来对赫连菲道:“我们就不留盟主夫人了,姑娘们已经得救,客栈没有多余的房间,盟主夫人便回去山庄吧。” 赫连菲为什么跟着他们啊,因为她在不知道赫连祁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对赫连祁假冒的顾轻舟一见钟情了。 这可不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容嫣看了一眼赫连祁。 赫连祁只想对皇室中人赶尽杀绝,现在在荆州意外碰上了赫连菲,尤其赫连菲还跟赫连墨的关系那么好。 之前他不知道,现在想想,赫连菲当年在宫里,肯定没少帮着赫连墨算计欺辱他的嫣嫣。 赫连祁对赫连菲的不喜表现在了脸上,浑身戾气,薄唇吐出一个字,“滚。” 赫连菲几年没被羞辱了,这几人竟然完全不把她这个盟主夫人放在眼里,她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板着脸道:“虽说此次的姑娘们被救回来了,但之前那些失踪的姑娘们,还在制香师的手里,怕是他们凶多吉少,我作为盟主夫人,江湖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有责任追查到底。” “那你就去追查啊。”楚灵俨然已经自己把自己加入了容嫣这一派,一双妖艳的眸子带着笑意看赫连菲,腰间挂着一条紫色的鞭子,又柔媚动人又不好惹的样子,说出的话极为嘲讽,“你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们干什么?” 赫连菲一时接不上话来,看了一眼赫连祁后,她身上武林盟主夫人的强硬散发出来,一身白裙,如莲花出淤泥而染,用清冷的嗓音道:“你和这位已婚之妇是这起事件的关键人物,我当然得从你们身上找线索,以便能早一日抓住那个制香师。” “那真是对不住,我今晚累了,只想休息。”楚灵话音落下,抽出腰间的鞭子,“啪”一下狠狠甩过去。 赫连菲及时躲开,没再执意进去,维持着一张高雅的脸,离开了。 “盟主夫人有武功在身,但的确实力一般,只是三脚猫的功夫。”赫连菲走后,楚灵的紫色鞭子一下下拍在手心上,忽然俯身凑近容嫣,在容嫣耳畔低语道:“弟弟,我故意试探盟主夫人,是因为我怀疑刚刚那几枚暗器是她射出去的。” “她武功不高,但会用暗器,她可能跟那群黑衣蒙面人是同伙,她是在贼喊捉贼。” 以前容嫣只在话本和前几个王朝中听说妖媚惑主的妖妃,虽然赫连墨在时,她被传为妖妃,但容嫣不觉得自己妖艳,现在碰上了楚灵,她脑海里的妖媚一词就有了脸。 而且楚灵身上还有一种奇异的香气,别说男人了,她身为女人都有些痴迷。 尤其是她靠近,在她耳畔低语时,容嫣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有点酥。 难怪楚灵会被制香师抓了。 “没有证据的事,先不要妄下结论。”容嫣推开门进去,坐到六仙桌前时,赫连祁已经把倒好的一杯茶递给她了。 温语柔也在容嫣的示意中坐下来。 赫连祁的第二杯茶没有给她,他喝了一口茶,便在指间转动着杯子,垂着眼眸,十分深沉冷漠的样子。 温语柔抿了抿唇,在龙川县,顾轻舟会亲自倒茶,并捧上给她,就像此刻的“顾轻舟”对待容峥鸣。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贵妇人,顾轻舟更是工部侍郎,他们的身份差距那么大,可顾轻舟对她总是那么尊重,又温柔爱护。 她知道夫妻之间有个词叫“相敬如宾”,新婚那几天她和夫君就诠释了这个词。 但后来她眼睛能看见了,司徒景行是疏冷的。 明明她和司徒景行才是夫妻,她却跟不是自己夫君的顾轻舟相敬如宾。 “我离开龙川县,本来是想去京城找我的夫君的,谁知在途中被抓了,被人丢在马车里,蒙着眼,然后便遇到了楚姑娘……”温语柔慢慢阐述着。 司徒景行并没有派人来接她去京城,一直也没书信送回来。 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家里的几个婢女和婆子突然不见了踪迹,她心里更不安了,便决定孤身一人去京城找司徒景行,留了顾轻舟在药庐。 顾轻舟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看起来是恢复了记忆,难道是她走后,顾轻舟也走了,跟容峥鸣汇合了? “妹妹的体香也好闻。”楚灵坐在容嫣和温语柔中间,蹙眉猜测道:“可能是未出阁的女子不够制香师用的,所以她就把目标扩大为只要有好闻体香的女子,哪怕是已婚的,她也要提取她们身上的香气,妹妹这是太倒霉了。” “应该是吧。”温语柔点了点头,忍不住看了楚灵好几眼。 楚灵太耀眼夺目了,让她这样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女子在她面前,感到特别自卑。 她在想能不能跟楚灵学学穿着打扮,或许司徒景行就会重新对她感兴趣了。 “还有弟弟你。”楚灵转向容嫣,凑过去在容嫣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神魂颠倒的样子,“你的体香是我闻过最特别的,当心那个制香师盯上你。” 赫连祁展开的扇子忽然扫在楚灵纤细白嫩的脖颈上,眼里溢出杀气,阴恻恻开口,“嗅觉这么灵敏,你要不要闻闻我是何种体香?” “你一个男人哪来的体香。”楚灵坐直身体,艳若桃李,看着赫连祁的目光妖媚无比,红唇却轻飘飘说出嘲讽的话来,“你身上的乌木沉香,是因为用了香料。” 容嫣看向楚灵,这话里的意思她知道她是女子了,仅仅靠嗅觉辨认出来的? 玉弦坐在床榻前的地上,照看着熟睡的孩子,并没有上前来。 这时容嫣走过来,把孩子抱给了温语柔。 温语柔脸上狐疑,直到看见孩子的脸,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瞳孔,抬手捂住嘴,眼里的泪簌簌滚落。 过了一会儿,她才迟钝小心翼翼地抱了孩子来,失而复得之下久久没缓过来。 “关于这孩子为什么会在我这里,你先不要问那么多。”容嫣等温语柔冷静下来了,她开口打断要询问的温语柔。 天星阁的事她不宜向温语柔透露,而且她还不确定司徒景行到底怎么回事,因此也无法告知温语柔什么。 “好。”温语柔对谁都习惯了顺从,最在意的孩子已经回到她怀里了。 她知道容峥鸣有自己的大事要做,她不打听那么多,只抱着孩子对容嫣下跪。 “快起来。”容嫣连忙弯身扶起温语柔。 她和温语柔同身为母亲,而且温语柔这性格太招人心疼怜惜了,还是自己的兄长顾轻舟喜欢的女子,无论从哪个方面,她都要护着母子二人。 除了赫连祁外,楚灵比容嫣几人都大,但显然没有成亲生子,很新奇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脸,“妹妹的这孩子长得好俊,三分像妹妹,那七分应该像他父亲吧?” “他叫什么名字?给我抱抱。”楚灵扯下紫色鞭上的玉佩吊坠,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那玉佩一看就是名贵又世间罕见的,温语柔推托着,把孩子递给了楚灵。 “收着吧,不值钱,我在家里整天摔着玩,我喜欢听玉碎的声音,越贵重的玉碎了后,声音越好听。”楚灵执意要送。 温语柔只当楚灵开玩笑,替孩子道谢,看楚灵没有生养过,便在一旁纠正着楚灵抱孩子的姿势,眼里都是温柔和怜爱。 只是提起司徒景行,心里便全是苦涩,顿了顿才说:“暂时,还没有起名字。” “骁,骁勇善战的骁。”一直静默的赫连祁,突然淡淡说了一句。 容嫣喝了一口茶,当朝摄政王主动赐名,这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殊荣。 温语柔猛地抬头看向赫连祁,孩子被司徒景行抱走后,她日夜思念以泪洗面,人都憔悴消瘦了。 后来顾轻舟关怀起她时,她没有多说,只是很想给孩子起个名字。 但她读书识字不多,就让博学多才的顾轻舟给起一个。 顾轻舟起了好几个,其中就有“骁”这个字,连用得骁勇善战一词都一样。 她当时没有立刻定下来,现在“顾轻舟”又说了一遍,而且容峥鸣赞同地点了点头,楚灵也觉得这个名字好。 “好,那便叫司徒骁。”温语柔抬手抚了抚孩子的脑袋,眼里泛红,是酸楚又欣喜的。 因为孩子有名字了,也因为孩子的父亲没有参与进来。 赫连祁深深看了孩子一眼,“骁”字很好。 他赐的字当然好,只是“司徒”这个姓,不太好。 “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还遭遇了此事,过于劳累害怕,我给你们煎一些安神的药汤,你们先沐浴,然后便休息吧。”容嫣对温语柔和楚灵道,让玉弦先带一会儿孩子。 房间留给两个女子,她和赫连祁三人出去了。 楚灵却关了门,握着紫鞭从后面跟上来,那样妖媚的美貌,出来就被不少目光追逐着,她不以为意,“我是习武之人,随便找个地方靠着就能睡,房间让给温妹妹和孩子。” * 东方忱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一身的晨露,到了他和容峥鸣的房间门前,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温语柔刚起床,正站在床榻前弯身抱起也醒的司徒骁,听到动静后,她心里诧异容峥鸣几人身为男人,怎么直接闯进来了,同时抱着孩子转身。 温语柔的目光先落在了东方忱的脸以下,一点点瞪大瞳孔,在惊喜中红了眼眶,抱着司徒骁跑了过去,哽咽喊出声,“夫君!” 第173章 用戒指套住彼此 东方忱看到是温语柔后,眉头微皱,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抬起伞挡住温语柔,“你认错人了。” 这跟司徒景行不一样的声音,让温语柔立刻顿住,抬头往东方忱那张脸上看去,欢喜一瞬间化为失落。 温语柔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确实是认错人了。” 容嫣已经过来了,她走一步赫连祁跟一步,两人形影不离的。 赫连祁身躯高大,气势凌然,语气里还充满了嘲讽,“司徒夫人真有意思,之前觉得我像你的夫君,现在又把第二个男人错认成你的夫君,所以司徒夫人到底能不能分得清自己的夫君?” 容嫣诧异地看了赫连祁一眼,赫连祁很少主动跟女人说话,此刻还带上了情绪,他是在提醒温语柔什么吗? “对不起,我……”顾轻舟分明是在说她水性杨花,温语柔低下头,羞愧,无地自容,“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 顾轻舟变了。 而这个男人除了一张脸外,从身形气质所有方面明明跟她夫君一模一样,结果却是她认错人了。 温语柔只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怪圈,不。 或许从她恢复光明后,一切都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容嫣进了房间后,三言两语便把昨晚发生的事,以及温语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清楚了。 “我才知道,原来你抢的是温语柔的孩子,不过我没告诉她。”容嫣凑到东方忱耳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编了一个故事给她,说孩子是我们从一个恶人手里救回来的,她相信了,特别感激我们。” 温语柔有多好骗,东方忱是知道的,容嫣的靠近让他浑身肌肉紧绷,竟然不对同为男人的容峥鸣恶心,反而心潮澎湃,想把容峥鸣搂入怀里。 不过容峥鸣没给他这个机会,很快转过去逗温语柔的孩子了。 东方忱捏着茶杯的手很用力,不太高兴容嫣的疏离,过了一会儿问容嫣:“你是说凶手,也就是制香师把司徒夫人也当成了目标?” 赫连祁点头,从东方忱此刻的反应可以确定一点,温语柔也成了制香师的目标,在东方忱的意料之外。 东方忱不希望温语柔被卷进来,不是因为爱护温语柔,而是不想让温语柔发现了诸多他的秘密。 “我们要带着司徒夫人?”东方忱丝毫没发现自己现在对容嫣不是直接下达命令的,他竟然是在询问容嫣的意见。 温语柔只觉得容峥鸣真的是无论在哪,都是上位者,总能让其他人都顺从追随她。 她羡慕楚灵的耀眼夺目,也羡慕容峥鸣的本事,她想成为她们这样的人,但成不了。 “我们跟她在龙川县就是朋友,制香师还没有抓到,她尚未脱离危险,跟着我们安全些,而且我们都是男人,不会照顾孩子,她是骁儿的亲生母亲,让她带着孩子最合适不过了。”容嫣用眼神暗示东方忱,在说他抢了人的孩子,不巧让孩子的亲生母亲遇上了,那现在只能先暂时把孩子还给温语柔。 等他们回了地宫后,再想办法把孩子抢走就是了。 东方忱不担心这点,大不了把孩子还给温语柔,又不是非她的孩子不可,他再抢一个就是了。 东方忱皱眉看了一眼“顾轻舟”,“谁给起得名字?” 赫连祁:“我。” 东方忱晃动杯子里的茶水,勾着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大概就是缘分? 不过他也不担心,当初他给顾轻舟服下的可是“忘情药”,他研制出来的毒药的一种,但他没有配解药。 他的毒药谁都别想解,顾轻舟丢失的那段有关温语柔的记忆,这辈子都别想找回来。 现在“顾轻舟”不仅忘记了温语柔,而且“顾轻舟”还移情别恋了。 虽然从恋女人变成了恋男人,就很离谱,但他看得出来“顾轻舟”的确喜欢上了容峥鸣。 好想杀了“顾轻舟”,“顾轻舟”喜欢谁不好,偏偏觊觎他养的花。 下个月就断了“顾轻舟”的解药吧。 “我们再在这里住两天,两天后再去盟主的庄园。”其他江湖人士大多数已经离开了,东方忱去其他的房间住,到门口却碰上楚灵。 他眯了眯眼,沉冷开口,“是那批获救的姑娘中的一个?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楚灵还是那身红衣,又妖又媚,倒是跟东方忱现在的清冷人设相得益彰,握着鞭子笑道:“我这样一眼就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存在,要是东方公子见过我,不会不记得。” 东方忱锐利的凤眸审视了楚灵很长时间,并没有想起什么,而且江湖上也没哪个有名的以紫鞭做武器的,那就说明楚灵的确是来自小门派的无名小卒,他便没再说什么。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个房间,当天夜里容嫣换了一身黑衣。 结果她刚从二楼的窗户跳下来,就看到不知等了多久的赫连祁。 容嫣烦死了,以前这男人都没这么黏人,现在为了掌控她的一举一动,真是每时每秒都要跟着她。 容嫣冷着脸一语不发地往前走,最近她自己养了几只蛊,今晚便用上了追踪蛊和隐匿气息的蛊虫。 赫连祁非要跟着她,她只好也给赫连祁用上了。 他们跟着追踪蛊走入一家酒楼,到了东方忱的隔壁,让人上了一桌子的好菜,隐约能听见隔壁房间的谈话,但不清楚。 容嫣看向耳力绝佳的赫连祁。 赫连祁吃着菜,一时间什么都没说,容嫣见状便也吃起了东西。 直到两刻钟,隔壁房间的东方忱和另外一个人一前一后离开,赫连祁盛了一碗汤递给容嫣,淡淡道:“东方忱见得人是赫连菲,赫连菲是东方忱安排到盟主身边的卧底,为的是从盟主手里得到那本武功秘籍,赫连菲已经拿到手了,在刚刚把武功秘籍交给了东方忱。” 这点容嫣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东方忱早就想当武林盟主了,谋划多年,把跟他同母异父的赫连菲送到了盟主身边。 赫连菲的用途除了是为他拿到武功秘籍,恐怕他还要赫连菲找机会杀了盟主。 如此一来,加上他练了武功秘籍里的武功,那么在这一届比武大赛中,他肯定能打败所有人,当上武林盟主。 这个盟主之位,她真的很难争到,容嫣沉思片刻后,问赫连祁:“赫连菲是不是就是天星阁的那个女杀手、制香师?” “没有线索。”赫连祁起身往外走。 容嫣呵了一声,这男人现在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她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只会告诉江箬瑄。 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在这时被打开了。 容嫣看过去,竟然是楚灵,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楚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楚姐姐?她叫得还真亲热,赫连祁幽冷的目光扫向楚灵。 楚灵一点都不低调,那样艳丽的容貌和举手投足之间的妖媚,走到哪儿都引得人张望垂涎,“听说这家的东坡肉远近闻名,所以我来尝尝。你们也是来吃东西的?” 容嫣点头,一开始她就觉得楚灵此人可疑,假装把楚灵当自己人,有些事不怕楚灵知道。 此刻,容嫣心里在想今晚这么巧,楚灵也出现在酒楼里,东方忱在见赫连菲之前,是不是先见了楚灵? 楚灵身上有种奇异的香气,让她怀疑楚灵是不是就是天星阁的那个女杀手、制香师? 三人出了酒楼,走到大街上,后来楚灵先回去了。 赫连祁偶尔会在卖东西的摊子前停下来,只是这路边的玩意他都没看上的,后来进了一家首饰店。 店里大多数都是女人的首饰,掌柜的看赫连祁穿着不凡,以为他是给楚灵买首饰,便一一把店里贵重的都介绍了一遍,还拿出了镇店之宝。 “你看这对金戒指,上面镶嵌了六颗东珠,各个圆润光彩熠熠。”掌柜的捧着两个戒指,见赫连祁拿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东张西望了一番后,凑过去低声对赫连祁道:“我看你是识货的,那应该知道东珠的价值,‘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东珠是世间最稀有的一种珍珠,捕捞者在乍暖还寒的四月,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河中采捕珠蚌,运气好时在盛满船只的成百上千的珠蚌中,才能得到一颗上好的东珠。这可是皇家御用,整个天下只有皇上,皇后,太后三人可以戴……” 无论哪个时代,哪怕是禁物,也会有人冒着砍头的危险私下交易。 容嫣做过皇后,现在还是太后,她不仅佩戴过东珠,且有一串108颗东珠的珠串,是某个官员寻来献给赫连墨的,赫连墨送给了她。 她一次也没戴过。 此刻容嫣对这只有六颗东珠的戒指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想必赫连祁买来是送给江箬瑄的。 谁知赫连祁拿起那枚女戒,拉住她的手。 “啊这……”掌柜的震惊不已。 掌柜的做生意几十年,虽然见过不少断袖,却是第一次见到有男人给男人买戒指的,而且还是东珠这样贵重稀有的。 容嫣挣脱着自己的手,找了一个理由,“这是皇家御用首饰,我要是戴了,我家九族都不够被诛的。” “你可以藏起来,私下戴。”掌柜的回过神,杀头的风险都冒了,要是这位贵人不买,那他就白忙活了,连忙低声对容嫣道:“普通人也不识货,真被看到了,你说是假的即可。” 容嫣的手腕被赫连祁紧紧扣着,挣脱不了,便只能由着赫连祁把那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她看到赫连祁眉眼低垂着,那神色虔诚又温柔,很难不记起两人定亲时,赫连祁也送了一枚戒指到将军府。 她还没来得及戴,在新婚夜赫连祁离开后,她就被赫连墨的一道圣旨“请”去了宫里。 后来摄政王府被灭,那枚戒指自然也寻不到踪迹了。 戒指戴在容嫣的无名指上,竟然异常合适。 掌柜的当然夸这戒指仿佛就是为她定做的,有缘分。 容嫣注意到赫连祁脸上也有些诧异,他竟然有些手抖地拿过掌柜捧着的另一枚男戒,戴到他的无名指。 “这……这尺寸竟然也合你的手!”掌柜的刚刚还是为了夸而夸,看到赫连祁戴着都那么合适,他是真觉得不可思议了。 第174章 温语柔的儿子是顾轻舟的 “什么价?”内堂只有三人,赫连祁握住容嫣的左手,慢慢把自己的五指插入到容嫣的指缝里,紧紧锁住,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的戒指贴合在一起,如此完美。 容嫣低头看了一眼,感觉到赫连祁的郑重,甚至在他的掌心里触摸到了细密的汗。 就像是当年两人订下终身,以及新婚夜他与她十指相扣时,她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了赫连祁的激动、紧张和狂喜,珍视,虔诚,连那眸子都泛红了。 容嫣一时怔愣。 掌柜的伸手比了一个天价。 赫连祁嗤笑一声,身上的杀气瞬间溢出。 即便没放狠话,可那种扑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让掌柜的双腿发软,直接给跪下了,“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 他说出戒指的价值时,赫连祁和容嫣都没有多大的反应,显然两人是识货的,且手中有很多东珠,那他们就不是普通人。 此刻掌柜的再对上赫连祁的眼神,他更不敢得罪了,把价格降到最低,“不能再低了,这是进货价了,真的,小本生意,求贵人饶小的一命吧。” 顾轻舟有钱,但赫连祁身上不可能带这么多,容嫣看赫连祁那样子就是要杀人抢东西,她连忙用笛子扶了一下掌柜的,继而取出一块牌子递给掌柜的,“这个你可认得?你们是顾家的首饰店,我是顾家的少东家。” 掌柜的:“……” 他认出牌子后,连忙对容嫣行礼,欲哭无泪,这有区别吗?还是明抢啊。 掌柜的不敢不从,恭恭敬敬地送容嫣二人出去,还得说一句欢迎少东家下次再来。 容嫣没笑,眼角余光瞥到赫连祁愉悦地勾起了嘴角,她没忍住笑了,“原来兄长喜欢白嫖?要是让令父知道了,恐怕会唾骂我。” 赫连祁一直没松开容嫣的手,两个男人在大街上这样,还是如此出众的外貌和气质,自然引起了议论。 容嫣实在是挣不出自己的手,干脆作罢。 反正她和赫连祁现在是隐姓埋名的,出宫后她骨子里的反叛都显现出来了,便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并不是,这一对戒指本来就是我的。”赫连祁的手指摩挲着容嫣无名指上的戒指,语调沉沉,眼里还翻涌着未散的情绪,哑声道。 “当年摄政王遍寻天下,得来了120颗东珠,拿去我顾家的铺子,其中十二颗做成了这对戒指。” 容嫣猛地转头看向赫连祁,眸光微颤,也就是说天星阁的杀手在灭了赫连祁全家后,先是把整个摄政王府的财物洗劫一空,才放了火的。 摄政王府的财物被天星阁一一变卖,散落到各地,这其中就包括这对戒指。 而这么巧,戒指被顾家的铺子购进,几年后的今晚他们在荆州顾家的首饰店里,见到了这对戒指。 这对戒指是赫连祁当年画了图纸,拿去顾家铺子,让其按照她和赫连祁的手指尺寸做出来的。 刚刚赫连祁在掌柜的拿出的那一刻还不确定,直到戴在两人的手上,他确定了。 容嫣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得扣紧了赫连祁的手,颤声问:“一共是120颗,那剩下的108颗呢?” “剩下的那108颗,后来摄政王也拿去了顾家的铺子,让其做成了一串珠串,通过一个臣子献给了先帝……” 赫连墨把那珠串送给了容嫣。 容嫣想起那是在赫连祁全家被害死后,她抱着赫连逸去找赫连祁滴血认亲,结果被抢占走身体的外来者破坏了。 赫连祁受了刑罚,她去破庙里给赫连祁送药。 赫连祁用药碗砸了她,在她走后,一个人坐在佛像下,蜷缩成一团,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失声痛哭,呜咽声和外面的风雪相衬。 那之后没多久,赫连祁伤势痊愈后,因为她抢占回身体对赫连祁的态度好了,赫连祁又开始找她,那串东珠便是在那个时间赫连墨送给她的。 那时赫连祁还误会着她,那么恨她,可他却费尽心思,通过旁人之手,把得来的最珍贵的首饰,送到了她手上。 就像他成婚那天说的,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会第一时间送给她。 这一刻,他们都披着披风,站在桥上,一高大一纤瘦,两人的墨发被夜风吹着。 两岸灯火通明,水面上波光粼粼,迷人瑰丽如画卷。 赫连祁低头凝视着容嫣,目光灼热,柔情,痴恋,嗓音低沉道:“太后娘娘,臣会将整个天下都捧到你手上。” 祁哥哥,容嫣仰脸望进赫连祁的眼,那双眼里的深爱如此强烈,汹涌而来,要把她淹没,让她沉溺而亡。 容嫣的情绪忽然间有些绷不住。 但,容嫣慢慢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疾步往前走去,两串清泪从眼中滚落而出。 但那也只是曾经的祁哥哥而已。 她早就当曾经的祁哥哥死了,他们的恩爱甜蜜皆成了过往和回忆,她掉的两滴泪是敬曾经。 容嫣和赫连祁到达客栈时,东方忱、温语柔、乌潮崖,玉弦,还有趁着人少下来蒙着面纱的江箬瑄,正在大堂同一桌吃着晚饭。 乌潮崖虚弱又苍白,赫连祁还没给他解药,他全身每一处都在疼,吃一口饭菜都感觉像是嚼刀子,干脆不吃了。 玉弦喂了乌潮崖好几口,没喂进去,只得抬起手按住乌潮崖的后颈,让人靠在他肩上缓缓。 容嫣回来了,乌潮崖也只是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动了动苍白干裂的薄唇,却没能说出话来,似乎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幽灵从他嘴里飘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尤其是东方忱和江箬瑄,一下子就看到了赫连祁和容嫣各自的无名指上,戴的那一枚镶嵌着东珠的金戒指。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都知道了。 东方忱的脸色骤然一沉,“啪”一下把筷子摔到了桌子上。 江箬瑄气的,险些叫出赫连祁的名字,忍了又忍才压下质问。 东方忱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让隔着两个位置的温语柔颤了颤,顺着东方忱的视线看向赫连祁和容嫣的无名指,她也呆住了,“你们……” 之前在龙川县,大多数人都知道贺祁和容峥鸣是一对断袖,后来容峥鸣和赫祁决裂了。 这么快,容峥鸣就跟顾轻舟在一起了吗? 过去几个月的相处,哪怕顾轻舟的记忆十二个时辰一更新,得重新认识她,可顾轻舟却还是每天都心仪她。 顾轻舟的喜欢,透过他凝视她的目光表达出来。 跟之前没失忆前的克制不一样,失忆后他看她时那么炙热浓烈,遮掩不住。 但顾轻舟守着最后的道德底线,并没有宣之于口,她便装作不知道。 可结果是她误会了,顾轻舟也有龙阳之好,钟情的男人是容峥鸣? 温语柔感觉很混乱,说不出心里的滋味,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提醒,“你们那戒指上镶嵌的珍珠……” 她本来也不识货,但夫君有钱,新婚第二天就给了她几颗东珠玩。 夫君叮嘱她不要让旁人知道了,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三个人才能佩戴东珠,其他人要是使用东珠,那就是砍头的大罪。 “这珍珠是假的,塑料做成的,金子倒是真金。”容嫣淡淡道。 戴都戴了,若是取下来,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容嫣离得近了,温语柔怎么看,那东珠都是真的。 她家夫君有钱,在新婚第二天她就拥有了几十箱珠宝翡翠玉等,她的眼睛恢复光明后,觉得夫君这么多的家产,需要的必然是会打理的当家主母。 她出身贫寒,三餐不饱,那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更不要提鉴别观赏了。 但她愿意学,从书上学。 而且夫君第一次离开前告诉过她,有事就去顾家的铺子,所以她给夫君传信都是通过顾家铺子,时间长了,跟龙川县顾家首饰铺子的人交好,便让他们教她。 虽然她学得并不精通,但东珠这么罕见稀有的珍珠,她是不可能鉴别错的。 不过,温语柔连忙接了容嫣的话,“对,我看着就像假的,我怕你们被人骗了钱,才要问你们的,你们知道是假的,没被骗就好。” 东方忱在乎的是戒指的意义,并不会鉴别珠宝首饰的真假,就是看着很贵重奢华,没想到是假的。 “顾侍郎富可敌国,却送一个塑料制成的首饰给峥鸣,某人还以为自己在顾侍郎心中的分量很重,感动得都哭了。”东方忱注意到容嫣的眼红了,嗤笑不已,阴阳怪气道。 “但其实顾侍郎不过把某人当成玩物,娈童而已。” 温语柔不喜欢东方忱这么说“顾轻舟”和容峥鸣,蹙起眉,还没搞清楚东方忱是不是在吃醋。 东方忱便起身,离开时喊容峥鸣跟他一起上去。 而江箬瑄也撂下筷子,让“顾轻舟”跟她回房间谈谈。 温语柔:“……” 她简直惊呆了好吗? 这到底是几角恋啊,温语柔的脑子嗡嗡的。 “事实上还有一个我,再加上司徒夫人你的话,”乌潮崖抬起眼皮看过去,又无力地耷拉下来,气若游丝地对温语柔道:“那就是六个人,六角恋。” 温语柔过了一会儿才缓神,抱着孩子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加上我?” “你不喜欢顾狐狸吗?你可以喜欢他,司徒景行不是你的归宿,趁早放下吧。”乌潮崖意味不明地说完,留温语柔脸色苍白地独自坐在那里,他让玉弦扶着自己回房间休息。 他又不是真的放荡不羁,乌潮涯看了一眼往楼上走,光是一个背影就那么千娇百媚动人妖娆的楚灵,勾了勾唇。 他知道的事,赫连祁都未必知道呢。 * 江箬瑄一到房间里,便对赫连祁伸出手,并兴师问罪,“赫连祁,把你手上的戒指取下来给我!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患上了龙阳之好,爱上了容峥鸣吗?” 江箬瑄特别憋屈,借尸还魂回来后,她不仅不是之前的皇后,享受不到荣华富贵,不能呼风唤雨了,反而不是在被打、被虐和受伤,就是在养伤恢复期,简直没有一刻不是受罪的。 她都这么惨了,结果赫连祁竟然向他们公开他和容峥鸣在一起了,两人还戴着价值连城的金戒指。 她气死了,好不容易才拆散了赫连祁和容嫣,赫连祁又爱上了容嫣的弟弟吗? 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啊。 她是赫连祁的老板,赫连祁有什么好东西,理所应当先献给她。 “本王没有龙阳之好,跟容峥鸣只是在逢场作戏,以便能获取她的信任,掌控她的一举一动,达成我们的目的。”赫连祁看不到容嫣了,便垂眸用手指摩挲着戒指上一颗颗圆润光彩熠熠的东珠,心里是满足又柔情的,仿佛这样就能解他一秒钟看不到嫣嫣的思念之苦。 他面上没有波动,“江箬瑄,注意你跟本王说话的态度,我们是合作关系,你要是非得分个贵贱,那么你应该是本王的奴才,奴才就应该有奴才的样子,你向本王索要东西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脑袋会不会被本王拧了。” “你!你!”江箬瑄抬手颤抖地指着赫连祁。 赫连祁太狂了,现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他越是这样,怕是那位越喜欢,想必那位摆脱天道的压制后,很快就会主动找赫连祁了。 她能拿赫连祁怎么办! 江箬瑄尴尬地收回手,阴沉着脸,冷冷道:“武林大会十天后就要举行了,容峥鸣肯定想当武林盟主,她现在的武功很厉害,你是她的对手吗?有没有把握打败她?” “你既然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那倒不如等晚上压她的时候,趁机杀了她,就算杀不了,也得让她受了重伤。她参加不了武林大会,我们就没了最强劲的对手……” 江箬瑄眼里一片狠毒和算计,自顾自地计划着,安排赫连祁。 * “容峥鸣你这是向我们所有人公开,你和顾轻舟在一起了吗?”东方忱进了屋后,就拽住容嫣的胳膊,把容嫣甩到六仙桌,目光看向容嫣手指上的戒指时,嫉妒和怒火更盛。 “取下来,扔出去!” 容嫣没听东方忱的,站稳后,脸色微沉,“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吧?阁主又不喜欢我,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看不懂了。” 东方忱被容嫣这话问得一愣,紧抿着薄唇,过了一会儿,他紧皱眉看着容嫣,“你说你和温语柔是很要好的朋友,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和顾轻舟在一起,是对不起温语柔?” “呵,阁主什么时候这么仁慈又有道德底线了?竟然操心起了旁人的事。””容嫣语气嘲讽,实则在激东方忱,“我和顾轻舟在一起,怎么就对不起司徒夫人了?司徒夫人可不喜欢顾轻舟,他们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并没有暧昧关系。” “阁主说我对不起温语柔,倒是具体说说哪点对不起。你要是能说出来,那我就扔了这戒指,断掉跟顾轻舟的关系。” 东方忱是在地宫里长大的,不是在学武功就是在被罚,自学医毒,可以说是生活在一个完全封闭,与外界没有丝毫接触的环境里。 而出了地宫成为司徒景行后,他就因为高超的医术而一夜成名。 这样出世即巅峰的他,没经历过多少人性的复杂可怕和勾心斗角。 他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但,其实他傻白甜,因此没听出容嫣是在套路他,学着容嫣也呵了一声,冷着脸,语气强硬道:“顾轻舟和温语柔早就认识了,温语柔的孩子的亲生父亲,根本不是司徒景行,而是顾轻舟!” 第175章 春梦 “你说什么?”容嫣双眸震颤,猜测到了顾轻舟在被赫连祁下失忆蛊之前,也丢失了一段记忆,那段记忆跟温语柔有关。 在顾轻舟被沈瑾书派到龙川县赈灾之前,顾轻舟就跟温语柔相识了,让容嫣没想到的是司徒骁竟然是顾轻舟的孩子。 “顾轻舟在来龙川县找我们一行人时,并不记得温语柔,他为什么不记得了?而且就算他不记得,温语柔应该记得啊,她难道连自己的夫君究竟是谁,生得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吗?”容嫣想到什么,话语忽然一顿。 她和顾轻舟一行人第一次去药庐时,听温语柔提起过,当时她卖身葬母,自己也患了病,双目失明了,在后来眼睛才被司徒景行治好了。 “温语柔认错人了,两年前在那个大雪夜救了她,还娶了她的男人,跟后来她眼睛能看到后的那个男人,是两个人!两年前的人是顾轻舟,后来是有人用了什么方法,让顾轻舟失去了那段跟温语柔相关的记忆,然后他冒充了顾轻舟……”而这个人是谁,容嫣很费解。 司徒景行冒充了顾轻舟,然后东方忱又冒充了司徒景行吗? 东方忱脸色冷凝,眯起凤眸看着容嫣,“你很聪明。” 他只是透露了一点,容峥鸣就推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只有一点是她不知道的,司徒景行是他在世间的第二身份,他就是司徒景行,他无需冒充司徒景行。 东方忱的目光移到容嫣左手的无名指上,语气沉沉,“既然知道了,按照刚刚你承诺的,扔吧。” 容嫣毫不犹豫地取下戒指,打开窗户,“刷”一下扔了出去。 她早就当曾经的祁哥哥死了,这戒指便没有戴的必要。 东方忱胸口的一团郁结,消散了一些,只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悦,“以后记得跟顾轻舟保持距离。” 他话语顿了顿,忽然走到容嫣面前,低着一张精致的脸,气势是一贯的妖孽魅惑,深深凝视着容嫣,磁性动听的声音直往容嫣的耳廓里钻,“顾轻舟这人对你的作用是什么?他能提供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不如让我断了他的解药,让他死好了。” 容嫣心里一沉,东方忱没本事杀冒充顾轻舟的赫连祁,但因为温语柔的事,恐怕他对真正的顾轻舟早就有了杀心。 只有杀了顾轻舟,才没有人能揭穿他,知道他的秘密。 容嫣抬头直视着东方忱,冷肃着一张脸道:“我和顾轻舟是朋友、兄弟,阁主若是杀了他,我会伤心,还会生阁主的气。” 是不是强者多少都有点大病? 比如赫连祁和东方忱,她跟谁关系好,对谁好,他们就要杀了谁。 与其坐以待毙,那还是她先动手杀了他们好了。 “恃宠而骄。”东方忱抬起修长苍白的手指,弹了一下容嫣的额头,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漆黑的眼里是柔情和无可奈何的笑意。 他不想让容峥鸣生气,那便留着顾轻舟吧。 容嫣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没说出什么话来。 东方忱走过去上了床榻,盘腿坐着,拿出了一本武功秘籍,在容嫣凑近要看时,他倒是不吝啬,“几年前我就安排了人在盟主身边,让人把这本武功秘籍偷了出来,你要跟我一起练吗?” 东方忱说得应该就是赫连菲,容嫣很惊讶的样子,“人人都在争抢这本武功秘籍,为此打得头破血流,当盟主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这本武功秘籍,但实际上这秘籍已经被阁主你提前拿到手了,你练了后就能打败所有人,这分明就是胜之不武,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所以你练不练?或许你的悟性比我高,练得比我好,到时就能打败我,你当上武林盟主了。”东方忱这话不是在试探,他只是单纯地想将得来的好东西分享给容嫣。 至于为什么,东方忱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喜欢一个人。 不重要,反正容峥鸣在他身边,没有成为别人的伴侣,就够了。 “我的基础不好,突然练这么高深的武功,怕是会被反噬,到时候不要我自己的武功都被废了。”容嫣不懂江湖上的这些门派、武功分类这些,她也的确不想练。 她的主业是太后,以后还会身居在深宫里,有那么多人保护自己,没必要在武功上达到天下无敌出神入化的境界。 她能在外出时不给人拖后腿,够打的就行。 而且,除了历任盟主,谁都没见过这本武功秘籍。 她无法确定这本是不是真的,要是练了假的,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 “没心肝的,不识好歹。”东方忱看出了容嫣的顾虑,低低嗤笑了一声,也不勉强容嫣,只温声说:“你这么不放心的话,我先练,我没什么事,你再练,你在这里陪着我。” 容嫣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到了窗台上,一条腿支起来,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转着笛子玩,散下去的衣袍显得她人很恣意。 东方忱看了她一眼,过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合上凤眸,以打坐的方式照着武功秘籍里的心法开始练。 容嫣一低头,就看到了站在一楼的赫连祁。 不知道赫连祁在那里站了多久,他抬头仰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容嫣注意到他右手紧握着,像是攥着什么,眼里隐隐泛红,翻涌着风暴。 赫连祁知道她把戒指扔了,他手中握着的应该就是她扔掉的戒指。 赫连祁压制着情绪,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容嫣什么都没说,过了片刻勾起唇,在灯火中她那么好看,楼下经过的人都要抬头看她一眼,惊鸿一瞥中,不知道多少人的心魂被勾走。 可她那么嘲讽又冷血,是一种极致的羞辱,仿佛在笑“顾轻舟”的自作多情。 她说过了,她不会只喜欢他一个男人,这一枚戒指困不住她。 容嫣先收回了视线,从窗台上跳下去,坐到六仙桌前,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 容嫣品茶品了近两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快亮了。 床榻上的东方忱忽然睁开了眼。 容嫣刚看过去,他弯下腰,“哗”一口血吐了出来。 “我就说有些武功不是谁想练就能练的。”容嫣连忙过去,弯身用手帕擦着东方忱嘴角的血迹。 东方忱抓住容嫣的手腕,低头凑过去,极为依恋地蹭了蹭,墨色的双眸里水盈盈的,仿佛求爱的猫咪,虚弱又柔软的,“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给阁主倒杯水来。”容嫣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腕,走过去倒水时,眼角余光瞥到东方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她说了一声没有茶水了,她去添。 “嗯,快点回来。”东方忱没睁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特别依赖容嫣,想让容嫣陪着。 容嫣出了房间去添茶水,往杯子里倒着粉末时,她的脸上是一片冷情晦暗。 容嫣回到房间后,端着杯子喂东方忱喝了好几杯茶,然后扶着东方忱躺下去。 “你陪我熬了一夜,也休息一会儿,上来睡。”东方忱抓住容嫣的胳膊,把人往床榻上带。 容嫣摇头,从上到下把东方忱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阁主,我喜欢男人,你让我跟姑娘睡一起,姑娘很安全,但如果跟阁主你这个男人睡一起,尤其阁主姿容出众,我担心自己起了色心,对阁主做出什么来。” “你之前还说自己不喜欢男人,是因为顾轻舟,你的性取向才改变了吗?”东方忱握着容嫣胳膊的手松了松,不过只是一瞬,又用上了力气,不让容嫣挣脱掉。 他紧盯着容嫣,抿了抿薄唇,嫉妒生气,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羞恼地问:“我看那些图册上的两个男人,也跟男人和女人一样,是分谁占据主导地位的,你和顾轻舟呢?你们两人接吻了吗?在榻上谁压谁?” 容嫣很坦然,“我们什么都没做,阁主快休息吧。” 东方忱自己都没发现在听了容嫣这话后,他胸腔里的那股暗火,终于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愉悦,松开容嫣的手,“不跟我睡在一起,但你也不能离开,就在这里陪着我,不要跑,否则我就用锁链锁着你。” 容嫣:“……” “其实我母亲是被我囚禁在地宫里的,赫连菲为我做事的条件,就是要我放了我们共同的母亲。”赫连菲是皇室公主,还在宫里时很高调,没有人不认识她,所以东方忱可以确定容峥鸣和“顾轻舟”他们都认识赫连菲。 而有些事,他告诉了容峥鸣也没关系。 “等我当上了武林盟主,我会把我母亲交给赫连菲,容峥鸣,你得在地宫里陪我一辈子。”东方忱黑沉沉的眼里尽是病态的占有。 他不知道自己对容峥鸣是何种感情,他只知道他想要容峥鸣陪着自己。 他一个人在地宫里,深渊中,太寂寞了,他总得拉着一个人陪着自己。 范蕙兰讨厌仇恨他这个儿子,一直想从地宫里逃出去,可他想得到范蕙兰的母亲,所以他把范蕙兰囚禁在了地宫里。 原本,他并不打算履行自己的诺言把范蕙兰交给赫连菲,但现在有容峥鸣陪着自己,他就不要范蕙兰了。 “阁主……”容嫣脸色苍白,抿紧唇,很害怕惹怒东方忱,于是干脆不回答了。 东方忱知道容峥鸣是为了替容太后收复天星阁而来,任务完成后她会回去继续做她的锦衣卫指挥使,或是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但他不会让容峥鸣离开,容峥鸣没有拒绝的权利。 容峥鸣若是不愿意,他就用囚禁,锁住容峥鸣的方法,让她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自己。 东方忱睡着后做了一个梦,竟然是春梦,而且对象不是女的。 那天副阁主给他看的两个交欢的图册,让他很恶心排斥,对着玉弦那么漂亮的娈童,他也很反感,根本做不下去。 然而在梦里,他竟然把也是男人的容峥鸣压在了身下。 他吻着容峥鸣,从唇到全身每一处,竟然一点都不恶心,反而那么沉迷神魂颠倒。 第176章 自荐枕席 容峥鸣在他身下,双臂环抱着他的肩背,他那紧实的肌肉上留下的都是抓痕。 东方忱浑身都是汗,热血沸腾,脖颈上的青筋凸起。 到最后那一刻,他贴着容峥鸣的耳朵,一遍遍喊着容峥鸣的名字,久久地失魂,“鸣儿……鸣儿……” 容嫣坐在脚踏上,起初就发现了东方忱的异常,他在做春梦时,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整个过程容嫣都看到了,在最后东方忱那强烈的喘息中,她还闻到了浓烈的雄性味道。 东方忱眼尾泛红,满脸的欲色,神魂颠倒的样子,欲仙欲死。 过了许久他才平息下来,眉宇舒展,神色是餍足的,唇畔都扬起了一抹笑,身心舒坦地睡过去。 容嫣抬手掩住脸,起身离开了房间。 东方忱醒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没看到容嫣。 不过他没发怒,而是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回味着梦里的种种,在失神。 那些画面极具冲击力,在回味的过程中东方忱的腹部一股邪火窜上来,掀开被褥才发现……原来他在梦里就。 但是还不够,还不够。 东方忱回忆着梦里的画面,每个细节,仍然不满足,把在图册里看到的那些,也全都代入了进去,换成他和容峥鸣。 “鸣儿……鸣儿!”东方忱闭着眼喊,到最后那一刻畅快淋漓,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 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那次看了图册,对着玉弦做不下去,对此更加恶心了,可为什么他幻想着容峥鸣时,竟然会这么舒服呢? 好爽,太爽了,原来这种事能让男人这么爽,两个男人也可以这么爽。 他只是自度就这么爽了,那要是真的要了容峥鸣,他会欲仙欲死爽上天的吧? 东方忱发现如果是容峥鸣,他一点都不排斥两个男人之间的欢好,所以他这是喜欢上容峥鸣了吗? 他因为容峥鸣,而患上了龙阳之好吗? 东方忱躺在那里,一直没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痛苦,纠结,挣扎,他怎么能喜欢上男人呢? 这么晚了,容嫣以为东方忱也该醒了。 她给了东方忱那么长时间,东方忱应该整理好床铺了,于是便在外面敲门,“阁主,你休息好了吗?盟主夫人过来了。” “嗯,进来。”东方忱应着容嫣,但他人并没有从床榻上起身。 容嫣进来后,就闻到了一股比之前还浓烈的雄性味道,只看过去一眼,她瞳孔微颤。 东方忱还躺在床榻上,被褥盖在身上,可他的一手还没收回来,且在容嫣进来的一刻,他竟然又起了很大的反应。 东方忱跟容嫣对视时,他的目光是邪肆,暧昧又特别具有攻击和掠夺性的,似乎已经在脑海里上演图册里的内容了。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容嫣立刻转身,疾步往外走去。 但东方忱一个闪身追了过来,抬手就要拽住容嫣的胳膊。 然而,赫连祁忽然出现在走廊,快一步抓住容嫣的手腕,把容嫣拉到背后。 于是东方忱的手就落到了赫连祁的胳膊上。 赫连祁急火攻心,一口血卡在喉咙里,目光狠戾溢出杀气,抬起脚照着东方忱的胸口狠狠踹过去。 东方忱没有防备,因此被踹得身子飞起,重重摔在三米远的地上,捂着受伤的胸口,侧过头“哗哗”吐了好几口血。 他却在抬眸看向赫连祁时,勾着嘴角,笑得又艳又妖冶,“顾轻舟,峥鸣丢掉了那枚戒指,跟你划清了界限,你何来的资格跟本阁抢峥鸣?” 赫连祁没有跟东方忱多费口舌,“刷”一下展开扇子,人就朝东方忱攻击过去了。 东方忱从地上翻身而起,抽出一旁的油纸伞作为武器,两人就在房间里打了起来。 高手过招的威力很大,眨眼功夫房间里的东西就被损坏了。 温语柔几人从楼下跑上来,只见容嫣也出手了,她是帮东方忱的。 还有江箬瑄也跟上次一样,跟东方忱一起打赫连祁,楚灵抽出腰间的紫色鞭子向赫连祁抽过去,她在帮容嫣。 四个人打赫连祁一个,赫连菲一身白衣站在一旁,眉头紧蹙,想帮东方忱,但又不想让“顾轻舟”受伤,于是她过去试图阻止几人。 片刻功夫,这间房的房顶就破了一个大洞,赫连祁和东方忱两人飞身而出,一路打到了楼下院子里。 温语柔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跑出去。 她看不懂谁输谁赢,只是觉得一对四“顾轻舟”太吃亏了,终于找到机会时,温语柔抱着孩子跑过去,站到了“顾轻舟”面前,“不要打了!你们打什么?” 她不理解。 他们明明都是一起的,自己人为什么要打自己人,还是说,是“顾轻舟”和东方忱因为容峥鸣一人,在争风吃醋? 几人在一瞬收手。 容嫣和东方忱站在一起,东方忱身形踉跄,弯着腰又是一口血吐出来,抬起的胳膊压在了容嫣的肩膀上。 容嫣对面是赫连祁,赫连祁从温语柔身后走出来,与容嫣对视时,那眼里是痛、怒和深深的伤。 东方忱打不过他,就算加上江箬瑄,以及服了蛊王的容嫣,他们四人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即便不理解如温语柔,也看得出来“顾轻舟”虽然无人能敌,但他却输得一塌糊涂。 因为容峥鸣护着的是东方忱。 “顾公子……”温语柔感觉到了从“顾轻舟”身上散发出来的痛和怒,转头时只见“顾轻舟”双目泛红,死死盯着容嫣,眸底渐渐湿润了。 容嫣一句伤他的话都没说,两人只是对视着,静默着,却无声胜有声。 这一刻容嫣的立场,她和东方忱站在一起,便说明了一切。 赫连祁拳头紧握着,没在人前失态,那一滴泪险些滚落于脸庞时,他猝然转身,大步离去。 赫连菲连忙追上去,这让温语柔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她又不懂了。 昨晚明明还是六角恋,一天一夜的时间,加上一个盟主夫人,这成了七角恋! 赫连菲追着赫连祁去了,不过她带来的随从没走,按照她的吩咐,他们来接东方忱几人去盟主的庄园。 “顾轻舟!”赫连菲跑着追上了赫连祁,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跟赫连祁说话,“顾侍郎应该还记得我吧?没想到几年过去了,我们竟然在荆州这里重逢了。” 赫连菲语气里是感慨和遗憾,其实当年她选驸马的时候,也考虑过顾轻舟。 只是顾轻舟是文状元,而且出身不高,所以即便当时很喜欢顾轻舟的脸,她还是选了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武将做驸马。 过后她也没后悔,没想到的是她的皇弟也就是摄政王赫连祁,竟然谋朝篡位杀了赫连墨。 她的驸马是保皇派,又是皇室中人,因此没落得好下场。 赫连祁倒是留了她一条命。 以前她是皇室最风光,连赫连墨都纵容着的公主,一夕之间她失去丈夫和孩子、亲人,还有权势荣华,所有的一切,无异于从云端跌入云泥,孤身一人狼狈凄惨。 赫连祁扫了一眼赫连菲,语气淡淡地应,“我也没想到你会做了盟主夫人。” “迫于无奈。”赫连菲明知道顾轻舟是容太后的人,自然不会对他透露太多。 蠢货,可能是来自强者的狂妄,赫连祁嗤笑赫连菲自以为是的隐瞒,对于赫连菲,他都不用让自己的情报组织去查,就能猜到是东方忱让人主动找上了赫连菲。 天星阁的人遍布各个领域,赫连菲在天星阁的人帮助下,接近盟主,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手段,在原盟主夫人被天星阁的杀手杀了后,她上位成为了盟主夫人。 她跟东方忱合作,就是想废了幼帝,夺回皇权和失去的一切。 “顾侍郎娶妻了吗?可有心仪的人了?”祁惠帝的这几个儿女,都有些离经叛道。 比如赫连祁,以及抢臣弟之妻的赫连墨,还有此刻的赫连菲,如此直白地问“顾轻舟”。 以前她遗憾顾轻舟不是武将,现在才知道原来“顾轻舟”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要是参加了这次选举大会,恐怕“顾轻舟”会打败她的现任夫君,成为新任武林盟主。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娶了,儿子都很大了。”赫连祁的嘴角弧度是沉的,对于赫连菲这明显自荐枕席的样子,心里是嗤笑和嘲讽。 赫连菲丝毫不觉,目光灼热地看着赫连祁,“你要是成为了新任武林盟主,那我便是你的战利品。” “顾轻舟”有妻有子又怎么样? 她一个公主,当然不会给人为妾,到她夺回一切的那天,“顾轻舟”就是她的驸马,不能有任何妾室。 第177章 摄政王的女人们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赫连祁:“?” 明明是大祁人,却学来了草原蛮子的那一套,上一任统治者的一切,包括妻儿,都归为下任统治者。 不愧是跟赫连墨亲如兄妹,都是这么令他作呕。 所以说赶尽杀绝是最好的,要是当初他没放了赫连菲,她今天怎么可能有机会站在自己面前恶心他? 她的驸马和孩子都死了,她却没有为此痛苦,反而还一心想着自己的复位大计。 看来对于没有道德伦理的人来说,精神上的折磨没用,就该让她死无全尸。 赫连祁压着反胃感,静默片刻后开口,“但据我所知,东方阁主已经拿到了那本武功秘籍,并且在练了,到时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赫连菲眼角眉梢都还是做公主时的高傲,嗤笑了一声,“他那本是假的,确切地说下半部分是假的。” 赫连祁诧异,语气沉沉道:“据我所知东方阁主的母亲是当年逃出宫的兰昭仪,你是兰昭仪的女儿,那么和东方阁主便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你为什么要害他?” “看来你潜入天星阁,调查到的事情并不少。”赫连菲前一秒对赫连祁是欣赏和柔情,下一秒神色里全是鄙夷,“但你不知道的是,东方忱根本不是兰昭仪和前天星阁阁主的儿子,他是前阁主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杂种,用来哄疯疯癫癫想要孩子的范蕙兰的。”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一个杂种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前阁主想把他培养成最厉害的杀人利器,谁知他竟然反杀了前阁主。他把范蕙兰当成亲生母亲,想被爱,因为范蕙兰要做太后,他就要抢皇位,你说好笑不好笑?呵呵呵呵……” 确实很可笑,赫连祁眉间的郁气散去一些,恐怕东方忱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范蕙兰的玩具,是杀人工具。 东方忱渴望范蕙兰的母爱,到了病态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步,为了得到母爱,他计划多年,又是冒充顾轻舟抢温语柔的孩子,又是出了地宫来争武林盟主之位,他谋逆造反,做尽一切。 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会疯吧? 赫连祁忽然很想看看情敌的精神被摧毁,心里受着折磨,痛苦到生不如死的样子。 赫连菲递给赫连祁半本武功秘籍,“这是那本武功秘籍的后半部分,等你当上了武林盟主,我们便杀了东方忱,拿回他手中的前半部分,那你就是天下无敌了。” “到时你还可以做天星阁的阁主,带着天星阁归顺容太后,诛杀摄政王,那便是从龙之功。” 赫连菲当然是在骗“顾轻舟”,她是要“顾轻舟”成为自己势力的一部分,到时杀赫连祁报仇雪恨,再找势单力薄的傀儡幼帝和太后容嫣,夺回一切。 那时她扶持赫连墨的一个儿子当皇帝,她作为皇帝的姑母垂帘听政,这样就顺理成章了,无人置喙反对。 她全都计划好了,等以后她和顾轻舟生了儿子,便让自己的侄子“病逝”,推她和顾轻舟的儿子做皇帝,一切都是那么光明正大顺应天命。 赫连菲只觉得自己开出的这个条件很诱人,只要是有野心之人,都拒绝不了。 而“顾轻舟”这样的强者,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他只要有想位极人臣封侯拜相的野心,光耀全族,那就会相信她画的大饼。 然而偏偏,“顾轻舟”就是没有野心,他是恋爱脑天花板啊,赫连祁接了武功秘籍,“也就是说你给东方阁主的那前半部分是真的,他练了后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会,他没有那么好骗,所以我给他的前半部分是真的。”刚刚几人过招时,赫连菲站在一旁看得很清楚,东方忱即便练了前半部分的武功秘籍,那也不是“顾轻舟”的对手。 “顾轻舟”太强太强了,她看不到“顾轻舟”的底,他的武功是深不可测的。 除非遇上对手,否则谁都不知道他的实力到底在哪种程度。 当年是她看走眼了。 不过也幸亏她当年没选了顾轻舟做驸马,否则那时被摄政王诛杀的就是顾轻舟。 现在她遇上了“顾轻舟”,时间刚刚好,这无疑是天定的缘分。 赫连祁眸色深凝,抿紧薄唇,赫连菲说那前半部分的武功秘籍没问题,但刚刚他跟东方忱过招时,他却感觉到东方忱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如果东方忱不是练了这本武功秘籍所导致的,那么,就是有人给东方忱下了什么东西。 能接近东方忱,且不被东方忱防备很深的,只有嫣嫣。 她要是下了毒药,东方忱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嫣嫣下得是蛊。 至于什么蛊,赫连祁没有仔细检查,一时判断不出来。 “好,我跟你做这笔交易。”赫连祁收起武功秘籍,面上没有情绪起伏对赫连菲道。 江箬瑄追上来,是想劝赫连祁不要杀东方忱。 在她还没有得到天星阁的情况下,杀了东方忱,天星阁的那些杀手们会全都来报仇,到时死的就是她和赫连祁了。 结果,她听到了赫连祁跟赫连菲说得最后一句话。 江箬瑄凶狠愤怒的目光,立刻射向赫连菲,“你这个浪荡沦落至此的鸡,竟然敢抢我的人!” 江箬瑄的狂妄虽说有些收敛,但那也只是在打不过对方的情况下,比如赫连祁和容峥鸣,她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主动招惹他们。 而赫连菲,就算是盟主夫人,那在她眼里也是个蝼蚁。 她一眼就看出来赫连菲在勾引赫连祁,要赫连祁背叛她,她如何不恼? 江箬瑄眼里喷火,喊着盟主夫人不知廉耻浪荡下贱,勾引有妇之夫,便朝着赫连菲出掌了。 赫连菲武功不高,那一下子没躲过去,受了伤,摔在地上。 不过她是盟主夫人,出来自然有人护着,只是一瞬那些高手们就现身保护她。 江箬瑄最近被赫连祁、容峥鸣打得都快自闭了,以为自己已经成了废物,但在赫连菲这里,她找到了自信。 原来不是她变弱了,是赫连祁和容峥鸣越来越强,以她的实力,现在单挑这几个高手、杀了赫连菲绰绰有余。 几人已经出了城,来到了野外,因此发挥的空间很大。 容嫣和楚灵、东方忱赶过来时,只见赫连祁站在一旁,并不上前帮助。 而护着赫连菲的几个高手或死或伤,赫连祁这才象征性地踹飞差点被江箬瑄一掌劈碎天灵盖的赫连菲。 这时一枚飞镖突然射中江箬瑄的胳膊,不是重伤,江箬瑄不加理会。 却在下一秒,她跪瘫了下去。 江箬瑄浑身的力气都丧失了,别说再使用内力了,她脸色苍白,满身冷汗,站起来都困难。 显然,飞镖上有毒。 东方忱诧异地挑眉,撑着伞,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风姿清冷卓越,走过去看了一眼江箬瑄的伤口,轻描淡写道:“化功散,你这一身武功全都被废了。” “你说什么?!”江箬瑄目眦欲裂,抬起手一掌击向站在几步远外的赫连菲。 然而,赫连菲岿然不动,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江箬瑄接受不了这样的重创,瘫在地上失魂落魄,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忽然间,她疯了一样,面容狰狞,嘶喊着朝赫连菲扑过去。 她把赫连菲压倒在地,坐在赫连菲的身上,掐赫连菲的脖子,不断地打赫连菲耳光。 江箬瑄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满脸的泪,怒恨到了极致,“那飞镖是你射的,是你!当时在客栈的院子里,就是你杀了那几个黑衣蒙面人,你跟制香师是同伙!你还我武功,还我武功!” “真精彩,这应该算是狗咬狗吧?”楚灵在一旁拍着巴掌,话是对赫连祁说的。 温语柔抱着孩子,紧抿着唇,神色沉寂地看了一眼“顾轻舟”,盟主夫人和江姑娘好像都跟“顾轻舟”有暧昧关系,可不就是狗咬狗自相残杀吗? 在来荆州之前,她还以为顾轻舟重情重义很专一,结果是她看错了。 他生着那样一双多情温柔的狐狸眼,看狗都深情,气质又是风流的,招蜂引蝶,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痴情专一呢? 这一场闹剧终止在东方忱走过去把江箬瑄拎到一旁,拉起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赫连菲。 赫连祁看着东方忱对赫连菲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有几分爱护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谁敢相信一个杀人如麻丧尽天良的天星阁阁主,竟然是单纯重亲情的。 可他最爱的“母亲”范蕙兰不曾对他有过一丝母子之情,而他护着的所谓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只是在利用他,要杀他。 赫连祁在看一个小丑一样,只觉得好笑又讽刺,他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真相告诉东方忱。 毕竟,杀人先诛心才是最解恨的复仇方式。 江箬瑄又崩溃又绝望,已经没力气了,在地上趴着,一点点爬向赫连菲,扬言要将赫连菲千刀万剐。 容嫣从江箬瑄胳膊上拔掉那枚涂满化功散的飞镖,蹲下来给江箬瑄包扎伤口,直接缠纱布,毒和血都没有清理,裹在里面让她的武功消散得更彻底。 江箬瑄呆如木鸡,满脸的泪,根本没意识到容嫣在做什么。 容嫣用力勒紧江箬瑄的胳膊,打了一个蝴蝶结,语气满是心疼地安慰道:“江姑娘不必如此,江姑娘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只要再练上几天,就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这个给你。” 第178章 表白,只因是你,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容嫣很好心地给了江箬瑄一本武功秘籍。 江湖人士都聚集到荆州市,所以随处可见摆摊卖武功秘籍的,就连一个乞丐都自称自己是丐帮的长老,卖他们帮派的降龙十八掌。 容嫣当时强忍着才没有笑,给了银两进货一样把乞丐的上百本武功秘籍都买了,然后碰到有缘人就发。 练武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天下无敌的,赫连祁从会走路时就练武了,三十多年了。 哪怕容嫣服了蛊王,但因为没有深厚扎实的基础,她永远都是赫连祁的手下败将。 江箬瑄是系统给开得挂,现在武功全废了,就算她练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打过他们中武功最差的乌潮崖。 容嫣之前不知道化功散可以破了系统给江箬瑄的挂,现在,倒是让赫连菲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就说赫连菲就是制香师吧。”去盟主的庄园的路上,楚灵拎着紫色鞭子,跟容嫣走在一起,低声说:“我可是亲眼看到那飞镖是盟主夫人射出来的,她武功不行,但用毒和暗器出神入化。” 容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但楚灵姐姐不是最擅长用暗器的吗?” 赫连菲会用暗器和毒,却还没有到精通的地步,最会使用暗器的,是她身侧这个从一开始就来历不明的楚灵。 刚刚那化功散是赫连菲用的,她应该是从东方忱手里得来的,而暗器,她看清楚了,是楚灵射过去的。 她不在江湖,没听说谁在江湖人用暗器无人能敌了,若是东方忱看到那暗器是楚灵射出去的,东方忱应该会知道楚灵的来历。 不过她跟东方忱又不是队友,自然不会把楚灵的事告诉东方忱。 “竟然被你发现了。”楚灵忽然抬起手,五个手指里夹着二十个小型飞镖,银光闪闪的。 温语柔心惊胆战,连忙抱着司徒骁往“顾轻舟”身侧近了一些。 “你是想当武林盟主的对吧?要不然这样,我们一起暗杀了那些江湖人士,你跟他们打在一起时,我再用涂了鹤顶红的暗器杀了他们,到时候就嫁祸到盟主夫人身上。”楚灵对容嫣循循善诱。 她的容貌和娇媚入骨的嗓音,都太具有蛊惑力了,让人忍不住想答应。 “反正她就是制香师啊,那些失踪没回到家的姑娘们,肯定就在盟主的庄园里,应该有地下暗室之类的,我们人赃并获,到时候整个江湖都会相信那些高手也是她杀的。” 容嫣勾了勾唇,抬手取走了几枚楚灵指间的飞镖,云淡风轻地应,“你先在盟主的庄园里,找到那些失踪的姑娘们再说。” 容嫣“刷刷”连续射出去三枚飞镖,好家伙,几乎没有准头,要不是赫连祁和东方忱躲得快,那飞镖就射到他们身上了。 而第三枚,射到了没有来得及躲开的江箬瑄的胳膊上。 江箬瑄惨叫。 “她都成废物了,我们带着也是拖累。”上次乌潮涯的毒被赫连祁解了,但是赫连祁又在他身上用了新毒,能让人的肌肉渐渐萎缩,从而变成残废。 乌潮涯现在连走路都不能了,被玉弦背着,软塌塌地趴在玉弦背上,碧绿色的眸子满是嫌弃地扫了江箬瑄一眼,“不然我们就把人丢在这里吧,或许有人看到她的这几分姿色,会玩玩或者卖去青楼,也算是她的贡献了。” “不,不行。”江箬瑄头发里的易容蛊不知何时掉了,她恢复成了自己的容貌,知道要是东方忱不庇护她了,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箬瑄踉跄着跟上去,抓着东方忱的袖子,在人要甩开她时,她咬了咬牙,低声威胁东方忱,“你喜欢容峥鸣,但当年是你天星阁的人杀了赫连祁全家,我们让容嫣背了黑锅,如果容峥鸣知道了这件事,你觉得她会不会找你为她阿姐讨回公道?” 东方忱全身僵硬,是啊,本来容峥鸣就不喜欢他,要是知道了当年的事,还有他提供给江箬瑄毒药,江箬瑄给容太后下了毒。 算起来,容太后只有一年多的活头了……这些。 容峥鸣别说会喜欢他了,为了他阿姐,怕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不能,东方忱紧握了一下拳头,在容嫣察觉到他的注视,回头看他时,他心慌意乱地收回目光,继而抬起胳膊撑住了江箬瑄,语调阴冷对乌潮涯道:“你是怎么回事?突然就瘫了,是身患重疾了吗?对比起来,你更废,要丢也应该丢下你。” 乌潮涯:“……” 温语柔颤了颤,抱着司徒骁快步跟上容嫣,生怕东方忱注意到她,觉得她才是最废的,要丢下她。 她不能走。 容峥鸣说现在她不能带走司徒骁,那为了不再失去孩子,她只能跟着他们。 东方忱和江箬瑄走在最后面,东方忱看到江箬瑄恢复了她自己的容貌,此刻才问:“之前你是画了很厚的妆,仿成了本阁母亲的样子,还是戴了人皮面具?” “都不是,我从苗疆少主那里偷来了易容蛊。”江箬瑄已经从打击中缓过来了,抬眸看了看前面的容嫣,“我提醒你,之前容太后在龙川县时,也用了易容蛊,她变成了自己的弟弟容峥鸣。” 东方忱皱眉,“你是怀疑现在的容峥鸣,其实也是容太后?” “谁知道呢,你自己试试。”江箬瑄没有刻意挑拨离间,否则东方忱只会认为她居心不良,“不过可能性不大,因为容太后的确没有这么高深的武功,只是让我想不通的是,容峥鸣在龙川县还不能打败我,现在却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 “如果她真的就是容太后,那就太可怕了,她是在算计利用骗你,让你爱上她,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奉上给她。” “你要是不信,那不如假装侵犯她试试,她若是拒绝了,答案就不用我说了吧?她是在钓你,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不会让你碰她的……” 东方忱没有相信江箬瑄的话,但脸上还是有点晦暗。 江箬瑄知道一旦在他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发芽,很快他就会找机会验证吧。 江箬瑄心里也在期待,她也想知道容峥鸣到底是不是容嫣。 武林盟主的庄园很大,而且周围有不少他的产业,所以前来的江湖人士都被安排了住处。 容嫣一行人,则直接被赫连菲安排到了盟主的庄园里,离盟主的院子很近。 这样方便赫连菲找赫连祁偷情。 楚灵一路进去时,啧啧感叹,“没想到盟主一介武夫,这庄园却颇有文人的雅致。” 赫连菲暼了楚灵一眼,她很讨厌楚灵,看起来就像是来搅局的。 “那可能是盟主夫人喜欢这样的风格,盟主便按照夫人的喜好修了这园子,可见盟主对夫人的情义。”容嫣淡笑道。 赫连菲还是公主时,很招摇高调,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几乎都认识她,容峥鸣当然也认识。 但赫连菲跟“顾轻舟”相认了,却装作不认识她冒充的容峥鸣,应该是她对赫连菲没有利用价值吧。 说起来,赫连菲要夺回失去的一切,那她和赫连菲就是敌人,这次,恐怕赫连菲想杀的人还有她。 此后的几天,盟主的庄园及附近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据说后面有一座很大的山,到时候就在那里通过比武的方式,选出这届的武林盟主。 这期间难免会发生一些谁找谁切磋,谁暗算谁之类的事,有死还有伤的。 江湖纷争跟朝堂一样残酷,只不过江湖的制度没有那么严格,更多的是弱肉强食,在朝堂玩弄权术靠得则是谋略和脑子。 容嫣让玉弦多去见见世面,玉弦回来后会跟她禀报谁跟谁打了,谁弱谁强。 他知道容嫣心里在想什么,每次都摇头,低声道:“我看了这么几天,没发现谁的武功在顾主子之上,不过也有可能最厉害的高手深藏不露,只有到真正比试的那天,才知道吧。” “还有就是,不出恩人哥哥所料,天星阁的杀手主业有做厨子的、种地的,经商的,而武林中也有几个天星阁的杀手,有的在不起眼的门派里,有的则是很有名的门派里的长老。” “最近这几天楚灵姐姐一直在找那个制香香,她最怀疑的还是盟主夫人,所以她主要就在整个庄园及附近探查……” 比试在即,那些因为切磋而出现的伤亡事件,都是赫连菲带着盟主的弟子在处理。 所有人并没有见过盟主露面,据说是在闭关,会在比试的那天准时出现。 东方忱也在闭关。 赫连祁也不露面了,估计也在为几天后的比试做准备,唯有容嫣在摆烂,让楚灵几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赫连祁的状态容嫣不知道,但她很清楚东方忱的。 赫连菲给的那本武功秘籍,就像邪功似的,他越练身体越不对劲。 主要表现在一天比一天更神智混沌,性格暴躁,晚上的时候他看到了鬼,听见了鬼声,有很多人攻击他。 东方忱跟他们过招,可看在容嫣眼里,却是他一个人对着空气不断地出招,毁坏了周围的东西,自己打自己,导致受伤。 “阁主!”等一切都平息下来后,容嫣疾步走过去,扶住东方忱,“你这分明是走火入魔了,这本武功秘籍可能是跟你之前的武功相冲,不能再继续练下去了。” 东方忱栽在地上,墨发散乱,脸色苍白如鬼魅,捂着胸口不断地吐血,目光是猩红又涣散的。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缓过来,对容嫣摇了摇头,极为虚弱地哑声开口,“我没事,我已经练到第四层了,只要突破这一层就好了。” “阁主,为了当上武林盟主,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容嫣扶着东方忱坐到椅子上,眸色深深地看着他,语气里透出了心疼,“你就那么想当这个武林盟主吗?” 东方忱抬手按住容嫣为他擦嘴角的手背,那血迹还在他的唇上。 他笑了笑,给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艳色,却无端的苍凉悲怆,“我不想当武林盟主,甚至这天星阁的阁主我都不想做,我想做一个大夫,不求解天下万民之病痛,但求能救一方百姓。” “但我,没有选择。”东方忱泛红的眼里闪烁着湿润的水光。 他的宿命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被安排好了,只有去争去抢,才能活下来。 容嫣蹙眉,不赞同道:“你早就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没有人再因为你武功练得不好而处罚你,也不会有人在你身上试毒,你已经是天星阁的阁主了,谁都无法再掌控你,反而你可以随心所欲拿捏任何人。” “还不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若是不争这个武林盟主,不扩大自己的势力,我和天星阁就会沦为你阿姐、大祁皇室的奴才不是吗?”东方忱明明一副很虚弱的样子,可看着容嫣的目光里全是掠夺和偏执。 “我只有得到了整个江湖的势力,搅动天下纷争,先下手杀了你外甥和阿姐,我才能将你永远地困在我身边。” 容嫣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双眸震颤着,脸色发白,极力挣脱着自己的手。 “吓你的。”东方忱钳制着容嫣的手腕,忽然愉悦地笑出声,胸腔震动着,就开始咳嗽起来。 他一张苍白的脸咳得绯红,如往日一样的靡丽妖冶,凑过去把额头抵在容嫣的肩膀上,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满目的柔情和依恋。 “我只是在说我的势力更强大了,你和你阿姐就奈何不了我了,你的任务一直完不成,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或者说,你跑不掉,你会一直被我留为人质,在地宫里陪我一辈子。” 容嫣心惊胆战。 “峥鸣,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东方忱低低道,叹息着,在容嫣肩上很安心满足地阖着双眸,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覆盖下一片阴影,更显得他眼下的一片青黑,嗓音沙哑。 “从那天开始,我每次睡下都会梦见你,梦里全是那些图册里的内容,醒来后我就发现我释放了一次又一次,很多很多,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我明明很排斥反感,我对着玉弦那么漂亮的娈童,却只觉得恶心,所以我以为我没有龙阳之好。” “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因为我对其他的男人不起一点反应,我只对你这个男人有强烈的感觉,所以这是不是说,不是因为我有龙阳之好,而是对方是你?” “你是男的,那我便喜欢男的,你是女人,那我便喜欢女人,只要是你,不管是正常的性取向,还是扭曲的,我都可以。” 第179章 会不会已经怀上了臣的孩子 东方忱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容峥鸣时,是抗拒的。 他挣扎,痛苦,逃避,自我恶心反感。 但当他看到容峥鸣和顾轻舟出双入对,两人戴着戒指时,他嫉妒愤怒还难过,在这几天他终于想通了。 不管自己是不是有龙阳之好,他就是要喜欢容峥鸣,他喜欢的人,他就要得到。 他不管世俗的眼光,不管两个男人在一起,不能传宗接代,他就要跟容峥鸣在一起。 “峥鸣,你不要回去了,你一直陪着我。”东方忱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呢喃,虚弱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容嫣的脖颈上,他抬起的一条手臂搭到了容嫣的腰间,昏迷前还在强硬地威慑道。 “你要走,我也不会放你走,等选举结束了,我们就回地宫,以后我就将你锁在地宫里,再不让你出去一次,这每日太阳的东升西落,月亮的皎洁明亮,你永远都见不到了,但是我见得到,因为有你,你比白月光更令人沉迷,我揽到了白月光……” 容嫣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面上是冷情,也有一瞬的恍惚,她又想到了赫连祁。 东方忱的偏执跟赫连祁之前攻略她时立的人设,太像太像了。 人在年轻的时候,想要一段轰轰烈烈盛大至死不渝的爱情,比如她,那时赫连祁给她了,那种疯狂和性命都可以豁出去的深情。 而现在,她可能是没老吧,平淡还是激不起她心里的波澜,珠玉在前,这后来的人的爱,都无法跟赫连祁曾给的相比,所以无法令她心动。 她也不需要心动,对任何男人都不会了,等逸儿的江山稳固,这天下尽在手中了,她便出家为尼。 容嫣倒了一杯茶,那茶里依然被她加入了某种粉末。 她一手扶着东方忱的后颈,一手把茶水喂给东方忱,“我带阁主到床榻上休息。” 东方忱没有睁眼,很乖地喝了容嫣喂得一整杯茶,他竟然觉得是甜的,开心地扬起嘴角,“你放了什么?” “蜂蜜枸杞之类的,可以安神的。”容嫣放下杯子,扶着东方忱躺到床榻上。 结果却被东方忱钳制在她腰上的胳膊,带上了床。 他那一张精致的脸和薄唇忽然凑了过来,说话时已带了喘息,“你那天说你不能跟男人睡在一起,尤其是我这样姿容的,你怕会占我的便宜,没关系,容峥鸣,我让你占,你想怎么占就怎么占。” 容嫣反应极快,抬手掐住东方忱的后颈,用笛子抵着东方忱的脸,“我不喜欢居于旁人之下,阁主若是愿意让我占主导地位的话,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意思是他得被压?东方忱很不情愿。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喜欢的的确是男人,每次在梦里,在清醒后的幻想里,都是他压容峥鸣。 结果容峥鸣却想反过来压他,这让他从身体和精神上都难以接受。 东方忱从上至下审视了一番容嫣,拧着眉提醒,“我比你高,还比你身强体壮,你这样的身板,不用看我就知道你那里很秀气,你要弄我,你行吗?” 容嫣站在床榻前,冷着脸对东方忱道:“阁主,很快选举大会就开始了,你专心练武,我们的事,等回了地宫再说。” “峥鸣,我想看看你的身子,你脱衣服,给我看看,我只是想看看。”东方忱赤裸裸地紧锁着容嫣,目光里的欲色一点点变得浓烈,哑声要求。 容嫣没再理东方忱,转身就出去了,背后传来东方忱低沉愉悦的笑声,就是在调戏她。 不过,在门从外面关上后,东方忱的嘴角一点点僵下来,低垂的眼眸变得晦暗。 “你刚刚试探过了,容峥鸣不让你碰。”江箬瑄就躲在东方忱房间的屏风后,等容嫣离开,她走出来,语气嘲讽。 “她就是在欺骗你的感情,在攻略你,等你爱上她后,她要你捧上一切给她,但其实她是恨你恶心你的,东方忱,她是不可能让你占到她的便宜的。” 东方忱靠坐在榻上,呵了一声道:“本阁倒是觉得随便就献上自己的身子,以色相诱,那才是居心不良。” 他刚刚的确是在试探容峥鸣,容峥鸣虽然拒绝了他,但表现得很坦然,没有一丝隐藏着秘密的慌乱。 她的目的一开始就告诉他了,要收复天星阁,除此之外,东方忱明知道江箬瑄针对容太后一派的人,他不会上江箬瑄的当。 至于容峥鸣拒绝跟他肌肤相亲,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谁家好孩子在婚前就把自己的身子给男人啊。 他没有把容峥鸣当成玩具、娈童,对容峥鸣是真心的,所以愿意给容峥鸣一份尊重。 他是东方忱,同时也是克制禁欲的司徒景行,不愿用强迫的方式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至少在欢好上,他不想强迫容峥鸣。 那样的话,容峥鸣会受伤,疼,他自己也不会爽,容峥鸣会恨会厌恶他,两人就是仇人了。 那不能。 他想如同自己做得那一场场梦,容峥鸣的顺从才是令他最愉悦满足的,他想要的是容峥鸣的心也给他,两情相悦才是最美好的。 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比如容峥鸣要走,不愿跟他回地宫,那时他才会强制,不顾容峥鸣的感受,对待范蕙兰一样,把容峥鸣囚禁起来。 现在这样,容峥鸣拒绝跟他肌肤相亲,但并没有反感逃离他,两人的关系在一天天变得亲密。 他再对容峥鸣好一些,多爱容峥鸣一些,从牵手、到亲吻再到欢好,循序渐进,很快容峥鸣就会心甘情愿的。 “东方忱你是不是傻?”江箬瑄眼看着东方忱就要跟容峥鸣两情相悦了,她又想撕伞了。 东方忱是会自我攻略的恋爱脑,他根本就不明白,另一半不让他碰,那就是不爱他啊。 她在现代的男朋友,两人交往第二天,男朋友便提出跟她发生性关系,她拒绝了。 男朋友就说她不爱他,她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图他的钱。 东方忱也应该这样想,容峥鸣拒绝跟他发生亲密关系,那就是要空手套白狼。 “不如我给容峥鸣下了药,把人送到你的榻上来。”江箬瑄心里很焦急。 容峥鸣真是有手段,竟然能掰弯东方忱。 她恨这世间每一对相爱的人,尤其容峥鸣还是她的对手,无论如何她都要拆散东方忱和容峥鸣。 就像几年前拆散赫连祁和容嫣,几年后让赫连祁和容嫣再次决裂。 “到时你就将计就计要了容峥鸣,过后容峥鸣若是恨你,跟你同归于尽,那便证明她就是在欺骗利用你。”江箬瑄目光阴狠,却发现东方忱在走神,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挥了手过去,“东方忱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东方忱骤然抬头,眼里闪过一抹杀意,抬手抓住江箬瑄的手腕,稍微一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他废了江箬瑄的手,“这是你羞辱峥鸣的代价。” 东方忱甩开江箬瑄,俯视着她在地上脸色狰狞、 惨叫不已的样子,勾了勾唇,尽显身为阁主的妖孽和阴冷,“本阁倒是不怕你去招惹峥鸣,你有那个本事吗?本阁有把柄握在你手里,但峥鸣可没有,你跟她有仇,一直以来若不是本阁护着你,怕是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被她杀的。” 要是照江箬瑄说的,容峥鸣真的在被下药后,被他强迫了,那找他算账,很正常啊,怎么就能证明容峥鸣是在欺骗他? 他若是用了江箬瑄的方法,那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容峥鸣的喜欢了。 “滚出去。”东方忱脸色带着厌恶之色,合上双眸,不想再搭理江箬瑄这个阴毒心如蛇蝎,没有道德底线令人作呕的女人。 他不想委屈容峥鸣,想给容峥鸣一个名分。 只是说起成亲,古往今来都没有两个男人成亲的先例,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东方忱想了很长时间。 * “太后娘娘最近跟东方阁主打得很火热啊。” 容嫣回到房间,赫连祁已经穿着宽松的寝衣,抱着胳膊靠坐在她的床榻上了,那眸色里翻涌着嫉妒和怒火。 在容嫣走过来时,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捞过去,按在他精壮的腿上,吻住容嫣时,越发阴阳怪气,“你们都讨论到谁压谁的地步了,太后娘娘想压东方阁主,可惜太后娘娘没有那物件,只能被臣压。” 那一瞬间容嫣就感觉到了赫连祁的雄伟,白天她见不到他的人,晚上他却一晚都不缺地上她的榻,一夜至少三次。 他这样性欲旺盛的,除了她月事那几天,其他时候他都不会放过她,今晚因为怒火,竟然想用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方式来。 容嫣一巴掌甩了过去,被赫连祁抓住手腕,按在她鼓起的肚子上,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出形状,“我晚晚弄太后娘娘,你说,会不会这里已经孕育了我们的孩子?” 容嫣难耐,浑身香汗淋漓,雪白的身子泛着光,圣洁偏偏又艳媚,“兄长太天真了,哀家是太后,怎么可能怀一个臣子的孩子?就算不小心怀上了,哀家也不会留。” 第180章 抓走,失踪 容嫣从出宫后几乎没喝过避子汤了,赫连祁也知道。 但他们次数那么多,容嫣的肚子也没有动静,显然她以前生赫连逸时伤了身子,几乎没有了怀孕的可能。 而他因为总是受伤的缘故,质量也不好,所以赫连祁很清楚,他们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们没有属于两人的孩子。 但没有归没有,赫连祁早就安慰好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愿意断子绝孙。 他只是不喜欢容嫣说这种话,发了狠。 男人肩背的肌肉一块块鼓起,额头滚落的汗珠子砸落在容嫣的身子上,整个人又欲又狂野,性张力爆满,“太后娘娘不怀孕正好,否则臣要禁欲一年,那可就苦了臣了,臣还是选择太后娘娘一直不怀孩子。” 容嫣掐着赫连祁精壮紧实的手臂,闻言在心里嗤笑,他何时禁欲过? 没有女人的时候,他也戒不了色,靠自度,容嫣真想不出来他会在什么情况下禁欲。 * 赫连菲也知道东方忱“走火入魔”了,她觉得奇怪,便亲自端了一碗补药来看东方忱。 结果进了房间就碰上东方忱在对着空气打,好像有很多人攻击他,他那状态看得赫连菲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尤其是在晚上,赫连菲脸色苍白,心理作用下,只觉得房间里阴风阵阵,东方忱好似在跟鬼打。 “东方阁主!”赫连菲深吸一口气,示意几个随从上前控制住东方忱。 她的几个随从都是高手,五六个人联手钳制住东方忱。 东方忱的双臂被反剪到背后,肩膀被按着,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在赫连菲面前站稳。 他的墨色长发散下来,遮住脸,低头喘息着,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挣脱掉背后的两个随从,眼里的赤红未散,“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走火入魔了,我来看看你。”赫连菲坐在椅子上,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她侧过身盛着药膳,语气里带着担忧,“我给你的武功秘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却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是因为太急于求成了,还是这本武功秘籍跟你原来的武功相冲?” “不用你管。”东方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真的因为急于求成才走火入魔的。 他走过去坐到茶案另一侧的椅子上,人很虚弱,是一种体力全被耗尽的感觉,闭上眼就能轻易昏迷过去。 赫连菲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全是对弟弟的关怀,把药膳递给东方忱,语气里满含着担忧,“你休养两天吧。”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盟主囚禁了起来,原本你的武功就很高了,再加上你练了这本武功秘籍,到达了好几层,想必这江湖上已经没人能打败你了。” 东方忱神昏脑胀,各方面都没有平日警觉,接过赫连菲的药膳,便低垂着脸,慢慢吃着。 他的味觉也几乎丧失了,味同嚼蜡。 不过他还是把一碗药膳吃完了,对赫连菲下了逐客令,站起身往床榻走。 “明天第一轮的比试就开始了,你今晚好好休息。”赫连菲等东方忱躺下后,她把碗装入食盒,说了一声,便提着食盒从东方忱的房间离开了。 赫连菲走在庄园里,没让人跟着,迎面碰上了往这边走的赫连祁。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在地上打下阴影,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扫了一眼赫连菲提着的食盒,以及她背后的院子,云淡风轻道:“你和东方阁主的姐弟感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差。” “你误会了,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利用我,用毒药控制我,让我为他做事,还是个杂种,跟我毫无关系,我早就想送他下地狱了。”赫连菲总是穿着一身白衣,那恶毒的话语跟她高雅的气质截然相反,“东方忱看起来的确像走火入魔了,我在药膳里加入了五石散。” 这不算是毒药,有让人精神亢奋的效果。 但对走火入魔的东方忱来说,它无疑是一种催化剂,能让东方忱的情况更加严重,到时被反噬,怕是性命不保了。 赫连菲一直在忍辱负重,东方忱以为她是他手中的棋子,但其实她反过来利用了东方忱。 她要杀了东方忱,取而代之,得到天星阁,然后等“顾轻舟”当上了盟主,她便利用“顾轻舟”和江湖势力,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 “如此说来,东方阁主对我就造不成什么威胁了,我失去了一个最强劲的对手。”赫连祁心里在想东方忱会喝下赫连菲送的药膳,那便证明东方忱对自己这个姐姐,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可东方忱不知道,他不过是赫连菲口中的杂种,赫连菲可从来没有当他是弟弟,只一心利用他,想让他死。 这对他来说,是多悲哀的一件事。 赫连祁却勾了勾唇,这大概就是报应。 当年东方忱带着人一夜之间灭他全家四百多口,这些年天星阁的杀手不知道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那么现在,东方忱也该体验一下这种没有亲人朋友,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他的滋味。 “只是,赫连祁话锋一转,俊雅的面上浮起几分冷凝,“你的现任夫君武林盟主,应该早就会了整本武功秘籍上的内容,这也是他连续三届都任武林盟主的原因,所以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前来参加选举的人都想探一下盟主的底,但盟主始终没露面,每个人渐渐有了猜测。 “其实,盟主他身染重病,怕是活不长了。”赫连菲往赫连祁身侧走了两步,低声对赫连祁道。 这分明是一种暗示,赫连祁眯了眯眸。 果然如他和嫣嫣猜测的那样,东方忱为了当上武林盟主,不仅把赫连菲安插到了盟主身边,偷走武功秘籍,且让赫连菲控制了盟主。 赫连菲离开后,赫连祁伫立在长廊里,身上披着斗篷,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中的景致。 没过多久,容嫣和抱着司徒骁的温语柔来了,“盟主肯定是被赫连菲囚禁在了某个地方,兄长有线索了吗?” 赫连祁一手负在背后,语调沉沉,“差不多了,密室可能就在赫连菲的寝卧里,今夜我会潜入进去找找。” 温语柔抿了抿唇,想说“顾轻舟”一个男人,半夜三更进女人的寝卧,太不适合了。 但,一来她没有资格管“顾轻舟”,再者,听起来“顾轻舟”是为了正事。 容嫣感觉到温语柔的情绪,便看了一眼温语柔垂下去的脸,心里很复杂,她不知道顾轻舟和温语柔到底怎么回事,自己要是插手了,会不会坏了事。 她已经给容峥鸣传了信,让他和月鸢去药庐找到顾轻舟,先给顾轻舟解了赫连祁下的失忆蛊。 等她剿灭了天星阁,顾轻舟就可以和温语柔重逢了,到时候他们怎么样,她就管不了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赫连祁冒充顾轻舟,温语柔看到的是“顾轻舟”先跟她交往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和江箬瑄,以及盟主夫人都有暧昧关系。 在温语柔心里,顾轻舟怕是被定义成了风流多情,还勾引有夫之妇没有道德底线的渣男,哪怕温语柔之前对顾轻舟动了一些心,但在这段时间里,恐怕温语柔的情意是彻底收回去了。 顾轻舟的名声被赫连祁如此败坏,这以后温语柔可能都不会待见顾轻舟了。 赫连祁把顾轻舟坑得太惨了。 容嫣正想着,乌潮崖坐着轮椅找了过来,身后是楚灵在推着他。 容嫣看到后想起一件事,低声问赫连祁,“你在苗疆少主身上实验了这么久,还原出解药了吗?” 当时他们刚进地宫,东方忱就给赫连祁和乌潮崖服下了毒药,他们的毒药跟地宫里的奴仆们里的一样,赫连祁想帮江箬瑄得到天星阁,那就得给天星阁的杀手们解了毒,再用他自己的毒控制天星阁的杀手们。 并且,就算他为了他自己,也得研制出解药来吧。 “还原出来了,我已经让右护法找了药房大批制作,明天右护法就会给地宫里的所有奴仆们解了毒,我用自己研制出的毒药控制他们。” 如此,这整个地宫就属于嫣嫣的了,在地宫里,东方忱算是被架空了。 至于隐匿在世间的这些高等杀手们,赫连祁相信他的嫣嫣已经想出办法,并且在实施将那些杀手们都引去天星阁的计划了。 他说过了,他会一直相信嫣嫣,嫣嫣会杀了东方忱和那些高等杀手们。 容嫣点头,知道赫连祁是为了江箬瑄,心里毫无波澜,却被赫连祁用那种滚烫痴恋的目光盯着。 容嫣躲开了,结果又对上温语柔的眼神。 温语柔分明在说顾公子对容公子余情未了,只是容公子移情别恋,爱上了东方阁主。 容嫣:“……” 嗯,很好,现在温语柔竟然能看懂他们之间的这多角恋情,不再像之前那样在状况外,脑子嗡嗡的了。 容嫣抬手很羞愧地掩住脸,她用着容峥鸣的身份,把自己的亲弟弟坑得好惨。 而赫连祁,但愿有点良心,以后补偿顾轻舟吧。 摄政王要是愿意补偿顾轻舟,那顾轻舟和其家族都赚到了。 “哥哥,你们见到玉弦了吗?”乌潮崖来到容嫣面前后,有些焦急地问容嫣,“不知道他跑去哪儿了,我两天两夜没看到他的人了。” 乌潮崖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离不了玉弦的。 在这个团队里,也只有玉弦不嫌弃他,把他当成主子一样悉心照顾着。 玉弦走一步带一步乌潮崖,夜里还得伺候乌潮崖如厕,种种,真的是给乌潮崖当牛做马了。 容嫣也三天没见玉弦了,之前玉弦都是一天一次地见她,禀报一些事情,闻言她面色一沉,“两天两夜没见到人,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又不是小姑娘,能出什么事?”乌潮崖没放在心上,就是恼火玉弦没在,没人伺候他了,却在说完这话后,突然意识到什么。 对啊,玉弦之前可是远近闻名被人争抢的娈童,他一人出门在外的危险系数比小姑娘高多了,说不定早就有人盯上了他。 哪怕他学了武,也逃不过旁人一早设计的陷阱。 “而且,既然那个制香师抓的未出阁的女子不够,之前司徒夫人都成了她的目标,那么极有可能现在美少年玉弦也被她抓走了。”开口的是楚灵,手中握着紫色鞭子,比起脸色苍白的乌潮崖,她仍然是从容不迫的。 “通过这几天的探查,我虽然不敢肯定盟主夫人就是制香师,但可以确定制香师就在这个庄园里,玉弦应该是被制香师抓走了。” 第181章 自毁 “而且,既然那个制香师抓的未出阁的女子不够,之前司徒夫人都成了她的目标,那么极有可能现在美少年玉弦也被她抓走了。”开口的是楚灵,手中握着紫色鞭子,比起脸色苍白的乌潮崖,她仍然是从容不迫的。 “通过这几天的探查,我就算不敢肯定盟主夫人就是制香师,但可以确定制香师就在这个庄园里,玉弦应该是被制香师抓走了。” 容嫣心里微沉,看向赫连祁,“兄长既然知道密室可能在贺菲的寝卧里,那应该已经进去过她的寝卧一次了。” 赫连菲的院子里有众多高手把守,楚灵一直没办法进去探查。 但赫连祁有这个本事,不过他并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今夜我会再进去一次。” 第二天选举大会正式开始,不过一开始比试的都不是什么高手,到最后一天才是高手和高手之间的对决。 容嫣几人都没去,在暗中找着玉弦,只有江箬瑄拖着一只断手去看比试进程了,东方忱也是闭门不出。 这天晚上容嫣端了晚饭进去,不曾想赫连菲给东方忱下的五石散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东方忱化成一道影子过去,便把容嫣压在了门后。 “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东方忱抓着容嫣的胳膊,压到她头顶,那脸就朝容嫣的脖子埋去,“峥鸣……” 他满身邪火,全身血液沸腾,痛苦,压抑,难耐,极需要纾解释放,来一场酣畅淋漓消耗体力的运动。 容嫣的到来,无疑成了猎物的食物。 东方忱浑身滚烫,紧绷,火焰在小腹狂烧着。 东方忱竭力压制着,却仍然喘息粗重,眼里浸满猩红的欲色,在容嫣耳畔哑声道:“峥鸣,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东方忱钳制住容嫣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往他的胸膛探去,挑开他的衣襟,那是精壮紧实的肌肉,“上次你说你不愿居于人之下,我想过了,我愿意让你压我,你来弄我……” 容嫣脸色冷凝,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看着东方忱,东方忱的状况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肯定是有人趁着东方忱“走火入魔”,暗算了东方忱,是赫连菲吗? “阁主,不能这样,我还没做好准备,再等等。”容嫣抽出自己的手,用力推开东方忱,开了门走出去。 东方忱现在如同一头饿狼,本来就“走火入魔”了,容嫣的反抗让他发了怒,理智渐失,几个大步追上去拽住容嫣的胳膊,把容嫣甩到外面长廊的柱子上。 他的偏执、病态和阴冷的一面,在这一刻全都显现了出来,赤红的凤眸凶狠地紧锁着容嫣,“你需要准备什么?被捅的是本阁,本阁都不怕,峥鸣,本阁要你现在就弄我,狠狠地弄我,疯狂地占有我!” 他甚至递了鞭子给容嫣,从小到大他就被虐待、辱骂、鞭打,那是一段痛苦昏暗的时光,却让他患上了一种病,性癖在这时发作了。 他想被爱人虐待,那会让他感觉很刺激、兴奋,越疼越能让他血脉喷张。 容嫣看着东方忱那样疯狂也卑贱如狗求爱的眼神,只觉得他可悲可怜,接过鞭子却并没有做什么,而是抬手极为温柔地抚摸着东方忱的头,“阁主要好好爱惜自己,我不舍得伤阁主,真正的爱不是那样的。” “我今晚若是不鞭打阁主,阁主难道要强迫我来挥鞭子吗?” 东方忱的脸靠在容嫣的手腕上,整个人的侵略性很强,可偏偏又是脆弱惹人怜的,嘶哑着嗓音道:“对,我会强迫你。” “那我还不如如了阁主的愿。”容嫣抓住东方忱的胳膊,把人带回房间,推到榻上后,便用鞭子三下五除二捆住了东方忱,还抽了东方忱的腰带,蒙住东方忱的眼。 东方忱兴奋,乖乖地跪坐在床榻上,等着容嫣的动作。 却在这时,温语柔跑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后惊得差点叫出来,及时捂住嘴,过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对容嫣道:“出事了!玉弦的确是被制香师抓住了,就在盟主夫人寝卧中设的一个地牢里,盟主也被关押在那里……” 温语柔显然是来搬救兵的,容嫣离开前告诉东方忱她必须先去救玉弦,等会儿再回来。 东方忱忍耐着,点了点头。 温语柔一路把容嫣引去了赫连菲的寝卧,那寝卧里有个密室,打开后进去一条密道,通往一个地牢里。 容嫣还没靠近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打斗的动静,温语柔的脚下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尖叫。 容嫣立刻伸手把人拽到自己怀里,顺着温语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呼吸顿时一窒。 那竟然是一副人骨架,看身形应该是少女。 从一开始楚灵怀疑的就没错,赫连菲就是那个制香师。 她的武功不高,不是一等一的杀手,之所以能出了地宫,出现在天星阁的一等一的杀手册子上,是因为她和东方忱的特殊关系。 她成了盟主夫人后,盟主的弟子们便听从她的命令,替她抓那些未出阁的姑娘。 一开始赫连菲是想蒸馏出处女的体香,制作成一种比媚药还厉害的香料,用来控制他人,让其为她所用。 她就是用这种方法控制了盟主,让盟主沦为了对她言听计从,摇尾乞怜的狗。 “顾公子和楚灵妹妹说,盟主夫人蛊惑哄骗盟主,告诉盟主从处女身上蒸馏出来的体香,制作成的香料,可以提高他的武功。”温语柔慢慢缓过来。 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颠覆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把她的心志都锻炼得强大了,虽然语调颤抖,但把事情都跟容嫣说清楚了。 盟主从一开始用香料,到后来盟主迷恋上了处女的体香,不再满足只是用香料。 他让赫连菲带着人给他抓更多的姑娘来,送到地牢里,他吸食处女的鲜血,啃食其皮肉……渐渐的,盟主就成了一个怪物,被盟主夫人锁在了地宫里,囚禁起来了。” 怪物,容嫣看到越来越多的少女骨架,更加心惊胆战。 她想到了蛊王所带来的反噬,如月鸢所说,她没有感到什么异常,但赫连祁就不一样了。 会不会有一天,赫连祁也会变成盟主这样吸食人血肉的怪物? 容嫣进去后,只看到盟主披头散发没有人样,被锁链锁着。 但那锁链很长,能让他在整个地牢里活动,因此他能够攻击赫连祁和楚灵、乌潮崖、玉弦四人。 玉弦衣不蔽体,露出来的皮肉已经被盟主撕咬掉了几块。 容嫣急忙上前拉走玉弦,让玉弦和温语柔远远地躲在一旁,她加入到了诛杀盟主的阵营中。 不愧是盟主,练了那本传世的武功秘籍,且不管吸食少女的血肉能不能提升功力,他确实很厉害,饶是她和赫连祁、楚灵一起,也不是盟主的对手,都受了轻伤。 “跑吧。”赫连祁拽住容嫣,打不过当然不能拼命,出去叫上几十个武林高手来围攻盟主,就是了。 容嫣点头,伸手去抓武功最不行的乌潮崖,好险不险才把乌潮崖从盟主劈来的一掌里救出来。 赫连菲本来是在外面主持选举大会,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后,生怕自己的阴谋暴露,她带了盟主的几个弟子匆忙赶来,关闭地牢入口,堵住了容嫣等人的去路,要诛杀了容嫣几人。 容嫣和赫连祁被围攻了。 容嫣冷笑,从一个高手手里抢了刀过来,返回去就砍断了盟主身上的锁链,把盟主放了过来。 盟主神志不清六亲不认,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容嫣趁机抓住赫连菲,抬起一脚把赫连菲踹到了盟主面前。 接下来的画面,让温语柔瞳孔震颤,抬手捂住了嘴。 盟主一掌劈开了赫连菲的天灵盖,而后扑倒赫连菲,趴在地上吸食啃咬赫连菲的血肉。 赫连菲全身的血肉被盟主一块块吞吃了,盟主跟野兽一样,不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一刻钟的时间,赫连菲除了脖子以上,其余的只剩下骨头了。 她趴在地上,徒留一颗戴着首饰的脑袋,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也因此让这画面更加瘆人。 她的脸上还有表情,眼珠子还能转动,到最后那一刻她都保持着瞪大瞳孔的样子,死不瞑目。 自食其果罢了,容嫣冷漠又平静地看着那骇人又血腥的画面,赫连菲也应该体验体验那些被她抓来的少女们,生前所经历的绝望、折磨和痛苦。 容嫣护着温语柔,几人已经到地牢入口了。 但盟主丢下了赫连菲的骨架,再次朝他们攻击而来。 乌潮崖和玉弦的武功最弱,盟主一手抓了一个。 容嫣要去救人时已经晚了,当盟主的那一掌劈向玉弦时,容嫣破音喊出来,“玉弦!” 那声音在地牢里回响着。 很快,几十个武林高手前来增援。 这其中还包括东方忱,寡不敌众,饶是盟主练得邪功再高,最终他还是被几十个高手一起诛杀了。 地牢里平息下来时,却不知东方忱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攻击起在场的武林高手们。 他那状态,有人喊出来,是走火入魔了。 几个武林高手好不容易制服了东方忱,东方忱却突然抬起手掌朝自己胸口击去。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等东方忱倒下时,容嫣跑过去,扶住他。 其中一个高手检查了他的伤势后,摇了摇头,“他的武功全废了,而且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若是不及时救治,怕是有性命之忧,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几人给他运功疗伤。” “那就麻烦你们了,这是我的朋友,我也来。”容嫣抬头看过去时,不知何时赫连祁离开了。 她蹙眉,示意温语柔带着人先把生死未卜的玉弦和乌潮崖带出去,安置好。 她便和几个武林高手一起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东方忱,几人给东方忱运功疗伤。 容嫣当然不懂运功疗伤,但她,会解蛊啊。 第182章 为了救他,她武功尽失 没错,东方忱被她下了蛊。 那蛊是乌潮崖养得,名为“中害蛊”,中了这种蛊毒后,东方忱出现了“神昏,性躁、目见邪鬼形、耳闻邪鬼声、如犯大罪,如遇恶敌,有时便会产生自尽的念头”,这些症状。 不懂蛊的人,以为他是走火入魔,赫连菲也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赫连菲给东方忱下了五石散,催化加重了东方忱体内的蛊毒,于今日让东方忱疯魔之下自杀,自己废了自己全身的武功。 武林高手的运功是利用自身的内功和真气,治疗人决战后遗留在身体中的创伤、毒伤,所以对逼出东方忱体内的蛊毒,也有一定的效果。 容嫣计划的是等运功结束后,东方忱体内还残留一部分蛊毒,她会按照乌潮崖给的解蛊之法,以治伤的方式给东方忱喝药汤,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 从始至终所有人包括东方忱自己,都会误以为他是走火入魔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几个武林高手撑不住收了掌。 而东方忱身子往前倒去,同时一口血吐了出来。 起初提出运功疗伤的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摇着头惋惜道:“他的性命是保住了,但,一身高深的武功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过来了。” 容嫣眼眶微红,在东方忱睁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她眼里的心疼。 下一秒她忽然倒下去,陷入了昏迷。 东方忱面色一变,没恢复体力,他趴着过去,伸出胳膊垫住了倒下去的容嫣。 容嫣睡了很长的一觉,赫连祁始终没出现,那几天里是东方忱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不眠不休地守在容嫣的床榻前。 偶尔他还会体力不支昏迷过去,就趴在床畔,等醒来后继续守着容嫣。 这天温语柔和乌潮崖过来时,温语柔递了一碗药膳给东方忱,劝了一句,“东方阁主吃几口吧,再这样下去,怕是容公子还没醒来,你就先倒下了。” 东方忱眼下一片乌青之色,那眸底却是赤红的,翻涌着湿润,泪水始终未落下来。 他听了温语柔这话后,目光不离床上的容嫣一瞬,接了碗来,跪坐在床榻旁,慢慢吃着药膳。 药膳的味道应该很好,他冒充温语柔的夫君时,温语柔亲手给他做过很多食物吃。 可这一刻,他却一点味道都没品出来,吃东西只是为了保持体力,好继续照顾容峥鸣。 温语柔看到了东方忱和容峥鸣两人至死不渝的爱情,心里动容不已,端了温水来到床榻前,浸湿帕子给容峥鸣擦脸和手。 东方忱见状立刻狼吞虎咽吃完了一碗药膳,接过帕子,他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凑过去给容嫣擦脸。 这时,容嫣慢慢睁开眼。 东方忱的动作猛地僵住,那一瞬间喉咙哽咽,动了动薄唇,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蓦地别开脸,一滴泪滚落而出,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东方忱才转过来,嗓音嘶哑地问了一句,“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容嫣抬了抬自己的手,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平日柔软绯红的唇瓣泛白,干裂,艰难地开口问:“我怎么了?” “你应该问你自己!我真想一个大耳刮子呼过去!”乌潮崖的毒被赫连祁解了,这几天他恢复过来,人已经能正常行走了。 他来到容嫣身边,又怒又痛,红着眼,“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了救东方忱,一身武功全都搭进去了!你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了!” 容嫣愣了片刻,继而抬手挥过去一掌。 以前她能隔空劈断一张桌子,但此刻,她被东方忱握住手腕时,东方忱把脸送上前。 她挥过去的一巴掌,没对东方忱的脸造成丝毫损伤。 她废了,她真的废了,连人的脸都打不伤,容嫣许久没反应过来。 武功尽失,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重创,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失魂落魄。 “没关系,没打伤我替你打。”东方忱拿着容嫣的手,用了一些力,“啪啪”在他脸上甩了好几个巴掌。 容嫣看到那红痕,终于回过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几人,“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那声音里明显带着哭泣,纤瘦的肩背在颤抖。 “峥鸣,你不要这样。”东方忱心如刀绞,抬手触碰容嫣的肩膀,充满了小心翼翼,要把容嫣扳回来,却不舍得用力,只抚着容嫣的头发,嘶哑的嗓音里透着哽咽。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应该一早就听你的,不练那本武功秘籍,要是我没有走火入魔,你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散尽自己毕生所学……” 他没想到容峥鸣为了他,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容峥鸣难道不知道一旦出了意外,她自己的命都会赔进去吗? 她知道的,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救他,容峥鸣也喜欢他啊。 他当时怎么会因为江箬瑄的话,而怀疑容峥鸣? 容峥鸣这么喜欢他,他却试探容峥鸣,他真是该死。 容嫣忽然转了过来,那眼中的泪已经化成了担忧,“你当时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自毁了武功,现在你恢复过来没有?” “没有。”东方忱摇头。 换作以前,这对他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容峥鸣为了救他武功尽失,他玩火自焚不说,还害了容峥鸣。 他不为自己痛心,只担忧自己喜欢的容峥鸣,自责、愧疚又心疼,恨不得倾尽自己的一切补偿容峥鸣。 可容峥鸣要什么呢?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最需要的就是武功。 如果他还有武功,他可以将自己全部的武功传给容峥鸣,但他没有了。 他拿什么来补偿容峥鸣? “阁主没事就好。”容嫣虽然这么安慰东方忱,极力遮掩,对自己为了救东方忱而武功尽失一事毫不在意,但她的双眸却没了往日的光彩,平日飞扬恣意的眉宇一片黯然。 温语柔虽然不太明白一个习武之人失去所有武功意味着什么,但看到容嫣那个样子,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只能柔声安抚,“容公子还年轻,武功可以重新练,你天资聪颖,我相信不出五年,你就能恢复过来了。” 容嫣摇了摇头,没有反驳温语柔,苍白矜冷的脸上极力绽开一抹笑,善意地道谢,“谢谢,我没事。” 东方忱很清楚,只要不是那种千年一遇的骨骼清奇的练武奇才,一般人的武功哪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都是从小就打下了底子,并且错过了最佳的练武时期,后来再怎么苦练,达到的境界也有限。 容峥鸣可以重新练,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巅峰时期了,并且她再怎么刻苦拼命,练出来的恐怕也打不过他地宫里的一个奴仆。 都怪他,全是他的错,东方忱抓住容嫣的胳膊,以跪在地上的姿势,把脸深深埋过去,平日笔挺、线条健壮优越的肩背佝偻着,哭泣倒是没发出来,但人在轻微颤抖,一遍遍说:“对不起,峥鸣……” “我倒是有个主意。”乌潮崖碧绿色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转瞬即逝,说话时,语气里含着沉痛,“想必东方阁主也知道,上任盟主临死前把自己毕生的功力全都传给了玉弦,如果东方阁主真的想补偿哥哥,倒不如效仿此做法。” 没错,当时上任盟主并不是要劈死玉弦,而是神志恢复的那一瞬,知道自己的罪孽,所以把自己全部的功力传给了玉弦后,他故意让人杀了自己。 这对于玉弦来说,是个大机缘,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东方忱猛地抬起头,泛泪的眼突然变得灼亮。 他抓紧容嫣的胳膊,手在颤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欣喜,激动,带着疯狂,“对,峥鸣,天星阁有很多高手,我让他们将武功传给你!” 容嫣摇头,憔悴的面上是不忍,“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牺牲旁人来成就自己,而且,第一,地宫里的那些奴仆武功不高,再者,这传功之法并不是人人都会的。” “你不会以为我天星阁只有地宫里的那些奴仆吧?那些根本不是杀手,他们都是被淘汰的。”东方忱有些好笑,扯出的嘴角却是苦涩,红着的眼里是宠溺和,也有偏执。 “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都在外面,分散在大祁每个地方、每个领域,我召回来几十个,牺牲他们就牺牲他们好了,你不用为此愧疚,他们杀了不少人,丧尽天良,他们都该死。” “至于传功之法,我得到的那本武功秘籍里,就有。” 容嫣心里震惊,东方忱一个杀手组织的首领,竟然知道自己培养的那些杀手丧尽天良,都该死吗? 他竟然有这种认知,他真的,简直让她哭死了好吗? 容嫣还想说什么,东方忱制止了她,“你休养吧,我去传令,过两天我们就回地宫。” 容嫣像是撑不住了,眼皮沉重,慢慢合上,很快就睡着了。 东方忱又在容嫣床畔守了很长时间,确定她安稳地睡了过去,给容嫣掖了掖被褥,从地上起身。 他的双腿不仅麻了,还红肿破皮,因为连着几天几夜没休息好,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踉跄着,好不容易才站稳。 东方忱嘱咐乌潮涯和温语柔暂时照看着容嫣,他走出去时因为疲惫,身躯都在摇晃了。 那整个背影瘦了不少,显得尤其单薄,憔悴,在外面吹来的一阵冬日寒风里,摇摇欲坠,无比寂寥。 乌潮涯关上窗户,返回来就对上容嫣睁开的目光,一片清明冷漠,哪还有刚刚的虚弱,连问话都是从容的,“外面的比试出结果了吗?是不是我顾轻舟当上了武林盟主?” 第183章 还是摄政王会玩 温语柔惊讶地看着容嫣,刚要问什么。 乌潮崖便竖起长指压住唇,对温语柔眨了眨那碧绿色的眸子,纯澈又蛊惑的,“嘘。” 苗疆少主的脸和自带的巫蛊师的诡秘气质,总是会让姑娘们面红耳赤。 温语柔平常就觉得会巫蛊的乌潮崖危险,不敢靠近他,此刻更怕他对自己下什么蛊,连忙别开眼不跟他对视。 温语柔不再多言,知道容嫣没事,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顾公子没能当上武林盟主,他在昨天被人打败了,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试,抢到武林盟主之位的,是贺祁。” 温语柔说完这话去看容嫣的脸色,她知道“顾轻舟”和容峥鸣是一派的。 但“顾轻舟”那么厉害,并没有当上盟主,贺祁是盟主。 容峥鸣和贺祁早在龙川县就决裂了,贺祁和江箬瑄是一派的,所以这个结果,对容峥鸣恐怕是个打击。 温语柔看到容嫣勾唇笑了笑,反正不是开心,她捉摸不透容嫣的心思,下意识地为顾轻舟求情,“顾公子尽力了……” 容嫣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她猜到赫连祁会为了江箬瑄去争武林盟主之位,但她没想到赫连祁用的是贺祁的身份。 他还挺会玩,昨天是小号顾轻舟,装作被人打败了,今天用了另一个小号贺祁,夺得了盟主之位。 大号倒是很久没用了。 他抛开顾轻舟的身份,分明就是怕她利用自己和顾轻舟的兄妹关系,命令他这个假冒的顾轻舟做什么。 他要是贺祁,她就命令不了他了。 他这是不给她一点占便宜的机会。 容嫣意外归意外,不过并不失望,因为压根没有期待。 所以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打击到她,她在猜测赫连祁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还会转变回顾轻舟,跟着她继续潜伏在天星阁里,然后等时机成熟了,便借用江湖的这股势力,杀东方忱,将天星阁收为己用。 他给江箬瑄夺得了天星阁,还拥有了江湖的势力,让江箬瑄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她岂会如赫连祁的愿! 果不其然,很快“顾轻舟”就回来了。 在温语柔自觉地从床榻旁让开时,他坐到凳子上,握住容嫣的手腕,两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不经意搭上容嫣的脉搏,低沉着嗓音问:“你感觉怎么样?” 他之前就给容嫣诊过脉了。 虽然他医术不高明,但一个学徒都可以诊出来,容嫣这脉搏,可不像是一个武功尽失的人应该有的。 至于东方忱的医术那么高深,为什么看不出来容嫣在做戏? 那是因为东方忱心里自责愧疚,全是对容嫣救命之恩的感激、感动,他的试探对为了他差点搭了一条命进去的容嫣来说,是一种伤害。 所以他不试探。 容嫣便是拿捏了东方忱这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做戏。 “我没事,让兄长担心了。”容嫣靠坐着,在赫连祁面前没有刻意装虚弱。 就算她能骗得了天下人,也瞒不住赫连祁,不仅是因为他的智商逆天,而且他不像东方忱那么单纯。 他运筹帷幄老于世故,只有他算计旁人,旁人费尽心机也算计不了他。 他唯一输得是在几年前还爱她时,现在没有了跟她之间情爱的羁绊,他简直可以成神了。 “我只是没想到兄长会败给了摄政王,我以为兄长的武功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天下第一的境界。”容嫣抽出自己的手,眉眼间全是疏离,淡淡道:“兄长如此不中用,太让我失望了。” 这话别说是“顾轻舟”这个当事人,就连一旁的温语柔听着都觉得伤害太大,注意到“顾轻舟”的脸色白了一瞬。 她抿了抿唇道:“容公子,顾公子他……” 容嫣合上双眸,明显是不想听任何解释。 温语柔止住了话语。 赫连祁的手指一根根捏起来,知道容嫣在生气,生气摄政王抢走了盟主之位,怕是心里对摄政王的厌恶和仇恨又多了一分。 并且对“顾轻舟”,在她眼里顾轻舟也成了一个没用的废物,棋子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只会丢弃。 这便是现在的容太后,毒辣又冷血,对“顾轻舟”不过是她解决生理需求的男宠,她根本没有动一丝真心。 她不喜欢顾轻舟,他应该高兴的,可这个顾轻舟同时也是他。 赫连祁真是又高兴又怒痛,突然抬起手掌,握住容嫣的一张脸,不顾乌潮崖和温语柔还在场,他赤红着双眸,狠狠吻了过去。 温语柔震惊,呆若木鸡,第一次见两个男人亲密,她接受不了的同时,竟然还有点好奇,双手捂住脸,却忍不住从指缝里去看。 “顾轻舟”吻得太激烈了,合着眼,风雅的面上是沉迷和痴恋,深入纠缠着容峥鸣,那画面带感还刺激。 赫连祁很快便不满足于此,抬腿上了榻,扇子已经向背后甩去。 乌潮崖好险不险抬起笛子挡住扇子,立刻把温语柔拉了出去,从外面紧紧关上门,但因为东方忱随时会回来,所以他便在外面替两人把风。 “司徒夫人学坏了。”乌潮崖靠在门外,闭目养神间,掀开眼皮扫了身侧没离开的温语柔一眼,只见温语柔面红耳赤,他挑眉笑了一声。 温语柔窘迫死了,低着头,语无伦次,但她这人一向很真诚,“我,我……只是好奇两个男人怎么行云雨之事。我想一下那画面,应该是让人恶心的,可刚刚顾公子吻着容公子时,我竟然觉得很……很刺激,他们都是那么好看,云雨的时候应该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吧。” “艹,不要描述了。”乌潮崖确定温语柔真的在他们这个怪圈里被带坏了,制止了温语柔,放下笛子,挡在自己紧绷烧着邪火的小腹处。 妈的,太煎熬又痛苦了,屋内那动静真激烈。 顾狐狸的体力不输给赫连祁,虽然没听见容嫣的声音,但想想就知道她此刻的状态,香汗淋漓,身子圣洁又艳媚,攀附着“顾轻舟”,闭着眼脸上全是销魂,一遍遍喊“顾轻舟”的名字,是顾郎,兄长,还是情郎? 乌潮崖简直要疯了,他还戴着贞洁锁呢,起反应后,那酸爽。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楚灵手里握着紫鞭,抱着司徒骁找了过来,见温语柔有些出神,她蹙起眉,“温妹妹你怎么了?你的儿子醒来后就在哭,玉弦没哄好,我抱他过来找你。” 温语柔立刻回过神,连忙把司徒骁接过来,哄了一阵,孩子就安静下来了,在她臂弯里睁着圆溜溜的眼,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 那是温语柔教给他的“爹爹”二字。 温语柔低下头贴了贴司徒骁的脸,眼眶止不住地红了。 她刚刚想起了夫君,两年多了,自从新婚的那几天里,她再没有被夫君疼爱过,没有体会过那种欲仙欲死的快乐了。 如今看着旁人恩爱甜蜜,如何不想夫君呢? 温语柔抱着司徒骁回了房。 天黑下来后,她喂饱了司徒骁,把孩子哄睡了,自己却有些孤枕难眠。 温语柔脑海里全是新婚那几天的画面,夫君疼爱她时那背和腰身,肌肉鼓起时,是那么精壮有力。 他强烈的喘息,他滴落的汗水,他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他爆发时失控地喊她的名字,“柔儿,柔儿,给夫君生一个孩子吧……” 这一刻,温语柔在床榻上失了魂。 她不是圣人,以前没有经历过云雨,不知其中美妙的滋味,年龄又小,便没有过需求。 直到跟夫君在一起,除了新婚夜的第一次很疼,后来每次,夫君带给她的体验都太销魂了,简直飘飘欲仙。 她旷了两年多,漫漫长夜里,被疼爱过,已然绽放成熟,如何不回味想念? 温语柔实在是受不住了,抛开羞耻。 过后,温语柔久久才缓过来。 但她还是不满足。 温语柔眼尾泛着红,眸子里噙满了泪,思念的苦痛让她拉起被子蒙住头,失声痛哭。 * 从下午到夜里,赫连祁弄了四五次,容嫣都不记得自己到达多少次了,赫连祁这火终于泄完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一个至阴之体,身上冷冰冰的冒着寒气,这整天从哪儿来的这么旺的火。 容嫣翻过身,背对着赫连祁睡着了。 赫连祁在容嫣后面,一只手撑着脸,借着微弱的灯火,目光痴缠地凝望着容嫣云雨过后的容颜。 那是娇嫩透着一层粉的媚和艳,没了平日的冷情,只有这一刻才会让赫连祁感觉到他的嫣嫣是真实的。 他在她怀里,他拥有着她。 赫连祁看了容嫣许久许久,不仅看不够,目光还越来越腻。 他抬起手细细描绘着容嫣的整张脸,过了片刻凑过去,在她额头、鼻尖落下亲吻,最后停留在那红艳艳已经被吻得肿起来的唇瓣上。 怎么都不够,为什么就是不够呢,他对嫣嫣的瘾太大太大了,已经患上了性瘾,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赫连祁胸腔震颤,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痴狂,他迷恋嫣嫣,真的太迷恋太迷恋了,只想把容嫣刻入自己的骨血里,时刻跟她融为一体。 于是他那儿,便又去了容嫣的暖宫里,待着,一直没出来。 赫连祁做了武林盟主后,接下来还有很多事。 不过东方忱和容嫣没留下来参加继任大典,东方忱带着容嫣回了地宫。 他们两人都没有武功了,回去时坐了马车,去往地宫的路上有一个多时辰的山路要走,且四处悬崖峭壁,山路陡峭,十分凶险。 在东方忱眼里,现在的容嫣虚弱得能被一阵风吹走,何况是走那么崎岖的山路,冬天寒风呼啸的,衣袍被吹得鼓起,稍微一个不稳,人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 东方忱召回来了身处在武林的两个天星阁的杀手,打造了一把座椅让容嫣坐上去。 那两个人一路把容嫣抬回了地宫。 第184章 他要和她,拜堂成亲 容嫣高高地坐在那里,两手放在扶手上,神色冷情地俯视着人,觉得挺好笑的。 曾经这些杀手杀赫连祁全家,如今给她当牛做马,报应不爽啊。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她和赫连祁的身份,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楚灵、乌潮崖、玉弦还有江箬瑄、带着司徒骁的温语柔,也都跟着回来了,唯独“顾轻舟”找借口暂时在外面,实则是变回了贺祁,利用武林盟主的身份立规矩,下达命令、部署一些事务。 这次容嫣回来,东方忱让她住进了他的宫殿里,他则在床榻旁的地上打地铺。 不过他体内残留的蛊毒还没有清除干净,比容嫣的状况还糟糕,夜里咳嗽着,就会吐出血来,有次还“砰”栽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容嫣叫来奴仆照顾东方忱,她去药房里给东方忱配解蛊毒的药,趁东方忱昏迷无法判断各类药材时,她让奴仆喂东方忱喝完,然后再处理掉药渣。 东方忱昏昏沉沉了三四天,等人清醒过来时,容嫣估计蛊毒清除得差不多了,正好把药材换成治疗内伤的。 东方忱没有辨认,特别信任容嫣,一丝怀疑都没有。 他靠坐在床榻上,苍白着脸,唇是结痂冒着血珠子的,端着容嫣递来的药汤,慢慢喝下去。 “我将天星阁里几个最出众、武功最高强的杀手召了回来,这几日他们正在研习传功之法,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将他们自身毕生所学都传给你了,到时你或许连摄政王都能打败。”东方忱之前就知道贺祁就是摄政王,现在是赫连祁当上了武林盟主。 容嫣坐在床榻前的凳子上,取了蜜饯给东方忱含着,闻言蹙起眉,“他们怎么会愿意将功力都传给我……” “好甜。”东方忱打断容嫣。 从小到大他都被所谓的师父喂毒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吃蜜饯。 东方忱双目泛红,满眼痴恋地凝视着容嫣,可他只对容嫣这样,另一面是是冷血残忍杀人如麻的天星阁阁主,“他们不愿意也得愿意,毕竟他们失去了功力,就能保住自己的妻儿母亲等所有亲人。” 容嫣听懂了,东方忱把那几个杀手全家的命都掌控在了手里。 举头三尺有神明,容嫣不同情这些杀手,他们做了那么多灭人全族、丧尽天良之事,凭什么他们自己能阖家欢乐幸福美满呢? “峥鸣……”东方忱喊着容嫣,嗓音沙哑又性感蛊惑,俯身慢慢凑过去。 这期间他合上凤眸,一点点向容嫣那看起来就很柔软诱人的唇瓣,压过去。 “阁主。”容嫣不动声色地推开东方忱,盯着他那张戴着人皮面具的脸,迟疑着开口,“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我认出来你的母亲就是祁惠帝宫里的兰昭仪,但她当年明明被祁惠帝赐死了,还有她当年生出狸猫,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赫连菲死后,就没人带走范蕙兰了。 东方忱还是把范蕙兰囚禁在了地宫里,却因为有容嫣陪着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去看范蕙兰,也没让温语柔把孩子抱去给范蕙兰当玩具玩。 他不求范蕙兰的母爱了,范蕙兰对于他来说已经无关痛痒,可有可无了。 东方忱靠坐回床榻,穿着一身雪白的寝衣,没了阁主的妖孽和凌厉,也不是司徒景行的风姿。 他墨色的长发散落下来,整个人是瘦削又病弱的,脸上没有血色,说话都没多大的力气,倦怠疲惫,哑声道:“其实我母亲是来自天星阁的杀手,她在民间的第二重身份是贤妃的宫女,被祁惠帝宠幸了。” 贤妃最受祁惠帝宠爱,但多年来一直没有怀上龙子。 后来贤妃用了各种偏方,好不容易怀上了,她又用了不少方法鉴别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她没有鉴别出来,要万无一失,让自己怀的必须是皇子,于是她安排了一个后路,那就是盯上了当时也怀孕的兰昭仪。 她比兰昭仪的月份大,在她临盆那天,她安排人给兰昭仪催产。 兰昭仪生了皇子,而她生了女儿。 贤妃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赫连菲和兰昭仪的儿子赫连墨换了,为了灭口,她弄了一只狸猫。 祁惠帝因此要处死兰昭仪。 但兰昭仪毕竟是天星阁的杀手,她联系到了天星阁的阁主,死遁了,人却疯癫了。 “也就是说先帝其实是范蕙兰的儿子,而上任盟主的夫人赫连菲才是贤妃的女儿。”这个宫廷秘辛完全出乎容嫣的猜测。 她诧异地看着东方忱,“如此说来,你和赫连墨才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赫连菲不是你的姐姐。” 东房忱整个人很颓废,刚醒了没一会儿,又想睡,不太在意地应,“是啊。” 在这时,副阁主(赫连祁)戴着面具,匆忙走进去禀报,“阁主,出事了,地宫里的这些奴仆们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你武功尽失后,他们突然间就反了,你的母亲,被杀了。” “你说什么?”东方忱猛地睁开眼,这时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像是在厮杀,但被副阁主带的人拦在了外面。 东方忱掀开被褥,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要出去。 虽然他不会再纵容着范蕙兰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被杀了,他愤怒又痛心不已,红着眼就往外冲。 赫连祁看着东方忱那张满是痛色苍白如纸的脸,站在那里没有动,显得很无情的样子,“阁主,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为范蕙兰报仇,她更不值得你给她收尸,因为临死前她清醒的那一瞬告诉我,你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前任阁主和范蕙兰其实是兄妹,天星阁早就想背叛大祁皇室了,直到祁惠帝要杀范蕙兰时,天星阁脱离了大祁皇室,在江湖上自立门户。范蕙兰疯癫后,前任阁主为了哄她开心,就把你捡了回来,一方面你是范蕙兰的玩具,一方面你还是前任阁主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 这些自然是赫连祁调查出来的,如他所料,东方忱震惊不已。 在这样的打击下,他人站不稳,身形晃动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他抬手按住胸口,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黑血再次吐了出来。 他从小到大都在求范蕙兰的爱,哄着范蕙兰,为了范蕙兰,他做了那么多,想满足范蕙兰的心愿。 结果却告诉他,他根本不是范蕙兰的儿子,他是被自己所谓的父亲从外面捡回来的杂种。 难怪啊,难怪前任阁主对他非打即骂,不管他是一个孩子,每次在他犯错或是练武没达到标准时,前任阁主都往死里惩罚他。 难怪范蕙兰一点都不爱他,能无数次狠下心用刀子捅他,在她小时候被罚时,冷漠地看着,从来不为他求情,不护着他。 也难怪他所谓的师父,把他当成小白鼠,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试毒,丝毫不担心会弄死他这个阁主的儿子。 原来这一切,地宫里没有人爱他,是因为他根本不是阁主和范蕙兰的儿子,他是被从外面捡回来的杂种,玩具,杀人工具。 天星阁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所以那时候没有人对他恭敬,人人都辱他,踩他,欺负他。 他就像一个小丑,笑话,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东方忱狠狠闭了闭眼,眸底一片潮湿。 “阁主你冷静一些。”赫连祁上前扶住东方忱。 东方忱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容嫣“刷”抽了剑,疾步往外走。 他惊得甩开赫连祁,要去拽住容嫣,却因为体力不支而单膝跪在了地上,“回来。” 东方忱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咽了一口血,强撑着制止容嫣,“你现在没了武功,我说过了,他们不是真的奴仆,你这样弱的,出去后不到一分钟就会死无全尸。” “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现在成了废人,但我天星阁外面还有那么多高手。”东方忱朦胧的视线里,容嫣停了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以往的不屑和自大,“这些奴才成不了气候。” 赫连祁这次把东方忱扶到椅子上坐着,点头道:“阁主放心,我和右护法会控制住此次暴乱,只是,强者为王,我对阁主你忠心耿耿,但其他那么多人就不一定了,想必阁主武功尽失一事,早就在我们天星阁的全部杀手中传开了,地宫里的这些奴才好控制,就怕到时候外面的那些杀手们聚集而来,要诛杀我们,抢阁主的位置坐。” 东方忱靠坐在椅子上,闭着双眸,手里握着的是那个手把件。 但很快想到自己的可笑,他又悲又怒地笑了一声,松开手,那手把件便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阁主,我不要武功了。”容嫣心里颤了一下,目光从碎裂的貔貅上收回,一手放在东方忱的椅子扶手上,嗓音沙哑道。 “不如让那几个高手把功力传给你,你恢复过来了,就没人敢造反了。” 东方忱摇头,紧闭的双眸里噙着满满的泪,压着没让流出来,薄唇勾着一抹悲凉的笑,“这个天星阁阁主,我不做了。” 他本来就觉得没意思。 在容峥鸣出现之前,他整天抑郁颓废。 前几天他走火入魔时抬掌自杀,或许那就是他潜意识里不想活了。 他现在不想要其他的,他只想要容峥鸣,想让容峥鸣陪着自己。 只要容峥鸣陪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容峥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彩了,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容峥鸣。 “你阿姐不是想收复天星阁吗?”东方忱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容嫣,面上的怒痛消散,是柔情和深爱,到达了极致,目光都显得偏执和疯狂了,让人招架不住,不小心就会溺死在他那深海一样的情意中。 容嫣躲闪着。 “我便将这天星阁的阁主之位让给你,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留在我身边。”东方忱抬手握住容嫣的胳膊,墨黑的泪眼莹润,用得是乞求的语气,“好不好?” 容嫣挣脱着,却被东方忱握得更紧。 她便放弃了,紧抿着唇,没有答应。 “你说话!”东方忱喉咙里卡着一口血,那抬高的声音似嘶哑的吼声,察觉到容嫣的僵硬,他竭力放柔了语调,带上哽咽了哀求,“容峥鸣,我喜欢你,我用整个天星阁换你陪在我身边,还不够吗?你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我不想强迫你,伤害你……” 他的话无疑是在说,容嫣若是不愿意永远地留在地宫里陪着他,那么他有的是手段强迫容嫣,囚禁了容嫣。 最终,容嫣点了点头。 东方忱猛然松了一口气,满目温柔,“只要你陪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要为你外甥守江山,要杀了摄政王,我帮你,我让天星阁的杀手去杀赫连祁,我天星阁做你阿姐的走狗,从此以你阿姐唯命是从……” 宫殿外的厮杀停了下来,东方忱吩咐赫连祁,“我会传令召回所有在外的天星阁的杀手,现在你带峥鸣过去,让那几个人传功给峥鸣,然后和右护法等人准备新任阁主的继任典礼,还有……” 最后一件事,东方忱让容嫣出去了。 赫连祁面具后的脸色沉冷到极致,只听东方忱对他道:“你按照男女成亲的礼仪,布置一场婚礼,在峥鸣当上阁主后,正好天星阁的所有人都在,本阁要和峥鸣拜堂成亲。” 第185章 他知道了她一直都在骗他 赫连祁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但对于容嫣的事除外,此刻只是听到东方忱这么说,他胸腔里便汹涌出滔天的怒火和杀意,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低头应着,“是,阁主。” 于是,短短五天内,分散在大祁各地、各个领域的天星阁杀手们,都接到了来自阁主东方忱的召回令,一来是拜认新任阁主,二来邀请他们参加东方忱和新任阁主的婚礼,不来者会断掉解药,其全家都会被诛杀。 这样的命令下,没有人敢不来,所有杀手于半个月内赶回天星阁所在的荆州,这一年已经临近年关了。 东方忱在宫殿里养伤,整天昏昏沉沉缠绵病榻,一日都没有出去过,根本不知道整个地宫已经变了天。 容嫣的武功根本没有废,当然不需要那几个高手传功给她。 她和赫连祁还有玉弦几人一起联手,杀了那几个高手。 当然这也是东方忱吩咐的,他们没了价值,成了废物,这命就不用留着了。 赫连祁用新的毒药控制住了地宫里的所有奴仆们,故意制造了那场暴乱,逼得东方忱不得不退位让贤给容嫣。 整个地宫都被容嫣控制了,东方忱已经被架空了,江箬瑄被容嫣命人囚禁了起来。 这天晚上,乌潮崖、玉弦、温语柔抱着司徒骁,还有“顾轻舟”几人,聚集在房间里。 玉弦神色里全是担忧,“我们虽然把天星阁外面的那些杀手们都聚集过来了,但仅凭我们几个人,寡不敌众,我们恐怕不能杀了他们,反而还会赔了自己的性命。” “是啊。”乌潮崖瞥了一眼容嫣身侧,俊脸静默的赫连祁,阴阳怪气的,“都怪顾狐狸没打败摄政王,要是顾狐狸是武林盟主,我们可以调动武林的势力,让武林高手们将这些一等一的杀手们一举歼灭。” “我们不如试试将盟主的令牌偷过来,同时将天星阁杀手们的罪行昭告天下,鼓动江湖人士,再利用令牌号令他们围攻地宫。” 温语柔替“顾轻舟”解围,只是她这话一说出来,几人都惊讶地看着温语柔,真没想到温语柔这么快就融入他们了。 “怎、怎么了?”温语柔被几人看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就要道歉。 “我去偷令牌!”玉弦打断温语柔。 他自从得到上任盟主的全部功力后,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显得特别自信。 容嫣深深看了一眼岿然不动的赫连祁,语气淡淡道:“摄政王恐怕已经预料到我们会去偷令牌,必定会严加防范,不要说玉弦你未必是摄政王的对手,而且作为盟主,他身边高手如云,我们成功的几率很小。” 赫连祁自己想当天星阁的阁主,要将天星阁的势力也帮江箬瑄得到,但是现在她要杀全部的一等一的高手,赫连祁显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是不会让她偷到令牌的。 赫连祁会找当年那些杀他全家的一批杀手报仇雪恨,但其他的那些一等一的杀手,他都会留下,收为己用。 毕竟冷血心狠手辣如他,其他那些杀手杀的是旁人的全家,跟他没仇,他谋逆派不都是这类祸害百姓的人吗? 可在她的剿灭行动中,外面那些坏事做尽身上背负着数条人命的一等一杀手们,都是她的目标,她只留地宫里的这些奴仆,日后再加以培养。 等自己当上了天星阁的阁主,她会慢慢让这天下的所有相关组织都归顺天星阁,归顺她。 这些,都是她为逸儿谋来的。 容嫣放下茶杯,起身去休息前道:“我之前就看过了,这附近有煤矿,如果到时候我们实在打不过那些一等一的高手们,便撤离全部自己人,然后引爆煤矿,炸了整个地宫。” “我觉得不妥。”温语柔脸色苍白。 这个方法太冒险了,要是撤离不及时,被炸死的就是自己人。 玉弦和乌潮崖还是决定去偷赫连祁的令牌试试。 他们出去时,把温语柔和司徒骁带走了,找了个地方好好安顿了母子二人,并按照之前容嫣吩咐的,通知了顾轻舟。 赫连祁看着玉弦和乌潮崖离开,慢悠悠地喝着茶,嗤笑了一声,这两个憨货都没看出来他人就坐在这里呢,他们去哪儿偷令牌? 不过这令牌他确实得想办法让容嫣得到手,让容嫣借着武林势力,剿灭天星阁。 赫连祁喝完一杯茶后,去盥洗室洗漱了一番。 回来后他便上了容嫣的榻,炙热的亲吻落在容嫣耳后,“太后娘娘知道不知道,东方忱要在地宫里举行一场你和他的婚礼,臣在操办这件事,不过到时候新郎和新娘可你不是你和东方忱,而是臣和太后娘娘你。” 容嫣没搭理赫连祁,她和谁都不可能举行婚礼,因为在此之前,她就剿灭了天星阁。 * “你说什么?”此刻,在东方忱的宫殿里,东方忱靠坐在床榻上。 整个房间里弥漫的都是清苦浓郁的药香,他一碗药汤刚喝了一口,在听到跪在地上的人的禀报后,瓷碗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噼里啪啦”摔成碎片。 “你说顾轻舟一直都在龙川县?地宫里的这个顾轻舟是假冒的?”东方忱的语调在颤抖,感觉一口血又要漫上来。 “阁主息怒。”那跪在地上的,正是东方忱安排在温语柔身边的一个婢女,被容峥砚(容峥鸣)抓住,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在同伴的帮助下进来地宫,见到了东方忱。 东方忱一时没缓过来。 这时,楚灵拎着江箬瑄进来了。 江箬瑄被重重地丢在地上,骨头都差点碎了,披头散发的,看清楚是楚灵后,她震惊片刻后才回神,“原来,原来你是天星阁的人!赫连菲根本不是制香师,你才是!” 楚灵依然是一身的妖娆美艳,站在东方忱的床榻旁,勾着唇笑得千娇百媚,对江箬瑄的话不置可否。 她虽然是制香师,不过在上任盟主吸食处女的血肉用来提升功力这件事上,她只是背后给赫连菲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当年是东方忱派她跟赫连菲接触的,她见赫连菲时一直戴着面具,安排赫连菲接近上任盟主,帮赫连菲杀了上任盟主的原配等人,让赫连菲上位。 她给赫连菲出谋划策。 赫连菲身为盟主夫人,手里是有一批高手的,赫连菲便带着人抓少女们给上任盟主,囚禁了上任盟主……这些都是赫连菲做的。 她只是推波助澜者,所以容峥鸣他们几人没查到她身上,连赫连菲都不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制香师。 随着赫连菲一死,一切都成定局了。 东方忱虽然没有跟人玩过阴谋,一直都是靠武力居于高位,但做了这么多年的阁主,要是没点防备心,怕是早就死几百回了。 容峥鸣潜伏在地宫里伺机而动,在楚灵对东方忱的再三提醒下,同样的,东方忱也能把楚灵安排到容嫣身边做卧底。 “你既然是被派到容峥鸣几人身边的卧底,那就应该知道容峥鸣的阴谋了吧?”江箬瑄艰难地站起来,此刻顾不上自己跟赫连祁是队友了,她只知道赫连祁救不了她,为了脱身,她直接出卖了赫连祁。 “顾轻舟其实就是赫连祁,还有你天星阁的副阁主,早就被赫连祁杀了,赫连祁还冒充了副阁主,右护法是他的护卫统领,赫连祁以前极为迷恋容太后的身子,便把容太后的弟弟容峥鸣当成了替身,一直都在你的眼皮子下跟容峥鸣偷情。” 江箬瑄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容峥鸣是不是容嫣,因为有了之前被东方忱废了一只手的教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敢再妄下结论了。 那就只能以赫连祁在找替身这个说法,让东方忱知道容峥鸣和赫连祁的偷情关系。 赫连祁和容峥鸣关系亲密,东方忱是知道的,所以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对东方忱道:“其实容峥鸣和赫连祁根本没有分开,容峥鸣骗了你,容峥鸣根本不喜欢你,为你付出那么多,不过是想得到天星阁,做天星阁的阁主……” “你想想,明明你在用毒药控制着地宫里的这些奴仆们,但他们为什么突然间就反了?因为包括赫连祁和苗疆少主在内,他们的毒都被赫连祁复制出来的解药解了,他们现在都是容峥鸣的人,这一切都是容峥鸣的阴谋,东方忱,你现在就是个傀儡!” “东方忱,一直以来你都低估了赫连祁,你根本不知道赫连祁的算无遗策无所不能,趁现在还有机会,你不能坐以待毙啊!” 一炷香的时间后,东方忱让楚灵跟带江箬瑄过来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江箬瑄回去。 他坐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失魂落魄。 东方忱手里拿着的是容嫣的笛子,是他强行要过来的,他把此当做容峥鸣给他的定情信物。 这段时间容嫣照顾着伤病的他,他睡在床榻旁的地上,在容峥鸣沉睡后,欲望汹涌,每次都在黑暗里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 此刻,东方忱抚摸、摩挲着笛子,就像是对着容峥鸣的身子,温柔又沉迷,脑海里是一幅幅画面。 他闭着眼开始喘息。 东方忱又痛又快乐,眼尾泛红,泪珠子从眼角滚落而出,湿了闭合的眼睫毛,一张取下人皮面具的脸,是司徒景行的清冷风雅和克制,却在这一刻浸满了欲色,性感诱惑得让人想再让他愉悦一些。 东方忱遍体鳞伤,他却在笑,疯魔又极度快乐,无人能知道他心里的滋味。 容嫣过来时,东方忱还是穿着一层薄纱,身上的痕迹都还在,搭配着他冷白皮的身躯,既精壮野性,又活色生香禁忌。 第186章 决战,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容嫣没上前。 “峥鸣不愿意帮我,我就只能自己给自己纾解了。”东方忱也不清理一切,端起容嫣送来的一碗药汤喝下去。 以前他没怀疑过,在知道后,他仔细看才发现容嫣的唇红艳艳的,脖子处似乎还有痕迹,显然是刚跟赫连祁云雨过。 他本来想去验证,但他没有那个勇气。 他自欺欺人地躲在这里,想着容峥鸣,喘息着喊容峥鸣的名字,表达他的爱意,一次又一次,身心都是舒爽满足的。 东方忱心里大痛,面上若无其事的,跟平常一样用柔情依恋的目光凝视着容嫣,“我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其实顾轻舟本人一直都在龙川县,在司徒景行的药庐里,现在你身边的这个顾轻舟,是有人假冒的。” 东方忱看似柔情的目光,却隐藏着锋芒锐利,在审视观察着容嫣。 “你说什么?”容嫣瞳孔微颤,面上是东方忱期望的震惊,抖着唇,焦急地反问东方忱,“他是怎么做到跟顾轻舟的脸一模一样的?他到底是谁?” 容嫣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即便东方忱被架空了,但做了这么多年的阁主,他当然还有自己的人可用。 比如楚灵,她也是才知道楚灵才是册子上天星阁的那个杀手,真正的制香师。 不过,赫连祁都不知道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东方忱就更不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顾轻舟是假冒的。 而且,她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东方忱就算得知了真相,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她不需要再跟东方忱演戏了,所以她心里并不慌张。 “赫连祁。”容嫣的反应让东方忱心里的痛消散了不少,容峥鸣也被赫连祁骗了。 她喜欢“顾轻舟”,跟“顾轻舟”偷情,那是因为她对真的顾轻舟这个兄长有情意,而不是对她阿姐的政敌赫连祁有情。 容嫣抿了抿唇,“摄政王冒充顾轻舟卧底在我身边,是要破坏我收复天星阁对吗?” 东方忱点头,“我之前就说过会帮你杀了赫连祁,现在既然他就在地宫里,那我便派众多高手围攻他,杀了他,然后抢了他手中的令牌,你就能成为武林盟主了,江湖势力对你阿姐来说,是一大助力。” 容嫣:“好。” 东方忱终于笑了,却在容嫣离开后,他用力闭上眼,两行清泪猝然滚落而出。 他一直都知道容峥鸣的目的,是要为他阿姐收复天星阁。 他心甘情愿把天星阁奉上给容峥鸣,还帮她杀赫连祁,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一切,他都愿意为容峥鸣做。 容峥鸣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他不在乎其他的,他只要容峥鸣陪着。 哪怕容峥鸣一直都在骗他,可她也为此付出了很多,救他时武功尽失,差点搭进去一条命,这些都是真的。 容峥鸣不喜欢他,可只要容峥鸣人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说过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要容峥鸣留在地宫里。 她若是跑,他就毁了她。 东方忱抚摸着笛子,眼里是痴恋柔情,同时也是病态和阴冷。 在天星阁外面的杀手都回来后,他安排那几个杀手帮容嫣一起杀赫连祁,并交给了几个杀手一包东西,“将这化功散抹到刀上,找机会伤了容峥鸣。” 那几个高手把功力传给了容峥鸣,他后悔了。 容峥鸣只有成为了一个废人,才逃不掉啊。 现在,他便亲手废了容峥鸣。 他已经被容峥鸣骗到这种地步了,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了,那便让容峥鸣夺走一切。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容峥鸣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放。 东方忱以为容嫣只是要架空他,要做天星阁的阁主,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容嫣是为了剿灭天星阁,杀他而来的。 整个地宫里都布置成一片喜色时,容嫣带着东方忱给她的几个高手,揭穿了假冒顾轻舟的赫连祁。 虽然那些人没能杀了赫连祁,但她成功从赫连祁手中抢走了令牌。 容嫣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皮,轻伤,便没放在心上,立刻聚集来了尚未离开荆州市的武林高手们。 在天星阁外面的那些一等一的杀手都来到地宫后,她带着人围攻了地宫。 容峥鸣和慕容晟炀也带着兵力来了,还有去而复返的赫连祁。 整个地宫里陷入了一场厮杀中,鲜血把到处挂的红绸布、贴得“囍”字染得更艳红了。 东方忱独自一人坐在宫殿里,垂眸抚摸着容嫣的笛子,身侧的楚灵要带他走。 他却摇头,让楚灵走暗道离开。 东方忱拿着容嫣的笛子,又在自度了,最后浑身是汗地瘫软在座椅上,双眼迷离,眼尾泛红又湿润,满脸欲色。 他心理的病越来越严重,疯癫了般喊着心爱的男人的名字,欲仙欲死,又鲜血淋漓,痛到极致。 慕容晟炀和容嫣来到宫殿时,东方忱如初见容嫣,一身紫衣高坐在椅子上,墨色长发铺散,脸上戴着极艳的青鸾鸟面具,气质是妖孽慵懒又强大的。 慕容晟炀拔刀去砍东方忱。 有个杀手冲进来保护东方忱,容嫣攻击过去时,却在下一秒浑身发软,直接跪瘫在了地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意识到什么后,容嫣猛地抬头,正对上东方忱俯视而下的目光。 “峥鸣,我让人给你下了化功散。”东方忱柔声说,抚摸着手中的笛子,对容嫣依然是迷恋深情的,病态地呢喃,“只有这样,我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有一个杀手冲进去向容嫣捅刀过去。 慕容晟炀和东方忱同时脸色大变,喊了一声。 但慕容晟炀的速度比没了武功的东方忱更快,站到容嫣身后的那一刻,那把刀从胸前贯穿到背后,他在此之前推了一下容嫣。 容嫣被东方忱揽到了怀里。 慕容晟炀倒了下去。 容嫣连忙挣脱了东方忱的手臂,跪到地上接住了慕容晟炀。 “峥鸣,我……我……”慕容晟炀胸口的血大片大片地涌出来,枕在容嫣的臂弯里,手抖着艰难地掏出令牌,递给容嫣,“我喜欢你,之前是我对不起你,这个你拿着……” 那是兵符,能号令他在这半年里已经壮大起来的近五万兵力的兵符。 虽然容峥鸣已经把他架空了,但这兵符一直没拿到手。 此刻慕容晟炀亲手把兵符捧给了容嫣,气若游丝,话语似呢喃,只有两人能听到。 “我在刚刚才知道,原来贺祁就是摄政王,而你,是容太后,你们是我曾经扬言要推翻的政权、诛杀的目标。” 容嫣从一开始就骗了他,多可悲可笑,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要杀的人,并且在知道容嫣的真实身份后,依然执迷不悟,愿意用一条命护容嫣周全,最后还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给了容嫣。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在那天晚上龙川县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我们跪下结拜兄弟时,那么好的月色中,那一刻,你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真心想跟我做兄弟?只不过是后来我选择了江箬瑄,伤害了你,你对我失望了。” “太后娘娘,你告诉我,那一段时间里,你有没有真的当我是兄弟?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容嫣感觉到慕容晟炀的身体越来越僵硬,冰冷,那生命在迅速流失,她眼中含泪,点头,“有。” 慕容晟炀睁大了眼睛,是不敢相信,也是惊喜和满足,到后来他闭上眼时,满脸的泪水,喃喃地重复着,“够了,够了……” 他出身不好,目不识丁,能被当今太后娘娘当成兄弟,这辈子也值得了。 慕容晟炀生命的最后看到的是那晚的月亮,身侧的男儿郎一身红衣,侧脸被照得很亮很亮,发上的丝带飘扬着。 她比天上的月都好看,令人心驰神往。 天星阁那些一等一的杀手尽数被诛杀,赫连祁和容峥鸣、玉弦几人进来大殿时,还不知道容嫣的武功尽失了。 “怎么,你们这架势,是要杀了本阁吗?”东方忱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头看着最中间身姿卓越的赫连祁,很遗憾道:“没能替峥鸣杀了你,是本阁的无能。” 赫连祁看着东方忱直到这个时候还从容的样子,左手提着刀,嗤笑了一声,“当年你带人杀本王全家,本王被罚去苦寒之地时,也是你带杀手追了过去,给本王下了剧毒,本王今日自然要血债血偿,不过,除了本王外,你觉得还有谁要杀你?” 他就算将东方忱大卸八块,东方忱也不在乎,但如果换成容嫣,就不一样了。 温柔刀,才是最致命的。 东方忱到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仍然不愿相信,强装淡然,却还是在看向容嫣时,眼尾泛红,“所以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不是替你阿姐收复天星阁,不是要当阁主,你是想剿灭天星阁,还要杀了我?” 容嫣放下慕容晟炀的身体,站起来低头看着东方忱,一时没接话。 “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你让我走火入魔,你假装救我,你根本没有武功尽失……”这些,东方忱在容嫣的沉默中,全都得到了答案。 他嗓音沙哑地问着,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的泪就汹涌而出,泪流满面。 他以为,他的走火入魔跟容峥鸣没关系,容峥鸣真的武功尽失,为了救他差点搭进去一条命。 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 容峥鸣给他下了蛊毒,从让他走火入魔开始,这就是容峥鸣设的一场局,为的是让他对她奉上整个天星阁,让他召回外面的全部杀手,在这一天杀了他和天星阁的所有杀手。 容峥鸣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啊,她要得就是他的命。 她照顾着走火入魔的他,心疼他,哄着他时,却喂他喝了蛊毒。 她给他的蜜饯,也是最毒的毒药。 她是如何做到表面对他好,甚至以命相护,心里却在谋划着夺走他的一切,还要杀他的? “那我问你,”东方忱眼里全是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汹涌而出,浸湿了他面具后的一张脸。 他仰着头,看着站在那里不可触及的容嫣,极其卑微,哽咽询问,“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可曾有那么一瞬间,对我动过心?你在给我下蛊毒时,有没有一点狠不下心?” 他不在乎被容峥鸣骗,被容峥鸣算计,他本来就打算把天星阁、自己的一切都给容峥鸣,他愿意奉上所有换容峥鸣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容峥鸣此刻说一句喜欢他,哪怕只是那么一点,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会原谅容峥鸣。 第187章 失忆 “对不起。” 一片死寂中,容嫣轻飘飘的三个字,打破了东方忱最后的一丝期待和幻想,就如同送他下了十八层地狱。 东方忱踉跄地站了起来,握住容嫣的刀尖。 他上前一步,把刀尖缓慢地抵入了自己的胸膛。 容嫣攥着刀柄的手颤了颤。 东方忱身上穿着喜服,大红的颜色,随着鲜血的涌出,把他整个人衬得更艳更妖冶。 他的泪水涌到下巴处,面具后的眼红得滴血,一动不动地看着容嫣,再往前走了一步。 容嫣不自觉地后退,要拔刀。 却在下一秒,东方忱忽然笑了一声,抬手猛地把刀拔出来。 继而他一个箭步上前,勒住容嫣的同时,那刀刃就横在了容嫣的脖子上。 对面的赫连祁几人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一瞬间全都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 “都站住。”东方忱眼中的泪没再流了,挟持着容嫣步步后退,锋利的刀刃已经在容嫣的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了。 他在退到座椅后的墙壁上时,拧开了一个机关,紧接着一个出口呈现在众人眼前。 外面的光亮瞬间照进来,常年身处黑暗中的地宫,亮了起来。 那光亮照着每个人的脸,让人一时难以适应地眯了眯眼。 可那出口,却是深潭寒水。 东方忱垂眸看着胸口的容嫣,在她耳畔低低呢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狂、痴恋,也是那么病态令人害怕,“容峥鸣,你不喜欢我是吗?那我就杀了你,我们一起死吧,死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来世,我们会成为恋人、夫妻……” 外面是白天,西南的冬天难得在今天下了一场大雪。 东方忱和容嫣背后的雪花纷纷扬扬,那雪光照着人,光影绰绰,也让潭水银光闪闪。 前面是喜堂,而背后是白茫茫的一片,东方忱和容嫣身处在中间,跟赫连祁一行人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里面的世界昏暗无光,尸山血海,而外面唯美又梦幻,好像是通往天堂的路。 随着“扑通”的声响,东方忱在大笑大痛和满面的泪水中,挟持着容嫣跳入了寒潭中。 想想他这一生,从头到尾都是如此真可悲可笑。 从生下来起他就被亲生父母遗弃,被前任阁主捡回来给范蕙兰当玩具。 他以为天星阁是自己的使命,一蹶不振后又强打起精神。 他那么喜欢医术,想做救死扶伤的大夫,却不得不放弃司徒景行这个身份,回到地宫好好当阁主。 但其实他不过是杀人工具,前任阁主从来没想过让他一个杂种接任天星阁。 他求范蕙兰的母爱,为此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却还是只有范蕙兰的讨厌和一次次的捅刀子。 直到容峥鸣来了。 他当容峥鸣是救赎,他以为容峥鸣喜欢他,容峥鸣护着他,愿意用命救他,他终于得到一份喜欢了。 他以为自己揽到了白月光,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只求能一辈子拥有白月光。 可到头来,还是他的痴心妄想。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爱他,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真的爱他的,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没有得到过任何一丝的爱护和温暖关怀。 他那么爱容峥鸣,不在乎被容峥鸣骗,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容峥鸣。 哪怕容峥鸣不爱他,想要他的命,他都可以原谅,他唯一想要的是容峥鸣陪在他身边。 可偏偏,容峥鸣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容峥鸣是他的白月光,是生命里唯一的光彩,他只是想要这一抹光亮,愿意用一切去换取。 但为什么,还是换不到呢?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好了。 他把一切都毁掉,带着容峥鸣一起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远占有了白月光吧? 东方忱和容嫣入了寒潭后,溅起一片高高的水花,鲜血蔓延开,染红了那一片潭水,很快又被冲淡。 “嫣嫣!”赫连祁在那一刻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根本没有犹豫,化成一道影子,便一同跳入了寒潭中。 * 容嫣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农户家里,受得伤不轻,起身时又一下子摔回去。 她只能一手按着床,用胳膊支撑着,艰难缓慢地坐起来。 刚好这时一个梳着未婚发髻的姑娘,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容嫣醒了后,喊着爹娘的同时,上前扶容嫣,“你受了很重的伤,大夫说还不能下床,先躺着,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可以了。” “谢谢妹妹。”容嫣摇头,只得依言躺回去,在姑娘的爹娘进来后,容嫣虚弱地询问,“是你们救了我吗?” 赵大娘坐过来,手帕浸了水,给容嫣擦着手,介绍了自己和女儿赵梦雪,一一跟容嫣说着,“孩子她爹去山里砍柴,在一处小溪旁发现了你们,大夫看了说除了你脖子上的伤,你们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伤,你昏昏沉沉了半个月,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完全醒了。” 容嫣摸了摸脖子,已经结疤了,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有些短,应该是赵梦雪的。 她满头青丝散落,不带任何坠饰,全身都很干净清爽,显然被这家人照顾得很仔细周到。 容嫣的确感觉胸肺等处都在疼,呼吸也不是很顺畅,应该是落入寒潭后被水流冲击时受了伤。 她对赵大娘一家道谢,缓了缓才问:“赵大娘刚刚提到‘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男子跟我一起?” 赵大娘:“对,他比你受的伤更严重,大夫说除了皮外伤和轻微骨折,他的五脏六腑也受损了,孩子他爹发现你们的时候,他抱你抱得很紧,护着你,在对你施救了一番后,他才撑不住昏了过去,要不然啊,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弱的身子,怕是这条命就没了。” “跟你一起的公子,人事不省后还不放开你,我爹费了好大功夫,才掰开他的胳膊和腿。”赵梦雪粉面朱唇,发髻上配着不贵重却很精巧的饰品,虽生在农户家里,但打扮得很雅致。 赵梦雪却在看容嫣的脸,即便不施粉黛,披散着长发,没有任何配饰,容嫣也美得惊心动魄,足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让看到她的好几个男人,包括她的弟弟,都呆若木鸡,甚至流了鼻血。 赵梦雪没出过这个县,从小到大她收到过无数的人对自己容貌的赞美,她以为自己生得足够美貌了,但在看到容嫣后,她被衬得黯然失色。 不过赵梦雪并没有自卑,问了容嫣一句,“你和那位公子是夫妻吧?” “不是,我们是兄妹。”容嫣听到东方忱还活着,并且没有杀了她,反而救了她时,她心里很复杂。 不过她和东方忱有了那么亲密的接触,要不给个正当的关系,怕是她和东方忱会被旁人锁死为夫妻,是兄妹就能解释得过去。 容嫣注意到赵梦雪紧握的手松开了,心里便了然了,赵梦雪这是心仪东方忱啊。 不足为奇,毕竟以东方忱的外在条件,能令太多的姑娘春心萌动了。 “娘亲,阿姐,那位公子醒了!”赵大娘的儿子赵锐跑进来,看到醒来的容嫣侧头望过来,他顿时面红耳赤,立刻捂住鼻子,磕磕巴巴地问候,“你,你醒了?” 容嫣点头,“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兄长,等我们的人来接我们了,我会给你们银两。” “不用不用!你没事就好了。”一般人都当容嫣这是客套话,赵锐没听出来容嫣是不想欠他们的,不愿跟他们深交,他很实诚地告诉容嫣。 “你和你兄长看病吃药花了很多银两,我们家没那么多,不过你兄长佩戴的有几块玉佩,我们给拿去典当了,换了很多银两回来,没关系吧?” 容嫣:“你们做得很对,兄长若是还想要那几块玉佩,到时候你带着我们过去赎回来。” 赵锐点头,“幸亏你们都醒了,否则要是再这么养下去,我们家都没米下锅了,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摘了你兄长手上的戒指……” 结果他摘的时候,那人突然醒了。 明明那么虚弱,却很暴戾,差点就把他的手腕给拧断,显然那个戒指对那人的意义很重要。 “什么戒指?”容嫣蹙眉,她记得东方忱并没有戴戒指。 “你话怎么那么多!”赵梦雪在弟弟还要说什么时,语气严厉地打断弟弟,跟容嫣说了一声,便起身和爹娘一起去了另外一间屋子。 途中,她低声对爹娘和弟弟道:“那位贵女是明事理的,但她的兄长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说我们拿了他们的东西,他们不问就算了,若是再问起来,就说他们身上的财物都被水冲走了。” 赵梦雪一方面也是不想给那个公子留下他们贪财,借着救人而敛物的不好印象。 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女儿是个有主意的,赵老爹闷不吭声,赵大娘生怕救了人还惹上麻烦,连忙应下了。 赵锐对上姐姐严肃的目光,也点了点头,想到那人眼中的杀气,的确又凶又可怕。 估计几块玉佩对那人也很重要,要是知道被拿去典当了,怕是会要他们一家人的命吧。 * 容嫣的身体很虚弱,没过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赵家二老在忙碌着,赵锐进来前说了一声。 容嫣整理好自己,没有失态,便让赵锐进来了。 赵锐端着一碗粥,容嫣在他坐过来之前,自己支撑着起身,靠坐在那里,想自己端粥。 但她没力气,只能被迫一口口吃着赵锐用勺子喂的粥。 “大夫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稀粥。”赵锐怕容嫣误会他们不舍得拿好东西给她吃,便解释道,全程低垂着视线,根本不敢看容嫣的脸。 但他依然能看到她仪态很好地吞咽着,连吃个东西都是这么好看。 “中午我把家里的鸡杀了,给你和你兄长炖汤补补身子。”赵锐剥了鸡蛋放入粥里,用勺子碾碎,再挖给容嫣,对着容嫣他害羞,但又忍不住说很多的话,很热情真诚。 容嫣很有礼但也疏离地应着,一碗粥吃不完。 只是食物对普通百姓很珍贵,她不能浪费,于是便压着胃里的翻涌感,勉强地吃着。 “吃不完不要勉强,你刚恢复过来,大夫说吃多了反而不好,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喂给鸡鸭吃。”赵锐看出容嫣的不适,就不再喂了,放下碗,递了他姐的帕子给容嫣。 容嫣擦着嘴,这才问了一句,“我兄长怎么样了?” 东方忱要杀了她,但她没死,要是东方忱好起来了,会怎么对她? 尤其是,她现在恢复了女装,东方忱知道她是女人,是容太后,会是什么反应? 容嫣觉得状况可能会很糟,她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先杀了东方忱? 不过很快容嫣摇头,她不仅失去了全部武功,而且还卧床不起,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东方忱。 东方忱的伤势更重,暂时也不能怎么样她,但愿容峥鸣他们能尽快找过来。 “我正要跟你说,你兄长睁开眼后差点把我的手拧断,第一句话问的是跟他一起的女子怎么样了,然后我们问他的名字之类的,想试试能不能联系到你们的亲人,但,”赵锐滔滔不绝地对容嫣说着。 “但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赶忙又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他脑袋后有伤,可能是脑子里有淤血,导致失去了记忆。” 第188章 娘子,你就是我的娘子 容嫣没有情绪起伏的面上,在赵锐的话里变得诧异,东方忱竟然失忆了? 这对目前她的处境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东方忱不记得她了,那就不会再杀她了。 “容贵女是从哪儿来的?你有其他家人吗?”赵锐的姐姐读过很多书,从容嫣的气质和穿着上判断容嫣跟一起落水的男子非富即贵,赵锐便这么称呼容嫣,问完又连忙补充道。 “我不是赶你走,你在我们家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我和爹娘觉得你们的家人找不到你们,一定很着急。” 容嫣点头,“我明白,我还有个像你这么大的弟弟,他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了。” 容嫣问过了,她和东方忱还在荆州,容峥鸣他们顺着地宫附近搜寻,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了。 赵大娘在院子里喊赵锐出去干活。 赵锐应着,端着碗起身,“我去了,你躺着继续休息,我阿姐一直都在家里,就在隔壁照顾你兄长,你要是有事,喊她一声就可以了。” “好。” 这个农户家里的一切都是赵大娘在操劳,没时间照顾容嫣,而赵梦雪围着东方忱,也就只能赵锐来照顾容嫣了,不过有肢体接触的,赵锐都会回避,找赵大娘或者赵梦雪来。 此后的半个月,容嫣在这一家人的悉心照顾下渐渐恢复过来,能下床了。 偶尔赵梦雪会扶着她到院子里,给她裹得暖暖的,让她坐在院子里晒一会儿冬日的太阳。 这个年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容嫣晒太阳时,赵锐不忙了,就找来木材,告诉她要给她做一个轮椅,废寝忘食的,第三天就做好了。 容嫣很惊讶,只因这轮椅是从古到今她所知的最好用的,觉得赵锐怕不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于是随手画了一个兵器的图纸让赵锐做。 结果让她更加确定赵锐在发明创造这方面是个奇才,更是听赵锐说家里的很多桌椅和农具、小车类的,都是他亲手做的,他还会做一些打猎的弓箭等。 容嫣渐渐跟这一家人熟起来,东方忱还在床榻上躺着,一直没能下床露面。 容嫣也没过去看他,怕到时候东方忱见到她会受刺激。 赵大娘一家只以为她体力不支,没精力看兄长,没往她和东方忱其实是仇人这点上想。 这天午后,赵大娘在院子里做衣服,赵梦雪在她身侧绣着一个香囊。 赵大娘很早就想问了,往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再瞥了瞥女儿,她低声问容嫣,“容贵女,你兄长可有婚配?” 容嫣正看着赵大娘做衣服,闻言顿了顿才应,“有了,孩子都好几岁了。” 她猜出来赵大娘是替赵梦雪问的,但东方忱不是良配,且她肯定会杀了东方忱,所以她只能断了赵梦雪的念想。 赵梦雪听到这话,针猛地扎到了手,血珠子冒出来。 她却顾不上,抬头怔怔地看着容嫣,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过了片刻她抓起绣到一半的香囊,红着眼伤心地往屋子跑。 结果,刚转身,就看到男人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身躯高大,即便穿着刚做的粗布衣服,也是宽肩窄腰,难掩一身风华。 赵梦雪一时伫立在原地。 日光照在男人身上,他整个人仿佛泛着光,赵梦雪看着那张俊美刚毅的脸,只觉得宛如天人,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抓紧了手中的香囊,开口,“公子……” 然而,对方却根本没看她,那目光是落在她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容嫣身上的。 他看着那个在冬日暖阳下的背影,风姿绰约,光影在女子挽起的青丝上跳跃,岁月都被她衬得静好,让他神色恍惚又痴恋,哑声喊:“娘子?” 容嫣也察觉到东方忱出来了,想先看看情况再说,所以并没有转过来。 结果在听到“东方忱”的声音后,她的瞳孔剧烈紧缩,僵硬地转身,一下子就撞入了赫连祁深邃柔情的目光里。 对,不是东方忱,竟然是赫连祁,怎么会是他? 这结果,她没有性命之忧了,但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她和赫连祁是敌对的。 “你们竟然是夫妻?”赵大娘和赵锐听到赫连祁的称呼后,满脸的诧异。 而赵梦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咬紧唇看了容嫣一眼,带着不悦,显然是因为容嫣的故意隐瞒。 明明她是赫连祁的妻子,却说是兄妹,让她误会了。 她心仪赫连祁,整天守着赫连祁,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可笑滑稽。 容嫣莫名其妙就被赫连祁拉了一波仇恨,更不想跟赫连祁扯上夫妻关系了,面无表情地对盯着她的赵大娘几人道:“大夫不是说了我兄长伤了脑子吗?他记忆混乱了,我们不是夫妻,的确是兄妹。” 几人又去看赫连祁。 赫连祁向容嫣走过去。 赵梦雪连忙上前要扶他,赫连祁却绕开她,并且冷冷扫了她一眼,惊得她没敢触碰赫连祁。 “但是我为什么觉得我们不是兄妹?”赫连祁在容嫣的轮椅前单膝触地,把脸放到容嫣的双腿上,伸出的一条胳膊揽住了容嫣的腰,一手抓住容嫣的手,抚摸他的脸。 他仰头看着容嫣,强势如狼,也温驯似暖阳下晒太阳的猫,一双金眸熠熠生辉又滚烫,盛满了情意。 “我是不记得很多事了,但我还记得自己的姓,我不傻,我这么喜欢娘子,我们怎么可能是亲兄妹呢?是情哥哥和情妹妹吧,娘子,我手上还戴着戒指,脖子上的这款女戒指,肯定是你的。” 赫连祁把挂在脖子上做吊坠的戒指拉出来,声线喑哑,大掌锁在容嫣纤细的腰身上,那下巴就抵在容嫣的双腿间,小腹处,他用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我看到娘子的第一眼,就满腔爱意和欲火,想弄娘子,这么靠着娘子,我硬得不行,所以我们一定是夫妻,娘子,娘子……” 这是赫连祁第一次这么喊,如此撩人蛊惑,还像个雄性大猫一样,在对着她撒娇,这谁能顶得住? 但,容嫣怀疑赫连祁是在装失忆,不知道他在算计什么,冷着脸,“是夫妻也是曾经了,现在我们已经和离了。” “为什么和离?”容嫣的话让赫连祁受了很大的重创,受伤的胸腔起伏着,便咳嗽起来,一声一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赵梦雪责怪地看了容嫣一眼,连忙上前要拍赫连祁的背,“公子,你当心……” “你滚一边去!你是谁?不要靠近我!”赫连祁一片衣角都没让赵梦雪碰到,满是戾气地驱逐着赵梦雪。 却在下一秒对上容嫣时,所有的暴戾都消散,他眼尾泛着红,委屈又难过,嗓音里几乎都带着哽咽了,“我们为什么会和离?肯定不是我愿意的,我这么喜欢娘子,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惹娘子伤心了?” “那娘子打我一顿,能原谅我吗?你捅我几刀,杀了我也可以,我随便你惩罚,就是不要跟我和离,让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原谅我,好不好?娘子……” 容嫣抬手按了按眉心,被赫连祁这操作搅得心烦意乱,推开赫连祁埋在她小腹处的脸,转头语声温和地对赵大娘道:“烦请你们再请大夫来看看。” “我不。”赫连祁哪允许被推开,双臂都用上,紧紧圈住了容嫣的腰。 容嫣再怎么掐着他后颈,推着他,他都始终把脸用力抵着容嫣的肚子,蛮横强势不讲任何道理,“我想娘子了,我要抱抱娘子,我离不开娘子。” 容嫣:“……” 有句话怎么说的,烈女怕缠郎? 容嫣没办法,只能坐在那里,木着一张脸,由赫连祁圈着腰,她闭着眼等大夫来。 赵锐之前就看出来容嫣比她阿姐还年长,应该是有夫之妇,此刻验证了这点,他就完全歇了心思。 哪个男人不贪图美色,容嫣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但他并没有到喜欢她,非她不可的地步,赵锐坦然自若。 赵梦雪就不一样了。 她很伤心,看着喜欢的男人和其他女人那么亲密,她心里嫉妒。 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只能躲到屋里,一个人默默掉着眼泪,用力把要送给赫连祁的香囊扔到地上,一通发泄。 赵锐请的是荆州最好的大夫,顺便也给容嫣看了,容嫣没什么大碍,但往后都要好好养着。 赫连祁的伤势恢复了,只是脑子里的淤血得靠吃药消散,或许慢慢能恢复记忆。 既然两人是夫妻,在赫连祁提出不需要其他人照顾容嫣时,赵大娘就把容嫣交给了赫连祁,叹着气拉走要往赫连祁身前凑的赵梦雪。 回到房间后,她语重心长地教导赵梦雪,“贺公子和他娘子看起来只是闹了小矛盾,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他们很快就和好了,你不要插足他们之间。” 赵梦雪更愿意相信赫连祁和容嫣是真的和离了,哪怕没和离,她难道不可以加入其中吗? 赵梦雪没说出来,但赵大娘看出了她的心思,顿时就恼怒地斥责,“你难道要给人当妾吗?雪儿,你已经是双十年华了,眼光高,挑到了现在,结果却看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要给人做妾,你是要气死娘吗!” “贺公子是大贵之人,给他做妾,总比嫁给那个秀才强。”赵梦雪反驳道。 她虽然出生在农户家里,但读了不少书,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又因为有着沉鱼落雁之姿,所以求娶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达官贵人。 只是她要么嫌弃那些人是纨绔,要么就看不上他们肥头大耳圆肚又好色,她想嫁的是德才兼备,还富贵风姿卓越的男人。 然而这样的男人太难遇到了,所以她到二十岁还没定下来。 这些年她自己和爹娘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话,被人戳脊梁骨,她不在乎,宁愿终身不嫁剃度为尼,也不想随便嫁了。 直到现在,赫连祁出现了。 弟弟去典当赫连祁身上的玉佩时,她怕弟弟被骗,跟着一起去了,专门找了熟人看那玉佩。 那人吓了一跳,从玉佩上推断赫连祁竟然是王侯将相之类的身份。 赫连祁长相俊美,身躯高大健壮,明显是习武之人,这些,都满足了赵梦雪选相公的标准。 她不想错过了。 第189章 给相公一个机会,好不好? “他是王侯将相又如何?我告诉你,就算是皇帝,我女儿也不给人做妾!”赵大娘虽然是村妇,但知礼义廉耻,重道德伦理,何况自己的亲生女儿,哪个当娘的能看着女儿给人做妾? 赵大娘怕女儿昏了头,去贺祁面前自荐枕席,严厉地命令女儿在贺祁两人离开前,不许往人面前凑,还叫来赵锐注意着女儿。 “好的娘,放心吧。”赵锐看到姐姐气得坐在凳子上,红了眼。 他走过去劝着,“娘都说了,他们看起来就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你若是插足他们之间,是不对的,连我都看出来了,贺祁对别的姑娘那是完全不屑一顾,你凑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吗?你想给他做妾,他未必……” 赵梦雪猛地瞪向赵锐,斥责,“你这是在羞辱自己的姐姐吗!我看你是色迷心窍,胳膊肘往外拐。” 贺祁怎么就不愿收她为妾室了? 她知书达理,有容貌有才华,那么多达官贵人求娶她,她都没答应。 她愿意给贺祁做妾,是贺祁的福气。 “这样的福气,估计贺祁不想要。”赵锐平常很敬重自己的姐姐,但心里对姐姐这性子也很无奈。 明明命比草贱,心却比天高,过去那些求娶她的达官贵人,哪一个是要她为正室的? 他不是看不起姐姐,而是知道他们这样的出身,姐姐只配给达官贵人做妾。 有个秀才等了姐姐多年,要娶姐姐为妻,并发誓永不纳妾,对于姐姐来说算是高嫁了,姐姐却看不上人家。 哎,等她受了教训,恐怕就有自知之明了。 * 赫连祁细致又温柔地给容嫣擦了脸和手,服侍着容嫣洗漱后,从轮椅上抱了容嫣回床榻上坐好。 他又用木盆端了一盆温水来,单膝跪到地上,握着容嫣的脚踝,给她脱了鞋,再放到木盆里。 他竟然是要亲手给容嫣洗脚,“娘子多泡一会儿,身上都会暖起来。” 容嫣惊讶地看着赫连祁,纤细的脚踝被男人粗糙带着茧的大掌钳住,那掌心里的热度,以及薄茧在她娇嫩的皮肤上摩擦时带来的触感,引起酥麻。 容嫣很抗拒这种不受她控制,扰她心神的感觉,挣脱着,“你放开我。” 赫连祁紧紧按着不松,挽起容嫣裙子下的亵裤,温水没过容嫣的脚踝时,他的两只大手按在容嫣的小腿上,给容嫣按摩,柔声细语地哄着人,“娘子在床榻上躺了大半个月,最近也是坐轮椅,要是不按按,你的肌肉会萎缩,想站起来就难了。” 他的力道和手法不轻不重的,让容嫣感觉特别酸爽,不挣扎了,当赫连祁是奴仆用着,眯着眼睛,很舒服地哼了好几声。 赫连祁听在耳中只感觉特别娇,更像是在呻吟,引诱着他。 他的眸色暗了暗,大掌从容嫣的小腿往上,一股馥郁的香甜味道弥漫到呼吸里。 赫连祁的喉结滚了又滚,忽然,脑袋凑了过去。 容嫣吓了一跳,抬起脚就往赫连祁身上踹。 温水溅了赫连祁一身,结果,她被赫连祁抓住脚踝,双腿都抱在了怀里。 那双玉足让赫连祁的金眸一瞬赤红,如狼般泛着光,凶得让人害怕,也身心麻颤。 “娘子在调戏我。”赫连祁哑声,有意曲解容嫣,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赫连祁握着容嫣的脚踝,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他有多迷恋容嫣的这一双玉足,完全跪在了地上。 隔着衣衫,容嫣根本挣脱不掉,到最后那一刻赫连祁喘息急促,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她,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刚毅凌厉的五官浸满欲色和沉迷时,是如此性感,让人多看一眼就会沉沦。 他太蛊太有性张力了,尤其是这个时候,能把人勾得情动。 容嫣闭了闭眼,偏偏赫连祁在平息下来后,握着她的一双玉足,俯首贴过来。 这幅画面,他跪在她面前,那般俊美的长相,风华绝代的气质,墨色的长发滑落到两侧,像是神只臣服了、堕落,刺激又禁忌。 容嫣受不了,一脚用力踹到赫连祁的脸上。 在赫连祁没防备往后摔在地上时,她自己拿帕子擦干脚,躺到床榻上,“我要歇息了,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间了。” “娘子原来是卸磨杀驴之人。”赫连祁不慌不忙地起身,上了榻从背后抱住容嫣,“但现在杀驴有点早了,不如娘子用用相公,用完了再杀相公。” “嗯,也有可能娘子不舍得杀了,毕竟相公这样的,世间再难寻到第二个了。” 听听他说得什么话,即便失忆了,却一点不改本性,容嫣猛地坐起来,从枕头下抽出一早准备的匕首,抵到赫连祁的脖子上,“我说最后一遍,我们早就和离了,你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动手了!” “相公宁愿娘子动手,也不会离娘子远些。”赫连祁仍然是以前的疯批偏执,握住容嫣的手腕,锋利的刀刃轻轻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他勾着笑,眼里是满满的柔情和爱恋。 容嫣重重点了点下巴,突然把匕首转了一个方向,贴到她的脖子上,冷笑着问:“这样呢?” 这人失忆后,莫名其妙又爱她了,那么她伤自己,他总会离她远点了吧? 果不其然,赫连祁的金瞳剧烈一颤,直接用掌心握住刀刃。 容嫣攥刀柄攥得紧,越是这样,他夺刀子时,那刀刃在他掌心里割得越深。 直到容嫣抵不过他的力道松了手,赫连祁成功收起刀子,泛红的眼里全是对她的心疼和痛色,乖乖从榻上下来,哑声妥协,“好,相公顺着娘子便是,娘子不要伤害自己了。” 容嫣烦死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了,他失忆了,对她那么好,把她当成他最爱的娘子。 可她却如此伤他,显得她多可恶欺负人似的。 容嫣倒是希望他还跟之前那样背叛她,羞辱仇恨她,不是她有被虐待倾向,而是这样她跟赫连祁针锋相对时,就不像此刻这样无力,理亏。 赫连祁出去后,容嫣闭上眼。 结果不到一刻钟,又听见了人返回来的动静。 她睁开眼就看到赫连祁的掌心已经不流血了,随便用粗布缠了好几圈。 那么高大的男人,抱着被子,神情落寞委屈地走过来,在她的床榻旁打起了地铺。 容嫣:“……” 赫连祁铺好被褥后,躺了下去,抬袖一挥间,屋里的烛火就灭了,在黑暗里柔声对容嫣说:“娘子睡吧。” 容嫣翻了个身面朝里,赫连祁的伤势比她重,还没有完全恢复好。 而这屋子虽然没有到处透风,但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冬天的夜晚,容嫣在床榻上裹紧被子,都还觉得冷。 不过她常年冰冷的脚,在经过赫连祁的按摩和伺候着泡了,给她暖了很长时间后,此刻在被窝里热热的。 赫连祁是打的地铺,条件有限,被褥还不厚,他受着伤,又是至阴之体,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浑身滋滋冒寒气。 容嫣不想去关心赫连祁这一整夜是怎么熬过来的,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得早,借着晨光看到地上的男人裹着单薄的被褥,肩背佝偻着,那么高大健壮的身躯,却蜷缩成了一团,脸色是苍白病弱的,在沉睡中不知觉地打着颤。 容嫣看了很长时间,下床后把自己的被褥给赫连祁盖到身上时,心里想得是摄政王要是死在了这里,那么谋逆派给他报仇,赵大娘一家会被灭口不说,她和幼帝也危矣。 现在她只能跟赫连祁和睦相处,但仅限于此,当夫妻是不可能的,等容峥鸣找来后,她再把赫连祁送回京城。 反正她不可能让这男人借着失忆之便缠着她。 容嫣目光凉凉地看着赫连祁。 赫连祁在这时睁开了眼,金眸里难得带着初醒的几分迷惘,却在睁眼就能看到容嫣的那一秒里,目光立刻变得柔情欣喜,嗓音在冬日的早上尤其慵懒磁性,如没有攻击力的大猫,开口就腻腻歪歪地喊:“娘子。” 容嫣冷着一张脸,自己穿外衣,没搭理赫连祁。 赫连祁坐在地铺上,拉着被子裹住自己全身,只露着头,漂亮的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容嫣,薄唇因为冷而泛着苍白,却神采飞扬,凌厉的眉眼弯着,心情愉悦地对容嫣说:“娘子,我昨夜做梦梦到了我们的曾经。” “嗯?”容嫣应了一声,对失忆后的赫连祁构造的他们两人的曾经,倒也有几分兴趣。 “原来我和娘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赫连祁拿掉被子,盘腿坐着,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掌心托着脸,痴痴地看着容嫣,“我和娘子两情相悦,娘子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我,婚后我们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只是遗憾的是我们始终没有一个孩子,是因为相公在战场上受了伤,失去了生育功能,所以娘子就休弃了相公。” 容嫣:“……” 故事编的很好,下次不要编了,容嫣呵地笑了一声,很嫌弃地纠正赫连祁,“你自己有多老,自己感觉不到吗?我才多大,那我们怎么可能是青梅竹马?” “不过你患有隐疾的确是真的,现在你也没好,我还是不会要你。” 赫连祁猛地站起来,脖子上挂的那个镶东珠的女金戒指贴在寝衣外,随着弯身的动作晃动。 他一把抱住坐在床榻上的容嫣,脸抵着容嫣的下巴,辩解,“我好了,昨晚娘子不是试过了吗?我很厉害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复合了?” 容嫣冷漠地推开赫连祁,“不到一刻钟,你不行。” 赫连祁:“……” 过了许久,赫连祁仍然紧抱着容嫣不松,把人裹在自己健硕的胸口,根本逃不掉。 他贴着容嫣的耳朵,吐着灼热的气息,看到容嫣的耳垂变得绯红,在轻颤躲闪,赫连祁满意地勾起嘴角,“相公不是时间短,是娘子太厉害了,我对娘子没有一点抵抗力,加之很长时间没跟娘子亲密了,所以很激动,没控制住时常。” “下次不会这样了,娘子放心。” 容嫣:“……” “要不然我们现在试试?好不好娘子,早晨可是一个男人最旺盛的时候,我会表现得特别好,让你欲罢不能,离不了相公,你给相公一个机会。”赫连祁在容嫣脖子里拱着,薄唇落下一个又一个亲吻,金眸里水盈盈的,央求容嫣,“娘子,娘子……” 容嫣没摸到匕首。 好在赵梦雪这时在外面敲门,问他们起床没有,可以吃早饭了。 那一刻,满脸沉迷之色的赫连祁,蓦地睁开眸子,目光里极快地闪过一暗色和杀气。 这天晚上赫连祁很久没有回来,容嫣自己洗漱完,披着外袍去找人,结果刚到门外,就碰上大步流星满脸寒气走回来的赫连祁。 容嫣还没问发生了什么,从赵梦雪的闺房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赵梦雪委屈又羞恼地喊着赫连祁,“贺公子!” 第190章 沈帝师来接太后娘娘回宫 赫连祁忽然转回身,却不是往赵梦雪的闺房里去,而是站在院子里对着左邻右舍道:“赵家的姑娘说我偷看她洗澡,你们不来给她讨要个说法吗?” 左邻右舍刚刚就听到赵梦雪的哭声了,只是一时都在观望,听到赫连祁说这话,他们怒气冲冲,二十多个人都来了赵家的院子。 赵大娘和赵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锐当然是第一时间去姐姐的闺房,看人怎么样了。 赵梦雪没想到赫连祁会敢把事情闹大,她身上都是水,特意穿着很有情趣的亵裤和肚兜,外面披着纱衣,身子若隐若现,雪白诱惑。 在赵锐因为担心她而心急火燎地进来时,她快速地捞起一件外衣,带着哭腔让赵锐出去,裹着自己,默默地掉眼泪。 这状况,不用赵梦雪说,大家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各个都义愤填膺地指责赫连祁,唾骂赫连祁偷看赵梦雪洗澡。 赵梦雪失去了清白,无论如何赫连祁都得负责。 赫连祁一点都不慌,由着他们闹,勾着嘴角,满目冰冷嘲讽地看着他们,在一个人问他娶不娶时,他淡淡道:“我有娘子,不会纳任何女子为妾,赵家姑娘这样丑陋下贱又不知廉耻的,我看一眼就作呕。” 左邻右舍被赫连祁这番话噎住了,纷纷去看那立在门旁的容嫣,贺祁有这么宛如神女的娘子,的确其他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但,或许他就是想偷腥呢。 毕竟哪个男人不图新鲜,不好色,不想三妻四妾? 左邻右舍继续替赵梦雪打抱不平,还有青壮年上前要把赫连祁绑起来,却被赫连祁抬起的一脚踹到三米外,哀嚎不断。 容嫣站在那里看着,没出声,前天晚上赵锐一时没看好赵梦雪,赵梦雪来找赫连祁。 赵梦雪让容嫣回避后,送了香囊给赫连祁,对赫连祁表白,并说赫连祁跟容嫣已经和离了,容嫣根本不喜欢赫连祁。 赵梦雪让赫连祁不要那么卑微了,她心疼赫连祁,直接往赫连祁怀里扑。 赫连祁拽住赵梦雪的胳膊,把赵梦雪扔到外面,“砰”一下关上了门。 赵梦雪没成功,便想出了今天这下作的手段,诬陷赫连祁偷看她洗澡,要让赫连祁负责。 这种情况下赫连祁百口莫辩,干脆将计就计叫了左邻右舍都过来,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赵梦雪失了清白。 而他是不可能娶赵梦雪的。 赵梦雪以为舆论的力量和左邻右舍的逼迫,可以让赫连祁妥协,却没想到赫连祁直接动手伤人。 而容嫣也一副没受到影响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赵梦雪今晚已经豁出去了。 要是赫连祁不娶她,她失了名声,这辈子别说嫁出去了,怕是都没脸出门见人了,一家人都要被戳脊梁骨。 赵大娘明知道女儿做了什么,但女儿走到这一地步,她也只能配合着女儿,逼赫连祁,哭喊着要往柱子上撞。 幸亏被人及时拦住了。 场面一时混乱。 正是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整个村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出门来看。 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停在赵家的院子后,里面的男人不等车夫去掀帘子,便伸了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他渐渐从马车内显现出一张清隽俊秀的脸,眉眼如画,于风雪中,不知让多少看过去的姑娘们石破天惊。 很快,男人从马车上下来,身躯修长挺立如竹,气质高洁自持。 他披着蓝色斗篷,那步伐有些急,往院子里的容嫣而去时,眼眶通红,情绪是那么激动,嘶哑的嗓音里带着哽咽喊了一声,“太后娘娘……” 众人大惊。 沈瑾书已经到了容嫣面前,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失态,于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双臂抱住容嫣。 在容嫣往后退了一步后,他落了空,身上的披风已经解了下来,“刷”一下展开拢到容嫣身上,继而双膝跪地行礼,“臣沈瑾书,拜见太后娘娘!臣来晚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说话间,沈瑾书眼中的泪猝然涌出来,仰头去看站着的容嫣,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唯有眼里思念的苦痛浓郁,在见到容嫣的这一刻,全都化为了柔情和痴恋。 “母后!”安平坐在马上,等不及被月鸢抱起来,她自己很利索地跳下马。 小公主一身红色的袄裙,在黑夜里热烈如火,发髻上的流苏晃动着,粉雕玉琢的一张脸,软萌灵动如小仙女,人欣喜万分地朝容嫣奔来,行礼。 容峥鸣和风行云带得十多个护卫下了马,也都跪下去行礼,“属下见过太后娘娘、摄政王!” 场面很震撼,村民们满脸震惊,后知后觉也跟着跪了下来。 屋内的赵梦雪几人也回过神了,连忙都跟着跪了下来,一时间村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容嫣没想到沈瑾书竟然来了,也有重逢的喜悦,弯身虚扶了一下沈瑾书的胳膊,“沈丞相起来吧。” 沈瑾书站起来,向来克制守礼的帝师,这一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场,伸手便把要滑落的披风拢到容嫣肩上。 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容嫣,墨眸里仍然浮着泪,深情隐忍,“太后娘娘,臣听说您下落不明后,立刻便从京城赶了过来,跟容指挥使一起找了你好多天,今天终于找到你了,太后娘娘可有大碍?” 容嫣对着沈瑾书时,脸上的冷意少了些,恢复了在宫中的淡漠高华,吩咐沈瑾书,“哀家休养好了,多亏了赵大娘一家的悉心照料,沈丞相记得替哀家报答他们。” “是,太后娘娘。”沈瑾书红着眼应下。 等容嫣让所有人都平身后,他走到赵大娘几人面前,弯身,左手压右手与额头齐平,对几人行了感激的一礼,嗓音温和如珠玉落盘,“本相替整个大祁感谢你们对太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明日一早本相就会派人送来黄金百两。” 赵大娘最先反应过来,带着呆若木鸡的儿子和女儿又跪了下来,慌张地表示不需要报答。 沈瑾书没再跟他们多说,返回到容嫣身边,“太后娘娘,我们现在便离开吧。” 容嫣点头,在村民们又“哗啦啦”跪下送行时,她牵着安平的手,披着沈瑾书的斗篷走向马车。 沈瑾书再次弯身对赫连祁行了礼,“摄政王,请。” 赫连祁哪需要他安排,早在容嫣迈开步子的那一刻,他就与容嫣并肩而行了。 “摄政王留步!”赵梦雪执意推开拉着她的赵大娘,裹紧身上的外衣朝赫连祁几人跑去。 这时赫连祁的胳膊伸过去,在扶着容嫣坐马车。 容嫣正要进入马车,弯身的动作一顿,转过来看上前后跪下来的赵梦雪。 赫连祁的胳膊没抽回来,保持着让容嫣压着他的姿势,垂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赵梦雪时,浑身散发出凌厉肃杀的气场,语调沉冷询问,“何事?” “民女一家救了太后娘娘和摄政王,但不想要钱财上的回报,民女想,想跟着太后娘娘和摄政王。”赵梦雪抬起一张脸。 赫连祁果然是王侯将相的身份,且还是传言中权倾朝野,连幼帝都对他言听计从的摄政王。 赵梦雪更不想放弃了,哪怕是做摄政王的侍妾,她也愿意。 她对摄政王和太后娘娘有救命之恩,此刻就是在挟恩图报,而且只求做婢女,摄政王和太后娘娘要是拒绝了,必定会被天下人唾弃。 他们不会的,不会因为她只要一个小小的婢女身份,而让他们的名誉受损,整个皇室被天下人指责。 然而,赫连祁却嗤笑了一声,喊着风行云,“此女诬陷本王,不知廉耻勾引本王,将她送去府衙,入大狱吧。” 赫连祁用行动诠释只要他没有道德,任何人都别想道德绑架他。 赵梦雪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在被风行云带人拖走她时,她才真的害怕,乞求着,眼泪流了满脸。 赵大娘和赵老爹、赵锐跪到容嫣面前求情,“太后娘娘,是我教女无方,求太后娘娘饶了小女一命。” 容嫣示意容峥鸣和沈瑾书把人扶起来,她看向赫连祁,“摄政王,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梦雪只是犯了道德上的错,罪不至死,而且赫连祁已经报复得她名誉尽毁了,往后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外面的流言蜚语,会不会落了个投河自尽的下场。 “本王对他们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若非他们不是本王和娘子的救命恩人,就凭她今晚这么设计诬陷本王,本王可以治她一个全家斩首的罪。”赫连祁那娘子一喊,让沈瑾书几人大为吃惊。 他却更得寸进尺,站在那里往马车上的容嫣肩上靠去,刚刚的暴戾消失不见,只剩温驯和柔情。 “娘子要为夫放了赵家姑娘也可以,除非娘子不跟为夫和离,或者,娘子喊一声相公来听听。” 沈瑾书、容峥鸣等人:“???” “摄政王的脑子受伤了。”容嫣迎着一众人匪夷所思的注视,抬手摸了摸赫连祁的后脑勺,“就在这个地方,他因此失去了记忆,误把哀家当成了他的王妃,你们也看到了,摄政王的脾气不太好……” 容嫣这话是对在场的村民们说的,村民们再傻也听出来这是威胁。 若是他们敢传出什么,依照摄政王的暴戾冷血,怕是整个村都会被摄政王下令屠了。 于是村民们全都以头触地,深深地跪伏下去,不敢多言。 “沈丞相不会骑马,便陪着哀家一起坐马车吧。”容嫣抚着赫连祁的头。 她一个太后娘娘,宠一个臣子没什么吧。 第191章 为夫的一切都是王妃的 等沈瑾书恭敬也狂喜地应下后,容嫣对赫连祁道:“摄政王伤势未愈,要和哀家乘坐马车吗?” 刀呢,他刀呢?赫连祁满含杀气的金眸扫了一眼提着外袍上马车的沈瑾书,示意风行云放了赵梦雪,他虚握着容嫣的手腕,随之坐入马车里。 马车行驶,离开了赵大娘的家。 赫连祁根本没看马车外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赵梦雪,跟容嫣并排坐着,侧过身便用两条双臂圈住了容嫣的腰,下巴抵在容嫣的脖子上,闭着眼心满意足地喊王妃。 “太后娘娘……”沈瑾书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之前在宫里时,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就是政敌,来了龙川县,他知道两人更是拼的你死我活,怎么这摄政王失忆后,就错把自己当初要废要杀的太后娘娘,当成他最爱的、失踪多年的王妃了? “沈丞相是吗?”赫连祁从容嫣的肩上掀起金眸,另一手忽然提了黑刀,“砰”一下放在容嫣和沈瑾书中间。 他满身的暴戾和肃杀,冷冷警告,“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本王的王妃,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弹珠弹,还有注意你的语气,是恭敬,否则本王割了你的舌头。” 赫连祁说完又化身为大猫,在容嫣肩上蹭了蹭,很不满,醋意十足,“我就知道王妃有很多爱慕者,男人们喜欢王妃,不是王妃的错,王妃不必理会。” “有本王在,谁若是敢冒犯本王的王妃,本王就要他人头落地,让他九族死无葬身之地。” 沈瑾书:“……” 以前太后娘娘没有情人,他不敢僭越染指,现在太后娘娘成了摄政王的王妃,他更不敢明着跟摄政王抢女人了,只能把话咽了回去,脸色苍白,绷直了薄唇,看着赫连祁黏着太后娘娘。 沈瑾书越看,两手握得越紧,太后娘娘是他的神女,他从未敢幻想过太后娘娘宠一个男人是如何的场景。 此刻他看到太后娘娘阖着双眸,由赫连祁腻在她肩上,他嫉妒,恼怒,胸腔里烧着火,眼都红了。 太后娘娘那么不喜摄政王,摄政王失忆把她当成了王妃,她不得不跟以前一样,为了保住幼帝,与摄政王周旋,顺从着摄政王。 他心疼太后娘娘的牺牲,恨自己动不了摄政王,无法解救太后娘娘。 赫连祁掀起眼皮瞥了沈瑾书一眼,神色冷凝嘲讽,还带着胜利者的狂妄,前些日子风行云就找到他了,告知他沈瑾书不远千里赶了过来。 他不想那么快离开,毕竟平淡却甜蜜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就让风行云故意引沈瑾书等人找不到他们。 不过也只拖了十多天,沈瑾书和容峥鸣的到来还是打破了、击碎了他和嫣嫣相守的时光,但那又如何? 现在他可是失忆了,嫣嫣是他的王妃,他能名正言顺地霸占着嫣嫣,绝不给沈瑾书靠近嫣嫣,上位的机会。 容嫣回到了龙川县,不过没在原来的地方,而是去了慕容晟炀的那支起义军所在的山头上。 她披着披风,身侧是赫连祁,沈瑾书等人在她后面。 风吹着她的发,她和赫连祁的衣袍飒飒作响,从背后一众人的角度看过去,赫连祁是玄红,容嫣蓝色的披风绣着凤凰,凤凰展翅欲飞。 她绝艳大气,赫连祁伟岸刚毅,两人如最完美的一对眷侣。 容嫣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空地上近五万的大军,询问容峥鸣,“东方忱死了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无法确定。”所有人都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和身份,容峥鸣一身红色锦衣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低首恭敬地禀报着容嫣。 “不过天星阁那些一等一杀人无数的杀手们,全都被诛杀了,唯独那个身份不明的制香师,也就是楚灵跑了。” 地宫里那些武功高强的奴仆们,没有多大的伤亡,他们从进地宫就再没有出去过,没有执行过杀人的任务,容嫣从一开始就想要他们。 现在他们全都出了地宫,就随着慕容晟炀的军队一起跪在下方。 容嫣早就打算好了,要将他们单独组成一支军队。 这批人有四五百,武功高强,是一支最强大的军队,容嫣安排他们随着慕容晟炀的军队一起,去镇守边关,在战场历练,待日后为她开疆辟土。 而天星阁,现在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容峥鸣(容嫣)是天星阁的新任阁主,从此天星阁更名为“天下第一楼”,不再接特殊和暗杀任务,而是改头换面,为民除害,为民请命。 容嫣让玉弦留在地宫里,做了天星阁的副阁主,替她招揽各个领域的奇人异士,并让大祁其他相关组织都归顺于天下第一楼,让天下第一楼一天天强大起来,成为皇室的力量。 “摄政王是否还记得,自己在一个多月前争夺到了武林盟主之位?”容嫣安排好军队和天下第一楼后,跟赫连祁一起往山下走,侧头问了赫连祁一句。 赫连祁压根就不管容嫣是太后娘娘,他一个摄政王和太后娘娘行为亲密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走着时伸出胳膊过去,大掌穿过容嫣的披风,搭在容嫣披风下那细软的腰肢上,不甚在意地应着容嫣,“不记得,王妃想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为夫就是。” 那既然这样,能利用当然要利用,容嫣语气淡漠地对赫连祁道:“你是摄政王,你得回到朝堂上,不能留在江湖上做盟主,哀家想了想,你去给那些江湖人士开个大会,让玉弦暂代武林盟主之位。” “玉弦的武功虽然在你之下,但足可以打得过那些武林高手们,他们若是不服,就让他们单挑玉弦,想必他们都输了后,就会同意玉弦暂代盟主之位了。” 赫连祁停了一下,身后跟着的沈瑾书等人当然也停下。 沈瑾书抬头,便看到摄政王低头凑到容嫣耳畔,那薄唇含住了容嫣的耳骨,毫不避讳他们,用磁性蛊惑的嗓音询问容嫣,“那王妃,今晚为夫可以上你的榻吗?” 容嫣推开赫连祁,“摄政王若是不愿意的话,那哀家只能让玉弦抢这个武林盟主之位了。” 她倒要看看,赫连祁究竟是不是装失忆。 若是真的失忆了,如他所认知的那样,他那么爱她,就不会跟玉弦打起来,和她撕破脸。 他要是装失忆,那么他好不容易替江箬瑄得到了盟主之位,绝不可能同意她的安排,此刻怕是装不下去了。 “王妃就不能哄哄为夫吗?”赫连祁看着突然悄无声息落在自己面前的玉弦,叹了一口气,又往容嫣的肩上凑去,无可奈何,话语里尽是宠溺,“王妃不愿哄为夫,为夫就不提要求了,你是我的王妃,我怎么可能跟你的人动手呢。” “为夫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妃的,你想要什么,为夫就给你什么,哪怕是为夫没有的,为夫也会不惜任何代价得到,奉上给王妃,这样可以了吗?” “别生气了,不要对为夫冷着脸,为夫的心痛死了。”赫连祁抬手摩挲着容嫣冷淡的脸,金眸里全是脆弱和可怜,眼尾都泛红了。 那样子,好像容嫣笑笑,他就能将这天下捧给容嫣,把自己的命给容嫣。 容嫣抬手拂掉赫连祁的手,并没有动容,仍然淡漠的一张脸,往前走着。 谁知,赫连祁忽然凑过来,用力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都发出“吧唧”的声响了,留下一片湿热的印记,神采飞扬,“王妃好甜!” 在容嫣怔愣,不知是气恼,还是如何时,赫连祁伸手抓住玉弦的衣领,运用轻功,人飞身而起。 众人看到他玄红色衣袂飘扬,强大又风华绝代,转瞬他和玉弦就不见了踪迹。 “太后娘娘。”沈瑾书往前走了一步,眼里的怒火在燃烧。 他跟容嫣分开了那么久,而现在还看着自己喜欢的神女被别的男人亲吻了,沈瑾书心里压抑的感情喷薄而出,无法维持平日的高洁清冷,在人前失了态。 容嫣却抬了抬手,示意沈瑾书不必计较,便压着容峥鸣伸来的胳膊,上了马车,弯身进去了。 沈瑾书伫立在原地,眸色越来越暗,摄政王在地位上比皇帝还高,还有着算无遗策的谋略,才能更是无人能及,都这么优秀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武功高强,是用兵如神的战神……这样一个男人,天下间无人能超越。 摄政王若是喜欢哪个女子,那个女子都无法抗拒吧? 太后娘娘也是。 如果她借着摄政王失忆,让摄政王做了她的裙下臣,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地为幼帝筹谋,守这个江山了,摄政王就能将这整个天下打起来,送给太后娘娘。 摄政王的爱盛大疯狂,无人能抵挡得住,所以沈瑾书怕,怕太后娘娘会在保持着跟摄政王这种假夫妻关系时,爱上摄政王。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后娘娘是神女,他无法拥有,旁人也不能拥有。 沈瑾书的脸色越来越沉。 正在这时,有人忽然跑过来,拦住了容嫣的马车,跪在地上,“太后娘娘。” 容嫣听到熟悉的声音,掀开马车帘子一看,果然是赵锐,“可是有事求哀家?” 沈瑾书那一百两黄金已经送到赵家了,虽说赵梦雪自食其果名誉被毁,但一个秀才等了她许多年,对她痴心不悔。 赵梦雪在赵大娘的逼迫下和流言蜚语的压力中,还是嫁了。 秀才倾其所有,加上那一百两黄金,赵梦雪嫁的很风光。 所以容嫣想不出赵锐追过来,是为了什么,便等着他开口。 赵锐在呼啸的寒风中抬起刚正的脸,仰视容嫣的目光敬畏又坚毅,“太后娘娘,我想从军,想加入你的这支军队,愿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以身报国。” 容嫣听着少年嘹亮的声音,绝艳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意来,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看得沈瑾书心魂荡漾,也让赵锐如初见那般流鼻血,惊觉对太后娘娘的亵渎后,立刻低下头。 “好,希望在不久后的将来,哀家能看到你被幼帝封为将军的圣旨。”容嫣说完这句,便示意容峥鸣安排赵锐,她放下马车帘子。 赵锐看着太后娘娘那张年轻貌美的脸消失在帘子后,起身退到一旁,跟其他几万兵士一起,单膝跪地恭送太后娘娘离开。 容嫣在龙川县的客栈里休整了两日,官员们都知道太后娘娘和摄政王、以及沈丞相、工部侍郎几人来了,全都要拜见容嫣。 不过容嫣没露面,让沈瑾书代表她接见了官员们,这让沈瑾书被旁人定义成了太后娘娘的宠臣。 如今幼帝手中渐渐有了权利,已经不是最初那个朝政和性命都被摄政王把持的傀儡皇帝了,那既然沈瑾书是幼帝和太后娘娘的宠臣,周边地区的达官贵人们自然来巴结沈瑾书。 沈瑾书人品贵重,自然不喜欢这些阿谀奉承,但做丞相的这两年,为了幼帝和太后娘娘,他越发懂得了变通,对这些达官贵人们恩威并施,替太后娘娘拉拢收买人心。 结果就有流言传出沈瑾书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甚至被人告到了容嫣面前。 容嫣沉着脸,“砰”撂下茶盏,语气冷肃对那个小官员道:“哀家知道了,哀家会查明此事,若是你的举报属实,哀家必定对沈丞相严惩不贷!” 等人走后,容嫣便召见了沈瑾书,坐在那里悠然地喝着一杯茶,手腕上一圈圈缠绕的,是沈瑾书曾经送的那条翠十八子手串。 第192章 东方忱知道了她是女人,要容太后血债血偿 沈瑾书行礼到一半,容嫣便让他起身坐下,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弹劾一事,张口要解释。 “沈丞相不必多言。”容嫣示意沈瑾书喝茶,云淡风轻道:“哀家相信沈丞相的人品,沈丞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幼帝,外面的流言必是摄政王一派对沈丞相的诬陷。” 沈瑾书的喉结滚了又滚,想说他都是为了太后娘娘殚精竭虑,想表达压抑的情意,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只吐出了一个字,“是。” 之后沈瑾书便陪着容嫣喝茶,对着窗外院子里冒出芽的杏花树,沈瑾书巨细无遗地对容嫣说了从她离宫后,朝堂上发生的每一件事。 容嫣听着,等沈瑾书说完,在沈瑾书问她这一路上的种种时,她也言简意赅地对沈瑾书说了。 沈瑾书听到她潜入天星阁,还去了江湖上,沈瑾书的心被容嫣的经历所牵动,一会儿心惊胆战,一会儿松了一口气,过后便是钦佩和越发深沉的爱恋。 他放不下太后娘娘,哪怕太后娘娘离开了一年之久,太后娘娘这样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子,只会让男人越来越神魂颠倒。 这一刻,跟太后娘娘离得如此近,沈瑾书目光痴缠地凝视着容嫣,看她的脸、她的唇、她的手,她穿着华服的身体……一股邪火在小腹处狂烧着。 沈瑾书无法控制自己,幸好太后娘娘没有看他,在容峥鸣进来找容嫣时,他连忙借口告退,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瑾书只觉得自己无法再压抑了,摄政王就可以,为什么他不能? 摄政王是太后娘娘最大的政敌,太后娘娘都愿意宠着政敌了,而他为太后娘娘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成为太后娘娘的男宠、情人呢? 沈瑾书清隽的五官显现出偏执,他也要让太后娘娘像宠摄政王那样,宠着他,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 外面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曾经在龙川县救济万千百姓的容峥鸣和贺祁,就是女扮男装的太后娘娘和隐姓埋名的摄政王,而摄政王在赈灾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摄政王早就对太后娘娘俯首称臣了,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摄政王要谋朝篡位、废幼帝杀太后,相反,他一直都在用心辅佐幼帝,跟容太后的关系很和睦。 他将幼帝视如己出,待容太后这个皇嫂很敬重。 当然,也有传摄政王如今失忆了,竟然把容太后、自己的皇嫂,错认成他曾经在大火中失去踪迹的王妃。 而容太后为了给摄政王治病,便充当了摄政王的王妃……这个传言惊世骇俗,不过谁都不敢置喙。 毕竟当时摄政王还是贺祁时,他那晚屠戮众多百姓的事还让人记忆犹新,谁都不敢挑战摄政王。 容太后和摄政王救济万民一事是真,百姓们都找到了容嫣所在的客栈里,还有那些曾经让容嫣受辱下跪的百姓,更是心惊胆战,“哗啦啦”跪了一地。 赫连祁还没回来,容嫣带着沈瑾书、容峥鸣等人走出来见了百姓们,弯身虚扶起最前面的百姓代表,说了一些场面话。 无外乎就是那些“这是哀家该做的,你们都是大祁的子民,哀家和幼帝有责任守护百姓”……赫连祁在暗中把自己做的一切都让容嫣揽了。 他早就计划好了。 容嫣根本就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是给江箬瑄做功绩,不是要让江箬瑄当女帝。 而是以此为障眼法,是为了容嫣,想让容嫣当女帝。 他说过了,他可以因为容嫣屠尽天下人,也可以为了容嫣,救济万民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做一个好摄政王。 结果容嫣却将此全都归功于幼帝。 赫连祁还在荆州,根本不想听风行云的禀报,料到了会这样,恼得抬起刀劈了桌子。 而客栈门前,跪谢的百姓排成了一条长龙,足足有一百米。 就在队伍的最后面,楚灵换上了男装,穿着打扮跟百姓无异,混在百姓中。 她身侧的东方忱也一样,半个身子压在楚灵伸过来的胳膊上,勉强支撑着才没瘫下去,双眸血红地凝视着太后娘娘。 容嫣在最前方,百姓们都跪着,她身后站着沈瑾书和容峥鸣等人,她被簇拥着。 初春的天光照在她身上,她虽没有穿太后娘娘的服饰,但那身华服是任何女子都比不上的。 她的五官大气绝艳,整个人如此华贵,就如神女般让人神魂颠倒,遥不可及,不可亵渎。 东方忱看了很久很久,他在笑,笑得眼中的泪悄无声息地汹涌而出,也笑得嘴角的血一口口溢出来。 到后来东方忱支撑不住时,抬手按住自己的胸膛,肩背佝偻着,他低下头,滑落到两侧的墨发遮挡住脸,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到地上。 他怎么会想到呢? 他绝对没想到容峥鸣竟然是容嫣,是女扮男装,是容太后。 那一天他挟持着容峥鸣跳入深潭中时,他想和容峥鸣一起死。 可真正到了那一刻,他才发现他不舍得容峥鸣死。 哪怕容峥鸣骗了他,容峥鸣不仅一点都不喜欢他,还要杀了他。 可他还是执迷不悟,仍然爱容峥鸣,自己不想活了,却舍不得容峥鸣死。 所以他救了容峥鸣,让自己落了个双腿残废的下场,把容峥鸣交给了紧追而来的赫连祁,他沉入寒潭中,一心求死。 楚灵却不顾他的意愿,救了他,带着他隐匿一个多月,然后,楚灵把他拉来了这里。 他看着容峥鸣的那张脸,终于在这场大梦里醒了过来,原来,原来容峥鸣是女人,是容太后啊! 容太后用男人的身份骗了他,让他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扭曲了,经过了数次挣扎和纠结以及恶心自己后,他接受了,义无反顾地让自己爱上了男人。 但现在,却让他知道容峥鸣根本就是女人。 东方忱在跳入寒潭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这一生可笑、可悲,应该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然而此刻,更可笑的不是来了吗? “阁主,你没事吧?”楚灵满眼的恨意,收回视线转过来,抬手抚着东方忱的背,低声道:“你现在也看到了,容峥鸣是女扮男装,她是容太后,你爱得不是容太后对吧?她害你害得这么惨,你要振作起来,找她报仇啊。” “是啊。”东方忱墨眸里的泪顿住,在这一刻无比的清醒平静。 他爱的当然不是容太后,他爱得是容太后扮演的容峥鸣。 容太后不是容峥鸣,他爱得容峥鸣,是一场虚幻,一场梦。 如今他的梦醒了,容峥鸣便不存在了。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那样的容峥鸣,只有容太后,他对容太后只有恨。 他东方忱从来都是有仇必报之人,容太后害得他这么惨,他岂会放过容太后! 东方忱的目光里剧烈翻涌着,再不见过去的痴恋和深爱,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他紧握着拳头,看着前方容嫣被春光照着的一张脸,他要容太后,血债血偿。 “走。”等百姓们都散了后,东方忱被楚灵搀扶着。 他整个人几乎都依靠着楚灵了,只因他的双腿废了,连站起来的能力都丧失了。 “我们从温语柔那里下手……”东方忱低声对楚灵说着,身形渐渐远去,没察觉到背后容嫣看过来的视线。 容嫣看到的是男人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身躯佝偻,不再挺直,融在众多百姓中,成了最普通的那个,再没有初见时一身紫衣的妖孽慵懒,一笑间的风华强大。 “阿姐,你在看什么?”容峥鸣顺着容嫣的视线看过去,已经没人了,他疑惑地问容嫣。 容嫣回过神,收回视线,忽略了心里的一份怀疑,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顾轻舟在哪?你让他来见哀家。” 赫连祁给顾轻舟下的失忆蛊,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月鸢给解了。 容嫣在客栈的院子里煮着茶,见到顾轻舟后,对顾轻舟说了赫连祁冒充他所做的种种,包括赫连祁给顾轻舟惹得、跟那几个女人,还有她这个“男人”之间的孽情。 最后,容嫣看着顾轻舟道:“哀家在天星阁查到了一些事情,是有关温语柔和她那个儿子的。” “摄政王借用臣的身份,是为了剿灭天星阁。”顾轻舟在这点上倒是不怪赫连祁。 天星阁的杀手是害赫连祁全家的仇人,赫连祁报了仇,正好也让太后娘娘利用赫连祁得到了她自己想要的。 至于赫连祁给他在感情史上抹了黑,不重要。 他唯一喜欢的温语柔,又不喜欢他,温语柔不喜欢他,就不会在意那些事。 其他人怎么看他,他更不在乎了,所以就没必要自证清白了。 虽然顾轻舟的失忆蛊被解了,但他这反应,明显还是没想起两年多前丢失的有关于他和温语柔之间的记忆,容嫣只得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诉顾轻舟,“东方忱说温语柔的孩子司徒骁,其实是你和温语柔的儿子,哀家猜测你丢失过一段记忆,两年多前你就来过龙川县,到了司徒景行的药庐,在那个大雪夜救下了双目失明的温语柔,你们成亲了。” 顾轻舟在容嫣的这番话里,脸色一点点变得匪夷所思,直到苍白不可置信。 许久,他才缓过来,摇了摇头,“我完全没有这些记忆……” “可能你丢失了那段记忆,不如这样,你带着温语柔和孩子回京,找华良善给你医治,同时再查查两年多前这边发生的事。”容嫣倒是让容峥鸣和月鸢查过了。 周边的百姓是认识司徒景行的,画像上的司徒景行的确是温语柔的夫君。 这就让容嫣想不明白了。 或许容峥鸣和月鸢的调查能力有限,赫连祁的情报组织能查出什么来呢。 要不她趁着赫连祁失忆,就像哄赫连祁让玉弦暂代盟主之位一样,也哄赫连祁把情报组织交给她? 此刻容嫣发现赫连祁的失忆,她能得到很多好处,甚至她可以把大祁的军事力量都骗过来,趁赫连祁病,坑得他一无所有,落了个跟东方忱那样连命都搭进去的下场? 容嫣沉思着。 顾轻舟渐渐从震惊中冷静下来了,唇畔勾起一抹苦涩,向来风雅意气焕发的男人多了几分的颓然失意,“司徒夫人有夫君和儿子,怎么可能愿意跟臣走?” “太后娘娘,是臣一厢情愿,司徒夫人始终深爱着司徒大夫,前两天她跟臣说司徒大夫今晚就回来了,臣等会儿跟她去告个别,就彻底断了这份念想。” “司徒景行回来了?”容嫣摆弄棋子的动作猛地一顿,诧异地抬头看着顾轻舟。 第193章 趁摄政王病,要他和沈丞相一起服侍? “司徒景行回来了?”容嫣摆弄棋子的动作猛地一顿,诧异地抬头看着顾轻舟。 之前东方忱冒充司徒景行,她猜测司徒景行怕是凶多吉少了,而在剿灭天星阁的行动中,她始终没在地宫里找到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是被东方忱毁尸灭迹了,还是,她的推测错了? 其实司徒景行一直在外,并没有被东方忱抓住,东方忱只是趁着他不在,冒充了他? 东方忱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那么现在回来的是真的司徒景行,还是东方忱冒充的? 容嫣抬手揉着额角,如果回来的是冒充司徒景行的东方忱,她还能管这件事,杀了东方忱。 如果是真的司徒景行,那他们三人这件事,就属于他们的私人感情了,她还真不好再管下去了。 “太后娘娘为臣费心了,臣觉得你可能是被东方忱骗了,臣和温语柔之间没有过私情。”顾轻舟看到容嫣思虑很重的样子,心疼不已,劝着容嫣。 “臣和司徒夫人没有缘分,臣不应该再打扰她了,今日跟她告了别,随着臣的回京,一切就都结束了。” 司徒景行要回来了,顾轻舟知道自己更不能跟有夫之妇的温语柔接触了。 月鸢在这时端了一碗燕窝来,说是温语柔送过来的,人已经回去了。 顾轻舟接了燕窝,递给容嫣,“太后娘娘午睡片刻吧,臣觉得,你应该趁着摄政王失忆,多利用摄政王一些。” 真不愧是顾狐狸啊,容嫣眼里带着笑瞥向顾轻舟,他跟她想得一样。 “你去吧,幼帝让哀家来龙川县后找司徒景行,哀家到现在还没见到人,既然他回来了,哀家明日召见他。” 顾轻舟起身后行了一礼,见容嫣低垂着眉眼吃燕窝,他突然往前凑了一分,一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闪烁着光芒,低声诱惑着容嫣道:“妹妹,那晚你喝醉了,兄长知道你其实馋摄政王的身子是吧?那妹妹你就趁他现在失忆,把你错当成了他的王妃,将计就计,收他做了男宠,让他服侍取悦你。” “还有沈丞相不是也来了吗?妹妹晚上先叫了沈丞相,等摄政王回来了,再让他们一起服侍你。” “妹妹不要愁眉不展了,兄长希望你开心,要是他们两个不够的话,兄长再……” 容嫣被顾轻舟这一番话惊住了,端起顾轻舟刚刚放下的茶,用杯沿堵住他的嘴,“再说这些孟浪之言,哀家给你赐十几二十个小妾服侍。” 顾轻舟抬手按住杯子,推走,眼里的笑意更盛,“妹妹一个太后娘娘,多养一个情人怎么了?兄长不行,兄长没那么强大的肾,说起肾,摄政王和沈丞相的肾应该不错吧?摄政王是习武之人,应该比沈丞相强悍一些……” 容嫣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了,抬起脚踹向顾轻舟的膝盖,转头对月鸢说:“传下去,顾侍郎的肾不好。” 月鸢:“顾侍郎患有隐疾。” 这时进来的容峥鸣接了一句,“什么?顾侍郎时日无多了?” 乌潮崖:“谁的头七?顾狐狸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轻舟弯身揉着膝盖,抬手指着容峥鸣几个人,咬了咬后槽牙,“你们真是!我只是说我这人很专一,不想要三妻四妾,是不是再传下去,我的坟头草都长三米高了?” “那还真有可能。”沈瑾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披着披风,挺拔的身躯从外面走进来,风姿飘逸高洁,难得调笑旁人。 他漆黑的眼里都是熠熠光彩,生动灼亮,“顾侍郎若是有需要,本相可以给顾侍郎撰写碑文,要知道本相的碑文,一般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那微臣代替九族谢谢沈丞相你啊。”顾轻舟以下犯上,握着折扇在沈瑾书肩膀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临走时他还对容嫣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身强体壮的,肾应该很好,兄长明天给妹妹送些补品来。” 容嫣:“……” “太后娘娘。”沈瑾书似乎明白了什么,在走近容嫣时,低低喊了容嫣一声。 他满目柔情地凝视着容嫣,平日清冷自持的嗓音带着些许的哑,能听得人耳根发热酥麻,“明天我们就回京了,臣陪你去街上逛逛吧?” 他想如那一晚的下雪夜,跟太后娘娘坐在一起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或许还能喊她一声嫣儿,牵住她的手。 容嫣没对沈瑾书透露她的行程安排,沈瑾书便以为明天她会带着所有人回京。 此刻沈瑾书邀请她,她放下碗,起身时也叫上了容峥鸣和月鸢,“一起去吧。” 沈瑾书的眸色黯然,不过很快打起精神来,脱下自己的披风。 他几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容嫣,俯身把披风披到容嫣肩上,“外面春寒料峭的,太后娘娘还没有痊愈,仔细着身子。” 满园的杏花含苞欲放,早春其他的花已经开放了,容嫣于这种景致中回头看了沈瑾书一眼,嫣然一笑后,抬手按住披风,自己系好。 沈瑾书心潮澎湃。 * 温语柔的药庐里只剩下她和孩子了,她回来后没再请婢女,在顾轻舟来了后,她抱着司徒骁对顾轻舟行礼,“顾侍郎是来辞行的吗?我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如我请顾侍郎去酒楼?” 之前她就知道顾轻舟是工部侍郎,现在才知道容嫣是女扮男装,是太后,贺祁是摄政王,几人都是位高权重。 顾轻舟之前不让她行礼,但现在温语柔注重起了礼节,只因她的夫君要回来了,她得跟顾轻舟保持距离。 而这对顾轻舟来说,显然是一种打击。 不过顾轻舟面上没表现出来,上前只是虚扶了一下温语柔,让温语柔起身,他尽量语气平静道:“不必了,我来跟你告别后就走。” 温语柔垂着脸点了点头,玉弦告诉过她了,当时在地宫里的“顾轻舟”是赫连祁冒充的,跟太后娘娘欢好的自然是摄政王。 顾轻舟那时一直在她的药庐里,并没有跟赫连菲和江箬瑄等人有私情,她当时误会了顾轻舟。 顾轻舟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话都不能说,于是他一时也没什么话说。 气氛有些凝滞,过了片刻,他才看向温语柔怀里的孩子,“司徒夫人的孩子长得真俊,之前太后娘娘觉得孩子像司徒大夫,不知道是不是我对司徒大夫不熟悉,我倒是觉得现在……” 顾轻舟说到一半,温语柔慢慢抬起头看他。 他一下子紧抿住了薄唇,这话他说不出来也不合适啊。 算了,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了。 谁知温语柔却赞同地嗯了一声,“之前孩子还没长开,现在一岁多了,五官越发长开了,我也觉得不太像我夫君了,可能是像我多一些吧。” 从天星阁回来后,温语柔跟之前的变化很大,没那么卑微了,而且刚进来顾轻舟就注意到了,温语柔的穿衣打扮的风格也变了。 之前虽然温语柔家财万贯,但从不穿金戴银打扮成贵妇人,顶多戴一枚玉镯子,头饰很少,可以说很素净小家碧玉。 现在,大概今晚司徒景行要回来了,温语柔特意打扮了一番不说,那风格,竟是娇妻的娇丽动人,看在顾轻舟眼里,甚至称得上妩媚明艳了。 顾轻舟捏了捏手指,目光移开,却在情难自禁中,又转过去看了又看这样的温语柔,真的是,好想不顾伦理道德,要得到她。 顾轻舟那样烫人爱恋的目光,太不克制了,温语柔自然是感觉到了,白皙的脸泛起红晕,心里是欢喜的,不是因为顾轻舟。 她跟着容嫣几人的那段时间里,找楚灵学了很多,顾轻舟是以男人的角度看她的,那么同为男人的她夫君,也应该会很喜欢她这样吧? 容嫣跟她说了,那时带走她孩子的男人,是东方忱假冒的,不是她的夫君司徒景行,她震惊、后怕,又松了一口气。 幸亏假冒她夫君的东方忱对她没有兴趣,她的身子没有被东方忱玷污。 她的夫君并没有背着她养外室,这次回来,她和夫君会重归旧好,回到如新婚那几天的如胶似漆抵死缠绵。 她这样,夫君会更爱的吧? “司徒夫人?”顾轻舟注意到温语柔的走神,分明是想起了夫君,顾轻舟心里很不是滋味,滚了滚喉结,“我回去了。” “啊。”温语柔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请顾轻舟坐下,让顾轻舟帮她看一会儿孩子,再怎么说,这茶还是要上的。 顾轻舟哪抱过孩子,很僵硬生疏,生怕折了孩子的胳膊腿,他手足无措的,跟在温语柔身后,“他会走路了吗?” “在学,你放他到地上……”温语柔话说到一半,只听背后传来孩子摔倒的声响,惊得连忙回头。 顾轻舟连忙去捞孩子,手忙脚乱,“对不起,你让我放到地上,谁知我刚放下,他就摔倒了。” 司徒骁摔趴下后,却没有哭,反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跟个毛毛虫似的转了一个身,对着顾轻舟,趴在地上抬起头,眉开眼笑地喊:“爹爹!” 顾轻舟吓死了,“你不要乱喊!” 温语柔也愣了一瞬,看了看顾轻舟那张脸,再看司徒骁的脸,她蹙着眉。 不过只是一瞬,温语柔无奈地笑着道:“孩子还小,不认识自己的爹爹,之前在地宫里时,他对着摄政王和太后娘娘,都喊爹爹呢,可能是因为你们在他眼里都有个共同点,长得好看?” 顾轻舟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也笑起来。 年轻的男人眉眼俊逸,温柔慈爱,按照温语柔说的,弯身掐在司徒骁的腋下,带着司徒骁一步步学走路。 等司徒骁走得稳了一些后,他慢慢松了手,看着司徒骁摇摇晃晃,姿势十分可爱软萌地朝他娘亲走去。 他跟在后面,单膝跪地的姿势,向司徒骁伸出胳膊,以便孩子在要摔倒时,能被他接住。 司徒骁在顾轻舟的呵护下,很快走到了他娘亲面前,展开双臂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娘亲的腿,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娘亲,口齿不清地喊着,咯咯地笑。 顾轻舟久久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在背后看着母子二人。 第194章 酒后,大火 春光中,温语柔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温婉、明媚,娇柔,垂着脸煮茶时,唇畔的一抹笑意让她看起来是如此动人。 这幅画面太温馨了,顾轻舟满眼的柔情怜爱,一颗心软得不成样子。 司徒骁这么软萌可爱,让他也想要一个儿子,只是,要生,也得跟自己喜欢的女人生。 可他喜欢的女人已嫁做人妇。 之前顾轻舟觉得自己离开后,很快就能放下温语柔了,但此刻,每跟温语柔的相处多一秒,他就陷入这情里多一分。 他再没有自信自己回去后能很快放下温语柔,无法估计自己会思念温语柔多久,魂牵梦萦,心痛多久。 他会不会这辈子都不能忘了温语柔,为了她而终身不娶? 温语柔端茶时,让司徒骁让到一旁,“不要烫到你了。” 司徒骁乖乖地照做,转过身摇摇晃晃着向顾轻舟奔去,用软糯的奶音很清晰地喊,“爹爹,爹爹,抱!” 这谁顶得住啊,那一刻顾轻舟的胸腔里都是震撼,红了眼,双膝跪在了地上。 在司徒骁到他面前后,他一把把孩子抱入怀里,随之站起来,举司徒骁举得很高,还让司徒骁骑在他的脖子上。 司徒骁的成长是缺少父亲的陪伴的,第一次被举的这么高,他开心到手舞足蹈,两个小手“啪啪”拍着响亮的巴掌,咯咯不停地笑,一直在喊爹爹。 顾轻舟看孩子这么高兴,只觉得做什么都值得,一时他也玩得上头了,便趴在地上当大马,让司徒骁坐到他的背上。 温语柔吓了一跳,这人可是工部侍郎,京城里来得官,是大官,怎么能给她一个平民百姓的孩子当大马呢? “顾侍郎……”温语柔连忙去抱司徒骁。 司徒骁不乐意了,直接趴到顾轻舟宽厚的背上,用两条短胳膊圈着顾轻舟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蹭着顾轻舟,一声声爹爹叫得越来越清晰,还带上了感情,对顾轻舟撒娇。 顾轻舟感觉自己像被灌了迷魂药一样,担心孩子摔下来,他伸出一条胳膊向后搂着孩子,侧过头对温语柔道:“没关系的,孩子开心就行。” 司徒骁缠顾轻舟缠得太紧了,温语柔没能抱下来。 顾轻舟又执意纵容着孩子,温语柔只得放弃,在一旁哄着司徒骁,“那只能玩一会儿。” 结果,孩子只要睡得好,精力就很旺盛,顾轻舟陪他玩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黑了,司徒骁才乖乖地坐到顾轻舟膝盖上。 “顾侍郎很累了吧?”温语柔知道带孩子有多累,在顾轻舟坐下来后,她连忙递了手帕过去,给顾轻舟奉茶。 顾轻舟额头上一点汗都没有,身强体壮的,哪会因为跟孩子玩了这么一会儿,就累趴下了。 不过他还是贪恋地接下手帕,象征性地擦了擦额头。 但他并没有立刻把手帕还给温语柔,只等着温语柔忘记这件事。 温语柔也不好开口要回来,这一下午的时光,倒是又拉近了她和顾轻舟之间的距离。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顾轻舟道:“我去做些吃食来,顾侍郎用过晚饭再走吧。” 药庐里只有温语柔和顾轻舟、司徒骁,也算是孤男寡女了,多少有些不合适,不过,两人都忽略了这点。 顾轻舟知道这一别就是永世不再相见,只想在今晚多留一秒是一秒,于是他点了点头,“好,我带着孩子。” 顾轻舟也没让温语柔一个人包揽了全部,他抱着快睡着的司徒骁走去厨房,不会做吃的,但烧个火还是会的。 温语柔的确缺一个烧火的,她系着围裙,头发挽着,站在灶台前炒菜炖汤地忙碌着,动作娴熟有条不紊。 这期间她注意到顾轻舟一条臂弯里抱着孩子,时不时就抬头看她。 而她低头也能看到顾轻舟的那张脸,被柴火照亮,丰神俊朗。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着。 有些情意,即便是一人失去了那段记忆,而一人在双目失明中不认识自己的夫君,但两人再遇到后,那份爱意还是会汹涌而出无法控制,在两人交汇的目光里全都体现了出来。 最后是温语柔避开了,专心准备饭菜,再不敢多看顾轻舟一眼。 他那双狐狸眼太深情蛊惑了,还有他的脸,他的气质。 温语柔的眼睛还没有恢复光明时,总是在脑海里想象着夫君的样子。 半年多前顾轻舟被沈瑾书派到龙川县赈灾,她觉得顾轻舟跟自己的夫君司徒景行像,就是因为那时她脑海里的夫君,就是顾轻舟这样的。 但总归只是像,顾轻舟不是。 而她的夫君今晚就回来了,她不能再对着顾轻舟失神。 温语柔的厨艺很好,一个多时辰后就做了六菜两汤来,看着那色泽,闻到香味,就让人食欲大开。 顾轻舟一手抱着司徒骁,一手把饭菜一一端到桌子上。 司徒骁快睡着了,温语柔想在此之前喂他几口饭,坐下来后便对着顾轻舟伸了手。 “爹爹……”司徒骁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转身又投入到顾轻舟的怀抱,留给他娘亲一个背。 他特别依恋顾轻舟宽厚温热的胸膛,那是娘亲所没有的。 顾轻舟的下巴蹭了蹭司徒骁的头顶,还十分爱怜地凑过去,在司徒骁的额头上亲了亲,继而抬起头对温语柔道:“你先吃,我来喂孩子,他这个年龄段能吃什么?你给我夹过来。” “那辛苦顾侍郎了。”温语柔便把司徒骁能吃的夹过去。 顾轻舟再夹起来,试了试温度,才一筷子一筷子地喂给司徒骁。 司徒骁本来就挑食,在被东方忱抱去地宫经常喂迷药后,他的胃更不好了,于是吃东西吃得也很少。 “再吃一口,骁儿最乖了。”顾轻舟很耐心地哄着,被烛火照着的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再吃这几口,明天我还举高高,让你骑在脖子上,给你当大马好不好?” 孩子还是很好哄的,司徒骁听了这话便大口大口又吃了不少。 到后来实在吃不下去了,他就往顾轻舟怀里钻,眼尾红红的,睫毛湿润。 “好了,不吃了,吃这些就够了,我答应的会做到的。”顾轻舟心疼不已,放下筷子,抬手抚着司徒骁的背,低头凑过去蹭了蹭司徒骁的额头,又用薄唇亲了亲他的脸。 司徒骁眉开眼笑,在顾轻舟的胸口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他现在还在服药吗?”顾轻舟等孩子睡了后,低声询问司徒骁的病情。 “嗯,找大夫看过了,幸亏太后娘娘救治得及时,大夫说只要精养着,虽然会比平常孩子弱些,但总归没什么大碍了。”温语柔想到孩子遭的罪,心疼不已。 好在东方忱已经死了,太后娘娘也算是替孩子报了仇。 温语柔伸出手要把司徒骁抱去床上睡,但这孩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特别黏顾轻舟一个外人。 她一用力把人拉走,孩子就哭闹,紧攥着顾轻舟胸口的衣服不松,脸上都是泪,可怜兮兮的。 “无碍,我抱着吧。”顾轻舟示意温语柔不要勉强孩子。 温语柔只得点了点头,平常她不爱出门,司徒骁接触到的只有她,兴致不是很高。 今天有其他人陪他玩了,他特别开心,饭菜都比平常吃得多。 温语柔希望司徒骁一直是这种状态,可能等夫君回来就好了。 想到司徒景行,温语柔的目光变得黯淡,已经这么晚了,夫君还没回来,会不会像之前几次一样,又在骗她? 温语柔心里苦闷不已,顾轻舟还在,她取了一壶酒来,一人倒了一杯,“家里也没什么好酒,这是荷花酒,我们喝一杯,就当我为顾侍郎饯行了。” 有时候酒不醉人,但人自醉,温语柔和顾轻舟都知道这酒明明不应该喝,可他们还是喝了。 两人本就压抑的情意,在喝了一杯酒后找到了抒发的理由。 那一刻,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顾轻舟一手抱着司徒骁,另一手压在温语柔的后颈上,垂着脸,多情的狐狸眼迷离,亲吻着温语柔。 温语柔闭着眼,顾轻舟带给她的感觉,就如她失明时跟夫君新婚的那几天,她看不见,想象出来的夫君就是顾轻舟这样的。 他的亲吻、拥抱,喘息,让她越陷越深,以至于到后来她主动伸出香软的小舌,勾住顾轻舟的。 下一秒,就被顾轻舟狠狠卷住、吮吸,一如新婚夜的那晚,他纠缠着她,吻得深入激烈,越来越失控。 温语柔觉得自己是真的醉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听见耳畔熟悉的呼唤呢。 “柔儿,柔儿……” 房间里的毒烟,便是在这一刻蔓延开来的。 * “太后娘娘,出事了,司徒大夫的药庐里突然着火了!” 这里的官员知道容嫣和温语柔的关系不错,在容嫣和沈瑾书几人返回客栈时,官员派了衙役来找容嫣。 沈瑾书刚给容嫣买了一个簪子,弯身插到容嫣的发髻上。 容峥鸣和月鸢走到一旁去了,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时,沈瑾书在容嫣头顶撑起伞,走入一条巷子里。 四下无人,他垂下去的手便向容嫣的手,一点点探了过去。 就在沈瑾书带着水汽的手触碰到容嫣的指尖时,那个衙役找过来。 容嫣听完面色一变,披风卷起一阵风,疾步往司徒景行的药庐走去。 沈瑾书快步跟上容嫣,给容嫣撑着伞,他们此刻离药庐不远,很快就赶到了。 官员在安排人扑火,其他百姓的家也被殃及了,但好在人都及时跑了出来,唯有药庐里的人。 有百姓称司徒夫人从下午回了家后,跟司徒骁就没再出门了,还有百姓看到顾侍郎黄昏的时候进去了,没看见人出来,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三人都被困在了大火里。 容嫣走过去时,火势渐渐扑灭,已经小了,官员确定了药庐里还有人后,便安排衙役们进去救人。 火浪扑在人身上,沈瑾书握住容嫣的胳膊,拉住容嫣往后退了很远。 这时,容嫣才注意到刚刚匆忙掠过去时,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她蹙眉看过去。 那男人两手按着轮椅,艰难地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 在周边的百姓拉着他劝时,他挣脱着,双目猩红,惨白的脸被火照亮,泛着泪光,哽咽又焦急痛心,“不要拉我!柔儿和我的儿子他们母子还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因为双腿残废,而扑在了地上。 他却没有放弃,一边嘶喊着,一边往前爬。 “司徒大夫你冷静点。”周边的百姓都被司徒景行看过病,纷纷过来劝着司徒景行,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你这个样子,进去只有一死,再等等,你的夫人和孩子会平安无事的……” 司徒景行一身青色的衣衫,身子却瘫着,完全没有了过去的风姿,那即将失去妻儿的悲痛和狼狈,谁看了都会被感染得红了眼。 “救不了他们,我就陪他们一起死……”司徒景行用力甩着拉他的百姓。 第195章 摄政王知道嫣嫣只有一年活头了 两个人拽不住司徒景行,眼看着他就要摔在地上,沈瑾书在容嫣的示意下,伸出胳膊架住了司徒景行。 “司徒大夫。”容嫣没想到司徒景行还真的回来了,走近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没有戴人皮面具,不过她还是对此存有几分怀疑。 司徒景行被东方忱扶到轮椅上坐着,情绪难以平复,眼眶通红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容嫣,“这位是?” 官员看到容嫣来了,便跪下来行礼,百姓们见状也跪了下来。 司徒景行愣了一秒,继而两手紧按在轮椅上,手背瘦削,血管凸起,支撑着身子离开了轮椅。 “司徒大夫不良于行,不必向哀家行礼了。”容嫣语气淡淡道,转过目光没再看司徒景行,对着渐渐被扑灭的火,“再等一会儿吧,哀家相信令夫人不会有事的。” 这话用来安慰司徒景行和她自己的,容嫣心里是担忧的。 司徒景行注意到容嫣的手在紧握,很快收回视线,垂着眉眼,嘶哑地应了一声,“是。” 他给屋子里放了毒烟,放火之前楚灵推着他进去了。 东方忱坐在轮椅上拔出剑,一张精致俊逸的脸在剑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寒,剑尖向温语柔刺去。 他要利用温语柔夫君的身份,出现在容太后面前,但温语柔和她的儿子是个拖累,而且只有温语柔和顾轻舟都死了,他才能抹去过去他假冒温语柔夫君的这个秘密。 他要毁尸灭迹,让容太后查都查不出来他就是东方忱。 他要成为身世清白,救死扶伤,被百姓们尊敬感激涕零的司徒神医,让这个自己潜伏在容太后身边,找容太后等人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快看,是顾侍郎和司徒夫人!”某个百姓喊了一声。 东方忱眉头紧皱,抬头看过去,紧接着他的瞳孔一点点收缩,他们竟然活着出来了。 顾轻舟浑身都湿透了,背上背着头发也在滴水的温语柔,怀里抱着的是司徒骁。 他走一步踉跄一步,紧咬着牙再站起来往前走,终于在看到容嫣的那一刻,顾轻舟猛地跪瘫到地上,双手举着司徒骁递了过去。 “快,大夫在哪?救人!”容嫣接了孩子到怀里,抬高声音喊着人。 顾轻舟倒在地上,但在那一刻他转了一个身把背上的温语柔扯到怀里,没让人摔了,然后便昏死过去。 两人这个样子,在场的几个百姓反应过来后,都去看轮椅上的司徒景行。 好在司徒景行快速上前来查看司徒骁的状况,作为大夫,正忙着救自己的儿子。 半个时辰后,顾轻舟和温语柔被安置到了容嫣所在的客栈里。 赶来的几个大夫用了很长时间救人,过了许久才绕过屏风,纷纷对等候的容嫣禀报。 “他们应该是在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跳到了水里,等火快熄灭了才出来,所以孩子有溺水的症状,孩子经过司徒神医的救治后,倒是没什么大碍了,司徒夫人被顾侍郎护着,也没烧伤,不过因为待在冬天结冰的水里太久,阴寒之气入体,身子以后怕是不会好了,要靠补品和汤药养着,最严重的是顾侍郎……” 顾轻舟胸口被刺了一剑,而且大火烧起来前,屋子里还被放了毒烟。 顾轻舟只顾着救孩子和温语柔了,母子二人没被毒烟毒害,而顾轻舟,被毒烟伤了双眼。 人醒来后,怕是会面临双目失明的结果。 容嫣在椅子上坐着,脸色苍白,听到大夫的诊断后,手肘抵在茶案上,烦躁痛心,感觉心口呼吸都有些困难,抬起手揉着眉心。 “太后娘娘当心身子。”沈瑾书站在容嫣身侧,见状走到容嫣后面,吩咐几个大夫去开方子煎药。 他走到容嫣后面,抬起双手给容嫣按摩着头部。 容嫣让月鸢把等在外面的司徒景行叫进来,由着沈瑾书给她揉着疼得快要炸开的头,吩咐道:“听说司徒大夫有起死回生的高超医术,等哀家的兄长醒了,你给他看看眼睛。” “草民会尽力而为。”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司徒骁。 司徒骁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差点丢了一条命,但若是不这样,其结果只有被大火烧死。 司徒骁的状况不是很好,司徒景行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始终没有放下司徒骁,以便能及时救治司徒骁。 “司徒大夫的腿是最近才残疾的吗?”容嫣疼痛的头有所缓解,忽略心口的绞痛,紧蹙的眉心舒展,往后靠向椅背,半阖着双眸,一脸的淡漠高华。 司徒景行的轮椅比容嫣的矮,看容嫣时,他得抬着脸,便显得容嫣的姿态越发高贵。 容太后的下颌雪白,脖颈线条优美,如此绝艳却不妖媚的容貌,看在谁眼里都如神女般,清华不可亵渎。 东方忱便想起初见时,这样的神女一身男装,单膝跪地在他面前,仰脸看着高坐于椅子上的他。 此刻他在想,终有一天他要容太后以太后的身份,以沈丞相心里神女的形象,跪在他面前。 “草民的腿一年多前就残废了,那时草民在外行医,几个戴着青鸾鸟面具的杀手突然出现,他们把草民抓了起来,让草民受了很多罪。草民的腿被他们打断,没得到及时医治,便落下了个终身残废的结果。”司徒景行哄着因不舒服而哭闹的司徒骁,眉眼间有为人父的温柔和慈爱,也是担忧和悲伤的,双眼泛着红。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们不断地给草民带来有关草民夫人的消息,然后要草民按照他们说的,写信给草民的夫人。” “直到两个多月前,他们突然不见了,草民才逃了出来,草民给夫人送了信,谁知回来就碰上药庐着火……” 容嫣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却没有再问什么,只对司徒景行道:“哀家知道了,你带着孩子先去休息吧,等哀家的兄长醒了,哀家再让人去请你。” 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司徒景行退下时,看到容嫣陷入了沉思。 她原本的性情原来是这样的,不像“容峥鸣”的恣意洒脱,恰恰与之相反,很淡漠高华,不与人亲近,越发让人心驰神往,却只能远观,不敢亵渎。 周边地区的人都认识司徒景行,在他们眼里司徒景行是恩人,现在司徒景行不良于行,连店小二看到了,都跑过去给司徒景行推轮椅,送司徒景行回房间。 司徒景行始终抱着司徒骁,刚进院子就碰上了不知何时等在那里,提着黑刀满身肃杀的赫连祁。 “你先下去吧。”司徒景行侧过头温和客气地对店小二说了一声,等人离开后,他看着面前的赫连祁。 他人坐在轮椅上时,搭在毯子,看不出双腿残废,一身青衣,墨发用玉冠束在头顶,一半披散在背后,腰间缀着玉佩。 在春日的蒙蒙细雨,头顶含苞欲放的杏花树下,他是清冷又不染世俗的翩翩公子,带着几分的病弱,风雅飘逸如谪仙。 “原来东方阁主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让东方忱死了,换上另外的身份回来了。”赫连祁慢慢走到司徒景行面前,俯身时一手按在了东方忱的腿上,目光森寒,语调冷肃,沉沉。 “不知道东方阁主这腿是真的废了,还是做戏,若是假的,怕是瞒不了多长时间,不如本王帮你一把。” 很快赫连祁就摸出来了,东方忱的腿是真的站不起来了,应该是在救容嫣时伤的。 他还真是爱嫣嫣,不,爱嫣嫣所扮演的容峥鸣。 他终究是不舍得杀嫣嫣,用双腿受伤的代价在那一刻救了嫣嫣,他自己不想活了。 结果他发现嫣嫣是容太后,是女人,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赫连祁当然知道东方忱杀温语柔,搞出今日这一出,是要以司徒景行的身份来到容嫣身边,让容嫣和他们都血债血偿。 赫连祁抬起刀,这一次一定要永绝后患。 “摄政王的失忆果然是装的。”那刀刃已经落在司徒景行的双腿上了,司徒景行却不慌不忙,嘴角甚至勾出了一抹笑意,语声轻缓,柔和,动听如昆山玉碎。 “那本阁便不用替摄政王回忆你和容太后的曾经了,本阁只需要告诉你一件事就够了,你应该不知道在外来者江箬瑄抢占了容太后的身体时,江箬瑄知道自己快要被除去了,她便自己给自己,也就是给容太后的身体下了一种毒,这毒,是本阁提供给外来者的。” 赫连祁抬刀砍司徒景行双腿的动作顿住,从上方俯视司徒景行时,那瞳孔在震颤,“你说什么?” “那是一种本阁研制的、最厉害,普通大夫无法诊断出来的毒,这种毒不会立刻发作要人的性命,它只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心脏,会慢慢让中毒者的心脏衰竭,直到有一天中毒者突然死亡。”司徒景行欣赏着赫连祁一点点变化的神色,他眼中的笑意更盛。 “你身边有个华神医,应该让华神医给容太后把过脉了吧?但华神医有说过容太后中毒一事吗?没有,因为一方面他医术不精,再者这种毒到后期才能诊断出来,比如现在,你随便找一个大夫来,就知道容太后身中剧毒长达五年,可所有的大夫都无法判断出这是什么毒,更别提去解毒了。” 赫连祁握着刀柄的手在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十分可怖,他竭力克制着杀司徒景行的冲动。 在有关容嫣的事上,他根本无法做到云淡风轻,哪怕明知这样会更让敌人拿捏,他的心绪仍然翻涌着,薄唇泛白,语调轻颤,“这种毒只有你能解?”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司徒景行抬手抚摸着司徒骁圆润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的眉眼里无比的温柔怜爱,觉得赫连祁受到的重创还不够,他补充道:“本阁算了算,容太后怕是只有一年的活头了。”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晃动,攥不住刀,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弯下腰按着胸口,一口血吐出来,又被他咽回去。 一个人的软肋,会让他变得强大无坚不摧,但同时也是致命的。 赫连祁双眸赤红,嫣嫣竟然跟他一样身中剧毒? 不,他的毒只是时常发作,受痛苦和折磨,喝药就行,要不了他的命,反而因此他百毒不侵。 可嫣嫣呢? 她的毒在无声无息地侵蚀她的心脏,她会在一年后突然心衰,暴毙而亡。 可能她经常无缘无故心绞痛,就是中了剧毒的症状。 他不知道,嫣嫣没告诉他,他根本不知道嫣嫣在那几年里所遭受的,比他以为的还要多。 他的嫣嫣,怎么会这么苦呢? 在宫中的那五年里,她还遭受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痛苦和折磨? 赫连祁眼中一片湿热,狠狠闭了闭金眸,竭力站直,双手紧握成拳头,“你既然敢当着本王的面说出来,那便证明你身上没有解药,解药在哪?” 第196章 摄政王哭着喊王妃,顾轻舟双目失明 “本阁制毒,很少研制解药,而且制作容太后所中的毒的解药,所要用到的几种药材,在大祁不能找全,得去这天下的好几个地方,其中一种药材,只有南疆才有。” 司徒景行这话无疑是在说,要让容嫣活着,那就得等他研制出解药来,赫连祁就必须留着他的命,还要让他跟在容嫣身边,前往苗疆。 “好,本王留着你的命,带着你。”在容嫣的事上,赫连祁从来都不需要过脑子想。 东方忱是杀他全家的凶手又如何? 东方忱还曾给他下了剧毒,跟他有血海深仇,但这都不重要。 他说过了,只要是为了嫣嫣,哪怕对方要杀他,他跟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他都会容忍着对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一条命,来换嫣嫣活下来,让嫣嫣平安无忧,长命百岁。 赫连祁想到容嫣身中剧毒,想到容嫣在宫中遭受的种种,想到容嫣没有一年的活头了,他的情绪根本绷不住,忽然大步走去容嫣的房间。 门开着,赫连祁却看到容嫣的胳膊抵在茶案上,手撑着额头,双眸闭合着,似乎是睡着了。 而沈瑾书站在她身后,抬起的胳膊托在容嫣的鬓发处,防止她磕到茶案上。 “你滚出去!”沈瑾书眼里的柔情和痴恋刺激到了赫连祁,他两步过去抓住沈瑾书的胳膊,“砰”一下给人扔了出去,再用力关上门。 容嫣被惊醒,蹙眉看过去,下一秒她就撞入赫连祁那红得要滴血的目光里。 不等她开口,赫连祁跪在了她的双腿前,伸出健硕修长的双臂圈住她细软的腰肢,脸埋到她的小腹,哽咽地喊了一声,“王妃……”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久久地跪着,情绪崩溃,肩背不断地颤抖着。 即便在压制着,容嫣也听到了他的哭声,感觉到自己小腹处的衣衫都被浸湿了。 容嫣怔愣,不知道赫连祁这是怎么了。 过了许久她抬起手,在哄孩子似的,轻抚着,一下下拍着赫连祁的背。 可不是一个孩子吗? 谁家大男人,把持朝政暴戾狠辣的摄政王、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祁战神,会哭成这个样子啊。 以前他就很会哭,失忆后更幼稚,比以前还会哭,经常说她水多,可她哪及摄政王的十分之一。 赫连祁到后来哭得眼尾红艳艳的,还肿了起来,膝盖跪得都没了知觉,仍然不愿放开容嫣,就让容嫣哄孩子似的,抚摸背上的墨发,轻拍着他。 他不断收紧双臂圈着容嫣的腰,脸埋在容嫣的小腹处不出来,眷恋到恨不得每一秒都贴着容嫣,把容嫣融入他的身体里。 早上的时候,隔着一道屏风,温语柔醒了,察觉到房间里有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虚弱地走出来看到是容嫣,还有跪在地上,趴在容嫣双腿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摄政王。 “不必行礼了。”容嫣示意温语柔坐下,推了推赫连祁。 大猫的脑袋动了动,但并没有离开,根本不顾旁人在场,有损他摄政王的威严。 容嫣便也不理会了,反正丢脸的不是她。 温语柔患了风寒,头重脚轻,不住地咳嗽,苍白的脸都染上了红晕,她强撑着,第一时间当然是问自己的儿子和顾轻舟怎么样了。 当听说顾轻舟为了救她,双目失明,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过来时,温语柔用力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于脸庞。 容嫣也没急着问,想让温语柔再躺床上休养,温语柔在停下咳嗽后,眼尾湿润,主动说:“昨晚我和顾侍郎在一起吃饭,一阵毒烟在房间里蔓延,然后东方忱身边的那个逃走的杀手,也就是楚灵,出现了。” “他那一剑是刺向我的,顾侍郎替我挡住了。”温语柔用的是“他”,不过却并没有解释,让容嫣以为这个他是“她”,指的是楚灵。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指的是东方忱,也就是,司徒景行。 没错,她知道东方忱就是司徒景行了,昨晚是东方忱坐在轮椅上,对她刺来了一剑。 东方忱戴着人皮面具,在剑向她刺来的一刻,她惊得抓住了东方忱的下巴,那人皮面具被她扯下来了。 温语柔怔怔地看着人皮面具后的一张脸,喃喃地喊着夫君,还没反应过来,东方忱便甩开她的手,抬剑刺过来。 顾轻舟把温语柔扑到了身下,那一剑从顾轻舟的背后,刺到了顾轻舟的心口。 温语柔终于回过神了,生怕东方忱再来一剑,她从顾轻舟身下爬出来,跪瘫在地上,展开双臂把顾轻舟挡在身后。 温语柔闭上眼,泪流满面地等着东方忱杀她。 但那一剑始终没有刺来,在她等了许久后睁眼时,东方忱和楚灵已经离开了,他们放了火。 顾轻舟撑着受伤的身子,一把抱起司徒骁,再背起温语柔,冲出了房间。 外面的大火挡住了去路,他带着母子二人跳入了春日结了一层薄冰的湖中……这些。 温语柔对容嫣说了,却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楚灵身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东方忱,只说还有一个男杀手,她不认识。 而顾轻舟在当时视线受损,并没有看到东方忱的脸,所以即便容嫣再问顾轻舟,顾轻舟的口供也跟她一致。 “那看来是哀家之前的推测没错,事实是司徒大夫被东方忱抓了,那一年多时间里,东方忱威胁司徒大夫给你写信,冒充了你的夫君司徒大夫,带走了你的儿子。”容嫣说这话时,是看着赫连祁的。 赫连祁的情报组织查到的应该比她多,要是事实并非如此,赫连祁应该会反驳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缘故,赫连祁闷不吭声。 容嫣让容峥鸣找了风行云进来,风行云单膝跪在地上行礼,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他禀报道:“太后娘娘之前的推测的确没有错,据我们调查到的结果,司徒大夫确实被东方忱抓了,东方忱冒充了司徒大夫。” “在地宫里东方忱告诉太后娘娘,跟司徒夫人成亲的男人是顾侍郎,她的儿子也是顾侍郎的,其实不是,太后娘娘被东方忱骗了,司徒骁的确是司徒大夫的亲生儿子。” 风行云当然知道现在回来的司徒景行就是东方忱,从始至终东方忱根本不需要冒充,司徒景行本来就是他的第二重身份。 他们的人也查到了当初跟温语柔成亲的男人是顾轻舟,司徒骁是顾轻舟的儿子……这种种。 但主子吩咐过了,这些真相,以及东方忱现在以司徒景行的身份回来了这件事,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了。 否则司徒景行的阴谋就暴露了。 赫连祁为了让司徒景行给容太后解毒,得替司徒景行遮掩,留着司徒景行的命。 “哀家知道了。”容嫣没再说什么,真相既然如此,她还管什么? 温语柔和回来的司徒景行是夫妻,他们育有一个儿子,顾轻舟甘愿为温语柔付出、牺牲了一双眼。 容嫣估计等顾轻舟醒来后,顾轻舟不会再见温语柔,就这样断了所有,他回京。 容峥鸣进来告诉容嫣,顾轻舟醒了,并低声在容嫣耳畔道:“他说了不让司徒夫人过去了。” 果然如此,容嫣点了点头,让温语柔去休息,她到了顾轻舟的房间。 “我去看看骁儿。”温语柔拖着病体,不过并没有去找司徒景行,知道容嫣会传司徒景行给顾轻舟看眼睛,她便在顾轻舟的房间外等着。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推着司徒景行来了,司徒景行怀里抱着司徒骁,在看到温语柔的那一刻,他眼里泛红,满含思念的苦痛和对温语柔的心疼怜惜,开口便有些哽咽,“夫人……” 温语柔的态度却十分冷淡,看都不看司徒景行一眼,全部的担忧都在司徒骁身上,可她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景行就是东方忱啊,那个抢她的儿子、喂她的儿子迷药,差点害死她儿子、杀人如麻的天星阁阁主。 她怕司徒景行像当时挟持容嫣那样,以孩子威胁她。 “孩子哭闹得太厉害了,你把他给我,我哄哄。”温语柔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太后娘娘就在里面,她咬了咬牙,抬高声音说着,直接就扑了过去,完全是抢孩子了。 太后娘娘不知道司徒景行就是东方忱,司徒景行为了瞒住太后娘娘,是不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跟她抢孩子的吧? 直到温语柔把孩子抱入怀里的那一刻,她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贴了贴孩子的脸,眼中的泪流出来。 过了片刻,她喊着陪在容嫣身侧的容峥鸣,“容指挥使,骁儿一直哭闹不停,我担心他又不舒服了,你能陪着我,带他去找大夫看看吗?” “我夫君他要给顾侍郎看眼睛。”温语柔在容峥鸣转过来时,立刻补了一句。 她怕司徒景行给孩子下了什么毒,当然得找大夫看看,又怕司徒景行还会让人灭口他们母子,于是只能请求容峥鸣跟她一起。 她是谨慎的,但其实她的担忧和害怕完全多余了,司徒景行的双腿上盖着薄被,两手放在轮椅扶手上,垂着眼。 他一次没能杀了温语柔母子和顾轻舟,若是再动手,那肯定就会引起容嫣的怀疑,他的身份和阴谋都会暴露。 赫连祁陪在容嫣身侧,过了一会儿沈瑾书也来了。 赫连祁示意容峥鸣陪着温语柔去,他把容嫣扶到椅子上坐着,自己也坐下来,吩咐沈瑾书,“本王和王妃还没吃早饭,沈丞相去端些吃得来,本王和王妃边吃,边等待顾侍郎的诊断结果。” 赫连祁的目光是压迫的,跟沈瑾书看过来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碰撞。 过了片刻,沈瑾书低头,恭敬地应着是,便出去了。 “那我进去了,等我给顾侍郎诊断完了,再找你和骁儿。”司徒景行如做温语柔的夫君时,柔声细语地对温语柔说着话,即便温语柔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了,他嘴角的笑意也还是那么怜爱。 司徒景行自己滑动轮椅进了房间,与赫连祁和容嫣隔着一道屏风,给顾轻舟诊脉。 屏风外只剩下容嫣和赫连祁两人,赫连祁愉悦地勾起嘴角,侧过身凑近容嫣,手掌搭在容嫣的后腰上。 他的下巴抵着容嫣的肩,一张刚毅的脸在容嫣脖子上蹭来蹭去,眯着金眸,无比的眷恋沉迷,“王妃好香啊。” 容嫣不想搭理这只随时都要跟她贴贴的“大猫”,只是他下巴处的胡渣,蹭得她娇嫩的肌肤又痒又刺疼的,容嫣只得抬手推着他的脸。 赫连祁又去蹭容嫣的手腕,要王妃的身上都沾染到他的气息,也要他身上也有王妃的气息,不能跟她贴在一起时,他就靠王妃残留的气息续命了。 司徒景行询问着顾轻舟的症状。 顾轻舟避着伤口靠坐在床榻上,胸口的剑伤在昨夜就包扎好了,他脸色苍白,虚弱到连开口说话时都喘着气,睁着一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对着司徒景行,让司徒景行查看。 容嫣第一次去药庐时,他就看到过司徒景行的画像,后来那画像给了温语柔,他在药庐做学徒的那段时间,也经常能看到温语柔对着画像思念司徒景行。 哪怕只是一幅画,司徒景行无论从气质和外貌都是绝佳的,想必真人更是如温语柔描述的那般,清冷飘逸如谪仙。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司徒景行的确为人中龙凤,招姑娘们钟情,当然,最重要的是温语柔喜欢。 他和司徒景行没什么好比的,从一开始他就输了,输在没有比司徒景行更早遇见温语柔。 若是早一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温语柔成为他人妻。 现在,顾轻舟闭上眼不再看司徒景行,眸底一片湿热。 现在他只能放手,祝福温语柔和夫君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司徒景行的诊断结果跟昨夜那几个大夫的一样,自己移动轮椅出来时,看到赫连祁靠在容嫣肩上,容嫣的手抚着赫连祁的后颈,两人的姿态那么亲密。 第197章 司徒景行,我们和离 司徒景行心里一片冷寒,面上若无其事地对容嫣禀报,“顾侍郎胸口的剑伤没有性命之忧了,好好养着,他还年轻,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眼睛……” “因为毒烟已经侵入到他的眼睛里,给他的双眼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所以哪怕是草民,也无能为力了。” 容嫣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听到这个结果,胸口还是有些闷,绞痛感比过去每次都盛。 她紧蹙着眉心,弯下腰抬手按住了心口。 赫连祁肝胆俱裂,满是暴戾的目光扫向司徒景行,握着容嫣的手腕递给司徒景行,语气阴寒地威慑,“给本王的王妃看看。” “是。”司徒景行取了手帕垫在容嫣的脉搏处,两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搭了上去,凝神诊脉,那面上的神色是沉重的。 过了片刻,他让容嫣换另一只手,又诊了很长时间,才收起手帕道:“太后娘娘的身子不是很好,其一,可能是在生幼帝时遭遇了难产,后来没养好所导致的,太后娘娘几乎没有再怀孕的可能。” “其二,太后娘娘的五脏六腑都有衰竭的征兆,属心肺功能最为严重,如今已患上了心疾。” 当初江箬瑄给容嫣下的那种毒,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容嫣的五脏六腑的侵害损伤越来越严重,目前除了要彻底给她解毒外,还要治疗她已经被损伤的心肺。 赫连祁和月鸢虽然都会医术,但没有司徒景行学得时间长,而且司徒景行在这方面是天纵奇才。 再者,毒是司徒景行提供的,他比任何大夫都清楚如何用药治疗容嫣的心疾。 赫连祁金眸猩红,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多想将司徒景行大卸八块,却还是不得不留着他,哑声喊了一声容嫣,“王妃……” “司徒大夫给哀家开方子即可。”容嫣重生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而活下来的目的是护住逸儿和自己在乎的所有人。 那么只要完成了这些,她就了无牵挂了。 所以只要给她时间来做一切,她其实也不是特别在乎自己能不能长命百岁,她从入宫到现在身体上受了太多次大大小小的伤,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内耗有多大,怕是活不长。 因此听到司徒景行的诊断,她并不像赫连祁的反应那么大,一如往常的平静又淡漠。 屏风后的顾轻舟也担忧又心疼不已,蒙着白色手帕的双眼朝着容嫣的方向,在司徒景行退下后,他才说:“太后娘娘不必为微臣操劳了,你做自己的事即可,等微臣养好了胸口的伤,能舟车劳顿了,便回京。” 顾轻舟从床上下来,一路摸索着,扶着东西,却还是难免撞到。 容嫣听到动静后来到他面前,伸出了胳膊。 顾轻舟在触碰到容嫣胳膊的那一刻,握了握,然后松开,弯下双膝对着容嫣跪下来,语带哽咽和歉意,“太后娘娘,微臣双目失明,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往后不能为您效力了,微臣就不占用工部侍郎这个职位了。” “但太后娘娘放心,臣顾家满族,只要太后娘娘有需要,臣和顾家满族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太后娘娘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容嫣眼里有泪,心里全是遗憾,顾轻舟曾是满腹经纶惊才绝艳,最年轻的状元郎。 他容貌出众,气质风雅明亮,京城不知有多少贵女想嫁给他。 他也满心抱负一心要为君主效力,望能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名垂青史。 之前他说他不想娶妻生子,因为那会耽误他建功立业,他看待自己的仕途,比看待男女情爱和婚姻这种终身大事更重要。 可谁能想到呢。 他却在来龙川县后,喜欢上了有夫之妇,一头栽入了这情海中,三番两次铤而走险不顾性命去救温语柔。 在这一次东方忱的报复中,他双目失明,从今往后再不能做官位极人臣,施展自己的一身才华了。 他等同于成了一个废人,比当初没得到赫连墨的重用,郁郁不得志还要严重。 至少那时他还有翻身的机会,现在,他怕是生活都不能自理,离不了人的照顾,何况再做其他的呢。 情啊,给人带来的,难道只有灾难吗? 容嫣想到了曾经她和赫连祁相爱,赫连祁却满族被灭,顾轻舟爱一个人,也没得到善终。 容嫣从来没想过自己悔不悔,但她知道顾轻舟不悔。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放弃自己的仕途,宁愿变成一个废人,也会救温语柔母子。 此刻,温语柔就在门外抱着司徒骁,听到容嫣和顾轻舟的话,不知不觉间她泪流满面,抬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音。 很久后,温语柔才离开,把孩子交给月鸢照顾着,独自一人去找了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正坐在轮椅上,压着袖口写方子。 在温语柔进来后,他放下毛笔,抬脸对温语柔露出一抹笑意,如过去那般温柔,唤着温语柔,并对温语柔伸出了手,“夫人,来。” 他要抱温语柔。 温语柔走过去,却避开了东方忱的触碰,而后取出了一份东西放在桌案上。 “这是什么?”司徒景行的胳膊僵在半空中,眸中是失落的,去看温语柔放下的一份纸张。 在看到那上面的三个大字时,他的瞳孔一点点收缩,过了片刻,司徒景行缓慢地抬头,震颤地盯着温语柔,“夫人……” “司徒景行,我们和离吧。”温语柔闭着眼,语调轻柔,却透着坚定。 司徒景行脸色苍白,拿着和离书的手在抖,惊讶地看着温语柔,“夫人,你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和离?” “因为我犯了七出之条,不守妇道,背叛了你,跟其他男人暧昧,来往密切,这些,百姓们都看到了,作为夫君,你应该休弃我。” 司徒景行摇了摇头,放下和离书,伸手拉住温语柔的手,不顾温语柔的挣脱,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他红着眼,话语里全是愧疚和自责,“夫人,我不怪你,是我的错,我那时被人抓住,离开了你那么久,你独自一人生孩子,照顾孩子,受了那么多苦,我都没有在你身边。” “是我没有尽到为你夫君和孩子父亲的责任,你对顾侍郎动了心,但我知道你的身体并没有背叛我,而且你也在我回来后断了心思,你是想继续和我过日子的。所以我们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跟新婚那几天一样,我们恩爱相守一辈子,好吗?” “夫人,你不爱我了吗?我知道你还爱我,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能没有你和骁儿,柔儿,柔儿……”司徒景行一遍遍地唤着温语柔,脸埋在温语柔的手腕上,眼中的泪涌出来。 若是换做以前,温语柔必定会心软。 然而现在她只觉得可笑又荒唐,闭着眼看都不看司徒景行,“之前我确实很爱你,但如今我真的不爱你了,司徒景行,我们好聚好散吧。” 在知道司徒景行就是东方忱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司徒景行为什么娶她了,他是想让她给生一个孩子,把这个孩子送给范蕙兰当玩具。 新婚那几天后,司徒景行再没有碰过她,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恐怕跟她欢爱,他都是忍着厌恶的。 他的戏演得那么好,她不过是生子工具而已。 司徒景行真正喜欢的人是容太后扮演的“容峥鸣”,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给了容峥鸣,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到最后那一刻,他都没舍得杀容太后,他知道自己作为杀手组织的首领的身份,不被容太后所容。 东方忱只要还活着,容太后就要杀了东方忱。 所以他让人以为他死了,然后他换了司徒景行这个身份回到了容太后身边,他还是要得到容太后的爱。 司徒景行渐渐止住了哭泣,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如此精致,就像谪仙落泪,破碎唯美,仰头看着站在面前的温语柔,卑微哽咽地询问,“柔儿,你真的爱过我吗?” “是。”温语柔没说谎。 她真的很爱司徒景行,若是司徒景行也爱她的话,或许她会抛弃善恶,哪怕司徒景行另一个身份是杀人如麻的天星阁阁主,她也会继续爱司徒景行。 可司徒景行不爱她,不仅从来没有爱过,反而要杀她和他们的儿子,她也该清醒了。 司徒景行笑了,一边笑,眼中的泪一边大片大片地涌出来。 温语柔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有他自己觉得可笑至极。 温语柔爱得不是他。 两年多前在那个大雪夜救了温语柔的,跟温语柔成亲的男人,是顾轻舟,洞房花烛夜和新婚那几天跟温语柔抵死缠绵的,都是顾轻舟。 他在顾轻舟出去时,给顾轻舟下了忘情药,然后他来到温语柔身边,为温语柔治好了眼睛。 没过多久他以外出行医为由,离开了温语柔,其实是回天星阁当他的阁主了。 顾轻舟之前告诉过温语柔,要找他,就去顾家铺子寄信。 他拦截了温语柔寄的书信,知道温语柔怀了顾轻舟的孩子,他派了天星阁的女杀手到温语柔的身边。 他顶替顾轻舟成为温语柔的夫君,一方面是因为需要司徒景行这个在人间的人设,再者,他就是想把温语柔的孩子抱走,给范蕙兰当玩具。 他从来没有跟温语柔发生过关系,根本不喜欢温语柔。 在这次,他本来想杀了温语柔和司徒骁,但那一刻,曾经杀了那么多人的他,唯一一次心软了,只放了一把火。 顾轻舟和温语柔、司徒骁三人都没死,他想将计就计,利用温语柔的夫君、司徒骁的父亲这样的人设遮掩。 却没想到,此刻温语柔提出了和离。 第198章 沈帝师献身 “好,那我祝福你和顾侍郎。”司徒景行最终取了毛笔,在和离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温语柔拿着和离书走到门外时,只见赫连祁站在那里,她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摄政王,提防司徒景行。” 她没对容太后说实话,选择了隐瞒,一来是因为昨晚司徒骁在司徒景行手上。 再者,便当做是报答曾经司徒景行在那个雪夜里抱起她,安葬了她母亲,救了她一命。 她也被司徒景行骗了,作为生子工具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算是偿还了司徒景行的恩情。 他们之间,两清了,无论以后她的选择如何,她都没有对不起司徒景行。 “温姑娘刚刚还在说爱我,结果还没走出门,便要旁人要了我的命。”司徒景行的话语从温语柔背后传来。 温语柔浑身僵硬,脸色发白,回头看着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一身青袍,坐在轮椅上,终于撕下了伪装,眼中没了泪和刚刚的沉痛,嘴角勾起的弧度是艳丽妖冶的,无比的嘲讽,在冷笑。 温语柔紧握着手心,往赫连祁身边靠近。 “你爱的不是我。”司徒景行并没有威胁温语柔,只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开始温语柔爱的就是跟她成亲圆房、欢好几日的顾轻舟,爱的是她儿子的父亲。 他可不是。 即便他冒充了温语柔的夫君,但在顾轻舟再次来到龙川县后,温语柔还是对顾轻舟动了心。 他啊,不管是做东方忱,还是司徒景行,从来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他的。 他也曾以为容峥鸣爱他,现在温语柔也说爱他,但其实她们心里,都在想着要他死不是吗? 他偏偏,要活着,要这些欺他、骗他,杀他的人,全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本王已经知道了,不必再告诉太后娘娘,你往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赫连祁语气淡淡地对温语柔道。 “好。”温语柔没有多问,离开时眼中的泪汹涌而出,哭过这一次,她便彻彻底底放下了过往。 温语柔抱着司徒骁去了顾轻舟的房间。 顾轻舟不见她,她忽然跪了下去。 顾轻舟急得匆忙走出来,胸口的伤都崩裂了,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寝衣,艳丽也触目惊心。 顾轻舟却不管自己,弯身拉起温语柔。 温语柔把那份和离书拿出来给顾轻舟,只问了一句,“顾侍郎,这是我和司徒景行的和离书,我被休弃了,我想带着骁儿跟你回京,你愿意带着我吗?” 顾轻舟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双眸凝视着温语柔,狐狸眼依旧温柔多情,干裂苍白的薄唇颤抖着,“司徒夫……温姑娘,你不必为了报答我的恩情,而委屈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的确,温语柔爱的还是那个在大雪夜抱起她,跟她成亲的夫君,但对方是东方忱扮演出来的司徒景行。 她只当司徒景行是一场虚幻,一场梦,她会陷在梦里,继续怀念曾经那个不存在的夫君。 温语柔更多的是在报答顾轻舟,顾轻舟为了她双目失明,仕途被毁不说,还成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这样的牺牲太大太大了。 顾轻舟喜欢她,她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顾侍郎若是嫌弃我曾嫁过人,还带着孩子,我……” 温语柔话没说完,顾轻舟弯起胳膊搂住了温语柔,“我不嫌弃!” 他弓着身,下巴抵在温语柔的肩膀上,紧紧地抱住温语柔,欣喜若狂,眸底热泪滚滚。 他反而觉得是自己得偿所愿了。 他知道温语柔不喜欢他,只是想报答她,可他还是想卑劣地挟恩图报,以此将温语柔留在自己身边。 他喜欢温语柔,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执迷不悟,哪怕失去了仕途和光明,也痴心不悔,只想用这些换取温语柔。 温语柔和顾轻舟是悄悄回京的,因为温语柔和司徒景行和离,转身就投入到了顾轻舟的怀抱,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温语柔都会遭到非议和唾骂。 司徒景行为了温语柔的名声着想,没公开两人和离一事,只说他送了母子二人到另外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养了,希望百姓们不要再议论。 百姓们对司徒神医是宽容友好尊敬的,听了他这话,便都没有传风言风语。 那一天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目送着顾轻舟和温语柔乘坐的马车远去,他唇畔噙着一抹嘲讽的笑。 两年多前,顾轻舟和温语柔的缘分因为救命之恩开始,而两年多后的这一天,他们也是以救命之恩再续前缘。 * 沈瑾书本来都安排好容嫣一行人回宫的种种事宜了,结果却得知容嫣还是要带着赫连祁等人去苗疆。 他步伐不稳,跌跌撞撞地跑去容嫣的房间。 赫连祁去找风行云安排事情了,晚上容嫣正准备洗漱,面对突然失态闯进来的沈瑾书。 容嫣走到椅子那里坐下来,蹙着眉问:“沈丞相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太后娘娘,臣想陪你一起去苗疆!”沈瑾书上前跪下来,离容嫣很近,就在容嫣腿边。 那压抑许久的苦恋,早就想表达出来的情意,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 他仰着脸,紧锁着容嫣,双眸通红,“太后娘娘,你知道的,臣喜欢你,臣是因为你才做这个丞相的,你不在宫里,臣的心也追随着太后娘娘你去了。” “臣对太后娘娘魂牵梦萦,夜不能寐,不远千里来迎太后娘娘回宫,太后娘娘不跟臣回去,臣便陪着太后娘娘一起走。” “太后娘娘,臣想做你的男宠,想成为太后娘娘你的情人,为什么摄政王可以?臣就不可以呢?” 这时,赫连祁从外面回来了。 很远就察觉到了容嫣的房间里有人,在门外听到沈瑾书的一番话后,他高大的身躯停住,久久地伫立着。 屋内的烛火映照着沈瑾书挺括的肩背,他跪在容嫣面前,膝行了两步,在快要贴向容嫣的腿时停下来,抬起的手放在容嫣的胳膊上。 “太后娘娘。”向来高洁自持的帝师,在面对着自己心里的神女的这一刻,胸腔里隐忍的深情爱恋汹涌着,燃烧着他,那张清隽雅致的脸上是失控的沉迷、偏执和侵略,平缓的嗓音也变得低哑,性感,充满了蛊惑。 “臣想成为你的男宠,想服侍你,你试试臣,臣愿沦为太后娘娘纾解的工具,会将太后娘娘伺候得很好很好,太后娘娘……” 他几乎是发疯了地喊,眼尾湿红,以跪在神女面前的姿势,凑过去,只想这样服侍取悦神女,让神女舒服。 门外,不知何时司徒景行滑动着轮椅,与赫连祁一起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沈丞相。”容嫣制止了沈瑾书,从始至终都是平静又淡漠,叹了一口气道。 “哀家谁都不喜欢,摄政王也不是哀家的男宠、情人,哀家不谈情爱,不要任何男人的爱。” “这些男人,如摄政王,曾经的东方忱,慕容晟炀,包括沈帝师你,哀家对你们只有利用。只要你们有利用价值,哀家就会与你们周旋。” 容嫣知道沈瑾书总有一天会从旁人口中得知,她曾经对他设的那个以身相救的局,与其让有心之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倒不如她亲自告诉沈瑾书。 如今这个时机刚刚好。 沈瑾书身形一震,过了片刻后摇了摇头,“臣不在乎,臣愿意被太后娘娘利用,只要臣对太后娘娘有利用价值。” 容嫣:“沈丞相,哀家在利用你们达成自己想要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们在哀家眼里的区别在于哀家利用完你们后,会不会弃了你们。” 慕容晟炀和东方忱是她利用完,被弃了杀了的棋子。 沈瑾书仰脸看着太后娘娘那张在烛火中绝艳动人的脸,只觉得这一刻的太后娘娘是如此冷情,狠辣,让人害怕,跟他以往的认知截然不同。 他颤着声音问:“臣会是被太后娘娘利用完弃掉的那个吗?” “你不是,摄政王是,等哀家和幼帝有了实力的那天,铲除谋逆派,便废了摄政王,诛杀摄政王,现在,哀家只能趁着摄政王失忆,哄骗摄政王,利用算计摄政王。”容嫣的手落在沈瑾书束发的玉冠上,目光明明是那么温柔,却让人浑身发寒。 “所以帝师,你陪着哀家一起来做这件事好吗?哀家不要帝师做男宠,也不会要其他任何男人,哀家答应你,即便未来的一天你功高震主,只要没有谋反之心,哀家就会一直宠着你。” “沈帝师,别求哀家的情爱,哀家能给你的只有上位者对臣子的宠爱,做哀家的宠臣好吗?” 沈瑾书久久地与容嫣对视着,太后娘娘不要他做情人,但也不会要其他男人。 只有他会一直陪着太后娘娘,一辈子,以宠臣的方式,跟太后娘娘一起白头,同生共死。 足够了,沈瑾书闭了闭眼,唇畔扬起一抹笑。 他从一开始就没奢求太多,容嫣是太后娘娘,他注定不会有名分,不能真正地拥有容嫣。 如今容嫣许诺不会弃了他,不会爱其他男人,包括摄政王,她也不要。 她会一辈子当他是宠臣宠着,这当然足够了啊。 “好。”沈瑾书虔诚地跪在地上,惊才绝艳高洁自持的帝师,向他的神女低首,把脸靠向了太后娘娘的手腕,依恋,满足,乖顺,嗓音低哑着,“臣听太后娘娘的,臣回京替太后娘娘守着朝堂,替太后娘娘除谋逆派,夺权,助太后娘娘早日得偿所愿。” “臣会是太后娘娘手里最好用,也永不会背叛太后娘娘的那把刀,臣只求此生太后娘娘的不离不弃。” 门外的赫连祁和司徒景行都在笑,笑得讽刺,眸中泛起晶莹的泪,原来在太后娘娘心里,他们是被利用完后要弃了的棋子。 太后娘娘只宠沈丞相,沈丞相是太后娘娘的白月光啊。 赫连祁和司徒景行都知道这点,却在亲耳听到容嫣让沈瑾书做她一辈子的宠臣的一刻,心中绞痛,汹涌着嫉妒、疯魔和不甘。 “本阁以为太后娘娘对摄政王是真心的,没想到原来摄政王也跟本阁一样,是太后娘娘手中利用完就弃就杀的一颗棋子,原来太后娘娘真正喜欢的男人是沈丞相,她要跟沈丞相相守到老,对比起摄政王,本阁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悲可笑了。”司徒景行按在轮椅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嘴角勾着一抹讥诮,在激赫连祁。 但赫连祁根本不需要司徒景行激,就吃醋到发了狂,抬起长腿“砰”一下踹门。 门倒下去的那一刻,重重压在沈瑾书身上,同时也响起赫连祁森寒的指令,“来人!沈丞相以下犯上,冒犯太后娘娘,觊觎本王的王妃,犯得是死罪,将沈丞相拉出去斩首示众!” “赫连祁!”容嫣被赫连祁拉过去,看着沈瑾书从门板下爬出来,受了伤,她心有余悸脸色煞白,“哀家在,哀家看你敢!” “本王有何不敢?”赫连祁高大的身躯挡住外面洒进来的月色,也把容嫣笼罩在一片阴影里面。 他身披月光,俊美神武,惊为天人,在容嫣眼里却犹如从地狱而来,压迫感十足,“如今王妃手中有了一些权利,便忘了当初你这个太后娘娘,是本王尊的,还有你儿子,也是本王让他当的皇帝。” “本王现在是不在朝中,但大部分朝政并没有被你儿子夺去,一直都在本王的谋逆派手中握着,本王要废你和幼帝,只是一句话的事,所以王妃,你说本王敢不敢杀你的沈丞相、沈帝师、你的沈宠臣?” “嗯?”赫连祁修长冰冷的手指抬起来,捻着容嫣的下巴,凑过去在容嫣耳畔,嗓音如此蛊惑诱人,却只让容嫣浑身发颤,遍体生寒。 第199章 到达苗疆,圣女离开 容嫣紧握着手心,以她身边容峥鸣和玉弦这几个人,根本不是赫连祁的对手,朝政也还被谋逆派把持着,她要是跟赫连祁硬杠,只会白白牺牲自己人。 “摄政王想怎么样?”容嫣平静地跟赫连祁对视着,这男人失忆后又爱她了,所求的不过是她的宠爱和床上那点事。 赫连祁想要她的身子,她给他便是,从重生开始她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子。 等量交换罢了,她不谈情爱,只是以此哄着赫连祁,从赫连祁手中得到她想要的。 果不其然,赫连祁手指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俯身含住了容嫣柔软的唇瓣,“以后为夫能不能上王妃的榻?” “好。” 容嫣话音落下,赫连祁满身的暴戾一瞬间散去,金眸里的笑意溢出来,抬起双臂抱住容嫣的腰。 他的脸抵在容嫣的脖子里,云淡风轻地吩咐风行云几人,“沈丞相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拖出去打他一百大板,这个丞相也不用做了……” 一百大板对于文弱的沈瑾书来说,不死也能让他终身残废。 嫣嫣因为沈瑾书能为她夺权,才宠沈瑾书的,那他就让沈瑾书成为一个废人,什么都不能为嫣嫣做了,嫣嫣还怎么宠沈瑾书? “摄政王!”容嫣就知道赫连祁即便失忆了,也还是不许她夺走他的权利。 他还是要除去她的人。 容嫣深吸一口气,忽然抬起胳膊攀附上赫连祁宽厚的肩背,侧过头,闭着眼寻到肩上赫连祁的唇,重重地吻住赫连祁。 赫连祁在回应,不过并没有多热情,由着容嫣主动取悦他,勾缠着他的舌尖吮吸,他的金眸俯视着跪在地上看他们的沈瑾书。 沈瑾书要是一直暗恋着嫣嫣,他为了不让嫣嫣生气,就能容忍着沈瑾书。 他装失忆霸占着嫣嫣,以为沈瑾书不敢跟他抢人。 结果沈瑾书除了几个他谋逆派的人,就开始飘了,竟然敢对嫣嫣表白,求嫣嫣的爱,要上位做嫣嫣的情人。 那他便让沈瑾书知道自己有多自不量力,他是不是能挑战的。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谁觊觎嫣嫣,谁下场凄惨。 他的实力会一直碾压所有人,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让自己变得强大、各方面都天下第一的原因。 嫣嫣太招男人惦记了,他只有最强大,任何人才不能抢走他的嫣嫣。 要是数年前他有这个觉悟,那时他母妃贵为贵妃,除了出身不好,比赫连墨的母妃位份高,也受宠,祁惠帝也看重他。 要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有争皇位之心,哪轮得到赫连墨做皇帝。 他争来皇位,嫣嫣就不会被抢入宫中长达五年之久,他们不会分离,各自遭受那样的伤痛和折磨。 只可惜那时他不爱玩弄权术,只一心上阵杀敌以身报国。 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时,他效忠敬重的兄长、君王,却抢了他在家中的妻子,一夜之间灭了他全家四百多口,多讽刺可悲。 他才明白生在帝王家,最要不得的就是忠诚和仁慈,兄弟情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输在不够凉薄冷血。 所以他现在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做什么都要赶尽杀绝。 赫连祁现在想想,忽然觉得赫连墨死的太轻松了,还以君王的身份葬入了皇陵,他配吗? 等以后他要掘了赫连墨的墓,将赫连墨挫骨扬灰,找人用邪术让将赫连墨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转世超生。 “太后娘娘……”沈瑾书要扑向容嫣,被风行云拉住,他眼里的泪流出来,看着容嫣为了救他而委身赫连祁,他肝胆俱裂,痛苦,自责,生不如死。 他不该对太后娘娘表明心意,若不然摄政王就不会抓住他的把柄,要借此机会杀了他,太后娘娘就不用为了救他而讨好摄政王。 他是如此无能,不仅护不了自己的神女,还让自己的神女因为自己而对政敌献上身子。 沈瑾书被拖到了门口,而赫连祁打横抱起容嫣去了榻上。 沈瑾书即便看不见,也知道摄政王要对太后娘娘做什么。 摄政王冷肃沉沉的声音传来,“沈丞相犯得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本王大发慈悲宽恕他这一次,打五十大板,罚俸三年,送回京囚禁于府中半年,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沈瑾书忽然一头用力撞上门,他宁愿死,也不要太后娘娘为了他而承欢于摄政王。 只是下一秒风行云就拦住了他,同时从床榻那里传来容嫣的厉喝,“拖沈丞相出去打板子,然后直接送回京,不必再来见哀家。” 刚刚她就跟沈瑾书说了,不能跟赫连祁硬碰硬。 她本来就打算趁赫连祁失忆,跟赫连祁周旋,哄着赫连祁,要骗走赫连祁的所有。 此刻她不是完全为了救沈瑾书,沈瑾书没必要这样。 沈瑾书以下犯上觊觎太后娘娘的罪行一公布,这段时间对沈瑾书阿谀奉承的达官贵人们,全都避而远之。 这么看来,太后娘娘和幼帝一派,还是势弱,摄政王一句话就能定了一个当朝丞相的生死,幼帝依然是傀儡。 至于摄政王也是以下犯上,染指太后娘娘,不,他才是上位者。 即便他道德沦丧,要太后娘娘做他的王妃,也没人敢置喙。 毕竟沈瑾书贵为一朝丞相都被他卸职了,谁还敢挑战他啊。 他暴戾不仁大权在握,杀谁都轻而易举,当一个人站在权利顶端时,他就是法则,就是制度。 容嫣不来又当又立那一套,被赫连祁放到床榻上后,便抬起双腿缠住赫连祁精壮的腰身,手臂圈着他的脖子,从他的唇亲吻到他的喉结,扯开衣襟下的胸膛。 赫连祁的喘息急促,金眸里翻涌着浓郁的欲色,隐忍得额头上青筋颤动。 他从容嫣身上翻到床榻外侧,侧过身,弯起胳膊把容嫣紧紧搂入怀里,脸埋到容嫣脖子里,浑身紧绷滚烫,却在平复着欲望,“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去苗疆。” 赫连祁的确生气,嫉妒,要发疯不顾一切惩罚容嫣。 但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现在还患有心疾,并不适合做剧烈的运动。 他自己生闷气就好了。 容嫣的双脚冰凉,赫连祁伸手过去握住容嫣的腿,折起来后,把她的脚放在他的小腹处,再用宽厚的掌心包裹着。 那里是滚烫灼人的,不过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给容嫣暖脚。 容嫣倒是没想到,赫连祁这火这次竟然这么快就泄了。 她不再主动招惹人,趴在赫连祁胸口闭上了眼,耳畔传来赫连祁低哑的呢喃,透着强烈的偏执,“王妃,为夫说过了,为夫什么都可以给你,这个天下为夫都可以为你谋来,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对旁的男人好。” “我随便你哄骗利用,但我绝不会是你利用完就弃了、杀了的那个。” “嫣嫣,我不允许你宠其他的男人,你只能宠我,到死你都得宠我一个人。” 他让容嫣壮大自己的力量,但不能让容嫣将一切都给赫连逸,他会把权利给容嫣,却不会给赫连逸。 朝政他还是会把持着,不给保皇派夺权,让幼帝亲政的机会。 他独揽大权,是为了有朝一日全都交给容嫣,让容嫣当女帝。 至于那个时候容嫣要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不会的。 他会让容嫣一直需要他,这辈子都得哄着他。 沈瑾书回去了,容嫣和容峥鸣、赫连祁、司徒景行,月鸢,安平还有初婵几人一同前往苗疆,他们都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也没有再隐瞒身份。 苗疆离龙川县不远,五日后一行人到达苗疆,要在去往王城的路上穿过一片林子,月鸢和乌潮崖分别取了药丸发给几人。 “这种药丸可以清心避毒,你们进去后,可能会碰到幻象,这些幻象来自于你们心中的魔障,执念。”月鸢脸色沉凝,最担心的是赫连祁。 每个人都心有魔障、执念,或为情爱,或为钱财权势,而赫连祁的执念,无疑是容嫣,是跟容嫣曾经的那段美好甜蜜的过往。 所以月鸢怕到时赫连祁沉溺在幻象里,不愿出来。 她看着赫连祁再三强调,“每个人的执念不同,所以每个人所面临的幻象就不同,如果你们被幻象所迷惑,就会被困住,走不出来,死于幻象中。所以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战胜自己的心魔、执念。” 这是一片充满了有毒的瘴气的林子,在出口处立着一块碑,用大红的字写着“擅入者死”,能见度不到十米,站在外围就能看到几步远外有动物或人的尸骨遗骸。 月鸢给的药丸能让他们不被瘴气所毒,但因各自的执念产生的幻象,只能他们自己战胜。 容嫣最不担心的就是容峥鸣,在他们这几人中,容峥鸣是最至真至纯的。 容峥鸣按照月鸢的要求服下药丸,进林子前低声问月鸢,“月鸢,你是圣女,是神圣无情无欲的象征,你应该没什么执念吧?” 谁知,月鸢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张雪白无瑕的脸被浓雾一样的白色瘴气笼罩着,让人看不清情绪,“我有,我走了无数次这个林子,第一次我差点死在幻象里,每闯过去一次,我都像是死了一次又活过来,直到现在,那些幻象于我而言,也依旧有很大的冲击力和伤害性。” “这次我陪你一起走,不会有事的。”容峥鸣满目柔情地凝视着月鸢,伸手去牵月鸢的手。 本以为月鸢会像之前每次都躲开,结果不仅没有,她反而还反握住了他。 容峥鸣瞪大瞳孔,不可置信地看着月鸢,随后便是狂喜,矜冷英俊的面容发烫,耳尖悄然晕出一抹绯红色,嘴角翘了起来。 却在下一秒,月鸢放开容峥鸣,忽然往林子里退了几步。 她那碧青色的身影如雾如烟,似梦似幻,缥缈遥远得让人抓不住,只听见她的声音传来,“我作为苗疆的圣女,离开苗疆已有一年之久,族里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所以我就先行一步了,只能在此跟你们告别。” 容峥鸣唇畔的弧度变得僵硬,怔怔地看着被一团瘴气包裹,似乎要消失的月鸢,喉咙发紧,正要问些什么,月鸢忽然喊他。 “容指挥使,很快我就会制作好解蛇毒的药丸,到时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上。” 她这话,无疑是不会再见容峥鸣了,此刻便是永别。 容峥鸣眼眶发红,不甘心地问了一句,“月鸢,我要是想你了,去哪儿能找到你?” 他不信,过去半年里他和月鸢朝夕相处,几乎是形影不离了,在那些兵士眼里他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眷侣。 月鸢对他那么好,他不信这其中没有一丝男女情意在。 他的爱意那么浓烈滚烫,就算月鸢是一块石头,也该被他捂热了啊。 “对不起。”月鸢的回答没有情绪起伏,最后她那一眼是看向容嫣手里牵着的初婵的,目光里有泪。 初婵挣脱掉容嫣的手,往前跑了几步。 月鸢却对初婵摇了摇头,然后她转身离去。 那抹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郁的瘴气里,如此翩然也决绝地离去,再也不会回来。 容嫣转头去看容峥鸣。 第200章 前世真正杀幼帝的人,摄政王被母妃捅了一刀 容峥鸣紧握着拳头,眸底湿红,僵硬地伫立在原地,月鸢根本不喜欢他,他连追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她又不是从这世间消失魂飞魄散了,苗疆就这么大的地方,还能找不到一个人?”在众人的沉默中,赫连祁嗤笑一声,抬手重重地按到容峥鸣肩膀上。 “想要的,就应该夺取,你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的话,姐夫帮你,只要夷平了这弹丸之地,月鸢就归你所有了。” “叫本王一声姐夫即可,正好攻打萧国的那十万大军返回来了,本王发信号让他们转过来打苗疆。” 赫连祁一直觉得容嫣和容峥鸣都是他养成的,此刻对容峥鸣有点恨铁不成钢,没学来他对喜欢的人强取豪夺、不择手段、强制爱,囚禁,下情蛊等那一整套可不行。 容嫣:“……” “摄政王,大可不必。”乌潮崖又发现了商机,凑到赫连祁面前,满脸谄媚贱兮兮的笑,“不如你将那十万大军借给我谋朝篡位,等我当上了苗疆王,别说是一个苗疆圣女了,百个苗疆美人,只要你们要,我全都献上。” 赫连祁这次竟然没一脚踹飞乌潮崖,致力于带坏妻弟,对妻弟循循善诱,“你帮苗疆少主,姐夫相信苗疆少主到时会履行诺言。” 有摄政王在,他敢不履行承诺吗?乌潮崖用力点头,碧绿色的眸子冒着光,星星眼盯着容峥鸣。 容峥鸣是容嫣的亲弟弟,容峥鸣要是帮他了,那么容嫣更会不遗余力地助他夺位。 而容嫣背后是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赫连祁,这么一算下来,他绝对能很快当上苗疆王。 容峥鸣却不搭理乌潮崖,弯身抱起安平,便跟着不等他们已经走进林子里的容嫣,进了瘴气中。 乌潮崖气得哼了一声,“容指挥使什么都好,就是姐控这点,什么都听他姐的,连要不要一个女人都要听他姐的,活该他娶不到媳妇,孤身到……” 乌潮崖话没说完,就被赫连祁抬起的刀给震到了林子深处,这林子里危险重重,得让乌潮崖这个大冤种为他们开路。 赫连祁和风行云殿后,赫连祁一脸静默地沉思。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妻弟求而不得的,容峥鸣不愿强制,他就帮容峥鸣把月鸢抢回大祁,找到月鸢的软肋,胁迫月鸢跟容峥鸣双宿双栖。 月鸢的软肋,赫连祁抬眸看了一眼被容嫣牵着手的初婵,结果发现司徒景行也在看初婵。 容峥鸣一手就能抱着安平,另一手推着司徒景行的轮椅。 司徒景行的医术比月鸢高明,这段时间都是司徒景行在为容峥鸣排体内的蛇毒。 所以当赫连祁提出带着司徒景行一起,在凶险重重的路上对他们有很大的用处时,容嫣同意了。 “司徒大夫也要当心一些。”容嫣心里对司徒景行还是有所怀疑,不过面上不显,低声提醒了司徒景行一句。 司徒景行跟温语柔和离,温语柔带着司徒骁和顾轻舟回京后,司徒景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日,茶饭不思一蹶不振。 到后来店小二破门而入时,他已经昏倒了,看起来是真的因为失去妻子和儿子而伤心欲绝。 他一路上除了每天给容峥鸣排蛇毒,为容嫣煎药,都是一个人独坐着,谪仙一样的气质,却身影寂寥落寞,让人看得心疼。 “谢太后娘娘关怀。”司徒景行应着,眼角余光瞥到贴着自己轮椅的初婵,心里阵阵冷笑。 见到初婵时,他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容太后就布好了局,比他以为的还要早。 容太后运筹帷幄,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提前计划好的,这样的女子,难怪能让摄政王沦为她的裙下臣。 可他不会。 他要将自己失去的,让容太后百倍奉还回来,让容太后失去最在乎的儿女、所有家人,她的太后之位,让她受尽折磨而死。 司徒景行的幻象就是在此刻显现于眼前的,那是他和容峥鸣从地宫初见,到跳入寒潭中的种种。 他还是爱着容太后扮演的容峥鸣,在容峥鸣没有带人围攻地宫之前,那是他整个人生中最开心快乐的时光,直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 司徒景行满目痴恋地看着幻象中的一切,要是都是真的就好了,他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留住这一切。 司徒景行表面平静,实则撕心裂肺,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因此没注意到身侧的容嫣瞳孔震颤地盯着他。 容嫣在幻象里看到的什么? 她难以放下的自然是前世赫连祁给她来了个一剑穿心,让赫连逸身首异处,把安平送去给草原上的老可汗和亲。 他锁住她的灵魂数十年,容家全族全都战死沙场,他把容家军用牺牲守住的江山送给了宋凝霜……这一切。 容嫣抬手按住疼得难以呼吸的心口,弯下身,被容峥鸣的胳膊撑住,才没有倒下去。 容峥鸣在耳边喊她,她慢慢缓过来,然后那幻象里的画面突然就变了,是长大后的赫连逸带着二十多万大军攻入皇城。 那时是宋凝霜带兵去迎战,容嫣跟着赫连祁在冰室里,没能看到那一场决战,此刻她在幻象看到了。 赫连逸一身盔甲,眉眼轮廓越发像赫连祁,刚毅神武,披着斗篷高高坐在马上,而在他的后侧方,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看起来是军医或军师的男人。 容嫣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的脸,在那个男人抽出长剑从背后刺穿赫连逸的心口时,容嫣嘶喊了一声不要。 那个男人竟然是司徒景行! 前世那个时候容嫣不知道后来为什么自己不能出冰室了,赫连祁离开了一段时间,她那时不知道赫连祁去做了什么。 此刻容嫣在幻象里看到了,宋凝霜把赫连逸的尸体扔到了赫连祁面前,一头银发的赫连祁手起刀落,那鲜血铺满了整个幻象。 容嫣狠狠闭上了眼,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容峥鸣的怀里。 “主子主子!主子……”与此同时,风行云的嘶喊从后面传来。 容峥鸣搂着臂弯里的容嫣,转过去只见赫连祁单膝跪在了地上,手按在心口上,连连不断地吐血。 他的幻象还没有结束。 到后来一行人走出林子时,赫连祁都没有醒过来,容峥鸣和风行云轮流背他。 容嫣脸色苍白失魂落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乌潮崖给初婵的生母安排的住处的,也不知道赫连祁后来是怎么醒来的。 等她回过神时,只见初婵的生母,也就是白洛薇脸色狰狞,抽出的匕首狠狠捅向上前后、跪在她面前的赫连祁。 白洛薇拔出匕首,目眦欲裂还要捅第二刀,幸亏风行云及时过去从背后拽走了白洛薇。 容峥鸣拉了赫连祁起身,喊着司徒景行来医治的同时,把赫连祁安置到了寝卧中。 这是乌潮崖的府邸。 曾经受多重的伤都很少昏迷的赫连祁,这次却睡了半个月。 容嫣都从幻象里走出来了,他还是人事不省。 “摄政王身上太多伤了,虽然不会致命,但时不时就会旧疾复发,总有他挺不过去的时候。”司徒景行看过那么多病人,还是第一次碰上赫连祁这样千疮百孔,从内到外没有一处是健康、完好的身体。 可以说赫连祁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有损伤,表面看起来强大无坚不摧,其实他可能会英年早逝。 容嫣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椅子上,看着司徒景行在风行云的帮助下拆掉赫连祁胸口的纱布,刀伤已经愈合结疤了。 容嫣蹙眉,“他为什么还不醒?” “摄政王可能是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司徒景行背对着容嫣坐在轮椅上,露出的脖颈和肩背线条优雅挺括,风姿清冷,那神色是沉凝的。 “如苗疆圣女所说,他被困在了幻象里,自己不愿醒来,再这么下去,恐怕汤药也吊不住他的命了,要及时把他唤醒。” 容嫣停下捻手串的动作,起身走过去,让司徒景行和风行云退出去了。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拧着温水盆里的手帕,给赫连祁擦手,叹了一口气,“摄政王不是说会让哀家一直利用吗?哀家来苗疆是要帮乌潮崖篡位的,摄政王只有醒来了,我们这个队伍才能正常运转起来。” “你不是不允许旁的男人觊觎哀家吗?你这一躺就是大半个月,不知道苗疆的多少美少年,尤其是王室中人,来哀家面前献殷勤。” “哀家不知道你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你想知道哀家看到了什么?”容嫣仔仔细细地给赫连祁擦手。 他人瘦了一圈,手背上的筋脉都凸起了。 容嫣又给赫连祁擦脸。 男人的五官深邃,瘦了后更显立体刚毅,下巴线条越发凌厉。 容嫣每日都给赫连祁净面刮胡子,此刻她俯身凑近赫连祁,耳鬓厮磨的姿态,却说着两人的血海深仇,“哀家在幻象里,看到哀家被你一剑穿心而死,你登基当了皇帝,立宋凝霜为后。” “在很多年后逸儿找你报仇时,你抬剑砍下了他的脑袋,哀家的弟弟、爹娘,容家军,所有人都死了,又过了几年,大祁在你的治理下海晏河清,你把江山送给了宋凝霜,还有安平……” 男人眼中的热泪滚落到容嫣的手腕上时,容嫣的手就被赫连祁紧紧攥住了。 容嫣的语气越发轻柔,“所以摄政王,你说哀家该不该相信幻象中的一切?” 第201章 初婵是苗疆的小公主 “不……”赫连祁睁开了金眸,那里头盛满了泪水,在看向上方的容嫣时,一大片一大片地涌出来。 他睡了太久,嗓音又干又哑,艰涩开口,“月鸢说过幻象是一个人的心魔,你恨我,因为我是你的政敌,我在你心里罪恶滔天,那些幻象都是你的臆想所产生的,不能相信。” “好。”容嫣点了点头,借着赫连祁手上的力道,顺势上了榻,躺在赫连祁身侧,没有情绪起伏地问:“摄政王在幻象里看到了什么?” 赫连逸没有说是赫连祁直接杀了他,而是让他身首异处,幻象里杀了赫连逸的是司徒景行。 或许前世司徒景行也被宋凝霜攻略了,司徒景行原本是赫连逸的军医、军师,却背叛了赫连逸,从背后捅了赫连逸一刀。 容嫣无法确定幻象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司徒景行这人,等他对赫连祁没了利用价值,赫连祁允许她杀了,她就送司徒景行去地狱。 赫连祁侧过身,肩背弓着,高大的身躯蜷缩,把脑袋深深埋入容嫣胸前,摇了摇头,并没有过多提及,“我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而在幻象最后,我看到了我母妃,我朝她走过去,跪在她面前,然后不知为何,她对我举起了刀,捅向我。” 他竟然以为那也是幻象?容嫣抬起的手落在赫连祁背上的头发,抚了又抚,然后低眸就看到他那一头墨发里,竟然生出了一根又一根的华发。 容嫣用手指挑了挑,结果越往里面越多,心惊不已,他才三十三岁,正值壮年。 容嫣的双手抱着赫连祁的头,蹙着眉一根一根给他拔掉。 赫连祁闷不吭声,埋在容嫣胸口,睁着的金眸里布满浓烈的血丝,浮动着一层泪。 他在幻像里看到的,不会告诉容嫣的,他也不会让容嫣相信她所看到的是真的。 晚上容嫣带着还没从幻象里走出来受了重创的赫连祁,一起吃饭。 赫连祁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脸色青白,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嫣叫来乌潮崖、容峥鸣和司徒景行几人,把初婵安置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她分别往初婵和赫连祁碗里夹着菜,眉眼不抬地问乌潮崖,“查清楚没有?” “那个女人的确不是摄政王的母妃,我可以确定在我抓了她之后,她没有被人掉过包,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就抓错人了。”乌潮崖站在容嫣面前,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被骗了吗?有人在背后弄出了一个假的摄政王的母妃,故意让我抓到,让我以此威胁你,去大祁将你们引过来?” “你!”乌潮崖忽然冲向初婵,撕扯着初婵的脸皮,并在初婵全身上下搜寻着,“你也是假的?你不是白洛薇的女儿对不对?!” 赫连祁在乌潮崖的一番话中,起初是疲倦苍白的脸色,渐渐浮现出震惊来,睁开金眸盯着乌潮崖,“你在说什么?你说初婵的生母是本王的母妃?” 他到此刻还以为在进了乌潮崖的府邸后,看到的白洛薇是幻象。 “对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知道?姐姐难道没告诉你吗?”乌潮崖确认了,初婵没有戴人皮面具,也没有易容。 她的确是白洛薇的女儿,只有他抓来的白洛薇是假冒的。 赫连祁神色里是震惊,金眸颤抖地看向容嫣。 “哀家在宫中时,就说过初婵的生母可能是摄政王母族那边的人,只是哀家不能确定是不是你的母妃,所以就没有明确地告诉你,而你不相信自己的母族还有人活着,便一直没放在心上,以为哀家来苗疆最重要的事是替苗疆少主篡位。”容嫣抬起自己的右手,迎上赫连祁的视线,双目通红着道歉。 “对不起啊摄政王,当年哀家虽然抢夺回了身体,却只救了你母妃一人,哀家将受伤的她送出了皇城,从那以后再没有她的下落了,直到苗疆少主和萧国公主一行人来大祁,初婵的出现,哀家才知道你母妃辗转来到了苗疆,跟苗疆的男子成亲,生下了初婵。” 前世初婵没有出现过,而她送走白洛薇后,就跟白洛薇断了联系,所以前世她并不知道白洛薇的下落。 直到今生初婵的出现。 白洛薇还活着,并且生下了初婵,初婵是他的亲妹妹,这件事对于赫连祁来说,无异于天翻地覆。 他看着容嫣为了救白洛薇而经脉尽断的手,许久后僵硬地转头去看身侧的初婵,赫连祁的薄唇抖动了几下,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赫连祁想到了当初自己要杀了初婵,并且还真的三番五次下了手,用了那么惨绝人寰的手段,要不是容嫣拦着,初婵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这一路上他对初婵毫不关心,甚至潜入天星阁时,动过真的杀了初婵,把初婵的尸体送给东方忱的念头……这种种。 初婵竟然是他的亲妹妹,此刻,赫连祁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这个事实。 他以为自己全家都死绝了,结果他最在意的亲生母亲还活着,他是该高兴的,但他曾经因为母妃的死恨容嫣,侮辱报复容嫣。 就在那个供奉着母妃牌位的祠堂里,他掐着容雅的后颈,踹上容嫣的腿弯,让容嫣跪在母妃的牌位前,对着母妃的牌位忏悔赎罪。 可实际上母妃没有死,母妃被容嫣救了。 容嫣是母妃的救命恩人,而他,是怎么对待母妃的救命恩人的? 赫连祁抬起手掌盖住自己的眼,压了又压眸底汹涌而出的泪,却还是无法控制,那泪水从他苍白修长的指尖涌出来。 之前他只在容嫣面前哭,他那么狂妄不可一世,这一次,那么多人在场,他的情绪却崩塌,难以抑制,在那么多人面前失态了。 他对不起容嫣之处,亏欠容嫣的,太多太多了,还有幻象里的种种,这一生太短暂了,怕是他到死都赎不完自己的罪。 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后来风行云递了手帕给赫连祁,他的双眼里也噙满了泪水,哽咽道:“现在可以确定苗疆少主是被人利用,被人设计了,既然他抓到的不是真的贵妃娘娘,那么贵妃娘娘现在在何处?是死是活?” 他称呼贵妃娘娘已经不合适了,因为祁惠帝驾崩很多年不说,且白洛薇已经跟别的男人成亲,生下了初婵。 这倒是给容嫣提了一个醒,赫连祁跟她的目光对上,人慢慢缓过来了,只嗓音还是颤抖沙哑的,“我们要先弄清楚初婵的父亲是谁,找到初婵的父亲,或许就能找到本王的母妃了。” “没错。”乌潮崖也不知道初婵的生父是谁,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想得是既然他被人设计了,抓得是假的白洛薇,受刑罚的也是假的白洛薇。 那他在容嫣面前就没那么罪不可恕了,真正的白洛薇还在苗疆的某个地方,好好的呢。 “初婵,你真的被下了失忆蛊,并且还不会说话吗?”赫连祁对白洛薇来到苗疆,再嫁,还生了一个女儿,跟自己的年龄相差那么大,心里很复杂。 所以他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时难以产生浓厚的亲情,抬手摸着初婵的脑袋时,动作都透着僵硬,更因为他冷肃的脸色和问话,让初婵在他掌心里不住颤抖。 初婵紧抿着唇瓣,脸色苍白,看了看容嫣,又看了看安平。 安平连忙去拉初婵的手。 她从小就跟檀曜走遍大江南北,又和容嫣历练了这一年,心性越发成熟懂事,安抚开导着初婵,“摄政王皇叔说你没失忆,你会说话,那你一定就没失忆,会说话,初婵,你在害怕什么?摄政王皇叔是你的亲哥哥啊,他不会害你的。” “哦,之前他的确三番两次对你痛下杀手,但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真相,现在他知道了,他只想找到自己的母妃,你不想见到你的母妃了吗?等见到了你的母妃,你告你哥哥的状,让你母妃抽死你哥哥!” 初婵碧绿色的眸子盯着赫连祁许久,终于,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下,她张了张嘴,“我……” 初婵刚发出一个字音,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着人喊苗疆王到的声音,一男子在护卫们的跟随中,出现在厅堂。 那一刻,容嫣几人齐齐看过去。 而乌潮崖府中的人全都跪下来行礼,苗疆王身后的人也跪了下来,是对着初婵跪的,他们说得是苗族话。 赫连祁给容嫣翻译了,竟然是,“属下拜见公主殿下,恭迎公主殿下回宫。” 容嫣几人,包括乌潮崖在内,都满脸惊讶地看向初婵,再转向伫立在对面的苗疆王。 第202章 摄政王的继父只大他几岁,母妃死于难产 那是一个比赫连祁大了三四岁(37\/38岁)正值壮年的俊美男子,五官轮廓带着异域特色,比中原人更为深邃立体,鼻梁高挺,眉俊目深。 他的面容英俊冷淡,一身玄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腰间配的是红色腰带,综合了沉闷感,简约又不失王者的华贵,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深沉和凉薄,站在那里对初婵招了招手,没有多少为人父的慈爱,而是冷肃,“婵儿,到父王身边来。” 说得是一口流利标准的大祁语言。 初婵的身子颤抖地更剧烈了,很怕苗疆王般,贴着赫连祁落在她脑袋上的手腕,往赫连祁的臂弯里靠。 苗疆王面上对着亲生女儿仅有的一丝温情,都因初婵的抗拒而僵冷,嘴角沉了又沉,眉心皱着,看着容嫣几人。 大祁和苗疆不是君臣关系,容嫣和赫连祁、安平坐着没动,容峥鸣、司徒景行上前简单地见礼。 赫连祁的目光和苗疆王的目光,在半空中交锋着。 赫连祁伸出胳膊把初婵抱坐在了膝盖上,浑身凌厉的气场散发出来,压迫感十足,语调沉沉开门见山地询问苗疆王,“想必苗疆王已经知道了本王是为何而来,本王的母妃现在在何处?” 赫连祁没想到母妃再嫁的男人,竟然比她小了十多岁。 虽然母妃有着能引得男人神魂颠倒,争抢的绝世容颜,但继父跟赫连祁一般大,赫连祁心里当然抵触,并且看起来苗疆王也不是很爱母妃的样子,甚至极有可能做了伤害母妃的事。 要不然亲生女儿怎么会如此怕他,抗拒他? 苗疆王收回对初婵伸出的手,负于背后,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着,宽肩厚背窄腰,风姿绝佳,很有王者气场。 他看着赫连祁,嗓音浑厚低醇,“当年你被罚到苦寒之地时,你母妃追着你去了,在途中遇到了孤,便有了跟孤的一段情缘,后来是孤派了我苗疆圣女到苦寒之地,救下了被追杀的你。” 赫连祁随着月鸢来到了苗疆,但那时,苗疆的王还不是眼前的这位,那时的苗疆王是乌潮崖的父王。 赫连祁记得此刻的苗疆王乌孤亭,是乌潮崖的皇祖父认的义子,养大了,乌孤亭恩将仇报,杀了乌潮崖的父王母后等人,他当上了苗疆王,倒是留下了乌潮崖的命。 但乌潮崖这个苗疆少主形同虚设,有名无实,为了夺回王位,让乌孤亭放下对他的杀心,他装着跟乌孤亭这个名义上的叔叔和睦相处,立着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人设。 乌潮涯在苗疆看到白洛薇和初婵时,便和萧南惜达成了合作,抓了白洛薇,然后把初婵带去大祁,引来容嫣,要容嫣助他报仇夺位。 可谁知他抓到的白洛薇是假的,是诱饵,不过因为初婵是真的,他还是成功引了容嫣来。 赫连祁和容嫣都不知道在赫连祁被罚到苦寒之地时,白洛薇跟着来了,是洛薇让圣女救了赫连祁。 赫连祁在苗疆的那段时间,白洛薇也在,却没有跟他重逢,直到赫连祁离开苗疆。 “你从苗疆离开后,孤在你母妃的筹谋下,造反做了这苗疆的王上,立你的母妃为后,没过多久薇薇便怀了身孕,可那一年她年近四十有二,临盆时难产,留下初婵这个女儿给孤,便离开了人世。”乌孤亭说这番话时,情绪并不外显,不见悲伤和沉痛。 不知道是不是把一切都压在了心里,还是人走茶凉,又或是在当年就没多喜欢白洛薇,他很平静道。 这个结果让赫连祁和容嫣一时都没缓过来,尤其是赫连祁。 他刚知道母妃还活在这个世上,狂喜震惊还没散去,却突然告知他母妃在生初婵时就难产而死了,这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我苗疆何时丧了王后?这些年婶婶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但也出现了几次。”乌潮崖冷笑着反驳乌孤亭。 他之所以不知道白洛薇是苗疆的王后,初婵是公主,那是因为从乌孤亭和王后成婚开始,王后就一直覆着面纱,连初婵也是。 而且她们两人深居简出,鲜少在朝臣族人面前出现过,有那么几次也没人看到她们面纱后的真实容貌。 直到现在,乌潮崖才知道苗疆的王后竟然是白洛薇,之前他抓的那个白洛薇,怕不是乌孤亭找人冒充的,故意送到他面前的吧。 还有初婵,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算计进去了,他到底要干什么? “薇薇的确死于难产,只是孤没有昭告族人,这几年出现的王后,一直都是薇薇的婢女琥珀戴着面纱假扮的。”乌孤亭碧绿色的眸子深邃似海,幽沉,看不出情绪,并不解释自己此举的目的,只道。 “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王宫内查验,得到结果后,便离开苗疆吧。” 容嫣在沉思,过了片刻,她抬眸问乌孤亭,“初婵呢?我们想带回大祁,苗疆王愿意让我们带走吗?” “可以。”乌孤亭肃杀的目光转向乌潮崖,抬了抬手,“孤那时就知道了少主的阴谋,所以将计就计弄来一个假的王后采青让少主抓了,少主囚禁的王后虽说是假的,但害王后和公主之行为却是真的,孤念在多年的叔侄情分上,免你一死,只废去你的少主之位,打入大牢。”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乌潮崖被钳制住时,终于明白了。 乌孤亭知道他韬光养晦多年,就等着夺权,只是一开始朝臣们很多都是他父王那一派,乌孤亭一直没有理由废了他这个少主。 所以乌孤亭知道他的阴谋后,就故意送到他面前一个假的白洛薇,真的初婵,今日再以他害王后和公主的罪名,顺理成章地废了他,并打入大牢。 此举真是阴狠啊,他带着大祁的太后和摄政王等人刚回来,还没开始篡位呢,就被乌孤亭废了。 他入牢后,乌孤亭肯定会让他病逝。 乌潮崖觉得自己玩了一场寂寞,他就像是早就被抓到的猎物,乌孤亭只等着这一刻将他大卸八块。 这是旁人的国事,容嫣和赫连祁一时间并没有理由干涉,总不能上来就为了乌潮崖跟苗疆开战吧。 两人都避开了乌潮崖求救的目光。 乌孤亭淡着一张脸,“采青虽然是孤安排的人,但采青对大祁摄政王下手,不是孤授意的,孤已把人处以凌迟之刑,并诛了九族,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舟车劳顿来到苗疆,要是不急着回去,便在苗疆休养数日,正好三天后是孤迎侧妃的仪式,你们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 司徒景行瞥了一眼赫连祁和容嫣的脸色,他坐在轮椅上,气质风雅飘逸,淡淡笑着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苗疆王只娶了王后为妻,并未纳妾,且王妃离世多年,苗疆王才迎妃,还要留着王后的位置,苗疆王的这份深情真是让在下感动,就是不知道在迎妃之前,苗疆王会不会昭告族人王后已逝去多年?” 司徒景行这话太讽刺了,讽刺乌孤亭最终还是迎了侧妃,对白洛薇是假深情。 “不会,孤的王后之位会一直为薇薇留着,她的婢女琥珀也会一直假扮她,存在于这个人世。”乌孤亭面上不起波澜,唯有在转身前顿了一下,再次看向初婵,“婵儿就要离开父王了,这最后几天,也不愿跟父王在一起吗?” 初婵投入哥哥宽厚的怀抱,抬起双臂抱住赫连祁的脖子,留给乌孤亭一个背,别说说话了,她连一个点头或摇头都不给乌孤亭。 “还是不愿跟父王说一句话?”乌孤亭面上没什么温情,语气倒是放低了几分。 初婵不是在王宫里长大的,而是一直被月鸢养着。 只有需要初婵这个公主和假冒王后的琥珀出现在宴席等公众场合时,他才会让人去接初婵回来。 初婵从来不跟他这个亲生父亲亲近,更别提跟他说话了,他曾经一度以为这孩子是哑巴。 直到有次听见她喊月鸢,他才知道她其实是会说话的,她只是跟她娘亲一样不愿理他,从未叫过他一声父王。 乌孤亭等了片刻,没等到初婵的任何回应,他没强求,带着人离开了乌潮崖的府邸。 “初婵,你的母后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吗?”这话是安平问的。 这一年里初婵已经和安平建立了感情,对于安平的问话,她从赫连祁肩上转过去看向安平,唇紧抿着。 过了片刻她点了点头,但又摇头。 死了?没死?容嫣和赫连祁对视一眼,都皱起眉头。 司徒景行沉思片刻后,目光温柔地看着初婵,低声温和道:“不要逼孩子了,可能有些事不是她这个年龄段能理解得了的,我觉得既然苗疆王任由我们去王宫查验,那我们便住到王宫去,到时就算掘了苗疆的王陵,也要确认王后是死是活。” 月鸢还没把解蛇毒的药送来给容峥鸣,而赫连祁当时来苗疆的最大目的,是要给容嫣找一种草药,现在加上有关母妃的种种谜团,他当然暂时不会回去了。 赫连祁吩咐府邸的奴仆去准备马车,让风行云带着司徒景行去找草药,他和容嫣、安平,初婵,还有容峥鸣,一同前往王宫。 王宫的人一早得到了乌孤亭的吩咐,在容嫣几人到达后,奴仆给容嫣几人各自安排了除了乌孤亭之外最好的宫殿住下,还分别给几人配了众多奴仆伺候着。 容嫣让安平和初婵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宫殿里,她和赫连祁同一个寝卧。 赫连祁难得没缠着她,一个人独坐在窗前的榻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在摆弄棋子,那身影寂寥又清冷瘦削。 苗疆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大祁,不过王宫里不冷,容嫣的身子越来越胃寒,寝衣外套着很厚的大氅,洗漱完后上了外榻,坐在赫连祁对面,陪他下棋,“摄政王是在想自己的母妃究竟还在不在人世吗?” 赫连祁墨色的长发在倾身落下棋子时,滑落于两肩,皎洁的月光下,那里面的银丝若隐若现,“我已经让风行云传信给情报组织了,让他们来苗疆查探,我也会找机会潜入到苗疆王的寝宫里看看。” 容嫣也怕最后的结果是白洛薇真的在生初婵时死于难产,面上不显,跟赫连祁开玩笑,“你怎么能喊苗疆王呢?你应该喊他父王的,还有,往后别对初婵直呼其名了,也不能那么凶,要很温柔地叫妹妹。” 赫连祁对年轻的苗疆王是自己继父这件事,很膈应,要是他母妃真的还活着,等见到了人,他得好好问问找了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男人,是什么体验。 赫连祁落下黑子,瞥了容嫣一眼,“王妃若是愿意跟着为夫一起喊他父王,那么为夫便喊。” “……哀家也不想喊。”容嫣在开玩笑,但其实她根本笑不出来,她早就失去了恣意欢笑的能力,想到多次被赫连祁迫害的初婵,“初婵肯定会找你母妃告状的,到时候你母妃知道了你对初婵做得那些事,不知道会有多恼。” “不过你到底是她亲生的,唯一的儿子,她舍不得杀了你,只是可能不会原谅你,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母妃还活着,因为知道了你对初婵做的那些事,她不肯原谅你,干脆不跟你见面了?” 第203章 看起来你们的王上很爱王后 要是白洛薇还活着,从初婵的反应来看,白洛薇并没有被谁囚禁,那应该知道他们来了。 白洛薇明知道他们在找她,却不现身,的确很有可能是不想见赫连祁这个儿子了。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白洛薇同意让赫连祁把初婵带回苗疆,而她自己呢? “她不愿现身,我们便找她出来,找到为止。”容嫣见赫连祁还是一副静默苍白的样子,抬手覆盖到赫连祁的手背上,“到时候她要是不肯原谅你,大不了你把用在哀家身上的苦肉计,用到她身上,她总会心软认你这个儿子的,摄政王,你振作起来……” 容嫣话没说完,一滴热泪忽然砸到自己的手背上,她心里惊讶,抬眸就对上了赫连祁泛红的眼。 “对不起。” 容嫣不明所以,“摄政王是想你母妃了吗?” “这段时间通过司徒景行对我的治疗,我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赫连祁下了床榻,屈起双腿跪到容嫣面前,胳膊圈住容嫣的腰,他的脑袋埋于容嫣的小腹上,闷声沙哑道。 “我误会王妃了,你没有害我全家,你反而付出了右手筋脉尽断的代价,救了我母妃,我误会了你很多很多,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嫣嫣,你会原谅我吗?” 容嫣抬手抚着赫连祁的头,入眼就是他又生出来的华发,“没关系,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真相,哀家原谅你。” 她说着原谅,可她还是自称“哀家”,在提起白洛薇时,她没再喊过一声母妃,而是称“你的母妃”,还有她在幻象里看到的,如果全是真的,如果她相信了。 赫连祁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大块肉,又疼又空洞,还害怕惶恐,他越来越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得到嫣嫣的爱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好了。 现在不过是他无所不用其极,如此卑劣地纠缠着嫣嫣。 他以为他能修补好破了的镜子,但实际上,不管他怎么努力,这镜子好像越来越碎了。 * 深夜,苗疆王的寝宫里。 乌孤亭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手里正翻着一本书卷看,是大祁的相关书籍。 他是土生土长的苗疆人,却在后来因为白洛薇,他学来了大祁包括语言、文化,礼仪饮食类的种种,在穿着打扮上也是大祁的风格。 有时候要不是那张异域风情的脸,族人都要以为他是大祁人了。 在白洛薇离开后,一直戴着面纱假扮白洛薇的婢女,琥珀服侍在一旁,她是当时乌孤亭特意给白洛薇找来的大祁婢女之一,还有一个婢女采青让乌孤亭设局送到了乌潮崖手上,也就是乌潮崖抓的那个假的白洛薇。 采青是用上妆的方式简单易容的,而萧南惜只在那年去大祁时,在宫宴上远远地见到了白洛薇,她并不熟悉白洛薇。 乌潮涯更不用提了,见都没见过白洛薇,所以当他让长得跟赫连祁很像的初婵出现时,萧南惜和乌潮涯以为易容的采青就是白洛薇。 他们抓了采青,绑了初婵去大祁。 乌孤亭让圣女月鸢跟着去了,月鸢,一直都是他的人,在大祁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授意的。 乌潮涯以为自己韬光养晦多年,一定能找他报血海深仇,但乌潮涯跟他斗,还是太嫩太嫩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乌孤亭翻着书卷的动作顿住,淡声问了琥珀一句,“圣女回来了吗?” 琥珀就知道王上会问起,早在暗中监视月鸢的行踪了,恭敬地应,“回来了,王上要召见她吗?” 召见?他跪地求都求不来祖宗见他一面,随她吧,乌孤亭问:“查清楚是谁指使了采青对大祁摄政王下手吗?” 琥珀面上有些犹豫,在乌孤亭的视线扫向她时,她才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乌孤亭的脸色沉了沉,放下书卷,修长的身躯站起来,吩咐了琥珀一句,“三日后你还是要假扮王后,出现在孤迎侧妃的仪式上。” 这几年像这种重要场合,都是琥珀假扮王后白洛薇出席的。 她一直覆着面纱,早就学来了白洛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而身为王后,朝臣和族人们并不能靠近、审视,所以几年过去了,知道真正的王后已经不在的人屈指可数。 琥珀行了礼,“是。” 乌孤亭没再让琥珀跟着,一人走向寝卧,那里挂着一幅画像。 他站在画像前看了很久很久,抬起手要触碰,却在指尖摸到画中白洛薇的眉眼时,蓦地缩了回来。 乌孤亭去了另外一个寝卧。 那里有个女子缠绵病榻无法起身,乌孤亭坐过去,握了握女子有些冰凉的手,给放回被褥里,带了一丝温和询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孤亭,那个外族女子白洛薇已经不在了,你怎么不对外公布?你为什么不立我为王后?你是不是爱上了白洛薇?”女子脸色苍白,弱柳扶风,正是乌孤亭三日后要迎的侧妃乌孤媚。 烛火从背后照过来,乌孤亭肩背宽厚,在阴影中冷淡着一张俊脸,低沉的嗓音没有感情起伏,只说了一句,“不要想那么多。” 乌孤媚看了乌孤亭许久,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孤亭,我们歇息吧?你抱着我睡好吗?你好久没抱过我了,你要是嫌弃我身上有很重的药味的话……” 她话没说完,乌孤亭躺到了床榻的外侧,把乌孤媚搂入怀里,双眸是闭着的,眉心紧皱,淡声道:“睡吧。” 他没脱鞋,身上还穿着外袍,乌孤媚掀开被褥盖到了乌孤亭的身上,脸靠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一种很冷冽的淡香。 乌孤媚的手在被褥下从乌孤亭的胸膛,隔着衣衫撩拨,“孤亭,我的身子最近好些了,圣僧说可以行房了,只要你温柔一点。” 早在一年前,她就给乌孤亭种下了情蛊。 她是王室的公主,小时候所有人都欺负乌孤亭这个她父王收养的义子,唯有她这个姐姐拖着病弱的身体一次次护着乌孤亭。 乌孤亭从小就依赖喜欢她这个姐姐。 即便她嫁了旁人,他也筹谋多年,杀她丈夫儿女全族,把她抢了过来,接回苗疆。 她和乌孤亭是名义上的姐弟,乌孤亭弄了一个新的身份给她,瞒住所有人,要在三天后迎她为妃。 乌孤亭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自愿被她种下情蛊后,更爱她爱得不可自拔。 现在他的身体只渴望她,只能跟她欢好。 乌孤亭握住乌孤媚四处游走的手,始终没睁开眼,语气平缓,“等你完全好了。” 乌孤媚只得作罢,趴在乌孤亭怀里闭上眼,等乌孤亭以为她睡着了,离开后。 她喊来婢女,让婢女抱着她坐到轮椅上,推她去了乌孤亭的寝宫外。 她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喘息,压抑的,到后来越来越粗重强烈。 乌孤亭仰头微阖着碧绿色的双眸,在烛火中下颌线条流畅如刀刻,凸起的喉结时而滚动,发出低哑而性感的粗喘声。 他在很克制地释\/放,唯有最后一刻是畅快的,一张深邃冷淡的脸染着浅薄的欲色,对着白洛薇的那幅画像久久地失神。 乌孤媚冷笑,他是有需求的,被她种了情蛊,没碰她,不能召其他女人,一个人对着白洛薇的画像自度。 白洛薇都得被他恶心得从地底下爬起来吧。 这情蛊一旦种下了,却不跟施种者欢好,甚至抗拒情蛊去想另外一个女人,那么被施种者不仅会承受很大的痛苦和折磨,时间长了,还有性命之忧。 同为苗疆人,乌孤亭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她倒是要看看乌孤亭能坚持多长时间。 乌孤媚回去了。 乌孤亭对着画像坐了很久,到深夜时仍然没有歇息。 他起身穿了一件大氅,出了王宫,然后上马,一路驰骋去了那个终年弥漫着有毒的瘴气的林子。 这个林子危险重重能致命,可它也能让人心里的执念,让人心里思念的那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都是自己的臆想,是幻象,可这几年乌孤亭仍然每晚都会来这里,看着幻象里出现白洛薇,再看着她离开。 这是一次次的重逢相遇,恩爱甜蜜,也是一次次的失去……第二天护卫们找过来。 如往常一样,他们的王上气息奄奄,靠着树坐在地上,闭着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湿了一张冷淡深邃的脸。 * 容嫣一行人不是以使团的身份来苗疆的,因此并没有见苗疆的其他人,容嫣觉得要找白洛薇,还得从乌孤亭这里下手。 乌孤亭没限制他们,第二天容嫣便带着安平和初婵,在王宫各处走着,能进去的宫殿她都进去了。 偌大的王宫里除了护卫婢女们,就没其他什么人了,后宫的宫殿全是空的,容嫣问了跟随的婢女。 然后发现这里的婢女除了几个大祁人外,其他的都是苗族的,她们竟然都会说大祁语言,虽然不是很流利,但足以让容嫣听得懂了。 “回大祁太后娘娘,整个王宫里伺候的人都会大祁语言,是王上命令我们学的,学不好的都不能留在王宫里,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我们的王后是大祁女子。” “王上自从登上王位以来,只娶了王后一人,并未立妃,也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所以这后宫的每处宫殿都是空的。” 族人只知道他们的王后是来自大祁,并不知道其过往、跟大祁摄政王的关系等,容嫣摸了摸一语不发跟在自己身侧的初婵的头,淡淡地跟婢女说着,“那看起来你们的王上很爱王后,听说你们的王后比王上大了十多岁,可见你们的王后有多貌美,怕是手段也了得。” 第204章 圣僧 容嫣知道自己的婆婆有怎样的绝世容貌,当年她还小的时候,好几次在宫宴上见过白洛薇。 后来她跟赫连祁定亲,大婚,那时祁惠帝已经死了,白洛薇和其母家,都被赫连祁安置在了摄政王府颐养天年。 岁月没在白洛薇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除了更从容优雅了些,京中的贵女们无人能及她的美貌和风姿。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容貌,白洛薇才能生出风华绝代的赫连祁。 当然,白洛薇的手段也了得,要不然不会从入宫时最低的位份,一路登上贵妃之位。 她不爱男人,身在后宫,很清醒地知道权利才是最重要的,等儿子赫连祁渐渐大了,她就开始给儿子争皇位。 只可惜那时的赫连祁也有点傻白甜,跟他母妃说不用那么辛苦,他不想当皇帝。 他喜欢上阵杀敌,而且当皇帝就算你不想,你也得三宫六院,跟不同的嫔妃睡觉,种马一样绵延子嗣。 可他的嫣嫣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间清醒白洛薇始终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生了一个恋爱脑的儿子,明明她对儿子的教导不是这样的。 她要儿子爱权重权,从儿子会走路就让他渴望皇位,让他知道生在皇家,最碰不得就是情爱,最不能交出的就是真心,可以宠很多女人,但不能爱哪个女人。 结果,她殚精竭虑,在后宫的争斗中心力交瘁,她儿子竟然劝她歇了心思,不必为了他那么辛苦地操劳筹谋,他对皇位不感兴趣。 那时白洛薇叹了一口气,只给他打了一个比方,“你有一个宝藏,人人都来争抢,可你没有守护宝藏的能力,你最终会失去宝藏。” 白洛薇那时就料到了,后来果真一语成谶。 赫连祁功高震主,而且有着倾国之色的王妃引得皇帝觊觎,他却偏偏忠君爱国。 白洛薇不是非逼着儿子当皇帝,不是要他为此六亲不认薄情寡义,只是想让他知道要么你不要妄想宝藏,要么欲拥其宝,必承其重。 那时赫连祁想拥有绝世珍宝容嫣,这是他的野心,可他的实力与野心不匹配,便注定了会失去珍宝。 红颜祸水吗?自己想要却没实力,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红颜上? “是呢,我们的王后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即便年近五十,也依然跟大祁太后娘娘你一样年轻貌美,你们要是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我们平常都说,我们的王后是有长生不老术的天上仙子。”婢女提起王后的美貌就有诸多夸张的形容和比喻,显然他们的王后是真的容颜永驻仙女在世。 不知不觉间,容嫣便走到了一个最大的宫殿。 婢女见容嫣停下来,低声道:“这就是我们的苗疆王和王后的寝宫,几日前王上接了一位女子住进西殿,这位女子就是三日后王上要迎的媚侧妃。” 乌孤亭除了遮掩王后已死的事实,其他的他的这些事,即便宫人们议论传出去,他也没管过,且也交代了宫人们对容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容嫣带着安平和初婵进了正殿,一位穿着大祁服饰却蒙着面纱的女子坐在殿里,正垂首摆弄着棋盘。 宫人们都以为这是他们的王后,弯身行礼。 容嫣站在那里没动。 琥珀起身,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她先是给初婵这个公主殿下行了一礼,然后也对容嫣行了一礼,“大祁太后娘娘。” 容嫣听着是土生土长的大祁口音,目光落在女子的面纱上,蹙眉,“摘下你的面纱,给哀家看看你的脸。” 琥珀从一侧耳朵上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二十多岁年轻女子的脸。 这脸容嫣不认识,不是曾经白洛薇的婢女,应该是乌孤亭娶了白洛薇后,特意找来服侍白洛薇的。 初婵来到母后的寝宫,情绪明显有了起伏,拉着容嫣的手,在整个寝宫走着。 琥珀跟在身后,观察着容嫣的脸色,不用容嫣问,便主动开口给容嫣解惑,“王上吩咐把这里的一切保留着跟王后在时的一模一样,王后爱下棋,那棋盘上还是她在时未下完的棋局,王上每天不管政务有多繁忙,都会在那棋盘旁坐一会儿。” “王后擅画画,书案上便还是她在时的摆设,她画的每幅画都装裱了起来,王上每天都会在那里画一会儿画,王后偶尔也会弹琴,那琴还在原来的地方,奴婢每日都会擦拭,王上也会坐下来弹一会儿,王后经常读书写字,王上也饱读你们大祁的诗书,临摹王后的字……” 容嫣跟着琥珀的介绍,一一走过每一处,最后停在了那放在寝宫中间一幅很大的、可以做隔断屏风的画,画上的女子是白洛薇。 乌孤亭遇见白洛薇时,白洛薇已经四十有余了。 不过这幅画跟容嫣印象中的白洛薇一样,白洛薇容颜绝世风姿绰约,仅仅只是看一眼画像,便能让男人们为之魂牵梦萦,让人费尽心思地想拥有。 “王后真的好美啊,只比我母后逊色了一分。”安平仰头痴迷地看着,身侧的初婵碧绿色的眸子里全是泪,她连忙安慰了一句,“不过初婵你母后年轻的时候,一定跟我母后一样美。” “是,这画是王上画的。”琥珀的面纱戴了上去,蹲在初婵身侧,把初婵搂入了怀里。 “你们王上的画技不错。”容嫣看过去,发现初婵并不抗拒琥珀的触碰,还往她怀里钻了钻,应该是因为琥珀刻意扮演着白洛薇的缘故。 容嫣曾被白洛薇抱过,刚刚就闻到了琥珀身上的香气,淡雅似有若无,跟她曾经在白洛薇身上闻到过的一模一样。 “这寝宫的一切都跟王后在时一样,你扮演王后扮演的很像,所以你们苗疆王不对外公布王后已死的事实,让你学来她的一切,还住在她的寝宫里,琥珀,你是你们王后的替身吗?哀家的意思是,你们苗疆王一直在宠幸你吗?” 容嫣这话一问出来,初婵从琥珀怀里抬起头。 琥珀浑身一颤,立刻就对着公主跪下了,解释道:“大祁太后娘娘误会了,王上从未宠幸过奴婢,他不对外公布王后已死的事实,让奴婢假扮王后,偶尔出现在族人面前,是因为,因为王上在等王后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容嫣在套琥珀的话,语气充满了讥诮,“你们的王上,就是用迎侧妃的方式,等你们王后回来的吗?哀家无法苟同,若是哀家,怕是连你们王上的梦都不会入。” 琥珀跪在地上,眼里泛红,也不知道是在为王上还是王后难过,抿紧唇不再说什么。 容嫣陪着初婵在白洛薇的寝宫里待了很长时间,到中午时赫连祁找过来,看到寝宫里他母妃生活过的痕迹,他的情绪险些没绷住,喉结滚动,金眸湿红。 容嫣干脆就在白洛薇的宫里,让宫人们送了午膳来,她和赫连祁、安平、初婵,四人一起坐下来吃着。 乌孤亭来的时候,身侧没跟着人,那高大的身躯伫立在容嫣四人面前,神色冷凝,一语不发。 容嫣放下筷子邀请他,“苗疆王要坐下来一起用膳吗?” 乌孤亭气息冷淡,深沉寡言,只点了点头,在初婵身侧坐下来后,理了理衣袍,才拿起筷子,深邃英俊的五官静默,抿着薄唇给初婵夹菜。 初婵七分像赫连祁,那三分随了乌孤亭,跟乌孤亭一样抿着唇瓣时,就更像乌孤亭。 她依然不搭理乌孤亭不说,还起身去找哥哥,往哥哥膝盖上爬。 赫连祁当然不适应初婵的亲近,抓着初婵的后领要把人扔下去。 容嫣扫过来一眼。 赫连·妻管严·祁手上的方向立刻一转,初婵就被安置在了他的膝盖上。 容嫣是让他好好表现,对初婵能弥补多少是多少,但愿找到母妃后,母妃还会认他这个儿子。 “初婵喜欢吃什么,哥哥夹给你。”赫连祁的语气尽量温和,心里在想,他差不多都能当初婵祖父了吧,也不知道母妃吃得嫩草是啥滋味。 容嫣看赫连祁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凑到他耳畔,眼里带着笑,调侃,“摄政王不是也吃嫩草?见到你母妃,倒是可以跟你母妃分享一下心得。” 白洛薇不是个威严正经的母妃,跟赫连祁这个儿子更像知己,可没少嘲笑嫌弃打击儿子。 这导致赫连祁对她这个母妃也“目无尊长”,等见了人,指不定怎么阴阳怪气他母妃呢。 赫连祁不等容嫣坐回去,抬起的大掌便掐住了容嫣细软的腰肢,侧过头趁此卷了一下容嫣的耳骨,沙哑暧昧地低语,“嫩草的滋味为夫忘了,晚上为夫回去再尝尝那片芳草地……” 容嫣无言,给赫连祁嘴里塞了一筷子菜。 赫连祁才放容嫣坐回去,看到初婵的视线停在哪道菜上,便给初婵夹哪道,眉眼不抬地对乌孤亭道:“苗疆王用心了。” 各个地方的饮食和生活习惯不同,但从昨晚赫连祁一行人住进来后,乌孤亭从各方面让人安排的,都是按照他们大祁人的习惯来的,连这一桌子菜都是。 “大祁摄政王不嫌弃就好。”乌孤亭收回看几人的视线。 他跟白洛薇最恩爱甜蜜的那段时间,白洛薇对他提起过赫连祁这个儿子和儿媳容嫣,所以并不诧异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大殿里没有外人,只有琥珀作为婢女在一旁服侍着,闻言接道:“那时王后说吃不惯这里的食物,王上便请了好几个大祁会不同菜系的厨子来宫中,即便如今王后不在了,王上也跟王后在时一样,一日三餐都按照你们的饮食习惯来。” “看出来了。”容嫣刚见乌孤亭时就发现了,乌孤亭从服饰、言行、礼仪到生活习惯等等,都跟大祁人没有差异,就是她有点不喜在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表明着他们的苗疆王有多爱白洛薇,对白洛薇多至死不渝。 接下来容嫣几人就没再跟乌孤亭说什么了,他们和孩子的互动倒是很温馨。 乌孤亭好几次抬头去看初婵对他哥哥的依赖亲昵,他们好像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对于他这个亲生父王来说,他是外人,吃进去的每一口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蜡。 这顿饭临近结束时,护卫进来了。 琥珀早在听到脚步时,便戴着面纱坐在了乌孤亭身侧。 那护卫对琥珀和乌孤亭行礼,称得自然是王上和王后,“王上,圣僧进宫了,正在西殿外等着,王上要现在过去吗?” 乌孤亭面上不显情绪,笔挺伟岸的身躯站起来,并没有让“王后”陪着一起,他对容嫣几人道:“你们自便,孤的侧妃身患重病,孤请了会医术的一个得道高僧来诊治,先失陪了。” “哪个得道高僧?比檀曜还厉害吗?”安平欢喜雀跃从凳子上下了地,拉着容嫣要去看看。 容嫣更想看的是乌孤亭的这个媚侧妃,而赫连祁现在对医术高明的人很敏感,抱着初婵站起来,“苗疆王介意我们跟着一起去看看吗?” “可以。”乌孤亭好像对赫连祁的任何要求都答应,很纵容赫连祁,走在前面带着几人往西殿去。 安平离不远就看到那个一身白色衣袍的僧人了,那个背影她太熟悉了,当即便挣脱了容嫣的手,一身红色衣裙的小公主,欣喜若狂地奔过去,“檀曜!” 第205章 圣僧,我母后美不美? 正殿那边,乌孤亭在做了苗疆王,立了白洛薇为王后后,把宫殿翻新成了大祁的建筑样式。 而西殿这边,则还保留着苗族的特色。 安平一大清早就要穿跟初婵一样的苗族服饰,此刻她身上缀满了银饰,向檀曜跑过去时,叮当作响,在春日的阳光下天真无邪又烂漫。 而那转过来的佛子,额心处缀着天生的金色山字纹,有着一张非常俊美端正的脸,神清骨秀,眉宇中透着贵气和佛陀的威仪。 文殊菩萨赞叹阿难陀的相貌时,说过这么一句,“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便可以用在檀曜身上,他如此圣洁高贵又威严端庄,不似凡人。 佛子的身躯在白袍的包裹下修长健壮,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光华,周遭的一切都因他而变得幽静,万物都被他染上了超脱出尘的气息。 他于安平公主奔过去的那一刻单膝触地蹲下来,肩背挺括,白袍行云流水地垂落,用金线绣着佛教圣花千叶佛莲,那花相互重叠由下而上层层逐渐展开,鲜艳光泽,更衬得佛子的神圣高华,如被佛光环绕。 “一年多未见,小公主长高了。”檀曜深邃的琥珀色眸光又清又淡,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在云端俯瞰众生,带着一种以万物为刍狗的淡漠,也慈悲。 他抬起的手落在安平的发辫上。 那手白皙修长又骨节分明,被天光一照,仿若透明,是一双极为干净,不染世俗尘埃的手,手腕的筋骨凸出,彰显出性感和力量,圈着一串棕色的珠子。 僧人流行天葬,把自己的尸体喂食给秃鹫,以达到世祖割股喂鹰的佛教境界。 他们肉体已经成为生灵的食物,骨头捐出来做法器。 这法器便被称为嘎巴拉,其用材一般由已获圆满报身有修为的僧人在死亡之后,将其头盖骨,腿骨,指骨捐出以制作成特殊的法器,是密宗法器之一。 而檀曜的这串,据说是一百零八个得道高僧坐化后,取眉心的那处骨头制成的,眉骨比起腿骨等处,可谓是最有因缘,是最具有悟性的骨骼。 从等一百多个高僧坐化获取眉骨,到其手工制作,僧人要拥有非常高的技艺,每天还要磨出其光泽,所以念珠的完成或许需要几百年的时间,这便让这串念珠极其珍贵。 它能保人平安,辟邪,消灾,挡祸,可以使死者安息、生者平安,可谓是真正通死生之大,明阴阳之道的法宝。 但这僧人的眉心骨做成的念珠,可不是一般人能压得住的。 过去檀曜遇到过很多来抢念珠的,抢过去没多久,那争抢者便死于非命。 它能挡祸,但同时拥有此念珠的人不可做一件恶事,否则便会有飞来横祸。 可这世上又有谁连一件恶事都没做过呢,不说大恶,哪怕是小恶,都镇不住这串念珠。 容嫣自觉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看一眼那念珠就怵得慌,怕是只有檀曜一人能镇住。 “对呀,我有好好吃饭,还学了很多东西,练了武呢……”安平见到檀曜就滔滔不绝的,不仅说起了离开檀曜后的种种,还跟檀曜展示了所学的一切,然后便满是期待地等着檀曜的夸奖。 佛子周身仿佛都被圣光笼罩,令人不敢直视亵渎,凝视着安平的目光很沉静,带着包容世间万物的温柔慈悲,嗓音清冷却动听,“小公主学得很好。” 安平眉开眼笑,往檀曜怀里扑,比在容嫣面前更娇气,“檀曜抱抱!” 容嫣蹙眉。 “公主大了,不可再随意往男子怀里扑。”檀曜的面容清贵,更像安平的父亲,威严地教导安平。 在安平失落地应了一声好后,他起身牵着安平的手,走到容嫣几人面前,双手合十,低首,垂眸拜礼,“太后娘娘,摄政王。” 因为雪梅大师当年的那一卦,赫连祁对所谓的得道高僧很排斥,本来也不是喜欢与旁人结交的性子,眉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檀曜圣僧,雪梅大师送安平公主回宫时,告知哀家圣僧去了草原。”容嫣跟檀曜自然是相识的。 因为安平在法华寺时,她一年总会去那么两次。 那时檀曜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佛子,如今已褪去了稚嫩,五官轮廓深刻明晰,气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其外貌风华不输给年少时的赫连祁。 只是他的气质与赫连祁恰好相反,赫连祁身上的暴戾和杀气太重了,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檀曜则是淡漠又慈悲的,不凌厉锋锐,如朗朗清风,皎皎明月。 他们是两个不同的极端,站在一处便对比鲜明。 檀曜这样的美少年僧人,行走于世间,不知道令多少姑娘失了芳心,想扯开他雪白法衣包裹下的躯体,想看看他那身体是不是也一样神圣,有没有凡人的孽根,是丑陋还是如同他的人般清绝庄严,是不是有凡人的欲望,神只、佛子情动喘息时是怎样一番模样? 容嫣可是听说过有姑娘追过去,宁愿遁入空门,也要与他一起的。 只是后来那些姑娘要么求而不得,最终还俗了,要么就像追随佛陀的摩登伽女。 传说中阿难陀容貌俊美玉树临风,摩登伽女对他一见钟情,非要嫁他为妻,被摩登伽女纠缠得烦闷不已的阿难陀,请求佛陀解除危难。 佛陀告诉摩登伽女阿难是修行之人,要想嫁给阿难,她也必须修行,直到道行与阿难相当。 摩登伽女一听便欢喜地剃度出家,从此伴在阿难左右,精进修道。 结果摩登伽女在一天天的修行中醒悟了,看破红尘,斩断情丝,从此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比丘尼。 檀曜被称为阿难陀转世,用此法渡了不少人。 前世宋凝霜无所不用极其,费尽心思地攻略他,结果并没有成功。 容嫣一开始去法华寺,十五岁的美少年檀曜看了她片刻,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皇后娘娘与我佛有缘,愿意放下前尘过往遁入空门,与我一起修行吗?” “不,本宫不愿被渡。”容嫣当时坚定地回了这么一句。 她再去看安平,就不进法华寺了,就算进了,也躲着檀曜。 因为她怕道行高深、在渡人的路上从来没有过败绩的檀曜,真的渡化了她。 后来有次,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檀曜,檀曜沉静地凝望着她,“皇后娘娘不必躲着我,皇后娘娘不愿被渡,我不会强求。” 此刻,容嫣就怕檀曜还说那些在她看来都是毒鸡汤的佛家禅语,执意渡她。 她虽然有出家为尼的打算,但不是现在。 檀曜佛法高深,她要是听多了,指不定就看破红尘了。 结果此刻檀曜并没有说佛教禅语,并且还以平常人的口吻对她道,声音朗朗如玉石相击,“我是被苗疆王请来的,知太后娘娘一行人来了苗疆,才答应入了王宫。” 不是,赫连祁阴戾的金眸扫向檀曜,这佛子怎么回事,句句听起来都像是为了他的嫣嫣,在撩他的嫣嫣? 容嫣心里松了一口气,点头,“那圣僧便先给苗疆王的侧妃看病吧,哀家正好也有事找圣僧,到殿内等一会儿。” 容嫣估计檀曜是知道了发生在安平身上的变故、外来者回来了,才说是为她而来的,她找檀曜试试,能不能彻底除了穿越者背后的“系统”。 檀曜颔首,转身被乌孤亭引入殿内,缓步而行,光影落在他身上,白色的衣袍拂动,翻转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佛子周身似有佛光普照,花繁叶茂中,其风华气度,让看到的人都难以回神。 安平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檀曜后面。 容嫣进去前,听见了身后几个婢女的感叹议论,“这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俊美芝兰玉树般的佛子?太可惜了,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出家了呢?” “要是能伴在这么好看的佛子身侧,我愿意出家为尼。” 另一个婢女接道:“那你的结果会跟摩登伽女一样,檀曜圣僧从小便意志坚韧苦修不缀,从未动过世俗凡心,反而是想得到他的人,都被他渡了,据说这世上就没有檀曜圣僧渡不了的人。” 第三个婢女遗憾,“那还是算了,我贪恋这红尘,不过有没有另外一个可能,你们听说过一个外族的喇嘛没有?也是长相俊美玉树临风的得道高僧,那僧人后来因为恋上一个民女,而背叛了他的佛祖,还俗了。” “话本子里看来的吗?我最喜欢这种佛子走下神坛的爱情故事了,快讲讲。” 赫连祁走很远还能听到婢女讲的一个典故,嗤笑一声,一个光头不解风情的和尚,有什么好爱的? 容嫣心里则是在想乌孤亭的后宫真的是言论自由,大概是没有王后管理的缘故,没规矩没制度。 他迎了媚侧妃后,应该会将后宫的管理权交给媚侧妃。 “哀家看摄政王是嫉妒檀曜圣僧容貌俊美,气质清绝,嫉妒你没檀曜圣僧招人喜欢。”乌孤亭和檀曜进去寝卧后,容嫣和赫连祁坐在外侧,端起茶盏撇着浮沫,抬眸看了赫连祁一眼。 摄政王这样的条件,走到哪也是招蜂引蝶,令姑娘们趋之若鹜的。 但他的气场太可怕了,便让很多姑娘们不敢靠近,而且年龄在那儿摆着,自然比不上二十岁左右的佛子引人倾慕。 赫连祁瞪大金眸,攥了攥拳头,咬牙切齿,“我母妃不肯原谅我?呵,我倒是想找她算算带坏我王妃的账。” 白洛薇找了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男人,容嫣有模学样,开始把兴趣放在年轻的美少年佛子身上了吗? “摄政王不可理喻,乱吃飞醋。”容嫣喝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盏,“连这茶都是一股酸味,哀家喝不下去了。” 赫连祁扬眉,金眸里漾着笑意,伸出手握住容嫣的手,紧紧地包裹在掌心里,语气里尽是偏执和强烈的占有欲,“王妃是我的,再年轻的美少年都抢不走,谁抢我杀谁,管他是魔还是佛,我遇魔杀魔,遇佛杀佛。” 容嫣习以为常,身侧的初婵颤了颤。 檀曜的这场诊治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后来从寝卧出来时,带了一身的草药味道,指尖还沾染了血迹。 他仔细地洗了手,对眼神询问他的乌孤亭道:“媚侧妃这病若想根治,等我回去翻翻古籍再做定论。” 檀曜在乌孤亭接了乌孤媚回来时,他就来了,一直在给乌孤媚诊治。 但乌孤媚的怪病是从小就患上的,来自于遗传,经常缠绵于床榻,如今越来越严重了。 他只能保着乌孤媚的命,乌孤亭却命令他让乌孤媚好起来,能跟正常人一样完成三日后他们的仪式。 乌孤亭没再多说,让人送檀曜和容嫣几人回去,他便又转身进了寝卧。 “说起苗疆王的这个媚侧妃,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应该是认识的。”檀曜跟着容嫣一起回了她和赫连祁的宫殿,在书案上,他取笔,压着袖口,俯身垂眸作画。 他的每一笔都十分轻盈沉着,富有韵律,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力,是一种平静中寓起伏的大境界,十分方正精妙,透着遒美。 女子的一眉一眼很快就被勾勒出来,栩栩如生跃然于纸上,容嫣和赫连祁越看神色越诧异。 等檀曜收笔后,容嫣抬头跟赫连祁对视,“哀家看着为什么那么像萧南惜?” “因为她是萧南惜的母后,苗疆的公主,在当年嫁到了萧国,做了萧国的皇后。”赫连祁一字一字,俊脸铁青,终于在这一刻反应过来了。 容嫣也是,所以,乌孤亭授意圣女跟着萧南惜和乌潮涯去了大祁,圣女让萧南惜成了她手中的棋子,利用萧南惜,设了局引起大祁和萧国的战争。 然后乌孤亭前往萧国,顺势灭了萧国,杀尽萧国皇室中人,接了萧南惜的母后,也就是萧国皇后,他的姐姐乌孤媚回到苗疆,迎失去丈夫儿女、所有亲人的乌孤媚为侧妃! “我跟着檀曜看到了,苗疆王的媚侧妃跟初婵的母后年龄相仿,但媚侧妃老态龙钟残花败柳,比不来初婵母后的绿鬓朱颜倾城之貌,苗疆王这是什么癖好啊,竟然喜欢比自己老那么多的女人!”安平实在不理解。 的确,容嫣脸色冷沉,当年乌孤媚作为公主嫁入了萧国,连儿女都有了,乌孤亭却喜欢她。 后来乌孤亭遇到了白洛薇,立白洛薇为王后,心里却一直有着白月光乌孤媚,筹谋多年把乌孤媚接到了自己身边。 檀曜放下笔,道:“安平公主不可以外貌论人,再美的容貌终有老去的一天,只是昙花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睛,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慈悲的心。” 檀曜其实很少跟安平说禅语,因为安平和容嫣一样,把此视为毒鸡汤,听了这话,她粉嫩的脸颊鼓鼓的,两手掐着腰,很娇纵不服气地问檀曜:“那檀曜,我母后美不美?” 赫连祁的金眸眯了眸,危险地射向檀曜,他倒要看看在这一心无挂四大皆空的佛子眼里,是不是真的见青山皆草木。 第206章 圣僧昏迷,摄政王费尽心思哄嫣嫣 安平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作为佛子,众生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他答容嫣美貌还是丑陋都不对。 不过檀曜不躲不避,那双眸不是漆黑的,而是琥珀色,瞳孔金黄带着一点红棕色,极为好看迷人。 这样的眼几乎可以称之为勾魂摄魄,但他的目光却很沉静,清淡,无波无澜无情无欲,只会让被看得人感觉心中平和敬畏,“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哦,情人眼里出西施。”赫连祁是会总结的,也跟容嫣一样觉得檀曜这些禅语听得多了,还真能让人平心静气,放下执念。 但檀曜能渡世间所有人,唯独渡不了他。 如果有生生世世,他生生世世都会爱嫣嫣,偏执,绝对占有,成疯成魔。 “苗疆王说你医术高明,将你从草原上劫回来,那便给本王的王妃看看。”赫连祁吩咐着檀曜,拉着容嫣的手坐到椅子上。 他当然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容嫣的性命交到司徒景行手上,这一路都会给容嫣寻医,不放过任何一个据说医术高明的人。 檀曜颔首,在安平吭哧吭哧搬来的实木凳子上,坐下来。 赫连祁扶着容嫣的胳膊,把容嫣的手腕递过去时,脉搏上已经让他垫了手帕。 檀曜搭上两根手指给容嫣诊脉。 容嫣在看檀曜手腕上的念珠,她记得几年前檀曜就拥有这串念珠了。 檀曜要渡她,被她拒绝后,他取掉念珠送给她,当时跟她说,“皇后娘娘,这一百零八颗念珠表示求证百八三昧,断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一百零八种烦恼六根为:(眼,耳,鼻,舌,身,意) 各有苦、乐、舍三受,合为十八种。” “六根各有好、恶、平三种,合为十八种, 共三十六种,再以前世,今世,来世,三世合成一百零八种烦恼。” 檀曜佛法高深,容嫣听不懂,真不敢收念珠,对于大恶之人,这念珠太可怕了。 此刻檀曜在给容嫣诊脉间,注意到容嫣的视线,他收了手便把念珠取下来,递给容嫣,嗓音如从云端传来,清冷不食人间烟火,能让人心情舒畅宁静,“太后娘娘的身子不宜思虑过重,不能过度操劳,忌大悲大痛大喜等各种情绪的激烈起伏。” “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诵经念佛最能使人心境平和,我既在这里,太后娘娘倒不如修身养性一段时日,跟我一起誊抄翻译外族佛经,如此,你这心疾就不会时常发作了。” 檀曜说过念珠的效用,此刻没再复述,只圈在散发着圣洁之光骨骼清绝修长的手指上,等着容嫣接过去。 虽然檀曜这话多少有点“有病你不用吃药,你跟我念经一心向佛就可以了”的意思,但患有心疾之人,的确应该平和静心,所以赫连祁倒是难得听进去了。 谁知檀曜无情无欲的目光看向他,声音如从山涧缓缓流过的水,清澈,平缓,悦耳,“为了太后娘娘的身子着想,往后摄政王和太后娘娘不能再行房,也不能让太后娘娘有孕,孕育孩子对患有心疾之人来说,是致命的,摄政王若是需要纾解,必须绵延子嗣,可再迎娶正妃,多纳些妾室。” 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佛也曾跟凡夫俗子一样有七情六欲,这是佛的劫。 所不同的是人执迷不悟,而佛在修行中历过了每个劫,战胜了七情六欲,便成了佛。 修人至佛,只是瞬间。 佛不是没有情,他也曾经有七情六欲,只是他已堪破放下了,没有凡夫俗子的执着妄想,在众生眼里就是无情。 所以檀曜懂情,也懂欲,否则他也渡不了人。 他明知赫连祁不愿被渡,也渡不了,他便不渡赫连祁,只给赫连祁指点迷津,告诉赫连祁可以拥有爱,但不要执着痴狂,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失去所爱。 赫连祁脸色难看,他是重欲,性瘾越来越大,但他不需要檀曜指点迷津,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谁,只要谁。 嫣嫣的身子不能行房,他便禁欲,绝不可能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而不顾嫣嫣的生命安危。 至于子嗣,他早就决定断子绝孙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前他误会容嫣时,还觉得自己对不起母族,母妃,他罪孽深重,没颜面去地底下见母妃。 现在,赫连祁目光深深地瞥了一眼初婵,白氏一族不是还剩血脉,有后了吗? 初婵在安平身侧,被赫连祁那一眼看的,往檀曜伟岸的身躯后躲了躲,抓紧了檀曜的外袍。 “哀家听圣僧的便是,这念珠圣僧还是收回去吧。”容嫣听懂了檀曜的那句禅语。 他是在说“世间种种境缘,一切人事物,平常看得越淡越好,不要认为看得这么淡,好像这个人绝情寡义,众生都要经历生老病死的苦,而且要不断轮回,会一直承受世间种种苦难伤痛,只有成佛才能了脱这样的苦,才能够永恒不变”。 圣僧还是要渡她,但时隔五六年,容嫣第二次拒绝了檀曜赠的念珠。 不知道檀曜是怎么想的,她实在是压不住这108个僧人的眉心骨念珠,这么多僧人在一起,一旦有一人闹了意见,不认她为主,她就遭殃了。 过去那些争抢念珠的人,全都死于非命,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没有功德加身,反而心狠手辣杀了很多人,所以这108个僧人不仅不会庇护她,反而会让她不得善终。 她得离念珠远些,容嫣没去触碰。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起身让婢女送晚膳来,还叮嘱了给檀曜做的都是不带荤腥的素食。 谁知人刚返回来,只见檀曜还保持着递念珠的姿势,人却忽然吐了一口血。 念珠被染红,白色衣袍上也绽开了血花,紧接着檀曜便轰然倒了下去,念珠“噼里啪啦”摔在地上。 “檀曜!”安平惊慌失措地喊着,伸手去拽檀曜。 但她哪有那个力气,赫连祁眼疾手快,抬起胳膊便撑住了人,也喊了一声。 然而檀曜琥珀色的双眸紧闭,脸色苍白,人已昏迷过去。 赫连祁让人去找司徒景行,他架起檀曜把人安置到了另外一个寝殿的床榻上,伸出手指搭在檀曜的脉搏上,先诊了脉。 赫连祁拧着长眉,放回檀曜的手后,又脱了檀曜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各处。 赫连祁的脸色越发沉凝,给檀曜掩好衣服,才叫容嫣进来,“他没病,身上也不见任何伤口,唯有脉象很虚弱,怕是大限将至。” “为什么会这样?”安平一听说檀曜要死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顿时煞白。 明明前一刻檀曜还好好的,根本不像将死之人,怎么片刻功夫就躺在了床榻上,奄奄一息了? “初婵,去迎一下司徒大夫。”容嫣坐过去,说了一句哀家来试试,便搭上了檀曜的脉搏。 她得出的结果跟赫连祁一样,檀曜并没有什么病症。 也或许是她学艺不精,诊断不出来,容嫣只得蹙着眉等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和容峥鸣去找药材了,正好回来。 司徒景行给檀曜诊了脉,在容嫣转过去后,也脱了檀曜的衣服,检查了身体每一处,继而他面色疑惑地摇头,“的确诊不出什么来。” 既然什么都诊不出来,那就无法对症下药,否则用错了药,怕是会加速檀曜的死亡。 “檀曜,你到底怎么了?”安平站在床畔拽着檀曜的袖口,只见檀曜的面容越来越苍白,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缓慢,虚弱。 她哭得满脸是泪。 檀曜就这么处在昏迷不醒中,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守着人,时不时就探檀曜的脉搏。 明明是将死之人的脉搏,司徒景行估计也就半个时辰,但檀曜的呼吸一直没断。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修行之人,尤其是他这样的得道高僧,可能他的身体我们常人无法诊断,他自有他的佛祖庇佑吧。”司徒景行拍了拍哭泣不止的安平的脑袋。 乌孤亭听说后也赶过来了,把苗疆几个医术好的大夫包括巫医在内,都请了过来,但所有人对此都无计可施。 “去请僧人来看看。”容嫣从殿内捡起了檀曜掉的那串念珠,递给司徒景行,让其给一圈圈戴到檀曜的手腕上,对乌孤亭道。 乌孤亭点头,吩咐护卫去请苗疆的僧人们来。 “安平。” 初婵开口说话时,眉宇紧皱的乌孤亭第一时间蓦地抬头看过去,容嫣几人也诧异地向初婵投去视线。 她果然没失忆,也不是哑巴。 “你别哭了,司徒大夫说了檀曜圣僧会有佛祖庇佑。”初婵的嗓音软糯,说着一口很流利的大祁话。 只是因为长时间不开口,有些哑,但还是听得人心里柔软,“不如我们抄佛经,为檀曜圣僧祈福吧。” 安平虽被养在法华寺,即便受罚时,也没被罚抄过佛经,此刻却在初婵的建议下,抹了抹眼里的泪,拉着初婵就去了书房。 她让人送了很多经书来,小小的身子坐到宽大的椅子上,对着偌大的书案,很认真地握着毛笔,垂着脸,唇紧抿,在烛火中一笔一划地抄写佛经。 初婵陪在安平身侧,也很虔诚地抄写。 容嫣要过去,但赫连祁不让她熬夜操劳,抓住她的手回了寝殿,亲自服侍着她洗漱,再把人抱上床,紧紧搂入怀里。 赫连祁用手掌盖住容嫣的眼,强迫她睡觉,“司徒景行和檀曜都说了,你要是想活得久一些,还想夺权废了杀了本王,辅佐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坐稳江山,你就好好地养着身子。” 容嫣叹了一口气。 “不许叹气。”赫连祁在容嫣脸上狠狠咬了一口,语气威慑,“我母妃的事你不要管了,在苗疆的这段时间你养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了,否则……” 她要是不听话,他就对她的保皇派下手,但赫连祁知道这话说出来,容嫣怕是又要有情绪起伏了。 不管是生气还是担心,她的心脏现在太脆弱了,赫连祁连重话都不敢说,只得哄着,“你要是好好听话,乖五天,我就在谋逆派掀起内斗,除掉谋逆派一人,乖十天,我就除两个人,一直乖,我就一直除,好不好?嗯?” 第207章 他们一样,都是宠妾灭妻 容嫣:“……好。” 失忆后的摄政王变成了恋爱脑,他的那些追随者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乌孤亭没有离开,他也在书案旁和初婵一起抄写佛经。 灯火映着他为人父的高大伟岸的身躯,父女两人的影子在深夜里看起来有种宁静和温馨感。 不过孩子到底是孩子,即便安平再坚持,到后来也累得手腕酸麻,抬不起来了。 她眼皮耷拉着,实在撑不住了,笔掉下去染脏了裙子。 乌孤亭在她趴到还没干的墨迹上前,迅速地伸手过去,把抄写好的佛经拿到了一旁。 乌孤亭站在那里弯身抄写,眼角余光偶尔会扫向身侧的初婵。 没等多久,初婵也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乌孤亭把最后一点抄完,低声喊来琥珀,让琥珀抱着安平回她自己的寝殿休息。 他则抱起椅子上的初婵,坐到椅子上。 琥珀回来时,初婵被乌孤亭抱在腿上,背着身趴在他宽厚的怀抱里。 乌孤亭用大氅裹着女儿。 女儿一张漂亮精致的脸睡得红扑扑的,能看到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渡上暖光,不见了白日的怯弱和冰冷,反而粉嘟嘟的,软萌可爱。 乌孤亭在替初婵抄写着她的那份佛经,偶尔垂眸看一眼女儿的睡颜,眉眼轮廓像他的哥哥,当然遗传更多的则是她的母后。 乌孤亭看了好几眼后,笔尖便顿住了,黑墨在纸张上晕开,他没有理会,下巴轻轻抵在女儿的头顶上,爱怜地摩挲着,闭上眼,平日深凝的眉宇在这一刻是舒展的。 “王上,奴婢抱公主殿下回你和王后的寝宫吧。”琥珀以为乌孤亭累了,低声询问着,弯身过去,向乌孤亭伸出胳膊。 乌孤亭睁开了闭合的双眸。 那一刻琥珀看到在灯火中,他们白日里冷淡深沉的王上,碧绿色的眸子里泛红,噙满了热泪。 琥珀愣住,“王上……” “你回去吧。”乌孤亭又闭上眼,情绪压住了,那嗓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从初婵生下来开始,他一次都没抱过初婵,今晚是他第一次抱初婵,还是在女儿睡着后。 他哪敢挪地方啊。 他怕初婵会醒来,这短暂的父女温情被打破。 “是。”琥珀行了一礼后退下,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就见王上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小公主的额头,两串泪水猝然从他碧绿色的双眸,滚落于英挺的脸庞。 琥珀没有离开。 没过多久,乌孤媚身边的婢女寻了过来。 琥珀冷着一张脸,端着王后的仪态,没让人进去。 她进去了。 乌孤亭背靠在椅子上,身躯健壮,小公主在他宽厚的怀抱里小小的一团,在熟睡后依赖自己的父王,那睡颜看着就很香甜安稳。 乌孤亭仰着头,露出一张深邃异域风情的脸,下颌线条明晰如刀刻,合着双眸似睡非睡,是从未有过的整个人很放松的姿态。 但琥珀还是不得不禀报,“王上,媚侧妃找你过去陪着她。” 乌孤亭没睁眼,那温情的脸忽然冷了下来,眉心也在紧皱,语气很淡,“告诉她孤在为法师抄佛经。” 这意思就是不过去了,琥珀应了是后,便去打发乌孤媚的的婢女。 然后她走去檀曜所在的寝卧,看到床榻旁的司徒景行靠着轮椅,在闭目养神。 司徒景行没了武功后,在人走到自己面前,一道阴影落下来时,他才慢慢睁开眼。 对方蒙着面纱,身形绰约,气质尊贵,应该是假扮白洛薇的婢女琥珀。 司徒景行守了檀曜三个时辰了,清冷如谪仙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全是疲倦,在深夜嗓音有些哑,强打起精神询问,“何事?” 琥珀怀里抱着一床被褥,司徒景行没动,她便俯身把被褥盖到司徒景行身上,“司徒大夫休息一会儿吧,法师这里我来守着,一旦有什么异常,我会立刻喊司徒大夫。” “知书达理,温柔贤惠还体贴,苗疆王平日很宠你吧?”司徒景行把头靠向轮椅,嘴角噙着一抹讥笑,审视琥珀。 他可不相信苗疆王费尽心思地找了一个白洛薇的替身,就只是让其代替白洛薇出现在族人面前,让族人以为王后还在。 “司徒大夫,你们真的都误会王上了,王上从未宠幸过奴婢。”琥珀不敢让人这么以为,否则王后要是也误会的话,就更不愿意回来了。 司徒景行嗤笑了一声,没再跟琥珀争辩,闭着眼假寐。 天亮时,司徒景行因为书房那里的动静醒了,俯身搭了手过去给檀曜诊脉。 人还是有呼吸,但依然虚弱,处在深度昏迷中,没有醒来的迹象。 容嫣早睡早起,跟着赫连祁一起过来时,司徒景行自己滑动着轮椅,去了吵闹的书房。 初婵醒来后,就从乌孤亭怀里挣脱着下了地,满目的凶意和仇恨,好像乌孤亭跟她有血海深仇。 她瞪着乌孤亭,一句话不说,突然冲上前抓住乌孤亭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琥珀喊了一声王上,要上前拉走初婵。 却因为乌孤亭扫过来的一眼而停住,只能看着乌孤亭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由初婵咬伤手腕。 到后来初婵的牙齿酸痛了,才松开嘴,吐出的全是血沫子。 “带小公主去洗漱。”乌孤亭抱着女儿,一夜没舍得睡,碧绿色的眸中布满浓烈的红血丝,哑声吩咐着琥珀。 他高大的身躯站起来,清洗血肉模糊的手腕,然后掏出手帕要缠上。 却在下一秒,看到手帕上的并蒂缠枝莲后,动作顿住。 那是白洛薇的手帕,初婵多大了,这手帕就伴随他多少年了,手帕已被洗的发白,唯有莲花依然栩栩如生。 乌孤亭看了片刻,把手帕收回到了心口处,用一手“刺啦”撕裂了玄袍的一角,随意缠上受伤的手腕。 他对赫连祁和容嫣颔首,便掠过两人,离开了。 僧人过来后,对檀曜无缘无故的昏迷也束手无策,他们只能诵经为檀曜祈福。 而安平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抄写佛经。 整个殿内都是香火味道和诵经声。 容嫣也抄写,不过答应了赫连祁好好养身子,她没勉强自己,累了就停下来。 抄佛经的确能让人暂时抛下凡尘俗事,一时间容嫣还真没多大的兴致去理会旁的了。 王宫里在准备着乌孤亭迎侧妃的典礼,很隆重奢华。 赫连祁在王宫各处走着时,就能听到宫人们的议论,说这样迎侧妃的规格,跟当初乌孤亭娶王后时一样,甚至更盛大。 因为乌孤亭那时刚篡位成了苗疆王,名不正言不顺的,他用了好几年才坐稳王位,所以当时娶王后时,自然一切从简。 整个王宫都是一片大红色,还是正红。 正红无论在哪儿,都是嫁娶中最尊贵的颜色,赫连祁恍然间以为自己身处在幻象中。 在那片充满瘴气的林子里,他在幻象里看到前世自己对容嫣一剑穿心,他登基做了皇帝,立了宋凝霜为皇后,整个皇宫里都是一片大红色。 就像现在的苗疆王为侧妃准备的一切。 前一秒赫连祁嘴角还都是讥讽,下一秒他站在偌大的王宫里,忽然间失去了嘲讽乌孤亭的资格。 只因他们何其像,宠妾灭妻啊。 赫连祁除了会悄无声息地跟踪乌孤亭外,这两天去的最多的就是他母妃的寝宫。 他会在琴后坐下来,抬起手指弹琴。 那琴声总是会把乌孤亭引来,乌孤亭坐在那里听着。 大概是因为赫连祁是白洛薇儿子的缘故,他从琴声中能听出白洛薇在弹的感觉。 在赫连祁一曲结束后,乌孤亭会坐过去,学着赫连祁刚刚弹的弹一遍。 不过他的琴弹得不好。 赫连祁坐在茶案旁,端起茶喝了一口,发现是母妃爱喝的,旁边乌孤亭喝过的还冒着热气。 赫连祁听了片刻乌孤亭的琴声,嗤笑,“本王的母妃是个好琴师,有你这个半吊子徒弟,真是辱了她的声名。” 白洛薇在大祁时就样样精通,即便身处后宫,整个京城也传着她的声名,乐坊里用的都是她谱的曲子。 那时赫连祁不以为意,跟白洛薇说要不是他身在战场,论琴技,这京城哪轮得到他母妃排在前面。 “孤会的很多东西都是你母妃教的,只是孤学得都不好。”乌孤亭停下弹奏,坐在琴前的身形笔挺深凝。 乌孤媚从小就得了一种常年需要人供血的肾脏方面的病,而乌孤亭从记事起就是个奴隶,无父无母无所依靠,觉得只要能活下来,做乌孤媚的移动血库也不错。 不过巫医检查过后,他的血不能换给乌孤媚,他要被赐死。 乌孤媚救下了他,还训练他,让他做了她的贴身护卫。 到后来乌孤媚更是让她的父王,收了他为义子。 他被乌氏王室的所有人排斥、欺辱、殴打,别说学东西了,好几次他险些丢了性命,是乌孤媚一次次救了他,护着他。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在王室里站稳脚跟,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 后来没过几年,乌孤媚嫁去了萧国。 萧国离苗疆不远,乌孤媚每年都会回来探亲。 乌孤媚也大了乌孤亭十多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明明已经是萧国的皇后了,却一次次引诱乌孤亭,让年少单纯的乌孤亭坠入深渊,让他求而不得,念念不忘难以释怀。 几年前白洛薇追随着赫连祁来到苦寒之地,乌孤亭和白洛薇相识。 白洛薇是巾帼奇才,为了乌孤亭她大展经纶,可以说乌孤亭能篡位成功,完全是白洛薇的功劳。 乌孤亭立白洛薇为王后,白洛薇教乌孤亭琴棋书画,教他处理政务,帮他坐稳王位。 那段时光里,他们伉俪情深恩爱甜蜜,乌孤亭越来越痴迷白洛薇,无法自拔。 直到,直到乌孤媚再次回了苗疆探亲。 白洛薇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住着白月光。 乌孤亭迎乌孤媚为侧妃的那天,赫连祁和容嫣几人都没去,檀曜还没醒来。 几人在檀曜的寝殿里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抄写经书的抄写经书。 而容峥鸣则在练刀,赫连祁跟司徒景行下棋时,偶尔会抬头指导容峥鸣,让风行云跟容峥鸣对打。 安平抄写经书累了,准备吃些糕点时,发现初婵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母后,初婵呢!”安平急匆匆地跑到正在喝茶的容嫣面前。 容嫣捏着杯子的手一颤,跟赫连祁蓦地抬起的视线对上,便知道连赫连祁也没注意到初婵什么时候跑出去了,而人又去了哪儿。 “去找。”赫连祁扔了棋子,让容嫣不要急,给容嫣披好披风,才带着容嫣和容峥鸣几人出了宫殿。 他们以为初婵会破坏乌孤亭和乌孤媚的典礼,便先去了宴席上找人。 结果没有人看到初婵。 倒是让赫连祁和容嫣诧异的是,短短两天时间,原本缠绵床榻无法起身的乌孤媚,竟然容光焕发地站在乌孤亭身侧。 她虽弱柳扶风,却不见一丝病态,蒙着面纱,雍容华贵地接受朝臣们的跪拜。 赫连祁和容嫣远远地站着,叫了一个宫人来,吩咐,“去告诉你们王上,你们的初婵公主殿下失踪了。” 第208章 她要报仇,要复国 琥珀作为王后的替身站在乌孤亭身侧,宫人上前,凑过去给她和乌孤亭传了赫连祁的话。 琥珀面纱后的脸色变了变。 乌孤媚自然也听到了,向乌孤亭看过去。 乌孤亭握住她伸来的手,一身玄红相间的衣服,仍然是深沉冷凝的,在听到宫人的话后,面上不起波澜,淡淡地说了什么。 那宫人很快返回来,对赫连祁和容嫣道:“初婵小公主只是贪玩跑出去了,不必挂念,她很快就会回来,王上说,你们既然来了,便入席吧。” “看来苗疆王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摄政王的继父,太后娘娘的公公了,我们来了,他都没停下自己的迎妃仪式。”司徒景行披着披风坐在轮椅上,双腿搭着毯子,淡笑着。 他这话说的,乌孤亭不重视大祁的摄政王和太后娘娘,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苗疆不愿做大祁的奴隶,也不打算跟大祁深交。 再者,司徒景行在讽刺乌孤亭不在意的其实是白洛薇。 他都宠妾灭妻了,岂会在意妻子的儿子。 赫连祁和容嫣走了进去。 他们是大祁的风格,锦衣华服,又是那样世间难有的容貌气质,因此刚出现就引起了全场瞩目。 赫连祁曾经在苗疆为先王效过力,乌孤亭留下的先王在时的几个朝臣,便认出了赫连祁,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是大祁的摄政王和太后娘娘。”乌孤亭携着琥珀和乌孤媚在高位上坐下来,两人在他左右是平起平坐的。 他对朝臣们介绍着,不说赫连祁和他的王后的关系,示意宫人请容嫣几人入座。 在场的人对赫连祁和容嫣行了礼后,赫连祁携着容嫣,被引到了最前面的位置,自己没炫饭,给容嫣碗里夹了不少,让容嫣吃席。 司徒景行和风行云、容峥鸣、安平四人,等容嫣动筷子了,他们也脸色静默地跟着吃席。 宴会上自然少不了各种娱乐项目,苗疆美人擅歌舞,都穿着淡紫色的薄纱舞裙,戴着面纱,各个身形轻盈优美,媚惑妖娆,看得在场的人如痴如醉。 乌孤亭让朝臣们开怀畅饮不要拘束,他自己却始终都是面无表情的。 有臣子敬酒恭贺乌孤亭,询问起乌孤亭身侧他们的王后的身体。 他们说得都是苗族的话,容嫣没听懂。 不过从琥珀沉着的淡笑可以猜出来,她很好,让臣子不必挂念……那氛围,真是妻妾一家欢。 乌孤媚倒不是安平描述的老妪,除了眼角有些细纹,从身形轮廓看着很貌美。 “苗疆的公主多年前嫁去萧国成了皇后,去年我大祁攻打到萧国时,苗疆王并没有增援萧国,而是对此坐视不管,哪怕萧国的皇后是苗疆王的姐姐。”赫连祁在苗疆舞姬结束了一轮跳舞,退下去后,他大刀金马地坐在那里,手里转动着精美的酒杯,开口说得是苗族语言。 “可据本王所知,苗疆王和苗疆公主关系亲厚,自幼你就很爱戴苗疆公主这个姐姐,你们虽不是亲姐弟,但族人都知道你们比亲姐弟还亲,苗疆王却能看着自己的姐姐国破家亡,丈夫女儿尽数被诛杀,是本王没有预料到的,本王以为苗疆王会为此跟我大祁开战。” 乌孤亭怎么可能会救萧国呢,赫连祁心里在想,就是乌孤亭在背后一手促成了大祁和萧国的战争。 容嫣的意思是不必灭了萧国,让萧国归顺俯首称臣即可,本来萧国也投降了,赫连祁听了容嫣的,下达指令停战。 结果倒好,苗疆王带着人去了萧国,却不是救萧国,而是趁此机会灭了萧国。 乌孤亭诛杀萧国皇室所有人,把皇后乌孤媚接了回来,改名换姓,不让族人们知道,于今日迎乌孤媚为侧妃。 名师出高徒啊,乌孤亭不愧是他母妃一手带出来的,他竟然琢磨不透乌孤亭这个人,所以他倒要看看,乌孤亭下一步还会干什么。 “救人也要量力而行,大祁是大国,岂是我苗族一个弹丸之地敢挑战的,孤不可能牺牲全族人的性命,去救一个早已嫁出去多年的公主。”乌孤亭也用苗族语言回答着赫连祁。 苗疆如今的朝臣经过了乌孤亭的数次血洗更换,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效忠他的,几乎没有人还支持原来的乌氏王室,因此身为前苗疆王儿子的乌潮崖这个少主形同虚设。 乌潮涯被关入大牢,也没人求情。 而大祁攻打萧国时,也没几个朝臣们因为嫁去萧国的苗疆公主乌孤媚,而要乌孤亭帮萧国。 此刻乌孤亭这么说,朝臣们纷纷赞同地附议。 “可本王得到消息,数月前苗疆王瞒着族人,带着军队去了萧国,怎么,苗疆王是念及姐弟情意,是去给萧国皇后收尸的吗?”赫连祁看了一眼蒙着面纱的乌孤媚。 “苗疆王先举行了迎妃仪式,本王多在这里留几天,看看能不能参加苗疆王为姐姐举办的葬仪。” 朝臣们还真不知道他们的王上数月前离宫去的是萧国,听赫连祁这么说,纷纷看向乌孤亭。 乌孤亭碧绿色的目光沉寂、冷凝,与赫连祁很有压迫的金眸对视着,众人都感觉到了弥漫而起的硝烟。 乌孤媚也在看赫连祁,面纱下的脸上是冰冷和恨意。 直到琥珀端起酒杯,站起来对众臣道:“今晚是王上迎妃的大喜日子,其余的事改天再议,让我们举杯祝贺王上和侧妃。” 赫连祁收回目光,与容嫣一起站起来,举杯,“夫君纳妾,王后还能操持得如此风光盛大,真是一个贤惠又大度的好王后。” 琥珀的脸色有些僵硬,不过很快又笑了笑,与众臣一起饮了酒。 赫连祁坐下时,容嫣没说什么,司徒景行提醒赫连祁,“乌孤媚看起来很恨你,对你有杀心。” “她恨摄政王和我大祁当政者才正常。”容嫣道。 萧国被灭,跟大祁有直接的关系,而且乌孤媚的女儿萧南惜算是被她和赫连祁杀的,如今在苗疆遇到,乌孤媚不可能不对他们起杀心。 “那我们要是先下手为强,杀了乌孤媚,苗疆王会不会找我们报仇?不仅不放我们离开苗疆,还会攻打大祁?”司徒景行心里已经想好给乌孤媚用什么毒了。 他一个救死扶伤宛如谪仙的医者,竟然说出这种话,容嫣深深地看了司徒景行一眼,在幻象里看到的前世司徒景行从背后拔剑,刺穿赫连逸的画面浮现出来。 容嫣的目光暗了又暗,语气淡淡的,“不要轻举妄动。” 主要是现在还没找到白洛薇,就怕白洛薇是在乌孤亭手里。 他们要是对乌孤亭的白月光下手了,恐怕白洛薇就有性命之忧了。 “先找到本王的母妃再说。”赫连祁跟容嫣不谋而合,前几天他就查清楚了,采青是被乌孤媚收买了,才会在那天捅了他一刀。 现在乌孤媚肯定会要求爱他的乌孤亭为她报仇,让乌孤亭杀他们。 那就让乌孤亭先下手好了,这段时间里他得调兵遣将,一旦找到了母妃,就将苗疆夷为平地。 这场宴席持续到很晚,赫连祁早早地带着容嫣回去歇息。 到后来乌孤媚和乌孤亭也离去了,留琥珀这个王后的替身应付着。 乌孤亭和乌孤媚一起回了西殿,今晚乌孤亭自然是留在乌孤媚的宫里过夜。 两人各自洗漱,穿了寝衣,上了床榻。 乌孤亭搂了乌孤媚到怀里,闭着眼,眉心紧皱着,向乌孤媚吻过去。 “孤亭。”乌孤媚抬手拦住了乌孤亭,眼里泪意朦胧,欢喜而爱恋地看着乌孤亭,“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 乌孤亭睁开的碧绿色眸里,一片深幽冷寂,抿着唇没说话,只等着乌孤媚的后文。 乌孤媚回忆起了她未出嫁时对乌孤亭的种种恩情,嫁给萧帝每次回到苗疆跟乌孤亭的“偷情”,表达着她对乌孤亭的思念和深爱。 最终,在乌孤亭的眉头越皱越紧时,她流着泪道:“可我与萧帝毕竟做了多年的夫妻,我们育有两儿一女,我对萧帝虽没有爱,但萧国毕竟也算是我的另一个国、一个家,萧国被大祁灭了,我的两个儿子和女儿都死了,罪魁祸首是大祁摄政王和容太后……” “你想要孤趁着大祁摄政王和容太后在苗疆,杀了他们,为你报仇?”乌孤亭在乌孤媚的一番话中,松开乌孤媚,坐起来。 他闭着双眸,一张俊美的脸一半被烛火照着,一半在阴影里,鼻梁的弧度高挺流畅,神色不明。 “孤亭,你爱的是我,我知道几年前你只是一时被白洛薇迷惑了,你对白洛薇更多的是利用,利用她的才能谋略助你夺得了王位,而你争王位是为了抢回我,你和她更像是君和臣的关系,她死了好几年,你对她仅有的那点情意也淡得不剩了,她和前夫的儿子对你无关痛痒,那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杀了赫连祁和容太后呢?”乌孤媚也坐了起来,依偎到乌孤亭的胸膛。 “孤亭,我好害怕,害怕我如今人老珠黄,你不爱我了,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没有以前那样的激情了,孤亭,你真的还爱我吗?” 乌孤亭抬起的手落在乌孤媚的后颈,抚着她的发,“不要胡思乱想。”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乌孤媚抬起头看着乌孤亭,抓着乌孤亭的手一件件脱着她的衣服,“你替我报仇,先杀了赫连祁和容太后,再攻打大祁,孤亭,你不想要我吗?” 那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她,就得答应她的要求。 “孤会为你报仇。”乌孤亭松开乌孤媚,看都没看她,下床后在寝衣外披了一件外袍,那背对着乌孤媚的身躯高大挺拔,也冷淡,“既然你心里还放不下曾经的夫君和儿女,那便等你什么时候放下了,孤再来看你。” 乌孤媚愣了片刻,看着乌孤亭伟岸的身躯离去,外袍卷起一阵风的凌厉。 她起身后瘫坐在床榻上,猩红着眼嘶喊了一声,“乌孤亭!” 乌孤媚觉得可笑至极,男人没得到时魂牵梦萦,得到后不珍惜,失去了又悔恨。 乌孤亭谋划数年,费尽心思把她抢回来,却在大婚夜就让她独守空房,她伤心吗? 不,她对乌孤亭只有恨。 她当年对乌孤亭好,护着乌孤亭,只是因为乌孤亭一身傲骨不折不屈,即便是奴隶,旁人辱他欺他打他,都不能击垮他。 他像一匹孤独充满野性不能被驯化的狼,她起了恶劣的心思,要让乌孤亭沦为对她摇尾乞怜的狗。 后来少年果然爱上了她,对她捧出了一颗最真诚的心。 她就玩腻了,再从萧国回到苗疆探亲,对乌孤亭的态度越来越淡和不耐烦。 几年前乌孤亭遇到了白洛薇,她知道乌孤亭是在用白洛薇报复她。 她根本就不在意,却没想到乌孤亭在白洛薇的帮助下篡位,杀了她的兄弟姐妹们,只留了乌潮崖。 乌孤亭做了苗疆王,派圣女月鸢跟着萧南惜去大祁,圣女杀她萧国使团所有人,挑起大祁和萧国的战争,大祁攻打萧国。 乌孤亭以为她愿意回来,杀了她的夫君和儿女们,接她回到苗疆,迎为侧妃。 可她恨毒了乌孤亭,要不是乌孤亭设局,萧国怎么会被大祁攻打? 乌孤亭更是杀了她的夫君和儿女们,借助大祁的力量灭了萧国。 从前她没爱过乌孤亭,现在更不爱,对乌孤亭只有恨。 她要报仇,利用乌孤亭杀了赫连祁和容嫣,让苗疆跟大祁开战。 她要复国! 乌孤媚眼里是滔天的恨,满脸的扭曲的疯狂。 正是这个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冲入她的身体里,紧接着乌孤媚就倒在了床榻上,人事不省。 第209章 摄政王找到了母妃 婢女发现乌孤媚昏迷后,连忙请了御医,同时派人去通知乌孤亭。 只是他们没在王宫里找到乌孤亭,西殿这边一整夜都是一片慌忙混乱。 第二天容嫣醒来后就听说了,媚侧妃无故昏迷,至今未醒,而乌孤亭不知去向。 容嫣和容峥鸣、安平三人吃着早膳,司徒景行还在檀曜的床榻前守着,容嫣刚问了容峥鸣一句风行云和赫连祁去哪儿了,窗户那里传来动静。 容嫣转过头看到一夜未归,墨色的发上沾了晨露的赫连祁,“摄政王是去找初婵了,还是去跟踪苗疆王了?” “初婵可能在那个有瘴气的林子里,苗疆王我是亲眼看到他策马进去的。”赫连祁坐到容嫣身侧,接了容嫣递来的手帕,自己擦着被晨露染湿的墨发。 他虽然百毒不侵,那有毒的瘴气毒不到他,但他进去就会遇到幻象,到时候恐怕还会被困住,很难醒来。 所以他跟着乌孤亭,止步于林子外。 容嫣让赫连祁去洗漱,人刚转过来,就看到安平下了凳子,跑向门口,“初婵,你终于回来了!你昨天一整夜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们了。” 安平拉了初婵过来。 容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初婵,安然无恙,而且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容嫣放下心,盛了一碗热粥递给初婵,柔声问:“初婵自己跑出去玩,也不带我们,那可以跟我们说说碰到什么好玩的了吗?” 平常几人跟初婵沟通起来很困难,也就只有安平偶尔能和初婵交流几句,容嫣没勉强初婵。 初婵却对她说:“我去找母后了,我见到了母后,可是苗疆王寻到我,强行把我带了回来,我恨死苗疆王了!” “你母后在那个有瘴气的林子里?”赫连祁两个大步走出来,紧盯着初婵,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跟容嫣一样紧张地等待着初婵的回答。 初婵点头,又摇头,忽然上前抓住赫连祁的手,仰着脸问:“哥哥,如果我带你找到了母后,你会带着母后和初婵离开苗疆吗?” “会。”赫连祁单膝跪地蹲下来,把妹妹柔嫩的小手包裹在他宽厚温热的掌心里,应得很郑重,转头就吩咐风行云去召集人。 容嫣也听出了初婵的话外音,白洛薇真的在苗疆王手里,而苗疆王不愿放人,那他们只能用抢的了。 早在离宫时,赫连祁就派了一批人提前赶到苗疆,此刻风行云召集的就是那些人。 “峥鸣,你现在就离开苗疆,去找玉弦带一批高手,再将龙川县的那几万兵士调过来。”容嫣冷沉着眉眼吩咐容峥鸣,他们怕是要跟苗疆开战了。 “是。”容峥鸣接了容嫣的命令,立刻离开了王宫。 赫连祁抬手摸了摸初婵的脑袋,很温和地对初婵说:“现在可以带我们找你母后了吗?婵儿,你母后也是哥哥的母妃,所以哪怕跟苗疆开战,哥哥也一定会带走我们的母亲。” 赫连祁的手掌充满了力量,他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以及散发出来的气场,都让人太有安全感了。 初婵往前走了一步,靠到哥哥的怀里,“好。” 等会儿可能会打起来,但赫连祁还是带了容嫣和安平在身边,怕两人会被囚禁,留为人质。 人在他身边,他拼了自己的命也会护容嫣周全。 初婵带着赫连祁和容嫣去了白洛薇的寝宫,他们在这里出入自由,一路自然没人拦他们,见到他们都行了礼,唯独到了寝宫内。 “你们这是?”琥珀迎上气场强大的赫连祁和容嫣,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了。 风行云悄然来到琥珀身后,没给琥珀喊人的机会,抬手便在琥珀的后颈用力一砍,琥珀倒在地上。 初婵已经在寝宫的一幅画后,拧开密室的通道。 厚重的墙壁打开,迎面而来的就是寒气,容嫣看过去,那是一个偌大的冰室。 赫连祁几步走过去找了一件白洛薇的斗篷,给容嫣裹到身上,在她耳畔低沉道:“等会儿你进去后看一眼就出来吧,你的身子受不住。” 容嫣低眸看到赫连祁给他系领口的指尖在抖,她的眼里也渐渐弥漫了一层水汽,抬手握住赫连祁的手,安抚了一句,“先进去看看再说。” “好。”赫连祁的嗓音已经沙哑了,活人怎么会待在冰室里? 除非,除非白洛薇真的死了。 赫连祁让风行云和安平在外面,他搂着容嫣,跟在初婵身后进了冰室,然后便看到了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的乌孤亭。 他背对着他们,在听到脚步声时,皱着眉转过来。 当看到三人后,乌孤亭向来没有波澜的碧眸里,闪过诧异。 不过在看到初婵时,他明白了是初婵带着人来的。 乌孤亭脱掉身上的大氅,走过去,蹲在地上往初婵身上裹。 初婵却避开乌孤亭,跑向了他刚刚面对的一张冰床旁,哭着喊了一声母后,人便跪了下来,低声哭泣不止。 赫连祁在冰室外做了心理准备,但到真正面对的这一刻,他高大的身躯还是震了震,放在容嫣腰上的手松开。 赫连祁走向冰床时,人踉跄了一下,弯腰扶住冰床,然后双膝弯下去,跟初婵一样跪在了冰床旁。 容嫣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低头看向冰床上的女子。 的确是白洛薇。 她好像不会老似的,就如同容嫣小时候见到她,到那晚大火她送走白洛薇,再到此刻,白洛薇留给她的印象永远都是这么美丽。 此刻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床上,整个人覆盖着一层冰寒之气,更显冰清玉洁。 白洛薇除了脸色苍白,身躯是僵硬的,没有其他的变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铺散在眼睑上,根根分明迷人,唇色浅淡却依然诱惑,这样的状态,她似乎只是睡着了。 容嫣也跪了下来。 身侧的赫连祁拳头紧握,在压着情绪,那悲伤是不动声色的,金眸赤红,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 “哀家当年费尽心思救了摄政王的母妃,苗疆王却让她丧命于此。”容嫣对乌孤亭说话时,站了起来,面对着乌孤亭,声声泣泪,讥讽,“苗疆王说摄政王的母妃是死于难产,事实真的如此吗?” 乌孤亭在看冰床上的白洛薇,目光深远、晦涩,隐隐浮动着一层泪,紧抿着凉薄的唇,没回答容嫣。 赫连祁直起双膝,站起来,再弯下身,双臂穿过冰床上白洛薇的身体,把白洛薇打横抱起来,抬步往外走。 乌孤亭伟岸的身躯拦住了赫连祁的去路,第一次语气有了起伏,冷沉威慑,“你母妃已经嫁给了孤,她生死都是孤的人,孤不会让你带走她。” “为什么?是因为你那可笑荒唐的爱吗?”赫连祁抬起低垂的金眸,带着浓郁的杀气看向乌孤亭。 “本王的母妃为什么会在生产时面临着生命危险?那是因为你的白月光要当时快要临盆的她,取心头血给她做药引!” 什么?容嫣心里大震,蓦地抬头盯着乌孤亭。 乌孤亭的喉结滚了滚,发出的嗓音干哑晦涩,“孤没有让她取心头血给乌孤媚,是她自己……” “让开。”赫连祁不想听乌孤亭的辩解,抱着白洛薇执意要往外走。 乌孤亭分寸不让,对着冰室外喊了一声,“来人。” 很快风行云便抱着安平进来了,低声对赫连祁禀报,“主子,王宫内外都是弓箭手,我们被包围了。” 乌孤亭人一直在这里,没机会一下子召集这么多人来,只有一个原因,乌孤亭一直都让护卫高手们守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任何人抢走白洛薇的尸体。 他把白洛薇的尸体看得如此之重。 这么多人,还有众多擅巫蛊的巫蛊师,除了赫连祁外,他们在瞬息就能将容嫣几人毒死。 初婵脸色苍白,被冻得直打哆嗦,站在赫连祁身侧,抓紧了赫连祁的衣服。 气氛剑拔弩张,本不应该轻举妄动,偏偏狂妄如赫连祁,递了一个眼神给风行云。 风行云“刷”一下拔剑,横在了乌孤亭的脖子上,“苗疆王,我们的大军在赶来的路上了,你难道要牺牲全族的性命,来跟我们抢我们大祁的贵妃娘娘吗?” 起先来到苗疆的那批人已经赶过来了,而赫连祁一人能抵千人。 此刻他挟持了苗疆王,带着容嫣便能全身而退。 等苗疆的军队来追他们时,容峥鸣的大军也到了,苗疆面临的就是全族被灭的下场。 乌孤亭自然知道跟赫连祁对上,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白洛薇的这个儿子太厉害太厉害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让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风行云的剑在他脖子上划过一道血痕,他闭了闭眸,“孤之所以保存着你母妃的身体,不让你带回大祁,是因为孤在等着你母妃的转生,如果你执意要带人离开,便先杀了孤吧。” 转生?赫连祁抱着白洛薇的手臂一紧,铁青的面上带了一丝诧异,一时并没有吩咐风行云再下手。 “他骗人!哥哥你不要相信他!”初婵的嗓音软糯清脆,不似平日的怯弱,抬高了声音,生怕赫连祁被骗了,用力拽了拽赫连祁的袖口。 赫连祁岿然不动,想到了重生的赫连逸,也想到了自己请高人在冰室布下的那个阵法,他在幻象里看到前世他保存了容嫣的尸体数十年,还有宋凝霜和江箬瑄。 她们既然能作为一抹异世的灵魂附到人身上,那么她们背后的邪物,是不是也能让他母妃的灵魂附在活人的身上? 那样的话,他的母妃就能回来了。 檀曜是得道高僧,檀曜有没有这个本事?乌孤亭是不是找到了巫邪之术? 赫连祁低头,久久地看着臂弯里的白洛薇。 第210章 摄政王母妃:妾身受不起容太后这一跪。 “哥哥,你不要相信苗疆王的话,他骗你是为了不要你带走母亲!”初婵眼看着赫连祁在犹豫,似乎就要跟乌孤亭达成合作了,她忽然抬手握住风行云的剑,用力往前刺向乌孤亭,哭着对赫连祁说。 “哥哥,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都要带走我们的母亲,她的故乡在大祁,族人都在大祁,哥哥应该带着她回去,将她跟白氏族人一起安葬,母亲曾留了一封信给长大后的我,她的遗愿就是能回到自己的故乡,能和她的亲人葬在一起,她也有母亲、父亲,亲人,她希望在自己的忌日,自己的儿子能为自己扫墓……” 锋利的剑尖刺入乌孤亭的脖子,鲜血汹涌而出,乌孤亭领口一片湿热黏稠,他却不动如山,直到初婵取了一封信展开。 那封信已经泛黄,上面的字却是用血写出来的。 乌孤亭忽然抬手拔出剑,先赫连祁一步把那信抢了过来。 那的确是白洛薇的字迹,她用血写的,每看一字,乌孤亭的心口就被剜走一块肉,上面的内容跟初婵所说的一样,她想回到故乡,魂归故乡。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苗疆,留在他的身边,生前是这样,死后也是。 她设了一场那么大的局,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引来了赫连祁,要赫连祁来苗疆,带着她的尸体回大祁。 她的心从来不在苗疆,不在他身上啊。 乌孤亭捏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大串的泪如珠子般从碧绿色的眸子里涌出来,一颗,一颗砸落在白洛薇的遗书上,每一个字都被浸湿。 赫连祁的情绪也在看到母妃遗书的那一刻,没有绷住,几年前他以为母妃死了,他早就接受了母妃的离世。 直到来到苗疆,他知道母妃原来没有死在当年的那场大火里,母妃还活着。 容嫣说母妃是不肯原谅他,才故意躲着不见他的。 他都想好赎罪认错的种种方式了,见到母妃,不管母妃多生气,如何处罚他,但母妃还活着,他就很高兴。 可这个认知不过几天,就被冰室里母亲的尸体打破了。 几年前赫连祁大悲大痛,前两天得知母亲在苗疆,他大喜,这一刻,他又是个没有母妃的人了,为什么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呢? “摄政王,我们走吧。”容嫣轻声喊着赫连祁,能体会赫连祁的感受,因为她的心情也一样。 赫连祁看到容嫣被冻得脸色都发僵了,他终于回过神,应了一声好,便示意风行云挟持着乌孤亭往外走。 乌孤亭直接把脖子往剑刃上划,他要是死了,外面他的那些护卫们就没有顾及了。 赫连祁的大军还没到,在此之前他的护卫们会拼死一搏,拦住赫连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赫连祁带走白洛薇。 等他们抢回了白洛薇,就会按照他之前就安排好的地点藏起白洛薇。 到时候哪怕赫连祁带着赶到的军队灭了苗疆,也不会找到白洛薇的尸体,休想将白洛薇的尸体带回大祁。 白洛薇生前想回到大祁,他留不住人,可她的尸体,他难道还留不住吗? 她难道连自己的尸体都不留给他吗? 不能,他不要这条命,也要留住白洛薇的尸体。 “你既然想死,本王便送你一程。”赫连祁换了一个姿势,把白洛薇扛在肩上,抬起手握住剑,朝乌孤亭的心口刺去。 乌孤亭不躲不避,雪白的剑光和脖子处涌出的鲜血,衬得他平日一张深凝冷淡的脸是偏执的,合上碧眸,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病态的一种畅快。 赫连祁没有丝毫心软动容,冷笑着刺过去。 就在这时,有婢女匆忙从外面跑进去,跌跌撞撞的,像是被吓到了,失魂落魄,到了赫连祁几人面前便跪瘫在地上,“王上,大祁摄政王,媚侧妃,媚侧妃她……她醒了,可她像是疯癫了,说自己不是媚侧妃,她是……是王后,王后附魂到了媚侧妃身上。” “她让奴婢来找,找大祁摄政王过去,写了东西,让奴婢交给大祁摄政王,说是大祁摄政王看到后就知道了……”婢女磕磕巴巴地说完,仍然魂不附体的样子,捧给赫连祁一张宣纸。 赫连祁早在婢女的一番话中变了脸色,容嫣随着赫连祁去看,竟然是她和赫连祁两人的生辰八字。 容嫣极为震惊,怎么会? 乌孤亭也很诧异,不过他没有赫连祁和容嫣那么激烈的情绪起伏。 在赫连祁手中的力道卸下后,乌孤亭握住剑扔到一旁,向赫连祁伸出双臂,“给孤,你先过去吧。” 容嫣的身子在冰室里承受不住了,赫连祁知道不能再耗下去,要先去见乌孤媚,那就不能带着白洛薇的尸体,没法保存。 赫连祁只得返身把白洛薇放回冰床上,让风行云在冰室外守着,不能给乌孤亭把白洛薇转移走的机会。 赫连祁安排好后,搂着容嫣的腰,运用轻功飞身而起,一路带着容嫣掠过,飞檐走壁间,转瞬就来到了西殿。 殿内服侍的宫人们要么觉得乌孤媚疯了,要么相信了他们的王后附魂在乌孤媚身上一说,他们惊吓不已,谁都不敢靠近乌孤媚。 赫连祁和容嫣进去时,乌孤媚正坐在茶案旁,拎着茶壶往杯子里倒着茶。 那行为举止和气质,跟之前弱柳扶风又阴沉沉的乌孤媚截然不同,这一刻她是优雅沉静又高贵的,透着一种运筹帷幄,让人忍不住追随臣服的气场,整个人极有气魄,跟赫连祁很像。 “祁儿,你来了。”乌孤媚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赫连祁。 曾经阴阳相隔,好几年未见,重逢的这一刻乌孤媚的目光里有欣喜、思念,还有情怯,眼里浮动着一层泪,脸上又带着点笑意。 赫连祁站在那里没有动,紧皱着眉,审视乌孤媚,“你如何证明,你是本王的母妃的魂魄附在了乌孤媚的身体上?” “母妃记得你从小到大的很多事,祁儿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暴戾冷血……”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乌孤媚都在回忆赫连祁从小到大成长路上的种种。 有些她忘记了,但大多数都记得,一一细数着,还有年少时赫连祁对容嫣的心思,为容嫣做过的那些容嫣都不知道的事。 她还说自己发现了儿子第一次遗\/精,知道赫连祁还没对容嫣表白心意前,就对容嫣产生的欲望,背着容嫣自己纾解,她给年少的赫连祁安排了教寝婢女。 “本王没要!”赫连祁在容嫣惊讶地看向他时,他脸色难堪地辩解了一句。 乌孤媚把他小时候的各种事都捅出来了,还有一开始他在容嫣面前伪装成温润惊才绝艳的翩翩公子,这些乌孤媚都说出来了。 到中午时,不知何时乌孤亭远远地站在了殿门口。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外面的阳光,目光落在乌孤媚身上,眉心紧皱,脸色静默地看着乌孤媚。 乌孤媚没去看乌孤亭,以一种怜爱又思念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赫连祁,哽咽地问:“祁儿现在相信我就是你的母妃了吗?” 以前赫连祁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但自从发动宫变后,他所有的认知和信仰都被打破,终于在乌孤媚的一番话里,相信了对方就是他的母妃。 赫连祁牵着容嫣的手上前,单膝触地在乌孤媚腿边,俯首贴向乌孤媚,颤声喊:“母妃……” “祁儿!”乌孤媚眼中的泪汹涌而出,弯身把赫连祁紧紧抱入了怀里。 容嫣虽然也被赫连祁拉着跪在了地上,但心里对此还是有所怀疑,赫连祁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只有她知道“系统”的强大。 她有点怀疑白洛薇根本没有附魂到乌孤媚身上,乌孤媚还是乌孤媚。 乌孤媚之所以知道所有有关赫连祁的事,是因为此刻系统就在乌孤媚的脑子里,一切都是系统告诉乌孤媚的。 乌孤媚在冒充白洛薇,以便达成她的目的。 “王后自己的身子就在你寝宫的冰室里,为什么没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容嫣看了一眼始终没有进来,脸色沉寂的乌孤亭,蹙眉很冷静地问乌孤媚。 乌孤媚睁开眼,在赫连祁也存着疑惑看向她时,她摇了摇头,“母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执念太重,母妃难产而死后,魂魄并没有去地府,而是游离在这人世间,游离在母妃在乎的每个人身边,看着你们发生的所有事情,看到你们遇到危险,母妃再急也没办法提醒你们,救你们,你们看不到母妃。” “而就在昨晚,母妃被一股力量引到了苗疆王的媚侧妃这里,随后母妃的魂魄突然被什么拽到了媚侧妃的身体里,母妃用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自己是附魂到了媚侧妃身上。” 容嫣蹙眉,乌孤媚真的是白洛薇附魂吗? 可当时她跟着檀曜来乌孤媚这里,乌孤媚还缠绵病榻,起不了身,檀曜对此无计可施。 檀曜回去后没多久便倒下去,到现在人还没醒来,反而是乌孤媚的病突然就好了,此刻还发生了被白洛薇的魂魄附身一事,容嫣只觉得怪异。 容嫣还想问什么,一直没把正眼放在她身上的乌孤媚,这时松开赫连祁,坐了回去,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势俯视着她,语气嘲讽又冰冷,“容太后请起吧,妾身可受不起容太后这一跪。” 赫连祁拧起长眉,不赞同地喊了一声,“母妃。” “太后娘娘的确不应该跪你,毕竟她早已不是你的儿媳。”一道平缓却磁性好听的仿佛从九天之上飘来的声音,又冷又淡,从殿门外传来。 几人心中因为这声音而一颤,瞬间陷入沉寂,看过去。 圣僧一身雪白的衣袍,额心的金色山字纹熠熠,整个人在春光中更显圣洁清贵,风华绝世,衣袂翩然,信步而来,弯身扶起地上的容嫣。 他那手背瘦削有骨感,手腕上圈着一串念珠,眸是琥珀色,看人时平静温和无悲无喜,有着包容世间万物的慈悲,一瞬间就能消除人心里的种种负面情绪,归于沉寂。 对啊,容嫣望入檀曜琥珀色双眸里,不管这人是乌孤媚,还是真的白洛薇,她和赫连祁早就决裂了,是政敌。 赫连祁还是她的仇人,那她为什么要跟赫连祁一起跪乌孤媚,认母妃,给对方羞辱自己的机会? 容嫣毅然决然地挣脱了赫连祁的手,借着檀曜手臂上的力量站起来,随檀曜一起往后退了几步。 “容太后比以前更狐媚了。”乌孤媚的脸娇美动人,红唇轻哂,话语里尽是鄙夷厌恶。 “容太后先是勾引到了皇帝,然后为了儿子的江山引诱沈丞相,还有天星阁的阁主,姝丽的娈童,苗疆少主等等,但凡是个男人你都要勾引,如今就连六根清净以众生平等为信仰的圣僧,都偏宠你了。” 赫连祁的手被松开后慌了一瞬,起身转过去要拽容嫣。 檀曜衣袍翻动,往前一步,把容嫣挡在身后。 第211章 你应该废幼帝杀容太后,自己当皇帝 赫连祁听到乌孤媚的这番话,脸色变得很难看,语气都带上了责备,“母妃,你误会嫣嫣了,当初是有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抢占了她的身体,害我们全家的是那个外来者。” “母妃知道,容太后曾对母妃解释过,母妃也相信了外来者的存在,但,”乌孤媚话锋一转,目光里带着恨意看向从檀曜身后走出来的容嫣,与容嫣对视着道。 “她入宫五年,承欢于我们的仇人赫连墨身下是真吧?她告诉你害我们全家的是外来者,给你下药,设计你和萧国公主欢好,让你被罚到苦寒之地这种种,都是抢占她身体的外来者做的,你就轻易相信了吗?她如何证明哪一刻是自己,哪一刻是外来者?” “以母妃看,她是和外来者融为一体了,她和外来者联手害我们母子、我们全家,她凭着一张嘴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外来者身上,你竟然就相信了,母妃谅解你,毕竟当时我们全家都死光了,被她灭了口,死无对证,但现在,母妃活过来了,母妃就是最大的人证。” 的确,容嫣确实没法证明自己和外来者不是一体的,没法证明杀赫连祁全家,那一刻的人不是她,一直以来她靠得是赫连祁的恋爱脑,才让赫连祁相信了她的空口无凭。 赫连祁握了握拳头,金眸泛着红看向乌孤媚,哑声道:“当时在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刻,是嫣嫣付出了右手手腕筋脉尽断的代价,救了母妃你,她更是铤而走险送你出了皇城,要不是她……” “祁儿!”乌孤媚打断赫连祁,失望痛心至极,“你怎么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事实是母妃根本不是她救的,是风统帅手下最得力的一个护卫拼了性命,才救下母妃的,她那右手是被护卫所伤。” “祁儿,她背叛你跟皇帝私通,入宫做了继后,害我们全家,你应该报复她,你谋朝篡位要杀了她,这些都是她应该受的,你没有对不起她,反而是她。”乌孤媚眼里含泪,抬手颤抖地指着容嫣,又怒又恨。 “她为了她儿子的江山,引诱,欺骗,利用你,你那么爱她,为此你甚至放下了仇恨,故意让着她,让她把权利从你手中夺走,你为了她儿子的江山殚精竭虑,处处帮着护着她,可她是怎么对你的?” “祁儿,母妃的魂魄一直游离在你们身边,母妃什么都知道,你一次次又一次亲眼撞到她勾引别的男人,在来苗疆之前,你也亲耳听到了她和沈瑾书说得一番话,她要骗走你的一切,等到你一无所有,她大权在握的那一天,她就过河拆桥弃了你杀了你,你告诉母妃,这些你心里清楚不清楚?!” “儿臣……”赫连祁当然都知道,乌孤媚的提醒就如同一刀一刀捅在他心口上,让他的认知更清醒。 因为容嫣的不爱,容嫣利用完他后,还要杀了他,所以那刀子在他的胸膛翻搅着,把他的心绞成肉泥,让他痛不欲生。 乌孤媚:“你全都知道,你就是在清醒地沉沦,祁儿,母后以前就忠告过你不可太过看重情爱,你不听,现在你被容嫣这个恶毒如蛇蝎的狐媚子害得这么惨,你还是执迷不悟!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得到了回报还好,但事实上你得到了什么?只是她的身子吧!” “就为了她的身子,为了床榻上的那些事,你让她骗你,利用你,在龙川县她醉酒的那天晚上,明明是她自己下贱勾搭你,第二日却说是你强迫了她,以此为理由她捅了你好几刀,她差点杀了你啊!” “她给你的甜头只有她的身子,为此你一个权倾朝野让人人惧怕臣服的摄政王,你那么狂妄不可一世,却时不时就对她下跪,你被她哄得跟她偷情,沦为她的性奴男宠,她说她不能给你生孩子,你就宁愿断子绝孙,让我白氏一族从此绝后!” 赫连祁哑声辩解,“母妃,儿臣是你的儿子,你心疼儿臣,所以你只站在儿臣的角度看待问题,才会如此偏激,你不知道是儿臣对不起……” “你对不起她什么?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她之处!你说得对,的确是因为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才会偏着你,祁儿,抛开她害我们全家的仇恨不谈,她现在在利用你,以后要废你杀了你,你要母妃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赞同你?” “母妃是心疼自己的傻儿子啊,母妃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一个女人这般玩弄,欺负?母妃怎么能忍心看自己亲生的儿子做一个女人的性奴,男宠?怎么能让你如此卑贱屈辱,让你这辈子都不娶妻生子,绝后啊!你能谅解母妃这个做母亲的吗?你是母妃十月怀胎,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下的儿子,母妃的心尖肉,你让母妃怎么同意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女人欺骗利用?这个女人还要杀了我儿子!”乌孤媚声声泣泪,哭得一张雪白娇美的脸都是泪,情绪激动下胸口不断地起伏着。 她痛到极致,按着自己的心口,全身颤抖。 在赫连祁担心地上前时,她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到了儿子面前,嚎啕大哭,“祁儿,就当母妃求你,母妃跪下来求你了!你醒醒吧,不要再让自己被容嫣利用了,你会被她害死的啊!因为她,你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母妃比谁都清楚,你遍体鳞伤,你还服用了蛊王,你的寿命已经没有几年了……”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连她的爱都得不到,你得到的只是她的身子,可她一心想除去你,她心里多恨你厌恶你,你知道不知道她跟你欢好时,她忍着多大的恶心和呕吐吗?你全都知道!你就是在自欺欺人。” “你一个把持朝政,天下都唾手可得的摄政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容嫣是貌美没错,但母妃可以找更多比她的身子还销魂的女人给你,你没有试过旁的女人,为什么偏偏执着于一个背叛了你,承欢我们的仇人身下五年的浪荡女子呢?” “祁儿,跟容嫣断掉,你无论付出多少都没用,她是没有心的,她不会心疼你,她只会越来越恨你……” 是啊,她只会越来越恨他,赫连祁想到了那天容嫣告诉他的,她在幻象里看到的一切。 这辈子她都不可能爱他了,她只会越来越恨他,要报仇,要在后来杀了他。 赫连祁闭着眼,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而容嫣无从辩驳,也不想辩驳,只因她利用赫连祁,要在夺了皇权后诛杀赫连祁,这都是真的。 “你在说什么!”安平知道母后不喜欢跟人争吵,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受这样的委屈,抬高声音向乌孤媚狠狠怼了过去,那气势让身上的银饰都在作响。 “你以为我母后愿意让你儿子做男宠吗?他和江箬瑄那么臭得了花柳病的女人颠鸾倒凤,我母后嫌他脏好吗? 我母后早就不要你儿子了,是你儿子不要脸,先是假冒了顾叔叔,然后失忆了,当我母后是他的王妃。” “一直都是他在纠缠我的母后,对我母后强取豪夺,害我母后身边的人,他手握大权,以我和我皇兄、舅舅一家人的性命威胁我母后,我母后还能怎么样!我母后只能跟他周旋,他这么坏,凭什么要我母后爱他?是他的错,我母后就应该废了他,杀了他!” “你活过来了最好,你好好管管你儿子,别让他再欺负我母后了!” 乌孤媚根本不搭理安平,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和观点,“祁儿,你不舍得杀容嫣可以,但赫连墨害我们全家,你怎么还能让他的儿子当这个皇帝?你应该废了幼帝,自己做皇帝啊。” 乌孤媚跪在地上,哭泣不止地请求赫连祁,“你来苗疆是为了找母妃,现在既然找到了母妃,我们便回去吧,回去发动宫变,你登基做皇帝。” 容嫣攥紧了手指。 赫连祁背对着她站在几步远外,身躯沉寂。 容嫣当然害怕赫连祁会听乌孤媚的,脸色发白,心口在起伏,呼吸越来越急促,竭力支撑着。 “孤呢?” 赫连祁一时没有回应,殿内只有乌孤媚的哭声,到后来渐渐止住,只久久跪在赫连祁面前。 在这一片沉寂中,乌孤亭脖子上和心口伤得不重,已经不流血了,只剩下一片殷红色。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走过来,碧眸深深地看着乌孤媚,语气却很淡地问:“王后,你快临盆时是孤亲手剜了你的心口,取了整整一碗你的心头血,用来给孤真正爱的女人做药引,才导致你差点一尸两命,生了初婵后你香消玉殒,孤一点不在意你用命生下来的女儿,将她送给旁人抚养,只在需要她出现的时候,让她回来做工具人。” “还有,孤设局把你的女儿送给乌潮崖,让他挟持初婵去了大祁,挑起大祁和萧国的战争,借大祁之手灭了萧国,孤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接回来,立为侧妃……这种种。”乌孤媚一件件列举着自己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他面上却没有丝毫愧疚和亏欠,反而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俯身,抬起手指掐住乌孤媚的下巴,凑近她。 乌孤亭有一张很英俊的脸,带着异域人特有的诡秘和魅惑,即便面容再冷淡,可他那嗓音不用刻意便很磁性低沉,蛊惑至极,身上冷冽好闻的气息裹着乌孤媚,他在乌孤媚耳畔问:“你恨孤吗?是不是回到大祁,等你儿子当了皇帝后,你就带着大军来攻打孤,将苗族夷为平地?” 第212章 他的选择,是自己的母妃 乌孤媚眼睫颤抖,抬手甩开乌孤亭,站到赫连祁身侧,有儿子护着,她冷笑着回答乌孤亭,“没错,乌孤亭,我白洛薇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养了你这个白眼狼,我助你篡位当上苗疆王,助你坐稳王位,教你处理政务,琴棋书画等等这些,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你篡位是为了灭掉萧国,接你真正爱的女人做你的王后,今日我回来了,你便等着,不久后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是,你说得对。”乌孤亭点了点头,直起身,脸上刚刚的那丝温情荡然无存,恢复以往的冷凝,甚至带着凌厉杀气,“那你都要将孤的苗疆夷为平地了,且占的还是孤心爱的女人的身体,那么白洛薇,你觉得孤会放你离开苗疆吗?” “孤将你和大祁的摄政王留质于苗疆,孤倒要看看,大祁摄政王还敢不敢让谋逆派废幼帝。” 乌孤亭话音落下,整个西殿就被兵士们团团围住了。 赫连祁脸色一沉,抬起掌心向乌孤亭击过去,“就凭你这些人,也能拦得住本王吗?本王先杀了你!” 那一掌乌孤亭是躲不开的,他必死无疑。 乌孤亭也没躲,只看着被赫连祁拉到身后几步的乌孤媚。 突然,他眼角余光中檀曜白色的衣袍翻动,那清贵圣洁的身躯挡在他面前,随着手上念珠的作响,圣僧轻易接住了赫连祁的一掌。 继而他身形如影,转瞬就来到乌孤媚面前,腕上的108颗得道高僧的眉骨制成的念珠,压在了乌孤媚的灵台上。 那一刻,檀曜额间的金色山字纹在闪动着,整个人仿佛被一团圣洁的佛光包裹,照亮了对面乌孤媚的整张脸。 容嫣等了很长时间。 乌孤媚却安然无恙,唯有脸色因为惊慌变得苍白,抬手攥住檀曜的腕骨,“圣僧这是何意?难道佛陀也杀人吗?” “我杀的不是人,诛的是邪祟。”檀曜的面容精致俊美,让人不容侵犯亵渎,琥珀色的双眸沉寂不动地看着乌孤媚,“媚侧妃阳寿未尽,却被你的魂魄附于身上,抢占了身体,而你本该死在几年前,化为孤魂野鬼已乱了秩序,如今还来兴风作浪,我自然要超度你,送你投胎转世。” 容嫣看了檀曜片刻,忽然走过去与檀曜站在一起,冷着脸对赫连祁道:“摄政王,容指挥使已去调遣大军了,你怕是不能杀了我们,不能顺利离开苗疆回到大祁。” “当然你可以调兵来跟我们打,但有檀曜法师在,你若是敢轻举妄动,他定会送你刚活过来的母妃转世投胎,你考虑清楚了,要跟我们同归于尽吗?” 容嫣这话,也是在问乌孤媚。 乌孤媚紧紧抿住了唇。 “本王不走,放了本王的母妃。”赫连祁刚刚试过了,檀曜的功力竟然跟他不相上下,他走不了。 何况檀曜还挟持了他的母妃,他想要母妃还活着,就不能答应母妃传令谋逆派废了幼帝。 他不能反。 檀曜收了手,却在下一秒掐住乌孤媚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塞了什么丹药给乌孤媚,最后才松开乌孤媚。 乌孤媚跌倒在赫连祁及时伸来的臂弯里,弯下身干呕着,却不能吐出那颗丹药,忽然闭眼晕了过去。 容嫣立刻带着檀曜往外走,刚出了西殿,檀曜弯下身,一口血吐出来。 “圣僧!”容嫣伸出胳膊架住檀曜,感觉到他身躯的健硕沉重,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火气息,是一种很安稳人心,让人平静下来的味道,“你还能撑住吗?” 刚刚她就看出来,檀曜对付不了乌孤媚,那么说只是在吓乌孤媚和赫连祁,好在他们相信了。 檀曜支撑着站直,唇色本就是淡粉润泽的,沾染了一抹殷红后,有了几分的艳丽,衬得他一张圣洁无欲的脸有了凡人的温度,“我没事。” “只是,太后娘娘,我在来苗疆之前就受了很重的伤,所以现在媚侧妃究竟是不是被王后的魂魄附身了,我暂时无法确定。” 他确定都不能确定,更不要提诛杀了。 容嫣扶着檀曜回寝殿休养,低声道:“哀家只遇到过穿越者,法师,这个世间真的有妖魔鬼怪吗?你是不是在除妖降魔时受了伤,所以普通大夫医治不了你?” “有我在,任何妖魔鬼怪都近不了太后娘娘的身。”对于容嫣的问题,檀曜人很苍白虚弱,一脸病容,只这么回答。 他的半边身子就压在容嫣胳膊上,两人离得很近,檀曜琥珀色的双眸里是容嫣一张绝艳的脸,气息喷洒在容嫣的后颈,嗓音低磁年少,语调却平缓没有感情起伏,“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摄政王既不能轻举妄动,太后娘娘便无需思虑过重,倒不如跟我一起诵经念佛,翻译誊抄外族经书。过几日我在苗疆还有一场长达半月的法会,太后娘娘可以去听听。” “圣僧说得对,心不动则人不伤。”容嫣觉得可笑。 那时她为了给赫连祁找到母妃,不惜答应了乌潮涯的条件,明知苗疆之行千里迢迢危险重重,幕后主使布了局引她来,赫连祁一点都不在乎,她却还是执意带着赫连祁来了。 这路上所遭遇的一切就不必说了,这几天她安抚着赫连祁,帮赫连祁找母妃,在刚刚还担心赫连祁会被乌孤媚骗……这种种。 可结果呢? 她操劳这么多,乌孤媚却让赫连祁造反,废幼帝杀了她。 而赫连祁虽然一时并没有行动,可他的选择是站在自己的母妃那边的。 所以说,不管过程如何,出现了什么人,她和赫连祁之间每次都会走向赫连祁废幼帝杀她,早就注定了,更改不了的。 如檀曜所说,那又不是她的母妃,她操劳什么? 她做到了无愧于心就行。 她不管了,她乐得清闲,她患了心疾,不能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之前赫连祁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足够心狠手辣,所以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反而是容嫣在意的太多,赫连祁总是以她在乎的人的性命威胁她,轻易掌控她,让她服从。 而现在,赫连祁的软肋是他的母妃,他终于也有所顾忌了,她和檀曜能以他的母妃的性命威胁他。 赫连祁暂时不敢轻举妄动,那她就养精蓄锐好了。 容嫣对檀曜的禅语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淡笑着说了一句,“圣僧还是没放弃渡哀家,还是要让哀家看破红尘,好跟你修行吗?” 檀曜低垂着眉,长睫如扇覆着眼,琥珀色双眸漾着温和包容的光,“太后娘娘与我佛有缘,不过我之前便说了,太后娘娘不愿,我佛不会勉强太后娘娘。”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而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只是希望太后娘娘不要伤筋动骨,纠结于爱恨恩怨情仇。” 无爱一身轻啊,容嫣点了点头,她患有心疾,诵经念佛对她有好处。 她听檀曜的,不大悲大痛,不恨赫连祁了,这些都太伤神伤身了。 她心平气和,只管夺权,到时废了杀了赫连祁就是。 不过她不会轻易被檀曜拉入他佛门中,至少也得坚持到她做完了所有的事。 “圣僧现在先放过哀家,等以后哀家再做圣僧的弟子。” 檀曜应下,“好。” 司徒景行离开了一会儿,返回来就找不到檀曜了。 此刻他刚移动着轮椅出来寻人,便看到巍峨典雅的王宫内,头顶的春花绽放,一身白袍圣洁无欲的佛子和绝艳的太后娘娘站在一处,几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衣袍上。 这样一幅画面让司徒景行看得抓紧了轮椅扶手,停滞片刻后迅速上前,“檀曜法师可是没什么大碍了?” 真是神奇啊,无缘无故人事不省,查不出任何病症,没几日又恢复过来了。 晚上赫连祁没回来,容嫣是和檀曜、司徒景行还有安平一起吃的饭。 容嫣赶在安平坐到檀曜身边前,抱起安平放到司徒景行身侧,她和檀曜坐在一起。 “母后,安平想和檀曜坐在一起。”安平不太高兴,下了凳子跑到檀曜另一侧坐下,指使着檀曜给她夹素菜。 她要陪着檀曜一起吃素。 “安平,檀曜法师还有伤在身,你不要闹他了。”容嫣没想到会在苗疆碰上檀曜。 现在外来者的灵魂已经不在安平身体里了,那安平便不需要待在檀曜身边,为了不让安平重蹈覆辙,酿成前世的苦果,她只能避免安平跟檀曜接触。 安平不情愿,粉雕玉琢的脸透出执拗和反抗,坐着没有动。 “安平,你应该听母后的话。”檀曜放下筷子,看着安平,额间的金色山字纹让他看起来很威仪,不可侵犯,“你母后跟你说话,你不理人,这样是不对的,跟你母后道歉。” 檀曜这么一说,安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从凳子上下来,走过去拉着容嫣的袖口,“母后,安平错了~安平以后不会这样了,母后不要生气。” “母后不生气,安平最乖了。”容嫣抬手摸了摸安平的脑袋,在安平依偎到她怀里后,想到赫连逸。 安平还小,而且没有前世的记忆,她还能教导安平。 可赫连逸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她没办法再扭转过来了。 “太后娘娘。”风行云来了,给容嫣和安平行了礼后,对容嫣道:“主子不能跟你住一起了,属下过来把主子的衣物和用品等带到西殿那边,太后娘娘有什么话,让属下转告给主子吗?” “你去吧。”容嫣淡淡道。 她和赫连祁没什么好说的,赫连祁是否相信了乌孤媚对她的指认,都不重要。 就如安平说的,她没有要挽留赫连祁,也不爱赫连祁,是赫连祁用各种方式威胁纠缠她,她甩不掉,迫不得已才跟他和睦相处。 现在,在他的母妃和她这个一直在利用他,想废他杀了他的女人之间,他选择了自己的母妃,她便不用再勉强自己去应付跟自己有血海深仇、在龙川县就和旁的女人颠鸾倒凤的男人。 风行云走了,司徒景行看容嫣不是在故作坚强,而是真的一副云淡风轻无关痛痒的样子,他心里是嘲讽又恼怒的。 赫连祁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宁愿被她利用,不在乎她的卸磨杀驴,连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都对赫连祁的疯魔叹为观止,可容嫣却无动于衷。 她还真是薄情寡义啊。 这一刻司徒景行在想,毒辣的容太后要是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却是在欺骗利用她,玩腻后就对她弃若敝履,那时的容太后该有多可怜狼狈? 司徒景行突然很想让容嫣爱上他,到时他再抛弃容嫣,让容嫣对他苦苦哀求,用尽浑身解数,还用身子挽留他,他却变本加厉地羞辱践踏容嫣。 司徒景行想到那个画面,就感觉很兴奋,浑身都是热血沸腾的。 “怎么,司徒大夫要去找摄政王吗?”容嫣察觉到司徒景行的异常,抬眸看过去一眼。 根据幻象里显现出来的前世,她推测司徒景行是被宋凝霜攻略了。 宋凝霜和赫连祁是夫妻一体,那么司徒景行就是宋凝霜和赫连祁安插在赫连逸身边的卧底,是赫连祁为了宋凝霜,给司徒景行下达指令杀了赫连逸。 而这一世很多事虽然都被她改变了,但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 司徒景行是赫连祁做主要带上一起的,现在她和赫连祁又成了仇敌,那么司徒景行便跟前世一样,还是赫连祁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监视她,伺机而动。 “太后娘娘误会了,我不是摄政王的人,我是听从幼帝的命令,负责太后娘娘的身子的。”司徒景行着急表明立场,两手按着轮椅支撑着站起来,却“砰”一下摔在地上,没再起来,对容嫣跪伏着。 第213章 嫣嫣准备回大祁 容嫣冷漠地看着司徒景行这瘫痪狼狈的模样,没有幻象里飘逸绝佳的风姿,她语气淡淡道:“起来吧,哀家信任自己的儿子,自然不会怀疑你的忠诚。” “是。”司徒景行心里屈辱,不甘,怨恨,他做天星阁的阁主时人人对他言听计从,惧他忠诚他,都是他的狗。 他是司徒景行时受百姓爱戴尊重,是名满天下风姿绝世的司徒神医。 可他遇到了容峥鸣,被欺骗玩弄,容峥鸣用蛊毒让他走火入魔,废了他一身武功,让他变成废人。 她让他的性取向扭曲,让他一个男人喜欢上了男人,对女人完全没感觉,无法跟女人生儿育女,不能有后人。 现在,他恢复了司徒景行的身份,双腿瘫痪,也是一个废人,被人歧视嘲笑,此刻还要拖着这残废的身体跪拜容嫣。 他的屈辱都是拜容嫣所赐,他如何不恨? 没人扶司徒景行,司徒景行从地上爬起来,很艰难地坐回到轮椅上后,那脸色苍白,在隐忍着痛苦,额头上的青筋颤动,有冷汗滴落下来。 司徒景行缓了很长时间。 初夏来临,他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衫,拿起公筷给容嫣夹菜,压着袖口,气质清雅飘逸,温声对容嫣道:“太后娘娘尝尝这道酸汤鱼,是苗疆这边的美食之一,我特意让厨子给太后娘娘做的。” “宫人介绍说这是苗族人自己养殖的稻花鱼,制作酸汤鱼最重要的就是酸汤,用泉水和香糯米,加上山苍子这一特殊香料熬制而成,口感丰富,味道酸辣。” “不过因为太后娘娘不宜吃太辣的,我便让他们减了辣,太后娘娘尝尝看是否合口味。” 司徒景行夹了鱼片后,先用筷子挑了挑鱼刺,待确定没有刺了,他才放到容嫣的碟子里。 当初在地宫容嫣费尽心思只为了攻略他,现在他便为容嫣付出,让容嫣爱上他。 这样的报复才是最畅快的。 “嗯,司徒大夫有心了。”容嫣尝了一口后,不冷不热道。 既然司徒景行是赫连祁的人,她要是杀了,赫连祁肯定找她的麻烦。 那便先留着,加上乌孤媚一起,她多了一个人质。 “圣僧也吃。”容嫣拿起公筷夹了鱼片后,忽然想起檀曜是出家人,不吃荤,便把鱼片放到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白嫩的豆腐给檀曜。 《楞严经》说:荤菜生食生嗔,熟亥助淫,很多人都知道佛子不吃荤,却不知道他们也不吃葱蒜韭菜辣椒等刺激性的食物,鸡蛋也是禁食的。 所以素菜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不过乌孤亭在这方面也用了心,专门请来了僧人负责檀曜的饮食起居。 “我没有口腹之欲,太后娘娘不必顾及我。”檀曜吃得是一小碗三色饭,用枫叶和红蓝藤给米染色,然后加上黑米煮好后混在一起,也是苗族特色。 他咀嚼的缓慢,吃相都是那么优雅清贵,不食人间烟火的。 “是啊母后,从我记事起檀曜都是吃素,而且他竟然还没有我的饭量大,他说他在辟谷。”安平还是很爱吃的,自己动手夹着一块松桃卤鸭,吃得津津有味嘴角带油。 她那吃相才让人食欲大开。 安平的礼仪很好,把嘴里的肉咽完了才说,“可是他要我多吃饭菜,荤素都得吃,不能挑食,营养不均衡安平就长不高了,摄政王就是很好的例子,他的饭量大,而且每顿都是山珍海味,在宴席上还专心炫饭,那么问题来了,檀曜一直吃素,是怎么长得跟摄政王一样高又健壮的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容嫣跟着安平和司徒景行一起看檀曜,“圣僧可能是天生的基因好?” 檀曜庄严俊美的面上没什么表情,透着圣洁清华,“我佛有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此八戒摄政王都占了,所以他的内耗和外耗都很大,也就需要补充能量,而我遵守八戒,没有多大的内耗和外耗,自然无需补充太多,加上自律,练有功法,便能身强体壮。” “安平想要身强体壮,也要谨记不要过度消耗自己。”檀曜对安平说完,又看向容嫣,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琥珀色的双眸,初夏的夕阳洒进来,仿佛在他的轮廓上铺了一层金粉,光华熠熠,“太后娘娘更是如此。” 爱恨情仇撕心裂肺悲喜怒等所有负面情绪,都是在内耗自己,如偏执疯魔的赫连祁,身上各处都是伤则属于外耗,他活得长才怪。 “哀家谨记圣僧的规劝。”容嫣心里在想,檀曜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潜移默化地渡她,让她看淡一切,方能活得长久。 司徒景行没跟佛子接触过,不过通过檀曜这个圣僧,他倒是对和尚有了新的认知。 檀曜自己吃素,遵守八戒,却不要求他们不要吃荤,更没在看到他们吃肉食时念经,阻止他们杀生,他也不絮絮叨叨让身边的人跟着他一起守八戒。 这让他觉得檀曜是个懂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并尊重凡人的七情六欲的圣僧,他只是自己不陷在七情六欲中,这才是大道、大境界。 “初婵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安平喝了一口龟凤汤后赞不绝口,给容嫣盛了一碗,也想和初婵分享,便担忧地问了一句。 容嫣闻言,准备吩咐婢女去看看。 檀曜额间的山字纹,让他看着很高华不可侵犯,“无需挂心,苗疆王比其他人关心自己的女儿,初婵公主无论走到哪儿,暗中都有苗疆王安排的人保护着。” “好。”容嫣点头,她不应该有操不完的心。 尤其初婵,初婵的哥哥是她的仇敌、政敌,而母妃现在怨恨厌恶她,她为什么还要管初婵? 赫连祁和乌孤媚作为哥哥和母后,会比她更疼爱关心初婵,他们会带着初婵,不用她过问了。 容嫣思索片刻,问司徒景行,“司徒大夫在苗疆这里,找到治疗哀家心疾的药材了吗?” 司徒景行:“差不多了,苗疆这里有很多平原没有的珍贵药材,我多采一些备着,等容指挥使回来后我们去一趟深山密林中,应该就能找到太后娘娘的心疾需要的那种了,太后娘娘是打算返回大祁吗?” 容嫣点头,有关赫连祁的一切,她都不管了,那么留在苗疆也没意义了。 她离宫太久,也该回去继续辅佐逸儿了。 “太后娘娘来苗疆的目的之一,不是要帮苗疆少主吗?”司徒景行看容嫣那样子完全是忘了乌潮崖,便提醒了一句。 “当时哀家是想救摄政王的母妃,才迫不得已答应苗疆少主的。”容嫣的言外之意就是她现在又不管赫连祁的事了,那乌潮崖对她就没用了,她自然不会为了乌潮崖跟苗疆开战。 司徒景行面上不显,在心里被容嫣又一次的卸磨杀驴给气笑了,不说这一路乌潮崖帮了她那么多,就在剿灭天星阁的事上,乌潮崖就立了很大的功。 容嫣却不念及丝毫情分,不顾被关在牢狱中的乌潮崖的生死,这就要抛弃了,她人离开。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苗疆王当初在王室受尽欺辱加害,这是乌潮崖的父王种下的因,乌孤亭篡位报仇,是乌潮崖的父王应该承担的果。”容嫣跟着安平抄了不少的经书,再加上檀曜总说些禅语,她现在也能辩上几句了。 “而乌潮崖,当初在大祁算计哀家,跟萧公主设局引哀家来苗疆,若非他,哀家这一路也不会遭遇诸多磨难。” 乌潮崖帮她,他们之间扯平了。 司徒景行看了一眼眉宇沉静的檀曜,显然他是赞成容嫣的,司徒景行悟了,“原来檀曜圣僧修得是无情道,那我便要跟圣僧辩上一辩了。” “太后娘娘说乌潮崖的父王被诛杀是他的因果,但前世因今世果,乌孤亭这一世被乌氏王室欺辱迫害,难道不是乌孤亭前世对乌潮崖的父王他们种下了因,这一世来偿还吗?他既是偿还,就不应该找乌氏王族报仇。” “圣僧讲因果,那便看看我的因果,我前世种下了什么因,才得来了今生这种果?”司徒景行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遭受的种种。 尤其是容嫣的欺骗玩弄,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都有些红了,紧盯着檀曜。 他不相信檀曜没看不出来他的前尘过往,他身上的杀孽这么重,檀曜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了。 檀曜手持念珠,朵朵金色佛莲在他的白衣上无声地绽放,面上阒寂,超脱出尘,“为善为恶,唯心自定,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人就陷入‘无明’状态中,从而造下种种惑业。司徒大夫,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众生,是苦了你自己。” 司徒景行杀前任阁主是因果,但他报了仇后继续做阁主杀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强迫他。 今生他和前世的选择一样,还是杀了赫连祁全家,帮着异世魂害容嫣,那么赫连祁和容嫣剿灭他,是他应该承担的苦果。 “为善为恶,唯心自定”,天星阁在司徒景行手里,为恶,到了容嫣手里,为善。 明明是同样的境遇,司徒景行跟容嫣的选择不同,造成了灾祸,那又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怪命运不公呢?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司徒景行现在还执迷不悟,要报复容嫣,那么最终他还是会承担苦果。 “圣僧的意思是当遇到灾祸时,应该积极反思自己的问题,从自身找原因,而不是怨天尤人,推卸责任,嗔怪他人?可笑至极!”容嫣和安平吃完了,离开去净手,司徒景行便不在有慧眼神通,能看过去卜未来的檀曜面前伪装,脸色冷沉地辩解,“你们总说众生平等,可我问你,为什么人从生下来就分了三六九等、贫富贵贱?”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明明就是每个人的命格是高高在上的神定下来的,还说什么众生平等!贫贱之人只能认命,圣僧不妨看看我的命格,以后。” 第214章 圣僧送她花 檀曜不疾不徐,答得平缓,“贫有贫乐,富有富苦,你羡慕旁人时,旁人也有旁人的不如意,也在羡慕你,你抱怨自己出生贫贱,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摄政王却不愿身在皇室,他未必有贫苦之人的圆满。” “人的命格不是掌握在神手里的,命由己造,正如同是出身寒门,为什么有的人能苦其心志,十年寒窗苦读后一举高中,再封侯拜相,而有的人一生碌碌无为?同是皇帝,有的创建太平盛世,有的成为了亡国奴,这便说同样的出身,结果不同,是因为选择不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由己造即是众生平等。” “司徒大夫的命格也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可以选择离开,我自会说服太后娘娘,不再对你追究种种,你去行医济世救死扶伤,到时你会名满天下,其医术会对后世造成很大的影响,被后世所推崇,青史留名,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太后娘娘身边,但,不得善终。” “司徒大夫会选择后一种。”檀曜琥珀色的目光又冷又淡,看破一切,凝视着司徒景行。 忽然间,司徒景行哑口无言,松开紧握在轮椅上的扶手,往后靠着,嗤笑了一声,“既然圣僧说了,我的命格不是早就被定好的,那你又如何能确定我选了后一种,我不得善终呢?你便看着吧。” 他会让容太后和摄政王等人血债血偿,会夺回失去的一切。 檀曜手腕上圈着念珠,双手合十,颔首,又慈悲又无情,“医者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佛陀不是救世主,这大千世界不存在真正的救世主,因为并不是人人都愿放下屠刀,众生的欲求不同,人人都求佛陀,可佛陀满足了这个人的同时,却苦了另外一个人,所以没有真正的救世主,我佛渡众生,却救不了众生。” “佛陀从不勉强别人去做他不喜欢的事,佛陀只是告诉众生,何者是善?何者是恶?善恶还是要自己去选择,渡只是辅助,人唯有自救。”檀曜平常寡言,但在佛学上会说很多,此刻以清冷淡漠的语调,结束了这段辩论。 他渡众生,是他的慈悲和大爱,有的人在他“渡”这种辅助中放下了。 而有的人,如司徒景行,他执迷不悟,放弃自己的好命格不走,偏要自己把自己困在容嫣身边,他便不会强渡。 他自己去行去做,自己承担福祸,他只看着,这是他的无情。 容嫣带着安平返回来,看司徒景行那一脸苍白闭着眼的样子,估计是没因为檀曜的话而醒悟。 她没说什么,转向檀曜问:“圣僧饭后是要念经打坐吗?” 檀曜把念珠拢到手腕上,抬起眼睫看容嫣,下一刻起身,“我可以陪太后娘娘在院子里散会儿步。” 容嫣点头,一手牵着明媚天真的安平,跟檀曜并肩缓步往外行去,“哀家会等檀曜圣僧结束了在苗疆这边的法会,再回大祁,圣僧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地方传经讲道吗?你要随哀家一起回大祁吗?” 今晚的月色极好,月光倾泻在檀曜的衣袍上。 佛子走路轻盈,脚下如踩莲,光华在他周身流转,清绝圣洁,“我随太后娘娘一起回大祁。” “那就再好不过了。”当年檀曜还年少,有关穿越者的事,容嫣都是找雪梅大师。 此刻檀曜已是得道高僧,她便给檀曜讲了外来者挣脱压制,从安平的身体里跑出来,借尸还魂后发生的种种。 不过看檀曜那神色,他应该知道了。 容嫣便问:“哀家没有杀江箬瑄,她现在被哀家囚于龙川县的牢狱中,圣僧能让她魂飞魄散吗?” 檀曜摇头,道:“她已经身死了,其灵魂还会抢占他人的身体。你所说的系统,它躲着我,现在不在这里,它去了外来者那里,就是它帮助外来者再次夺舍的。” “什么?”容嫣诧异地看向檀曜。 她还没接到江箬瑄身死的消息,那应该是刚死没多久,消息还没传过来给她。 容嫣的脸色沉了沉,果然,杀了江箬瑄根本没用,她背后的系统邪祟是关键。 系统不除去,外来者就会一直抢占他人的身体,兴风作浪。 但为什么盯上了她和身边的人,要在大祁胡作非为呢? “太后娘娘如果非要问劫和缘,”檀曜修长的身躯站在一棵四季海棠下,初夏正是这个品种的海棠开放的时候,橙红色的花朵玲珑娇艳,让佛子苍白的病容染上了几分颜色。 “你的确是摄政王的劫,但摄政王至今没度过这个劫,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选择,造就了他自己和所有人的命格走向,你们所有人的果如何,要看摄政王接下来怎么走。世间万物一直都在变,所以即便是佛陀,也无法知全部未来,我目前只能算到这一两年。” 容嫣听得一知半解,邪祟是冲着赫连祁而来的,她是赫连祁的劫不怪她,是赫连祁当年自己的选择造成了他的命格走向,如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甚至可能不得善终。 赫连祁的选择决定了她和所有人的命格走向,就是说赫连祁不愿放过她,她和所有人还是不好过。 从这点上来说,她是赫连祁的劫,可赫连祁没度过这个劫,那赫连祁便是她的劫难,只有赫连祁的选择和做法才能把这个死局解开。 “太后娘娘不必为此忧虑,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即可,在邪祟未除去之前,我会跟随着太后娘娘,庇护太后娘娘。”檀曜垂眸看着容嫣,皎洁的月光下,他是神圣又淡漠的。 可他那双琥珀色的眼,一身的气度和俊美端正的脸,会让人产生一种他对一草一木都特别温柔慈悲的错觉,所以被看的人会心生旖旎。 容嫣注意到了安平,安平在痴迷这一刻的檀曜。 她还不懂情爱,只是想亲近檀曜,“檀曜,我要摘了这海棠花送给你和母后,我够不到,你抱着我摘吧。” 安平仰头看着檀曜,人已经上前圈住了檀曜的腿,脑袋蹭着他,在撒娇,软萌得能让人的一颗心都化了,“檀曜,檀曜抱抱,你最疼安平了~” 可佛子会疼爱人吗? 他不会,哪怕是小孩子。 但在小孩子安平的理解中,檀曜对她的种种好都是宠爱,就像峥鸣舅舅疼爱她一样,她犹如对着容峥鸣,对着长辈撒娇,要檀曜抱。 人的命格不是一开始就定下来的,而是因为人的选择一直在变,那么檀曜看人命格,也只是依据对方近几年的行事作风推测出来的。 安平还小,现在视他为长辈,所以他看不出安平会在长大后喜欢他。 他不会知道自己的纵容和亲近会给安平造成什么样的苦果,对于此刻安平的撒娇,他自然是能满足便满足,于是便弯下身,同时修长健硕的胳膊已经伸过去了。 “母后说了檀曜伤势未愈,母后抱你!”容嫣快了檀曜一步,弯身就把安平抱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起猛了,而且她的身子比之前弱,安平越长越重,她抱着安平一个趔趄,差点仰倒在地上。 檀曜从背后伸出一条胳膊来,稳稳地扶住了容嫣的腰。 两人身高的缘故,佛子低头看容嫣时,那薄唇就在容嫣耳畔,呼吸也往容嫣的耳廓里钻,嗓音显得是那么低沉动听,“太后娘娘当心。” “谢谢圣僧。”容嫣心里没想什么,否则那就是对佛子的亵渎。 她竭力站稳,把安平抱得高一些。 好在海棠树也没多高,安平顺利够到了一支开得很好的海棠,折断。 这期间檀曜的手臂没有收回去,不过没再触碰到容嫣,只保持着展开的姿势。 那袖口宽大,遮住了容嫣,从背后看过去就像是身形健壮,圣洁清华的佛子展开一臂,把容嫣拥入了怀中。 月光中,花树下,画面美好,在佛子沉静无欲的目光里,那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安平也知道容嫣抱她很费力,于是她摘了一支海棠后,便下了地,把那支海棠递给了檀曜,“檀曜,这支送给你,你帮我再摘几支,我送给母后。” “我佛有八戒,第六戒戒着香华,而海棠并不适合供佛。”檀曜何其通达,发现了容嫣三番五次地阻拦安平亲近他,他便拒绝了安平的送花之举,“我再帮你摘一些,连同这支一起送给你母后。” 安平失落地收回海棠,“好吧,檀曜供佛用得都是千叶佛莲,睡莲也可以,就是不知道王宫里有没有种。” 檀曜已经去摘那海棠花了。 他身形高,能够到高处的几枝,等递到容嫣手上时,那海棠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盛开,就在容嫣脸前。 “虽艳无俗姿,太皇真富贵”,海棠素有“国艳”之誉,艳美高雅,最是与容嫣相衬。 这一刻容嫣看着白衣圣洁的佛子那只递海棠的手,他清贵的脸,额间金色的山字纹,撞入他琥珀色阒静的眸中。 佛子也在看她,久久的,没动。 容嫣只觉得心里猛然一颤。 * 赫连祁本来想偷偷去找容嫣的,但他母妃刚回来,跟他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到后来已经深夜了,她还要跟他下棋。 母妃的棋技很有她自己的风格,赫连祁以前就喜欢跟母妃下棋,时隔多年再和母妃对弈,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一开始赫连祁心不在焉,想着容嫣,很快被母妃的棋局困住,他便逐渐投入认真起来,这导致他忘了时间。 在乌孤媚眉宇间满是倦色,放下棋子去洗漱时,赫连祁才脱身。 然而他的脚步刚迈出殿门,本该在洗漱的乌孤媚去而复返,冷沉着脸喊他,“祁儿,这么晚了你去哪儿?是要找那个狐媚子吗?” “母妃。”赫连祁转过来,拧着修长的眉宇,“嫣嫣是儿臣明媒正娶的王妃,是你的儿媳,你不能说她是……” “王妃?儿媳?祁儿,你怎么一直活在过去自欺欺人,不愿面对现实呢?”乌孤媚身上的饰品都取下来了,披散着长发,身形是单薄纤瘦的。 因为这具身子身患疾病,她脸色苍白,眉宇中都是病气,在深夜里便更让做儿子的心疼。 “她早在当年就被赫连墨立为了继后,是赫连墨的妻子,赫连墨把她从我们摄政王府除名了,你当她是王妃,她可曾还当你是夫君?祁儿,她张口闭口都是哀家,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她给赫连墨生了儿子,她为赫连墨守江山,她现在是太后娘娘啊。她早就不认母妃这个前婆婆了,你让母妃还当她是儿媳,可笑至极!” 赫连祁的拳头握起来,眼尾泛着红,他紧抿着薄唇,那唇锋是凌厉执拗的。 明知道母妃说得都对,风行云也告诉他,容嫣巴不得他不再纠缠胁迫她了,他却还是要那么犯贱地凑到容嫣面前。 乌孤媚闭了闭眼,“祁儿,她让自己的情人檀曜给母妃下了毒,现在母妃的命在她手里捏着,她要杀了母妃啊!你自己不在乎被她利用,不在乎以后她废了你杀了你,可你连母妃也不在乎吗?” “母妃十月怀胎生下你,含辛茹苦抚育你长大,在后宫里为你争权争势,凶险重重如履薄冰,好几次被算计差点丢了性命……” 乌孤媚这番话让赫连祁的胸腔震动,那脚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了。 乌孤媚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赫连祁的面色微微一变,哑声喊,“母妃!” “你站住。”匕首在雪白娇嫩的脖子上划了一道,鲜血流出来,乌孤媚眼中含泪,哽咽却也决绝地对赫连祁道:“母妃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若是还找容嫣,母后便死在你面前!” “你能拦住母妃一次,拦不住两次三次,赫连祁,母妃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为了一个水性杨花背叛你,跟其他男人生了儿子,还要废你杀你的女人,而罔顾人伦道德六亲不认,逼得自己的亲生母亲自戕,含恨而终!” 第215章 佛子于上千信众中,向她走来 赫连祁终于还是妥协了,在乌孤媚“咣当”扔掉匕首后,他大步冲过去,给乌孤媚包扎处理伤口。 乌孤媚被安置到床榻上,满脸的泪痕还没干,紧拽着赫连祁的胳膊,痛苦破碎地哀求着,“祁儿,你守母后一会儿吧?自从我们全家上下四百多口被灭后,母妃一次好觉都没睡过,母妃害怕,痛不欲生,母妃睁开眼是你外祖母他们站在面前,闭上眼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噩梦不断……” “母妃睡吧,儿臣在这里陪着你。”赫连祁给乌孤媚掖着被角,宽厚的手掌在乌孤媚肩背上轻拍着。 年少时他镇守边关总是在外打仗,一年都不一定回来一次,后来成亲了,还没来得及孝顺母妃,摄政王府就发生了大火。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和母妃重逢。 母妃已经年老了,他该多抽出时间陪陪母妃,尽自己身为儿子的孝心。 只是嫣嫣,赫连祁抬手撑住额头,金眸里泛红,心痛如刀绞,他和嫣嫣怎么办? 难道母妃和嫣嫣就不能共存,非得逼着他选一个吗? 赫连祁在床榻旁假寐,结果不过半个时辰,乌孤媚便开始梦魇,在沉睡中绝望,痛苦,恐惧,嘶喊哭泣,苍白的脸被泪水浸湿。 赫连祁正安慰着,她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散乱,浑身冷汗,久久没回过神。 直到赫连祁喊她。 她转过去看赫连祁,过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抱住儿子宽厚的肩背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地说着,“祁儿,母妃又梦到了你的外祖母,舅舅,姨母所有白氏的亲人,他们又痛又怒地质问母妃,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他们死的太冤了,他们的戾气太重,亡魂游离在这世间,成了孤魂野鬼啊。” “祁儿那个时候请人做法事,超度他们了吗?” 这些话的杀伤力太大了,时刻都在提醒着赫连祁他们全家和赫连墨的血海深仇,让赫连祁无法心安。 “儿臣,儿臣……”赫连祁答不上来,他没有给死去的亲人们超度。 那个时候他安葬了亲人们,就去找了容嫣,几年间被困在跟容嫣的爱恨情仇里,他甚至没常去祭奠亲人们,给亲人们扫墓。 此刻在乌孤媚的一番话中,他是如此不孝、罪孽深重。 “没关系,祁儿只是一时色令智昏,只要你现在清醒了,母妃便不怪你,母妃原谅你,等我们回到了大祁,母妃再请人超度他们。”乌孤媚眼中的泪汹涌不止,手抚着赫连祁颤抖的背,怪儿子不孝,可也心疼儿子。 几天赫连祁都没见到乌孤亭过来,这日陪着乌孤媚一起用晚膳时,他看着母妃淡漠的脸色问:“母妃,你和苗疆王之间……” “她爱得是我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乌孤媚。”提到乌孤亭,乌孤媚清丽的眉眼间都是冷意,“当年母妃助他坐上王位,他却恩将仇报,在乌孤媚回到苗疆探亲时,乌孤媚故意串通了巫医,告诉他只有我的心头血做药引,就能完全治好她的病。” “乌孤亭便把母妃抓了起来,命人剖了母妃的心口,每天取一碗母妃的心头血给乌孤媚做药引,整整半个月,半个月啊!”乌孤媚回忆起来,全身颤抖痛苦不堪,掩面哭泣。 “母妃想报仇,要乌孤亭血债血偿,可是现在容嫣帮着乌孤亭那个人渣,拿捏着母妃的命,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不过好在母妃占了他最爱的女人的身体,他便不来了,母妃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休想和最爱的女人在一起,母妃绝不会成全他们!” “然而另一方面,母妃占了他心爱的女人的身体,想必这几日他正想办法将母妃驱逐出乌孤媚的身体,在此之前,他不会放我们离开苗疆的。” 赫连祁递了手帕给乌孤媚,“母妃不用担心,儿臣已调了十万大军来,这种情况下嫣嫣只会权衡利弊,她怕儿臣孤注一掷,所以不会以你的命为要挟,帮着苗疆王留住你的,苗疆王若是跟我们开战,我们便灭了苗疆,到时儿臣带着你离开苗疆,我们回大祁。” “真的?”乌孤媚猛地抬起头,被泪水浸湿的脸上全是欣喜,抓着赫连祁的胳膊拍着,“这样太好了,太好了!祁儿,母妃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大祁,哪怕死了,亡魂都要回到故土,跟自己的亲人团聚。” “母后现在好好的,不要说亡魂不亡魂的话了。”赫连祁眼里微红,顿了顿问:“初婵呢?母妃要带着一起走吗?” 乌孤媚点头,“当然要带走!母妃和乌孤亭的仇恨与婵儿无关,她是无辜的,乌孤亭不喜欢婵儿,从来没管过婵儿,还故意把婵儿送到萧南惜手里,利用婵儿达成他的目的,他不配为人父,他既不在意婵儿,便不会跟母妃抢婵儿。” 赫连祁:“现在妹妹被乌孤亭关了起来,估计是要以妹妹要挟我们,强留下母妃占有的这具身体,不过母妃放心,我会救出妹妹。” “祁儿,容嫣以母妃的命压着不让你造反,那我们回到大祁后,你抄了容家,将所有人抓起来,以此要挟容嫣,到时容嫣还敢不给母妃解毒吗?她斗不过我们,实在不行,母妃便死了,绝不会成为她牵制你的筹码,不做你的拖累,祁儿,你得为我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报仇啊,你想想你的外祖母,舅舅他们……”乌孤媚说到这里,便又悲痛欲绝,以泪洗面。 赫连祁听不得这些话,他不相信母妃对容嫣的指认,可赫连墨害他全家是真。 他要赫连墨血债血偿,便不能让赫连墨的儿子赫连逸做这个皇帝,他得杀赫连逸,把赫连墨的江山抢过来,自己当皇帝。 可如果这样的话,他和嫣嫣就真的是政敌了,他们别说在一起了,嫣嫣会跟他拼命的。 母妃逼着他在仇恨和嫣嫣之间选一个,他选不出来,对于母妃给的压力,也只能拖着,“儿臣会些医术,会解毒,给母妃你诊过脉了,檀曜给你下的不是毒,他是得道高僧,给你服下的很有可能是打散母妃魂魄,让你脱离乌孤媚身体的丹药。” “等回到大祁后,儿臣抓了雪梅大师,让雪梅大师给你解除了,我们便不用受制于嫣嫣了,等以后……” 他先拖着母妃,以后废不废幼帝,再说吧。 *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母后!” 从乌孤媚变成白洛薇后,乌孤亭强行拉走要找过去的初婵,命人把初婵关在了他和白洛薇的寝宫里。 初婵性子安静乖巧,一开始她还没有大吵大闹,被关了几天后她发了脾气,抓起寝宫里的东西要砸。 却在下一秒想到这些都是母后的,她又停住,气得只能在原地跺脚,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乌孤亭你又关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寝宫内只有琥珀陪着初婵,她抱着初婵安慰,“公主殿下,王上不让你在这个时候找王后,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别闹了,奴婢给你弹你母后的琴听好不好?” 初婵低着头沉思了很长时间,“我不找母后了,你告诉乌孤亭,我要见他!我要找他,我有些事问他,他要是不见我,我就绝食!” “公主殿下可不能这样,奴婢这就派人去请王上来。”琥珀放开初婵,连忙走出去传话。 初婵趁此机会就往外跑,结果被两个护卫架了回来。 她气得踹他们,咬他们,闹得累了,便只能等着乌孤亭过来。 * 此后,赫连祁的事容嫣果真一点都不管了。 只要赫连祁不来招惹她,赫连祁没有动作,她处在弱势,自然不会主动去挑战赫连祁。 檀曜在苗疆这里一个很大的寺庙里开法会,他在全天下都很有名,不仅在佛学方面很有成就,且学识渊博,思想也很开阔。 檀曜善于集思广益采取百家之长,他的研究不局限在佛教,还向道教学习,吸取道家的先进理论,来充盈佛学的不足。 檀曜八九岁时出家,心性非常坚定,进入佛门之后,潜心研究佛学,一门心思推广佛教文学,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游历多个地方,广结朋友,既恪守佛家规则,又不呆板保守,很得名人义士的好评。 所以除了苗疆的信众,很多其他地方的信众也不远千里赶来,他们中有不少是一路朝拜而来的,那场面极为壮观又震撼。 檀曜开法会的寺庙人满为患,外面延伸五百米都是信众,不管能不能听到檀曜在大殿内的讲经,他们也还是那么虔诚狂热。 因为离檀曜近的位置有限,所以信众们甚至不睡觉,就在寺庙外排队,以便能抢到一个离檀曜最近的位置。 前两天容嫣不知道信众们这么狂热,所以她都是和檀曜差不多一起起床,要等开了法会后,才回来吃早膳。 容嫣没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换上一身苗族的服饰,等檀曜在一众僧人的跟随下离开了,她才赶往寺庙。 结果,只能排到了寺庙外五百米的高阶下。 那么远的距离,一眼望去全都是信众,别说看到檀曜了,她根本听不到檀曜的讲经。 容嫣觉得没意义,并不执着,转身要回去。 结果身侧的一个苗族姑娘拉住她,“哎?你不能走,走了就是对圣僧的不尊重,那就求不来圣僧的庇护了。” 这些信众真是把檀曜想象得太神通广大了,容嫣一时脱不了身,只能跟其他人一样盘腿席地而坐。 那姑娘见容嫣没买蒲团,把她自己的蒲团拉过来给容嫣了。 她不拘小节地坐到地上,满脸的春意,根本不是来听檀曜讲经的,凑近了容嫣小声问:“姐姐,你见过圣僧吗?据说圣僧长相俊美风华绝世,脱俗出尘不似凡人,我要是能见上他一面就好了。” 容嫣对姑娘的苗族方言只听懂一句,心里在想她天天见檀曜,并且朝夕相处,一日三餐他们几人都同桌吃饭,下午她由檀曜带着翻译梵文。 晚上他们散步摘花,然后檀曜回房念经打坐。 她和安平安安静静地不打扰,在一旁插花,教安平读书写字。 “据说圣僧住在王宫里,要不然我们想办法混进王宫?”姑娘邀请容嫣,拉着容嫣。 容嫣找各种借口推脱,但奈何那姑娘即便跟她语言不通,也能聊到一起去,非得找个同伴干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全程拉着她,法会结束后还不放她走。 姑娘一直在央求她,埋脸在她肩上不断地蹭着,对她撒娇,叫她姐姐,各种赞美之词。 容嫣没办法了,只得边说自己的语言,边比划,能让姑娘明白,“其实我有幸见过檀曜圣僧一面,你给我几天时间,我画一幅他的画像给你。” “真的吗?”小姑娘也知道混进王宫不容易,听到容嫣能提供檀曜的画像,她双眼亮了起来,顿时心花怒放,紧紧抱住容嫣。 苗族姑娘身上的银饰作响,天真烂漫,喊着姐姐你人美得真是神女下凡,激动地要亲容嫣的脸。 容嫣及时躲了过去,一脸麻地看着大殿。 却不知檀曜已经结束了讲经,不知何时在一众信众狂热的注视中,从大雄宝殿中缓步走了出来。 寺庙幽深,佛面生辉,古树上红带飘扬。 佛子手持念珠,身上的法衣随着迈出的步子而动,似浑身都散发着佛光,从一级级台阶上下来时,如从云端而来的神只,庄严圣洁,不可侵犯。 信众们都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在他经过时屏住了呼吸,心里撼动,大气都不敢出。 容嫣看着檀曜于上千信众中,目不斜视,神色沉静,向她走来,她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 这要是被檀曜特别对待了,那这些假信众真狂热女粉们,还不得嫉妒恨死她? 容嫣的外貌气质都极为出众,因为来听经,打扮上很素净。 但即便这样,还是于千人中脱颖而出,让人惊鸿一瞥间便停驻,心驰神往,所谓的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因此在檀曜向她的方向走来时,信众的目光都向她投来。 那些捧着供佛之花要献给檀曜的姑娘们,因檀曜没在她们身侧停留而黯然神伤,在注意到容嫣后,满满的愤怒嫉恨都朝容嫣压去。 容嫣想跑,但要是跑了,那就更让人误会了,她只能僵硬地站着没动。 第216章 嫣嫣的手,被治好了 好在,檀曜停了下来,接过一个男信众献上的花,神色威仪清贵,抬起的法杖在那男信众额心点了点,便是赐福于他。 然后檀曜便转身离开,好像只是走这么一遭,选了那个男信众赐福。 容嫣松了一口气,还被那姑娘紧紧抱着。 那姑娘完全不知道檀曜刚刚来过了,她错失了一睹圣僧圣颜的机会。 第二日容嫣打算坐到大殿里听檀曜讲经,于是早早地起床,赶去了寺庙排队。 檀曜的生活起居非常自律,每天都是固定的时辰,结果今天他在僧人的簇拥下走出来时,没瞥到容嫣的身影,便停住了脚步。 僧人便疑惑地问檀曜怎么了,顺着檀曜的目光看过去。 檀曜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却依然站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 僧人们以为圣僧在观察万物循环因果,于是他们各个都神色肃穆,心生敬畏,屏住呼吸不敢打扰,陪着檀曜站了近半个时辰。 容嫣今天虽然去的早了一些,但还是没抢到殿内的位置。 信众们都发现一向守时的圣僧,今天居然姗姗来迟,有的假信众已经开始打起瞌睡了,在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后,一下子又惊醒,眼神狂热地看向那道出现的身影。 檀曜今日跟平常不同的是,人没从殿内出现,而是于寺庙的一侧,圣洁雪白的法衣拂动如祥云,他拾阶而上。 寺庙巍峨肃穆,有香火的味道和诵经声,风吹过去时,树上悬挂的许愿飘带叮当作响。 山间的朝阳盛大壮丽,洒在佛子身上,让他整个人都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环绕般。 他行走于信众中时,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佛光普照着信众们,信众们心里怦怦跳动,久久震撼,一片寂静。 容嫣在檀曜经过自己身边时,跟其他信众一样,双手合十,神色虔诚,低首拜礼。 檀曜没在她面前停留,那绣着千叶佛莲的白色衣袍扫过她的裙摆,容嫣只觉得那一刻她沾染上了檀曜身上的香火味道,还有那一身的佛气。 容嫣抿了抿唇瓣,抬眸看向那一道修长清绝的身躯,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下一秒,昨天的那个姑娘就找了过来,“你今天来得早占位置了,为什么不把我拉过来啊?谁能想到今天圣僧会在寺庙外出现,呜呜,我错过了一次一睹圣颜的机会!” 容嫣在学苗族话了,对姑娘的话一半靠猜,不懂就不回应。 这个姑娘并不介意,今天多买了一个蒲团,看到容嫣还是没带,就说幸亏她有先见之明。 容嫣还是没听到檀曜的讲经声,于是第三天她起得更早了一些。 这次她记得去找那个姑娘了。 但那姑娘没有来那么早,等姑娘来的时候,檀曜再又一次在寺庙外出现,经过包括容嫣在内的信众后,进去了大殿。 那姑娘见不到檀曜,便催促容嫣早些画好檀曜的画像。 容嫣没再拖下去,这日法会结束,她和安平、司徒景行等着檀曜回来。 很多僧人找檀曜辩经,檀曜每天都会留很长时间。 回来后看到容嫣三人在等他,他没说什么,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手坐过来,跟三人一起吃早膳。 过后,司徒景行由护卫陪着,去各个山上找大祁没有的、很多珍贵的药材,容嫣带着安平去书房。 檀曜占据着最大的桌案,前面左右两侧分别摆了两个小桌案,安平看书或者写字。 容嫣今日铺了纸张在桌案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翻译梵文的檀曜,在纸张上勾勒出他的样子。 到中午时,容嫣这幅画刚好完成。 安平终于等到了下课时间,欢呼着跑向容嫣,在看到容嫣画得是檀曜时,她瞪大了眼,“母后,你这……” 她想夸母后的,但母后的左手画出来的画,并不怎么样,只能勉强看出来是檀曜。 虽没有丑化檀曜,却也没画出檀曜的俊美和风姿,唯一能让人感觉到的是扑面而来的贵气、威仪,更像是普通佛陀的长相。 “这是母后心中佛陀的模样。”慈眉善目又不失威严,在容嫣看来檀曜的长相不符合佛陀的形象,他太清绝俊美了。 檀曜也收了笔,离开书案后先去净了手,然后走到容嫣面前。 他看到容嫣画得自己后,没说什么,而是伸出掌心,“太后娘娘的右手可否给我看看?” “檀曜你是不是会治?”在安平眼里檀曜道行高深,妖魔鬼怪都能除。 人死了他还能把魂给追回来,让人复活重生,那么母后只是手腕筋脉尽断,他肯定能治。 容嫣对檀曜没有那么大的滤镜,对自己的手能好不抱希望,便不想再麻烦檀曜。 安平见状紧紧抱住她的胳膊,钳制着,把她的右手腕递给了檀曜。 容嫣也就不挣扎了,看着檀曜一只修长圣洁到近乎透明的手,握住她的手腕,紧接着容嫣就感觉到一股温暖又强大的力量,缓缓地注入到自己的筋脉中。 一刻钟后,檀曜松开容嫣的手腕,递了笔给容嫣的右手,“太后娘娘再试试。” 安平紧张地屏住呼吸,盯着容嫣在纸上运笔,直到写了几个字来,笔走龙蛇很有气魄。 安平猛然松了一口气,欣喜若狂,“母后,你的手腕好了!檀曜真的治好了你的手腕!” 容嫣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量,也有些不可置信,怔怔地看了自己写下的那几个字许久,抬眸对上檀曜沉静的目光,“圣僧是用了仙术吗?” “我是僧人,并没有成仙,不会仙术,而是一种我佛功法。”檀曜走去安平的小书案,盘腿打坐,闭着眼,捻着手腕上圈着的念珠,“太后娘娘还要再画一幅吗?” 容嫣之前不在乎自己的手,是因为治不好,只能看开,现在她的手竟然好了,她当然是欣喜的。 容嫣眼里湿红,点了点头坐下来,重新照着檀曜此刻的样子,画了一幅画。 安平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容嫣传了午膳,让婢女服侍着安平去用膳了。 容嫣作画时想到信众们的朝拜,便对檀曜道:“近几年在佛教的威召下,信众们为表明其信仰之虔诚度,而将跪拜礼更加繁缛化,可哀家觉得这是一种劳而无获的仪式,心中有佛佛自生,心中无佛妄修佛,以圣僧的威召力,若是不想再推行此举,很容易就能废除这种仪式,圣僧觉得呢?” “昨天我已在法会上说了此事。”檀曜坐了那么长时间,依然身躯笔挺端正,手放在膝上,念珠垂落着,睁开琥珀色的双眸。 容嫣以上位者的角度,跟檀曜说了很多她在佛教一些制度上的种种观点,建议檀曜做适当的改革,还有对佛学的研究。 她学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有些见解让檀曜很赞同。 他从十多岁在佛学上就超群出众,这几年越来越独孤求败,很少能有人在跟他辩经上坚持十个来回。 容嫣学的很认真,如今越来越能做他的知己了,所以他从见到容嫣的第一面就觉得,容嫣与佛教有缘。 她应该剃度入佛教,随他一起传扬佛法,让大祁的佛学在全世界都流传开,普度众生。 容嫣不疾不徐地说着时,檀曜在看容嫣。 对面的太后娘娘貌美风华绝世,尤其还是一身苗族女子的打扮,周身佩银饰,编着一股又一股细发辫,戴着额饰。 只是难掩疲惫,应该是太早起床去寺庙排队的缘故。 檀曜面上没有表情,看着容嫣道:“太后娘娘要想进去殿内听我讲经,倒不如以后每天随我从寺庙专门为我设的通道走,伴我左右。” 容嫣第一反应是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檀曜身侧并没有女弟子,她要是伴在檀曜左右了,那一下子就会成为焦点。 估计她走路上,都会被人套麻袋殴打一顿,这几天她是真体会到了那些女信众对檀曜的痴迷。 “不用,那太为难圣僧了,圣僧要是为哀家开了这个先例,怕是往后那些女信众们更缠着圣僧了,圣僧对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到时候不好拒绝。”容嫣心里想明天她就不去法会了。 她又不是必须得听檀曜讲经,想听让檀曜在王宫里讲给她一个人就好了,还是她的身子重要。 “摩登伽女曾伴在阿难陀左右,我带一个女弟子也无妨,太后娘娘到时戴面纱,做苗族女子打扮即可。”檀曜顿了顿,凝望着明亮天光下透着异域风情的容嫣,“太后娘娘不愿听我讲经吗?” 容嫣还想拒绝,但当她对上檀曜的目光,是深邃冷漠的,如高山上终年不化的雪,冰清玉洁又迷人,让人心驰神往。 容嫣跟檀曜对视了许久,夏风从开着的窗户掠进来,吹起那幅画的一角,容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太后娘娘画好了吗?”檀曜垂眼去看。 容嫣正要说话,这时婢女匆忙进来,行礼后对容嫣道:“大祁太后娘娘,你带来的司徒大夫在采药时,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去,受伤了,人已经送回来了。” 容嫣心里一凛,顾不上跟檀曜多说,起身就走出书房。 她那步伐极快,身上的银饰发出响动。 檀曜的耳力很好,一直听着那声音,手下把容嫣画得那第二幅画卷起来,收入了宽袖中,只留她画得第一张。 佛子低垂着脸,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听见容嫣吩咐婢女去把圣僧请来,他站起来,往司徒景行的寝卧里去。 床榻处,容嫣收回给司徒景行诊脉的手。 檀曜走路是无声的,婢女凑上前告知她圣僧来了,她才让出位置来。 “司徒大夫应该只是皮外伤,这王宫里的御医就可医治。”檀曜站在那里远远地看过去一眼,注意到容嫣的神色是焦急担忧的,他才走过去。 容嫣:“麻烦圣僧了,他是为哀家采药受得伤,哀家更相信圣僧的医术。” 司徒景行靠坐着,衣衫被刮破,露出来的皮肉都是鲜血淋漓的,他的脸上也有伤,忍耐着疼痛下,紧咬着牙,浑身冷汗涔涔。 司徒景行乌发垂落,在此刻带着一种破碎虚弱的美感,“太后娘娘不用担心,我没事,为了太后娘娘,我即便是赔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他当然是故意的。 容太后在地宫时对他用苦肉计,他也会,这一刻他成功地在容太后脸上看到了慌张和心疼。 檀曜掀开司徒景行的衣服,容嫣一时没转过去。 司徒景行的耳朵透出绯红,哑声喊了容嫣一句,“太后娘娘。” 容嫣这才转过去,只是并没有离开,站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 檀曜给司徒景行处理好各处的皮外伤后,便起身走到台案那里,拿起笔开方子。 “圣僧,你能治好哀家的手腕,司徒大夫的这双腿,你也能治治吗?” 檀曜听到容嫣的询问,笔尖停滞了一下,在纸张上晕开一个黑点。 他抬起清冷无欲的目光凝望着容嫣,眉心不可察觉地皱了皱,“太后娘娘,你怎么了?” 第217章 圣僧喜欢吗? 容嫣莫名其妙,不解地反问檀曜,“哀家怎么了吗?哀家没怎么啊。” 檀曜摇了摇头,换了一张纸,重新开方子,语气没有波澜地应着容嫣,“我试试。” 容嫣亲自在床榻前守了司徒景行一个下午,怕他起高热,手背时不时抬起来触碰一下司徒景行的额头,还在汤药熬好后,亲自端着,一勺勺喂给司徒景行。 容嫣给了司徒景行一包蜜饯。 司徒景行怔愣,突然想起当时她在地宫里,也在喂了药后给他吃蜜饯。 司徒景行胸腔震动,眼眶都红了,险些失声喊出峥鸣来。 他想容峥鸣,太想太想了,身体都在发硬,疼,他还是喜欢容峥鸣。 要是容太后真的是男的,是容峥鸣就好了。 可她是女的。 他的性取向已经为男了,他哪怕欺骗自己,也无法把容太后当成那个在地宫里的容峥鸣。 司徒景行含着蜜饯,却心里苦涩,痛极。 他没放过这么好的攻略容嫣的机会,抗拒跟女人接触,只能逼着自己亲近容嫣这个女人,靠坐着,一脸病容,嗓音嘶哑虚弱,跟容嫣说起了自己的很多事。 从他小时候刻苦地学医,拜师,到治病救人,全都是编的。 就像他呈现给世人的,他司徒景行这个人,从小就喜欢钻研医术,有很大的天赋,看不得世人受疾病之苦,常常学神农尝百草,并次次以身试草药,让自己染上病症,铤而走险拿自己做实验,为此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 可他依然不后悔,为了世人,为了医术的传承和整个大祁医术水平的提高,他不惜任何付出,甚至可以牺牲自己……如此种种。 司徒景行说得自己都有些上头了。 容嫣听得自然也感动,“哀家相信司徒大夫在以后会成为一代名医,史书留名,后世推崇。” 夕阳洒进来,把床榻旁风姿雅逸的男人和穿着苗族服饰的女子,勾勒得宛如画中人。 司徒景行以靠坐的姿势,在虚弱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容嫣的手搭在司徒景行的胳膊上,趴在床榻,也睡着了。 佛子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来到容嫣身后,俯身把一件外袍披到容嫣肩上,看着容嫣的侧脸。 过了片刻,他执起容嫣的手腕,两根手指搭在了容嫣的脉搏上。 * 夜里,司徒景行独自一人,在想容峥鸣。 他拿出藏起的容峥鸣的笛子,眼尾绯红,清冷如谪仙的脸上浸满欲色。 司徒景行喘息着,让笛子走了旱路,一遍遍哑声难耐地喊着鸣儿。 第二天再去法会上时,容嫣便伴在了檀曜左右。 圣僧突然带了一个女弟子,出现的那一刻就有人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女信众在嗤之以鼻,“估计又是纠缠我们佛子的女人,她不会如愿的,我们佛子潜心修佛,多年来心性坚定,从未破过戒。” 她这话得到了其他女信众的赞同,“是啊,过去追求我们佛子的不乏皇家女,高门贵女更是不计其数,但谁都没有成功,不管是美色还是泼天的富贵,以及城池权势,都诱惑不了我们的佛子,我们佛子早已四大皆空,佛子带着她,不过是在效仿阿难陀和摩登伽女,要渡了她。” “她是用什么手段接近圣僧的?平常我们一上前就被圣僧身边跟随的僧人们拦住了,他们功法高深,我们闯都闯不过去,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如等法会结束了,我们找佛子辩经,以此留住佛子,然后再提出要效仿摩登伽女,伴随在他左右?” 这个提议得到了其他女信众们的支持。 檀曜坐在大殿内,身后是一尊又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像,衬得他庄严威仪。 在女信众们议论不休时,他额间金色的山字纹抬起来,那琥珀色的目光极冷极淡地看过去一眼。 那些女信众只觉心中一震。 有些人如利刃,不动便让人害怕,可檀曜他不是刀,他是皎皎明月,高坐云端,不怒也能让人心生敬畏。 女信众们全都神色虔诚,双手合十拜礼,低首再不敢说什么。 因为信众们来自不同地区,大多数都会汉话,所以檀曜讲经时用的是大祁的汉话。 在大雄宝殿内,他的面容俊美,润泽圣洁如天山雪莲,白色法衣不染世俗尘垢,浑身仿佛都放出一丈的金色光芒,那嗓音更像是从九重天上飘过来的。 他的内容不晦涩难懂,会举例子说起很多典故,哪怕是冲着他的脸和风姿来的女信众们,也听得很投入。 容嫣也是,檀曜于那么多信众中向她投去淡漠也慈悲的目光,点了她,让她理解刚刚他讲的一段内容。 那一瞬间,所有信众们的目光都向戴着面纱的容嫣投过去。 容嫣站起来,先对檀曜双手合十很虔诚地拜礼,然后回答着提问。 她的嗓音淡柔,虽然很多女信众们听不懂,但看她那神色,能感觉到她是有点佛学在身的。 结果圣僧却神色威仪道:“错了。” 檀曜从来不责罚人,只让容嫣坐下,就刚刚提问容嫣的内容,更深层地讲了一遍。 到后来法会结束,信众们都随佛子站了起来,看着佛子走了几步,来到容嫣面前。 容嫣没檀曜高,只能仰脸看着檀曜,疑惑檀曜要干什么,更多的则是如其他信众们的虔诚和敬畏。 她戴着面纱,檀曜能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一张脸,在金光闪闪庄严威仪的诸佛面前,檀曜抬起法杖,在容嫣额心点了点。 所有信众以被圣僧赐福而为终身目标,这一刻他们全都以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一身苗族服饰的大祁女子。 圣僧周身佛光环绕,身上的白色法衣沾染了更多的香火气息,那般浓郁地涌入容嫣的呼吸里。 容嫣怔怔地看着佛子额间的金色山字纹,心神都在震荡。 之后女信众们便以辩经为由留住了檀曜,不过她们心中对佛子始终是敬畏的,不敢上前亵渎。 檀曜一一给她们解惑,在第一个女信众带头提出要效仿摩登伽女,追随他一起修行时。 檀曜的眼角余光瞥过去,容嫣不知何时离开了。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你们要效仿摩登伽女,要先有一定的佛学基础。”檀曜看了一眼身侧的僧人,示意僧人详细跟女信众们说明她们需要达到的境界,人便从大雄宝殿离开。 女信众们不服气,都觉得容嫣并不如她们,怎么就能伴在圣僧左右了,她们谋划着去找容嫣的麻烦。 不过容嫣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摘下面纱后,在殿外找到那个要檀曜画像的姑娘,把画像交给了姑娘。 姑娘迫不及待满脸欣喜地展开画像,结果,大失所望,“啊,圣僧跟大雄宝殿里的那些佛陀长得也没区别啊,慈眉善目,很富态,看来他是被那些狂热的信众们美化了。” 姑娘的情意来得快去的也快,把画像还给容嫣,此后再也没来听檀曜讲经了。 容嫣:“……” 她只能说,情海太苦,能及时悬崖勒马是好事。 夏日的夜晚,宫殿的院中传来昆虫的叫声,到深夜安平已经睡下了。 檀曜每天歇息的时间不早,而且基本上不躺着,都是在打坐。 这天晚上也一样,他坐在蒲团上,手腕上圈着念珠,闭着眼,一颗颗捻着珠子。 月华倾泻在他的白衣上,神思几乎入定。 他的耳力很好,昆虫的叫声,一朵花的开放,一片树叶的落下,世间万物都在他的耳中,却因为摒除万物,所以又不在他的耳中。 直到,不同于世间万物的动静传来。 檀曜顿了顿,缓缓睁开琥珀色的双眸,透过窗户往那声源处看去。 那是一片睡莲池,白洛薇最喜欢睡莲,乌孤亭便在王宫各处能种睡莲的地方,都种上了睡莲,最好的一片睡莲在白洛薇的宫里。 不过这处宫殿的睡莲开得也很好,一朵朵,紫色、粉红、金色,无一例外那中间的花蕊都是金色的,适合供佛。 檀曜在看到那一身苗族服饰的女子,挽起裤腿,赤着脚走入睡莲池中时,他沉寂无欲的琥珀色双眸不可察觉地凝了一分。 继而,檀曜一圈圈拢了念珠在手腕上,起身行至窗前,视野开阔后,就见那女子下了池中,在摘睡莲。 月光洒落在女子身上,檀曜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佛陀不应该起贪念,贪念一起即入魔障,堕苦海。 他这佛,便修不下去了。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前尘过往,他来自西域王庭,八岁被驱逐出王室,辗转逃到大祁后,被雪梅大师庇护。 后来父王派人三番五次来寻他,他却选择舍弃了帝王之位,继续苦心修行,曾在菩提树下发过誓,“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生,终不起此座!” 他这佛一修便是十二年,如今已大彻大悟。 檀曜这么想着,却还是没返回去。 两刻钟后,容嫣在殿外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淡漠平缓的一声进来。 她怀里捧着几十枝睡莲,看到檀曜在那里神思入定打坐,她在房间里找来花瓶,“圣僧,我摘了睡莲来给你供佛。” 檀曜没动,只对容嫣颔首。 容嫣便来到檀曜对面的案台上,放下花瓶和睡莲后,去端了水来。 睡莲有的开放,有的还是花骨朵,需要摘掉外面一层厚厚的叶子,然后斜剪花径。 那花径里都是孔,往孔里灌满水,才能让睡莲慢慢开放。 这开放的过程需要两三天,此过程会展现出睡莲不同的姿态,比完全盛放更有观赏性。 檀曜还在打坐,容嫣坐在檀曜对面,没打扰他,只专心地插花。 在完成了繁琐的步骤后,容嫣把那插好的睡莲,放到檀曜右手边的台案上。 檀曜在这时睁开了眼。 容嫣自己没察觉到,她的双眸亮了亮,是期待又欣喜的,询问檀曜,“圣僧,你闻到香气了吗?你喜欢吗?” 对于佛陀来说,世间万物不分喜欢或厌恶,他见青山皆草木。 然而在这一刻,佛子对上太后娘娘一张绝艳的脸,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容嫣笑起来。 她这状态,檀曜没在她身上闻到酒味,不是喝了酒。 她的视线往下落到容嫣的裙摆上,被池水浸湿了。 檀曜俯身,掌心覆盖到那片裙摆,渐渐就有热腾腾的热气散出来,他在用功法把容嫣的裙摆烘干。 过了一会儿檀曜收回手,容嫣连湿了的鞋袜都干了,足心还暖烘烘的,一股热流在小腿的各处流淌,舒服极了。 “这么晚了,太后娘娘为什么还不歇息?”深夜里,佛子的声音仿佛褪去了白日的冷寂,在皎皎清辉从背后洒于他身上时,他不食人间烟火圣洁的同时,也多了几分的柔和。 容嫣摇头,“睡不着。” 檀曜凝望着容嫣,“可是有什么烦扰之事?” 她背负的太多了,爱恨恩怨,幼帝和江山权势,简而言之她在想赫连祁,想过往以及儿子,谋划着夺权。 虽然她跟着他修行了一段时间,可她是不可能放下的。 第218章 亵渎了佛子 “没有,哀家的心很静,就只是单纯地想摘睡莲给圣僧,想过来找圣僧,跟圣僧说会儿话。”容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赫连祁,没纠结在爱恨情仇里了。 檀曜沉默了一瞬,道:“这么晚了,太后娘娘还是歇息吧,若是睡不着,我念经给太后娘娘听。” “好。”容嫣趴在了书案上,扬起眼看着檀曜的那张脸,很专注地听他念经。 他的声音好听,念经都别有一番韵味,仿佛就在耳畔,明明不该亵渎,她却因为这宛如天籁的声音,而心里一阵麻颤。 容嫣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 大概是听檀曜念经的缘故,她在梦里梦到了檀曜,第二天醒来时人还没清醒,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而檀曜如梦中一样一身雪白的衣袍,在背后升起的朝阳中,周身散发着光华,圣洁清贵,那张宛如高山雪莲的脸,引人堕落。 容嫣如在梦中,抬起的手抚在檀曜脸上。 檀曜一动不动,仿佛在由她为所欲为。 她的手便往下,落在佛子凸起的喉结,衣襟,隔着盛开的金色千叶佛莲,落在他的胸膛。 那胸膛在起伏,手感很好,肌肉是健壮,紧实分明的……容嫣的手还在往下,落到檀曜的腹部。 “太后娘娘。” 一声仿佛来自云端的呼唤,让容嫣心神一震,猛然清醒。 容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能快速起身,说了一句哀家去看看安平,人便落荒而逃。 檀曜的视线追随着容嫣的背影而去,很久才收回来,压了压琥珀色眼眸里起的一丝波澜,闭上眼,一颗一颗捻着念珠,继续念经。 * 司徒景行身上的外伤在慢慢愈合,早膳后趁着太阳还不毒辣,容嫣推着司徒景行在王宫里散步。 司徒景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苦肉计起了作用,他发现这段时间容嫣对他很好。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嘴角不由得勾出了一抹笑意。 然后,两人在花园里,碰上了带乌孤媚出来赏花的赫连祁。 赫连祁是不可能给容嫣行礼的,乌孤媚更是满眼嘲讽冰冷地看着容嫣,也就只有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给两人行礼。 “真是晦气,本宫这几日在宫里养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碰上了容太后。”她自称本宫,是把自己当做祁惠帝的贵妃来论的。 容嫣这段时间真没碰到过赫连祁,赫连祁一直在房中陪着母妃,此刻碰上了,她心里没有什么起伏,不跟乌孤媚做无谓的争辩,推着司徒景行转过身,准备离开。 乌孤媚气得,指着容嫣,“你看她猖狂什么!她之所以能做太后,是因为用身子引诱了本宫的儿子,靠着房中术活到现在,还敢甩脸色给本宫,容太后,你要想自己和儿子活得长久一些,应该来讨好本宫。” “母妃。”赫连祁神色怀疑地看着乌孤媚。 以他母妃的性格,就算恨容嫣,那也不可能如此没风度礼仪,说出这种粗鄙的话语来。 乌孤媚被赫连祁那冷戾的目光一扫,便紧紧抿住唇瓣,气势也敛了敛,恢复了往日的优雅沉着。 容嫣的身形微顿,握着轮椅的手在一点点攥紧。 司徒景行注意到容嫣的胸腔在起伏,是心疾发作的征兆。 “原来摄政王的母妃是这样的。”司徒景行边接话,边自己转过轮椅,要给乌孤媚怼回去。 容嫣却拦住司徒景行,跟檀曜诵经念佛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收获。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淡淡地看着赫连祁和乌孤媚一对母子,“哀家就不打扰摄政王和太皇太妃赏花了,哀家先带司徒大夫回去了。” “嫣嫣!”赫连祁两个大步追过去,拽住容嫣的手腕,低头垂着眼看她时,那金眸里是一片赤红色,嗓音沙哑,“我……” “祁儿!”乌孤媚在后面喊赫连祁,身上藏着的利器都被赫连祁收走了,连簪子都没有,她二话不说直接弯身,一头撞到了花坛上。 那“砰”的一声闷响,让赫连祁回过身,看到母妃额头鲜血淋漓,倒在地上后,他肝胆俱裂,立刻松开了容嫣,返回去扶着乌孤媚,同时颤声喊人。 花园里顿时一片混乱。 容嫣没有理会,再次转过去,推着司徒景行准备离开,却碰上不知何时过来的乌孤亭。 夏日他一身轻薄的玄色滚金线的袍子,一手里牵着初婵,人还是跟之前一样深冷。 对于乌孤媚要一头撞死自己之举,他也没上前,只站在一旁,很平静近乎冷漠地看着。 这一刻容嫣心里忽然有种猜想,之前她就觉得白洛薇没有死于难产,白洛薇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愿露面而已。 乌孤亭知道白洛薇还活着,既然还活着,他当然不相信白洛薇的魂魄附在了乌孤媚身上,所以对于乌孤媚现在的行为,无动于衷。 初婵也是。 她必然是知道自己的母后还活着,这段时间她一次也没找乌孤媚,此刻面对乌孤媚自杀,她也只是拉着乌孤亭的手,冷冰冰地看着。 所以乌孤媚还是乌孤媚,她根本不是白洛薇,赫连祁被骗了。 容嫣只是这么想,并不打算去求证,跟她没关系,随便赫连祁这些人怎么样。 现在,她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容嫣在乌孤亭牵着初婵要离开前,道:“苗疆王,哀家有事找前苗疆少主,可否允许哀家去牢狱里见乌潮崖一面?你派人跟着哀家也可以。” “大祁太后娘娘身份贵重,怎能去牢狱那种污秽血腥又潮湿之地?孤让人将乌潮崖押到大祁太后娘娘面前。”乌孤亭跟起初一样,对容嫣这个白洛薇的前儿媳妇,始终都是纵容有求必应的。 容嫣点头。 乌孤亭弯身把初婵抱了起来。 初婵竟然没挣扎,两手圈着乌孤亭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上,一对父子便在夏花中走了回去。 乌孤亭带着初婵回了他和白洛薇的寝宫,让人送了奏疏过来,给初婵准备了吃的和玩的。 寝宫内只剩下父女两人,他批阅奏疏,初婵自己坐在一旁玩。 但没过一会儿,初婵就不耐烦了,起身走过去拿起那桌案上的奏疏,碧绿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乌孤亭,手在撕奏疏。 乌孤亭放下手中正批阅的那份,背靠向椅子,一脸冷淡地看着初婵的行为。 初婵撕完了台案上的,去拿乌孤亭手边的那份,不管上面是多重要的政务,也给撕碎了。 这奏疏有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乌孤亭还没批阅就被初婵撕了,她耽误了重要的政务,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但乌孤亭全程都是平静的。 他面对着一地被撕烂的奏疏,深邃如刀刻的面上没有表情,淡淡地问:“撕够没有?没有撕够的话,孤命朝臣们再写几百份呈上来给你撕。” 初婵目光凶狠地瞪着乌孤亭,跟乌孤亭对峙着。 可乌孤亭这种不爱说话的性子,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发多大的火,要跟他吵架,辩出个结果来,都没用。 初婵气死了,败下阵来,眼泪瞬间从碧绿色的双眸里汹涌而出。 她倔强地没发出哭声,紧咬着牙,转过身。 在终于忍不住时,初婵蹲在地上,紧抱着自己,只是六七岁的孩子,小小的一团身子蜷缩着,嚎啕大哭。 初婵整个身子在颤动,边抖边说乌孤亭,“乌孤亭你这样的,难怪母后不要你!” “孤哪样?”乌孤亭从来不觉得自己这好像没长嘴的性格有问题,在此刻他都很疑惑地问着初婵。 等孩子哭得上下不接下气,他觉得孩子发泄完了,他才走过去抱起初婵。 乌孤亭坐到椅子上,一语不发,沉着一张脸给女儿擦眼泪。 初婵拍掉他的手,气呼呼地大声说:“我要找母后!你说话不算话,你答应过我了,只要这几天我乖乖地跟着你,叫你一声父王,你就让我去找母后的!” 乌孤亭点头,“你叫孤父王了吗?” “我……我……”初婵恨死乌孤亭了。 乌孤亭根本不爱她,要不然他那么大的人,为什么要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欺负她这么小的女儿? 活该母后不要他,他就是太坏了! “我看你很高兴吧?你想留住我母后,你也爱乌孤媚,放不下乌孤媚,现在我母后的魂魄附在了乌孤媚的身上,你等于一下子同时拥有了两个女人,乌孤媚的身体,我母后的魂魄,以前她们两人不能共存,现在可以了。但……”初婵看到乌孤亭眯起了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得意,她不想让他得意,冷嘲热讽道。 “但我母后根本不要你,她现在附在了乌孤媚身上,有我哥哥在,你靠近不了她,这样一来,你连你的白月光都得不到了,你费尽心思抢了白月光回来,却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乐死我了,呵呵呵。” 初婵之前都是装哑巴,现在叭叭叭说个不停。 乌孤亭的眉心皱得越来越紧,“月鸢平常都教了你什么?你这么小就懂这么多,她是想把你教成跟她一样有才能和谋略吗?” 乌孤亭不希望初婵跟白洛薇一样,他想让初婵天真无邪,做个傻白甜,而不是如她母后那般冷情淡然,把事事都看得太通透。 “你母后有没有附身在乌孤媚身上,旁人不清楚,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母后本来就还活着,那么何来的附魂到乌孤媚身上一说?你是怕孤被骗?”乌孤亭叹了一口气,最终抱了初婵往外走。 “你母后不让我们再去打扰她,你偏要一次次偷跑过去找她,孤带你去,去看过了,就按照你母后的心愿,跟你哥哥回大祁。” 乌孤亭骑了一匹马,带着初婵去的是那片有瘴气的林子。 * “你说什么?你说你怀疑自己中了蛊,却判断不出来中了什么蛊?”乌潮崖在牢狱里没少受苦,被拖到容嫣面前时,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他单膝跪地支撑着没倒下去,一开始并不搭理容嫣,在容嫣说完后,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猛地抬头盯着容嫣。 “所以你要我给你解蛊?”乌潮崖突然就觉得自己有救了,盘腿坐在地上,一张异域风情的俊脸是破损的美感,嘴里衔着稻草,人都悠然起来。 “可以啊,我先确定一下你中了什么蛊,再谈我给你解蛊的条件,你什么症状?哪里反常?” 一道雪白的身影从殿外缓步而来,他身上散发的光华,比背后的日光更盛。 檀曜无声站在了乌潮崖背后。 ——————(作者:嫣嫣没中蛊,装的,佛子在配合。) 第219章 月鸢死了,是苗疆王的爱妻,摄政王的母妃 容嫣在檀曜到来的那一刻,人就忽然卸下了全部的淡漠疏离感,面上带着欣喜亲近,朝檀曜走过去。 却在半途意识到什么,她紧握着手,克制着自己停了下来。 乌潮崖从来没见过容嫣这样,哪怕是对着赫连祁,她也不曾如此欣喜。 她对檀曜,就像是看到了情郎,在情郎回来的一刻,欣喜万分地迎过去。 这样子应该是温语柔对司徒景行才会有的,现在却出现在容嫣身上,乌潮崖碧绿色的眸子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弧度,“情蛊?” “不像。”这世上的东西檀曜无一不通,这几天通过对容嫣的观察,没走向容嫣,只淡淡道:“情蛊是种在自己和情郎身上的,太后娘娘想亲近我,可我心如止水,并没有什么感觉。” 情蛊是相互的,佛子没有对容嫣产生思念、喜欢、亲近和欲望等,说明他没有中情蛊,而容嫣中的就不是情蛊。 “那有没有可能是圣僧你一心向佛四大皆空,据说妖魔女都无法诱惑你,那么区区人间的情蛊能奈你何?哪怕你被种了情蛊,对你也不起作用?”乌潮崖想了想。 女人最喜欢害女人了,而在苗疆跟容嫣有深仇大恨的,是乌孤媚,所以容嫣的蛊必定是乌孤媚种的。 只是她亲近的对象是无情无欲有着千万信众、苦修不缀的佛子,乌孤媚很大胆啊,乌潮崖震惊,又觉得真是有趣。 檀曜:“太后娘娘对司徒大夫也突然好了起来。” “这样?”乌潮崖忽然眼里冒着绿光,拽住容嫣的裙角,仰头看着容嫣,如同求怜爱的狼崽子,“那姐姐是不是也对我起了怜惜之情?姐姐,我快要死了,你救救我嘛……” 容嫣一脚把乌潮崖踹开了。 乌潮崖气得鼓起脸颊,“你这中的跟我之前新研制的那种‘水性杨花’蛊相似,你会喜欢很多男人,亲近很多男人,你想跟很多男人欢好。” 容嫣脸色冷沉,看了一眼依然全身散发着佛光圣洁无欲的檀曜,想到那晚自己不成体统下池子摘睡莲送给檀曜,在檀曜的念经中趴着睡着了不说,还做了一场旖旎的梦,甚至醒来还撩拨了檀曜。 那是对佛子的亵渎。 “不至于。”不至于想跟檀曜欢好。 “那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了。”乌潮崖虽然自觉自己的巫蛊之术天下第一,但新蛊不断地被研制出来,他还没接触过,一时间自然无法判断容嫣中的到底是哪种蛊,又该如何解。 而且他没告诉容嫣,他其实跟东方忱很像,东方忱制毒,很少制作解药。 而他擅长制蛊,却不是很会解蛊,会制蛊又会解各种巫蛊师的蛊的,只有他们苗族的圣女月鸢。 “我在牢中没办法给姐姐解蛊,姐姐得先救我出来。”这便是乌潮崖的条件。 容嫣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用不到他的时候,就不管他的死活了,现在用到他了,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哀家今日找你,更想问的是你们苗疆的圣女月鸢在何处。”容嫣虽然想亲近檀曜,但还没到抑制不住的地步。 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眉眼恢复淡漠,俯视着地上的乌潮崖。 虽然她不管苗疆这边的事了,但弟弟的终身大事她得过问,他们马上就要走了,得替容峥鸣找到月鸢,到时让月鸢给她解蛊就可以了。 “我不知道,我们苗疆圣女向来神秘,行踪不定,无人知道她身在何处,从来都是她来见旁人,旁人求都求不来她,不过我可以提供她曾出现过的地点给姐姐。”乌潮崖的确不知道月鸢的行踪,这么说也是为了骗容嫣救他。 容嫣却注意到檀曜转了过去,对着北面方向,垂落在手腕的念珠捻了又捻。 在容嫣走到他身侧时,只见他额间山字纹的金色光芒暗了暗,琥珀色的双眸中是悲悯的。 容嫣心里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发紧,“圣僧,出了什么事?” “我带你去找苗疆圣女。”檀曜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抬步往外走,比平常要快一些。 容嫣连忙跟上去。 在王宫外,檀曜翻身上了一匹白马。 佛子端坐于上,白袍光华熠熠,伸了戴着念珠的手来,手明明很修长清绝,掌心却很宽厚,显得极为骨感有力量。 容嫣没有迟疑搭了手过去。 在佛子温热干燥的手心收拢中,她被檀曜握住手,微一用力,人就被佛子拉到了马上。 容嫣坐于檀曜背后,佛子骑马很快,风驰电掣般,在林间穿行。 容嫣怕被甩下去,过程里不得不伸出双臂圈住了檀曜的腰身。 佛子的腰身劲瘦,无一丝赘肉,夏天他是轻薄的外袍,容嫣的双手扣在他的小腹处,便能感觉到一块块鼓起的肌肉,以及散发出来的热度。 在马的奔跑中,容嫣的身子难免贴向檀曜,到后来脸便趴在了檀曜宽厚的背上,更近距离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檀香类的香火味道。 夏日的阳光透过林间的草木洒落在白马,容嫣和圣僧身上,裁剪出一片光影。 佛子一身清绝不食人间烟火,那张明月般又如白雪的脸上没有表情,额间的山字纹依然让他看起来很威仪,神圣不可侵犯。 白马行到一片林子,容嫣看到了周围的尸骸,里面是终年弥漫不散的瘴气,很浓郁的白色,一切都是未知的,越未知越令人害怕。 “圣女在林子里?”容嫣有点不想进去,那里面的幻象会困住她。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是念头所生,能困住太后娘娘的不是幻象,而是太后娘娘你自己。”檀曜能感觉到容嫣锁在他腹部的手在收紧,他心静如水,转过头对容嫣道,然后便取下左手腕上的那串念珠。 檀曜握着容嫣的胳膊,让容嫣的手臂松开他的腰,在容嫣的注视中,他把那念珠一圈又一圈拢到容嫣的左手腕上。 容嫣再去看林子,就发现林子里的瘴气全都散了,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阳光洒落在林子中。 百花盛开,蝴蝶飞舞,虫鸣鸟叫,也有翘着蓬松的大尾巴,抱着松果在啃的松鼠,悠然散步的小鹿……这一切是如此宁静美好又祥和,如梦似幻,像极了精灵居住的地方。 容嫣只觉得这念珠是真神奇,抬手抚了抚,心神都为之一震,“圣僧把这念珠给了哀家,你怎么办?” 问完容嫣才想起来,檀曜是堪破七情六欲心无执念的得道高僧,这林子对他造不成影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太后娘娘所看跟我所看不一样,我看万物都是虚幻,包括这个林子。”檀曜骑着马带容嫣进入林子中,果然不受影响,如在虚空,不被林子中的种种所迷惑。 很快白马就来到了一栋木屋前。 那是一栋在林子深处的屋子,在充满瘴气的林子里,平常人面对的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根本看不到这栋木屋,更别提找到了。 此刻它清晰地展现在容嫣面前。 容嫣本来想下马,却发现木屋的门已经开了。 木屋不大,一眼望过去,摆放着很多古籍秘法,除此之外就是各种用来养蛊的陶瓷罐,应该就是圣女的居住所了。 容嫣看到了乌孤亭和初婵,初婵跪在地上,无声地掉着眼泪。 而乌孤亭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他没有其他的举动和表情,容嫣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悲伤,在这一刻明白了那句“大悲无声”。 那姑娘在乌孤亭的臂弯里闭着眼,没有声息,显然是,离开了人世。 乌孤亭把那姑娘揉入怀里,融入他骨血里般,他的脸贴着姑娘的脸,在碧眸中的泪汹涌而出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乌孤亭冰冷的薄唇触碰姑娘的额头,用下巴小心翼翼地摩挲,如对待随时都会破碎的珍宝,如此珍惜也痴狂。 到后来乌孤亭的唇亲吻着姑娘的额头,眼泪湿了满脸,碧眸是血红的,在姑娘耳畔呢喃着什么。 容嫣没听到。 但当乌孤亭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又竭力站稳,抱着那姑娘走出来时,容嫣看清了他怀里的女孩的脸。 是月鸢,竟然是月鸢! 月鸢死了,而乌孤亭如此悲恸,形如疯癫,那落在月鸢额头的怜爱亲吻,让容嫣的第一反应是,月鸢是乌孤亭和乌孤媚偷情生得女儿。 乌孤亭一路把月鸢抱出了林子,只是这过程里,他一步一踉跄,一步后就摔跪在地上,再站起来,再踉跄不稳地跪下去。 林子里都是灌木石头,他摔跪在地上无数次,膝盖都血肉模糊的,却每一次都没让怀里的月鸢有丝毫损伤。 他如奇珍异宝护着月鸢,疯疯癫癫地在月鸢耳畔安抚着,“别怕,没事,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 男人的三千墨发散落,疯魔的样子让坐马跟在后面的容嫣都为之震撼。 初婵失魂落魄,没注意到容嫣来了,跟在乌孤亭身侧一直哭。 出了林子后,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一场大暴雨,檀曜早已预料到,准备的有伞,打开撑在容嫣头顶,容嫣于厚重的雨幕中看着乌孤亭的背影。 他抱着月鸢一步步走在雨中,走回王宫,他走了很远的路,每走一步就踉跄着跪下去,再竭力支撑着站起来。 这一晚他走了多少步,就跪了多少下。 那健壮如山的身躯每次似乎都会轰然倒下,但每次又站起来,就这样,到达王宫时。 他浑身湿透,狼狈,摔得遍体鳞伤,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水鬼。 深夜,容嫣听了檀曜的话,回了房洗漱歇息。 乌孤亭安置好月鸢后,便来到檀曜所居住的宫殿。 倾盆大雨中,青砖上都是积水,乌孤亭早已血肉模糊的膝盖再次弯了下去,“砰”重重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对着房中的檀曜,五体投地深深跪拜下去,磕着头,久久不起,愿能求来佛陀的慈悲,把他此生最爱的女子拉回阳间。 “圣僧,我知道你有办法,请你让我的爱妻复生。” 这场暴雨下了三天三夜,乌孤亭跪着,拜着,求着,求佛陀求了足足三天三夜。 他在想,如果三天求不来佛陀的怜悯,他便求一世,一世不行便三世,生生世世。 他一千年跪于佛前,只愿能换来他爱妻的一世健康安稳。 第220章 要她复生,摄政王攻城 佛子终于走了出来。 夏日的大雨还在下,他一身白衣胜雪,朵朵千叶佛莲绽放,散发的光华似把这一方的天昏地暗都映亮,修长的身躯立于宫檐下,衣衫沾了水汽,却并不污秽。 在雨夜,佛子那嗓音缥缈空灵,更像是神只在俯瞰人世,淡漠地看着世间的痴人,“几年前白氏生初婵时,她的阳寿已尽,你偏要逆天改命,用你的余生换她复生,如今她的命数也尽了,你还拿什么来换?” “吾之爱妻不应该死在那个时候,是我害了她,若是不与我相识,她应该是长命百岁的……”乌孤亭跪在雨中的身躯倒下去一刻,又支撑着跪起来,竭力保持着肩背笔挺不动。 那个时候白洛薇因为剖了心头,取血给乌孤媚做药引,在临盆时搭上一条命生了初婵。 乌孤亭没看一眼女儿,在下着大雪的深冬里抱着白洛薇的尸体,找到苗疆圣女,跪求几天几夜,让身负常人所没有的本领的圣女复活白洛薇。 那个时候的苗疆圣女不过十一二岁,慧极必伤,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对世事没有了留恋,想死又死不了,便和巫医一起,把白洛薇的灵魂转到了她的躯体里。 乌孤亭以自己的命换来了白洛薇的复生,圣女和巫医取得是乌孤亭七年后的全部寿命。 于是乌孤亭只剩下七年的时间,而白洛薇在苗疆圣女月鸢的身体里复生,从此白洛薇就成了苗疆圣女月鸢。 白洛薇借体复生成为月鸢后,乌孤亭派人把女儿交给了月鸢,两人死生不复相见。 哪怕他每晚都会去那个林子里,而月鸢就在林子深处,相隔不远,他也没再踏过去半步。 这几年里初婵回到自己身边的次数屈指可数,唯独赫连祁一行人回来了,初婵听月鸢的话待在王宫里,却还是好几次偷跑出去找月鸢。 他找过去,还没走近木屋,初婵便回来了。 他始终没看到月鸢。 从她复生成为月鸢后,他们就一次面都没见过了。 他们近在咫尺,却已是隔着天涯海角。 今天乌孤亭带着初婵过去找人,以为以初婵闹着来找她为由,终于能见她一面了,可月鸢却已经没了气息。 乌孤亭逆天改命,以自己的余生,却也只换来了白洛薇七八年的活头。 她复生成为月鸢后不愿见他一面,到死了也没有跟他告别,不愿最后看他一眼。 她只在纸上留了一句话给初婵,“随着哥哥回大祁,母亲也会魂归大祁。” 乌孤亭全身上下被厚重的大雨冲刷着,一张脸早已青白、僵冷,如鬼魅,从脸上冲刷下来的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他膝行着往前,一步一拜,再磕头久久才起,直到来到檀曜面前,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了,“若是圣僧能救爱妻,这一次我愿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交换,一世不够,便两世、三世,生生世世永不超生,我愿入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无间地狱)是佛教说法中最深层恐怖黑暗的地狱,是犯了重罪的人死后灵魂永远受苦的地方。 堕无间地狱者,千万亿劫,以此连绵,求出无期,佛曰:“无间有三,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犯五逆罪者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无间。” 无间地狱也是对佛陀最大的处罚,佛子若是背叛佛祖犯了戒,便入此地狱。 修行的佛子们深信这点,因而不敢背叛佛祖、破戒犯下罪孽。 “只有魔才会要你的灵魂,佛陀不会。”檀曜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仍然无动于衷。 乌孤亭磕在地上的头慢慢抬了起来,坚定决绝,带着极致的偏执和病态,“那我便跟魔做交易!圣僧,我的爱妻没有附魂到乌孤媚身上,可乌孤媚却知道我爱妻的种种,是不是附在她身上的是邪祟?或是有邪祟助她?” “我便去找那邪祟,用我的灵魂,生生世世,跟那邪祟做交易,让它复活吾之爱妻!” 他听白洛薇说过邪祟的存在。 那时白洛薇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邪祟偏偏盯上了她的儿子,后来想通了,是因为赫连祁不同于常人的命格。 乌孤亭的帝王命格是白洛薇和他自己争来的,赫连祁是帝王级别或者更高的气运命格,他也是,那个邪祟需要赫连祁的命格,便也需要他的。 如果他现在去找邪祟,用自己的生生世世做交换,邪祟会复活月鸢的。 “你一人的选择,会影响到你身边人的命格。”檀曜额心的山字纹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威仪又凛然的。 他在告诉乌孤亭要是找了邪祟做交易,邪祟赢了这一局后力量变得强大,会更加胡作非为,那么他身边的初婵、赫连祁和容嫣这些人,甚至是整个大祁、苗疆都会有大祸。 “我不管,当年我能违背天道,改我的爱妻一次命,现在就能改第二次,我只要我的爱妻复生,旁人的死活、大祁和苗疆的兴衰存亡跟我有何关系?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天下人的命,来换我爱妻一人!邪祟愿意救人,在我心中便是佛陀,而你身为佛陀,却不顾众生生死,你还凭什么高坐神坛,接受世人的香火供奉?”乌孤亭已然疯魔,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世人对佛子膜拜敬畏,不敢有丝毫冒犯,只怕会被降下处罚。 佛子是世人的信仰,世人狂热,若是平日碰到哪个人对檀曜佛子有丁点不尊重,他们定会群起而攻之。 可这一刻,王宫上方的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道雷劈下来宛如天罚,让人心惊胆战,乌孤亭却不顾那盘旋于他头顶的雷,赤红着双眸,疯癫地骂佛子。 乌孤亭不再求佛陀,佛陀才是真正的最无情之人,至少邪祟还有恶、怒,贪等欲望,可佛子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他便能看着众生受苦,生离死别。 那倒不如世人都不信奉佛陀了,都去信奉邪祟恶魔。 如果付出一定的代价,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正如我愿抽去情根换来权势地位,那么这世人,怕是都愿意跟邪祟恶魔做这般交易。 “乌孤亭!”檀曜这一声抬高了,如金刚一怒,额心的山字纹散发着威慑,向乌孤亭压去。 乌孤亭停下了脚步,背后传来佛子悲悯的叹息,“你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圣僧是修行之人,又岂会懂我们凡夫俗子的爱欲嗔痴狂?”乌孤亭笑了一声,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和白洛薇的种种。 即便甜蜜恩爱的时光少,这段爱给他带来的是种种伤筋动骨和痛不欲生,可他回忆起来,充斥在胸腔里的却全是幸福和满足。 “你根本就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不知道对方给你带来的美好,不知道何为甘之如饴。” 佛子不懂爱欲嗔痴狂?那只是世人所以为的,檀曜拢了拢手腕,没摸到那串念珠。 那念珠被他赠予给了容嫣,早些年就赠过一次,赠了那么多次,终于是赠出去了。 檀曜闭了闭琥珀色的眸子,圣洁清绝的一张脸上是悲悯,“我试试。” 世人造下了什么因,便应该承受什么样的果,他本不应该去干预他们的果,尤其是因为他的一己之欲。 他修的是无情道,可他却没有做到无情。 他生出了不忍而去干预乌孤亭的果,那么他就得替乌孤亭承受所有的果,他会代替乌孤亭受到处罚,乌孤亭所造出的罪孽,会全都降临到他一人身上。 正是因为佛陀知天命,才不会去干预天命,若是佛子逆天改旁人的命,那么所遭到的反噬比凡夫俗子更严重。 檀曜知道自己违背天道,改人命数会引来处罚,可他还是应了乌孤亭。 乌孤亭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转过来便再次对檀曜跪下去,磕长头,久久不起,“佛陀慈悲,信众乌孤亭,谢圣僧成全!” 佛子不说轻狂之语,乌孤亭知道檀曜的一句试试,便代表着他会复活月鸢。 当年他和原圣女做交易,用七年后的余生来换白洛薇的复生,如今七年的时间已到。 他其实不是一个信佛的人,但现在,在死之前的时间里,他会日日跪拜于佛前,吃斋念佛,并命人大修寺庙,让其香火鼎盛,供奉檀曜。 檀曜撑了一把伞行走于雨中,白色衣袍上的千叶佛莲随着他的步伐,像在层层叠叠展开、绽放。 那衣袍拂起地上的花叶,周遭的生命在他经过时都被染上了一丝佛性,原本怒张的生机变得阒静。 乌孤亭抱着月鸢回来后,就让琥珀给月鸢整理干净,换了一身衣服,安置到了他和白洛薇寝宫的床上。 他从巫医那里求来了一枚能让人的尸身,保持着生前模样而不腐朽的药丸,被月鸢含在嘴里,只是时效不长,只有四天。 乌孤亭迅速把自己浑身擦干,再换了一身衣服,才来到床榻前,檀曜已经坐在那里了。 檀曜从自己袖中取出一枚药丸,示意琥珀放入月鸢的口中。 他的掌心触碰到月鸢的灵台时,还能感觉到月鸢的尸体的新鲜,还带着点温热。 檀曜闭眸凝神,额间的山字纹散发出熠熠金光来。 在场的乌孤亭和琥珀都屏住呼吸,生怕干扰了圣僧。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檀曜的面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来,终于收手时。 他的喉结狠狠滚动两下,咽了一口血,嗓音里带了一丝虚弱,“白氏的魂已经不在苗疆了。” “那她在哪?”乌孤亭焦急询问。 檀曜回头看了乌孤亭一眼,那一眼震慑人心,“苗疆王觉得呢?” 乌孤亭怔愣几秒,猝然看向床榻上仿佛睡着的月鸢,苍白的薄唇艰难地启动,语调在颤抖,“在大祁?她回了大祁!” 白洛薇,你这么快就回大祁了?乌孤亭双眸猩红,急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的同时,人再也支撑不住。 乌孤亭“砰”跪在了地上,目光喷火,又带着沉痛,悲哀,嘲讽。 他疯疯癫癫地笑,眼中的泪汹涌而出。 她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却不通知他,不见他最后一面。 生前、临死前她不见他最后一面,就连他在她死后找过去了,她的魂也已经回了大祁,她的魂都不愿意看他一眼啊。 他到底犯了多不可饶恕的罪,让她这般厌恶他? 白洛薇,你好狠的心啊,你真是好狠的心,我以为你愿意搭上性命为我生下女儿,至少证明你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可到底,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痴心妄想了。 你成了月鸢后,不愿见我一面,如今死了,你也一秒不愿留在苗疆,不愿看我一眼。 你迫不及待地回去大祁,魂归故乡,那里就让你那么留恋吗? 你留恋的是什么?是你曾经的男人,是你和曾经的男人的儿子吗! 你不愿见我就罢了,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愿再见最后一面,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怎么能如此对我! 乌孤亭到这一刻才哭出来,泣不成声,“那便带着月鸢回大祁,她就算回了大祁,我也要追到她!要她活过来……” 哪怕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对他没有一点留恋在乎,他也要她活过来,要她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这时,檀曜听到了从远处的大雨中传来的脚步声,等几分钟后一名护卫才来到王宫,跪地对乌孤亭行礼,“王上,军报,大祁摄政王带着二十万大军攻入王城了!” 第221章 容弟弟:要月鸢入容家族谱,成为他今生唯一的妻子 外面还下着大雨,身侧的人给乌孤亭撑着伞,乌孤亭大步流星地走向城楼,没想到容嫣已经站在那里了,“大祁太后娘娘。” 容嫣肩上披着蓝黑色披风,绝艳的同时又大气庄重,被风雨吹得飒飒作响。 玉弦赶了过来,此刻正在给容嫣撑着伞,身侧的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 “苗疆王来了。”容嫣侧头看了乌孤亭一眼。 他的状态很不好,脸色青白,几天几夜没休息,没进一口食物,眉宇间黑气萦绕,鬓发都白了,如一棵没有生机的枯树,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哑艰涩的,“不用开战,摄政王是担心孤不放走乌孤媚和初婵,才发兵的,孤现在就放他们回大祁。” 赫连祁是白洛薇的儿子,他不想跟赫连祁兵戎相见,而且他早已答应了白洛薇,让赫连祁带初婵回大祁。 至于乌孤媚,他更不会留人了。 风雨飘摇,吹得披风扬起,容嫣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二十万大军。 那是大祁的兵士,在最前方的男人穿一身黑色盔甲,披着一件蓝色披风,高坐于枣色大马上,整个人刚毅强大,神武非凡。 容嫣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战场上的赫连祁。 容峥鸣带着六万兵士赶了过来,随时准备跟赫连祁开战。 她当然得帮着乌孤亭。 乌孤媚怂恿着赫连祁废幼帝篡位,还要杀了她,她跟赫连祁已经决裂了,就怕赫连祁已经找到了高人,解了檀曜给乌孤媚服下的丹药。 赫连祁才没有顾及,敢发兵,要将苗疆夷为平地,顺便再杀了她,所以现在她和苗疆王是同一条船上的。 她看到战场上的赫连祁,是在她和他兵戎相见时。 数年前的少女容嫣和赫连祁两情相悦,海誓山盟至死不渝,不知道赫连祁有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多年后的今天,走到这种地步,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竟然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当然,这场仗最好不要打起来,因为她怕自己的六万人和苗疆的兵士加起来,都打不过赫连祁。 所以容嫣听到乌孤亭的妥协后,便点了点头。 随即乌孤亭便亲自喊话给赫连祁,他愿意答应赫连祁的条件,放人,希望大祁摄政王退兵。 赫连祁听到了,但,他没有退兵,让副将回了乌孤亭,“退兵可以,除了放人,我大祁还要苗疆从此俯首称臣,苗疆得沦为大祁的附属国、奴隶。” “得寸进尺!”司徒景行用力拍了一下轮椅。 赫连祁太狂了,他就是听了乌孤媚的话,用兵临城下威胁苗疆,要苗疆做大祁的奴隶。 “孤答应。”乌孤亭先对容嫣低声说了一句。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王位和苗疆,他都快要死了,他只想让容嫣和檀曜早些带月鸢回大祁,让月鸢复生。 容嫣抿了抿唇,正要点头,却在下一秒,从背后传来檀曜冷清带着威仪的声音,“这场仗,我们跟摄政王打。” 容嫣几人转过身,只见檀曜自己撑着伞,从台阶上缓步走来,脚下如生莲。 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光华,似在瞬息间就驱散了阴霾的天气,气质如此平和,却能压住城楼下赫连祁和其二十万大军带来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圣僧为什么主张战?”在檀曜来到身边的一刻,容嫣于弥漫的雨水中闻到他身上的香火气息,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檀曜看了一眼城楼下的赫连祁和二十万大军,又转过来凝望着容嫣,在伞下的一方天地里,水雾弥漫,打湿了檀曜的眼睫毛,让他琥珀色的双眸看起来极为清润,似有了波动,“为了太后娘娘你。” 一直以来赫连祁都很猖狂,不仅是因为他大权在握,也是因为他自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他捏死幼帝和容嫣如同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一个命令就可以杀了容嫣的人。 他威胁容嫣,想杀谁就杀谁,而每次容嫣都是退让、妥协,请求,容嫣越是这样,赫连祁越是猖狂。 今日他明知道容嫣和乌孤亭是一条船上的,却依然带着二十万大军打了过来,不顾及乌孤媚还被檀曜捏着性命,就是因为他料定了容嫣不敢跟他打,容嫣只会如每次那样妥协、服从。 容嫣明白了檀曜的意思,如果她今日又妥协了,那么往后赫连祁更会拿捏她和幼帝,赫连祁一个不高兴,又会杀她的人。 赫连祁还会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让她做他的性奴。 她只有让赫连祁败一次,赫连祁往后才不会那么猖狂,不会肆意妄为。 他再动她的人,也得考虑考虑了。 “可哀家……”容嫣的确害怕跟赫连祁打起来,她的人少不说,而且赫连祁骁勇善战又用兵如神。 这场仗要是输了,往后她会更受制于赫连祁。 “太后娘娘放心,有我在,我们不会输。”檀曜取了一块手帕递给容嫣。 那手帕上绣着金色佛莲,沾染了檀曜身上平和从容的气息,让人感觉到安心。 容嫣一时怔愣,没接手帕,雨点滴在伞上,风雨斜飘到身上,吹起她的一缕青丝。 佛子一手撑伞,白袍圣洁,微微俯身,用手帕擦着容嫣脸上的雨露。 佛子好像做什么都是虔诚的,那琥珀色的双眸望入容嫣的目光里,嗓音轻柔,“太后娘娘回去休息吧,等再醒来时,这场雨便停了。” “好。”檀曜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容嫣的脸上肌肤,容嫣仰头看着给自己擦雨水的佛子,她抬手按住了檀曜的手背。 过了一会儿,容嫣松开手。 不过那手帕却被她留住,自己擦着脸,便带着司徒景行从城楼上离开,身后传来檀曜的声音仿佛从九重天上飘来,好听,清冷,又沉静,“苗疆的地势易守难攻……” 容嫣真的回去休息了。 外面厮杀不断,战鼓震天,她却依然睡得很好。 这场雨在第三天停了下来,安平一大清早就冲到容嫣的床榻前,“母后母后,我们赢了!檀曜为我们打赢了这场仗你知道吗?” “我早就说过檀曜是最厉害的,以前他不在,现在他来帮我们了,以后摄政王再不能猖狂了,檀曜就是摄政王的克星!” 容嫣恍惚了一阵,她记得在前世,檀曜虽然被胁迫做了大祁的国师,但并没有被宋凝霜攻略,没为宋凝霜效力,从未展现出他的才能和谋略。 所以容嫣不知道檀曜竟然还有军事上的能力,在用兵打仗上,不输给所向披靡,让诸国都闻风丧胆的大祁战神赫连祁。 他人没有亲自上战场,只在后方指挥作战,跟赫连祁一样能算无遗策,决胜于千里。 不,这次他赢了赫连祁,所以或许他比赫连祁更擅排兵布阵。 他的功法也和赫连祁旗鼓相当,医术超群,檀曜除邪祟的本领是赫连祁所没有的。 如安平所说,在这个世上,赫连祁终于不再是天下无敌独孤求败了,他有了对手。 容嫣一直以来都很慕强,尤其现在她似被下了什么蛊,她在拿檀曜和赫连祁对比,忽然间心神都在震颤。 “摄政王退兵了,派了人求和,称只要苗疆王愿意放媚侧妃和初婵回大祁,他便不再调兵继续打。舅舅回来了,他,他知道月鸢姐姐死了……”安平前一秒还欢喜雀跃的,在提到月鸢时,眼中的泪便流了出来。 容嫣心里也难过,用手帕擦着安平的脸,牵着安平的手去了白洛薇的寝宫。 她进去就看到容峥鸣跪在床榻前,两手把月鸢的一手拢在掌心里,脸深深埋进去。 容峥鸣没发出哭声,但那宽厚的肩背在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在哭。 乌孤亭进来时见容峥鸣的盔甲还没脱下来,身上染血,那背影是悲痛欲绝的,就好像失去了挚爱。 乌孤亭拧着长眉,嗓音干哑地问了容嫣一句,“你的弟弟,喜欢月鸢?” 容嫣眼里泛红,点头,“是,月鸢应该也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月鸢好像有什么苦衷,一直没有回应哀家弟弟的感情,若是苗疆王知道你们苗疆圣女的身不由己,不妨告知哀家。” 月鸢喜欢容峥鸣?乌孤亭不知道这件事,听了这句,高大的身躯震了震,只觉得耳边轰鸣,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晃动,险些倒下去。 容嫣他们都还不知道现在的苗疆圣女是白洛薇,在他们眼里月鸢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没有嫁人,也没有夫君女儿。 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是最圣洁无欲,身负特殊本领、巫蛊之术超群的苗疆圣女……除了心理年龄,她的确是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在过去一年里,喜欢上了大祁太后娘娘的弟弟,她以新的身份、新的身体,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身份和身体,与一个年轻人两情相悦了。 乌孤亭失魂落魄,久久没有从这个重创中缓过来。 这时,从背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容嫣蹙着眉转过去,只见檀曜的脚步不再如往常轻盈,他一脸苍白,病容。 佛子在来到容嫣身边后,终于支撑不住,随着吐出的一口血在白袍上盛开出一朵血花,也把金色的佛莲染成红色,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了下去。 “圣僧!”容嫣连忙扶住檀曜,同时喊司徒景行来诊治。 檀曜又无缘无故地陷入了昏迷,司徒景行诊不出什么来,只能判断他这次的状况比上次严重,怕是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过来。 “孤送你们回大祁。”乌孤亭没有再拖下去,看到容嫣眉间全是倦色地守在檀曜身边,他哑声道:“佛陀之所以能存在于世,是因为世人的信仰和供奉,如果人人都不信仰供奉佛陀,佛陀会消失。” “相反,这个世上就会出现很多邪祟,秩序混乱,所以只要得到来自世人越来越多的信仰力,让其供奉香火,檀曜圣僧就会好起来。” 乌孤亭想到了,檀曜可能是因为逆天改了月鸢的命,才会遭到了反噬。 月鸢的魂回了大祁,得去大祁找她,檀曜只有恢复过来,才能让月鸢复生。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先让容嫣和檀曜带着月鸢的尸体尽快回大祁。 乌孤亭的话音落下,原本要进来的容峥鸣忽然又返回去。 很快他再回来时,怀里抱着月鸢,对乌孤亭行礼,双目猩红,满腔赤诚坚定,痴心不悔,“苗疆王,我想带着心悦的月鸢回大祁,将她以我今生唯一爱妻的身份,入我容家的族谱,月鸢是你们苗疆的圣女,请苗疆王成全我,条件尽管你提。” 乌孤亭整个人大震,猝然看向这个比他年轻了一轮还多的青年人。 第222章 离开,安排人在路上刺杀容太后 赫连祁带的大祁兵士已经退出了苗疆,营帐里只剩下赫连祁和风行云带的一批护卫。 乌孤媚被从王宫里放了出来,进了营帐就看到赫连祁靠坐在榻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墨发一半披散着,一脸的病容虚弱,没了平日凌厉不可一世的气场。 “母妃。”赫连祁刚接过风行云递来的一碗汤药,正喝着,看到乌孤媚来了,他担忧地问了一句,“这几天你在王宫里还好吗?” “母妃没事,他们不敢把母妃怎么样。”乌孤媚坐到风行云搬来的凳子上,注意到赫连祁胳膊上包扎的伤,她红着眼问:“你怎么还受伤了?是乌孤亭伤的吗?” “祁儿,是母妃不好,母妃当初瞎了眼,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囚禁为人质,何况是你这个继子呢?” 乌孤媚垂泪。 赫连祁示意风行云取手帕给乌孤媚,他摇了摇头,“不是苗疆王伤的,他没有上战场,是容峥鸣伤了儿臣,儿臣一时轻敌大意了,好在没什么大碍。” 知彼知己,在开战之前赫连祁了解过乌孤亭,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只是如今,大概是因为他是一国之主,他并没有上战场。 容峥鸣中的蛇毒,被月鸢前些日子送的解毒丸解了,他带的六万人和苗疆的军队,是容峥鸣为先锋将军的。 玉弦伴在容峥鸣左右,虽然不会打仗,但玉弦得到了上任武林盟主的武功,只管往前冲杀人就是了。 玉弦带的是之前天星阁地宫里的那些奴仆组成的一支军队,他们根本不怕死,勇往直前势如破竹,到后来赫连祁就被容峥鸣和玉弦一批人围攻了。 赫连祁胳膊上的伤便是在那个时候,被容峥鸣砍的。 檀曜和赫连祁的功力不相上下,万幸的是檀曜一直在后方做军师指挥,要不然加上一个檀曜,赫连祁这次怕是必死无疑了。 “容峥鸣这个白眼狼!”乌孤媚听过后,恼得拍床板,咬牙切齿地叱骂。 “明明当初他是你一手调教成的,还有他的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你封的,现在徒弟竟然杀师父了!他就跟他姐姐一样,容家一家都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一次,赫连祁没再为自己的前妻和弟弟辩驳,闭了闭金眸,嘴角的弧度自嘲、苦涩,又带着痛,容嫣要废他杀了他,真不是说说而已啊,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好在他还大权在握,幼帝在皇城里,容嫣怕他对幼帝下手,便不敢真的跟他鱼死网破,在苗疆杀了他。 这次他吃了败仗,的确如容嫣所愿,往后他不能再肆意妄为,对她的人想杀就杀了。 她真的在一天天强大起来,如今更是得到了檀曜这样的上根大器,他越来越难以掌握,或者已经掌握不了容嫣了。 容嫣本来就不爱他,只想摆脱他,他无法掌控强制容嫣了,怎么办? 檀曜,檀曜,他果然是为了容嫣而来。 “现在怎么办?既然大祁的兵权都在你手里,以母妃看,不如你再调几十万大军来,饶是他檀曜有再大的能耐,到时候也只会节节败退,落荒而逃,我们可以灭了苗疆,在此诛杀了容嫣。”乌孤媚检查着赫连祁是否伤得重,心疼又痛恨。 “祁儿,你不必顾及母妃,虽然母妃被檀曜喂了丹药,但母亲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你不用有后顾之忧,先在苗疆杀了他们所有人,再给母妃遍寻天下高人,总会有办法救母妃的。” 乌孤媚在心里想,所有人都相信了她是被白洛薇附魂了,她就是白洛薇。 檀曜也是这么以为的,檀曜那丹药是用来把“白洛薇”驱逐出她的身体,让“白洛薇”的灵魂消散的。 但其实白洛薇的灵魂根本没有附在她身上,她还是乌孤媚,她只是在邪祟的帮助下,假冒了白洛薇,骗了所有人。 既然她还是她,那么檀曜用来除白洛薇灵魂的丹药,对她完全没有作用啊。 她好好的,她的命根本没有被容嫣拿捏着,容嫣无法以她的命要挟赫连祁。 赫连祁摇头,“檀曜此人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而且打仗靠得不仅仅是人多,还得天时地利,苗疆的地势易守难攻,而檀曜是受佛陀庇护有大气运在身的佛子,你看打仗的时候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我们在低洼处,于我们不利,如今停战了,这天就晴了,母妃,这是连上天都在帮着檀曜。” 赫连祁以前不信这些,他离经叛道逆天而行,从来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但从几年前家破人亡开始,他信了。 他没有气运吧,真正有大气运受上天庇护的人,是檀曜。 乌孤媚抿紧唇,说实话,她就是佛教信众,她对得道高僧充满了信奉和敬畏,自然是有点怕檀曜这种真的有几分本事的人。 她怕遭天谴,也怕死后入阿鼻地狱,所以不敢对檀曜不虔诚。 此刻听赫连祁这么说,乌孤媚看了一眼外面晴空万里的天气,点了点头,“是,天佑佛子,容嫣那个狐媚子,妖魔女都诱惑不了佛子,她竟然能让佛子偏宠她!” 天佑佛子,但如果佛子犯了戒,天还会帮着他吗? 乌孤媚希望容嫣能引诱成功檀曜,把檀曜拉下神坛,到时檀曜背叛了佛祖,便会被佛祖处罚。 容嫣失去了比赫连祁还有本事的檀曜,还拿什么跟赫连祁斗! “而且昨日儿臣已让人送去了求和书,嫣嫣提出要本王交出这二十万大军的兵权。”赫连祁把一份文书递给乌孤媚,他已经回复过了。 “儿臣应允了,一来是因为再打下去,我们只会全军覆没,被困在苗疆,再者,初婵还在他们手上。” 赫连祁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乌孤媚没料到结果竟然是这样的,脸色难看地接过文书,翻开便看到容嫣以大祁太后的身份,表示初婵他们会放回来。 但赫连祁提出要将王宫的冰室里白洛薇的尸体带走,容嫣要赫连祁再拿其他的来换。 谈判人在跟容嫣那边交涉,容嫣想得到什么,才能交出白洛薇的尸体,暂时容嫣的回复还没传过来。 “母妃,儿臣的想法是交二分之一的朝政给幼帝,来换回你原本的身体。”赫连祁手握拳抵着唇咳嗽,苍白的面色显出几分绯红。 六月酷暑的天气,他却满身寒气,瑟瑟发抖,接了风行云递来的一件特别厚的狐狸皮毛大氅,穿在身上,才好多了。 “你现在这个身体毕竟不是你的,儿臣对着你这个身体,很别扭,所以儿臣想还是把你原来的身体换回来,到时儿臣找高人,让你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赫连祁有伤在身,精神不济,坐了这一会儿眉宇间已全是倦色,疲惫至极地合着眼,虚弱地说着。 “不行,母妃不同意,你若是再交出一部分皇权,就真的要被容嫣废了。”乌孤媚心里很清楚乌孤亭有多看重白洛薇的尸体,他不会轻易把尸体交出来的。 如果容嫣跟他做了什么交易,让他交出来了,她觉得容嫣一定会对赫连祁狮子大开口,借此夺走更多赫连祁手中的权利。 当然不能。 她又不是白洛薇,白洛薇的尸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才不会让赫连祁付出很大的代价,把白洛薇的尸体换回来。 “原来的身体母妃不要了,再请高人做法太难了,别到时候母妃没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反而被打得魂飞魄散了,这尸体乌孤亭想留着,便让他留着吧。” “他得到的只有尸体而已,多悲哀,母妃也算报复了他。祁儿,回复给容嫣,让她现在就送了初婵来,我们带着初婵出发回大祁。” “可是太皇太妃……”风行云想说至少也得等赫连祁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他得休养,不能立刻就长途奔波。 但他刚开口,就接收到赫连祁扫过来的一眼,他便低下头不语。 乌孤亭看赫连祁要说什么,她冷着脸打断,“不必多说了,反正母妃绝对不同意你用皇权交换回原本的身体,母妃都不在意,祁儿你也不应该太看重一具尸体,除非你是故意想借此将权利送给容嫣。” 赫连祁面上表现出来的的确如此,但怕母妃又以死相逼,他没有明说,只道:“母妃当年留了信给妹妹,要她带着儿臣来苗疆,带母妃的尸体回大祁,与自己的亲人葬在一起,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乌孤媚拦住赫连祁的话,“那时母妃以为自己死了,活着不能回大祁,尸体得葬在大祁,但现在母妃不是活着吗?母妃回去祭奠亲人,给他们扫墓,比区区一具尸体葬在他们身边更重要。” “你再坚持,母妃便认为你就是想交权给容嫣,母妃现在就一头撞死好了,你带着母妃原本的身体回大祁吧。” 赫连祁面色一白,终于没再说什么,精神越来越撑不住,闭上眼快昏迷过去。 偏偏乌孤媚还在说着,“祁儿,据说容嫣也回大祁,我们在路上安排一场刺杀……” “母妃!”赫连祁蓦地睁开眼,冷戾的目光射向乌孤媚。 乌孤媚吓了一跳,生气儿子还放不下容嫣,但也不敢真的挑战了儿子的底线,连忙扶着赫连祁躺下,感觉他浑身冰冷,在打颤。 她给他盖了一层又一层被子,心疼地安抚着儿子,“好了,你不舍得便算了,母妃也不想逼你太紧,你休息吧,母妃去安排我们回大祁的事宜。” 她恨乌孤亭,本来想利用赫连祁杀了乌孤亭,灭了整个苗疆。 但结果赫连祁战败了,现在赫连祁不打了,她要是再坚持,怕是会露出马脚被赫连祁怀疑。 所以现在只能先回大祁,按照邪祟离开前的安排,利用赫连祁先废幼帝杀容嫣这个仇人,等赫连祁坐了皇帝,转回来她再找乌孤亭血债血偿,谋划复国之事。 赫连祁精疲力尽,连应一声乌孤媚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风统帅出去吧,本宫担心祁儿发高热,在这里亲自守一会儿。”乌孤媚满目心疼怜爱,抬手抚了抚儿子的鬓发,惊讶地发现赫连祁生了很多银色的发丝。 乌孤亭比他大了好几岁,乌孤亭还没白发呢,他就有了白发。 乌孤媚红了眼,在风行云出去后,她却四处翻找着,很快就在赫连祁挂在那里的外袍里,找到了一块令牌。 乌孤媚眼里一片阴狠,这令牌可以传令风行云和所带领的护卫。 那她便用此给风行云等人下达命令,让他们在路上拦截诛杀容嫣等人。 以前幼帝多次安排人暗杀赫连祁,如今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该让容嫣他们尝尝被刺杀的滋味了。 * 王城外停着几辆马车,容嫣早已命人把仍然昏迷的檀曜安置到了马车上,容峥鸣在王宫内便已抱着月鸢上了马车。 此刻容嫣没让他再下来,容嫣带着司徒景行,在夕阳下跟乌孤亭告别。 几百米外也停着几辆马车,外面带有大祁摄政王的标志,赫连祁没从马车内下来。 乌孤媚身后有风行云几人护卫着,于夕阳中走过来接初婵。 “去吧。”乌孤亭牵着初婵,怕初婵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他攥初婵的手很紧,在夏天出了一层汗。 此刻乌孤亭蹲下来,单膝跪地跟初婵的身高齐平,抬起的手压在初婵后颈,拉了人过来,按在他的肩上。 乌孤亭的唇亲了亲初婵的头发,碧绿色的双眸里一片赤红,强忍着,却在开口时,仍然带上了哽咽,“记住父王跟你说得了吗?” “不要再找月鸢,她才会好好的,去了大祁后,要听你哥哥的话,不要管那么多大人之间的事,要像别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贪玩爱吃,单纯天真,不要早慧,对世事看得那么通透,不要成为你母后那样无论在哪都殚精竭虑的女子,父王希望婵儿健康、平安,顺遂,一生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初婵一语不发,由着乌孤亭抱了她很久很久。 直到乌孤媚走到自己身边,对她伸出手。 第223章 孕吐,什么时候跟男人行房了? 初婵感觉到在她眼里从来都无情冷血的父王,哭了,滚烫的泪大片大片地涌出来,湿了她的左侧脖颈。 以前寡言少语好像根本没长嘴的男人,这一刻却婆婆妈妈,在她耳畔叮嘱了很多很多,一遍又一遍,特别啰嗦。 说到最后,他抚着她头发的手在颤抖,没让别人听到,只有她听到了他的泣不成声。 “婵儿,时辰不早了,跟母妃回去吧。”乌孤媚向初婵伸出手。 她自称初婵的母妃,跟赫连祁商量好了,初婵不随乌孤亭的姓,以后要么姓赫连,要么姓白。 乌孤亭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赫连祁的意思,没关系,白洛薇一直想让赫连祁接初婵回大祁,回到摄政王府、白氏。 白洛薇没想让初婵随他的姓。 他没能留住白洛薇,同样的,也不曾有女儿。 白洛薇就是这么绝情狠心。 乌孤亭狠狠闭了闭眼,在情绪崩溃之前,放开初婵,站起身忽然转过去,大步流星地离去。 可下一秒,初婵在背后喊他,“乌孤亭!” 这是初婵第一次主动喊他,哪怕喊的不是父王,乌孤亭胸腔里也欣喜若狂,停下来的身躯震动着,却只能强忍着不回头,紧攥着拳头伫立在原地。 他怕,怕自己回头了,就不舍得放人走了,他会不惜任何代价把人留住,哪怕死,同归于尽,他也要留住初婵和月鸢。 初婵没上前,只站在那里问了一句,“乌孤亭,你是不是快死了?你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面临生老病死,父王也不例外。”乌孤亭高大的身躯被夕阳映照着,一人跟背后的一众人分割开,如同一匹孤独却仍然桀骜野性的狼,淡笑了一声回答初婵。 “有句话不是说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吗?婵儿总是说孤很坏,所以孤怎么会现在就死了呢?孤会长命百岁……” 他的确快死了。 不知道初婵会不会对他这个父王有那么一丝的血脉之情,知道他快要死了,会不会难过。 不管她难过不难过,他都不告诉她了。 她不知道,以后复生的月鸢也就不会知道,就让她们一辈子对他都无关痛痒,不念不想不牵挂吧。 初婵恨他这个做父王的,不是白洛薇教的,是因为在有次初婵回来王宫时,从一个老宫人那里得知了当年他和白洛薇的事。 那个时候他叛出王室,被王室中人追杀围困,遇到了白洛薇。 白洛薇设局以一人之力救了他和其部下们,然后还给他出了妙计,让他以少胜多,反杀了追捕自己的一支很强悍的军队。 白洛薇急着去找被罚去苦寒之地的赫连祁,乌孤亭却,却恩将仇报囚禁了白洛薇。 原圣女一直被他所胁迫控制,为他做事,他便派原圣女去苦寒之地救了赫连祁,让原圣女把赫连祁带到苗疆。 那时赫连祁身受重伤,有原圣女在,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乌孤亭以赫连祁的安危威胁白洛薇,要白洛薇为他谋划,助他夺得王位。 从一开始,不管是觊觎白洛薇的美貌,还是她的谋略和盖世之才,他这头孤独又凶狠的狼,就像是对待猎物般,掠夺白洛薇。 他在白洛薇的帮助下当上苗疆王,立了白洛薇为王后,他们也曾恩爱甜蜜过一段时间,不过,也或许只是他以为的恩爱。 直到白洛薇临近生产,乌孤媚从萧国回来探亲。 乌孤亭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是因为白洛薇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不在苗疆,而是在大祁和她跟前夫君生的儿子身上,所以在乌孤媚回来后,她要回大祁。 他又一次囚禁了白洛薇,白洛薇被取了心头血……这些,都被那个居心叵测的老宫人告诉了初婵。 初婵早慧,不说全懂,但相信了那老宫人说得她母后是他害死的,他爱别的女人,欺骗玩弄她的母后。 因此,即便他杀了老宫人,诛其九族,也没能让初婵亲近他。 而且,复生的白洛薇也就是月鸢,想让赫连祁带走初婵,就把初婵送到了王宫。 可初婵要找月鸢,好几次偷跑出去,他只能把人一次次带回来,关着初婵。 初婵就更气更恼他了。 乌孤亭说完那句后,没再停留,迈开腿走向城门内。 随着厚重的城门一点点关闭,夕阳的余晖洒在整个巍峨古雅异域风格的王城,把一切都染成橙红色,是一种寂静祥和的氛围。 那抹身影越来越远,背后生得华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匹离开狼群,孑然一身苍老的孤狼,去往他的埋骨之地。 那样的背影,让初婵莫名感觉到了一种悲壮和死亡,胸腔被震撼着,明明是恼这个辜负了她母后的父王,却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乌孤亭回到了冰室里。 冰床上躺着白洛薇的尸体,他跪在地上,把头靠向白洛薇时,眸中热泪滚滚,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满足的笑,“至少,至少这具尸体我是留住了……” 容峥鸣抱着月鸢,对他说要娶月鸢为妻时,他以苗疆王的身份,同意了月鸢以苗疆圣女的身份,嫁给容峥鸣。 过后他找了司徒景行,告诉司徒景行檀曜会复活月鸢。 他请司徒景行在月鸢活过来后,给月鸢下一种失去全部记忆的药。 他要月鸢忘记所有前尘过往,真正拥有新的身份和新的身体,从今往后就做真正的苗疆圣女。 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忘了一切,便能重新开始。 她会喜欢上其他男人,跟其他男人成亲,生儿育女,相爱相守白头到老。 她会幸福、平安、顺遂,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他,到死都不知道曾经有个男人,爱她如命, 用他的余生换来她的复生。 她不会知道从初见的第一眼,那个男人就想占有她,不知道他早已放下了所谓的白月光,在后来对她如痴如狂,深深爱上了她。 她死后,他让她在月鸢身上复生,知道她一直想回大祁,他成全了她,让她去了大祁,挑起萧国和大祁的战争。 他灭了萧国,是在替她报仇,替她的儿子和儿媳讨回曾经受到的伤害。 他迎了乌孤媚为妃,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想让月鸢恨他、报复他。 他全都安排好了,他会拉着乌孤媚一起死,等他死后,这苗疆的王上便是月鸢来做。 他知道她是最喜欢权利的,当初她助他当上苗疆王,也是因为她骨子里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女人。 她无论走到哪儿,都得有权有势身份尊贵,她这么爱权,他便刺激她,让她甘愿做这个苗疆王,也算是,留住她了。 他是这么计划的,却没想到当初他用自己的余生寿命换来的,却只有白洛薇的七年活头。 月鸢早就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从大祁回来后,就独自一人躲了起来。 她让初婵引赫连祁来了冰室,让赫连祁以为她早就死在了几年前的难产中,要赫连祁带着她的尸体回大祁,跟亲人安葬在一起。 圣女的身体不是她的,反正她就要死了,她便没用月鸢的身份和赫连祁相认,独自一人死在了木屋里,圣女的身体她不打算让赫连祁带回大祁。 月鸢的死,破坏了乌孤亭全部的计划。 现在,既然白洛薇的魂已经回到了大祁,那他便送月鸢回大祁。 她活过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她会失忆忘记一切,拥有新的身份和新身体,一辈子平安健康,又幸福地活下去。 他很自私,只想让她好好的,不让她跟儿子相认,不让她管其他的了。 反正她本来也没跟儿子相认,她让人都以为她死了。 并且她那个儿子,她也管不了,谁也管不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从今往后她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可以了。 “这样挺好的。”乌孤亭跪直了,俯身凑过去亲着冰床上白洛薇的唇,“至少我留住了你的尸体,要是按照你的意思,你的儿子怕是连这尸体都要抢走。我留住了你的尸体,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薇薇,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葬在一起,原谅我这最后的一点贪心,我留住了你这个身体,便代表你还是我的王后、我的妻子,我们可以以夫妻关系,合葬在一起了。” “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下一世,我不求了吧,这一世是我害了你,我灭了萧国,也是我的罪孽,我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我可能真的要下阿鼻地狱了。” “我问圣僧,我搭上了自己的生生世世,去了阿鼻地狱,能不能换来你生生世世的安稳顺遂,圣僧说能,那我甘愿下阿鼻地狱。” “薇薇,对不起,那时我没有护好你,可是我真的爱你,很爱很爱你……”乌孤亭抱着白洛薇,泪湿满脸,哽咽难言。 他满身冰霜,华发丛生,让他的人仿佛与冰霜融为了一体,如此偏执、病态,无比的满足,“薇薇,真好,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为灵魂、地魂、生魂,七魄分为喜、 怒、哀、惧、 爱、 恶、欲。 三魂在于精神中,七魄在于物质。 所以人身去世,三魂归三线路,七魄归肉身消失,肉身消失三魂七魄之归处。 不管是躺在冰床上的白洛薇,还是身在马车中去了大祁的月鸢(白洛薇),她的身体都是完好无损的,七魄代表她的身体,身体没消失,她的七魄便在身体里并没有消散。 而她的三魂,一魂被檀曜召回来,锁在了月鸢的身体里。 另一魂早已回了大祁。 而最后一魂,在回大祁的途中,因为原身体原七魄还在冰床上,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所牵挂,是执念,她这一魂又回到了苗疆。 所以白洛薇的这一魂,此刻就在冰室里,在泣不成声的乌孤亭的背后。 * 容嫣和赫连祁的马车是一起走的。 赫连祁在前面,她在后面,同时赶路,所以途中休息时,住的也是同一驿站。 檀曜这一路都没有醒来,容嫣带了几名僧人,都是檀曜的弟子,每到一个地方便跟着僧人们一起传经,让民众们知道是檀曜圣僧,她为檀曜得到民众们的信仰力。 容嫣每到一个寺庙便去烧香拜佛,碰到破旧的寺庙,还会捐钱让他们修建。 安平在每个寺庙外,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跪拜,一直跪到大雄宝殿,金光闪闪的佛像面前,为檀曜祈祷。 容嫣便也随着一起。 晚上她会在檀曜的床榻前念经书,给檀曜听,会接下僧人从信众那里得来的供佛之花,精心修剪插入花瓶里,放在檀曜的床榻边。 就这么一路走了有半个月。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奔波的辛苦,还是为了得来檀曜的信仰力和香火所累,在又一个晚上到达驿站。 容嫣刚下马车,还没来得及找个地方,喊人,便弯下身,扶着马车一口一口地吐酸水。 容峥鸣在后面抱着月鸢,慢了一步,司徒景行被人从马车上抬下来后,第一时间来到容嫣面前,“手给我。” 容嫣还在吐,一时没递给司徒景行手。 司徒景行便强行抓住容嫣的手腕,拉过来,继而,他的两根手指搭上了容嫣的脉搏。 司徒景行以为容嫣是中暑劳累等造成的身体不适,但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到后来他那脸色一点点变得震惊,僵硬地抬头看向容嫣。 司徒景行的面色显现出苍白来,喉咙滚动了好几下,才艰涩地问出来,“太后娘娘上次和男人行房,是在什么时间?又是和谁行的房?” 赫连祁的听力何其好,本来人已经走入驿站了,听到容嫣这边的动静,身侧的乌孤媚根本没反应过来,更别提拉他了。 他人化成一道影子,转瞬落在容嫣面前。 第224章 她和两个男人都有了鱼水之欢? 赫连祁没听到司徒景行的问话。 容嫣从司徒景行掌中抽出手腕,苍白着一张脸,语气却很淡漠地对司徒景行道:“可能是舟车劳顿造成的,司徒大夫给哀家开个方子,哀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司徒景行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面无波澜地应下,“是,太后娘娘。” 容峥鸣打横抱着月鸢走上前来,容嫣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用手帕擦了嘴,站直身子,便从赫连祁身侧走过去。 这期间她看都没看赫连祁一眼,完全是当赫连祁不存在。 赫连祁咬了咬牙关,抓住容嫣的胳膊,哑声喊她,“嫣嫣,我有话对你说……” “哀家跟摄政王没什么好说的。”容嫣挣脱着,看到乌孤媚走过来。 她知道赫连祁想说的是他有苦衷,他不相信母妃对她的指认,但母妃对他以此相逼,他只能顺从母妃。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 本来她和赫连祁在龙川县就决裂了,在苗疆他更是选择了自己的母妃,听乌孤媚的话跟她兵戎相见。 不管他的造反是不是自愿,他都造反了。 她和赫连祁永远都不会好了,何况还有前世的血海深仇。 不管他有多身不由己,他们之间或许还有误会,但他是摄政王,他正在造反,她就必须要废了他杀了他。 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祁儿。”乌孤媚冷着脸,沉声喊赫连祁,再一次提醒他,“母妃说过很多次了,不管你为容嫣付出多少,你哪怕将手中的权利都给她,让她儿子亲政,交出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她也不会放过你,她就是要杀了你。你若想活,不愿让刚活过来的母妃和刚建立起来的摄政王府几百口人给你陪葬,你就应该……” 乌孤媚的话说到一半,容峥鸣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于是她那句“篡位造反废幼帝,杀容太后”,就咽到了肚子里,在赫连祁没输那场仗之前,像这种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话,她想说就说,贵为太后的容嫣只能听着。 但现在,容嫣已经有了部分跟赫连祁抗衡的实力。 她或许依然能在太后面前趾高气扬,但却不能再如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张口闭口就是造反,废幼帝杀太后了。 只有弱者才要对强者阿谀奉承,跟其虚与委蛇,只能在背后算计谋划,如曾经的容嫣对赫连祁。 而作为强者的赫连祁可以明目张胆地欺辱容嫣,说尽各种大逆不道之言,无所顾忌,对容嫣的人想杀就杀。 现在反过来了,赫连祁被打压了,不能再像之前那么猖狂,乌孤媚心里再不愿,那也得在表面上跟容嫣虚情假意。 “太后娘娘好好歇息。”乌孤媚不走心地说了一句,便上前拉住赫连祁的胳膊,把人拽回了驿站。 容嫣这边分别安置好人事不省的月鸢和檀曜,她和安平、容峥鸣、司徒景行就在月鸢的房间里吃晚膳。 本来一路上吃得就不好,司徒景行已经命人尽量给容嫣安排好的吃食了,容嫣却还是没什么胃口。 尤其对着几道荤菜,她感觉胃里的那种犯呕感又上来了,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去才好些。 “阿姐是不是跟着檀曜圣僧吃斋念佛久了,才闻都闻不得这些荤食的?”容峥鸣看容嫣这样子,他自然是心疼不已,夹了一些青菜给容嫣,柔声劝着。 “那就吃一些素菜,要不然你的身体受不住,这一路上你瘦了很多,好在还有三天就到皇城了。” 其实容嫣何止是这一路上瘦了,她一直灾难不断,身子就没好过,只是这几天看起来比往日更憔悴疲惫。 容嫣想着等到了宫里,阿姐就能好好养着了。 “不想吃荤的,便不吃,你想吃些什么,就吃些什么。”司徒景行的神色很复杂,见容嫣还能吃几口素菜,他给容嫣夹得多了一些,想着在驿站门口诊脉的结果。 司徒景行旁敲侧击地问:“太后娘娘,既然圣僧说了苗疆圣女其实并没有死,等他恢复过来便救苗疆圣女,那你的打算是等苗疆圣女给你解蛊吗?” “阿姐被谁下了蛊?下的是什么蛊!”容峥鸣的筷子“啪嗒”掉了,此刻才知道这件事,脸色大变,猛地抬眸看向主位的容嫣。 这时,赫连祁站在了房门外,闻言金眸紧缩,用力抿着薄唇。 接着,他便听见了容嫣淡淡道:“哀家这蛊是乌孤媚给下的,可能是一种对很多男人都心生恋慕的蛊。” “不过之前圣僧一直带着哀家诵经念佛,而哀家这一路见寺庙就跪拜,对着漫天佛祖满心虔诚,一心向佛心无杂念,所以这蛊其实对哀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就是,就是之前在苗疆的那个晚上……”容嫣的手撑着额头,没具体说出来,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误会。 赫连祁是,包括安平和容峥鸣、司徒景行全都想到了一起,脸色震惊,唇颤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容嫣话锋一转,看向司徒景行,“不过幸亏司徒大夫在哀家跟那个男人事后,给那个男人下了一种失忆的药,对方什么都忘记了,哀家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一下!司徒景行提到嗓子眼的心蓦地顿住,容嫣什么时候让他给哪个男人下了失忆的药? 她在说谎?为什么? “行了,你们都不用担心,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这蛊不会再对哀家造成影响,解不解都没关系,等苗疆圣女醒来再说。”容嫣自己不再提,也不让容峥鸣几人泄露出去了,示意三个人继续用晚膳,然后便早些歇息。 门外,赫连祁僵硬地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耳边轰鸣不断,眼前发黑头晕目眩,高大的身躯晃动着,快要站不稳了。 赫连祁失魂落魄,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凭着本能抬起腿要踹开门,却被乌孤媚拽住,用力拉回了房间。 赫连祁脚步踉跄,到六仙桌那里乌孤媚没拉住人,他重重地撞上去,弯下身时自己按住了桌子,泛红的金眸带着痛和滔天的怒火压向乌孤媚,沙哑的嗓音拔高,“你为什么会下蛊?!你什么时候给嫣嫣下了蛊?” “我……我……”乌孤媚害怕极了此刻的赫连祁,但想到她现在是赫连祁的母妃,她顿时又有了底气,冷着脸很理直气壮道:“母妃在苗疆时学会了用蛊,而且母妃占用了这具身体后,也会了这具身体的种种,乌孤媚会用蛊,她养了不少蛊,有一种是新研制出来的,能让女人变成见一个男人就爱一个男人的水性杨花的浪荡妇,那天我便给容嫣用了。” “祁儿,这蛊没有那么厉害,她要不是那种女人,完全可以抵抗这蛊,但她是!她很中意这蛊,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引诱男人们,司徒景行,檀曜圣僧,刚刚她说那天晚上跟一个男人欢好了,母妃猜那个男人一定是檀曜圣僧,司徒景行给檀曜下了失忆药……” “砰”一声响动,赫连祁一掌劈碎桌子的同时,也向着乌孤媚的肩膀甩了过去。 乌孤媚摔在地上,在疼痛中惨叫、呻吟。 好一会儿,她按着骨折的肩膀,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赫连祁,又怒又痛地嘶喊,“赫连祁!我是你的母妃,你竟然敢动手打你的亲生母亲!” “我是在惩罚背叛、利用,还要废了杀了我的儿子的女人,你竟然因为那种女人动手打自己的亲生母亲!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含辛茹苦养育你长大,我是你的母亲,不要说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就算犯了天大的罪,十恶不赦,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动手啊!” 赫连祁丧失的理智,在乌孤媚这番话中渐渐找回来,他如一座大山笼罩着乌孤媚,抬起要踩在乌孤媚身上的脚,顿在半空中。 赫连祁看着地上泪流满面伤心痛苦的母妃,金眸里的癫狂一点点消散,而后收回腿,往后退着,踉跄着栽坐在凳子上。 赫连祁抬起那只刚刚甩向乌孤媚的手,看了很长时间,忽然用一掌劈下去。 “不!不要!”乌孤媚肝胆俱裂,撕心裂肺。 明明因为赫连祁刚刚的那一掌,人已经爬不起来了,却在看到儿子自伤的一刻,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来,扑过去跪在地上,拽住赫连祁的手。 “祁儿,不能,不能……母妃不怪你,母妃知道是因为你服用蛊王所带来的反噬,你不能受刺激,你会发疯控制不住自己,是母妃错了,母妃给你道歉,你冷静点,母妃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求你了,祁儿……” 乌孤媚跪在赫连祁腿旁,泣不成声痛不欲生。 赫连祁垂眸看着她,忽然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 乌孤媚愣了一瞬后,连忙起身,半弯着腰,受伤的肩塌陷着,她伸出胳膊把赫连祁搂到怀里,哭着安慰赫连祁,“祁儿别哭,不要再为那个女人伤心、掉一滴眼泪了,她不值得,母妃想要自己的儿子好好的,祁儿哭,就是痛在母心啊……” 戏演得久了,此刻连乌孤媚也分不清自己有几分真情了。 她想念自己被乌孤亭杀了的皇儿,而这段时间赫连祁对她敬重孝顺,赫连祁因为爱容嫣而如此痛苦。 明明这是杀了她的女儿,灭了她的国,跟她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可她看着跟自己的皇儿差不多大的赫连祁,她在心疼赫连祁。 赫连祁趴在母妃的肩上,刚毅俊美的脸早已被泪水浸湿,他和嫣嫣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他可以不介意容嫣入宫五年不得不承欢于赫连墨身下,赫连墨早就死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可如今,容嫣和檀曜有了一夜的欢好,他就算杀了檀曜,用以前他想过的各种方式惩罚容嫣,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容嫣跟除了他之外的一个男人有了鱼水之欢,他恋爱脑自我欺骗,不在意,但现在容嫣跟两个男人都有了鱼水之欢,让他如何接受? * 容峥鸣这一路都守着月鸢,起初得知月鸢的死讯时悲痛欲绝,知道檀曜能让月鸢复生,他欣喜若狂,不过仍然没有完全松口气。 白天赶路时,他在马车内照顾着月鸢,晚上也守着月鸢,没再睡过床。 他每次都是将就着在桌子上躺着,或者靠坐在窗户上,抱着手臂假寐,这一夜又一夜就过去了。 这世上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容嫣觉得弟弟的付出总会得到回报的,便没劝着,饭后带着安平回了自己房间。 安平睡着后,司徒景行在外面敲门,自己滑动轮椅来到容嫣身边,“太后娘娘,在驿站外我还没有诊断好,你把手给我,我再给你诊脉,看看你的身子到底怎么了,好对症下药。” 容嫣坐在椅子上,喝的是檀曜之前给配得安眠的花茶,香气浓郁,“不用,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清楚。” 司徒景行蓦地抬头,“太后娘娘,你是知道自己有……” 第225章 要让她,一尸两命! “嗯。”容嫣前些日子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只是她的月事一向不准,而且那么多大夫都判定过了,所以她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只以为自己真的是累的。 直到今天在驿站外,她都出现呕吐那么明显的症状了,再加上司徒景行诊脉后的问话,容嫣就确定了。 她再如何不敢置信,事实摆在眼前,不允许她逃避,几乎是赫连祁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刻,她就在心里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那太后娘娘是怎么打算的?”司徒景行的双手紧攥着轮椅,这么问着,却不等容嫣回答,便说明严重性,“我觉得以你现在这么糟糕的身子,还患有心疾,这三个月又喝下了很多治疗心疾的汤药,并且圣僧也说了,所以……” “哀家知道,这件事等回宫以后再说,你去歇息吧。”容嫣没让司徒景行说下去,从椅子上起身往床榻走。 却在下一秒,司徒景行抬手抓住她的胳膊。 她蹙着眉回头,俯视着司徒景行。 “太后娘娘,我,我想留下来服侍你。”司徒景行嗓音低沉,看着容嫣的眼。 容嫣中了乌孤媚的蛊,时刻都在需要男人,那他便趁此玩弄容嫣的身子。 当以后容嫣知道他就是东方忱时,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虽然他对女人没感觉,对容太后更是厌恶怨恨至极,但他会强忍着,装出一副很喜欢迷恋容太后的样子。 “哦?”容嫣俯身凑近司徒景行,抬起的手指捏着司徒景行精致俊逸的脸,在他耳畔吐息时,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紧绷,合着眼,睫毛在颤动。 容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哀家的确需要男人服侍……” 她是容太后,可她曾经也是容峥鸣,两人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司徒景行发现自己不厌恶容嫣的靠近,反而因为对容峥鸣的极致思念和深爱,于这一刻贪恋容嫣的亲近。 他难以抑制地沉迷,脑子里幻想的都是他和容峥鸣的拥抱、亲吻、云雨。 司徒景行轻喘着,放在容嫣胳膊上的手越握越紧,哑声哀求,“太后娘娘,疼我,疼疼我……” 鸣儿,他想容峥鸣,他想要让容峥鸣抱抱他,亲亲他,狠狠地疼爱他。 司徒景行的眼角泛起一层绯红色,带着湿润,病态得如求主人疼爱的性奴。 司徒景行的身体发烫,发硬,可在下一秒。 容嫣的手突然用力掐着他的脸,话锋一转,极为嘲讽羞辱,“但司徒大夫不良于行,跟废人没什么区别,你又如何服侍哀家?你觉得哀家是有多饥渴,才会让你这个废人来服侍?” 一瞬间,司徒景行如被抛入冰天雪地,地狱深渊,全身沸腾的血液骤然凝固,胸腔中狂烧的欲望和爱恋全都化为仇恨。 他竭力克制着,苍白的薄唇在颤,“我还有手和嘴,这两处的活儿就很好了,一定能让太后娘娘欲仙欲死,太后娘娘不妨试试。” “司徒大夫太看得起自己了。”容嫣嗤笑了一声直起身,绝艳的面上冰冷无情,不再看司徒景行,喊了护卫来把司徒景行送回房间。 司徒景行让人全都出去了,看着桌子上的茶具,忽然抬袖扫在地上。 在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响中,他疯癫地大笑起来,双目赤红,眼里热泪滚滚,流淌在面上。 容峥鸣,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他是因为容峥鸣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到头来容峥鸣却那般折辱歧视,嘲讽他。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水性杨花,欲望强,要身强体壮的男人才能满足她,对于他这样的废人,她只有厌恶。 司徒景行恨容嫣,可他想容峥鸣,他知道自己心理有病,他医了那么多人,却唯独医不好自己。 他抚着容峥鸣的笛子,脸上是痴狂迷恋的,也在这个过程中喊着容峥鸣的名字。 到最后司徒景行久久地坐在轮椅上。 他的确不是赫连祁用来监视容嫣的,现在他跟赫连祁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已经达成了自己留在容嫣身边的目的,本不应该再去招惹赫连祁。 但现在,司徒景行在想要是让赫连祁知道容嫣中了蛊,容嫣和檀曜云雨了,并且很有可能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檀曜的,那么赫连祁会是什么反应? 以赫连祁的占有欲,他会杀了檀曜,并且除了孽种。 容太后现在的身子,不能再受什么了,他偏要借赫连祁这把刀,来让容太后一尸两命。 * 第二天容嫣起来的不早,容峥鸣没离开月鸢的房间,等容嫣起了,他才让人上了早膳来。 赫连祁一行人已经准备走了。 容嫣在走廊上碰到赫连祁,看都不看他一眼,准备去和容峥鸣几人吃饭。 结果却被赫连祁抓住了胳膊。 容嫣很平静地看着赫连祁,用眼神询问他何事。 赫连祁紧抿着薄唇,一语不发,一双金眸死死锁着她,又怒又痛,带着极强的摧毁性。 就像当年他误会她背叛了他,承欢于赫连墨,生了赫连墨的儿子赫连逸,也如每次恼她攻略其他男人,他觉得她不乖,他要惩罚她。 赫连祁在走火入魔发疯的边缘,他说过,她要是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他就杀了她,把她做成冰雕,困住她的灵魂,让她一直陪着他。 “祁儿,我们走吧。”乌孤媚上前拉了拉快要失控的赫连祁。 赫连祁这才松开容嫣,下楼出了驿站,带着自己的一批人先行离开了。 这还是自从出了苗疆后,赫连祁第一次没等着她一起走,容嫣不以为意。 第二天黄昏容嫣赶到法华寺,准备在寺庙里休息一晚。 早上在马车上,檀曜醒来了片刻,只是没能起身,昏昏沉沉地跟容嫣说了几句话,过了半个时辰便又陷入了沉睡。 这代表容嫣这一路的烧香拜佛是有用的,安平比她跪拜的更多,为了檀曜,她一个小孩子的心性如此虔诚坚定,不怕苦和累,受伤。 今日来到法华寺后,那么高的台阶,一级一级,足足有二三百级,安平走一级便跪一级。 容嫣在其他寺庙跪的少,此刻她陪着安平,也是一级又一级的跪。 到夕阳西下时,容嫣的身子有些受不住,膝盖跪得破了皮,额头有青色的淤青,几乎已经迈不开双腿了,咬了咬牙坚持。 终于和安平跪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上了法华寺。 安平的身体是真的锻炼出来了,虽说也受了伤,但她还能站起来。 容嫣要站起来时小腿打颤,差点跪到地上。 下一秒,一只强健修长的胳膊伸过来,撑住了她的身子。 容嫣闻到了佛子身上的香火味道,让人感觉安心,想沉溺进去,又因为他那种千山雪莲的圣洁清绝,端正威仪的风姿,而让人不敢侵犯亵渎。 容嫣转头看到檀曜的一刻,不像安平的欢喜雀跃,她的欣喜是不动声色的,唇畔扬起一抹笑意,眼里含泪。 在这样历经多年的古寺门前,树木幽深,梵音缭绕,大殿内的佛像金光闪闪,香火弥漫,容嫣和一身白衣胜雪的佛子站在殿外的最高台阶上,夕阳把万物都晕染得如诗如画。 容嫣在圣僧的眼里看到了不同于往日以万物为诌狗的淡漠,那是柔和的,琥珀色眸子里熠熠生辉,好像还带了点温度,“太后娘娘,我醒了。” 容嫣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在这一刻自己的胸腔里有种震撼感,就好像被什么给击中了,喉咙里含着哽咽,没说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无声胜有声,无需多说,仿佛彼此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乌孤媚安排的刺杀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檀曜身形一动,第一时间把容嫣和安平护在了身后。 除了容峥鸣和带的护卫,雪梅大师和寺庙的僧人们,都出来保护太后娘娘和公主。 雪梅大师和法华寺的僧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可摄政王的护卫们各个武功高强,即便风行云和赫连祁没出现,法华寺的僧人们也牺牲了不少。 檀曜功法高深,以一抵百的无坚不摧,雪白的衣袍上染上了其他人的鲜血。 很快随着一批人的出现,最前面的一人从马上下来,快步上了台阶行至容嫣面前,“母后!” 是赫连逸。 早在苗疆,檀曜就预测到乌孤媚会安排这场刺杀,在晕倒前留了书信给容嫣,让容嫣传信给赫连逸前来支援。 赫连祁带的大内高手诛杀了摄政王府此次参与刺杀的全部护卫们,眼看着他们就要化危为安,却在即将结束的一刻,一道身影飞掠而来。 那是赫连祁。 檀曜、容峥鸣、雪梅大师跟赫连祁打在了一处,随着容嫣的一声嘶喊,赫连祁抽出捅向雪梅大师胸口的刀。 雪梅大师倒下去时,整个寺庙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摄、摄政王……”雪梅大师身上的袈裟被鲜血浸染,他的身体几乎被赫连祁的黑刀捅成两半,躺在了檀曜蹲下来后伸来的臂弯里。 雪梅大师的双目渐渐浑浊游离,看着站在面前宛如恶鬼的赫连祁,说了最后一句,“放,放手吧,你此生都会求而不得,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寺庙外,金光闪闪的佛像面前,梵音阵阵,赫连祁却像从地狱而来,金眸里一片癫狂之色,放下去的刀尖抵在地上,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淌,浸红了青砖和苔藓。 对于雪梅大师的话,他极为狂妄地嗤笑了一声,此生都求而不得? 他偏偏要不惜一切,夺取过来。 容嫣看着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连大殿内金光闪闪的佛像都被溅到了血,佛门圣地,却在这一刻让赫连祁变成了人间炼狱。 前世他因为雪梅大师说宋凝霜是邪祟,要诛杀了宋凝霜,而把雪梅大师关入大牢,雪梅大师受磋磨而死,他驱赶大祁所有僧人。 今生,他亲手杀了雪梅大师。 檀曜放了雪梅大师在地上时,站起身的那一刻额间的山字纹金光熠熠,浑身被佛光环绕着,一丈之处仿佛全是放出的金光,强大的威压朝赫连祁笼罩而去。 在场的人都被这样的场景所震撼,被那样的佛光刺得睁不开眼。 第226章 软禁,受刑,摄政王知道了嫣嫣也是重生的 等容嫣勉强看清时,乌孤媚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嘶喊了一声不要,便朝着赫连祁扑过去。 赫连祁单膝跪在地上,被乌孤媚展开手臂挡在身后时,檀曜那落向赫连祁的一掌停在半空中。 “他走火入魔了,他不是故意要杀雪梅大师的,檀曜圣僧身为佛子,应该做得是度化走火入魔之人,而不是诛杀他!你怎么能杀生!”乌孤媚跪到地上请求檀曜,抬手指着雪梅大师身侧的容嫣,泣泪控诉。 “是她!是她把我儿子逼成了这样,我儿子现在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狂魔,全是她造成的,是她刺激的!她要是没有勾引其他男人,没有和圣僧你颠鸾倒凤,我儿子就不会受刺……” “媚侧妃。”容嫣打断乌孤媚,从雪梅大师的尸体旁站了起来,走到乌孤媚面前,双目通红,语气里充满了讥诮可笑。 “摄政王的走火入魔,跟哀家有何关系?早在龙川县时,哀家就与摄政王决裂了,他背叛了哀家,帮着哀家的仇人,对哀家极尽羞辱,却在后来又对哀家纠缠不清,哀家顺从他,他便对哀家奉上一切,把哀家捧得高高的,哀家反抗他不喜欢他,他便胁迫哀家,一次次害哀家身边的人……” 今天也是,这场刺杀是乌孤媚安排的,但赫连祁杀雪梅大师,是在惩罚她,让她怕,让她妥协。 她不妥协,他就发疯,走火入魔,那么便如乌孤媚所说,赫连祁是被她逼到这种地步的。 可她何错之有? 她只是不喜欢赫连祁了,不愿和赫连祁在一起,她反抗,挣脱,逃离,她有错吗? 就像一个强奸犯强奸一个女人,他为自己辩驳那是因为那个女人不顺从不接受,那就只能用强奸的方式。 赫连祁喜欢上哪个女人,偏偏那个女人不喜欢他,跟他决裂没有关系了,那个女人跟其他的男人谈情说爱,喜欢上了另外的男人,他不允许,就发疯、入魔,杀人,难道是那个女人的错吗? 这分明就是红颜祸水,受害者有罪论啊,乌孤媚凭什么说是她让赫连祁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被赫连祁纠缠不清,求赫连祁放过她吧。 “摄政王刺杀当朝太后,诛杀雪梅大师,其罪当诛,檀曜法师。”赫连逸站在檀曜身侧,浑身的气场凌厉,双目里含着恨看着赫连祁,下达了指令,“你既能杀了摄政王,便杀了他。” 赫连祁低着头,人还没清醒过来,用刀撑地,抬脸去看容嫣时,那嘴角噙着一抹殷红的血迹,妖冶又艳丽,极为嘲讽邪佞。 他就是疯了,就是在惩罚容嫣,让容嫣知道她不乖,她不要他,不喜欢他,她和旁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她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过去他能害玉弦,惩治沈瑾书,今天他杀雪梅大师,往后他就能真的以容嫣最在乎的亲人胁迫她。 他也不是没做,他早就做过了,他一直都在以她儿子的皇位,性命要挟她,要她服从。 他就是这么疯,想要的得不到,他就用尽手段。 可他越是这样,得到的越是容嫣的憎恶和仇恨,他都对她的那么多人下手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 绝不会,且她对赫连祁再不会有半分的心慈手软。 容嫣闭了闭眼,无悲无痛,第一次没有阻拦赫连逸的命令。 赫连逸惊喜容嫣时至今日对赫连祁终于没有了情意,一个眼神扫过去,他带来的人便把赫连祁和乌孤媚、风行云等人围住了。 “不,此次刺杀跟我的儿子没关系,是我……”乌孤媚知道赫连祁要是被杀了,她也会下场凄惨。 赫连祁不死,还能救她,还能翻盘。 于是她只能把所有的罪名都揽下来,“是我偷了摄政王的令牌,对护卫们下达了刺杀容太后的命令,摄政王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愿受任何刑罚。”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赫连逸冷笑。 当初母后为了保住他,母后揽下了所有罪名,而如今赫连祁的母妃替他揽下一切,赫连逸脸上全是畅快。 容嫣在权衡要是在这个时候杀了赫连祁,他的那些部下们会不会反,而她能不能镇压,结果得到的答案是赫连祁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她手中的权力还不够。 但她可以先在今天抓住赫连祁刺杀她这个太后这个把柄,先废了赫连祁这个摄政王,他的那些部下们理亏,没有正当的理由,一时并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她再一点点清理谋逆派。 等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们反不起来了,她再杀赫连祁。 “圣僧废了摄政王这一身武功即可,哀家念在摄政王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大祁子民,以及辅佐先帝、幼帝的功劳,免摄政王一死和诛其九族的罪,只卸职他这个摄政王,收回他手中的权利。” 随着容嫣下达的懿旨,护卫们上前拉走了乌孤媚。 在乌孤媚的哭泣声中,檀曜的手掌覆盖在了赫连祁的头顶。 过了片刻,赫连祁承受了常人体会不到的巨大痛苦后,倒在地上。 檀曜收回手,对容嫣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能暂时封住他的武功……” 废是废不了赫连祁的武功的,但短时间内他算是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赫连逸只想趁赫连祁成了一个废人,要他命,但接收到母后扫过来的一眼,他止住了话。 现在有檀曜在,就算以后赫连祁的武功恢复了,檀曜也还是能压制住他,等他们清理了谋逆派,再杀赫连祁也不迟。 离宫一年的太后娘娘还没回到宫里,朝堂上便知道了摄政王,不,是前摄政王赫连祁刺杀当今太后,被废,软禁于摄政王府一事。 这自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谋逆派一时群龙无首,有的不敢轻举妄动,而有的聚集到一起谋划着接下来到底是该反,还是先观望着。 有的人主张反,有的则劝着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现在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一方面容太后夺走了一部分权利,再者檀曜这个圣僧,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 一来是因为据传檀曜是受佛祖庇佑的得道高僧,除非他自己犯戒叛出佛门,否则所有信众们坚信动了檀曜,就会遭来上天的惩罚。 当然,抛开这个迷信,檀曜在全天下都有很多信众,并且很狂热。 他相当得民心,受推崇和膜拜,就连这些谋逆派的家人中,都有很多拜佛的。 尤其是老夫人们,他们做儿子的在府中都给母亲建有佛堂,不管是真的慈悲,还是佛面蛇心,她们很喜欢诵经,烧香拜佛。 赫连祁一向狂妄不可一世,又立于不败之地久了,所以行事越来越不计后果。 但错在他此次杀的是雪梅大师,并且还被幼帝宣扬到了全天下,借题发挥大做文章。 雪梅大师一生有很多弟子,几个出名的弟子又有很多弟子,而且他交友广泛,因为曾几次跟其他国家的皇室、贵族们消灾解难,所以他死于非命这件事被幼帝传出去后,影响甚大。 赫连祁杀雪梅大师,无疑是引起了众怒,其他国家的君王都帮着大祁压着赫连祁,而很多高僧和信众们不远千里,赶来大祁参加雪梅大师的葬仪。 那些僧人们看淡生死,不怕谋逆派,四五个一起,日日到谋逆派的府外念经。 当然,摄政王府前聚集的僧人们最多。 百姓们见此也加入了其中,天下学子跟着唾骂,写各种文章控诉谋逆派。 百姓们被赫连逸安排的人带了节奏,情绪激动下被赫连逸的人领头,到谋逆派的府中闹事,甚至在谋逆派出现时对其围攻殴打。 法不责众,这么多百姓,谋逆派当街杀人的后果便是被群起而攻之,然后保皇派的人趁此出现,以杀人的罪名将谋逆派逮捕归狱。 这种混乱的情况持续了整整半个月,谋逆派损失惨重。 他们对于幼帝和太后娘娘此举是真的怕了,各个告病在家,别说造反了,他们连出门都不敢。 容嫣只下了懿旨把赫连祁软禁在摄政王府中,但在当天,赫连逸便带着大批的护卫去了摄政王府。 他不仅把赫连祁关到了王府的地牢里,还用上了很多种残酷的刑罚。 其中最为惨烈的便是赫连祁被吊在铁柱上,婴儿手臂那么粗的两根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 赫连祁雪白的中衣被鲜血浸染,血腥污秽。 赫连逸听用刑的人说,这种刑罚最大的作用是能让绝世高手的一身武功无法施展,即便赫连祁被檀曜封住的武功恢复过来了,也没用。 而且刑罚用的时间长了,他全身的武功就会被废了。 赫连逸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一下子把赫连祁打入地狱,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而且据听说这种刑罚比女人生孩子,还疼了好几倍。 赫连逸每天都会来一趟地牢,太监给他搬来了一张椅子。 他坐在被吊着的赫连祁对面,玄红相间滚金线的龙袍,一身的帝王气魄,高高在上,与这阴暗潮湿满是血腥味的牢房格格不入,也跟面前狼狈,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赫连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赫连逸手中正把玩着给犯人上凌迟之刑时的专用刀子,那锋利的冷光映入他的眼里,他嘴角勾着一抹邪佞的笑,“皇叔父摄政王,这沦为阶下囚,还被穿了琵琶骨的滋味,如何?皇叔父这一把老骨头了,可还受得住?要侄儿手下留情吗?不若你求求侄儿……” “成王败寇罢了。”赫连祁遭受各种刑罚都没喊一声,被穿了琵琶骨后也一直低着头。 那长发墨色中夹杂着一根又一根的银丝,几乎一小半全都白了,遮住一张脸,也只有在此刻,他抬起目光看向赫连逸。 他的金眸被鲜血浸染,看过去只有一片血色,穿琵琶骨带来的疼痛简直生不如死,很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恨我?” “想必在经历了这么多后,你应该相信这世间人能重生的离谱之事了,没错,朕就是重生的。”赫连逸以一个血海深仇得报胜利者的姿态,告知赫连祁一切。 “在前世,你发动宫变前的一切都跟今生一样……” 如赫连祁根据种种迹象所推测出的一样,前世他发动宫变时,容嫣挡在赫连墨面前,被他一剑穿心而死。 他把容嫣的尸体存放于摄政王府的冰室里,长达数十年。 而在这数十年里,他做了皇帝,立一见钟情的宋凝霜为皇后,容家和容家军为守护大祁而全都战死。 长大后的赫连逸找他报仇,他砍下了赫连逸的脑袋。 他还把安平嫁给了草原的老可汗,没过多久老可汗的部落被人灭了,胜利者继承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妻子、安平和其他妾室们。 安平受磋磨而死。 再后来,宋凝霜在赫连祁的帮助下成功攻略了那些男人们,赫连祁跟那些名臣贤士们一起,为宋凝霜谋得了这整个天下,他把自己的皇位和有容家全族的功劳而得来的天下,拱手送给了宋凝霜。 “这一世之所以没有照着前世的一切走,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是谁改变了这一切吗?”赫连逸说完前面那些,发现赫连祁全都知道,并没有给赫连祁带来多大的震惊。 赫连逸更加愤怒、怨恨,痛苦,拳头紧攥着,双目猩红地盯着赫连祁。 在赫连祁对答案感兴趣抬头看他时,赫连逸走上前,站在赫连祁面前,让他清清楚楚地听到,“是朕的母后改变了这一切,因为,母后也是重生的!” “什,什么?”赫连祁只觉得五雷轰顶,被封住武功成了废人,沦为阶下囚受尽刑罚,甚至被穿了琵琶骨,他都没这一刻所受的重创大。 第227章 摄政王崩溃,变成了痴傻之人 “母妃是重生的,知道你要杀了她和后来发生的一切,所以为了活下来,为了朕和保住容家所有她在乎的人,她只能选择以身体引诱你,只能在第一次碰上穿越女宋凝霜时,就针对宋凝霜,也只能去攻略沈瑾书那些名臣贤士们,费尽心思跟那些男人们虚与委蛇……”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为了朕,她要不这样做,我们就会跟前世一样的下场!”赫连逸低吼着说出来,手中拿着的刀子划开赫连祁破碎的衣襟,在他胸膛上割肉,自己亲手对赫连祁处以凌迟之刑。 “这一世母后解开了前世你对她的种种误会,你才没有杀了我们,而是重新爱上了她,这一世你觉得自己为她付出了很多,她要废你杀你,是她绝情冷血过河拆桥,是啊,前世她倒是对你用情至深,可得到的下场是什么?你怪她攻略其他男人,你发疯走火入魔,掠夺她,占有她,一次次害她攻略的那些人,可你怎么知道,要不是她攻略了那些包括你在内的男人,我们母子、安平,容家,我们所有人怎么会活到现在?” “她要是不做这些,我们所有人就会跟前世一样的下场,你还觉得她有错吗?你变成怪物入了魔,是她逼的?那她不得不与沈瑾书、东方忱一众被穿越女攻略,前世害了朕的男人周旋,算不算是你逼的?是你前世做的一切,造成了她今生不得不这样做!” “你前世做的那种种,难道不应该被她恨吗?那个时候朕让她报复你,让她恨,她不恨,她只是不想再爱你了,可你呢?在你眼里,她不爱你,就是她的错,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爱一个人,也是罪无可恕,就该受到你的惩罚了?你非得求她的爱,她不给,你就惩罚她,不放权,以朕的江山和朕的性命拿捏她,一次又一次掠夺欺辱她,害她身边的人,以此威胁她顺从你……你做的这些可真招她的恨啊,真好,她现在终于恨你了,她再不会有一丝的心软。” “朕来这里,你以为朕的母后不知道吗?她知道,就是她暗示朕来的,赫连祁,不仅是朕要杀你,朕的母后也是真的要杀你,要你受这些刑罚,生不如死!”赫连逸在一片片割着赫连祁的肉,大笑着,声音回荡在牢房里。 “还有,她告诉你好几次朕是你的儿子,你不相信,但是朕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她入宫后宁愿受那么多的苦,也没有给赫连墨侍过寝,你不相信她,你觉得她水性杨花,你不认朕这个亲生儿子,一次又一次对朕痛下杀手,赫连祁,你真是枉为人父!” “前世你杀妻杀子,杀岳父岳母全家,爱上穿越女,把江山都给了穿越女,这一世你篡位时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因为朕和母后是重生的,我们才活了下来,可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被饶恕了!今生朕此刻做的这些,都是你应该受的,你罪有应得!你觉得你为了朕的母后付出很多吗?” “不,要不是因为你,为了生下并保住朕,当初她不会在后宫里受那么多磨难,身中剧毒,还伤了根本,无法再生育,她陪你去天星阁报仇,去苗疆找你母妃,这一路的凶险重重,受伤不断,身子越来越差,这都是她的付出,凭什么你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是她亏欠了你啊?!” “赫连祁,要不是过去她爱你,嫁给了你,她这一生怎么会这样坎坷苦难?”赫连逸想到母后遭受的种种,他痛哭,把所有的怨恨都在这一刻发泄到而出,声嘶力竭地控诉着赫连祁。 “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以为你甘愿被她利用哄骗,让一点权给她,就是对她的弥补了吗?你始终握着大权,她从拉拢沈瑾书等臣子,得到慕容晟炀的军队到天下第一楼,一切都是她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谋划来的,而你,害她好不容易拉拢的人,掠夺她,威胁她,无所不用其极让她顺从你,这就是你的付出和爱吗?可笑,真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害她的人,用种种手段逼迫她爱你,发疯杀人,惩罚她……你做的这种种,她为什么就不能废了你杀了你?你凭什么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做,她这样做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最后一件事,赫连祁,朕的母后怀了身孕,已有三个月了,你猜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朕问了司徒景行,应该是檀曜圣僧的,哈哈哈哈哈……朕敢说,知道这件事后,你在想又是朕母后的错,朕的母后不乖,你要杀了朕的母后,像前世一样保存她的尸体,困住她的灵魂,这样她就不会跑了,就会一直陪着你了是不是?” “可是她何错之有?你们早在龙川县就决裂了,是你先推开了她,背叛她的,还想为了江箬瑄废朕杀她,让江箬瑄做女帝,从那以后她就不爱你了,那么她和其他男人怎么样,关你何事!她只是不爱你,你就这样对她,凭什么?凭什么!你都这样对她了,她为什么不能废了你杀了你?你委屈冤枉吗?不!”赫连逸嘶吼,满脸的泪,为了母后遇到赫连祁这种疯子而痛心悲哀。 他手中的刀子还在割着赫连祁的血肉,鲜血喷涌,让他一张俊逸雪白无瑕的脸上全是血,形如恶鬼,也很疯癫。 赫连逸一刀又一刀刺着赫连祁,把赫连祁全身上下刺出一个又一个窟窿,鲜血如注,无比血腥可怖。 “朕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像前世那样对待母后,朕先杀了你,让你死,你再也不可能掠夺胁迫母后,因为母后不爱你,你就要惩罚她了,你不能了赫连祁……你去死吧!去死!” 母后说过,赫连祁狂妄不可一世,肉体上的一切刑罚都无法摧毁他,唯有在精神上。 这一刻,赫连逸看着赫连祁的表情,他知道,赫连祁的精神被摧毁了。 赫连祁崩溃了。 而往后的每一天,连续半个月,赫连逸每天都来一趟,亲手给赫连祁上各种刑罚,说着各种摧毁他精神的话。 到后来檀曜制止了他,他就没再来了。 不用来了,因为赫连祁疯了。 即便被放出了牢房,他也谁都不认识了。 曾经唯我独尊灭天灭地的摄政王,如今每天都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任何人靠近他,他都会全身颤抖,绝望,害怕。 男人以往高大伟岸的身躯,现在却惶恐地缩成一团,哭泣不止,歇斯底里,哀求着不让对方过来。 而在这期间,乌孤媚带了两个女子进府。 赫连逸很快得到了消息,这两个女子开始照顾赫连祁的饮食起居,赫连祁竟然会让她们靠近,不抵触她们。 赫连逸不允许赫连祁好过来,带着人要去一趟摄政王府。 这一天,容嫣找了过来。 这段时间容嫣没管前朝的事,一来是在养身子,赫连逸只要抛开对赫连祁的仇恨,因为是重生的,他在政务的处理上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她。 再者,檀曜被赫连逸封为了国师,身兼数职,最主要的是教导赫连逸,把赫连逸剑走偏锋刚愎自用的性子,扭转过来。 在这点上,他知道赫连逸是重生的和其仇恨因果,所以他比沈瑾书能对症下药。 赫连逸对前世沈瑾书被宋凝霜攻略,背叛他一事而耿耿于怀,这一世他表面上重用沈瑾书,其实心里特别抵触沈瑾书,以至于沈瑾书的种种教导,他都是不赞同和不服气的。 檀曜就不一样了,在前世,赫连祁以众多信众和僧人们的性命要挟檀曜,让檀曜做了大祁的国师,宋凝霜费尽心思地攻略檀曜,结果并没有成功。 在他找赫连祁报仇时,好几次他都收到了匿名书信,内容要么是在给他传递军情,要么是出谋划策,他因此化险为夷反败为胜,甚至在后来还收到了一份绝世兵法。 他一直不知道是谁在帮他,直到现在他看到了檀曜写得字,才知道前世帮他的人是檀曜。 沈瑾书有经世之才,但并不是无所不能,而赫连逸被檀曜教导了一段时间,本以为檀曜只在佛学上的造诣很深,没想到从琴棋书画、治国安邦,到天文地理,兵法谋略,医术,功法,再到奇门遁甲、妖魔鬼怪之事等等,他竟然无一不通。 赫连逸从各方面探檀曜的底,却发现他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得知檀曜到底会多少东西,他太渊博了,如同圣人,已达到人类最高最完美的境界,不,他非凡人,他更像是神明。 即便赫连逸恨极了赫连祁,但也不得不承认赫连祁的强大,不管是追随者还是政敌,都以赫连祁为目标,却只能望其项背不可企及。 但现在出现了檀曜,尤其赫连祁现在成为了阶下囚,几乎是个废人了,这么一对比之下,檀曜在赫连逸心中的形象就更加宛如神只了。 檀曜年纪不大,可他身上那种看破一切的从容和淡漠,整个人似被佛光笼罩,神圣、威仪不可侵犯亵渎,像是高坐于云端,每次一身白色绣千叶佛莲的衣袍出现时,周遭的喧闹、生机都因沾染了他的佛性而变得阒静,他总是能让人心里宁静安稳,并让人敬畏膜拜。 他能看过去预测未来,朝堂的臣子经过他的提醒,能躲避掉灾祸,在他的渡化中,向善的越发行善事,满心恶念的即便没有改邪归正,但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起初赫连逸还担心这些臣子们都被佛子渡了,都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后来发现檀曜并不是洗脑的传销组织头目,他只是告诉世人何为善恶,并不干预他们的选择和命格因果。 一心为家族荣耀的,他提点对方如何才能长久不衰;爱权利的,他劝诫对方不忘初心,造福世人才能得到更多的权利;不思进取明哲保身的,耽于享乐沉迷美色的等等,他都有他的方法。 当然,檀曜不是那种上前就拦住一个官员,装着高深莫测说一些禅语的作风,他只是在他们的日常共事中点化一二,为人消灾解难的名声在朝堂上传开后,官员们自会主动找他解困。 谋逆派有人在背后骂檀曜是假佛子,佛子应该四大皆空,苦心修行,而不是入了官场,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享荣华富贵。 他就是在妖言惑众,这朝堂文武百官都成了他的信众,细思极恐,大祁离亡国不远了。 赫连逸生怕檀曜受这些言论影响,安慰檀曜不要在意。 檀曜正准备给赫连逸上课,闻言心平气和地给赫连逸讲了一个典故。 有一天,佛印禅师教苏东坡坐禅,苏东坡问佛印禅师道:“你看我坐着,像个什么?” “像一尊佛!”佛印禅师心平气和地答道。 苏东坡听了这句话,心里得意,佛印禅师又反问苏东坡道:“你看我像什么?” 苏东坡看佛印禅师穿着大袍,婆娑于地,他连讥带讽地答道:“像一堆牛粪。” 苏东坡答后,想看佛印禅师的反应,却只见佛印禅师眼观鼻,鼻观心默然端坐着。 苏东坡飘飘然起来! 檀曜讲完后,便问赫连逸,“皇上觉得在这场辩论中谁输谁赢?” 第228章 这个孩子她不会留,准备堕胎药 赫连逸不假思索,“那自然是东坡居士赢了。” 檀曜摇头,“东坡居士以为他骂师父是一堆牛粪,师父被他骂得一句话也答不出,还说他是佛,那便是他赢了,但,万法唯心,心外无法,佛印师父心里想的是佛,所以他看东坡居士像一尊佛,东坡居士心里想的是牛粪,所以他看师父像一堆牛粪。师父嘴里走出一尊佛,东坡居士嘴里拉出一堆牛粪。” “皇上,你看到一个圆,你有无数种想象,但那都不是圆的真正含义。”檀曜执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对着端正坐着看圆的赫连逸道。 “圆不自圆,心在勾画圆,心在定义圆,心在想象圆,圆不在心外,圆从心生。” 檀曜的脸被外面投射的日光照着,明亮圣洁,气质不染尘埃,示意赫连逸跟他一起去看殿外的花,“你看到一朵花很娇艳,看到另一朵花枯萎了,你看到的都不是花,花无娇艳,花无枯萎,花不是花,因心有花,因心娇艳,因心枯萎。” “你看到这张桌子安静地站立在这里,不,没有什么‘桌子’、‘安静’、‘站立’和‘这里’,这一切都是你内心的勾勒和描画,是心念的轨迹,只不过它的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你心里在为一个虚妄的影像做定义,‘桌子’、‘安静’、‘站立’、‘这里’,于是,你看到了这一切。” 你看到一个慈悲的人,一个冷酷的人,一个聪明的人,一个愚笨的人。 不,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取决于站在你面前的那个影像,而取决于你内心的投射。 你看到的是你的投射。 同样的一个人,今天你看到他慈悲,明天你看到他冷酷,不是他在变,是你的投射在变。 “皇上,你看到了仇恨,背叛,死亡,不,你没有看到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心识编织的概念和妄想,心能造地狱和极乐,你看到水,被水淹到,是你对水,对自己的无知淹到了你,你看到火,火会烧到你,可它烧到的只是你的妄想和意识,真正的你,没有任何外在东西可烧到。” “以清净法眼,能见实相。以见实相,不复轮回自心虚妄境界,而得究竟解脱,我希望皇上不要被境所迷,你应该重新审视它,与它和解。” “你做皇上也是这样的,不要被‘境’迷惑,这满朝文武大臣,并没有谁是绝对的忠诚,他们忠诚的其实不是你,而是权利、富贵、荣耀、欲望,其他的什么,他们怎么对你,取决于你是谁。有人为黑,有人为白,有的人是灰色的,而有时候白色还会变为黑色,黑色也会变成白色,世间万物一直在变,你不要为他们的变化而耿耿于怀,也不要仇恨,那只会伤筋动骨害人害己,你应该做一个宽容的皇帝,想着如何用他们。” 赫连逸听出了檀曜的言外之意,以前他听都不能听旁人劝自己,尤其是关于赫连祁的,他抵触得厉害,听到就会情绪激动。 但对着檀曜,他第一次很平静地沉思,没再像从前那般双目猩红,暴躁反驳。 赫连逸对上檀曜那双琥珀色的眸,只觉得所有的偏激仿佛都被化解,“圣僧的意思是让朕放下对赫连祁的仇恨,可朕如何放得下?只有他死了,或许朕才能放得下。” “我只是在说皇上不应该被仇恨支配,若是被困于仇恨,会伤人伤己,造下种种惑业,届时必会承受苦果,追悔莫及。”檀曜心里很清楚,赫连逸和赫连祁这对父子之间的仇恨很难化解。 赫连祁前世造下的因,今生就要偿还赫连逸,他干预不了他们的因果,只能拉回陷在仇恨里,往深渊走的赫连逸。 赫连逸可以恨赫连祁,报复赫连祁,但他不能为了这份仇恨而偏激、疯魔,害了他自己和容嫣等亲人。 当然,赫连逸的性格在前世已经形成了,容嫣没办法扭转过来,他也不能靠三言两语就把赫连逸引上正路,得需要时间,潜移默化。 檀曜知道这半个月来赫连逸对赫连祁的报复,容嫣之前都是堵,但,在檀曜看来,堵不如疏。 “朕明白了,赫连祁现在还不能杀,得等到完全清理了谋逆派。”赫连逸的仇恨发泄出来、释放出来了,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的阴郁和燥怒,自然愿意听檀曜的暂时收手。 不过,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赫连祁疯了,痴傻了,这比直接杀了赫连祁,都让他畅快,等他看够了赫连祁痴傻的模样,他再送赫连祁下地狱。 * 这半个月,容嫣在清理宫人中赫连祁安插的人,每到傍晚会来看赫连逸一次,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赫连逸的变化,心里欣慰的同时,也感激敬仰檀曜。 赫连祁的谋逆派一失势,即便沈瑾书的囚禁期还没结束,赫连逸也把沈瑾书放了出来。 在朝堂上,本来檀曜一人就能干所有文武百官的活了,再加上一个有着经世之才的沈瑾书,两人在这段时间内抓住机会,在朝堂上铲除了不少谋逆派,提拔重用保皇派。 只要再给他们一些时间,赫连祁被压制的时间再长一些,他们就能完全将皇权夺回来了,但, 檀曜掐了掐手指,便预测到他们的时间偏偏不够了,灾祸终究会降临。 容嫣和赫连逸等人对此一无所知,檀曜独自提前安排谋划,至于能不能在那一天逢凶化吉力挽狂澜,檀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这天容嫣带着沈瑾书一起去御书房找赫连逸和檀曜,在中途,沈瑾书早已把容嫣打量了一遍,低声道:“太后娘娘最近丰腴了不少,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不要操劳那么多。” “臣答应了太后娘娘,便一定会做到,如今加上檀曜圣僧,摄政王已被废被囚,我们很快就能夺回皇权了。” 沈瑾书并没有因为被囚禁几个月而心生怨恨一蹶不振,官场沉浮、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还是为了他的神女。 如今摄政王终于被废,眼看着谋逆派就要树倒猢狲散,赫连祁这个立于不败之地的狂魔,给保皇派所有人带来的恐惧和阴影慢慢散去,沈瑾书也松了一口气。 容嫣身后跟了十几个宫人,迎雪伴在容嫣身侧,抬起的胳膊被容嫣压着,撑着容嫣,听到沈瑾书的话,看了一眼容嫣的肚子。 半个月前太后娘娘带回来一个司徒大夫,安顿好一切,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叫来司徒景行诊脉,迎雪才知道太后娘娘竟然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但凡会医术给容嫣诊过脉的,都断定容嫣很难再有身孕,但偏偏,她就在这微乎其微的几率中怀上了。 一开始月事没来,还有一些其他症状,容嫣因为不敢相信,所以就没往自己怀孕这方面想。 直到在驿站外开始孕吐,加上司徒景行的询问,容嫣心里就知道自己怀了孩子。 她只跟赫连祁一个男人有过鱼水之欢,算算时间,应该是在檀曜告诉赫连祁不能再和她行房前,赶到苗疆的路上的那几天,怀上的。 “母后。”赫连逸下了朝便匆忙来到长乐宫,给容嫣行了礼,缓步而行的檀曜才来到容嫣面前。 赫连逸脱口而出,“母后要留下这个孩子吗?朕不允许,无论如何都不行!” 赫连逸回到宫里,连夜便叫来了容嫣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司徒景行在内,问了容嫣这一路发生的种种,然后便从司徒景行口中得知,容嫣怀了赫连祁的孩子。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刚废了赫连祁,将赫连祁囚禁在府中的地牢里,突然得知这么一个消息,赫连逸所有的好心情都一扫而光。 “现在赫连祁已经被废了,铲除谋逆派之事儿臣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会将皇权夺回来,也就是说母后你不用委屈自己跟赫连祁周旋了。”赫连逸怕容嫣会以孩子为筹码,跟赫连祁做交易,让赫连祁自己交出全部的皇权。 他以前就不赞同母后委曲求全以身诱惑赫连祁,现在赫连祁被废了,他更不允许了。 赫连逸跪在地上没起来,仰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容嫣,双目泛红,“母后,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儿臣不允许你和赫连祁再有任何牵扯和羁绊,儿臣立刻命太医送一碗堕胎药来。” “皇上。”迎雪不管赫连逸说得对不对,她只知道赫连逸身为儿子,这种逼迫母后的态度是不对的,作为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她自然能说幼帝几句。 “如果太后娘娘在当年入宫后,便用一碗堕胎药送走腹中赫连祁的孩子,就会如你所愿,不会有太后娘娘和赫连祁此后的种种牵扯和羁绊了。” 当年,孩子,指的自然是赫连逸,迎雪在说赫连逸也是赫连祁的孩子,不应该替容嫣决定现在肚子里孩子的去留。 赫连逸哑口无言了一瞬,继而就是怒气,“迎雪,朕看你是被母后宠坏了,竟然敢说朕早在母后的肚子里时就该被杀了,来人,把迎雪拖出去杖……” “皇上。”檀曜往前行了一步,打断赫连逸是因为等会儿他的旨意无法执行时,有损他皇帝的权威。 檀曜抬手抚了抚赫连逸的头顶,但那神态是威仪的,琥珀色的目光清冷,语调也没有感情起伏,“你和太后娘娘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都是赫连祁的血脉,的确没有立场替你母后做决定。” 赫连逸紧抿住薄唇,没再说话,只是全身上下都透着阴郁,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 “起来吧。”容嫣淡声对赫连逸道,神色举止都没给肚子里的孩子多一分的关注,“这个孩子哀家不会留,司徒大夫给哀家准备堕胎药吧。” 容嫣更信任檀曜,但檀曜是遵守八戒不杀生的佛子,堕胎的事便不能交给檀曜来做。 此刻,容嫣听到沈瑾书说她丰腴了,其实也就是肚子鼓了起来。 夏日穿着单薄,她之前太纤瘦了,所以肚子上有了些肉,很容易被看出来。 容嫣没有多说,淡淡地应着,“嗯,哀家出去了一年,身子的确不太好了,如今回到宫里,会好好养着的。” 两人来到御书房外,容嫣抬手压下宫人的唱喏,没想打扰檀曜教导赫连逸,准备坐一会儿等他们结束。 结果带着沈瑾书进去,便听到赫连逸在问檀曜,“圣僧,你喜欢朕的母后吗?你一个出家人是因为朕的母后,才做这个国师,入了朝堂参与到党争中的吗?” 沈瑾书的瞳孔收缩,而容嫣也于这一刻顿在了原地。 有佛子在的地方,万物都是虔诚寂静的,便是在这种落针可闻的氛围中,佛子淡漠无欲却极为好听的嗓音传来,“皇上应该知道,从几年前到现在,大祁来了两个异世之魂,而送她们来,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是一个魔物,这个魔物的目标是赫连祁,我是追着魔物来的。” “也就是说朕和母后这些人,都是因为跟赫连祁有牵扯,才会被邪祟迫害的吗?” 赫连逸问出的这句,也是容嫣想知道的,在听到檀曜应了“是”后,容嫣明白了檀曜在苗疆说得话。 赫连祁从降生开始就是邪祟的目标,而她是赫连祁的情劫。 赫连祁如果度过了这个情劫,没执意跟她在一起,她便不会被牵扯到邪祟对赫连祁的迫害中。 “现在赫连祁已经疯了,痴傻了,等圣僧诛杀了邪祟,我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赫连逸离开书案,双手合十对檀曜拜礼,希望檀曜早一日诛杀了邪祟。 檀曜颔首。 “赫连祁怎么突然间痴傻了?”容嫣不知道这半个月赫连逸每天去摄政王府,对赫连逸上刑罚折磨赫连祁一事,听到赫连祁痴傻了,她是不敢相信的。 那样不可一世又唯我独尊的男人,他被废了囚禁了,会发疯走火入魔,六亲不认而屠戮无辜之人,但要说痴傻,容嫣光是想想,就有种她也不能接受的可悲感。 “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赫连逸恭敬地对进来的容嫣行礼,选择了隐瞒自己对赫连祁的折磨和羞辱报复。 正是这个时候,万进进来了,看到容嫣也在,欲言又止。 赫连逸皱眉斥责,“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没有什么事,包括前朝的政务,是朕的母后不能知道的。” 第229章 好疼,好疼,不允许他在痴傻中幸福地活着! 沈瑾书教了赫连逸这么久,很清楚自己没如容嫣期待的那样,扭转过来赫连逸的性子,此刻看到赫连逸这个样子,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檀曜的情绪十几年如一日的稳定,对此并不失望,阿斗他都能扶起来,何况赫连逸不是阿斗。 他只是被前世的种种所困,才造就了现在的性格和行事。 “摄政王府看守监视赫连祁的暗卫刚刚传来消息,说这几日赫连祁的义母带了两个女子进府,摄政王在她们的照顾下,有所好转。”万进口中的义母指的是乌孤媚。 关于她是白洛薇附魂一事,说出去旁人只以为她是患了癔症,或是邪祟,是要被架上火堆烧死的,她便以赫连祁认的义母自居。 赫连逸因为顾及着还没将皇权完全夺回来,所以并没有动摄政王府其他人,乌孤媚还是自由的。 但她也不敢招惹赫连逸,因此没把赫连祁被关在地牢,还受尽刑罚,疯癫痴傻的事传出去。 她没多大的动作,只在前几日带了两个女子入府。 “哀家和逸儿去看看。”容嫣见赫连逸是准备去一趟摄政王府的,她说了一句,让沈瑾书等人不必跟着,只她和赫连逸,以及保护他们的侍卫们。 赫连逸紧抿住薄唇,心里明白母后不带沈瑾书他们,是要给痴傻的赫连祁留最后的尊严,不知道痴傻的赫连祁见到曾经被他掠夺、胁迫,年少时期的挚爱,会是何种反应。 以前的摄政王府风光气派,门庭若市,权臣贵族往来无白丁,如今隔了一年多,摄政王府外却冷清萧条,进去后,各处都落了灰。 池子里稀有珍贵的鱼全都翻了白肚,在夏天一阵又臭又腥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本来府内种植各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有花开放,尤其是夏天更是争奇斗艳。 可现在,容嫣看到的是赫连祁只被软禁了半个月,府里的花草要么因为缺水而枯萎了,要么长得杂乱,一眼看过去只剩下野草了。 这是容嫣完全没有料到的,听赫连逸说的赫连祁是在最近几天才突然痴傻了,他那样的人,即便被废了武功,过去半个月也不应该一蹶不振。 她以为照赫连祁的性子,赫连祁会谋划着逆风翻盘东山再起,发疯,以更极端的手段胁迫她。 如今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容嫣仍然不敢相信,只觉得这是赫连祁的阴谋,他肯定在计划着什么。 直到,直到在沧澜院中看到那个男人。 容嫣差点不敢认,那是谁啊。 盛夏酷暑的天气,他却穿得很厚,外面还罩着一件在寒冬腊月零下四十多度才穿上的皮毛大氅,可仍然让人感到他很冷,很虚弱。 短短半个月不见,他的一头墨发竟然白了一半,曾经那样渊渟岳峙神采英拔,现在形销骨立,人都没过去的健壮和笔挺了。 他不再强大,不再无坚不摧,没有了过去凌厉压迫的气场,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出了宫后提着黑刀砍人如砍白菜的男人,在一刻化为泡影,仿佛只是容嫣幻想出来的。 “嫣嫣。” 容嫣走上前时,赫连祁正坐在石凳上,弯身咳嗽了几下。 他用手帕捂住嘴,再拿下来时,一片殷红的血。 他没在意,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句。 “嗯。”容嫣下意识地应。 “不对,你怎么这么笨呀,我教了你多少遍了,你到现在拿剑还晃。” 当赫连祁边说,边按着石桌艰难地支撑着站起来,走向那个正挥剑的女子身后时,容嫣才意识到赫连祁不是在喊她。 赫连祁从背后俯身,大氅覆盖而下罩住那个持剑的女子,就像是他从背后把人拥入了怀中。 他在那女子耳畔低声说着,抬起的手血肉模糊,露出深深白骨。 他用这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腕,调整着女子握剑的姿势,然后带着女子挥动。 赫连祁没有一点不耐烦,是一种极致的温柔和宠溺,即便容嫣在少女时期两人最浓情蜜意时都没听过,“嫣嫣,祁哥哥教你,应该这样……” 容嫣目光颤抖,去看那个被赫连祁喊“嫣嫣”的姑娘。 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红裙,周身佩戴着明玉珠宝,面如桃花,明眸善睐,整个人是如此明艳又天真烂漫,像极了少女时期的容嫣。 “嫣嫣”红着脸,羞恼赫连祁的靠近,又心生欢喜,挣脱掉赫连祁,娇纵地背过身,鼓起脸颊跺了跺脚,周身的配饰发出撞击的动听声音,“不练了!祁哥哥太坏了,祁哥哥趁机占我的便宜!” 赫连祁担心剑伤到了“嫣嫣”,伸手过去先拿走了“嫣嫣”还握着的剑。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眼尾弯起来是从未有过的明朗,金眸里的情愫如那一年漫山盛放的杏花,温情怜爱地凝视着“嫣嫣”,“要学武跟着祁哥哥上阵杀敌的是你,觉得辛苦不学了,也是你,没关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祁哥哥在,祁哥哥会一直宠着你,保护你。” “嫣嫣。”赫连祁拉住“嫣嫣”的手,在克制着,哑声询问,“给祁哥哥抱抱好不好?” “嫣嫣”点了点头,伸出双臂抱住了赫连祁的腰,红着脸依偎到赫连祁怀里。 赫连祁弯下肩背,一半的银发垂落,搂着“嫣嫣”,下巴抵在“嫣嫣”的头顶,一开始还在压制着,慢慢的,他的手臂越收越紧,要把人揉入他的身体里般。 赫连祁闭着眼,下巴重重地摩挲着“嫣嫣”的发,深情,痴恋,柔肠百结,在一遍遍喊着,“嫣嫣,嫣嫣……” 容嫣站在盛夏的酷暑里看着这样的画面,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梦境里,或是那个能产生幻象的林子中,她在看着赫连祁和“自己”,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嫣嫣,这里。”赫连祁低头看着胸口的“嫣嫣”,抬手抚在“嫣嫣”额心画得桃花钿上,金眸里是压也压不住的渴望和溢出的沉迷,“这里,给我亲亲好不好?” 容嫣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的是赫连祁凑过来亲在她额头的画面,他在她耳畔叹息着,“嫣嫣,我有些忍不住了,好难受,好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家。” 后来的新婚夜,“嫣嫣,你终于是我的了,我们洞房吧,洞房吧……” 这一刻,赫连祁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演绎了他们的曾经,从第一次牵手到拥抱,那个落在她额头郑重又虔诚痴恋的吻,他的求娶,他们的新婚夜。 容嫣再睁开眼时,便看到赫连祁弯身要打横抱起“嫣嫣”。 但,他遍体鳞伤虚弱至极,已没了那个力气,还不住地咳血。 “祁哥哥,祁哥哥……”“嫣嫣”只能去握赫连祁的手,由赫连祁牵着往寝卧里走。 赫连祁的寝卧还是之前的模样,一直保持着跟容嫣的新婚夜的模样,在此刻那龙凤蜡烛都还燃烧着,他牵着“嫣嫣”的手往床榻上去。 他傻了,他真的疯傻了,赫连逸看了那么长时间,总算确定赫连祁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傻了。 他痴傻后回到了过去,在乌孤媚给他找来一个“嫣嫣”后,他自己给自己构造了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和容嫣相识、相爱,相守。 他们成了亲,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生儿育女,一辈子恩爱两不疑,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穴。 他自己给自己构造的世界里,没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没有妻子恨他废他,儿子杀他,所有的分离和悲伤,痛苦,疯魔,仇恨都没有。 他的这个世界里,容嫣是爱他的,没有欺骗利用、算计,也没有厌恶逃离和反抗,从始至终他们都是两情相悦,恩爱甜蜜,是如此圆满幸福。 这个世界多美好啊,所以他会一直疯癫痴傻地活在这个世界里,直到死都不会清醒过来。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这么幸福地活着?赫连逸双目猩红,拳头紧攥,死死盯着那一层层落下去的红色床帐。 他不允许,他不允许赫连祁这么快活地活着! 赫连祁得清醒地活着,只有清醒,他才会体会到种种痛苦,生不如死啊。 容嫣没回过神,不知道赫连祁是怎么了,怔愣地站在原地。 这时赫连逸突然拽住她的手,用力拉着她直冲床榻而去,“赫连祁,你看看朕和母后!” 那一刻,容嫣和赫连逸遮挡了天光,笼罩下一片阴影,就像是魔鬼突然闯进了赫连祁构造的那个梦幻幸福的世界,一瞬间给赫连祁带来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你们是谁?别过来,别过来……”赫连祁蜷缩到床榻的角落,双臂紧抱着自己的身子,长发一半墨色一半银色,垂落而下,把他整个瘦削的身躯都给遮住了般。 他惶恐害怕到全身都在颤抖,看着容嫣和赫连逸的金眸也在震颤,盛满了防备、陌生、惊慌,热泪滚滚,不断地乞求,“别过来,不要杀我,好疼,真的好疼,那铁链穿过琵琶骨太疼了,拿走,拿走……”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曾经狂妄不可一世的赫连祁,何曾怕过? 曾经他受了那么重的刑罚,九死一生,身中剧毒,还被蛊王时刻反噬着,可他何曾喊过一声疼? 容嫣眼里一片湿润,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赫连祁的状况。 “别过来,求你别过来……”赫连祁还在哀求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把前面的“嫣嫣”拽了过去。 他以跪在床上的姿势展开手臂,把“嫣嫣”护在身后,“你们要杀就杀我,休想动嫣嫣,抢走嫣嫣,我告诉你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后他又转过去,柔声安抚着“嫣嫣”,“嫣嫣不怕,祁哥哥不疼……不疼的,祁哥哥会保护好你,一定会的。” 第230章 七月酷暑飞雪,他死在她不爱他的那一年 那一瞬间,容嫣捂住嘴,泪如雨下,同时也看到了赫连祁崩裂的伤口,就在琵琶骨。 他穿着那么厚的衣服,可涌出来的鲜血还是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浸湿了,留下深色的痕迹,蜿蜒到腰腹,再往床榻上滴落。 容嫣伸手去抓赫连祁。 他那么高的身形,之前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容嫣是个没多大力气的女人。 但这一刻她轻易就把赫连祁抓到了面前,赫连祁孱弱轻薄的程度,仿佛衣服的包裹下只是一副骨头架子。 赫连祁在躲闪,拼命挣脱,哀求,恐惧地流着泪,“别碰我,别碰我,疼,好疼啊,你松开我……” 然而面前的容嫣在他面前是如此高大强健,正如蝼蚁和大象,他被容嫣抓着根本逃不掉,便惨叫,声嘶力竭,绝望,仿佛一条被抛到岸上的鱼,他呼吸不畅,粗重地喘息着。 容嫣一手按着赫连祁,另一手“刺啦”扯开了赫连祁的胸膛。 下一秒,触目惊心,让她一阵阵晕眩。 赫连祁的琵琶骨不仅被铁链穿过去,且整个胸膛每一处都被割了肉,有的地方已经深可见骨了,血腥惨烈,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胆战……容嫣的身形摇晃着,几乎站不稳。 这时,容嫣的手腕突然被赫连祁的两手抱住,紧接着赫连祁就狠狠咬上了她的手腕。 他一点都没有留情,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容嫣疼得厉害,出于本能地拽着自己的手腕,推着赫连祁。 但刚刚还没有攻击力虚弱如纸片的男人,这一刻却爆发出了无限的力气来,牙齿刺入容嫣的血肉里。 她那么细瘦又娇嫩的手腕,几乎要被赫连祁咬断了。 “你个疯子,放开!”赫连逸在一旁拉着赫连祁,拉不开他就喊了侍卫来。 几个侍卫上前拉赫连祁,赫连逸抽出一把剑,就朝赫连祁刺过去。 “不要!”乌孤媚手里端着药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她扑过来替赫连祁挡住了那一剑,哭着劝赫连祁,“祁儿快松口,你再不松开,他们会杀了你的嫣嫣的!” 这句话对赫连祁起了作用,他从容嫣手腕上咬下一块血肉来,往后又退到了床榻的角落,展开双臂把“嫣嫣”护在身后。 男人的银发上沾染的都是鲜血,嘴角噙着一抹殷红的血沫子,目光凶狠地盯着容嫣,防备着,全身紧绷炸毛的样子就像一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雄性老虎,在拼了他最后的力气,拼了命地保护他的伴侣。 乌孤媚的肋骨被刺伤,却支撑着挡在床榻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哀求着容嫣,“祁儿已经被你们母子折磨成废人了,他痴傻了,对你们一点威胁都没有了,求你们,求你们放过他,饶了他一命吧……” 容嫣的手腕上是两排牙印,赫连祁用了狠劲,就像野兽撕咬猎物,在容嫣的手腕上刺破了一个又一个小洞,血肉模糊,流血不止。 容嫣疼得浑身爬满冷汗,说不出话来,她被咬了一下手就这么疼,那么被穿了琵琶骨的赫连祁,该有多疼啊,他可是从来没有喊过疼的男人啊。 容嫣的眼角余光瞥到侍卫在赫连逸的示意下上前拖乌孤媚,要对赫连祁动手。 容嫣苍白着脸色,额头上冷汗涔涔,抬高声音呵斥,“住手!” “母后。”赫连逸脸色难看,想说些什么,却止在容嫣扫过来的一眼里。 他用力抿了抿薄唇,上前拉住容嫣的手,“母后,我们回去吧。” 容嫣看了赫连祁许久,对于痴傻的赫连祁,她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只在离开前吩咐道:“让华良善和太医院所有太医,给赫连祁诊治,善待整个摄政王府。” 司徒景行医术好,但她不放心司徒景行。 之前她以为司徒景行是赫连祁的人,但好像不是,司徒景行似乎跟赫连祁有仇。 而檀曜,因为逆天改月鸢的命,他时刻遭受着反噬,隔三差五就昏睡。 赫连逸低垂的目光里一片阴鸷,并没有反驳容嫣,母后没有看到赫连祁身上其他的伤,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以为有华良善和太医就足够了。 但其实,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赫连祁了吧。 在路上,赫连逸给容嫣简单包扎了伤口,回到长乐宫立刻传了司徒景行和一众太医来,直到守着容嫣歇下了,他才返回御书房。 赫连逸下了一道旨,“将赫连祁府里的护卫奴仆们,尤其是那个被称为神医的华良善,全都抓起来入了大狱,抄了赫连祁的家……” 整个摄政王府里只留下了乌孤媚和赫连祁,那两个被赫连祁认作“嫣嫣”的女子,当然也没给赫连祁留下来。 赫连逸不允许赫连祁活在他自己构造的美梦里,现在他把赫连祁构造的世界再次击碎、摧毁,赫连祁受到的打击会更大,赫连祁就会痴傻的更彻底。 他更不可能听母后的,让任何人去医治赫连祁,甚至抓走了华良善。 赫连祁身上新伤加旧伤,身中剧毒,还加上蛊王时刻带来的反噬。 马上冬天就要来了,赫连祁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不,赫连逸可以断定,赫连祁连半个月都撑不过去。 偌大的摄政王府从外面看没什么变化,但里面已经被抄空了,风行云带着护卫们反抗中,幼帝的人和王府的护卫都牺牲了不少。 府内都是尸体,鲜血,随着门从外面被关上,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关起了痴傻身受重伤的赫连祁。 无人照顾他,他构造的世界再次被摧毁,“嫣嫣”也离去后,他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连饭都不知道吃,也不会喝一口水的痴傻之人。 赫连逸让他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件事你们要秘密进行,尤其是太后娘娘那边,一定要瞒着,谁若是走漏了丁点消息,朕诛了他的九族!”赫连祁威严地吩咐,浑身都是暴戾狠辣。 现在谋逆派没有被完全清除,还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不能让人知道了赫连祁的状况。 世人都会误以为赫连祁只是被软禁在府中,没受刑被折磨,其他的包括吃穿用度都跟以前一样。 这样瞒着,那些对赫连祁忠心耿耿的一些谋逆派,就不会孤注一掷造反。 赫连逸不管容嫣是终究舍不得杀赫连祁,还是在顾全大局,他都不能让容嫣知道他对赫连祁做的一切。 这段时间,因为赫连逸自己就能处理好政务,再加上沈瑾书和檀曜一众保皇派的辅佐,谋逆派渐渐失势,容嫣放下心来。 而且作为女子,干政太多,到时候只会对幼帝亲政不利,她也得养身子。 所以这段时间她并没有过问太多前朝的事,又忙于清理后宫赫连祁的人,赫连逸便趁此架空了容嫣。 在赫连逸看来,只有母后手里没有权利,没有可用之人了,她就算对赫连祁心慈手软,她也保不住赫连祁了。 赫连逸负手立在窗前,精致的面容上却是扭曲和疯狂的,无论如何他都要赫连祁死,死在他对母后最愧疚的一年,死在他最爱母后的一年。 他要赫连祁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悲凉又凄惨孤独一人地死去,无人为他哭泣,更无人为他送终。 摄政王府的一切都被搬空了,乌孤媚好不容易藏了一些药,她自己还受着伤,却只简单地包扎,并没有上药。 奴仆们都不在了,只有她和赫连祁。 她亲自给痴傻一动不动的赫连祁包扎胸膛的伤口,上药,花费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这期间连视赫连祁为仇人的乌孤媚,都不忍心看赫连祁身上的伤,手一直在抖,一边喊着赫连祁,柔声哄着,让赫连祁配合,一边眼中涌出泪来。 到后来乌孤媚去给赫连祁熬药,是仅剩的最后一包药了。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赫连祁竟然败得如此彻底,她只知道赫连祁不能死,赫连祁活着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赫连祁恢复过来了,这次他对容嫣绝不会再有半分情意,他一定会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找容嫣血债血偿。 他们自相残杀,她的目的达成了,等以后赫连祁登基了,她再找理由让赫连祁灭苗疆杀,乌孤亭。 她要复仇,要复国。 那最后一包药乌孤媚给了赫连祁,接下来再怎么弄到药,她会再想办法。 乌孤媚熬药用了三刻钟,熬好后便放在托盘上,现在赫连祁不能离了人,她匆忙端着药,进了赫连祁的寝卧。 结果,乌孤媚找遍了整个沧澜院,竟然没看到赫连祁的身影。 她心里一阵担心恐慌,现在赫连祁神志不清痴傻了,再摔一下,掉到湖里了,那就没命了。 乌孤媚灯笼都顾不上拿,在黑漆漆偌大的王府里找着赫连祁,找了整整一夜。 她磕破了腿,摔伤了,在空荡的王府里呼唤,嗓音都嘶哑了。 天快亮的时候,乌孤媚想到风行云被抓走前叮嘱她的,如果主子人不见了,那他可能是去了冰室。 对,她给赫连祁包扎伤口时,赫连祁不配合,挣扎,要跑出去找他的嫣嫣,问她嫣嫣在哪。 她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答应了带赫连祁去找嫣嫣,但因为没做到,赫连祁就自己去找了。 他以为容嫣在冰室里? 乌孤媚没去过冰室,但风行云告诉了她位置,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去,进了冰室后,果不其然看到了赫连祁。 然而,此刻的赫连祁却躺在一张冰床上,身下是乌孤媚看不懂的阵法,更让乌孤媚震惊的是,赫连祁不仅换上了一身白衣,甚至只是一夜之间,他竟然满头银发! 他整个人都是一片雪白,俊美刚毅的脸,薄唇,所有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一点血色,他躺在冰床上,无声无息,更像是跟周遭的冰雪天地融为了一体。 “祁儿……”乌孤媚做赫连祁的母妃久了,入戏太深,她跌跌撞撞地奔过去,跪在了冰床前。 赫连祁双眸紧闭,睫毛如扇扑在苍白的眼睑上,如一个没有生命美到极致让人震撼的艺术品,胸膛都不再起伏。 乌孤媚哆嗦地抬起手,去探赫连祁的鼻息。 下一瞬,她猛然间跌坐到地上,喃喃自语,“祁儿,怎么会?怎么会……” 乌孤媚失魂落魄,过了很久她才缓过来,扑过去抱住赫连祁嚎啕大哭,“祁儿,你醒过来,醒过来,你怎么不再等母妃一天,再等等啊……” 她已经跟邪祟取得了联系,邪祟躲了檀曜这么久,如今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它不得不铤而走险出现。 它要帮赫连祁东山再起,要赫连祁入了魔,六亲不认去复仇,杀所有人,颠覆整个天下。 可终究,它还是来晚了一步。 赫连祁死了,真的死了。 * 这一夜不知为何,容嫣一直辗转反侧心神不定,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这样了,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事要来临一般。 容嫣实在躺不住了,便起身穿衣洗漱,在宫人的陪同下,去找了住在另一个宫殿里的檀曜。 檀曜如往常一样没躺着,正坐在蒲团上打坐,手腕上圈着一串沉香佛珠,闭着眼。 在容嫣的动静从几百米外传来时,他缓缓睁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双眸不同于往日的淡漠无欲,而是里面浸染了一层鲜红色,额间金色的山字纹也仿佛被浮上了一层血红。 紧接着檀曜突然弯下腰,一口血吐了出来。 容嫣敲了很久的门没得到回应,便让李育泉去开门,先进去看看。 李育泉很快返回说了什么,容嫣脸色微变,疾步走进去,只见檀曜倒在台案上。 “圣僧!”容嫣在宫人的帮助下扶了檀曜起来,低声喊着檀曜。 檀曜那琥珀色的眸子睁开了一瞬,薄唇艰难地吐出话来,“赫连祁……赫连祁,死了……他不能死,他死了这个世界就会被邪祟吞噬,我和赫连祁是,是……” 容嫣几乎听不到檀曜说了什么,檀曜后半句没说出来,人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李育泉去探檀曜的呼吸,没探到,他大惊着喊其他人来探。 其他人也没探到,李育泉跑着去找司徒景行来。 司徒景行给檀曜诊脉,诊了很长时间,脸色凝重,檀曜的状况比之前每次都严重,他处在了休克中。 而司徒景行跟之前一样,不知道怎么用药,只能做一些急救,却徒劳无功。 “太后娘娘……”司徒景行转头要询问容嫣该怎么办,却见容嫣呆坐着,失魂落魄。 在他喊了一声后,容嫣猛地回过神,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就往外狂奔而去。 外面的天空纷纷扬扬飘扬着什么,值夜的宫人们过了很长时间才确认竟然是雪! 漫天飞舞,鹅毛一般,盛夏酷暑的天气,竟然下雪了! 第231章 亲生儿子,送来一碗能要她命的药汤 盛夏酷暑的天气,突然就变得如寒冬腊月,整个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就陷入了极寒极冷中。 容嫣还穿着夏日的单薄宫装,跑在又长又暗的宫道上,迎面刮来的北风凛冽如刀,她的脸一阵刺疼,很快就被冻得僵冷。 容嫣一直在跑,路上渐渐落了一层雪,脚底打滑,好几次她差点栽倒。 她从宫里跑到摄政王府,这是她这辈子跑过得最长的路,跑了很久很久。 容嫣提着裙角,身上配饰晃动,衣衫和长发都被风吹起来,在快速奔跑中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衣衫猎猎作响。 雪越下越大,漫天飞舞,落得容嫣身上全是。 从背后看过去,那宫道好像没有尽头,她的身影在长长的宫道里越来越渺小,好像与那漫天的大雪融为了一体,直到看不见。 容嫣跑到摄政王府时,呼吸急促,肚子疼痛,心疾发作下险些有生命危险,吞了一颗司徒景行之前给她制作的药丸,她才感觉好些。 摄政王府的大门紧闭,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容嫣进去后迎面而来的便是凄凉,地上的尸体被清理了,依稀可以看见从白雪下露出来的血迹。 赫连逸最近故意把容峥鸣派到大理寺协助办案了,此刻带着除了容峥鸣的一批暗卫赶到,从大门一直排到冰室。 容嫣顺着暗卫找到冰室,就见赫连逸身侧伴着几个暗卫,还有太医们全都来了。 他们在确认赫连祁是不是真的死了,在容嫣来时,回禀赫连逸,“皇上,人大概已经死去两个时辰了,并没有服用假死药之类的……” 容嫣刚大步进来,身形还没有现出来,赫连逸背对着冰室的门,紧锁着眉头,目光很怀疑地看着赫连祁。 继而,赫连逸忽然拔出身侧暗卫的刀,“噗嗤”往赫连祁心口上捅下去。 他已经确认过了,躺在冰床上的人是赫连祁,哪怕他是服用了假死药之类的,他这一刀下去,赫连祁也真的死了。 容嫣于那一刻扑了过去,鲜血喷涌在她苍白的脸上,赫连逸握着刀柄,刀刃直直地插在赫连祁的心口,入了一大半,把他的后背都贯穿了。 鲜血本应该是温热黏稠的,但赫连祁死去了几个时辰,容嫣脸上感觉到的是冰冰凉凉,没有顺畅地往下滴落,而是很快就凝固了。 容嫣趴在赫连祁身上,许久没反应过来。 “母后!”赫连逸诧异容嫣会第一时间得知了赫连祁的死讯。 容嫣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于干政,手里没有实权,夺来的那些全都给了他,又离宫了一年之久,所以他架空容嫣这个太后,太容易了。 半个月的时间,他几乎把容嫣架空了,沈瑾书刚被放出来没几天,而且他每天都是晚上走密道出宫,秘密来摄政王府的,所以旁人并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的人都不会向容嫣透露他做得一切,甚至整个长乐宫的宫人,也就只有李育泉和迎雪不是他的人了。 赫连逸心里懊恼,跪下来带着众人对容嫣行礼。 不过在拔出插入赫连祁心口的刀之前,他咬着牙,用力之下面容都有些狰狞了,狠狠刺着赫连祁。 刀拔出来时,容嫣的头发、衣衫上被溅到的全是血,她回过神,手抖着扯开赫连祁的衣衫,检查他的身体。 他身上每一处都是伤,除了容嫣曾经看到的那些旧伤,还有琵琶骨、心口,胸膛等各处被刀子凌迟出来的,受了各种刑罚的种种新伤……这具身体除了袒露在外面的脸,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哪怕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也没他身上的伤多,就算是上刑几十年的老手来了,看到赫连祁这一身的伤都要倒抽一口冷意,触目惊心不可思议,怀疑这世上竟然会有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刑罚。 赫连祁这具身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哪还是一个人的身体啊。 这个世上没有谁比容嫣更熟悉赫连祁的身体,每一处她都检查过了。 这真的是赫连祁,不是替身,也不是假死,赫连祁真的死了。 明明她昨天来时,赫连祁还好好的,痴傻后的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梦,他跟他的“嫣嫣”很幸福美满,他们会白头偕老。 她成全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吩咐人照顾好赫连祁和他的“嫣嫣”。 可仅仅只是一夜,他就无声无息地躺在了这里,一夜白了头,没有通知任何人,没有跟任何人告别,也没留下只言片语,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容嫣觉得不真实,那么强大刀枪不入好像永远能立于不败之地,狂妄唯我独尊的男人,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不应该的啊。 依照他的性子,他就算死,也得死得轰天动地,怎么就这么轻易,又无声无息地死了呢? 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很多人都不相信吧? “母后,如今赫连祁已经死了,我们跟他的恩怨仇恨已经了结了。”赫连逸看着赫连祁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阴鸷和滔天的恨意,他却在容嫣背后叹了一口气,似乎随着赫连祁的死,他什么都不计较了,温声安慰容嫣。 “你不宜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儿臣会安排人下葬赫连祁,你回宫吧。” 容嫣被赫连逸拉着,回头看了赫连逸一眼。 她没有哭,那一眼无悲无喜没有情绪波动,却莫名让赫连逸心里一慌,还要说些什么。 容嫣身子一软,昏倒下去。 “太医!”赫连逸吓了一跳,快八岁的孩子竭力抱住容嫣,惊慌失措地喊着人。 太医都在,赫连逸生怕回宫耽误了母后的身体,便让人把容嫣安置到赫连祁的沧澜院里,还派人立刻把司徒景行带过来给容嫣救治。 容嫣醒来时,入目就是婚房风格的寝卧。 司徒景行守在床畔,看到她睁开眼,司徒景行一双泛着血丝的黑眸立刻看向她,因为没休息好,嗓音都是哑的,“太后娘娘,你感觉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寝卧的密室突然被打开,乌孤媚疯了一样,举着一把刀朝容嫣刺过来。 “太后娘娘小心。”司徒景行反应极快,扑过去便把容嫣压在胸口下。 乌孤媚的那一刀刺向了司徒景行的背后,容嫣的脸露在司徒景行的肩膀处,那鲜血便喷涌到了她脸上,是温热黏稠的,往下流淌着,让容嫣想到了在冰室里赫连祁鲜血的冰凉。 司徒景行再废,推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在之前受了伤的乌孤媚,是绰绰有余的。 乌孤媚摔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还要冲向容嫣,目眦欲裂发了疯地喊着,“都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了你的命!要了你的命!” 她在赫连逸赶来之前,得到邪祟的提醒,藏在了赫连祁寝卧的密室里。 而赫连逸忙于确定赫连祁的死活,一时并没有想起她,她找到时机便冲出来杀容嫣。 外面守着的暗卫听到动静后,破门而入抓住了乌孤媚,就要直接给她来个身首异处。 他们这批暗卫,都是赫连逸的人,见识过赫连逸对待宫人们残忍血腥的手段,知道赫连逸在架空容嫣,所以对于容嫣这个太后,他们没请命就要了结了乌孤媚。 “住手!”容嫣已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极有威慑地喊了一声。 几个暗卫只得停了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容嫣问了乌孤媚很多,知道了赫连逸违背她的旨意,不仅仅只是把赫连祁软禁在王府里,而是过去半个月每天都会来一趟,把赫连祁关在地牢里,铁链穿了赫连祁的琵琶骨。 他亲手对赫连祁施以凌迟之刑,上各种残酷的刑罚折磨赫连祁的肉体。 赫连逸告诉了赫连祁他前世做的种种,他们母子都是重生的,这还不算,赫连逸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檀曜的……这种种。 赫连祁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重大创伤,人便神志不清了。 她让人照顾好疯癫的赫连祁,把人一辈子软禁在府中,赫连逸却转头就抄了赫连祁的家,抓了王府里的所有人,只留下乌孤媚和赫连祁,带走了他的嫣嫣,还给他断了药,让他一个痴傻之人自生自灭。 赫连祁失去“嫣嫣”后,去找“嫣嫣”,本来就受了那么重的伤,没有好好地包扎、也没有喝药,还有他当年被江箬瑄下的剧毒复发,蛊王每时每刻带来的痛苦和反噬,怕是大罗神仙都挺不过去。 赫连祁换了一身干净的,雪白的外袍,当年他第一次去将军府跟容嫣相识时,穿得就是一身白衣。 他到死都没有清醒过来,以为他的嫣嫣在冰室里,他躺在冰床上,去找了他的嫣嫣,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切容嫣都不知道,她被赫连逸封锁了消息,赫连逸瞒着她,架空了她这个辅佐他,握着不多权利的太后娘娘。 她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啊。 她知道帝王薄情,最看重自己的皇位,对谁都不信任,兄弟手足都可以相残,哪怕是亲生的母后,只要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他也会对母后下手。 容嫣知道这点,可她没想到自己跟赫连逸会成为这样一对母子。 容嫣抬手捂住脸,大片大片湿热的液体从指缝里涌出来。 这时,太医在外面敲门,容嫣调整了好情绪,让太医进来。 太医恭敬地对容嫣行礼,跪在地上,手里端着一碗药,奉上去给她,“太后娘娘,你该喝药了。” 容嫣点头,接了碗过来时,示意太医给司徒景行后颈的伤口包扎。 她低头凑向药碗,闻到药汤的味道的那一刻,动作慢慢顿住,僵硬。 “太后娘娘不能喝!”司徒景行早在太医端来药的那一刻,就往前移动过去,闻着药汤的味道,辨认着。 在确认那药汤里加了什么后,司徒景行嘶喊了一声,紧接着人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来,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那结果是,他狠狠摔在地上,痛苦到浑身冷汗,俊逸的一张脸扭曲狰狞,他挣扎着往前爬。 好在容嫣也停住了动作,司徒景行趴到床榻夺走容嫣手里的药碗,转了一下身,狠狠砸向还跪在地上候着的太医。 瓷碗掉在地上噼里啪啦摔成碎片,太医脑袋上都是药汤,也有鲜血缓缓流淌出来。 容嫣笑起来,看着那一地的药汤,闻着那药汤的味道,越发浓郁地飘散在空气里,容嫣怎么还能不明白,这药汤是赫连逸让太医配的,来送给她服下去。 她晕倒了,赫连逸不给她送治病的药汤,却趁此机会送来能要了她命的药汤。 容嫣笑着笑着,眼中便热泪滚滚,下床后自己在寝卧里找了一圈,找到医药箱提过来,她弯身从地上扶起司徒景行。 这一刻司徒景行匍匐在地上,就像过去他拖着残废的身子对容嫣行跪拜礼,却似乎没了不甘,屈辱。 他仰望着容嫣那张湿润中越发脱俗清丽的脸,把手递给了容嫣。 容嫣在暗卫的帮助下让司徒景行坐到了轮椅上,她弯身清理司徒景行后颈的鲜血,然后取了针,用酒精消毒,再穿线。 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后,容嫣一语不发地给司徒景行缝合伤口。 她的缝合技术已经很好了,司徒景行的双手紧攥在轮椅上,在没有用麻沸散的情况下,咬着牙忍疼,脖子没动。 他在用眼角余光看这一刻的容嫣,那张脸慢慢跟容峥鸣的重合,她缝合的动作当然也跟容峥鸣一样。 司徒景行的胸腔翻涌、澎湃,莫名红了眼,有种热泪盈眶感。 这时,容嫣在他耳畔低声道:“医毒向来不分家,司徒大夫医术高明,想必也是用毒高手,那你便帮哀家毒倒这些人,哀家想知道一些事。” 第232章 要把他剥皮抽筋挫骨扬灰,再烧了整个摄政王府 司徒景行身上当然携带了很多毒,一炷香的时间后,寝卧内中了毒的暗卫说出了一切,昏倒在地上。 容嫣推着司徒景行出了寝卧,走了一路,暗卫们都被司徒景行的毒放倒,直到来到最前面的院子。 天还没亮,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了。 容嫣和司徒景行隐在月亮门后,就见前面的赫连逸一身玄红相间的龙袍,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整个人透着一种尊贵又高高在上的帝王气质。 他的目光落在院中刚搭建的台子上,柱子立于台子中间,整个台子四周堆起木柴,赫连祁的尸体就被绑在柱子上。 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一身的白衣,失去生命后头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低到胸口上,银发覆盖下来,遮住一张苍白满是死亡气息的脸。 暗卫正在往柴堆上倒着火油,显然是要把赫连祁的尸体烧成灰烬。 从古至今,除了僧人们和很少地区的人在死后会火化,在整个天下,尤其是汉人,死后都会土葬。 即便穷苦人家只能草席裹尸,那也会让亲人入土,并且能陪葬一些东西,就会陪葬,越是王公贵族,陪葬的贵重物品越多。 帝王就更不用说了,掏空国库耗财伤民,只为把自己的陵墓打造到极致,其陪葬物多不胜数,震惊后世,还有嫔妃们、官员们很多人都得为帝王陪葬。 像赫连祁这样的身份,他的陵墓是什么规格可想而知。 但现在,他的亲生儿子不仅不厚葬他,反而要火烧了他,再挫骨扬灰。 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赫连逸坐在椅子上,风雪飘过去,他明明身处低处,却在看台子上的赫连祁时,目光如此轻蔑俯视,就像曾经赫连祁对他的种种蔑视和羞辱。 在等待火油浇上去的时间里,赫连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帝王绿扳指,一张依旧稚嫩的脸上却是浓郁的阴霾,低声询问身侧的万进,“那碗药给太后娘娘送过去了吗?” 万进躬身回答,“送过去了,太后娘娘喝了药后,太医说得卧床养一个月。” 容嫣身体虚弱下不了床,便意味着不知道赫连逸做了什么,更阻拦不了赫连逸了。 “当时天星阁没能杀得了初婵。”赫连逸道,母后剿灭了天星阁,得到了地宫里那些武功高强的奴仆,组成的一支军队很强大。 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么母后手里的一切都会交到他手里,所以得知初婵没被杀死时,他并不生气。 只是,初婵竟然是赫连祁同母异父的亲妹妹,现在他更不会放过初婵了。 原本初婵是跟着赫连祁的,他想连初婵也一起抓了处死,但在母后下令软禁赫连祁时,母后就让容峥鸣把初婵接去了容府。 现在他要杀初婵,有点麻烦。 赫连逸沉思片刻,勾着唇,吩咐万进,“想办法买通容府照顾初婵的人,能接近初婵的也可以,让其给初婵下毒,别下死的快的烈性毒药,这毒要一点点下。” 到时候就没人发现是他做的,他和母后就不会母子离心。 这时暗卫们已经倒好了火油,其中一个暗卫拿着火把走到赫连逸面前。 赫连祁从椅子上起身,接了火把,踩着地上的雪,一步步走向柴堆。 万进在背后为他撑伞,白色的大雪纷纷扬扬落在伞的周围,他那张脸被火把映亮,嘴角勾着一抹森然的笑意,带着极致的恨意,如鬼魅,举着火把凑近了火堆。 “皇上,要说永绝后患,哀家也算是赫连祁的前妻,你想好怎么杀哀家了吗?”容嫣出来时随意找了一件赫连祁的披风,此刻她披着披风,从月亮门那里走过来。 大雪簌簌,落在她的乌发衣衫上,她来到赫连逸面前,看着赫连逸轻声道:“哀家说错了,皇上已经对哀家下手了不是吗?” “太医奉上来的那碗药汤……”容嫣抬手握住赫连逸的手腕,阻止了他伸向柴堆的火把,一张脸也被映亮。 “母后……”赫连逸脸色苍白,浑身僵硬,见容嫣并没有很虚弱,他便知道母后没有喝那碗药汤,是司徒景行这个神医发现了药汤的异常。 赫连逸目光里闪过一抹阴冷,对司徒景行起了杀心,表面,他立刻弯下膝盖跪到地上,“母后误会了,那碗药汤里下的并不是毒,儿臣只是为了让你跟赫连祁断掉所有牵扯,不再有任何羁绊。” 容嫣似乎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却没让跪在雪地上的儿子起来,尚还冷静地问:“那么你瞒着母后囚禁赫连祁,对他用各种刑罚,让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重创,人疯癫痴傻了后,你还抄了他的家,抓了王府里的所有人,让不知道吃饭喝水的他没人照顾,连一碗药都没有,人死了,你还要将他烧成灰烬,挫骨扬灰……你做的这种种,你架空母后,母后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儿臣是在报仇!”到了这一刻,赫连逸知道瞒不住了,他索性不瞒了,抬起头对上容嫣的视线,理直气壮地争辩,“母后知道赫连祁前世对我们做的种种,儿臣现在找他报仇,让他血债血偿,难道有错吗?” “儿臣瞒着你,是因为明白母后你对赫连祁还有情分,即便他要造反,废儿臣杀你,他前世害得我们那么惨,可你依然会对他心软,你不舍得杀他,你只是把他软禁在府里。” “但母后,你这是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啊,儿臣当然要趁他弱,要他命,把他和其谋逆派一举歼灭,绝不给他卷土重来报复我们的机会,母后,儿臣这么做,有错吗?你当初答应了儿臣,只要我们有实力了,皇权夺回来,你就让儿臣……” 容嫣闭了闭眼,笑了一声反问赫连逸,“但是现在你把皇权夺了回来,你亲政了吗?” “儿臣……儿臣没有,不过儿臣是秘密进行这一切的,儿臣暂时不会让人知道赫连祁死了,等儿臣亲政,坐稳了这皇位,儿臣再对天下人昭告赫连祁的罪行,褫夺他以前所有的封号,抹去他所有的功劳,只留过错……”这写文章抹黑赫连祁之事,赫连逸交给了沈瑾书。 他要让赫连祁成为千古罪人,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母后,儿臣知你对赫连祁下不了手,所以儿臣不逼着你,儿臣瞒着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痛苦,至于架空你,也是这个原因,再者,儿臣早就能独当一面,不需要母后你为了儿臣操劳殚精竭虑了,母后你的身子不好,儿臣想让你好好养着。” 赫连逸眼眶通红,泪水涌了出来,句句都是发自肺腑,他真的是在心疼母后,不想让母后再为他这个儿子操劳了,那是做儿子的不孝。 “是吗?是哀家想错自己的儿子了,原来逸儿并不是忌惮哀家干涉朝政,逸儿急于杀赫连祁,不是怕赫连祁废了你,让哀家做女帝,哀家误会自己的儿子了,对不起啊。”容嫣抬手抚摸着赫连逸的脑袋,满脸温柔又歉意地看着赫连逸,眼中也有感动的泪水流出来。 赫连逸摇了摇头,抬手握住容嫣的手腕,把头往容嫣冰冷的手心里送了送,脸蹭着容嫣的手腕,“母后不要道歉,是儿臣没有给母后解释,伤了母后的心,应该是儿臣道歉才对,母后,对不……” “啪”!,赫连逸的话止在容嫣狠狠甩过来的一巴掌里。 他没有防备,容嫣又太用力了,把他打得身子歪过去,趴在了冰冷的雪地上,耳畔轰鸣作响,有一瞬间的失聪,感觉脑子都被打懵了。 奴才们跪了一地,万进原本在赫连逸的示意下,给容嫣撑伞。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他也哆嗦着跪了下去。 容嫣再次站在了大雪中,手腕上被赫连祁咬得伤口泛疼,不过风没有那么凛冽了,整个天地都是一片寂静,仔细听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在这一片寂静中,很长时间,赫连逸才缓过来。 他直起身子后依然跪着,却发出阵阵冷笑和嘲讽,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母后这是在为了赫连祁怪罪怨恨儿臣吗?儿臣就知道,就知道母后舍不得杀赫连祁。” “那你便怪罪怨恨儿臣吧!儿臣没有错,儿臣宁愿被你怨恨,也不后悔做这一切,儿臣是为了保护母后和安平,整个容家,儿臣要是不杀赫连祁,有一天死的便是我们,母后不理解儿臣没关系。” “你住嘴吧!”容嫣抬起没被咬伤的手,又用力给了赫连逸一个耳光,原本冰冷雪白的手心,都是红彤彤火辣辣的疼。 她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抬手指向火堆上的赫连祁,身子和语调都在颤抖,“你和你的亲生父亲一样,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极端,剑走偏锋,现在哀家便告诉你,你究竟错在哪里!” 在苗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了乌孤媚是在假冒白洛薇,容嫣想不明白为什么从来都智商逆天的赫连祁,却在乌孤媚这件事上犯了蠢。 难道是因为他太想念自己的母妃了,像曾经在地宫里的东方忱,他从扮演白洛薇的乌孤媚身上找寄托?母爱? 檀曜为她解了惑:赫连祁从一开始就知道乌孤媚是假冒的,比她发现真相更早。 赫连祁在陪乌孤媚演戏,目的是引邪祟出现。 赫连祁这人,太狂妄了,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跟人合作。 尤其檀曜他们一众男人,被他视为情敌,所以他单打独斗。 明明他们的目的都是要除掉邪祟,他们共同的敌人都是邪祟,他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内斗自相残杀,他们应该里应外合,但偏偏赫连祁非要一意孤行剑走偏锋。 她对乌孤媚用刑,乌孤媚全都招供了。 在龙川县,地宫里,赫连祁和江箬瑄的种种都是在演戏,容嫣在他死的这一刻全都知道了,他以伤害她的方式,在跟邪祟斗。 他带二十万大军攻打苗疆,由着乌孤媚偷走他的令牌,让风行云等人刺杀他们,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在胁迫容嫣,想让反抗逃离他的容嫣,跟以前一样顺从屈服他。 他从始至终都是爱容嫣的,没想要造反,他杀雪梅大师,是在给容嫣惩罚,要容嫣知道她要是不喜欢他,不跟他在一起,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想杀就杀她的人。 她为了幼帝和江山,就得哄着他。 他本来就是这么疯魔的人啊,他走火入魔,没让乌孤媚刺杀容嫣成功,在失控下也是有点刻意的成分,杀了雪梅大师。 他太狂妄了,以为自己永远天下无敌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檀曜出现了。 从他在苗疆吃了败仗,到被檀曜封了武功,一切都失去了他的掌控。 他不会想到雪梅大师的死影响有多大,有檀曜在,他控制不住局面,一步输步步输,被容嫣软禁在了府中。 容嫣只软禁了赫连祁,一方面是谋逆派还没完全铲除,再者她还得引邪祟出现。 但,她没想到,或许赫连祁也没想到,檀曜并没有把赫连逸引到正途,赫连逸跟以前一样根本不顾全大局,折磨赫连祁。 他告知了赫连祁前世的种种,让赫连祁愧疚痛不欲生,让赫连祁疯癫了,还让赫连祁死了,现在还要将赫连祁挫骨扬灰。 邪祟呢?根本没出现! “儿臣杀了赫连祁,并不代表邪祟不会出现了,邪祟有所图,我们再等它出现就好了!或者说,邪祟的目标一直都是赫连祁,现在赫连祁都死了,邪祟就会离开消失了,不会再害我们,杀了一个赫连祁,换来了我们所有人的平安,太划算了!”赫连逸听了容嫣的一番话,反而觉得自己做得更对了。 “母后,我今天偏要将赫连祁剥皮抽筋剔骨,再烧成灰烬,挫骨扬灰,以报前世他害我们之仇!”赫连逸从地上站起来,拿起掉落的火把,脸上带着疯狂的笑,点燃了柴堆,边示意侍卫拉住容嫣,边说着。 “母后不要再阻止儿臣了,否则儿臣只会以为母后还是深爱着赫连祁,你为了他不惜打儿臣,怨恨儿臣,儿臣不允许,儿臣要一把火将赫连祁,将整个摄政王府烧得干干净净,让你断掉所有念想!” 第233章 你要废了儿臣,自己当女帝吗? “赫连逸你疯了吗?你这样做跟邪祟有何区别!”容嫣挣脱着暗卫,身上藏得药粉撒过去,那些暗卫沾上去就倒地了。 容嫣两步上前,一脚狠狠踹向赫连逸,同时也用了药粉让赫连逸在地上不能爬起来了。 她赤红着双目,失望,痛心疾首,“你要报仇,赫连祁前世害我们,他是有错,罪不可恕,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邪祟。” “母后被邪祟操纵的穿越者害得那么惨,母后当然恨邪祟,是啊,你没有被邪祟害,是母后被邪祟害了,你体会不到母后的恨和感受,所以你会说出邪祟消失了最好这种话,你只顾着找赫连祁报仇,你却不找邪祟报仇!” “你说得对,哀家就是对赫连祁还有情分,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容嫣吼了出来,模糊朦胧的视线里是厚重的大雪,泪如雨下。 她和赫连祁从年少相识,两情相悦海誓山盟,那么刻骨铭心又轰轰烈烈盛大的爱啊,任何人都无法抹去,取代不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 他们的种种误会,对彼此的种种伤害,都是邪祟造成的,她更恨的是邪祟。 他们之间共同的敌人是邪祟,他们应该联起手来一起除掉邪祟,而不是自相残杀。 可结果,他们还是自相残杀了。 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了误会,可还有前世,今生她也被一意孤行跟外来者演戏的赫连祁一次次伤害,所以她不想爱赫连祁了。 赫连祁偏偏求她的爱,用极端的手段得到她,禁锢她,跟她作对,害她在乎的所有人,要她妥协。 她不想妥协,真的不想再爱赫连祁了,赫连祁就更极端,她更厌恶赫连祁……如此死循环。 赫连祁是不想造反,却在用权利,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拿捏她,她为了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当然要废了赫连祁。 这次赫连祁败了,疯了痴傻了,她想着就这样算了吧,一辈子软禁着赫连祁,让赫连祁痴傻但也快乐地活着,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种种,都放下了。 等幼帝亲政,除了邪祟,一切都结束后,她就遁入空门,跟檀曜一起修行,从此青灯古佛相伴,直到终老。 可赫连逸杀了赫连祁,还要将赫连祁挫骨扬灰,瞒着她,架空她。 她和赫连祁毕竟相爱过一场,现在赫连祁已经死了,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赫连逸这个亲生儿子,对亲生父亲赫连祁挫骨扬灰。 “我们都在除邪祟,可你却为了一己之仇,杀了最能引邪祟出来的赫连祁,檀曜告诉过你不能杀赫连祁,你在坏我们的事!你不找我们最大的仇人邪祟报仇,而是做出弑父、生生折磨死你亲生父亲这种大逆不道罪孽深重的事来,这就是邪祟所希望的,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亲者痛仇者快啊赫连逸!”容嫣的身形在大雪里摇摇欲坠,她弯身掐着赫连逸的后颈,让赫连逸仰头去看漫天飞舞的大雪。 “赫连逸,赫连祁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纵然有再大的错,作为儿子,你也不能亲手折磨他,让他痴傻,死后你还要将他挫骨扬灰,你看看,七月飞雪,这是天罚!” 赫连逸挣脱着容嫣。 他已经有很大的力气了,容嫣身子虚弱,在他的反抗下,她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栽倒,撞在一棵腊梅花树上,积雪簌簌砸落在她的身上。 赫连逸看到后想去扶容嫣。 不过容嫣自己站稳了,患有心疾,但也没有那么脆弱。 他便停在了原地,冷嘲热讽地反驳着容嫣,“这不是天罚,这是天降瑞雪!母后好不讲道理,亲生父亲可以手刃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儿子就不能找他报仇了?” 容嫣:“前世你是被谁杀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是你重用的司徒景行,从背后捅了你一剑,你为什么不找他报仇?你杀起他来,难道不比杀赫连祁简单吗?结果你并没有,你反而让母后去龙川县找司徒景行,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母后攻略这个前世被宋凝霜收为己用的男人,要他像沈瑾书一样,这一世为你所用吗?” 直到这一刻,容嫣才悲哀地发现所谓的母子情深,只有她一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赫连逸,你当真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子啊,你重活一世,更重要的不是复仇,你更在乎的是皇位,你利用母后,你对赫连祁有这么大的仇恨,是因为你怕他篡位夺走你的一切,怕他让母后做了女帝,你忌惮母后手里的权利,所以这段时间你要架空了母后。” “帝王,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可以利用,可以杀,你说你是为了母后的身体好,母后生孩子有生命危险,你送了汤药给母后,可你难道没听檀曜和司徒景行说吗?母后的身子不能堕胎,堕胎药会要了母后的命!你又何来的立场替母后做决定?” “母后的身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当年在宫中生你时伤了根本,你容不下母后怀赫连祁的孩子,你怨母后,可你身上一样留着赫连祁的血,母后当年九死一生保住了你,护着你,抚育你,同是赫连祁的血脉,你怎么不恨母后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 赫连逸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容嫣,始终认为母后现在指责他,跟他争吵,是因为他杀了赫连祁,“母后,为了一个前世害我们的男人,你真的要跟儿子离心吗?” 轻飘飘的雪花中在这时夹杂了雪粒子,容嫣的头发渐渐湿了,一张脸也是水雾蒙蒙的,人已经被冻得麻木。 她以一种从来没了解过自己的儿子,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赫连逸,“前世母后是对不起你,母后死的早,亏欠了你,可今生母后在补偿你,为了保住你,为了你的皇位,母后做了多少,母后自觉没有再对不起你之处。” “母后对你这么好,你尚还怀疑忌惮母后,要架空母后,母后现在在想,前世赫连祁为什么不愿认你,要杀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他恨得必须要杀了你?赫连逸你敢说实话吗?你敢告诉母后真相吗?” 赫连逸身躯一震,猛地看向容嫣,瞳孔在剧烈地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头,“儿臣,儿臣……母后!你一直都是恋爱脑,不要再执迷不悟,为赫连祁洗白开脱了好吗?” “不过,如果这样母后失去赫连祁的痛苦会减少一些的话,那你便把一切过错都归咎到儿臣身上吧,没错,是儿臣罪大恶极,赫连祁杀儿臣是对的,儿臣死有余辜。” 他不会让容嫣知道,前世杀他的人的确是司徒景行、东方忱,他没杀东方忱确实是想让母后帮他得到天星阁。 前世赫连祁到最后都在护着他这个儿子……很多事情,他为什么今生一定要赫连祁死得这么惨,他是不会让母后知道的。 反正,赫连祁现在已经死了,也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么真相随着他的死永远地被埋藏,再不见天日。 “好啊。”容嫣听到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迎雪和李玉泉就来了,一人在往她身上裹冬衣,擦她湿了的脸和头发,一人在背后撑着伞。 容嫣看着赫连逸,“你瞒着哀家做这一切,架空哀家,哀家便让你知道,哀家是不是你能架空的!” “来人,给幼帝准备一套孝衣,对文武百官称他患上了传染病,从明日起罢朝五日,一切政务交给辅政大臣处理,任何人不得探视幼帝。” 容嫣话音落下,容峥鸣便带着锦衣卫进来了,一群暗卫都被他控制住了。 容嫣看了一眼火堆上被吊着的赫连祁,闭了闭眼,“在摄政王府设灵堂,让皇上给他的亲生父亲披麻戴孝。” “母后!容嫣!”赫连逸被容峥鸣钳制住后拼命挣扎着,在骂容峥鸣这个舅舅对他这个亲外甥动手,也怒到极致,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大逆不道直接对容嫣直呼其名。 “儿臣做错了什么!你难道要废帝吗?你还说你没有想自己做皇帝?你以身诱惑赫连祁,攻略那些男人们,你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儿臣,你是为了你自己,容……” “啪”!,赫连逸的话止在容峥鸣甩来的一个耳光里。 容峥鸣面对外甥的怒视,一语不发地塞住了赫连逸的嘴,作为姐控,哪怕对方是皇帝,他也敢甩耳光。 容嫣在往沧澜院走,听到赫连逸失去理智的辱骂,她顿了一下,回过身道:“赫连逸,希望如你所愿赫连祁是真的死了,而谋逆派也被你铲除得差不多了,他们不会再反起来,否则,一旦出了变故,你做下的这一切都会报应到哀家身上,前几次哀家替你揽下一切,尚能安然无恙,这一次……” 这一次,容嫣看着锦衣卫把赫连祁从柱子上放下来,安置赫连祁,她拢了拢手腕上的念珠。 这一次要是还有什么变故,她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峥鸣,杀了乌孤媚,记住不要让她死得太轻松了,但一定要死透, 她跟邪祟有关,带去宫内火烧了她,务必让国师打得她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用这种方法试试,能不能引邪祟出现。”容嫣在大雪中吩咐完,命人把赫连祁送回了冰室里。 谋逆派还没有完全铲除,皇权尚未全部被赫连逸掌控,不能让朝堂和谋逆派乱起来,所以赫连祁的现状便不能宣扬出去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赫连祁死了,不仅不能给他发丧、安葬他,就连这摄政王府都不能挂白皤。 只赫连逸一人,房门紧闭,跪在主院大堂的地上,为赫连祁披麻戴孝。 容嫣回了沧澜院的寝卧,迎雪给她送来了吃食和药汤。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把药汤喝了下去。 迎雪安慰容嫣,“太后娘娘,你不要悲伤过度了,外面准备好了马车,我们回长乐宫吧。” “哀家只是在想,哀家跟赫连祁是怎么走到这一地步的?明明一切都是邪祟的错,我们应该共同除去邪祟……”容嫣闭眼,热泪无声无息地滚落。 即便她不爱赫连祁了,可对于赫连祁的死,还是会难过,心如刀绞,无法释怀。 “不怪太后娘娘你,是造化弄人,你们都没有错,是摄政王用错了方式,他太一意孤行了,他不应该以伤害你的方式跟邪祟虚与委蛇,他以为等一切结束后,你们还能回到最初,但太后娘娘你被他伤透了心,爱不起来了。”迎雪也在无声地掉泪,拿手帕给容嫣擦着脸。 在容嫣站起身时,她连忙给容嫣披了件斗篷。 容嫣让迎雪在外面,她独自一人去了冰室。 冰床上,赫连祁被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 容嫣给他擦脸擦手,从提来的医药箱里拿出针线,缝合他胸膛的伤口,至少要让他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去投胎。 乌孤媚说最后只剩下一包药了,她给了赫连祁,他竟然再次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就像当年他受尽刑罚后被从牢狱中放出来,只能住在破庙里,连药都没有。 容嫣冒险去送药,那晚也下着很大的雪。 到最后,临死前赫连祁都是爱她的,心心念念着他的嫣嫣,即便痴傻了,也在找他的嫣嫣。 “赫连祁,在去黄泉的路上,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前,你还爱着你的嫣嫣吗?别爱了吧,不爱就不会疯魔,你若是没有遇到我,你会拥如花美眷,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祁哥哥,喝了孟婆汤忘记一切去投胎,下辈子,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容嫣抚着赫连祁的脸,俊美,刚毅。 他一头银发,在这冰室里好像一件艺术品,唯美圣洁,风华绝代惊为天人,让人的呼吸都屏住,痴痴地看,不敢亵渎。 赫连祁的手指上没戴着那枚戒指,两枚戒指都被他串起来,当成吊坠戴在了脖子里。 容嫣离开的时候,把手腕上那串由108个高僧坐化后的眉骨制成的手串,取下来,拿过赫连祁的手,拢了一圈又一圈,给戴在了赫连祁的手腕上。 第234章 看破红尘,离宫出家为尼 这串念珠有108位高僧的因缘在里面,能让死者安息,是通死生之大,明阴阳之道的法宝。 容嫣只希望赫连祁这一路能走得安稳,顺顺利利地投胎转世,下辈子平安、顺遂,能得到所爱,跟其白头偕老。 容嫣转身走出去,期间没有留恋,没有回头。 冰室厚重的门被关上,因此她没看到在她背后,赫连祁所躺的冰床下、那个阵法在此之前浸满了赫连祁心口的鲜血,这一刻像是被启动了般,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与赫连祁手腕上的那串念珠相连接。 金色光芒越来越盛,把一身雪白的赫连祁完全笼罩住,突然间! 宫内原本昏迷不醒的檀曜蓦地睁开了眼,眸中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他躺着,许久没动。 * 容嫣离开冰室后,一步步往外走。 外面还下着大雪,她披着披风,走了很长时间,从王府深处,经过一个个院子,长廊,假山楼阁雕梁画栋,所有的景致……她走遍了整个王府。 酷暑的天气,天空中飘着雪,在一处梅园里,所有的腊梅花一夕之间绽放,容嫣在这种千年一遇的盛景中站了很长时间,想到过往。 赫连祁在王府里亲手种下满园的杏花,满园的腊梅,还有这王府中的花草树木,都是他亲手栽植的。 他曾在满园杏花中弯身背起她。 那一年在王府的大门外,她走出花轿,一身红色嫁衣如火热烈,凤冠霞帔,赫连祁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入这王府中,走了很长时间。 那是杏花飞扬的季节,他们的乌发和红色喜服上落了一片又一片杏花,画面唯美浪漫得如同身处在梦境中。 而现在,她从王府里一步步走出来,只有她一个人。 漫天飞雪,庭前花朵开放,曾经以为他们会携手走过这一辈子,可从新婚夜开始,他们就在一步步远离对方。 而如今,他们终于做了最后的告别。 容嫣在漫天飞雪中,披着斗篷,过往里跟赫连祁的恩怨情仇,在眼前一幕幕回放,闪过去。 她一步步很稳健地走向王府大门,却在踏过门槛时,一个踉跄忽然栽了下去。 那一瞬间,容嫣眼中的泪汹涌而出,瘫在门槛上再也站不起来了,撕心裂肺,痛哭出声,“祁哥哥……” 那个初次见面,在春日的花园里一身白衣胜雪,温润如玉,被她扑了满怀的祁哥哥; 那个离经叛道不遵守军规,总是不远千里回来见她的祁哥哥; 那个为了娶她跪了几天几夜,得偿所愿后抱着她转圈的祁哥哥; 那个在漫山杏花树下虔诚地亲吻她的额头,他的爱汹涌滚烫、磅礴热烈,痴恋着她,又克制着欲望的祁哥哥; 那个几年后总是让着她,宁愿被她欺骗利用,夺走权利的祁哥哥; 那个狂妄唯我独尊,却挥刀自宫哭着求她爱他,卑微的祁哥哥。 还有后来他的疯魔偏执,伤害胁迫她,只为困住她的祁哥哥……他的千般模样,那么鲜活又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他那么强大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好像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仿佛不会受伤也不会疼。 他无所不通,为了她,做什么都要天下第一,独孤求败,这满朝文武,大祁学子武人,哪怕其他诸国,这个时代那么多人,都以他为标杆。 可所有人却只能望其项背,无人能赶上他,与他并肩。 可是现在,他一夜白了头,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年少时期他一身白衣,俊美又惊才绝艳,多少贵女对他趋之若鹜,他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娇玫万千,独摘一枝怜。 他所求不过是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曾经戎马数载,出枪如龙,一剑便能破苍穹,他在沙场横刀立马神武霸气,是战功赫赫守护大祁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他做摄政王时忠君爱国,一心辅佐皇兄。 即便后来发动宫变,他玩弄权术心狠手辣,可也在为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谋利,龙川县,他杀贪官为民请命,身染重疾还在为难民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他除天星阁……种种。 他那么鲜活有血有肉地存在过,能刻入人的骨髓,在这一刻回忆起来时,令人痛彻心扉,肝胆俱裂。 他这短暂的一生如此波澜壮阔轰轰烈烈,他有过,但他的功劳更大。 可是他死之前,曾经的挚爱不爱他了,他变得痴傻,为自己构造的那个世界,也被摧毁了。 他连药和大夫都没有,身边只有一个假的母妃照顾他。 他死时一夜白头,死的时候不过三十三岁,死后还不能发丧入土,无人相送,无人为他哭泣不说,反而他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抹黑,种种莫须有的罪名,罄竹难书,被后世唾骂,遗臭万年。 命运对他不公,他忠诚的君王抢他的妻子,挚爱的妻子不爱他了,亲生儿子生生把他折磨死。 他曾经守护天下,可这天下一直在负他,他被迫心狠手辣又疯魔,不得善终。 他没有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中,多可悲可笑啊。 这世间没有了祁哥哥,最爱她,可以对她倾其所有,连命都可以给她的赫连祁,他以后再也不会寸步不离地粘着她,护着她,柔情蜜意地喊她嫣嫣,哄着她了。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 明明一开始两情相悦海誓山盟,却没能长相厮守,如今又天人永隔。 如果能回到过去,如果还有下一世,“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祁哥哥,祁哥哥……”容嫣肝肠寸断,泪流满面,在悲痛中昏厥过去。 容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间,醒来时,外面的雪还在下着。 檀曜在不远处打坐,手腕上圈着沉香佛珠,一颗颗地捻过去。 佛子依旧一身雪白的衣袍,圣洁清冷如神明,在看到容嫣睁开眼后,停下了念经,“太后娘娘,还没放下吗?” 放不下的,容嫣心里想,即便她不爱赫连祁了,不想跟赫连祁在一起,但正如赫连逸所说,她终究不会舍得杀赫连祁。 当初赫连祁在龙川县跟江箬瑄演戏,在苗疆和乌孤媚演戏,一意孤行不跟他们合作一起除邪祟,她和檀曜却在想着配合赫连祁。 赫连祁假装投靠邪祟,越是处于弱势,越能把邪祟引出来帮他。 所以她当时只是想着软禁了赫连祁,哪怕檀曜在,邪祟也会铤而走险出现。 可并不是所有的计划都能成功,就连佛陀都算不到人心,这其中最大的意外是赫连祁和赫连逸。 赫连祁为了跟以前一样惩罚胁迫容嫣,让容嫣屈服,他攻打苗疆,杀雪梅大师。 而幼帝折磨他,告诉了他前世种种,让他崩溃了。 他要是不痴傻,还有反击的机会,偏偏他痴傻了。 赫连逸没杀他,只是断了他的药,让他失去了包括“嫣嫣”在内的所有,他彻底放弃了,选择了死亡。 邪祟没出现,檀曜说赫连祁死了,不仅除不掉邪祟,而且这整个世界都会被邪祟吞噬。 “圣僧,你告诉哀家对于赫连逸堵不如疏,可哀家觉得,哪怕他报了仇,赫连祁死了,他也不会再好了。”容嫣不明白檀曜是最不希望赫连祁死的,可他却没有阻拦赫连逸,是他不知道赫连逸有多极端吗? “因果。”对此,檀曜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他之前就说赫连祁的选择会影响到容嫣所有人的命运,他算到了很多,唯独没算到赫连祁为了得到容嫣,如此疯魔,所做的一切连他都没预料到。 赫连祁要是没杀雪梅大师,就不会落到那种地步,给了赫连逸可乘之机。 檀曜也没算到赫连祁会因为知道了前世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愧对容嫣,崩溃了。 赫连祁要是不痴傻,恐怕现在邪祟已经被引出来,被他们联手除去了。 檀曜便知道,饶是他,也堪不破赫连祁的命格,预测不到赫连祁的选择。 赫连祁真的,谁都掌控不了他,改不了他的命,这样的人,难怪会被邪祟盯上。 不过,檀曜琥珀色的双眸落在外面的大雪中,高华清绝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世人无法琢磨的神色,嗓音缥缈淡漠,“缘起缘灭,不过大梦一场,对于赫连祁来说,生即是灭,灭即是生。” 大悲过后便是死寂,容嫣很平静道:“我想离宫,遁入空门,从此青灯古佛相伴,圣僧要跟我一起走吗?” “我走不了,恐怕太后娘娘也走不了。”檀曜叹息了一声。 他从来不叹气,事到如今却有种对生死无常、爱恨别离的无奈和悲悯,赫连祁是第一个让他叹息的人。 檀曜看着容嫣道,“太后娘娘,我得留下来,万物一直都在变化,即使是佛陀,也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能竭尽全力为太后娘娘谋得一线生机。” 檀曜站起身走到容嫣身边,递给容嫣一个类似令牌的信物,“你去西域,只要能在发生变故前到达西域,到时西域王庭会庇护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此生便会安稳顺遂。” 反之……容嫣看了看外面的天象。 大雪厚重,乌云遮天,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一点点笼罩着整个皇城,范围慢慢扩大,整个天地似乎都在被吞噬着。 可容嫣不想管了。 太后娘娘她不做了,儿子她也不管不要了,她无爱无恨,这滔滔红尘已经没有什么是她留恋的了。 她太累了,想放下一切,自私得只想逃避。 赫连逸从摄政王府被放了回来,知道容嫣要离宫出家为尼后,他在长乐宫的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外面下着大雪,万进给他撑着伞。 他推开人膝行着往前,一遍遍道歉,哽咽,泣不成声地挽留容嫣,“母后,儿臣错了,你不要儿臣了,要丢下儿臣吗?” “皇上早就能独当一面,不需要哀家的辅佐了。”容嫣淡漠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对儿子没有爱也没有怨,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皇上既然想要哀家手里的权利,哀家便全都给你,要架空哀家,哀家便不做这个太后娘娘了,希望皇上能做一个明君。” 他是做不了明君的,容嫣在心里想,但跟她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了,这大祁亡在赫连逸手中,也是他咎由自取,他成了亡国奴刀下魂,也跟她没关系了。 “母后,儿臣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跟儿臣赌气了。”在赫连逸看来,容嫣因为愧对他,而且他杀赫连祁并没有错,母后就算生气,也很快会原谅他,不会不要他的。 她这么爱他这个儿子啊。 几年前她拼了所有,九死一生保住他,护着她,在尔虞我诈的后宫里遭受了那么多的算计、毒害、磨难,却能让他安然无恙。 这样爱他的母后,不会丢下他,不会不要他的。 他一直道歉,一直跪着,就像之前一样,母后心疼他,会出来抱住他的。 赫连逸在大雪中笔挺地跪着,到后来还额头触地给容嫣磕头,磕得额头都青紫流血了,用眼泪乞求着容嫣,倒下去再推开搀扶他的万进,继续跪。 容嫣却始终没有出来,直到后来安平来了。 容嫣听到院子里的吵闹,迎雪进来告诉她,“摄政王府的风统帅风行云,之前被皇上抓到了牢狱中,受尽了刑罚和折磨,他,他……” 容嫣知道赫连逸做的一切后,吩咐人不许再对牢狱里摄政王府的人用刑,但因为要瞒着谋逆派,还是得囚禁着。 而风行云送了一封血书给她,无关辱骂怨恨,寥寥几句全是祈求,他只想回王府给赫连祁披麻戴孝,好好送赫连祁一程。 容嫣允了。 却不想,昨日风行云在冰室赫连祁的尸体旁自尽,为赫连祁殉葬了。 临死前他把他曾经为安平编织的草蜻蜓,托人送来了给安平。 安平跑去王府在风行云面前磕头,哭了一场,回来后就来长乐宫找赫连逸,泣不成声地质问为什么要杀她的师父。 安平把所有的愤怒、悲痛都发泄出来,小孩子的恨意没有掩藏,根本不管对方是皇帝,她拿着剑就刺向赫连逸。 锦衣卫及时拉开了安平。 安平挣扎着挥剑,“放开我!赫连逸你为什么杀我师父?为什么!” 赫连逸站起来走向安平,“风行云是谋逆派,而且你忘了他之前在法华寺刺杀你和母后吗?” 赫连逸很不喜欢风行云,因为风行云是安平的师父,安平过去的一年都很亲近风行云。 尤其是现在,她竟然为了风行云,要杀了他。 等他哄好了安平,他就将风行云五马分尸、大卸八块,还要将风行云烧了,挫骨扬灰。 安平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可在赫连逸靠近时,她全身都透着抗拒,那眼里的恨意还是没消下去,抬手“啪”一下用力拍掉赫连逸的手,平常软糯甜美的嗓音满是厌恶,“你滚开!你别碰我,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前世她就讨厌他,恨他恶心他,今生她还讨厌他!赫连逸的目光剧烈翻涌着,暴戾气息散发出来,吓得安平往后退。 他却伸手把人抓了回来,“朕杀风行云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不知道风行云是你的杀父仇人……” 第235章 这个儿子她不要了,沈丞相要跟着她一起剃度 等容嫣出去的时候,赫连逸已经把安平的身世告诉她了,包括容嫣和她生母之间的种种,容嫣收养她,是因为要把外来者转移到她的身上……这种种。 赫连逸都要让安平知道。 他不想跟安平做兄妹,否则时间长了,安平只会真的把他当成哥哥。 可他想要安平做他的女人,要安平对他是男女之情。 安平的仇人是风行云和下达指令的赫连祁,他没有让安平误会了母后,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可他忘了,赫连祁是为了容嫣才杀安平的生父的,容嫣收养安平,是因为要把外来者压制在安平身体里。 即便当初是容嫣救下了安平的生母,才保住了安平,对安平还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安平更是一个身份高贵,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公主。 但这些,要看安平怎么想。 有些人一旦认定了仇恨,就会扭曲,偏执,疯魔,被蒙蔽,分不清是非。 赫连逸因为一己私欲告诉了安平这些,在安平还没有形成健全的三观,无法完全理解成年人之间爱恨恩怨的时候,让她知道这一切,赫连逸有考虑过他母后的处境吗? 容嫣披着披风站在宫檐下,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知道一切的安平丢了手中的剑,跌坐在雪地上。 容嫣在想,难怪赫连祁不喜欢赫连逸,甚至是极度讨厌赫连逸,原来赫连祁早就看穿了赫连逸的本质。 容嫣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冷过,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般,好儿子啊。 她真的生了一个,养了一个好儿子啊,真的是暴孝。 赫连祁已经被他孝死了,檀曜说会有一场变故和灾难,嗯,估计她也即将被亲生儿子孝死了。 容嫣离宫前见了很多人,容峥鸣,父亲和母亲。 她弯起双膝跪在容父容母面前,连续磕了三个头,“父亲,母亲,请原谅女儿不孝,女儿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望以后你们保重。” 她出了家后,四大皆空,前尘过往都跟她没关系了。 而儿子、父亲弟弟所有的人,在她眼里也是众生,他们生老病死,对她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的。 父母离世,她都不会披麻戴孝。 那么多遁入空门的人,他们也抛弃父母亲人,寻求解脱,无关自私和六亲不认不忠不义不孝。 容嫣这几日跪在佛堂里问佛祖,她被渡了,佛祖却为什么不能渡了赫连祁? 可这漫天神佛啊,没谁能给她答案。 “嫣儿,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容母弯身去拉容嫣,却在悲痛中身子发软,跌坐在地上,她紧抱着容嫣哭泣。 “你要是不想做这个太后娘娘,我们便不做了,你假死出宫,跟娘亲回家,回家礼佛念经也可以,不会有人打扰你的,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故土,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出家呢?” 容嫣没告诉容母,是因为檀曜说了会有变故,她若是赶在变故发生前走了,对谁都好。 “走吧走吧,走了也好。”容阔比容母更疼爱容嫣,舍不得容嫣,却在这一刻没哭出来,转过身背对着容嫣,压住所有情绪,摆了摆手。 原本她的女儿就不适合在深宫里生活,几年前被赫连墨抢入宫里,遭受各种算计磨难,九死一生。 那时他和容家被赫连墨逼到绝路,也坚信赫连祁不会杀容嫣,赫连祁答应了他宫变时会安排容嫣假死,让容嫣回到容家。 赫连祁篡位是想抢回容嫣,他心里再恼女儿跟赫连墨合谋打压陷害容家,他还是想救女儿,所以他才帮助赫连祁谋朝篡位。 然而,容嫣的选择改变了他和赫连祁的计划。 容嫣竟然会选择攀附赫连祁,给他这个父亲送了一封血书,杀了赫连墨,让她的亲生儿子当了皇帝。 他没想到赫连逸是赫连祁的亲生儿子,得知后立刻偏向自己的女儿,转而支持外孙登基,让容嫣做了太后。 他不知道容嫣和赫连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赫连祁从始至终都没有要杀容嫣。 当时赫连祁让他交出兵权换容嫣一条命,赫连祁表面那样,其实他知道即便他没交出兵权,赫连祁也不会杀容嫣。 但他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比谁都明白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朱元璋等几个皇帝登基后杀尽有功之臣、熟人,他唯有主动交出兵权,才不会被上位者忌惮,他只能把容家满门的荣耀和存亡交给容嫣。 容阔到现在都不明白,明明赫连祁和容嫣还是相爱的,为什么会走到做仇人的地步。 他们之间,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何况是旁人呢。 容嫣当了太后,就不能出宫了,还要从赫连祁这个摄政王手里夺权,容嫣是为了幼帝才留在宫里的。 然而她辅佐自己的亲生儿子,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受尽磨难,付出了那么多,亲生儿子是怎么报答她的? 一开始幼帝没有实力还挑战赫连祁,说着爱自己的母后,可每次都让母后为她揽下一切,找天星阁杀初婵,由着她的母后进入高手如云的天星阁,攻略东方忱,为他得到天星阁和武林的力量。 明知道东方忱是前世杀他的人,东方忱就是司徒景行,他却不找跟着容嫣回来的司徒景行报仇,不告诉容嫣东方忱就是司徒景行,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是容嫣中的毒,只有司徒景行能解。 他总是觉得自己特别爱母后,却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利用伤害母后。 现在更是瞒着母后,一手促成了赫连祁的死,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破坏了他们除邪祟的计划。 赫连逸还要架空容嫣,嘴上说得还是为了母后好,要母后颐养天年……容阔从容峥鸣口中知道这件事后,不顾整个容家的生死,往死里揍赫连逸这个皇帝。 要不是女儿为了整个容家的生死拦住了他,他真想杀了这个爆孝的外孙。 外孙不亲,还是自己的女儿最重要。 女儿被外孙架空了,整日对着这种儿子,还得被儿子约束着,做好一个不干涉朝政、不与外男接触,深居简出的太后娘娘。 太后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只能礼佛念经整日为国祈福,即便能享受荣华富贵,可这样的太后娘娘,这样的深宫,对于他一直都热爱自由,骨子里是恣意反叛的女儿,跟被幽禁、在坐牢有什么区别! 他的女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被困在深宫里。 所以走吧,走了才好。 她不要为任何人考虑了,过去她就是太为其他人考虑,为了儿子操劳,她年纪轻轻,才活的这么累这么苦的。 往后余生,她应该为自己而活了,哪怕选择的是遁入空门,也比被困在深宫里强。 “都怪你!”容母被容阔拉起来后,扑到他怀里,使劲地捶打着他的肩膀。 “要不是你当初带了赫连祁入府,不是你给我们的女儿选了赫连祁做夫君,我们的女儿怎么会受尽磨难,看破了红尘出家为尼啊!” 是啊,容阔在想要是能回到过去,他绝对会在一开始就交出兵权,带着女儿远离京城,做一个普通百姓,绝不会引赫连祁入府,让赫连祁和容嫣相遇。 他们之间要是不相遇,他们两人都会好好的。 “谁都不能回到过去,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容嫣不再对过去种种耿耿于怀,在慢慢放下。 即便她重生了,她也没能重生在过去,她重生在了前世自己死的那个时间点,所以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 她扶了儿子做皇帝,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 她好像白忙活了一场,她问檀曜为什么要重来这一世,根本没有意义。 儿子她是保住了,却跟她离心。 她不要了,等于没保住。 而容家,前世容家满门战死沙场,这一世,即便没有了赫连祁,容嫣担心他们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因为有赫连逸。 “峥鸣,往后不要再忤逆幼帝。”容嫣想保全全族。 赫连祁不适合做帝王,但赫连逸绝对是最适合当帝王的。 前世她的魂魄一直游离在赫连祁身边,不知道皇宫外发生的很多事,但那天她昏厥后,梦到了很多有关赫连逸和安平的前世。 在前世,赫连逸为了得到权贵的支持和力量,他接近权贵的女人或女儿,不管美丑善恶品行,而且原配还嫁过人、比他大了七八岁。 他一边以命相护原配,一边让司徒景行给原配下慢性毒药。 原配正好死在他把人父亲的兵权全都握在手里的那天,他悲痛欲绝厚葬原配,然后第二天,就杀了包括原配父母在内的,原配全部的娘家人。 后来他有了继室,有了很多妾,他一边说着最爱她们,跟她们欢好生孩子,一边他带人去抢被送去草原和亲的安平,导致安平因为救他而受了重伤。 赫连逸才更像是一个帝王。 这样的帝王,连母后都要架空了,你能指望以后他利用完了母后的娘家人,在容家功高震主时,他会放过容家人吗? 他不会的。 容嫣告诫容峥鸣以后不要为了赫连逸出生入死,更不要接受赫连逸给的各种盛宠,不要位高权重,而是要不思进取,能摆烂就摆烂。 如果真到了赫连逸要抄了容家满门的那天,容嫣安排了人,在此之前,直接毒死赫连逸吧。 那人会成功的。 但赫连逸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看破红尘,不要不管这个亲生儿子了,却始终做不到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她还是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 容嫣还见了顾轻舟和温语柔。 对于容嫣的决定,顾轻舟知道幼帝这么一个大孝子的行为后,他再不能劝容嫣在后宫养美男,过逍遥的日子了。 她的儿子不会允许的,除非容嫣能狠下心杀了幼帝,自己当女帝。 但那不可能。 自古以来没有女人当皇帝的例子,不会有人支持她的,并且皇权大部分都在赫连逸手中握着。 容嫣看破红尘,不想再去夺了。 再者,这世上有几个亲生母亲,哪怕儿子再犯错,亲生母亲能对儿子痛下杀手的? 帝王拘禁身为太后的亲生母亲,甚至杀了的,倒是有好些例子,子女对父母的爱和付出,跟父母对子女的爱和付出,永远不对等。 我们身为子女,不管对父母尽多大的孝心,其实这一辈子都没有把父母为子女做的,完全回报给父母,父母到死都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而且容嫣都看破红尘了,根本不想养美男,走了也好,走了才是真正的自由。 容嫣交代了檀曜和沈瑾书,要保住赫连祁的尸体,不能让赫连逸再对赫连祁做些什么。 等以后能发丧下葬时,再下葬他,只是她不会再回来,再去看一眼了。 沈瑾书也长跪在殿外不起,他毕竟是丞相,也没被架空,所以不管赫连逸做得多隐秘,其实他是知道赫连逸抄了赫连祁的家,让赫连祁死了的。 他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杀赫连祁的最好时机,他应该将此事禀报给太后娘娘。 不管太后娘娘怎么做,作为被太后娘娘拉拢、太后娘娘一手提拔并重用的宠臣,他都不应该帮着幼帝一起瞒着太后娘娘。 可在这件事上,他终究还是卑劣了,他希望一直纠缠太后娘娘的赫连祁死,所以他不仅没有禀报容嫣,反而他还替幼帝遮掩,让容嫣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赫连祁死了,孤独一人地死去,死时没有人在他身边,没有能见他此生挚爱一面,没能告别,留下只言片语。 容嫣心死如灰,只想遁入空门。 沈瑾书想求容嫣留下来,求不得,他便跟着容嫣。 这多少人都想要的丞相高位,富贵,亲人等等,他什么都不要了,宁愿此生不婚,断子绝后,也要剃度出家,跟容嫣一起修行。 第236章 她回到了前世?还是前世的赫连祁来了? 可即便这样,容嫣也不带沈瑾书。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她不怨恨沈瑾书,因为一开始是她下达了旨意把赫连祁软禁在了府中,才给了这些人杀赫连祁的机会。 她才是始作俑者,但她不后悔软禁赫连祁。 她只是为赫连祁的死而悔而悲哀,明明他们应该一起联手除掉邪祟的啊。 赫连祁只要放过她,她软禁赫连祁一辈子,前世的仇便算报了,他们之间种种都扯平了。 可结果是,为什么邪祟还没除掉,他们就自相残杀,天人永隔了? 后来几天,温语柔都来陪着容嫣,不再有顾及,跟容嫣说了她身中剧毒一事。 司徒景行就是东方忱,而赫连祁被司徒景行威胁,没杀司徒景行,是因为只有司徒景行能解她的毒。 赫连祁,容嫣在心里呢喃,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却用错了方式,给她留下的只有创伤和痛苦,她如何再爱呢? 不重要,这爱恨情仇前尘过往,她全都放下了,抛开一切,从此青灯古佛相伴,能活多长时间,就活多长时间吧。 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她都不要再遇到赫连祁。 他们不再相遇、相识、相爱,才能彼此安好。 温语柔走出长乐宫时,大雪还在下,奴仆给她撑着一把伞,她在宫门外遇到了檀曜。 檀曜一身雪白的外袍,金色的千叶佛莲绽放,在大雪中如此清绝淡漠,不受天气和世间一切的影响,缓步而行,脚下如生莲,落地轻盈无声。 温语柔到了檀曜面前,回头看了一眼背后被大雪覆盖的长乐宫,想到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她双手合十对檀曜拜礼,“圣僧,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错过和遗憾?” “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你也不会体会到快乐。”佛子没撑伞,由着大雪簌簌落在白衣上,整个人越发如千山雪莲,又不沾世俗尘埃,双眸慈悲地看着温语柔。 “顾夫人何必对过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我给顾夫人指条明路。” 温语柔听到檀曜喊顾夫人,连忙摇了摇头,她算什么顾夫人,不过是和离后带着孩子,勉强有了一处安身之所的顾家奴仆。 她在顾府的身份很尴尬,即便有顾轻舟护着,但依然处处受排挤、羞辱,她无法融入进去,而顾家人也不会接纳她。 檀曜:“顾家是深宅大院,可它能困住你磋磨你,也能成就你,顾夫人可以让顾少爷为你开路,在这世代经商的大家族中,去学习经商之术,我相信日后顾夫人必定会成为一代传奇女子。” 温语柔怔怔地看着檀曜,“可是,自古以来哪有女人抛头露面,与男人共事,经商的道理?” 檀曜淡淡道:“顾夫人,狂妄的人能救,自卑的人不可救。” 温语柔心神震荡,“圣僧,这是我的命格吗?” “命由己造。” 温语柔忽然间就悟了,只觉得热血沸腾,“谢谢圣僧!” * 容嫣坐马车离宫的那日,一个人都没有带,也不想让父母弟弟徒增悲伤,便没让人送。 她没带多余的东西,只有几件衣物和一些银两,地上留下两道车轮印记,于深雪中离开了皇城,行至郊外。 忽然,一阵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白马前蹄扬起,嘶叫着停下来,拦在马车前。 容嫣蹙眉,掀开帘子抬眼看过去,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而此刻,檀曜来到荒废的摄政王府,一路步伐很快,走去冰室。 原本应该躺在冰床上的赫连祁的尸体,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冰床旁只有冰冻住的血迹,以及为他的主子殉葬的风行云。 檀曜往前走了几步,紧接着人便轰然倒了下去。 容嫣这边,那一头银发的男人从马上俯视而下。 大雪簌簌落下,他风华绝代,依旧是那张俊美刚毅的脸,却与往常的偏执卑微动不动就红了眼不同的是,他整个人很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嗓音似从高高的云端上飘来,彰显着他的尊贵孤傲,“容氏女,肚子里怀着朕的孩子,你要跑去哪儿?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朕拖你下来?” 朕,容嫣在这一瞬间心魂震颤,只觉得时空错乱了,她是谁?她在哪? 而面前的人,是赫连祁,好像又不是赫连祁,这是,前世吗?! 容嫣没动,即便她不想杀赫连祁,因为赫连祁的死而悲痛,但哪怕赫连祁再离奇复活了,她也不会爱赫连祁,不想跟赫连祁在一起。 赫连祁坐在风雪中的白马上,“刷”一下拔剑。 容嫣闭了一下眼,只感觉脸上被溅到一片温热黏稠的液体,还有什么东西摔落在雪地上的“砰”的响动。 容嫣睁开眼时,车夫的那颗脑袋在雪地上“咕噜”滚了好几米,才停下来。 那是赫连逸的暗卫。 雪地被染成红色,暗卫那双惊恐的眼睛正对着容嫣,在那一刻还在转动,片刻才归于僵硬,却没合上。 “看来摄政王是为了复仇而来。”容嫣依然没分清自己身在何处,是梦中,还是回到了前世,又或是赫连祁死而复生了。 她淡淡说着,弯身从马车内出来,站在马车上。 雪花落在她身上,即便穿着冬天的宫装,也能看出那肚子隆起的弧度。 容嫣却置之不理,闭上眼,没有丝毫波澜起伏,“那便杀了我吧。” 哀莫大于心死,她都看破红尘想出家了,对世事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活着没意思,赫连祁要杀就杀吧。 哪怕一尸两命,反正从知道自己怀了赫连祁的孩子的那一刻,她就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赫连祁那双眸子不知为何变回了墨色,满头银发被风雪吹着,一张脸仿佛被冰冻了千年,没有任何温度,目光里没有容嫣想象的滔天恨意和怒痛,掠夺侵占,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失去了全部的七情六欲,只有淡漠无波,吩咐了一句,“把人带过来。” 容嫣听到熟悉的声音喊着自己时,她蓦地睁开眸子,只见一身黑色劲装的青芜,手里拽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容家的一个护院。 容嫣的瞳孔骤然紧缩,赫连祁狠辣的性情,所以在青芜动手前,先喊出来,“等等!” “你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了,容氏,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顾容家满门的死活,也要从朕身边逃离。”赫连祁收剑入鞘。 容嫣用力咬了咬舌头,很疼,不是在梦里。 不过无论身处在哪儿,赫连祁都能胁迫她,让她屈服。 如果赫连祁之前是假死,或是死而复生了,那么归来的赫连祁是真的对她只有恨了。 他们之间不存在误会了,不要说她的确软禁了赫连祁,一手促成了赫连祁的死,就冲她是赫连逸的母亲这点,依照赫连祁报仇必灭对方九族的作风,他当然不会放过她。 只是不知道屈服了,能不能救下容家全族。 “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条件是你不能再对我的父母亲人下手,否则,你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 赫连祁没回答容嫣,只对青芜道:“撤人。” 他这话无疑是在说整个容家都被他的人控制了,容嫣就知道,那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铲除掉赫连祁的全部势力。 毕竟谋逆派可都是世家大族,建立起了几百年的庞大势力,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而保皇派都出身贫寒,势力范围最多只有两代,别说半个月了,怕是五年赫连逸都不一定能将谋逆派连根拔起,完全亲政。 赫连逸还是跟以前一样,急于对赫连祁下手的结果,必定会遭来反杀。 如果他按照她的计划软禁着赫连祁,不仅能引出邪祟,除掉邪祟,慢慢铲除谋逆派,夺皇权,到那时赫连祁哪怕还活着,也绝对翻不了身了。 她对赫连逸说过了,赫连祁要是没死,必定能卷土重来,结果赫连祁真的没死。 而这次赫连逸搭上的,就真的是她这个亲生母后的命了。 以前赫连逸能坐稳皇位,她能夺权,靠得是恋爱脑赫连祁故意让着她。 反之,赫连祁要是不让了,轻而易举就能废帝,他自己登基。 不管是她还是幼帝,保皇派,在赫连祁面前都太弱小不堪一击了。 赫连祁没伸手,就坐在那里没有丝毫情绪地等着容嫣,容嫣自己从马车上下来。 她一心要苦修,因此乘坐的是普通马车,身上穿得虽然厚,却不像在宫中那样是上好的保暖衣料,也没披斗篷。 在走到赫连祁的白马旁后,她于风雪中把冰冷冻得僵硬麻木的手,伸给赫连祁。 赫连祁从马上俯视着容嫣,俊美刚毅的面容上没有表情,看了容嫣的手片刻,孤傲地吐出两个字,“何意?” “???”容嫣没听懂赫连祁这“何意”问的是什么,就保持着递手的动作,一张脸都被冻得有点发青。 青芜原本打算离开了,发现赫连祁和容嫣的僵持,而赫连祁向她投来容嫣这是何意的眼神询问,青芜一时间也不知道容嫣是何意,赫连祁是何意。 “无用。”赫连祁提剑。 “皇上!”青芜好险不险躲过去,肩膀被剑鞘重重地击了一下,她立刻跪到地上,总算反应过来了,“皇上,容氏的意思可能是让你握着她的手,拉着她上马!是不是容氏!” 容嫣:“……” 不是,死而复生的赫连祁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是说变成了一个无情无欲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是因为临死前痴傻了吗? 可他痴傻的时候,可是很会撩他的“嫣嫣”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接受了你的提议。”容嫣故意让青芜受罚。 说完,赫连祁拧着眉伸了手来,不是恨和厌恶,容嫣觉得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触碰她。 容嫣的手被赫连祁冰冷的手握住,跟以往一样的宽厚有力量,但所不同的是,这不是一双满是创伤和因练武而全是茧子的手,他的右手明明已经筋脉尽断了。 此刻这只右手却没有,并且还是白皙又细腻的,分明是一只养尊处优的手。 容嫣听到赫连祁对背后的青芜,说了一声自己回去领鞭邢,而青芜应着是,称呼的是皇上。 容嫣抿紧唇,这人好像是赫连祁,也不是赫连祁。 白马一路往皇城奔去,容嫣坐在赫连祁背后,于雪中闻到赫连祁身上的味道,不再是她曾经迷恋喜欢的乌木沉香,而是帝王专用的龙涎香。 因为赫连墨身上是这种香,所以容嫣很讨厌抵触这种香。 赫连逸知道这点,自己不用龙涎香,也命全宫上下都不能有这种香的存在。 一开始容嫣的手只攥着赫连祁腰身两侧的衣服,但在马儿的奔波中,容嫣怕被甩下去,只得用双臂抱住赫连祁的腰,两手锁在他的腹部,身子也贴向赫连祁。 赫连祁淡淡地命令容嫣,“容氏,松开。” 容嫣感觉不到赫连祁的一丝动情,明明以前她瞥他一眼,他都会呼吸发沉,满眸汹涌着欲色,起巨大反应的。 容嫣不知道赫连祁到底想干什么,没有恨她,虽然强行带她回去,却也不是为了想得到她。 容嫣试探道:“那你不要骑这么快,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太过颠簸会导致小产。” 第237章 他如神明在反杀全场,杀儿子 赫连祁没应,却在她说完没多久,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再是奔跑了,而是马蹄声“哒哒”,一步步走在风雪中。 他想要孩子?容嫣猜测着。 马儿慢了也不好,风雨交加,容嫣完全是淋在雪雨中的,整个人瑟瑟发抖,只能蜷缩在赫连祁的后背,被迫依偎着他,越发锁紧了双臂。 赫连一开始很抵触,不过他对任何一切适应得都很快,没一会儿便放松下来,并且腾出一只胳膊,拢住了容嫣放在她腰间、腹部的手臂。 容嫣感觉到了不多的温暖,就这么一路回了皇城。 守城的军士之前在赫连祁纵马出城时把人拦住了,赫连祁一剑刺过去,“敢拦朕?” 其他的军士根本不敢认这一头银发,绝代风华的男人就是当朝摄政王,京城人都知道,摄政王被废,还被软禁在了府中,谋逆派一个个被清理,皇权渐渐回归到幼帝手中,眼看着摄政王大势已去。 结果他竟然忽然又出现了,还自称“朕”,那一刻守城军心里想得是本就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摄政王,造反成功了。 幼帝一派从来都不是摄政王的对手,摄政王成了皇帝是如此顺理成章毫不意外,他们的消息滞后了。 如檀曜所说,这文武百官忠诚的不是哪个人,人人都为了自己,现在赫连祁成为了九五之尊,守城军士一瞬间全都跪了下去,喊出的是皇上万岁,皇上恕罪。 此刻,赫连祁带着容嫣返回来,守城军士们再次跪了下去,喊得也是圣上。 容嫣有两种感觉,要么时空错乱了,要么是在她的马车出了皇城的这段时间里,赫连祁造反废了幼帝,他坐上皇位。 要不然怎么这一路,她听到的都是人人行跪拜礼,高呼圣上万岁呢? 哦,也有那么几人,是保皇派的,在进入皇宫后,拦住赫连祁,称的是摄政王。 赫连祁二话不说一剑刺了过去,血溅当场,在他又说出那句朕是皇上时,谋逆派的人,带着其他以为自己消息滞后的人,跪下去喊圣上。 赫连祁于风雪中,骑着白马带着背后的容嫣,一头银发飞扬着,面容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有些缥缈,模糊,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皇宫。 容峥鸣是知道赫连祁死了,那尸体还在冰室里呢,等以后再发丧入土,所以在赫连祁出现的一刻,他震惊不已,还没回过神,又看到赫连祁身后的容嫣。 谋逆派带着人跪了下去,容峥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阿姐在赫连祁身后,所以他也带着锦衣卫和保皇派们,跪了下去,高喊圣上。 所有人都很懵,保皇派不知道自己和幼帝什么时候败了,而谋逆派以为摄政王造反成功了,是他们的消息滞后了。 于是这些人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都以为赫连祁成了皇帝,太后都在赫连祁手中了,他们还能不喊圣上吗? 那场面,容嫣还是反应不过来,赫连祁是大祁开国以来,如此明目张胆骑马入皇宫、后宫的人,一直到了长乐宫。 不知道赫连祁死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都得震惊不敢认,然后再喊摄政王,喊错了被一剑穿心。 迎雪和李育泉迎出来也是这个心理历程,容嫣赶在他们喊出来之前道:“还不快给圣上行礼!” 迎雪和李育泉对容嫣唯命是从,立刻领着一众宫人跪下去,高呼圣上。 赫连祁骑着马进入了长乐宫,一直到院子里。 他翻身下马,人往前走了一步,想到什么,又返回来,对容嫣伸出手。 容嫣正要自己下来,看到赫连祁站在那里递来的手,她不得不把手搭到了赫连祁的掌心里,借着赫连祁的胳膊下来时,上半身还紧贴到了赫连祁的手臂上。 赫连祁拧眉,没有制造更多的亲密,在容嫣落地后收回手,走进殿内。 迎雪看到容嫣回来,简直是喜极而泣,吩咐着宫人拿衣服的拿衣服,准备姜茶的准备姜茶,还叫了太医……一通有条不紊的忙碌。 她扶着容嫣进入温暖的殿内,带着容嫣去寝卧换衣服。 容嫣冰冷的身体渐渐在烧着地龙的宫里回暖,原本冰冻住的脑子也开始转动,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赫连祁是怎么回事。 赫连祁在审视整个长乐宫,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每一处地方他都看了一遍,偶尔会触碰,拧着眉沉思着什么。 最后他去了容嫣的寝卧,撞上容嫣在换衣服。 他在临死前瘦削的身体,此刻却又恢复了伟岸健硕,伫立在那里,看着背对着他的容嫣,看了很长时间,那目光始终都是平静无波的。 曾经他迷恋容嫣的身子,有性瘾般疯狂,但现在他却像在看一件死物,那种目光跟檀曜很像,是万物为诌狗的淡漠,万物在他眼中都一样,都没有区别,都是虚无的。 正如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容嫣换好衣服才转过来。 赫连祁这时动了,走向她,抬起的手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似乎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在意。 在抚摸中,他那冷凝宛如艺术品完美,也没有生机的五官轮廓,终于是舒展了一些。 赫连祁垂着眼皮,纤长浓密的睫毛如扇打下一片阴影,在看容嫣隆起的肚子,低沉地问了一句,“容氏,你怀的这朕的孩子,几个月了?” 他离得太近,龙涎香的味道涌入容嫣的呼吸里,身上还带着雨雪的冰冷,一头银发至肩膀两侧滑落到手臂,落在容嫣的脖颈上,是冰凉顺滑的。 容嫣打了一个颤,蹙眉正要开口。 这时,赫连逸嘲讽嗤笑的话语,从门外传来,“赫连祁,你在痴心妄想什么?朕母后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你的孩子,是檀曜圣僧的!” 赫连逸才听说赫连祁非但没有死,反而抓回了母后,一路自称朕入了这后宫,他这是还在痴傻中啊。 而且痴傻的比之前还严重,在他构造的这个世界里,他不仅得到了他的嫣嫣,他还做了皇帝。 美人和江山他都在手了,看把他给美的,他咋不上天啊。 赫连逸不允许,无论容嫣如何阻拦,他都得让赫连祁认清现实,一次又一次摧毁了赫连祁的心智,一次又一次杀了他。 “朕?你做了皇帝?”赫连祁意外地问出来,收回勾画在容嫣肚子上的手,转过身向赫连逸走去。 他之前走路都是大步流星,凌厉如风的,现在不疾不徐闲庭信步,宽肩厚背,腰封勾勒出劲瘦的腰身,那上面缀得玉佩和衣摆随着他的步伐而摆动,行云流水的从容。 他不带杀意和强大的气场,连压迫感都没有,却,让人感觉那抬起又落下的一步一步,就像是死亡的音符,“没想到这一世你竟然成了皇帝,靠得是自己吗?应该不是,你这种虚伪、自私、阴险狡诈,利用女人妻子儿女,抢占妹妹,连血肉至亲都杀灭绝人性的蠢货,他怎么会让你活到了现在?他应该在宫变时就了结了你。” 赫连祁在说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前世?!赫连逸瞳孔睁大,震颤地看着赫连祁,弱小的身躯渐渐被赫连祁笼罩住,那巨大的阴影让他浑身冰冷,心生恐惧。 赫连逸苍白着脸往后退,被赫连祁步步紧逼,撞到台案。 他踉跄了一下,猝然抬头,对上赫连祁那双似冬日弥漫着白色寒气,又沉寂如湖泊的墨眸时,赫连祁忽然伸手来抓他。 万进及时挡在了赫连逸面前,随着他喊着护驾,暗卫们身形如影地出现。 赫连祁的剑放在马上没拿,身形一侧轻松避开暗卫刺来的一剑,继而攥住暗卫的手腕给其拧断,夺了暗卫的剑后,先给挡在赫连逸身前的万进,来了个一剑穿心。 这还是赫连墨的太监总管,早就该死了。 那一刻要不是万进背后的赫连逸退的快,怕是那贯穿了万进后背的剑,还会捅向赫连逸的胸口。 转眼功夫,暗卫们全都缺胳膊断腿,或是身首异处躺在了地上,即便是容峥鸣带着锦衣卫来了,也没在赫连祁手中坚持十招。 他的肩膀被砍伤后,身形不稳退到容嫣面前,按着肩膀弯下身,咬了咬牙还要站起来,却被容嫣拉住。 檀曜也过来了,但他竟然也成了赫连祁的手下败将不说,还被赫连祁一掌劈下去,废掉了全部的功法。 檀曜单膝跪到地上,面前的赫连祁一头银发上被溅了鲜血,却不影响他的冰清玉洁和从容,增添了一些艳色。 这殿里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整个空气里飘散的都是血腥味,可赫连祁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圣洁的在泛光般,风华绝代如身处在雪山之巅的神明,屠戮着人,却淡漠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他手里拎着暗卫的剑,银色剑身上已经被鲜血浸染,正往下滴血,地上被拉出一条血线。 他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走在尸山血海中,来到赫连逸面前,抬剑,刺过去。 这期间赫连逸已经跑到了容嫣面前,展开双臂把容嫣挡在身后,无畏又决绝地闭上眼。 可他心里很清楚,容嫣会像每次那样,在生死一刻把他拽到身后,请求赫连祁不要杀他。 赫连祁那么爱母后,母后只要求一求,哭一哭,赫连祁就不会杀他了。 反正,反正不管赫连祁表面多狠多恼,都不会伤了母后。 母后在没有丝毫损伤的情况下,就保住了他和自己,不过是掉几滴眼泪,假装屈服赫连祁,实则是缓兵之计,在利用欺骗赫连祁,对母后来说太简单了。 母后会这样做的。 然而,赫连祁的剑都抬起来,刺过来了,赫连逸却没等到容嫣冲上前。 他瞪大瞳孔,满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终于回过神,出于求生的本能,那一刻他“扑通”跪在地上,第一次,也是那么真心实意地喊,“父皇!” 身高的缘故,赫连逸这么一跪下去,赫连祁那剑就从赫连逸的头顶向后面刺去。 赫连逸背后是容嫣! 第238章 你母亲肚子里怀的才是太子,储君 所幸容峥鸣反应够快,及时拉着容嫣往后退了好几步,脱离危险后他后背已爬满冷汗,松了一口气。 继而,容峥鸣满腔怒痛地看向赫连逸,他这举动,跟把亲生母亲丢出去替他挡剑有何区别! 而赫连祁的动作也顿住了,剑停在半空。 他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亲生儿子,目光,神情都是如此沉寂,没有喜、怒、思、悲、惊等情绪,连赫连逸最担心害怕的恨都没有,有的只是平静,事不关己的淡漠。 “父皇,父皇,父皇……儿臣是你的亲生儿子!母后没有背叛你,没有给赫连墨侍寝过,她是被强取豪夺的,你不能误会了,来报复我们,误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妻子,那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赫连逸连续叫了好几声父皇,仰头看着赫连祁,明亮乌黑的眼里泪水涟涟,委屈,哽咽,哀求着赫连祁。 他当然是能屈能伸的,前世他为了复仇,不得不对群雄们伏低做小,忍胯下之辱,还娶他们的姐妹或者女儿。 他对妻妾百依百顺说跪就跪,假装爱她们,心里其实恶心,又恨极了她们给的屈辱,所以一旦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立刻就杀她们和全族,手段极为残忍。 重来一世,他虽然成了皇帝,可处境依然跟前世差不多,但不需要他屈服了,因为母后挡在了前面,一直都是母后在屈服。 他是九五之尊,不喜欢谁,谁挑战他一个皇帝的权威,他就杀谁。 他只管“伸”就好了,有母后为他挡去一切。 然而此刻,母后不护着他了,他便得自己屈服。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前世有次他败了,落在赫连祁手中,他为了活下来,用各种方式,包括找知道实情的司徒景行,他证明了自己是赫连祁的亲生儿子。 赫连祁相信了,放虎归山,但他只想杀赫连祁,把皇位夺回来。 他知道好几次写信给他传递情报的,不是檀曜,是赫连祁临摹了檀曜的笔迹,更知道杀自己的人是司徒景行。 而在宋凝霜把他的尸体扔给赫连祁之前,他的尸体就被赫连祁安排人调换了。 赫连祁当着宋凝霜的面砍下的,根本不是他的脑袋。 他无法理解赫连祁的行为,但可以确定的是赫连祁是爱他这个儿子的。 赫连祁表面上杀妻杀子,其实暗中一直在护着他,甚至,他早就猜测自己和母后的重生,跟赫连祁有关。 重来一世,即便赫连祁没了前世的记忆,不相信他是他的儿子,可每次都没有对他痛下杀手,再加上每次都有母后护着他,所以赫连祁次次放过他。 赫连祁在误以为他是赫连墨的儿子的情况下,为了母后,赫连祁愿意对他好,不为难他。 此刻,痴傻中的赫连祁好像有了前世的记忆,那么他对母后没有了误会,只有愧疚和悔恨,就更不会杀他这个亲生儿子了。 他说这样的话,是在诛心赫连祁,赫连祁只会痛苦不堪,想着弥补他和容嫣。 “父皇……”赫连逸又喊了一声,快八岁的孩子,一张脸雪白无瑕又精致,装起孩子来当然是软萌惹人疼爱的。 而且他的五官轮廓结合了赫连祁和容嫣的全部优点,撒娇服软时,怎能不让亲生父母动恻隐之心呢? 赫连逸膝行向前,抬起双臂抱住赫连祁的一只手腕。 他仰着脸,脑袋贴过去,如小狗般蹭着赫连祁,是对父亲的依恋和孺慕之情,连续喊了好几句,“父皇,父皇……” 赫连祁垂眸看了这样的赫连逸许久,银发滑落,脑子好像有什么病般,拧眉沉思了很长时间,刚毅的面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过了片刻,大概是思考出结果了,他忽然一脚踹到赫连逸的心窝上,剑尖又抵了过去,“现在告诉朕,朕的江山有没有亡?容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赫连逸仰躺在地上,心口绞痛,胸骨好像裂开了,按着心口粗重地喘息,感受到剑尖割破衣服,落在他的肌肤上。 赫连逸又竭力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艰难地开口,“儿臣,儿臣刚刚说错了,你才是皇上,母后肚子里怀的孩子,是父皇你的……” “说错话,就应该死。”赫连祁握住剑柄,手下微微用力。 那剑尖刺破赫连逸的皮肤,一点点往里深入,故意折磨赫连逸。 这时,容嫣忽然弯了一下身,抱住肚子,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滴落下来,虚弱地呻吟,“皇上,我,我肚子疼。” 她不能让赫连祁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像她无法原谅赫连逸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天降惩罚,这场大雪不分昼夜,已经连续下了整整七天七夜了。 七月酷暑的天气却飞雪,这对百姓们无疑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祸事。 要是因为赫连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再来一场天灾,那么大祁会有成千上万的子民死去,大祁也会亡了。 她只要不死,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灾祸发生,百姓死国家毁灭。 她既然没走掉,便还是会管自己的子民,至少她得终止赫连祁和赫连逸一对父子之间,牵连无辜的互相残杀。 赫连祁“咣当”一下扔了剑,看过去一圈,基本上都受伤了,最终他的目光落到护着容嫣的迎雪身上,“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过来。” 他吩咐完这句,却并没有打算上前去呵护体贴容嫣,而是示意宫人来清理大殿,然后他就掠过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走去正殿坐下来,屈起手指敲了敲茶案。 “是,皇上,奴才这就给你奉茶。”李育泉是最机灵的,立刻弯身应着,对着几个太监挥了挥手,带着人便去泡茶。 赫连祁最喜欢喝得是白茶,这也是皇帝的待遇,以前赫连祁几乎把长乐宫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处住所,所以长乐宫里总是备着白茶。 在等待茶奉上来的过程里,司徒景行和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赶来长乐宫。 赫连祁的手肘抵在台案上,一手成拳撑着脸,银发滑落在肩上,他阖着眼在闭目养神,那尊贵冷情的模样,透露着一种“你身子不舒服朕给你找太医,朕又不是太医,朕凑上前干什么”。 赫连祁坐着,其他人,包括受伤的檀曜、容峥鸣和幼帝,只能站在下方。 太医都去了容嫣面前,赫连祁丝毫不担心赫连逸调人来杀他。 赫连逸当然不敢轻举妄动,一来他此刻算是被赫连祁挟持了,一旦有动作,赫连祁就会先杀他。 再者,正如母后所说,之前的时间不够,谋逆派根本没有完全被铲除,赫连祁卷土重来后,他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赫连祁斗。 尤其是文武百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理所当然毫不意外地误以为,傀儡幼帝终于被手握实权的摄政王废了,赫连祁现在是皇帝。 哪怕是沈瑾书,在知道了太后和幼帝都在长乐宫,被赫连祁挟持后,沈瑾书也不敢贸然施救。 赫连逸按着胸口,疼得全身冒冷汗,强忍中牙都咬得“咯吱”响了,低着头,被遮挡的目光里一片阴鸷算计,他还没搞清楚赫连祁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临死前赫连祁都伤得那么重了,是绝对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哪怕再离奇,重生了,他还是他的身体,也不可能像此刻一点伤都没有的样子,反而比之前更强大,连檀曜都不是他的对手。 应该不是重生,那有没有可能从疯癫开始的人,其实就不是赫连祁,有人替代了赫连祁去死? 那也不对,在地牢里的赫连祁绝对不是替身,赫连祁在地牢里就受了那么多的伤,必死无疑了啊。 反正无论如何赫连祁服下什么药假死、或是找人顶替他,重生,这三个可能性都不成立。 赫连祁是真的死了,死的是真的赫连祁,可是现在他又好端端地回来了,一口一个朕,似乎还处在自己构造的世界里,处在痴傻中。 可他又知道前世只有他们父子才知道的真相,当时穿赫连祁的琵琶骨时,他列举的全是赫连祁的罪行,没告诉死前的赫连祁真正的真相。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时空错乱,导致他们所有人都回到了前世? 但发生的事情对不上啊。 赫连逸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能等他们脱了身,再问檀曜国师了。 现在,母后心力交瘁护不了他,他便不能再挑战赫连祁,只能跟以前一样忍辱负重,跟赫连祁周旋。 李育泉在这时奉了茶,以弯着腰,举起来与额头齐平的姿势,很恭敬地奉上给赫连祁。 “你以后到朕身边来做太监总管。”赫连祁似乎看李育泉很顺眼,说过便接了茶,用茶盏撇着浮沫,抬了抬眼问赫连逸。 “你现在几岁了?” “八岁。”赫连逸不知道“痴傻”的赫连祁,是否知道他是重生的,他觉得还是装小孩子,扮猪吃虎比较好。 李育泉跪到了地上,惶恐地拒绝赫连祁的提拔,他只想做太后娘娘的奴才。 但赫连逸在背后狠狠踹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咬了咬牙。 赫连逸是要将他安插到赫连祁身边,让他伺机而动。 “你不是重生的吗?按照前世你死的时候的年龄,你现在应该有二十五岁了,重来一世,也没见你有多大的出息。”赫连祁的语气很淡,真的是对赫连逸不恨不悲不喜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垂着眼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就放下了,“换一种,朕从来不喝这种茶,出错,就该罚,你这太监总管不用做了。” 李育泉:“……” 艹艹艹,你在彰显自己的奖罚分明吗? 我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啊,李育泉心里喊,面上还得谢恩,“谢皇上,皇上喜欢喝哪种茶?” 摄政王卷土重来后,性情大变不说,连这过去的喜好都变了。 “没有喜欢不喜欢的划分,你给朕上朕平日喝得茶即可。”赫连祁刚刚杀人的时候云淡风轻,一点都不狠厉,宛如神明。 而此刻,他也脾气很好的,不,他不是脾气好,他只是像没有了七情六欲,对谁都是淡漠的。 李语泉:“???” 摄政王,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你为自己构造的世界里,你的江山已经亡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认为自己是皇上的赫连祁,平常喝哪种茶啊。 “父皇平日喝得是君山银针,朕那里有,去取来。”赫连逸说得这种茶,是前世赫连祁做了皇帝后,一直喝的。 赫连祁没有反驳,李育泉便连忙去了,走到门口听到赫连祁扬起的语调,“朕?” “本宫。”赫连逸浑身一个机灵,立刻改口。 既然赫连祁把自己当成了皇帝,那么身为他唯一的儿子,他的职位肯定是太子。 太医们全都进了容嫣的寝殿,司徒景行被人推着进来,跟其他人一样心里震惊,为了保命,面上对赫连祁行礼,喊皇上。 “进去吧。”赫连祁淡淡说了一句,在司徒景行也进了寝卧后,檀曜注意到他在拢腕上那串有108个僧人的眉骨制成的念珠,对赫连逸道:“你不是太子,你母亲肚子里怀着的才是太子、储君。” 第239章 她养胎,他选秀,他的皇后是穿越女 赫连逸:“……” 好家伙,继李育泉在瞬息间被分配了两次职位后,他也有了新的职位。 赫连逸隐在宽袖中的手指一根根捏起来,之前他不允许母后生下赫连祁的孩子,现在他更不会同意了。 明着不行,他就命人将堕胎类的东西加入到母后的吃食中,一天加一点,时间长了母后就会小产。 她的身子不好,到时只会以为是意外,不会因此跟他母子离心的。 再说了,哪怕母后知道了,他也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他是为了母后好,母后患有心疾,生孩子太危险了,必定会一尸两命。 不要这个孩子,才能保住她自己的命。 而且,这是赫连祁的孽种,他们和赫连祁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皇上,微臣觉得你现在就告诉旁人,太后……”容峥鸣肩膀上流血不止,捂着伤口的手都被鲜血浸透了,他支撑着上前对赫连祁道,在称呼上又改了口。 “你现在就让人知道,阿姐肚子里的孩子是未来的储君,无疑是在引有心之人对你们的孩子下手。” 这个有心之人指的当然是赫连逸。 容峥鸣对赫连祁此刻的种种行为依然无法理解,但至少他可以确定一点,赫连祁想要阿姐肚子里的孩子。 他把自己当成了皇帝,而皇帝,是最重视子嗣的。 不管他是不是打着到时候去母留子的念头,现在得先保住孩子和阿姐。 赫连祁闻言,把那串念珠重新拢到手腕上,站起来来到赫连逸面前,抬手用力掐着赫连逸的下巴,二话不说就给赫连逸塞了一枚药丸到喉咙里,再狠狠捏住他的嘴。 直到赫连逸被迫咽下去了,赫连祁才松开手,“朕给你赐下的毒药,每五天就会发作一次,你的母亲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朕便断了你的解药,让你毒发身亡。” 赫连逸单膝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不断地呕吐,却很快毒药就发作。 他挣扎,在地上翻滚,哀嚎,痛不欲生,浑身冷汗,鬓发都被浸湿了,五官是扭曲又狰狞的。 赫连祁平静地看着,吩咐容峥鸣,“朕给你一批人,从今天起你带着人将这长乐宫层层把守住,但凡有一只苍蝇飞进来,容峥鸣,朕诛你九族。” “……是!”容峥鸣单膝跪下去。 这时太医们从寝卧里出来,赫连祁示意其中几人,给容峥鸣包扎肩膀上的伤。 嗯,他赏罚分明。 李育泉奉上了君山银针,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殿门开着,外面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雪,竟然在这时停了。 雪光明亮,照着赫连祁的脸,他一头银发泛着光,比外面的雪还纯净无瑕,垂着眸浅呷了一口茶,点了司徒景行,“司徒,你来说。” 司徒景行诧异赫连祁这么心平气和的语调,要知道之前赫连祁对他可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但现在赫连祁身上没有了丝毫的暴戾狂妄,对他跟对其他人一样云淡风轻。 他的性情转变太大了。 “太后……”司徒景行刚开口,轮椅就被坐在那里,被太医包扎伤口的容峥鸣,用力抵住,司徒景行一顿,改口道:“想必皇上应该知道,容氏几年前在宫中中了毒,毒并没有解,她患上了心疾。” “而有心疾之人孕育孩子的风险很大,尤其是临盆的时候,怕是会有生命危险,再加上容氏在怀着孩子时,吃了很多治疗心疾的药物,对腹中胎儿是有伤害的,胎儿畸形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建议容氏留下这个孩子,但,若是使用堕胎药,她可能也会一尸两命。” 其实从知道自己怀了赫连祁的孩子的那一刻,容嫣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她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这件事瞒不住赫连祁,要是赫连祁知道了,容嫣怕赫连祁会无所不用其极,让她留下孩子。 所以当时在驿站她说那话,是故意让赫连祁认为孩子不是他的。 这样,赫连祁就容不下孩子了。 回宫后,司徒景行和檀曜却说要是强行堕胎,她怕是会一尸两命,倒不如先保着这胎,赌一把。 真到了临盆的那天,不得不选择一人时,那么只能保大不保小,这也算是达成了容嫣不愿留下这个孩子的目的。 于是在赫连逸折磨赫连祁的那半个月里,容嫣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在寝卧里保胎,也在保自己的命,无暇顾及其他。 另一方面,赫连逸有意瞒着她,架空她。 她从来没有想垂帘听政,过度干预朝政,有沈瑾书和檀曜他们就够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赫连逸争权,因此对于自己慢慢被架空了,并不敏感,这才导致赫连祁被赫连逸折磨疯了,死了。 她以为等她好一些了,听到的会是赫连祁依旧被软禁在府中,谋逆派被铲除,赫连逸亲政的消息。 谁曾想,等来的竟是赫连祁的死讯。 “所以皇上,你看容氏这胎是保,还是准备堕胎药?作为大夫,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留这个孩子。”司徒景行说这话,是试探赫连祁如今对容嫣的态度,也是因为一己私欲,不想让容嫣生下这个孩子。 “堕胎和生下孩子虽然都有生命危险,但在这两者之间,生下孩子的危险性更大,容氏在保孩子,临盆时,一直面临着一尸两命的风险,但要是服下堕胎药,她生还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四成。” 也就是说容嫣留下孩子是必定的一尸两命,但选择服下堕胎药,她活着的可能性更大。 赫连祁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孩子而已,大人更重要,以后调养好了身子,再怀就是了。 “保孩子,龙嗣更重要。”赫连祁淡漠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蓦地抬头看向他。 恰好容嫣在这时,被迎雪搀扶着走了出来,也听到了他的旨意。 他的言外之意无疑是在说哪怕牺牲大人,也要保孩子,到时候临盆时,去母留子。 赫连祁却依然没有波动的样子,看到容嫣后,他起身来到容嫣面前,抬手又在容嫣的肚子上摸了摸,没有怜爱和温情。 他只是为了做这个动作,而做这个动作,云淡风轻地对容嫣道:“生完孩子,朕放了你,现在你好好养着,这些天朕会选秀,朕现在的后宫只有你一个女人,后宫之事本应该交给你,但你不宜操劳,就不要管了,到时候你携着你儿子参加即可。” 全场石化,赫连祁处在痴傻中,给自己编写的还真是江山美人,他都拥有的剧本? 容氏,他一直称呼她为容氏,这代表她在赫连祁的后宫连个名分都没有,容嫣沉思了片刻问:“皇上,你现在是选秀纳妾,那么你的皇后是谁?” 赫连祁收回落在容嫣肚子上的手,负在背后,淡淡道:“宋氏。” “宋凝霜吗?她在哪?”容嫣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赫连祁既然活在了前世,那么他的皇后的确应该是宋凝霜。 赫连祁在垂眸看容嫣的肚子,听了这话反问容嫣,“这一世你们所有人都在,宋凝霜应该也在,她在哪?” “正因为我们都在,她才不在了。”宋凝霜死了,他们所有人才活了下来。 “她在,朕会找她。”赫连祁没就这个话题跟容嫣讨论下去。 他跟容嫣之间仿佛没有了过去的种种,深爱、疯魔,仇恨,掠夺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宛如对陌生人的淡漠和疏离。 他在意的,想留下的,只是他口中容嫣肚子里的孩子,他的龙子。 他对容嫣不再有之前的黏黏糊,跟容嫣没有什么可说的,更别提浓情蜜意了。 就像例行公事来看龙子的薄情帝王,最后赫连祁抚了抚容嫣隆起的肚子,“朕走了,你好好养胎,整个太医院都供你驱使,还有御膳房那边,有什么好的吃食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你这里来,你去国库里看看,有喜欢的,朕会命人送来长乐宫。” 这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帝王对女人极致的宠爱了,不算赫连逸,容氏肚子里是他的第一个龙子,他当然很重视。 容嫣的脑子轰轰的,有种荒诞感,在赫连祁准备走时,配合、试探着赫连祁,蹙眉问:“皇上,我是什么位份?既然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第一个龙子,他以后也是太子、储君,那你的皇后不应该是我吗?” 要真是赫连祁是皇帝,容嫣只是他的女人,那容嫣的要求无疑会惹怒帝王,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敢肖想皇后之位。 不过,赫连祁并没有发怒,云淡风轻地告知容嫣,“你父亲现在是什么?朕刚来,这一世好像很多事都被改变了,所以你们这些人都怎么样,朕还不知道,如果你父亲是功高震主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这个皇后,你不能做,要是你母族不强大,无法为朕带来什么,你也不能做这个皇后。” 帝王是要平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的,防止朝臣功高震主,如果容家太过显赫,自然不能出一个皇后,而且作为容氏女,容嫣是不能有子嗣的。 不过既然有了,那便留下来,但要去母留子,还得打压容氏的母族,不能让容家手握重兵。 如果容家现在没有手握重兵了,那么容氏女出身不高,自然也不能做皇后。 反正容家有没有权,容嫣都不能做皇后。 “刚来”,这一世”,容嫣思索着赫连祁的话,心里渐渐有了猜测,简直是惊涛骇浪,面上镇定着,“我父亲早已交出了兵权,如今闲赋在家,族里是有人在朝为官,不过只有弟弟的官位高一些,是锦衣卫指挥使。” “如皇上所说,我有这样的母族,就不够资格做皇后,但是你想立的皇后宋氏,她的出身难道就既高贵,家族能为你带来诸多好处,又不功高震主不被你忌惮,她的出身刚刚好吗?” 赫连祁对着颇有些咄咄逼人,无理取闹,痴心妄想的容氏,依然没有情绪,但语气明显已经不想跟容氏谈论下去了,“朕刚刚说了,朕还不知道这一世的宋氏在哪。” “你不知道她在哪,不知道她出身如何,就要给她皇后之位吗?”容嫣并没有伤筋动骨,很平静。 她已经被带了回来,就是想知道赫连祁究竟怎么回事,他的存在关乎着穿越女和邪祟。 容嫣问这话时,心里在想前世宋凝霜也不过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但赫连祁对她一见钟情,不顾文武百官反对,把宋凝霜一个没有强大母族,还来历不明的女人立为了皇后。 此刻,赫连祁显然还是要这样做。 “容氏。”赫连祁没发火,只是拧眉看着容嫣,透着帝王的威仪,不让她再继续挑战他这个帝王。 第240章 那么,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哪儿? 容嫣抿住了唇瓣,不再说什么,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朕改天再来看你。”赫连祁往外走。 这时青芜抱着安平来了,见到他后行礼。 赫连逸巴不得赫连祁早点走,他好让太医给自己包扎伤口,也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一转头看到青芜单手抱着安平进来,赫连逸面色陡然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挟持,人质,赫连逸气得,赫连祁这是明知道他最在乎安平,所以要抢走安平,以此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我们的人从容府撤了回来,你的妹妹初婵也接了回来,安平公主是愿意跟我们走的。”青芜抱着安平,回禀赫连祁。 他们的确是要把安平作为人质带走,但,谁曾想安平竟然自愿跟她离开。 赫连逸红着眼要冲过来,青芜抬剑横在赫连逸胸前。 安平的双臂圈着青芜的脖子,在赫连逸上前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赫连逸,满是厌恶和仇恨,“你滚开!” 赫连逸告诉她风行云是她的杀父仇人,以及她的身世相关的一切。 她想了半个月,得出结论,赫连祁是为了母后杀她的亲生父亲的,母后也是她的仇人。 可她一个小孩子,对亲生父母没有印象和感情,只认母后一个母亲,要她恨风行云和母后,找他们报仇,她做不到。 而母后对赫连逸失望至极,不要儿子了,心死如灰,谁都不管了,离宫要出家,没带上她。 她便被赫连逸软禁了。 赫连逸总是喜欢抱她,要她跟他同吃同睡,种种亲密的行为,她甚至担心自己再长大一些,赫连逸会对她做那种事。 刚刚青芜带着人,闯到赫连逸的寝殿要挟持她,她反而像看到了救世主,奔过去抱住青芜。 她不知道皇叔父会对她怎么样,但既然是人质,至少她的处境比被赫连逸软禁着、面对赫连逸一天比一天更多的亲密行为,要好。 哪怕结果更坏一点,她会被关起来,被打,她也不要被赫连逸软禁。 他太恶心人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她这个小女孩,一点分寸都没有呢? 他简直是强占民女的魔鬼,何况她还只是七岁的小女孩。 “母后!”赫连逸去看容嫣,希望容嫣意识到安平要是落到了赫连祁手里,赫连祁一定会生生折磨死安平。 容嫣闭上眼,根本不跟赫连逸对视,现在知道找她了吗? 当时他执意告诉安平的身世,并且还软禁安平,对安平表现出男女之情时,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后果? 她虽然不打算打着安平离宫,但其实安排了人救安平。 只是得等几天,目的就是为了让安平讨厌赫连逸,让赫连逸自食其果。 现在,容嫣倒是不担心安平。 因为赫连祁连把他生生折磨死的赫连逸都没杀,现在对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恨,好像变得特别慈悲了,对谁都没有诛其九族,赶尽杀绝了,那么自然不会杀安平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招惹过他的小孩子。 赫连祁临走前还吩咐了青芜一句,“带着司徒一起走。” “不是,等等!你带我干什么?!我就是一个废人,要我作为人质没用,不会有人在乎我的性命的!”司徒景行瞪大眼,轮椅被赫连祁的护卫推走时,他反抗着不想走,不明白赫连祁为什么不让他留在容嫣身边,只有他才能解了容嫣的毒! “的确没人在乎你的死活,但你害容氏的几率更大。”青芜面无表情地点了司徒景行的睡穴。 现在主子既然想要容氏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在容氏妊娠期间,就不能服用解毒之类的汤药了。 所以司徒景行留在容氏这里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反而,他就是东方忱,他想找主子和容氏报仇,要是再让他留在容氏身边,恐怕他会害容氏肚子里的孩子。 安平被带走,赫连逸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太医们连忙凑上前给他包扎伤口。 “滚一边去!都滚一边去!”赫连逸猛地站起来,拔了容峥鸣的绣春刀,就要去捅人。 他在前世就很嗜杀,之前赫连祁和容嫣离宫了,他对沈瑾书不服气,而且沈瑾书性情温吞又注重君臣有别,所以约束不了他这个皇帝。 宫里的人犯了一点小错,他就要让宫人受尽折磨而死,杀人的手段相当残忍,有时候甚至株连九族。 此刻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太医们是能供他发泄的,哪怕他们没有错,不。 在他看来他们有错,之前在摄政王府那个太医送堕胎药给容嫣,却被容嫣发现了,过后他恼其办事不力,杀了太医。 同样是太医,他看这些太医也不顺眼,在极度屈辱愤怒之下,就要杀他们。 容峥鸣几个大步过去,抢走了赫连逸手中的刀,然后抬起一脚就把赫连逸踹到了殿门上,让其余人都退了下去。 “容峥鸣!”赫连逸重重地摔在地上,目眦欲裂。 他是皇帝,容峥鸣就算是他的亲舅舅,那也不能对他不敬,而是得跟其他文武百官一样。 结果他竟然三番两次打他! 等着吧,是容峥鸣先对他这个外甥、皇帝又甩耳光,又踹他的,那就不要怪他不念及亲情。 等他出了长乐宫,他就将容峥鸣推去法场斩首。 “臣现在是长乐宫的护卫首领,你动了臣,自己怕是也会被赫连祁断了解药,毒发身亡。”容峥鸣当然知道外甥的想法。 赫连逸是他的亲外甥,但首先他是皇帝,他这么对皇帝,皇帝必定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阿姐都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他更不要这个亲外甥了。 阿姐不回来,他会苟着自己的命不挑战赫连逸,但现在阿姐回来了,他自然是站在阿姐这边,得阻止赫连逸滥杀无辜等暴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朕看你是想投靠赫连祁和其谋逆派,要造反啊!”赫连逸疼得浑身冷汗,呻吟,面无血色,目光可怕地盯着容峥鸣。 容峥鸣抿紧薄唇,他不想造反。 他只是谁对阿姐不好,谁就是他的敌人,谁对阿姐好,他就会听从谁的指令。 “母后……”太医都出去了,殿门被关上,也没人给赫连逸看伤,赫连逸疼得眼泪涌出来,委屈地看着容嫣。 “赫连祁没死,你是高兴的吧?现在他又在造反欺辱我们,可是你却不管了,你是真的要为赫连祁生下孩子,跟他在一起吗?不能,如今我们都算是他的阶下囚,我们应该联起手来除去赫连祁啊,要不然你还会沦为他的发泄品。” 容嫣手腕上戴着离宫前檀曜送的另外一串佛珠,她岿然不动地端坐在椅子上,合着眼一颗颗捻佛珠,语气很淡地对赫连逸道:“我早已被皇上架空,不是太后娘娘了,皇上早在之前就不让我管,让我颐养天年,我的确只想吃斋念佛不问凡尘俗世。” 赫连逸这明显的就是端起碗叫娘,放下碗骂娘,一开始需要她,让她挡在前面,利用她,为他夺权。 等他以为他能独当一面,以为权都夺回来,赫连祁死了,他大事已成,没有后顾之忧了,他便不需要她了。 他架空她,送了一碗能要她命的堕胎药,说是为她好,让她颐养天年,还真是一个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运用到极致的好帝王。 只可惜,他“杀”她这个功臣,“杀”得太早了。 现在赫连祁反杀回来,他无力抵抗,便又需要她了,真是可笑至极。 她不会了,不会再为了这种儿子,而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护着他,站在他前面挡去所有。 “母后……”赫连逸哭着跪在了容嫣面前。 他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母后才不管他的,等他真正有危险了,母后不会坐视不理的。 赫连逸对容嫣用着苦肉计,不过他也不用演,赫连祁给他下的毒,这毒性发作的时间还真是长,他强忍着痛苦,转头去问檀曜,“圣僧,赫连祁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刚刚,容嫣就让檀曜坐下了,他没受伤,只是一身功法被赫连祁封住,却依然跟往常一样无悲无喜,从容沉静,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慈悲也淡漠。 “太后娘娘以为呢?”檀曜去看容嫣,清绝的面容苍白,透着病气。 容嫣这才睁开眼,看过殿内的檀曜、容峥鸣、赫连逸后,反问:“你们觉得,我们还是在自己原本的时空里吗?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回到了前世?” 容峥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阿姐和幼帝都是重生的,以他们为参照物,那他和其他不是重生的人,这就是他们的下一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三生三世因果和轮回吗? 他和月鸢有没有前世?前世两人是恋人,还是其他什么关系?他想问问阿姐。 此刻听到容嫣这么说,容峥鸣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已经是黄昏了,天空放晴,本来就是酷暑的天气,雪停了后,温度就急速上升,冰雪融化。 夕阳洒进来,烧着地龙的殿内就让人感觉热了。 “我们应该还是在自己原来的……时空里。”容峥鸣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前世今生是怎么回事,便只能顺着容嫣的形容回答,语气是笃定的。 “那既然我们还是在自己的时空里,我们都在今生……”容嫣顿了顿,道。 “半个月前赫连祁是真的死了,我仔细看过,不是找了替身,他那么重的伤,不可能再活过来,就算是檀曜圣僧会把人的魂魄追回来之术,比如月鸢,可月鸢是自然死亡的,身上没有创伤,赫连祁就算魂魄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可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不能用了。” “再者,他现在的身体看起来不像是有伤的样子,反而比之前更强大,且性情大变,好像不记得、完全不知道这一世发生的种种,有的只是前世的所有记忆,所以……” 容嫣对上檀曜看过来的视线,檀曜点头,“现在的赫连祁,是前世的赫连祁。” “什么?”容峥鸣没听懂,“前世赫连祁的魂魄,附到了今生赫连祁的身上?” 赫连逸脸色难看,“今生赫连祁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恐怕他的尸体还在冰室里,圣僧和母后的意思是,现在的赫连祁从身体到魂魄,都是前世的赫连祁。” 简而言之,穿越女是魂魄穿到了大祁,而现在的赫连祁,是前世的赫连祁身穿过来的。 容嫣:“他没有今生的赫连祁的记忆,还不知道这一世好些事情都被我们改变了,所以他以为自己在那场宫变里篡位成功了,他是皇上,他的皇后是宋凝霜,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也通过旁人有了一点认知。” 他这一点认知便是有关容嫣的,他因为没有今生赫连祁的记忆,所以并不恨容嫣和赫连逸等所有人,他只是知道容嫣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前世他立了宋凝霜为皇后,他不爱容嫣了,前世的他来到这一世后,自然也不爱容嫣了,只是想要容嫣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前世的赫连祁回来了,那么这一世的赫连祁去了哪儿?我是说他的魂魄是去转世投胎了吗?”容峥鸣问容嫣。 容嫣摇头,“不知道,或许这一世赫连祁的尸体还在冰室里,也或许,他去投胎转世了,更或者他跟前世的赫连祁一样,在某种机缘下,身体和魂魄都离开了这一世,至于究竟去了哪……” 容嫣说到一半,本来想听檀曜怎么看,却在此刻忽然发现檀曜的瞳孔跟之前不一样了,竟然变成了金色。 容嫣猛然一震,“圣僧,你有发现自己的瞳孔颜色变了吗?” 第241章 反正左右她都得死,随便怎么样吧 闻言,容峥鸣和赫连逸也看过去。 其实琥珀色和金色相似,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容峥鸣和赫连逸之前没特别注意,此刻凑近了看,果然如容嫣所说,他的瞳孔变成了金色。 “你……你……”赫连逸靠近后又连忙往后退,满脸的惊恐和震惊,手颤抖着指檀曜,第一反应就是拔出容峥鸣腰间的绣春刀,要去杀可能被赫连祁的灵魂附身的檀曜。 檀曜在那一刻不慌不忙,站起来夺走赫连逸的刀。 即便武功被废了,他的力气还是比一个孩子大,把刀给插回去的同时,踹上赫连逸的膝盖骨。 檀曜额间的金色山字纹威仪,脸庞俊美端正,修长的身躯被白衣包裹着,一如往常的气度,清艳让人不敢亵渎,“我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瞳孔颜色的变化,可能是失去功法所致,让我原本跟金色相似的琥珀色瞳孔,变成了金色。” “前世的赫连祁之所以能来,可能跟摄政王府冰室里的那个阵法有关,而在当时,太后娘娘你又把那串我给你的念珠,戴在了赫连祁的手腕上,他心口流出的血启动了阵法,前世的赫连祁便来了,至于今生的赫连祁在哪,我们要去冰室看看,试试能不能追到他的魂魄,确定一下他是转世投胎了,还是在什么地方。” 要是赫连祁投胎转世了,那便秘密安葬了他的尸体,也算是让今生的他入土为安了。 容嫣点头,其实她并不想管这些了。 她不爱赫连祁了,前世来的赫连祁也不爱她了,以容家全族相威胁,将她困在宫里,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本来她就不能堕胎,只能留下孩子,所以被困住便被困住吧,心中有佛,处处是佛,她一边养胎,一边在长乐宫吃斋念佛。 等生孩子时,是一尸两命,还是去母留子,或者保大不保小,并不重要。 她身中剧毒,寿命也就只有孕育孩子的这几个月了,留孩子就不能解毒。 那便这样吧,左右都得死,这生死她已看淡。 她管不了其他的,既然赫连祁要孩子,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个孩子,来换容家全族的平安。 其他人怎么厮杀,她没那个精力和命去管了。 赫连逸可不这么想,他前世今生都对皇位很执着。 谁不想当皇帝啊,尤其这皇位他已经做了这么久,体验到了做皇帝的种种好处,而且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他受了那么多的屈辱、痛苦、磨难,他得站在权利巅峰,找所有人讨回来。 他和赫连祁之间不可能和解,一国不能有二主,他和赫连祁之间必须死一个,死的当然只能是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没有这一世的赫连祁的记忆,但他接触到的都是这一世的人,很快他就会知道他不是皇帝,他只是摄政王,他只有造反,可朕不会给他造反成功的机会。”赫连逸给容嫣行礼后,离开了长乐宫。 母后不会不管他的,刚刚赫连祁用剑刺向他时,母后还不是假装动了胎气,阻拦了赫连祁吗? 前世赫连祁都没舍得杀他,一直在护着他,现在赫连祁来了,只是给他喂了不致死的毒药,这说明赫连祁还是不舍得杀他啊。 赫连祁越是心慈手软,他反杀赫连祁的成功率越大。 他可不会心慈手软,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筹谋着如何杀了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来了又怎么样? 正好,前世他没能杀了赫连祁,这一世他不能再败了。 今生的赫连祁被他杀了,前世的他也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只要是赫连祁,赫连祁复活几次,他杀几次。 这一次他还要将赫连祁挫骨扬灰,让其魂飞魄散,只有这样,赫连祁才会彻底消亡。 沈瑾书还在外面,要见容嫣。 容嫣不见他,赫连逸命令沈瑾书跟着他离开,回了御书房。 然后就得知自以为自己是皇帝的赫连祁,并没有批阅奏折或召集文武大臣,也没占用赫连逸身为皇帝的御书房等地方,而是他在离开长乐宫后,就直接带着一众官员们,出宫赈灾了。 “皇上,这大雪连续下了七天七夜,土地粮食和无数子民受灾,现在最重要的的确是大祁的百姓。”沈瑾书最近几天都很颓然,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因为容嫣要出家且不带他,而满心苦涩痛苦。 此刻他俊逸的脸苍白,带着病气,连嗓音都是哑的,劝着赫连逸。 赫连逸只想争皇位内斗,这么一对比之下,死而复生的摄政王显然格局更大,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 摄政王真是性情大变啊,从原来的只沉迷于情爱不管百姓死活,甚至可以屠戮自己的子民,变得如此在意国家子民。 “朕知道了,派摄政王去赈灾,朕处理朝中事务。”赫连逸不想做傀儡,要把政务还握在手中。 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毒性发作时间竟然还没结束。 不知道赫连祁给他下的什么毒,一会儿他全身如被刀子割着一块块肉,在被剥皮抽筋,一点点敲碎他的骨头,一会儿仿佛被下了油锅烹炸,或会冷到全身僵硬麻木不能动弹,也会热得只想把自己封到冰窟里……这些痛苦,怕是只有无间地狱的罪犯才能体会一遍。 赫连逸在地上翻滚,惨叫声一阵又一阵,被折磨得特别暴躁怨恨,想毁灭世界,如一个怪物般抽剑砍人。 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又瘫在地上。 太医全都来了,却对此束手无策。 赫连逸处在极度寒冷中,裹着被子烤火,却还是不住地打颤。 整个人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不断地冒着寒气,命令太医给他用麻沸散。 结果麻沸散根本没什么效果。 赫连逸又热起来,丢了被子,衣服拖得只剩下亵衣亵裤,丧失了理智,跑到殿外还没完全融化的积雪里,躺到地上,命人往他身上埋了一层又一层积雪。 这么一番流程下来,可想而知赫连逸的狼狈,别说皇帝的尊严了,他现在连条狗都不如。 赫连逸传了檀曜过来。 檀曜给赫连逸诊了很长时间的脉,摇头,“这毒我解不了。” 他真的解不了。 一来是因为他佛家的功法没有了,再者他不干预众生的因果,就像一个月前赫连逸折磨赫连祁,他没阻拦一样。 那时他算了一卦,然后告知容嫣,对于赫连祁来说,生即是灭,灭即是生,赫连祁可能会回来。 果不其然,虽然以一种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回来了,但赫连祁终究是回来了。 赫连祁只要回来,赫连逸就得承受苦果。 他要是强行干预,自己会遭反噬,且走向未必对所有人都好,所以他得淡漠无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毒性发作的时常是三日,皇上只能忍过去这三日,之前我跟皇上说过,烧到你的不是火,能淹到你的也不是水……”檀曜浑身仿佛散发着淡金色的佛光,坐在龙榻前的凳子上,绣着千叶佛莲的白色衣袍行云流水,勾勒出他流畅的肩背线条,他手持佛珠,给赫连逸念经。 “滚滚!滚!你给朕滚!”赫连逸抱起玉枕就砸向檀曜。 所谓的圣僧也不过如此,只会念经,狗屁的火烧不到他,水无法淹死他,他被毒药折磨的生不如死啊。 赫连逸昏厥了一阵,又在毒药的折磨中醒过来,然后继续昏厥……这个过程简直是死去活来,活了又死去,如此反复。 这三天里赫连逸每一秒都被毒药折磨着,吃不了喝不了,连如厕都不能做到,生活都无法自理,更别提做其他的了。 他上不了朝,一切政务只能交给辅政大臣处理,即便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也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 赫连祁这时才让人送了一枚药丸来,宫人告诉赫连逸五天后他会再来送药丸。 赫连逸猛然想起来这毒药是五天一发作,三天的发作时间,剩下的两天他不被折磨了,但是得需要恢复。 也就是说,他不是在毒药发作期间,就是在休养期间,什么都做不了。 赫连逸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多岁了,愣是绝望到嚎啕大哭。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前世虽然也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过得艰苦历经磨难,但也没此刻哭得像是一个傻子。 他喊母后,骂赫连祁,企图像一个月前摧毁赫连祁的心智,把赫连祁的种种罪行都列举出来。 但,前世的赫连祁既然做了种种,他来了今生,当然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赫连逸的话根本打击不了他。 赫连祁没来。 而容嫣在长乐宫里养胎,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赫连祁在皇城周边带着官员们赈灾,救济百姓,大灾过后必有瘟疫,这是他把司徒景行带在身边最重要的原因。 他把京城的大夫全都召集过来,安排他们怎么预防瘟疫。 真到瘟疫发生了,又该如何应对,让司徒景行带领着大夫们给百姓们发药,全京城各处官员衙役都行动起来。 众志成城、雷厉风行的场面还是很浩大震撼的,摄政王在面对这场天降大灾难时,所展现出来的杀伐决断,架海擎天,奇才异能,深谋远虑等等,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这让所有官员们都找到了主心骨,也在第一时间安抚了民心,化解了暴乱,一时间摄政王简直被奉为了神明。 百姓看到他,就感觉特别安心,仿佛没有了任何担惊受怕,他们的所有困境,摄政王都会帮他们解决,连这段时间最受推崇膜拜的檀曜国师,都被这样的摄政王淡化了。 赫连祁一直忙到半夜三更,还没顾上喝一口茶,一众谋逆派的官员们,全都找了过来。 他们知道了赫连祁并没有登基,不是他们的消息滞后了,此刻来到赫连祁面前,是谋划着该如何造反。 赫连祁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气场从容淡漠又尊贵的,渐渐知道了这一世很多事都被改变了。 比如这一世的赫连祁没能在宫变时对容嫣一剑穿心,反而让赫连逸坐了皇位,容嫣现在是太后,而他还是摄政王。 “蠢货。”赫连祁低喃了一句。 他也是赫连祁,但跟今生的赫连祁是两个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一世,并顶替了今生的赫连祁。 他一方面在想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哪,也在想今生的赫连祁竟然没能登基,依旧是摄政王,还被废了,并且被亲生儿子生生折磨而死。 他对今生的赫连祁是嘲讽的,多好的棋局,竟然被今生的赫连祁走到了这种几乎无法翻盘的地步。 不过,也不是不能翻盘。 他那无情无欲的墨眸看一眼过去,就感觉到了在座的他的这些人,他们的摇摆不定和犹豫。 当然犹豫,在这些谋逆派眼中,摄政王这个恋爱脑过去一年一直在帮着太后娘娘打压他们,谋逆派中有人退出了,有的人还支持摄政王,但并没有那么坚定了。 这也是一个月前摄政王被废,被软禁,他们没有立刻造反,大多数人不主张孤注一掷的原因。 谁知道这是不是恋爱脑摄政王和太后娘娘联手,给他们设的局,逼他们造反,好找由头诛杀他们。 现在摄政王好像要带着他们翻盘了,他们得观望观望。 “朕选了六位嫔妃,过几日先送到摄政王府,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参加,赫连逸和容氏也会去。”赫连祁还是自称朕,跟前世的做法一样。 帝王选秀一方面是为了满足性欲、绵延子嗣,而在赫连祁眼里,跟前世一样,他选秀是政治需要,为了笼络这些世家大族,尤其是在这些世家大族开始摇摆的情况下。 他废帝容易,但要当皇帝,并坐稳皇位,让大祁国泰民安海晏河清,自然得需要朝臣们,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势力和支持,齐心协力。 而其中最好用的方式就是联姻,自古以来这都是帝王和朝臣之间的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过段时间朕还会再选一批,你们家族里的,年皆十四以上,二十以下,不论样貌,使得预其列。” 第242章 穿越女宋凝霜也来了,才十二岁啊 众人面面相觑,他这倒是史无前例了,哪有皇帝选秀不要求外貌的? 这让在座的世家大族觉得摄政王这是慌了,急于夺回一切,只要他们有势力,愿意被他驱使助他造反当皇帝,他并不在意嫔妃的美丑。 在摄政王俨然把自己当成皇帝这点上,世家大族倒是不觉得诧异,毕竟过去的朝代有不少位高权重之人,谋划着谋朝篡位,在背后以帝王的身份自居,各方面都跟皇帝一样的待遇。 摄政王早就该这样了。 赫连祁这一派都是世家大族,其中包括陇西李氏、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 这些世家大族基本上都是历经千年而不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指的就是王氏和谢氏,他们是顶级门阀的地位。 谢氏和王氏族人在朝为官,一族手握重兵,而另一族皆为文臣贤士,能带动整个天下的学子名士。 正因为此,容嫣才恼赫连逸杀赫连祁杀得太快,这些世家大族得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能一一瓦解,让他们为赫连逸所用。 现在赫连祁来了,这么快能压制住幼帝和保皇派,差点杀了幼帝,就是因为有这几个世家大族的支持。 赫连祁先纳的几个嫔妃,便是出自这些世家大族。 其他的世家大族,见这几个世家大族又开始支持赫连祁了,他们对于赫连祁的话,交流着目光,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片刻后,应着,“是!” 毕竟他们都被定义为了谋逆派,就算想抽身,幼帝也不会放过他们。 而且他们认为幼帝不是明君,大祁在幼帝手里,早晚得亡。 良禽择木而栖,为了家族的生生不息世代荣耀,现在摄政王翻身了,那他们还是支持摄政王。 “卫国公府的谢二公子,朕记得你有个庶妹。”赫连祁点了卫国公府谢氏的嫡出,谢二公子。 卫国公是威北大将军,以前的容家军现在就在卫国公麾下,这个兵权是摄政王握着的。 但今天这么重要的仪式,卫国公本人没来,来的二儿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可见卫国公想退出谋逆派了。 谢星野原本应该坐在最前面,但他是被打发来滥竽充数的,所以就坐在了后面。 赫连祁看过来时,旁人都一脸严肃坐得端正,他偏偏盘着一条腿在椅子上,全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昨晚跟外室闹得太晚了,他现在精神萎靡,当着赫连祁的面打瞌睡。 这要是在以前,摄政王可是会降罪的,但现在谋逆派们发现摄政王竟然变得宽容,没有了喜怒哀乐等七情六欲般。 一听到赫连祁点自己,谢星野缓缓睁开一双桃花眸,一刹那流光溢彩,带着点迷茫感,“我是有个庶妹,不过我记得她好像才十二岁,摄政王也要纳为妾室?” 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有的皇上四五十岁还在选秀,选得都能做他的孙女了,这不足为奇。 但再小,也要到选秀的年龄十四岁啊,谢星野心想自己的这个庶妹才十二岁,就被摄政王惦记上了,而且历朝都是十五岁才可参加选秀,摄政王给减了一岁,简直是比他还饥不择食畜生不如。 “我的年龄达不到,皇上可以为了我再放宽选秀的年龄!”赫连祁尚未回答谢星野,这时谢星野口中十二岁的庶妹,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也不行礼,走过去便坐到了赫连祁身侧。 赫连祁抬眸看到青芜跟着进来,递给了他一个眼神,显然人是她放进来的。 因为这谢家女孩,对她说自己是赫连祁的皇后,宋氏宋凝霜! * 初婵被接回摄政王府已经有两三天了,安平也在摄政王府。 联姻给赫连祁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他在短短三天内,又把大权重新握在了手里。 之前赫连逸是傀儡,至少还能上朝,但现在赫连逸连上朝都不能了,没被软禁,却下不了床,被“生病”了。 保皇派渐渐被瓦解,清理,但摄政王竟然比过去仁慈宽容了,发动宫变后,他杀了那么多保皇派的人,现在他不杀了,只是降职或是让他们回家养老,然后让谋逆派的人顶替上。 短短几天,苏太师因为年老而退了位,保皇派这边位极人臣的,也就只有沈瑾书这个丞相和国师檀曜了,六个辅政大臣,四个都是谋逆派的人。 幼帝的掌权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保皇派大多数都不挣扎,也挣扎不了了。 他们出身贫寒,势力薄弱,哪比得过那些枝繁叶茂,势力庞大的世家大族呢。 除了个别几个愚忠的朝臣,大多数保皇派忠诚的真不是赫连逸本人,而是家族荣耀、自身利益和富贵,那么如果摄政王当了皇帝也能给他们带来这些,他们为什么要拼了自己性命,赔上自己的九族,非得保赫连逸呢? 他们之前加入保皇派,大多数都是太后娘娘费尽了心思拉拢的,但据说现在太后娘娘好像跟儿子离心,被架空了。 太后娘娘一心吃斋念佛,不保儿子了,他们本来就想明哲保身,现在不受太后娘娘约束了,于是更不想保幼帝了。 赫连祁也是赫连皇室中人,大祁还是大祁,赫连皇室还是赫连皇室,他们并没有投敌叛国啊,所以,这个皇帝让赫连祁来做又何尝不可呢? 早在祁惠帝还在位时,文武百官更支持祁惠帝立赫连祁为储君。 哪怕是现在的保皇派,包括沈瑾书和檀曜在内,都知道赫连祁无论从哪方面,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就应该做皇帝。 他不仅能让大祁海晏河清,甚至能一统天下。 但凡有志向想青史留名的朝臣,谁不想遇到一个能力超群能创造历史的统治者,这样的统治者同时也能成就他们,让他们名垂千古不是吗? 纵观历史,有几个皇帝做到了统一天下? 身为大祁朝臣,他们自然想要大祁统一天下,而摄政王,显然是有这个能耐的。 子民们在大灾难中,很快忘了雪梅大师是被赫连祁杀的,他们只知道赫连祁在救他们,而幼帝没有任何作为。 赫连祁连民心都得到了。 所以在权衡了各种利弊,分析了局势,各方面的原因下,对于赫连祁几乎废了幼帝,就要自己登基的行为,文武百官多精明,很快就想通了。 而且,保皇派的人发现丞相沈瑾书竟然带头摆烂了,沈瑾书忠诚的是赫连逸吗? 不,他一开始就不想入这朝堂,宁愿当一个名满天下培养人才的夫子,都比在这朝堂玩弄权术,更为黎民百姓造福。 这两年里他位高权重,明明可以为黎民百姓做很多事,结果却整日都在跟谋逆派勾心斗角,没有硝烟的厮杀。 他也不知道这背后牵连了多少无辜,害了多少百姓。 他的手没有沾到鲜血,可好像他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杀人无数,罪孽深重。 沈瑾书突然间就厌烦了,而且他忠诚的是太后娘娘,确切地说是美色、情爱和欲望。 而赫连逸竟然敢忤逆他的神女、架空他的神女,让他的神女寒了心,看破了红尘,连他都不宠了。 他做这个丞相、身处朝堂便没了意义,赫连逸难做一个明君,他人品贵重高洁,还想着天下苍生,那不如支持赫连祁称帝。 赫连祁称帝了,就能结束党派之争,结束内斗,把精力都放在治理大祁江山,让黎民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上。 当然,沈瑾书只是摆烂,并没有真的倒戈向谋逆派。 但丞相都带头摆烂了,国师三天两头就卧病在床,其他保皇派当然也开始摆烂,这种种因素,导致赫连祁把权利夺回来的速度非常快。 人人对此都不觉得意外质疑,有之前他把持朝政的例子在,现在他拿回来是如此顺理成章。 以往幼帝还能坐龙椅上朝,现在是不可能了。 赫连祁虽然没有坐上龙椅,但俨然已是皇帝,已经不再是之前辅政的摄政王,在文武百官的默认中,他就差举行登基大典了。 人人都有种预感,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王府里的护卫们都被赫连祁命人从狱中放了回来,之前王府重建后,是一个女的奴仆都没有,如今反而没几个男奴仆,基本上都是婢女。 整个王府加上护卫,近一千五百人,不过平常只有一部分护卫在王府,重新运转起来的王府,其规模依然堪比皇宫,但这么偌大的王府,只有初婵和安平两个主子。 安平从来到王府后,除了不能出王府,嗯,公主也不可随意出皇宫,其他各方面的待遇都跟在皇宫一样,而且还不会被赫连逸软禁触碰,初婵这个好伙伴也在身边。 安平唯一难过的就是不能见到母后和檀曜了,她和初婵来到这里五天,赫连祁总算回来了一趟,初婵知道后,本来是要去找赫连祁的。 赫连祁进了府,没去书房或是回自己的院子,做其他的什么,而是先来到初婵和安平的院子。 恰好他踏进去时,初婵和安平手牵着手出来。 安平对赫连祁的感情很复杂,紧抿着唇顿在了原地。 初婵看了安平一眼,松开安平的手,走向赫连祁。 赫连祁现在总是穿着一身白衣,只不过样式风格不同,站在那里时身躯高大伟岸,肩膀宽阔,背部线条流畅又厚重。 他的腰身被腰封勾勒得很窄瘦紧实,配饰简单却不失华贵,身材完美,还有一双那么修长的腿,这样的他即便不怒不威,也能给六七岁的小女孩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尤其现在他还一头银发,整个人显得冰清玉洁,很神圣,如立于雪山之巅,惊为天人,让人不敢靠近。 初婵觉得现在的哥哥像雪,冷冰冰又无情无欲的样子,以前的哥哥虽然很凶,但有血有肉和喜怒哀乐爱恨,鲜活得更像一个人。 现在的哥哥,比檀曜还要疏离淡漠,如艺术品,比之前更风华绝代,却没有丝毫温度人情。 初婵停在赫连祁面前,低着头,想叫声哥哥,又感觉接近不了现在的哥哥。 “传膳,朕陪公主一起用膳。”赫连祁淡淡吩咐了一声总管,抬起的手落在初婵的脑袋上,揉了揉,嗓音清冷没有起伏,“进去吧。” 初婵抬头看了看赫连祁,在赫连祁的手收回去时,她抓住了赫连祁修长的手指,显然是要赫连祁牵着她。 赫连祁顿了顿,继而弯腰把初婵抱了起来,不疾不徐地走进去时,经过安平身边,他又伸出手去牵安平。 安平迟疑了下,还是让赫连祁牵住了手。 他的手跟他的气质一样,也是冷冰冰的,不过没有茧,肌肤细腻,掌心却宽大有力,牵着孩子,让孩子很有安全感。 赫连祁单手便能抱住六七岁的孩子,初婵的双臂圈着哥哥的脖子,往他宽厚的肩膀上趴,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还有他的银发,贴在她脸上是顺滑温凉的。 初婵在心里想,他这头银发真的很好看,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受了多少苦和伤痛折磨,才一夜白了头的。 哥哥,她的哥哥,初婵碧绿色的眼里泛红,脸贴紧了哥哥的鬓发。 到了屋内后,赫连祁放下初婵在地上,也松开了安平,便有婢女上前服侍着三人净手,在他们坐下来时,再服侍他们用膳。 青芜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性情大变的原因,但既然他一直以皇帝自居,便对总管交代了一番,然后厨房做得膳食,是以皇帝的规格来的。 总管亲自送菜,过程里看赫连祁没说什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真的是,以前的主子狠辣冷血,可他们不怕。 现在却有种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太难测的感觉。 赫连祁吃得不多,慢条斯理极为优雅好看的样子,仿佛不食人间五谷杂粮的神明,还没有安平和初婵两个孩子吃得多。 安平在这期间不断地察言观色,在赫连祁转过去对着婢女端着的水净手,擦手,还漱口时。 到底是小孩子,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皇叔父,你吃饱了吗?” “嗯,你们吃。” 本来赫连祁吃饱了,就该撤饭食的,不过赫连祁没示意,婢女们便继续服侍两个公主。 安平诧异极了,“可是你之前……” 你之前最爱炫饭,虽然不恰当,但真的饭量大到堪比三头猪,文武百官不是为了吃席而参加宴席的,只有你每次都是为了吃席去的。 现在却每道菜只吃了一口,喝了一碗汤,连主食都不吃。 “他是他,朕是朕。”赫连祁拧眉,就是觉得自己和今生的赫连祁是两个人,他不想让旁人拿自己跟今生这么蠢,自食其果的赫连祁相比,太掉档次了。 第243章 他当然知道安平的前世,你会立母后为皇后吗? 安平:“……” “哥哥,你要修仙吗?”初婵想到了几乎在辟谷的檀曜。 檀曜在修佛,而哥哥这清心寡欲的模样,尤其一头银发,很像仙人。 “用过膳后,跟朕来书房,朕带你们读书识字。”赫连祁现在特别沉默寡言,没有跟人开玩笑的兴致,哪怕是小孩子。 他是真的没有喜怒哀乐了。 赫连祁起身先离开膳厅,走去这个院子里的书房。 初婵和安平很快就过去了,乖乖地找了位置坐好。 婢女在赫连祁的示意下,把她们要读的书搬了过来,不是女训、女范捷录之类女子应该读的书,而是论语、山海经,史记,资治通鉴,本草纲目,三字经,道德经,诗经,聊斋志异,尚书,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左传,公羊传,谷梁传,尔雅,孝经,易经,礼记,水经注,孙子兵法,三略,六韬,等等。 这些都是赫连祁读过的书,倒背如流不算什么,他早就全学会并精通了。 初婵和安平瞪大眼,震惊地看赫连祁。 赫连祁坐在书案后,在批阅朝臣送来的奏折,灯火照着他刚毅的脸,却仍然不见一丝温暖,眉眼不抬道:“读吧,今天先从简单的三字经开始,两个时辰后朕抽背。” 初婵、安平:“……” 没有几个小孩子爱读书的,而且还这么长时间,要到深夜了好吗? 她们只有七岁啊,何况这三字经全文背下来,至少得一个月,又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过目不忘。 大多数人都是资质平庸,终其一生都不能像他读万卷书,并且都能学会,用到治理国家上。 他这样的人,全天下怕是只出一个,还是百年一遇的那种。 安平和初婵不敢反抗,倒不是怕赫连祁,就是,莫名的有种服从感。 他说什么,她们都得听。 不过好在从牙牙学语,这三字经她们就开始读了,到现在倒背如流。 两人眼神交流着,不背三字经了,抓紧时间背其他的,免得到时候赫连祁给她们的时间少,她们背不下来。 两人猜测着赫连祁下本可能让她们背什么,然后不约而同地抽出了论语,怕打扰到赫连祁处理政务,就很小声地读。 赫连祁许久没听到声音,抬眼瞥过去,屈起手指敲了敲书案,是让她们朗读的意思。 两人便开始朗读,到后来声音又越来越小。 一室静谧,没坚持一个时辰,两个孩子就趴在小书案上睡着了。 婢女喊醒两个孩子。 初婵和安平迷茫地睁开眼,看到赫连祁手中拿着的戒尺,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身板笔直笔直的,一副犯了错的样子,皆用软糯甜美的嗓音喊,“哥哥,皇叔父~” “朕不给你们赘述读书的重要性,晚膳后朕有时间便会亲自带着你们,白天,朕会安排夫子来教你们,夫子会比朕更严厉,除此之外,青芜还会带着你们练武。”赫连祁收起了戒尺,抬起手分别揉了揉初婵和安平的脑袋。 那一刻,两个孩子都仰头看着面前高大风华绝代的男人,莫名的,有些热泪盈眶。 他明明比以前更没有温度和人情味,但偏偏,却让她们感觉到了以前他对她们没有的偏宠。 以前的赫连祁,心里眼里只有容嫣,沉迷于情爱,疯魔到对亲妹妹、亲生母亲下手。 现在,他不谈情爱了,他把更多的关怀给了身边人、亲人。 “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去洗漱歇息吧。”赫连祁说了这句,示意婢女带两个孩子离开。 他坐回书案后,继续批阅奏折。 赫连祁一直到深夜才结束,离开两个孩子的院子时,去两个孩子的寝卧看了一眼。 两人睡在同一张榻上,外侧的初婵做了什么噩梦,在沉睡中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赫连祁坐下来,取出手帕,面上没有温情,仿佛只是做着这个动作,给初婵擦了眼泪,再用手拍了拍她。 初婵在睡梦里喊母后,赫连祁听到了,手掌顿住。 前世登基后,他依旧在查他家破人亡一事,最终得知了包括容嫣没有害他全家在内的种种真相,后来就查到了他母后可能还活着。 他派了很多人去找母后,得知母后追着他去了苗疆,嫁给乌孤亭,生下初婵后撒手人寰。 不过这一世,很多事情都被改变了,那么极有可能他母后还活着。 月鸢,赫连祁沉思着,他来到这一世后,对青芜谎称自己失忆了,然后让青芜把有关苗疆的人和事都告诉了他。 苗疆圣女月鸢的种种,引起他的怀疑,让他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 前世他和苗疆王有过来往,可以确定前世的苗疆圣女月鸢,就是月鸢,他母后是真的死于难产,没有复生。 但这一世,月鸢却不是原本的圣女月鸢了,必定是因为这一世的苗疆王做了什么。 难道,这一世苗疆王用了某种方法,让他母后的魂魄附到了苗疆圣女身上,现在的苗疆圣女,就是他母后? 赫连祁侧过头,低声吩咐青芜,“派我们的人去苗疆,带着朕的亲笔书信交给苗疆王,要快,最迟半个月,朕要收到苗疆王的回信。” 前世他和苗疆王共同做了一件事,苗疆王果真在这一世让前世死于难产的母后复生,成为了月鸢。 但今生的苗疆王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会在信中告知苗疆王前世他和母后的事,换取苗疆王把今生有关母后的种种都告知他。 青芜低声应,“是!” 赫连祁:“苗疆圣女,是不是在容府?” 青芜疑惑赫连祁为什么问起苗疆圣女,“是,皇上请吩咐。” 赫连祁:“等苗疆王回了信再说。” 他马上就要登基了,得把母后接到身边,尊为皇太后。 赫连祁示意婢女照顾好两个孩子,他离开后去了冰室,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没让青芜管。 风行云的尸体原本是倒在冰床旁的,前世的赫连祁来后,青芜他们都被救了回来,青芜把风行云安置在了冰床上。 此刻赫连祁站在冰床旁看了片刻,没有情绪波动,只吩咐着青芜,“厚葬风统帅,从今夜起全府挂白皤,办葬仪,带赫连逸过来,让他给风统帅披麻戴孝,还有檀曜,让他带着僧人超度风统帅。” 前世风行云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他登基后,风行云成了他的亲卫军首领。 他做得种种,也就只有风行云一个人理解,无论他下达什么命令,风行云都不会有任何质疑,都会义无反顾地执行。 风行云陪着他入了深渊、地狱。 而这一生的赫连祁,他的偏执,疯魔,苦楚等等,恐怕也就只有风行云能懂他。 前世他护住了风行云,可今生风行云跟了一个沉迷于情爱的恋爱脑主子,给今生的赫连祁殉葬了。 怪他回来的太晚了。 但凡他早些回来,他登基做皇帝,风行云还是会跟前世一样,会一直陪着他,一直理解他。 现在他回来了,风行云却不在了。 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人理解他了,他往后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这要是今生的赫连祁没死,他都得杀了今生的赫连祁,为他的亲卫军首领报仇。 “是。”青芜抹了一把泪。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背对着青芜,道:“以后朕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会提前给你们安排好退路,你们要听朕的安排,不要主动为朕殉葬。” “主子……”青芜吓了一跳,以为赫连祁要干什么事,在交代遗言。 她立刻以剑撑地跪下去,“主子教过我们,心中无情爱,拔剑自然神,青芜相信这次主子绝对不会败了!” 恋爱脑主子死了,活过来了一个没有七情六欲不再爱太后娘娘的事业脑,青芜心里当然是高兴的。 要是风行云还在,也会跟她一样高兴吧? “朕当然不会败,朕只是在说,饶是朕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到那一天,你们不要为朕殉葬。”赫连祁示意青芜站起来,背对着冰室的门,说了一句。 “进来吧。” 一直跟在后面的安平,进来了,面对着躺在冰床上的风行云,她还是跪下去给风行云磕了头。 “安平,他杀了你的亲生父亲,是朕下的命令,你不恨他吗?”赫连祁站在安平背后,平静地问。 安平想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是想明白了,她摇头,“不恨。” 人都已经死了,还恨什么呢? 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见过,说她六亲不认也好,认贼作父也罢,哪怕风行云还活着,她顶多跟风行云断绝师徒关系。 但要说恨,并为了父亲报仇,她做不到。 如今风行云死了,念在师徒一场的份上,赫连祁给风行云举行葬仪,她便给风行云披麻戴孝,两人的恩怨就此了结。 安平握了握拳头,问赫连祁,“皇叔父,那,那你恨母后吗?” 安平是非分明,她亲生父母的死跟母后没有关系。 要不是母后,她也会死,不会来到这个世上,更别提做一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生来就高贵,还能呼风唤雨的公主了。 即便是母后把自己送去了法华寺,她享受的也是公主的待遇,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母后给的。 母后对她有天大的恩情,当年外来者被封存在她身体里,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后来外来者回来了,把他们害得这么惨,她倒是想要是还可以的话,再把外来者封存在她体内,就好了。 她爱母后,所以她怕赫连祁找母后报仇。 赫连祁的回答出乎意料,“朕现在是没有七情六欲之人,朕不知道何为爱,何为恨,唯一知道的是无用的人,不留,挡朕路的人,必除。” “安平也一样,你看你之前的皇叔父,爱恨会让一个人变得偏执,扭曲,疯魔,不得善终,人一定要为自己而活,不要为了谁,尤其是所谓的爱情,而失去自我,六亲不认。只有抛开了七情六欲,才能没有弱点和软肋,就会永远不败,一直立于巅峰。” 他只是没有这一生的赫连祁的记忆,但前世种种他都历历在目,当然记得安平的前世。 那个时候安平从赫连逸身边逃回来,下着深雪的寒冬腊月里,她在他的殿外长跪不起,磕头,绝望地哭泣,请求他送她去和亲。 这一世的安平还没有遭遇赫连逸的强取豪夺,要是她知道了自己的前世种种,赫连祁不希望她恨,爱恨情仇只会让自己伤筋动骨。 他带她读书练武,培养她,希望她日后不要被困于仇恨中,变得疯魔,从而酿下罪孽,自食其果。 他告诉安平害她的人,杀就是了,如此简单,不要动七情六欲。 “无用的人,不留,挡路者,必除”,安平在想赫连祁的话。 赫连祁想要她母后肚子里的孩子,母后对他便是有用的,且母后现在什么都不管了,不会挡他的路,所以他不会为难母后。 挡他路的人是赫连逸,他会除赫连逸。 安平和赫连逸不是一起长大的,她跟赫连逸的情意,还不如跟初婵深。 尤其赫连逸还软禁她,那么恶心人,现在她对赫连逸只有讨厌。 所以赫连祁只要不为难她母后,赫连祁想登基,除掉赫连逸,跟她有什么关系? 文武大臣都阻止不了赫连祁,何况她一个孩子呢。 “皇叔父,你会做皇帝吗?什么时候做?”安平还是问了一句。 “半个月后,那是时机最成熟的时候。”赫连祁抬手抚了抚安平发髻上晃动的流苏,“叫朕父皇。” 安平在来摄政王府后就不穿粉嫩如仙女的裙子了,此刻更是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几乎没有配饰。 只是那张脸依旧粉雕玉琢般的精致,有点婴儿肥,更显得软萌可人,改口很快,“那父皇,你能封母后为皇后吗?” 赫连祁毕竟是下令杀她生父的男人,而且赫连祁和母后之间的恩怨情仇,让她无法全心全意把赫连祁认作父皇。 但为了母后,她想跟赫连祁的关系好一些,至少能为母后打探到一些消息,她想尽自己所能守护母后。 第244章 看到她和圣僧在一起很自在 赫连祁收回手,负于背后,身躯挺括,气质卓越,俊美刚毅的脸很冷漠,“不能。” * 长乐宫这边,在赫连祁出现又离开的第二天,长乐宫的宫人除了迎雪和李育泉,全都被赫连祁换上了他的人。 他还给了容峥鸣一批人,真的是严防死守着整个长乐宫。 但凡进去长乐宫的,不管是入口还是不入口的,哪怕是一盆花,都得经过层层查验,确认无误了,才会被送到容嫣面前。 容嫣没被限制自由,不过她也没想着走出长乐宫,困在深宫里久了,早就习惯了。 何况她现在一心吃斋念佛,在佛堂里青灯古佛相伴,更没想着走出去了。 赫连祁让她自己去国库里选,容嫣自己没去,也没让宫人去。 第二天,赫连祁就让他的太监总管云振,送来了各种赏赐。 当然全都是天下最好的,并且赏赐之多,容嫣的私库都装不下去了。 云振命人给她从一个殿里,腾了一个私库,能把这些东西摆上的,全都摆上了。 短短一天时间,原本典雅素净的长乐宫,便里里外外都琳琅满目,各种奇珍异宝看得人眼花缭乱。 饶是见过世面的老宫人,都没碰到过帝王的后宫里,有哪个女人能得到这样的盛宠,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宠妃,也没达到这种待遇,可以说赫连祁给容嫣的,打破了历史记录。 不过好像也只有宠了。 赫连祁从那天后一次也没踏入过长乐宫,若是爱,怎么会不多陪伴照顾怀孕的容嫣呢? 容嫣对此并不在意。 前世的赫连祁不爱她,在他看来,她现在只是一个能给他生孩子、众多嫔妃中的一个罢了。 他不来,不跟她谈情说爱,她其实是轻松的。 因为她不爱赫连祁了,何况还是前世对她一剑穿心的赫连祁,她排斥赫连祁的强取豪夺。 他不再爱她了,没有为了得到她而疯魔,害她的人,她当然自在。 赫连祁革职了檀曜。 檀曜现在既不是帝师,也不是国师,只是负责容嫣身子的大夫,跟华良善一样,干脆让他们都住在了长乐宫的其他殿里。 长乐宫很大,平常容嫣和檀曜他们几个大夫,其实是碰不上面的。 但这要换做以前的赫连祁,整个皇宫里都不能有外男,更别提跟容嫣一起住到长乐宫了。 前世来的赫连祁,只注重容嫣的身子,没有今生赫连祁的丝毫占有欲和偏执疯魔。 容嫣不当自己是太后娘娘了,除了不能出去,她可以随心所欲,跟之前在外一样,跟檀曜、容峥鸣同桌用早膳,过后再喝下檀曜和华良善几个大夫一起配的、煎的保胎药,会在檀曜、容峥鸣的陪同下,一起在长乐宫里散步。 夏天过去,初秋来临。 容峥鸣给容嫣在宫里搭了秋千,容嫣累了便静坐一会儿。 檀曜在院子里的书案上,写字、作画,偶尔也会弹琴,大多数时候还是打坐入定,参悟佛法。 “阿姐,前世我和月鸢是怎样的?”容峥鸣站在秋千后,抓着秋千架不让其晃动,更关心的是赫连祁和容嫣的前世种种。 但看阿姐这样就很好,便不再提阿姐和赫连祁的前尘过往。 前世弟弟和月鸢,容嫣穿着宫装,风姿绰约端美,两腿撑在地上,抿了抿唇。 前世月鸢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自然没有跟弟弟的一段情缘。 而弟弟自己的前世,容嫣抬眸看向檀曜,“圣僧,你来说说。” 檀曜坐在容嫣的斜对面,面前放着的是一架古琴,正在抚琴。 佛子还是那身绣着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头顶的金桂开了,浓郁的香气飘散在整个长乐宫内,金黄的星形小花落在佛子周身。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暖阳照在佛子身上,他一张脸俊美端正,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圣洁又宁静。 他的琴声如他的人一样,缥缈空灵超俗脱尘,如从九重天上传来,似梵音袅袅,正直、和雅、清彻、深满、周遍远闻。 在容峥鸣看向檀曜时,檀曜停下弹奏,手持沉香佛珠,露出的手腕清瘦又有骨感,用好听清冽的嗓音对容峥鸣说着禅语,“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容峥鸣懂了,他前世为善,所以才换来了今生的平安顺遂,今生为善,下一世也会安稳长寿。 可,容峥鸣提醒容嫣自己坐好,他走到檀曜面前,低声问:“我相信我阿姐前世也不是作恶之人,按照圣僧的说法,阿姐今生不应该遭这么多的苦难,还是说阿姐的福报在以后?” 容峥鸣想知道阿姐的命格,担心阿姐以后还会遭遇诸多磨难,尤其阿姐身中剧毒,已经没多长时间的活头了。 或许临盆之际,便是她此生的终结,阿姐还会有以后和福报吗? 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容峥鸣忽然想到什么,心里震动,不等檀曜回答,便道:“圣僧不是能替人改命吗?如果阿姐这一生还是不得善终,那能不能请你改改她的命?我愿意付出代价,用我的命格去换阿姐的长命百岁和此后的平安顺遂。” 这番对话没被容嫣听到,檀曜摇头,目光慈悲地看着容峥鸣,“你阿姐的命,在前世已经被赫连祁改过一次了。” “什么?”容峥鸣诧异,转头示意迎雪带容嫣去别的地方散步。 等人走远了,他坐到檀曜对面,金色的丹桂飘落在周身,剑眉星目,跟佛子一起构成了一幅画卷,“可我阿姐这一世的命并不好,赫连祁是故意害我阿姐吗?” 檀曜:“不是,赫连祁已经尽力了,在前世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改来了你阿姐和你们所有人的这一世。” 要说给容嫣改这一世的命,改到她的少女时期,还没有被赫连墨抢到宫里之前的时间点,是最好的。 但前世的赫连祁即便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也只能把今生的时间点拉到了发动宫变的那一刻,他无法再把时间线拉到更前面去。 其中一个原因,是赫连逸坏了事。 因为赫连逸的一己私欲,导致他的母后在重来一世后,还是遭遇了赫连墨的强取豪夺和入宫后的种种,也让赫连祁全府上下四百多口一夜之间被诛杀,被一把火化为灰烬。 要不是赫连逸坏了事,前世的赫连祁就能把今生容嫣重生的时间线,拉到她的少女时期。 如此,两人遭遇的种种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是前世的赫连祁逆天改命,才换来了你们所有人的这一世,但走向如何,佛陀都不能控制,何况是他呢?” 容峥鸣听了檀曜的话,大为吃惊,“圣僧的意思是,是前世的赫连祁,让我阿姐和幼帝重生的?但即便重来一世,因为邪祟还在,在害阿姐,便还是酿成了现在的悲剧,阿姐这一世要想善终,还是必须得除掉邪祟吗?但是这邪祟现在哪儿?圣僧你被赫连祁封了功法,你无法再除邪祟了吗?” “前世的赫连祁来了,他难道不知道邪祟的存在吗?他为什么要封你的功法,要不然我们找他谈谈……” 容峥鸣的问题和疑惑太多了,檀曜道:“不必,之前邪祟一直在躲着我,如今我弱了,邪祟才敢出现,至于出现后怎么除,” “对于你阿姐来说,修心当以净心为要,修道当以无我为基,过去事,过去心,不可记得,现在心,现在事,随缘即可,未来事,未来心,何必劳心?而容指挥使你,有些人的来是偶然的,走是必然的,随缘不变,不变随缘。” “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你阿姐安心养胎,你护着她和腹中的孩子,一切顺其自然,不要挣扎和反抗,赫连祁想做什么,你们便让他做什么,不要干预,跟他作对,数月后,可能会在你阿姐临盆时,一切都会迎来转机。” 在赫连祁这个人身上,檀曜没有把卦算尽,要不然以后还会被连天道都无法掌控的赫连祁,打脸。 就像曾经雪梅大师给赫连祁算得那一卦,妻离子散,不得善终,可事实是这个卦一直都在变。 只因从前世开始,赫连祁就在逆天改命了,而这一生,眼看着走到了绝路,前世的他竟然来了。 他显然要绝处逢生。 即便他被抽去了情根,丧失了七情六欲,不爱容嫣了,可他潜意识里,却还是在把现在糟糕的命运,往好的方向改。 赫连祁这个人啊,哪怕邪祟一直阴魂不散,他也始终在诠释“我命由我不由天”。 所以檀曜其实并没有之前那么担心,邪祟赢不了赫连祁的。 前世来的赫连祁没了情根,不爱容嫣了,是最好的。 只要他不疯魔,在这一世放过容嫣,他能顺利度过容嫣这个情劫,那么所有人都会好好的,一切恩怨情仇悲欢离合都会终结。 就怕,就怕赫连祁还是执迷不悟,为爱疯魔,前世加上今生,已经两世了,如果两世赫连祁都度不过情劫,不可能再有三世的。 这最后一世,赫连祁要是还是被邪祟赢了,其结果便是,这整个天地都会被邪祟吞噬,毁灭,继而邪祟还会统治六界,做这六界至尊,才是邪祟的最终目的。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赫连祁不能有情,檀曜只希望赫连祁在没了情根后,于这最后一世度过情劫。 檀曜在思考,前世今生,情,对赫连祁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宁愿什么都不要,都不顾,都要容嫣吗? 容嫣就真的那么让他难以割舍吗? 赫连祁,你不能要情,绝对不能要,趁着现在没了情根,一定要彻底斩断,千万不能因为容嫣,再生出情根来了。 容峥鸣点头,“前世来的赫连祁,现在要的只是我阿姐肚子里的孩子和皇位,本来因为我阿姐的身体,就不得不孕育这个孩子,而皇位,阿姐已经不管儿子了,赫连祁夺走便夺走吧。” 他知道,现在的阿姐只求容家满门平安,只要赫连祁不动容家,那么赫连祁做什么,阿姐都无所谓了。 容嫣返回来正殿这边时,天色已经黑了。 秋天的晚上有点凉,迎雪接过赫连祁新派来的宫女手里的披风,给容嫣披到肩上。 另外两个宫女手里,还拿了两件男人的一蓝一玄色披风。 容嫣示意宫女把玄色的披风递给容峥鸣,另一件蓝色的自然给了檀曜,“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们晚上要加衣服了。” 容峥鸣从来不会拒绝阿姐的关怀,玄色披风上用银线绣着花纹,用得是好料子,只是可惜绣工一般。 容峥鸣却眼睛灼亮,欢喜,“阿姐,这是你亲手做的吗?” “嗯。”容嫣看到弟弟很开心,她唇畔也有一抹淡笑。 这披风是离宫前那段时间,她做给赫连祁的。 那时在收尾,前几天她完工了,却没机会再送了。 反正做也做好了,便给弟弟和檀曜穿。 弟弟的身形没有赫连祁的宽阔伟岸,他更显清俊意气风发一些,平常穿玄色穿得少,这披风披在身上,就显得人更稳重了。 容嫣看着,心里在想还是赫连祁能更好地驾驭玄色,不会显老气,而是沉肃尊贵的。 不过前世来的赫连祁已经不穿玄色了,他那一头银发跟玄色也不搭,白或红的浅色、艳色系才更能衬出他的风姿,他现在的确是经常穿白衣。 容峥鸣矜冷的面容舒展,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柔化了他的刚硬,在丹桂树下,宫灯的映照中,看得身侧的宫女们都心生爱慕。 容峥鸣抚着披风上的花纹,爱不释手,“阿姐用得是云锦吗?这衣服做得真好,绣工精细线条明快,可谓是巧夺天工,这是我穿过的最好的衣服,比母亲做得都好。” 容峥鸣说完,转头去看檀曜,“圣僧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容嫣哑然失笑,她在女红方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弟弟为了哄她开心,真是在睁眼说瞎话。 檀曜本来是不打算接披风的,他从小就是苦修。 “着三衣者,舍离三毒”,一年四季不管天气如何变化,哪怕是零下几十度的严寒天气,他也跟身在酷暑一样,只穿三件衣服,除了开法会讲经颂道,日常都是雪白绣千叶佛莲的直裰,从不穿披风大氅类的。 佛子修炼出来了,便不会感知到人世间的热冷,而且容嫣这衣服用得是云锦,格调倒是很高雅,但一寸锦一寸金,图案精美、锦纹绚丽。 作为苦修守八戒之人,不应该着华衣贵服,所以檀曜是打算拒绝的。 不过却在听到这是容嫣亲手做的时,他把圈在手掌上的念珠,拢到了手腕上,接了披风过来。 他只捧在手臂中,并没有披于身上,应着容峥鸣,“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还是在说世间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虚妄,这衣服跟其他衣服没有区别。 容峥鸣无奈地笑了笑,“檀曜圣僧真是一心向佛,意志坚定,不被世间任何事所干扰。” 容嫣见檀曜收下了披风,也就意味着他会穿,看他对旁人所赠之物的虔诚郑重,容嫣觉得自己拿给赫连祁做的披风,打发他,有些过意不去,便道:“冬天快来了,我和迎雪她们,多给你们做几件冬衣。” 赫连祁这两天让云振带着宫人送来了不少赏赐,自然包括绫罗绸缎类的,光是最上好的云锦都能做几百件衣服了,估计这天下间多大的布行,都没有她的云锦多。 这是贡品,极其难得。 赫连祁都送来给她了,她自己也用不完,与其堆着受潮发霉,倒不如做成衣服送给自己的亲人们。 “好,阿姐怀着孕,不宜多用眼,绣那么几针,我和爹娘就能感受到阿姐的心意了,千万不要为了做衣服,累了自己,否则这衣服我们不会要。”容峥鸣心里想得是不能让阿姐总是吃斋念佛,至少不能让她以后去寺庙修行。 阿姐要是真的看破红尘了,他希望阿姐日后能回容家,像母亲说的,在容家礼佛,不会有人打扰她的。 阿姐回容家,在他们身边,他们还能照顾阿姐,护着阿姐。 作为亲弟弟,他怎么能忍心看着阿姐往后孑然一身地离世呢? 要是阿姐生了孩子后,赫连祁能遵守约定放了阿姐,他就带阿姐回容家。 阿姐不嫁人了,一生无儿无女陪伴,他便照顾阿姐一辈子,给阿姐养老送终……前提是阿姐还有一辈子。 迎雪对上容峥鸣的眼神,连忙应下,“少爷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太后娘娘熬自己的眼睛,太过劳累的。” “圣上来了。” 赫连祁在长乐宫的宫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看到容嫣让宫女给檀曜和容峥鸣披风,也听到了容嫣说披风是她做的。 她会再用他赏赐的云锦,给他们做冬衣……赫连祁抬手示意宫人不要唱喏。 他站了很长时间,心里对此并没有任何波动,却还是站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静默地站这么长时间,银发和白衣上飘落了很多桂花,就这样看着他们,看着容嫣笑。 她和佛子站在金桂下,披着披风,一张脸被灯火映照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她如洛神,如画中人。 那与神女一起的佛子身躯修长,面容俊美端正,“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他的手腕处圈着沉香佛珠,在月光下,金桂树旁,衣上千叶佛莲绽放,那般圣洁清绝的气度,周遭的一切都沾染了他的佛性,阒静安然。 而他看着这样一幅画,走不进那画中,好像他和他们在两个世界。 直到宫人发现了他。 ——————作者有话说:【半夜看到一个五星好评,感谢,读者说感觉系统不可战胜,其实,不可战胜的不是系统,而是枸杞他自己战胜不了自己,举个例子,孙悟空去西天取经,一路上那些妖魔鬼怪都是观音他们故意安排的,枸杞也一样,嫣嫣就是他的情劫,两生两世他这个情劫都没度过去啊,系统出场多吗?不多,厉害的也不是系统,而是情关对于枸杞来说太难过了,檀曜说枸杞,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枸杞就是唐僧肉一样,邪祟就是针对枸杞,要吞噬枸杞的,如果枸杞放下情,去他该去的地方,那么邪祟也就走了,嫣嫣他们就没事了。可偏偏,枸杞就是放不下这段情,系统不过是给枸杞度情劫设了障碍增加了难度,然后在这其中,每个人都为了自己,于是就有了枸杞和嫣嫣的磨难,你看幼帝,有读者说他比邪祟更邪祟,没错啊,邪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啊,邪祟不过是利用了这些人的欲望,推动了发展而已,这点,意思就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魔的存在,而是我们自己心中的魔,身边的魔。】 想想一个画面,枸杞哭着埋入嫣嫣怀里,“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嫣嫣你,嫣嫣……嫣嫣疼我,疼疼我,爱我……嫣嫣……” 最后一句,你们有没有发现,孙悟空才是古往今来男主人设天花板?不信你总结一下。 第245章 为什么不让宋凝霜给你生孩子?她在圣僧怀里 容嫣听到宫女的话后,抬眸向赫连祁看过去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意就很自然地淡了,转为做太后娘娘时一贯的端美庄严。 赫连祁的手不知觉地拢了拢腕上的念珠,棱角分明的面上波澜不惊,抬腿进了长乐宫。 现在他和皇帝之间只差一把龙椅,走到哪人人都对他行礼喊圣上,长乐宫的宫人们也不例外。 容峥鸣和护卫、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檀曜的臂弯上挂着那件披风,对赫连祁双手合十拜礼。 “都起来吧。”赫连祁语气很淡,只容嫣一人没有行礼。 赫连祁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没计较,淡淡询问,“这几天身子如何?” 指的,自然是容嫣肚子里的孩子。 容嫣跟赫连祁一样,也没什么感情起伏地应着,“挺好的。” 只三个字,不提及自己怀孕的辛苦,也不跟孩子的亲生父亲分享自己和孩子的种种变化,没有所谓的讨厌和喜悦等情绪。 毕竟,赫连祁从前世而来,在那场宫变里成功登上了皇位。 赫连祁已经不爱她了,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跟前世一样,在找宋凝霜,要立宋凝霜为皇后。 这期间他选了好些嫔妃,据说暂时都入了摄政王府。 在赫连祁的认知里,她怀着他的孩子,她只是他后宫中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还是连位份都没有的那种。 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才宠她的。 他关心的只有子嗣,不过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为他生孩子,只要对方不是宋凝霜,他对孩子的关心也就只有那么多。 帝王只负责提供龙\/精,知道孩子在娘胎里好,能顺利生下来,就够了。 他并不会关心孩子母亲的辛苦、感受和心情,毕竟他的女人太多了,关心不过来。 赫连祁也的确不在意容嫣的心情、孕育孩子的过程,他只求结果。 因此听了容嫣的话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其他想知道的了,命人传膳,落下去的手在容嫣的肚子上,例行公事般抚了抚,人就进了殿内。 容嫣几人自然跟在后面伺候着,对于一个没位份的女人,哪怕她怀着身孕,也不能跟帝王同桌用膳,反而还要弯着膝盖,站在一旁服侍帝王。 现在,人人都知道对待摄政王要按照帝王的级别来了,因此这端上来的每道菜,都是只有帝王才能吃到的。 容峥鸣和一众宫人在外面,檀曜自然是回了自己的殿里。 此刻正殿内只有容嫣和迎雪这个大宫女、李育泉,以及赫连祁带来的太监。 殿内很安静,赫连祁咀嚼食物没有发出声音。 容嫣站在他身侧,得弯着膝盖,压着袖子给他夹菜。 赫连祁说了一句,“坐下来一起吃些。” 容嫣:“皇上吃吧,我潜心礼佛,这段时间越来越吃不惯山珍海味了,最近几天更是只吃素食。” 赫连祁听后,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侧头吩咐云振,“让御膳房做些素食送来。” “是。”云振应着,走出去让人去御膳房传话。 很快十几道素菜就和那些山珍海味放在了一起,宫内即便做素菜,那造型和摆盘也十分讲究,所使用的餐具都色形华贵、造型古雅特异,有金、银、玉石、水晶、玛瑙、珊瑚、犀角、玳瑁、象牙等,口味清、鲜、酥、嫩。 不过如珊瑚、玳瑁等这些牵涉到杀生的餐具,即便装的是素菜,容嫣都不会去夹那个菜。 “容氏,你对今生的赫连祁,但凡有现在对待畜生的一分慈悲,他都不会是那种下场。” 容嫣坐在赫连祁对面,听到赫连祁突然开口,她手下一顿,夹得一块豆腐就掉回了盘子,清汤溅到她的手腕上,容嫣抬起眼跟赫连祁对视。 不过赫连祁的目光里并没有怒和痛、恨等情绪,他只是在很淡漠平静地陈述事实。 因为今生的赫连祁不是他,他对今生的赫连祁遭受的种种,并不能感同身受。 而且他在前世就没有了七情六欲,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没有情绪起伏。 容嫣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赫连祁说得是事实。 容潇再次垂眸去夹菜时,对面赫连祁的手腕出现在视线里,他把一个对半切开露出蟹黄的螃蟹,放在她的碟子里,“你如今怀着孩子,需要补充营养,不能只吃素。” 这话如圣旨,容嫣身侧的迎雪要插话。 容嫣没让她说,夹起螃蟹,便去吃那看着就让人流口水的蟹黄。 这个季节的螃蟹是最肥美的,只是这道螃蟹是清蒸,原汁原味。 容嫣一点腥味都闻不了,刚吃下去便立刻放了筷子,侧过身低头呕起来。 宫女立刻凑上前服侍,过了好一会儿容嫣才不吐了,坐直身子时,那脸色是苍白的,睫毛有些湿润。 赫连祁等人缓过来了,又夹了半个螃蟹给容嫣,“你压一下反胃,慢慢适应就好了。” 要说故意折磨容嫣,倒是没有,他就是单纯地觉得容嫣得吃荤菜,增加营养,越是不能吃什么,越要克服它。 否则越是避开,她什么荤菜都吃不下去,那肚子里的孩子如何长? 容嫣垂眸看着那半只螃蟹。 迎雪再也忍不住了,忽然跪下去,大着胆子说:“皇上,螃蟹乃寒凉之物,有孕之人不能多食!” 赫连祁喝汤的动作就顿住了,有些诧异,显然是不知道这点。 容嫣本来情绪很稳定的,但现在她面对的是前世的赫连祁,前世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 她在宫里那么艰辛地怀着赫连逸,前世的赫连祁没有参与,所以他对怀孕的女人没有一点的了解,此刻他才会夹了螃蟹给她。 但越是这样无意的举动,越把容嫣拉到了前世她被他一剑穿心时,她为了保住他的孩子,所遭遇的种种。 容嫣对着前世的赫连祁,真的做不到波澜不惊。 她闭了闭眼,在压着眸底涌上来的潮湿,唇畔勾着一抹弧度,是苍白悲凉的,“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前世的你那么爱宋凝霜,你为什么没让她给你生孩子呢?” 前世的赫连祁来了也好,她前世今生都没想通的事,或许会得到一个答案吧。 当然,前提是赫连祁愿意告诉她。 但结果是,赫连祁示意宫人撤下那道螃蟹,并没有回答容嫣,而是吩咐云振:“以后朕和容氏一起用膳时,不得上任何孕妇不能吃的食物。” “是。”云振也不知道孕妇不能吃什么,撤下螃蟹后,便去找了华良善,让华良善列了一张清单。 他誊写了好几份,其中一份交给御膳房,再返回殿内,便开始撤桌子上给赫连祁做的,但孕妇不能吃的好几种食物。 如此,赫连祁就能随意给容嫣夹荤菜,不过加上夹两次螃蟹,他总共也只夹了三次,这仿佛是一个帝王对自己女人最大的宠爱了。 接下来他示意迎雪给容嫣夹,有荤有素,讲究的是营养搭配,而不是容嫣喜欢不喜欢。 迎雪一直注意着容嫣的反应,容嫣慢慢地吃着。 不知道是吃素久了,还是怀孕后口味真的变了,她吃起荤菜来是真的很勉强,很艰难地咽下,压着反胃感,竭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幸亏赫连祁吃得不多,等他吃完,容嫣也立刻放下筷子。 赫连祁扫过去一眼,拧起长眉,不满意她一个有身子的人,也吃这么少。 不过到底也没再命令容嫣,离开前道:“今晚朕在摄政王府设宴,你到宴席上再吃一些,马车太颠簸,等会儿朕安排软轿来接你。” 容嫣站起来。 全宫的人跪下恭送赫连祁离开,那一身白衣,银发覆在背后的身影刚出了长乐宫,容嫣便掏心掏肺地吐起来。 长乐宫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很快一众太医和华良善,檀曜都来了。 容嫣吐得虚弱无力,人躺在床榻上,眼角涌出的都是生理性泪水。 在檀曜上前时,她又趴到床畔吐酸水,恰好吐在了檀曜雪白的衣衫上。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子自然是不在意的,一手握着容嫣的手,很有力道地掐着容嫣的虎口穴位,这能止吐。 而他另一手抬起来拍着,轻抚容嫣的背。 佛子的气质如雪山上的雪,圣洁无暇,如天上的月,柔和又缱绻缠绵,身上萦绕的是一种香火的味道,在靠近容嫣的这一刻,包裹着容嫣,不仅压住了容嫣的恶心感,还如此让人心里安稳、宁静,依恋。 容嫣面对着前世的赫连祁,本来已经放下的爱恨恩怨,却再次呈现于她面前,让她伤筋动骨。 她昏昏沉沉的,于虚弱中,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容嫣寻求安抚,本能地往佛子的胳膊上靠。 佛子垂眸凝视着这一刻的女子。 她头发散乱着,脸色苍白,眼尾却湿红,无声无息地流淌着泪,是以往的庄严高华所没有的娇弱。 清心寡欲的佛子没有推开容嫣,容嫣枕在他的臂弯里,脸贴在他的怀里,渐渐的,从脖颈到肩背,半个身子都在他的怀里了。 檀曜的胸膛是宽厚的、温热的,衣服穿得不多,便更能让人感觉到那衣物包裹下身躯的健壮,肌理紧实,一阵阵有力的心跳。 有那么一刻,容嫣感觉到圣僧的心跳漏了那么几个节拍,她于虚弱中闭上眼,很快便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佛子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千叶佛莲在他雪白的衣袍上一朵朵绽放,周身散发着光华,清绝神圣,让人不敢亵渎,原本混乱的场面也因这样的佛子而变得阒静。 灯火中,檀曜低垂着眼,那纤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阴影,他在看胸口的女子,神思仿佛入定,让人无法窥探他心中所想,也不敢用动情等词汇去解读他。 太医和华良善,以及伺候的宫人们都还在寝卧中,太后娘娘在佛子怀里安然熟睡。 而佛子抱着她没动的画面,让他们全都交流着目光,一心向佛多年来潜心修行、高坐神坛的圣僧,会对一个凡尘女子动了情欲吗? 第246章 穿越女以皇后的身份喊嫣嫣妹妹,跟嫣嫣争橘子 容嫣醒后时间还不是很晚,发现自己依偎在檀曜的怀里,心里一惊,只觉得这是对佛陀的亵渎,想说些什么。 不过檀曜一如往常的从容端正,没有慌张和异样。 他很自然,在收回手臂时,还托着容嫣的后背,动作很轻缓,让容嫣慢慢地躺到了床榻上。 檀曜金色的眸子在灯火中染上了一层暖色,凝视着容嫣,嗓音磁性,平静地询问,“太后娘娘感觉好些了吗?摄政王的人在宫门外等着了,你还要去吗?” “去。”容嫣点头,看檀曜若无其事依然无情无欲的样子,她也不心虚了,睡了这么一觉,感觉状态特别好,比平常都要好。 可能是因为檀曜毕竟是得道高僧,她沾染了他身上的信仰之力和功德,还在睡梦里听到檀曜一直念经给她听,有种魔力似的,让她感觉身子都没那么虚弱,也不难受了。 容嫣去的最晚,也就只有她能姗姗来迟了。 到达摄政王府时,外面停了很多官员们的马车、软轿,从标志和规格上就能区分出是哪个官员的。 本来帝王纳妃是不用开宴会的,容嫣没来之前以为赫连祁是出于对这几个妃子家族的看重,或是他毕竟还不算真正的皇帝,摄政王纳侧妃要办宴席。 结果来了后才发现方圆几百里,就连其他人的宅院,以及摄政王府,都挂上了白皤,被迎入摄政王府后,更是扑面而来一种在办葬仪的感觉。 檀曜被总管引去灵堂里超度,容嫣才知道赫连祁的几个妾室,早在两天前就入了府。 而这宴席是为风行云办得丧宴,文武百官因为赫连祁的身份,虽没有披麻戴孝,但都前来悼念风行云。 尤其是幼帝,他被迫跪在灵堂里,风行云的棺木前,给风行云披麻戴孝,烧纸。 这无疑是乱了朝纲,但所谓的朝纲,要看谁坐在龙椅上,文武百官和京城的所有百姓都知道幼帝等同于被废了,摄政王已经称帝,那么他让一个孩子给风行云披麻戴孝,也无人质疑。 这整个大祁,已经没有人能阻拦赫连祁当皇帝了。 容嫣出现时,文武百官都看过去,只是他们一时并没有动,而是看向主位上的赫连祁。 他们还是否尊容嫣为太后娘娘,对容嫣行礼,要看赫连祁怎么待废帝的生母、有名无实的太后娘娘。 容嫣走到了厅堂中间,两边都是文武百官,在众人全部投来的目光中,她站在那里没动,跟主位上看过来的赫连祁对视着。 场面一时寂静,文武百官们都屏住了呼吸。 偏偏在这时,赫连祁还没说什么,一道甜美的女孩的声音传来,“妹妹来得有些迟了,快坐到姐姐这边来吧。” 文武百官全都为之一震,又带着热血沸腾感,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那个女孩,就想看看谁敢在摄政王面前越俎代庖,并且还称呼还是太后娘娘的容氏为妹妹。 这身份是怎么论的啊?! 容嫣也看了过去。 那个开口说话的女孩坐在前面的位置,要么出身不凡,要么有靠山。 文武百官不认识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不过她身边的谢二少爷谢星野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那么这女孩应该是谢家的小姐。 今天全场也就两位贵女,本来谢家来的这个就很引人瞩目了,她更是在太后娘娘到来后,喊太后娘娘妹妹。 容嫣不认识这位谢家的姑娘,身侧的李育泉低声告诉她,这是卫国公的妾室所生的一个女儿,在人丁兴旺且人人都卓尔不凡的谢家,这个五姑娘并不受重视。 今天之所以能陪着谢二少爷来,是因为在前段时间,赫连祁以皇帝的身份选妃时,指了才十二岁的谢家五姑娘为皇后。 容嫣的目光里忽然染上了一层寒霜,难怪,她本应该跟谢家的五姑娘无冤无仇的,这五姑娘却敢当众喊她一个太后娘娘为妹妹,显然是当她是赫连祁的妾来论的。 赫连祁说过他的皇后是宋凝霜,宋凝霜还活着,他会找到宋凝霜。 这不,宋凝霜果然出现了。 容嫣看向谢五姑娘(宋凝霜)对面的另外一个女子,不就是今生的赫连祁痴傻时,乌孤媚给他找来的“嫣嫣”吗? 此刻“嫣嫣”大刀金马地坐着,手肘抵在膝盖上,手中转动着酒杯,抬起眼看她时,嘴角勾着一抹蔑视的笑。 这熟悉的行为举止,无疑,这人是江箬瑄! 不等容嫣询问,李育泉便低声道:“这位是王氏女,年十六,也在秀女的行列中,不过摄政王并没有许给她什么位份。” 容嫣觉得很有意思,那时在苗疆檀曜就说,外来者的灵魂脱离了江箬瑄的身体,又一次占用了旁人的身体。 原来她占用的是出身王氏这个世家大族,王家姑娘的身体。 檀曜遭了反噬,现在又被废了功法,邪祟不仅出现了,还为所欲为,复活了它送来的两个穿越女。 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只要邪祟不除,穿越女就不会消失,她们会无限复活。 之前是死了一个,另一个才出现,现在,好家伙,两个穿越女同时复活了。 而前世来的赫连祁,在前世爱的就是宋凝霜,来到这一世后,他的皇后位置还是给宋凝霜留着。 这不,他这么快就找到了宋凝霜,许了宋凝霜皇后之位。 于今晚,宋凝霜当众喊她一个太后娘娘为妹妹,让文武百官都知道,现在太后娘娘不过是即将做皇帝的摄政王的后宫中的女人,还是没有位份的那种。 这一刻容嫣在想,本来今生的赫连祁死了,她和赫连祁之间的恩怨情仇算是扯平了。 但现在前世的赫连祁来了,做的种种都跟前世一样,让容嫣越发觉得前世的赫连祁,跟今生的赫连祁根本就是两个人,她的仇应该算在前世的赫连祁身上。 她和前世的赫连祁之间,没有扯平。 今生的赫连祁和穿越女之间种种都是做戏,那么前世的赫连祁呢? 前世的赫连祁是真的对她一剑穿心了,立了宋凝霜为皇后,还把江山给了宋凝霜。 前世的他来了,又跟邪祟宋凝霜、江箬瑄,还有送她们的系统搅合到一起了,都是为了除邪祟而做戏? 算了,容嫣不想管了,赫连祁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也不会再做什么,心死如灰,自己已经没几个月的活头了。 这孩子保住不保住,她自己是什么处境,活下来活不下来,她都无所谓。 邪祟害不害人,她也不能去做什么了,没命管,没命做什么了,赫连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动容家人就好。 赫连祁没说什么,容嫣便不搭理宋凝霜,只还是带着宫人,维持着一贯的仪态庄严地站在那里。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宋凝霜那个胆子,在赫连祁面前出风头,于是都一声不吭,屏息凝神。 “喂!”宋凝霜见自己被容嫣无视了,顿时恼羞成怒,站起来想喊人掌掴容嫣,却被身侧的谢星野拽回去按住,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宋凝霜瞪大眼,挣扎着。 而这时,赫连祁的目光是落在容嫣的肚子上的,她今天穿得是太后的宫装,庄严高华。 不过宫装很宽松,加上披着披风,所以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她肚子那不明显的变化,何况谁敢想太后娘娘怀有身孕啊。 赫连祁坐着没动,递给在身侧的云振一个眼神。 云振便连忙走下高坐,对容嫣跪下去行礼,尊的是太后娘娘。 文武百官见状立刻全都离席,跟着一起行礼,包括被族人拽住压着的宋凝霜和江箬瑄,也都尊容嫣为太后娘娘。 只是这座位,之前摄政王和幼帝、太后娘娘就是平起平坐的,如今太后娘娘跟幼帝一样,等同于被废了,众官员心里都在想,太后娘娘不会跟他们同席吧。 结果,紧接着,便听赫连祁淡漠又威仪的命令从上方的高坐传来,“容氏,到朕身边来。” 文武百官:“!!!” 果然,果然,传言是有几分可信的,都说摄政王在龙川县失忆的那段时间,误把太后娘娘当成了自己的王妃,他和太后娘娘之间有私情。 这不,摄政王当了皇帝后,不会要把太后娘娘收入到他的后宫中吧? 容嫣身后跟着李育泉和迎雪几个宫人,在听到赫连祁的话后,她走过去。 她一个太后娘娘,以快要登基的摄政王的女人的身份,坐在了摄政王身侧。 “可感觉好些了?”赫连祁无视群臣,不过也没高声,侧过脸看着容嫣,很低沉地问了一句。 他离容嫣近,那呼吸就在容嫣耳畔,落在旁人眼中仿佛孤傲的帝王对着她低首,银发落在她的肩上,如耳鬓厮磨浓情蜜意。 也就只有容嫣知道,他还是那么一副无情无欲的样子,气质如雪冷冽,且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这么问的。 “好多了,已经不吐了。”长乐宫里除了李育泉、迎雪,容峥鸣和檀曜,其余包括护卫和太医在内,太监宫女近二百人,都是赫连祁安排的。 那么宫人自然向他禀报了他离开后,她吐得很厉害,还在檀曜的臂弯里熟睡过去这件事。 赫连祁并不计较,或许是只把檀曜当成照顾容嫣的大夫,而且对方还是出家人。 也或许前世的赫连祁,并不介意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要不然宋凝霜也不会养那么多男宠了。 “云振。”赫连祁面前摆了几份水果,其中有三种,都是下面的文武百官的席上没有的。 赫连祁喊了一声云振后,云振连忙把那份柑橘端到了容嫣手边,“太后娘娘吃些柑橘,呕吐的症状应该会有所缓解。” 这柑橘是送过来的贡品,其他人谁都没吃到,摄政王便给了容嫣。 容嫣却不以为意,就像赫连祁让她吃螃蟹、吃荤菜,现在给她柑橘止吐,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吐了,能吃下更多东西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好。 迎雪见太后娘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跪在容嫣身侧,动手剥了柑橘,还把上面的白丝一点点抽掉,然后服侍着容嫣吃下去。 容嫣注意到赫连祁在看自己,如他所愿慢慢吃着柑橘。 这个季节的橘子还没有完全成熟,而且这个品种的本来就酸,不熟的,就更酸了。 容嫣平常是一点酸都不能吃,怀孕后胃口一直不好,也没想吃酸,但此刻吃这平日让她闻一闻都觉得酸掉牙的柑橘,竟然觉得还不错。 于是那一整个拳头大小的柑橘,都被容嫣吃下去了。 迎雪没让她吃太多,就没再剥了。 容嫣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多看了那还剩的几个柑橘两眼。 为此,赫连祁吩咐云振,“往后把这类的水果都送到长乐宫。” “是。”云振心里想,这真是宠到了极致,哪怕是为了太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这天下多少女人,为了得到这份盛宠,愿意给帝王生孩子? “祁哥哥!” 官员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即便震惊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好像有私情的关系,但也不敢多看,不敢多说一句。 偏偏宋凝霜在这种众人都屏息凝神的氛围中,掐着腰喊赫连祁,稚嫩精致的脸颊鼓起,气呼呼地指着容嫣面前的柑橘,娇纵跋扈,“我也要!” 第247章 争风吃醋,他的宠爱谁要谁死 如今的宋凝霜,也是从前世来的。 系统带她过来的,她抢占了谢家五姑娘的身体,复活了。 她当然有前世的记忆,前世自己先是做了皇后,然后成功攻略了那么多贤臣名士,在他们的辅佐支持下,加上赫连祁把江山拱手让给了她,她顺利做了女帝。 结果,在第二天她的登基大典上……宋凝霜如今来到这一世,发现从宫变后,一切都被重生的容嫣改变了。 容嫣做了太后,今生的她前世攻略成功的贤臣名将们,都被容嫣抢走了不说,今生的赫连祁竟然是一个沉迷于情爱的恋爱恼。 今生的她死得很惨,但让她痛快的是今生的赫连祁和容嫣相爱相杀,容嫣为了她那白眼狼儿子夺权,软禁了赫连祁。 今生的赫连祁死在赫连逸手里,死得那惨烈啊,她都同情。 这简直太好了,今生的赫连祁死了,前世的她和赫连祁就来了,赫连祁反杀幼帝,马上就要跟前世一样登基了。 到时她依然是皇后,赫连祁得到江山后,还是会送给她……这种种。 他们来到这一世,就是拨乱反正的,将本来就该属于他们的一切,都夺回来。 她要为今生的自己,还有今生的赫连祁报仇。 虽然今生的她和今生的赫连祁是那么蠢,但毕竟她和赫连祁是夫妻,今生的她和今生的赫连祁死得简直是惨绝人寰,她要让前世来的赫连祁折磨容嫣,让容嫣血债血偿,下场凄惨! 宋凝霜在说了那话后,文武百官的视线全都向她投去,各个都热血沸腾无比期待地吃瓜。 容氏已经不算太后娘娘了,不过看起来摄政王很宠她。 而谢家五姑娘是未来的皇后,她跟“宠妃”容氏抢食,摄政王是驳了未来皇后的脸面偏向“宠妃”,还是宠妃终究是妾,皇后要吃什么,妾必须跪着奉上? 谢星野本来还想拽住宋凝霜的,但奈何这场戏太好看了,他已经很久没寻到乐子了。 第一次见太后娘娘的他,勾着唇,饶有兴趣肆无忌惮地盯着年轻绝艳的太后娘娘。 她有着倾国倾城之姿,谢星野在想若他是帝王,他才不会顾及皇后的颜面和其强大的娘家势力,他就是要做个偏着“宠妃”的昏君。 这席间的氛围,从容嫣出现后,赫连祁就感觉到跟之前不一样了,不过旁人匪夷所思大惊小怪,他始终都是云淡风轻的。 对于没有了七情六欲的他来说,宋凝霜和容嫣在他心里是一样的,事业脑考虑更多的是跟谢家联姻的政治需要。 因此宋凝霜的抢食行为,并没有引起他的波动,示意云振把宋凝霜要的那份柑橘,端了过去。 至于容嫣吃了柑橘能止吐,再让人星夜兼程从南方送来更多的柑橘就是了,他不会缺了容嫣吃的。 容嫣无所谓,迎雪和李育泉的脸色却相当难看,摄政王这分明是当众打太后娘娘的脸,在羞辱太后娘娘啊。 婢女给宋凝霜剥了皮,把柑橘喂给宋凝霜。 结果宋凝霜吃了一口,就被酸得一张脸都扭曲了,吐了不说,还打翻了那旁人吃不到很珍贵,从太后娘娘手里抢来的柑橘,“好酸啊,祁哥哥你故意的,你欺负我,我生气啦!” 宋凝霜抱起手臂,背过身,那撒娇的样子怕是男人看了都会无奈一笑,心生怜惜,继而柔情蜜意地哄。 赫连祁却拧了拧眉。 宋凝霜用眼角余光瞥赫连祁。 在众人都觉得赫连祁会降罪时,宋凝霜的分寸把握得很好,转过来软着声音撒娇,“祁哥哥,秋天是吃螃蟹最好的季节,这席上怎么没有?我想吃,你命人给我做好不好?” 云振去看赫连祁,因为赫连祁在长乐宫就吩咐过了,但凡怀孕的容氏不能吃的食物,都不要出现在容氏面前。 所以今晚的宴席除了没有螃蟹,其他的,容嫣不能吃的,也全都没有。 可现在未来的皇后娘娘却要吃,云振心里在想,通过刚刚摄政王把柑橘给未来皇后的行为,摄政王应该会应允未来皇后的这一要求吧? “今晚的宴席上不会有螃蟹,朕命人送你回去,会将整个京城搜罗来的全部螃蟹,都让卫国公府的厨子做好,给你吃,喜欢吃螃蟹,这往后到螃蟹下市,每顿都给你安排全蟹宴。”赫连祁自然是对宋凝霜有求必应的,说完吩咐云振。 “朕算过了,每日谢氏消耗掉的螃蟹大概在五十斤左右,按照这个数量供应即可。” 宋凝霜:“!!!” “噗!”谢星野一口酒喷了出来,这确定是更宠未来皇后? 一天五十斤螃蟹,螃蟹是寒凉之物,怕不是要吃死他的这个妹妹哦。 不过赫连祁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他可能是,纯粹的对方喜欢什么,他就管够什么,世纪大直男。 其他官员也想笑,但都没有谢星野的胆子和出身,所以只能憋着。 这导致他们憋得很辛苦,有的人忍不住连连咳嗽,握拳抵着嘴,没咧嘴哄堂大笑,但满脸的褶子都堆起来了。 宋凝霜在这种羞辱中,气得肺都炸了,赫连祁跟在前世一样不解风情。 他来了这一生后,应该跟她伉俪情深,诛心容嫣,应该跟她一起找容嫣报仇,不放过任何羞辱容嫣的机会。 但结果,他还是跟在前世一样无情无欲、无怒无恨的,对她的态度竟然跟对容嫣一样。 宋凝霜就算再不宁愿,也不敢在赫连祁面前太放肆了。 虽然她和赫连祁是合作伙伴,但系统更偏向赫连祁。 为了从赫连祁身上得到什么,系统在前世就很“宠”赫连祁。 宋凝霜被送回去吃全蟹宴,摄政王府的这场宴席也快结束了。 江箬瑄在利用完了宋凝霜这把刀后,才端着一杯酒站起来,对高坐上的赫连祁和容嫣道:“皇上,太后娘娘,我来敬你们一杯。” 这宴席上倒是有酒,不过整个过程里,赫连祁都没示意人给自己倒。 文武百官注意到了,自然没有人给赫连祁敬酒。 所以江箬瑄这是今晚第一个给赫连祁敬酒的。 赫连祁没拒绝,只是云振在给容嫣倒酒时,迟疑了一下。 “倒吧。”容嫣现在主打一个摆烂和等死,不在乎自己,更不在乎肚子里赫连祁的孩子,便淡淡对做不了决定的云振道。 云振去看赫连祁。 赫连祁拿走容嫣面前的酒杯,亲手盛了一碗汤给容嫣,显然是要容嫣以汤代酒。 他虽然不知道怀孕不能吃螃蟹,但至少酒他是知道的,孕妇不能喝。 再者,他只是没有了七情六欲,并没有失忆。 前世他发动宫变前,跟容嫣的相遇、相恋,成亲……所有的他都记得,自然知道容嫣是不能喝酒的,沾一滴她就失态。 新婚夜他跟她喝交杯酒,她的初次表现简直称得上变态又狂野……这些。 她的身子圣洁也艳媚,她在高潮中的表情,她的失魂,她香汗淋漓,鬓发都被浸湿了,攀附着他,一遍遍喊夫君,祁郎,祁哥哥。 赫连祁都记得,但回忆起来,他毫无心里波动和生理上的感觉。 文武百官看到赫连祁端起了酒杯,便全都站了起来。 容嫣和赫连祁一起坐着,端起了那一小碗汤。 可明显江箬瑄不愿这么善罢甘休,淡笑着道:“太后娘娘,我们所有人都喝酒,只有你一人以汤代酒,不好吧?” 幼帝几乎被废了,正在给风行云披麻戴孝,而太后娘娘也沦为了赫连祁后宫中的一个女子。 赫连祁这个皇帝都喝酒了,她搞特殊,不是在不满赫连祁,挑战皇权吗? 江箬瑄在之前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今生的赫连祁假装跟她合作,其实是为了引邪祟出来,除她除邪祟。 她多不甘心又恨啊。 但很快,她从邪祟口中得知了今生的赫连祁死了,而前世的赫连祁来了,她就笑了。 今生的赫连祁为容嫣付出了那么多,为了除邪祟而孤身涉险,宁愿服下反噬很大让他痛不欲生减少寿命的蛊王,也要护着容嫣。 结果,他却被容嫣废了,软禁于府中。 最后他的亲生儿子生生折磨死了他,还要将他剥皮拆骨,火烧了,挫骨扬灰,甚至风行云都死了。 要不是容嫣阻拦,赫连逸就杀了赫连祁全府了。 江箬瑄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感觉特别痛快,她都要怀疑赫连逸跟他们这几个邪祟是一派的了。 他们费尽了心思,没能杀了赫连祁的肉体,摧毁赫连祁的心智,结果竟然让身为赫连祁亲生儿子的赫连逸,做到了。 真惨,真可悲,江箬瑄直摇头。 要是今生的赫连祁还能复活,他必定会找赫连逸和容嫣等人复仇,不过,前世的赫连祁来了也好。 前世的赫连祁还是会跟前世一样要当皇帝,那就得杀挡他路的赫连逸和容嫣,她这仇不是报了吗? 只是,赫连祁立宋凝霜为皇后,以后要跟前世一样,把江山给宋凝霜,那怎么行? 这个皇后必须她江箬瑄来做,以后的女帝也是她来当! 江箬瑄在想着这些时,高坐上的容嫣因为闻到赫连祁杯子里的酒味,太刺鼻了,胃里一阵恶心感。 她没压住,忽然侧过身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赫连祁看到后,什么都没说,把手里的酒递给了云振,并示意太监们把整个宴席上的酒器和酒水类,全都收走了。 官员们一脸懵地把酒递给来到身边的太监和婢女,而刚刚饮了不少酒,一身酒味的谢星野,直接被拖了出去。 只是那么一会儿功夫,官员们还没回过神呢,整个宴席上不仅没有了酒水,而且窗户打开,酒气飘散出去,方圆几里的桂花香气飘散进来。 婢女们提着篮子,里面装的原本是用来做吃食、摆盘的桂花花瓣,现在却在宴会大厅里天女散花一样洒着,每个官员身上都被洒了不少。 官员们:“……” 这他妈在干什么啊? 赫连祁站起来,跟容嫣一起走出去时,经过也是惊掉下巴的江箬瑄身侧,淡淡道:“皇宫内,还有这府中,有很多好酒,朕命人送你回去,所爱不能被夺,不能与人分,你既喜欢喝酒,你自己慢慢品,好好品,一天五十坛够吗?若是够,朕便让人按照这个数量供应。” 江箬瑄:“……” 我谢谢你啊,艹! 一众官员都感觉到了赫连祁对卫国公府五姑娘和王氏女的盛大宠爱,只要你喜欢,全天下的都捧到你面前。 只是这种宠爱,他们可不想要,谁要谁死! 于是继宋凝霜被人送回去,遵从“圣旨”顿顿吃五十斤螃蟹后,江箬瑄也被送回去,每天都得喝掉五十斤酒。 官员们陆续离开,赫连祁没让容嫣回去,跟容嫣一起走在府中,去往他的院子。 第248章 假死,我们一起走吧 前世来的赫连祁虽然没有吩咐,但总管细心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赫连祁不习惯府中到处都是花。 于是总管便把所有开花的植物,如满园的杏花、腊梅,全都刨掉了,只留下一些四季常绿的绿植,不过也不多。 那么大的园子空出来后,赫连祁注意到了,便吩咐青芜改成了训练场、练武场。 容嫣走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棵桂花树。 不过品种不好,香气不浓郁,只开着零星的几朵花,这大概是它能被留下来的原因。 一轮圆月挂在天上,照得王府里一片明亮皎洁,只是没人欣赏这样的景致。 整个府里挂的到处都是白皤,肃穆凄凉,从灵堂那里传来僧人为风行云超度的声音,香火味道很浓郁。 容嫣披着披风,跟赫连祁并肩走在一起。 赫连祁的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光,更显圣洁,让一身白衣的他风华绝代,如天人、谪仙。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就这么一路如同陌生人,走到赫连祁的院子、寝卧。 赫连祁寝卧的风格自然也变了,不再是新婚的到处都是大红色,而是与他的身份相符的金碧辉煌琳琅满目,又不失高雅。 “去洗漱,早些歇息吧。”赫连祁淡漠地说了一句,是要容嫣睡在这里的意思。 容嫣无所谓,点了点头,自己解下披风递给迎雪,然后便转身往盥洗室去。 却在那一刻,赫连祁伸出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用了一点力气,便让她在猝不及防中跌入他的胸口。 赫连祁没料到容嫣会扑入他怀里,他出于本能地退了半步。 然而容嫣没了依靠,眼看着就要跌倒,他只能又在那一刻倾身,修长健硕的胳膊揽住容嫣的腰。 两人的身体在这意外中紧贴在一起,容嫣就依偎在赫连祁的胸口。 赫连祁为了不让她摔了,手臂在不自觉地收紧,就像是把容嫣用力按在了怀里。 容嫣闻到了赫连祁身上的龙涎香味道,耳朵恰好贴在他的心口位置,能感觉到衣衫下他那肌肉的精壮和蓬勃感,以及热度。 但与之前两人每次抱在一起所不同的是,他的胸腔不再汹涌着滚烫灼人又激烈的爱意,头顶他的呼吸也没有再紊乱渐渐粗重,更没有抵在她腿间,那令人无法忽视心魂都震颤的物件。 前世来的他是如此冰冷,传入她耳中的心跳都是平缓又有规律的。 “站稳了吗?”头顶传来男人的嗓音,性感、磁性,好听,却仿佛从云端飘来,缥缈淡漠,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 容嫣从赫连祁胸口抬头,对上的是他一双如冬日湖面的墨眸,弥漫着一层白雾般,深不见底,也波澜不惊。 “嗯。”容嫣应了一声。 随后那搭在她腰上的大手,便收了回去。 容嫣想了想,觉得赫连祁刚刚应该不是要跟她亲密,才拉住她的,便问:“你有什么事吗?” 赫连祁摇头,过了片刻又点头,目光落在容嫣的肚子上,“只是想摸摸你的肚子。” 容嫣往后仰了一下身,那肚子凸起的弧度就明显了。 只是赫连祁却并没有抬起手,仿佛没了刚刚的兴致,淡淡说了一句你早些歇息,人便从寝卧、沧澜院离开了。 容嫣在想,他府中纳了那么多妾,对她只是要孩子,不碰她。 就算是为了他的皇位,他也会去睡那些妾室,所以今晚怕是去了其他妾室的院子了。 容嫣没睡,想去看看冰室里今生的赫连祁的尸体,还在不在冰床上,于是又披上了披风,走出沧澜院。 谁知,碰上了特意找来的司徒景行。 “太后娘娘。”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给容嫣见礼,只是并不严肃,那神色可怜兮兮的,滑动轮椅上前,抬手拉住了容嫣的袖子,“我想回到你身边去,你把我要回去好吗?” 司徒景行想得是,他只有在容嫣身边,才能攻略容嫣,完成报复容嫣的计划啊。 当初容嫣要离宫出家时,他也想跟着容嫣一起走。 但容嫣不要他,他只好自己想办法逃出宫,去追容嫣。 不过他还没有逃出去,容嫣就被赫连祁抓回来了。 李育泉见状上前要拉走司徒景行,容嫣示意他退到一旁。 自从她从温语柔口中得知司徒景行就是东方忱后,她就知道司徒景行身上藏着各种毒,且还是那种自己研制的独门毒药,其他人解不了,所以最好不要碰他。 “回到我身边干什么?找我报仇,夺回你失去的一切,让我血债血偿吗?”容嫣垂眸看着司徒景行。 她话音落下,司徒景行拽着她袖口的手僵住,蓦地仰头看着容嫣,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薄唇颤了颤,“你……” 不过很快,他恢复了天星阁阁主的姿态,笑起来时,一双眸子灼灼其华,整个人都是妖孽的,颠倒众生,慵懒地往后靠向轮椅,挑着唇角,“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是赫连祁告诉你的,还是温语柔?应该是温语柔吧?” 容嫣不置可否,司徒景行现在一无所有了,对谁都构不成威胁,她提起另一件事,“之前你送了一封信给赫连祁,告诉他我肚子里怀了檀曜的孩子。” 这封信没有被今生的赫连祁看到,因为那个时候赫连祁已经被赫连逸囚在地牢中了,前世的赫连祁来后,看到了这封信。 所以前世来的赫连祁知道她怀孕了,并且那天在长乐宫大开杀戒时,赫连祁胁迫赫连逸说出了实话。 “是啊,但我这不是帮了太后娘娘你吗?你本来就打算让赫连祁误以为,你肚子里怀的是别的男人的孩子,不想让这个意外而来的孩子成为他牵绊住你的筹码,你本来就打算不留下这个孩子。”司徒景行毫无愧疚。 他不知道现在赫连祁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跟鬼神有关吧,他只知道赫连祁已经死过一回了,而他们所有人,都在那时推了赫连祁一把。 容嫣是始作俑者,为什么要怪他呢? “是啊。”容嫣的目光穿过司徒景行,落在被夜风吹得扬起的白皤上。 宋凝霜、江箬瑄还有送她们来的系统(邪祟),这三个邪祟全都回来了,今生的赫连祁死了,来了一个前世的赫连祁,这恩怨情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死的那天,一切能结束吗? 容嫣绕过司徒景行,往前走,却再次被司徒景行抓住了袖口,这次他很用力,薄唇抿了抿,印下一处压痕,沾染了一层润泽,透着淡粉色。 在月光下,司徒景行的风姿雅致,却目光偏执地紧锁着容嫣,“我要回到你身边。” 容嫣蹙眉。 “峥鸣,我是恨你,但我,我对你更多的是喜欢,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几年前我提供了毒药给江箬瑄,你身中剧毒,几年后你骗我,剿灭了天星阁,把我变成了一个废人,你报仇了,那我们之间便扯平了好吗?你让我跟着你,以前的所有,我们都不要计较了好吗?”司徒景行眼尾泛着绯红,眸里浮动着一层水雾。 他说着便靠向容嫣的手腕,闻到她身上跟容峥鸣一样的气息,司徒景行沉迷不已,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这一刻有多少真情实意,哑声请求,“峥鸣,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你在深宫中的生活太压抑寂寞了,让我侍候你,我做你的男宠,性奴,你想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我,好不好?” 容嫣心里并不动容,感受到男人湿热的液体洒在自己手腕上,她冷嘲热讽道:“司徒大夫,你忘了,因为你提供给江箬瑄的毒药,我患上了心疾,不能堕胎,只能留下这个孩子,留下孩子便意味着不能再被解毒,我生孩子的风险也很大,反正我留不留这个孩子,我都得死,我都要死了,也就只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了吧,那你还来我身边干什么?到时候跟我殉葬吗?” “容峥鸣我跟你殉葬!”这话司徒景行是没有经过脑子,蓦地抬起头看向容嫣,抬高了声音喊出来的。 那一刻两行清泪从他漂亮迷人的眼里,静静地滑落到一张俊朗精致的脸上,他的气质飘逸清冷,在月光下就像谪仙落泪。 “对不起,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给江箬瑄提供毒药,我把我的命赔给你,我给你殉葬……”司徒景行当然可以为容峥鸣殉葬,而不是容嫣。 如果容嫣不是容嫣,而是一直都是容峥鸣就好了。 那次在地宫里他没舍得跟容峥鸣同归于尽,宁愿自己双腿残废,也要救容峥鸣。 他可以为容峥鸣死的,真的可以。 容嫣陷入了沉默。 “峥鸣,你不会死,你不能堕胎,只能留下这个孩子,那便留着,我想出一种为你解毒救你的方法,那就是把你身体里的毒,全都转移到你腹中的胎儿身上,到时候你生下来的会是一个死胎,用牺牲胎儿的方法,来保住你的命,反正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下孩子不是吗?那现在不用留下孩子,并且孩子还能救你一命,就更好了。” 容嫣在司徒景行的这番话中,跟司徒景行对视着,她的眸子在震颤,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我知道你担心到时候赫连祁不会放过你,会拿容家全族威胁你,但,我有一种假死药,到时候你生孩子时服下去,让赫连祁以为你在生产时一尸两命了……”司徒景行不允许容嫣属于任何男人,不能让容嫣为除了他之外的男人生儿育女。 他要带走容嫣,要容嫣爱上自己,再抛弃容嫣,要容嫣痛不欲生,这才是最痛快的复仇方式啊。 容嫣久久地伫立在原地,这一刻她心里想得是如果自己假死了,对于今生的赫连祁,是行不通的。 因为疯魔如今生的赫连祁,一定会按照他所说的,她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会将她的尸体保存在冰室里,困住她的灵魂,要她陪着他。 他不放过她的尸体,很快就会发现她是假死,所以假死逃离,对今生的赫连祁没用。 但对于从前世来的赫连祁来说,赫连祁不爱她了,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她到时候生产时“一尸两命”了,赫连祁会葬了她。 在葬仪期间,她有很多把假死的自己调换的机会,比如用易容蛊,找个死囚犯,代替她就好了。 前世的赫连祁对她不执着,她死了,赫连祁也无关痛痒。 那么她假死逃脱,也就牵扯不到容家了,成功的几率在80%以上。 至于提出并安排假死计划的人,是居心叵测的司徒景行,不重要,过去她不是时刻都在与虎谋皮,跟这些人玩心计吗? “峥鸣,你考虑好了吗?”司徒景行在等容嫣的答案。 第249章 女儿也可以当皇帝 容嫣淡淡道:“你先留在赫连祁身边,我会想办法将你要回去。” 这话虽然不算同意了司徒景行的提议,但也差不多了。 司徒景行抬头凝视着容嫣,被泪水洗涤过的墨眸里清明又纯粹,眉宇俊逸如画,脸色虽说苍白透着病气,但给他增添了惹人疼惜的脆弱感,在面上滚落的泪珠子衬托下,他如破碎的美人。 司徒景行的脸靠向容嫣的胳膊,闭着眼,很沉迷渴望的样子,柔声喊容嫣,“峥鸣,你抱抱我好吗?抱抱我吧……” 都说女人会撒娇,男人丢了魂,此刻迎雪和李育泉看着这般俊逸如仙的司徒景行撒娇,像个求怜爱的小奶狗,他们只觉得男人撒娇撒得好,不仅女人会丢魂,男人也会丢魂。 容嫣面上没有任何情绪,抬手在司徒景行头发上抚了抚,“我还有事,夜里凉,你先回去歇息吧。” “我跟你一起去。”自从他以司徒景行的身份跟在容嫣身边后,两人每天都见面。 但这次赫连祁带走他,他跟容嫣分开了足足十天。 司徒景行很想容嫣,毕竟她也是容峥鸣,他越来越区分不了两人了。 在夜深人静时,他孤枕难眠,是思念和欲望高涨的时候,他想着遇到容峥鸣后的种种。 偶尔有一次,在最后那一刻,他闭着眼,脸上浸满欲色,那腹肌上沁出一层薄汗来,在灯火中泛着光,禁忌又让人血脉喷张。 他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容嫣、太后娘娘的脸。 司徒景行恼自己,所以他便压制着,显得更加难耐,到最后很艰难也畅快,喘息许久才会消散。 他跟容嫣十天没见了,此刻好不容易见到了容嫣,而且容嫣还这么温柔地摸他的头,让他越发思念自己的白月光容峥鸣,无论如何都想多粘容嫣一会儿。 “回去歇着吧。”容嫣抽回手,示意李育泉送司徒景行回去。 她脱下自己的披风,俯身盖到了司徒景行的双腿上。 司徒景行出来得急,腿上没盖毯子,确实被冻得发僵,那披风带着容嫣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司徒景行的手抓住披风,眼眶更红了一些,“好。” 容嫣没有什么表情,等李育泉推着司徒景行走远了,她才去了冰室,一眼就看到躺在冰床上的男人。 他一身白衣,三千银发,冰清玉洁,闭着眼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好像只是睡着了。 容嫣走过去,抬起的手从赫连祁的眉毛勾勒、到鼻子,再到薄唇,下巴,他的五官轮廓深刻如刀,比例是如此完美,真的是生了一张俊美无双,让世人惊叹的脸。 容嫣的手指在勾勒赫连祁的薄唇弧度,一点点,过了很久都没离开。 冰床上的男人大概是不耐烦了,拧着眉,慢慢睁开一双眼。 容嫣吓了一跳,收回手的同时人往后退了几步,瞪大瞳孔看着赫连祁从冰床上坐起来,“赫连祁,你……” “你来这里干什么?刚刚是在对朕做什么?”赫连祁一双墨眸淡漠无波地看着容嫣,用很清冷的语调询问容嫣,在这冰室里更显他的清心寡欲。 容嫣这才意识到这是前世的赫连祁,他刚刚躺在冰床上应该是在睡觉,让她误以为这是今生赫连祁的尸体。 赫连祁的尸体不在冰室,那么今生的赫连祁在哪? “今生的赫连祁的尸体呢?你把他下葬了吗?”容嫣心里在想前世的赫连祁是身穿来的,他不需要今生赫连祁的身体,就把赫连祁的尸体安葬了? 但灵堂里只有一副棺材,前世的赫连祁不至于让今生赫连祁的尸体,跟风行云躺一个棺材里吧。 赫连祁的双腿一屈一伸,手肘抵在屈起的膝盖上,一手撑着脸,银发滑落在肩膀一侧,遮挡住他的脸。 他闭目养神,“朕也不知道。” 容嫣蹙眉,“那你是怎么从前世来到这里的?还有宋凝霜,我知道谢家五姑娘就是宋凝霜,她是跟你一起从前世来的,还是她被邪祟复活了,她是今生的宋凝霜?” “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你们这一世的,当时朕睁开眼睛,就躺在这个冰床上了,身边只有为今生的赫连祁殉葬的风行云,朕花了一天时间,了解了你们这一世的基本情况,安排好人,便去抓了你回来。”赫连祁宽大的袖口滑下去,露出手腕上圈着的那串念珠。 他不再撑着脸了,放下手伸给容嫣看,“应该是这个冰室里的阵法,加上这串念珠,才把朕带来了你们这一世,至于宋凝霜,她应该也是从前世来的,但不是跟朕一起来的,她是邪祟带过来的。” 容嫣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去拉赫连祁手腕上的那串念珠,“这串念珠是我的,你还给我,我顺便试试没了这串念珠,你会不会回到你的前世。” “你想送走朕?”大概是在冰室的缘故,赫连祁的墨眸里凝结了一层冰霜,拧着眉收回手,拢着念珠道 “既来之则安之,能重活一世,朕自然不能让你送走,朕得在你们这一世,长命百岁地活下去。” 容嫣对此很无语,今生赫连祁的尸体消失在了冰室里,难道今生的赫连祁和前世的赫连祁,互换了时空,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前世?! “这里面冷,你怀着孩子,回去吧。”赫连祁对容嫣说完,便再次躺下来。 原本他两只胳膊都是放在身体两侧的,但这一次大概是为了防备容嫣抢他左手腕的念珠,他把左手放在了胸前。 然后他才闭上眼睛,无声无息,很安然的样子,绝美如艺术品,越看越像死了。 容嫣诧异,“你就睡在这里?” 前世他做皇帝时,就总是在这个冰床上睡,还一夜白了头。 文武百官都在传他沉迷于修仙和长生不老术,早晚会把自己玩死。 赫连祁没睁开眼,只薄唇轻轻动了动,“嗯。” 容嫣很难理解赫连祁的行为,“你纳了那么多妾,难道还缺一张床吗?你可以今天去这个妾的院里,明天去那个妾的房里,后天上那个妾的榻,大后天搂着另外一个妾睡……反正一个月都不重样,这世间那么多男人想做皇帝,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可以三宫六院,天下美人尽在手吗?” 容嫣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赫连祁却不理解,就像容嫣理解不了他一样,他拧眉,“朕没有欲望,硬不起来,怎么睡女人?” 容嫣瞪大眼往赫连祁的下身瞥去,“你该不会是废了吧?” 前世赫连祁娶的女人太多,身子被掏空了? 所以后来他才不介意宋凝霜养那么多男宠? 他还爱宋凝霜,却给不了宋凝霜性爱,便用其他男人补偿宋凝霜? “应该是吧。”这种伤男人自尊的话,换成其他男人,怕是要恼羞成怒,赫连祁却在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后,应了容嫣。 他的确像是废了,从前世再来到这里,他从未对任何女人起过生理冲动。 前世那么多年,他的男性象征始终是静默的,一点正常凡人该有的欲望都没有。 他也会回忆过去的一些事,跟容嫣的相识、相恋再到成亲。 他记得自己对容嫣说的每一句情话,海誓山盟,记得年少时他为容嫣做过的每一件事,他对她的痴恋。 他在战场上冲在最前面,好多次以自己的性命保护曾经的岳父,有次诓了岳父答应把容嫣嫁给他。 他跪了好几天,让父皇赐婚。 他第一次牵容嫣的手,抱容嫣。 在那漫山遍野的杏花树下,他和容嫣并排躺在草地上,杏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们一身,他虔诚地亲吻容嫣的额头,说来年就迎容嫣为王妃。 后来他们举行了那场轰动的婚礼。 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他为了带走容嫣,遭受了很多迫害,被罚到苦寒之地,被追杀,身中剧毒,流落到苗疆。 直到他回来,发动宫变,对容嫣一剑穿心,容嫣死了……这种种,他知道自己曾经深爱过容嫣。 还有两人的新婚夜,他脑海里那样的画面在告诉他,他们那一晚彼此都好几次到达了极乐。 那晚容嫣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身上的汗,身体的每一处,等等,有关她的每个细节都是如此清楚。 可他每次回忆起发动宫变前、容嫣被他一剑穿心而死前的种种,他再没有过去深爱痴恋的感觉。 爱是什么?爱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明明他拥有那些和容嫣爱过的记忆,却体会不到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他心里是那么平静,对自己和容嫣的新婚夜,对其他任何女人,他也不会血液沸腾,更没有身体上的冲动,没有产生丝毫的性欲。 他没有七情六欲了。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情根。 这情根他拿不回来,也不会生出新的情根来。 容嫣:“你纳了她们,却不睡她们,不让她们为了你绵延子嗣,那你后宫里还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 “为了她们所在的家族势力,没有势力,朕如何登基?如何坐稳皇位?如何统一这整个天下?”赫连祁见容嫣不走,这冰室里太冷了,她还怀着孩子。 他再次坐起来,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抬手握住容嫣的胳膊,把人拉到面前。 他不懂情爱,但为了容嫣肚子里的孩子,很多事情他学得很快。 赫连祁给容嫣披上他的外袍,然后又去握容嫣的手,给她捂着,另一手则落在她的肚子上,面上如往常没有怜爱和温情,很淡漠道:“孩子有一个就够了,尤其是皇帝,不能有太多子嗣,太多的话,他们会为了皇位而兄弟姐妹相残,有的甚至可以对亲生父亲下手。” “你儿子不是最好的例子吗?他前世做梦都想杀了朕,他好取而代之,这一世,朕听说为了皇位,他连你这个亲生母亲都算计、利用。” 容嫣垂眸看着赫连祁隔着衣衫抚摸自己的肚子,她心里难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对于皇帝来说,正是因为一个皇子不成器,才要生出很多皇子来,龙生九子,每一个都不一样,要从中选一个最能担大任的,但如果你只有一个皇子,这个皇子不成器,你还要将皇位传给他吗?孩子的夭折率很大,所以你当然要跟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多生一些,而且我这胎,不一定是皇子,赫连祁,你答应过的,我生了这个孩子,你就放我走,我不会再给你生第二个第三个更多。” “孩子贵在精,倾尽全力培养好一个,比生几十个都有用,你这胎要不是皇子,是个女儿也可以。”赫连祁对容嫣前面的话置之不理,说得是如此云淡风轻,“规矩是人定的,人是活的,朕可以更改制度,不一定皇位非要传给皇子,女儿也可以当皇帝。” 容嫣心里震了震,蓦地抬眸,视线里是赫连祁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脸,“你前世把皇位让给了宋凝霜,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是因为没有皇子和公主吗?” 第250章 儿子和爹抢一个女人,都要立穿越女为皇后 赫连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两人的交流到此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大多数时候,赫连祁还是不习惯说太多话。 前世他除了当皇帝在朝堂和政务上,开口说话,但也言简意赅,其他时候他不跟任何人交流。 哪怕是风行云,他除了下达命令,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人人都不懂他,不理解他的种种行为。 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懂他。 如今来到这一世,对着容嫣,因为她是太子的生母,他便跟她多说了一些。 但他也不会把心里的一切,都说给她知道,他对她也是淡漠和疏离的。 赫连祁躺回冰床上,喊了一声青芜,在青芜进来行礼后,他吩咐道:“送太后娘娘回沧澜院。” “何必再尊太后娘娘,我这个太后娘娘,怕是也就十天的做头了。”容嫣脱掉赫连祁的外袍,递过去。 赫连祁侧眸看着她这样的举止,一时间并没有动。 容嫣把那外袍放在他身上,然后转身走出去了。 冰室的门被从外面关上,赫连祁的目光还是落在外袍上。 许久后,赫连祁才坐起来。 外袍从身上滑落,他伸手去捞。 原本赫连祁想把外袍穿在身上,却敏锐地闻到外袍上沾染了容嫣身上的香气。 她没穿着,这让赫连祁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生出一股恼意来。 赫连祁松了手。 外袍掉落在地上,他躺回去,闭上眼,可那眉却一直拧着,到第二天醒了都没舒展开。 容嫣回了沧澜院,结果刚进去,在寝卧外,便看到蜷缩在门前的那一团小小的身影。 容嫣连忙走了几步过去,这才发现蹲在那里靠着门,昏昏欲睡的是安平。 安平听到动静时睁开了眼,看到容嫣已经来到自己面前,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母后,下一瞬就扑到容嫣怀里,眼里的泪一颗颗坠落,“母后,安平想你了!” “安平听说你在这里后,就找了过来,母后不要赶我走,抱抱安平,让安平和母后一起睡好不好?母后……” 初婵也在一旁,不过容嫣怀里没了她的位置。 她只能站在容嫣身边,也带着哭泣,“姐姐,我也想和你一起睡。” 容嫣一条膝盖触到地上,一手揽着安平的后颈,把人压到自己的左肩上,另一手对初婵伸过去。 她这样一边搂了一个孩子,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发,心里自然是动容的,红了眼眶应,“好。” * 江箬瑄是坐着马车回府的,在一道巷子里,忽然听到有人骑着马拦住她,隔着帘子喊,“江箬瑄!” 江箬瑄蹙眉,她现在附魂在了侯府的嫡女王二小姐身上,除了赫连祁,以及刚刚在宴席上容嫣应该也认出她来了,其他人怎么会知道? 听起来是个孩子的声音。 江箬瑄怕对方再曝出更多来,在车夫停下马车后,从马车里弯身出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高马上的赫连逸。 当年她被从容嫣的身体里赶走时,赫连逸还是个一岁多的孩子,她再出现是在龙川县,因此此刻碰上赫连逸,过了片刻才通过赫连逸跟赫连祁和容嫣相似的五官轮廓,判断出来对方是赫连逸。 江箬瑄沉思片刻,吩咐护卫和婢女们都不要跟着,她自己下了马车,和赫连逸走了一段距离。 等后面的人听不见了,江箬瑄才问:“你不是在给风行云披麻戴孝吗?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赫连逸坐在马上,短短几天,人就已经瘦的脱相了,还憔悴虚弱,乔装打扮下穿着小太监的衣服,跟过去被容嫣呵护的幼帝有着天壤之别。 江箬瑄站在马旁,对着依旧趾高气昂的赫连逸,笑出了声,话语里全是羞辱,“我说小崽子,你还当自己是皇帝呢,你知道吗?我们这几个邪祟能赢得这么轻松,现在我们甚至能回来,有了更好的身份,真是多亏了你这个卧底在赫连祁和容嫣身边的大功臣。” 赫连逸脸色铁青,“朕跟你们邪祟岂是一丘之貉!” “哦?既然不是,那你费尽心思地从摄政王府跑出来,拦住我的马车,还要避着人,是为了什么?”江箬瑄估计刚刚赫连逸混到了宴席上,通过对她和宋凝霜的观察,才判断出她们的身份的。 明知道她是邪祟,却还冒着被赫连祁抓回去受处罚的风险,来见她,不就是想跟她这个邪祟谈合作吗? 这是狗急跳墙,要跟邪祟为伍了,哦,不对。 赫连逸一直以来比他们这几个邪祟还邪祟,跟他们之间就差碰头,坐在一起计划着怎么害主角团了。 现在赫连逸这是回归到他们邪祟团了,不是吗? “现在的赫连祁是前世来的,你也看出来了,他依然要跟前世一样立宋凝霜为皇后。”赫连逸当然不承认自己跟邪祟是一伙的,他坐在马上转移话题,整个人没有了精气神,虚弱到说话都在喘。 “宋凝霜成了皇后,再攻略那些贤臣名士们,到时候赫连祁还会把大祁的江山,打下来的整个天下都送给宋凝霜,江箬瑄,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走向吧?” 江箬瑄的眼睛眯了眯,赫连逸还真猜中了她的心思,她当然想当女帝。 但按照邪祟的安排,她得先成为赫连祁的皇后、攻略邪祟名单上的那些人,在他们和赫连祁的助力下,当上女帝。 赫连祁要让宋凝霜当皇后,她最大的对手是宋凝霜。 江箬瑄看向赫连逸,挑起嘴角,“你是已经有计划了吗?” “卫国公这两次都打发了一个纨绔来参加谋逆派的议事,可见卫国公是害怕了赫连祁之前帮着朕的母后,对付他们谋逆派的作风,他担心过段时间赫连祁脑子又抽了,所以卫国公还在观望,想等等看这次赫连祁是不是真的要造反,不会再辜负他们这些追随者。”赫连逸说了一会儿便咳嗽起来,咳得像是拉风箱,手帕都被浓稠的血浸透了。 他的脸色发青发紫,缓了许久才嗓音嘶哑道:“赫连祁想立宋凝霜为皇后,但卫国公却不是那么愿意再在赫连祁身上,压上整个谢氏的荣耀,卫国公既然对赫连祁生出了异心,朕和你便更要离间他和赫连祁,不让是国公府五姑娘的宋凝霜成为赫连祁的皇后,而是让赫连祁选同样势大出身王氏的你,为皇后。” 这个计划听起来不错,但,江箬瑄心里是警惕和防备的,“听起来你完全是为了我着想,你这么帮我,你从中得到的好处是什么?” “朕只是不想让赫连祁那么好过,他爱的是宋凝霜,朕偏偏不让他娶宋凝霜,朕要让他受求而不得的痛苦和折磨,从精神摧毁他……”赫连逸青紫的面色在夜晚的巷子里,更显得狰狞扭曲,十分可怖。 江箬瑄信吗? 不,她没有全信。 赫连逸跟她合作的原因之一,确实是不想让前世来的赫连祁立心爱的女人宋凝霜为后,要让赫连祁爱而不得。 但另一方面,江箬瑄可以肯定赫连逸这是想逆风翻盘。 卫国公对赫连祁生出了异心,赫连逸想将手握重兵的卫国公拉拢过去,最快捷的方式就是目前还算是皇帝的他,立宋凝霜为皇后,要让卫国公支持他。 就算一时间不能除去赫连祁,但至少能阻拦住赫连祁彻底废了他这个幼帝,不让赫连祁那么快登基。 他有了时间,就会慢慢将皇权夺回来,铲除谋逆派,杀赫连祁。 他计划得很好,想利用她,拿她当刀使,好笑死了,从来都是她为刀俎,旁人为鱼肉好吗? 她要反过来利用赫连逸,要赫连逸抢走宋凝霜,赫连祁就不能立宋凝霜为后了,赫连祁的皇后得是她江箬瑄。 至于赫连逸打着东山再起杀了赫连祁的算盘,赫连逸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赫连祁狂妄是有实力,赫连逸没有实力还这么狂妄,那么只会玩火自焚。 “原来是这样,好,我跟你合作。”江箬瑄和赫连逸各怀鬼胎。 江箬瑄想利用赫连逸除了宋凝霜,她做赫连祁的皇后。 赫连逸拿她当刀使,破坏宋凝霜嫁给赫连祁,他立宋凝霜为后,得到卫国公的势力支持。 早朝已经连续好长时间没开了,都是赫连祁带着一群大臣在议事,处理政务。 赫连逸第二天被放回了自己的寝宫,趁着毒药没发作的时间,他去了长乐宫一趟,赶上容嫣正在和檀曜、容峥鸣三人用早膳。 赫连逸很恭敬地对容嫣行了礼,并喊了舅舅,国师,然后跪在容嫣面前,没起来,“母后,儿臣已到了选后的年纪,你作为母亲,应该操心儿臣的终身大事。” 他到这个年关才八岁,竟然跟她说他可以选后成亲了,容嫣猜到赫连逸这是要通过娶大臣的女儿,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对付赫连祁。 她把几个在朝为官势力强大的家族都过了一遍后,看都没看赫连逸问:“皇上心中已经有了皇后的人选了吗?” 赫连逸:“卫国公的某个妾室所生的,庶出的五小姐谢星霜。” 容嫣在吃一碗冰糖燕窝粥,这是全天下最好的燕窝了,赫连祁让御膳房只供给容嫣一人。 容嫣怀了孕也吃得惯燕窝的味道,此刻慢慢吃着。 在听到赫连逸的话时,容嫣的动作顿了一下,诧异地垂眸去看赫连祁,“你可知道这个谢家的五姑娘,现在被宋凝霜附了身?赫连祁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许给了她皇后之位,你却要娶宋凝霜,是何意?” “正是因为儿臣知道,儿臣才更要这么做,母后,赫连祁简直是禽兽不如,如今宋凝霜的这个身子才十二岁,他就要娶了人家,糟蹋了一具尚未成熟的身子。”赫连逸控诉着赫连祁的变态,要让容嫣跟他一样恶心赫连祁,从而恨赫连祁,对付赫连祁。 “儿臣估计这个谢家五姑娘的情况,跟当年你被江箬瑄占据了身体很像,谢家五姑娘的魂魄应该还在身体里,她失去了身子的控制权,宋凝霜用她的身子嫁给赫连祁,跟赫连祁行房,这不是害了她吗?母后,你要救谢家五姑娘啊。” “卫国公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体被邪祟占有了,我们便告诉他事实,先把宋凝霜选为儿臣的皇后,再慢慢除掉她这个邪祟,另一方面,儿臣有了卫国公这个岳父,儿臣的皇位就不会被赫连祁抢走,母后是在救原来的谢家五姑娘,也可以找邪祟宋凝霜报仇,更可以帮儿臣不被赫连祁所害。” “母后,儿臣是赫连祁的亲生儿子,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前世一样,杀了儿臣这个亲生儿子,砍下儿臣的脑袋吗?”赫连逸趴到容嫣的膝盖上,眼中的热泪涌出来,泣不成声地说。 “从前世来的赫连祁,种种行为都跟前世一样,他做了皇帝后,还会对你一剑穿心,送安平去和亲,容家满族还会战死,他还会将大祁的江山,整个天下都送给穿越女啊。” 在赫连逸的这番话中,容嫣没有多大的反应,容峥鸣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黑眸震颤,不可思议地看着赫连逸,“你在说什么?” “舅舅,你也得帮我。”赫连祁膝行到容峥鸣面前,仰着一张泪水涟涟的脸。 “刚刚我说得都是事实,我们若是不阻止赫连祁,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你难道要让外祖父、外祖母,容家满族都死于赫连祁之手吗?” 容峥鸣如坠冰窖,浑身发冷,手在颤抖,他僵硬地抬头去看主位上的容嫣,动了动薄唇,“阿姐,皇上说得都是真的吗?” “前世容家军和容家满族,是为了守护大祁百姓而死,不是赫连祁杀的。”回答容峥鸣的是檀曜。 赫连逸反驳,“但若没有容家军和容家满族的牺牲,外敌肯定会将大祁夷为平地,这大祁的江山以及赫连祁的天下,是容家满族保住的,赫连祁却将江山拱手送给了宋凝霜,那么几十万容家军和容家满族的性命,就应该算到他的身上!” 檀曜坐在容嫣身侧,闭着金眸,额间的山字纹威仪,一张俊美端正的脸光华熠熠,一颗颗捻着腕上的佛珠,慈悲也淡漠,“皇上要是这么算的话,那你应该仔细回忆一下,在容指挥使带容家军打的那场战役里,是谁造成了他的惨败和全军覆没?冤有头债有主,你晚上睡觉时会不会噩梦不断,那二十万的亡魂,不去找赫连祁,为什么会夜夜入你的梦?皇上,需要请我超度那二十万亡魂吗?” 檀曜从来都不会咄咄逼人,他不是剑,他如月如雪,很沉静地说着这番话,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光,却让人感觉到神圣不可侵犯。 在他面前,仿佛妖魔鬼怪都会被打回原形,一切都无所遁形。 在赫连逸和佛子之间,容嫣当然更愿意相信檀曜,听完这番话,她惊讶地看着赫连逸,手中的碗在不知觉间摔落到桌子上,一半的燕窝洒出来,弄脏了她的衣服。 迎雪连忙弯身去擦,容嫣抬了抬手示意不用,她双眼通红着,抬高了声音,“赫连逸!” 第251章 他对穿越女的好感度到一半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赫连逸的惊慌失措只是一瞬,便色厉内荏地降罪檀曜,“檀曜,你在胡说什么!你若是真的能看过去知未来,你就应该知道事实真相,而不是诬陷朕!之前朝臣劝谏朕不要重用你,说你妖言惑众,朕还不相信,狠狠惩处了那几个朝臣,现在朕相信了。” “自从你来了后,看似你在帮着朕废摄政王,可实际上你却造成了朕和母后母子离心,用那串念珠让前世的赫连祁来到了这里,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帮朕了?你假装功法被废,故意卧病在床,其实是在助赫连祁夺朕的皇位。你这个妖僧,是要亡了大祁啊,来人,将妖僧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赫连逸这么喊着,整个长乐宫的人却没有一人听从他的指令,而是全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充耳不闻,对他视而不见,就连他带来的几个太监,也没一人动。 他真的成了废帝,整个皇宫里全是赫连祁的人,也就只有母后,只有母后才能帮他了。 他相信只要母后愿意帮他,他一定还会夺回一切的。 现在的情况还没有赫连祁发动宫变时糟糕,那时母后能用引诱赫连祁的方式,力挽狂澜,现在她肚子里有了赫连祁的孩子,她更能做到了。 容嫣面对着哭泣哀求的赫连逸,过了许久才问:“皇上要我怎么帮你?” “儿臣需要母后操办儿臣的立后大典。”赫连逸的言外之意就是要让容嫣去找卫国公,跟卫国公谈判。 一来母后是长辈,而且她还是被尊为太后娘娘,而他成了废帝。 在文武百官眼里他还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他的处境和年龄都不会被卫国公重视,怕是卫国公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给他。 现在只有母后有这个气魄和威仪,母后可以对卫国公道出自己是容阔的女儿。 卫国公和容阔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战友,容家军现在在卫国公手里,母后身为容阔的女儿,卫国公必定会给母后面子。 从攻略沈瑾书到赫连祁,再到慕容晟炀,东方忱,顾轻舟等等,事实证明母后在拉拢人方面,是有一定的手段和本事的。 他相信母后能让卫国公嫁女儿给他,让他得到卫国公军事上的支持。 只要有了兵权,他就能赢赫连祁了。 “我想了一下,你这是在跟你的亲生父亲争女人吗?真有意思。”这放在整个历史上,都是相当炸裂的,容嫣淡淡道:“回去吧,我会亲自去卫国公府走一趟。” 赫连逸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全是泪痕,喜色已溢于言表,他就知道在生死关头,母后不会不管他的。 母后根本不相信檀曜一个妖僧的话,前世的赫连祁来了这里,还要害容家满族,母后最在意的就是容家,所以当然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只要母后出手,赫连祁还会死无葬身之地。 赫连逸兴冲冲地回去了,即便毒药发作了,他感觉自己也没那么痛苦了。 “阿姐,你真的要帮皇上吗?”等人走后,容峥鸣皱眉问容嫣。 他现在连外甥的名字都不愿喊了。 阿姐怀孕这么辛苦,身中剧毒,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不想让阿姐为了赫连逸这么一个儿子操劳,她会没命的。 “哄他的,要不然他会一直来烦阿姐。”容嫣不想管,也实在是没那个精力管。 她的孕吐严重,嗜睡,患有心疾,每时每刻都感觉胸口难受,那么多怀孕的不适症状。 她什么都不做,保胎,保自己的命就很难了,根本不可能再为了赫连逸去奔波劳累。 当然,她养得要是一个好儿子,她就算拼了命,也会为儿子筹谋。 但实际上,赫连逸这个儿子,不配再得到她的付出了。 容嫣去换了一身衣服,感觉还没吃饱,返回来又吃了一会儿,便披着披风去院子里散步。 檀曜在桂花树下打坐念经,容峥鸣坐在他身侧,正亲自动手给他煮着茶。 容嫣走过去等了片刻。 檀曜睁开眼,金眸沉静地看着她,“太后娘娘是想问前世容家满族牺牲的隐情吗?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我只是听你们说了,然后根据幼帝的行事作风和性格推测出来的。” “而他当时那一瞬间的反应告诉我,这其中必定有隐情,我只是比常人更能洞察人心,至于究竟有什么隐情,太后娘娘得问前世来的赫连祁。” 容嫣站在桂花树下,人比之前更淡漠,“圣僧,昨晚我去了摄政王府的冰室,但并没有找到今生的赫连祁的尸体,前世来的赫连祁也不知道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哪儿,我猜测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个人调换了时空,今生的赫连祁回到了前世?” 容峥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力,倒茶的动作一顿,在慢慢接受这些匪夷所思之事,“如果今生的赫连祁回到了前世,那么他要是试图改变前世的一切,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这一世?比如他回到前世杀了邪祟,这一世的邪祟就会消失了吗?” “他若是选择不再跟阿姐你相遇相恋成亲,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皇上的存在了?我们这些人的这一世,会崩塌吗?” “如果今生的赫连祁回到前世,在前世的赫连祁小时候,还不认识阿姐时,就杀了前世的赫连祁,那么也就阻止了后来两人的相遇和一系列悲剧的发生,但矛盾之处在于,如果没有悲剧了,今生的赫连祁为什么要回到前世呢?” 祖父悖论,假设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母杀死。 因为你祖父母死了,就不会有你的父亲。 没有了你的父亲,你就不会出生。 你没出生,就没有人会把你祖父母杀死。 若是没有人把你的祖父母杀死,你就会存在并回到过去,且把你的祖父母杀死……于是一系列的矛盾和悖论就出现了。 如果今生的赫连祁现在在前世,他选择了不再跟容嫣相遇,那么赫连逸就不会出生,很多事都会跟着被改变,可这已经存在的这一世会如何? “我的确没有在大祁追到今生赫连祁的魂魄,他也没有投胎转世,那么他的尸体消失不见了,的确很有可能跟前世的赫连祁互换了时空,至于他要是在前世改变了什么,”檀曜一身白袍行云流水地散在地上,金色的千叶佛莲绽放着,人很清冷又贵气绝世,没有说下去,而是看向容峥鸣。 “容指挥使,如果再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愿意用容家满族的牺牲,守护住大祁百姓吗?” “愿意。”秋日的暖阳透过桂花树洒在容峥鸣身上,他的面容一日比一日沉稳锋锐,眉目英挺矜冷,一身阳刚浩然之气,显得他如此顶天立地。 他不假思索的两个字,让人纷纷看向他,于那一刻,有种内心震撼热泪盈眶的感觉。 檀曜点了点头,看着这样的青年,他浑身散发着佛陀的慈悲温和,“希望容指挥使得偿所愿。” 指的,是月鸢。 “圣僧,你现在没了功法,身体又这么虚弱,怕是不能让月鸢复生了吧?”容峥鸣双手合十对檀曜拜礼,虔诚又郑重。 他想要月鸢复生,可他看得出来檀曜有心无力,他不能那么自私地要求檀曜,搭上自己的命复生月鸢。 “你和太后娘娘总是为旁人考虑。”檀曜俊美的脸色苍白,满身病气,嗓音比平常的清冷多了几分的低哑,越发显得磁性。 他抬眸看了一眼东方升起的朝阳,周身散发着浅金色的佛光般,圣洁威仪,普度众生,“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看月鸢自己是否愿意回来,她应该……” 檀曜虽然没了功法,但他的听力还是那么好,刚刚他就听到长乐宫外赫连祁的脚步声了。 只是赫连祁没进来,在他说了那句“她应该会回来”后,伫立了很久的赫连祁,转身离开了。 月鸢会回来,因为她的牵挂都在大祁,她的儿子、儿媳,女儿,至于有没有容峥鸣? 即便是身为佛子的檀曜,也无法断定。 此后的几天,容嫣还是在长乐宫里养胎。 赫连逸没找过来,容峥鸣打探了消息,回来告诉容嫣,江箬瑄对宋凝霜下手了。 宋凝霜和江箬瑄占有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姑娘的身子,但江箬瑄是嫡女,比宋凝霜一个庶女要受宠,所以江箬瑄对不被家族那么重视的宋凝霜,下手就容易了些。 宋凝霜被骗了出去,然后被江箬瑄安排的一个男人又搂又抱的。 很多人被安排过去围观,宋凝霜的名誉被毁,如此一来,她要做皇后,怕是有些难了。 卫国公本来就对赫连祁生了异心,赫连祁许给他的女儿皇后之位,现在女儿做不了皇后,他更不想追随赫连祁了。 卫国公虽没有背叛赫连祁,但选择了摆烂,每次都是打发谢星野去谋逆派仪事。 朝臣们都看出来,赫连祁和卫国公有了矛盾。 赫连逸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他把宋凝霜召入了宫里,两面三刀,丢弃江箬瑄这个合作伙伴,转过来跟宋凝霜谈条件。 赫连逸想利用宋凝霜对江箬瑄的仇恨,让宋凝霜去对付江箬瑄,让侯府也跟赫连祁生出嫌隙来,逐步瓦解赫连祁的势力。 宋凝霜还没有江箬瑄聪明呢,知道害自己的人是江箬瑄后,她就开始实施了自己的报复计划,虽效果不明显,但也慢慢让江箬瑄的名声臭了起来。 据说两人见了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动起手来了。 因为赫连祁的旨意,还派青芜带人看着她们执行旨意,她们一个天天喝酒,脑子不清醒,一个每顿都是螃蟹宴,心态崩了,还伤了身。 两人都失去了理智,这么一打,两人都是鼻青脸肿,披头散发,衣衫破了,露出来的肌肤全都是抓痕,鲜血淋漓。 反正两个人都很狼狈,全然没有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姑娘的姿态。 全京城的人都在围观,宋凝霜和江箬瑄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沦为了笑柄,两个家族的名誉也受损了。 宋凝霜和江箬瑄这么一斗,两个家族难免以为是家主指使的,彼此都认为他们有一派已经倒戈向了幼帝,作为谋逆派,自然得搞保皇派。 于是侯府先出手了,国公府反击,一来二去间,这两个世家大族在暗中斗了起来。 有人在做幕后推手,两个家族一斗,那自然有其他家族站队,所以从一开始两个家族在斗,到后来好多个世家大族加入了这场斗争中。 当然,他们都是玩权术和心机,不是当众撕扯动手,见了面还是一派和睦,暗潮汹涌。 没有人知道赫连祁是否知道这件事,反正赫连祁表面上是什么都没做,也没表态,让人都在揣测赫连祁的心思。 无人知道,他是坐收渔翁之利,不动声色挑起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连赫连逸都是他那晚故意放出来的。 在旁人眼里,帝王心,深不可测。 赫连逸算计着,卫国公很快就会完全背叛赫连祁,他立宋凝霜为后,卫国公就会成为他的力量。 宋凝霜眼看着自己的皇后之位不保,她让在朝中做武将的谢家大哥带自己入宫,然后以自己卫国公女儿的身份之便,来到了长乐宫。 容嫣让宋凝霜进来了,旁人自然不会拦着,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确保了容嫣的安全。 “容嫣,那天在宴席上,你就应该知道朕是谁了吧?朕是从前世来的宋凝霜,是赫连祁的皇后、挚爱!”宋凝霜不给容嫣行礼,站在长乐宫的大殿内,自以为是地诛心容嫣。 “前世赫连祁对你一剑穿心,立了朕为皇后,后来还让朕做了女帝,如今我们两人来了这一世,当然还会是皇帝和皇后,以后赫连祁还会将大祁的江山拱手送给朕。” 一口一个朕,别说是容嫣了,容峥鸣听得都觉得滑天下之大稽,赫连逸是皇帝,赫连祁也是,现在一个女的,更自称朕,他们大祁怎么那么多皇帝? 容嫣想到宋凝霜复活了,但没想到宋凝霜竟然跟赫连祁一样,是从前世来的。 她坐在那里,修剪着茶案上花瓶里的桂花,眉眼不抬,云淡风轻地问:“赫连祁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 * 赫连祁这段时间很忙,刚从内阁出来,准备去一趟长乐宫,看看孩子。 云振连忙叫人去打探容嫣在何处,结果这么一打探,就知道宋凝霜去了长乐宫,而容嫣召见了她。 赫连祁拧眉,人已经走到上朝的太极殿外,听到脚步声时,抬眸便看到容嫣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从广场上走来。 她的裙琚蹁跹又大气,扫过洁白无瑕如玉的台阶,上了一级级汉白玉台阶,走向金碧辉煌的太极殿,往他这里来。 她穿着太后娘娘的宫装,庄严高华,奇艳绝世,整个人在夕阳下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是如此令人心旌摇曳,见之不忘,魂牵梦萦的神女姿容。 容嫣身后跟着檀曜和沈瑾书。 而赫连祁这边,带着一群朝臣。 在容嫣上前时,他的目光落在容嫣身上,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竟然生出一种陌生的情愫来,仿佛他穿越了时空,穿越了千年,只为看到她,迎上她。 容嫣还被尊为太后娘娘,因此朝臣们看到容嫣过来后,全都在赫连祁背后跪了下来。 只有赫连祁一人没跪,他看着李育泉上前,手里捧着的是明黄色的懿旨,用尖细的嗓音喊:“太后娘娘有懿旨,摄政王接太后懿旨!” 第252章 赐婚,拔剑,身死【简介名场面】 那一刻,赫连祁还是跪了下去,心里想得是这是身为前世的他第一次跪容嫣,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从下一刻开始,容嫣就再也不是这大祁的太后娘娘了。 朝臣们原本只是行礼,但几乎是皇帝的摄政王都对着太后娘娘跪了下去,于是所有人,包括皇宫的护卫们,全宫上下都跪在了地上。 容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在俯视台阶下低头的赫连祁和所有人,一片寂静中,只有李育泉宣读懿旨的尖锐的声音。 文武百官没想到太后娘娘还能下懿旨,而摄政王竟然还跪下接旨,在李育泉的宣读中,他们都在猜测这道懿旨的内容。 本以为到这一地步了,太后还在为了保幼帝而挣扎,要稳住摄政王,那么这道懿旨应该是加封摄政王的,摄政王从一开始的叔父摄政王,到皇叔父摄政王,现在应该就是皇父摄政王了。(称呼参考了多尔衮)。 可谁都没想到,太后的这道懿旨竟然是给摄政王赐婚,且一次还两个,一人是谢家庶出的五姑娘,一人是王氏的嫡女。 谢家五姑娘原本是赫连祁定下的皇后,据说王氏的嫡女是皇贵妃,但最近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这两人皆失了清白。 若是赫连祁还在登基后,分别给她们皇后和皇贵妃之位,那他怕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朝臣们都在猜测赫连祁应该是不想遵守承诺了,但还得靠卫国公和侯府坐上皇位,所以他一时并没有表态。 结果此刻,太后竟然下了一道懿旨,把两女赐给赫连祁做美人,这分明就是羞辱摄政王,挑战摄政王,太后娘娘这是不想活了吗?!【王爷的正妃一个,侧妃两个,庶妃四个,良娣一个,昭训六个,承微八个,美人九个,往后还有很多。】 还有,对于卫国公来说,他不想追随赫连祁,还在观望中。 但赫连祁的皇后之位不能给别人,容嫣却把宋凝霜赐给了赫连祁做美人,这不是在羞辱他,打他的老脸吗? 侯府这边也是,容太后这简直是在逼着他们反啊。 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除了谋逆派,保皇派也不懂容太后这一作死的操作。 赫连祁还在跪着,迟迟没接旨,他们也只能跟着继续跪。 “摄政王,接旨吧。” 这一日的夕阳染红了半边脸,把太极殿的金色琉璃瓦照得流光溢彩,李育泉等了许久不见赫连祁有所动作,便提醒了一句。 赫连祁这时才抬起头,目光是仰视着台阶上的容嫣的。 两人在对视着。 年轻貌美的太后淡漠高华,庄严端美,用一种上位者平缓不带有私人情绪的语气,祝福赫连祁,“摄政王接旨吧,哀家愿摄政王跟两位心爱的女子举案齐眉,早日为赫连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赫连祁还是看着容嫣,面上也是没有一丝情绪的。 “都平身吧。”容嫣先移开了视线,对跪下的所有人说了一句后,她便转身离去,好像只是为了亲自下这么一道赐婚的懿旨而来。 赫连祁的视线里,她的宫装上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背影看过去是那么绝艳大气,高贵。 她是大祁的太后娘娘,是整个大祁最尊贵的女子,那深蓝色的裙摆拖在汉白玉台阶下,她携着宠臣离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还陪赫连祁跪着,都去看赫连祁的反应,离得近的朝臣发现摄政王竟然红了眼,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们还处在震惊中。 俊美刚毅的摄政王,在起身的同时已经抽出了贴身护卫腰间的佩剑,人化成一道影子,银发和衣袂飘飘,泛着冷光的剑,朝离去的太后娘娘刺过去。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剑破空而去,发出龙吟似的声响,容嫣感觉到杀气后蓦地转身。 檀曜的身影比剑快,伸手把容嫣拽到背后的同时,他挡住了那一剑。 鲜红的血流出来,很快染红了佛子雪白的衣衫,把那金色的千叶佛莲浸湿,像是血莲一样妖冶娇艳。 “圣僧!”容嫣嘶喊了一声,扶住檀曜。 不过檀曜并没有倒下去,他身躯修长,站得那么笔直,垂下去的手腕圈着沉香佛珠,与对面同样身躯笔挺的赫连祁对视着。 赫连祁那眼里的赤色只是一闪而过,转瞬他的目光就恢复了往日的无情无欲,只是剑没有拔出去,还刺在檀曜的心口位置。 于是,同样白衣的两人,中间是刺过来的一剑,佛子的气质依然是慈悲的,周身散发着淡金色的佛光般,在生死面前一如往常的淡漠。 而赫连祁三千银发,风华如雪,手握剑柄,岿然不动。 这个画面静止了许久,直到赫连祁拔走剑,檀曜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容嫣架着檀曜,被他带的一起单膝触地,抬手去捂他心口的伤。 但根本捂不住,她雪白的手指很快就被浸透成鲜红色,触目惊心。 容嫣的语调颤抖,“太医!传太医!” 赫连祁在这一刻发动了宫变,彻底控制了整个皇宫,自然还有几个反抗的保皇派,在吩咐护卫们保护幼帝和太后娘娘,免不了一场厮杀。 本来沈瑾书是不反对赫连祁当皇帝了,但赫连祁竟然刺来了一剑。 那一剑分明就是刺向容嫣的,要不是檀曜替容嫣挡住了,怕是容嫣已经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了。 赫连祁根本没打算放过幼帝和太后母子二人,那么他今日就算拼死也得护太后娘娘,护不住,他就跟太后娘娘一起殉葬。 保皇派还是有人的,以沈瑾书为首,在沈瑾书的指令下,保皇派这边的武将、护卫们跟谋逆派厮杀在了一起。 夕阳下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汉白玉台阶,保皇派没有任何悬念地惨败了。 这一次,是赫连祁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背后是文武百官。 而容嫣单膝跪在台阶下,身上全是血,周围也是血,还有尸体。 “赫连祁,你真的要跟前世一样杀妻杀子吗?”随着这一声喊出来,赫连逸从容嫣背后出现,来到容嫣面前,赤红着双眼质问赫连祁。 “朕的母后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并且是双胎!你这一杀,就是我们母子四人!” 在场的所有人脑子里“轰”一下被炸药炸开了,他们听到了什么? 太后娘娘和摄政王苟合不说,而且幼帝是摄政王的儿子,甚至太后娘娘此刻还怀着身孕,双胎?! 赫连祁从高处俯视着赫连逸,四面八方的弓箭手这时已经架好了弓箭,方向全都向着容嫣和赫连逸几人所在的位置瞄准。 赫连祁抬手,青芜递给了他一把弓。 赫连祁拉弓,搭上箭。 “不……”赫连逸脸色苍白惊恐,容嫣和身侧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了一把刀,此刻那刀横在了容嫣的脖子上,“不必你来杀我们母子四人,我们自己动手,但愿你不要后悔。” “母后,对不起,是儿臣无能,儿臣不孝,儿臣保护不了你,那我们母子四人便一起走吧。”赫连逸的刀横在容嫣纤细的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痕。 赫连逸没用力,他在赌。 他是在演戏给赫连祁看,假装跟母后一起死,以母后肚子里的孩子以及他这个儿子的命,来让赫连祁放弃皇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视线投向拉弓搭箭的赫连祁身上。 他在这个过程里全身蓄满力量,张力十足,满头银发,更显风华绝代。 人人看到那弓被拉到极致,听到了弓弦紧绷发出的响动。 容嫣只觉得这一刻眼前天旋地转,仿佛时空错乱,回到了前世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时。 容嫣闭上眼,下一秒,只听“嗖”一声,是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箭头入了皮肉的动静。 赫连祁那一箭向她在这里射了过来,容嫣怎么会不知道赫连逸的心思? 赫连逸在赌赫连祁对她和肚子里孩子的在乎,把刀横在她的脖子上,挟持了她,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威胁赫连祁。 她的这个好儿子,在得知她怀了赫连祁的孩子时,要她堕胎,送给她一碗堕胎药,千方百计要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为了赫连逸威胁赫连祁的筹码,赫连逸要她利用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他和他的皇位。 当初赫连逸口口声声阻拦她以身诱惑赫连祁,却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把她送给赫连祁。 可惜,赫连祁根本不在乎她和孩子,他毫不犹豫地射了这一箭来,就像前世他闯入殿内,毫不犹豫地抬起剑刺向她的心口。 那天晚上她陪着安平一起睡觉时,安平偷偷告诉她,赫连祁会在半个月后的今天彻底废幼帝,登基。 他这段时间一次没来找她,是因为确实很忙,忙着安排今天的夺位。 檀曜说成全赫连祁,她也没想着挣扎反抗,干脆顺水推舟帮了赫连祁一把,把宋凝霜和江箬瑄都赐婚给他。 只是,她到底对前世来的赫连祁有怨,不甘心吧,所以她给江箬瑄和宋凝霜的是美人的位份。 她们两个都想当皇后,女帝,但只能一人来做,那便让她们狗咬狗。 赫连祁全都安排好了,就在今日夺得皇位,而她赐婚羞辱赫连祁的行为,给了赫连祁再次发动宫变的理由。 这一刻,历史在重演。 那天她问檀曜,要是今生的赫连祁穿越回了前世,他改变了什么,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这一世。 檀曜的回答是历史无法改变,根据连锁效应(蝴蝶效应),你即便回到过去改变了这个悲剧,但还有下个悲剧的产生。 你无法改变因为连锁效应而一直在不断产生的新悲剧,你穿越无数次,便有无数新的悲剧产生,你的穿越永远赶不上产生的悲剧。 连锁效应即是佛子常说的因果。 同样的,祖父悖论即历史不能改变,今生的赫连祁哪怕去了前世,早早地杀了前世的赫连祁,也没用。 因为按照檀曜的说法,如果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前世,杀了前世的赫连祁,今生的赫连祁就会取代、变成前世的赫连祁,做下种种。 而前世来的赫连祁,想杀了今生的赫连祁。 不过今生的赫连祁死了,不用他杀,他取代了今生的赫连祁,把一切都拉回到了前世的种种。 所以啊,哪怕她重来一世,改变了那么多,可兜兜转转,世事轮回,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赫连祁还是要给她来个一剑穿心。 哪怕她肚子里还怀着赫连祁的孩子,他答应了只要孩子,生了孩子就会放过她。 可最终结局,他为了他的皇位,还是跟前世一样。 容嫣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在笑,明艳动人,同时也在哭,泪如雨下。 她在亲手拟懿旨时,就猜到了前世来的赫连祁,跟前世的选择一样,他在篡位的那一刻,会杀她。 前世她是赫连墨的皇后,今生她是太后,她这两个身份,注定了新帝不会留着她。 她拟懿旨,更加坚定了赫连祁杀她和腹中孩子的决心,可她还是拟了,加速了自己的死。 只因为她不想做赫连祁和赫连逸这对父子相残的商品了,不想再夹在两人之间,一次次被儿子利用,被儿子牺牲了。 她宁愿选择自取灭亡。 这个孩子她本来就没打算留,她便一尸两命好了,但愿自己死了,一切都能结束。 容嫣只觉得心口绞痛,一开始呼吸急促,渐渐又变得缓慢,窒息感越来越严重,想再睁开眼,看看自己生活过的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却没能成功。 她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一生的光景走马观花地掠过去。 她出身在将军府,无忧无虑恣意明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后来她遇到了赫连祁,跟赫连祁两情相悦,嫁给赫连祁,新婚夜却被赫连墨抢入宫里。 她在宫里遭受种种磨难,九死一生,被邪祟附身,跟赫连祁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赫连祁报复她,前世在发动宫变时,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今生她费尽心思活了下来,做了太后,护幼帝,夺皇权。 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少女时期的天真烂漫,后来跟赫连祁相恋的甜蜜,转瞬即逝,后半生她经历的全是磨难痛苦。 曾经以为的至死不渝,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相守,不过是黄粱一梦。 其实哪来的重生改变了一切啊,她不过是在赫连祁发动宫变,被赫连祁一剑穿心时,做了一场自己复活的大梦而已。 此刻,这场梦结束了,她醒来时,便是自己生命的终结。 今生的赫连祁死时,她悲痛欲绝,撕心裂肺,痛哭不已。 而她死的时候,容嫣听到的最后一句是群臣拜见新帝,高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大,场面震撼,夕阳染红了整个天地,连天地都在祝贺。 容嫣眼里明明灭灭,最终破碎,再没有了一丝光彩,心里在想,她这跌宕起伏却短暂的一生,在二十五岁这年,走到了尽头。 她的悲剧是从新婚夜开始的,那时她怀上了赫连祁的孩子。 现在,她还怀着赫连祁的孩子,以此收尾,也算是圆满了。 她的少年,她曾经的挚爱,她的祁哥哥,不要再有下辈子了,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再投胎转世了。 这两世,已耗尽了她做人的精力,愿灰飞烟灭,永生永世都不要再和赫连祁相遇。 后来,容嫣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第253章 应激,她不记得所有苦难了 容嫣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再醒来时,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许久没反应过来,她是谁? 她在哪儿? “太后娘娘!”一直守在床榻前寸步不离的迎雪,第一时间发现容嫣醒了,一瞬间整个长乐宫都忙碌起来,有给容嫣端水的,传吃食,叫太医来,找皇上。 在外面的容峥鸣询问了迎雪,迎雪说了一声可以进来后,他便大步流星地来到容嫣的床榻前。 容峥鸣跪到地上,双手握住容嫣的一只手,躬身把脸埋入了容嫣的手腕上,眼泪涌出来,几乎是泣不成声,“阿姐,你终于醒了……” “峥鸣。”容嫣支撑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那么虚弱。 她更加诧异了,打量着周围,“我怎么了?我这是在哪?” 迎雪扶着容嫣坐起来,给容嫣擦手擦脸,再服侍容嫣洗漱,“太后娘娘,我们还是在长乐宫,暂时,皇上那边没有别的安排。” 容嫣满脸的狐疑,也有害怕和震惊,“长乐宫是什么地方?皇上?皇上又是谁?赫连墨吗?我为什么会在宫里?我怎么了?你们哭什么?你们为什么叫我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 “阿姐?” 迎雪和容峥鸣都愣住了。 过了片刻,容峥鸣才回神,几天没休息好,担惊受怕,黑眸里浮动着红血丝,嗓音沙哑地询问容嫣,“阿姐,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什么?”容嫣蹙眉,反而不解地反问容峥鸣。 失忆,容峥鸣和迎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得出了这个答案。 但要说阿姐失忆了,可却记得他和迎雪,知道她自己是谁。 这时华良善带着一群太医过来了,容峥鸣和迎雪站到一旁,紧张地等待着华良善的诊脉。 过了许久,华良善结束诊脉,斟酌道:“太后娘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腹中胎儿也保住了,只是,她仍然患有心疾,体内的毒还没解,所以……” 跟之前确定容嫣怀孕时,司徒景行诊断的结果一样。 但,容峥鸣在这时才插上嘴,“阿姐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赫连祁从宫人的传话中得知容嫣醒了后,他并没有来,而是让医术更高明的司徒景行过来了。 司徒景行被人推着进入寝卧,恰好听到容峥鸣的这句,心里先是一震,继而立刻快速上前,“峥……太后……容嫣……” 司徒景行连续换了三个称呼,在面对容嫣看他时那陌生迷茫的目光时,司徒景行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双手攥紧了轮椅,问出来时声音在抖,“容嫣,你还记得我吗?” 容嫣没有过去做太后娘娘时的庄严高华,也没有这段时间的淡漠心如死灰,这一刻她的是脸上竟然是少女时期的天真艳丽,明媚善睐,对着司徒景行摇了摇头,“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我应该记得你吗?” 司徒景行前一秒在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容嫣的答案,下一秒他忽然笑出来。 司徒景行靠向轮椅,笑声沙哑,透着悲哀和可笑,闭着的眼里热泪滚滚。 容嫣竟然失忆了,不记得他,不记得她曾那般欺骗他,让他爱上一个男人,性取向无法扭转过来,不记得她把他害得那么惨,更不记得她答应他的,以假死的方式离开赫连祁……这种种。 她竟然都忘了,全都忘了,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全都忘了? 他也想忘,忘了就不会痛苦了,可他忘不了,容嫣却不负责任地忘记了他和跟他有关的一切。 她凭什么能这么心安理得,让他如何甘心? “容氏这种只记得一部分人的症状,”华善良在跟太医们讨论,一时也没得出定论,沉思着道:“这样,容指挥使,你把容氏以前见过的人,尽量都找来,让她分别认认再说。” 容峥鸣点头,连忙去安排了。 等容嫣坐到大殿内后,很多人她都一一见了。 她不认识李育泉,沈瑾书,几个她以前时常见的朝臣、顾轻舟,没能来的比如赫连逸和温语柔,拿画像给她看,她也摇头。 她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不记得了。 从早上到晚上,天都黑了,容嫣终于不耐烦,不想认了时,容阔和容夫人过来了。 “爹,娘!”容嫣一瞬间恢复了精神,双眼明亮,喊着容父容母的同时,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下,自从入了宫后再没有了以前的天真烂漫的她,这一刻却欢喜雀跃地朝容父容母扑了过去,埋怨,撒娇。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这里好多人我都不认识,你们是来接我的吧?爹,娘,我们回家吧,现在就回家,我好累好饿啊。” 容阔和容夫人已经知道了女儿的状况,来的路上都特别忐忑,怕容嫣连他们都不记得了。 但结果是容嫣不仅记得,而且她像在少女时期一样,扑入娘亲的怀里撒娇,闹着要回家,说她饿了累了。 她的女儿啊,容母紧紧抱着女儿,泪如雨下,她的女儿几年前从容府出嫁,新婚夜就被赫连墨抢入宫里,她没等到女儿的归宁,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女儿一面。 直到女儿做了太后娘娘。 可做了太后娘娘的女儿,跟以前天真明媚的女儿截然相反。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却比她这个当家主母还要稳重庄严,这几年做着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跟那些狡猾城府的朝臣勾心斗角的上位者,对她的情意没变,可母女两人却产生了距离,她好像失去了女儿。 直到此刻。 太后娘娘哪会说自己饿了,累了,只有她的女儿,她的嫣儿才这般随心所欲啊。 “回家!回家,嫣儿,爹娘带你回家……”戎马一生的容阔大将军,面对着女儿失忆后回到少女时期的性情,他也满脸的泪。 真好,女儿不记得所有的苦难了,真好啊。 “从容氏的表现,大概可以得出结论。”华良善和司徒景行,一众太医一直没离开,通过这一天对容嫣的观察,华良善道:“她可能只记得自己在容家的一切,只认识容家人了。” 容峥鸣用力抿了抿薄唇,走过去低声询问,“我阿姐在八九岁的时候就认识当今圣上了,你说她只记得自己在容家的一切,当今圣上跟她有很多在容家的记忆,那么,她还记得当今圣上吗?” 在容嫣昏迷不醒的这七天内,赫连祁已经登基了,当今圣上指的自然是赫连祁。 华良善如今隐约猜出了赫连祁和容嫣的关系,对此讳莫如深,跟一众太医交流了片刻后,摇头,“不能确定,皇上没出现在她面前,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要不然先提提皇上的名字?” “等一下。”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双腿间搭着毯子。 这期间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双手一直紧攥着轮椅,面色冷寂,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听见华良善的提议,司徒景行蓦地回过神,抬起脸时,压着心里的情绪,语气严肃道:“容氏的这种情况我以前遇到过,她这是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比如生命遭到威胁,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我将此定义为重大打击后遗症。” 这要是来自现代的穿越女,就会知道容嫣这症状是应激,也就是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不过在司徒景行的解释中,在场的人懂了。 容嫣前世被赫连祁一剑穿心,即便重活一世,身体上没伤了,却给她心灵上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恐惧和阴影。 这个阴影一直伴随着她,她只是压在了心里,表面若无其事,但并没有摆脱掉这个阴影。 而七天前,赫连祁射来了一箭,让前世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的场景重现,无疑是刺激到了她,让她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 所以她只记得自己无忧无虑恣意妄为的少女时光,而入宫后遭遇的磨难,伤痛,所有不好的记忆,以及在那之后遇到的人,她全都遗忘了。 “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无疑是皇上造成的,她没有提及皇上,那就是也忘记了皇上,我们不能再提起皇上这个人和与之有关的一切,否则会更加刺激到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司徒景行在意识到容嫣最遗忘的人是赫连祁后,他心里忽然平衡了,好受了。 容嫣连赫连祁都忘了,好啊,真是好啊。 既然这样,容嫣忘了他就忘了他吧,他希望容嫣永远都不会好起来,永远都遗忘了赫连祁。 他和赫连祁在同一个起点上,不,容嫣的创伤是赫连祁造成的,容嫣的大脑在保护自己,那么她就会刻意避开有关赫连祁的一切,在赫连祁出现时,抗拒排斥赫连祁。 而他,容嫣虽然不认识他了,但不会排斥抗拒他啊。 如果这是一场他和赫连祁的棋局,他已经占了先机。 容嫣被迎雪哄着坐到一旁吃东西,吃得双眸灼亮,津津有味,显然宫中的吃食让她很满意。 之前她吃什么吐什么,没有胃口,现在却食欲大开,吃相优雅好看,却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好多东西。 容峥鸣看着这一幕,几乎是热泪盈眶了,只觉得阿姐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好。 他走过去,低声对父亲和母亲说明了容嫣的情况。 两人抹着眼泪,心情复杂,但更多的也是开心,笑着,目光无比怜爱温柔地凝视着女儿。 容母在容嫣吃东西时,哽咽地叮嘱着慢慢吃,还有很多,拿着手帕给女儿擦嘴,盛汤给女儿。 容嫣这一顿吃得顶过去十天的饭量,终于吃饱喝足后,对着陌生的环境和那么多陌生的人,她还是想回家,“母亲,我们能走了吗?” 第254章 她忘记你和亲生儿子了,请皇上放阿姐回容家 一句问话,让容父几人面上的欣喜僵住,犹如晴天霹雳,他们一瞬间又被打入地狱,置身于冰窖中。 容母转过去捂住嘴,泪如雨下,女儿怀着赫连祁的孩子,是赫连祁后宫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赫连祁怎么可能会让她回家呢? 女儿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伤痛,但可悲的是,她却要从这一刻开始重新经历伤痛,她女儿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呢? 容母险些情绪崩溃,只想嚎啕大哭。 “母亲,你怎么了?”容嫣起身走到容母面前。 容母坐着,她便蹲下来,仰头看着母亲,给母亲擦着脸上的泪,“我为什么会在宫中?是不是我不能回去?我成了赫连墨的嫔妃吗?” “没关系的母亲,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吧,你不要哭,女儿不委屈的……” 她当然委屈,当然不愿意。 可她不想让母亲哭,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容家全族遭难。 她即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还是那么懂事、孝顺,处处都在为父母亲人,家族考虑。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下旁人? 当时即便离宫要出家,她也为很多人和容家安排好了退路。 她的女儿啊,容母彻底破防,紧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阿姐没有成为赫连墨的嫔妃,是太后喜欢你,接你来宫中住了两天,我们可以回容家,我去跟太后说一声。”容峥鸣推了推母亲,哄着容嫣。 在容嫣相信了他的话,母亲也止住了情绪安抚着容嫣后,他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太医可以离开了,然后他带着司徒景行出了长乐宫。 云振恰好来长乐宫,虽然赫连祁没吩咐,但他得知道长乐宫发生的事和容氏的状况,以便在赫连祁问起时,能立刻回禀给赫连祁。 容峥鸣和司徒景行,碰上了云振。 云振便一面带着两人去见赫连祁,一面在路上询问起容嫣的状况。 夜晚亮起了灯火,秋意更浓了,容峥鸣披着阿姐送给他的玄色披风,面容比往常更矜冷,墨眸如寒剑,锐利中带着决然,语气淡淡地对云振道:“我们会亲自向皇上禀告。” 云振观察着容峥鸣的脸色,瞥到他腰间的绣春刀,只觉得右眼皮直跳。 云振带着容峥鸣和司徒景行去了御书房,不过赫连祁正在和一众朝臣议事,他们两人只能在外面等,云振先回到了赫连祁身边。 结果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的动静,回过头只见容峥鸣两手掀起衣袍,继而弯起膝盖跪到地上,然后他俯身以头触地,久久不起。 这画面看得云振喉咙哽了哽,快步进去御书房,站到了赫连祁身侧。 赫连祁正坐在台案后批阅奏折,一心二用,听着数十个文武大臣的各种有关政务上的谈论,新帝登基要忙得的事太多了,从登基时间到国号再到龙袍,各种礼仪等等。 一朝天子一朝臣,赫连祁当了皇帝,那就得重新安排文武百官的职位,哪些升哪些降,哪些不动,对谋逆派和其家族的处置。 还有他当了皇帝后,需要改革的制度,往后对大祁发展的规划……这种种,太多太多了,赫连祁从那天后,一天的睡眠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容嫣昏迷了七天,他也只顾得上看了一眼,华良善、所有太医、司徒景行都在,不用他对昏迷的容嫣做什么。 这些朝臣们也忙碌了七天,每天都在安排各种不同的事宜,但唯一不变,一直在讨论且争论不休的是,该有谁来做赫连祁的皇后。 赫连祁对此一直心无旁骛,但从早上听说容嫣醒了,让太医们都过去后,此刻再听朝臣们争论皇后的人选,他倒是有些走神了。 七天时间里,他唯一一次去看容嫣时,华良善回禀他容嫣是自己不想活了,潜意识里不想醒来,所以便一直昏睡着。 当时,华良善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但也没琢磨到赫连祁的心思,开口问:“皇上,你看?” 赫连祁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站在容嫣的床榻旁,垂着眼皮看昏迷不醒的容嫣,面上并没有波动,反问华良善,“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来?” 华良善:“不如给容氏晋升位份?” 古往今来,这些帝王就喜欢在人死后追封谁谁,还有就是对方病重或是快死时,也给对方加封,或许人一高兴,就好起来了呢。 华良善的意思便是让赫连祁给容嫣位份,而且得高位份,或许她就能醒来了。 “贵妃。”赫连祁出了长乐宫,没过多久,晋升容嫣为贵妃的旨意就下来了。 但因为容嫣先是赫连墨的皇后,然后是太后,她这样的身份,新帝却要把她收入后宫,还一上来就给贵妃之位,朝臣们如何同意? 所以这道旨意,是对着昏迷不醒的容嫣宣读的,长乐宫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更别提其他人了。 赫连祁考虑的更多的是自己的皇位,他刚成为皇帝,给当了上任皇帝的皇后,又做了太后的容嫣贵妃之位,简直是有史以来头一例。 所以为了朝堂稳固,这道旨意自然不能宣扬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了。 此刻,朝臣们在商议完其他政务后,再次提起了赫连祁的立后一事。 原本朝臣们都看出来,赫连祁想立国公府的谢五姑娘为皇后,但传言宋凝霜失去了清白,侯府的嫡女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结果侯府的嫡女也名节受损,前太后更是把两女赐给了当时还是摄政王的赫连祁做美人……这些。 当然,只要赫连祁愿意,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也就是说宋凝霜和江箬瑄还能做赫连祁的皇后,但偏偏朝臣们无法揣测到赫连祁的心思,赫连祁也不表态,让他们先商议。 于是朝臣们有支持宋凝霜当皇后的,也有支持江箬瑄的,归根究底其实是因为她们的出身,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站队、拉帮结派了。 也有抛开国公府和侯府,推举其他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为皇后,结果哪一派都没赢,便导致到现在他们还在因为谁做皇后,而争执不休,御书房每天堪称辩论大赛现场。 赫连祁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一心二用,唯有今天,在云振去了几趟长乐宫,此刻又回来站到赫连祁身边时,赫连祁在想容嫣的事,发展成了一心三用。 赫连祁批阅完一叠奏折,抬眸看到几个大臣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还有在喘气了,他如往常一样制止了众人,“今天就到这里,立皇后之事改天再议,你们都回去吧。” 几个大臣还想再跟对方战,但奈何是真的口干舌燥精疲力尽了,听了赫连祁的话,便行礼退下,出去后还在揣测圣上到底是什么想法。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笔挺地跪着的容峥鸣,一瞬间几个官员福灵心至,交换了眼神后,满脸的匪夷所思,该不会,该不会圣上一直拖着不立后,是在筹谋着让前太后当皇后吧? 这怎么行?! 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惊世骇俗啊,他们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几个官员心里都有了这个猜测后,前一秒还都因为立后而对立着,下一秒就因为共同的反对容氏做皇后,而团结起来。 几个官员出了宫没回府,而是聚集到一起,连夜商议着在赫连祁要立前太后为皇后这件事上,他们要采取怎样的反对措施。 赫连祁知道容峥鸣在殿外跪着后,一时并没有理会容峥鸣,先传了司徒景行进来。 司徒景行说明了容嫣现在的状态,最后看着赫连祁,总结道:“就是这样的,容氏只记得自己的亲人和在容家的时光,其余的人和事,她都不记得了,包括皇上你。” 赫连祁仍然坐在书案后,在司徒景行的回禀中,他批阅着奏折,始终都眉眼不抬的,面上没有情绪,直到听见司徒景行的最后一句。 赫连祁的手突然一顿,红色的墨晕在奏折上,停顿许久,那份奏折几乎是毁了,他才抬头看向司徒景行。 “是真的,皇上,容氏连你都不记得了,她不知道自己和你生过一个儿子,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怀孕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这些,有关你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她要回容家。”司徒景行刻意强调这番话,只想诛心赫连祁。 虽然并没有成功,但赫连祁从听到结果的诧异,到此刻司徒景行话音落下,他那仿佛被冰冻住,万年不变的面容上,终于是有了一丝波动。 赫连祁放下笔,宽厚的背靠向椅子,手搭在椅子上时,他在拢腕上的念珠,从手背上凸显的血管可以看出来,他是用了些力的。 “朕知道了。”许久,赫连祁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其他的吩咐,也没让司徒景行退下。 他起身走到了殿外,停在跪下去磕头的容峥鸣面前,垂着眼,“你想求朕什么?” “如今阿姐已经不记得皇上了,皇上留着阿姐在宫中,不过是因为阿姐肚子里的孩子。”容峥鸣伏在地上没起来,保持着磕头不动的姿势,哑声道。 “那么请皇上不要再将阿姐困在你的后宫中了,请皇上允许阿姐回容家,这个孩子阿姐会在容家生下来,到时候会送到宫中,交给皇上。” 赫连祁的银发错落有致,很有层次地覆在肩上和后背,风华如雪,像是身在云端的神明,俯视着容峥鸣,无情无欲,唯有手指在摩挲着腕上的念珠,“容嫣现在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等肚子大起来,各种妊娠反应时,她再傻也会知道自己怀孕了,到时你们如何解释她肚子里孩子的来历?等生下来,你怎么抱走她的孩子,送回来给朕?” 赫连祁是在说,容嫣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即便容嫣不记得他了,容峥鸣要带容嫣回容家,更加斩断了他和容嫣的一切,可容嫣还是会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跟他有牵扯羁绊。 这点,容峥鸣是无法抹去的。 “这就不是皇上操心的了,皇上只要放阿姐回容家即可,你要的是孩子,只求这个结果,那么到时候孩子送来给皇上便是。”容峥鸣抬起头看着赫连祁,目光是赤红的。 阿姐不想记得赫连祁,就算肚子里还怀着赫连祁的孩子,可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让容嫣跟赫连祁再没有丝毫牵扯,让容嫣的生活从失忆这一刻开始,往后余生,到死都不会再有赫连祁这个人的存在。 容嫣这辈子都不会再记起赫连祁。 “只要皇上放阿姐回容家,微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赫连祁听着容峥鸣的话,想到了前世容峥鸣和其全族带着二十万容家军,为了守护他的皇位,大祁江山,而全都惨死在战场上。 第255章 她要带着圣僧一起走 代价,赫连祁听着容峥鸣的话,想到了前世容峥鸣和其全族带着二十万容家军,为了守护他的皇位,大祁江山和百姓,而全都惨死在战场上。 后来他拿到了容峥鸣做给容嫣的簪子,看到容峥鸣寥寥几句的血书。 前世容峥鸣大概是不想效忠他的,但容嫣的尸体在他手上。 容峥鸣带着全族、二十万容家军守住了他的皇位,以及大祁的江山和数以万计的子民,付出了全族马革裹尸的代价,可其他的容峥鸣什么都不要。 容峥鸣想换的,只是容嫣的尸体。 然而即便这样,他也没把容嫣的尸体还给容家。 “朕若是不同意呢?”赫连祁对上容峥鸣的视线,目光又转向容峥鸣腰间,落到容峥鸣握在绣春刀刀柄的手上,“你是准备杀朕,跟朕同归于尽吗?” 容峥鸣的刀因为手上的用力,而发出铿锵声,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他知道在阿姐给赫连祁赐婚时,阿姐就不想活了。 如今阿姐忘记了赫连祁,如果不趁此机会让她摆脱掉赫连祁,赫连祁还会告诉她他们之间的一切,把阿姐困在后宫里,阿姐很快就会想起来。 赫连祁当了皇帝,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对比起之前做太后娘娘,阿姐的处境更不好了,加上赫连祁和她之间的恩怨情仇,她依然会痛苦,早晚还是会想不开,只想死。 所以为了阿姐,他要带着效忠自己的一批锦衣卫和残余保皇派势力,拼死一搏,哪怕是跟赫连祁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接下来可能会天下大乱,黎民百姓受苦,但那些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和阿姐一直都在为旁人考虑,谁为他们考虑过啊。 他不考虑了。 他只想杀了赫连祁,让父亲和母亲趁乱带着阿姐远走高飞。 即便以后阿姐身处乱世,可也比被困在这深宫里,心灵上如此痛苦,还时刻都会一尸两命要好。 “朕放人。”赫连祁没有刺激容峥鸣拔刀,一手负于背后,被宽袖掩盖着,紧握成拳。 他的身躯伟岸笔挺,如青松,可当那月光洒在白衣和银发上时,却有种寂寥感。 赫连祁闭着眼,俊美的脸被皎洁的月光照得很清冷,无人知道他眸底的情绪,“但是你的确得付出代价,容峥鸣,朕要你和容家全族,誓死效忠朕。” 容家世代忠良,且出了不少骁勇善战的名将,那么大的家族里有很多会打仗有勇有谋之人,尤其是容峥鸣。 他注定了不会平凡,按照前世容峥鸣的命,容峥鸣会为他守护大祁,并且还能为他开疆扩土,将来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助他统一整个天下。 容嫣不记得他了,他本来就打算在容嫣生了孩子后,放过容嫣。 现在他用容嫣一个女人的自由,换来容峥鸣此人的誓死效忠,带着全族为他出生入死,是一笔以蚓投鱼一本万利的买卖。 “你若是答应,便对天发誓吧,哪怕日后你拥兵百万功高震主,朕也不会忌惮,而你也绝不会对朕、朕的子孙生出异心,你容家全族,世世代代都要为朕的赫连皇室效命。” 容峥鸣在赫连祁的这番话里抬起头,瞳孔震颤着,噙满了泪水,坚决地应了一声好,便对天发誓,“……若违背此誓言,我容峥鸣和全族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入无间地狱,永世受处罚,不得投胎转世。” 这是最毒的誓言了,前世来的赫连祁相信邪祟和天道神明的存在,自然不担心容峥鸣话里有假。 “你们可以离宫了。”赫连祁转过身准备进去,他不打算去见容嫣一面。 容嫣不记得他了,容峥鸣跟他交换了条件,不会允许他去见容嫣的。 那便这样吧,他和容嫣这两生两世的情缘,就此终结。 他跟容嫣死生不复相见,但愿容嫣能平安生下孩子,往后没有他的余生,都平安顺遂快乐吧。 这一刻赫连祁在想,要是今生的赫连祁在自己面前,那样偏执疯魔的赫连祁,就算容嫣死了,他也不会放过。 从前世来的他,跟容嫣还有很多可能,他却替今生的赫连祁放过了容嫣,今生的赫连祁要是在他面前,一定会杀了他吧。 云振刚从太监那里听了传话,见赫连祁转过身,他连忙上前,低声询问,“皇上,容氏想连檀曜圣僧也一起带回容府,你看?” 容峥鸣和殿内的司徒景行闻言,蓦地向说话的云振看去,脸上浮现的是震惊之色,容嫣是在入宫后,去法华寺看望安平,才认识檀曜的。 不算上过去几年两人的见面,容嫣在苗疆跟檀曜重逢,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容嫣忘记了赫连祁、儿子,沈瑾书,顾轻舟和温语柔、东方忱这些人,却偏偏记住了檀曜。 为什么? 为什么,赫连祁用了几秒的时间,也在沉思这个问题,不过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赫连祁的面容陷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情绪,语气淡淡道:“朕允了。” 云振便招来人,示意太监去长乐宫传话,然后安排人把身受重伤的檀曜安置到马车上,到时跟着容嫣一行人一起出宫。 司徒景行见状,也要跟着去。 云振在赫连祁的示意下,拦住了他。 “我为什么不能去?赫连祁,我一直都是容嫣的人!”司徒景行不怕死的忤逆赫连祁,他当然要跟在容嫣身边。 以前容嫣因为他做得那些事,才讨厌他,不喜欢他的,现在容嫣失忆了,他和容嫣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他只是司徒景行,没有东方忱这个身份了,他以司徒景行的身份喜欢容嫣,对容嫣好,容嫣就会喜欢上他了啊。 而且他和容嫣约定好了,他得用牺牲容嫣肚子里孩子的方式,给容嫣解毒救容嫣。 要是赫连祁不放过容嫣,他就给容嫣下假死药,用假死的方式,让容嫣彻底摆脱了赫连祁。 无论如何他都得回到容嫣身边。 “朕岂会给你害朕的皇子的机会。”赫连祁俯视着司徒景行,在前世,东方忱并不知道自己不是范惠兰的儿子。 他一直误以为自己和赫连墨是同母异父,范惠兰想当太后,他便去争皇位。 而宋凝霜便利用他和赫连墨是兄弟这点,攻略他,让他觉得自己也有赫连皇室的血统,这个皇帝应该由他来当,他应该杀同为皇子,在争皇位的赫连逸。 所以东方忱便用司徒景行的身份,到赫连逸身边卧底了。 他是天下第一的用毒高手,饶是赫连逸再精明,对人防备深,可还是被他找到机会下了毒。 在那场决战中,正是赫连逸毒发的时候,赫连逸在马上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因此在赫连逸背后的司徒景行,轻易就从背后捅了赫连逸一剑。 而且前世司徒景行的武功没有被废,所以他能成功偷袭赫连逸,剑上还抹了剧毒。 赫连逸倒地后没多久,便七窍流血而死。 还有赫连逸麾下的将领们,要么被司徒景行用毒药控制策反了,要么被他毒死了。 当时赫连逸的那几十万大军,都中了司徒景行放出来的带毒的烟雾,虽没有死,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不能再拿起武器。 这一仗,宋凝霜不战而胜。 而今生,东方忱此人的一切都被容嫣改变了。 他失去武功,双腿被废,变成了一个废人,他爱上了容嫣的男装。 “我不会再找容嫣报仇了,我不仅爱容峥鸣,现在我也爱上了容嫣。”司徒景行反驳赫连祁,他的确不会杀容嫣,而是要让容嫣爱上他。 但容嫣肚子里怀着的赫连祁的孩子,他要除了,他要用牺牲孩子的方式,来救容嫣。 “你去容府,还有一个目的,朕的母后在容府,你要给她下失忆的药。”赫连祁不跟司徒景行讨论他爱不爱容嫣的问题,只这件事,他就不会放了司徒景行。 他已经收到了苗疆王的回信,确定了苗疆圣女月鸢就是他的母后,他要接回母后,尊为皇太后。 母后不能忘了他和过去的一切,所以他不会给司徒景行靠近母后的机会。 司徒景行诧异地看着赫连祁,“你的母后?现在的苗疆圣女,是你的母后白洛薇?” 司徒景行只觉得匪夷所思,然后便想到了容嫣几人。 尤其是容峥鸣,根本不知道月鸢就是白洛薇,容峥鸣喜欢月鸢,要让月鸢入容家族谱,做他的妻子。 天啊,这,这么刺激的吗?司徒景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在做东方忱时,他很丧,觉得这世间太无趣了,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直到遇到了容峥鸣,初次见面容峥鸣就让他感觉很有意思。 后来容峥鸣做得种种,废了他的全部武功,剿灭天星阁,要杀他,让他变成了废人,等等这一切。 尤其是在他得知了容峥鸣是女扮男装,是容太后的那一刻,他恨容太后,可另一方面,对于他这个人生中没有任何刺激和乐趣的心理有病之人来说,容嫣给他带来的一切都太刺激,太惊心动魄了。 他成为了司徒景行后,看着容嫣他们几人的恩怨情仇,再到此刻得知容嫣的弟弟喜欢的月鸢,竟然是赫连祁的母后,容嫣的前婆婆。 这,这他妈的太有意思了啊!司徒景行感觉自己激动得都能从轮椅上站起来。 容嫣这个女人,怎么能,怎么能给他带来这么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人生体验呢? 司徒景行的胸腔在震动,心潮澎湃,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是容嫣给的,他只觉得身体发烫,发硬,以至于墨眸里染上了绯红,那精致的面上浮起了欲色。 司徒景行在喘息,闭着眼,一柱擎天,好想好想容嫣喜欢他,被容嫣疼爱,狠狠地弄。 赫连祁:“???” “你在想什么?”赫连祁抬起一脚,踹向司徒景行的跨间。 要不是司徒景行躲得快,怕是他命根子已经不保了。 赫连祁看着,“司徒,你是可以行房的?既如此,朕赐给你几个美人。” 免得整天闲得慌,光想着怎么制作新的毒药,去害人了。 “我不要!”司徒景行瞪大瞳孔,好像那些美人们已经来到面前,要扑上来了,他抱住自己,尤其是下身,护着。 “我喜欢的是男人,我讨厌女人,我对女人硬不起来。” 赫连祁吩咐要离开的云振,“回来,把那些女子都换成美少年,各个风格不同气质的,都送到司徒面前,让他自己挑。” “……我谢谢你皇上!”司徒景行咬牙切齿地谢恩,在心里问候赫连祁祖宗十八代,还在挣扎反抗,“我对其他男人也没有感觉,我只喜欢容嫣的男装容峥鸣,既然皇上对我这么好,就应该送佛送到西,让我跟着容嫣。” 赫连祁忽然俯身。 在司徒景行浑身冷汗,要滑动轮椅往后退着时,赫连祁的双手按在了司徒景行的轮椅上,凑近仰头看他的司徒景行。 第256章 死生不复相见,烧诏书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赫连祁的一头银发散落在司徒景行的肩上,从背后看过去,就像是赫连祁在亲吻司徒景行,吓得看到的宫女太监立刻闭上眼。 妈呀,原来皇上迟迟不决定皇后的人选,是因为有龙阳之好吗? 以前就传言摄政王有龙阳之好,自从王妃在大火里失去踪迹后,他一直没再娶妻。 后来虽然有了苏婉儿几个侍妾,但都被他遣散了,据说她们还是清白之身,这么多年他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 如今即便当了皇帝,后宫里有女人了,可这段时间,他一次都没去过,他果真有龙阳之好啊。 宫女太监们发散思维,皇上过去做得每件事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还真有可能立一个男人为皇后,嗯? 这要是那几个朝臣们探听消息,他们也能传达一二了。 “你,你干什么?”司徒景行移动不了轮椅,赫连祁高大健硕的身躯覆盖下来,阴影中,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他一手也不护自己的胸口,全都捂住了自己的下身,怕赫连祁拧了他的命根子,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 灯火落在赫连祁线条流畅的肩背和银色长发上,把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暖光,烘托出绮丽感。 他是高大又刚毅的,而被他围困在胸膛的司徒景行,则显得病弱一些,这样相得益彰的画面,更让人想入非非。 赫连祁却并不觉得,一张脸如万年不化的雪山,在司徒景行耳畔低声,让司徒景行越发感受到那份恐惧,“没有硬不起来的男人,硬不起来是因为没用上最厉害的秘药,朕赐给你一些。” “赫连祁!”司徒景行瞪大瞳孔,彻底恼羞成怒,“你为什么偏偏要害我!要我和他人行云雨之事?我拒绝,我死给你看!你但凡有点良知,就不应该这样对我!你不要忘了,那天要不是我,容嫣和腹中你的两个孩子,已经一尸三命了!” 赫连祁的墨眸凝了几分,他也知道连锁效应,知道发生的悲剧很难被改变,历史总是在重演。 比如前世司徒景行杀赫连逸,这一世,还是司徒景行杀赫连逸。 那天赫连逸挟持了容嫣,把刀架在容嫣的脖子上,在拿容嫣和腹中孩子的命威胁他,他拉弓射箭。 容嫣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那一箭是对着容嫣的,连赫连逸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其实,他是射向赫连逸的。 赫连逸在赌,而他也在赌,是自己的箭快,还是赫连逸拿容嫣和腹中孩子的命威胁他,那横在容嫣脖子上的一刀快。 只是他们并没有赌出结果,因为在那一刻,赫连祁看到司徒景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赫连逸背后。 司徒景行按着轮椅艰难地站起来,双腿打着颤,踉跄着从背后朝赫连逸扑了过去,夺走赫连逸的刀,并在那一刻洒了毒粉给赫连逸。 赫连祁和司徒景行配合得很好,“嗖”一下,那箭射中了赫连逸。 容嫣受了刺激,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赫连祁封了她为贵妃,她醒了,可她却失忆了,永远都不会知道赫连祁那箭不是对着她的。 他怎么可能会杀容嫣? 前世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换来容嫣的重生和这一世的。 不过,真相如何,容嫣的误会,所有人的不理解,赫连祁在前世就不在乎。 现在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也不重要了。 赫连祁收回按在轮椅上的胳膊,直起身问:“容嫣肚子里怀的真是双胎吗?” 前世来的赫连祁当然也会医术,容嫣昏迷时,他去过一趟,搭了手指在容嫣的脉搏上。 但他诊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诊出容嫣肚子里的是双胎。 或许是他学艺不精,也或许是月份太短,无法判断出来,也有可能是赫连逸胡诌的,为的是加大筹码,让他因为容嫣和腹中的两个胎儿放弃皇位。 司徒景行抓住机会提条件,“我能诊出来!你不要强迫或是用手段让我跟女人男人云雨,我就告诉你,既然月鸢就是你的母后,你要接她回来尊为皇太后,我自然不会再给她下失忆的药。” “除了檀曜外,这天下没有人的医术比我好,容嫣患有心疾,身中剧毒,随时都有可能大人和孩子都性命不保,你派去的那些太医根本救不了容嫣,而且你知道容嫣的毒是我下的,我比其他任何大夫都清楚她的身子,能对症下药。” “檀曜身受重伤,自身难保,如何救容嫣?我救檀曜,檀曜好起来了,才能让你的母后月鸢复生,所以你必须把我放在容嫣身边才行。”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伫立,在地上映下一片影子。 他俊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清楚,“朕可以让你负责容嫣的胎,但朕有道口谕给你,如果容嫣肚子里怀着的是双胎,” “朕知道你找到了一种给容嫣解毒的方法,到时你便将容嫣的毒,转移到其中一个胎儿身上,牺牲一个胎儿,来保住容嫣的命。” 司徒景行瞳孔微微睁大,满脸诧异,他以为赫连祁更在意的是孩子,从一开始就要去母留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要他这么做。 原来他的心思和筹谋,赫连祁都一清二楚,这人,简直是神好吗? “如果是两个皇子或是两个公主,你是要牺牲大的那个,还是小的?如果是一皇子一公主,你是牺牲皇子,还是公主?如果容嫣肚子里其实只有一个孩子,是皇子,你是要去母留子吗?如果只有一个公主,你会牺牲公主,保大人吗?”司徒景行假设了好几种可能,屏息凝神着,等待赫连祁的最终口谕。 * 容阔和容夫人知道赫连祁竟然放了容嫣离宫后,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立刻让迎雪收拾东西,走,连夜走,扛着马车走! 不过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毕竟容嫣的那些衣服首饰类的,只有做太后娘娘才能用。 她现在恢复成了容家嫡长女的身份,自然不能再穿戴那些了。 而在她现在的记忆里,长乐宫里她认识的人也就只有从在容府,就服侍她的迎雪,所以那么多宫人,她只带走了迎雪。 其他的都是前世来的赫连祁,重新派来的,容嫣跟他们没有什么主仆情谊,就是李育泉。 李育泉跪在地上,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清秀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要容嫣把他也带着,他只想一直伺候容嫣。 容阔和容夫人觉得不合适,他们不是皇亲贵族,府里是不用太监的,而且李育泉是容嫣入宫后的记忆。 容阔和容夫人不想让容嫣因为这些人而恢复记忆,所以他让容峥鸣拉走了李育泉。 马车停在长乐宫的宫门外,容嫣做了太后到现在,在长乐宫里住了近三年的时间,但李育泉却在泪眼朦胧中,看到她裙摆飞扬,走得毫不犹豫,没有一丝留恋,连回头再看一眼长乐宫的动作都没有。 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李育泉满脸的泪,宫人都在送别容嫣。 容嫣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离别的不舍和悲伤,相反,她迫不及待地奔向了马车,坐进去后,马车行驶起来,渐渐离开了长乐宫。 容嫣对这个皇宫没有一丝的眷恋,连好奇都没有。 她坐在马车里吃糕点,脸颊鼓鼓的,看起来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连这昏暗的马车空间,都因为她的明媚而亮了起来。 容嫣没有掀开马车帘子,所以她不知道赫连祁还是来了,站在她的马车后。 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赫连祁迈步往前走去,走得不快,仿佛只是在这皇宫里散步,却始终都朝着容嫣马车的方向而去。 马车转过一个又一个宫道,他也转过宫道,走了一条又一条狭长昏暗的宫道。 在这期间,所有宫人们都跪下去行礼,在对赫连祁行礼,也像是在送别曾经的太后娘娘,那所有宫人跪下去的场面,还是很浩大震撼的。 平常这个皇宫很大很大,它大到能把人的一生都困在里面,让人的整个一生都在这里度过。 可它也很小很小,小到抬头只能看到四方的天空。 这宫道在平时似乎很长,让人感觉到的只有孤单、寂寞,总觉得没有尽头,却在这一刻,马车渐渐驶离了皇宫。 原来这一条又一条的宫道是有尽头的,它并不长,相反,它太短了,短到赫连祁再抬起头时,那马车已经出了皇宫。 今生的赫连祁养得那只很久没出现的花豹,不知道从哪儿一跃而出,站在了容嫣的马车顶上,在月光下傲视群雄般俯视着这个皇宫。 赫连祁久久地伫立在原地,一头银发被月光照着,泛光,寂寥清冷,整个人越发如高山上的雪,一身白衣圣洁清艳。 马车出了皇宫,容嫣始终都没有看一眼,她于今晚,终于走出了这座从数年前囚住她的皇宫。 她失忆了没什么感觉,容阔却红了眼眶,而容夫人趴在他肩上泣不成声,是感慨,也是喜极而泣。 赫连祁在宫道上站了一个多时辰,这个时间里他想到年少的赫连祁,并不愿当皇帝。 他喜欢上阵杀敌,想做的是守护大祁百姓,效忠君主,为大祁开疆辟土的战神。 白洛薇为他争皇位,可他不想当皇帝,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不想三宫六院,他只想娶容嫣一人,跟容嫣伉俪情深白头偕老,他会做到许诺给容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现在,年少时期的挚爱不记得他了,他做了皇帝,把年少时期的挚爱送出了皇宫,跟她死生不复相见,他以后会三宫六院……这一切。 现在的他,成了自己年少时期最不想成为的人。 他拥万里江山,却失去了年少时期许诺过会至死不渝的妻子,享无边寂寞。 这世间一切对他来说都唾手可得,可他想到跟容嫣的初遇,自己曾经一身白衣,在容家满园的杏花中,春光里,他被容嫣扑了满怀。 他们相恋,他求娶容嫣,他对容嫣倾其所有。 他第一次亲容嫣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连命都可以都给容嫣。 他们海誓山盟生死相许,他们的新婚夜……所有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赫连祁突然间觉得此刻自己一无所有,像一个失败者,狼狈颓然到极致。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 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陪我顾星辰,无人愁我独行路。” “无人陪他站在最高处,俯瞰众生。 无人与他共拥这江山、与他千秋万代,回首向来萧瑟处,无人等在灯火阑珊处……”以后, 以后只有他一人梦前尘,一人饮早已冷掉的茶。 以后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这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 深夜,赫连祁披着一身的寒露回来,他让云振取出了两份诏书,一份是封容嫣为贵妃的诏书。 其他人还不知道,现在他放了容嫣离宫,这诏书便没用了。 还有一份诏书。 那是赫连祁自己写的,连云振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此刻他没翻开那份诏书,站在那里,那两份诏书都被扔入了火盆里。 第257章 容太后崩逝,褫夺太后封号,圣僧哥哥,甜吗? 诏书燃烧起来,火焰照着赫连祁一张俊美冰清玉洁的脸。 在他亲自拟的那份诏书也慢慢化为灰烬中,赫连祁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红了眼,一滴莹润透明的泪珠子从他眼中滚落于面庞,一头银发让他看起来如神明落泪,转瞬那泪珠子就不见了踪迹。 他没了情根,这不过是他潜意识里的情感。 他站在那里,心里是无动于衷的。 随着那份诏书彻底变成灰烬,这个世上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诏书究竟是什么内容了。 赫连祁俯身,在明黄色的绫锦上又写了一份诏书,那字体力透纸背矫若惊龙,就像是多年前他和容嫣的那份婚书,而此刻,这却是一份结束容嫣传奇一生的诏书。 外面的天色亮起来,赫连祁穿着一身玄红用金线绣着花纹的龙袍,三千银发,走去太极殿时,衣袂和配饰随着步伐而动,风华无双,他的吩咐仿佛响在整个皇宫,“敲丧钟27声,昭告臣民,祁昭帝入承大统,改元祁昭,祁昭元年,前太后容氏崩逝,夺其太后封号,不入皇陵……” 曾经尊封容嫣为皇太后的诏书也是他亲手写的,如今,也是他亲手夺走了曾赋予给容嫣的所有荣耀权利。 很快丧钟就一下下响起来了,所有听到的人都跪了下去。 赫连祁高大的身躯站在宫道上,看着东方升起的朝阳,盛大壮丽,是新生。 在几天前的那场宫变里,他刺向容嫣那一剑,预料到了檀曜或是沈瑾书会替容嫣挡住,他拉弓射向容嫣几人那一箭,都是在让所有人误以为他要杀了容太后。 但其实跟前世他对容嫣一剑穿心一样,他想安排容嫣假死,让大祁再没有容太后。 他一直没有给容嫣位份,是真的想在容嫣生了孩子后,放了容嫣。 容嫣没有位份,就不是他后宫里的女人,他在发动宫变那一刻的安排里,会让世人都误以为容太后死了。 他瞒天过海,把她困在长乐宫里几个月,不让旁人知道她的存在,她离开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她以后或许还能嫁人。 容嫣昏睡的那几天里,他不得不给了容嫣贵妃之位,想让容嫣醒来,不让旁人知道,也是为了后来能轻易放容嫣离宫。 可是他全都计划好了,这人的感情和选择却不是他能控制,能算计的。 他没算到容嫣心力交瘁,因为不想再被赫连逸这个亲儿子利用牺牲,而选择了赴死。 他也没想到他那假装刺过去的剑,射过去的箭矢,会让容嫣受到刺激,造成了心灵上的创伤,从而失忆了。 他更没想到容嫣会在昏睡了七天七夜,醒来后忘记了他,要回容家。 他到底是没了情根之人,只为达成结果,而没顾及到容嫣的感受和情绪,可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一场空。 最终在容峥鸣的请求下,他顺理成章地成全了容嫣,其实跟自己想达成的“安排她假死,生了孩子放她离开”这个结果,算是一样的,只不过提前了几个月,她也没有被困在宫中,没有在他身边养胎生下孩子。 现在,他如愿让世人都知道容太后崩逝了,但他却不想再让容嫣以太后的身份入皇陵。 哪怕赫连墨早在抢容嫣入宫时,就给容嫣换了出身,她现在的崩逝也是假的,也不行。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他也不能让容嫣是赫连墨的妻,死跟赫连墨同穴。 所以他除去了容嫣是赫连墨的妻子的身份,褫夺容嫣一开始的赫连墨的皇后封号,现在的太后封号,抹去了容嫣和赫连墨的种种关系,也不让容嫣入皇陵,跟赫连墨合葬。 史书会被修改,不会有容嫣和赫连墨的过往。 容嫣本来就是他的妻子,是他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妻,发妻,早就在他的族谱上了。 他的妻子,死后得跟他合葬。 他没有了情根,不再偏执,没有了很强的占有欲,但他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这些事里,就包括容嫣的一切。 前世,他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换来了容嫣的重生和这一世,现在的结果,容嫣忘记一切,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也算是他的目的达成了吧。 从前世来后,他没了七情六欲,没想着再跟容嫣在一起了,他只是想跟容嫣了断一切恩怨情仇,让容嫣好好的。 他就当他和容嫣已经携手走过了一生,白头到老,生同衾,死也同穴了。 这就够了。 朝臣们已经想到对策,阻止赫连祁立前太后容氏为皇后了,结果熬了一个通宵,天刚亮就听到了太后崩逝的丧钟,他们又被剑走偏锋的赫连祁给搞懵了。 难道赫连祁并不想立容氏为太后,他们揣测错了圣意? 容太后和赫连祁有私情,只是传言,容太后根本没有怀了赫连祁的孩子,传言全都是假的? 随着容太后的崩逝,这一切都无法探究了,她和赫连祁之间的风花雪月爱恨情仇,终会成为野史。 妈的,所有朝臣只觉得赫连祁这个帝王的心思,太难测了啊。 但愿容氏是真的崩逝了,接下来赫连祁别再干出什么惊世骇俗,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了! 再来一次的话,他们也得患上心疾。 * 而这边,回到容府的容嫣就像金丝雀出了笼,每天自由自在不学无术,要么是在吃,要么是带着迎雪一众婢女玩,如踢毽子。 她坐在小船上,在府中的荷花池里摘莲蓬,剥了吃,还不顾阻拦挽起裤腿,下池子里挖莲藕,弄得自己脸上和身上都是淤泥,她却在阳光下笑意璀璨,明艳生辉。 花豹是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后,赫连祁驯养的,所以容嫣也不记得赫连祁的花豹了,只把它当成自己的宠物养着,一脚把花豹踹池塘里,在岸边甩着树枝等花豹。 花豹很快就会“哗啦”一声破水而出,一身皮毛上全是莹润的水珠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叼着鱼递给她。 容嫣在院子里烤鱼。 她被好几个人拉着才没有直接爬树栽果子,但上了梯子。 花豹早在树上等她了,嘴里咬着篮子,给她放果子。 她或在花树下荡秋千,笑声随着风飘散在院子里,传出去很远。 她在躺椅上,靠着浑身软绵绵皮毛被晒的暖暖的花豹,秋日暖阳下,整个人很懒散地眯着眼假寐,等等这些。 容嫣在容府的生活多姿多彩恣意快乐,一点都不无聊,每天吃得开心,玩得也开心。 那些之前让她难受的怀孕症状,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除了肚子上长了些肉,她没有其他的不适。 不过那肉还不是很多,所以容嫣就没想着控制饮食来减肥,告诉迎雪她多踢踢毽子,玩玩其他的,腰就不会圆,肚子上也不会有赘肉了。 容嫣每天都会去看檀曜。 檀曜替容嫣挡了一剑,加上本来就因为反噬而缠绵床榻,所以容嫣去的时候,檀曜几乎都在沉睡。 偶尔醒来跟容嫣说几句话,让容嫣不要担心,等他好起来,他陪着容嫣一起摘莲蓬。 在容嫣记得檀曜这件事上,容峥鸣旁敲侧击地问过容嫣。 容嫣对有关檀曜的记忆,很混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识檀曜的,却知道檀曜是得道高僧。 她和檀曜的关系很好,檀曜比她大了几岁,檀曜就像她的哥哥一样疼爱她,呵护她,保护她。 对此,容峥鸣也没办法纠正容嫣,索性容嫣有关檀曜的记忆,都是美好的,他和父亲母亲,便没有试图改变什么。 “那檀曜哥哥,你要快点起来,你看外面的树叶都掉光了,早上起来时万物都结了冰霜,这冬天就要来了,荷花枯萎,就没有莲蓬可以摘了。”容嫣坐在床榻旁的凳子上,穿着红色的裙子,手里端着一碗药汤,一勺勺喂给檀曜。 她喂得很细心,喂了一勺,还会拿出手帕给檀曜擦嘴角。 檀曜靠坐在床榻上,没穿外袍,只一身雪白的中衣,病容苍白,便他让少了一些佛子的威仪不可侵犯。 他放在被褥外的一双手修长雪白,又骨节分明,在明亮的天光下仿佛透明,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沉香佛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檀曜一口一口很缓慢地喝着容嫣喂到嘴边的药汤,在几次的高热中,他干裂破皮的薄唇沾染着褐色的药汤,润泽了一些,喉结滚动着咽下药汤,淡金色的眸子沉静地凝视着容嫣,“我明天就能好起来。” 他的嗓音有些哑,却更好听了,萦绕在人的耳骨处般,莫名的有种撩人感。 容嫣忽然凑近檀曜的脸,气息和檀曜的交缠在一起,她的唇瓣几乎要贴到檀曜的唇上了。 檀曜波澜不惊,一动不动。 容嫣盯着檀曜的双眼看了片刻,还抬手触摸,诧异地说:“檀曜哥哥,我才发现你的眼睛颜色跟我们的不一样,是金色的,你不是大祁人吗?” “我是西域人。”檀曜的金眸里装着世间万物,薄唇只是轻轻动了动。 只因他和容嫣离得太近了,若是同时开口,怕是两人的唇会贴在一起。 “那你的眼睛真漂亮,还有你的脸,你一个和尚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渡人啊?你只会让看到你的人心生恋慕,为你痴狂。”容嫣的手指在描绘檀曜的五官,一点点,细致又缓慢。 檀曜由着她,合上双眸。 容嫣注意到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在颤,如蝴蝶扇动着翅膀,让人屏息,想去抓蝴蝶。 容嫣便用指尖捻着檀曜长得过分的睫毛,致使檀曜单薄白皙的眼皮抖了抖。 “痒吗?”容嫣在这样的恶作剧下眉眼弯弯笑起来,塞了蜜饯到檀曜嘴里,见檀曜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她收起顽劣,“檀曜,你生气了吗?” 檀曜摇头,仍然用那种包容万物的目光凝视着容嫣。 “那你开心吗?你为什么都不笑呢?我没见你笑过,你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肯定能惊艳人世。”容嫣手里拿着一包蜜饯,喂了檀曜好几颗。 她坐在那里一刻也不能闲着,自己吃了不少蜜饯,“檀曜哥哥,甜吗?” 第258章 圣僧踢毽子,司徒喊嫣儿妹妹,沈帝师爬墙头 檀曜:“对于佛陀来说,没有苦和甜的区别。” 佛子这个人很无趣,不会主动跟人说话,你问他,他回答的都是禅语,不在乎吃得穿得,睡得,所处的环境,他每天不是打坐就是念经,其他的一点爱好和活动都没有。 容嫣是活泼爱玩的性子,按理说她跟檀曜这种心里只有佛祖的佛子,是相处不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天都想来陪檀曜一会儿。 檀曜说一个字,她能说十句,檀曜不讲究吃的,她就往檀曜嘴里塞很多零食。 檀曜越是不会笑不会生气,她越想逗檀曜,想让檀曜有凡人的情绪。 虽然并没有成功,但容嫣还是每天都来檀曜面前。 她喜欢闻檀曜身上的香火味道,他的平和,身上带得佛性,多暴躁的人都能被感染得安静下来,心里也是宁静安稳的。 容嫣不喜欢写字,但这几天为了让檀曜快些好起来,她聚精会神废寝忘食地抄了很多佛经。 迎雪端着托盘进来。 容嫣转身从那托盘上端下来一碗冰糖银耳莲子羹,用勺子搅拌后,便挖了一勺喂到檀曜嘴里,“檀曜,其实荷塘里早就没有莲蓬了,不过这莲蓬是我亲手摘的,剥好让厨房给你煮了这碗莲子羹,你尝尝。” 这段时间檀曜喝了不少苦药,但伴随而来的是容嫣喂的各种蜜饯,以及甜的糕点粥类。 他之前不怎么吃甜,突然一下子吃这么多,自然会牙疼。 不过佛子可以摒除世间一切苦痛,所以这牙疼也不会在意,伸出胳膊时,那腕上的沉香佛珠先出现在了容嫣的视线里,他把碗端过去,自己低头吃着。 这坐在床上吃东西,也破了修行之人的规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好像已经在无形中,被容嫣破了很多戒了。 奴仆推着司徒景行进来,这是他每天给檀曜看伤的时间,穿着一身浅色衣衫,风雅温润。 在看到容嫣转过来时,司徒景行唇畔更是噙着一抹和熙如春风的笑,语声轻柔磁性地喊容嫣,“嫣儿妹妹。” 司徒景行属于容嫣不好的那部分记忆,赫连祁给了容嫣自由,但容嫣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对孩子负责。 所以即便容嫣回到了容家,还是有各种好东西送到容府,吃穿住行玩都包括在内,容嫣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云锦是宫内送来的,佩戴的首饰也是赫连祁从国库里挑选的,吃得水果糕点等,都是出自宫廷的御膳房。 十几个太医都在容府,容府四面八方都潜伏着暗卫,华良善也在容府。 容阔和容夫人不想让司徒景行接近容嫣,但赫连祁让司徒景行负责容嫣的胎,而且司徒景行得给檀曜看伤,檀曜好起来了,才能救他们的儿媳妇月鸢。 因此容阔和容夫人只能让司徒景行留在了府中,不过派了人限制司徒景行的活动范围,尤其不允许司徒景行没事时往容嫣面前凑。 为此,司徒景行只能在容嫣来看檀曜的时间里,过来给檀曜换药。 “景行哥哥。”容嫣见到比自己年长的,都叫哥哥和姐姐,不认识司徒景行了,现在她对司徒景行,便跟对其他人一样,那声哥哥真是叫得又甜又软。 司徒景行有点受不住,竭力把她这个仇人和他的白月光容峥鸣区分开,才没有失了仪态,滑动轮椅来到容嫣面前,“景行哥哥本来是想陪你一起摘莲蓬的,但景行哥哥的腿……” 司徒景行垂下眼眸,面上是落寞和卑微,片刻后抬起头凝视着容嫣,带着紧张忐忑问:“景行哥哥是个废人,嫣儿妹妹会嫌弃景行哥哥吗?” 容嫣身侧的迎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她家小姐失忆后,这些人都开始装起来了。 除了隔三差五在府外,想方设法要进来的前丞相沈瑾书,就是司徒景行,立得是茶里茶气病弱无依,楚楚可怜的人设。 “当然不会,景行哥哥不要妄自菲薄。”容嫣对上司徒景行那泛着湿润的墨眸,抬手拍了拍司徒景行的肩膀,真诚地安慰。 “景行哥哥的医术这么厉害,是那些身强体壮的人远远比不上的,他们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景行哥哥这样救死扶伤的医者,不应该因为身体上的残疾,而被嘲笑歧视,你应该被敬重。” “景行哥哥,若是有人敢羞辱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揍他们!”容嫣握了握拳头,很凶的样子。 司徒景行看着这样的容嫣,一身红裙,周身都缀着珠宝明玉,是那么明艳动人。 她最近是真的胖起来了,不分时间地吃,那脸颊都鼓起了肉,圆了一些,更显天真无邪。 如果不知道她的年龄和那些过往,真的会以为她是少女,小姑娘。 司徒景行墨色的眼里溢出了笑意,在天光下整个人更显温柔,唇畔的笑怜爱又宠溺,点了点头应着容嫣,“好,谁欺负景行哥哥了,我就报嫣儿妹妹的大名,回来再找你告状,你替景行哥哥揍他们。” 司徒景行心里在想,现在的容嫣天真烂漫,谁不喜欢呢。 主要是这样的容嫣,好哄,好骗。 第二天檀曜果然好起来了,他不再躺床上,如往常穿了一身绣着千叶佛莲的白衣,缓步而行,脚步从容轻盈,落地无声。 他手持念珠,穿过长廊,那抹修长清绝的身形在分割的光线中,来到容嫣的院子外,就听见了悦耳的笑声。 容嫣跟迎雪几个婢女在玩毽子,踢得又高又远。 檀曜进去时,那毽子正好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容嫣喊他,“檀曜哥哥,你快踢过来,不要让它落地了,我们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没让毽子落地了,还要更长。” 檀曜的反应很快,膝盖一抬,便把飞过来的毽子给容嫣传了回去。 容嫣拍了一下手,周身的配饰作响间,接住毽子又踢给了檀曜,“檀曜哥哥厉害!再接!” 檀曜没有不耐烦,抬起脚尖轻轻一动,毽子便传给了容嫣。 容嫣再踢过来,他再去接……如此好多个来回。 那毽子是孔雀羽毛做成的,飞到半空中时被阳光照得五彩斑斓,迎雪惊讶地发现在沈瑾书和司徒景行都立人设时,佛子竟然也开始崩人设了。 不过佛子踢起毽子来也是那么沉着不急不忙的,他每次总是能精准预判毽子落到的位置,人两个步子过去,绣着千叶佛莲的衣袂扬起间,他便站在了毽子落下来的位置,屈起膝盖把毽子传给容嫣。 容嫣踢毽子的角度很刁钻,而且每次都很高,五六个婢女轮流陪容嫣玩,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接毽子的过程很艰难狼狈。 反观檀曜,轻轻松松,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动作优雅行云流水,气质一如往常的神圣清贵。 佛子在这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中,眉眼有了温度,仿佛从神坛走下来,入了这凡尘。 容嫣踢了好多下,每次檀曜都接住了,她耍赖,笑着叫檀曜让让她。 本来以为做什么都认真虔诚的檀曜会置之不理,结果他当真放水了,而且放得还很自然。 容嫣是跟他开玩笑的,见他纵容着自己,容嫣的笑声更明快了。 毽子落到檀曜腿边的地上,檀曜看着在初冬的暖阳中笑着的女子,他的白袍翻动,脚尖挑了一下,那色彩斑斓的孔雀毛毽子,向容嫣飞过去。 花豹正趴在秋千上,婢女偶尔推一下秋千。 秋千荡来荡去,它眯着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忽然耳朵动了动,听见毽子朝自己这边飞来,花豹一跃而起,脑袋猛地顶了一下毽子。 毽子飞向檀曜,檀曜轻松接住,给花豹传过去。 花豹探着两只前腿,又一次跳向半空中接毽子。 容嫣偶尔也会接一下,鼓励花豹多运动,别总是吃了睡吃了睡。 它从来到容府后,胖了十斤不止,再这么胖下去,就真的是一只大猫了,到时候没有同类愿意当它的伴侣。 花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胜负心上来了,来来回回跟檀曜、容嫣还有婢女,传了足足半个时辰的毽子。 不过容嫣体力不支,只是偶尔接一下。 婢女们也累得不行,喊着自己不如花豹,花豹这是要成精。 花豹听后高高地昂起头,嗷呜了一声,那俯视人的目光极为傲慢不可一世。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咦?”容嫣歪了一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样的花豹,正要说些什么。 花豹忽然身子拱起,瞬间进入了攻击状态,那线条型流畅的身体一跃而起,皮毛油光发亮,动作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再看过去时,它已经站在了院子的墙头上,正跟墙头外的一人对视着。 而墙头外的人,是沈瑾书。 自从赫连祁登基后,他就主动辞去了丞相的高位。 从那天起,京城的人就再也没见到过名满天下的沈丞相,人品高洁贵重的沈帝师了,他好像一夜之间从京城消失了。 但实际上,沈瑾书只是带着母亲搬家了。 他把容府两侧的宅子都买了下来,走正门找容嫣,容府的人有容阔和容夫人的交代,根本不让他进。 他和司徒景行、赫连墨等人被划分到了一起,想尽办法都没能见到容嫣。 一个月过去了,沈瑾书抛开礼义廉耻,搬来梯子踩上去,就趴在了容府的墙头上,正好是容嫣的院子。 沈瑾书站在墙外的梯子上,看容嫣和檀曜踢毽子,听着欢声笑语,足足半个时辰。 他的唇角也扬起,一向克制高雅的面容上有着怜爱的笑,清润的眼眸随着容嫣的身影移动,渐渐变得深邃。 他本来打算上了墙头,想办法进入院子里的。 结果刚抬腿上去,沉浸在游戏中的花豹终于发现了他,一跃而起朝他扑来。 沈瑾书被惊得身子往后仰,差点从梯子上掉下去,好不容易站稳了,那花豹却特别恶劣地抬起粗壮的前肢,推梯子。 梯子向后仰去,沈瑾书的人也是。 片刻后,只听“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院子里的迎雪和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继而全都捂嘴笑起来。 容峥鸣这时从宫里回来,找容嫣,恰好撞见这一幕,看到阿姐在和婢女一起笑,他走过去道:“阿姐不必在意,估计又是京城哪个爱慕阿姐的公子,见不到阿姐,便做登徒浪子。” 阿姐还没跟赫连祁定亲时,爱慕她的男人和追求者都能从容府排到护城河了,有些纨绔为了见到阿姐一面,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不过,来一个赫连祁收拾一个,可以说这京城世家大族、王侯将相家的少爷们,几乎都被赫连祁揍过一遍了,再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纨绔,都怕比他们还狂妄的赫连祁。 正是因为赫连祁的严防死守,所以即便阿姐名动京城,但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这也是为什么她做了赫连墨的皇后,后来成为太后,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容将军府的嫡女的最大原因。 “刚刚那个人长相端正,气质也很好,看着倒不像是登徒浪子。”容嫣看到了沈瑾书,一张脸俊逸疏朗,气质温润又高洁如竹,应该是学识渊博惊才绝艳的读书人。 容峥鸣也不想时刻在容嫣面前是一副紧绷防备的状态,闻言挑了挑眉,跟容嫣调笑了一句,“阿姐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第259章 准备离开京城,容弟弟和月鸢的成亲日期 容嫣坐在秋千上,轻晃着两腿,手里端着迎雪递上来的一份很有营养的炖品,又在吃了。 她眯着眼,津津有味的样子,咽下一口才对容峥鸣说:“不讨厌这种类型,但也谈不上喜欢。” 容峥鸣有几分诧异,原来阿姐不喜欢温润如玉的类型。 但当初赫连祁第一次见容嫣,还有后来,赫连祁可是一直在装恪守礼仪的翩翩公子的。 容峥鸣继续跟容嫣聊着,“阿姐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在初冬的阳光和盛开的茶花中,容嫣妍姿艳质,宛转蛾眉,“要嫁全天下最厉害的男人,不过我指的可不是皇上,皇上被誉为九五之尊,人中之龙,是天下人眼中最尊贵优秀的男人,却不是我心中最厉害的男人。” 容峥鸣闻言沉默了一瞬,容嫣的记忆停留在少女时期,她口中的皇上应该是赫连墨,而不是赫连祁。 曾经在阿姐眼里,赫连祁不是皇上,却是阿姐心里最厉害的男人,所以她喜欢赫连祁,如愿嫁给了赫连祁。 “你是回了家就到我这里来了吗?有没有去看月鸢?”容嫣听容峥鸣说了,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军首领,没有多问。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把那炖汤吃完了,接过手帕自己擦着嘴,从秋千上下来,配饰作响,艳丽明媚,“我今天还没去看月鸢,我们一起去。” 容峥鸣点头,跟容嫣还有檀曜,三人一起往月鸢的院子走。 容嫣自然也不记得月鸢,而容府其他人对月鸢的来历并不清楚,容嫣听到的版本便是月鸢是苗疆的圣女,无依无靠,受了伤,在容府里休养。 整个容府都默认了月鸢和容峥鸣的关系,感慨容峥鸣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痴情不悔,等苗疆圣女醒来了,他们容府怕是有一场喜事要办了。 而实际上,当家主母容夫人,已经在准备儿子和苗疆圣女的成亲事宜了,连喜服都缝制完成了,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月鸢醒来了。 容嫣知道月鸢这个弟媳的存在后,每天都来看月鸢。 弟弟不在时,她便照顾着月鸢,给月鸢擦手擦脸,还会时常为月鸢换衣服。 此刻月鸢闭着眼,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乌黑的发散在枕头上,丰肌弱骨,白璧无瑕,一张脸是十六七岁姑娘的娇软明媚。 容嫣觉得月鸢的性格跟自己一定很像,是那种天真无邪又活泼爱玩的,以后她和弟媳这对妯娌,更像姐妹,可以一起吃一起玩。 “檀曜,月鸢什么时候能醒来?”在容嫣的记忆里,檀曜神通广大,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此刻檀曜坐在榻前,手掌放在月鸢的灵台处,容嫣期待地问了一句。 檀曜额间的山字纹威仪神圣,睁开闭着的双眸,同时收回手,拢着腕上的佛珠,“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那太好了,月鸢一醒来就能和峥鸣成亲了,不知道娘亲选好了黄道吉日没有,我得告诉她,我等着抱侄子呢!”容嫣比容峥鸣还开心。 容峥鸣听她这么说,矜冷的面容上也浮起了欣喜,平日很沉稳的人,这一刻情难自禁,那看着床榻上月鸢的目光,都是柔情蜜意又深情的,应着容嫣,“阿姐喜欢月鸢,想让月鸢做你的弟媳吗?” “喜欢。”容嫣没有有关月鸢的记忆,但就是莫名的,感觉跟月鸢很熟悉,有种亲近感。 容嫣不在意月鸢的出身,只要弟弟喜欢,如母亲所说,他们容家不会牺牲女儿的婚姻,来维持富贵荣耀。 她能感觉到容家现在在渐渐衰败,但她相信这只是一时的,将来的某天,弟弟一定能为容家满族挣来更盛的荣耀。 檀曜看着满怀着期待和欣喜的姐弟二人,面容慈悲沉静,并没有把不好的消息告诉他们。 赫连祁已经得知了这一世的苗疆圣女是白洛薇、他的母后,白洛薇醒来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到宫里。 那时,赫连祁定会亲自来迎白洛薇回宫,尊为皇太后。 晚上,容峥鸣告知了父亲和母亲,沈瑾书又一次来打扰容嫣,当众做出了爬梯子翻墙的行为来,算是见到了容嫣。 有一就会有二,容家三人都担心沈瑾书接下来还会有更出格的行为,容阔和容夫人并不想容嫣跟被抢入宫后认识的人再接触,想起什么来。 他们要让容嫣一直都这么无忧无虑恣意妄为。 容母沉思了片刻,看了容阔和儿子一眼,提议,“要不然,我们搬家吧?峥鸣你还在宫中当差,你便留在容府,我和你父亲带着你阿姐搬离京城,找个远离繁华喧嚣的清静之地,隐居起来。” 容母的提议得到了容阔和容峥鸣的赞同,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赫连祁只要孩子。 容家要带着容嫣隐居起来,他不会不允,只要到时候将容嫣生下来的孩子,抱到皇宫交给他就好了。 容嫣现在怀着身孕,不能长途奔波,等以后生了孩子,养好了身体,他们就搬去更远的边关、草原或是西域。 反正哪都行,离赫连祁和与他有关的一切越远越好,真正的让他和容嫣死生不复相见。 “搬家倒是容易,只是现下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容阔容貌周正,皱着又浓又黑的眉毛,忧心道:“随着嫣儿怀孕的月份越来越长,她的肚子慢慢大起来,用她吃胖了的理由搪塞不过去了。” “尤其我看着她那肚子,好像比一般怀孕这个月份的女子要大很多,她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与其让她发现,倒不如我们先想好怎么跟她说这件事,主动告诉她。” 容阔几十年如一日的疼爱夫人,夫人分别怀了容嫣和容峥鸣时,他虽然因为打仗没有全程陪伴着夫人,但也见过夫人的肚子。 他一个粗人,还翻了好几天相关书籍,所以他到现在还记得普通孕妇各个月龄的肚子,大概是多大。 容母道:“其他的暂时不管,先搬家,跟嫣儿解释她怀孕一事。” “我已经想好了,就告诉她她嫁过人了,但她的夫君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她和遗腹子,在她生下孩子后,我们先骗她孩子的命格不好,得送去法华寺从小出家,她和孩子不能相见。” 容峥鸣心里一阵疼痛,“阿姐和孩子骨肉分离,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阿姐太残忍了?” 容夫人不这么觉得,“她连赫连逸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对孩子的父亲没有一点印象,既如此,那就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很深的感情,而且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痛苦的一部分,她之所以忘记有些人和有些事,就是在保护自己,逃避让她痛苦的人和事,这个孩子当然也包括在内,即便知道自己怀孕了,她还是会开启保护自己的模式,潜意识里就不会在意这个孩子,所以我们抱走孩子,她反而会更能接受,潜意识里不会对孩子相关的一切追根究底。” 容母是找华良善仔细地了解了容嫣的状况,才下了这样的结论的。 容阔和容峥鸣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对着“口供”,并叫来了迎雪几个贴身婢女,让她们也按照他们的安排,一同哄骗容嫣。 反正绝不能让孩子的真正来历,孩子的亲生父亲再出现在容嫣的记忆里。 三人商议完容嫣的事,容母便把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听嫣儿说苗疆圣女这几天就要醒来了,我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最近的日子就在中秋佳节的前一天,还是你要再往后推推?” “不用,就最近的那天!”容峥鸣生怕母亲选了后面的日子,立刻开口道。 在看到母亲笑起来时,他才知道母亲是故意逗他的,容峥鸣顿时脸色发烫,耳根悄然红了。 容母忍不住八卦了几句,“苗疆圣女应该是愿意嫁给你的吧?你们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感情很深了吗?” 容峥鸣忽然陷入了沉默,是他单方面决定要娶月鸢的。 在苗疆的时候,他以为月鸢不可能复生,所以哪怕只是抱着月鸢的牌位、尸体,他也要跟月鸢成亲。 他要让月鸢成为他唯一的妻子,入他容家的族谱,往后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娶妻纳妾,宁愿一人孤独终老。 不过在从苗疆回大祁的路上,他知道了檀曜竟然能让月鸢复活,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明白了月鸢的苦衷。 她是身负独特本领的苗疆圣女,早在跟随着萧国公主来大祁时,她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和月鸢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能感觉到月鸢不是对他没有情意。 她只是快要死了,为了不耽误他,才一直在拒绝他,没有回应他的情意。 月鸢为了不让他们伤心,她甚至独自一人回了那栋木屋,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但月鸢怎么会知道呢,哪怕她离开了人世,他也痴心不悔,非她不娶。 即便月鸢一开始就告诉他她快要死了,他也还是会坚定不移地喜欢月鸢,娶月鸢为妻。 幸好,幸好檀曜这个圣僧神通广大,能复活月鸢。 等过几天月鸢醒了,没有了苦衷,本就对他有情义的月鸢,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娶。 到中秋佳节的前一天,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再洞房,往后他们两人伉俪情深,有儿有女,白头到老。 容峥鸣想到这里,胸腔里就是滚烫的,爱意来势汹汹,难以自控。 他突然就很想很想月鸢,明明下午才看过她,这一刻却有种思念到极致的苦楚和心绞痛感。 于是容峥鸣出了父亲和母亲的院子,迫不及待地来到月鸢的床榻前。 他单膝跪在地上,两手把月鸢的一手拢在掌心里,脸深深埋进去,通红的眼里涌出一片潮湿,哑声,“月鸢,你快些醒来。我真的好想你,醒来后我们成亲吧,你做我的夫人……” 月鸢的那最后一魂,此刻就飘在容峥鸣背后。 第260章 月鸢正在试嫁衣,赫连祁跪下来喊母后 月鸢去了一趟皇宫,此刻是刚从容嫣的院子里回来的,飘在那里看着青年颤抖的肩背,听着他的话。 月鸢往前飘了一分,离自己的身体近了。 忽然间,她被檀曜放在她身上的一股强大力量,拽了过去。 只是她睁开眼时,容峥鸣已经离开了。 月鸢躺了太久,一时并不能起身,而且魂魄刚回到身体里,正处在虚弱阶段。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盯着头顶的床帐看了片刻,很快人便又沉睡过去。 容峥鸣回了自己的寝卧,生平第一次,他想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在夜深人静时自度。 不过他身强体壮,正处在最血气方刚的时候,一次结束后,不到一刻钟那欲望又来势汹汹。 容峥鸣矜冷贵气的脸上还覆着一层薄汗,竭力克制着。 大半夜的,容峥鸣离开房间,去了位于厨房的水井旁,提了两桶水,站在那里举过头顶,“哗啦”一下子全都倒在身上。 已经是初冬了,这夜晚的天气结了一层冰霜,还是很冷的。 容峥鸣的墨发和全身湿透,被风一吹,紧绷的肌肉打颤,脸色苍白僵硬,终于是把那邪火压了下去。 容嫣知道月鸢这几天就要醒了后,跑月鸢的房间便勤了一些。 这日刚吃过早膳,她就在床榻前守着月鸢了。 没过多长时间,月鸢缓缓睁开了眼,琥珀色的双眸一瞬间便是流光溢彩的。 容嫣没想到月鸢能这么快醒来,惊喜不已,笑着喊月鸢,“月鸢,你醒了!” 容嫣叫了迎雪来,让迎雪找人去通知宫里的容峥鸣。 想必弟弟要是知道了,就算是告假,也一定会立刻赶回来的。 月鸢转了一下头,对上容嫣明媚无邪的眼睛,她最后的一魂从苗疆飘回来后,就游离在赫连祁和容嫣等人的身边,所以她知道最近几天发生的种种。 她的儿子赫连祁登基了,而容嫣失忆了。 赫连祁放容嫣回了容家养胎,容母带着全府收拾行李,准备这两天便离京。 “嗯。”月鸢没跟失忆的容嫣相认,一手撑着床,在容嫣的帮助下靠坐起来。 她看着容嫣转过去倒茶水,再喂给她,叮嘱着她慢点喝,还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月鸢眼眶通红,想紧紧抱住曾经的儿媳妇,痛哭一场,跟她相认。 但最终她闭了闭眼,压住了自己快要崩塌的情绪。 容嫣还让人通知了司徒景行和檀曜,两人很快就过来了。 檀曜双手合十,低头对月鸢拜礼。 月鸢回了檀曜。 司徒景行则给月鸢诊了脉,继而温声对等待的容嫣说:“嫣儿妹妹不用担心,苗疆圣女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其他的没什么大碍了,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 司徒景行在得知月鸢醒来时,就让赫连祁安插在容府的人,去通知赫连祁了。 此刻他面上平静无波,其实心里特别激动,双手攥紧了轮椅。 听说容家已经在操办容峥鸣和月鸢的婚礼了,但赫连祁得知月鸢醒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带着人杀过来。 那么,到时容峥鸣就会知道月鸢是白洛薇,是赫连祁的母后,容峥鸣会是什么反应? 接受不了,心智被摧毁?还是不管月鸢是谁,他都依然对月鸢痴心不悔,不让赫连祁带月鸢回宫尊为太后娘娘,他会跟赫连祁拼命吗? 或者说容峥鸣反抗不了赫连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祁尊月鸢为太后娘娘,然后容峥鸣宁愿做太后娘娘的地下情人,男宠? 妈呀,想想就好刺激! 容峥鸣和月鸢这么大的年龄差,尤其月鸢还是他阿姐的前婆婆,这简直比他得知小了白洛薇十多岁的苗疆王,和白洛薇之间的结合,都让他激动,简直是炸裂。 算上赫连墨,赫连皇室这出的都是什么玩意啊,贵圈真乱。 司徒景行只想冲在吃瓜第一线。 果不其然,容峥鸣接到消息后,就从宫内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他一路狂奔到月鸢的寝卧,在到达床榻前时踉跄了一下,“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容峥鸣没再站起来,以那样的姿势,弯起胳膊,用力把床榻上的月鸢搂入怀里。 他的脸埋在月鸢的脖子处,让月鸢感觉到了一片湿热的液体。 这个在她看来只是少年的男子,他的爱意是如此汹涌炙热,热腾腾地烧着她,让人无法拒绝。 月鸢僵硬了许久,终究还是抬了一下手,抚在容峥鸣后颈的墨发上。 虽然月鸢没有反抱住容峥鸣,但这样的动作对于容峥鸣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回应了。 他激动不已,白皙年轻的面容被流出的泪洗涤着,泪眼汪汪地看了月鸢片刻,忽然寻到月鸢的唇瓣,不顾在场的人,竟然吻了过去。 月鸢躲闪不及,只得挣扎。 好在容峥鸣还没变成失去理智的禽兽,她抗拒,他便只是一触即离。 然后他的双臂改为圈住月鸢的腰,脸拱到月鸢怀里,深深埋入到了她的胸前。 月鸢一时间也没有强行推开容峥鸣。 直到容峥鸣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她虚弱地掩唇咳嗽,容峥鸣才放开她。 “漂亮姐姐,你们先出去,我跟容指挥使单独说一些话。”月鸢没对容嫣表明自己的身份,如以前嗓音甜美地喊着容嫣。 容嫣当然愿意给两人留下空间互诉衷肠,亲密,她对月鸢眨了眨眼,推着想看戏的司徒景行,“好,那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些吃的。” 门从外面被关上,容峥鸣以为月鸢刚刚不好意思,此刻支走人,是真的要跟他抱抱亲亲了。 谁知,月鸢端正地靠着床栏,整个人的气场忽然变了,连语调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容指挥使,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跟我说一遍,重点说有关赫连祁和嫣儿的。” 容峥鸣只觉得这一刻的月鸢让他陌生极了,他难以再亲近。 月鸢身上有种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让人无端的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剩下的只有臣服。 这种感觉很怪异。 容峥鸣抿了抿薄唇,从地上起来,坐到床榻旁的凳子上,那身躯是笔挺如青松的,语气也不知觉失去了跟恋人之间的亲昵,变得沉肃,“好。” 容峥鸣说了很长时间,从赫连祁为了引邪祟出来,在龙川县就跟江箬瑄演戏。 后来在苗疆,他也是故意跟冒充他母妃的乌孤媚做戏,到赫连祁被废,被亲生儿子生生折磨而死,再到前世的赫连祁来了。 前世的赫连祁复仇反杀,废了幼帝,自己登基。 容嫣在受了巨大的创伤后失忆,赫连祁放了人……这种种,容峥鸣巨细无遗全都讲给了月鸢。 这期间他注意到月鸢的情绪起伏很大,在他说完后陷入了沉默的时间里,月鸢闭着眼,脸色苍白,两手紧握着。 “月鸢,你怎么了?”容峥鸣看到不知何时月鸢已经满脸的泪水了,他诧异不已,低沉地询问着,凑过去抬起手指,给月鸢擦眼泪。 月鸢的身子颤抖着,无法从这一系列的事中缓过来,脸上的神色怒、恼、痛,变幻不定着,她闭着双眼久久不语。 直到,容母在外面敲门。 月鸢竭力稳着情绪,嗓音嘶哑着让容母进来了,却看到容母怀里捧着一件喜服。 随着她的展开,那是一件绝艳的嫁衣。 容母:“月鸢,你醒了正好,嫁衣今天刚完工,你来试试合身不合身,要是哪里不合身,还有改的时间。” 容峥鸣紧盯住月鸢,屏住呼吸等着月鸢的反应。 “容夫人,我……”月鸢从床上下来,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管家忽然匆忙来禀报,说当今圣上驾临容府了。 容母脸色一变,第一反应是安排人看着容嫣那边,不要让容嫣见到了赫连祁。 她和容峥鸣一起带着全府的人,去迎赫连祁。 唯独月鸢没有去,她穿上一件外袍,在赫连祁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洗漱,梳妆,完成一切后,月鸢坐到了正厅的主位上。 赫连祁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来,全府的人都跪着行礼。 容母看月鸢那庄严尊贵的姿态吓了一跳,但接下来让她和所有人更惊吓的是,赫连祁在来到月鸢面前后,一个帝王竟然单膝对着月鸢跪了下去,“儿臣拜见母后,儿臣来迎母后回宫。” 全场石化,都震惊僵硬地看着这一幕,脑子里轰轰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初婵跟着赫连祁一起来了,也对月鸢行了礼后,她扑入月鸢的怀里,“母后!” 月鸢紧紧抱住初婵。 容母几个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皇帝都对着月鸢跪着了,与生俱来的尊卑感让他们的身体先做出了动作,一众人跟着赫连祁一起跪了下去。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容峥鸣。 这时月鸢松开初婵,初婵站在她身侧,她坐在那里对容母一众人道:“都起来吧。” 赫连祁也直起了膝盖。 其实他此刻跪得时间已经很长了,从前世祁惠帝死后,因为赫连墨做了皇帝,他是摄政王,他就不对赫连墨行礼了。 后来也没跪过谁。 来到这一世后,也就是在一个多月前,他以摄政王的身份对容嫣跪了一会儿。 此刻给母后行了礼,自然就起来了。 结果,从头顶传来月鸢威严的命令,“你跪着。” 第261章 他是疯子,前世他竟然和邪祟做交易 赫连祁起身的动作一顿,一条膝盖又屈了下去,感觉到头顶母后的目光更凌厉地压过来。 他抿了抿薄唇,很自觉地,另一条膝盖也触到地上,变成了双腿跪着。 赫连祁这样的动作,让刚站起来的容母和容峥鸣几人,又不得不弯下膝盖。 “你们都出去吧。”月鸢没看容母和容峥鸣,不过那语气比对赫连祁温和。 “好,好,好……”容母还处在魂不附体中,僵硬地应着,很机械地转身往外走,想到什么,又返回来把那件嫁衣拿走。 她脑子里还是嗡嗡的,一片空白,张口问了一句,“那这嫁衣,月鸢你还要试吗?” 话音落下,容母便接收到赫连祁扫过来的一眼。 那一眼让容母醍醐灌顶,终于是在这一刻回过神了。 不是她反应慢,饶是她见过大风大浪,可儿媳妇突然变成了女儿的前婆婆这种事,谁一下子能缓过来啊? 白洛薇不是在几年前摄政王府的那场大火里,死了吗?怎么会成为了苗疆圣女? 她是易容了,失忆了,所以才会以一个十五六岁姑娘的身份,跟她的儿子相识,有了一段情缘吗? 她现在是恢复记忆了吗?那她儿子怎么办? 不对,现在的情况不是她儿子怎么办,而是她看出来儿子跟她一样,不知道月鸢就是白洛薇,儿子这得遭受多大的重创啊? 容母的问题和疑惑太多太多了,一时间根本无法理清,做出反应来。 她呆若木鸡,唯一的感受就是离谱,这简直是全天下最离谱的事了。 而身为当事人的容峥鸣,自然比容母受的打击要大,他怔怔地看着坐在那里的月鸢和跪在地上喊母后的赫连祁,心神在一点点崩溃。 容峥鸣伫立着,完全丧失了所有的思考和反应力。 容母带着人出去时,拽着儿子,但儿子失魂落魄,根本拽不动。 容母观察了一下月鸢的神色,见月鸢并没有非要赶走容峥鸣,她便不拉儿子出去了,带着管家婢女们走出去。 从外面关上门后,容母浑身一软,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容母怀里还抱着那件亲手为月鸢缝制的嫁衣,她看着这件嫁衣,看了许久,低喃着吩咐了一句,“老爷呢?去找老爷回来。” 这么一件仿佛天塌地陷的事,她是应付不了了。 而屋内,月鸢没看僵硬地站在一旁,目光紧锁着她的容峥鸣,她的视线落在跪着的赫连祁身上,此刻才冷嘲热讽地应着赫连祁,“跟你回宫做什么?让你杀了我,追封我为皇太后,葬入皇陵吗?” “我的好儿子啊,前世你杀妻杀子,将容家满族和二十万容家军守护住的大祁,送给了穿越女,今生你还要容家全族和容家军为你南征北战打下这个天下,再送给穿越女吗?前世你的罪名里没有杀亲生母亲这一条,今生有了,赫连祁,今生你杀亲生母亲和亲妹妹!” 月鸢一条条列着赫连祁的罪名,痛心疾首,说到最后眼眶猩红,一手“砰”一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桌子震动,让那上面的茶具也在晃。 “母后,儿臣没有。”面对情绪激动的月鸢,赫连祁还是那样波澜不惊,肩背笔挺地跪着,抬头直面母后的怒和痛,他的脸色一如往常的平静,淡淡道。 “前世儿臣谋朝篡位,发动宫变,不是要杀容嫣,儿臣只是想抢她回来,安排她假死出宫,可儿臣那一剑刺过去时,出现了意外,第一,儿臣没有杀妻子,第二,儿臣前世一直在护着赫连逸,没有杀儿子,第三,容家全族和容家军的牺牲,不是儿臣造成的,第四……” 第四,赫连祁却无法为自己洗脱罪名了。 因为他的确立了宋凝霜为皇后,后宫佳丽三千,帮助宋凝霜攻略那些贤臣名将们,打下这整个天下,然后送给了宋凝霜,让宋凝霜做了女帝。 “儿臣,儿臣和邪祟做了交易,换来了容嫣和赫连逸的重生,开启了这新的一世。” 月鸢瞳孔震颤,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赫连祁,前世他不想着除掉邪祟,反而是跟邪祟合作,交易?什么交易? 赫连祁付出了什么代价? “赫连祁,这不过是你的狡辩而已,我可以理解为你杀了嫣儿,但是因为查清楚了我们全家被害的真相,所以你后悔了,才付出代价让嫣儿和你们的儿子重生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不应该被原谅!你如果真的悔恨,在赎罪,那你为什么不把嫣儿重生的时间点,拉到她没有被抢入宫前,她的少女时期呢?” 赫连祁没有了情根,像个局外人在平静地陈述着自己所做的一切,“是赫连逸坏了事,他投靠了邪祟,破坏了儿臣原本定的时间点。” 月鸢不明白,“为什么?他难道不想重生?重来一世吗?” “祖父悖论。” 月鸢压了压情绪,蹙眉,“什么?” “打个比方,假如给母后你一次穿越回到过去的机会,你想改变什么?你还会让自己遇到苗疆王吗?”赫连祁看着月鸢,那双墨眸深不见底,没有波澜,却能洞察人心。 他对月鸢摇了摇头,说出了月鸢心里所想,“母后,你如果能回到过去,你可能会把自己入宫为妾的命运都改了,你不再是贵妃,跟父皇没了关系,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下,我们全家就不会被害,你不会去苗疆找儿子,就不会遇到苗疆王。” “既然这两个男人你都不会遇到,他们不会成为你的夫君的话,那么,又何来的儿臣和初婵呢?” 月鸢的呼吸发紧,“你的意思是,如果前世你把这一生的时间点拉到了容嫣的少女时期,你们可能不会再遇到,也就不可能再有赫连逸这个儿子,容嫣不会入宫,也就没有了安平的出生?赫连逸怕的就是自己和安平这一生都不存在了,所以他才破坏了你原本定好的让容嫣和他重生的时间线?” 赫连祁点头,他原本定的时间线里,是让容嫣回到遇到他之前。 容嫣重生后带着前世的记忆,为了不再让前世的悲剧发生,自己和儿子等人死于他之手,容嫣就会刻意避开跟他的相遇。 他们不相识相恋成亲了,也就不会有赫连逸的出生存在。 他失去了情根,不再爱容嫣了,没有了执念和疯魔,为了他们两人和所有人都能善终,他原本打算,虽然让容嫣重生了,但在这一生,他不会再跟容嫣遇到了。 他不想遇到,不想两人再结合,所以才会把时间点定在容嫣遇到他之前。 然而,赫连逸不想赫连祁重启的这一世里,没有自己的降生和存在,他要重来一世,要逆风翻盘,改变前世惨败惨死的结局。 所以赫连逸破坏了赫连祁原定的时间线。 对于赫连逸来说,他只要自己降生就可以了。 容嫣被抢入宫的悲剧和赫连祁全家被害的悲剧,在赫连逸看来,他自己好好的就行了,他母亲和父亲遭受的磨难,跟他又没有关系。 重来一世,容嫣有了前世记忆,拼了性命也会护住他这个儿子的。 这一世的种种,不正如赫连逸所愿吗? 赫连祁想把容嫣重生的时间点拉到前面,却被赫连逸破坏了,这或许也验证了檀曜的话,已经发生过的事和历史无法改变。 总会有人来促成悲剧,这个人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赫连逸。 赫连祁无法原谅赫连逸的是,不能因为这个悲剧避免不了,他就去做酿成这个悲剧的人。 所以前世赫连祁始终护着赫连逸,但现在,他不会放过赫连逸。 今生的赫连祁也没能改变已经发生的容嫣被抢入宫,以及他全家被害的悲剧,但他从前世来了,以前的事他改变不了,以后他可以改变。 虽然他没有了情根,但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就像一个傀儡,被下达指令,他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这个任务就是在这一世让该善终的人,都善终。 他只有没了情根,不疯魔,才能放过容嫣,顺利度过自己的情劫,那么所有人都会善终。 对于他来说,他最大的对手不是邪祟,而是情爱。 他只有放下了情爱,放下了容嫣,邪祟才能被他打败,消失。 容嫣于他,就像是唐僧取经路上的妖魔鬼怪,让唐僧动了凡心的女儿国国王,断情绝爱他成神,堕入情海他为魔。 现在他算是放下了吧? 他会让容嫣好好的,但他不会再坠入情海。 邪祟前后送来了两个穿越女,就是为了搅乱一切,从他身上夺到它想要的。 今生的赫连祁为了情爱成疯成魔,所以没能除掉邪祟。 其实邪祟没想到,它费尽心思都没搞死的赫连祁,今生的赫连祁会那么轻易就死了,被他亲生儿子生生折磨死的。 赫连祁的亲生儿子,比它这个邪祟还可怕啊。 最可悲可笑的莫过于,原来能杀死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最亲的人,人性是如此丑陋可怕,却也真实。 两个穿越女都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其实不过是邪祟用来对付赫连祁的工具。 在邪祟看来,两个穿越女不堪大用,它一直搞不死赫连祁,就想反其道而行,打不过赫连祁,就干脆诱惑赫连祁加入它。 它要在今生的赫连祁被废时,对今生的赫连祁施以援手。 但赫连祁得付出代价,给邪祟想要的。 可惜邪祟因为躲着檀曜,而来晚了一步,今生的赫连祁死了。 赫连祁死了正好,邪祟以为自己成功了,就要吞噬这个天下了。 可结果,邪祟都没想到,前世的他来了。 前世来的他,在前世就跟邪祟有交易,所以邪祟现在不需要再做什么,邪祟只等着他再爱容嫣。 他要是再爱容嫣了,就会被邪祟打败,被吞噬,这整个天下也会被摧毁,甚至整个六界都将会被邪祟统一。 所以他不能如了邪祟的愿,再爱容嫣了,他得抵抗住容嫣这个为他设得情劫,才能彻底除掉邪祟。 月鸢险些被赫连祁洗脱了罪名,过了片刻她回神,呵了一声,“赫连祁,你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赫连逸一个孩子身上,但养不教父之过,前世嫣儿死的早,你可是好好地活着,做了皇帝,你为什么不找找你的亲生儿子!把他带到身边来教导?你要是教导好了他,他会走歪路,与你父子相残吗?” “嫣儿重来一世后,因为前世对儿子没有养育教导而愧疚,所以她才会付出那么多,拼了性命地护着自己的儿子,在你们父子相残时,她站在儿子那边,她没有教导好儿子,是出于无奈,你明明有机会抚养教导儿子,你却没有,那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怪她只要儿子,而利用算计你?她为了儿子要废了你,你委屈吗?你不委屈!” “在龙川县,苗疆,你为了除邪祟而和江箬瑄、乌孤媚做戏,你有苦衷,可你也确确实实伤害到了嫣儿,你对自己的亲生妹妹下最毒的蛊,在去天星阁时,还一掌劈向母后,险些杀了母后,这种种,都是你做的吧?” 赫连祁面不改色,“不是,这是今生的赫连祁做的,如果儿臣早些从前世来了,儿臣不会这么做。” “在前世,儿臣登基后查清楚了我们全家被害的真相,也找到了你,但儿臣找到你时,你已经因为生初婵而难产了,前世你没有复生在苗疆圣女月鸢身上。” “儿臣本来想杀了苗疆王和乌孤媚为你报仇,但是报了仇,你能活过来吗?不能,正如儿臣即便除了邪祟,也不能换嫣嫣活过来一样,倒不如儿臣给邪祟想要的,换来邪祟帮助儿臣,让嫣嫣重生,而母后你,儿臣想让你在这一世,不要再被害死了,儿臣想让你活着,所以儿臣又找邪祟做了交易。” 赫连祁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他做的最疯狂让人惊世骇俗的事,“还有苗疆王,儿臣前世没杀他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他对你在这一世能活着,有很大的作用,儿臣把他卖给了邪祟……” 月鸢被赫连祁这番话噎了一瞬,随即一脚踹向赫连祁心口,“赫连祁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搁这玩分身术呢?行啊,前世的你和今生的你是两个人,那么前世你的过错,就能被宽恕了吗?” “还有前世的你来了今生后,你做了什么?你还要立穿越女为皇后,在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宫变里,你杀你的亲生儿子,让嫣儿受了那么大的刺激,险些一尸两命,你的妻子怀了你的孩子,你却让她沦为你后宫中一个没有任何位份的女人,你好样的啊赫连祁!” “容氏,已经不是儿臣的妻子了,早在她被赫连墨抢入宫后,她就不是了。”赫连祁被踹倒后,并不显狼狈,很快重新跪直。 他一身玄红相间的龙袍,银发一半用红色的绑带束起,一半披散在背上,依然是冰清玉洁无情无欲的,语气淡淡对月鸢道:“现在她失去了记忆,忘了儿臣,儿臣便放她回了容家,跟她之间再没有关系了。” 月鸢:“没有关系?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为什么要?你既然跟我搞什么你和今生的赫连祁是两个人,那么我问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今生的赫连祁的,你为什么执意要她留下孩子?即便放她回了容家,你还要她生下孩子,到时候抱到皇宫给你?” “儿臣……”这次,赫连祁终于哑口无言了。 月鸢气笑了,“所以好处都被你得了,那些罪行你却全推到今生的赫连祁身上?但要不是你前世做的那些,今生的赫连祁能替你背负这一切吗?赫连逸算是前世的你的儿子吧?难怪啊,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赫连皇室,就没一个好东西!” 第262章 好玩,嫣嫣和白洛薇一起揍赫连祁 “母后,儿臣身上也有一半你的血脉。” 赫连祁的这句反驳,让月鸢又拍了一下桌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赫连祁,你再敢顶撞我一句试试!” 白洛薇跟赫连祁这个儿子,一直以来都更像是一对损友、冤家,白洛薇没少坑自己的儿子,赫连祁也经常不服气,跟她对着干。 不过白洛薇真拿出做母亲的身份和威严后,赫连祁便会偃旗息鼓。 此刻他低下头,没再反抗,只道:“有些事儿臣会慢慢给你解释,但看来即便儿臣如何解释,母后这怒气,都不是那么容易消下去的,你想打儿臣吧?” 赫连祁显然是有备而来,从后腰抽出藤条,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双手举到头顶,奉上给白洛薇,“母后便打吧。” “母后什么时候消了气,什么时候停下来,一次不够,母后便每天打儿臣一次,儿臣日日来你面前跪着。” “但母后必须得跟儿臣回宫,被儿臣尊为皇太后。”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也不需要人理解。 哪怕母后恼他,他也还是会做自己要做的事,直到完成为止。 看吧看吧,她说得有其父必有其子吧,月鸢抬起的手颤抖地指着赫连祁,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明明做错了事,心里却不服气,跟赫连逸一样,觉得用上苦肉计,做母亲的就心软,原谅他了。 但她不是容嫣,她对自己的儿子没有那种愧疚,想要弥补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的心理。 容嫣不舍得打骂自己的儿子,她对自己的儿子可不会心软。 打,狠狠地打!只要今天赫连祁没被打死,就往死里打他! 月鸢双目通红,抓过赫连祁奉上来的藤条,握在手里。 她来到赫连祁身后,扬起藤条再落下,只听“啪”一声响,那动静让听得人都抖了一抖,惊得往后退几步。 赫连祁脱掉了一身龙袍,只穿着红色的中衣。 月鸢一藤条又一藤条落下来,很快就打烂了他单薄的中衣。 赫连祁宽厚的肩背露出来,那婴儿手臂粗的藤条上还带着倒刺,七八藤条后,他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赫连祁当然疼,但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 他银色的鬓发和脸上被浸湿,竭力保持着笔挺的跪姿,墨眸里染上了一丝血红色看着前方,垂下来的两手紧握成拳头,浑身的肌肉震颤着,指骨被捏得“咯吱”作响。 这个时候,赫连祁感觉到了门外有人,容嫣甜软地喊哥哥的声音传来。 “景行哥哥,月鸢这是真打,光是听着声音就好疼。”屋外,容嫣被一心想看戏的司徒景行哄过来了。 迎雪和几个婢女都在找她,她坐在花豹背上,趴着门,看屋内的画面。 月鸢打一下,容嫣就跟着颤一下,瞳孔越瞪越大,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好玩。 她乌黑的眸子里冒着光,像是捕猎的狼看到猎物一样兴奋,摩挲着手指跃跃欲试,“我还没抽过人,好想试试是什么感觉。” 司徒景行:“……” 别说,嫣儿妹妹这顽劣妄为的性格,他太喜欢了好吗?简直跟他一样,心里多少是有点病的。 不过容嫣还不知道被打的是赫连祁,更不知道是当今皇帝,她才会敢说出自己想打皇帝这话。 司徒景行只想将刺激贯彻到底,嘴角勾起一抹妖孽的笑,忽然抬起脚,一踹花豹的屁股。 花豹嗷呜一声,来不及回头咬司徒景行,门就被它撞开了。 它和骑在背上的容嫣忽然出现在屋内,让正在鞭打赫连祁的月鸢停下来,诧异地抬眼看着花豹,以及坐在它背上一身红裙的容嫣。 她这出现的方式,月鸢心里一下子就柔软了,目光都变得怜爱,思索后问跃跃欲试的容嫣,“我打得累了,嫣儿要帮我教训一下这个逆子吗?” 嫣儿,儿子,容嫣蹙眉,没理清月鸢和赫连祁的关系,看向背对着她的赫连祁,只觉得,哇,好大儿啊。 司徒景行说这是月鸢认的继子,而月鸢是她弟弟的妻子,那月鸢的继子应该叫她一声姑姑的。 她是长辈,月鸢打得累了,由她代劳打侄儿,合情合理吧? 前世的赫连祁从小到大还没挨过打,这是第一次被母后打。 他不知道今生的赫连祁被容嫣打过几次,但今生的是今生的,他是前世的赫连祁。 他是他,他如此孤傲高高在上之人,怎么能被容嫣打呢? 尤其是他在这儿罚跪,被打,她却带着别的男人来看戏,左一句右一句景行哥哥,叫得又甜又亲密。 她觉得好玩,竟然要当着别的男人的面,用藤条打他。 他不给容嫣打,也不给容嫣看到自己的脸,要不然他帝王的威仪何在? “母后,时候不早了,宫里还有很多政务,你该跟儿臣回宫了。”赫连祁这么对月鸢说着,人就要从地上站起来。 母后?容嫣手里已经握着月鸢递来的藤条了,听到赫连祁的话,她一边猜测着月鸢的继子该不会是皇上赫连墨吧,一边要走到赫连祁面前,看看人。 但司徒景行在背后拽住了容嫣,赫连祁往前走了一步,不给她看到。 而姐控容峥鸣想到不能让容嫣跟赫连祁有任何交集,连见赫连祁的面都不行,所以刚刚还处在魂不附体中的容峥鸣,在容嫣上前的那一刻,蓦地回过神。 他两步过去握住容嫣的手腕,就要拉着人出去。 可他们两人越是这样,容嫣越是不想走,挣脱着手腕,喊花豹,“景行哥哥你放开,肥豹子。” 花豹一个猛扑,就往司徒景行肩上咬。 司徒景行怂得立刻松开了容嫣,才没被花豹咬伤。 花豹急着去扑容峥鸣,就放过了司徒景行。 不过它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对容峥鸣并不撕咬,而是拽着容峥鸣的衣服,给司徒景行看得气笑了。 场面一时混乱。 但这一幕倒是缓解了气氛,月鸢叹了一口气,对着扭过脖子满目期待的容嫣道:“这个人不是皇上,嫣儿可以打。” 赫连祁起初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被打得太重,人并不稳,好不容易支撑住了,维持着他的高大和尊贵形象。 月鸢这么一说,他紧皱眉头,平日没有喜怒哀乐等情绪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冰冷了些,沉沉地喊了一声,“母后……” “你好好跪着让嫣儿打一顿,我跟你回宫。”月鸢看着容嫣,目光里浮起泪。 赫连祁的罪行她刚刚已经列举出来了,还没有列举完,他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赫连祁当时差点杀了她和初婵,同样他对容嫣做得种种,不管他有多大的无奈和苦衷,他都伤害到了容嫣。 现在前世的他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还会娶宋凝霜,把江山给宋凝霜。 容嫣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可他呢,他失去的只是他年少时期、现在已经不爱了的挚爱,他还拥有万里江山,三宫六院。 她和容嫣同为女人,所以更能共情容嫣。 如果给她荣华富贵和呼风唤雨的权利,代价是失去爱情,她愿意啊。 她可以因为失去所爱,而天天痛不欲生,以泪洗面,心里生不如死。 赫连祁不就是这样吗? 他把容嫣伤得多深,害得多惨,他自己却只是孤独了些,却依然有江山和美人。 他以为跟容嫣两不相欠了,若当真要跟容嫣恩断义绝,那为什么还自私地让容嫣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孩子,到时候让容嫣与孩子骨肉分离,抱走容嫣的孩子? 他的这些行为,就是罪不可赦。 容嫣失忆不能讨回来了,但至少,让容嫣打一顿赫连祁吧。 等容嫣打了赫连祁这一顿,对于自己失去了容嫣这个儿媳,至少她没那么耿耿于怀,没那么意难平了。 她也跟容嫣断掉所有的情分,回宫,再不与容嫣相见,让失忆的容嫣不再记起她,容嫣就能一直这么快乐。 赫连祁听月鸢这么说,返身要走的动作一顿,他的确担心母后不愿跟他回宫。 母后既然提出条件了,赫连祁忽然又是膝盖一弯,二话不说背对着容嫣,笔挺地跪了下去。 但其实这么一闹,容嫣已经没有了玩乐的兴致,想把藤条还给月鸢。 这戏她也不看了,她还是出去玩其他的吧,“景行哥哥,我们去踢毽子。” 月鸢摇了摇头,没接藤条,指着赫连祁,“嫣儿就当我累了,请你帮我打。” “好吧。”容嫣刚刚听到了月鸢继子的声音,那不是赫连墨的声音。 那就说明这人的确不是皇上,还是她的侄儿,虽然这个侄儿好像不比她小,但她依然是他的姑姑、长辈。 容嫣没有到赫连祁的正面,她就站在赫连祁的背后,握着藤条,“啪,啪”,一下又一下落到赫连祁背上。 起初她打的还于心不忍,不情不愿,不舍得下手,打了那么几下后,她低垂的视线里是一头银发,穿着红色中衣的赫连祁。 那一道道藤条的痕迹出现在男人宽厚的背上。 他整个背很宽厚,透着一种阳刚和力量感,鲜血把红衣的颜色浸染得越来越深,那样一具满是伤痕的躯体,看在人眼里是如此一副活色生香又禁忌的画面。 这画面令人血脉喷张,让人兴奋,引出人心里病态恶魔的一面,只想在他背上制造更多的伤痕,让这幅画面更加刺激、热血沸腾。 于是到后来容嫣越打越起劲,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直到赫连祁发出了低低的一声闷哼,人跪不住往前倒。 容嫣回过神,收起藤条,没再还给月鸢,而是让容峥鸣拿走。 赫连祁身上的伤触目惊心,容嫣心疼不已,软声替赫连祁求情,“你这继子虽犯了错,但我们打得不轻了,没有四五个月他这伤是好不了的,还会留下疤痕,所以你就原谅他吧。” 月鸢心里想着这儿子就该往死里打,不过他被打得也的确不轻了,半条命都没了吧,身上的血就不用说了,连跪着的一片地方都是血泊了。 月鸢消了气,心里的悲哀和痛却没能散去,她疲惫地坐下来。 赫连祁跪在地上没有能立刻站起来,浑身冷汗和鲜血混合,伤口又痒又疼,极为折磨人。 赫连祁脸上没有了血色,咬着牙。 一室安静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开口时嗓音沙哑,语调也因受伤而艰难、带着颤,“母后跟儿臣回宫吧,儿臣已经准备好了易容蛊,你不要再用这张脸了。” 容峥鸣的视线蓦地看向月鸢,双目通红震颤,噙满了泪。 他那喉结滚动了好几次,薄唇动着,却在颤抖,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母后和苗疆王之间的事,儿臣不会再提,但,你和容峥鸣之间的结合,儿臣不会同意。”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在此刻被赫连祁直白地揭开了。 赫连祁侧过头,用眼角扫向容峥鸣,“想必容指挥使知道了月鸢就是朕的母后这个事实,也接受不了吧?” 老夫和少妻少妾的结合多不胜数,但一个连孙子都那么大的女子,嫁给二十出头的青年,却是惊世骇俗的。 原本这个时代的女人就该遵守三从四德,就算没了夫君,也不能轻易再嫁人,何况白洛薇过去的夫君是皇帝。 月鸢要是被司徒景行下了失忆药,跟所有的亲人断掉了联系还好,但关键并没有。 赫连祁这个儿子还在,之前他不知道,母后嫁了小她十多岁,只比他这个儿子大三四岁的苗疆王,也就罢了。 但现在,母后和容峥鸣,在赫连祁看来,不说其他的,就从这辈分上论,如果他母后嫁给了容峥鸣,那么比他还小了十岁的容峥鸣,就是他的父王。 他得叫容母奶奶,容嫣是他的姑姑。 他和容嫣的儿女,要叫容嫣姑奶奶……冲着这辈分,容峥鸣和母后之间隔着人伦道德,他不能同意。 怕是知道真相的容母、容阔等人,也不会接受同意。 容峥鸣本人呢? 第263章 祁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啊 容峥鸣俊挺如松的身躯晃动了一下,垂在两腿间的双手紧握起来,手背上的血管凸起,要爆裂般。 对于赫连祁的问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容嫣在想这跪着的人真是皇上啊,但不是赫连墨,是改朝换代了,其他人当了皇帝吗? 一方面容嫣觉得赫连墨不是皇帝了挺好,她和赫连墨见过几次面,赫连墨每次都说要她入宫,当他的妃子。 可她不喜欢赫连墨,她不愿意,所以现在皇帝不是赫连墨了,她当然开心。 一方面容嫣在想,刚刚她打了皇帝,虽然现在皇帝没找她的麻烦,但就怕秋后算账,牵扯到她整个容家,这怎么办? 容嫣求助地看着月鸢,月鸢让她打的,月鸢好像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是太后,应该能保住她吧? 但是等一下,月鸢如果是太后的话,那月鸢和她弟弟不是不可能成亲了吗? 容嫣看向容峥鸣,一时脑子里想了太多,简直是一团麻。 这时月鸢走了过来,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容嫣怔愣。 “嫣儿……”月鸢在这一刻终于哭出来,她早就想和赫连祁、容嫣等人相认了。 但当时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想让赫连祁从苗疆带回她的尸体,让赫连祁和容嫣以为她早就死了,不让自己死在他们面前,再增加一次他们的悲痛。 她想在临死前做很多事,扮演着苗疆圣女月鸢,跟着萧南惜来到大祁,杀了觊觎她的萧国将军和其使团,以及害赫连祁和容嫣的萧南惜,还挑起了大祁和萧国的战争,为她自己复仇。 初婵一直在配合她,没有被下失忆蛊,也会说话。 她把赫连祁和容嫣引去了苗疆,一路跟着他们,尽她所能帮他们。 她做这些最大的目的是想让赫连祁和容嫣解除误会,眼看着两人就要冰释前嫌了。 但,赫连祁却为了除邪祟,而跟江箬瑄搅和在一起,伤害了容嫣,让她安排两人复合的计划功亏一篑。 她当时恼极了赫连祁,即便现在知道了真相,她也恼赫连祁剑走偏锋一意孤行,从而酿下了种种悲剧苦果。 而现在,她跟赫连祁相认了,却不能和失忆的容嫣相认。 容嫣不记得赫连祁,那也不要记起她了。 因为她是赫连祁的母亲,容嫣要彻底跟赫连祁了断,自然也不能再跟她有瓜葛了。 此刻,她在跟容嫣告别。 这是永别,怕是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月鸢久久地抱着容嫣,什么都没说,只喊了一声嫣儿。 她的脸埋在容嫣的肩上,手抚着容嫣的背,情绪崩溃,失声痛哭。 容嫣不明所以,不过也被月鸢感染得掉了泪。 月鸢听到她的哭泣,顾及着她患有心疾,还怀着孕,终于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月鸢给容嫣擦着眼泪,抚摸着容嫣的脸,视线模糊地看了容嫣很长时间。 她才用力闭上眼,嗓音嘶哑颤抖地说:“嫣儿和司徒大夫回院子里玩吧,我有几句话单独跟容指挥使说。” “好。”容嫣还没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这好像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只能担心地看了一眼容峥鸣,便推着司徒景行,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赫连祁等容嫣走远了,才从地上站起来,留了时间给月鸢和容峥鸣。 他在红色的中衣外套上外袍,遮住满身的伤痕,牵着初婵的手走出去。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容峥鸣的世界已经崩塌了,面对着是赫连祁母后的月鸢,他只是看着人,说不出话来。 “容指挥使,对不起,当初我迫不得已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月鸢先开了口。 不过她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抛开了苗疆圣女的人设,恢复成了白洛薇。 她的确对不起容峥鸣。 可即便她一直都在拒绝容峥鸣,容峥鸣还是对她痴心不悔。 其实她没有资格怪儿子害了容嫣,她不是也祸害了容峥鸣吗? 那时在龙川县她就想,他们赫连家的人,先是赫连墨,然后是赫连祁,现在是她。 他们都伤害了容家人,他们赫连家亏欠了容家。 她恼儿子,自己也有罪,所以她心疼容嫣。 在亲生儿子和容嫣这个外人,他们两人之间,她偏向容嫣,想通过教训儿子来弥补容嫣。 可月鸢知道,她能弥补的,也只是那么一点。 容峥鸣眼里盛满泪水,摇着头,往后退了退,他喜欢的是谁? 是月鸢。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月鸢是白洛薇,他不会对月鸢动心的。 月鸢是祁惠帝的贵妃、苗疆王的王后、初婵和赫连祁的母后,他阿姐的前婆婆,他应该喊什么……这种种。 道德、伦理,哪怕白洛薇不是真正的白洛薇,她的身体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但她也是白洛薇,他们之间从年龄、身份各方面,隔得太多了。 容峥鸣想问月鸢一句,月鸢有没有喜欢过他,但没问出口。 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在得知她是白洛薇的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容峥鸣一步步往后退着,退到了门口,他蓦地转身,大步离去。 月鸢没有追上去,闭了闭眼,面上波澜不惊,无人知道她内心所想。 再睁开眼时,月鸢已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她用上了赫连祁给的易容蛊,转瞬就恢复了白洛薇的脸,继而向赫连祁为她准备的凤驾走过去。 她是赫连祁的母亲,这才应该是她的身份,皇太后才应该是她的位置。 再者,容嫣现在失忆了,跟她的儿子就这么分开了,死生不复相见也好。 可容嫣肚子里还怀着赫连祁的孩子,容嫣生得孩子,她得负责。 就算她已经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了,她也得管,不能让容家全族和容家军走上前世的悲剧,不能让赫连祁跟前世一样,和害他们全家的邪祟为伍,把江山送给邪祟之一的宋凝霜。 这往后,她得为自己还没出生的孙子筹谋、铺路,也要让容嫣和其一家能余生安稳。 她会在背后守护容嫣和其全族,这是她和儿子欠容家人的。 为此,她得跟赫连祁这个儿子斗智斗勇。 赫连祁出了月鸢的院子后,一路往外走着。 容府的人又跪了一地恭送他。 他身上有伤,缓步而行,看到来过很多次如同自己的家一样熟悉的容府,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是从一处院子里传来的。 赫连祁顿了一下,就如同多年前被容阔带入这府中,他的心魂都在不知觉中被吸引着,顺着那阵欢声笑语走过去。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次,因为那个时候他经常来找容嫣,对于他来说并不陌生。 那个时候他千方百计,躲着容阔,想方设法进去这个院子找容嫣。 现在,时隔多年,赫连祁再次站在了容嫣的院子外,却没有了迈步进去的资格。 赫连祁伫立在院子外,听着容嫣的笑声,听了很久很久。 赫连祁渊渟岳峙,轩然霞举,仰着下巴,一头银发覆在背上,露出一张冰冷俊美的脸。 初冬的天气,他看到一棵腊梅树伸出墙外,树枝上已经有了花骨朵,含苞欲放,还有几朵开了。 好似有容嫣在的地方,一切都是那般生机勃勃,整个世界都是多姿多彩的。 赫连祁还是转过了身,却在准备离去时,忽然一个毽子被人踢得从墙头上飞了过来。 那孔雀羽毛毽子正好落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毽子。 下一瞬,背后传来容嫣甜美的嗓音,“把毽子踢给我啊。” 赫连祁看着手中的毽子,在想怎么踢过去。 容嫣却已经跑到他面前。 他抬了一下脸,视线与容嫣对上了。 容嫣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赫连祁的那张脸的一瞬,瞳孔微微睁大,震颤。 赫连祁以为自己刺激到了容嫣,也不还毽子了,他抬步准备绕过容嫣,离开。 “祁哥哥!” 谁知,面前的容嫣忽然喊出来,欣喜雀跃的,让他愣住,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容嫣扑了个满怀。 “祁哥哥你打仗回来啦!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吗?我怀了你的孩子……” 迎雪和几个婢女,还有司徒景行从院子里出来,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而容母、容阔其他人全都来了,一时间都忘了对赫连祁行跪拜礼,月鸢,他们都在不可思议地看着扑到赫连祁怀里的容嫣。 赫连祁浑身僵硬,面上也是诧异,腰身被容嫣紧紧抱住。 他低垂着眼,看着胸口的容嫣,因为容嫣的行为举止而睫毛颤抖,怎么会? 容嫣不是不记得他了吗? “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应该至少有五个月大了吧,你看我这肚子都鼓起来好多了,祁哥哥你摸摸。”容嫣抓住赫连祁的手,带着他,隔着衣衫,让他的掌心覆盖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着。 “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我们的新婚夜,你被皇上的一道圣旨派去抵御外敌,你说我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回来的时候,孩子会不会就已经出生了。”容嫣仰头看着赫连祁,明艳动人,双眸发亮,也泛红,涌出一片晶莹的液体来。 “还好,你回来的时候,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ta还在我的肚子里,祁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高兴傻了吗?”容嫣见赫连祁没有欣喜或其他的表情,也没有动作,她抬手掐了掐赫连祁的脸。 “唔,你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正常,毕竟你一走就是四五个月,再回来我的肚子都这么大了,你有孩子了,要当父王了,你当然得花一会儿时间接受。” 容嫣踮着脚尖,抬起双臂面对面圈住赫连祁的脖子。 她凑近赫连祁,攀在赫连祁身上,脸贴着赫连祁的脖子、肩。 “祁哥哥,祁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想我没有?”容嫣闭着眼,蹭着赫连祁,是欢喜又依恋的,让人看着就能感受到她对赫连祁的那份喜欢、眷恋,依赖,以及极致的思念。 第264章 夫君,你抱抱我,抱抱我 容阔和容母几人,终于在容嫣的这番话里得出了结论,原来容嫣根本没有忘记赫连祁,她失去的只是被赫连墨抢入宫后的所有记忆。 在那之前的记忆,她都有。 她的记忆里,她的祁哥哥是战神,是赫连墨当政时期的摄政王,祁哥哥经常在外打仗,守护着大祁子民,忠君报国南征北战。 她在几个月前和赫连祁成了亲,新婚夜,赫连祁被一道圣旨派去打仗了。 但她没有被赫连墨抢入宫中,她只是回了容家,等着赫连祁归来。 她知道自己怀孕了……这种种,她都记得。 从一开始是司徒景行和容阔等人先入为主,没提起赫连祁,没让容嫣见赫连祁,所以他们便理所当然地,误以为容嫣不记得赫连祁了。 刚刚在屋里,容嫣没看到赫连祁的正面。 赫连祁一头银发变了样子,声音跟之前的也有了变化,所以容嫣没认出来那是她年少记忆里的赫连祁。 直到这一刻,她跑到赫连祁面前,认出来了。 容母只觉得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身子一晃,就栽在容阔及时伸来的臂弯里,这到底都是什么事啊。 先是她儿子和月鸢,然后是他们都以为容嫣忘记了赫连祁,跟赫连祁能恩断义绝,她往后余生都会在失忆里无忧无虑的。 但实际上,根本没有。 她还记得赫连祁,她只是忘记了被抢入宫和之后发生的种种,留下了那段入宫前和赫连祁之间,最美好的记忆。 她不傻,怀孕四个多月了,还有司徒景行和华良善一众太医在,她当然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为自己编了一段美好的记忆,那便是她没有被抢入宫,她在赫连祁去打仗后,回了容家养胎,她等着赫连祁打仗回来。 现在,她等到了赫连祁,第一时间把自己怀孕的喜事告诉了赫连祁。 在她看来,她刚和赫连祁新婚,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第一胎。 她不记得自己生过赫连逸,有赫连逸这个儿子了。 这时,容嫣看到了赫连祁脖子上的伤痕,才意识到月鸢在屋里打得是赫连祁,而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也用那婴儿手臂粗,还带着倒刺的藤条,抽打了祁哥哥好多下。 “景行哥哥你过来,还有华大夫和其他十多个大夫呢,都来给祁哥哥包扎伤口。”容嫣的双臂松开赫连祁的脖子,从赫连祁身上下来,喊着赫连祁背后的司徒景行,让迎雪把其他的大夫也都叫过来,她拉着赫连祁的手,把人往自己的闺房里带。 月鸢和容母、容阔三人,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容嫣以为他们是担心赫连祁的伤,便让他们在正堂等着,她把赫连祁带入了自己的寝卧,按着人坐到椅子上,脱赫连祁的衣服。 整个过程赫连祁都没反抗,一语不发地配合着容嫣,刚刚在看容嫣,此刻他在看容嫣的闺房,由着容嫣把他上半身的衣服褪下来,展露出整个后背。 那后背是健硕的,肌理流畅分明,看着就特别有力量感,后腰的肌肉紧实,腰窝的弧度很优美。 这样躯体令人血脉喷张,让容嫣不由得想起两人的新婚夜,在那过程里他的肩背起伏,紧绷,爆发力很强。 不过很快容嫣的注意力就被赫连祁背上的伤痕转移走了,那藤条打得是如此重,让他的血肉都外翻了,肩胛骨处还能看到深深白骨。 “对不起祁哥哥,我当时不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出声,那么傻地让我打啊?”容嫣眼里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想伸手去触碰,却又怕弄疼了赫连祁。 她自责又心疼不已地问:“祁哥哥,你疼不疼?你肯定很疼吧?” 赫连祁的目光从容嫣闺房各处收回,他很熟悉这里,甚至还记得每个物品的摆放,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赫连祁的视线落在容嫣的脸上,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很好看,能轻易撩动男人的心,激发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尤其用那双乌黑盛满泪的眸子看着男人时。 可这一刻赫连祁却在想,她惯会虚情假意,就像对待今生的赫连祁,明明是她废了软禁了赫连祁,一手促成了赫连祁的惨死,可她却在赫连祁死后哭得撕心裂肺。 刚刚她打他的时候,打得那么痛快开心,这一刻却心疼地掉眼泪。 她的虚情假意只能哄骗今生的赫连祁,那个傻子,恋爱脑。 前世来的他,心里毫无波动。 “祁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容嫣终于感觉到了赫连祁的冰冷,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她抬着一张被泪水洗涤的脸,如出水芙蓉,靡颜腻理国色天香,对着赫连祁,“你在生我的气吗?是我的错,等大夫给你包扎好了伤口,我让你打过来好吗?” 他可能打过来吗?他要是真的打了,那么多下,怕是会让她一尸两,不,可能一尸三命,赫连祁的目光落在容嫣隆起的肚子上,终于开口,沙哑地说了一声,“没有生气。” 司徒景行先过来了,容嫣连忙让到一旁。 司徒景行给赫连祁清理背上的伤口,撒药,有的伤口太深了,需要缝合。 司徒景行命人去熬麻沸散来,赫连祁淡淡地制止,“不用,你就这么缝合吧。” 麻沸散能麻痹人的神经,他排斥那种没有感知,不清醒的状态,宁愿忍着疼,也不用麻沸散。 赫连祁这么说了,司徒景行便没坚持,心里想着疼死你,手上缝合的动作还有意放慢,故意折磨着赫连祁。 容嫣发现自己竟然懂医术和缝合,看到司徒景行在磨洋工,她走过去,冷着脸拿走司徒景行手中的针线,她自己亲自上手给赫连祁缝合。 赫连祁额头上都是冷汗,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一点疼痛的呻吟都没发出来。 容嫣俯身在他背后,他闻到了血腥味,而在血腥味中,还能清晰地分辨出来自容嫣身上独特的香气,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受伤的后背肌肤上,致使伤口都痒了起来。 “华良善,你来。”赫连祁觉得容嫣跟司徒景行一样,一个让他更疼,一个让他痒得难受,他苍白着一张脸,喊华良善。 “是。”华良善连忙接手。 桌案上的盆里全是血水,容嫣站在赫连祁身侧,眼角余光瞥一眼那血水,心都揪了起来。 她弯身给赫连祁擦脸上的冷汗,注意到赫连祁因为咬牙,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了,还有他的拳头紧握发出“咯吱”的声响。 容嫣眼里含泪,把自己的胳膊伸向赫连祁,“祁哥哥,你要是实在疼得厉害,你就咬我吧。” 她给他擦汗的手帕上,也带着她独有的香气,那伸过来的一截手腕纤细嫩滑,洁白如玉,泛着光泽,是艳媚又圣洁的。 司徒景行在看,眸光在不知觉间渐渐发暗。 大概是疼得脑子发昏了,赫连祁看了片刻,眼角余光扫到司徒景行的神色,他忽然低头。 男人的银发从肩上滑落,覆盖而下,赫连祁张嘴便咬住了容嫣的那截皓腕。 “好疼,祁哥哥你真咬我啊!”赫连祁的牙齿刚贴上容嫣的肌肤,只是用了那么一点力,容嫣就疼得红着眼控诉赫连祁,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赫连祁头顶。 “祁哥哥,都说男儿头可破血可流,打碎骨头也不会喊疼,你太不男人了,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喊疼,还咬人呢?” 这种说男人不行,没有男子气概的话,任谁听了都得恼,赫连祁没多大的反应,只又闷哼了一声,把容嫣的手腕更深地含入嘴里,喉咙里。 他就像是狩猎者叼着一大块肉,看着凶残血腥像是要吞吃入腹,实际上他并没有撕咬,而是深深地含着,用力地吮吸。 他一头银发,俊美的脸没有表情,冰清玉洁如艺术品,做这样的动作,却不显色情,不带欲望,反而让人觉得唯美,有种禁忌的刺激感。 他吮吸得容嫣的手腕处一阵麻颤,还带着微微的疼,那股麻颤一直蔓延,让容嫣面热耳赤的,目光痴恋地看着赫连祁,低喃着,“祁哥哥,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种颜色?好漂亮,就像天人、神明一样。” 华良善在赫连祁背后缝针,赫连祁吮吸了很长时间,因为太过用力,无意间还发出了吮吸的声响。 过了许久,他离开了容嫣的手腕,只是那手却握了上去。 “疼吗?”赫连祁唇上沾染了一抹润泽,让那两片薄唇看着潋滟生辉的,还保持着俯在容嫣手腕上的姿势,从下往上撩起眼皮仰视着容嫣。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其他原因,他的嗓音越发喑哑,性感得要命。 华善良心想赫连祁这怕不是祸国妖姬啊,而司徒景行在验证自己的性取向。 他喜欢男人,此刻的赫连祁简直蛊到了极致,还是那种气质如雪无情无欲不自知的蛊,他应该硬起来的,结果并没有。 他不喜欢男人吗? 容嫣原本白嫩如玉的手腕上,一整圈都是绯红色的印记,有种妖冶艳丽感,不知道的会误以为赫连祁做了多激烈变态的事。 容嫣被这一刻的赫连祁撩得心魂震颤,像是深陷在情海里无法自拔的痴女,摇了摇头,“不疼。” 赫连祁注意到了容嫣被袖子掩盖的,小胳膊处的一排牙印,当时那人应该是很用力地咬了下去,撕扯着容嫣的血肉,因此容嫣的手腕上留下了很深的伤疤,是丑陋可怖的。 赫连祁拧了拧眉,“你这里是谁咬的?” 容嫣闻言脸上是一片迷茫之色,仔细回忆了片刻,没有那段记忆,“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也是祁哥哥咬的,旁人怎么可能咬到我呢?” “是皇上你咬的。”当时容嫣从摄政王府回来,手腕被咬得鲜血淋漓,司徒景行和其他太医给包扎的伤口,他敢肯定容嫣这伤口,是当时神志不清的赫连祁咬的。 “不是朕咬的。”赫连祁辩驳了一句。 他没有了七情六欲,怎么可能会做出咬容嫣这样幼稚泄恨的事来,肯定是今生的恋爱脑大猫属性赫连祁咬的。 容嫣拿出一包蜜饯,二话不说用手指捻起来喂了赫连祁好几颗,等赫连祁被迫吃完了,笑逐颜开地问赫连祁,“祁哥哥甜吗?” 容嫣的院子很大,容阔和月鸢几人都在正厅,檀曜雪白绣有千叶佛莲的衣袍扫过门槛,手腕上圈着佛珠进来时,就听见从闺房寝卧那里传来容嫣问的这一声甜吗? 檀曜的脚步顿了一下,前段时间容嫣总是坐在床榻前喂给他药汤喝,然后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蜜饯给他吃,也会问他甜吗。 檀曜以为容嫣只对他这样,此刻才发现她对所有人,就像他对众生一样,是博爱的。 可她也有自己最偏爱的那个,不是他,而是她从十三四岁情窦初开就喜欢着,喜欢了数十年,即便现在忘了很多人,也还记得的自己的夫君赫连祁。 赫连祁依然波澜不惊的,淡淡应了一声,“还好。” 华良善在这时收了针,给赫连祁的整个背完成了包扎。 容嫣问了一句结束了吗,在得到华良善肯定的回答后,她便让华良善和司徒景行几人出去了。 容嫣在柜子里找了一套衣服出来,把赫连祁身上被藤条打得破烂,还浸染得都是鲜血的衣衫脱下来,只留一件亵裤,给赫连祁换上了她拿的衣服。 赫连祁全程依然闷不吭声,即便牵扯到了伤口,因为注意力不在那上面,便没感觉到疼。 他只是看着容嫣给他换衣服,想着这一套衣服是谁的。 “其实祁哥哥,你刚刚咬我咬得一点都不疼,你也不像哭哭唧唧受不了一点伤痛的小姑娘,祁哥哥在我心里神武不凡顶天立地,是这个天底下最有男人气魄最厉害的男人。”容嫣在给赫连祁扣腰封。 因为他身上有伤,所以扣得不紧,不过他那窄瘦精壮的腰身,还是被勾勒得完美至极。 “我刚刚那样说,还给你吃蜜饯,只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容嫣抬起双臂,轻轻环住赫连祁的腰。 她依偎在赫连祁的胸口,是喜欢又依恋的,仿佛每一刻都想被赫连祁抱在怀里,闭上眼喊着赫连祁,“祁哥哥,夫君,你走了四五个月,我好想你啊,祁哥哥想我吗?你怎么不抱我?” “你抱抱我,抱抱我,祁哥哥……”她说到后面,很委屈,眼里的泪流了出来。 第265章 祁哥哥厉害,给我争来一个皇后当 原来刚刚她是为了转移他伤口上的疼,才那么闹他的,赫连祁垂眼看着容嫣,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想念,她的身娇体软,她流着泪在要他的垂怜。 这一刻他在想,难怪今生的赫连祁发动宫变时,明明百毒不侵,没有中容嫣下的宫廷秘药,却无法推开以身相诱的容嫣。 此刻容嫣的身体在他怀里,她说着她好想他,她的每一处都在激发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即便他的生理上和心里一如往常的静如止水,没有被触动,他却无法推开容嫣。 赫连祁的双臂仍然保持着自然垂下的姿势,过了片刻抬起来,却不是抱容嫣,而是看着这身崭新的衣服。 云锦的料子,便让他想起那天在长乐宫外,听到容嫣说得给檀曜和容峥鸣几人做一些冬衣。 赫连祁通过绣工判断出来是容嫣亲手做的,“这衣服你什么时候做的?是做给朕的吗?” “回容家的这段时间,我不吃不玩,在月鸢的床榻前,陪着昏睡的月鸢时,我会边跟她说话,边给你做衣服。”容嫣放开赫连祁。 这件外袍是深蓝色的,容嫣打量了片刻后,不太满意,“我不知道祁哥哥的头发颜色突然变成了银色,还有你的气质也变了,蓝色跟你的头发和气质都不相符。” “祁哥哥要是穿红色绣金线的,是最好看的,我们成亲时的那身喜服,你现在穿会比那时更惊艳。” 赫连祁摆弄着袖口,这衣服是容嫣回到容府后做的。 她失去的只是被抢入宫后的记忆,并没有忘记早早就跟她相识的他。 他是跟她新婚的夫君,以为他去打仗了,她便一天天数着日子等着他,把对他的全部思念和喜欢,都倾注在了这件衣服上。 这衣服是她特意做给他的,不是给檀曜或是容峥鸣其他男人的。 他不穿其他男人的衣服,她既然是特意做给他的,他便穿着。 在容嫣看来,小别胜新婚,一时并不理会还坐在正厅里等着的一众人,她伸出双臂又抱住了赫连祁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深深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久久依偎着他。 容嫣的肚子五个多月了,且有可能是双胎,所以隆起的弧度就大了些。 隔着衣衫,赫连祁紧实没有赘肉的小腹,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柔软的肚子,也是与孩子接触了,便抬起一条胳膊,搭到了容嫣的后腰上。 下一秒,容嫣抱他抱得更紧了,往他怀里蹭着。 他低垂的视线里是容嫣阖着双眸时,那铺散着的纤长又浓密的睫毛。 跟做太后时的高华庄严不同,她的容貌姝丽明艳,唇畔扬着笑,是很喜欢跟他亲密的姿态。 赫连祁在不知觉中,看了这样的容嫣很久。 外面,等得最不耐烦的是司徒景行,要知道在容嫣现在的记忆里,她和赫连祁刚新婚,她怀了赫连祁的孩子,她深爱痴恋着自己的夫君。 那么此刻夫君回来了,她肯定要跟赫连祁亲热一番。 此刻他们两人进行到哪种地步了? 赫连祁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行吗? 赫连祁不能行的话,容嫣可以多卖力一些啊。 只是没听到动静,容嫣是在强忍着,压抑着吗? 还是因为赫连祁不行,没能让容嫣舒服,容嫣便也发不出愉悦的呻吟……司徒景行越想脸色越难看,双手紧攥着轮椅,用力闭着眼,偏偏脑子里在勾画着容嫣的身体。 以前他把容嫣想象成男人的身体,那完全是不一样的。 她作为女人的身体,是怎样的? 司徒景行在无法自控中滑动着轮椅,只想闯进去阻止容嫣和赫连祁的欢愉,也想看看容嫣在那个过程里的身体、表情。 檀曜看过去一眼,额间的金色山字纹静默又威仪,风华依然是圣洁清绝的,手持佛珠,一颗颗地捻过去。 月鸢也注意到了司徒景行的按捺不住,便抬高了一些声音,对寝卧里的赫连祁道:“祁儿,天色不早了,你与哀家可以回宫了。” 很快,赫连祁和容嫣从里面出来了。 司徒景行看到赫连祁那一张冰清玉洁性冷淡的脸,而两人的状态也不像是云雨过的样子,顶多只是抱了一会儿,司徒景行紧攥的拳头松开了。 不过容嫣的手是抓着赫连祁的手的。 正厅里只有用了易容蛊变成白洛薇模样的月鸢坐着,容阔和容母、檀曜几人都各自站在一侧。 在赫连祁出来后,檀曜对赫连祁双手合十低头拜礼,而其他人则跪下去,称的是皇上。 “都平身吧。”赫连祁淡淡说了一声,向月鸢走过去。 母后在,他做儿子的便没坐着,手一直被容嫣紧握着,两人一起站在月鸢身侧。 这个时候容嫣再不敢置信,也反应过来了,诧异地看向赫连祁,“祁哥哥,你谋朝篡位,当上皇帝了吗?” 也就只有容嫣敢说这种话了,站在下方的容母眼眶通红地看着容嫣,竭力压着喉咙里的哽咽。 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当年赫连墨还是太子时,就千方百计想让容嫣做他的妃子。 但一方面容嫣喜欢的是赫连祁,再者她不愿入深宫,给储君当妾。 容阔一直在跟赫连墨周旋,还有白洛薇,当然不能让自己的儿媳妇被赫连墨抢走了,所以白洛薇也做了不少。 容阔答应了赫连祁对他女儿的求娶,早早地让赫连祁和容嫣先定了亲,也是为了不让容嫣被赫连墨收入东宫。 然而帝王终究是帝王,祁惠帝死后,饶是白洛薇多有手段,千防万防,她都没防住赫连墨。 谁能想到赫连墨竟然用一道圣旨,把赫连祁派去了抵御外敌。 在新婚夜,赫连墨的亲卫军直接闯入了王府,以太后要容嫣去宫中侍疾为由,“请”走了容嫣,赫连墨竟然做出了这种公然抢臣弟之妻,道德沦丧之事。 据说因为容嫣不愿为妾,赫连墨的发妻,是被赫连墨用慢性毒药,被“病逝”的。 容嫣成了赫连墨的继后,可那又如何? 饶是赫连墨给了她那么大的恩宠,赫连墨还是后宫佳丽三千,有好几个皇子和公主。 即便是皇后,给不了容嫣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容嫣也不会去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国之母。 现在,赫连祁成了皇帝。 赫连祁给容嫣的,还不如赫连墨给的呢,赫连祁原本就没打算给容嫣皇后之位,他连位份都不愿给她,且赫连祁后宫里已经有很多嫔妃了。 容母担心女儿根本接受不了,她患有心疾,还怀着孩子,面对着不给她名分,有三宫六院,已经不爱她的赫连祁,她该何去何从? 在赫连祁“嗯”了一声,应着容嫣自己的确做了皇帝后,所有人都去看容嫣的反应。 不过,结果跟容母预料到的恰恰相反,容嫣很开心,一副她的夫君就应该是皇帝的崇拜样子,“祁哥哥真厉害,给我争来了一个皇后当。” 容嫣的反应让容母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她心里更痛了,在女儿的记忆里,赫连祁也深爱着她,跟她海誓山盟至死不渝。 哪怕他当了皇帝,他也不会像其他的皇帝那样有很多嫔妃,不会每天都让不同的嫔妃侍寝,跟她们绵延子嗣生很多的孩子……这些。 她的祁哥哥不会这样的。 她的祁哥哥即便是皇帝,后宫里也会只有她一个女人,跟她伉俪情深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同衾死同穴。 她是那么坚信,她的祁哥哥对她的情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地看着容嫣,唯有容嫣一人很欢喜。 如果是祁哥哥的话,她愿意做祁哥哥的皇后,做了皇后没有人能约束得了她,她会更加随心所欲,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吃的,穿的,首饰,宫殿,还有很多好玩的等等,都是她的。 在祁哥哥是皇帝的情况下,她太想做这个皇后了。 “那我们现在回宫吧祁哥哥,你肯定有很多政务要处理,你和母后亲自来接我了,不要耽误了你的时间。”容嫣现在的记忆里,赫连祁全家没有被害,白洛薇自然还活着。 此刻月鸢换上了白洛薇的脸,容嫣就没把她当成月鸢了。 在她眼里那就是白洛薇,她的婆婆,大祁的太后。 赫连祁看着拽住自己袖口的手,其他人都在沉默着,他抿了抿薄唇,这才说:“容嫣,其实我们……” “祁儿,你跟哀家出来。”赫连祁刚开口,月鸢便打断赫连祁,示意容母几人和容嫣先说会儿话。 她起身一路离开了容嫣的院子,站在了长廊中。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跟了过来,月鸢没让人管他,在赫连祁走出来后,她话语沉沉地对赫连祁道:“你是想告诉嫣儿你们已经不是夫妻,你不爱她了,你的皇后不是她,你的后宫里有很多嫔妃,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些嫣儿能接受得了吗?” “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原本她就不想活了,若是再受刺激,就算大罗神仙来了,她也是一尸两命的结果。或者她能接受得了事实,但以她现在恣意洒脱的性子,她会跟你恩断义绝,而肚子里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留的。” “你要知道她原本就不在意这个孩子,没了孩子,你们之间的牵绊就完全断了,她正好可以再嫁人,她的选择会是沈瑾书、司徒景行,甚至她更喜欢的是檀曜圣僧,你现在没了情根,不爱她了,你可以看着她再嫁,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呢,你不要了吗?” 赫连祁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一身蓝衣搭配着银发,比平日的冰清玉洁多了一些温度,淡淡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五个多月了,这个时候再堕胎已经晚了,而且原本她堕胎就有性命之忧,她只能生下这个孩子,到时候儿臣还能抱走孩子。” “母后,对于儿臣来说,容嫣才是邪祟,她就像是上天给儿臣故意安排的劫难,你看她的命,她明明失忆了,可以忘记了儿臣,儿臣放过了她。” “可她偏偏要记得儿臣,只记得美好的事情,放下跟儿臣之间的仇恨和过往的伤害,继续爱儿臣,现在非要缠着儿臣不放,她就如上天安排来引诱儿臣,让儿臣堕入地狱的邪祟。” 月鸢震惊地看着赫连祁,语调在颤抖,“赫连祁,你怎么能把自己选的求娶的妻子,比喻成邪祟妖魔?当初没有人逼着你,甚至你的父皇还阻拦了你娶嫣儿,她引诱你了吗?明明是你前世今生都不愿放过她,前世她死了,你都要保存她的尸体数十年,不归还给容家,不让她入土为安,容峥鸣用全族的马革裹尸,都没能换回她的尸体。” “还有今生,你强取豪夺,胁迫囚禁,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你让她回了容家,可你却要她的孩子,给她提供一切,派暗卫保护她,监视她,暗卫给你汇报她每天的一举一动……你做的这些,你们两人,分明是你一直在占有控制她,让她摆脱不掉你,结果你却在她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还怀着你的孩子,伤害了她那么深之后,说这种话,你这是在诛心嫣儿啊。” “什么你必须断情绝爱,你不过是在给自己的始乱终弃卑鄙背叛,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哀家不明白,你为什么必须要斩断情根?” 赫连祁在看袖口,线头跑了出来,他给拽断了,头也不抬地应着月鸢,“心中无情爱,儿臣才能成神。” 月鸢:“……” 月鸢震惊几百年,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赫连祁,“你这口号喊得不押韵,下次换个押韵的,赫连祁,你是下象棋的时候把棋子吃了吗?一脑袋炮(泡儿)!” “你要是真能斩断一切,你就不应该在放过嫣儿后,却还要她生下你的孩子,再抱回皇宫给你,你说你没有了七情六欲,没有了执念,可你对嫣儿肚子里的孩子,难道不是一种执念,不是你的欲吗?” 第266章 欢欢喜喜地跟着他回宫了 赫连祁因为身上的伤,脸色还是苍白的,不过他站在初冬的天气里,语调依然冷冽如雪,“儿臣不想跟你参悟佛法,母后要是对佛法感兴趣,儿臣可以让檀曜进宫给你讲佛学。” 月鸢抬高了声音,“赫连祁,你好好对哀家说话!” 赫连祁这才抬头,对上月鸢的视线,墨眸沉静如湖,“儿臣说过了,儿臣是没了情根,但儿臣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得事情,正如一个傀儡,儿臣被设定的有必须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里就包括要容嫣肚子里的孩子,这不是儿臣的执念,不是欲,是儿臣必须要做得事。” 月鸢:“与其说这是你必须要做得事,倒不如说你对容嫣肚子里孩子的执着,就是你潜意识里对她的执着,你即便失去了情根,可你在潜意识里,还是不愿跟她断掉羁绊。” “赫连祁,之前我们误以为嫣儿连你都不记得了,你放她回容家,什么事都没有,但其实嫣儿当你是夫君,就是喜欢你,要缠着你。”月鸢不想再跟赫连祁争辩,她疲惫道。 “哀家不会逼着你必须去爱她,哀家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带嫣儿回宫,第二你以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方式,甩掉她,也别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赫连祁抿紧薄唇,沉默不语,显然是两个都不想选。 他就是不想再跟容嫣在一起了,但也要容嫣的孩子给他。 月鸢看儿子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得一个耳光“啪”甩上去,“赫连祁,你不能这么自私,要她给你生孩子,却不给她名分,要甩掉认你为夫君、想跟你回宫的她,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曾经的挚爱?” 赫连祁的脸偏过去,挨了一巴掌都是无关痛痒的。 他依然身躯笔挺地站着,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来,给他的冰清玉洁增添了几分的艳丽,银发垂下来一缕,反而让他的风华更盛,“儿臣之前不给她名分,是不想以此捆绑着她。” “儿臣跟邪祟做了交易,这个皇帝儿臣必须做,儿臣没有伤害她,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儿臣给不了,那便放了她,要她好好的。” “她现在失忆了,但总有想起来的那一天,到那时她不会跟儿臣在一起,儿臣何必先给了她后位,又在后来废后呢?倒不如现在就跟她说清楚。” 月鸢:“哀家那个敢爱敢恨、重情重义,专一,痴情不悔的儿子,怎么会变得这般薄情寡义,卑鄙无耻?你说你有你的道,但如果这就是你修的道,哀家可真是不敢苟同!” 月鸢眼里涌出泪来,哽咽地说着,看到站在几步远外阳光下的檀曜,她问:“圣僧,你们佛门,你们神明,会让赫连祁这种人得道成神吗?” 檀曜摇头,手持佛珠,浑身散发着浅金色的佛光般,目光慈悲又淡漠地看着赫连祁,“皇上要斩断情根,便斩断得彻底一些,逃避是没有用的,唯有入世,才能出世,唯有入情,才能无情。你只有直面你的情劫,才能在将来的一天战胜自己,度过情劫,修道成佛。” 檀曜修的是无情道,他曾入过情,又堪破了情,放下了情,才成为了现在的得道高僧。 而赫连祁的情,却两生两世了都没堪破,没放下。 他再度不过这个情劫,不仅他自己会被吞噬,这个天下和整个六界都会被吞噬,被邪祟所占领统治。 檀曜看着找出来的容嫣,在奔向赫连祁,心里想不能完全斩断情根的何止是赫连祁,其实容嫣也始终放不下她的少年,她的祁哥哥。 容嫣是扑到赫连祁怀里的。 只有少女时期记忆的她,跟之前每次见到赫连祁一样,总是这种欢喜的姿态,裙角飞扬,眉目明艳,就像是一种名为青鸾的神鸟,优美热切,它代表着思念和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 容嫣怀着孕,肚子都大起来了,却还这么不管不顾地扑过来,赫连祁顾及着她的肚子,只能于那一刻展开双臂,把容嫣接入了怀里。 容嫣注意到赫连祁脸上那淡淡的手指印记,还有嘴角的鲜血,她拿出手帕给赫连祁擦着嘴角,动作小心翼翼的,呼吸都放得很轻,心疼地红了眼,转头对月鸢说:“母后,以后祁哥哥犯了错,我代他受罚,你不要打他了。” 月鸢心里更觉得愧对容嫣,用眼刀剜着赫连祁,嫣儿这么一心一意对他,向着他,他怎么能辜负嫣儿? “不过,我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容嫣站到赫连祁面前,连月鸢瞪赫连祁,她都要护着,娇俏明艳,“那母后肯定是不舍得罚我的,对吧?” 月鸢忽然被容嫣逗笑了,心里一片柔软,目光怜爱,抬手摸了摸容嫣的头,宠溺地应着,“是是是,母后最疼嫣儿了,就算嫣儿没怀着孩子,母后也不舍得罚嫣儿。” 容嫣鲜眉亮眼,笑逐颜开。 “祁哥哥,我们回家吧。”这个家,指的自然是皇宫。 曾经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里,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那是困住她的囚笼。 一个月前她终于逃出了囚笼,没有一点留恋,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容家。 但现在,她说皇宫是她的家,只因为祁哥哥是皇帝,祁哥哥在哪儿,她便在哪儿,哪儿便是她的家。 容母几人跟着容嫣走了出来,站在容嫣背后不远处,看着女儿十分依恋地依偎在赫连祁的怀里,听着女儿要回家的话。 容母抬手捂住嘴,泪如雨下。 没有人说话,连月鸢也不再开口,她说了,她不逼赫连祁还要跟容嫣在一起,她让赫连祁自己选择。 所有人都在等着赫连祁的回应。 赫连祁垂眸看着胸口的容嫣,她也在仰着一张脸看他。 两人对视中,他平静无波,却在容嫣眼里看到了对他的喜欢,如此毫不掩饰、炙热如火,满眼甚至满心都是他。 赫连祁在想月鸢的话,如果他为了让不再容嫣纠缠他,而告诉容嫣实情,无外乎两个结果。 容嫣受不了打击,跟之前一样不想活了。 或者洒脱如她,这个月份不能堕胎了,她便让司徒景行将体内的毒转移到孩子身上,牺牲了孩子,救自己。 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她,她有很多选择。 或许她谁都不选,等于谁都选了,要司徒景行、沈瑾书这些男人们,甚至檀曜,一辈子都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而这两种结果,都不是赫连祁想要的。 他的确卑劣,他既想摆脱容嫣,却又要抢走容嫣到时候付出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 但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得到所有的好处。 他要跟容嫣断,就得断得彻底,放弃孩子。 若是要孩子,就得带容嫣回宫。 赫连祁又在想檀曜的话,唯有入情,才能断情。 如果容嫣是引诱他入地狱的妖女,他应该去直面这个妖女,去抵抗这个妖女的种种诱惑。 只有敢拿起,才能放下。 像檀曜,纵然妖女有百般本领,他也不为所动心如止水,妖女就无法将他从神坛上拉下来,他始终坚守自己的信仰,不背叛自己的佛祖,才得道成佛。 最终,赫连祁抬手抚了抚容嫣的脸,并没有多少柔情,淡淡道:“嗯,朕接你回宫,你去收拾一下东西。” 容嫣握住赫连祁的手腕,歪着头,把自己的脸贴紧赫连祁的掌心,蹭了蹭,理所当然道:“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以后是皇后娘娘了,宫里不是什么都有吗?” 她有理所当然的底气,正如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祁哥哥即便当了皇帝,也不会有三宫六院,哪怕是为了开枝散叶,祁哥哥也不会宠幸很多女人。 他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她是如此坚信祁哥哥对她的专一痴情,对于他对她的感情,她没有一点的患得患失和丝毫的质疑,如此相信祁哥哥就算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她。 可她却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祁哥哥,其实已经不是年少时期的祁哥哥了,或者说,他不是她今生的祁哥哥。 前世来的赫连祁没有立她为皇后,他后宫里已经有很多很多嫔妃了。 赫连祁看了一眼满脸殷切,抹着泪的容母,提醒容嫣,“那你跟你的父亲和母亲做个告别,你当了皇后,就不能再时常回容家了。” “我为什么不能回?我都是皇后了,还能有人管着我吗?”容嫣虽然顽劣,但也是知书达理的,当然知道很多规矩。 只是那些规矩在深爱着她的赫连祁面前,都不算规矩,不过是帝王的一句话而已,她想回容家了,就回容家。 甚至她都不需要经过祁哥哥的同意,因为祁哥哥这么爱她,肯定会纵容她的。 他从来都是纵容她的,祁哥哥也是离经叛道的,为了她,祁哥哥没少做大逆不道之事。 祁哥哥从来都不守规矩。 以前祁哥哥不守规矩会受罚,现在他都是皇帝了,整个大祁他说得算。 祁哥哥对她的爱意,甚至让她觉得祁哥哥是皇帝,等同于她也是皇帝。 容母心里为女儿感到可悲,女儿不是傻,女儿只是还活在过去跟赫连祁的恩爱甜蜜中,以为赫连祁即便成为了皇帝,他们之间也是平等的。 这种平等,是曾经深爱容嫣的赫连祁,给容嫣的。 可这个时代,女子地位低下,夫妻都不是平等的,何况是帝王和他的女人,那更不可能了。 “嫣儿说得对,以后嫣儿还能回来,我们和嫣儿不用告别。”容母抹掉眼泪,强颜欢笑。 之前他们以为女儿不记得赫连祁了,女儿想回宫,他们便求了赫连祁,放女儿回了家。 但其实女儿根本没有忘记赫连祁,还那么喜欢赫连祁,而赫连祁也配合着她。 她难道要用告知女儿真相的方式,阻止皇帝和女儿吗? 她阻拦不了的。 “嫣儿跟皇上先去吧,母亲有几句话对太后娘娘说。”容母只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按照规矩,容嫣就算当了皇后,也不能时常回来,而一年中召见他们入宫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何况赫连祁怎么可能给她女儿皇后之位呢? 如果位份低,他们就没资格入宫看望女儿,女儿也不可能再出宫回到容家,所以啊,这一别,他们和女儿恐怕就是永别了。 容嫣却没分别的不舍和悲伤,就像一个月前她一心要逃离那个皇宫,迫不及待地要回容家一样,现在因为赫连祁是皇帝了,她只想迫不及待地离开容家,回到她和祁哥哥的家。 她的心都扑在了祁哥哥身上,正如数年前她从容府出嫁,父亲和母亲,弟弟都哭了,她被感染得也哭了,可她心里却想着要快点嫁给祁哥哥,以后就能每天跟祁哥哥相守了。 年少的她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嫁人离家的意义,她满心满眼只有爱情、祁哥哥,只有对未来的憧憬。 她以为自己奔向了幸福,从此生命里最重要的是她的祁哥哥,好像只要有祁哥哥就够了,她不需要父母亲人了。 容母看着容嫣牵着赫连祁的手,欢欢喜喜地离去。 容嫣一次也没回头,容母却在背后追了好几步,悲痛欲绝,险些昏厥在容阔的怀里。 她奔向的不是幸福,而是充满了斗争和血腥死人的后宫、囚笼,她不知真相,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只留容母捂住嘴哭泣,无比可悲。 许久,等容嫣的身影不见了,容母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继而她和容阔一起对着月鸢重重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嫣儿失去了记忆,如今心性单纯,不知后宫险恶……” 后宫险恶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她是皇后,作为帝王的赫连祁能护着她,她也会很快乐。 但偏偏,她不是皇后,且赫连祁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 帝王想护一个女人其实很简单,可他若是不爱你,那后宫便是你不久后的埋骨地。 如今的赫连祁,不爱她的女儿了啊。 容母跪在地上,只求月鸢能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以太后娘娘的身份,护着容嫣。 “你们放心。”月鸢走过去,弯身扶起了容母,是太后娘娘的尊贵和威严,但更多的是真心实意地承诺。 “你们想开一点,嫣儿身上的毒还没解,哀家带她在身边,会给她解毒,也会让她平安生下孩子,嫣儿入了后宫,哀家不会让嫣儿受到了欺负,会竭尽所能保她健康顺遂,且守护她的快乐天真。” 之前她以为容嫣不记得赫连祁了,两人就此断掉一切也好,她就想得在背后护着容嫣和容家,还有以后容嫣生得孩子。 现在容嫣跟着赫连祁回宫了,她更会护着容嫣。 容嫣的皇后之位,赫连祁不给也得给,她来替容嫣争。 要是赫连祁还跟前世一样,要把江山送给宋凝霜,她和容嫣干脆来个去父留子好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容嫣受委屈的。 容嫣走出府了,才想起来叮嘱赫连祁,“祁哥哥,景行哥哥的医术很高明,你让他入了太医院,做院使,也能负责我的胎。” “还有檀曜哥哥,他能掐会算,知过去通未来,是很神通广大的得道高僧,你要封他做国师,让他为你效力,为大祁百姓谋福。” “对了,还有那个叫沈瑾书的瑾书哥哥,我觉得以他的能力,是可以做丞相的,你派人去请他入仕。” 帝王和太后娘娘的车驾已经备好了,青芜现在是赫连祁的贴身护卫,听到容嫣这话,她惊吓不已。 容氏这是在干政,对于以前的那个恋爱脑主子,别说允许容氏干政了,这皇位主子都可以给容氏做,之前的恋爱脑主子所做的一切,就是在为容氏当女帝铺路啊。 但现在的主子跟以前的主子截然相反,现在的主子是个事业脑,把他的皇位看得比一切都不重要。 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鼾睡,哪怕对方是他的皇后,也不行,何况容氏不是。 青芜脸色苍白,心惊胆战地等着赫连祁的反应,帝王一怒伏尸百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时刻都得准备着跪下求宽恕,请罪晚了就会掉脑袋。 第267章 祁哥哥吃醋了 赫连祁没有了七情六欲,当然不会因为容嫣的话而发怒,他始终波澜不惊的,淡淡反问容嫣,“你要跟朕共治这天下?” 容嫣现在的所有认知,都是今生的赫连祁造成的。 但前世来的他不是恋爱脑,今生的赫连祁甚至连皇位都可以给容嫣,他却不允许容嫣干政。 今生的赫连祁下场那么惨,就是因为纵容着容嫣夺走了他的权利,容嫣才能抓住最好的时机废了他。 不知道如果今生的赫连祁能再重来一次,今生的赫连祁会不会后悔。 前世来的他第一时间把皇权夺了回来,容嫣反抗不了,只能被他困在宫内养胎。 那时但凡她还有权利,她都不会妥协。 要是他也变成了恋爱脑,让容嫣干政,给容嫣很多权利,那么等容嫣恢复记忆的那天,容嫣怕是要来个去父留子了。 容嫣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触犯了帝王的逆鳞,坦然自若道:“我只是在跟你推荐人才,对你朝政上的事不感兴趣,祁哥哥,你知道的,我不爱读书动脑子,玩弄权术,所以无法在朝政上帮你,能做的只是给你推荐人才。” “我想做的是巾帼英雄,女将军,我要为你守卫大祁,南征北战开疆辟土,不过我现在怀孕了,等孩子生下来,还要养育我们的儿女,我好像没机会上阵杀敌了。” 容嫣的表情失落,但那失落和遗憾只是一瞬,她便笑起来,“我的梦想并不重要,我既嫁做了人妇,我就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为祁哥哥洗手作汤羹,生儿育女。” 现在的容嫣比少女时期更加傻白甜,恋爱脑,赫连祁只觉得容嫣是在引诱他,他是不可能为此动容的。 容嫣不知道,她越是恋爱脑,为了一个人失去自我,变得疯魔扭曲,越是会被对方不屑一顾。 就像今生下场凄惨的赫连祁。 “你只管生下孩子,不用亲自教导,我们只生这一个孩子,等一年后,你想去上阵杀敌,朕便让你去。”赫连祁并不是在骗容嫣。 他只要孩子,自然会在容嫣生了孩子后,放了容嫣,成全容嫣的满心抱负。 “不过打仗也得靠脑子,你得熟读兵法,等回宫了,朕会选一些书给你读。”他让容嫣读书,容嫣就不会闲着没事,总是缠着他了。 他没时间跟容嫣谈情说爱,浓情蜜意,就算能抽出时间,他也不会让自己那样。 容嫣蹙眉看了赫连祁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没有接话。 “草民沈瑾书,拜见皇上。”这时,沈瑾书的声音传来。 容嫣惊喜地看过去,只见沈瑾书一身淡青色绣竹叶的衣衫,即便是跪在地上行礼,也是不卑不亢的。 沈瑾书在不记得他的容嫣面前,立得人设相当完美:风姿特秀,萧萧肃肃,飘逸雅致,身躯修长,看着苍劲有力,好像松林间的飒飒之风,高远舒缓。 容嫣也确实如沈瑾书期待的,道:“瑾书哥哥真是应了诗经里的那几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沈瑾书听到容嫣的赞美,心里一片柔软,面上不动声色,眉眼低垂地应着,“承蒙贵人夸奖,贵人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洵美且都,德音不忘。” 这几天沈瑾书收买了容府一个负责采买的奴仆,扮成送菜的,成功进入了容府。 容嫣的娱乐范围很大,整个容府都会有容嫣的身影,所以不必特意去她的院子,也能偶尔看到容嫣。 沈瑾书还没跟容嫣说上话,不过他想着来日方长,总会慢慢跟容嫣亲近的,结果没想到容嫣竟然还记得赫连祁。 他让自己府中的人时刻注意着容府这边的动静,所以在赫连祁出来后,他就上前来拜见了,趁此机会跟容嫣重新认识。 “祁哥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有经国之才,可以官拜丞相的瑾书哥哥,瑾书哥哥名满天下,你应该听说过他。”容嫣不记得入宫后跟她相识的沈瑾书,但她在闺阁中就听说过沈瑾书。 那天沈瑾书爬她家的墙头时,她问了迎雪。 迎雪自然没说沈瑾书和容嫣的交集,连沈瑾书做过帝师、丞相这些都抹去了,只告诉容嫣沈瑾书惊才绝艳名满天下。 因此容嫣跟她听说过的沈瑾书,对上号了。 瑾书哥哥,赫连祁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沈瑾书,摩挲了下手指,容嫣现在只有少女时期的记忆,如同活在了少女时期。 但赫连祁记得她少女时期,并不是每见到一个男人,就又甜又软地叫哥哥的。 她到底和沈瑾书是相识的,之前沈瑾书还是她的宠臣,所以即便现在忘记了沈瑾书,但跟沈瑾书还是一见如故,关系亲密。 “朕听说你并不愿入仕。”赫连祁只得配合着容嫣,装着自己是第一次见到沈瑾书,一时并没有让沈瑾书起来。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瑾书时,即便无情无欲,语气淡漠,但气场在那摆着,带着帝王的威仪和压迫。 “草民并不贪图荣华富贵和高官俸禄,只是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对于草民来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沈瑾书谈吐不俗,引文用典,信手拈来,立着学识渊博惊才绝艳的人设。 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有才华,且外貌翩然俊雅琼林玉树的男子呢,这京城爱慕沈瑾书的贵女多不胜数。 沈瑾书觉得一开始做太后的容嫣,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要是没有赫连祁,他肯定是容嫣的夫君的不二人选。 现在容嫣还和赫连祁在一起又如何,容嫣失忆了,他的机会比过去还大。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他的神女在哪他在哪。 只要能离他的神女近一些,能守护着他的神女,他怎么样都可以。 沈瑾书看起来的确风恬月朗,含霜履雪,淡泊明志,一番话说得简直令人肃然起敬,钦佩不已。 但其实,连青芜都听出来了沈瑾书的言外之意,他在反驳赫连祁听到的传言是假,他其实是想入仕的。 真虚伪,青芜作为习武之人,平等地看每个读书人不顺眼。 赫连祁做了皇帝后,沈瑾书主动辞了官,因为容嫣回了容家。 现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容嫣要跟着赫连祁回宫了,那他当然还得追着容嫣,做官能离容嫣更近,他便还做官。 青芜直翻白眼,一个月前容嫣被放回了容家,现在又要回宫里。 而沈瑾书一个月前辞官,现在又要回到朝堂上,这要是让其他朝臣们知道了,都得吐槽一句,他妈的跟闹着玩似的。 司徒景行却觉得他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啊,真刺激,跟着嫣儿,让原本对这个天下都充满了恶意,想毁灭世界的他,现在简直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和乐趣。 “起来吧,你既有经国之才,朕会考虑用你。”赫连祁扫向沈瑾书和司徒景行。 容嫣失忆后,这些以前对她求而不得的男人们,都觉得有机会了,便蠢蠢欲动起来。 而之前,因为沈瑾书前世是宋凝霜的男宠,司徒景行也害过容嫣,容嫣不会跟他们交心。 但现在,容嫣不记得沈瑾书和司徒景行的罪行了,他们在她面前立着这么完美的人设,怕是各个都有得到容嫣的宠爱的机会了。 赫连祁看到檀曜也走了出来,显然是要跟他们一起回宫。 赫连祁面色依然如被冰冻了万年,一语不发地上了马车,并把容嫣带上去。 月鸢和初婵同乘一辆马车,容阔带着全府的人,跪下去恭送赫连祁和太后娘娘。 容嫣听到那声音,蹙着眉掀开马车帘子,根本没把赫连祁这个帝王放在眼里,她直接下了一道旨意,“爹娘,你们都起来吧,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在私下见到我们,就不要行礼了。” 赫连祁坐在马车内,听着容嫣的旨意,手撑着额头,揉了揉眉心。 容阔和容夫人没听到赫连祁对容嫣的斥责,便以为赫连祁是默许了,他们站起身,目送着马车离开。 容嫣放下帘子,转回头看到赫连祁一身疏离地坐在那里,手里卷着一份书卷,垂眸看着。 她便没打扰赫连祁,而是双手托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赫连祁。 她的目光是依恋的,即便赫连祁不抬头,也能感觉到。 她那样的目光太滚烫强烈了,像火烧着人,影响得他书上的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赫连祁索性放下书,伸手把容嫣拉过来。 本来他只是要容嫣坐在自己身侧,容嫣却双眸一亮,分开腿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两人面对面,她的身子完全贴在赫连祁身上,那双腿缠在他的后腰上。 容嫣的双臂还圈着赫连祁的脖子,脸埋到赫连祁的肩上,因为累了,闭上眼昏昏欲睡。 赫连祁只得用修长健硕的胳膊搂着容嫣的身子,那宽厚的掌心是搭在容嫣的后腰上的。 他侧过头,因为没距离,他的薄唇便擦到了容嫣的鬓发上,吐息在容嫣的耳骨处,低声对容嫣道:“你以后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虽说不受旁人约束,但身为皇后,你要端庄稳重,恪守礼仪,跟外男保持距离……” “哦,知道了,祁哥哥是吃醋了,以后我不喊司徒和沈瑾书他们哥哥了。”容嫣这会儿有点困了,没听赫连祁说完,懒洋洋地应着。 “朕不是吃醋……” “祁哥哥不要贴着我的耳朵说话。”容嫣躲着赫连祁的唇。 他喷洒出的气息灼热,嗓音又是那么磁性好听,贴着她的耳畔低低说话时,撩得她耳朵酥麻,浑身都如过了电。 容嫣她有些难耐,感觉到情潮都涌出来了,空虚,不安地动了动。 赫连祁没有七情六欲,但他通晓种种,自然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容嫣的反应。 赫连祁并没有跟容嫣亲热的欲望,便不再说话,把脸转了过去,两手托着容嫣的臀,要让容嫣从他身上离开。 “不要,我好困,这样睡着舒服。”容嫣迷迷糊糊的,却用双臂紧锁着赫连祁的脖子不松,那缠在赫连祁腰上的腿,也更紧了一些。 她的脸深深埋在赫连祁的肩膀上,话语里即便透着不满,那嗓音也是娇软的,“我睡一会儿,到家了你叫我,好饿,你记得让人提前回去,叫御膳房做好吃的,那样我回去就能吃到了。” 赫连祁觉得自己现在不是个皇帝,他是接回了一个小祖宗吧。 容嫣已经睡着了,抱他抱得太紧了,他身上还有伤,感觉刚缝合的线都崩裂了,鲜血慢慢浸透了刚换的中衣。 赫连祁凌厉的唇峰紧抿,强忍着疼痛,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面色苍白如雪。 但容嫣不松开他,他强行拉扯会动了容嫣的胎气,因此赫连祁只能由着容嫣了。 赫连祁靠向马车壁,在马车的行驶中护着容嫣,不得不把双臂锁紧了容嫣的身子,两人现在是负距离。 赫连祁那里是静默状态,可即便如此,也是一坨,沉甸甸的,带着热度,往容嫣双腿的细缝里陷。 赫连祁闭着眼,面上不起一丝波澜,心不动,则身不妄动。 长乐宫里暂时没有安排给其他嫔妃住,还是空着,李育泉等一批宫人都还在,赫连祁还是让容嫣住进了长乐宫。 帝王的马车停下来后,李育泉一众宫人迎出来,跪在地上等候时,以为是新的主子要住进长乐宫,他眼眶通红,想哭。 “到了。”赫连祁用清冷的语调喊醒了容嫣。 容嫣还是很困,懒得不想动,闭着眼,“不要,祁哥哥抱着我进去。” 第268章 她没有名分,金屋藏娇 赫连祁拒绝,“你现在是皇后,要有国母风范。” 作为皇后,要端庄沉稳。 而对于赫连祁来说,要求的不是容嫣端庄沉稳,他只是不想跟容嫣有太多的接触。 “好吧。”容嫣只好从赫连祁身上下来,但她并没有等赫连祁,先赫连祁一步下了马车,往长乐宫里走。 她真把皇宫当成了自己的家,把一个帝王当成了跟她平等的夫君,她的祁哥哥。 这天下所有人都是帝王的子民,包括皇后在帝王面前,也是臣下,但容嫣却觉得她和祁哥哥之间不是君臣。 她这样的认知,是今生的赫连祁惯出来的。 不过前世来的赫连祁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年少时期他也深爱着容嫣,对容嫣倾其所有,连命都可以给她,何况是这君臣之礼呢。 宫人们都对容嫣的行为匪夷所思,胆战心惊地等着帝王降罪。 不过,赫连祁却不在乎容嫣跟他之间有没有君臣之礼, 他前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为让容嫣重来这一生。 他失去情根不爱容嫣了,但他记得自己要做的,是让容嫣好好的。 却因为时间线被赫连逸破坏了,导致了容嫣这一生,又遭遇了那么多磨难和痛苦。 她现在不记得所有的不愉快了,也好,赫连祁便纵容着她,让她随心所欲。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她开心就好。 只是他不再爱容嫣了,为了不被容嫣诱惑,所以他以后几乎不会来长乐宫。 就算来,也只是看孩子,不会跟容嫣浓情蜜意。 容嫣走了几步,才发现赫连祁没和自己一起,她转过头去找赫连祁,却听见赫连祁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朕让御膳房传膳了,你进去用膳吧,朕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就回两仪殿了。” “好吧,祁哥哥你去吧。”容嫣虽然喜欢黏着赫连祁,但也不会无理取闹。 以前祁哥哥总是在外打仗,一年他们都见不到几次面,她虽然思念祁哥哥,却也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情和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祁哥哥现在当了皇帝,她知道皇帝日理万机殚精竭虑,便只叮嘱赫连祁养着身上的伤,喝药汤,按时吃饭,就寝,注意自己的身体。 然后她也不行礼恭送赫连祁,在李育泉一众宫人都跪着时,她甚至不等赫连祁离开,她自己就先进了长乐宫。 那种前一秒还纠缠着赫连祁,下一秒却抽离得如此之快的样子,让赫连祁的心里产生了落差感。 赫连祁倒是交代了李育泉一些话,才离开了长乐宫。 “原来之前因为我是祁哥哥的皇后,才住在宫里的。”容嫣对身侧的迎雪说着,自己给自己圆好了。 这一个月里她没见到祁哥哥,是因为祁哥哥刚谋朝篡位成功,她不知道,误以为祁哥哥去打仗了,自己住在长乐宫是因为成了赫连墨的嫔妃,所以才想回容家。 祁哥哥纵容着她,便允许她回容家住了一个月,今天祁哥哥和母后亲自去容府,接了她回来。 她是祁哥哥的皇后。 迎雪和李育泉都被交代过了,他们得配合着容嫣演戏,因此并没有纠正容嫣的认知,只默默地红了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赫连祁迎回生母尊为皇太后之事,多少还是引起了震荡。 京城人都知道当年摄政王一夜之间被灭门之事,王妃至今下落不明,而据听说如白洛薇等白氏族人,是全都葬身于火海了。 但其实,白洛薇逃出生天,如今被赫连祁迎了回来。 白氏被尊为皇太后一事昭告于天下,容家人当然都知道了。 容母让容阔带着人去找容峥鸣,到晚上容阔才把在花楼里喝得烂醉的容峥鸣,给拎了回来。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容阔恨铁不成钢,手里握着马鞭,“啪”一下朝着容峥鸣抽过去。 容峥鸣原本就被容阔拽得踉跄着,那一鞭子他也不躲,趴到了地上,衣衫都乱了,披头散发,神情和目光呆滞,是如此狼狈颓丧。 “不许再打了!”容母找过来,拽掉容阔的马鞭,扔到一旁。 她返回身跪到地上去拉容峥鸣,拉不动,容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鸣儿,不要这样,你振作起来……” 容母何曾见过儿子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儿子都是懂事循规蹈矩的。 他意气风发,就像松柏,坚韧挺拔,卓尔不群,傲骨峥嵘,心怀抱负刚直正义。 然而现在,因为一段情缘一个女人,他一蹶不振,整天醉生梦死,好几次自伤甚至自杀,要不是及时阻拦住了,她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鸣儿,忘了月鸢吧。”容母瘫坐在地上,把儿子的头抱在怀里,哽咽着道。 在知道月鸢是白洛薇之前,她鼓励儿子追求所爱,不求对方出身高门大族,只要儿子喜欢,对方是什么样的,她都会同意。 她很开明,接受度还是很大的,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月鸢竟然是白洛薇,她女儿的前婆婆,前女婿的母后,跟她是一个辈的。 她再通情达理,也接受不了。 当然儿子和月鸢,不是她接受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月鸢是白洛薇,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她的儿子,从始至终都是她儿子一厢情愿。 她不需要绑棒打鸳鸯那么麻烦,知道月鸢的真实身份后,她顶多只是觉得匪夷所思,缓几天也就没事了。 但儿子不一样,儿子缓不过来。 月鸢要是不喜欢他,这段伤痛他还能慢慢淡去,但谁能想到月鸢竟然是白洛薇,这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容母也不想心生怨恨,可她想到被赫连祁伤害得那么深的女儿,现在赫连祁是有着佳丽三千的皇帝,女儿在赫连祁的后宫里凶险重重,怀着身孕,身中剧毒,生死不明。 她再想到儿子,容母就有点负面情绪了,为什么他们赫连家的人,要逮着她的一双儿女祸害呢? 他们容家,欠他们赫连皇室吗?为什么啊? 容母紧抱着儿子,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什么呢。 容峥鸣在容母的怀里闷不吭声,唯有眼泪汹涌不绝地流出来,他那么喜欢的月鸢竟然是白洛薇。 他跟月鸢经历了那么多,愿意用自己的命救月鸢。 哪怕月鸢死了,他也痴心不悔,要月鸢做他唯一的妻子。 他幻想着跟月鸢成亲,洞房,生子,他对月鸢起了数次生理上的欲望,甚至在那晚想着月鸢,自度,释\/放。 可到头来,月鸢是白洛薇,他所做的一切是那么滑稽又可笑至极。 “容峥鸣,你曾经的抱负呢?你不是要做这大祁的战神,守护大祁国土和数以万计的百姓吗?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容阔双目猩红,健壮的身躯在颤抖。 他这一生上阵杀敌,战功赫赫,上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坦坦荡荡顶天立地,可一双儿女却情路坎坷磨难重重。 敌人没能打败他,受伤流血没能让他掉一滴泪,一双儿女却让他担惊受怕,数次落泪。 “赫连祁不是要让你为他征战四方吗?你离开京城去边关吧,战场,才是我容阔的儿子、我容家子孙的天地,即便马革裹尸,粉身碎骨!”容阔说完这番话便出了容府,他进宫求见了赫连祁。 赫连祁召见了容阔,屏退了其他人,两人这一夜在御书房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最终,容阔得到了赫连祁的一句承诺,“朕知道了,但是朕需要一些时间。” 第二天容峥鸣被卸去了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容阔把容峥鸣拘禁在了府中。 容峥鸣不能喝酒,也出不去,便整日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弓着肩背,双臂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空气里的某一点,一整天都不会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是始终坚定不移地守护着阿姐的弟弟,正因为阿姐处境不好,阿姐倒了下去,他才会一直那么坚韧不折不弯,只为做阿姐的靠山。 可现在他发现,他其实守护不了阿姐,他根本做不了阿姐的靠山,加上月鸢的事给他带来的打击,他曾经坚守的一切轰然崩塌。 曾经那个腰佩绣春刀,贵气矜冷,星眉剑目意气风发,于大雪中出现在长乐宫殿门口的青年,如今魂不附体的样子仿佛痴傻了。 * 皇宫这边。 对于初婵,赫连祁考虑到的是白洛薇曾是他父皇的贵妃,皇帝的女人,就算皇帝死了,那也不能再嫁。 所以她跟苗疆王的那段情缘、生的一个女儿,只能对世人隐瞒着了。 赫连祁给初婵的身份是他的表妹,尊为长公主。 而安平,因为从小在法华寺长大,回宫只是几天的时间,那个时候离宫跟着容嫣去了苗疆,所以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赫连祁把安平从赫连墨一脉除去,安平不再是赫连墨和容嫣的女儿,他给挂在了白氏名下,收为义女,封为和硕公主。 其他的嫔妃位份的安排,他交给月鸢了,月鸢根据她们的出身、家族,以太后娘娘的身份分别给了她们位份。 而宋凝霜和江箬瑄,当时被容嫣赐给了赫连祁做美人,现在赫连祁是皇帝了,她们自然还是在赫连祁的后宫里。 前朝对皇后的人选争论不休。 月鸢对于今生的赫连祁,很了解,解除了对今生的赫连祁的误会后,她知道无论今生的赫连祁做什么,那都是以他的嫣嫣为重。 但前世来的赫连祁,月鸢发现前世的赫连祁行事作风,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作为帝王的生母,连她都要揣测帝王心,至于揣测错了的后果? 官员们因为揣测错了圣意会被降罪,她是赫连祁的亲生母亲,赫连祁能把她怎么样? 赫连祁顶多跟她吵一架,冷战几天,吵架她不会输,冷战,她才不想搭理脑子里都是泡儿的糟心儿子。 月鸢暂时给了宋凝霜和江箬瑄安嫔、康嫔的位份。 不算高,但也不低了,宋凝霜比江箬瑄高了一些。 赫连祁的皇后之位依然空悬着,月鸢被尊为皇太后,举行大典那天,她派人传了懿旨到长乐宫。 容嫣在长乐宫养胎即可,不必过去拜见她,以后也不必去请安。 虽然赫连祁还没立后,但也没给容嫣皇后之位,而之前赫连祁封了容嫣为贵妃,在误以为容嫣忘记他后,他放容嫣回了容家,那贵妃之位便也没有了。 接连好几天过去,赫连祁对容嫣都没有任何名分上的安排。 他仿佛是在金屋藏娇,后宫已经有位份的十多个嫔妃们,都知道长乐宫住了人,前朝的官员也听说了。 他们都在交流着讯息,却始终没能探查出来长乐宫的主子的出身来历。 月鸢当然不能让容嫣跟嫔妃们接触,否则容嫣就知道了自己根本不是赫连祁的皇后,且赫连祁后宫里有很多女人。 她本来就应激了,不能再受刺激,还患有心疾,中毒,怀着身孕。 赫连祁不想带容嫣回来,也是因为担心容嫣知道了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把人带回宫了,月鸢只能配合着赫连祁,瞒着容嫣这一切。 月鸢居寿康宫,十多个嫔妃都去拜见她,除了宋凝霜和江箬瑄外,其他嫔妃都觉得太后姿容年轻,貌美,跟她们像是姐妹。 不过那一身威压和气魄,却是刚出阁的她们都比不上的。 “赐座。”在一套繁琐的礼仪过后,高座上的月鸢一身太后宫装,雍容华贵,让十多个人都坐下了。 她看着这一群风华正茂,如花似玉,平均年龄不过才十六岁的女孩子们,她对她们威严中不失温和慈爱,点了位份最高最前面的一个女孩。 “庄妃,皇上还没有立后,哀家便暂时替皇上管理着后宫,给你银凤印,协助哀家管理这后宫。” 第269章 皇上雨露均沾,穿越女先侍寝 庄妃出身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容貌和性情都没得挑,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在月鸢说话时,她站起来,然后从月鸢的大宫女琉璃手里接了银凤印,捧着银凤印行礼。 “哀家希望你们日后都情同姐妹,和睦相处,一心侍奉皇上,为皇上绵延子嗣……”这些话月鸢在当嫔妃时,当时的皇后已经说烂了。 但现在她身处差不多的位置,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得说。 而嫔妃们表面上也都应着是,等月鸢终于发表完了讲话后,便让嫔妃们不要拘束,聊聊天。 于是宋凝霜先开口了,“太后娘娘,这一个多月过去了,皇上一次都没往后宫来过,也不翻牌子召我们去侍寝,虽说皇上政务繁忙,但这样冷落我们,不好吧?” 宋凝霜对自己的处境很烦躁,但她也没什么办法。 赫连祁跟邪祟之间有交易,对于邪祟来说,赫连祁的价值比她高,毕竟邪祟带她穿越过来,就是要从赫连祁身上获取些什么。 前世的赫连祁没有除邪祟,而是给了邪祟想要的,换取他想要的。 邪祟和赫连祁达成了合作,现在邪祟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只等着赫连祁自己再入情海成疯成魔,邪祟就不帮着她和江箬瑄了。 她失去了外挂,而赫连祁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对她一见钟情,立她为皇后,帮她攻略贤臣名将等等。 在这个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她沦为了位份这么低的嫔妃,除了跟这些妾们争风吃醋,一步步往上爬,好像也做不了其他什么了。 她得宫斗,第一个目标就是凤位。 赫连祁不把皇位让给她,她就靠儿子,到时候杀了赫连祁,先当垂帘听政的太后,再做女帝。 宋凝霜心理平衡的是,江箬瑄的位份比她还低,目前她翻不起浪来,江箬瑄也休想力挽狂澜。 “皇上刚登基,自然顾不上后宫,等过了这段时间,哀家会让皇上来后宫。”在其位谋其职,月鸢心里再恼赫连祁,但还是得帮着儿子。 何况保着儿子的皇位,以后她才能去父留子,孙子才能继承皇位不是吗? 儿子刚登基,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这些嫔妃们都出自世家大族,她们找她要赫连祁的恩宠,她自然得给她们一个交代。 “听说长乐宫住进了一个贵人,怎么今天没来拜见太后?”江箬瑄跟宋凝霜一样,暂时确实无法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只能谋划。 前世来的赫连祁果真杀了容嫣,容嫣死后还被夺去了太后的封号,连皇陵都入不了,那尸体不知道被丢去哪个乱葬岗了。 前世来的宋凝霜还好,毕竟容嫣折磨的是今生的宋凝霜,她跟容嫣的仇恨没多深,容嫣死了就死了吧。 但江箬瑄没少被容嫣折磨,她想百倍地讨回来,至少得各种残酷血腥的刑罚都给容嫣上一遍,剥皮拆骨了容嫣,再让容嫣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容嫣就只是被赫连祁一箭射死这种死法,让江箬瑄太不解恨了。 她已经呕一个多月了,这气还是没消下去,火力就朝着长乐宫那个来历不明,她们都没见过的女人发去了。 月鸢凌厉的目光扫向江箬瑄,在后宫斗争多年,现在身为太后,上位者的这份气场,碾压外强中干的江箬瑄,“长乐宫的那位是哀家的族人,侄女,自小体弱多病,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才将人接到了他的后宫中,不过并没有给名分。” “你们入宫一个多月,应该对皇上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不爱女色,清心寡欲,不耽于享乐,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江山社稷上,即便是哀家的侄女,他也不会偏宠。” 月鸢这话无疑向众嫔妃透露了几个讯息,长乐宫的主子有她这个太后娘娘作为后台,身体不好,不会出现在人前,平日不要往她面前凑,招惹了她。 皇上清心寡欲,且不喜欢自己的表妹,所以不会偏宠表妹,嫔妃们就当长乐宫的主子不存在就是了。 月鸢的脸用得是白洛薇的,虽说看着年轻貌美,但还是能分辨出她的年龄的。 只是其他地方,如脖子,一双手等露出来的皮肤,白如凝脂,娇嫩润泽如玉,她的双眸颜色也没能变成白洛薇,是琥珀色的。 月鸢风鬟雾鬓螓首蛾眉,视线一一扫过在座的嫔妃,气质华贵威仪,脸色沉肃,语气凛然,“当然,皇上毕竟要绵延子嗣,只是来后宫的次数会少一些,现在后宫里也就只有你们这十多个人,近两年皇上不会再选秀,所以你们都会分到恩宠的。” “是。”环肥燕瘦的众嫔妃,低眉顺眼地应着。 大家都没有恩宠,太后的这番话起到了宽慰的效果,让她们各自的心理平衡了。 就怕谁先有了恩宠,其他人还被冷落着,那么那个人无疑成了众矢之的。 月鸢让宋凝霜做了出头鸟,“山不来就你们,你们便去就山,皇上不来后宫,你们便去送个补汤,糕点之类的,皇上刚下朝,这会儿应该在两仪殿批阅奏折,安嫔,你便去给皇上送份燕窝吧。” 一瞬间,其他嫔妃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宋凝霜,各个捏紧了手指,暗潮汹涌。 宋凝霜哪会怕她们,仰着下巴一一反击回去,应着月鸢,一贯的跋扈傲慢,“是,不过之前皇上就下了一道旨意,不让我们以任何比如送吃食的名义,去前朝找他。” 嫔妃们的确都以各种理由靠近赫连祁,比如送吃食,或是到御花园偶遇。 但平日赫连祁除了上朝,就是在两仪殿或是御书房等几个前朝殿内,根本不到御花园之类的活动场所。 几个嫔妃之前还找去前朝,但被云振拦住了。 她们塞了很多银子给云振,云振照收不误,但她们就是见不到赫连祁。 后来赫连祁甚至下了旨意,禁止后宫的嫔妃们去前朝。 “这样,”月鸢沉吟,她才知道赫连祁下了这道圣旨,顿了顿对宋凝霜道:“哀家命人去前朝传话,让皇上陪哀家到御花园散步,你等会儿便去御花园偶遇皇上吧。” 月鸢对其他嫔妃有怜惜之心,但对宋凝霜和江箬瑄两个邪祟则是杀之而后快,就从宋凝霜这个智商垫底的开始。 对于从几千年后的时代来的两个穿越女,之前因为她们有外挂,月鸢很忌惮她们。 但从赫连祁口中知道邪祟现在并不帮着她们后,月鸢就不把两个穿越女放在眼里了。 穿越女在她们的时代并不是出身名门望族,学历一般,更不要提其他的才艺了。 而在座的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个穿越女除了占用旁人的身子,有着比其他嫔妃高贵的出身和强大的娘家势力,可以说她们简直一无是处,啥都不会。 她们的时代确实有很多的科技,可她们没有外挂,别说制造炸药,用各种先进的技术出类拔萃了,她们连毛笔字都写不好,如何跟这些各个技艺在身,各有所长的真正世家大族的女子们卷? 像宋凝霜这种智商,大概就像他们那个时代说的,没有金手指,她在宫斗剧里活不过十集。 宋凝霜这样的,根本不用运筹帷幄有着治国之才的她出手,她且看着便是。 “是。”宋凝霜趾高气扬地应了一声。 其他嫔妃看不惯她这个样子,去观察太后娘娘的脸色。 月鸢却接了琉璃递来的茶,垂眸喝了一口,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江箬瑄心里想着太后偏宠宋凝霜,她是皇上的生母,她和皇上母子连心,所以是赫连祁已经选定了宋凝霜为皇后吗? 那怎么行,江箬瑄低垂的眼里一片狠毒和算计。 月鸢让众嫔妃都散了,让琉璃到赫连祁那里传了话。 结果她却鸽了赫连祁,出了寿康宫后,去长乐宫找容嫣。 * 两仪殿里,云振把太后叫他陪着到御花园散步的话,传给了赫连祁。 赫连祁没有停下批阅奏折,眉眼不抬道:“朕政务繁忙,带长公主和和硕公主过去陪她。” 反正都是孩子,他母后想让儿孙承欢膝下,就让初婵和安平去。 他这么大的儿子了,不仅不讨母后的喜欢,甚至母后看到他就想揍他。 前两天他去给母后请安,被母后找了个他十天半个月才请安一次,不孝顺的理由,罚跪了半个时辰。 他干脆连请安都不去了,也是为了防备母后算计他,让他和容嫣谈情说爱,所以母后要他过去多少次,他就拒绝了多少次。 “朕记得前段时间,南海那边上贡了一件砗磲雕刻成的牡丹摆件,你去国库里抬到寿康宫。”赫连祁人不陪着母后,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倒是没少往寿康宫里送。 砗磲被称为“贝王”,最大体长可达1米以上,重量达到300千克以上,南海献上来的这个砗磲摆件是最大的了,据说是几百年一遇的,且是二十多个技艺精湛的师傅,花费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雕刻成了并蒂牡丹,光润白皙似玉,栩栩如生,相当震撼。 “是。”云振接了旨意,便连忙带着十多个人,从国库里把那摆件抬到了寿康宫。 半个时辰后,他回到赫连祁身侧,小心翼翼地回禀着,“皇上,太后娘娘说砗磲的药用价值很高,可美容抗衰老,防止骨质疏松,问国库里还有没有,让你都送过去给她,而这件砗磲牡丹摆件,她命人抬去了长乐宫。” 云振心里想着这牡丹摆件是太后和皇后的身份才有资格用,容氏一个没名分的,太后却把砗磲牡丹摆件转送给了容氏,这简直太不合规矩了。 但太后抬都抬过去了,皇上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训斥太后。 要是皇上再命人抬回来,那就是打了太后的脸,满朝文武和后宫嫔妃怎么想? 反正太后这做法太不对了,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往她面前凑,她还挑战皇上,难道是想跟皇上离心吗? 第270章 不成体统,这是在后宫养美男吗? “抬去便抬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以后这种事不必向朕禀报。”赫连祁不以为意。 他从前世来后,给容嫣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只要他有的,容嫣想要,喜欢的,他都会给容嫣。 除了皇位,他一切都可以给容嫣,何况只是一个摆件。 赫连祁顿了顿,抬头看向云振来,“不要自以为是地揣测朕的心思,朕之前便说过了,虽然朕暂时没有立容氏为皇后,但你们要尊她为皇后,对她如同对待皇后。” “若是有任何怠慢了,朕送你们全部人去见阎王。” 云振和一众宫人心中一凛,立刻跪下,“是。” 皇上这是要他们配合着容氏演戏,不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皇后,以及还要瞒着她皇上有很多嫔妃啊。 赫连祁不把心思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了,结果云振的徒弟这时进来,回禀,“皇上,长乐宫的容,不,是皇后娘娘,很喜欢太后娘娘送过去的砗磲摆件。” “她派了李公公来传话说,这砗磲可以辟邪保平安,其药用价值可解诸毒药及虫螫,再者,砗磲中所含的微量元素能稳定情绪、去除杂念、使脾气暴躁的信徒消除烦恼、调养身心平衡,是佛家七宝之一,佛教中人常将砗磲置于佛堂神桌之上,砗磲深受许多师父及信徒们的喜爱,师父们常以27颗以上至108颗的念珠作为配戴及念经中,所以皇后娘娘……” 太监一头的冷汗,都不敢说下去了。 赫连祁在太监的一番话中停顿,红色的墨迹晕染到奏折上,他猜测太监没敢说的话是,容嫣要他命人再送一些砗磲给她,其一可以给她的景行哥哥制作解药,其二给她的檀曜哥哥置于神桌上。 她还要制作打磨一串砗磲念珠,送给她的檀曜哥哥。 这珍贵的后宫其他嫔妃见都见不到的砗磲,容嫣却觉得他手里多不胜数,要他都送给她,然后她再转赠给她的檀曜哥哥、景行哥哥、瑾书哥哥等人吗? “你回她,砗磲乃大寒之物,孕妇不能用。”赫连祁把那份被毁了的奏折放到一边,取了另一份,语气没有波澜地对云振道:“告诉她,朕下了旨意将那个牡丹砗磲摆件砸了,让司徒院使用来制作解毒的药物。” 他封檀曜为国师,司徒为太医院院使,不是听了容嫣的话。 就算容嫣不说,他也对他们两人有安排。 作为帝王,他知人善用,檀曜和司徒景行的确有居于国师和太医院院使的能力。 人才是最难得的,尤其是檀曜这样的得道高僧,他考虑到的是他们能为他的江山社稷出力,为黎民百姓造福。 而沈瑾书,他给的不再是丞相之位,沈瑾书现在是尚书令。 云振:“……” 等一下,皇上你刚刚不是说,只要皇后要,你有多少就给她多少吗? 皇上应该金口玉言,你这样改来改去的,真的很搞人心态啊。 “而国师乃出家人,四大皆空,出家人本不应该因为喜欢砗磲,而要砗磲念珠,她给国师砗磲念珠,是在毁国师的修行,你告诉司徒,那砸碎的砗磲他想分给国师就分,不想分,朕不会降罪于他。” 至于司徒景行愿意不愿意把容嫣送给他的砗磲,分给檀曜,两人会不会因此明争暗斗,那就不是他操心的了。 “那太后娘娘那边,是还送砗磲过去,或是送些其他的哄太后娘娘?”云振询问着赫连祁,顺便劝道。 “其实奴才觉得太后娘娘并不缺东西,她想要的是皇上你的陪伴,就算皇上没时间,也应该每天去请安,陪她说几句话也好。” 云振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深宫又这么寂寞,赫连祁作为儿子,多陪陪太后,比送多少奇珍异宝都能让太后开心。 子欲养而亲不待,皇上好不容易才寻找到,接回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天天老了,朝政永远处理不完,母亲才更重要,等皇上想对太后尽孝心的时候,怕是也晚了啊。 赫连祁扫了一眼苦口婆心的云振,说出来有几个人会信,他母后比他小了十多岁,当初来大祁时,对今生的赫连祁一口一个大祁摄政王叔叔。 他母后年老了? 不,月鸢能把他的儿子、甚至孙子都熬死。 母后的性格,从来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夫君和自己的子女身上,即便没夫君没子女,她也能过得洒脱自在。 反而他去了,只会跟母后抬杠顶嘴,惹母后厌烦,心情不好。 不过,想到半个月没去长乐宫看看容嫣肚子里的孩子了,赫连祁还是站了起来,准备陪母后在御花园散了步,就去长乐宫和容嫣一起用膳。 外面已经是黄昏了,因为太后吩咐了她和皇上在御花园,其他人不要打扰,所以其他人都被屏退了。 但月鸢鸽了赫连祁,去了长乐宫,安排宋凝霜跟赫连祁偶遇。 所以赫连祁去的时候,没见到月鸢和其他人,只有背对着他,弯身凑近一朵花在闻香气的宋凝霜。 从后面看,宋凝霜穿着一件外裙,那两条腿是裸露的,腿上被网状的黑色……? 作为这个朝代的人,赫连祁只觉得宋凝霜穿得是奇装异服,不伦不类。 云振喊了一声皇上驾到,宋凝霜像是被惊吓到了,蓦地转过来,还没行礼的那一刻,云振在心里哎吆,这穿得是什么,太有伤风化了! 宋凝霜穿得是连体透视蕾丝花边的,一套情趣内衣,双腿是镂空的网纹,暗扣开档,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外裙。 但裙子前面敞开着,于是那前面的所有风光,都展现在人的视线里。 “嫔妾参见皇上。”宋凝霜确定了赫连祁已经看到了后,才受宠若惊似的跪下来,外裙便遮住了身体。 男人有了刚刚那一眼,她再这么一遮,欲擒故纵,男人只会更想探究她裙子里面的风景。 “安嫔,你冷吗?”赫连祁站在宋凝霜几步远外,明明没了喜怒哀乐等情绪,这一刻却生出了一种作呕感,眉头拧得很紧,不过那嗓音在低头的宋凝霜耳中,一如往常的清冷动听。 这分明就是在撩她,宋凝霜抬起头看着赫连祁,胸前的景色若隐若现,“皇上,嫔妾的确有点冷。” 她说冷了,皇上就会把外袍脱下来给她,或者抱她回去,都可以。 “冷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朕觉得你还是不冷。”赫连祁并没有在俯视宋凝霜。 他站在那里一手负于背后,宽肩窄腰,身躯高大,在目视前方时,视线里便看不到跪着的宋凝霜,而是一片开得正盛的茶花。 不过云振的视线是低垂着的,宫里的阉人在帝王宠幸嫔妃的时候,都是伺候一旁的,所以他看宋凝霜很正常,心里在想这安嫔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穿得跟青楼妓女就算了,关键她也没青楼妓女的身形啊。 她才十二岁,各方面的发育可想而知,那衣服还是暗扣开裆的,他虽是阉人,却知道按安嫔这身子,有恋\/童\/癖的变态都不感兴趣啊。 赫连祁吩咐,“云振,安嫔既然畏热,以后不要给她提供冬衣炭火类的过冬物质了,安嫔喜欢穿这类衣服,以后她所有的衣服都照着这个样式做。” “是。”云振心里有数了,安嫔这么大的姑娘了,还穿开裆裤,那以后她的衣服都是开裆裤吧。 赫连祁想到宋凝霜喜欢吃螃蟹那样的寒凉之物,但螃蟹的寒凉还不够,她还是热。 赫连祁喊人,“湖里前段时间放了几条鱼,安嫔下去游泳,顺便能抓了鱼,抓出来后送去御膳房,做好了送到寿康宫,朕和太后一起用膳。” 宋凝霜:“……” 宋凝霜被太监们拖走,“扑通”给扔到冬日几乎结冰的湖里抓鱼去了。 她会游泳,但那么大的湖,要抓赫连祁指定的那几条,冬天这么冷,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还不能爬出来,皇上今晚必须要吃到鱼,她抓不到,一旦有了上岸的举动,就会被坐在船上的太监给按下去。 赫连祁临走前,吩咐了最后一句,“晚上朕去安嫔的宫里。” 这是要让宋凝霜侍寝的意思了,众嫔妃得知此事后,只觉得皇上是宠极了宋凝霜。 因为宋凝霜爱吃螃蟹,他每天让人给宋凝霜供应五十斤的螃蟹。 因为宋凝霜喜欢穿开裆裤,他就命人给宋凝霜以后都提供这种衣服。 因为宋凝霜怕热,他允许宋凝霜到冬天的湖里游泳。 他要不是爱极了宋凝霜,怎么可能在登基后让宋凝霜第一个侍寝呢? 虽然皇上宠人的方式要命,但是她们的喜好又不像宋凝霜那么费命。 她们以后在皇上面前,还是有些对自己身体好的喜好好了。 不管过程如何,宋凝霜到底还是第一个侍寝了,一众嫔妃当然是羡慕嫉妒恨的,有的沉不住气的折断了指甲,有的摔茶盏,有的骂宋凝霜贱人。 不管反应如何不同,一时间她们的目标是相同的,要宋凝霜好看。 这后宫里暗潮汹涌,正如前朝,赫连祁感觉到了。 帝王有帝王的平衡之术,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只有让他们斗起来,才不会一家独大。 对于帝王来说,除了皇后、发妻,其他的嫔妃们不过都是妾,再难听点她们只是取乐男人的玩物。 帝王不会阻止她们的斗争,谁成为了牺牲品,对于帝王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 这些帝王不在意的嫔妃们,让她们锁定一个目标斗起来,才不会盯着帝王藏起来的那个。 容嫣是赫连祁前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换来她重生的前妻,现在容嫣怀着他唯一的龙嗣,那是他选定的太子、储君,所以即便他失去情根不爱容嫣了,他也不允许旁人动容嫣一根毫发。 赫连祁不太喜欢坐銮驾,一路不疾不徐步行至长乐宫外时,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把整个长乐宫照得宁静祥和,如一幅画卷。 赫连祁没让人唱喏,进去后长乐宫的人因为各忙各的,所以一时并没有注意到他来了。 赫连祁朝院子中看过去。 他以为深爱着他,时刻都要黏着他的容嫣,这段时间会相思成疾,日日以泪洗面,如望夫石一样守在宫门口。 容嫣会在他来的第一时间发现他,如一只神鸟青鸾般,姿态优美热切地扑过来。 他把原本背在后面的一手,放回了前面,可以接住不顾身子而扑过来的容嫣,避免容嫣摔倒。 可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这个季节了,也不知道长乐宫里从哪弄来的黄瓜,赫连祁身为皇帝,都没能在这个季节吃到黄瓜。 那几人却并排一起,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咬着一根黄瓜,安平和初婵手里也拿着一根黄瓜,在咬。 月鸢躺在躺椅上,脸上盖满了黄瓜片,手里也拿着一根黄瓜咬着。 容嫣跟月鸢一样躺着,身子是枕着花豹柔软温暖的肚子的,她脸上也覆盖着黄瓜片,在咬一根黄瓜。 五个人都在一起咬黄瓜,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唯一画风不同的檀曜,却也在吃黄瓜。 只不过他的黄瓜切成薄片,放在碟子里,很精致的样子。 他拿着筷子,压着宽袖,伸手过去夹着黄瓜片,一口口地吃着,一身白衣上绣着金色的千叶佛莲,佛子浑身依然散发着光华,不染世间尘埃烟火的样子。 赫连祁看着这一幕,心里竟然在想还缺一个人。 结果下一秒,便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臣沈瑾书拜见皇上。” 第271章 枸杞:嫣儿妹妹,你看我这个哥哥应该坐哪儿? 沈瑾书看到赫连祁站在外面没进去,其他人没跪,他便知道赫连祁是不想让容嫣察觉到他来了。 所以他说话很小声,远处躺着被盖住脸和眼的容嫣,自然不知道赫连祁来了。 长乐宫的宫人们看到了,不过赫连祁对他们抬了抬手,檀曜和司徒景行、初婵、安平,便静默着不动。 而宫人们看了容嫣一眼,默不吭声,心里忐忑着。 赫连祁示意沈瑾书平身,目光看过去,沈瑾书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那是太后给的令牌,无疑是月鸢允许沈瑾书一个外男来帝王的后宫,找帝王的女人的。 赫连祁薄唇紧抿,不理解月鸢的操作,他以为月鸢会无所不用其极,让他跟失忆,把他当成夫君的容嫣做戏,多陪陪容嫣,宠幸容嫣。 他不想,所以一直躲着月鸢,请安都不去,不给月鸢任何算计自己的机会。 可结果,这大半个月里,月鸢并没有耳提面命干涉他和容嫣之间。 月鸢让檀曜、司徒景行和沈瑾书都来陪着容嫣,是想让容嫣在宫里像容府一样开心自由,还是为了刺激他吃醋? 那他母后可能要失望了。 他没了七情六欲,是不会吃醋的,此刻心里毫无波动,只觉得容嫣只要能养好胎,其他的他是不管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等容嫣生完孩子后,他还是要放容嫣走,容嫣不纠缠他也好。 赫连祁示意沈瑾书进去。 他还是站在外面,本来就是来看孩子的,看容嫣这状态,腹中的胎儿应该也很好,所以他就不打算进去了。 只是,一时间赫连祁也没离开,看着沈瑾书走过去,先对月鸢行了礼。 月鸢没有太后娘娘的姿态,依然躺着,就差把腿翘起来,晃着躺椅了,慵懒温和的声音从黄瓜片下传来,“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月鸢私下不在意这些虚礼,沈瑾书却恭而有礼,把一套礼仪都做全了,他才对着容嫣弯下腰。 那身形修长,左手压右手与额头齐平,对容嫣行礼时,真是谦谦君子,色若春晓清隽出尘,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声线好听似玉石相击,“嫣儿妹妹。” 容嫣躺在那里没起来,回应透着明快,让人感觉到她很欢喜沈瑾书的到来,“瑾书哥哥来了,你坐吧,让迎雪拿黄瓜给你,尝尝我和檀曜哥哥新种出来的黄瓜。” 赫连祁刚刚就示意他们,不用顾及他在场,所以沈瑾书便真的当赫连祁不存在了,应着容嫣好,便要坐到容嫣身侧。 司徒景行早有预料般,已经滑动轮椅过去,拽住沈瑾书的同时,就拿出瓷瓶放到沈瑾书的鼻子下。 这不是多大的毒,只是能让人一时间丧失力气,只因司徒景行体弱,怕自己无法把沈瑾书从容嫣身边拉走。 沈瑾书来长乐宫好几次,已经被司徒景行下过好几次毒了,各种各样的,都是小毒,时效不长,过后他就没事了。 司徒景行的毒是真多,沈瑾书对此真是防不胜防,这会儿失去了力气,轻易就就被体弱的司徒景行,拽离了容嫣身侧。 沈瑾书立着温文尔雅的人设,不能在容嫣面前跟司徒景行起冲突,便脸色难看着,被迫坐到司徒景行身边后,伸手去掐司徒景行的大腿。 司徒景行腿上盖着毛毯,沈瑾书没了力气,所以他的掐,对司徒景行来说无疑是挠痒痒。 沈瑾书反而被司徒景行反攥住手腕,用力捏着他的手。 沈瑾书的指骨被捏得“咯吱”作响,疼得咬紧牙,面色苍白,额头的冷汗滚落下来,狠狠瞪着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还不松开他,甚至用了更大的力气时,沈瑾书举起另一只手,服输了。 司徒景行这才松开沈瑾书,无声地笑着,拍了拍沈瑾书的手腕。 沈瑾书懒得理他,快速抽回手,揉着差点被捏断的指骨,心里在想他堂堂尚书令,还教训不了一个太医院院使吗?回头找人把司徒景行的胳膊给打断。 迎雪看曾经高洁雅致的沈帝师,现在人设崩成这样,她干脆也给沈瑾书递上了一整根黄瓜。 果不其然,沈瑾书跟其他人一样直接咬下去一口吃,继而满目柔情地看着容嫣,“嫣儿妹妹能在这个季节种出黄瓜,并且还如此清甜爽口,嫣儿妹妹真是超群绝伦,无人能及。” “我在温室殿种出来的,檀曜哥哥出了很多力,不过这冬天的黄瓜,到底没有夏天的黄瓜味道浓郁,而且个头也不大。”容嫣语气认真,在思索着如何种出更大更好吃的黄瓜来。 沈瑾书闻言去温室殿走了一趟,返回来后他看向檀曜。 檀曜道:“温室殿的温度够了,但是阳光不充足。” 沈瑾书点头,“我刚刚看过了,温室殿现在四面都是玻璃,要想更多的阳光照射进去,不如把顶上的瓦片也换上玻璃,想必到时候就能在冬日,种出来更多夏天才有的蔬菜。” 月鸢接道:“这黄瓜的口感,尚书令你和国师商议着再改良改良,哀家想让它的甜度更大,就像在吃水果一样,到时候成功了,大祁的黎民百姓也能种植,吃上水果味的黄瓜。” “是,太后娘娘。”沈瑾书和檀曜一起应着,接下来两人便谈论起了农业方面的种种。 容嫣闭眼晒太阳,听着,只觉得自己给祁哥哥推荐的这两人真不错,他们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从农业、经济、水利工程各方面,都可以帮到祁哥哥。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容嫣道。 科举制度产生以后,读书与做官被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使得读书人的地位越来越高。 在这种情况下,士的概念也在发生改变,军人被划分为军籍,而士则专指士大夫与读书人。 就这样,有文化的官吏替代了军士,成为“士农工商”的榜首。 “我不是说读书不好,而是很多的官员,拿户部尚书来说,他未必有一个农民更懂农业,这样不行,如瑾书哥哥和檀曜哥哥你们这般全能的官员,大祁还是太少了,我们提拔官员时,不能只注重他文章作得好。” “历朝历代都重文轻武,我们大祁的兵力也要发展起来,还有,我想提高商人的地位……”容嫣不记得认识过顾轻舟了,但却潜意识里记得曾经跟顾轻舟之间的交易。 几人静默地听着容嫣说这些,都赞同地应着,外面的赫连祁微微眯了眯狭长的眼,容嫣除了吃喝玩乐,还会想这些? 这时月鸢让宫女取走了脸上的黄瓜片,她从躺椅上起身,走向司徒景行,低声问:“你又研制了新的毒药?刚刚你给沈尚书令用得毒药,给哀家看看。” 司徒景行便把那个瓷瓶递给了月鸢,也小声对月鸢说着,“太后娘娘最近有研制新的蛊毒吗?给微臣看看……” 几人经常聚集在容嫣的长乐宫,檀曜偶尔会跟他们讲经,大多数时候檀曜这个国师,都在和身为尚书令的沈瑾书,谈论国事,比如大祁的农业,经济和经商等等方面。 司徒景行则和月鸢是一丘之貉,毕竟不管蛊毒,还是司徒景行制作的毒药,那都是毒。 两人平常没少交流,把各自的毒融合在一起,便成了一种新的毒药。 他们四人会的,比如医术、制毒,蛊毒,还有经济方面,容嫣都懂,时不时就给他们提一句意见。 初婵和安平因此学到了不少东西……赫连祁看着这一幕。 旁人以为长乐宫的主子体弱多病,像被囚在了这一方宫殿里,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而她也不被允许走出长乐宫。 但实际上,容嫣这日子过得不仅不寂寞,反而多姿多彩恣意快活,明明是皇帝的后宫,这看起来像是她的后宫。 还有他的几个朝臣,这么闲,是他的错,他给他们的差事太少了。 他可是知错就改的好帝王,回去后他就给他们安排差事,还是最苦的那种。 赫连祁站了许久,抬起修长的双腿时,云振以为他终于是要离开了。 谁知他却走入长乐宫,到容嫣面前。 所有人都静默着,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就这样,在一片死寂中。 赫连祁俯身,两手按在容嫣的躺椅上,宽厚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明亮的天光,把容嫣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慢慢凑近容嫣,如同压在了容嫣身上,那张俊美冰清玉洁的脸,在容嫣的脸上方三公分处停下。 继而,赫连祁侧头,贴在容嫣耳畔,低低道:“嫣儿妹妹,我也来了,你看我这个哥哥应该坐哪儿?” “谁?” 如今赫连祁的声音太清冷了,且没有容嫣记忆里熟悉的柔情,他身上的味道也从乌木沉香变成了龙涎香,因此被黄瓜片盖住眼睛的容嫣,一时并没有分辨出对方是赫连祁。 容嫣想了片刻,自己好像不认识其他的哥哥了,于是便扬起笑应,“要不然你和初婵、安平两个孩子坐到一起去,我让迎雪给你拿黄瓜。” 谁来都是她的哥哥,谁来她都给黄瓜,赫连祁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捏掉容嫣覆盖着双眼的黄瓜片。 在容嫣看到他那张仿佛被冰冻了万年,面无表情的脸后,他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很侵略性的危险语气问:“这样,嫣儿妹妹还觉得朕这个哥哥应该跟旁人坐在一起吗?嗯?” 容嫣:“……” 容嫣瞪大瞳孔,像是处在惊喜中没反应过来,片刻后她一下子从躺椅上跳了下来,往赫连祁怀里扑,眉欢眼笑柳夭桃艳,“祁哥哥!” 赫连祁动作很快地伸出胳膊,锁住容嫣的腰。 在容嫣站稳后,他却松开容嫣,转身抬步往外走,“朕政务繁忙,没时间跟你们一起吃黄瓜晒太阳,这就回两仪殿了。” “祁哥哥!祁哥哥~”容嫣千娇百媚,从后面拽住赫连祁的胳膊,身子往赫连祁的背上攀附。 但她的身高不及赫连祁,所以一时没能成功趴到赫连祁的背上。 赫连祁感觉到她没放弃,往他身上爬着,那隆起的肚子抵在他的后腰上,一阵挤压。 赫连祁拧起长眉,人没转过来,不过肩背已经弓了下去。 紧接着容嫣的双臂便搂住赫连祁的脖子,整个上半身都压到他的背上,把双腿往他腰上缠。 赫连祁不想让她摔了,没办法只好向后伸出双臂,勾住了容嫣的双腿。 赫连祁就这样如了容嫣的愿,把容嫣背了起来,顾及着她的肚子,没让人贴他的背那么紧。 “祁哥哥,进去。”容嫣才不管赫连祁乐意不乐意,脚下动了动,直接把鞋子给踢掉了。 那么多男人在呢,她这举止让赫连祁扫了檀曜三个男人一眼。 原本他想把容嫣放下来,却因为容嫣脱了鞋,露出一双玉足来,他手下动作很快,展开掌心便把容嫣的玉足,紧紧包裹在掌心里,然后便大步往殿内走去。 啧啧,月鸢瞥过去一眼,前世来的赫连祁,不像今生的赫连祁那样,走路卷起一阵风般的凌厉。 他从来都是闲庭信步的,此刻月鸢还是第一次见他走得这么快。 迎雪在后面捡了容嫣的鞋子,一路跟着进去殿内。 容嫣已经被赫连祁放到贵妃榻上了,迎雪连忙过去,双腿跪在地上,要给容嫣穿鞋子。 容嫣的那双娇嫩如玉,泛着光泽,艳媚又圣洁的玉足,却蜷缩了一下,转向身侧的赫连祁,轻轻抵着赫连祁外袍下的大腿,“要祁哥哥给我穿,祁哥哥不给我穿,我就不穿了,唔……脚好凉啊,祁哥哥。” 第272章 吵架 赫连祁垂着眼,在看容嫣的一双玉足,想到新婚夜时,他探索了容嫣全身上下的每一处,自然也包括这双玉足。 他甚至俯下身,虔诚地亲吻容嫣的足背,这一刻赫连祁在想,曾经他应该很痴迷容嫣的玉足。 可现在,他没有喜欢或厌恶的情绪,容嫣的一切,这个人,现在于他跟草木并没有区别。 赫连祁是不可能给容嫣穿鞋的,更别提单膝跪地在容嫣面前了。 从来只有帝王俯视旁人,帝王不会低头。 赫连祁倾身,用大掌握住容嫣的脚踝。 容嫣的玉足也不大,他一只手掌就能包裹住,新婚夜这双玉足给他带来的触感,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迎雪在赫连祁的示意下,连忙给容嫣穿好了鞋。 赫连祁收回手,却被容嫣抓住,翻开掌心。 容嫣用手指摩挲着赫连祁宽厚的掌心,“祁哥哥从做了皇帝后,这手保养得比女人的还好,真漂亮。”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清绝如雪,在窗外透过来的夕阳下,一双手漂亮的不似凡尘中人。 可容嫣摇了摇头,是不满意不喜欢这手的,“祁哥哥的手上以前有很多茧,没有现在的娇嫩细腻,所以你摸着我的脚踝时,就没有以前那种很强烈的粗糙和摩擦感,便给我带不来刺激,酥麻。” “其实祁哥哥做了皇帝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之前没做皇帝时,我看到祁哥哥,就想……想被祁哥哥疼爱,祁哥哥就像是行走的春药,只是站着什么都不做,就能让女人春情泛滥,但现在我看到祁哥哥……”容嫣那句“没感觉了”,没说出来。 “不过祁哥哥不必放在心上,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怀了身孕,所以会对着祁哥哥索然无味吧,我还是很喜欢祁哥哥的。” 容嫣说着,保持着抓着赫连祁手指的动作,她凑过去亲吻赫连祁的手指,张开嘴把那指尖含入嘴里,吞咽、舔舐,发出声响。 赫连祁不动情欲,但他却知道容嫣此刻的动作更像在干什么。 她很熟练,是因为她和今生的赫连祁有那么多次欢爱。 前世的新婚夜,他没舍得让她吃,但她对今生的赫连祁,怕是用过不少这种方式。 赫连祁想着容嫣的话,现在的他让她索然无味,她看到他,想起他,再没有了身体上的欲望和冲动。 她现在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因为年少时期的回忆。 如果他们以前不相识,她遇到前世来的,这样的他,她不会喜欢的。 在这一刻,赫连祁的心忽然就像被很细很细的针扎了一下,那疼痛不明显,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垂眸看着容嫣亲吻他的手指,她仿佛只是为了安抚他,告诉他她还喜欢他,可她的神情里没有了新婚夜时的情动和失魂。 赫连祁垂着的一只手在紧握。 容嫣亲了很长时间,觉得安抚赫连祁够了,便失去了耐心,舌尖抵开赫连祁的指骨,就要推开。 却在下一秒,她的后颈被赫连祁抬起的大掌压住,迫使她一下子深入地含住赫连祁的手指,喉咙似被捅了。 容嫣发出呜咽声,抬起眼,不解又委屈地望着上方的赫连祁。 她的双眸里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眼尾绯红,赫连祁看着她睫毛都湿润,如被摧残的娇花,面上终于显出了迷离之色。 赫连祁胸口的那股憋闷便奇迹地消散了,意识到自己手中力道太大,放松时,容嫣白嫩的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片红痕。 他改为用手指摩挲着容嫣的后颈,刻意用指甲刮着,这样会有感觉吗? 果不其然,容嫣的身子颤了颤,一阵阵的酥麻感,软声,含糊不清地喊赫连祁,“祁哥哥……” 赫连祁抽出了手指,那上面一片湿润,热热的,赫连祁用手帕给擦干净了。 容嫣感觉祁哥哥是在嫌弃她,她的记忆好像告诉她,祁哥哥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他沉迷于她的一切,像这种情况,他会把手指含入他自己的嘴里,把她留下的痕迹边吃下去,边用带着欲色的目光凝视着她。 这个画面是活色生香让人血液沸腾的,他用那样一张俊美的脸,在不动声色地蛊惑她,引诱她,让她情动。 这是她以为的,可实际上……容嫣的眼眸里是一闪而过的黯然。 她和祁哥哥之间,好像失去了什么。 以前的浓情蜜意,一个对视都能让对方情动的痴恋,没有了。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怪祁哥哥,应该是她怀孕的缘故,是她的欲望淡了而已。 容嫣难得安静下来,她不主动了,赫连祁更没什么要跟她说的,跟她做得了。 但他还是站在那里没离开,便显得气氛凝滞,僵硬,那空气里横亘着的是距离和陌生。 迎雪站在不远处都感觉到了,她从容嫣小时候,就是容嫣的婢女了。 所以她目睹了赫连祁和容嫣的相识、相恋、到成亲,再到宫变后发生的种种。 在宫变后,即便赫连祁误会容嫣害了他全家,他们有着血海深仇,但他们在一起,哪怕没有亲密,也能让人感觉到对彼此的欲罢不能。 现在,那种磁场完全没有了,给迎雪的感觉颇有些相对无言,仿佛两人都觉得对方索然无味。 不过,恋爱脑容嫣很快把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 她不可能不喜欢祁哥哥的,她很喜欢很喜欢祁哥哥的,祁哥哥没变,是她怀了孕的缘故。 这便让容嫣心里有些自责,连忙扬起明艳欢喜的笑脸,伸手拉住赫连祁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开心依恋,“祁哥哥,你半个多月没来,我的肚子又大了一些,你摸摸。” “嗯。”赫连祁及时应着,没让刚刚相对无言的气氛蔓延,在榻上坐下来,手掌顺着容嫣肚子隆起的弧度抚摸,耳边却又想起容嫣的话。 他的手娇嫩得跟女人似的,他触碰她,没有男人与女人的强烈悬殊,让她觉得像是她自己触碰自己。 赫连祁抚摸容嫣肚子的动作慢慢顿住,不知觉地靠近了容嫣,脸贴着容嫣的鬓发,在她耳畔低沉地问着,“最近这段时间辛苦吗?” 赫连祁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容嫣的耳骨上,耳朵向来是女人的敏感点,容嫣白皙玲珑如玉的耳垂,慢慢变得绯红热烫。 赫连祁带来的酥麻感,让她有些不适地躲了躲,但又喜欢这种感觉,想要更多。 容嫣便转身投入到赫连祁的怀抱,双臂圈着赫连祁的脖子,在赫连祁躬身时,她的脸埋在了赫连祁的肩上。 赫连祁的薄唇、气息,离容嫣的耳骨更近了,那种让她情动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容嫣满足地闭上眼,趴在赫连祁的脖子里应着,“还好,不是很辛苦,就是肚子越来越大,有点不舒服,还有母后、景行哥哥和檀曜哥哥他们三人,研制出来的保胎药,好难喝。” 容嫣怀孕快六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自然有很多不舒服。 “不过为了我和祁哥哥的孩子,我会坚持下来的,祁哥哥,我想给你生孩子,想让我们的孩子很健康,长得很好,生下来白白胖胖的,又漂亮,所以这些辛苦都不算什么的。” 赫连祁抬手抚了抚容嫣的发,他失去情根,爱不了容嫣了,可他希望容嫣好好的。 母后、司徒景行和檀曜三人都会医术,且学得不一样,他们三人联合起来,能好好地保着容嫣和腹中的胎儿。 但赫连祁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在院子里几人一起晒太阳,吃黄瓜,谈笑风生的画面,他在容嫣耳畔道:“朕说了,你现在是皇后,不应该让外男……” “那我也说了,我都是皇后了,为什么还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容嫣从赫连祁的怀里离开,蹙眉看着赫连祁。 “如果做皇后连朋友都不能交的话,那我不要做这个皇后了!我要回容家,容家自由,我父亲和母亲什么都由着我,并不会因为我的朋友是男人,而阻止我跟他们来往。” 容嫣当然懂后宫的规矩礼仪,但她不希望这些礼仪规矩是用来束缚她的。 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祁哥哥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要女的也能上阵杀敌,祁哥哥便拼来了地位和权利,要为她更改制度。 他现在做了皇帝,不是也为了她吗? 皇帝可以改很多规矩制度,那些女子不能做的,祁哥哥都应该更改了,不要让女子这不能那不能,活得那么压抑窒息。 “朕……”赫连祁抿了抿薄唇。 的确,从年少时期开始,他让自己变得强大无敌,事事都要做到天下第一,他想要有话语权,为的就是为容嫣而更改很多制度。 他曾经给了容嫣那么深的爱,纵容着容嫣,要让容嫣恣意妄为快快乐乐,于是便有了容嫣此刻的理所当然。 “祁哥哥,你身上的香味变了,你做了皇帝,为什么非要用龙涎香?我不喜欢,我喜欢你以前的乌木沉香。”容嫣是真的很排斥龙涎香,所以她不仅脱离了赫连祁的怀抱,她还下了贵妃榻,坐到椅子上,离赫连祁离得很远。 赫连祁看着容嫣的抵触,刚刚她说她对他索然无味,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排斥、甚至讨厌的地步。 赫连祁没再靠近容嫣,坐在那里,沉寂着雪山般的一张脸,一语不发,拢着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微微有些用力。 容嫣忽然就委屈地掉了泪,对着赫连祁控诉,“我一个皇后,不仅没有自由,还反而像是在坐牢!祁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母后带着景行哥哥他们来陪着我,是不想让我在这个出不去的长乐宫里,那么无聊,可是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我是皇后,这整个皇宫不都是我的吗?” “还有你,你心里只有你的政务,江山社稷,你忙得大半个月都不来看我一眼,那我怎么就不能交几个朋友,跟哥哥们玩玩了?” 赫连祁:“没有人限制你的自由,朕的确很忙,没顾不上你,但朕不来,你可以去找朕。” 月鸢不让容嫣出去,是怕容嫣知道了她自己根本不是皇后,他后宫里其实有很多嫔妃。 不过,容嫣要出去,他让所有人陪着容嫣演戏,不让所有嫔妃们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就是了。 那个砗磲雕刻成的牡丹摆件放在正殿里,刚刚司徒景行和月鸢、檀曜在讨论给容嫣解毒一事,就想到了砗磲。 此刻司徒景行进来让人抬摆件,便听到了容嫣和赫连祁的话。 “嫣儿妹妹,这长乐宫你已经玩够了吗?那明天我们去皇宫里的其他地方玩,皇宫这么大,玩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腻的。”司徒景行来到容嫣身边,抬手抚了抚容嫣的鬓发,眼里柔情蜜意,淡笑着哄容嫣。 至于赫连祁在场? 虽然赫连祁把容嫣带到了宫里,但他并没有给容嫣任何名分,容嫣既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妾。 他打算着等容嫣生完孩子,就放容嫣走。 赫连祁不在意容嫣,容嫣跟他没有夫和妻或妾的关系,他摸摸容嫣的头发,没什么吧? 赫连祁说他不来,容嫣可以去找他,呸,他想得美。 他才不让容嫣去找赫连祁。 长乐宫玩够了,他就带容嫣去其他地方玩,让容嫣对赫连祁的喜欢慢慢淡了。 现在他就能感觉到,容嫣对如今的赫连祁,是越来越不喜欢了。 赫连祁的转变太大了,跟她记忆中的祁哥哥截然相反,时间长了,容嫣只会越来越感觉到赫连祁的不爱、不在乎,她慢慢也会不喜欢赫连祁了。 那他不就是有机会了吗? “朕和皇后说话,你插嘴,来人,拖司徒院使到院子里,杖责五十。”赫连祁道。 他现在是宽容仁慈,有用的人都会留着,但他的皇权不是司徒景行可以挑战的。 司徒景行如此以下犯上,他自然得罚。 “祁哥哥!”容嫣站起来,把司徒景行护到身后。 “景行哥哥体弱,不良于行,五十大板你是要打死他吗?他是我的朋友,他只是想陪我,让我开心,你不能来陪我,还要打陪我玩的朋友,你不讲道理!” 第273章 不让她睡他的龙榻 赫连祁跟容嫣对视着,一头银发更显清冷,似玉山的雪,如神明。 那双墨眸虽然无情无欲,并没有波动,也不见怒气,但他身上有着一直以来的威仪和压迫感。 在沉寂中,宫人们都吓得跪在了地上。 司徒景行拉住容嫣的袖子,脸色苍白,茶言茶语,“嫣儿妹妹,是景行哥哥的错,景行哥哥愿意受罚,五十大板而已,打不死景行哥哥的,你不要为了景行哥哥这样的废人,伤害了你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不许你说自己是废人,你比赫连祁强!”容嫣回头对司徒景行说了一句,又转过去不甘示弱地跟赫连祁对视着,“谁和他有感情了,我和谁有感情,都不会跟他有感情!” 到这一刻,赫连祁是真被容嫣气到了,脸色冷寒,沉声,“容嫣!”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容嫣扬着下巴,气势十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那里的赫连祁,“谁不会似的,我的声音你比大!赫连祁我讨厌你!” 那最后一句,让赫连祁的瞳孔微微颤了颤,一下子没声了,只薄唇紧抿着,逼视着容嫣。 容嫣的肚子隆起来,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很难受,但她选择一手扶着腰,脸颊鼓鼓的,秀靥艳比花娇,瑞凤眼勾人又明澈,给瞪回去。 虽然但是,司徒景行握拳抵在唇上,掩住了笑,嫣儿妹妹好可爱啊,想rua她那脸。 赫连祁太不是东西了,竟然不让着这么可爱的嫣儿妹妹,非要一争高下。 “好了。”月鸢在这时走进来。 她这个太后给司徒景行求情,司徒景行保容嫣的胎有功,还在跟她一起研制解药,赫连祁应该免了司徒景行的罪行。 赫连祁爬的太高了,她得搬梯子让他下来。 月鸢屏退了其他人,殿内只剩下她和容嫣、赫连祁三人,她用手帕给容嫣擦着脸上的泪,满脸的心疼和怜惜,转过头训斥赫连祁,“你大半个月不来看一次嫣儿就算了,她怀着孕已经很辛苦了,你来了还跟她吵架,幼稚不幼稚?” 赫连祁道:“儿臣没有跟她吵架,儿臣只是告诉她,她身为皇后,儿臣的妻子,不应该跟外男来往……” 月鸢忍不住怼赫连祁,“皇上,你封嫣儿为后的诏书呢?你举行了立后大典吗?” “他没有!”容嫣像给大人告状的孩子,找到靠山后更理直气壮了,指着赫连祁接了一句。 她的记忆里赫连祁刚登基,到容家把她接入了宫里,她被认为是皇后,但她的确没有接到赫连祁封后的旨意。 而且她被封了皇后,还会举行大典,等同于她和赫连祁再成一次亲,但这些,赫连祁还没给她。 赫连祁陷入了沉默,整个人没有情绪起伏,心思太深不可测了,让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月鸢在揣测儿子的心思,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好了,今天是个误会,是哀家把司徒和圣僧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哀家找他们有事。” 这件事指的当然是给容嫣解毒,不能等到容嫣生完孩子。 她体内的毒已经在发作了,她只有几个月的时间。 要是再不解,怕是到时她生孩子时,会一尸两命。 “祁儿不是责怪你,他是因为吃醋才生气的,以后哀家让司徒和圣僧,去哀家的寿康宫就好了。”月鸢抚摸着容嫣的脸,柔声安慰。 “嫣儿,祁儿刚坐上皇位,的确很忙,他没时间来,你过去前朝找他就是了。” 赫连祁还想说话,“朕没有吃……” 月鸢猛地回头,一下子抬高声音,“你能不能给哀家闭上你那张嘴!就显得你长了一张嘴似的!” “对,他长一张嘴不会对我说情话,全用来跟母后你顶嘴了。”容嫣在月鸢身后探头探脑,妍姿俏丽,周身珠玉配饰闪亮,更显明艳顽劣,“他这是不孝,大不孝,母后揍他!母后要是嫌累手,我可以代劳。” 容嫣说起揍赫连祁,顿时腰也不酸疼了,也不捧着让她很累的肚子了,她站直,眼里冒出兴奋的光。 赫连祁:“……” 气氛都烘托到这个份上了,月鸢抓起茶案上的杯子,朝赫连祁扔过去。 赫连祁原本打算躲过去的。 但刚刚还说要揍赫连祁的容嫣,月鸢真动手了,她又不舍得了,在那一刻扑了过去。 杯子眼看着就要砸到她的后背,赫连祁抬了一下手腕。 他有内功在身,杯子震出去,反噬到月鸢的方向。 要不是月鸢躲得快,以赫连祁的功力,那额头都得给她砸出个窟窿来。 杯子最终“噼里啪啦”碎裂在地,好险不险就在月鸢的脚边。 月鸢惊魂未定,面色苍白,抬手颤抖地指着赫连祁,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该生气赫连祁差点用杯子砸了她,还是该高兴赫连祁为了不让容嫣受伤,做出的下意识举动,就是把杯子给震向她这个母后? “母后,你有没有事?”容嫣是趴在赫连祁怀里的,腰被赫连祁的胳膊锁住,感觉到他收紧的力道,她用了一些力气才挣脱,来到月鸢面前。 月鸢摇头,“母后没事。” “母后,你不要怪祁哥哥,他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怕杯子砸到了我,才没有经过思考,就把杯子震了回去,他不是有意伤你的。”容嫣以前就知道,赫连祁和白洛薇不是别的母子的母慈子孝。 白洛薇没少坑自己的儿子,赫连祁也经常顶撞她。 两人吵架时,白洛薇拿杯子扔赫连祁,赫连祁也不在意。 只是她不舍得祁哥哥受伤,所以那一刻自己也是想都没想,就第一时间扑了过去,要替祁哥哥挡杯子。 她忘了祁哥哥自己会躲过去,结果反而让母后差点受了伤。 “是我的错,我和祁哥哥刚刚只是闹着玩的,母后要罚就罚我。”容嫣给月鸢道歉。 月鸢瞥了一眼站起来的儿子,心想她能罚容嫣吗? 她要是罚了,怕是赫连祁真的要跟她吵起来了。 现在儿子这个样子,她只能确定儿子虽然不爱容嫣了,但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来容嫣的重生,就是想让容嫣好好的。 谁罚容嫣,欺负了容嫣,他都会护着容嫣。 月鸢这么想着,可心思恶劣,还是想试试赫连祁,于是佯装怒气,对着容嫣冷下脸,“母后的确该罚你……” 结果刚开口,赫连祁便走上前。 他那高大的身躯把她们两个的身形都笼罩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月鸢一下子止住了后面的话。 赫连祁伸手拉住容嫣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身侧,虽不明显,但谁都能看出来是护着的姿态,“母后若是不回寿康宫了,便留下来跟儿臣和嫣嫣一起用膳。” 月鸢心里呵呵,“不用了,哀家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传膳吧。” 月鸢出去了,赫连祁松开容嫣的胳膊。 容嫣却握住他的手,让他牵着坐下来,“祁哥哥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你是吃醋了,那以后我不跟景行哥哥他们玩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错了,下次还犯,哼?(′???)?。 不管是母后还是祁哥哥,都偏爱她,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嗯。”赫连祁恢复了淡漠,拿起筷子亲自给容嫣夹了一块鱼,放下去后才想起来容嫣从小就不喜欢吃鱼,而且这鱼还带着刺。 “我现在吃鱼了,我怀孕后口味变了,听说吃鱼能让胎儿更聪明,我多吃点。”容嫣很自然地把鱼推给赫连祁,是要赫连祁给她挑刺的意思。 以前祁哥哥让她吃鱼,都是挑好刺的。 虽然她能感觉到祁哥哥没有以前的体贴温柔了,但没关系,她可以再调教。 他不解风情,她就直接说出来,让他去做。 赫连祁扫了一眼迎雪。 却在迎雪上前要挑鱼刺时,他又改变了主意,垂着眼,用筷子很仔细地给容嫣挑着鱼刺,淡声道:“孩子的智商不是吃鱼多少决定的,朕的儿子,必定是卓乎不群超群绝伦,世无其二的。” “祁哥哥好自恋,‘世无其二’这词你用得矛盾,因为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吗?那你这个父皇和自己的儿子比,谁更厉害?”容嫣现在一点都不挑食,赫连祁给她挑好刺的几块鱼,她都吃完了,然后指着哪道菜,让赫连祁夹给她。 赫连祁难得给她夹了,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很满足的样子。 赫连祁忽然凑近了容嫣几分,又在容嫣的耳畔,喷洒着湿热的气息,低沉地问:“你觉得朕和我们的儿子,谁更厉害?嗯?” 容嫣瞪大眼,抬手捂住耳朵,“祁哥哥你使诈!” “好吧,祁哥哥比我们的儿子厉害,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容嫣在赫连祁坐直之前凑过去,张口就用力咬了一下赫连祁的侧脸,“我最喜欢祁哥哥了!” 赫连祁的脸颊微微的疼,留下了一片湿热的痕迹,他不适应地抬手抚了抚。 本来要抹一下的,注意到容嫣紧盯着他,他只好收回了手。 他没了情根,顾及不到容嫣的情绪和感受,很多动作都是下意识的。 但有了第一次,知道容嫣不高兴后,他就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他这人,从小就爱学,学什么都快。 容嫣果然满意了,眯着眼笑起来,发现今天的膳食比往日更多更好,爱吃的容嫣就提要求了,“祁哥哥,要不然你每天三顿,都陪我一起用膳吧。” 赫连祁一眼就看出来容嫣打得什么主意,“朕让御膳房以后一日三餐,给你供应的吃食,都按照给朕的规格来。” 就像他对母后,但凡能用奇珍异宝之类的尽孝心的,他人就不会陪着母后。 而对于容嫣,原本他从前世来了后,在吃穿住行方面,给容嫣的都是最好的,现在让容嫣跟他的膳食一样的规格,也没什么。 就是御膳房那边,不能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否则后宫嫔妃的所有陷害和算计都会朝着容嫣来,连前朝的朝臣们都要闹起来。 容嫣吃了不少,赫连祁早就饱了,不过没扫容嫣的兴,在容嫣吃完后,他才放下筷子。 过后,赫连祁陪着容嫣散了会儿步,摸了摸容嫣的肚子,“六个多月了,有没有感觉到胎动?” “没有,可能我的胎动要比其他人的晚。”容嫣的双手捧着肚子,很期待的样子,在夜色里笑的明艳张扬,“等我感觉到胎动了,就第一时间告诉祁哥哥。” 这个时候还没胎动,赫连祁拧眉,容嫣身中剧毒,不过司徒景行每天送过去的记录,他都看了,目前容嫣和胎儿都没什么事。 那就可能是因为容嫣顽劣,不拘小节,所以不明显的胎动,她没感觉到。 “朕还有政务,先回两仪殿了。”赫连祁收回手,忽略掉没感觉到胎动,而心里产生的失落,往后他会多关注。 他还得去宋凝霜宫里一趟,江箬瑄那里今晚他也会去,一晚完成两个任务,够了。 花豹跟在容嫣和赫连祁身侧,他们走,他走。 他们停下来,它就趴在容嫣脚边,慵懒地打盹,发出呼噜呼噜声,悠闲地甩着尾巴。 “啊?祁哥哥你都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去处理政务?你不睡觉吗?”在容嫣看来,长乐宫就是赫连祁的家。 赫连祁这大半个月没回来,她就当赫连祁离得远,那么晚了不方便再过来,每天就在他办政务的地方歇下了。 但现在赫连祁既然回来了,不应该再离开去通宵,独自一人在两仪殿歇下的。 容嫣想了想,“那我陪你回两仪殿,你忙你的,我睡我的就好了,等你忙完了,你再睡。” “朕让人把奏折搬到长乐宫来。”赫连祁就知道一旦来一趟,很难再脱身,他便示意云振去拿奏折来。 他不想让任何人睡自己的龙榻,更不愿跟容嫣同床同枕,给容嫣引诱他的机会。 容嫣顿了一下,身上披着绣着花纹的蓝色披风,站在开得正盛的茶花前,仙姿佚貌,翩若惊鸿,“祁哥哥,你会立我为皇后吗?” “会。”赫连祁觉察到容嫣的手在挣脱,他用了些力,宽大厚实的掌心紧紧裹住了容嫣柔软娇嫩的手。 容嫣的神色敛去了平日的顽劣,在这初冬的夜晚里,空气里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的面容有几分的清冷,“其实我也不是一定非要做皇后,我只是想做祁哥哥的妻子,祁哥哥是什么身份,我便是什么身份,但我知道,祁哥哥现在是皇帝了,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赫连祁的手指颤了颤,转头看向容嫣。 容嫣却没有看赫连祁,仿佛她的满心满眼也可以不装着赫连祁,她的脸在夜色中有种缥缈模糊感,“其实古往今来有几个男人做到了只娶一个妻子,终身不纳妾的,何况现在祁哥哥是皇帝,哪怕你不愿意,为了皇权,你也得有很多的嫔妃,还要宠幸她们,为皇室开枝散叶……” 赫连祁的呼吸莫名紧了一分,“容嫣……” 第274章 嫣嫣要圣旨,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祁哥哥听我说完。”容嫣摇头,示意赫连祁不要打断她。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泛了红,侧过身把脸靠向赫连祁的胸膛,披风散落着,她被掩在其中,“如果是因为我的家族缘故,祁哥哥不能立我为后,祁哥哥必须要三宫六院,宠幸其他女人,跟其他女人绵延子嗣的话,祁哥哥一定要告诉我。” “你不用因为怕我伤心,或是给你一哭二闹三上吊,而瞒着我,我会难过,但我不会寻死觅活的,我会选择不纠缠祁哥哥,也请祁哥哥放了我。” “我们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而不是成为一对怨偶,走到相互憎恶的一步,那对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至死不渝,是最大的讽刺,倒不如分开,把一切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赫连祁垂眸看着胸口的容嫣,清冷的月光下,空气里弥漫着雾气,她闭着眼,一滴泪猝然滚落而出,美得惊心动魄。 她在说如果真相是她想得那样,她会难过,但她不会因此大受刺激,生不如死一蹶不振,也不会纠缠他,而是跟他好聚好散后,她也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赫连祁当时在容家就想告诉容嫣这个事实,而此刻她说得话,是他想达成的结果。 赫连祁问了一句,“那么你肚子里的孩子呢,要怎么处理?” 容嫣并没有为此纠结,现在的她活的特别通透,洒脱坦然道:“这个月份了,堕胎是不可能了,只能生下来,祁哥哥若是想要的话,便给祁哥哥,若是不想要,我就带回容家。” 赫连祁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容嫣,“之后的打算呢?是一人孤身到老,还是再嫁?” 如果再嫁的话,她会嫁给谁,司徒景行?沈瑾书?檀曜?还是以后再遇到的男人? “不知道,我的这一生还这么长,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再遇到一个喜欢的男人,要是遇到的话,我肯定不会委屈自己,我会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容嫣说完这番话,赫连祁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祁哥哥,我感觉到了你的苦衷,现在你或许在为立我为皇后,而筹谋着,扫清障碍,但这个时间是多久呢?我不会让你这么吊着我,在你身上浪费了时间,到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成为你的妾,看着你选很多的秀女充入后宫,你宠幸她们,跟她们生一个又一个孩子。”容嫣从赫连祁的怀里出来,抬起手指勾画着赫连祁的眉眼轮廓,目光是柔情痴恋的,可她也是那么清醒冷漠。 “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吧,要是三个月后,你不仅没能立我为后,还要把我无名无分地养在这长乐宫里,那么,宁可玉碎不为瓦全,我就算带着孩子一起死,也不要跟你在一起。” 容嫣在等赫连祁的回答。 许久,赫连祁揽在容嫣肩上的胳膊放下去,手腕上的念珠跟着垂落,闭了闭眼,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两下,“好。” “写份圣旨给我,若是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放我离开,不要用你的权利和手段强迫我,禁锢我,也不能牵连我的家人。” 赫连祁拢紧念珠,伫立着没动,“容嫣……” “写给我。”容嫣对着犹豫的赫连祁,神态决绝地重复了一遍。 “祁哥哥,你不能这么卑劣自私,给不了我皇后之位,却不放我离开,你既想要我做你的妾,又想要你的皇位和三宫六院,可这世间从来都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你选择做皇帝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知道帝王要承担着什么,失去什么。” 赫连祁睁开眼看着容嫣。 容嫣跟他那看似无波无澜的目光对视着,“我刚刚说了,相爱一场,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不要让我恨你。” “云振。”赫连祁这一声吩咐说出来时,嗓音已经沙哑了,“拟旨。” 圣旨写好的时候,容嫣对着赫连祁双腿跪了下去。 她在容家知道祁哥哥成为皇帝后,她其实并没有把祁哥哥当成皇帝来看,她还是把祁哥哥当成夫君。 她不跪夫君。 可祁哥哥从去容家接回她的那一刻,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身份、他是帝王。 他在用帝王这个身份管束她、命令她,训斥她,他让她知道他是帝王,哪怕她是他的挚爱、妻子,她也应该把他当成一个帝王看待。 所以她这么做了。 容嫣携着满宫的宫人跪下,接了圣旨后,还谢了恩。 她确认了圣旨的内容后,便让迎雪收起来,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在赫连祁弯身扶起她时,她顺势依偎到赫连祁怀里,抬起的手抚着赫连祁的背,“祁哥哥身上的伤好了吗?” “嗯。”赫连祁应得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嫣在朦胧的宫灯下粲然一笑,“那好吧,你批阅奏折,我好困,去睡了。” “嗯。”赫连祁还是应着,他的手臂却揽在容嫣的肩上,不仅没有放开容嫣,反而越收越紧。 容嫣抬头看着赫连祁,可他面上一如往常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容嫣想了想,软声哄着人,“我刚刚那些只是假设,我相信祁哥哥这么喜欢我,一定会排除万难立我为后的,我这么喜欢祁哥哥,怎么可能离开祁哥哥,恨祁哥哥呢?不会的。” 不知道赫连祁有没有被安慰到,赫连祁松开了她,却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又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拉了过去。 容嫣惊得睁大眼,猝不及防跌入赫连祁的胸口,还没回过神,就被弯身的赫连祁,用双臂紧紧抱住了。 赫连祁的脸抵在容嫣的脖子处,两人一银色一乌黑的发纠缠在一起。 容嫣许久没等到赫连祁的其他动作,只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似乎,比平常的平稳有节奏,跳动得快了那么一点点。 “祁哥哥?”容嫣不明所以,侧头看着肩上男人的那张俊美刚毅的脸。 赫连祁的眼是闭着的,并没有回应容嫣,就这么抱了容嫣很久很久,终于松开了容嫣。 容嫣却趁着他还没直起身,忽然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用力亲了一口。 在赫连祁的怔愣中,容嫣娇媚欢喜地笑着,“我感受到了祁哥哥的喜欢,我相信这么喜欢我的祁哥哥,哪怕做了皇帝,也一定不会三宫六院,宠幸别的女人。” “我去睡觉啦!” 容嫣回了寝殿。 赫连祁伫立在书房中,久久没动,容嫣刚刚说了,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她也不会大受刺激。 他想要孩子的话,她就把孩子生下来给他。 那既然这样,他应该告诉容嫣事实,没必要再跟容嫣这么做戏了。 他本来就不想再跟容嫣在一起了,他不能被容嫣引诱了,他得渡过容嫣这个情劫。 他只要孩子的目的达成了,可以趁此机会放了容嫣,他当他的皇帝,做自己要做的事,让容嫣余生安好。 这应该是他们两人的结局……然而,刚刚那一刻他明明可以在容嫣谈论起这个话题时,顺理成章地告诉容嫣,他就是没立她为皇后。 他有三宫六院,表面上他得宠幸其他女人们等等,这明明是个跟容嫣好聚好散的最好时机。 可为什么,他没说出来? 后来,赫连祁坐到椅子上,桌案上的奏折堆了一叠又一叠。 他永远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他把全部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了上面。 他要抛开情爱,治理好大祁,让大祁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并且统一整个天下。 这是他应该做得,必须完成的事,到那时,他会离开。 但此刻赫连祁对着这么一堆奏折,坐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拿起来去批阅,他竟然在想容嫣在做什么,是在沐浴,卸妆,还是已经睡下了? 她一个人睡得时候,会不会想他陪着? “皇上。”云振看着坐在那里不动,出神的男人,还是凑近提醒了他时间,“皇后已经睡下了,你看我们?” 今晚皇上是要去安嫔宫里的。 “走吧。”赫连祁站起来,转瞬恢复成了无情无欲的样子。 不过却在离开长乐宫时,他吩咐跪在地上恭送的李育泉几人,“皇后醒来若是问起朕,你们就告诉她,朕是陪她一起睡了的,只是朕去上朝起得早,便没有叫醒她。” 他记得容嫣说得明天会去前朝找他,要是容嫣因为今晚他到底没留下来,而生气不去找他了。 容嫣明天又叫司徒景行他们几个外男陪着她,那就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李育泉、迎雪等人:“……” 呸,渣男! 直到赫连祁在一众宫人的跟随中走远了,李育泉和迎雪才从地上站起来,摆了摆手,让其他宫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李育泉低声对迎雪说着,“我们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喊我们主子皇后,也让我们尊主子为皇后,给的一切也都是按照皇后的规格来的,甚至我们主子还数次逾越,挑战他这个帝王的权威,他也纵容着……那为什么他迟迟不立我们主子为皇后?” “不知道。”迎雪觉得赫连祁吊着她家小姐,陪失忆纠缠他的小姐演戏的可能性更大,“皇上对我们主子的纵容,更像是在待宠妃、一个玩物,呸,安嫔才十二岁,他却第一个让安嫔侍寝,怕不是个变态!” 李育泉不敢说这样的话,不过也在为容嫣忿忿不平,很委婉地骂着赫连祁,“幸亏我们主子现在有身孕了,不必侍寝,但是我看着主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很多跟皇上的亲密举止,我就替我们主子膈应的慌。” 迎雪也膈应,比李育泉想得更多,这后宫里那么多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食色性也,可想而知平日得不到滋润的她们有多难捱。 有的嫔妃会让身边的太监伺候自己,胆子大的,就去跟护卫通奸,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已经见怪不怪了。 迎雪想到了自家小姐,小姐当然也是有生理需求的,并且,因为过去跟还是摄政王的皇上几乎是没断过欢爱,所以她这一下子没了,她肯定比其他还没尝过滋味的嫔妃们,还要有需求。 但一方面皇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次长乐宫,再者,迎雪不想容嫣在不知道赫连祁宠幸了很多女人的情况下,而去主动向赫连祁索取。 迎雪想着为了不让小姐那么寂寞,转移小姐的注意力,不能让小姐把全部的心思都扑在皇上身上,跟其他嫔妃一样整天盯着皇上的那胯下二两肉,她以后还每天组局,让司徒院使他们来陪着小姐玩。 皇上能怎么样呢,是太后允许的啊,皇上要找就找太后的麻烦。 另一方面,为了解决她家小姐的生理需求,嗯,她给她家小姐弄些角先生之类的玩具来吧。 宫廷里这类东西特别多,尤其是嫔妃们收集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后宫的嫔妃们,除了容嫣,自然全都去了寿康宫,给月鸢这个太后请安。 月鸢赐座后扫了一眼,“安嫔和康嫔今日怎么没来?” “太后娘娘。”话音落下,江箬瑄便搭着宫女的手进来了。 她的走路姿势很别扭,而且露出来的修长白皙的脖子上,还留着绯红色的痕迹,这样子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欢爱。 众嫔妃的脸色一瞬间都变得很难看,手指紧紧按住了桌案,昨晚侍寝的不是安嫔吗? 是康嫔使用手段把皇上从安嫔那里截走了,还是皇上宠幸完了安嫔,又转去了康嫔那里,一夜御两女,或者两人一起侍的寝? 皇上这么强悍的吗? 传言皇上有龙阳之好,现在看来是假的,皇上不仅正常,且相当勇猛。 月鸢淡冷的视线落在江箬瑄身上,免了江箬瑄的礼,明知故问道:“康嫔这是身体不适吗?” 第275章 用心头血养金莲 “太后娘娘恕罪,嫔妾来迟了,实在是昨晚皇上太孟浪了,嫔妾没能起得来,皇上去上朝的时候,允许嫔妾今日不必来太后娘娘宫里请安了,但嫔妾觉得规矩不能废,嫔妾敬重太后娘娘,这每天一日的请安,自然是不会落下的。”江箬瑄这番话除了是向在座的嫔妃们炫耀,也是为了气月鸢。 白洛薇千方百计地想让赫连祁和容嫣在一起,可前世来的赫连祁不仅杀了容嫣,还有了她们这么多嫔妃,甚至第一个宠幸了她,月鸢不得气炸? 要知道月鸢跟着容嫣去苗疆的一路上,没少害她,她希望月鸢和赫连祁母子离心。 赫连祁最好能将月鸢幽禁起来,这不仅达成了她报复月鸢的目的,且没了月鸢这个挡路的,她上位的速度会更快。 “康嫔侍奉皇上有功了,坐吧。”月鸢唇畔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再不理解前世来的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无法琢磨透这个儿子的心思,但她知道一点,就算赫连祁跟邪祟合作、为伍,他也不可能去睡江箬瑄。 事实的确如此,她管理着整个后宫,嫔妃们的宫人们都是她安排的,所以江箬瑄宫里的宫人,基本上都是她的眼线。 赫连祁去上早朝的时候,江箬瑄宫里的人就传了消息到寿康宫:赫连祁去江箬瑄宫里时,江箬瑄的寝殿里被点了迷幻香,之后是暗卫代替赫连祁睡了江箬瑄。 赫连祁只是出现了在江箬瑄面前,便回去了他的寝宫甘露殿。 而暗卫们当然是愿意的。 赫连祁还一夜给江箬瑄安排了三个暗卫,江箬瑄爽也确实爽到了,但同时身上各处都是伤,那处更不用说了。 本来妇科病就不好治,反反复复,到时候江箬瑄叫过去的太医,也是她交代过的,只会让江箬瑄病得越来越重。 真的,在这个权利至上的封建时代,没有外挂的江箬瑄,一个后宫嫔妃,太后和皇上都想让她死,她就别想活。 赫连祁告诉她,江箬瑄是弃子了,邪祟不会再帮江箬瑄,那么江箬瑄在这个封建时代,只能屈服顺从,时间长了,江箬瑄还会被同化。 “皇上刚刚派人传了话来,说是康嫔你侍寝有功,让哀家给你提一下位份。”月鸢在江箬瑄刚坐下后,又点了江箬瑄。 等江箬瑄站起来,她道:“那便封你为德嫔。” 这位份是嫔之首了,次于皇后、皇贵妃和贵妃,以及其他八个妃之下。 现在赫连祁的后宫里只有庄妃的位份最大,就是说江箬瑄的地位仅次于太后和庄妃了。 “嫔妾谢太后!”江箬瑄跪下去行礼。 月鸢注意到江箬瑄脸上的喜色,看吧,一个人是很容易被同化的,这么快江箬瑄就屈服接受了这个封建时代,因为升了位份而高兴。 “太后娘娘还不知道,昨天晚上云振总管来了臣妾这里一趟,告知臣妾安嫔被降了位份,如今她已经是昭仪了。”庄妃应着刚刚月鸢的问话。 在一众嫔妃都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时,她说了谢昭仪的事。 本来赫连祁是要让谢昭仪侍寝的,结果谢昭仪因为大冬天的跳下湖游泳,患上了风寒,高热不退说胡话,竟然咒骂皇上和太后娘娘,她还自称朕。 众嫔妃倒吸了一口冷气,骂皇上和太后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了,她还自称朕,什么意思?是谢家起了谋反之心,在家里自封为王,穿起了龙袍吗? “皇上仁慈。”坐在江箬瑄身侧,居于江箬瑄之下的惠嫔道。 其他嫔妃也附和着,但其实心里在想,皇上对谢昭仪的处罚这么轻,未必不对谢家起疑心。 之前卫国公对还是摄政王的皇上的态度,显然是要退出谋逆派的,直到摄政王真的做了皇上。 卫国公一番权衡又开始效忠皇上了,把谢昭仪送来宫里,算是在修复他和皇上的关系。 这种情况下,帝王顺理成章地收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但是上位者最不喜的就是不忠和摇摆不定,卫国公之前算是背叛了皇上,皇上心里不可能没芥蒂。 只是因为皇上刚坐稳皇位,且谢家势大,所以他就接受了卫国公的求和。 现在,谢家女在后宫咒骂皇上、太后,自称朕,不管卫国公是不是有谋逆之心,谢昭仪的话都会引起皇上的忌惮。 谢家越发拥兵自重、功高盖主了,鸟尽弓藏,皇上虽然轻罚了谢昭仪,但却是在敲打谢家,并且可能还会暗中查谢家。 一旦查出什么来,这国公府的荣耀和富贵,怕是要到头了。 后宫嫔妃跟前朝势力息息相关,她们此刻得到了这样的消息,自然会传给家中在朝为官的族人们,如此一来那些官员们便会因为揣测到了圣意,而做出什么来。 国公府会被拉帮结派的官员们针对,官员们会联合起来去搞被赫连祁忌惮敲打的国公府,而嫔妃们在后宫里找宋凝霜的麻烦,贡献出一份力量。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月鸢在想她这个从前世来的儿子,不是恋爱脑,而是一心搞事业,这帝王之术被他玩得明明白白啊。 她区分出今生的儿子和前世来的这个儿子了,今生的儿子沉迷于情爱,没有野心,不想做皇帝。 而前世来的儿子,太适合做这个帝王了。 原来她这个儿子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立宋凝霜为皇后,从一开始儿子就打算动谢家这个世家大族了。 两个穿越女之一的宋凝霜是不可能当皇后了,另外一个江箬瑄,月鸢陷入了沉思。 然后就恼赫连祁,糟心儿子,什么都不跟说,让她这个生母还得揣测他的心思。 “谢昭仪只是发烧说了胡话,皇上总不能跟说胡话的人计较,这件事不要再议论了。”月鸢制止了摩拳擦掌要找宋凝霜麻烦的众嫔妃,然后便接收到众嫔妃期待的目光。 众嫔妃这是要她安排她们的侍寝啊,只因昨天她说了让宋凝霜侍寝,皇上果真就去了。 这说明皇上对她极其孝顺,听她的话,那么今天她安排谁偶遇皇上,晚上皇上一定会去谁的宫里。 月鸢头疼,她真不了解前世来的儿子,唯一能确定的是赫连祁不会睡两个穿越女。 但其他这些嫔妃们,各个风华正茂沉鱼落雁,自古没有男人不爱美人的。 尤其前世赫连祁的后宫也有那么多嫔妃,现在他这个事业脑,为了政治需要和绵延子嗣,他自己的生理需求,很有可能会去睡这些嫔妃们。 即便赫连祁对容嫣很好,但男人的性和爱从来都是分开的。 何况他现在也不爱容嫣了,这种情况下,月鸢真的怕赫连祁去睡这些嫔妃。 儿子和儿媳妇之间,太让她意难平了,她真的想让两人重归旧好,自然不想让儿子睡其他女人。 而赫连祁要是不睡嫔妃的话,他得找暗卫们来代替他睡嫔妃,这不是祸害了人姑娘吗……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月鸢都不想安排其他嫔妃们侍寝。 “皇上不是纵欲之人,因为哀家说了,他才不好拒绝,哀家不能消耗了他的孝心,否则他勉强召了你们侍寝,他自己会生出厌烦,对你们也不好。”月鸢还是那番话。 皇上后宫嫔妃少,即便皇上来后宫的次数不勤,但她们耐心等着,也很快就能排上的。 众嫔妃便乖巧地应着是,没有人喜欢开会,嫔妃们想着太后应该会让她们回去了。 结果太后邀请她们赏花,喝茶,吃糕点。 这一整天她们都陪着,侍奉太后娘娘,动不动就要行礼,说些恭敬的话,保持着微笑,养尊处优的嫔妃们自然各个都精疲力尽。 她们终于被放回宫里时,差点就累瘫了。 月鸢也累,等人都离开后,她坐在那里,面色疲惫,抬手揉着眉心,没抬头问回来的琉璃,“长乐宫的主子,今天去前朝找皇上了吗?” 琉璃上前,站在月鸢身后,给月鸢按摩,“去了,这会儿还在陪着皇上,没回长乐宫,怕是今天要被留在皇上的甘露殿了。” 琉璃也不知道长乐宫主子的来历,也误以为她真的是太后娘娘的族人,皇上的表妹,太后娘娘很宠这个侄女。 因为皇上下了一道旨不让后宫嫔妃去前朝找皇上,但太后却给侄女破了这个例,且为了不让侄女被众嫔妃们针对,太后娘娘这一天都把嫔妃们留在了寿康宫,不让她们知道侄女去了前朝,跟侄女有所接触。 “太后娘娘,奴婢知你宠自己的侄女,但你也说了,皇上是清心寡欲之人,你这一连两天都安排嫔妃侍寝……”要做上位者身边的红人,就得了解上位者的心思,琉璃便是这么做的。 琉璃在说本来皇上就不喜欢她的侄女,她强行把人塞过去,不是让皇上更不喜吗? “不是哀家强迫皇上为嫣儿一人,废了后宫嫔妃不能去前朝的旨意的。”月鸢心想是赫连祁自己不想让容嫣跟沈瑾书他们玩,才要求容嫣去前朝找他的。 只是,她这个一心只有江山社稷的儿子,容嫣去了,怕是他也会冷落着容嫣。 算了,不管了,让他自己作吧,月鸢想到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几人,她抬了抬手,没让琉璃再按摩,起身走去了花室里。 月鸢的花室只养了一株花,是一朵莲花,金色的,用得不是水和泥养得,是鲜红的血液。 早上她起床时来看过一次,金莲还含苞欲放,活得好好的,此刻,竟然枯萎了! 月鸢的脸色一点点变了。 正在这时,琉璃把司徒景行推了进来,另一个宫人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的俨然是一碗新鲜的血液。 司徒景行滑动轮椅上前,接过那碗血液,却发现金莲枯萎了。 他眼里的光芒如同月鸢一样,骤然一灭,“怎么会这样?” “圣僧之前就说了,你罪孽深重,怕是养不活他培育出来的金莲。”月鸢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花室里只剩下她和司徒景行,她冰冷又嘲讽地看着司徒景行。 容嫣现在怀着身孕,服用解毒药会伤害腹中胎儿,为了孩子,她这毒只能生了孩子,再解。 之前司徒景行提出的那种把容嫣体内的毒,转移到腹中胎儿身上,救容嫣的方法,是有用的,但需要在容嫣临盆时转移。 去子留母是最不得已的下下策,月鸢担心赫连祁要去母留子,这也是她必须把容嫣带到宫里,自己身边的最大原因。 她不能让赫连祁为了孩子,而搭上了容嫣的性命。 可即便是这样的下下策,容嫣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她身体的毒很快就会发作。 容嫣等不到生产的那天,就会毒发而亡。 司徒景行一个人无法为怀着身孕的容嫣解毒,那就加上巫蛊之术天下第一的月鸢,以及得道高僧檀曜,他们三人一起。 这种解毒之法既能救容嫣,也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这第一步,便是先养檀曜培育出来的金莲,养这金莲的方式,是每天一碗人的心头血。 司徒景行剖了自己的心头血,每天一碗送来寿康宫,养这朵金莲,这也是为什么月鸢不让赫连祁罚司徒景行的原因。 一开始金莲长得很好,从移植过来的一片叶子,短短三天就冒出了金色的花骨朵,眼看着快要开放了。 却在今天,第四天,司徒景行连续剖了四天的心头血后,金莲忽然枯萎了。 司徒景行今天的一碗心头血,也没救活金莲。 等檀曜一身白衣,手腕上戴着佛珠赶来时,金莲的叶子和根茎都干枯了。 司徒景行的双手攥紧轮椅,眼眶通红,紧紧盯着那朵耷拉向血水里,被血水浸染成血红色的金莲,哑声询问檀曜,“只有这一株金莲吗?” 几天前檀曜说出要以人的心头血养金莲时,司徒景行想都没想,就剖了自己的心头血,剖了整整四天。 他人很虚弱,却在容嫣面前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依旧跟容嫣说笑,哄容嫣开心。 但其实时刻都在承受着心口被剖的巨大痛苦,以及失血过多的虚弱体力不支。 第276章 他后悔了,你别哭,我当你是亲哥哥。 檀曜早有预料般,拢好腕上的佛珠,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枚金莲种子。 种子只发了很细嫩的小芽。 珐琅彩瓷花盆里已经死的这株金莲,当时他拿出来已经长出了一片叶子,这个刚发芽的,便意味着要用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心头血来养护。 月鸢连忙拿了另外一个干净的青花瓷、椭圆形的宽口花盆来,金莲种子放进去后,她走去外面吩咐太监,“宣沈尚书令来寿康宫。” 这个时候官员们都不在宫内了,太监心想着太后娘娘这是有什么急事,这么晚了召见一个外男。 结果便感受到头顶压迫的视线,太后用冰冷的语调道:“这件事要是声张出去了,哀家便赐死寿康宫你们所有宫人。” 这其中要瞒着的人,当然也包括赫连祁。 太监心里一震,连忙随着其他宫人一起跪了下去,齐声应,“是,太后娘娘。” 沈瑾书赶来的很快,一路被引到花室里,对月鸢行了礼,起身凑过去看到那朵已经枯死的金莲,他心里也是一沉。 他知道太后和檀曜、司徒景行三人为了给容嫣解毒,而在养金莲,当时他想剖自己的心头血,但司徒景行先他一步,提出来愿意用自己的心头血养护金莲。 此刻这只金莲死了,沈瑾书看到另一个花盆里刚发了芽的金莲种子,从晴天霹雳中,猛然松了一口气。 金莲还能再培育出来就好,这代表着给容嫣解毒还有希望。 “臣这就去取心头血。”不等月鸢开口,沈瑾书便说出来。 在月鸢闭着眼点了点头后,他躬身退出去,到了偏殿,解开腰上的白玉腰封。 太监举着的托盘里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和一个小碗,沈瑾书扯开衣襟露出胸膛。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那把匕首,寻找到心脏的位置,那锋利的刀尖便刺破了皮肉,心口处的鲜血涌了出来。 太监连忙捧着碗去接心口血,碗不大,就是平常吃饭用得小碗,但要放满这一小碗心口血,过程却是艰难又难捱的。 沈瑾书微微弓着身,坐在椅子上,敞露着胸膛,在疼痛中双手攥着椅子,紧闭着眼,他冒着冷汗的额头上,青筋在跳动着。 沈瑾书忍耐着,俊逸清隽的面容苍白,唇上没有了血色,在这过程里他想到了第一次自己以帝师的身份,在御书房见到还是太后的容嫣。 在幽州,他站在容嫣的身后,像是从背后抱着容嫣,握着容嫣的手,教容嫣写字。 在那个大雪夜他和容嫣坐在长街的馄饨摊前,一起吃馄饨。 后来容嫣替他挡刀子,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即便后来知道了那是一场容嫣为他设得局,他还是喜欢容嫣。 容嫣抛下他离宫去了苗疆,他魂牵梦萦相思成疾,释\/放出来的男\/精玷污了容嫣送回来的信,以及他画下的一幅又一幅容嫣的画像。 他在朝堂为容嫣除谋逆派,夺皇权,拉拢朝臣,寻来一条手串,不远千里送去龙川县。 他奔波了大半个月去找容嫣,在赶到容嫣身边的一刻,情绪失控眼中含泪。 他对容嫣献身。 虽然被容嫣拒绝了,但容嫣说她谁都不爱,不要任何男人做她的情人。 她会杀摄政王,却不会因为利用完了他,而杀了他,他会一直是她宠着的臣子。 现在,容嫣失忆了。 容嫣忘记了他和当初的承诺,却唯独记得赫连祁。 她喜欢赫连祁,她和赫连祁在一起了。 她,对他食言了啊。 沈瑾书想怨,可他如何怨? 他还是选择守护着容嫣,容嫣在哪儿,他便在哪。 容嫣需要金莲来解毒,他便剖了自己的心头血来养护金莲。 他不在乎自己丢了性命,要是能救容嫣一命,不,是三命。 赫连祁还不知道,容嫣肚子里怀着他的两个孩子。 那是别的男人的两个孩子,可即便这样,他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来容嫣活着。 沈瑾书睁开的墨眸里一片通红,热泪滚滚。 他面上却是平静又坚决的,想着跟容嫣之间的种种,已是一刻钟过去了。 心头血终于装满了一碗,另一个太监手里拿着纱布,沈瑾书接过来按在心口的位置,没有用止血药物,也不能包扎上药。 因为药粉会影响到鲜血的纯度,并且以后的几天都要取一碗,所以这伤口不能包扎。 过了许久,直到心口的鲜血不流了,沈瑾书穿好衣衫站起来,踉跄了一下又稳住,接了装着心头血的托盘,自己端着去了花室。 那鲜血微微冒着热气,檀曜接了碗,把鲜血倒了进去。 金莲种子被鲜血淹没、浸透。 但很快,那金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生长,叶芽从鲜血里冒出来,宛如豆芽菜的脆弱叶子摇曳了两下后,立住了。 月鸢、沈瑾书和司徒景行看着这一幕,脸上皆露出喜色来。 檀曜那端正俊美如被覆着月华的面容上,却依然是无波无澜的,淡淡道:“沈尚书令的血若是也不行,太后娘娘便试试自己的心头血。” 月鸢用得身体是苗疆圣女的,苗疆圣女从生下来就身负旁人没有的本领,所以她养活金莲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几人都没想到或许沈瑾书的血也养不成功金莲。 要想最终养成功金莲,可能人会没命,月鸢跟司徒景行有仇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让司徒景行来养。 司徒景行也愿意养了。 而沈瑾书就不用强迫了,月鸢预料到了即便会没命,沈瑾书也愿意剖心头血养金莲。 若是沈瑾书养不活金莲,那就得月鸢来。 如果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救容嫣和她肚子的两个孩子,月鸢当然愿意,但赫连祁是不可能牺牲生母的性命,去救容嫣和孩子的。 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赫连祁知道了。 没过多久,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也离开了寿康宫。 因为容嫣的身体,且月鸢对她的重视,司徒景行跟之前一样,与华良善几个太医都依然住在长乐宫的其他殿里。 这件事众嫔妃们是知道的,不过太后都说了自己的侄女体弱多病缠绵床榻,众嫔妃们都以为这么多太医在长乐宫,怕是太后的侄女活不长了。 所以哪怕皇上那天去了长乐宫,她们也没把长乐宫的主子视为眼中钉,现在她们的眼中钉是宋凝霜和江箬瑄。 容嫣身边十二个时辰都不离太医,即便是夜里她睡下了,也有两个太医和宫人们在寝殿外值夜。 这几天司徒景行剖心头血养金莲,月鸢吩咐了没让李育泉安排他值夜,今晚值夜的是其他两个太医。 司徒景行让宫人推着他到了外殿,那两个太医见到他这个院使,纷纷行礼。 司徒景行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以免扰了容嫣休息。 太医们点了点头,不知道司徒景行来干什么,只见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久久地对着皇后寝殿的方向。 他的腿上没盖毯子,被匕首剖开的心头一阵阵巨疼,本就苍白满是病弱的面上,此刻更是没了血色。 容嫣睡觉不习惯留着灯火,哪怕是殿外,也只点着一盏宫灯。 初冬的夜里很冷,那微弱的烛火没能照亮人,司徒景行处在阴影里,静默、僵硬,苍白又孤寂。 他的四肢百骸都被冻得麻木,之前觉得自己住在长乐宫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多么令人喜悦。 可现在,只有一殿之隔,他心口疼得难以呼吸,通红的眼里浮着一层泪。 容嫣从失去部分记忆,回到少女时期的状态后,以前很自律的她,现在却特别随心所欲。 她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睡到什么时辰就是什么时辰,完全没有了以前当太后时,精准到每一刻固定的在做什么的规律。 第二天她醒来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司徒景行听到殿内的动静,蓦地睁开的一双眼里,布满浓烈的血丝,他哑声吩咐太医,“可以去熬保胎药了。” 容嫣因为身中剧毒,所以保胎药一天都没断过,早上起来先喝药再用膳,晚上是睡前一碗药。 每天早上她醒来后,太医就会立刻去熬药,以便她从寝卧里走出来后,恰好能喝到温度适中的药。 容嫣洗漱梳妆用了半个时辰,做太后时都是搭着迎雪的胳膊走路,现在即便怀孕了,她却不让扶着,脚下走得不慢,裙角都在飞扬着,很明快的样子。 容嫣出来后,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司徒景行,诧异地询问,“景行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虽然司徒景行就在长乐宫里,并且还有其他五六个太医,但容嫣总觉得司徒景行很忙。 司徒景行每天在她午睡起来后,才会来找她,今天一大清早就来了,真是稀罕。 司徒景行唇色泛白,双目却猩红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眼里含泪,满是沉痛地凝望着容嫣。 他也没多忙,只是这段时间跟檀曜和月鸢一起,在研制解毒之法。 而最近几天剖心头血,体力不支,需要休养,才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找容嫣。 “景行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你的双眼这么红肿,是已经哭了一夜吗?发生了什么?你失去了最亲的人吗?”容嫣俯身。 因为司徒景行坐着,她的一手便按在了轮椅上,凑近了盯着司徒景行的双眼。 司徒景行忽然倾身,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容嫣的后腰,脸埋在容嫣隆起的肚子上,闭眼的一瞬间,他泪如雨下,哽咽难言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司徒景行不知道自己如今对女装的、现在的容嫣是什么感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让容嫣时刻都处在性命不保中,不想让容嫣死。 如果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提供给江箬瑄毒药了。 容嫣怎么能死呢? 她把他害得这么惨,他还没有复仇成功,没有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容嫣欺骗了他的感情,废了他一身武功,剿灭了他的天星阁,他不仅一无所有了,还双腿残疾,变成了一个废人。 他的性取向也扭曲了,对其他女人不感兴趣,也不喜欢男人,这种种都是容嫣造成的。 所以他要容嫣爱上他,再抛弃了容嫣,让容嫣也尝尝被欺骗、玩弄,被抛弃,一无所有的滋味。 所以啊,容嫣怎么能死呢,容嫣不能死。 那个时候在地宫里,他携着容嫣跳入了寒潭中,即便知道被容嫣欺骗了,他却还是愿意搭上自己的命,救容嫣。 现在也一样。 这金莲养下来,怕是人的命都没了。 然而,然而哪怕他想用自己的一命,换容嫣好好活着,却也换不来,他的心头血养不活檀曜的金莲。 这便代表着救容嫣的希望又渺茫了几分,当看到那朵金莲枯死时,司徒景行心里的绝望一阵阵袭来。 檀曜话里的意思,沈瑾书的心头血也未必能养得活金莲,到时候就得太后来养。 如果连苗疆圣女的血也养不活金莲,那这世间怕是没有人能养活了。 容嫣会死的,司徒景行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这一刻看着明艳动人一无所知的容嫣,他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景行哥哥,你果真是失去了至亲吗?”容嫣想不到除了亲生父母,还有什么人能让司徒景行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的。 她心疼不已,抬手摸着司徒景行的脑袋,柔声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景行哥哥节哀,你还有我呢,我也是你的亲人,以后我就把你当成亲哥哥,会对你很好的。” 第277章 嫣嫣把热汤倒在了赫连祁腿上 司徒景行面对着这么温柔的容嫣,比那时欺骗他的容峥鸣还温柔,他哭得更厉害了,肩背都在颤动,发出的哭声悲恸,仿佛他撕心裂肺了般。 “景行哥哥别哭了,你哭得我都想哭了,你好好安葬你的至亲吧,我让迎雪拿很多贵重的陪葬品,还去找祁哥哥给你的至亲追封,给很大的死后殊荣好吗?”虽然容嫣不赞成什么死后追封,给殊荣,但她也只能这么安慰司徒景行了。 她把司徒景行拉出来,俯身给司徒景行擦着满脸的泪,一遍遍如同哄孩子,哄着司徒景行。 直到她被感染得也红了眼时,司徒景行的哭泣才停下来。 他哭得久了,脑子就有些懵,一时什么动作都没有,只睁着一双被泪水洗涤过极其清透漂亮的墨眸,楚楚可怜地凝视着容嫣,一秒也舍不得移开。 “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容嫣闻了闻,看过去发现司徒景行心口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 她吓了一跳,两手抓住司徒景行的衣襟,给扯开了。 司徒景行的胸膛露出来,那心口位置覆盖着白色纱布,早就被鲜血浸透了。 容嫣拿掉纱布,看到司徒景行心口上一个窟窿。 容嫣惊讶不已,“景行哥哥,你这是想不开自杀了吗?不能这样的,迎雪快去找华大夫来。” “不用包扎了,就这样。”司徒景行哽咽着阻拦容嫣。 他都不能救容嫣了,容嫣的毒是还没发作,但她患有心疾,那便让他心口的伤也一直不好,一直疼着。 他陪着容嫣受这份痛苦。 “景行哥哥,你要是不包扎,我就不认你这个哥哥了!”本来太医就在,容嫣让他们在一旁帮忙,她亲自给司徒景行清理伤口,还用针线缝合。 司徒景行也拒绝用麻沸散,只想就这么疼着,坐在轮椅上看着凑在自己胸口,给自己包扎的容嫣。 她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肚子已经很大了,本来什么都不做就辛苦,行动不便,此刻还亲自动手给他包扎,司徒景行的眼眶更红了。 以前在地宫时容嫣对他好,是假的,可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把他当成了亲哥哥,是真心对他好。 容嫣直起身时,腰酸疼的厉害,肚子也不舒服。 不过看到司徒景行没事了,她有些苍白的面上展露出了笑意,坐到椅子上,接了迎雪递给自己的保胎药喝。 草药的味道光是闻着就很刺鼻,司徒景行看到容嫣的眉心紧蹙着,很勉强却一滴不剩地喝完药汤。 她的胃被那味道刺激的一阵翻涌,想吐,只能拼命地咽着唾液,喉结不住地滚动着。 容嫣闭着眼靠在椅子上,手按着胃,强撑着才没有吐出来。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缓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唇被咬得冒出血珠子,再睁开眼时,瞳孔里浮动着一层泪。 迎雪和司徒景行几人,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别开头,眼眶都红了。 容嫣这胎怀的其实很辛苦,只不过她不像做太后时郁郁寡欢了。 现在她这么喜欢祁哥哥,不管怀孕有多辛苦,她都甘之如饴,并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吃喝玩乐。 她这样,是不是赫连祁便以为她这胎怀的很轻松? 赫连祁真的以为她不需要他,就不过来,她自己玩,或者是司徒景行、檀曜、沈瑾书他们陪着她,也可以。 司徒景行恼极了,赫连祁这种不在意她的男人,要来干什么! 太医也把司徒景行的药熬好了,容嫣盯着司徒景行乖乖喝完,便让司徒景行跟她一起用早膳。 “你夹菜的时候,当心不要牵扯到了伤口。”容嫣这么叮嘱着司徒景行,她往司徒景行的碗里夹了很多菜。 司徒景行还没顾上吃,她以为司徒景行还在悲痛中,食不下咽,便挖了一勺燕窝,怼到司徒景行嘴里。 司徒景行被迫张开嘴,好在燕窝入口即化,他没被噎到,拿起勺子自己去容嫣碗里挖燕窝,“我自己吃。” 他当然希望容嫣喂他,却不想辛苦了容嫣。 “那就好。”容嫣便把自己一口没吃的燕窝,给了司徒景行。 长乐宫里不缺这些,迎雪再去准备就是了。 “你昨天去前朝找皇上了吗?今天还去吗?”司徒景行看外面的天色,近中午了,语声温柔地问着容嫣,“嫣儿妹妹和皇上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的,虽然祁哥哥这人现在很无趣。”容嫣哼了一声。 她昨天去两仪殿找赫连祁,赫连祁不是在批阅奏折,就是在召见大臣,安排各种事务。 没其他人时,她就坐在椅子上看赫连祁给她准备的兵书,大臣来了,她就回避。 中午和晚上是跟赫连祁一起用得膳,除此之外,赫连祁一直在忙,她无聊至极,让赫连祁陪她下棋。 赫连祁没时间,直到她说了那她回自己的长乐宫里,找沈瑾书陪她下。 祁哥哥才终于从书案上离开,坐在她对面,跟她下棋。 容嫣下了三局,连败三局,而且还是刚走了十多步就满盘皆输的那种,太打击她下棋的兴致了。 容嫣很挫败,把棋子丢回去,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下了,以后再不跟祁哥哥下棋了!” 以前祁哥哥跟她下棋,会让着她。 沈瑾书跟她下,也会让着她,并且他们都会让得天衣无缝,叫她赢得水到渠成,让她感觉自己很厉害。 现在她跟赫连祁下棋,总是被秒杀,一点意思都没有。 容嫣便扶着肚子,站起来,“我回去了祁哥哥,你这里太没意思了,我明天再来一次,你要是还为了政务冷落我,我就再不会来了。” 容嫣去前朝找了赫连祁一次,就真怕了。 赫连祁坐得住,但她坐不住,尤其还让坐着看兵书。 “好,再去最后一次,他要是还这么无趣,你就再不要去找他了。”司徒景行当然不想让容嫣找赫连祁,但他温柔地凝视着容嫣,突然间觉得他想不想不重要,容嫣开心才重要。 容嫣喜欢和赫连祁在一起,那便和赫连祁在一起,不喜欢了,他就陪着容嫣。 容嫣正等着迎雪装炖品,云振便过来了。 云振给容嫣行了礼,看容嫣是要出去的样子,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这是准备去哪儿?” “去两仪殿找祁哥哥。”容嫣不解地看着云振,“你过来做什么?是祁哥哥有事,叫你来传话,不让我过去了吗?” 云振连忙说:“不是的,皇上让奴才来亲自接皇后娘娘过去。” 云振的话半真半假。 一大清早赫连祁下朝后,用了膳,坐下来批阅了近一个时辰的奏折,容嫣还没来,便扫了一眼云振。 云振当即就明白过来了,立刻叫了人来询问长乐宫那边怎么回事。 然后宫人便把司徒景行在容嫣怀里哭,容嫣安慰司徒景行,还给司徒景行包扎伤口,过后和司徒景行一起用膳等等,这些事都汇报给了赫连祁。 赫连祁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什么都没说。 云振自作主张地来到长乐宫,要是容嫣今天不打算去两仪殿了,他便提醒容嫣皇上很想她,希望她去。 结果是容嫣打算去,只是晚了些,云振心里松了一口气。 容嫣上了帝王才能坐的凤舆,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宫女和太监,他们都没有抬头,跪下去对容嫣行礼,尊的是皇后娘娘。 整个皇宫,容嫣没遇到其他的女主子,便信了赫连祁他的后宫里没有嫔妃,只有她一个女人的话。 却不知道那些嫔妃们都被月鸢故技重施,留在了寿康宫,而这一路上遇到的宫人们尊容嫣皇后娘娘,都是赫连祁提前安排的。 容嫣到达两仪殿后,赫连祁竟然没坐在台案后批阅奏折,而是在一旁摆弄着棋子。 他看到容嫣来了,仿佛休息够了,放回棋子,高大的身躯走向书案。 “这都快中午了,别忙了,你传膳吧,顺便尝尝我亲手给祁哥哥你炖的补品。”当然不是容嫣亲手做的。 她只是亲手盛了出来,放入了食盒中,但,甜蜜的谎言嘛,哄祁哥哥开心。 赫连祁一语不发,走去膳桌旁坐下,看着站在身侧的容嫣端出炖品,放到他手边。 他垂眸,沉思着她一锅炖出来的,给司徒景行的那份,是不是已经被司徒景行吃完了? 这就有点像他吃旁人剩下的东西的感觉,而且他一个皇帝,也不可能跟旁人吃同一种东西。 “祁哥哥是嫌我做得不好吃吗?但我为了做这炖品,天不亮就起来准备食材了,一个多时辰才炖好,我的手都被烫到了。”容嫣伸手给赫连祁看。 那手腕上确实有三个红泡,是她在夹炖品时,没夹稳,炖品掉了下去,那里面的汤洒出来几滴烫到的。 说谎,赫连祁一时并没有动,要不是云振说了,他不会知道容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直在安慰司徒景行。 他不知道这些,此刻肯定就会被红着眼的容嫣,骗了。 “祁哥哥,你怎么不心疼我?景行哥哥看到我烫伤了,亲手给我抹了药膏,还吹了呢。”自然是没有。 容嫣就是想气气赫连祁,谁让他做了皇帝后性情变化这么大,对她这么冷淡的。 赫连祁没生气,银发束起,越发衬得一张脸如万年不化的雪,做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司徒是太医,朕不是,你被烫伤了,确实应该找太医,找朕,朕也做不了什么。” 容嫣发现没气到赫连祁,她反而被赫连祁气到了,收回手,“好,我去找景行哥哥,再给我抹点药膏。” 容嫣把那炖品端起来,放回食盒里,说了一句祁哥哥不吃,我倒了喂狗,人便提着食盒,转身走出去。 到殿门口,背后传来赫连祁的命令,“回来。” 容嫣装作没听见,还往外走。 赫连祁的语气便加重了几分,“容嫣。” 同时,青芜突然出现在容嫣面前,手里握着不离身的剑,笔挺的身形拦住了容嫣的去路。 容嫣返回到赫连祁身边,反而平静下来了,再次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炖品。 那炖品是用陶瓷罐装的,还是烫的。 容嫣面无表情地看着赫连祁,把那炖品全都倒在了赫连祁的身上。 她淡笑着说了一句,“倒给狗。” 那炖汤全都被倒在了赫连祁的双腿上,流到中间的男性象征处。 容嫣瞥过去一眼,呵笑了一声。 赫连祁坐着没动。 空气在这一瞬间变得死寂,云振和青芜一众宫人们,胆战心惊,哗啦啦跪了一地。 青芜心里在想容氏真是作死啊,跟以前的那个恋爱脑主子这么闹,那个主子不仅不会跟她计较,恐怕还会再让她倒身上一碗热汤,消气。 但现在的主子跟之前的截然相反,他接容氏回宫,不过是因为容氏纠缠着他。 他因为容氏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跟容氏演戏,让他们所有人假装尊容氏为皇后。 他自己也在容忍着容氏的干政、肆意妄为,忤逆他,以及跟外男来往,甚至举止亲密这种种。 容氏恃宠而骄,现在被惯得,竟然敢往他一个帝王身上倒热汤,还是最重要的部位。 那么本来就不喜欢她的皇上,怕是要把人打入冷宫,更坚定了去母留子的决定吧? 第278章 双胎,是不是被烫坏了? “啊。”在一片死寂中,容嫣忽然低声惊呼,眸子睁大,灼亮耀眼。 她的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肚子,低头看着,那表情诧异、新奇,又带着欢喜。 空气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因为她的举动,而“砰”一下断了。 赫连祁以为容嫣是动了胎气,吩咐出来时,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声调在颤,“太医,太医跟过来没有!” 云振听着赫连祁那语调,连滚带爬着就从地上起来了。 好在太医都是跟着容嫣的,就候在偏殿里,可即便这样,云振也在过去喊人时,跑得一只鞋差点掉了。 赫连祁仍然觉得慢,在传太医的同时,他已经抓住了容嫣的手腕。 容嫣生气地挣脱,不让他碰。 赫连祁用了很大的力,把容嫣的手腕捏出了红痕。 容嫣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只能由着赫连祁给她诊脉。 赫连祁诊出了容嫣患有心疾,也诊出了她身中剧毒,这些都是他之前知道的,唯一不知道的是。 赫连祁在那一刻蓦地抬头看向容嫣,向来没有波澜的墨眸,在轻微的颤抖,薄唇动了又动,喉结滚着,许久才发出沙哑的两个字,“双胎?” “是吧。”容嫣有些心虚,躲闪着赫连祁的目光。 其实回宫后司徒景行就诊出她怀的是双胎了,不过母后说先不要告诉赫连祁。 其他的太医平日是不给容嫣诊脉的,都是司徒景行吩咐他们做什么,所以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双胎的,也就只有太后、檀曜和司徒景行。 从入宫后赫连祁一直不去长乐宫,也就这两天,赫连祁本来就打算搭容嫣的脉了,此刻以为容嫣动了胎气,就立刻搭了,于是这才知道了容嫣三人瞒着他的事。 赫连祁一时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容嫣看他那样子,她扬了扬唇角,他是高兴傻了吧? 太医过来了,匆忙给赫连祁行礼,便上前来要查看容嫣的状况。 赫连祁这时才回过神,道:“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传司徒院使过来。” “是,皇上。”太医心里的莫名其妙自然不敢表现出来,他们和云振一众宫人退了下去。 赫连祁却喊着青芜,“青芜,你下去领五十板子。” 青芜只觉得自己冤,“主子?” “朕说过了,不要自以为是地揣测朕的心思。”他最是擅长洞察人心。 刚刚容嫣把热汤泼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青芜他们之所以跪下来请罪,不就是怕他因为处罚容嫣,而迁怒他们吗? 青芜和宫人们心里想些什么,他能猜出来大概,就凭他们那么想,他没让他们人头落地,已经算是仁慈宽容了。 “……是。”青芜跪下去应了。 主子只罚了她一人,却让所有宫人都去观刑,明显是杀鸡儆猴。 青芜知道自己为何被罚后,不喊冤了,就是觉得,主子他连人心里怎么想的,都要控制,真的太可怕了好吗? 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主子不是恋爱脑,他是不爱容氏了,不,是皇后娘娘(谁知道会不会又被有“读心术”的主子给听到了),但主子会很宠皇后娘娘,无底线的宠。 哪怕皇后都把热汤往他身上倒了,他也不会处罚皇后的。 基于此,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以后可要把皇后娘娘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没有动了胎气,刚刚是怎么了?”殿内只剩下两人后,赫连祁并没有急着去管身上被泼的热汤。 他低声询问着容嫣,手掌抚在容嫣的肚子上。 容嫣抿唇不语,祁哥哥没跟她生气,但他也没其他什么情绪。 他现在好像一个行尸走肉,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喜怒哀乐等感情了,比檀曜还淡漠无波。 容嫣不搭理赫连祁,赫连祁不会生气,但她可是有脾气的。 “朕刚刚不喝这汤,是因为你在哄朕,一,这汤不是你亲手炖的,二,司徒已经提前喝过这汤了,三,你既然让司徒给抹了药膏,还给吹了,他是太医,那便应该还去找他。”赫连祁的思路和逻辑都很清晰,试图跟容嫣讲道理。 但女人,你不要跟她讲道理,她只跟你论感情,容嫣语气笃定,“祁哥哥,你吃醋了!” “朕没有……”赫连祁话说到一半,就想起月鸢那天让他闭嘴,说他这张嘴长来是用来抬杠顶撞的,只会把人惹得更生气。 所以在有了前车之鉴后,赫连祁选择了沉默。 哪怕不赞成容嫣说的,但也不能在容嫣生气的时候反驳她了,等她消了气,他再跟她辩出个输赢来。 反正他没有吃醋。 他怎么可能吃醋呢? 他被抽去了情根,没了七情六欲啊。 “不找太医给你看了,朕也会医术,朕给你看。”赫连祁感觉到容嫣没刚刚那么生气了,他拉过容嫣的手腕,凑过去,按照容嫣的要求,对着她烫伤的那个泡,给轻轻吹了吹。 容嫣的嘴角上扬了几分,“还要祁哥哥亲亲。” “烫伤了就应该抹药膏,亲吻里含有唾液,唾液会让你这烫伤感染。”赫连祁严肃地说完,就要喊太医送药膏来。 容嫣唇畔的笑消失了,挣脱着自己的手腕,“好,我回去抹药膏,让景行哥哥给我抹,反正你又不是太……” 话没说完,她的手背就被赫连祁吻住了。 他亲得很细致,还用舌头舔舐着。 赫连祁坐在那里,容嫣站着,这期间赫连祁抬起脸,去观察容嫣的神色。 那银发从肩上滑落,边舔舐着容嫣的手背,边撩起眼皮看容嫣,搭配着一张仍然性冷淡的脸,做这样的动作,真是又清冷如神明,又蛊惑。 容嫣被赫连祁撩得面红耳烫,蜷缩着手,身心都是麻颤的,“好,好了……” 云振禀报司徒景行过来了。 赫连祁让人去偏殿候着,他放开容嫣,站起来往寝殿内走,“朕去换身衣服。” 容嫣出去了一趟,找太医要了药膏,便来到赫连祁的寝殿,正好碰上赫连祁把衣服都脱了。 “你……你……”容嫣看到后瞪大眼,指着赫连祁那处,震惊和新奇以及兴奋盖过了羞涩。 她说的话跟新婚夜的一样,“祁哥哥,你怎么还是那么丑!” 赫连祁没接容嫣的话,坦然自若。 他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烫得红通通的,那处也被殃及了。 不过赫连祁对这点小伤并不在意,又不像容嫣那么娇气,他在穿亵裤。 “等一下。”容嫣走过去,以蹲在地上的姿势,拧开椭圆形药膏的盖子,用手指挖了那淡绿色冰凉的药膏,半羞涩半大胆地给赫连祁抹药。 这姿势,这距离,那就在容嫣的脸上方,沉甸甸的,他要是动一下,就会贴到容嫣的脸。 赫连祁垂着眼看容嫣,没动。 容嫣并不是心无旁骛的,即便是静默状态,可赫连祁的存在感也实在实在是太强了。 她的呼吸里全是浓郁的雄性气息,能感觉到喷薄而来的热气。 容嫣的手在抖,呼吸也有些急促,于是她的热气全都喷洒向赫连祁,尤其她的手在胡乱地给它抹药膏。 赫连祁没再看容嫣,闭上眼,手在拢腕上的念珠,发出了盘念珠的声响。 当容嫣的唇凑了过去时,赫连祁蓦地睁开眼,瞳孔有些震颤,低头看着容嫣,“你在干什么?” “我试试是不是被烫坏了。”容嫣感觉被烫坏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平常祁哥哥看她一眼,就会起冲动的。 可现在她都这么刺激了,他竟然岿然不动。 容嫣努力了很长时间,虽然没有了这几年跟今生的赫连祁欢爱的记忆,但很娴熟且又有技巧。 然而依然没用。 容嫣哭了,又担心又自责,“怎么办?呜呜,祁哥哥果然被烫坏了!” 赫连祁:“……” 赫连祁把人拉了起来,抬起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擦着容嫣满面的泪痕,只能哄着容嫣,“没有,是因为你现在怀着身孕,朕怕自己的兽欲伤了你和孩子,所以从你怀孕后,一直在喝抑制的药汤。” 他没有喝什么药汤,他是真的没有冲动和欲望了,只能对容嫣说善意的谎言。 容嫣的眼泪顿在瞳孔里,一双噙泪的瑞凤眼是清透脱俗又极为勾人的,还是忧心忡忡,不确定地问:“真的吗?不是被我烫坏了?” “真的。” 容嫣伸出双臂去抱赫连祁的脖子。 赫连祁为了不让她踮脚那么费力,在第一时间低下身子,避着她隆起的肚子,抬起的一手搭在她的后腰上,稳稳地扶住了她。 “祁哥哥对不起,我生气你为了政务冷落我,才故意拿旁的男人,让你吃醋的,但其实你并不是有意对我冷淡,你只是太喜欢太喜欢我了,因为我怀着身孕,你怕伤了我和孩子,才不得不离我远一些。”容嫣是知道的,正妻在怀孕后,不能服侍夫君了,便会给夫君纳妾。 这是身为贤妻应该做的。 容嫣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让赫连祁选秀,去宠幸别的嫔妃们。 但她就是这么自私,霸道,占有欲强,绝不会提出来。 而这种时候,正妻不提,男人也会旁敲侧击地让正妻安排。 正妻不安排,他就自己做主纳妾。 历朝历代的男人们都是这样的,即便跟正妻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也不可能只有正妻一个女人。 有些爱妻子的夫君,平常不想伤了妻子的心,不会主动纳妾,但在正妻怀孕后,他这纳妾就顺理成章了。 正妻再伤心,也只得接受,并为其安排。 “但是祁哥哥不是这样的,祁哥哥宁愿喝抑制的药汤,也没有宠幸别的女人。” 赫连祁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肌肤被容嫣的热泪浸湿了,让他的肌肤有种灼伤感。 赫连祁侧着头,讳莫如深地凝视着容嫣。 他虽然的确没宠幸旁的女人,但也在欺骗容嫣,容嫣不知道他为自己纳了妾,后宫里有十多个嫔妃。 她这般信任他,因为他的谎话而感动,赫连祁原本没有波动的心里,忽然就有一种很深的负罪感。 容嫣都说了不要骗她,她能接受得了真相,大不了好聚好散,她生下孩子后会给他的,她都说好不纠缠他了。 他却,选择了隐瞒,让所有人都陪着容嫣做戏。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那么不想再被容嫣引诱,拉入情海,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放了人? 明明他不爱容嫣了,对她也没了冲动和欲望,他却反而用自己喝了抑制的药汤,而骗取她的感动和眼泪。 赫连祁在想,大概是他不敢赌吧。 他担心容嫣根本接受不了真相,受了刺激危及她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胎儿,也怕容嫣能接受真相,但不会生下孩子,即便生了,也不会给他。 赫连祁还没穿衣服,与容嫣这般紧密地贴合着,这一刻赫连祁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热度,那是从下\/腹处传来的,并且正在蔓延。 第279章 她在闹,他在纵容 赫连祁瞥过去一眼后,顿了好几秒,面上没有波澜。 他拉开容嫣,转过去背对着容嫣,一件件往身上穿着衣服。 赫连祁没穿帝王的服饰,而是之前容嫣为他做的那件蓝色的衣衫,只穿过一次,原本没打算再穿,所以就没有用上龙涎香。 容嫣站在背后看赫连祁穿衣服,反射弧很长似的,脸又开始红起来,低着头,两手的食指相互怼着,不过又忍不住看,“祁哥哥,你的身材还是这么好,我之前看你的手细皮嫩肉的,跟女人似的,以为你身上也没料了。” 其实不是,他依然宽肩窄腰,每一处肌肉蓬勃紧实,不彪悍恰好到处,有几处在战场上留下的伤,还有背上上次被藤条打的疤痕,给他添了野性。 整个身躯是最黄金的比例,加上那即便静默着,但也异于常人之物,他整个人性张力爆满,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扑面而来一种雄性的侵略性,让人血脉喷张,春情泛滥。 “祁哥哥,你不要再喝抑制的汤药了,我的胎已经稳了,我,我……我想要。”容嫣走过去,在赫连祁刚穿好衣服时,伸出手臂从背后抱住赫连祁,手往赫连祁的小腹处摸。 赫连祁把容嫣作祟的手裹在宽厚的掌心里,四平八稳道:“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能行房,你现在正处在后三个月。” 他怎么可能跟容嫣行房呢? 不可能的。 “好吧。”容嫣的语气透着欲求不满,但在下一秒,她忽然又惊呼了一声。 刚刚在正殿她就是这种反应,不是动了胎气,不过赫连祁还是第一时间转过身,伸出手去摸容嫣的肚子。 他的手腕被容嫣抓住了,容嫣小声说:“别动,屏住呼吸,仔细感受。” 赫连祁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容嫣的,在那一刻屏息了很长时间,视线随着容嫣落在她的肚子上,一动也没动,而掌心在仔细地感受着。 很快,赫连祁感觉到掌心下容嫣的肚子在动,好像是有什么生命体在里面活动,轻微的,并不强烈,但足够能感受到了。 当赫连祁终于意识到那是胎儿在容嫣肚子里活动的胎动时,他墨色的瞳孔一点点睁大,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奇。 从前世来的他断情绝爱,经历了这世间的种种,甚至生死的轮回,对他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新鲜新奇的事了。 他的心是死寂的,对一切都没有了丝毫的兴致,不会为了什么而有情绪起伏。 然而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容嫣肚子里胎儿的动作。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一切,却唯独没陪伴过孕期的容嫣,赫连逸那个儿子也不算儿子,他没有当父亲的感觉。 所以在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时,赫连祁自己都没发觉,他竟然红了眼眶,胸腔里有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他什么都懂,读过书知道生命孕育的全部过程,可真正感受到的这一刻,仍然觉得生命是神奇的,让他不可思议。 ta从一个受精卵开始,一天天变化,到胚胎,到长出四肢身形等,再到在母亲的肚子里活动……这真的很神奇,令人不可思议。 “你今天是第一次才感觉到胎动吗?”赫连祁生怕惊扰了容嫣腹中的胎儿般,掌心一动不动,呼吸还是小心翼翼的。 他俯身,在容嫣耳畔声音很低地询问,然后就想起容嫣刚刚的反应,显然她是第一次感受到。 “朕之前就说你心大,你这个月份了,应该前段时间就能感觉到胎动,现在胎动已经很明显了,你才感受到。”赫连祁的话语听起来不像训斥,更多的是他都没感觉到的宠溺和无奈。 虽然晚了些,但好在容嫣还是感受到了,他才能知道。 容嫣挺了挺肚子,不服气地反驳,“每个人的胎动时间都不一样,有的孕妇四个月就有胎动了,我这可能属于最晚的那类,而且也不能全怪我,祁哥哥你也有责任,你但凡不是因为抑制自己对我的欲望,而冷落我,你这个做父亲的多关注我的肚子,就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啊。” “嘘,”赫连祁抬起长指,压住了容嫣的唇,狭长的墨眸凝视着她,示意她不要再说话,打扰了他跟孩子互动。 容嫣一愣后,笑起来,这人,比她对胎动还新奇,激动并高兴呢。 赫连祁的另一条胳膊揽在容嫣的腰上,托着她,让她站得不至于那么累。 换个地方都怕孩子被惊扰得不动了,他便保持着这种面对面揽着容嫣的姿势,一只手掌顺着容嫣肚子隆起的弧度,抚摸。 不过这个月份的胎动的确不是很频繁强烈,也或许是孩子不待见他父皇,所以在动了一会儿后,就没反应了。 赫连祁屏息等了很长时间,修长的眉宇拧了起来,没等到,他就拍容嫣的肚子,掌心还绕着容嫣的肚子打转,抚摸的力道越来越重。 “祁哥哥,这样对胎儿不好。”容嫣又不是真的傻。 她看了不少的相关书籍,阻止了赫连祁,站了这么久,她有些撑不住了,“让我坐一会儿或者躺一会儿,好累。” 赫连祁的情绪终于从一开始的新奇和喜悦中抽离回来了,他揽着容嫣去外榻上,在容嫣坐下后,喊了花豹过来。 花豹一身皮毛在冬日里又厚又暖还柔软,而且它的体型大,赫连祁示意它跳上榻。 它很自觉地趴下去,给容嫣当枕头靠着。 赫连祁今天的奏折还没批阅,让云振把奏折搬过来放在榻上的台案上,他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屈起,以这样的姿势批阅奏折。 容嫣就在赫连祁对面,扔掉赫连祁要她看的兵书后,云振端来了包括糕点,甜品,水果,蜜饯,炖汤等各种吃食。 容嫣眉开眼笑,吃一口糕点再喝汤,把糕点碎屑洒得奏折上都是。 赫连祁没脾气,给清理干净。 容嫣偶尔往花豹嘴里塞一口糕点,把剩下的一口怼到赫连祁嘴里。 赫连祁在容嫣对面,始终眉眼不抬地专心批阅奏折,也没注意到那是花豹咬过的。 即便不喜欢在不是饭点的时候吃任何东西,他还是纵容着容嫣,拧着眉头,咽了下去。 容嫣挖起一勺炖汤喂给赫连祁,赫连祁也吞了。 容嫣下一勺喂给了花豹。 结果花豹嫌弃那是赫连祁用过的勺子,它傲慢地别开头,从鼻子里发出很重的呼吸,像是哼了一声似的。 赫连祁这才抬头瞥向它,看了看容嫣的勺子,再想起自己吃下去的几口,赫连祁反应过来了,“云振!” 云振服侍着赫连祁漱口,赫连祁胃里翻涌着,还吐了好几口酸水。 花豹得意地甩着尾巴,要不是容嫣及时拦住,赫连祁就拧掉它的豹头泡酒了。 容嫣笑死了,前仰后合的,抱着自己的肚子,没穿鞋的玉足胡乱地踹着赫连祁,肚子都给她笑疼了。 赫连祁及时抓住容嫣的脚踝,才没有给他踹废了,虽然但是,留着也没什么用,还是留着吧,至少不是个太监。 容嫣拿起赫连祁批阅奏折的朱笔,往赫连祁脸上划了一道。 赫连祁被容嫣整不会了,愣在那里。 容嫣顺势从榻上跳下去,不顾自己还大着肚子,就往外跑。 花豹也立刻从榻上跳了下去,身形矫健,四肢一抬一落间,很优雅又不失速度和力量地跟在容嫣身后。 容嫣如一只翱翔的神鸟,衣裙飞扬,明艳欢快,外面黑下来的天色,都因为她的存在而明媚。 容嫣的身形消失了一瞬,很快出现在窗外。 那外榻就设在窗边,容嫣从外面向里探出头。 在赫连祁侧过脸看她时,她娇艳地笑着说:“祁哥哥,外面竟然下雪了,你别批阅奏折了,陪我出来玩一会儿。” 她背后是飞舞的雪花,一片片落在她的乌发,衣衫上,不远处的一棵梅树开了花。 这样的背景衬托下,她的笑颜,穿着一身红色裙子的她,成了这天地间最抢眼火红的存在,如此惊心动魄。 赫连祁久久地看着这样的容嫣,在容嫣抬起手掐他的脸,喊他时。 他回过神,低声叮嘱,“外面冷,地上还滑,你不要待太长时间了。” “你太扫兴了。”容嫣不拉着赫连祁一起了。 司徒景行还在偏殿等着赫连祁的召见呢,一直没等到,听见容嫣在殿外的动静,他便滑动着轮椅出来了。 赫连祁叫不回来容嫣,只能安排宫人陪着护着容嫣,很快容嫣身上就被穿上了赫连祁的一件斗篷,也戴上了兜帽。 雪太少了,还不能打雪仗,容嫣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下走着。 司徒景行和花豹都跟在她身侧,雪地上留下了容嫣的脚印,司徒景行的轮椅痕迹,还有花豹的肉垫踩下去的花纹。 花豹很喜欢踩出来的花纹,把整个殿外都踩了一遍才停下来。 宫人压着树枝,容嫣伸手折梅花。 也就只有她能在帝王的两仪殿里,如此肆无忌惮,还折梅花了。 容嫣折了满怀的梅花,抱着走入了殿内。 她的斗篷上雪花还没有融化,那玄色兜帽下的一张脸肌肤胜雪,仙姿佚貌,再被怀里覆着雪花的红梅一衬,真的是艳色绝世,天下无双。 殿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容嫣来到赫连祁面前后,先伸出一只手,顺着赫连祁的脖子,往下摸到他的胸口。 她手上的雪花刚融化,都是雪水,可想而知有多冰凉,刺激得赫连祁的肌肉一阵震颤,闷哼了一声,抬手握住容嫣的手腕。 “祁哥哥,给我暖暖。”容嫣笑意盈盈。 赫连祁原本就是要给她暖的,闻言更是按紧了她的手,一处胸口被她冰得冷了,便换另一处。 就这么暖了有一刻钟,容嫣的手心都发烫了。 容嫣弯身凑过去,用力在赫连祁的侧脸上亲了一口,“祁哥哥真好,我给你摘了梅花,亲手给你插起来。” 她在闹,他在纵容,赫连祁想这样挺好的,愿她能一直这么恣意快乐,也不枉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换来了这一世。 第280章 听到容嫣还会死,他仿佛一瞬入了魔 容嫣这一整天都在两仪殿里,跟赫连祁形影不离的,当然,都是她黏着赫连祁。 赫连祁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下午的,始终都在忙着。 “祁哥哥我告诉你,你总是这么坐着,对腰和颈椎都不好。”两人用过晚膳后,容嫣吃得有些撑了。 但是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她只能挺着腰,两手捧着肚子,在殿内来回走着消食。 赫连祁处理完了政务,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还是坐在内殿的外榻上,窗户关上了,映出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这样的背景烘托下,他穿着蓝色的云锦外袍,银发打理得不是上朝时的沉肃,而是没用其他配饰,只红色的绑带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肩上,灯火照得他褪去了平日的冰清玉洁,垂着眼翻书的样子,多了些许温润感。 “你缺少锻炼,现在还好,等到以后中年发福了,你那肚子上肯定都是赘肉,大腹便便的,我可不喜欢。”容嫣的记忆既然停在了少女时期,那么现在在她的认知里,赫连祁只有二十四五岁,不是而立之年。 这话听得赫连祁看书都看不下去了,端起茶喝着,抬起的眼皮是落在容嫣身上的。 她怀孕后也没胖多少,除了肚子隆起很大,依然秾纤得衷,肩若削成,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安静下来不闹的时候,就有了孕态,瑰姿艳逸,风姿绰约,是她做太后娘娘时都没有的仪静体闲。 赫连祁在容嫣走到面前时,伸手把人揽过来,放在他的腿上坐着。 他的手臂环在容嫣腰上,掌心落到容嫣的肚子上,脸抵着容嫣的脖子,静默着继续看书。 容嫣被赫连祁抱了一会儿,就要换姿势。 赫连祁便由着她上了榻,躺在那里,头枕着他的大腿。 容嫣拿着赫连祁批阅过的奏折看,也没发表什么意见,看完一本换一本,期间指使着赫连祁把水果或是糕点喂到她嘴里,还是躺着,没换姿势。 到后来渴了,也不想起来,脑海里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祁哥哥好像以亲吻的方式解了她的渴,喂她茶水和汤药。 容嫣便盯着赫连祁那弧线优美,透着淡粉色很润泽,看着就诱人的薄唇,“祁哥哥,我渴了,你也喂我吧。” 一般不是浓情蜜意中的恋人,还真接受并理解不了清早起来不漱口就亲吻,以及容嫣此刻的要求。 赫连祁拧着眉头,搂着容嫣起了一半的身子,让容嫣侧着头,他端着茶水送到容嫣嘴里。 “你无趣死了,不喝了。”容嫣推开赫连祁的手腕,又躺了回去,继续翻着奏折看。 但没一会儿她就困意来袭,手下一松。 那奏折眼看着就要砸到脸,赫连祁反应极快地接住了,垂着的目光里是容嫣的睡颜。 外面的鹅毛大雪无声地下着,一室静谧中,赫连祁在不知觉中看了容嫣很长时间。 容嫣的肚子大起来后,睡姿就不能像以前那么随意了,而且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还很累,她也顾及着腹中胎儿,总是偏着一边睡,对胎儿不好。 所以她时不时都要换一个姿势,从一开始的平躺,到左侧躺,再翻过去右侧躺,不够她折腾的,可她还是睡着不舒服。 容嫣睡了半个时辰,不躺着了,起身坐到赫连祁腿上,面对面用双臂搂着赫连祁的脖子,脸趴在赫连祁的肩上睡。 就这么睡了两刻钟,她又换了姿势,转过去把背靠着赫连祁的胸膛。 赫连祁只能用臂弯撑着她,让她枕着他的胳膊睡。 她是真够闹人的,赫连祁没办法,就这么从背后把容嫣圈在怀里,好在他身躯健壮伟岸,能轻松把丰肌弱骨的容嫣搂在胸口。 赫连祁一开始还偶尔翻一下书,但他那细微的动作,引得半睡半醒的容嫣不断地蹙眉。 他便连书都不能翻了,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下巴轻放在容嫣的头顶,他闭目假寐。 赫连祁的胳膊都给压麻了,没了知觉。 但容嫣还是醒了,很烦躁地啊了一声,显然是困得不行了,但怎么睡都不舒服。 她挣脱掉赫连祁的胳膊,从榻上下来穿鞋,“我可能是有些认床,我回长乐宫睡了。” 所谓的认床,其实认得是一种气息,排斥陌生的气息。 前几次容嫣过来,也没留到晚上,就回长乐宫睡了。 赫连祁自然不会主动留她,也不会去容嫣的长乐宫睡。 他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从当了皇帝后,以前的所有东西都被他重新换了一遍,只因他排斥旁人的气息。 就像他不会在容嫣的床榻上睡觉,他也不想让自己的领地,沾染上除了他之外的气息。 尤其是他的龙榻,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是不能睡的,包括容嫣在内。 因此他不留容嫣在他的龙榻上过夜,叫来宫人给容嫣穿戴好,送容嫣回去。 “这雪怕是要下一夜了,天寒地滑的,明天我就不来找祁哥哥了,我想在长乐宫里和景行哥哥他们打雪仗。”容嫣身上穿好了斗篷,跟赫连祁说了一声,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准备离开。 赫连祁重新拿起书的动作一顿,示意宫人下去。 他伸手拉住容嫣的胳膊,另一手解掉容嫣的斗篷带子,“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路上你要是受寒就不好了,今晚留在朕的寝殿,明天朕让宫人们陪你打雪仗。” “不要,我跟祁哥哥你的宫人们不熟,我不喜欢他们。”同是把容嫣当成皇后待,但容嫣觉得这里的宫人们,没有她长乐宫的迎雪他们,让她觉得真诚。 赫连祁抿了抿唇,“明天朕陪你玩,给你弹琴听。” “也行吧。”容嫣勉为其难答应了,由宫人引着去了赫连祁的寝殿,也不等赫连祁,她自己先洗漱上了龙榻。 她这是第一个被赫连祁留在寝殿里,上了赫连祁的龙榻的后宫女人,宫人们心里的想法可不少,但云振总管告诉他们尽管想,想多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谁还敢想啊,有了青芜差点被打得丢了半条命的例子在前,宫人们那些“容氏没有名分,他们只是陪着容氏演戏,容氏竟然被皇上如此宠着”等等想法,全都抛出去了,更别提对外传了。 赫连祁的殿内烧着地龙,但偏殿里可没有。 司徒景行从下午就被他召见过来了,几乎到了深夜,他等了足足四个时辰,不仅饿着、渴着,还得受着冻。 司徒景行心口上还有伤,人坐在轮椅上不能活动,可想而知这处罚对他有多严重。 他敢肯定赫连祁是在公报私仇,等见到赫连祁时,他病得连连咳嗽,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的,就要晕倒了。 “当时皇后离宫回容家时,朕给你下了一道口谕。”赫连祁罚人很少说理由,想必司徒景行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罚了。 赫连祁便不再多说,坐在那里喝了一口茶,俯视着司徒景行,道。 “是啊,微臣还记得。”司徒景行浑身都被冻僵了,一脸病容,握拳抵着唇咳嗽,面上浮起潮红来,强撑着回禀赫连祁。 当时赫连祁知道了他有办法把容嫣体内的毒,在容嫣临盆时转移到胎儿身上,用牺牲孩子的方式,救容嫣,赫连祁给他的口谕便是允他这么做,也就是保大不保小。 赫连祁是想要孩子,但他重来一世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让容嫣好好的。 当时容嫣也不能堕胎,他必须留着孩子,也确实需要孩子。 等容嫣生了孩子,他便放了容嫣。 但如果在孩子和容嫣之间只能选一个,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容嫣。 那时赫连祁就假设了容嫣肚子里如果是双胎的话,该留哪个,是皇子还是公子,是大的那个孩子,还是小的那个。 赫连祁当时并没有立刻回答司徒景行,显然是要再等月份大些,确认了容嫣肚子里是双胎后,他也考虑好了,再给司徒景行口谕。 现在,司徒景行几分看戏的姿态,语气幽幽虚弱地问赫连祁,“想必皇上也给皇后诊过脉了,可以确定皇后肚子里怀的的确是双胎,但究竟是一男一女,或是两男,两女,要等月份再大些,才能确定,皇上是现在就考虑好要牺牲哪个了吗?” 赫连祁闭了闭眼,嗓音仔细听有几分的颤和哑,“若是皇子和公主,便留公主,如果是两男,或是两女,就留小的那个。” 司徒景行惊讶不已,情绪有些激动,“你竟然要留公主?你什么意思?只有皇子才能继承皇位,你是以后再让皇后给你生皇子,还是要跟其他嫔妃生皇子,立其他嫔妃的皇子为储君?赫连祁,你是根本没打算给容嫣皇后之位,你要立其他的嫔妃为后,让那个女人给你生太子吧!” 赫连祁没给司徒景行解惑,只道:“你照做即可。” 母后、容嫣,赫连祁都不会把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告诉她们,何况是司徒景行。 他让自己如此孤独,不需要旁人的理解。 “我倒是想照做,但你知道吗?容嫣根本等不到临盆那个时候了,就算你牺牲了一个孩子,也救不了她!”司徒景行双目通红,说这话时抬高了声音,几乎是在对着赫连祁低吼了。 他痛,也怒赫连祁的态度,更是在嘲讽赫连祁,“如果还配不出解药来,容嫣很快就会毒发身亡,她就要死了,她等不到生产的那天,要不了多久,她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都会死,一尸三命啊赫连祁!” 赫连祁蓦地看向司徒景行,瞳孔翻涌,震颤着,“你说什么?” 司徒景行的眼泪滚落下来,在哭,又在笑赫连祁要失去他年少时期的挚爱,以及两个孩子了,他这是不是也算报复了赫连祁? “容嫣的毒是我提供给江箬瑄的,等容嫣死后,我就没有用途了,到那时你杀了我吧,我给容嫣陪葬。”司徒景行闭上眼。 赫连祁像被丢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很长时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淌,凝固住,浑身僵硬,从头冷到脚。 过了片刻,人忽然向司徒景行走过去,俯身,抬手掐住司徒景行的脖子,一下子用力到底,“不用再等到几个月后,朕现在就送你下地狱,你想跟容嫣陪葬?不,朕会将你喂给花豹,一块骨头都不会留着。” “来人,把拘禁起来的赫连逸也送上路。” 那次赫连祁的一箭没射死赫连逸,赫连逸被拘禁起来了,每天遭受着毒药发作的痛苦和折磨,生不如死。 赫连祁是想留着赫连逸这个亲生儿子一条命的,可此刻他想到要不是赫连逸破坏了他原本定的这一生的时间线,容嫣就不会被抢入宫中,身中剧毒。 赫连逸是始作俑者,司徒景行得死,赫连逸也得死。 赫连逸是他的亲生儿子,又如何? 赫连逸这个亲生儿子,前世他始终护着,是因为那是容嫣在宫里九死一生保住,十月怀胎,差点搭上一条命生下来,护了近五年的亲生骨肉,他和容嫣血脉相连。 结果容嫣付出了那么多生养的儿子,是怎么报答她的? 所以,今生他必须杀了亲生儿子。 容嫣怎么能死呢? 前世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容嫣重生,在这一生让容嫣好好的。 可为什么,容嫣还会死? “等……等……”司徒景行抬手握住赫连祁的手腕,仰脸对上赫连祁的目光。 赫连祁原本墨色的双眸变成了赤红,暗潮在里头剧烈翻涌着,搭配着他飞扬起来的银发,整个人仿佛从无情无欲的神明,一瞬间入了魔,让司徒景行有种赫连祁会发疯,拉着所有人陪葬的恐惧。 第281章 朝臣们都看到了怀孕的容太后 对于容嫣的悲剧,那么多人都逃不了干系,司徒景行丝毫不怀疑容嫣要是真的死了,从前世来的赫连祁,哪怕没了情根,变得无情无欲宽容仁慈了,可他也会大开杀戒,屠了他们这些人。 “还,还有一个办法能保,保住你要的孩子……”司徒景行说容嫣必死无疑了,是想刺激赫连祁,让赫连祁痛苦。 可没想到结果赫连祁的反应,比他以为的还要大,为了自己的命,他只能抓住赫连祁的手腕,艰难地说。 但他这话不仅没有让赫连祁松手,反而赫连祁掐得更用力了。 生死关头,司徒景行突然悟了,挣扎着撕心裂肺地喊,“我是说还有一种办法能救容嫣!!” 话音落下,赫连祁手中的力道便卸去了大半,仿佛容嫣的生死对他就像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他眸中的赤色也在消散,银发不再飞舞,只用目光逼迫着司徒景行,示意司徒景行说下去。 “我和国师,还有太后娘娘三个人……”司徒景行感觉脖子差点断了,在赫连祁放开他后,他那脖子上一片青紫。 司徒景行抚着脖子咳嗽,喉咙被伤到了,疼得他额头布满冷汗,说话都很费力,嗓音沙哑,“事情就是这样的,现在是沈尚书令的心头血在养金莲,但国师说沈尚书令的血也不一定能养成功,到时候再想办法……” “你不用担心,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能养活金莲。”司徒景行没提月鸢,否则被月鸢知道了,他还得受一次罚。 “金莲养成功后呢?”赫连祁的手指不可察觉地颤抖着,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与其现在失控屠人,倒不如想想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应该做些什么,再救容嫣一次。 司徒景行:“这种解毒之法是我和国师,太后三人用各自学的不同的医术和毒术,一起研制出来的,国师提供的是金莲,太后娘娘同时在养一只蛊,用心头血养成功后的金莲会喂食给蛊虫。” “蛊虫养成功后,会种到皇后身上,然后我会用汤药把皇后体内的毒转移到蛊虫体内,最后再把蛊虫引出皇后体内,但至于怎么引……” 他们现在只进行到了养金莲这第一步,后面的几步更是困难重重,无法保证能成功把容嫣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因为谁都没用过这种解毒之法,这其中会出现的意外,连佛子都无法预测出来。 而即便月鸢是苗疆圣女,她也暂时没找到到时候把蛊虫引出容嫣体内的方法。 这种解毒之法,只不过是延长了容嫣的寿命,能让容嫣撑到生产。 “先养出金莲来,到时候若是朕的母后引不出来蛊虫……”赫连祁的目光落在寝殿方向,低声却没什么感情起伏地对司徒景行道。 “皇后和胎儿既然是一体的,到时候就能将蛊虫转移到一个胎儿身上。” 至于这个胎儿体内有吸收了全部毒素的蛊虫,还能不能活下来,就看ta的造化了,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说赫连祁还是要牺牲一个孩子,来救容嫣。 这种把容嫣身体的毒转移到胎儿身上,牺牲胎儿的方法,跟司徒景行最开始的其实是一样的。 司徒景行的方法更简单,然而它有个弊端,那就是得在容嫣临盆时进行。 但容嫣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所以现在要用司徒景行和月鸢,檀曜三人一起研制的解毒之法。 “这件事不能让皇后知道了。”赫连祁坐回去,案台上放着一盆沙子,他把手放进去,揉沙子。 “是。”司徒景行他们几人当然也不敢让容嫣知道。 容嫣有记忆时不愿留下孩子,但现在她无比期待孩子的降生,要是让她知道了事实,怕是到时候她宁愿让蛊虫留在自己体内,也不会同意转移到孩子身上。 她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孩子好好的,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 如果纸真的包不住火,容嫣知道了,到时候那把蛊虫转移到胎儿身上的药汤,灌也得给容嫣灌下去。 赫连祁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已经想好解决之法了,便心若磐石无情至极,恢复了自己淡漠的状态。 “皇上,臣可以走了吗?”司徒景行发着高热,浑身一阵冷一阵热的,整个人昏昏沉沉,难受得很,但赫连祁不放他走。 他只能询问赫连祁,“皇上你在做什么?练铁砂掌吗?” 赫连祁从沙子里收回手,再次走到司徒景行身边。 司徒景行以为赫连祁又要折磨自己了,但他在病中,浑身没了力气,想退都退不开。 司徒景行只能瘫坐在轮椅上,瞪大眼看着赫连祁俯身,银发扫在他胳膊上,赫连祁的手摸在了他的脸上。 司徒景行感觉赫连祁掌心里像是覆盖了一层沙子,在揉搓他脸上娇嫩的皮肤,都把他的脸磨得破皮了。 也不知道赫连祁这是哪种折磨人的方法,司徒景行两手攥紧轮椅,躲着赫连祁的手。 “什么感觉?”赫连祁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司徒景行头顶,让司徒景行莫名地听出了一种引诱感,怎么回事啊? 司徒景行心里又恐惧,但又特别兴奋,前世来的赫连祁,不会对男人也有几分兴趣吧? 那如果这样的话,不如他假装从了赫连祁。 赫连祁有了他,就不会要容嫣了,这等于他间接地干掉了赫连祁这个情敌。 司徒景行闭上眼,不用故作姿态,他现在已经很病弱娇柔了。 在赫连祁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时,他睫毛颤抖地应,“皇上的手很粗糙,摸着臣,让臣的身上都泛起了一种强烈的摩擦带来的刺激感。” “是啊,朕这手才是男人的手,不像司徒院使的,细皮嫩肉的,比女人的还精致,你这样的手,女人是不会喜欢的。” 哎?司徒景行睁开眼,赫连祁已经转身往寝殿走去了。 他气得脸色涨红,所以赫连祁刚刚那一操作,是为了羞辱他? “你等等皇上,要比谁更男人,为什么比手,不应该比谁更大吗?”司徒景行这会儿又不怕死了,冲着赫连祁的背影喊:“你回来,我们比比谁更大啊!” 云振:“……” 云振走过来推司徒景行,“司徒院使,你注意到你心口流出的血了吗?你再不及时治疗,怕是你的尸体凉了后,连奴才这个阉人都比不过了。” 司徒景行锤了云振一拳头,“神经病,贵圈没一个正常人。” 云振笑着接,“我们本就是阉人,可司徒院使你一个正常人,看着倒像是有什么大病在身上。” 司徒景行:“……我没病,你们家皇上才有病!” 那云振能敢说自家真的有病的主子有病吗,只能应着司徒院使才有病,给司徒景行气得,吐了一口血出来,在轮椅上昏厥过去了。 * 赫连祁回到寝殿后,洗漱完了来到龙榻旁。 他本来是不想跟容嫣睡在一起的,只俯身,伸手去摸容嫣的肚子,这个时候倒是又感觉到了胎儿在活动,并且还能区分出是两个胎儿。 赫连祁摸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胎儿的性别,到时候被牺牲的又是哪一个。 赫连祁在这一刻感觉到胎儿很旺盛的生命力,再想到很快其中一个就得被牺牲掉,他心口就有种绞痛感。 赫连祁没有丝毫睡意,准备到殿外的屋檐下看着飘落的雪花,站到天亮。 谁知这时容嫣竟然做起了春梦,在熟睡中呻吟,抬起双腿压住被子,无意识地喊祁哥哥,夫君。 她已经旷了六个多月了,按照之前她和今生的赫连祁的频率,身体早就变得很敏感了,被今生的赫连祁侍候的,需求要比一般的女子大。 这么长时间没有,她当然受不住了,醒着的时候还能压着,睡着了做梦梦到赫连祁,那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所以才会有了这番动作。 赫连祁的手腕被容嫣抓住。 没过多久,容嫣突然放松后,赫连祁脸色静默,许久,起身。 容嫣微微睁开了眼,人还没彻底清醒,用那种嗓音喊了一声祁哥哥,便伸出手臂搂住赫连祁的脖子,“祁哥哥抱着我睡。” 赫连祁只得侧躺到了容嫣身边。 容嫣抬起腿缠住他的腰,紧紧的。 容嫣欲求不满,便很不安分,手往赫连祁摸过去,很快满脸是汗地埋怨,“祁哥哥,你为什么不怎么行啊?” 赫连祁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指给了容嫣。 到后来容嫣还是不满意,饶是没有情绪如赫连祁,都想咬她一口,说她怎么这么骚。 赫连祁的领地已经沾满了容嫣的气息,赫连祁自己动手去清理。 容嫣要换的衣服明天早上才让送过来,这里没她的衣服。 但她的亵裤已经不能穿了,赫连祁给她脱了下来。 容嫣依偎在赫连祁怀里睡熟着,赫连祁闭着眼,更加没有困意了。 他整个人特别清醒,呼吸里弥漫的全是容嫣的气息,久久不散。 赫连祁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不亮去上朝时,容嫣没醒。 他自然不会把人叫起来服侍,起身时发现自己的寝裤上。 容嫣真的是,这幸亏碰上的是没有欲望的他,但凡换成今生的赫连祁,非得给她弄得动了胎气不行。 容嫣醒来时,赫连祁已经下朝了,在等着她一起用早膳。 迎雪带着长乐宫的其他几个宫女,进来寝殿,服侍容嫣穿衣洗漱,梳妆。 那龙榻上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痕迹,迎雪看一眼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皇上应该是没有让她家小姐侍寝,不过用了其他方式,给她家小姐纾解。 赫连祁给容嫣破了一次睡在龙榻上的例,往后就习惯了,晚晚和容嫣同床共枕。 他把容嫣搂怀里,一夜因为她各种变化的睡姿,他被折腾得醒了睡,睡了再醒,渐渐也开始哄着容嫣。 此后的一段时间,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雪,容嫣一次也没回长乐宫。 赫连祁瞒天过海,谁都不知道他在前朝处理政务的两仪殿里,藏了一个女人。 每天赫连祁下了朝陪容嫣用完早膳后,就去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再抽出时间陪容嫣,跟孩子互动。 他在宫檐下坐着弹琴时,有时候面前还下着簌簌大雪,容嫣在院子里跟宫人,还有花豹打雪仗。 容嫣总是趁他不注意,团了一个大雪球砸向弹琴的他,雪球从他脸上落到古琴上,“砰”一下碎了。 琴声断了一阵,取而代之的是容嫣的笑声。 赫连祁脸上和银发上都是雪花,过了一会儿融化,带着水的脸又欲又纯。 晚上容嫣等他,在外榻上就睡着了,他走过去,俯身抱起容嫣。 “祁哥哥……”容嫣迷迷糊糊地喊着赫连祁,伸出双臂圈着赫连祁的脖子,与赫连祁额头相贴,抵着赫连祁的鼻尖依恋地蹭了又蹭。 赫连祁背上的银发被红色发带束着一半,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阴影,面容俊美刚毅中又带着些温情,跟容嫣呼吸交缠,由着容嫣撒了会儿娇,便把人抱去床榻上。 赫连祁还没放下人,唇就被容嫣吻住了。 这还是他从前世来后,跟容嫣的第一个吻。 除了两人的新婚夜,他再没有吻过容嫣,这个吻隔了前世和今生的轮回,太久太久了,他早已忘了其中滋味。 那一刻赫连祁睁大的瞳孔里剧烈震颤着,浑身僵硬,却血液沸腾,心率加快,就像是得了心疾,呼吸都急促了。 赫连祁抱着容嫣在怀里,闭着眼不看她,但剧烈跳动的心率都没有停下来,一夜未眠。 某天容嫣在内殿里等了赫连祁很长时间,也不知道大臣们在争论什么,她不耐烦了,就走了出去。 宫人们哪敢拦她,于是容嫣身上披着火红的斗篷,挺着肚子,就这么出现在了大臣面前,“祁哥哥,你先忙吧,我回长乐宫玩。” 几个还在为立后之事争论不休的大臣,一瞬间停住话,只觉得那声音熟悉,猛地抬头看过去,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 容太后,大着肚子的容太后! 第282章 打架,容嫣知道了祁哥哥后宫有很多女人 这画面,饶是大臣再镇定,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容太后,你怎么?你怎么……” 你怎么不仅还活着,而且肚子都这么大了,这怀的是谁的孩子啊? 你怎么成了皇上的女人,从皇上的寝宫走出来,那么亲密地喊皇上……大臣们的疑问太多太多了。 容嫣也很疑惑,不解地看着几个以前她认识的大臣们,“什么容太后?” 赫连祁早就预料到了有藏不住容嫣的这天,他也没打算一直藏着容嫣。 在容嫣和几个大臣大眼瞪小眼时,赫连祁吩咐宫人,“先送人回长乐宫。” 容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一向不给祁哥哥添麻烦,祁哥哥让她先回去,她本来也是打算走的。 容嫣便在一众宫人的护送下,以及背后大臣们的目送中,离开了两仪殿。 外面的雪停了,整个皇宫银装素裹,盛大美如画卷。 容嫣从回宫后,还没在这个皇宫里走走,便趁着今天有兴致,四处走着欣赏景色。 她披着火红色的斗篷,十多个宫人跟在她身后,加上身侧的一只花豹,本来皇宫里就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走动,所以她这阵仗,无疑是第一时间引起了注意。 月鸢因为要去花室里看金莲的生长情况,所以今天没留一众嫔妃太长时间,以为容嫣今天还会在两仪殿住着,没想到容嫣会回长乐宫。 嫔妃们刚从寿康宫走出来,还没分散,她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抹火红色的身影,嫔妃们吃惊不小。 不过她们并没有往那是皇上的女人方面想,心里寻思着可能是哪位朝臣的夫人随着入宫了,皇上看重那个朝臣,便让宫人们带着朝臣的夫人,在皇宫里走走。 往常嫔妃们从寿康宫出来,那都是要欺辱一番宋凝霜的。 宋凝霜里面穿着开裆裤,外面是衣服,比她位份高的嫔妃们就命人扒了她的外衣,让她罚跪在冰天雪地里不说,有的嫔妃还去踹她的身子,各种鄙夷嘲笑声四起。 一开始她们还有所忌惮,后来发现即便宋凝霜在请安时跪在地上,哭着向太后告状,太后也只是训斥了嫔妃们几句。 宋凝霜想递消息给家族里,都递不出去。 她被监视着,控制着,越反抗,被欺辱得越狠。 宋凝霜身上都是伤,恐惧,绝望,每天都抱着几乎赤裸的身子蜷缩在冰天雪地里,被嫔妃的宫女们又掐又踹又打的,还有的嫔妃们亲自上手。 宋凝霜痛哭出声,所有的跋扈都没有了,跪在地上磕头,头发散落,鼻青脸肿,哭着一遍遍道歉,哀求。 她除了歇斯底里,惨叫哀嚎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后宫太可怕了,比她在现代听说过的所有组织场所,都可怕。 今天嫔妃们看到容嫣,没再打宋凝霜了,让旁人以为后宫是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各个嫔妃们光鲜亮丽高高在上,能呼风唤雨,且妹妹短,姐姐长的,和睦得好像亲姐妹。 这么看着,多少女人向往后宫生活。 此刻,嫔妃们各个知书达理温良贤淑,都上前,由庄妃领着,问候容嫣。 这其中自然包括生命力顽强的宋凝霜,还有江箬瑄,正是风光最盛的时候。 结果她们两人离近了,看到对方是容嫣后,宋凝霜的脸色顿时大变,“容嫣?!你怎么没死?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嫔妃不明所以,直到宋凝霜认出容嫣身侧的迎雪,情绪就更激动了,简直是歇斯底里了,“原来你根本没死,你就是长乐宫的主子!”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 她在后宫过得这么惨,结果容嫣竟然没死不说,还成了太后的侄女,被藏着护着,各种好东西都往长乐宫里送。 江箬瑄心里也震惊不已,不甘,恼怒,怨恨,不过她一向都是推宋凝霜这个蠢货冲上前的,她隐忍着,站在后面观察局势。 “本宫是皇后。”容嫣的脾气一向好,但是碰上宋凝霜和江箬瑄,她本能地厌恶,冷下脸,拿出皇后的姿态来,训斥不恭敬的宋凝霜。 庄妃几人因为容嫣的话,虽没有反驳容嫣,但都投去质疑的目光,也并没有对容嫣行礼,都是默不作声地站着,旁观宋凝霜跟容嫣撕。 “这天还没黑呢,你这做得是白日梦吧。”宋凝霜笑了,一张还红肿的脸显得狰狞又扭曲,令人作呕却不自知,往容嫣面前走了几步,冷嘲热讽道。 “不知道你是被谁骗了,反正我们这些嫔妃们,可不知道皇上已经立后了,你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女人,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的位份高呢。” “你怀孕了又如何?你怀孕了皇上都不给你名分,可见你不过就是个生育工具,他是要去母留子的!”从前世来的宋凝霜坚信失去情根的赫连祁,根本不爱容嫣了。 那时赫连祁能对容嫣射出一箭,就说明了他想杀容嫣。 容嫣没死,可能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赫连祁的孩子,这个孩子救了她的命,让赫连祁留下了她。 她猜测赫连祁是要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杀容嫣。 这么一想,宋凝霜心里又好受了些。 容嫣比她还惨,她至少还有翻身绝地反击的机会。 “你们都是赫连祁后宫里的嫔妃?”容嫣没搭理宋凝霜,关注点在其他的嫔妃身上,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她竟然对皇上直呼其名,庄妃不动声色,并没有拿出赫连祁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的姿态,很有礼仪地应着容嫣,“是。” 她不认识容嫣,自然不知道容嫣是之前的容太后,但她没有宋凝霜蠢。 不管容嫣有没有名分,那都是太后的侄女,且她还怀着身孕,哪怕她算是这六宫之主,也不能像宋凝霜这样训斥嘲讽容嫣。 “本宫说了,本宫是皇后。”容嫣斗篷下的指甲紧掐着掌心,挺直了肩背,在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执拗地对着庄妃十多个嫔妃强调。 “本宫既然是皇后,便是任何人都顶撞不得的,而且你们见了本宫不行礼,除了顶撞本宫的这个女人,给本宫掌掴,其他的都给本宫跪在这里一个时辰。” 其他人没有像宋凝霜那样直接冲上去跟容嫣撕,心里都顾及着容嫣是太后的侄女,便默不作声。 可此刻容嫣这个没名分的女人,竟然让她们在雪地里罚跪,这嫔妃们当然不从啊。 惠嫔去看庄妃。 庄妃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虽然也知道容嫣不能招惹,但她不招惹就是了。 根本不是皇后的容嫣自称皇后,已经是株连九族之罪。 结果不是皇后的她,还罚跪她这个妃位,她当然不会跪。 “不跪?迎雪,按着她们给本宫跪!”容嫣迎着一众嫔妃讥讽的视线,抬高声音吩咐了迎雪。 迎雪心里难受极了,想告诉容嫣她真的不是皇后,没有权利罚跪赫连祁的嫔妃们,要是回头这些嫔妃找皇上和太后告状了,被罚的那个人就是容嫣了。 迎雪想这么说,但她看到容嫣已经是双目通红,眼里浮泪了。 她咬了咬牙,对着几个宫人挥了挥手,便上前去按那些嫔妃们。 除了江箬瑄,那些嫔妃们都在反抗,带着的宫人跟迎雪他们拉扯,难免有摔到地上,受伤的。 有的嫔妃在哭,有的嫔妃受不住这份气的,比如宋凝霜,还有惠嫔她们四人,便上前去拉扯容嫣。 江箬瑄躲得远远的,她记得容嫣的毒还没解,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这个时候她没必要去招惹容嫣,先利用利用宋凝霜再说。 于是江箬瑄趁乱在背后用力推了宋凝霜一把,宋凝霜要是扑到容嫣身上,容嫣的胎必定保不住了。 她要容嫣死,还要容嫣不能生下赫连祁的孩子。 场面混乱中,花豹反应最快,立刻丢了惠嫔,一个跳跃扑过去,拽住了宋凝霜。 宋凝霜的指甲在容嫣脖子上抓了一下。 宫道上一片尖叫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声,雪地上都是鲜血,眼看着快闹出人命了,有宫人连滚带爬着去找皇上和太后。 月鸢听说了后,匆忙赶过来。 不过赫连祁比她来得要快,月鸢便远远地站在宫道上,没有上前。 嫔妃和宫人们看到皇上来了,才停止了这场撕扯打架,跪下去行礼,都纷纷哭着告状,列举容嫣的罪行。 庄妃跪得离赫连祁最近,不过她低垂着头,并没有说什么,原本以为赫连祁要查查事情的来龙去脉,问她话的。 她刚刚跟江箬瑄一样没反抗,对容嫣跪下去了,但她也没阻止其他嫔妃们。 而自己的宫人看不得她这个主子受此屈辱,便也跟长乐宫的宫人撕扯在了一起。 这件事是容嫣有错在先,就算容嫣有什么三长两短,赫连祁怪罪,但也没理由重罚她。 她们没错,且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当初赫连祁是靠着他们的家族谋逆派,坐上皇位的。 赫连祁被容太后软禁过一次,那时他为了容太后而对付谋逆派,他被软禁时,谋逆派都没有孤注一掷救他。 所以有了前车之鉴,他是不可能再得罪世家大族们的。 今天这场冲突,赫连祁只会息事宁人。 正因为知道这点,嫔妃们才敢动手,不,是反击,自卫。 结果,容嫣一人没跪,赫连祁在到来的第一时间里,便弯身用手臂勾住她的双腿。 赫连祁打横抱起容嫣,冷沉的嗓音响在跪着的嫔妃耳中,“世家大族之女在这皇宫,如市井泼妇撕扯打闹,你们冲撞皇后,残害皇嗣,将谢昭仪打入冷宫,每日掌掴,杖责,各种刑罚都给她上一遍,不要让她死了,德嫔降为才人,拘禁宫内,没朕的旨意,不得出。” “庄妃没有尽到管制后宫之责,夺去协理后宫之权,降为嫔位,禁足三个月,其他的嫔妃都降为才人,所带的宫人全都杖毙,长乐宫的宫人没有尽到护卫主子之责,杖责三十。” “皇上!”除了庄妃外,其他嫔妃们惊愕过后全都在喊冤。 明明是容嫣的错,她们各个都比容嫣位份高,她们没有处罚对她们以下犯上的容嫣,是容嫣先让宫人动的手。 她们是在自卫啊。 尤其是宋凝霜,胳膊都被花豹咬掉了,捂着血肉模糊的肩膀,哭着喊:“我们何错之有?容氏本来就不是皇后,她……” “她不是皇后,难道你是吗?”赫连祁已经转身走了一步,听到宋凝霜这话,他返回去,抬起脚狠狠踹向宋凝霜的心口。 在宋凝霜摔躺在地上后,赫连祁的目光扫向所有不服气的嫔妃,“朕的皇后就是容氏,只是还没有举行封后大典。” 嫔妃们震惊不已,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赫连祁抱着容嫣离开后,庄妃抬头看向那抹背影,高大,健硕,一头银发,在白雪皑皑的宫道上是如此风华绝代。 即便没有看到赫连祁的正面,但也足够让她怦然心动了。 容嫣被赫连祁抱回了长乐宫,可她却没有去搂赫连祁的脖子。 她只是蜷缩在赫连祁的胸口,闭着眼,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 回到长乐宫后,赫连祁放了容嫣在床榻上,单膝跪在地上,接了太医递来的药膏等物,亲手处理容嫣脖子上的伤口。 容嫣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由着赫连祁给她抹药,感觉不到疼似的,她只闭着眼,不停地流泪。 宋凝霜的指甲抓了容嫣一下,容嫣的皮肤白,那一道痕迹很明显,冒着鲜红的血珠子。 赫连祁看着,一向没有波澜的目光里,掠过了怒火和痛意,以及杀气。 等给容嫣处理好了脖子上的伤,赫连祁屏退了宫人们,他直起身坐到榻上,弯起手臂去搂容嫣。 “别碰我!”容嫣躲闪着,在这时才睁开眼,那目光里是厌恶和恶心,“祁哥哥,你好脏,原来你竟然这么脏……” 第283章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他慌了 赫连祁的心在一刻莫名地慌乱起来,喉结滚动着,艰涩的,沙哑开口,“容嫣,朕……” “你朕什么朕!你一直都在对我自称朕,是为了早让我看清你是皇上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不是我的祁哥哥了。”容嫣“啪”一下用力拍掉赫连祁的手,流着泪,满是悲哀又嘲讽。 “我其实根本不是你的皇后,你让身边的所有人都配合着我演戏,我碰到你的嫔妃们,我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在强调自己是皇后,我罚她们,我想向她们证明我就是皇后,我在维持着我的尊严,可结果呢?她们不听我的,她们笑话我,甚至还打我,显得我多可笑滑稽啊赫连祁。” “我不是皇后,我给你时间立我为皇后,可我说过我不会接受你后宫里有其他嫔妃吧?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原来这就是你不让我出长乐宫的原因,你不经常来长乐宫,是因为你要去宠幸其他女人,你瞒着我跟其他女人欢好,跟其他女人生孩子,难怪你对我没有欲望,你都在其他女人身上满足了,怎么还会对怀孕的我有欲望呢?我那么傻,竟然相信了你是为了我好,才宁愿喝抑制的汤药的。” “你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我这里,你也没多在乎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因为有那么多女人给你生孩子,祁哥哥,你怎么那么恶心人,那么脏啊?” “你滚,你从我的床榻上下去,我现在想想你抱我,用那双摸了其他女人的手,摸我,我就想吐,想吐!”容嫣情绪激动地说着,还真趴下去,发出一阵阵干呕。 赫连祁在容嫣的这番控诉中,辩驳,“朕没……” “滚!”容嫣拿起枕头,用力砸向赫连祁。 那是玉枕,赫连祁没躲,脑袋都被砸出了一个窟窿,鲜血涌出来,把他的银发浸染成了红色。 赫连祁的脑子被砸懵了,震荡般,轰轰的,意识不清,坐在那里没动,任由鲜血流着,许久才缓过来一些。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起来,看着容嫣道:“朕当时在容家,就想告诉你真相,但是你活在自己构造的世界里,纠缠着朕,朕只能……” “我纠缠你?呵呵呵……”容嫣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得时候,眼中的泪却汹涌得更多,她的夫君、她的挚爱,她的祁哥哥啊。 他曾经求娶她,在战场上一次次用命护着她的父亲,还用苦肉计,千方百计让她父亲,答应把她嫁给他。 祁惠帝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赫连祁跪求了三天三夜,终于求来了赐婚,那么狂喜地抱着她转圈,仿佛他打了一场胜仗,得到了这整个天下。 他说了那么多的承诺,对她倾其所有,至死不渝……可是现在,现在他竟然说是她纠缠他。 多可笑啊。 他说她自作多情,活在了自己构造的世界里。 她以为自己是皇后,赫连祁没有其他的嫔妃,她那么欢喜,信任赫连祁,毫不怀疑。 可实际上呢? 他们所有人都在心里嘲讽她容氏竟然自称皇后,忤逆皇上,用热汤烫皇上,他们所有人都在心里想她的种种行为,皇上应该把她打入冷宫。 所有人都陪她演戏,根本没当她是皇后。 她那么傻,像个小丑一样,让所有人都在心里笑话她。 她终于知道在容家爹娘为什么哭了,来到长乐宫后,迎雪总是用心疼欲言又止的目光看着她。 原来啊,原来只有她自己以为自己是皇后。 她被赫连祁骗着,哄着,以为她的祁哥哥即便做了皇帝,也没有其他嫔妃,也能给她一夫一妻的婚姻。 她以为即便自己入了深宫,做了皇后,也不用守规矩,会跟之前一样无拘无束自由恣意,以为自己和赫连祁是平等的。 她所有的自以为,多可悲可笑! 她为自己构造的这一切多美好,现实对她的摧毁力就有多大。 容嫣走下床榻,去拿了那份圣旨,“刷”一下展开在赫连祁面前。 她拽着圣旨一角,“我也说过了吧?你要是真的必须要三宫六院,那你可以告诉我,不必瞒着我,我不会跟你闹的,我不会纠缠祁哥哥。” 容嫣屈起膝盖,对着赫连祁跪了下去,俯身,深深的,以头触地,“请皇上遵守这份旨意,休弃了民女,放民女离宫,回容家。” 鲜血从赫连祁的额头往下流淌,覆盖到他的双眼上,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那墨眸里仿佛浸染了一层血色,脸色却很苍白。 本来他应该想确实是应该放了容嫣,不再让自己如了邪祟的愿坠入情海,可偏偏在容嫣最后那句休弃了她的话里,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颤着唇,强硬地接了一句,“朕绝不会休妻。” 哪怕是前世,他立了宋凝霜为皇后,可死了的容嫣仍然是他的妻子,第一个妻子,她一直都在他的族谱上,到死跟他都是夫妻。 而从前世来到这里后,即便上次误以为容嫣不记得自己,放了容嫣回容家,他也没有休妻。 当年赫连墨抢容嫣入宫后,给容嫣改了身份,容嫣便不算是赫连墨的妻子。 前世今生容嫣都在他的族谱上,是他赫连祁的妻子。 现在他也打算好了,哪怕他和容嫣不在一起了,他也绝不会休妻。 他可以以不休妻的方式放容嫣离开,生可以不同衾,但多年后不管容嫣在哪,跟哪个男人生儿育女,他也要容嫣的尸体跟他合葬。 他被抽去了情根,却绝不会休妻,还要跟容嫣死同穴,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执念了。 这唯一的执念,无论如何他都放不下,他都会坚守着。 “我说过了,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皇上既然不愿跟民女好聚好散,休了民女,那么民女便只好一尸三命了。”容嫣抬起头,跪得很笔挺,决绝地看着赫连祁,说完这话,她那隆起的肚子忽然朝床柱撞过去。 “容嫣!”那一瞬间赫连祁肝胆俱裂,嘶声喊着,身体挡过去,跪在容嫣面前,紧紧抱住了容嫣,“你听朕说……” 赫连祁被容嫣吓得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死死把容嫣扣在怀里。 他弯着肩背,脸用力抵着容嫣的脖子,贴着她耳骨的薄唇颤抖着,像是在亲吻她,因为害怕,动作和话语都是凌乱的,要容嫣至少给他个解释的机会,“朕没有骗你,没有不立你为皇后……” “放开我,赫连祁你放开我,你太脏了,你恶心人,你别碰我!”容嫣半个字都不想听赫连祁说。 他宠幸了其他的女人,他让她恶心透了。 她不想跟恶心人的男人多说一句话,更不愿被肮脏的他抱,于是容嫣拼命地挣脱着赫连祁的钳制,双手用力捶打着赫连祁的背。 可她的力气连赫连祁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她越挣脱,赫连祁箍她箍得就越紧。 容嫣的上身被赫连祁那力道箍得很疼很疼,在挣脱中一身的汗,耗尽了力气,她感觉心口绞痛,肚子也疼得厉害。 容嫣出于本能地去抱肚子,呼吸紧跟着急促起来,在晕倒的那一刻还不断重复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司徒景行,华良善!”赫连祁察觉到怀里容嫣的异常后,容嫣已经闭上眼,僵硬抗拒的身子渐渐软下去,继而瘫在他的臂弯里。 容嫣心疾发作,陷入了昏厥,动了胎气。 司徒景行和一众太医抢救的抢救,搭脉的搭脉,熬药的熬药,容嫣仍然没醒来,呼吸越来越弱。 太医要给容嫣用猛药,转头去看赫连祁,因为猛药对胎儿有伤害,可能会造成胎儿畸形。 月鸢飞快地走进来,刚要说话。 赫连祁道:“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胎儿?给朕保大人,皇后要是有什么事,你们都得死。” “是是,皇上。”太医给容嫣灌了药,到最后还给容嫣嘴里含了参片吊命,才好险不险把她从心疾突发中救过来。 月鸢拎着藤条来的,先是抬手“啪”一个耳光狠狠甩向赫连祁,然后踹向赫连祁的膝盖骨,在人踉跄着跪下后,她那藤条一下下用力抽到赫连祁的身上。 赫连祁的脑袋本来就被容嫣用枕头砸了一个窟窿,月鸢再抽得赫连祁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云振和宫人们全都跪了下去。 云振爬着过去抱住月鸢的脚,“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啊,再这么打下去皇上就没命了啊……” 月鸢打得累了,扔掉藤条。 在云振松了一口气时,她却转身拔了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几步走过去就刺向赫连祁。 “皇上!” “太后!” 月鸢那一刀刺偏了,刺向了赫连祁的肩膀。 她刚刚耗了不少力气,肩膀骨头硬,那一刀刺得便不深。 月鸢要拔出来,换个位置用更大的力气刺。 但刚拔出来,太监连滚带爬地来到月鸢和赫连祁面前,禀报说前朝的官员们去了两仪殿逼宫,要皇上给他们一个交代。 月鸢晕眩了一阵,她被差点一尸三命的容嫣吓得失去了理智,有那么一瞬间只想破罐子破摔。 她干脆和亲生儿子同归于尽,火烧了这个皇宫,安排人带着容嫣一家远走高飞好了。 但是不能,容嫣的毒还没解,离开了也会很快一尸三命。 月鸢理智回笼,冷静下来,“咣当”一下扔掉刀,拽住地上赫连祁的胳膊,另一手去取赫连祁左手腕上的那串念珠。 檀曜他们都猜测前世的赫连祁,是因为这串念珠,才身穿到今生的,而今生的赫连祁很有可能在前世。 那么她现在便拿走这串念珠,送前世的赫连祁回他的前世去,试试能不能让今生的赫连祁回来。 虽然今生的赫连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今生的赫连祁他恋爱脑啊。 前世的赫连祁要做皇帝,有了三宫六院,即便没宠幸嫔妃们,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容嫣,也不会妥协的。 如果换成今生的赫连祁,他宁愿不做皇帝,也不会气得容嫣心疾发作,差点一尸三命的。 她要送走前世的赫连祁,现在就送走,这个儿子她不要了。 然而,那串念珠被取下来后,赫连祁仍然站在面前,一切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那就是还有一个条件,得回到原来摄政王府的那个冰室,启动阵法,月鸢这么想着,便拽着赫连祁大步往外走。 “母后。”赫连祁这个时候已经知道月鸢要做什么了,他抽出自己的胳膊,反过来捏住月鸢的手腕,把那串念珠拿回来,又一圈圈戴到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他当然不能被送走,也因为一个人,他不想走了。 他没了贪痴嗔,不应该在乎是否被送走,不应该有“想”和“不想”,可他却在这一刻,或许更早,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生出了贪念。 前世没有明艳顽劣,会对他笑,跟他闹,送他花,说喜欢他,如翱翔的神鸟般热切地扑过来喊祁哥哥,活生生的容嫣啊。 前世的容嫣死了,他得到的只是容嫣的一具尸体。 “你在长乐宫里照看着皇后。”赫连祁的衣衫、银发上,一张脸上都是血,整个人是艳丽妖冶的,也强硬,说完这句人便从长乐宫离开了。 第284章 为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平反 月鸢坐到椅子上,用手撑住了额头。 檀曜和沈瑾书都在前朝,她让李育泉去打探前朝的消息,不过她也猜到了大半。 在世人眼里,容嫣是赫连墨的皇后,她给赫连墨生了儿子赫连逸,后来赫连逸登基了,她是扶持幼帝的太后。 这是容嫣的身份。 而从伦理上,容嫣是赫连祁的皇嫂。 现在朝臣们都认定了赫连祁要立的皇后是容嫣,这简直是史无前例,冒天下之大不韪啊,朝臣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再者,因为容嫣,不仅国公府的谢星霜掉了一条胳膊被打入了冷宫,连其他来自世家大族的嫔妃们,非但没有侍寝,还被滑坡式降了位份,朝臣们自然要联合起来找赫连祁讨要说法。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除非是昏君暴君,好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越是身居高位,受到的约束和限制越多,越是没有自由,不能随心所欲。 赫连祁刚坐上皇位,要是无法稳住朝臣们,以及天下讨伐的清流学士们,那么他怕是要成为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个皇帝了。 月鸢有个铤而走险的法子,但她能想到,估计赫连祁比她更早地想到了。 现在只能看赫连祁通过这段时间的筹谋,有没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能不能镇住朝臣们了。 赫连祁应该是能的,她儿子的能力她还是认可的。 就怕,就怕赫连祁自己不愿立容嫣为后,不想跟容嫣继续纠缠下去,只想放了容嫣,而选择对朝臣们妥协。 天空中纷纷扬扬又下了一场雪,朝臣们被锦衣卫拦在了两仪殿外。 赫连祁直接运用轻功,从朝臣们头顶掠过去,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间,回了两仪殿。 殿外檀曜和沈瑾书自然是护着赫连祁的,以檀曜和沈瑾书为首,沈瑾书更是发挥了自己的最大价值,口若悬河舌战群雄,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朝臣们。 赫连祁没传太医,自己处理了身上的伤,背上和头上不方便的地方,他干脆不管了,只把浑身的鲜血清理干净,恢复成往日的风华气度。 黄昏时外面的雪还没停下,沈瑾书终于是暂时安抚住了朝臣们,让他们明天上朝的时候再议。 朝臣们对于赫连祁这段时间的手段,是有些忌惮的,所以到底没有再闹下去。 不过一般这种情况下,根据他们的经验,帝王肯定是会妥协的。 因为帝王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动摇了自己的皇位。 自古帝王薄情,他可以很喜欢一个女人,但当这个女人和他的皇位起冲突时,在朝臣们的反对中,他的坚持不会很长,他只会委屈了自己喜欢的女人。 历朝历代有很多例子,最有名的当属唐玄宗和杨贵妃,他们的爱情故事被传颂,可唐玄宗为了自己的皇位,在朝臣们的逼迫中,还不是于马嵬坡赐死了杨贵妃吗? 在政治中,历朝历代女人都是牺牲品。 朝臣们此次逼宫的目的,便是要赫连祁赐死容嫣。 赫连祁会妥协的。 在风雪中逼迫了他们的皇上两个时辰的官员们,回去了,云振走出来告诉沈瑾书和檀曜,皇上在等着他们。 沈瑾书心口上还有伤,一整个下午跟朝臣们撕逼,不,是讲道理,牵扯到伤口。 他披着蓝色披风的身躯,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面色如雪,强撑着点了点头,走进去。 只是沈瑾书走了两步,发现檀曜没在身侧,转过去狐疑地看着檀曜。 檀曜依然穿得很单薄,白雪落在他绣着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上,越发圣洁清绝,“我得去寿康宫一趟。” “发生了什么?”沈瑾书立刻想到了用他的心头血养的金莲,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恰在这时,寿康宫的太监匆忙找过来,对檀曜说太后召见他。 沈瑾书便知道金莲又死了,他的心头血也没能养活金莲,希望又渺茫了几分。 现在要身为太后的月鸢来亲自养金莲了,太后若是养不成功金莲,这世上就没人能救容嫣了。 檀曜转身离去时,沈瑾书久久地站在风雪中,跟司徒景行当时的心情一样,整个人被绝望袭击。 他眼眶通红,急火攻心下按住心口,弯下腰的同时,“哗”一口血吐出来,雪地上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血花,触目惊心。 “沈尚书令?”云振连忙去扶沈瑾书,询问沈瑾书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来看,他这个样子像是随时会昏厥。 沈瑾书摇了摇头,推开云振,自己强撑着站直,抬步走去两仪殿,他压着眼中的热泪。 没想到赫连祁没在殿内。 此刻赫连祁正坐在宫檐下,面前放着一架古琴。 他换了一身大红色绣着金线的锦袍,银发用红色丝带束了一半,覆在背上,戴着抹额,身躯笔挺,宽肩厚背,整个人的气质风华是绝艳中又清冽如雪的。 赫连祁背后的殿堂金碧辉煌,而面前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皇宫银装素裹,万物寂静中,他抬起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在弹奏一曲《高山流水》。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赫连祁的琴技高超,停顿得宜,气韵自然,调达抑扬高下。 从一开始的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到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再到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第六段便是跌宕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似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息心静听,宛然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几疑此身已在群山奔赴,万壑争流之际矣。 第七段音势大减,恰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最后是第八段,第九段。 沈瑾书只觉得这样的琴音世间难寻,震撼人心,让人久久难以回神,饶是他也甘拜下风。 恃才傲物卓尔不群如他,本来跟赫连祁是可以成为知己的,但,不可能。 一曲结束后,沈瑾书对赫连祁行礼。 赫连祁嗓音淡漠,“都走了?” “是。” “沈卿辛苦了,朕没白养你们,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赫连祁让沈瑾书平身后,目光落在沈瑾书的心口处,那一处衣衫被沾染了血迹。 沈瑾书如雪中青松,身躯笔挺修长,风姿更显清隽,“在其位谋其政,臣拿高官俸禄,本就应该替君主排忧解难。” 何况那些朝臣们竟然要求赫连祁赐死他的神女。 沈瑾书看向面色无波的赫连祁,“只是皇上,臣也只能拖得了一时,皇上是怎么想的?” 沈瑾书当然怕赫连祁杠不过朝臣,而选择妥协,赐死容嫣。 赫连祁不置可否,示意云振奉茶,“沈尚书令坐吧,朕对沈尚书令讲一段过往。” 沈瑾书感觉此刻的赫连祁比平常容易接近了,话语里像是把他当成了朋友,要跟他交心。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赫连祁,应着是,便在赫连祁身侧的茶案旁坐了下来。 赫连祁的手放在琴弦上,没再弹奏,只看着面前的大雪。 殿前的梅花开得正盛,仿佛披着斗篷的容嫣还站在那里折梅,艳色绝世,勾魂摄魄,“你们都不知道,朕在十四五岁时就跟容嫣相识了,那时她还是容大将军府的嫡长女……” 沈瑾书蓦地抬头,苍白的脸上震惊,匪夷所思,“什么?” 容嫣竟然是容阔的长女,谁人不知将军府的嫡长女当年嫁给了还是摄政王的赫连祁,后来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口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传言王妃至今下落不明。 此刻沈瑾书才知道,赫连祁的王妃竟然是容嫣!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可不是有那么多人知道的,而当年沈瑾书不在京城,所以他更不知道赫连祁的王妃叫容嫣。 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后,是改了身份和名字的,而皇后、太后的闺名,更不是一般人会知道的。 在那个风雪夜,容嫣告诉了沈瑾书她的闺名“嫣”,沈瑾书便误以为这是她做皇后、太后的名字。 之前容嫣离宫回了容家,他以为容嫣是容阔和容夫人的侄女类的,根本没往容嫣就是容阔和容夫人的亲生女儿,将军府的嫡长女方面想。 这让他怎么想? 将军府的嫡长女是赫连祁的王妃,那么身为赫连墨皇后的容嫣、后来的容太后,是将军府的嫡长女,那意味着什么? 兄长抢了臣弟之妻后瞒天过海,谁敢想啊。 此刻,赫连祁把自己和容嫣的相识、相恋,成亲,到在新婚夜他被赫连墨的一道圣旨派去抵御外敌,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中,成为了赫连墨的皇后,这种种,都说了出来。 不过他没提及两个穿越女的存在。 沈瑾书面上的表情不可置信、神魂震颤,愤怒,痛心,恍然,等等变幻不定。 赫连祁很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可倾听者却双目通红,胸膛起伏着,声调颤抖地问:“臣把天星阁联系起来,所以当年是先帝,不,是赫连墨找了天星阁的杀手,杀了皇上你摄政王府四百多口后,然后再放了一把火?” 沈瑾书不尊称赫连墨了,心里对赫连墨充满了怨恨,“其实你的王妃根本不是失踪了,而是被赫连墨抢到了宫里,皇上,那么赫连逸是谁的儿子,现在的和硕公主,原本的安平,又是谁的女儿?” “赫连逸是朕和皇后的儿子,安平是皇后当年为了避宠,而收养的。”即便赫连祁再不想认赫连逸这个儿子,但赫连逸也不能是容嫣为其他男人生的儿子。 沈瑾书的心魂久久震撼着,在这样的隐情背后,他慢慢理清了赫连祁和容嫣的恩怨情仇。 难怪,难怪之前容嫣可以和赫连祁做情人,而即便失忆了,也还是喜欢赫连祁,那是因为赫连祁本来就是她的夫君啊。 她从情窦初开时就喜欢赫连祁了,他们情投意合,海誓山盟,至死不渝,即便在新婚夜被迫分开,他们依然深爱着彼此。 他们经历了分分合合,爱恨情仇,生死离别,但他们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彼此。 在此之前沈瑾书还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可这一刻他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输给了赫连祁,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管赫连祁和容嫣两人之间如何相爱相杀,第三者都无法插入他们之间。 到这一刻,孤傲如他,终于认输了。 他主动退出,从今往后他只会默默地守护容嫣。 只要赫连祁不负容嫣,他便为赫连祁的江山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瑾书起身,来到赫连祁面前后,他两手掀开外袍跪在了风雪中,以头触地,眼中的泪猝然滚落而出,“皇上需要臣做些什么?” “去写诏书吧。”赫连祁的两手放在琴上,整个人是不动声色的。 可那琴却在他掌心的内力中,慢慢碎裂成两半,甚至被他的功力化为齑粉。 赫连祁垂眸看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朕也该为曾经的摄政王府平反了。” 他为什么非要做这个皇帝,天下之主,除了跟邪祟的交易,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要为他死于大火中的全家上下四百多口,讨一个公道回来。 赫连墨是皇帝,他只有抢来了这个皇位,才能将赫连墨的罪行公布天下,让赫连墨全家血债血偿,掘了赫连墨的皇陵,将其挫骨扬灰。 “臣,遵旨!” 尚书令管国家的文书和印章,担任督促各地方官员遵守法律制度,是重大决策中的参谋角色,并发出政令和诏书。 赫连墨的罪行诏书,便由沈瑾书来负责。 赫连祁是认可沈瑾书的文采的,而且沈瑾书名满天下,代表着天下的清流学士,沈书瑾发出的这份诏书能达到最大的效应。 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到了这一步,所以他会给了沈瑾书尚书令这个职位。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正如赫连逸当了皇帝,打算杀了赫连祁后,抹黑身为摄政王的赫连祁一样。 现在,赫连墨也会罪行累累,罄竹难书,遗臭万年。 “但是有一点,皇上。”赫连墨的罪行诏,沈瑾书已经想好怎么写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直视着赫连祁,“你和皇后的儿子,还有和硕公主……” 要是如实告知天下人,赫连逸是赫连祁和容嫣的儿子,那么不管赫连墨有着多大的罪行,当时赫连祁和容嫣都会被归结为偷欢。 这并不光彩,赫连祁和容嫣会被天下人和史书诟病。 第285章 赫连祁匕首刺过去,强行取圣僧的心头血 “安平,如实说是皇后收养的,到时候朕会把安平从白氏一族转过来,归到朕和皇后的名下,安平会是朕和皇后的义女,至于赫连逸……”赫连祁站起来,边下达指令边往殿内走去。 男人那身躯即便是在背后苍茫的大雪中,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他一身大红色的绣金线外袍,华贵艳丽,银发飘逸,如神明的清绝和妖冶糅合在一起,风华绝代,世无其二。 第二天晚上,赫连祁去了一趟长乐宫。 然而容嫣和司徒景行、华良善几个太医、迎雪都不在了。 李育泉和宫人们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伫立于面前的赫连祁,“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把皇后带去哪儿了,要不然皇上你去寿康宫看看?” 从赫连祁昨天离开长乐宫,云振便每隔一段时间都亲自跑来一趟,然后给赫连祁汇报说容嫣醒了,没有以死相逼要回容家。 月鸢和司徒景行,檀曜都陪着她,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跟往常一样该吃吃,该玩玩,依然恣意妄为无忧无虑的。 结果等赫连祁来时,才得知容嫣在半个时辰前坐上月鸢安排的马车,至于月鸢把人带去哪儿,长乐宫的人并不清楚。 赫连祁大步流星地离开,那红色的衣袍都卷起了一阵凌厉的风,云振一众伴驾的宫人跑着,才勉强追上去。 结果刚出了长乐宫,赫连祁忽然飞身而起。 妈耶,云振抬头看过去。 雪花飞扬中,男人一身红衣,一头银发,如影如电,运用轻功掠过去,悄无声息的,连宫里的护卫们都没察觉到。 很快,赫连祁落在寿康宫时,把看到的宫人吓得,只觉得对方是忽然凭空闪现而来的神明,惊愕了片刻,才认出来是赫连祁,连忙都跪了下去。 男人的衣袂从眼前掠过去,扫起地上的雪花,转瞬人就进了寿康宫。 赫连祁在花室里找到了月鸢。 月鸢和檀曜正站在那株还没开放就已经枯萎的金莲前,月鸢抬手遮着自己的眼,透明的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没有发出哭泣声。 在感觉到赫连祁来到后,她没放下手,不等赫连祁询问,她道,嗓音里透着深深的绝望,“哀家送嫣儿离宫了,这不是祁儿一直想要的结果吗?之前哀家以为她会因为你没有立她为皇后,你后宫有很多嫔妃,而受了刺激,有性命之忧,才让你带了她回宫,瞒着她一切。” “但实际上,知道真相的她并没有伤筋动骨,她很洒脱,你想要孩子,放心吧,她答应了哀家,孩子生下来后会让人送回来给你,便当做是这些年你对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回报,从此你们两人互不相欠,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的确是赫连祁想达成的结果,孩子给他,他不再爱容嫣,不跟容嫣在一起了,但。 赫连祁身上受着伤,还一直没休息,此刻他的脸色透着病气的苍白,那薄唇因为发了高热而干裂,破皮,冒出血珠子来。 他的喉咙像是含着一把刀子,也像是被火灼伤着,疼痛下艰难地滚动着,嗓音更是沙哑的,“但她还中着毒,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未必能生下来……” “这两个孩子出了意外,难道皇上还要把人绑回来,给你生孩子吗?”月鸢打断赫连祁,放下手,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浸湿了。 “皇上若是真的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你后宫有很多嫔妃,一人替你生一个,你也能有几十个孩子了,为什么偏偏要嫣儿给你生?她在你眼里,就是生子工具吗?” 赫连祁反驳,“不是,儿臣……” 月鸢摇了摇头,在金莲又死了的打击下,她精疲力尽,不想听赫连祁多说一句,“放心吧,你要的孩子会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的,哀家会救嫣儿和孩子,所以皇上就什么都不要担心了,你的心愿达成了,回去吧,好好做你的皇上。” 赫连祁上前一步,与月鸢站在一起,低头看着那株枯萎的金莲,“沈尚书令的心头血也没能养活金莲,国师既然一早就料到司徒景行和沈瑾书的心头血都不能养活金莲,那么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不亲自剖心头血,来养金莲呢?” 檀曜额间的山字纹散发着浅金色光芒,威仪神圣,抬眸与对面赫连祁那在震颤的目光对视着,他依然慈悲淡漠,“前世容嫣死了,今生的容嫣也会死,皇上,无论来多少世,你都改变不了她会死的结局。” “你不应该再执着,她死了,你就能放下了,度过了这个情劫,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事,便可以离开了。” 赫连祁:“朕放下的前提是她好好地活着,她不能好好的,朕,放不下,不会离开,国师,你不干预众生因果,众生生死,可朕,偏偏要你来逆天改命。” 赫连祁说完,抬手挥了挥。 下一秒青芜便带着暗卫们出现,青芜拦住了要阻止赫连祁的月鸢,其他的暗卫围住了檀曜。 赫连祁走向檀曜,抬手时,暗卫便把匕首递了过来。 赫连祁握着那匕首,隔着衣衫刺向檀曜的心口,面色平静到有种可怕的病态疯狂感,“国师忍耐片刻,不对,朕忘了,国师是出家人,生死都看淡了,也就不在意这点疼了。” 容嫣到底还是用砗磲给檀曜制作了一串念珠,珠子打磨的不大,足足有一百零八颗,此刻被檀曜一圈圈拢在手腕上。 他的身躯修长健硕,包裹在绣着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中,岿然不动地站着,平静地看着赫连祁,任由匕首刺破衣襟。 “赫连祁你疯了吗?”月鸢训斥赫连祁,想上前阻止赫连祁,却被青芜拦着,她放了蛊虫。 之前檀曜逆天改她的命,遭到了很大的反噬,后来还被赫连祁废了功法。 现在赫连祁取他的心头血,是要他的命啊。 连锁效应,那个时候檀曜就告诉了乌孤亭,要是他逆天改了她的命,容嫣他们这些人的命就会受到影响。 正如现在,月鸢觉得不是檀曜干涉不干涉众生因果和生死的问题,而是檀曜没有了功德和信仰力,已经无法再救容嫣了。 青芜和暗卫们都倒下去,月鸢走过去拽住了赫连祁的手腕,把那匕首抽了出来。 可匕首已经刺破了檀曜的胸膛,心口,鲜血流出来,刚好浸湿了他白衣上的那朵金色佛莲。 “太后娘娘。”檀曜对要传太医的月鸢摇了摇头,抬起一手扯开衣襟,另一手已经取了干净的碗来,他弯下身,由着心口的血一滴滴砸落到碗里。 檀曜抬头看向赫连祁,面上没了血色,“皇上,前世你用逼迫我的方式救容嫣,我没能救活容嫣,如今你故技重施,你觉得这样取我的心头血的方式,能养活这株金莲吗?” “试试就知道了。”赫连祁的目光落在那滴到碗里的心头血上,佛子的心头血鲜红中像是被洒了一层金粉,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这带着佛子的功德,以及从信徒们那里得来的信仰力的心头血,怎么可能养不活一株金莲呢? 前世容嫣死后,他一边跟邪祟做交易,一边并不想完全放弃,还是想走正途。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雪梅大师,容嫣以为他抓雪梅大师是因为,雪梅大师指出宋凝霜是邪祟,其实不是的。 他是想让雪梅大师复活容嫣,但雪梅大师没做到。 后来他找上了檀曜,容嫣以为他驱赶大祁的僧人们,逼迫檀曜做国师,是为了让宋凝霜攻略檀曜,不是的。 他是想让檀曜逆天改命,复活容嫣。 檀曜也没做到。 他求神拜佛不行,后来,他选择跟邪祟做了交易。 此刻,前世的他来到了今生,容嫣还是面临着身死的结局。 他没了情根,不会成疯成魔还找邪祟做交易,便再从檀曜这里试试。 直到碗里被放满了檀曜的心头血,檀曜从袖子里取了一颗金莲的种子,比起上次的那颗,这颗的芽点刚顶破了皮。 种子浸泡到檀曜那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心头血里后,很快就发出了一个细嫩的芽。 赫连祁看着,松开了紧攥着腕上念珠的手,对檀曜道:“国师这几日便不用上朝了,朕放你的假,希望国师每天能自觉地取心头血养金莲。” * 容嫣离宫的第二日,朝堂上还在逼迫着赫连祁赐死她,赫连祁对此避开不应,而是让云振对着卫国公宣读了圣旨。 世家大族里的腌臜事太多了,当政者平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赫连祁偏偏把国公府查了个底朝天。 国公府一夕之间被抄了家,在朝为官者全都贬为庶民,有的罪不可赦者便是斩首示众的下场,一时间牵连甚广。 世家大族们本来是抱团在一起的,但在之前赫连祁降了谢星霜的位份后,其他的世家大族揣测到了赫连祁的心思,于是要么及时抽身不跟国公府来往了,要么落井下石,帮着赫连祁一起对付国公府。 这其中最出力的,当属国公府多年的对手侯府。 世家大族们胆战心惊,生怕殃及到自己,但很快发现只要不联合其他世家大族帮国公府,皇上并不会动他们。 于是,破鼓万人捶,赫连祁筹谋了足足半年,终于是终结了谢氏这个世家大族的满族荣耀,顺利把兵权全都拿了回来,这其中自然包括那二十万容家军。 因为这件事,朝臣们暂时也不敢逼迫赫连祁赐死容嫣了。 不过赫连祁并没有提立容嫣为后一事,朝臣们觉得赫连祁这是妥协了。 谢星霜不可能做皇后了,侯府和朝臣们觉得江箬瑄成为皇后的可能性更大,却在这时,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在整个朝堂、京城传开了。 原来在当年摄政王府的那场大火里,不仅太后逃出生天,就连赫连祁失踪多年的王妃,也被找到了。 京城和朝堂上年轻一些的,不知道赫连祁还是摄政王时娶的王妃,是出自哪家,但当年见证了那场轰动整个大祁的婚礼的人,都知道赫连祁当初的王妃是原将军府的嫡长女,容阔的女儿,容嫣! 曾经跟容嫣玩过的几个要好的贵女们,这两天还真的被容嫣约着一起去赏雪赏梅。 据她们证实,容嫣身怀六甲,被问起时坦然自若地承认了肚子里的孩子,是当今圣上的。 这消息传出去后,整个朝堂简直炸了,一众官员们懵啊。 容太后那肚子他们是亲眼看到的,现在赫连祁当年的王妃竟然还活着,并且怀了赫连祁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匪夷所思、惊世骇俗、扑朔迷离,一众官员们聚集起来都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最后他们便觉得容太后怀孕是真,但未必是赫连祁的吧? 毕竟容太后没承认,赫连祁也没承认。 而容嫣、曾经赫连祁的王妃,却承认了自己的孩子是赫连祁的,赫连祁对此并没有表态,那就是默认了。 所以他们之前又猜错了,其实赫连祁根本没想立容太后为皇后。 或许是因为容太后到底是他的皇嫂,不知道怀着谁的孩子,赫连祁跟先帝兄弟情深,不舍得杀皇嫂,便还是将人养在了长乐宫里。 是后宫嫔妃们误会了,并传了假的消息给他们,才导致他们逼宫赫连祁,要赫连祁赐死容太后。 但其实如果赫连祁真的没有跟容太后苟合,念在叔嫂情分上,赫连祁放过容太后,便放过容太后了,他们不该妄自揣测圣意,而做出逼宫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 他们冤枉了皇上,幸亏皇上仁慈,否则他们就跟国公府一样的下场了。 于是,当初那些逼宫的官员们,生怕赫连祁因此给他们记上一笔,便全都到两仪殿跪着请罪了。 当然,他们还有另一个目的,他们不同意赫连祁立原来的王妃容嫣为后。 不过他们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而是跪在冰天雪地里苦口婆心老泪纵横,倚老卖老,做出撞柱子,打算跪死的行为来。 第286章 原来,今生的赫连祁真的去了前世 月鸢在寿康宫听完了这些,冷冷笑了一声,“真精彩。” 世人就没想过容太后和赫连祁的原王妃,根本就是一个人,毕竟谁敢想呢。 按理说赫连祁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原王妃,就像接回生母,尊为皇太后一样,他现在立原王妃为后,朝臣们是不应该反对的。 但他们却反对了,一来是因为他们都还想着自家的女儿当皇后,再者,以原王妃现在的出身,还不够资格当一国之母。 “皇上对朝臣们表态了吗?他现在是在处理政务,还是在寝宫里?”月鸢正站在温室里,看着那株枯死的金莲。 檀曜的心头血果真没能养活金莲,之前赫连祁还每天三次来看一趟,今天暂时没来。 金莲刚死,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檀曜没在宫里,不过命人送来了第四颗金莲种子。 这颗种子没有破皮发芽,宫人说月鸢得用心头血浸泡一夜,明早这颗种子才会发芽。 月鸢剖了心口,取了一碗血浸泡种子。 琉璃扶着脸色苍白的月鸢坐下,“皇上没有召见大臣,由着朝臣们跪在两仪殿外,此刻皇上可能是在寝宫里休息。” 赫连祁也没说要立原王妃为后,从昭告天下容太后崩逝,到容太后又住在了长乐宫,怀着身孕,再到他的原王妃没死,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回事,这种种,他并不回应。 一直以来他都让大臣们抓心挠肺地猜,再让他们为此采取行动,不说朝臣猜对了多少,可以说跟真相毫无关系。 其结果就是总被赫连祁打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夜不能寐劳神劳力为此奔波,结果就是白玩一场,早晚赫连祁把他们的心态搞崩。 月鸢佩服赫连祁这点,你们闹任由你们闹,他自清风拂山岗。 他早就筹谋计划好了一切,只等着一个最好的时机。 外面的天还没黑,赫连祁却回了寝殿,月鸢听云振说赫连祁因为身上有伤,加上反反复复高热。 他这几天一直病着,表面若无其事的,强撑着上朝,处理政务,跟平常一样到三更半夜。 难得,今天天还没黑,他就回了寝殿,这是实在撑不住了啊,怕是这会儿人在昏睡着。 正好,月鸢心想他不能来寿康宫看金莲,便不知道檀曜的心头血养的金莲已经死了,现在是她这个母后在用心头血养金莲。 她先拖着赫连祁两天,等赫连祁来时,她给自己的心头血里撒点金粉,让赫连祁误以为这金莲还是檀曜的心头血在养。 “你去找太医要碗安神汤,然后给皇上送过去。”月鸢吩咐着琉璃,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 她起身,强忍着心口被剖的疼,出了花室。 她得让赫连祁睡一觉,以便能争取到她瞒天过海的时间。 等赫连祁再来看时,这用她的心头血养护的金莲,应该就长起来了。 月鸢没传膳,披着披风站在宫檐下,看着皇宫的宫灯一处处亮起来,她想了很多。 如果自己真的会为了救容嫣和两个孙子而死,她在临死前还应该做些什么,要不要现在去写一封遗书留给赫连祁。 算了,不写了,她和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 赫连祁没昏睡过去。 他正坐在书案后,两手展开一幅画,那是他那天一时闲暇,突然起了兴致时,画得一幅画。 那时容嫣在殿外的大雪里穿着披风,戴着兜帽折梅花,她回头露出一张绝艳的脸,嫣然一笑。 “皇上?皇上?”云振把安神汤端来时,喊了赫连祁好几声。 赫连祁猛地回过神,那看向云振的一双墨眸里,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病着的缘故,里头浮动着浓烈的赤色,边卷起画,嗓音喑哑,“何事?” “太后娘娘命人送来了一碗安神汤,皇上你看?”云振心里想那天在长乐宫,太后都想杀了皇上了,这安神汤里别下了什么剧毒,皇上可不能喝啊。 赫连祁却并不在意,伸出手过去。 他那手变得苍白瘦削,因为之前好几天揉沙子,这两天又没保养,在病中,且是寒冬的天气里,这手干裂破皮,看着已经是一双饱受摧残很粗糙的手了。 赫连祁端起药汤一饮而尽,放了碗回托盘里,见云振弯着身没动,他说了一句,“退下去吧。” 母后不可能毒死他的,就算在这安神汤里下了什么情蛊之类的蛊,那也没用,他百毒不侵。 不过,说起情蛊,他这两天倒是养了一对、能成功种到自己这百毒不侵的身体里的情蛊。 赫连祁把那蛊虫从陶瓷罐里放出来,割破手指,那蛊虫便爬过来吸他的血为食。 赫连祁穿得不多,只在中衣外披着红色绣金色花纹的外袍,偶尔沉重地咳嗽。 他一手成拳,手撑着侧脸,银发滑落至肩上,垂眸看着长得大了一些的金色虫子。 到后来赫连祁在病中越发昏沉,不知觉间便合上眼,陷入了很深的沉睡中,然后赫连祁做了一个梦。 人有所思才会做梦,他没了七情六欲后,再没有做过梦了,今晚却梦到了前世,那是七八岁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除了读书,小小年纪已经去军营历练了。 容阔那个时候是很年轻高大的,第一次见到他这个皇子时,对他很恭敬。 容阔看着凶神恶煞难以接近,但其实内心特别柔软,总是不吝啬夸奖他。 他虽然总是闯祸又离经叛道,但容阔觉得这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模样。 他小时候,容阔就很喜欢他,到后来容阔见到他会很慈爱的笑,揉他的脑袋,也会抱起他。 赫连祁以为自己会把自己的前半生都梦一遍,他会在十二岁就跟随容阔上阵杀敌,年仅十四岁便一战成名,在后来的几年,成为战功赫赫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祁战神。 赫连墨是太子、储君,祁惠帝驾崩前把皇位传给了赫连墨,封他为摄政王。 后来他和容嫣成亲,会在新婚夜被一道圣旨派去抵御外敌,容嫣被赫连墨抢入宫里……这一切应该是这样的发展。 他做这个梦,或许就是要把前半生所有的痛苦和折磨,全都再经历一遍。 然而,根本没有。 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一个七八岁的赫连祁,在他惊愕震惊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个赫连祁手中的剑忽然刺向他! 他死了,然后那个赫连祁取代了他,并没有按照原本的一切走,那个赫连祁回去后见了母妃,说了一句,“母妃,儿臣想争这个皇位。” 白洛薇本来就想给儿子争来皇位,儿子有心争皇位了,她自然竭尽所能地帮儿子。 于是从那天后,那个赫连祁开始跟兄弟们勾心斗角,在朝堂上玩弄权术,于十二岁那年,成功成为了太子。 赫连祁在梦里,提醒梦里的自己,“不要再跟容嫣相遇。” 再后来,梦里的那个赫连祁十六岁坐上了皇位……此刻的赫连祁,猛然惊醒。 他依然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书案上放着那幅卷起来的,容嫣的画像。 赫连祁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在梦中被那个赫连祁刺穿的心口,仿佛还在疼着。 赫连祁抬手按着心口,看着周遭的一切,抓紧腕上的那串念珠。 过了许久,他于诧异中明白了。 刚刚他做得是一场梦,但也不是一场梦,那是,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前世,在改变一切! 如他们所有人猜测的,今生的赫连祁死后,跟他调换了时空,前世的他来到了今生,而今生的赫连祁,身穿到了前世。 今生的赫连祁回到了前世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改变后来的悲剧,今生的赫连祁杀了前世的赫连祁,取代了前世的赫连祁。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选择了争皇位,做了皇帝。 赫连墨被他杀了,容嫣没有被抢入宫中,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也没有被害。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立了容嫣为后……前世来的赫连祁的这场梦,终止在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封容嫣的封后大典上。 他明明在梦里提醒了,在前世的今生的赫连祁,不要选择跟容嫣相识,只有他们两人不认识,一切悲剧才能被改变。 然而今生的赫连祁并没有听他的,今生的赫连祁回到前世后,还是在前世选择了跟容嫣相识,相恋,成亲。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争夺太子之位,还做了皇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容嫣在一起。 事情已经发生了,前世的赫连祁没有阻拦住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的选择,那么,他只能再次进入梦里,试图去干预后面的发展。 赫连祁再次闭上眼睛,很快又陷入了沉睡,在梦里,正好撞上今生的赫连祁封了容嫣为后的新婚夜。 赫连祁看着一切,那一刻也就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什么感受,他看完后,梦里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今生的赫连祁,那另外一个自己和容嫣,在前世颠鸾倒凤了一夜,到后来也没叫水,没收拾,他们便相拥着睡过去。 梦里,赫连祁忽然拔剑刺向今生的赫连祁。 今生的赫连祁猝然睁开了眼,两人在寝殿里打起来,两败俱伤。 赫连祁感觉到自己这场梦快要醒了,他提醒今生的赫连祁,“千万不能让赫连逸出生!就算他出生了,你也一定要杀了他,还有司徒景行,找到他,杀了他,两个穿越女你也要找到,杀了她们……” 这是赫连祁再次入梦的目的,今生的赫连祁回到了前世,正在前世改变一切和种种悲剧。 而造成悲剧的人有司徒景行,宋凝霜,江箬瑄,罪魁祸首是赫连逸。 赫连祁觉得今生的赫连祁,是不知道赫连逸前世做得种种的,所以他得提醒今生的赫连祁,一定不能让赫连逸出生。 就算赫连逸出生了,也要杀了赫连逸。 这些造成悲剧的人都死了,一切才能被改变,那么最后容嫣不会死,赫连祁全家不会被害,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愿,在前世试图改变一切的今生的赫连祁,能听他的。 赫连祁猝然睁开眼,外面天色大亮。 他想着后一次梦到的画面,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跟容嫣又度过了一个新婚夜。 今生的赫连祁,是他自己,另外一个自己,仿佛他在和容嫣抵死缠绵。 赫连祁抬手抚着跟容嫣深入接吻的唇,心口“砰砰”跳动得快速又剧烈,好像患了心疾,有种绞痛和呼吸急促,甚至要窒息的感觉。 就像是在前几天晚上,他俯身从贵妃榻上抱起容嫣,突然被容嫣吻住时的感觉。 这让赫连祁再次有了一种性命不保的危险,不敢再在脑海里描绘梦里的画面,往胯下看了看,继而用力闭上眼。 雪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一片明亮中,那插在花瓶里的红梅在这几天的养护中,开到了荼蘼。 赫连祁穿好外袍,披着披风走到外殿时,宫人正把茶案上插在花瓶里的红梅取出来,要换上刚摘下来的。 忽然,那宫人感觉到一阵风,紧接着面前便是一片阴影。 她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就见一头银发的帝王,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谁允许你动这红梅的?”帝王看着那被取出来的红梅,问。 宫人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皇……皇上,奴婢是看皇后插得这红梅枯萎了,所以想换上新的……” 赫连祁的手慢慢抬起来,那掌心里已经凝聚出了内力,往那宫女的天灵盖上而去。 ————————————【作者有话说:你们不要不理解,很好理解,就是今生的枸杞真的去了前世,然后在前世要改变悲剧。 为什么前世的枸杞身穿来了,前世还有枸杞?这个问题,有很多类型的电影,你们这样理解吧,时间不一样,就当今生的枸杞去前世时,前世的枸杞还没来到今生啊。 前世有两个枸杞,今生的枸杞回到前世的小时候,杀了前世的枸杞(自己),要改变前世发生的一切。 前世的枸杞在梦里告诉他,不要遇到嫣嫣。 但是今生的枸杞比前世的枸杞偏执疯狂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嫣嫣,所以回到前世后,从小时候开始,今生的枸杞在前世选择走了另一条夺嫡当皇帝的路,依然选择跟嫣嫣相识相恋在一起。】 第287章 他追,但她不是非赫连祁不可 宫女感觉到了帝王的杀意,哭了出来,“奴婢只是觉得,觉得皇后若是回来看到这红梅还开着,她应该,应该很高兴吧?皇上,皇上,请皇上饶奴婢一命……” 那一句话终究是救了她一命,赫连祁闭了闭眼,手收回去,淡淡道:“出去,告知全宫上下,皇后的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碰。” “是是是……”捡回一条命的宫女连刚摘的红梅都忘记拿了,跪着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 赫连祁伫立在案前,把宫女拿出来已经枯萎的红梅,给一支支插了回去。 他自然是有艺术细胞的,做什么都是出类拔萃,即便是第一次插花,也把红梅插得很有意境。 然而再有意境,也没能把红梅插得跟原来的一模一样。 赫连祁想了想,去殿外的红梅树上重新摘了二十多枝红梅,拿在手里,忽然飞身而起。 他运用轻功,一路飞掠出皇宫。 在去往容府的路上,风呼啸而过,为了避免梅花花瓣被吹落,赫连祁把梅花藏入了披风下的怀里。 赫连祁先站在了容府左侧,也就是沈瑾书现在的府邸屋顶上。 这天寒地冻的,原本以为容嫣会在府里待着,没想到她披着火红色的披风走了出来。 司徒景行得负责容嫣的胎,赫连祁允许容嫣走一步,司徒景行跟一步,但没想到沈瑾书披着蓝色披风,跟在容嫣身侧,与容嫣一起走出容府。 沈瑾书兜帽上的一圈白色的动物毛,把他的面庞衬得越发俊雅温润如玉,唇畔勾着一抹笑意,正侧头和容嫣说着什么。 容嫣很有兴趣地听着,瑞凤眸里满是欢喜,两人的姿态看在旁人眼里很亲密。 赫连祁在想,难怪沈瑾书那诏书写了好几天,还没呈上来给他看,原来是跑容府找他的嫣儿妹妹来了。 玩忽职守,等这件事结束后,沈瑾书这尚书令不用再做了。 容府外停着三辆马车,原本正在马车旁和温语柔说话的顾轻舟,在听到声音后,抬起头。 他双目失明,不过那双狐狸眼仍然是多情又明亮的,披着披风站在那里的身躯修长,一如往常的风雅,判断出容嫣的距离后,他眼里的笑意更温柔了,“妹妹。” “兄长。”容嫣快行两步来到顾轻舟面前,把脑袋送到顾轻舟抬起的宽厚掌心里,还让顾轻舟摸了摸她兜帽上红狐的毛,“兄长放心,我今天穿得不少了,我身体很好的,不会受寒的,我们走吧走吧。” 容嫣没有记起顾轻舟。 顾轻舟和温语柔听说她回容府了,便来了容府,没提及过去的种种,顾狐狸三言两语就哄得容嫣再次认了他做兄长。 他家有钱,可以算得上大祁首富,这几天里没少送各种好东西给容嫣,容嫣身上穿得这件红狐狸毛披风,就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寻来送给容嫣的。 他看不见,但能想象出来容嫣穿这披风有多明艳,垂眸凝视着容嫣,柔声道:“前两天我寻到了水貂毛,已经让十多个绣娘,不分昼夜地给你做成了新的斗篷。” 温语柔面上的笑意淡了淡,她不是嫉妒顾轻舟对容嫣这么好。 只是,顾轻舟得来的所有好东西,第一时间都送给了容嫣,她甚至不知道顾轻舟什么时候,命人给容嫣做了水貂毛斗篷。 她身上穿得这件碧青色的斗篷,是貉子皮毛,也是极好的皮毛,但跟容嫣的这些又多又好的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也是,顾轻舟视容嫣为亲妹妹,而她,嗯,现在是顾轻舟的通房丫鬟。 要是从通房丫鬟的身份上论,顾轻舟待她,已经是顶天的好了。 “你不要给我了,你给嫂子和你们的儿子骁儿多做一件衣服吧,我的太多了,穿不完。”容嫣靠近温语柔,摸了摸温语柔的手。 司徒骁现在改名为顾骁,入了顾家的族谱,昨天温语柔还带着顾骁来了容府。 容嫣的确不缺好东西,她知道赫连祁吃穿用度各种都往容府里送,皇上给的,平民是拒绝不了的,不过她也一样不碰就是了。 还有就是沈瑾书,也几乎是倾尽所有,竭尽所能地给她很多好东西。 司徒景行最穷,靠着当太医院院使的那些俸禄,给容嫣买不了什么好东西。 但他会到街上排很长时间的队,给容嫣买吃的,也会很用心地手工制作一些首饰胭脂类的。 檀曜竟然会制作胭脂,他就是跟檀曜学来的。 这些人都对容嫣很好,容嫣不缺人疼。 “嫂子,你的手有点凉,我给你个好东西暖暖,接着哈。”容嫣不知道温语柔只是顾轻舟的通房丫鬟,反正她看到的兄长待温语柔极好。 这么说着,容嫣便献宝似的,从斗篷下的怀里掏出什么来,塞到温语柔手里。 那东西软乎乎的,全身雪白,温语柔展开手心一看,吓了一跳,定神后哭笑不得,“这好像是老鼠?” “是仓鼠,檀曜哥哥送给我的,我把它喂得好肥,冬天用来暖手最好了。” 容嫣这话说完,她身侧跟的花豹低吼了一声,很生气,用力甩尾巴。 它比一只拳头大的仓鼠暖和多了,而且它都成精了,跟个人一样陪着容嫣玩,容嫣竟然还养新的宠物。 等着吧,它还给它吃了。 容嫣察觉到花豹的意图后,踹了它一脚,瞥了一眼那边坐在马上的檀曜,她凑近温语柔,“其实檀曜送给我的那只,没过两个时辰,就被肥豹吃了,这只是我让瑾书哥哥新买来的,你可别告诉檀曜哥哥。” 温语柔一听说豹子吃仓鼠,连忙把仓鼠给揣进了袖子里。 顾轻舟记得这花豹是赫连祁养的,当初他可没少被赫连祁坑,于是此刻找到花豹,一脚踩到它的背上,低声对容嫣道:“你怀着孕,不要养这些宠物了,尤其是这只花豹,给兄长带回去,剥了皮毛做身衣服吧。” 花豹竖着耳朵在听,听到后就去咬出馊主意的顾轻舟。 顾轻舟警告它,“再咬,我找人嘎了你的蛋。” 花豹:“……” 花豹不敢咬环顾轻舟了,原本是弓起身子,要把脚踩着他背的顾轻舟掀翻的,听了这话豁然趴了下去,用豹头讨好地蹭着顾轻舟的脚踝。 司徒景行也烦花豹整天绕着容嫣,跟他争宠,闻言他笑着接道:“对对对,不过这春天快来了,到了它的发情期,我建议先给它找只母豹子享受享受,之后再嘎蛋。” 人和动物是一样的,你要是在给宠物做绝育前,让他交配一次,那么绝育后的每次发情期,它都会异常难熬,熬不过去就会自杀。 最怕体会到了,再没有。 花豹:“……” 沈瑾书咳了咳,“损。” “你跟我想得不一样?”司徒景行鄙视沈瑾书的道貌岸然。 明明沈瑾书早就想对花豹下手了,他得在嫣儿妹妹面前揭穿了沈瑾书。 顾轻舟寻着声音,看向沈瑾书,对着沈瑾书扬了扬眉,狐狸眼里荡漾着笑,“沈大人不是尚未娶妻纳妾吗?那既然还是处男,怎么会知道从有到无的滋味?还是说你在府里收了通房,又或是没少去花楼?” “谁是处男!谁有通房了,谁喝花酒招妓了!”沈瑾书背后不管怎么对着容嫣的画像和信物自度,他表面还是高洁的君子,最经不起调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 他凑到顾轻舟面前,低声警告,“你别忘了,本官曾经对你有知遇之恩,再敢诬陷本官,本官让你顾家在京城消失。” 顾轻舟不怂,抬手搭在沈瑾书肩膀上,耳鬓厮磨似的,“不是处男,又没有通房招妓,那沈大人是怎么回事?” 司徒景行往沈瑾书那儿暼了一眼,“我以大夫的身份劝沈大人一句,自度多了,伤身。” 沈瑾书维持不了表面的高雅了,踹了司徒景行一脚,“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龌龊?五十步笑百步。” 容嫣和温语柔也不想听,可离得近,还是听到了。 温语柔面红耳赤,拽着顾轻舟的袖口,让他不要再说了,这人,怎么跟对着她时的正经、恪守礼仪不一样? 容嫣笑得捧起了肚子。 阳光照着积雪,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线来,她清扬婉兮,华若桃李,绰约多逸态。 檀曜、司徒景行和沈瑾书,顾轻舟他们都在看容嫣,屋顶上的赫连祁的目光暗了又暗。 温语柔去看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的变化的很大。 一开始他是妖孽强大,也单纯还丧的天星阁阁主,伪装着风雅清冷救死扶伤的司徒景行,然后双腿残废变得阴鸷,心理扭曲。 但现在,他还是坐在轮椅上,却面容明亮,眼中有光,跟人说笑,没了所有的伪装,很愉悦真诚的样子。 温语柔以为跟司徒景行一刀两断后,两人再也不会见面了。 如今却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却从始至终都是若无其事的,好像跟她没有做过夫妻,没有一个儿子,对她很自然,只把她当成容嫣的好姐妹。 而顾轻舟,跟谁都能谈笑风生,唯独和司徒景行之间,两人谁都不跟谁说话,不是仇人,却比陌生人的关系又差了些。 此刻也一样,顾轻舟的注意力是放在温语柔身上的,感觉到温语柔在看司徒景行。 他从披风下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温语柔的手。 “我们可以出发了。”温语柔这才回过神,对容嫣说了一声,便先引着失明的顾轻舟上了马车。 沈瑾书自己坐一辆马车,而司徒景行这个大夫一刻也放心不了容嫣,便和迎雪一起,陪着容嫣坐同一辆马车。 檀曜骑着一匹白马走在最前面,后面有沈瑾书安排的护卫,还有隐着身形的暗卫们。 他们此去的目的地是法华寺,雪梅大师死后,檀曜成了法华寺的住持,这几天赫连祁放了他的假,他便趁此回一趟法华寺。 容嫣想去玩玩,沈瑾书和顾轻舟几人便陪着她去,温语柔想趁此烧香拜佛,求些什么。 马车走得不快,都是好路,颠簸不大,且马车内铺着最柔软暖和的动物皮毛毯子,炉子里还燃着银炭。 容嫣靠在花豹身上,迎雪在炉子上煮着茶。 司徒景行放了两个红薯烤着。 容嫣吃着糕点,偶尔喝一口花茶,在外面的暖阳透过缝隙照进来时,她眯着眼,别提多享受了。 天高地阔,外面真的比皇宫里自在又多姿多彩。 容嫣本来以为失去赫连祁,她至少得痛不欲生个一年半载吧,但结果连她自己都诧异,除了想起赫连祁时会有心痛感外,其余时候她依然恣意开心。 她发觉自己不是非赫连祁不可,没了赫连祁,她还有很多朋友,爱情又不是生命的全部。 红薯烤好了,司徒景行夹起来,再用东西垫着,拿在手里剥了外皮。 橙红色的红薯露出来,看着就很甜软,马车里都是浓郁的红薯味道。 司徒景行吹了又吹,送到容嫣嘴里,让容嫣咬,“趁热吃好吃,里面烫,你先咬外面的,小口些。” 容嫣咬了一大口,顶端不烫,后面烫,幸亏她没咽下去,剩下的掉在了毯子上。 容嫣握着司徒景行的手腕,把红薯调转了一个方向,就怼到了司徒景行嘴里。 司徒景行烫的,掐着花豹的后脖颈,在容嫣掰开花豹的嘴的完美配合下,那滚烫的红薯就一整个塞到了花豹嘴里。 花豹来不及吐出来,红薯就被它的血盆大口咽了下去。 花豹被烫的发疯,趴到窗户口吼叫。 司徒景行和容嫣在笑,笑声传出去,前面的温语柔听到后,忍不住掀了马车帘子往后看,很想跟容嫣坐到一起去。 顾轻舟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听见容嫣的笑声,他唇畔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却在感觉到温语柔的举动时,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沉了,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悄然紧握。 第288章 她在马背上喂圣僧吃红薯,赫连祁杀了过来 顾轻舟知道温语柔爱得一直都是司徒景行,他更是亲眼见证了温语柔对司徒景行的痴心不悔。 当初温语柔跟司徒景行和离,是因为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如今温语柔再遇到司徒景行,她的心思又全都放在司徒景行身上了。 顾轻舟对此什么都没说,也没表现出来,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温语柔。 当初在龙川县,温语柔要报答他,他因为贪念,而接受了温语柔的报答,带着温语柔回了顾家。 他没让温语柔为奴为婢,知道温语柔不喜欢他,不会嫁给他,他便没提出来,不愿挟恩图报。 他告诉顾家人这是他认得妹妹,顾家人要把温语柔当成家人,奴仆们尊温语柔为主子。 但顾家人口多,几房都没分出去,即便他父亲和母亲待温语柔温和,然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嫂子们却排斥温语柔母子,没少羞辱欺负一对母子。 有次温语柔还差点被他的一个堂弟占了便宜,温语柔没告诉他,后来还是堂弟的妾室找温语柔的麻烦,他才知道这件事。 他便提出来,要温语柔做他的妻子,名义上的,只是想给温语柔一个名正言顺的,又尊贵的身份。 温语柔拒绝了,说她想让他带着她经商,给她一个通房丫鬟的身份就够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 顾轻舟知道温语柔心里放不下司徒景行,虽然是他的通房丫鬟,但他并没有碰过温语柔。 他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欲望,知道他若是要温语柔的身子,温语柔也会给。 但那只是温语柔的报恩,这对温语柔来说是一种羞辱。 他尊重温语柔,压抑着自己的欲望和感情,想等到温语柔真的放下了司徒景行,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这一晃,便是一年过去了。 顾骁两岁多了,而温语柔在顾家商行里,一步步艰难地走了过来。 她一个女子,竟然在男权家族里脱颖而出,虽没有多大的话语权,但至少无人再轻视她,她得到了尊重。 马车行到郊外,顾轻舟睁开眼,即便什么都看不见,那目光也在追随着温语柔,终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外面冷,当心着凉了。” “好。”温语柔应着,坐了回来。 她把那只仓鼠从怀里掏出来,放到顾轻舟腿上。 自从顾轻舟眼睛看不到后,她让顾轻舟去触碰一切,看到顾轻舟伸手去摸那仓鼠,她便给顾轻舟说起外面的风景,此刻的天气,经过的路段,各种商铺和行人等等这些。 顾轻舟一语不发地听着,从失明后他的性情就没以前的明快了,他不后悔用双目失明的代价,救了温语柔母子。 然而即便心态再好,并没有怨天尤人,但日复一日面对的都是无尽的黑暗,虽然经过一年的摸索,生活能完全自理了,却做不了更多,这种情况换成谁都会郁郁寡欢。 温语柔早就发现顾轻舟没以前那么喜欢说话了,她在顾家商铺里不再需要顾轻舟引荐时,独自一人摸爬打滚的这一年里,顾轻舟在家里带着顾骁。 她忙得十天半个月才回去一趟,总是看到顾轻舟坐在院子里,沉默,发呆,颓然,敏感又忧郁。 她对他献上身体,他不要,除了说对不起,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也就是这几天,她带着司徒景行约容嫣一行人出去吃喝玩乐,他有了笑容,刚刚还跟沈瑾书他们谈笑自若,让她觉得陌生,但也从心里高兴。 “公子,你还想入仕吗?”温语柔抬起手,跟着顾轻舟一起抚摸着他腿上雪白的仓鼠。 其实她入了顾家的商行,是想顾轻舟陪着自己一起的,他有经商头脑,可以教她很多,她也能把人带在身边照顾。 但很快她就发现顾轻舟会经商,却对经商不感兴趣,他宁愿闷在房间里,听奴仆告知他天下发生的种种大事,他也不想整天出去跟商人打交道。 于是后来温语柔就不勉强顾轻舟了,在生意上能接触到官员时,她总会主动上前攀谈,再让奴仆把她得来的朝堂上的事,说给顾轻舟听。 顾家是皇商,温语柔自然能接触到皇宫里的人,没少打点太监们。 几个月前,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云振还亲自找到了她,她问了一些朝堂上的事,云振可能是念在她是容嫣的姐妹的份上,告诉了她。 她想给顾轻舟带去更多的朝堂之事,不想让顾轻舟一天天自暴自弃下去。 “不想,就这样挺好的。”顾轻舟淡然道。 顾家家大业大,他每天什么都不需要做,依然能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多少人羡慕? 他这个样子,是不可能继承顾家的家业了,不过即便父亲和母亲不在了,他靠着分到的家财,他自己这辈子,温语柔和骁儿的子孙后代,也能生活富裕了。 所以,他混吃等死就行了,什么都不用愁。 顾轻舟从来不在温语柔面前提起自己满心忠君报国,封侯拜相,光宗耀祖的抱负,他是因为温语柔母子才变成一个废人的,要是让温语柔知道了他对入仕做官有多执着,温语柔心里的愧疚自责,只会更深,他会听到更多的对不起。 果不其然,温语柔垂下眼眸,顾轻舟又听到了日复一日的道歉,“顾公子,对不起。” 顾轻舟摇了摇头,弯起胳膊把温语柔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温语柔的头顶,极为怜爱眷恋地摩挲。 他不要对不起,他要温语柔的心。 可温语柔怕是这辈子都放不下司徒景行,她的心,他这辈子都得不到。 温语柔伸出胳膊抱住顾轻舟的腰身,依偎在他的胸口,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马车抵达法华寺时,已经快中午了。 法华寺建在山上,山脚下修了台阶供人走上去,马车是不能上去的,几人便都下来。 沈瑾书给容嫣准备了肩舆,容嫣不想坐,从马车上下来后,把装在纸包里的几个烤红薯分给顾轻舟、温语柔和沈瑾书。 容嫣看到檀曜翻身下了马,兴冲冲地上前,“檀曜哥哥,我想骑马。” 檀曜是打算步行上去的,闻言他思考片刻。 一直运用轻功跟着容嫣的赫连祁,此刻站在山门上,从上俯视而下,便看到檀曜那绣着千叶佛莲的衣袂扬起间,人已经再次翻身上了马。 继而,圣洁的佛子在白马上,递了一手给容嫣。 容嫣开心地搭了胳膊过去,檀曜的手臂修长健硕,极为有力量。 哪怕是人在马上,容嫣还是大着肚子身子重的孕妇,他的臂弯也托着容嫣的身子,轻易把容嫣带上了马。 容嫣坐在佛子背后的马背上,腿压着檀曜背后的衣袍。 她的裙子颜色明艳,云锦华丽,与佛子一身白色的素衣贴在一起,周围是白雪,草木,山道,两人同乘一骑的画面很美好。 “等一下,我也不让人抬着了。”司徒景行的轮椅上不了台阶,但不让人抬,坐在山脚下喊沈瑾书,“沈大人背我一程?” 沈瑾书冷眸瞥了瞥司徒景行,不搭理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却拽住沈瑾书的衣角,抬头去找容嫣,楚楚可怜,眼尾泛红,“嫣儿妹妹……” 容嫣在马上回头去看司徒景行,一想到司徒景行那天哭得那么伤心,她就对司徒景行充满了疼惜,看向沈瑾书道:“瑾书哥哥,景行哥哥可能是坐得太久了,不舒服,麻烦你背他一程,等上去后,我请你吃糕点。” 沈瑾书默不吭声,只用一种容嫣看不懂,实则是你是负心人的复杂目光看着容嫣,她答应过他,不跟任何男人在一起。 但她失忆后跟赫连祁在一起了,而且还说了他是她最宠爱的臣子,实际上呢? 她现在明明最宠司徒景行! 顾轻舟哪能放过这么好的,调戏性情高雅的沈大人的机会,意味深长地笑着,“妹妹别为难沈大人了,你看他那么瘦,哪能背得动……” 话没说完,沈瑾书已经走到司徒景行前面,弯下身,双臂向后托住司徒景行,猛地一下子把司徒景行背了起来。 他起得太猛了,差点给司徒景行掀翻。 司徒景行吓得立刻圈紧沈瑾书的脖子,脸趴在沈瑾书的肩上,声音就在沈瑾书耳畔,“沈大人不用这么急着证明自己,又不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了,小心闪到了腰。” “再不闭嘴,本官就学红孩儿,等嫣儿妹妹走远了,把你扔到山下去。”檀曜和容嫣的马在最前面,温语柔牵着顾轻舟在中间,沈瑾书背着司徒景行踩着一级级被冰雪冻住的台阶,在最后面。 司徒景行读书少,不知道红孩儿是谁,但他这人喜欢听故事,便威胁沈瑾书,“给我讲讲,不然我就下毒了,下那种让你不能人道的毒。” 沈瑾书:“……早晚打断你的胳膊!” 沈瑾书没办法,只能边背着司徒景行,边讲起了《西游释厄传》的片段。 他的声音好听,而且文采斐然,讲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比专业说书人讲得还好,让人的一颗心都随着他讲述的片段或激动捏一把汗,或放松。 容嫣在前面听得津津有味。 温语柔读书也不多,所以也十分感兴趣,牵着顾轻舟慢了下来,到后来跟沈瑾书并肩而走,看着像是在靠近司徒景行。 于是她身侧顾轻舟的目光,寻找到司徒景行的位置后,顾轻舟的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很不好看。 容嫣坐在檀曜背后,白马走得很稳,容嫣便松开了抓在檀曜腰间的两手,拿出还温热的红薯,剥了皮后,掰下来吃着。 容嫣吃了好几块,掰下一块,举着手送给前面的檀曜,“檀曜哥哥,不烫了,你吃几口,又软又甜。” 檀曜在这时垂下眼,视线里女子的手指细长,娇嫩如玉,指尖沾染上了橙红色的红薯。 檀曜闻到了香气,不是红薯的味道,是容嫣的体香,沾染到了他的衣袍上。 “檀曜哥哥你吃啊,我的手举得累了。”檀曜的肩背宽厚伟岸,容嫣在后面看不到檀曜的嘴,便摸索着。 檀曜只得配合地低下头,好巧不巧,容嫣的手指正好放到了他的嘴边。 他张嘴的瞬间,便把那块红薯连同容嫣的指尖,一起含住了。 容嫣感觉到了檀曜被寒风吹得有些凉的薄唇,但他的舌头和嘴里是温热的,带着湿润。 那一瞬间容嫣惊得啊了一声,迅速地抽出了手。 容嫣的心跳很快,听到檀曜吞咽红薯的轻微声响,莫名地想到他喉结滚动时的样子。 容嫣紧紧抿住了唇瓣。 气氛有些不自然,直到从前面传来佛子依旧平稳的声音,“还有吗?” “有,有的!”容嫣连忙应着,在想檀曜是不是还要她喂,却看到檀曜向后伸来的手。 容嫣立刻把剩下的红薯,放在了檀曜手上。 檀曜拿走红薯,一手握着缰绳,用腾出来的这只手,坐在马上,边走边一口一口咬着红薯吃。 他从来不在过了饭点后吃东西,更不像容嫣总是吃这些非主食,也不可能坐在马上,大庭广众下吃。 但这些,此刻他却都做了。 过了片刻,容嫣才恢复了自然,笑着问檀曜,“檀曜哥哥,好吃吗?” 檀曜不置可否,反问她一句你还要不要吃后,便把他咬过的位置掰下来,剩下的一小块递回去给容嫣。 容嫣看到佛子手上的那块红薯,抓住佛子的手腕,低下头就着檀曜的手,吃了那一口红薯。 她的唇触碰到了檀曜的指尖,檀曜看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却用手指摩挲了好几下容嫣的唇擦过的位置。 白马在这时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被白雪覆盖的千年古刹和古树出现在眼前,扑面而来一种神佛的神圣威仪感,梵音阵阵,让人心生敬畏。 偏偏一道身影忽然落在白马面前。 白马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白马嘶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那一刻檀曜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伸出手臂,揽住了容嫣的腰。 不过好在容嫣没那么柔弱,没受到惊吓,蹙着眉侧了身子往外,去看前面突然出现的男人。 古树上挂着的祈福牌被风一吹,红色的丝带飘扬,发出叮当的撞击声响。 赫连祁站在马下的身躯依然显得很高大,披着玄色披风,里面是红色绣金线的外袍,一头银发。 他笔挺地站在那里,一手负在背后,又艳又冰清玉洁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帝王的尊贵和压迫,与始终平和圣洁一身白衣的佛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289章 他们都在为她求神拜佛 沈瑾书四人还在后面,他背了司徒景行一路,还把《西游释厄传》的内容讲了一半,依然体力充足,没有喘息。 司徒景行拍了拍沈瑾书,怀疑地问:“看着又瘦又文弱的,没想到体力还行,是偷偷吃补药了吧?” 温语柔在地宫时就有被带坏的倾向了,这一路没少跟沈瑾书搭话,此刻她没忍住接道:“沈大人,补药不能乱吃,别吃出什么毛病来,要是真的需要补,让司徒院使这个神医给你开几副。” 她想试着跟司徒景行坦然一些,越是躲避,越显得她对司徒景行还有旧情,放不下似的。 然而她这么一说话,提到了司徒景行,原本想调侃的顾轻舟陷入了沉默。 护卫把司徒景行的轮椅搬过来,沈瑾书呵呵笑着放了司徒景行坐上去,然后去推。 他本来就打算把司徒景行给掀翻,再一抬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赫连祁,他手下猛地一抖,轮椅往山道下翻过去。 “艹,沈瑾书你等着!”司徒景行摔在山道上,在底下骂着沈瑾书,却不见过去的怨恨和屈辱不甘。 如今他在慢慢适应自己变成废人的事实,并且接受,能做到坦然自若了。 沈瑾书和顾轻舟、温语柔三人,对着赫连祁行礼,“臣沈瑾书,(草民顾轻舟、民女温语柔),参见皇上。” 赫连祁没看跪着的三人,目光跟马背的檀曜对视着。 很快,他转向探出身子来看他的容嫣,俊美的脸色沉寂,喊着容嫣,“容嫣,下来,朕有话跟你说。” 听听,听听,这是找人解释求和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杀前妻和其情人的,沈瑾书趴伏着,额头触地没抬起来。 檀曜翻身下马,站在那里伸出手臂来,把容嫣从马上稳稳地带到地上。 他对着赫连祁,低头,双手合十拜礼。 容嫣双腿跪了下去,在行礼的那一刻,赫连祁的身躯震了震,“民女容嫣参见皇上。” “容嫣……”赫连祁负在背后的手还拿着一把红梅。 那枝条因为他的用力,被折弯了,梅花花瓣掉落。 赫连祁喉咙里冒着火,致使嗓音沙哑,垂眼凝视着容嫣。 容嫣不受他目光的影响,跟沈瑾几人一样,帝王没让他们平身,他们自然得跪着。 赫连祁看到容嫣隆起的肚子贴到了结着冰霜的地砖上,她的两手手心也按着地面,额头触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平身吧。”赫连祁这么说着,人大步上前,弯身去扶容嫣起来。 容嫣避开了赫连祁,却把后腰靠向檀曜伸过来的胳膊上,借着那力道站稳后,在她身侧的温语柔,扶住了她的胳膊。 “容嫣,朕有话跟你说,我们单独说。”赫连祁伸过去的两条胳膊里,一手中还拿着红梅,落空后在半空停了片刻,他才收回手,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民女和皇上该说的已经说过了,皇上有什么命令,吩咐,或是圣旨,皇上说便是,民女会遵从的。”容嫣依靠着温语柔,低垂着眉眼,跟檀曜几人在一起的恣意快乐消失不见,对着赫连祁只有疏离和冷漠。 赫连祁哑口无言。 不过他并没有走,伫立在那里,目光始终落在容嫣身上,手里的红梅被他摧残得只剩下花骨朵了。 帝王没发话,他们只能低垂着头,恭敬地站着。 容嫣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还是双胎,站久了腰酸疼得厉害,而且孕后期胎儿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本来就患有心疾。 沈瑾书注意到容嫣有些撑不住了,抬头提醒了赫连祁一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容嫣的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不畅,过了中午,还没用午膳,人就有些晕眩。 赫连祁闭了闭眼,“你们去吧。” “谢皇上。”容嫣说了一声,便在温语柔和迎雪的搀扶下,跟着檀曜进了法华寺。 檀曜命僧人去做膳食,都是素的。 几个人坐在一起吃着时,檀曜取了银两给迎雪,对容嫣道:“我们佛门圣地不能杀生,你要是想吃荤的,便让护卫们下山去买。” 容嫣心想买来了,她在佛门圣地吃也不好吧,不过没拒绝檀曜,示意迎雪接了银两,应着,“好。” 容嫣现在什么都吃,偶尔吃一顿全素的,觉得挺好吃的,所以跟平常一样吃得津津有味,且很开心满足。 檀曜抬眸看了她一眼,手里拿着筷子,压着袖口,给容嫣碗里夹了好多菜。 往常在家,顾轻舟不跟家人们一起吃。 因为他骨子里到底是要强又孤傲的,正常的时候不介意人服侍,反而眼睛看不见了,很排斥被服侍。 他一个人吃方便些,东西都放到他手边,能自己够到,并且不会因为夹不住,搅来搅去而被人嫌弃。 此刻这么多人在,他只能等着温语柔一一夹给他。 容嫣看到后,连忙把那些菜全都往顾轻舟面前挪,“兄长,你自己夹,没关系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在照顾顾轻舟的情绪和自尊,她能感觉到顾轻舟很敏感。 “对。”沈瑾书连忙应着。 顾轻舟也顾及着容嫣的好心,应了一声好,便自己去夹菜。 “顾公子的眼睛,我可以试试。”檀曜心口还有伤,走了大半天的路,他的面色透着病气,放下筷子,对顾轻舟道。 温语柔猛地抬头,双目里迸发出灼亮的光芒,紧紧地盯着檀曜,“圣僧,你真的能治吗?顾公……我家郎君这眼睛,从回京后一直遍寻天下名医,至今没人能治好,如果你能治的话……” 温语柔离开座位,来到檀曜面前,深深跪拜下去,“信女请求圣僧给我家郎君治眼睛,往后信女必定日日烧香拜佛,一心向善。” 有些人是临时抱佛脚,但温语柔因为顾轻舟的眼睛,没少求神拜佛。 此次她来法华寺,最大的心愿也是为顾轻舟祈福。 檀曜去看顾轻舟,佛子额间的山字纹庄严威仪,那双金色的眼似净莲华,能看穿人心。 佛子知道顾轻舟这一刻在想,他不想眼睛被治好。 他一面因为双目失明而日渐阴郁,颓废,痛苦,可另一面,要是他的眼睛被治好了,温语柔算是报答完了对他的恩情,温语柔会离开吧? 他是卑劣的,不想温语柔离开。 “我会一试。”檀曜对伏在地上的温语柔颔首,示意她起来。 顾轻舟若是不愿治自己的眼睛,佛陀也无法勉强他。 果不其然,在温语柔和容嫣离开去大殿里烧香时,顾轻舟拒绝了檀曜的好意。 温语柔跪在大殿内的蒲团上,对着金光闪闪庄严的神佛,双手合十闭上眼,所求还是顾轻舟的眼睛能恢复光明。 而容嫣,她发觉自己好像没什么想求的。 她竟然看淡一切,生命中有的便有,没有的也不强求,无所谓生老病死,她没有执念心愿。 不过来都来了,容嫣求了父亲和母亲平安健康。 母亲说月鸢不想嫁给她的弟弟,在她入宫后没多久,月鸢便离开大祁,回了苗疆。 来的时候母亲说代替她求求鸣儿的姻缘,容嫣心想她身边就有个得道高僧,何必再求别的神佛,上山的路上她也问了檀曜。 檀曜说得是世间万物一直都在变幻,他堪不破容峥鸣的姻缘。 此刻容嫣跪在这里,还是很虔诚地给弟弟求了姻缘。 她和温语柔写了好几个祈福牌,转回来发现沈瑾书也烧了香,跪在地上求着什么。 还有司徒景行,他让人扶着他下了轮椅,对着佛像跪了许久,磕长头久久不起。 容嫣觉得这场景很奇怪,潜意识里觉得司徒景行不是信奉神佛的人。 他应该是藐视神佛怨天尤人的那种,可他现在却在拜神佛。 容嫣等着司徒景行,伸手去抢司徒景行攥在手里的祈福牌,“景行哥哥竟然也开始求神拜佛了,你的祈福牌上写得什么?给我看看!” “告诉你就不灵了,别抢了。”司徒景行把祈福牌藏了起来,胸腔在起伏,眼里的情绪还未消散,含着泪看容嫣。 他都这么说了,容嫣自然不能再看了,“好吧,不过我猜也能猜到,景行哥哥一定是祈求自己的双腿能被治好对不对?放心吧,景行哥哥,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站起来。” 司徒景行唇畔噙着一抹笑意,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容嫣,眸中猝然滚落出一滴泪来,曾经他武功高强,杀人如麻,掌管着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 后来他一身武功被废,天星阁被剿灭,他不仅孤身一人变得一无所有了,还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从强大狂妄呼风唤雨的天星阁阁主,变成一个废人,无疑是从云端跌到云泥里,他如何接受得了呢? 他不甘心,恨容嫣和赫连祁,怪命运不公,嘲讽咒骂佛子。 可现在,他已经不为自己双腿残废而感到屈辱和怨恨了,他也不在意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 曾经鄙视挑战佛陀的他,刚刚却跪在神佛面前,求得不是自己恢复正常,大仇得报,夺回所有……他没求任何有关自己的,求得是容嫣的毒能被解,这往后余生都平安,顺遂无忧。 如果佛陀能让他得偿所愿,他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取。 对,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他还有两条胳膊,自己的健康,寿命,灵魂。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拿这些来换。 几人来到大殿外的广场上,要把那祈福牌挂到古树上,低的地方已经被挂满了祈福牌。 容嫣和温语柔想往高处扔,在手里甩了好几次,怕甩不上去掉下来了,于是一直没敢甩。 容嫣推了推司徒景行,“你先甩。” 司徒景行也怕甩不上去,但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先甩呢。 他只好让沈瑾书架着他离开轮椅,抡了几下胳膊,然后,“刷”一下祈福牌飞了出去。 那一刻温语柔、容嫣,还有沈瑾书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追随着祈福牌而去。 阳光透过古树的细缝洒落而下,几人被那光线刺得眯了眯眼。 直到听见了一声动静,温语柔和容嫣看到那成功挂上去的祈福牌,都展颜一笑,欣喜地拍了拍手。 在成千上万的祈福牌中,红色飘带被吹着,祈福牌叮当作响,司徒景行顺利找到了自己的那块祈福牌,仿佛是最抢眼的,随风摇曳着。 司徒景行看着,脸上全是笑意,也热泪盈眶。 沈瑾书去扔自己的祈福牌,好家伙,“啪嗒”,穿过古树,掉在了地上。 这让沈瑾书脸色苍白,大步走过去单膝跪地捡起祈福牌,在心口的衣衫上擦了又擦。 司徒景行感觉到了沈瑾书的情绪,移动轮椅过去,向沈瑾书伸出手,“你求求我,我给你扔,能扔到很高的位置。” “沈大人的臂力不行。”顾轻舟也走过来,在沈瑾书没犹豫要开口求司徒景行时,他拿走沈瑾书的祈福牌,人忽然飞身而起。 顾轻舟是会轻功的,树上的动静又那么大,眼睛看不见后,他的听力更加好了。 于是听着树顶上的声音,顾轻舟飞掠而上,很轻松就把祈福牌给挂到了高处,比司徒景行扔得高多了。 温语柔是没见过顾轻舟的武功的,尤其他双目失明后,人都不爱动了,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多数时候都双目放空地盯着空中的某一个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是一整天。 此时他用轻功飞上去的那一刻,看得温语柔目瞪口呆。 第290章 被他看了全部过程 等顾轻舟落在自己面前后,温语柔连忙把自己的祈福牌塞到顾轻舟手里,“给我挂到最高处,比沈大人的还要高。” “兄长,我也是。”容嫣也满眼钦佩热切地看着顾轻舟,把自己的两块祈福牌递给了顾轻舟。 她努力仰头看向古树的最高处,脖子差点被扭到,要不是迎雪从后面扶着,她怕是要仰倒到地上。 容嫣指过去,“兄长你听见声音没有?最上面的位置还是空的,你就把我和嫂子的祈福牌挂到最高处。” 顾轻舟刚刚自己也写了两块祈福牌,连同温语柔和容嫣的一起,他唇畔带着笑意,应着好,人便再次飞身而起。 顾轻舟衣袂飞扬,披着的披风在高处的寒风中飒飒作响,身影穿梭在古树间,很快靠着树冠发出的声音,找到了这棵树的最高处。 他把祈福牌一一挂了上去。 顾轻舟落下来后,最不开心的是司徒景行,他的祈福牌挂的最低,据说挂的越高,高坐云端的佛陀才越能看到。 他要是还有武功,肯定比顾轻舟挂得还高。 迎雪仰头看着最高处的那几块祈福牌,的确是最抢眼的,她笑着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作弊?要是让信徒们看到,怕是要骂我们了。” 司徒景行拽住沈瑾书的胳膊,凑近低声问:“你求得是什么?” 沈瑾书的那块比他的挂得高,他希望沈瑾书求的跟他的一样。 “跟你一样,挂得低也没什么,心诚则灵。”虽然但是,沈瑾书看着自己那块挂得高的祈福牌,他被阳光照得一张脸上越发清隽,光润如玉,带着淡淡的笑意。 司徒景行气得掐沈瑾书,“小人得志。” 几人便商议着下午去哪儿玩,但其实都听容嫣的。 容嫣提议带上弓箭去这山上抓野鸡和兔子,然后到梅林里烤着吃。 温语柔转头看到站在大殿前的佛子,仍然一身绣着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俊美威仪,在背后大殿金光闪闪的佛像衬托下,他整个人越发庄严,也散发着淡淡的佛光。 温语柔低声对兴致勃勃的容嫣道:“这不好吧?这里的山都属于法华寺,我们在法华寺的地盘上杀生,不是对佛祖的不敬吗?” 要知道他们刚烧香拜佛,还挂了祈福牌的。 “没事,刚刚檀曜不是说了吗?只要在法华寺外就可以,而且檀曜这个时候在和僧人们讲经呢,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容嫣没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檀曜,兴冲冲地拉着温语柔就走。 “兔子那么可爱,当然要烤起来吃最香!谁要是反驳我,那我鄙视她是圣母。” 花豹兴奋地甩尾巴,两个前腿站起来,表示赞成。 温语柔:“……” 司徒景行咳了咳,拽着沈瑾书,“走啊,心诚则灵。” 他们心里有佛祖,行善事,那么即便喝酒吃肉,佛祖也会宽恕的。 沈瑾书:“……” 赫连祁没离开法华寺,一直隐着身形跟着容嫣。 容嫣和几人吃午膳时,他就坐在高高的房梁上,从上往下看人。 容嫣在大殿内烧香拜佛时,他也在房梁上,位于神佛之上,俯视着庄严金光闪闪的佛像。 人人都在跪拜神佛,他却踩在神佛上,在亵渎侮辱神佛,可那又如何? 前世他倒是求神拜佛了,却没能求来容嫣的复生,反倒是邪祟,成全了他。 他断情绝爱,没有了七情六欲,要修道,但实际上,他藐视神佛。 在容嫣离开古树后,赫连祁飞身而起穿梭在古树间,把所有人的祈福牌都看了一遍,沈瑾书和司徒景行求得都是容嫣平安顺遂。 顾轻舟也求了容嫣余生无忧无虑,另一块他求了温语柔能达成心愿,愿温语柔能早日成为经商界一代传奇女子。 他们所有人都求了容嫣平安健康。 赫连祁去看容嫣求的那两块,没有为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求,求的是父母康健,弟弟姻缘顺遂。 她没想到他和她的孩子,也没为他求些什么,赫连祁站在树梢上,攥着容嫣的那两块祈福牌,手下在用力。 直到木牌裂开了一道缝隙,赫连祁回过神,猛地松开了手。 前世容峥鸣死后,他把收到的那封求他归还容嫣尸体的血书,以及容峥鸣给容嫣做的簪子,在掌心里化为了齑粉。 此刻,对着容嫣的两块无关于他的祈福牌,他收了手。 赫连祁从古树离开后,跟着容嫣去了后山。 沈瑾书不会搭弓射箭,司徒景行被废了武功,体弱,自己都行动不便,得靠人推着,所以他射出去的几箭都落了空。 倒是容嫣,一身红色的披风,隆起的肚子没影响她的发挥。 她在山林间眉目坚毅,英姿飒爽,拉弓搭箭,“嗖”一下。 好家伙,那一刻赫连祁正好落在前方,箭头穿过灌木,射在了他的左肩上。 赫连祁笔挺地站着没动。 幸亏容嫣的威力不大,否则琵琶骨都得给他穿透,不过那箭头还是入了皮肉里,鲜血把他红色的外袍浸染得颜色更深。 在容嫣走过来,要找她的战利品时,赫连祁抬手猛地一下毫不犹豫地拔了箭。 那箭头上有钩子,这么一拔出来,反而伤得更重了。 赫连祁另一肩上被月鸢刺了一刀,背上被藤条打得伤,还发着发热,再被容嫣这一箭射的,他脸色苍白,冷汗滴落,险些没站稳。 赫连祁飞身而起的瞬间,那箭头扔过去,轻而易举地射中了容嫣刚刚发现的那只白雪中的灰兔子。 容嫣跑过来后惊喜不已,拎着兔耳朵,炫耀,“我厉害不厉害?” 其他几人都走过来,赫连祁在树上的高处看到容嫣的笑,他肩膀上的伤就没那么疼了。 花豹平日被养在家里,这么一回归到山林,它就暴露了本性,开启了狩猎模式,不一会儿就抓了两只野鸡和野兔,叼着全都放在了容嫣面前。 “这是一个畜生表达爱的方式,它能忍住没吃掉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反而分享给你,说明它很爱你。”温语柔越发觉得花豹成精了。 一开始她有些怕花豹,一路上见它如此通人性,她就不怕了,此刻还能伸手撸撸花豹的头。 顾轻舟靠着听声音,搭弓射箭也抓到了十多只野兔野鸡类的,本来还以为是这个山林中的小动物多。 直到他在雪地里感觉到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鱼,他和身侧的沈瑾书陷入了沉思。 沈瑾书低声在顾轻舟耳边,道:“皇上的速度倒是快,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人放了这么多小动物来,就是放鱼的这个暗卫,要挨罚了。” 不出沈瑾书所料,那个放了鱼在陆地上的憨批,在赫连祁一个眼神扫过去后,他就被其他暗卫拖到密林深处,一顿暴打。 黄昏的时候,沈瑾书从赫连祁的暗卫手里接了锅碗瓢盆和调味料各种,就连柴暗卫都给他们捡好了。 他走回来时,踩到地上被鲜血染红的雪,往头顶看了一眼,一个红色身影飞掠而过,衣袂上用金线绣的花纹熠熠生辉。 食材被收拾得很干净,或烤或红烧,几人围在火堆前,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 温语柔和迎雪的厨艺都很好,容嫣这顿野餐吃得相当满足。 此后的两天,容嫣带着几个人在法华寺四周,不是打猎,就是下去结了冰的河里摸鱼。 沈瑾书的身体最好,顾轻舟只是眼睛看不见,但仍然身强体壮的。 所以他们两人负责下河抓鱼,抓到暗卫放得几条珍贵五颜六色的观赏鱼后,又被沈瑾书猜到了。 那个憨批暗卫上次的伤还没好呢,这次又是被一顿暴打,打得他去找赫连祁辞职。 这工作太难了,他不干了。 赫连祁自己满身的伤还疼着,发烧烧得他脑子昏沉,人都有些傻了,吩咐暗卫把那憨批第三次拖走,暴打。 这是最容易的差事了,那个暗卫还干不好,他放人走了,这么蠢的暗卫能在别处生存下去? 他是有善心的,好好调教这个暗卫,让暗卫有口饭吃。 赫连祁每天下了朝来法华寺,等三更半夜容嫣睡了,他在房梁上靠着,抱着手臂假寐。 到快上朝时间时,他再赶回去……如此反复。 赫连祁当然也会出现在容嫣面前,但容嫣跟那天一样,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不见,恭敬地对他行礼,根本不给他好好谈谈的机会。 他不敢跟容嫣来硬的,容嫣的身子受不住。 容嫣到了孕晚期,怎么睡都不舒服,法华寺的条件又不好,她坚持了两个晚上,这天晚上翻来覆去好长时间,还是没睡着。 但她又很困,头疼得像是有人拿着锥子在里面钻,脑神经一阵阵地跳动,她烦躁不已,从榻上起来后穿上衣服。 在外殿守着的迎雪听到动静,立刻进来,“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又睡不着了?要不让司徒院使想想办法,给你开副方子?” 容嫣不想喝安神汤之类的。 迎雪看到她那蹙着眉的样子,凑过去低声说:“小姐,你是不是有需求了?我带了东西的,要不然……” “这佛门圣地怎能行污秽之事!”容嫣瞪大眼。 她虽然肆意妄为了些,但在法华寺的榻上,不合适吧? “好吧,是奴婢考虑不周了。”迎雪不提了。 反而容嫣是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咬了咬唇瓣,过了片刻,推了推迎雪,小声却很大胆地说:“我们的毯子在哪?你拿过来,给我垫着,别弄脏了佛寺里的床榻。” 迎雪指了指床榻。 佛寺条件不好,僧人们都是苦修。 那床榻除了木板是佛寺的,其他的被褥枕头之类的,迎雪怕冷着容嫣,而且容嫣认床,所以全都换成了她从容府带来的。 迎雪拿了包袱来,包袱里有个小箱子,她打开后让容嫣自己选。 容嫣虽没了记忆,但在这种事上驾轻就熟,直接拿了最大的那个。 不过说是最大的,其实容嫣觉得没有祁哥哥的大,转瞬又想到赫连祁脏死了,她就觉得晦气。 “奴婢这里还有图册,你要不要看看?”迎雪拿了一本图册出来,毕竟脑子里总要幻想些什么画面。 容嫣瞥过去一眼,说了句不好看,便让迎雪去了外殿。 她一个人在床榻上,靠坐着,两条腿屈起,分开。 那感觉也还好,比空着好。 容嫣怕伤了孩子,就很小心又克制,夜又太静了,她紧咬着唇,没敢发出丝毫声音。 容嫣闭着眼,直到脑中一阵白光闪过。 她全身是汗,没了力气地软在床上,过了好长时间才睁开眼,还有些失神,目光是落在房梁上的,然后。 “啊啊啊。”容嫣叫了一声。 迎雪连忙就要进来,“小姐,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别进来。”容嫣让迎雪出去。 毕竟,毕竟她还没拿出来,也不能让第二人知道,她自我解决的时候,被前夫看了全过程。 “赫连祁你神经病,变态!”容嫣低声骂赫连祁,红着眼,声音里带着哭腔。 赫连祁的确看到了全过程。 容嫣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靠在房梁上,自然也没闭上眼。 没过多久,他便听见了迎雪和容嫣的话,还有容嫣自己玩的全过程。 容嫣没找被子掩着,就那样半躺着,大着肚子。 他视力好,每个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秒钟也没移开视线。 直到容嫣睁开眼,两人的视线一个俯视,一个仰视,就这么对上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已经交汇很长时间了,那东西容嫣还没拿出来,赫连祁还在看,任由容嫣骂着。 他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容嫣气得,伸腿踹了踹床,这才反射弧很长似的,拉起被子把自己蒙在里面,哭。 一阵风掠过去,赫连祁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坐到床榻上,伸手去拽容嫣的被子,“东西拿出来。” 拿出来他再把容嫣拽出来,省得他又看到了,她还哭。 第291章 他放不下了,贪她的所有 容嫣:“……” “滚出去,你滚出去!”容嫣在被褥里缩成一团,气不过,伸出脚去踹赫连祁,然后啊了一声。 那东西没拿出来,她这一动作,可想而知。 她喊得痛苦,显然是伤到了。 赫连祁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强行拽开被褥,去检查她的身子,顺势把东西拿了出来。 都是水,往下滴。 赫连祁想丢掉,但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只能拿了容嫣的小衣服包着,揣入了怀里。 容嫣看他那动作,感觉更社死了,“你能不能滚!” 赫连祁不听,伸出胳膊去抱容嫣。 容嫣挣扎,“你放开我!你不放开,我就晕倒给你看。” 赫连祁用力收了收双臂,却又在下一秒松开容嫣,只坐在床榻,在伤病中苍白着一张脸,哑声说:“我们能不能谈谈?” “不能。”容嫣抽掉毯子扔到赫连祁身上,正好蒙住赫连祁的脸。 好巧不巧,那毯子被水浸湿了,赫连祁闻着,薄唇上也沾染到了。 那一刻赫连祁在想,她怎么会这么多,而且,还是甜的。 容嫣穿衣服,但是亵裤在赫连祁怀里呢。 不过也不能再穿了,她便穿着裙子,自己去找迎雪带来的衣物,再穿上。 谁知穿好后转过去,看到赫连祁不知何时已经把毯子拿开了,在看她。 容嫣气得指着赫连祁,“皇上要看就去后宫找你的那些嫔妃们,她们愿意给你看,还会随便你玩,你看我,我只会觉得恶心。” 赫连祁很用力地抿唇,上次在长乐宫,容嫣差点心疾发作而亡,此刻她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他不能再反驳她,也无法上前。 她太排斥抗拒他了,他开口说话,他有什么动作,她都会觉得恶心,厌恶,以至于情绪激动。 赫连祁只能一语不发,坐着不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起来,凝视着容嫣的墨眸里浮动着浓烈的红血丝。 因为容嫣的话和厌恶,他感觉胸口像是被捅了刀子,疼得他脸色发白,拳头紧攥。 容嫣走出去打开门,冬天夜晚的寒意扑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看到檀曜房间的灯火还亮着。 容嫣走过去,抬手敲门。 “进来。”檀曜的听力能达到很远,刚刚容嫣和赫连祁在房间的拉扯他听到了,容嫣走来的脚步声,他也听到了。 檀曜睁开眼,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语调清冷地说了一声,很快就看到容嫣抱着一束红梅进来。 那红梅是容嫣在梅林里摘的,本来就是送给闭门不出没有娱乐项目的檀曜的。 只是下午她回来时,檀曜在安排僧人们事务。 她便先拿到了自己房间里,刚刚出来时带着了。 “檀曜,你这里有花瓶吗?”容嫣问着檀曜,自己找了一圈,就看到那桌案上的花瓶里插得红梅。 只不过干枯了,显然已经养护了很长时间。 “檀曜,这红梅是你插的吗?你也有闲情逸致插花吗?”容嫣把枯萎的红梅拿出来,倒掉原来的水,重新装了水后,来到檀曜对面,坐在蒲团上。 檀曜递了花剪过来,尖端朝着他自己,手柄是朝向容嫣的,“僧人那天拿过来的,我养护了几天。” 容嫣接了剪刀来,“咔嚓”剪着红梅的枝条,抬头看到檀曜在垂着眼,看她的动作,“檀曜,我打扰到你打坐念经了吗?你不用管我的,我声音小些,你还念经吧。” 檀曜摇头,看着容嫣修剪红梅,一支支看似无意,实则插出来的红梅很有意境。 他忽然拿起一支红梅,插了进去。 容嫣蓦地抬头,就对上檀曜的目光,他做什么都显得很专注虔诚,看人时也是,在这深夜里,两个人。 容嫣的心跳忽然有些快,走神的后果就是那剪刀不小心剪到手指,掉了很小的一块肉,涌出鲜血来。 容嫣在疼痛中猛地回过神,被伤的食指已经被檀曜快速抓了过去。 紧接着,容嫣瞪大的瞳孔里是檀曜低头,张开嘴吮吸她手指上冒出的鲜血。 “檀,檀曜……”容嫣缩了缩手。 檀曜松开她,绣着千叶佛莲的白衣在眼前掠过,人去找了医药箱来。 那一刻容嫣转过去看檀曜,只觉得手指上更多的不是疼,而是酥麻。 她的脸色和耳朵都在发烫。 容嫣手指上不流血了,檀曜把她的手指放在他宽厚的掌心上,低垂着眼给她的伤口消毒,撒药粉,再缠上很薄的一层纱布,不影响她活动。 “明日你记得换药,或者到我这里,我给你换也可以。”檀曜整理医药箱,面上依然跟平常一样,无欲无求,仿佛刚刚做那个动作,只是佛陀的善良,在救众生一样。 容嫣点头,现在敢爱敢恨的,丝毫不逃避自己的内心,她喜欢跟檀曜相处,听了檀曜这话,便应着,“好,我明天来找你。” 红梅插了一半,檀曜动手自己插着,插出来的意境跟容嫣的毫不违和,最后把那红梅放在了他手边的台案上。 檀曜抬头去看容嫣。 容嫣的手放在肚子上,他的目光跟随过去便发现,两个孩子正在她的肚子里动着。 檀曜一直都是苦修,所以冬日的房间里是有些冷的,不过僧人也给他燃了炭炉,他让放在了外室。 此刻,檀曜起身把那炭炉移了过来。 容嫣看过去,发现那上面竟然烤着红薯,她的双眸顿时一亮。 也不知道檀曜从哪儿弄来的肉饼,虽冷了,但还很酥软。 他放在炭炉上烤了片刻,便装入纸包里,递给容嫣。 “檀曜,你破戒了,你偷吃肉吗?”容嫣接了肉饼来,生怕佛祖听到惩罚檀曜似的,她凑近身侧的檀曜,人似在檀曜怀里,对檀曜说得很小声。 檀曜垂眸看着胸口的容嫣,夜晚里他缥缈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听着比平日多了柔情般,“我没吃,让护卫给你下山买的,你可以在寺庙里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的人终日吃斋念佛,却恶事做尽,而有的人,不信佛不拜神佛,却日日行善。” 容嫣成功被檀曜说服了,心里没了负罪感,她坐在檀曜身侧,一口一口咬着肉饼吃。 别说,这种情况下吃肉饼,比平常都要香。 檀曜拿起红薯,用纸包垫着,修长清绝的手指细致地剥着红薯皮,等不是很烫了,递给容嫣。 容嫣手里拿着肉饼,没接红薯,而是侧过身,低下头凑过去,就着檀曜的手咬了一口红薯,“这红薯是紫色的?虽然有点噎人,但比我吃的那几种都甜,还香,是檀曜你自己培育出来的,种的吗?” “之前我带着僧人,在法华寺的一片田地上种的。”檀曜颔首,一手拿着红薯,另一手端了一杯温茶。 容嫣再次凑过去,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还很香,是茉莉桂花茶,加了一些蜂蜜。 容嫣觉得檀曜其实很会吃喝玩乐,他只是并不享受其中,不去做,如今愿意花费这么一番功夫,是,为了她吧? “困了吗?”檀曜等容嫣吃饱喝足后,收拾了残局,温声问容嫣。 容嫣摇头。 檀曜顿了顿,“那我给你念经?” 容嫣这时身上的配饰不多,乌发上只用了一根玉簪挽着,平日人是娇艳的,此刻多了一些纤弱清丽,如出水芙蓉,期待地看着檀曜,“你给我弹琴吧,檀曜你是不是会弹琴?我看到你房间里有琴。” 檀曜取了琴来,放好,坐在容嫣对面,弹得是一曲《潇湘水云》。 佛子一身白衣,在夜色里泛着光,比外面折射进来的雪光都耀眼。 那飘逸的泛音仿佛使人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到后来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清、微、淡、远。 弹琴的佛子更显圣洁,威仪让人不容亵渎,但也能让人摒除种种杂念,心境平和,连容嫣肚子里的胎儿听到佛子的琴音,都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一曲终了后,檀曜看着趴在台案上睡过去的容嫣,他起身来到容嫣身边,弯下腰,伸出胳膊,要把容嫣抱起来。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一道身影如鬼魅闪现在檀曜身侧,紧接着他的胳膊就被赫连祁拦住了。 檀曜转头去看赫连祁。 “不劳烦国师了,朕的皇后,朕会照顾。”赫连祁的手紧握着檀曜的胳膊,掌心的内力压制着檀曜。 他和檀曜对视着。 一人的墨眸里平静中翻涌着暗潮,一人仍然不凌厉,慈悲淡漠,端正俊美的面容被外面的雪光映着,“皇上这几天也看到了,她离开了你过得更开心,你一直想放了她,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赫连祁薄唇紧抿,那下颌线收拢着,显出了如刀刻的凌厉,他确实看到了。 容嫣这几天,正如她说得那样,她并没有因为真相而大受刺激,她依然能恣意快乐,甚至比在皇宫里过得还好。 在应激前,她已经放下他,不爱他了,应激后只有跟他那些过去美好的回忆了,满心满眼都是他,纠缠着他。 但那其实是一种假象,因为有曾经的放下,所以如今知道真相,跟他分开后,她并没有多伤心。 应激前她喜欢和檀曜在一起,现在,她还是喜欢跟檀曜在一起。 檀曜给她带来的是内心的安宁,让她不会伤筋动骨,纠结于爱恨中。 赫连祁在想,自己这次要是放了容嫣,他们这辈子就真的再没有可能了,也没有下一世了,他会度过他的情劫,如愿以偿地离开。 可,她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然而这几天赫连祁才知道,放下的是她,生欢喜的也是她。 而他,失去她后,生不出任何欢喜,反而所有情绪被她牵动着,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更是无心国事。 他就只想跟着她,想和她说话,想靠近她,想抱她在怀里。 他没有再爱上她,他只是有点“贪”而已,贪她的笑,她的陪伴,贪她在他身边闹,也贪她的爱。 他既然没有爱上,就还有抽离的机会。 现在,他不必抽离,他便贪这一时,贪到她生下孩子,到那时他一定能放了容嫣。 “她白天是很开心没错,但那只是她强颜欢笑,夜里她还是会想起朕,会难过到无法入眠。”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抱了起来。 檀曜没拦,只是站在赫连祁背后,看着赫连祁走出去。 赫连祁几步后又顿住,背对着檀曜问:“佛子如今是动了凡心吗?” 赫连祁没等檀曜回答,便抱着容嫣回到了房间里。 容嫣这会儿睡得倒是很沉。 赫连祁久久地坐在床榻旁,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容嫣的睡颜,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容嫣跟他回宫? 另外一个房间的沈瑾书,还没睡,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卷着书卷在读,一道阴影突然遮住了眼前的光。 沈瑾书心里一惊,抬起头看到一头银发,一张万年不变如雪般冰清玉洁没有表情的脸,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谁家皇帝的夜生活这么丰富,半夜三更不睡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臣子面前? 沈瑾书很恭敬地行礼,没有郑重地跪拜,他手里拿着书,弯下腰,左手压右手与额头齐平,“臣参见皇上,皇上有何吩咐?” 沈瑾书的身躯修长,行礼时宽袖垂下去,整个人飘逸雅致,气质高洁如竹,是最受姑娘们喜欢的类型。 赫连祁垂眸看着,忽然抬起脚朝沈瑾书的胸口踹过去,“玩忽职守,朕让你写得那份诏书,写了四五天还没呈上来,朕看你这个尚书令不用做了。” 第292章 赫连祁在大雪中对嫣嫣下跪 沈瑾书仰摔在地上,又连忙站起来,心里明镜似的,他哪是没写好诏书,分明是还不到赫连祁要颁发诏书的时间。 这几日他没落下上朝,该处理的政务全都处理完了。 赫连祁是嫉妒他这几日过得太自在快活了,尤其,还跟容嫣一起玩。 沈瑾书自然不敢跟君主顶嘴,面上还得保持着臣下的姿态,从袖子里取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弯腰呈给赫连祁看。 那诏书很长,将近两米了。 沈瑾书拉着一端,赫连祁拿着另一端,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淡声吩咐,“重写。” 沈瑾书问了一句,“还要怎么写?” 赫连祁眯了眯眼,一脚又给沈瑾书踹了过去,“所以你来当皇帝,朕做尚书令?” 他是比沈瑾书写得更好,但什么事都让皇上来干,那他养这些官员是干什么的? 今生的赫连祁什么都是亲力亲为,搞得自己心力交瘁,满身是伤,内里亏空得厉害,早就垮了。 就算赫连逸没动手,今生的赫连祁那身体,也没多久活头了吧。 他可不学今生的赫连祁。 幸亏沈瑾书躲得快,要不然再被踹一下,他真得躺床上养一阵了,“是,皇上。” 在这方面,皇上倒不至于故意磋磨他,皇上应该是真的不满意诏书内容。 其一,他骂赫连墨骂的不够狠,其二,列举得赫连墨的罪行不够多,得凭空捏造出来几百条。 赫连祁下达完旨意后并没有离开,走过去坐在一张椅子上,靠在那里闭目养神,“现在就写。” “……臣遵旨。”这种被上司盯着干活的感觉,谁经历谁知道,但凡沈瑾书人在皮点,他都会开口让赫连祁给他研墨。 沈瑾书叹了一口气,只好站在书案后,自己研墨,取笔,准备的还有另一份明黄色的绫锦。 外面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房间里的灯火摇曳中,沈瑾书俯身,压着袖口写诏书。 期间他抬起头看一眼赫连祁,低声道:“要不然皇上你还去皇后娘娘房间的房梁上睡?” 赫连祁这会儿正烦躁着,长眉紧拧,听到沈瑾书的话,他没睁眼,大拇指一动,紧接着那上面的扳指就精准无误地,朝沈瑾书的额头上砸过去。 沈瑾书被砸得眼冒金星,额头上一片青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妈的,司徒景行今天是被灌了安神药吗? 他能借口去如厕,把司徒景行拽过来,替他承担一部分来自皇上的打骂吗? 沈瑾书这时才注意到,赫连祁肩膀那里的衣衫颜色似乎更深一些。 这几天他不知道赫连祁抽了什么风,只穿红色的外袍,所以鲜血淌出来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沈瑾书闻到了血腥味。 “皇上,你的伤口在流血。”沈瑾书放下笔,说着他去找司徒景行,不等赫连祁喊他回来,他就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 嗯,让司徒景行来陪着他挨揍。 司徒景行的确睡了,被沈瑾书强行拽起来,人还没清醒,看到沈瑾书好像在脱他的衣服。 他吓的,双手抱住自己,“你干什么?你变态!你要强奸我吗?” 司徒景行想得是当初他要以对赫连祁献身的方式,让赫连祁能放了容嫣,他也算打败了赫连祁这个情敌。 而此刻,沈瑾书不会学了他,觉得糟蹋了他,就是打败了他这个情敌吧? 沈瑾书:“……” “你自己穿,不然我真脱了你的裤子!”司徒景行身上穿得是寝衣,沈瑾书本来是想脱了司徒景行的寝衣,给他穿衣服的。 沈瑾书把拿来的衣服重重扔到司徒景行身上,瞥了一眼司徒景行双腿间,“脱了你的裤子,比谁更大。” 司徒景行:“……” 崩了崩了,这真的还是那个高洁温润的沈帝师吗? 司徒景行的双腿残废,使不上力气。 他性格傲,自尊心强,所以平常不让人服侍,就自己很艰难地穿裤子。 这一刻,司徒景行对着沈瑾书露出笑意,“过来给我脱,我跟你比比谁更大,输的那个不能再纠缠嫣儿妹妹了。” 沈瑾书:“……” 他虽然被带歪了,但还到司徒景行这么放荡的地步,怎么可能跟司徒景行比? 只是,沈瑾书看司徒景行磨磨蹭蹭的,他走过去帮了忙,然后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司徒景行挺了挺,“怎么样?服了没有?” 他现在是病弱,但从小到大他都练武,身体锻炼得很好,这处从小长得就异于常人,那是沈瑾书一个从小就是书生的文弱人不能比的。 沈瑾书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输给了司徒景行,嗤笑了一声,冷嘲热讽,“本官听云振总管八卦过,你好像硬不起来,长得可以,但不能真刀实枪,有什么用?本官不仅比你大,而且一点毛病都没有的。” “他胡说!我硬的起来!我告诉你,硬不起来的是赫连……” 司徒景行的话音刚落下,一道阴影忽然遮住面前的光。 他和沈瑾书齐齐转头看过去,对上悄无声息落在面前,赫连祁的目光,那是死亡凝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朕看你们两人挺浓情蜜意的,不如朕给你们赐个婚?只是,你们两人都互相不服对方,都想做上面的那个是吧,朕帮你们。”赫连祁面无表情地说完,忽然拉起被褥垫住手,朝司徒景行的那处拧过去。 “啊啊啊啊啊!”司徒景行鬼哭狼嚎,要不是那层被褥,司徒景行真的就被拧断了。 他连滚带爬躲到床角,然后掀开被子瞥了一眼,继而痛哭出声,发了疯似的朝赫连祁扑过去。 赫连祁抬起手掌,轻而易举地按住司徒景行的天灵盖,手下用了一些力,拧。 “错了,错了,皇上,我真的错了……你最大,你最硬……”司徒景行动都不敢动了,屏住呼吸。 赫连祁这才放开司徒景行,转身坐到椅子上。 司徒景行也不脱寝衣了,只能在外面套了一件外袍,被暗自笑着的沈瑾书给扶到轮椅上,推他到赫连祁面前,受着冻为赫连祁处理伤口。 赫连祁之前被月鸢刺了一刀,还中了容嫣射的那一箭,他就洒了些金疮药,也没缝合,此刻已经一片血肉,混合着脓水了。 司徒景行给赫连祁清理,取针线缝合,撒药,包扎,用了半个多时辰。 他整个人都被冻僵了,还累得脸色苍白,感觉到赫连祁身上滚烫,便去配药。 因为容嫣,他都是走一步带一步各种药材的,配好后交给沈瑾书,让沈瑾书去熬。 结果沈瑾书熬好了,赫连祁靠在椅子上,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给皇上试试针灸。”赫连祁受伤这么重,沈瑾书生怕赫连祁没当几天皇帝,就驾崩了,而且就算命大,他接连几天反复高热,怕是脑子会给烧傻。 对面的窗户映出外面飞扬的大雪,赫连祁银发散落,有几分的凌乱感,纤长浓密的睫毛覆在苍白的眼睑上,让他的人没了平日冰清玉洁无情无欲的感觉。 他一张脸陷在阴影里,没有血色,那薄唇被烧的干裂破皮,冒出的血珠子已经结痂了,整个人虚弱到连胸膛的起伏都不明显了。 司徒景行点了点头,取针。 赫连祁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刻,猛地睁开眼。 他的墨眸里一片血红色,无声地看着人时,吓得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一身冷汗。 “不必。”赫连祁抬脚抵住司徒景行的轮椅,沙哑地说了两个字,便把司徒景行给踹远了。 司徒景行在想,顾轻舟干什么呢? 他把顾轻舟喊起来,来一起挨揍? “皇上,臣倒是有个主意……”沈瑾书叹了一口气,喊了一声。 暗卫便出现了,他忽然从暗卫腰间抽出刀。 * 这场雪下到天亮还没停,容嫣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饿醒后便起床洗漱梳妆,然后准备去找几人吃饭。 但打开门,容嫣看到了跪在院子里的雪地上的男人。 他应该跪了很长时间了,银发和衣衫上飘落了雪花,眉目间覆盖着一层冰霜,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绣金线的外衣,就那么笔挺地跪着,成为了大雪中最艳丽的风景。 赫连祁右侧放了一把刀。 在容嫣走出来看着他时,赫连祁抬起头,那一向无情无欲波澜不惊的墨眸里,此刻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眼尾泛着红,定定地凝视着容嫣,哑声道:“朕只是想要一个你能听朕解释的机会,你也不给朕吗?” 赫连祁身侧那闪着寒光的刀,让容嫣的心颤了颤,听说过女人被辜负后投河自尽寻死觅活的,还是第一次见要寻短见的男人。 容嫣不相信,“皇上拿刀做什么?你是明知道民女不敢弑君,不过是在跟我演苦肉计而已。” 赫连祁摇了摇头,“不是,朕……”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妥协的。”容嫣觉得赫连祁是不是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在拿乔,她便心平气和地复述了一遍。 “皇上,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和苦衷,作为皇帝不可能没有三宫六院,我理解,但我不接受,我所求的是一夫一妻,你给不了我,这个世上的任何男人都给不了我的话,那我宁愿孤独终老。” “我在乎的不是皇后之位,你没有给我皇后之位,我并不是在用带着孩子逃跑的方式,来跟你闹,威胁你给我皇后之位,祁哥哥,我是真的接受不了你已经宠幸了其他女人的事实,哪怕你现在给了我皇后之位,你为了挽回我而遣散了后宫,也已经晚了。” “因为我的祁哥哥已经睡了其他女人,他在我心里永远地脏了,无论怎么洗,再触碰我时,都会让我作呕恶心。”容嫣没有大悲大痛,可眼中的泪还是流了出来。 “我不是在用逃跑的方式吓你,逼你求我,对我下跪,也没有用其他男人逼你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祁哥哥,我是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现在这样,倒显得是我不可理喻,是我故意让一个皇帝对我下跪,天下人若是知道了,只会认为是我的错,我犯了大罪……所以你不要这样。”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挽留我,你宠幸其他女人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我不会跟你回宫,你回去吧,好好地做你的皇上,那天是我的错,你应该免了那些嫔妃们的责罚,不要为了我而得罪了朝臣,世家大族们,从而动摇了你的皇位和江山。” “其实你也知道做皇帝有多好,世间最好的一切都会奉上给你,天下人都是你的臣民,呼风唤雨,天下美人你都可以拥在怀里。” 容嫣站在屋檐下,雪花顺着风飘过来,惊鸿艳影。 她一张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如此平静地说着这些,显得人是那么冷漠绝情,“祁哥哥,你放心,我会过得很好的,到时候孩子会给你。” 她要孩子干什么,她不要。 孩子是拖累,她生下来给赫连祁,余生她会过得更洒脱自在。 容嫣已经言尽至此,可赫连祁仍然跪在地上没起来。 容嫣讥笑了一声,“你想跪便跪吧,就算招来了你的臣子唾骂我,治我的罪,我也不会妥协,你吓不到我的,大不了一尸三命好了。” “容嫣!”赫连祁看到容嫣的身影走在长廊中,他喊了一声,可也没能让容嫣回头。 第293章 求她,其实他早就写好了立容嫣为后的诏书 “容嫣!”赫连祁看到容嫣的身影走在长廊中,他喊了一声,可也没能让容嫣回头。 她是真的决绝,爱他的时候有多浓烈滚烫,抽离的时候就有多迅速冷血。 可是凭什么? 当初他明明放她离了宫,她却又纠缠上他,非要跟回宫。 她把他撩拨的,让他舍不下她了,她又不要他了。 凭什么她想要的时候,他就得给她,她不想要了,他就得放了她? 他这人从小就一身反骨,容嫣越是这样,他越不放人。 赫连祁没去上朝,这一整天都没回宫,他从昨夜大半夜,再到今天天黑,几乎是跪了一天一夜。 赫连祁被冻得全身僵硬,麻木,已经没有知觉了,在一直下着的大雪里,他银色的长发飞舞着,一张脸若隐若现。 赫连祁身上落满了白雪,一开始那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还是这茫茫白雪中最火红妖冶的存在。 到后来随着雪花越落越多,他笔直跪着的身影几乎跟大雪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只以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雪人、冰雕。 要不是赫连祁有武功,内力在身,换成平常人,在这样冰冻三尺的天气中,怕是跪一个时辰就没命了。 他身上还受着伤,发着高热。 司徒景行独自一人坐在屋檐下的轮椅上,远远地看着时,摇头叹息,心里是有些动容的,“再这么跪下去,他就算不驾崩,也会落下病根,沈大人想想办法吧,到时候给嫣儿妹妹解毒,还要用到他。” “再等一会儿。”沈瑾书整个白天都在宫里,这会儿才过来,自己披着披风,臂弯里还挂着一件,俯身给病弱的司徒景行裹在身上。 他说得等一会儿,指的不是等容嫣。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都没想到容嫣能决绝至此,赫连祁都快没命了,这一整天她也没从檀曜的房间里出来,真的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啊。 她就算是躲起来哭,心疼祁哥哥,祁哥哥死了,她甚至能带着孩子给祁哥哥陪葬,她也绝对不会妥协。 司徒景行坐在屋檐下,虽然没淋着雪,但依然感觉快被冻僵了。 他自己系上披风带子,把兜帽戴上,人缩成了一团,抬手掩唇不住地咳嗽着,就等着赫连祁坚持不住倒下去,他不能错过这么好的看戏的机会。 “你给我搬一个书案来,准备笔墨纸砚,我想画幅画。”司徒景行心想从来都嘴硬孤傲的赫连祁,对着女人跪下的这个画面,无论如何他都得画下来。 以后他时常拿出来看看,这乐子不就来了? 沈瑾书踹了一脚司徒景行的轮椅,脸色严肃说了声你大逆不道,但人已经转过去。 他到屋里搬来桌子,拿了蒲团来,坐到上面,亲自动手给司徒景行研墨。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司徒景行过去都是靠武力独孤求败的,没上过学堂,书读的少,也就只有在医术方面有天赋。 所以那画的画,让沈瑾书目瞪口呆,他两岁会拿笔时,就比司徒景行画得好好吗? 司徒景行把赫连祁画得,别说赫连祁的俊美和绝代的风华了,他画得人不人,畜生不畜生的,简直是四不像了。 沈瑾书抓起那画,就给揉成一团扔了。 好巧不巧,就扔到了赫连祁的面前。 赫连祁四五个时辰没动一下了,那纸团终于让他抬了一下脸,看向沈瑾书和司徒景行的同时,他的手捡起纸团,展开看。 空气,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迎接着赫连祁的死亡凝视,然后在赫连祁的目光示意下,来到赫连祁面前。 沈瑾书两手掀起外袍,“扑通”,很自觉地跪下了。 司徒景行也想跪,但他不方便。 赫连祁把那个纸团递给他。 他快速地抓过来,张口就给塞到了嘴里,慢慢地咀嚼,艰难地咽下去,对着赫连祁很讨好地笑着,“皇上,你还别说,味道不错,你要不要……” 沈瑾书及时抬手死死捂住司徒景行的嘴。 司徒景行反应过来了,艹,他这嘴但凡快一点,怕是就邀请皇上跟他一起吃纸团了。 赫连祁收回视线,对着容嫣的房门方向,继续肩背笔挺地跪着。 而容嫣,这一整天都在檀曜的房间里抄写经书,但心并没有静下来。 迎雪送过去的一日三餐,糕点,茶水之类的,她也没碰。 她没想到赫连祁是真的不要命地跪了一天一夜,她是不会对赫连祁妥协,可她还喜欢着祁哥哥,她不希望祁哥哥没了命。 她只想跟祁哥哥恩断义绝,两人各过各的,祁哥哥这么跪着,只会让她感觉到痛苦。 到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们,竟然全都在大雪夜上了山,还有后宫的嫔妃们。 他们都来到法华寺,继而对着容嫣的方向,全都跪在了大雪中,齐声喊着:“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跟陛下回宫!” 容嫣心惊不已。 皇上和这些人都跪着了,迎雪他们只能也去跪着。 容嫣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顾轻舟和温语柔也在其中,那些暗卫、她带来的护卫们全都跪着,包括法华寺的僧人。 他们站在了最后面,低着头双手合十拜礼,也算是陪着皇上一起跪了。 那请容嫣这个皇后娘娘回宫的高喊声,一阵又一阵,不绝于耳。 容嫣要是不出去,无疑成了千古罪人。 可她走出去,便意味着对赫连祁妥协,接受赫连祁后宫有那么多嫔妃。 她要和那么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祁哥哥会不断地宠幸其他女人,跟其他女人生孩子,这种种。 容嫣觉得她就算能忍受得了一时的痛苦,她也不可能忍受一辈子,她早晚会在这样的深宫里被蹉跎死。 赫连祁太卑鄙了,竟然用这种方式逼她。 既然她以后也会生不如死,那不如现在就死好了。 “皇上不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迫你妥协。”檀曜这一整天都没说话,没劝容嫣,此刻感觉到容嫣的决绝,他不得不开口道。 “皇上既然说了让你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你便给他这个机会,听他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跟他回宫。” 檀曜走到容嫣身边,对容嫣伸出手。 容嫣抿了抿唇,把拿起来的剪刀放到了檀曜的掌心里。 檀曜没动。 容嫣只能取了头上的簪子类等尖锐的饰物,再拍了拍身上,“真的没有其他了!我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就是了,但如果到时候我还是不原谅他,他强迫我回宫的话,檀曜你要救我。” “好。”虽是一个字,檀曜应得却郑重又虔诚。 容嫣对着他伸出小拇指,他愣了一会儿,才知道容嫣是要拉钩。 他便抬起手,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了过去,还用大拇指用了摁了摁容嫣抬起的大拇指。 容嫣走出去后,檀曜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返回去打坐,闭着眼,一颗颗捻着腕上的砗磲念珠。 有的人,注定留不住,佛子不应该有私心和执念。 容嫣提着灯笼出现,那张脸在灯火和雪光的映照下,展现于朝臣们面前。 朝臣们抬头看过去,神色震惊、恍然、复杂,许久才磕头高喊,“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各位大人都起来吧,民女受不起你们的如此大礼。”容嫣不觉得自己有错,可这些人的行为却让她成了千古罪人。 她提着灯笼走过去,站在赫连祁面前,“皇上,我们进去谈谈,让他们也进屋暖和暖和吧。” “好。”赫连祁的声音都僵了,几乎发不出来,浮动着浓烈血丝的墨眸紧紧盯着容嫣,怕容嫣跑了似的,他伸手拉住容嫣。 赫连祁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却第一时间想到容嫣撑不住他,他立刻松开手,往一边栽。 幸亏沈瑾书反应快,架住了他。 容嫣看得热泪盈眶,祁哥哥应该还是深爱着她的,他只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三宫六院。 可他痛苦,她难道不痛苦吗? 容嫣还是伸手,拉住了赫连祁的胳膊。 赫连祁想去搂她,却因为自己身上都是冰霜,反而拂开了容嫣的手,接了一把伞来,撑在容嫣头顶。 房间里迎雪点了炭炉,赫连祁一手拎了椅子来,让容嫣坐在那里。 他因为身上寒气过重,还病着,便离容嫣远远的。 所以啊,哪来的什么直男,他只是不够爱你而已,容嫣看着这样的赫连祁,想到过去那段时间赫连祁的冷淡和疏离。 她闭上眼,压了压泪。 容嫣缓了缓情绪,等她睁开眼时,只见对面原本站着的赫连祁,这时再次双腿弯下去,对着她跪下去了。 那把刀也被他拿进来,放在身侧。 “你能不能起来!”容嫣被赫连祁搞得烦死了,她宁愿自己知道真相后,祁哥哥干脆利落地负了她,也不要这样拉扯来拉扯去地折磨她。 赫连祁身上的雪花融化了,脸上和银发上都是水,往下滴落着,面容苍白,对着容嫣摇头,“第一,朕没有不给你皇后之位,朕只是还没有扫清障碍,其实立你为后的诏书,朕早就写好了。” 赫连祁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明黄色的诏书,跪在那里没上前,把诏书展开给容嫣看。 那是他亲手写的,有落款,还有时间。 就在容嫣应激醒来后,所有人都误以为她连他也不记得,她要回容家,而他放了人回去的那天晚上。 当时他烧了两份诏书,一份是封容嫣为贵妃的诏书,而另一份,是立容嫣为后的诏书。 他放容嫣离开了,所以他烧了那两份没用的诏书。 但,在他写了容太后崩逝的诏书后,他又重新写了第二份立容嫣为后的诏书。 第二份就是他手中的这份,跟被烧了的那份不一样,被烧了的那份,容嫣的身份是被赫连墨改了出身的容太后。 而这份,容嫣的身份是曾经的将军府的嫡长女,他做摄政王时的王妃,容嫣。 当时他放了容嫣离宫,写下的时候就计划好了,他要为摄政王府平反,要在平反的那天,颁布这份立后的诏书。 他对世人称自己的王妃容嫣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但他的皇后之位还是曾经的王妃的,他不会立其他女人为后,他只跟自己曾经的王妃容嫣合葬。 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谁能想到,容嫣根本没有忘记他。 他在容嫣的纠缠下,把容嫣接回了宫里。 但他还没有扫清障碍,他需要时间把皇权和兵权全都拿回来,所以他这立后的诏书,便压着了。 另一方面,他怕容嫣恢复记忆后,会后悔,他立了后是不可能再废后的。 所以他也在给容嫣时间。 容嫣要是在这段时间里恢复了记忆,她还是会逃,不会跟他在一起,做他的皇后的。 他会放了人。 他让所有人尊称容嫣为皇后,不是在演戏,那是真的。 只是容嫣还没等到,就得知了他后宫里有很多嫔妃。 赫连祁想跟容嫣讲道理,他必须做这个皇帝,一来是要为摄政王府平反,再者是因为跟邪祟的交易。 他给不了容嫣一夫一妻了,所以当初他放了容嫣离宫,他做他的皇帝,三宫六院,跟容嫣一刀两断,他并没有伤害到容嫣。 可容嫣却还记得他,要跟他回宫。 那他后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嫔妃了,一时也无法遣散,只能选择隐瞒容嫣……这些,赫连祁没跟容嫣争辩。 她失去了很多记忆,想不起来就算了,很多事,他都不会再提。 他只让容嫣知道他没有演戏骗她,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立她为后,他只是需要时间。 容嫣看着那诏书,怔愣中,眼里的泪涌出来,可她还是很冷漠地摇头,“那又如何?祁哥哥,你还是不懂,我在意的不是皇后之位……” 第294章 你动手剁了朕,喂给花豹 “朕知道,你在意的是朕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在意的是朕宠幸了她们,但是没有。”一直在冰天雪地里跪着还好,此刻回到温暖的室内,赫连祁反而有些撑不住了。 他脑子混沌,一阵阵晕眩,两肩的伤口又崩裂了,感觉到涌出来的鲜血。 赫连祁却并不在意,面上的冰水往下淌着,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哑声说:“朕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容嫣,除了你之外,朕谁都没有碰过,你要是不相信,朕可以把嫔妃们都传进来。” 容嫣诧异地看着赫连祁,过了片刻才应,“不用,祁哥哥既然说了,我相信祁哥哥,这也算是对我们过去情意的一种尊重,我不能侮辱了我们曾经纯粹的感情,可是祁哥哥,你现在没有宠幸她们,以后呢?” “你是皇帝,为了前朝势力,你也得宠幸她们,往后还有很多女人入宫,即便我相信你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可你也有自己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你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宠幸她们。” 以后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到,容嫣想现在就一次性跟赫连祁说清楚。 她不会因为赫连祁现在的承诺,而就这么跟赫连祁回宫了。 赫连祁眼梢泛红,注视着容嫣,信誓旦旦,“以后也不会,绝不会,至于前朝的势力,只要朕足够强大,就不用靠跟臣子的女儿们联姻,来坐稳这个皇位,朕会做到的,很快朕就能独断专行随心所欲,朕说不要后宫嫔妃,不要绵延子嗣,谁都干涉不了朕。” “但是朕需要时间,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若是怕朕去宠幸其他嫔妃……” 赫连祁拿起那把刀,这才站起来,任由肩膀上的伤口流着血,他一步步走向容嫣,递了刀给容嫣。 “你可以剁了朕,朕对女人没有丝毫性欲,绝不会去宠幸嫔妃们,但嘴上说没用,为了让你放心,朕不要这龙根了,反正你已经怀了朕的孩子,还是两个,足够了,以后大祁的江山有继承人了,哪怕是女儿,朕也会扶持她做女帝。” 赫连祁失去了情根,对女人没欲望,但龙根留着就有尊严,不是太监。 现在,如果让容嫣跟他回宫的代价是失去这根龙根,他不要也罢,本来留着就没用,不是那么重要。 谁让他舍不下容嫣呢? 至少现在舍不下,有得必有失,那便让他失去这没用的龙根。 福祸都是相依的,他失去了龙根,是福不是祸,或许就能抵抗住容嫣的撩拨,往后还能放了容嫣,度过这个情劫。 “你动手吧,剁掉朕,然后喂给花豹。” 那刀柄被塞到容嫣手里,刀尖是对向赫连祁胯下的。 容嫣的手在抖,闭上眼,咬了咬牙,忽然扬起刀的一瞬间,那刀光照亮两人的脸。 赫连祁也闭上了眼,面上很平静。 然而他等了片刻,并没有感觉到落下来的刀风,某处也没有疼痛感。 赫连祁拧着眉,睁开眼。 伴随着一声“咣当”的响动,容嫣丢了那把刀,发现赫连祁不仅没有大松一口气,反而他还有点遗憾? 他真是,不是装的,不是在跟她演苦肉计。 他太疯了,准备这把刀原来是这个用途。 可对于男人来说,尤其他还是一个皇帝,剁掉他的龙根,比杀了他还屈辱,痛苦,生不如死吧。 但他还是让她这么做了。 “我不剁!”她还喜欢祁哥哥,祁哥哥并没有宠幸别的女人。 他没脏,这男人还能要。 那她要是真的剁了赫连祁的龙根,以后她怎么办,总不能下半辈子都靠那些死物吧? “你想给花豹吃,但花豹连你用过的勺子都嫌弃,怎么可能吃你那二两肉!”容嫣踹了踹花豹。 “肥豹,是不是?” 花豹就趴在容嫣的椅子旁边,它会点头,闻言它猛地点头,还伸出一条腿推了推赫连祁,让赫连祁离它远点。 它嫌弃死了! 赫连祁抬脚踩住花豹的豹头,用力碾着,同时从怀里取出一个陶瓷罐。 容嫣满眼惊奇地盯着赫连祁瞧,想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在身上,这次掏出来的又是什么。 容嫣凑过去时,就看到陶瓷罐里两片梅花花瓣。 不对,会动,那是两只外形如梅花花瓣的蛊虫。 赫连祁养得蛊还挺好看。 赫连祁把两杯茶放在炭炉上加热,然后将那两只蛊虫分别丢入茶水里。 他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端给容嫣。 容嫣是懂蛊的,但赫连祁养出来的蛊跟她知道的那些不一样,所以她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蛊。 容嫣接到手中一时没喝,看到赫连祁去喝,她立刻拦住,“你等一下,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蛊?你别诓了我!” 那蛊虫死后融化在茶水里,茶水的颜色变成了胭脂一样的红色。 赫连祁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情蛊,没有毒。” “我们两人种下了这情蛊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双方都不能跟除了对方之外的人,发生关系,否则就会爆体而亡,你不愿剁了朕的龙根,那朕便用这种方式替你约束掌控朕,容嫣,朕真的不会去宠幸女人,你不相信朕口头上的承诺,朕会用各种方式向你证明。” 容嫣心魂震颤,过去那个偏执、爱她爱到疯狂的祁哥哥,仿佛回来了。 “呵。”容嫣冷笑了一声,伸手夺走赫连祁的杯子,连同自己的那杯。 她蹲下来掰开花豹的嘴,给花豹灌了进去,再一掀它的下巴,紧紧合上它的嘴,掐着,不让它吐出来。 迎雪在这时敲门进来,行礼后,把月鸢写给容嫣的一封信,奉上给容嫣。 赫连祁全身的神经还是紧绷的,在容嫣看信的过程里,呼吸屏住。 月鸢不喜欢他这个前世的儿子,想把今生的赫连祁换回来。 所以他担心,既然容嫣的承受力比他们以为的强,那么月鸢很有可能会在信里告诉容嫣真相。 容嫣想要的是那个一心一意爱她,今生的恋爱脑赫连祁,他不是,他不爱容嫣,他就像是一个顶替今生的赫连祁的冒充者。 容嫣知道后,也会想让今生的赫连祁回来吧,更不愿跟他回宫了。 赫连祁低垂着眼,垂下去的拳头紧握,他不会回到自己的前世,如果今生的赫连祁从前世回来了,他会杀了今生的赫连祁。 就如同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杀了前世的他一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世上只能有一个赫连祁。 容嫣的夫君,祁哥哥,只能有一个。 赫连祁就像等待被判刑般煎熬,好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容嫣终于看完了信,他突然又害怕了,赶在容嫣给出答案前,再次加重了筹码,“你既然不愿与朕种下情蛊,朕便给自己的死士下一道旨意,若是有一天朕背叛了你,宠幸了旁的女人,便让他们杀了朕。” “回宫后朕便写下诏书,立你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不管男女,等孩子出生,朕再写第二份确切地立储君的诏书,你也可以亲自动手下毒或是下蛊,杀了朕,对你来说,朕很容易杀。”赫连祁说着又开始从怀里掏出来,“哗啦啦”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容嫣看到他拿出好多个免死金牌,目瞪口呆,好家伙。 一个王朝从开国到灭亡,掌权者都不一定会给哪个人一块免死金牌,到了赫连祁这里,他搞批发一样,弄来这么多给她。 那意思显然是让她分给父母和容峥鸣他们,反正只要她想,她在乎的人,人手一个。 赫连祁没说其他的,容嫣不知道的是,他要是背叛了容嫣,月鸢都不会饶了他。 就算杀不了他,月鸢也会将他送回他的前世去。 “我不想掌控你,你也休想用种情蛊这个方法,将我一辈子跟你绑在一起。”容嫣从地上站起来,坐在椅子上,通红的眼里泛着泪。 “祁哥哥,我愿意相信你,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往后你违背了自己的承诺,被我发现了,如你所说,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弑君,去父留子。” 母后在信里说,她可以为赫连祁证明,赫连祁没有过其他女人,他甚至没跟那些嫔妃们见过面,就算意外碰上了,他也没让人近身。 母后以她自身为担保,赫连祁以后也不会宠幸其他女人,不会跟其他女人绵延子嗣。 赫连祁有不得不当皇帝的理由,以及他的苦衷和身不由己,希望她看在她这个母后的情面上,给赫连祁一个机会。 容嫣收下了赫连祁递过来的好几块免死金牌,她便跟赫连祁回宫做皇后,拿到他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的诏书。 要是有一天她真对他心灰意冷了,她便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她来垂帘听政,或者她直接一步到位当女帝好了。 这是一场赌注,赫连祁对她痴心不悔,没有宠幸旁的女人,以后会遣散后宫,这便是她赢了,赌赢了她得到的只是祁哥哥和爱情。 若是输了,她杀了赫连祁,那得到的可是皇位啊,怎么算她都不吃亏好吗?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有自己可以当女帝这个想法? 容嫣蹙眉,在沉思这个问题。 “好。”赫连祁哑声应着,放松后实在是撑不住了,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去。 他单膝跪在地上,脸往容嫣的腿上靠过去,“容嫣,朕不脏,你不要恶心朕……” 这一刻赫连祁的脑子都被烧的糊涂了,混混沌沌的,年少时期他和容嫣相遇、相恋,还有成亲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去。 那个时候他会因为第一次牵容嫣的手,轻轻抱了容嫣,而欣喜若狂,胸腔起伏,久久难以平复下来,以至于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硬,胀疼得厉害,一遍遍自度都消不下去。 到第二天,后来的几天都特别精神,热血沸腾,无法发泄,上阵杀敌时就显得有发泄不完的体力。 还有他跪了三天三夜,求父皇给他赐婚。 在周身的杏花飞扬中,他和容嫣的第一个亲吻,是落在容嫣的额头的,他心跳剧烈,呼吸急促,难以抑制。 最后是两人的新婚夜,那种蚀骨销魂感,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索取……一切,都在他高热时脑子混沌的一刻,如此清晰。 他曾经那么疯狂地痴恋着容嫣,为了容嫣做了那么多离经叛道之事,命都可以不要。 赫连祁感觉到心口灼热,滚烫,燃烧着火。 那火很快烧遍他全身,在这种痛苦中,他仿佛涅盘获得了新生,有什么重新长了出来。 他好像有了七情六欲。 赫连祁人已经晕过去了,可他的双臂却伸向容嫣,以跪在那里的姿势紧抱住容嫣,把脸埋在容嫣的肚子上。 男人的那一头银发散落在容嫣的红裙上,如雪的纯白和热烈的火红色对比鲜明。 容嫣怔怔地低头看过去时,只见一串泪水从赫连祁闭着的双眸中,猝然滚落而出。 他还是冰清玉洁的,似神明落泪,却在意识不清中,用哽咽卑微的话语乞求着,“嫣嫣,你抱抱我,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容嫣心里动容,心脏被揪着难受,眼中的泪也涌了出来。 但她并没有去抱赫连祁,过去的一段时间祁哥哥对她一点都不好。 她求祁哥哥的抱抱亲亲,祁哥哥不给。 那现在调换过来了,她也不会给。 他到底是没做到对她的承诺,虽然没有宠幸过后宫的嫔妃们,但还是有了很多嫔妃。 她跟他回宫,是因为还爱他,愿意相信他,但并不代表她不介意。 她心里是有芥蒂的。 容嫣在赫连祁的双肩上摸到一片温热浓稠的鲜血,这才知道赫连祁受伤了。 看这出血程度,伤得或许不重。 但这几天他一直跟着她,还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治这伤,于是就发展成了重伤。 容嫣的手触摸在赫连祁的脖子上,滚烫得吓人。 她惊了惊,连忙喊人进来,“司徒院使!” “在!”司徒景行应着。 很快,沈瑾书把司徒景行推了进来。 顾轻舟也跟在身侧,其他大臣们,沈瑾书让他们回去了,一切等明日上朝再议。 沈瑾书和顾轻舟一起把赫连祁架起来,要放到床上。 赫连祁却在这时醒了,还有力气挣脱掉两人,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他就在容嫣的对面,仿佛生怕容嫣跑了,一双布满血丝的赤色双眸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容嫣,一秒也不离开。 司徒景行三个人竖起大拇指,实在是佩服赫连祁到现在还能扛住。 司徒景行只能坐到赫连祁面前,在沈瑾书帮忙脱了赫连祁的衣服后,只看到赫连祁那缝合的伤口,线已经绷断了,血肉外翻,触目惊心,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司徒景行趁此机会,仗着自己是大夫,数落了赫连祁几句,比如再这么作,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你,你明天就有可能驾崩,英年早逝之类的话。 赫连祁哪会忍司徒景行,抬手就去掐司徒景行的脖子。 司徒景行立刻转头,红着眼喊:“嫣儿妹妹……” 第295章 不要嫔妃侍疾,就要她 “对,景行哥哥虽然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但都是事实。”容嫣点头,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走到赫连祁身边,不敢看他那伤口,又哄又威胁的。 “你的胳膊不要再用力了,配合景行哥哥,否则我就不跟你回宫了。” 赫连祁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闻言更是苍白如鬼魅。 他松开司徒景行的脖子,转头去看身侧的容嫣,一手伸过去落在容嫣的肚子上,一手去握容嫣的手。 他这样的姿势,让司徒景行给他包扎都困难,司徒景行呵呵道:“微臣可以做个预言,早晚皇上会死于皇后娘娘的美色。” “你能闭嘴一会儿吗?”这次都不用赫连祁去踹司徒景行了,沈瑾书在外面跪那么长时间,受了风寒,咳得脸色潮红,伸手去取针线,“再说话,把你嘴给缝上。” 司徒景行不受沈瑾书的威胁,反正他能下毒,一时皮一时爽,一直皮一直爽。 结果他还想再说什么时,顾轻舟就在他背后,点了他的哑穴。 司徒景行瞪大眼,边给赫连祁缝合着伤口,边在心里给顾轻舟记下了这笔账。 他看出来顾轻舟还没有恢复那段记忆,跟温语柔之间不仅没有进展,反而两人都像是在成全对方,要悲剧收尾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那些真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他死了都不会告诉顾轻舟和温语柔。 毕竟,他的复仇大业到现在还没有实施一步,怎么也得做点什么,才能证明自己拿的是复仇剧本啊,那就从顾轻舟和温语柔这里开始好了。 他不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分开,彼此痛苦一辈子,嗯,这就是他对他们的复仇。 外面下着雪,还天黑了,山路更难走。 容嫣打算再在法华寺留宿一晚,看看明天的天气再作打算。 但赫连祁观了天象,这场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他却想迫不及待地想带着容嫣回宫,回他们的家。 于是,司徒景行刚给他包扎好,他便穿上衣服,站起来,忽然弯腰,同时伸出双臂勾住容嫣的双腿。 赫连祁抱着容嫣起来,薄唇擦过容嫣耳畔,在高热中气息无比的滚烫灼人,低沉地对容嫣道:“抱紧朕。” 容嫣突然腾空,下意识动作就已经用双手圈住了赫连祁的脖子,被赫连祁撩得浑身酥麻,知道赫连祁做什么后,她更加欣喜了,期待又惊奇,“抱好了,我们走吧祁哥哥。” 沈瑾书任劳任怨,走过去给赫连祁打开门。 赫连祁脚下一动,一阵风卷过去,地上的雪花被扫成了旋涡。 他红色的衣袂飘逸间,一头银发扬起,人便飞身离开了。 司徒景行在背后喊,“你有挂你了不起吗?” 这要是换做以前他武功高强的时候,赫连祁的轻功不见得比他好。 此刻他也只能坐在轮椅上,转头去看沈瑾书,“我们怎么办?” “走着下山,然后再坐马车。”沈瑾书裹紧披风,修长俊秀的身形立于风雪中,不住地咳嗽着,感觉自己这么下山,怕是回去就得大病一场。 但,明天朝中还有事,容嫣的胎也离不开司徒景行。 所以他们必须冒着风雪,即便天黑路滑,也得赶回去。 司徒景行握住沈瑾书的手腕,给诊了一会儿脉后,他递给沈瑾书一枚药丸,“沈大人的身体不虚,年轻体壮的,哪能就这么病倒了,先给你吃一枚药丸,等会儿好背我。” “……本官谢谢你。”沈瑾书吞了药丸,不怕司徒景行给的是毒药。 反正司徒景行没少给他下毒,他习惯了,这身体对毒药都有一定的抵抗力了。 哇,他好厉害! 沈瑾书转过去,没弯腰,只左手压右手,跟顾轻舟告别,“我们先回去了,轻舟你和夫人等雪停了,路好走一些了,再回去。” 顾轻舟回了沈瑾书的礼,“好。” 沈瑾书离开前,抬手在顾轻舟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心里遗憾,叹了一口气。 他当初就很看重顾轻舟,想把顾轻舟培养成赫连逸的肱股之臣。 谁知顾轻舟却双目失明,这仕途之路生生被阻断了。 对于他一个惜才之人来说,只觉得太可惜了。 护卫们跟在沈瑾书身后,有的在给他们撑伞,有的搬着司徒景行的轮椅。 在这下着大雪的夜里,他们举着火把,踩在被冰冻住湿滑的山路上,一级台阶一级台阶地走下去。 沈瑾书走得挺稳的,司徒景行趴在他背上,身上裹着厚披风,感觉他的背是宽厚有力量的,看似是文弱的书生,其实这体力很不错。 “沈大人不要愁了,我倒是觉得,眼瞎了又如何?”司徒景行感觉到沈瑾书心情的沉重,他拍了拍沈瑾书的肩膀。 “像我,不良于行,可我还不是太医院院使吗?这是我们这个行业最高的官职了,依我看,顾轻舟要是真有才能,他眼睛看不见了,但脑子没坏吧……” 等一下,司徒景行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在干什么? 他不是正在复仇吗?怎么反倒帮起顾轻舟了? 司徒景行意识到这点后,立刻闭上嘴。 但他已经给在这点上脑子还没转过弯的沈瑾书,提了一个醒,沈瑾书因为疲惫而泛着血丝的墨眸,在一瞬间灼亮,沉吟着,“顾轻舟的确能为君主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可自古以来都没有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在朝为官的例子,即便本官愿意用他,怕是皇上,其他朝臣们也不会同意。” 沈瑾书思索着,要不然先让顾轻舟做他的幕僚? “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徒景行的脸抵在沈瑾书温热的脖子上,很暖和。 他闭上眼,“我困了,先睡了!等会儿下山后也不要叫醒我,你放我到马车里,动作别那么大,不要吵醒了我。” 沈瑾书:“……” * 赫连祁虽然受了伤,还烧着在病中,但跟磕了药似的,精神好血液沸腾,体力比平常都强,就这么打横抱着容嫣,风驰电掣地飞掠回皇城。 这飞在天上的感觉,没有马车的颠簸,只要不恐高就行。 虽然有点冷,但还好,毕竟这里不是最北方,最冷的时候还不到零下十度。 容嫣全身上下被赫连祁用毯子裹得很紧,她趴在赫连祁胸口,有些闷,还出了汗,便掀起毯子,露出被蒙住的脑袋,从赫连祁的臂弯里往下看。 大雪飞扬中,皇城的各个府邸亮起了灯火,从高处俯瞰而下,那万家灯火的画面梦幻,美不胜收。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给容嫣带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又刺激的体验,她满脸欢喜,眼睛灼亮,由衷地夸赞,“祁哥哥厉害!” 本来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走很远就颇费力了,何况她怀了身孕,还是双胎,且祁哥哥是在天上飞着,还能如此稳又快,可不是很厉害吗? 赫连祁垂眸,胸口的女人只露着一张雪白无瑕的脸,那目光里是他熟悉的依恋和仰慕。 她对他的爱意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这让赫连祁那慌乱无措,还犹如被插着刀的一颗心,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他没笑,但那墨眸里却漾开了波纹,狭长的眼角轻扬,低头凑过去,薄唇在容嫣的耳朵上厮磨,嗓音越发喑哑,“今天太冷了,等来年春天,天气暖和起来了,朕带着你飞去看杏花。” “祁哥哥最好了!”容嫣侧了一下头,找到赫连祁的薄唇,重重地吮吸。 赫连祁那种心率剧烈加快,几乎无法呼吸仿佛心疾的感觉,又来了。 不要说去回吻容嫣了,他怕自己没命了,于是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容嫣那诱人鲜嫩的唇瓣。 赫连祁抱着容嫣,他淋着雪,就这么一路飞回皇宫,他的寝殿。 赫连祁落下去的那一刻,立刻喊了宫人来,让她们准备姜汤,并服侍容嫣泡热水澡,好好服侍容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容嫣生了病。 而他自己,轰然倒在了龙榻上,这一昏过去,是真的没有再撑着清醒过来了。 太医们都来了,检查着赫连祁的身体,心惊不已,感觉皇上别熬不过去了,明天怕是要驾崩啊。 他们用各种方式给赫连祁退热,还下了猛药,把太后请了过来,对太后说明皇上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哀家知道了,你们到外面候着吧。”月鸢在龙榻旁坐下来。 不管是今生的,还是前世来的赫连祁,那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再恼前世的赫连祁,赫连祁病成这样,她心里又怎么好受呢。 月鸢守着赫连祁,时不时拧帕子给赫连祁盖在额头上。 她自己这几日剖心口放血,还在伤着,此刻也有些昏沉,手肘抵在榻上,掌心撑着额头,脸色苍白,闭目养神。 容嫣洗漱完后走过来,俯身把拿着的一件外衣披到月鸢身上,低声说:“母后,你回去吧,我来守着祁哥哥。” 月鸢心想赫连祁的确最需要的是容嫣在身边,不过她摇了摇头,“你大着肚子,已经很辛苦了,皇上要是把病传染给了你,你和腹中的胎儿都有危险。” “我哪有这么弱啊。”容嫣不知道自己患有心疾,更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不能有任何闪失,坐下来反驳着月鸢。 她握了一会儿赫连祁的手,便给放回被褥里。 月鸢看了看外面的大雪,这个时间点让容嫣回去,怕是会把人折腾病了,她想了想道:“母后让宫人把皇上挪去外榻,这龙榻消消毒,你今晚便睡在龙榻上。” “你不用担心皇上和母后,母后能守着皇上便守着,不能守,母后就把他后宫的几个嫔妃召过来侍疾。”月鸢说着便站起来,去吩咐宫人。 容嫣蹙眉,刚想喊住月鸢。 这时她的手就被赫连祁抓住了。 赫连祁握得很紧很紧,把容嫣的手指都捏疼了,在昏迷中低喃,“不要,不要其他女人……” 吆,这就给刺激醒了,月鸢停住脚步,转过去看赫连祁。 赫连祁人还没完全清醒,但一条胳膊已经支撑着龙榻,艰难地起了半个身子。 “你别用力了。”容嫣生怕赫连祁的伤口再崩裂了,连忙倾身去扶赫连祁。 赫连祁闭着眼,轻轻推了推容嫣,呼出的气息滚烫,虚弱,“朕去外榻上,你睡这里,母后也不用辛苦守着朕,要是放心不下,让云振在身边就可以了,你和嫣嫣一起睡吧。” 云振带着几个太监匆忙走进来,在赫连祁的坚持中,他们把赫连祁转移到了外榻上。 容嫣看他那个样子,命都快没了,意识不清醒,可还是想着她,还拒绝了其他嫔妃来侍疾。 她不应该轻易原谅赫连祁,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不想原谅就不原谅,不要委屈了自己,他是男人,那天在长乐宫里气得你差点一尸三命,他受的这些小伤算什么?”月鸢看到容嫣的心思全都在赫连祁身上,走过去摸了摸容嫣的脑袋。 “他病的不算重,在战场上受多重的伤都挺过来了,现在只是发个高烧而已,明天就好了,你安心地睡吧,你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好好的,母后才能放心。” 容嫣只能点了点头。 在太医用酒精把龙榻消了毒,除去病菌,还里里外外换了一层被褥类的后,她躺上去睡了。 月鸢没睡,儿子的怪癖多,不允许龙榻上沾染了其他人的气息,而且若是传出去了,皇上睡外榻,龙榻留给了皇后,那朝臣们又要管了。 所以她就不睡了。 她到底还是担心儿子,走去外榻,坐到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再亲手给赫连祁换额头上的帕子。 几个太医和宫人们都守着,月鸢却还是熬了一夜。 儿子做错了事,罚也罚了,以后她和儿子还能母子情深。 赫连祁的身体素质确实好,后来烧退了,人还虚弱着,但第二天到了上朝的时间,他自己就醒了,穿好玄红相间的龙袍,洗漱过后,他走去龙榻。 不过他离得远,站在那里用手掩着唇,微微弯着腰,低声很压抑地咳嗽着,脸色苍白,身躯都在摇摇欲坠。 赫连祁没吵醒容嫣,看了一会儿容嫣的睡颜,便满足了,转身去上朝。 第296章 为了绣容嫣的嫁衣,赫连祁学针线活 朝堂上和整个大祁的百姓,因为赫连祁连续下得两道诏书,而震荡了好几天。 这第一道诏书是公布赫连墨的罪行的,其中包括陷害忠良,听信谗言重用佞臣,以及收买天星阁的杀手,一夜之间灭了摄政王府全家上下四百多口,并放了一把大火,把一切都化为灰烬。 赫连墨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抢夺臣弟之妻,赫连祁当年的王妃容嫣并没有失踪,而是被抢入了宫中。 赫连墨毒害自己的原皇后,给容嫣改名换出身,瞒天过海,立容嫣为继后。 他数次迫害赫连祁,设计让赫连祁娶萧国公主。 因为赫连祁抗旨,赫连墨把赫连祁罚去苦寒之地,再派杀手去追杀赫连祁,导致赫连祁身中剧毒。 而赫连祁的王妃容嫣在宫中,被赫连墨的嫔妃害得很惨,下了毒等等这一切,都写在了诏书上。 赫连祁拿出了天星阁的那个册子,还有人证,种种证据下,赫连墨的罪行无处逃脱。 原本赫连祁谋朝篡位,皇位来得不光彩,是被世人和史书诟病的,但这份诏书一出,史书就被改写了。 赫连祁被赫连墨害得太惨了,赫连墨该死啊。 所有人都支持赫连祁掘了赫连墨的坟墓,将赫连墨挫骨扬灰。 而另一道诏书,是立容嫣为后的。 容嫣本来就是赫连祁的王妃,朝臣们之前还反对容嫣当皇后,但赫连祁公布了赫连墨的罪行后,在天下人对赫连墨的口诛笔伐中,以及赫连祁抄了国公府的家的强硬手段威慑中,朝堂上再没有人反对赫连祁立容嫣为后了。 否则那不是支持罪恶滔天的赫连墨,对赫连祁有异心吗? 所以那天他们才不得不在大雪中上了法华寺,跪求容嫣回宫。 这一切赫连祁早就计划好了,他只是需要时间收集证据,还要把兵权夺回来,让自己不被大臣所牵制。 在如今这个最好的时机,他的这场为摄政王府四百多口人平反,找赫连墨复仇,并恢复容嫣是他的妻子的身份,立容嫣为后的这场局,终于是完成了。 赫连祁没让容嫣知道那些列举赫连墨罪行的诏书,她失去了被赫连墨抢入宫后的所有记忆,现在活得恣意无忧无虑,那便不要知道一切了。 赫连祁亲手为容嫣写了立后的诏书,极尽华丽的辞藻,各种赞美,把容嫣说得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神女还夸张。 云振宣读诏书的时候,没敢让容嫣跪,过后他弯身把诏书呈给容嫣,告知容嫣封后大典在三日后举行。 而关于赫连逸的出身,赫连祁让沈瑾书去幽禁赫连逸的宫殿里,特意给赫连逸宣读了写着赫连墨罪行的那份诏书。 那上面公布了赫连逸的出身。 赫连逸听后怔愣了许久,忽然歇斯底里地嘶吼,“赫连祁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枉为人父!放我出去,我要见皇祖母!皇祖母你管管赫连祁,我是你的亲孙子啊,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赫连逸的毒药发作,这么长时间被毒药折磨的,他的四肢虽然还长在身上,却完全没了用处,手不能拿,双腿不能行走,视力和听力也越来越不好了。 赫连逸翻滚在地上,披头散发,穿得是粗布衣服,面容扭曲狰狞,他哭着吼着,可想而知人有多狼狈凄惨。 “沈大人,求求你,求求你……”赫连逸拖着虚软的四肢,连滚带爬到沈瑾书面前,抓住沈瑾书的双腿,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地哀求,“求求你给我皇祖母传个话,我要见皇祖母,求求你……” 赫连逸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曾经他想用完了沈瑾书再杀,这一刻他却只能跟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哀求沈瑾书。 他没败,他还有翻身的机会,等他夺回一切,他再百倍向这些人讨回来。 沈瑾书并没有趁此机会羞辱赫连逸,在他眼里赫连逸只是个孩子,赫连逸沦落到这种地步,他心生不忍和同情。 沈瑾书蹲下来,抱起浑身骚臭的赫连逸,温声道:“好,本官会向太后传达你的话。” “逸儿,皇上说你既然从来没认过他这个父亲,他便将你从他的族谱上除名……” 没错,赫连祁把赫连逸从自己的族谱上除名了,放到了赫连墨的名下,让他做了赫连墨的儿子。 诏书里表明容嫣没给赫连墨侍寝过,而当年赫连墨在位的那批宫人,几乎都被赫连祁灭口了,皇室秘辛无从查起。 外人都不会知道赫连逸是赫连祁和容嫣的儿子,都只会以为赫连逸是赫连墨和其他嫔妃生的,被赫连墨放在了容嫣的名下养着。 毕竟,赫连逸干得每一件事,不仅害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亲生母后,他和赫连墨一样。 这皇位其实是赫连墨的,作为赫连祁的儿子,他其实不该争夺这个皇位。 但从前世开始,他就把自己当成了赫连墨的儿子,觉得赫连墨的皇位就应该是来继承。 他为了这个皇位,造成了种种悲剧,害了安平,容家满族和二十万容家大军。 即便赫连祁付出代价换来了这一世,却还是被他破坏了。 他把自己的亲生父母害的多惨啊,到现在他还不知错,既如此,那便去当赫连墨的儿子好了。 赫连墨被掘坟墓,挫骨扬灰,遗臭万年,作为赫连墨儿子的赫连逸,其下场只会比赫连墨更惨。 他就算死了,赫连祁也没放过他,多大的仇恨啊,他是赫连祁的亲生儿子啊。 可他忘了,前世赫连祁一次次护着他,放过他,他却消耗掉了赫连祁对他的全部父子之情。 今生容嫣也是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他也消耗完了容嫣对他的母爱。 容嫣当时宁愿死,也不想被他利用,再护着他了。 到现在赫连逸还觉得容嫣不会对他不闻不问,他哭着哀求沈瑾书,让沈瑾书也把容嫣带过来。 要是母后看到他被赫连祁这个亲生父亲折磨得这么惨,母后一定会救他的。 沈瑾书摇头,把赫连逸抱去榻上,“赫连逸,你母后不会来见你,因为她已经不记得你这个亲生儿子了,皇上不会再让她记起来。” “什么?”赫连逸才知道这件事,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他不可置信地摇头,在榻上翻滚,把所有的东西噼里啪啦扫落在地,目眦欲裂,怨恨地嘶吼,“她怎么会不记得我?我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怎么能忘了我这个亲生儿子,对我不管不问?” “不!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是骗我的!我要见母后,见母后……” 外面大雪飞扬,沈瑾书没再理会赫连逸,临走前塞了很多从顾轻舟那里借来的银票,给看守赫连逸的宫人,希望宫人善待赫连逸,不要缺了吃喝,把人照顾得干净一点,好一点。 白氏一族的陵墓被迁到了皇陵,赫连祁给了他的外祖母、舅舅几个人追封,殊荣很大。 那天月鸢在皇陵里自己的族人的墓前,跪了很长很长时间。 赫连墨的尸骨被挖出来,烧成了骨灰,月鸢用盒子装着赫连墨的骨灰,让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亡魂都看到。 “父亲,母亲,哥哥……女儿\/妹妹替你们报仇了。”月鸢披着披风,泪流满面中,披风散落在地上,她对着白氏的族人磕了一个又一个头。 后来月鸢走出去,把赫连墨的骨灰倒入了恭桶中。 * 这两天,赫连祁为了不想让容嫣知道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便没放容嫣回长乐宫,当然,他也是想让容嫣陪着。 但因为他还病着,他并没有接近容嫣,两人用膳、睡觉都是分开的,他每次都远远地站着看容嫣,然后再去处理公务。 这天,温语柔带着顾氏布行的人进了宫,呈上了一件奇世绝艳的嫁衣,凤袍。 这嫁衣,在赫连祁把容嫣从容家接回宫后,他就交给顾氏布行负责了,做成这样一件嫁衣,至少得需要半年的时间。 温语柔带着上百个绣娘,日夜赶工,终于是在立后大典快要到来时,不到三个月,几乎完成了这件嫁衣。 有些人的婚礼,一天就准备完成了,而有些人的婚礼,则需要几年的时间。 因为要去打造很多东西,都是纯手工的,寻来世间最好的。 赫连祁站在那里看着嫁衣,各种配饰,觉得时间还是太赶了,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皇上,嫁衣还差几针,你看,要皇后娘娘自己来完成吗?”温语柔作为这件嫁衣的主绣娘,询问赫连祁。 赫连祁闻言,想到了自己做得那场梦,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立容嫣为后时,所做的一切。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当上太子后,就开始为几年后的立后大典做准备了,用四年的时间把全天下最好的奇珍异宝都搜罗来,用来布置容嫣的长乐宫。 她的嫁衣,立后大典那天穿戴上小到一颗明珠,大到凤冠,所有配饰,都是今生的赫连祁亲手准备的。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不仅亲手画了嫁衣的图纸,且学习刺绣做嫁衣,那嫁衣上的一针一线,每个花纹,所镶嵌的明珠配饰,都是今生的赫连祁亲手做的,花费了四年,做成了一件奇艳绝世的嫁衣。 “最后几针朕来完成。”八个宫人在捧着嫁衣,赫连祁走过去接了温语柔递来的针线,并没有立刻下手。 这嫁衣的图纸是他亲手所画的,但他并不会刺绣,要是一针没有绣好,那这件完美的嫁衣就有了瑕疵,他怕自己会毁了这嫁衣。 “要不然皇上先学两天刺绣?”温语柔看出赫连祁的顾虑,小心翼翼地提议。 毕竟,你让一个皇帝学刺绣,胆子不小啊。 可对于温语柔来说,这件嫁衣也是她此生完成的最完美的一件作品了。 赫连祁给了容嫣最极致的宠爱,容嫣的一切都会被记载,所以她便会因为这件嫁衣而名扬天下,且后世在惊叹这件嫁衣时,她也会被提及。 在刺绣织锦等相关行业,她会被后世记载。 这样一份在这个行业至高无上的荣誉,她想要,所以不希望赫连祁的最后几针,毁了这件最完美的作品。 温语柔的提议说出来后,一时间并没有等到赫连祁的回答,怕不是帝王怒了,要治她个什么罪。 她面色苍白,双膝弯下去就要跪,这时才听见赫连祁应,“嗯。” 温语柔诧异地抬头,直视着圣颜,他一个皇帝,一个男人,竟然真的要为了嫁衣上的最后几针,而去学针线活? “你这两日便留在宫内,朕会让宫人给顾公子传话。”一方面温语柔得教他刺绣,再者,他估摸着容嫣那两天在外面玩得太野了。 他病着,还忙,不能陪着容嫣,容嫣别闹了情绪,又想着往外跑。 虽然他承诺了容嫣,她当了皇后会如她所愿的自由,随心所欲,想出宫就出宫。 但他在宫中,他便卑劣地,想方设法留着容嫣在宫里陪着他。 “日后你们这些人和容嫣之间的相处,还跟以前一样,不要因为她是皇后而生疏了,你们尊重她,但同时也要跟她交心,做她的闺中蜜友。”赫连祁吩咐着温语柔。 只有这样容嫣才能开心。 “是。”温语柔应下。 帝王就在她前方三步远的位置,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乌木沉香的气息,他跟以前的偏执狂妄截然相反,现在的他淡漠又不失帝王威仪。 他如玉山般高大巍峨,俊美,似雪的气质,一头银发更显风华绝代,宛若神明,这样的帝王即便是无情的,也令无数女人心魂荡漾。 温语柔在想,他后宫里那么多嫔妃,就算是为了他的外貌气质,也会对他极尽引诱,如此,他真的能抵挡得住那么多美色,给皇后独宠吗? 接下来的两日,温语柔便留在了宫内,容嫣在皇帝的两仪殿,她便也去了两仪殿。 第297章 讨好皇后娘娘,才会有恩宠 温语柔最擅长的就是做衣服和厨艺,容嫣不喜欢刺绣,爱吃。 那正好,她没少给容嫣做民间的吃食,她生养过孩子,跟容嫣说了很多相关的,还有一些养孩子中有趣的事。 温语柔对容嫣讲起她经商上的种种,陪着容嫣插花,煮茶,酿酒,让容嫣的宫中生活也多姿多彩的。 容嫣酿了梅花酒,然后亲自挥着锄头,在两仪殿的那棵梅花树下挖了一个深坑,把那一坛子酒放进去。 她跟温语柔约定好,五十年后她们要一起挖出来,喝了这坛酒。 温语柔听得心生向往,想到五十年后的光景,不知道她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但如果还能来这里挖出酒,跟容嫣一起喝,她想着,就有些热泪盈眶。 容嫣挖了坑后,再去埋土的时候,懒得不想动了,就指挥着花豹,让花豹用两条前腿把土扒拉到坑里。 赫连祁白天很忙,病没好,一直没靠近容嫣,但他在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时,能一心二用,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容嫣身上。 容嫣在大殿外时,他就转移到外榻上批阅奏折,透过窗户正好能看到容嫣。 她或是跟温语柔说些什么,脸上有笑意,耀如春华。 或是坐在梅花树下,面前的台案上摆放着各种温语柔做得吃食,还有饮品茶水,花瓶里插着的梅花娇艳馥郁。 她倾身靠近对面的温语柔,张口咬下温语柔喂来的一块糕点。 冬日暖阳下,雪光的映照中,她眯着眼的样子享受又慵懒,引得人无心政务,也想跟着偷懒。 她和温语柔一起做酒,挖坑。 赫连祁听到了她们的约定,在她让花豹埋酒时,他终于是坐不住了,起身走出去,“五十年后,皇后会让朕也喝这坛酒吗?” 赫连祁一说话,温语柔和服侍的宫人们连忙去行礼。 赫连祁抬了抬手,只看着容嫣,站在几步远外。 容嫣手上还拿着锄头,裙摆上沾染了一些泥土。 她用锄头撑着身子,在梅花树下转头回答赫连祁,“没有祁哥哥,不出力的人喝不到我的酒,而且五十年后我和嫂子还很年轻呢,你怕是已经被埋到地下了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赫连祁气的瞪容嫣,走过去,一脚踹开还在埋土的花豹,对着容嫣伸出手,抢活干。 容嫣把锄头递给赫连祁。 锄头那端是朝着赫连祁的,最好的刺杀姿势,也就只有她敢这样了。 赫连祁没脾气,接了锄头后示意容嫣离他远些。 他弯下腰,银发垂落,从脖颈到腰身拉出的线条健硕挺括,低着头用土埋那坛酒。 容嫣转身在宫人端来的水盆里,洗了手,又接过宫人递来的一碗炖汤喝着,“祁哥哥你就应该多干活,多锻炼,这样你那手才不会跟女人似的细嫩,身材也能一直保持得很好。” 赫连祁还不能干活,肩上的伤经过这两天的休养,才没有崩裂流血,批阅奏折时都不能有大动作。 此刻听到容嫣这么说,他看了看自己还没长出老茧的手,下一秒那锄头高高扬起来,“砰”重重落下,刨了旁边的土来填坑。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容嫣眉开眼笑地夸赫连祁,说赫连祁既然出力了,五十年后她会带着赫连祁一起喝这坛酒的。 那一刻,温语柔虽然没看到赫连祁笑,但能感觉他周身的冰雪都融化了,那万年不变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暖阳照着的缘故,竟显得柔和。 明明应该是冷情尊贵的帝王,温语柔却只觉得这一刻的男人好卑微。 “祁哥哥你的伤好了吗?”容嫣问了一句。 赫连祁嗯了一声,埋好那坛酒后返回殿内。 只是在经过容嫣身边时,他忽然抬手握住容嫣的手腕,把容嫣刚挖起的一勺子炖汤,调转了一个方向,俯身凑过去,就着容嫣的手,便把那口炖汤吞了下去。 容嫣瞪大眼,好像被抢食了,“祁哥哥,这是孕妇喝得炖汤,还有,你还在病着,你用了我的勺子,我再用的话,会被你传染。” 祁哥哥不吃她吃过的东西,而且之前他还嫌弃接吻里都是唾弃,所以他从来没有主动吻过她。 谁稀罕,她也嫌弃他用过的勺子上,有他的口水好吗,哼╭(╯^╰)╮。 赫连祁的心被容嫣宛如刀子一样的话刺到,身躯僵了一秒。 宫人都在,他在容嫣面前是一点没有帝王的权威了,把那炖汤从容嫣手里端走,维持了最后的一丝尊严,“嗯,为了不让朕的病气过给你,这剩下的炖汤都给朕喝了吧。” “祁哥哥对我真好。”容嫣松了手,在赫连祁直起身子前,凑过去用力在赫连祁脸上亲了一口。 这分明是给人一巴掌后再喂一颗糖,可赫连祁却觉得很甜,端着那碗炖汤回了殿内,一勺勺挖着喝光后,继续一心二用着,处理着他的政务。 赫连祁可谓是日理万机,只有晚上容嫣在他的龙榻上睡着后,他坐在外殿的椅子上学习刺绣,身侧的温语柔指导他。 赫连祁学什么都快,虽然一次又一次扎破了手指,十根手指都没一处好的了,但半天时间就学会了绣手帕,绣的鸳鸯至少能看出来是这类的品种。 然后他又用半天时间学会了绣香囊,后来是学缝制衣服。 赫连祁两个晚上不眠不休的,没合过眼,眼睛都快给他整瞎了,看东西模糊,终于是赶在立后大典来临的前一晚,算是学有所成了。 温语柔晚上自然也没睡,陪着赫连祁熬了两个通宵,指导着赫连祁,这样难免跟赫连祁有所接触。 虽然宫人们都在,不是孤男寡女,但在深夜,而赫连祁现在也不藏着两仪殿的事了,所以后宫的嫔妃们便听说了,只觉得皇上是宠幸了那个绣娘。 她们给月鸢请安时,还旁敲侧击地问过月鸢。 即便月鸢说了温语柔已是他人妇,皇上是因为为皇后准备嫁衣,才把她召入宫里的,但嫔妃们不相信。 “这后宫怕是又要添一位主子了。”几个嫔妃从寿康宫出来后,李才人(之前的惠嫔),看了一眼和嫔(之前的庄妃),撇了撇嘴说。 和嫔没有接话,穿着一件水蓝色的宫装,体态纤美,发髻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摇曳,端庄娴雅,气若幽兰。 杨才人呵笑了一声道:“这个温氏绣娘,据说是我们皇后娘娘的闺中蜜友,皇上不让我们过去前朝找他,他也不往这后宫来,我看呐,要想得到皇上的宠幸,我们得先成为皇后娘娘的好姐妹呢。” 和嫔回到自己的宫内后,想着那个令她怦然心动的帝王,想着李才人和杨才人的话,她戴着护指套的手,紧紧按在了茶案边缘。 她是愿意进宫的,自小就有着清河崔氏这样的世家大族的高贵出身,而且样貌气质琴棋书画各方面,都出类拔萃,自然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觉得自己就应该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之前人人都在揣测圣意,前朝为立后一事争论不休,她隐隐感觉谢氏和王氏都没有机会。 而她入宫后就被封为了庄妃,位份最高,还被太后给了协理后宫之权。 和嫔原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皇后,以她各方面的条件,性子也好,被太后喜欢,她也能很快就获得盛宠。 可谁知结果是她也跟其他嫔妃们一样,见不到皇上,还被迁怒,在没有侍寝的情况下,就被降了位。 和嫔不甘心又觉得屈辱,哪怕赫连祁颁布了立后的诏书,原来容嫣本来就是他的王妃,皇后之位也应该是容嫣的,可和嫔还是不觉得自己输给了容嫣。 将军府早就落败了,之前还有个二少爷在宫中任锦衣卫指挥使,现在容峥鸣被皇上卸职了。 容家里其他族人有为官的,却不值一提。 皇上虽然把容家军从卫国公手里拿了回来,但并没有归还给容家,以上,可以看出来,其实容嫣靠得不过是过去她和皇上年少时的情意。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是男人、帝王离不开美人,这后宫里没有哪朵花会一直开着。 何况帝王还要绵延子嗣,如今容嫣怀孕了,他的生理需求得找其他嫔妃解决啊。 在这个时代,一个男人的女人和子嗣越多,越能证明他的能力。 皇上这么快就宠幸了一个绣娘,可见他对容嫣的感情也没多深。 温氏一个绣娘都有机会上位,她出身世家大族,比一个绣娘的机会更大。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皇上本就清心寡欲,再加上他对过去的王妃心怀愧疚,正弥补着王妃,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后宫。 她们这些嫔妃根本没见皇上的机会,又如何入了皇上的眼,一朝被宠幸,获得盛宠呢? “主子,奴婢觉得杨才人的话有道理。”和嫔的宫女采梨,见和嫔坐着很长时间了,她奉上一杯茶后,站在后面给和嫔按摩着肩膀。 和嫔性情沉稳温良,即便不赞同宫女的话,也没发火,“皇后是什么出身,本主是什么出身?本主怎么会凑到她面前,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容家虽然之前容阔是大将军,但不算贵族,在这些历经几百年而不衰的世家大族眼里,他们觉得容家这样的是寒门。 如今容家落败了,世家大族更不愿与之来往了。 采梨道:“主子,目前这是唯一能得到皇上宠幸的渠道了,你得忍辱负重啊,等日后你获得了恩宠,一步步登上了高位,那皇后之位也是你的了,到时候便找容氏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而且,你只有接近她,取得了她的信任,才能……”采薇后面的话是在和嫔耳畔说的。 和嫔跟容嫣成为了姐妹,就有机会对容嫣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了。 她不能让容嫣的孩子顺利生下来,否则容嫣有了子嗣傍身,若是皇子,那就是皇上的嫡长子,且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受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到时候,她上位就更难了。 “我怎么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和嫔斥责了采梨一句,但那话一直绕在自己耳边,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最后和嫔说了一句,“等到封后大典过了再说。” 封后大典的前晚,宫人们捧着那件嫁衣,展现在赫连祁面前。 夜深天冷,赫连祁外袍外还披了一件大氅,拿着针线,俯身在那件嫁衣上绣下最后几针。 这一刻,来自前世的他在今生缝制嫁衣,而从今生回到了前世的赫连祁,在前世一针一线做着嫁衣。 两个画面,两个时空,同一个人,为同一个妻子,缝制着一件一模一样的嫁衣,一切仿佛重叠在了一起,那份举动和心意,震撼的同时,也令人动容。 不同时空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完成了嫁衣。 温语柔看着收针往后退了几步的赫连祁,再随着赫连祁一起去看那件嫁衣,继而和宫人们跪下去时,都有种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之感。 赫连祁走到书案后,取笔,蘸墨,在已经铺展好的纸张上写字。 他为了绣嫁衣的最后几针,连着熬了两夜,几乎是三十六个时辰没休息了,病还没好。 此刻在深夜的灯火中,赫连祁俯身压着袖口写字时,脸色透着苍白,刚写下一个字,便重重地咳嗽起来。 赫连祁怕吵醒寝殿中的容嫣,掩唇很压抑地咳着,咳了很长时间,听起来好像肺都要咳出来,胸腔和肩背震颤着,那落下去的影子都在摇晃。 温语柔低眉顺眼地站在前面,默不作声,等着皇上写完那幅字。 赫连祁停下咳嗽后,手中的青玉龙纹管毫笔一挥而就,动作行云流水,转瞬就写下六个大字。 第298章 赫连祁半夜绣香囊,打嫣嫣屁股 云振和太监一人一边把那幅字展开给温语柔看,那“天下第一绣娘”六个大字笔酣墨饱,鸾翔凤翥。 温语柔立刻跪下来,声音里难掩激动,几乎是喜极而泣,“民女谢皇上赐字!” 她不仅会因为这幅字而声名远扬,而且在顾氏商行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越来越受家主重视。 “起来吧。”赫连祁坐下来,此刻才顾得上把那熬了冷掉,又加热的药汤端过来,一饮而尽后对温语柔道:“这次的差你办得很好,除了这幅字,你还想要什么赏赐?不如朕给你御用绣娘之首的职位。” 他给了温语柔这样天大的赏赐,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温语柔这件嫁衣绣的,让他很满意。 另一方面,当然,也有容嫣的缘故。 容嫣的朋友,在乎的人,他愿意用一些私权给其恩赏。 云振看赫连祁那样子,在心里啧啧,这还是他那个事业脑皇上吗? 一开始,是谁啊,根本不会为了皇后娘娘以权谋私。 他就不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很疼吗? 温语柔出自顾氏商行,还是顾轻舟的女人,她有了这个职位,是给顾家带来了莫大的荣耀。 以后她在顾家会得到尊重不说,或许她的位份还能从一个通房丫鬟,提升到顾轻舟的二姨娘,这在顾家那样的深宅大院里,是很高的身份了。 她要是再努力点,是很有可能成为顾轻舟的正妻的,到时候越发被重视,她还会做当家主母,接管顾氏的家业,成为经商界的一代传奇女子。 然而,温语柔明知道这是她达成自己梦想的最好机会,她却摇头拒绝了,又跪了下去,“谢皇上赏识,但其他的民女不想要了,民女只想为自家郎君求一个恩典。” “皇上也知道,我家郎君虽然眼睛瞎了,但他智勇双全,是不可多得的政治之才,所以民女恳请皇上为我家郎君破个例,给他一个机会。” 赫连祁以前不是没喝过药,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觉得药苦。 可自从在喝药后被容嫣喂了一次蜜饯后,他这两天喝完药,就感觉那苦味久久不散,胃里也翻涌着,想吐出来。 赫连祁的一手按在腹部,闭着眼,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压了又压,终于缓过来后,应着忐忑地跪在地上等着的温语柔,“这件事沈尚书令对朕提过,你回去吧,朕会考虑。” 温语柔有没有想过,她不借此机会为自己谋得什么,而是为顾轻舟换取了前程。 那么顾轻舟入了仕途,再治好了眼睛后,有朝一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时,她就配不上顾轻舟了。 或许她只想成全顾轻舟,不打算跟顾轻舟在一起。 谁知道呢,赫连祁没兴趣管旁人的事。 “谢皇上。”夜已经很深了,只是温语柔被留在宫里三天三夜,想念着家里的顾轻舟和孩子,便让云振安排马车,送她回了顾家。 顾轻舟没给她单独安排院子,她一直都在顾轻舟的院子里,一路走进去看到灯火还亮着。 温语柔愣了片刻。 她没敲门,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对着门,坐在椅子上的顾轻舟。 顾轻舟第一时间分辨出了她的脚步声,那双布满血丝没有光亮的眸子,立刻朝她的方向看过去,嗓音沙哑地喊着,“柔儿?” 他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不见,不过对自己房间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所以几个大步便来到了温语柔身边,“回来了?累吗?饿不饿?是要先吃些东西,还是先泡个热水澡……” 顾轻舟话说到一半,胸膛就撞来女子娇软的身体,紧接着腰被温语柔紧紧抱住。 顾轻舟僵硬了一瞬,抬起的胳膊去搂温语柔,却最终落到了温语柔的头顶,用手揉了揉她,垂眸寻找着怀里人的气息,在她耳边用又低又柔的声音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公子,皇上赐了我一幅字!”当然,温语柔更高兴的是用自己的奖赏,给顾轻舟换来了一个再入仕的机会。 虽然皇上说得只是会考虑,但听他那语气,还有沈瑾书在,温语柔觉得皇上一定会启用顾轻舟的。 “嗯,我猜到了,你应得的。”顾轻舟终于还是低下头,把下巴放在温语柔的头顶,轻轻摩挲,像是眷恋,也像是在赞赏温语柔。 他看不见,不过他能想象到如今的温语柔有多明媚耀眼,她在一步步往高处走。 或许要不了几年,配不上的那个,就是他了。 “公子,你怎么到这个点还没睡?”温语柔意识到自己一时因为忘乎所以,而紧紧抱住顾轻舟后,她脸一红,连忙离开顾轻舟的怀抱。 顾轻舟眼里的光芒一下子又灭了,被温语柔带着去了寝卧。 “这么晚了,我服侍公子洗漱,歇下吧。” 顾轻舟按住温语柔的手,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你洗个澡,去看了骁儿后,便早些歇了吧。” 他从失明回到顾府后,就不爱出门了,倒是温语柔整日奔波在外。 他在府里带骁儿,教导骁儿,晚上把骁儿哄睡后,温语柔还没回来,他便坐在椅子上等着温语柔。 他会点着烛火,诚然,瞎子点灯白费蜡,其实他是点给温语柔看的。 他们是分房睡的,温语柔夜里都是跟着骁儿一起睡。 要是他房间里黑漆漆的,温语柔晚归后看到,便以为他睡了,不会再进来打扰他。 第二天温语柔走得也早,这就导致两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 后来,顾轻舟便让房间的灯亮着,温语柔就会进来跟他说会儿话,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即便他每天的日常除了带骁儿外,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很乏味。 可温语柔每天还是不厌其烦地问,对他说起京城哪儿又开了一家酒楼,糕点房,哪家店出新品了。 春花开得很好……这一切,她想让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引起他的兴趣,鼓励他多出去走走。 他看不见,但还能闻到,摸到,不能真的成为了一个废人。 顾轻舟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每天最欣喜的一刻,就是等到温语柔回来。 这两天温语柔没回来,即便从宫里传了话来,他却还是习惯性地点着灯火,不去睡觉,就坐在这里等着人。 他现在敏感又多疑,患得患失,只因司徒景行也在宫里、容嫣的身边,温语柔难免跟司徒景行接触,他们会旧情复燃吗? 到时候恐怕就算她挟恩图报,也留不住她了吧? 这两日顾轻舟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更抑郁了。 却在温语柔回来的这一刻,他什么都没问,并掩起所有情绪,知道温语柔很累了,他拒绝温语柔的服侍,让温语柔早点歇息。 不过今晚温语柔并没有听他的。 因为温语柔熬了两夜了,此刻回到自己的家,终于是支撑不住了,抓着顾轻舟的胳膊,人就倒了下去。 “柔儿!”顾轻舟吓了一跳,立刻把人捞入怀里,意识到温语柔只是累昏过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是满满的疼惜。 顾轻舟打横抱起温语柔,走到寝卧后,把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他摸索着给温语柔脱鞋子,外衣,只留胸前的肚兜和亵裤。 这期间难免触碰到温语柔的身子,温语柔发出了嘤咛声,呢喃着喊相公,身子往顾轻舟的怀里靠。 顾轻舟对她完全没抵抗力,小腹烧起来了一团火,某处发硬,胀疼。 却因为知道温语柔口中的相公喊的是司徒景行,他全身僵硬,脸色苍白着,用力闭上双眼,压制着自己的欲望。 炭炉上烧着一壶热水,顾轻舟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拉开温语柔后,便走过去拎起热水,跟盆里的冷水混合。 温度适中后,他端着来到床榻前,单膝跪地的姿势,拧了帕子,给温语柔擦手和脸,还有一双玉足。 做完这一切,顾轻舟给温语柔掖好被褥,自己也简单洗漱,除去外衣后,穿着里衣,上了床榻。 他和温语柔一人盖一床被褥,只是他在黑暗里听到了温语柔的呼吸声,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于是那刚被压下去的欲望,便汹涌而来。 顾轻舟侧过身子面对着温语柔,伸手轻柔地抚摸温语柔的眉眼。 温语柔没醒,他又肆意了一些,直起半边身子凑过去,在温语柔唇上吻了吻。 这么一吻非但没有消了火,反而烧的更盛。 顾轻舟察觉到温语柔没醒,他便吻得用力了些。 温语柔喘息,呼吸不过来时睁开眼,意识到顾轻舟在吻她后,她顿了顿。 温语柔重新闭上眼,仿佛是无意识地踢掉身上的被褥,转过来抬起双腿,缠上了顾轻舟的腰。 她给他的时候,他不要,趁她睡着后,对她做这些。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解决生理需求吗? 但他既然要了,她便配合着给。 两人的喘息响在黑暗里,温语柔在呻吟,嘤咛。 只是顾轻舟喊她,她又没出声,让顾轻舟以为她是在沉睡中,身体需求的本能回应。 顾轻舟翻身把温语柔压在了身下,手摸索着扯她的肚兜,继而脸深深埋到她胸前。 两人身上都是汗,顾轻舟感觉到温语柔的情动,他有那么一刻的清醒,扯自己亵裤的动作便生生顿在那里。 * 容嫣睡到半夜的时候起夜,怀孕各种不适,她有点睡不着了,想去外榻那里把赫连祁折腾醒。 她睡不好,祁哥哥也别想睡。 祁哥哥得陪着她,哄着她。 结果容嫣走出寝宫,发现两仪殿的灯火还亮着,隐约听到了很压抑的咳嗽声。 容嫣示意宫人不要出声,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男人穿着单衣,披着外袍,掩唇剧烈地咳嗽,肺都要咳炸了般,咳得苍白的脸色泛着病气的潮红,停下来,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什么。 好像在绣香囊?容嫣诧异极了。 赫连祁低着头,银发散落,薄唇紧抿,整个人被灯火镀上一暖黄色,在这夜深人静的深夜里很专注,加上伤还没好,所以警惕性也弱了,没觉察到容嫣来。 容嫣扑过去,忽然抬高声音喊:“祁哥哥!” 人在专注的时候是不能吓的,容嫣这一恶作剧,惊得赫连祁手里的针,直接深深扎入了指甲缝的肉里。 那疼痛,还不如被捅一刀来得痛快。 容嫣没跑掉,赫连祁伸出胳膊把容嫣搂到胸口箍着,她站他坐。 容嫣身上穿得是寝衣寝裤,赫连祁的大手一下子扒开容嫣的寝裤,紧接着抬起的巴掌“啪啪”四五下,落在容嫣那两片桃心臀上。 “赫连祁你竟然打我屁股!”容嫣瞳孔里浮着泪,回头瞪着赫连祁,那眼尾湿红,凶狠又楚楚可怜的。 她羞愤地控诉着,掐住赫连祁的脖子,同时趴到赫连祁肩上,张开嘴就在赫连祁那凸起的淡蓝色血管上,狠狠咬下去。 她像个小兽,牙齿刺破了赫连祁的动脉血管,尝到一嘴温热浓稠的鲜血后,她才松开,就见赫连祁那脖子上已经是鲜血淋漓了。 这个位置,但凡容嫣咬的伤口再大一些,赫连祁的血就得呈喷射状,不到一分钟身体里的血就喷的差不多了。 人会慢慢睡着,大脑缺血,面临的就是死亡了。 赫连祁抬手捂住伤口,修长雪白的指尖瞬间就被鲜血浸湿,那血顺着指缝往下流淌。 他有些晕眩,眯眼看着容嫣,便发现容嫣脸色苍白,身子颤着,人往后退了几步,双膝弯下去,那是要跪的姿势。 她在害怕。 以前她不会害怕,她会觉得就算自己杀了祁哥哥,祁哥哥也会甘之如饴。 但是现在,她怕赫连祁会治她的罪,她的害怕,表明了她开始不相信祁哥哥对她的感情了。 这一刻,她把祁哥哥当成了一个帝王看。 若是换做以前,她发觉自己闹得太过了,祁哥哥受伤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心疼,掉泪。 此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请罪。 第299章 结发为夫妻,会一直都最宠你 赫连祁看着这样的容嫣,胸口是一阵阵的闷疼,原来她虽然跟他回了宫,愿意做他的皇后,可她心里却有芥蒂。 她对他的感情,终究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赫连祁在容嫣跪下去之前,走过去把人面对面抱起来。 他坐到椅子上后,把容嫣分开腿,坐在他的腿上。 “你的报复心还挺强。”容嫣咬的伤口不大,血流一会儿就不流了,赫连祁没沾染鲜血的手锁到容嫣的后腰上。 他俯身,把脸埋在容嫣肩上,“对不起,是朕错了,朕虽然没有宠幸其他的嫔妃们,但后宫里还是有了很多嫔妃,朕瞒着你,没有做到当初对你说得,只娶你一人不纳妾的承诺,你应该生气的,应该惩罚朕,别怕,只要你高兴,想怎么惩罚朕都可以。” “以前的我你爱搭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容嫣又开始有恃无恐了,在赫连祁的腿上挣扎着,不想被他抱。 赫连祁另一条手臂也用上了,箍着她的身子,扬起下巴,唇贴到容嫣的耳畔,张嘴含住了容嫣的耳骨,吮吸,舔舐。 容嫣抗拒的身子渐渐软下来,轻颤着,酥麻感蔓延至全身,雪白的脖子透出了淡粉色,手抓住赫连祁的肩,难以抑制地喘息。 赫连祁的舌滚烫湿热,卷着容嫣耳垂,这才稍微松开一些,嗓音喑哑在容嫣耳边呢喃,“让朕抱抱,就抱一会儿,好多天没抱你了……嫣嫣不想朕吗?嗯?” 朕朕朕,他还朕,容嫣紧抿着唇瓣,不搭理赫连祁。 男人比女人更容易起冲动,他们不需要撩拨,每天早上在沉睡中都会一柱擎天,或许看到一个美人穿得少了,他们就会有欲望。 之前容嫣跟祁哥哥在一起,即便祁哥哥克制着,她也随时都能感觉到他的欲望。 但从她回宫后,她抱他,亲他,极尽撩拨,以及此刻他主动,表达着他的思念。 她却没感觉到他的动情,所以这男人可能是废了吧。 也或许是后宫的美人太多了,他怕自己把持不住,所以就喝了抑制的汤药。 呵,男人。 以前她觉得祁哥哥跟其他贪图美色,要三妻四妾的男人不一样,但现在,她已经没那么相信赫连祁的承诺了。 他违背了一次对她的承诺,就还会有下次,这以后他是否真的能做到不宠幸美人们,谁都无法预料。 以前她觉得自己会一天比一天更爱祁哥哥,她对祁哥哥的爱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反而会与日俱增,一天比一天更浓烈。 但如今,为了避免自己有一天被他的背叛所伤,她从现在开始,对祁哥哥的爱就止步于此吧。 她还是很爱祁哥哥,只是只有那么多了,不会再增加。 赫连祁没得到容嫣的回应,心里失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闭着眼,脸埋在容嫣肩上,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抱着人。 容嫣感觉到赫连祁脖子上的血,沾染到自己脖子上了,她挣脱着赫连祁的手臂,“你叫云振来给你清理一下,让我看看你刚刚在绣什么?” 赫连祁只好放了容嫣,在云振端来水后,他洗干净手,擦了脖子,用一小块纱布包在伤口上,人便又侧过头咳起来。 “祁哥哥你一个大男人竟然绣香囊,笑死我了!”容嫣就想逮住机会嘲笑赫连祁,发现那香囊绣的还不错,她满是赞赏地竖起大拇指。 红色的香囊上用金线绣着祥云花纹,里面装着好几种花草药材,闻起来就是容嫣熟悉又喜欢的乌木沉香气息。 容嫣坐在赫连祁的椅子上,那椅子跟龙椅没什么区别了。 赫连祁并不在意地站在容嫣身侧,垂着眼看她,“朕想要一个香囊,不想辛苦了你做,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容嫣拿着香囊在赫连祁腰间试着,头也不抬地说:“你后宫里有那么多嫔妃,不知道她们偷偷绣了多少香囊,要送给你呢。” “朕不会见她们,就算她们让人送来了给朕,朕也不会收。”赫连祁拿出一把匕首,鞠起容嫣背上的青丝在掌心里,低沉询问。 “朕的香囊里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种东西,嫣嫣愿意给朕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容嫣抬头对上赫连祁望下来的视线,瑞凤眸微颤。 她和赫连祁的新婚夜哪顾得上结发了,只恨春宵苦短,全都用在云雨上了。 “好。”容嫣点了点头,从赫连祁手中拿过匕首,她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侧过头看着,用匕首割了一大截后,把匕首递给赫连祁。 赫连祁也割了自己的一大截银发,跟容嫣乌黑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再打了一个结。 两人的头发被他装入香囊里,他这就把香囊挂在了腰间。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封后大典了,这个时间点,你可以更衣梳妆了。”赫连祁牵着容嫣的手回到寝宫。 自从容嫣住到这里后,赫连祁命人给她打造了一个梳妆室,还连接着放各种衣服和配饰的宫殿。 三四十个宫人陆续进来,手里捧着的或是那件嫁衣,或是凤冠,还有鞋子等一整套的配饰,一眼看过去,即便容嫣见过大世面,也不由得被那些华丽贵重之物惊艳到了。 当初赫连祁娶她做王妃时,已经给了她很高的规格了,而现在,他打造的这套服饰的贵重,是那时的百倍。 十多个宫人服侍着容嫣穿那件嫁衣,容嫣免不得感叹了一句,“只穿一次太可惜了,要不然以后当成传家宝,给我们的女儿?” 容嫣潜意识里,希望肚子里怀的是个小公主,好在是双胎,是小公主的几率就更大一些,就怕两个都是皇子。 “哪有将嫁衣传给自己的女儿的?”赫连祁也在旁边整理着容嫣的嫁衣,在容嫣坐下来后,他单膝跪地在容嫣面前,握住容嫣的脚踝,把鞋子给容嫣穿上。 男人的银发滑落至手臂,弯下去的肩背线条是挺括流畅的,帝王单膝跪地的姿势,看在宫人们眼里都觉得他对皇后的深情。 “等以后你这个做母后的,给我们的女儿准备一件比你的这件更贵重的嫁衣。”在赫连逸没出生之前,对赫连祁来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会很疼爱,倾尽一个做父亲的所有。 但在赫连逸做的种种后,赫连祁不想要儿子了,到时候如果容嫣怀的是龙凤胎,他牺牲掉的便是儿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容嫣踹了一脚还单膝跪着的赫连祁。 虽然她会很爱自己的女儿,但听了赫连祁这话,难免还是性子顽劣,跟女儿吃醋,“这女儿还没生出来呢,祁哥哥你就宠着她了,那以后你是不是只爱女儿,不爱我了啊?” 赫连祁抓住容嫣的脚踝,给抱在心口,“不会,永远都会最宠你。” 前世的事他记得很清楚,母后说得对,在赫连逸和容嫣之间,他更在乎的是容嫣。 那时容嫣死后,他只顾着查自己全家被害的真相。 后来他知道了赫连逸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只顾着用各种方式复活容嫣,确实没去找被送出宫,流落在外的赫连逸。 母后的责怪是对的,容嫣死了没对赫连逸尽到责任,他活着,他却不去找赫连逸,没有把赫连逸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 只因他跟邪祟做了交易,他断情绝欲,六亲不认。 只要能复活容嫣,其他的,亲生儿子,他什么都不管了。 这才导致赫连逸在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他的亲生父亲的情况下,还误以为他是杀他母后的凶手,赫连逸恨透了他,这恨一天天与日俱增,才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他。 母后今晚去见赫连逸之前,来了他这里一趟,给他要了解药。 他到底还是给了。 “你不必可惜了这件嫁衣,你只穿一次,就能惊艳于世,被史书所记载,这件嫁衣会给你陪葬,会被后世所惊叹。”赫连祁站起来,看着宫人给容嫣梳妆。 容嫣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透过镜子看赫连祁,不赞同道:“那不行,我们两人的陪葬品越多,到时候越是会被后世掘了坟墓,还不如把这些都留给我们的儿女呢。” 历朝历代都有盗墓者,秦始皇的陵墓还被项羽掘过呢。 赫连祁在宫人的指导下,动手给容嫣挽发,手指不灵活,但胜在专注用心,“朕到时候设各种机关,把司徒景行和母后、国师都用上,到时候后世很难找到我们的陵墓,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会在第一道机关中暴毙。” 帝王一般很早就开始建造自己的陵墓,往往要花费很多年的时间。 现在赫连祁已经开始画图纸,设计各种机关暗器了,也没让司徒景行和檀曜等精通不同领域的人闲着。 他会让自己和容嫣的身体保持上亿年不腐,一直栩栩如生,所陪葬的一切都不会被损坏,让后世知道他对容嫣的宠爱有多盛大,让后世记载他们的帝后情深。 这一切,无疑是女子们最想要的,这样的宠爱,饶是容嫣想清醒,可她也会迷失。 外面的朝阳升起时,容嫣的梳妆基本完成了。 虽然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着,但她累得可不轻,不过精神很好。 她期待自己成为祁哥哥的皇后,跟祁哥哥携手并肩站在最高处,接受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跪拜,高喊。 这是她和祁哥哥爱情的圆满啊。 赫连祁没让容嫣遵守那么多规矩,他换好自己的衣服后,再次来到容嫣身侧,拿起眉笔,俯身,亲手给容嫣画眉。 晨光熹微中,外面明亮的雪光照进来,殿外梅花盛放,一头银发的帝王给自己的皇后画眉,这幅画面唯美宛如梦境,让看得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觉得是神仙眷侣。 随后,赫连祁忽然弯身,伸出胳膊勾住容嫣的双腿,把容嫣打横抱了起来。 他凑过去,薄唇在容嫣额头上亲了亲,“朕抱你一路,你若是累了,可以在朕的胸口睡一会儿。” 其实这些流程礼仪都不对,但容嫣和赫连祁都不管,只由着自己。 于是她的双臂圈着赫连祁的脖子,脸靠在赫连祁的胸口,闭着眼,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乌木沉香气息。 赫连祁的脚下很稳,抱着容嫣出了两仪殿,走在宫道上。 花豹跟在他们身侧,几乎是把整个偌大的皇宫都走了一遍。 最后快到达上朝的太极殿时,那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赫连祁放下容嫣,牵住了容嫣的手。 月鸢让赫连逸出现在了这场封后大典上,不过位置不明显,没人注意到赫连逸。 昨夜月鸢去见了赫连逸。 赫连逸跪瘫在地上,抱着月鸢的腿,眼泪流了满脸,“皇祖母我错了,是我误会父皇了,我知道错了,你心疼心疼孙子,让父皇放过我吧……” “你误会你父皇什么了?”月鸢低头看着赫连逸,红了眼,怎么可能不心疼这个孙子呢。 赫连逸变成这样,身为父亲的赫连祁有很大的责任。 “皇祖母,在前世,父皇发动宫变时,母后安排人把我送出了宫,母后被父皇一剑穿心而死,这是我所知道的,一开始我以为我是赫连墨的儿子。”赫连逸的眼睛都哭肿了,那毒药侵蚀他的五官,他快瞎了,一张脸不复过去的白皙俊逸,而是青紫浮肿的,宛如僵尸。 “我流落在外的那些年里吃了很多苦,还被父皇派的人追杀,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我如何不恨呢?父皇杀了我的母后啊,所以前世我找他复仇,后来等我知道我是他的亲生儿子的时候,我更恨他了,他为什么不找我回去?不将我养育成人?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反而娶了宋凝霜为后,甚至把大祁的江山送给了宋凝霜。” “我被他杀了,我不甘心啊。当我知道能重来一世的时候,我跟邪祟做了交易,皇祖母,我想重来一世,不让母后再被父皇所杀,要救母后,改变我们母子的悲剧。” 月鸢嗓音嘶哑,“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你拿你的什么跟邪祟做了交换?你心愿完成后,会将自己的灵魂给邪祟吗?” 从赫连逸的角度,他确实应该杀赫连祁。 他错在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安平,容家满族以及那二十万容家军等等,他造成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死。 他罪恶滔天。 第300章 封后大典上,驾崩的苗疆王把江山拱手相送 赫连逸摇头,“不是,我没有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父皇被邪祟拿走的是情根,而我被拿走的是‘善’’。重来这一世后,父皇还是对母后一剑穿心了,他胁迫母亲,让母亲沦为他的性奴,他杀母后的人,一次次伤害母后,这一切加上前世,我如何不恨父皇?所以我会抓住那次他被软禁在府中的机会,对他下手了。” “皇祖母,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原来前世今生他都没想杀我母后,我母后不是死于被他一剑穿心,是我误会他了,前世他没有杀我,反而他一次次护着我,今生他也次次容忍我,他想过要用心辅佐我的,是我不识好歹。” “皇祖母,我不知道是父皇复活了母后,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重启了这一世,我不知真相,所以才会做了那么多的错事,皇祖母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是想活着啊,我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对我的折磨还不够吗?” 赫连逸的七窍开始流血,很快一张脸都被鲜血糊住了。 他趴在地上,还在大口大口地吐血。 月鸢心里太不好受了,诧异又可悲,原来赫连逸被抽去的是“善”。 邪祟太奸诈了,他没有让赫连逸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他拿走赫连逸的“善”。 对于邪祟来说,是想从赫连祁这些人身上得到诸如“情根”,“善”之类的东西,而不是彻底毁灭他们。 他只是拿走赫连逸的“善”,然后他看着赫连逸和赫连祁父子相残,他就可以再次坐享其成,再得到更多的东西,如此反复,比直接毁灭他们,获得的更多。 这种方式比邪祟自己出手,还要阴险,诛心啊。 邪祟确实可恨,可邪祟又没有太可恨。 邪祟只是利用了赫连祁要复活容嫣,赫连逸想复仇这些,看起来邪祟反而是在帮助他们呢,让他们自己造成了罪孽。 最可怕可恨的不是邪祟,是人性。 《孟子·告子上》曰:“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人性好比湍急的水,在东边开个口就往东流,在西边开个口就往西流。 人性本来就不分善与不善,就像水流本来不分向东向西一样。 邪祟就是给水流开口的那个人,引了赫连祁和赫连逸一对父子走向了地狱深渊。 他们都因为各自所求而疯魔,不顾一切。 赫连祁和赫连逸他们好像都没错,好像又都有错,我们总是想分出个对错来。 可我们总会明白,其实每个人的处境不同,很多事我们分不出对错啊。 月鸢终究还是把解药喂给了赫连逸。 檀曜还在法华寺,她派人连夜快马加鞭赶过去送信。 赫连逸被邪祟拿走了“善”,她问檀曜能不能拿回赫连逸的“善”,让赫连逸好起来。 两个时辰后,天还没亮时,檀曜的回信送了回来,他说“善恶七情六欲”等这些虚无的东西,能被拿走,就还能生出来。 就像赫连祁的七情六欲在慢慢回来一样,檀曜建议赫连逸从此剃度出家,吃斋念佛,守八戒,行善,潜心修行,或许有一天赫连逸的“善”就生出来了。 佛陀慈悲,给了赫连逸赎罪的机会。 檀曜派了一位法华寺的僧人来,当夜便给赫连逸举行了剃度仪式。 等月鸢带着他出现在立后大典上时,他已经是个光头,还被燃了几个戒疤的小和尚了。 赫连祁特意下令让后宫的嫔妃们都来观礼,包括被打入冷宫的宋凝霜,也被放了出来。 宋凝霜被按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宛如疯子,在刑罚下她已经成了哑巴,只能在心里嘶吼着,嘴巴大张,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在护卫的钳制中拼命挣扎,护卫当场挑断了她全身的筋脉,身上全是伤,趴着的地下是一片血泊。 嫔妃们平日被金尊玉贵地养在闺阁中,哪看到过这样的画面,只觉得惨绝人寰,吓得她们有尖叫的,昏厥过去的。 结果被堵住了嘴,被救醒了,让她们全程看着宋凝霜的惨状,以及这场封后大典。 和嫔也是脸色苍白,身子颤抖,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尖叫,对比起来,她算是最冷静的那个。 帝后携手走来时,嫔妃们随着文武百官一起跪下去,都看到了容嫣那一身服饰。 那只凤凰从肩背用金线一直绣到裙摆,裙摆在汉白玉台阶上拖了很长。 这一天的阳光很盛,琉璃瓦金光闪闪,皇宫巍峨恢弘,她背后的那只凤凰栩栩如生,是展翅欲飞的姿态。 这么一件奇艳绝世的嫁衣,衬得她整个人是那么大气绰约,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在万众瞩目中,她穿着雍容华贵的皇后朝服,身上的所有配饰随着行走而动,她宛如神女,绝世独立。 帝王也是一身绣金线的红色婚服,一头银发用很简单的红色绸带束起一半,身上的配饰不多,只在腰间挂了一个香囊。 帝后携手一步步往高处走时,有礼官喊着,“跪!拜!起,再跪……” 整个皇宫的跪拜整齐划一,喊出来的话也振聋发聩。 整个皇宫里都回荡着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便越发显得这个场面的恢弘震撼,令人的心魂都在震荡。 宋凝霜不甘心、哭泣,在心里嘶吼,虽然前世赫连祁立了她为后,却以国库空虚为由,取消了封后大典。 她连嫁衣都没穿到,更不要提此刻赫连祁为容嫣打造的,这一整套足以震撼后世的皇后服饰了。 她前世什么都没得到,来了今生,再让她看到这些,可想而知她的心态有多崩溃。 宋凝霜趴在地上不断地吐血,吐得昏死过去,又被刑罚折磨醒,不得不看着一切。 江箬瑄也不甘心,但她只能压着心里的怨恨,其他嫔妃们不甘心的同时,更多的是羡慕。 尤其是和嫔,原来赫连祁宠一个人是这样的,倾其所有,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她,不管是奇珍异宝,还是身份地位荣耀,都给到了极致。 文武百官,还有从各国赶来的使臣,都在祝贺,这样的盛宠,古往今来有几个女人能得到,谁不想要呢? 采梨的话再次响在自己耳边,和嫔温良娴雅的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要取代容嫣,要得到帝王的盛宠,哪怕是不择手段,泯灭人性。 赫连祁牵着容嫣的手,走了很长时间,迈过一级级台阶,走到了高处的太极殿前。 这个过程里他微微侧过头,视线一直落在容嫣那张绝世容颜上。 那一刻他被冰冻了万年般的脸,熠熠生辉,目光里是深情、眷恋,痴迷和沉溺,跟容嫣的一个对视,让人想到了“一眼万年”。 后来,两人在太极殿前转过去,面对着上千人的跪拜,俯瞰过去,声势浩大气势磅礴,仿佛整个天下都尽在手中。 权力对人的诱惑有多大,在拥有的这一刻,那种感觉就有多畅快满足。 容嫣还好,只因她不是非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只是想成为祁哥哥的妻子,与他并肩。 他站在最高处,她也在最高处。 容嫣看着那场面,听着高喊,想到自己从这一刻开始,就真的成为了与当皇帝的祁哥哥携手一生的人,往后她会与祁哥哥一起拥有这万里江山。 容嫣胸腔里的那颗心也被震撼着,眼里不由得浮起了一层泪。 容嫣身怀六甲,封后大典的很多流程,赫连祁都给容嫣省了,但仍然把这场大典的隆重,以及他对容嫣的盛宠,凸显到了极致。 之后就是宴席,后宫嫔妃们没参加,月鸢命人把赫连逸送到了法华寺檀曜身边,她带着安平和初婵出席。 容嫣接受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的祝贺,以茶代酒跟赫连祁站起来,宴席上几百个人一起举杯。 容阔和容夫人、容峥鸣都在宴席上,赫连祁让万振宣读了圣旨,其内容是封容峥鸣为镇国大将军,容家军和兵权,赫连祁都交给了容峥鸣。 这件事连身为赫连祁的几个宠臣,如沈瑾书都不知道,其他官员自然更加震惊,之前他们猜测皇上应该不会把兵权给容家,因为宠信外戚的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给皇后的这些,那是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的,文武百官都同意赫连祁立容嫣为后了,其他的诸如规矩流程、奇珍异宝,他们摆烂不管了。 但赫连祁封容峥鸣为镇国大将军,这属实是文武百官们没想到的,他们还以为不管皇上多宠皇后,都不会让她的家族再手握重权。 结果是赫连祁总是这么出其不意,每次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在赫连祁发动宫变时,他们以为赫连祁要杀了容太后。 很快他们又意识到赫连祁和容太后有私情,赫连逸是他们的儿子,容太后可能还怀了赫连祁的孩子,赫连祁想立容太后为皇后。 他们便连夜商议,对策都拿出来了,赫连祁却昭告天下容太后崩逝。 他们感觉白玩了一场,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谁知没多久,大着肚子的容太后出现在两仪殿。 他们又开始各种猜测,反对,却曝出赫连祁的原王妃没死,怀了赫连祁的孩子,赫连祁要立原王妃为皇后。 他们继续反对,然后,好家伙,赫连墨的罪行被昭告天下,原来从始至终容太后和赫连祁的王妃都是同一个。 这种种,从头到尾多精彩惊心动魄啊。 这他妈的不是搞人心态吗? 每次在文武百官都松了一口气,觉得不会再出现变故时,赫连祁就又给他们来了一个大反转,真的是诠释“没有最匪夷所思,只有更匪夷所思”。 到现在文武百官们简直是心力交瘁,大多数人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毁灭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当然,更大的原因在于这个朝堂在这段时间里,被赫连祁来了一次大改革。 从赫连祁动了谢氏,世家大族终于看出来了,这往后赫连祁会逐步瓦解世家大族的势力,而重用寒门子弟。 世家大族在朝为官的,一方面采取着对策制衡帝王,一方面开始夹起尾巴做人,生怕被赫连祁抓住了把柄。 而朝中几个重臣,都是赫连祁刚提拔上来重用的,他们对赫连祁忠心耿耿。 赫连祁不管做什么,他们都支持,并且替赫连祁力排众议。 尤其是沈尚书令和新任的丞相裴玦,沈瑾书是杀人不见血。 而新任的来自世家大族、琅琊王氏侯府的丞相裴玦,手段狠辣暴戾不仁,行事作风是以杀止杀,跟沈瑾书配合得相当完美。 裴玦的手段让文武百官们,想到了曾经还是摄政王时的赫连祁,简直是如出一辙,摄政王给文武百官带来的巨大阴影,到现在还让他们晚晚做噩梦呢。 文武百官便想着这裴玦,怕不是赫连祁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于是更忌惮了……基于以上各方面,赫连祁下达的旨意,文武百官都不敢反对了。 他们只能摆烂地想,赫连祁只是偏宠皇后和其家族,也没做出其他要亡国的昏聩之事来,所以他偏宠一些,就偏宠一些吧。 容夫人不知道这件事,领着全族一起跪下去接旨时,她心里当然是欢喜的,一方面儿子得到了重用,做母亲的开心,再者,这代表着赫连祁对嫣儿的宠爱。 容阔欣慰地看着自己给女儿选得女婿,在月鸢回宫做皇太后,容峥鸣日日酗酒一蹶不振时,他进了宫,跟赫连祁谈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赫连祁给的回应是他需要一些时间。 果不其然,赫连祁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把容家军和兵权都收了回来,给了容家。 并且,他在容峥鸣还没有诸多战功的情况下,破例封了容峥鸣为镇国大将军。 不管过程怎么样,但凡他有所求,女婿都答应,还做到了。 容氏一族的荣耀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达到了极致,文武百官们格局打开了,有话说“富贵传家不过三代”,“人无百年不散之局,盛必有衰”。 这世家大族,朝代,皇位,都在不停地更替中,容氏一族的荣耀又能维持得了多久呢? 之前赫连祁依仗世家大族,谋逆派都是世家大族,可现在他登基后,第一个就拿世家大族之首的陈郡谢氏开刀,终结了谢氏上千年的荣耀。 这往后他会不会终结容氏的荣耀,或是由他的子孙后代来终结,等着吧。 容家接旨谢恩,赫连祁让人平身后,容峥鸣再回去,座位就被安排到前面了,不过他始终没有抬头去看一眼高坐上的太后,直到。 这次苗疆也来了使臣,并且是曾经的苗疆少主乌潮崖。 他离开座位,来到正中央后对高坐上的赫连祁、容嫣和月鸢行礼,然后取了一份国书,看着月鸢道:“我苗疆原苗疆王,于二十天前驾崩……” 其他人听到这消息顶多只是唏嘘,而月鸢早就知道乌孤亭会死,却还是在得知消息的这一刻,脸色骤白。 初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哭声,只眼泪流着。 云振走过来,把乌潮崖呈上来的那份国书接过去,而后返回去,递给了赫连祁。 赫连祁猜到什么,所以打开时按住了一角。 果不其然那里面夹着一封书信,无疑是,给月鸢留的遗书。 赫连祁不动声色地把遗书先收入了袖中,垂眼看着国书的内容,乌孤亭以苗疆王的身份对大祁称臣,把整个苗疆献上,送给了大祁。 往后苗疆不再是独立的,它只是大祁的一部分,一个省,或是一个县,赫连祁可以派大祁的人去统治苗疆。 人的悲喜是不共通的,苗疆王乌孤亭的驾崩和他把苗疆拱手相送这两件事,对于大祁来说是喜事。 文武百官再次纷纷离席,恭贺帝王和大祁。 第301章 赫连祁自己醋自己,既要又不要 赫连祁去看月鸢,在所有人都低头跪拜的一刻,她的情绪显现出了那么一点。 月鸢震颤的眼里泛着泪,一手紧攥着面前的桌案,用力之大导致桌案晃动,酒水洒出来一些。 赫连祁借着这个时间,把乌孤亭的那封遗书递给了月鸢。 月鸢的手在颤抖,接了好几次才接住。 群臣们回到座位上,这一天的跪拜给他们累的,接下来虽然也不能开怀畅饮,但流程差不多走完了,人人都放松了一些。 而容嫣这身服饰,什么都不做,光是穿着就很累了。 尤其她还到了孕晚期,于是赫连祁便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让她先回甘露殿。 容嫣同意了,赫连祁示意云振安排仪仗送容嫣回去。 经过上次的事后,现在赫连祁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其他地方,只要容嫣离开两仪殿,他都安排了暗卫在暗中保护容嫣。 若是遇到冲撞容嫣的,不管是谁,不必权衡,就地格杀便是。 容嫣回去后,月鸢这个太后倒是坐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便带着两个公主离席了,上位者一走,群臣们就自在多了。 不过有赫连祁在,大多数人还是放不开,皇上身边的红人司徒景行先带头的,离开自己的座位去找沈瑾书。 而从看到容嫣的那一刻起,乌潮崖的目光就黏在容嫣身上,没离开过。 但他接近不了容嫣,也没单独跟容嫣说话的机会,直到容嫣离开,他的视线才收回来。 赫连祁没管司徒景行,乌潮崖便也离开座位,加入到了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之间。 还有顾轻舟和温语柔,也被赫连祁破例允许他们来参加这场宴席。 这几人聚在一起,三个对容嫣求而不得的男人,惺惺相惜喝了不少酒。 而顾轻舟郁郁不得志,情场也失忆,也加入他们之中,喝了不少酒。 后来赫连祁离开了,群臣们终于能开怀畅饮了。 裴玦裴丞相也在带头,于是群臣们渐渐没了规矩,这宴席喝酒的喝酒,高谈阔论的高谈阔论,武将的声音更大,场面难免混乱起来。 乌潮崖还准备拉帮结派抢容嫣呢,结果发现沈瑾书放弃了,而司徒景行虽然还在坚持着,但不堪大用。 他,乌孤亭临死前放了他,但一他不是苗疆的王,再者,苗疆一个弹丸之地,他好像也没实力跟赫连祁争啊。 现在他和苗疆都是大祁的臣民了。 说出来谁敢信,他胯下的那处,还被赫连祁用贞节锁锁着呢,这次他过来,无论如何都得给赫连祁要到钥匙。 乌潮崖叹气,拎起一个酒坛子,扬起下巴灌酒,那透明的酒液流淌到挺立的喉结上,失意颓废,也风流。 几个男人都很失意,闷不吭声地喝酒。 沈瑾书还好,也就趴下去,无声地哭,眼泪流了满脸。 司徒景行最失态,也不管身侧的男人是谁,就抱着对方哭起来。 裴玦阴沉着脸色,握住司徒景行的手腕,把司徒景行的手给拧错位了。 司徒景行疼得骂了一声,转了一个身,抱住另一边的顾轻舟哭,让顾轻舟把他的手腕给复位,“你给我复位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轻舟人还清醒着,只狐狸眼的眼梢透着绯红色,墨眸里水光潋滟。 他听了司徒景行的话,推人的动作一顿,转而握住司徒景行的手腕,“咔嚓”一下。 司徒景行在一阵哀嚎中,手恢复过来后,还挺信守承诺的,被泪水浸湿的脸抵在顾轻舟的脖子里,贴着顾轻舟的耳朵道:“我是司徒景行,但温语柔喜欢的不是我这个司徒景行。” “顾轻舟你活该,谁让你那个时候冒充我,是你先冒充我的,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那你去查查,查查那个药铺一开始是谁家的……” 那个药庐,司徒景行的药庐,其实是顾家在龙川县的产业,而司徒景行,是在顾家的药铺里做工的大夫。 也就是说,司徒景行是顾轻舟的下属,只是当初顾轻舟把那个药铺送给了司徒景行,司徒景行抹去了有关药铺的很多档案。 他给顾轻舟下了失忆药后,顾轻舟就不记得他这个下属,那个药铺以前的归属等等这些了。 司徒景行言语混乱,顾轻舟不明所以,抬手掐住司徒景行的后颈,把人拽出来,沉着声音问:“你在说什么?” 司徒景行被掐得,眼泪掉得更多了,却不屈服,喃喃道:“没有了,其他的不告诉你了,我拿的是复仇剧本啊,我怎么能让你们这些人好过呢?” 顾轻舟:“……” 后来大多数群臣都离席了,司徒景行这几个人闹到快天亮,云振返回来,把几人各自安排到了宫殿里。 赫连祁还让云振注意着太后那边,今晚是他的又一个新婚夜,自然是容嫣更重要一些,等明天他再去看母后。 赫连祁在进寝殿之前,喝了一碗药,这方子前两天他就给司徒景行要了,是压制欲望的药。 司徒景行说药性很猛,喝下去后不仅一个月硬不起来,且对性功能有一定的伤害,就是以后都很难硬起来,不持久。 这是喝一次的副作用,要是喝七次,那么这个男人就真的废了,大罗神仙都没办法给他恢复过来。 今晚是赫连祁第一次喝。 因为这是他和容嫣的新婚夜,容嫣一定会很主动。 他依然不爱容嫣,对容嫣产生的不过是不舍和眷恋,一开始来的时候他没有这两种感情,身体上便能把持住。 但现在有了,在容嫣今晚的极力引诱中,他可能就克制不了了。 他可以给容嫣一切,让容嫣这一生平安顺遂,唯独给不了容嫣爱情。 欲望对于他来说就像地狱,他若是一脚踏进去,再爬上来就难了。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踏进去,他不能跟容嫣行房。 赫连祁本以为寝殿内,容嫣已经玩出了什么花样,就等着他上钩呢。 在殿外发现,寝宫内黑漆漆的一片时,他还在想,这是容嫣勾引他的陷阱。 赫连祁便走进去,动作和表情都摆好了,准备配合容嫣,哄容嫣开心。 结果他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什么异常都没有。 赫连祁耐心地等了一刻钟,还是什么都没等到时,赫连祁喊了宫人进来。 宫人们提着宫灯进来的,跪在地上胆战心惊地应,“皇上,皇后娘娘回来后就卸妆洗漱,然后睡下了,因为皇后睡觉时不喜欢点灯,所以我们只得把所有灯火都灭了。” 他们当然得听皇后娘娘的,哪怕皇上还没回来,不合规矩。 有皇上之前对皇后娘娘的纵容,他们被罚的前车之鉴,即便身为皇上的宫人,他们也得对皇后唯命是从。 这所有灯火,自然包括燃烧在床柱左右的,那精美华丽的一对立体的龙凤喜烛。 这蜡烛在新婚夜是要一直燃到天亮的,当年赫连祁还是摄政王时,他和容嫣的新婚夜,放下床帐后,蜡烛一直燃到天亮。 现在容嫣却让宫人灭了,这寓意不好,也表明了容嫣的不在乎。 赫连祁身躯僵硬地伫立了许久。 宫人们手里的宫灯映照出一大片地方,赫连祁看到床帐被放了下来,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这应该是容嫣故意的,这是惊喜。 “你们都出去吧。”赫连祁对宫人们道,没让宫人们点灯。 寝殿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里,唯有外面透进来的雪光,以及天空中挂得月牙状的月亮,都不明亮,落进来时,便显得满室的清冷。 赫连祁走过去,抬手撩开了床帐。 他在床畔坐下来,等着容嫣。 随着时间的推移,赫连祁的脸色越来越沉寂,已经判断出容嫣是真的睡着了,他却还是执拗地坐了很长时间。 这一天里,赫连祁知道容嫣很累,他不想再把容嫣叫醒,但,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交杯酒,床畔的红盖头等物。 赫连祁俯身凑近容嫣,薄唇亲吻容嫣的耳朵,又含又吮吸的,湿热的痕迹落到容嫣雪白的脖子上。 容嫣穿得是红色的长袖寝衣,赫连祁的手指在解扣子,炙热的亲吻落下去,从容嫣的脖子、肩膀,再到容嫣的锁骨,往下。 赫连祁的手掌正要握住那团柔软时,刚刚就被吵醒发出了呻吟的容嫣,眉蹙得很紧。 她特别烦躁地伸腿踹了踹,忽然抬起手,“啪”一个耳光,用力扇到赫连祁的脸上,“赫连祁你烦不烦?我困死了,你要是有需求,你去找你后宫的那些嫔妃们!让我睡觉行吗?” 孕妇的睡眠不好,容嫣难免会犯头疾,人就更烦躁。 今晚她好不容易想睡个觉了,赫连祁却像那只大豹子一样,在她身上拱来拱去地舔。 容嫣的厌烦和暴躁可想而知。 她留得有指甲,一巴掌又用了力,赫连祁之前被玉枕砸到脑袋的伤还没有好,再被这么一扇,他只感觉整个脑子又是一阵震荡感,人有些晕眩。 赫连祁脸上留下了五个巴掌印记,而且皮肤被容嫣的指甲划破,渗出血来,黏糊糊的,火辣辣的疼。 赫连祁缓了好一会儿,第一次被容嫣扇了耳光,他总不能还扇回来,不可能跟容嫣动手的。 但,赫连祁回味着容嫣的话和她语气里的厌恶,拳头紧攥片刻,伸手握住容嫣的胳膊,把人拉起来。 他在不知觉中用了力气,男人和女人的力量悬殊,容嫣娇嫩,疼得喊出来。 她人醒了,眼泪在流,冲赫连祁发了脾气,“你干什么?你发什么神经?” 容嫣一巴掌还要去扇赫连祁,被赫连祁抓住了手腕。 容嫣挣扎,情绪激动了,呼吸就急促起来。 赫连祁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松开容嫣,要去抱她。 “别碰我……”容嫣躲闪了一下。 自从知道赫连祁后宫里有那么多嫔妃后,她就做不到跟以前一样了,她激动时就抗拒赫连祁的触碰。 赫连祁的胳膊顿在了半空中,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直到容嫣的情绪平复下来,呼吸也稳了。 赫连祁温声,几乎是在哄着人了,“朕不是有意吵醒你的,你既然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那我们把接下来的仪式完成。” 掀红盖头,喝交杯酒,还有其他的。 “我睡得着,好困,这些仪式都省了吧,反正我们之前都成亲过一次了。”容嫣也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实在是祁哥哥太烦了。 这会儿她情绪稳定下来了,就没再对赫连祁语气厌恶,冷嘲热讽。 容嫣说完,便又躺了下去。 这次她翻了一个身面朝里,且贴到了里侧的床沿,裹紧红色被褥在身上,一副不想再被赫连祁打扰了,要睡觉的态度。 赫连祁再怎么自欺欺人,也知道容嫣这不是欲擒故纵了。 她不在乎这个新婚夜,对他也没有欲望,他只能安慰自己,容嫣太累了,是真的困了,想睡。 赫连祁便没再做什么,去洗漱,自己脱掉身上的喜服,换了一身红色绣龙纹的寝衣,这才返回来躺到龙榻上。 容嫣睡得很快,在黑暗里的呼吸清浅平缓。 赫连祁闻到了来自她身上的香气,明明熬了几天几夜,他也是精疲力尽了。 可这一刻,他在黑暗里睁着眼,对着整个布置成大红色婚房的寝殿,毫无睡意,脑海里闪过的是他做得那两场梦。 梦里,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举行了封后大典后,今生的赫连祁当太子时已经给了容嫣一次新婚夜了,但立后的那天晚上,他们又有了一次新婚夜。 今生的赫连祁掀盖头,跟容嫣喝交杯酒,目光缱绻地对视,抱着容嫣上了床,而后容嫣是主动又热情的。 前世来的他和容嫣也是又一次新婚夜,现在容嫣却对他说,没必要再来一次。 凭什么,凭什么她对待今生的赫连祁,跟对待前世的他不一样? 赫连祁原本是平躺着的,再睁开眼,目光里翻涌着暗潮。 他忽然转过去,靠近容嫣,隔着容嫣自己盖的一床被褥,把容嫣搂入怀里。 在容嫣挣扎发脾气之前,赫连祁隐忍着即将控制不住的情绪,附在容嫣耳畔,温柔地,甚至有些卑微地,哑声哄着人,“我只是抱抱你,你睡吧,我什么都不做,不会吵你……” 这么一来二去的,容嫣哪还睡得着,翻过身的同时掀开被褥,把赫连祁罩在自己被窝里。 她抬腿缠住赫连祁的腿,紧接着便吻住了赫连祁。 赫连祁还是不适应跟容嫣接吻,在容嫣的唇瓣触碰上来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震颤,心率又在剧烈加速,出于本能地躲开。 容嫣却在赫连祁的薄唇上用力咬下去,血珠子都冒出来了。 容嫣舔了舔,用命令的语气道:“张嘴,再不张嘴,你就从龙榻上下去,自己去睡。” 这明明是他的龙榻,而且哪有新婚夜就分房睡的,赫连祁心里反驳着,嘴乖乖张开了。 “祁哥哥变得乖了。”容嫣的舌头攻城掠地,卷起赫连祁的纠缠,吻赫连祁吻得激烈又火热。 接吻的时候,男人的手总会自发地寻找位置,四处作祟。 然而容嫣发现赫连祁的一手落在她的后颈,一手握着她的腰,不仅没有其他动作,而且对于她吻他,他也只是接受着,并没有主动进攻。 容嫣喘息着,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这个时候欲望上头停不下来,她只能主动扯赫连祁的寝衣,手、唇,腿等,身体每一处都在撩拨赫连祁。 到后来容嫣甚至伏下身。 第302章 新婚夜,她想得都是祁郎,夫君 可许久,赫连祁都还是静默状态。 容嫣累得不行,起身坐到赫连祁腰上,蹙着眉道:“祁哥哥,你是废了吗?” 在赫连祁把她从容家接入宫里后,她三番五次撩拨赫连祁,赫连祁都没反应,之前她误以为赫连祁是在其他嫔妃那里满足了。 但事实是他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她此刻可谓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成功,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祁哥哥是真的废了啊。 赫连祁躺着,两只大手扶着容嫣的腰,从下往上对上容嫣失望的目光,他抿了抿薄唇,“没有,朕怕你不相信朕不会去宠幸旁的女人,所以就给司徒要了猛药,时效是一个月,喝七次的话,朕就完全丧失了性功能。” “容嫣,朕是在向你证明,朕真的不会碰其他女人,所以你不要生气了好吗?朕希望你心里的芥蒂能消除,我们能跟以前一样。” 容嫣心里的芥蒂确实因为赫连祁的行为,而没有那么深了,但,呵。 容嫣从赫连祁身上下来,“祁哥哥不行了,是要让我以后守活寡吗?” 容嫣从来不否认自己有需求,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可能比一般女子的需求还大。 这没什么,食色性也,她不会为此而羞耻。 毕竟她又没滥交,她对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大胆野性一些怎么了? 赫连祁伸手还要把容嫣往自己腰上抱,容嫣避开了他。 他只能侧过身,把容嫣搂入怀里,下巴抵着容嫣的头顶,蹭了蹭,试探性地问:“如果朕以后都不行了,你会找其他男人吗?” 容嫣依偎在赫连祁胸口,认真地思索后道:“我找其他男人,那也是在我们和离了后,只要我和祁哥哥还是夫妻,我就不会背叛祁哥哥,祁哥哥若是以后都不行了,我会为祁哥哥守身,可这个世上真的有灵魂伴侣吗?” “我做不到,夫妻之间爱和性是分不开的,爱也是做出来的,如果祁哥哥一直给不了我,我对祁哥哥的爱会越来越淡,直到一点不剩。”容嫣抬头对上赫连祁垂着的视线。 “所以一个月后,祁哥哥还能行吗?” 容嫣的话很绝情,可却是事实,以前赫连祁有七情六欲的时候,喜欢容嫣,可也馋容嫣的身子。 他不会因为得不到容嫣的身子,而不爱容嫣,但若是能得到,他会更爱容嫣。 人,男女,都是这样的。 现在,他不就是怕若是身体沉沦了,他还是会爱上容嫣吗? 这一刻,对于容嫣的问题,他要是回答了“不能”,容嫣往后都不会再撩拨,引诱他了,这正是他想要的。 可她也说了,她不会找其他男人,但对他的爱会越来越淡,甚至可能还会因为他不行,而越来越嫌弃他。 此刻容嫣的失望,赫连祁就发觉自己心里又慌又疼,很不好受,那又能如何面对她以后的冷漠,她的嫌弃,厌恶? 赫连祁压了压眼里涌动的情绪,垂下头,薄唇在容嫣的额间亲了亲,“能,只要你相信朕不会碰其他的女人,朕就不会再喝抑制的药了,朕以后能给你。” “嗯。”容嫣应着,依偎在赫连祁怀里,闭上眼。 赫连祁刚刚就感觉到容嫣寝裤上,她欲求不满,应该睡不着吧? 赫连祁想说自己还可以用其他方式给容嫣,比如手。 但容嫣一副确实要睡觉的样子,他便搂着容嫣,盖好被褥,也闭上了眼。 赫连祁这一天也够累的,到了深夜,容嫣也在怀里,他很安心。 因此这么一闭眼,赫连祁很快就睡着了。 不过他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很少,基本上都是浅眠,警觉性很高。 尤其他的双臂是锁在容嫣腰上的,当容嫣在挣脱他的胳膊,动作不小时,赫连祁在黑暗里猝然睁开了眼。 只是他没动,很自然地松开手臂,感觉到容嫣起身,下了床,穿鞋,走了出去。 赫连祁以为她是起夜,但听那动静显然不是。 甘露殿这边也有一个很大的汤池,里面一直在烧着,水始终保持在一个最好的温度。 尤其是今晚还是帝后的新婚夜,汤池里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帝后随时能下去沐浴。 赫连祁听到了容嫣进入汤池里的动静,她没让人服侍,偌大的汤池里只有她一人。 当赫连祁听到那传来的声音时,他的瞳孔剧烈紧缩。 赫连祁忽然从床上起身,化成一道影子而去,转瞬就站到了容嫣背后,低着头,清楚地看到了汤池里的容嫣在干什么。 她真是,骚,赫连祁有种急火攻心感,一口血漫到喉咙,他又狠狠滚动了一下喉结,用力咽。 赫连祁抬手抹掉嘴角那溢出的一抹血迹,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看容嫣,看她在汤池里,闭着眼,乌发和雪白的脸湿着,表情渐渐失魂,那声音。 到最后那一刻,她反而紧咬住了唇瓣,不喊了,过后靠在池壁上,久久地喘息。 赫连祁怕吓到患有心疾的她,于是便等着,等了好长时间她才平息。 赫连祁往前走了一步,让容嫣听到脚步声时,才在容嫣身后蹲下来,凑过去,薄唇附在容嫣耳边问:“嫣嫣自己玩的可还开心?满足了吗?” 容嫣僵硬地侧过头,对上赫连祁不知为何结了一层冰霜的目光,再次社死。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比上次淡定多了。 毕竟,这也没什么吧。 后宫有些嫔妃多少年都得不到帝王宠幸,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男人对着妻子索然无味,半夜离开去妾室的房里,也或者背着妻子自己解决的。 那么反过来,身为女人的她,夫君没用,她背着夫君自我解决,又没跟其他男人苟合,她没什么罪吧。 容嫣这么一想,便有底气了,“还好,至于满足没有满足,也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还没满足,赫连祁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一件不剩。 在容嫣瞪大的瞳孔里,他下了汤池,站在容嫣对面,忽然伸手抱起容嫣。 “朕可以用其他方式给你,不比这死物强?”赫连祁从下至上看容嫣时,一张脸被溅了几滴水珠子,又欲又刚毅如刀刻。 他一头银发覆在肩背上,让他裸露的肩背若隐若现,肌理线条精干流畅,蓄满了力量。 那疤痕为他增添了野性,整个人是那么的禁忌,唯美,似神明,可也诱惑到极致。 要命,容嫣在那过程里仰着下巴,露出的脖颈修长,肌肤如玉,泛着光,有一层薄汗,在这一刻是艳媚又无比圣洁的。 赫连祁在逼容嫣,哑声问她,“你闭着眼睛自己玩得时候,脑子里想得是什么画面,想得男人是谁?最后的时候,你在心里喊得是谁的名字?嗯?” 容嫣的胜负欲也上来了,紧咬着唇瓣,死活不告诉赫连祁。 赫连祁越来越恶劣。 容嫣在那一刻到达巅峰,闭着眼高喊,“祁哥哥!夫君,祁郎……” 赫连祁猝不及防。 男性躯体精壮强健,在汤池里,那个样子,欲到极致,淫靡到极致,仿佛冰清玉洁的神明被亵渎,活色生香,令人更加热血沸腾,心里有种还要摧残的病态感。 于是容嫣还要赫连祁再来一次,“每次脑子里想得都是祁哥哥,心里喊的也是祁哥哥,祁哥哥,祁郎,夫君……” 这谁顶得住啊,无情无欲抗拒触碰容嫣的赫连祁,在这一刻似沦为了容嫣的工具,眼里心里装得都是她的种种,她香汗淋漓的身体,她失魂的神色,她一声声夫君。 赫连祁只觉得头脑发胀,完全丧失了清醒,无法控制,一再沉沦。 到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赫连祁再去看容嫣,睡着了。 赫连祁这才慢慢清醒,闭着眼缓了很长时间,洗干净两人。 他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红色的外袍,没系上,露出精干蓬勃的胸肌,刚硬的身躯被那颜色衬得艳丽。 他一头银发覆盖至窄瘦的腰间,双腿修长,整个身体张力爆满,野性又欲又妖冶的,回了龙榻上。 赫连祁睡不着,在一次次回味着刚刚的一切,太具有冲击力了,让他销魂蚀骨欲罢不能。 赫连祁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这个新婚夜也算圆满了,赫连祁便只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赫连祁按时上朝,吩咐迎雪她们,让容嫣睡到自然醒,等容嫣醒了,再告诉他。 赫连祁下朝时容嫣还在睡,估计她能睡到中午。 他走过去坐在床畔,抚了抚容嫣的头发,还凑过去亲了亲容嫣的额心,看了人很久,才去了寿康宫。 本来今天那些后宫嫔妃们都应该来拜见容嫣的,容嫣也要去给月鸢请安,但这些赫连祁都给取消了。 赫连祁选择步行到寿康宫,在快到的时候,碰上了和嫔。 和嫔连忙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赫连祁让和嫔平身,面无表情地对着和嫔,“朕昨晚让云振通知了你们,太后身体不适,今早你们不必来请安。” 他要是知道和嫔来了寿康宫,他肯定会避开这个时间。 “是,但嫔妾听闻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心里担忧,便来看看,还请皇上恕罪。”和嫔其实是算计好的。 大典过后的第二天,帝后会一起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这是她能入了皇上的眼的最好机会。 所以从昨夜开始她就在选服饰,梳妆打扮了。 虽然出乎意料,皇后竟然不来拜见太后娘娘,但皇后不在,皇上看美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男人都是视觉,且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其他男人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得不到,但对于帝王来说,他只要一眼看上了一个女人的美色,就可以召去侍寝了。 他要一个女人是如此简单,所以这个女人在第一眼,只要用美色吸引到他就可以了。 和嫔就是这么想的,她容貌如秋菊,盈盈而立,仪态绰约多姿,抬眸看着赫连祁时,三分矜持,三分柔媚,三分倾慕,一分引诱,恰到好处,哪个男人看了都心生荡漾。 “你有心了,回去吧。”赫连祁并没有注意到和嫔那目光,心里在想中午应该让御膳房,给容嫣准备些什么新奇的膳食。 其他嫔妃渐渐觉得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很僵,这两天都想方设法地要巴结皇后,但和嫔觉得未必。 所以太后称病不让她们来请安了,她偏要在这个时候来尽孝心,这不是得到了皇上的夸奖吗? “是,皇上,那皇上,明天我们要给皇后请安吗?”和嫔福了福身子,秋水剪瞳凝视着赫连祁,时刻都在眉目传情。 之前皇上没立皇后,太后娘娘掌管着后宫。 而昨天册封时,那金凤印之类的就交给皇后了,和嫔想着,今天无论如何皇后都要给她们做规矩了。 她们嫔妃们对皇后的印象可不好,恶毒又跋扈,那天无缘无故就罚她们跪雪地,和嫔觉得今天皇后肯定要往死里折腾她们。 可结果,皇上竟然取消了她们拜见皇后的仪式,这操作和嫔就不懂了,容嫣难道不管后宫? 但这偌大的后宫少不了一个管理者,容嫣拿着金封印形同虚设,和嫔想被恢复自己的协理后宫之权。 “你们等着旨意便是。”赫连祁对和嫔的话不置可否。 他可是妻管严,容嫣是否愿意管后宫,他还没跟容嫣谈,到时候自然是随着容嫣。 赫连祁已经抬步往寿康宫走了,但和嫔在对面,帝王怎么可能绕过去? 和嫔这等同于拦路了,本来很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儿不是反应迟钝,而是,在赫连祁到自己面前时,她连忙往后退了半步,结果便脚下一滑。 第303章 前世苗疆王和赫连祁的疯魔残忍 这种情况下,但凡是个男人都会顺手扶一下的。 他越是知道对方是故意的,男人越会跟女人玩这种小情趣,趁机把美人拥入怀里。 所以啊,不是男人蠢分辨不出来绿茶女,是他们根本就喜欢这样的。 但,和嫔那身子是要往赫连祁胸口趴的,赫连祁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伸腿踢上和嫔的膝盖骨。 虽然不重,却足以让柔弱的女子摔趴在地上,顿时疼得脸色煞白。 和嫔连忙从被冰冻住的地面上直起身,跪着,眼梢泛红,水眸里含着泪,仰视着赫连祁,“皇上……” “站都站不好,朕看你是缺乏了锻炼,跪在这里半个时辰吧。”让她回自己的宫里当养尊处优的主子不行,非跟他玩碰瓷。 关公面前耍大刀,这碰瓷,苦肉计等类的,他年少时就玩过好多次了。 当年他不就装成快死了,挟恩图报,让容阔答应了把容嫣嫁给他吗? “皇上……”和嫔惊颤,眼中的泪涌出来。 这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弱女子,跪半个时辰就算还活着,那也会落下病根。 其他还好,就怕造成了宫寒,很难孕育皇嗣。 皇上对一个弱女子这般,可谓是狠毒冷血至极。 “你想要银凤印,现在便打消了这个念想。”赫连祁垂眸对上和嫔那委屈中带着可怜还有诱惑,总之拿捏得很好的眼神,淡淡道。 “琅琊王氏,王才人的出身比你更贵重,朕会封她为宁妃,让她持银凤印。” 王氏,指的自然是江箬瑄。 赫连祁下一个要动的就是王氏这个世家大族,所以他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把江箬瑄往高处捧。 前朝会风起云涌,后宫嫔妃们的目标,也都会转向江箬瑄。 “皇上!”和嫔的脸色再也维持不住娴静温良,她慌乱,屈辱又不甘。 王才人,不,现在是宁妃了。 说起世家大族,除赫连皇室外,最富贵的便是王谢两家,谢家被皇上一夕之间终结了满门荣耀。 自谢氏被打入冷宫后,后宫的确是出身琅琊王氏的宁妃,身份最贵重了,而且她是那么多嫔妃里,唯一一个侍寝过的,上次也没加入到跟皇后的拉扯中,算是被无辜迁怒的那个。 现在皇上提她的位份,也算是对王氏一族侯府的安抚和补偿,消除了王氏一族这段时间对皇上的不满。 世家大族都因为皇上这段时间的行事,而蠢蠢欲动着,但随着宁妃受宠,王氏一族会反过来,帮皇上压制那些世家大族们。 据说前朝新任的裴丞相,就是出自王氏、侯府,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不姓“王”,但他的确是侯府的嫡长子、大公子,是宁妃(江箬瑄)的兄长。 裴玦对皇上忠心耿耿,那就更不用担心其他世家大族们的动作了。 和嫔只觉得皇上真会玩弄制衡权术,她越发倾慕这样的男子,只是,她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很难过了。 当初宁妃第一个侍寝后,引来不少嫔妃的算计迫害,她虽然没有参与到其中,但冷眼旁观,甚至偶尔推波助澜。 当时宁妃的位份也不低,而且宁妃的手段比被打入冷宫的谢氏不知高了多少段位,所以也没吃亏。 但那些账,宁妃肯定是给她们都记着呢。 如今宁妃在这后宫里的地位仅次于太后和皇后,她那种锱铢必较的性格,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磋磨她们的机会。 和嫔跪在地上,转头看着走入寿康宫中的赫连祁,眼里是痴迷,也有算计和狠毒,她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定要获得盛宠。 宫道上,虽有阳光,但膝盖跪在冰冻住的地面上,一阵又一阵寒意往四肢百骸里钻。 和嫔咬着牙坚持,侧过头,低声对跪在她后面的采梨道:“你去打探一下皇后是不是还在甘露殿?本主要亲自做份炖品,带着去拜见皇后。” “是,主子。”采梨应着,小主是终于愿意放下自己的高傲和尊严,要去讨好皇后了啊。 * 赫连祁到达寿康宫后,宫人说太后在偏殿里,带着初婵公主关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不知道在干什么。 赫连祁让宫人退下,先去花室里看了看那株金莲,很鲜活地生长在泛着淡金色的鲜血中,已经冒出指甲盖大小的花骨朵了。 赫连祁却拧起长眉,听司徒景行说金莲七天就能养成,如今这十多天已经过去了,却只冒出来一个花骨朵。 檀曜身在法华寺,难道是每天放了心头血,再送过来吗?是不是因此影响了心头血的效果? 赫连祁越看那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心头血,越觉得不对劲。 他脸色沉寂,把念珠往手腕里拢了拢,便抬起手,去触碰那心头血。 恰在这时,宫人进来在身后行礼,“皇上,太后娘娘请你过去。” 赫连祁的手收回来,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顿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株金莲。 他低声吩咐云振,“让青芜现在去法华寺监视檀曜,还有寿康宫这边,也要注意着。” 他要让青芜看看檀曜到底有没有每天放一碗心头血,送到寿康宫来。 赫连祁独自一人进去偏殿,门从外面被关上,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火味道,然后便看到正中央的台案上放着乌孤亭的牌位,设有香炉。 三炷香徐徐燃烧着,而月鸢和初婵披麻戴孝跪在垫子上。 “母后不必这样,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乌孤亭间接地害死了你。”赫连祁走过去,弯身,两手扶着月鸢的胳膊,要把月鸢拉起来。 月鸢脸上没有泪,只眼里一片通红。 赫连祁发现她的面色苍白的太不正常了,呼吸是灼热的。 赫连祁用手触碰月鸢的额头,滚烫,这分明是高热之症。 “母后没事。”月鸢推开赫连祁,仍然跪在垫子上,人已经摇摇欲坠,穿着雪白的孝衣,更衬得她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却坚持跪着,嗓音嘶哑对赫连祁道。 “无论怎么样,母后和他夫妻一场,初婵是他的亲生女儿,如今他死了,母后和初婵应当为他披麻戴孝。” 乌孤亭的遗书里也没写什么,只有那么一句,“愿以江山为聘,娶你做我的妻。” 他把整个苗疆都送给她了,这自然遭到了苗疆那些臣民们的反对。 他放出了乌潮崖,让乌潮崖带着他留下的军队,去稳住整个苗疆。 乌潮崖暂时平息了纷争,因为他把臣民们的怒气和报复,都转移到了乌孤亭一人身上。 乌孤亭预料到了,或者确切地说,他早就和乌潮崖交换了条件:他放了乌潮涯,乌潮涯得带着苗疆对大祁俯首称臣。 乌孤亭不在乎自己死后,背负着怎样的骂名。 他这个苗疆王,被从苗疆历代的王中,除名了,臣民们更不同意他死后葬入王陵。 乌潮崖太想把乌孤亭挫骨扬灰了,但最终,他还是瞒着臣民们,安葬了乌孤亭。 只是那安葬点,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并且安葬得很简陋,无任何陪葬品。 这些,乌孤亭都不在乎。 “江山为聘。”月鸢昨夜看着这封遗书,只觉得讽刺又可笑。 他宁愿失去所有,死无葬身之地,也要把整个苗疆送给她。 他自以为他的举止多感天动地,却不知,她根本不稀罕他的江山。 月鸢跪在那里,语气淡淡地对赫连祁道:“你去给苗疆王上柱香吧。” “儿臣不。”赫连祁拒绝了。 先不说乌孤亭只比他大了三四岁,从年龄上他就无法认乌孤亭为继父,而且就冲着乌孤亭前世今生都没有护好母后,让母后在难产时死于血崩,他就不会给乌孤亭上这柱香。 赫连祁强行把月鸢从地上拉起来,要带月鸢出去,找太医给她看看。 “等会儿,母后问你些事。”月鸢怕挣扎会牵扯到心口的伤,尤其她穿得是白色的孝衣,伤口没有包扎,很容易就会被赫连祁察觉到。 赫连祁只得把月鸢安置到椅子上,走过去抱起初婵。 他也坐到椅子上,脱了自己的外袍和初婵身上的孝衣,用外袍裹着初婵。 初婵看了一眼母后,也没挣扎,被赫连祁抱在腿上,乖乖地趴在赫连祁肩上,因为生父的死而悲伤,无声地掉着泪。 “再哭把你软禁起来。”赫连祁拧着眉威胁了一句,想了想,抱着初婵站起来。 他打开门喊了云振来,让云振送初婵回去,找安平玩。 殿内只剩下两人时,光线昏暗,香火缭绕。 赫连祁把从云振那里拿来的月鸢的披风,俯身给月鸢披到身上,“母后是想问,前世儿臣和乌孤亭之间的合作吗?” 月鸢点头,抬手按住披风,把自己的上半身都裹紧了,这样即便她受伤的心口淌血了,赫连祁也看不到。 “前世儿臣查到你流落到苗疆的时候,你已经因为生初婵而死了。”赫连祁在月鸢身侧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案台上乌孤亭的牌位,低声道。 那个时候赫连祁已经打算跟邪祟做交易了,知道母后死后,他便要在这一世,让母后好好地活着。 他给乌孤亭送去了一封信,大半个月后远在苗疆的乌孤亭,独自一人,用最快的速度赶来大祁。 赫连祁拔刀捅向乌孤亭。 乌孤亭没反抗,抬手握着刀刃,慢慢跪到地上,说只要能让白洛薇活下来,拿他的命来换,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邪祟取走的是乌孤亭的气运,他的命格生生世世都是一国之主,邪祟就把他这么好的命格取走了,这一生乌孤亭没有前世的记忆,但邪祟会指引着他,让他在你难产死后找到原来的苗疆圣女,于是苗疆圣女拿走了他的寿命,用她独特的本领,在巫医的帮助下,让你复生在了她的身上。” 月鸢虚弱到合着眼,压着眸里的湿热,“可他换来的也只是我的七年寿命,苗疆圣女的这副身体还是死了,于是他去求了佛子……” “他去求了佛子,也是我们在前世安排好的。”赫连祁转过去,拿出手帕,温柔地擦掉月鸢眼中涌出的泪。 苗疆圣女的身体只有七年的时间了,邪祟是知道的,邪祟是故意引檀曜出手的。 因为檀曜逆天替人改命,就会遭到反噬,这样檀曜就除不掉邪祟了。 “赫连祁,你怎么能疯到这种地步?”月鸢蓦地睁开眼,又恼又痛。 “你和邪祟怎么能在前世就安排好了今生的一切,你怎么能助邪祟得到它想要的东西,掌控他人的命运?” 赫连祁淡漠以对,“儿臣为了复活嫣嫣,开启这一世,的确很疯魔没错,但乌孤亭也不遑多让,儿臣没有逼他,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母后,你知道吗?前世乌孤亭的下场也很惨。” 前世,赫连祁跟邪祟做了交易,要把大祁送给宋凝霜,还有这整个天下。 乌孤亭帮了他,不仅带着苗疆沦为了大祁的臣民、奴隶,且带着苗疆的军队替他南征北战,在他统一整个天下上,居功至伟。 后来苗疆王因为在战场上受了太多伤,在攻打他国的途中,旧疾复发。 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便安排好自己的军队继续打下去,而他自己孤身一人返回苗疆。 他想死在白洛薇的陵墓前。 然而,他没撑到回到苗疆,从马上跌落,在深雪上闭上眼,再也没有醒来。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那场雪下了一天一夜,他的尸体被大雪掩埋。 再后来,等人找过去时,那里只剩下干涸的血和一堆深深白骨。 他的尸体成为了野兽嘴里最美味的食物。 他生前把白洛薇的陵墓建造得那么宏伟华丽,几乎是掏空了国库,不顾臣民反对,陪葬了那么多奢华贵重,又独一无二的各种陪葬品。 可他自己死的时候孤身一人,尸体被野兽啃食殆尽。 赫连祁更是残忍,没有让他的尸骸和白洛薇合葬。 前世乌孤亭死的时候,初婵才三岁,他比今生死的早,前世他在三十岁时就死了。 月鸢泪如雨下,抬手遮住脸,透明的液体从指缝间涌出来,她哽咽询问,“从这一生开始,他会入无间地狱吗?” 第304章 用她一条命,换容嫣母子\/女三人 赫连祁:“不会,他杀乌氏王室,夺了王位,那是乌氏王室欠他的,檀曜说了那是因果,而他求檀曜复生你,檀曜并没有让他付出代价,逆天改命的惩罚都被檀曜替他承担了,所以他不会入无间地狱,但……” 但在前世,乌孤亭自愿被邪祟取走了气运,也就意味着他往后的生生世世,都会受尽苦楚磨难,且不会再逆袭成为一国之主。 因为他的王者命格被拿走了,往后生生世世,他每一世都受尽苦楚磨难,孤苦伶仃一个人,英年早逝,死无葬身之地,其下场惨绝人寰。 月鸢觉得,这跟入无间地狱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赫连祁说这是乌孤亭自愿的,他用自己生生世世的不得善终,换来了她生生世世的平安顺遂。 “你说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这壮大与你看, 你说再热闹也终需离散,我便做了这一辈子与你看, 你说冷暖自知,我便做了这冬花夏雪与你看, 你说恋恋旧日好时光,我便做了这描金绣凤的浮世绘与你看。 你说应愁高处不胜寒,我便拱手河山,讨你欢……” “可是乌孤亭,你做了这生生世世与我看,到头来却只有寂寞和孤独为伴,生生世世都等不到我们的相聚。”月鸢只觉得,自己招惹上的是一个怎么样的疯子? 还有她的儿子,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他们用这种方式换她活着,不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心理负担和痛苦吗? 月鸢心口疼得厉害,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月鸢推开搀扶她的赫连祁,走出去时最后看了一眼那牌位,那燃着的高香,“母后没事,你给母后传太医吧,母后很快就会好起来。” 月鸢一眼都不想看到赫连祁,赫连祁没再跟上去,传了司徒景行来,他坐在正殿里等着。 但司徒景行昨夜宿醉,到现在还没醒酒,来的是其他太医,赫连祁让人进去了。 两刻钟后,几个太医走出来行礼,对赫连祁禀报,“太后娘娘感染了风寒,加上这几天忙于立后大典,耗神耗力,所以这才病倒了,皇上不用担心,太后娘娘的身体很好,微臣开一个方子,不出三日,太后娘娘便能恢复过来。” “去熬药吧。”赫连祁吩咐。 月鸢的身体才十七八岁,且比他活得时间还久,所以赫连祁便相信了太医的话。 只是他难免担心,起身走去母后的寝殿。 “你不要进来了,母后躺下了。”月鸢心口在流血,为了不浪费,她趴在床畔用碗接着,人几乎要昏迷了,强撑着对赫连祁道。 “母后宫里的人很多,不用你守着母后,你处理好国事,做好你的皇帝,让大祁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不久的将来统一这整个天下,祁儿,你和嫣儿要好好的……” 他们好好的,她就能瞑目了。 月鸢强忍着泪,但那滚出来的泪水,还是砸落到了碗中的心头血里。 这就代表着这碗心头血不纯净,被玷污了,也就没用了。 月鸢干脆把碗放到一旁,她躺到床上,任由心口流着血。 她汹涌而出的泪浸湿了整张苍白的脸,流淌到下巴,脖子,敞开的心口,与心口被剖的那个窟窿混合在一起,疼不欲生还得强忍着。 “母后,你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赫连祁敏锐地感觉到了月鸢语气里的反常,同时也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母后,你怎么了?儿臣进去了!”赫连祁抬腿。 “母后说了母后现在衣衫不整,宫女在给母后擦身,退热。”月鸢阻拦住赫连祁,重重地咳起来。 “你回去陪嫣儿用膳吧,这几天不要让她过来了,免得母后的病气过给了她。”月鸢抓起一个花瓶,朝殿外用力扔过去。 “哀家现在不想看到你,除非你去乌孤亭的牌位前上一炷香,给他磕几个头,母后便不生气了……”月鸢知道赫连祁是不可能去的。 她要的就是因为生气而不见赫连祁,瞒着赫连祁把那株金莲养成功。 这株金莲因为刚开始还没发芽,所以不需要每天一碗心头血,一开始是三天一碗,这也是她能撑到现在的原因。 如今她已经放了六碗心头血,还差最后一碗。 这是救容嫣和她肚子里两个孩子的唯一希望,她绝对不能让赫连祁发现了,不能功亏一篑。 她的一条命,换来容嫣母子\/女三人的命,很值得。 果不其然,赫连祁淡声应着,“儿臣不会去,母后好好养着,改日儿臣再来看母后。” 赫连祁说完并没有立刻走,在等着月鸢的回答。 月鸢这次丢了一个杯子过来,以前砸出经验来了,精准地砸到了赫连祁的额头上。 这状态,哪像是有事的样子,也恰好这时云振的徒弟过来,低声禀报着什么。 赫连祁听后拧着长眉,跟月鸢说了一声,他没管额头上的一片青紫,便离开了寿康宫。 * 容嫣睡到快中午了才醒,赫连祁不在,她饥肠辘辘的,因为赫连祁吩咐过,所以甘露殿的宫人便立刻传了膳。 容嫣吃着时,忽然馋烤全羊了,对满桌的膳食就没了胃口,吩咐迎雪去御膳房那边传话,给她弄来一只现杀的羊来,处理好后送过来。 她要在甘露殿的院子里,自己动手烤全羊,把司徒景行和沈瑾书他们都叫过来。 迎雪应着容嫣,“司徒院使和沈大人,顾公子他们几个人,昨晚喝醉了,留宿在宫中,不知道这会儿醒酒没有,奴婢去看看。” “我亲自去看看吧,你准备几碗醒酒汤。”容嫣出了甘露殿,身侧跟着一众宫人。 她扶着迎雪的胳膊走路,孕后期多运动有好处。 容嫣经过了御花园,便看到领着宫女,在冰寒天气里等着的和嫔。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和嫔在容嫣来到面前后,连忙屈膝对容嫣行礼。 她去不了前朝,只能在这里等着容嫣,被冻了一个时辰了,不过这样更能体现出她对皇后的敬重。 容嫣注意到和嫔姿势的别扭,往她膝盖上看去,还沾着脏污,蹙眉问:“你的膝盖伤着了?” 容嫣没有一上来就耀武扬威跋扈蛮横,体罚人,和嫔心里有些惊讶,低眉顺眼,目光便落在容嫣隆起的肚子上。 也不知道皇后怀孕几个月了,看这肚子,应该快临盆了吧? 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一尸两命的几率很大。 和嫔很恭敬地回着容嫣,“回皇后娘娘,刚刚嫔妾从太后的寿康宫出来时,碰到了皇上,因为说错了话,便被皇上罚跪在雪地里半个时辰。” 她是在说皇上并不喜欢她,皇上对皇后忠贞深情,如此皇后对她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她讨好皇后便更容易了些。 容嫣一时没说话。 和嫔和其他人心里忐忑,不知道容嫣在想什么,只能去揣测她的心思,并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但容嫣的情绪并不外露,对着赫连祁的嫔妃是淡漠平静的,“你回自己的宫里歇着吧。” 这就完了?和嫔抿了抿唇瓣,转身从宫女手里接过食盒,弯身奉上给容嫣,姿态谦卑,“皇后娘娘,这是嫔妾亲自炖的乳鸽汤,有孕之人吃了最好。” 容嫣点头,示意迎雪接过来,便等着和嫔退到一旁,她要走了。 和嫔完全没料到是这种结果啊,她以为容嫣要么伪善地跟她妹妹长,妹妹短的。 要么当着她面倒了她的汤,毕竟她怀有身孕,不可能谁送汤给她,她都喝。 她倒掉后,再训斥她几句,找个莫须有的罪名罚她……左右就这两种结果,但谁知容嫣如此淡然。 容嫣越是这样,越让和嫔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和嫔只能更加主动,“皇后娘娘,嫔妾以后可以每日都来侍奉皇后娘娘吗?” “不必,服侍本宫的人多,尤其是皇上一个人能顶几十个宫人,你要是有心,多去侍奉太后。”容嫣没有炫耀的意思,主打一个真诚。 她真不想跟赫连祁后宫的这些嫔妃们玩,虽然赫连祁没有宠幸过她们,但名义上她们还是赫连祁的女人,跟她是姐妹。 可笑,她怎么可能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跟其他女人虚伪地姐妹相称呢? 反正她是做不到,看到她们她就膈应。 当然,罪魁祸首是赫连祁,回头她找赫连祁算账。 和嫔低着的脸一片苍白,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来,容嫣终于开始炫耀了,而这对她无疑是一种羞辱。 和嫔压着起伏的心口,稳了稳情绪,便退到一旁,躬身给容嫣行礼。 她低着头,听着容嫣带着宫人走远的动静,那排场,是多少后宫女人一生的追求。 “皇后娘娘极有手段。”等人完全走远了,采梨才抬起头,低声对和嫔说着。 和嫔也在看容嫣的背影,“是啊。” 那次一众嫔妃跟容嫣发生拉扯事件时,和嫔以为容嫣这样跋扈蛮横的人,是最没有脑子的。 但此刻三言两语的交锋,倒是让她对容嫣改变了看法。 她轻敌了,讨好接近容嫣并不容易,她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了。 * 途中,迎雪低声询问容嫣和嫔的炖汤如何处理。 要是容嫣喝,她会阻拦容嫣,告知容嫣这后宫的险恶,嫔妃们的手段狠毒,防不胜防。 如今她家小姐没了很多记忆,变得傻白甜,她怕小姐对人没有提防之心,真的把赫连祁后宫的嫔妃们当成了好姐妹。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此明着毒害我和皇嗣,不过,”不过这炖汤容嫣也不会喝就是了,指了指身侧跟着的花豹。 迎雪打开食盒。 花·真垃圾桶·豹不情不愿地甩着尾巴,喝光那碗炖汤,那鸽子是被它一口吞下去的。 迎雪还是担心炖汤里被下了什么毒,便注意着花豹的状态。 结果一点事没有,花豹依然跟平常一样,走得优雅又威风凛凛。 容嫣弯身摸了摸花豹的头。 花豹得寸进尺,眯着眼,跟个没有攻击性的大猫似的,蹭容嫣的手腕,还两只前腿离地,把豹脸贴向容嫣的肚子。 它蹭着容嫣,隔着容嫣的衣衫轻柔地舔了舔,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呼噜”声响。 那一副猫咪撒娇的样子,迎雪他们都没脸看,同时也笑起来。 容嫣弯身抱了抱花豹的头,“肥豹,你好像不是我养的宠物。” “你是你的原主人留在我身边的吗?你是不是代替你的原主人陪着我?代替他对我好?”容嫣仰头去看天空,仿佛穿透了时空,在看着什么人,低喃。 “你的原主人他在哪里呢?他还好吗?” 花豹也去看天空,黄色的兽瞳里,忽然间涌出泪水,滚落而下。 迎雪心里“咯噔”了一下,花豹是今生的赫连祁养的,娘娘不会是想起今生的赫连祁了吧? 容嫣去找司徒景行几人时,他们都已经醒了,正聚集在殿内,各自揉着额头,一副宿醉后,被掏空很难受的样子。 温语柔没喝酒,顾轻舟是真的醉了,硬不起来的那种,只搂着她睡了一夜。 此刻温语柔心疼地给顾轻舟擦脸,按摩疼痛的头部。 司徒景行和沈瑾书、乌潮涯三人看过去一眼,都感觉他们就是被虐到的狗,抬手捂住脸,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容嫣来了,食盒里装着四碗醒酒汤,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乌潮涯立刻去抢,剩下的一碗,他们三人给平均分了。 容嫣去看顾轻舟,也觉得他不需要这醒酒汤了,看把沈瑾书和司徒景行、苗疆的使臣,三个没女人疼的狗,给虐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乌潮涯已经从沈瑾书口中知道容嫣不认识他了,他难过的同时,又很激动振奋。 那他可以重新立人设了啊,他也要做容嫣的哥哥! 不过司徒景行颓废的这种状态,在听到隔壁的宫殿里传来的,女人的低声哭泣时,一下子转变成了兴奋。 司徒景行双眼冒着绿光,“那个殿里好像是裴丞相,有女人?他不会醉后强迫了哪个宫女吧?走走走,快去看看!” 司徒景行激动的,真想从轮椅上站起来,跑着,不,是扛着轮椅跑着去。 容嫣也兴致勃勃的,于是沈瑾书和顾轻舟、温语柔,乌潮涯几人只得跟着。 谁知刚走到殿外,就看到赫连祁正往传来女人哭泣的那个宫殿里去。 怎么回事?容嫣几人交换着眼神,裴相睡了一个宫女,连皇上都惊动了,这怕不是谁设的局? 仙人跳? 第305章 很宠穿越女和家族 赫连祁正要走去宫殿,听到脚步声,顿了一下,侧过头看见容嫣几人。 沈瑾书他们行礼,容嫣的膝盖也弯下去。 赫连祁一个大步过去,抬起的臂弯撑住容嫣的身子,低头在容嫣耳朵上轻咬了一口,语气有些恶狠狠的,“不许跪,否则回去朕还打你的屁股。” 容嫣嗔了赫连祁一眼,“皇上这是从哪儿来?臣妾醒来后没看到皇上,心里很失落,想着皇上,等着皇上陪臣妾一起用膳,结果没等到,臣妾只吃了几口。” 这语气,他是又做错了什么吗?赫连祁很自觉地反省着,银发覆盖在容嫣肩上,在容嫣耳畔的气息灼热,嗓音磁性,蛊惑中带着哄,“朕去了寿康宫,母后染了风寒,朕给母后请了太医,陪着母后说了会儿话。” 容嫣忘记了跟乌孤亭相关的一切,所以赫连祁便没有提他和月鸢说得那些事。 至于和嫔,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这在容嫣眼里,很像男人背着妻子出去吃野食,回来后面对妻子的询问,他撒谎遮掩。 谁知道和嫔说得是不是实话呢? 这争宠的女人,尤其是后宫的嫔妃们,说得每句话那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所以她不会相信。 不过,或许对于赫连祁来说,那是他的后宫嫔妃,别说他只是跟嫔妃见了一面,他就算是当即睡了和嫔,那也是天经地义的,自然不用向她汇报。 容嫣推开赫连祁,往后退了一步,“母后有没有什么大碍?我带景行哥哥再去看看。” “不用,母后的底子好,养两天就没事了,她特意交代了不让你过去,免得过了病气给你。”赫连祁刚见到容嫣,哪舍得就把人放走了。 尤其她还抗拒他的触碰。 容嫣越是这样,赫连祁胸口就越闷,伸手很强硬地握住容嫣的手,“你们原本是要干什么?看戏?朕带你去看。” 刚刚他在寿康宫时,太监告诉他裴玦睡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让宫人找他过来主持公道。 这就有点好笑了,他一个皇帝,是随便一个女人能请过来的吗? 而且这个女人的套路,没有谁比他更熟了。 因为容嫣重生的时间,是在今生的赫连祁对她一剑穿心时,所以从前世来的他,当然也经历了在那之前的所有事情。 当时萧国公主来大祁,赫连墨给他的酒里下了宫廷秘药。 第二天身为皇帝的赫连墨就带着一群人,来他坐实他强迫了萧国公主的罪行,下旨要他娶了萧国公主。 现在,估计裴玦也是在酒后被哪个女人设计了,那个女人把他这个皇帝找来,给裴玦施压,让裴玦娶了她。 赫连祁原本不打算来,要裴玦随便怎么解决,但听说容嫣过来了,他就来了。 容嫣那双眼亮晶晶,兴致勃勃的样子,明显是想看这场戏,也罢,这宫里的乐子到底没有宫外的多,他便陪着她一起去吃自己宠臣的瓜。 “走!”果不其然,容嫣拽着赫连祁就往那宫殿去,看戏要很多人看才有意思。 尤其身为皇帝的祁哥哥都来看臣子的戏了,那就更热闹了啊。 容嫣现在是风风火火又明艳热烈的,哪怕怀着双胎,肚子都那么大了,她还是走得裙角都在飞扬,偏偏姿态又很好看。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乌潮涯三人在后面都是一脸宠溺的笑。 赫连祁拧眉叮嘱着容嫣当心点,同时伸手圈住容嫣的腰,把人半搂在怀里走,用伟岸的背影挡住司徒景行他们的视线。 “你这样反而容易绊倒我。”容嫣说得是实话,不让赫连祁搂。 但赫连祁的动作很强硬,容嫣便懒得挣脱了。 在云振推开门后,她和赫连祁率先走入了殿内。 床榻上裴玦身上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衣襟敞开,露出的胸膛肌理性感健硕。 他支着一条腿坐在那里,一只胳膊抵着膝盖时,墨发垂落遮住他半边脸。 裴玦用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揉着紧皱的剑眉,一脸疲态,显然人还没从宿醉中缓过来。 而在他里侧的女子,能看出来刚用肚兜遮着自己,露出的香肩纤薄,到脖子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她在赫连祁几人进来后,慌张地拉起被褥裹着自己,受到惊吓忘了行礼,只顾着流眼泪,身子颤抖,发出哭泣声。 裴玦看到赫连祁后,便要下来行礼。 “你先穿衣服。”赫连祁搂着容嫣,让容嫣先坐到椅子上,他才在容嫣身侧坐下来。 云振奉茶,给容嫣准备的则是各种糕点、水果等吃食,把整个桌案都摆满了,还在赫连祁的示意下,移了炭炉到容嫣腿边。 “裴丞相,你这里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容嫣也不知道裴玦身为琅琊王氏、侯府的大公子,为什么不姓“王”。 昨晚她在宴席上第一次见到裴玦,不过那段时间,她闲来无事总是看赫连祁批阅过的奏折。 这其中自然有很多来自裴玦的,所以她对裴玦这个丞相有几分了解。 文臣,其才能不输给有着“得沈瑾书者,得天下”之称的沈瑾书,但武功也不低,且精通军事,会排兵布阵,手段狠辣,杀伐决断,是赫连祁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裴玦伸手拿了外袍披在身上,下床后来到容嫣面前行礼,“皇后娘娘,柳湘湘是跟在臣身边的一位医女,昨晚她随臣进宫,不过并没有出现在宴席上,她是在臣喝醉后,被安置到殿内时,才来到臣面前,照顾臣的。” 裴玦有病,具体表现在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失控,伴随着躁郁症。 他一直在克制着,平常都是柳湘湘用给他头部针灸的方式,缓解他的情绪。 昨晚喝多了酒,他更难受了,喊着柳湘湘,然后在柳湘湘的针灸中放松,睡了过去。 柳湘湘跪在床畔守了他一夜,天微微亮时,他人还没完全清醒,盯着柳湘湘看了片刻。 他突然就把人拽上床榻,压在身下。 他很暴力,伤到柳湘湘后,自己得以发泄,人便睡了过去,直到听见柳湘湘的哭声。 床榻上流了不少血,柳湘湘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裴玦揉了揉额头,眼神发暗。 他会索要了柳湘湘,其一是因为喝醉了酒,且病发作了,没控制住情绪。 其三,柳湘湘身上的香气不对,是迷情香? 司徒景行一开始是看戏的心理,但当看到裴玦的脸,司徒景行嘴角的笑一点点僵硬了。 他再去转头看床榻上裹着自己,还在哭泣的柳湘湘,司徒景行的脑子“轰”了一声。 昨晚他并没有仔细看裴玦,后来跟裴玦坐到一起时,他喝醉了。 此刻司徒景行盯着裴玦那张雕刻般硬朗的五官,看了很长时间。 这张脸,他有点熟悉啊,而且还是他做天星阁阁主的时候认识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司徒景行猛地一拍大腿,艹,曾经有雇主雇过他天星阁的杀手,他派了杀手去刺杀裴玦。 当时他派谁去的? 司徒景行的酒还没完全醒,再去看柳湘湘那张跟一个人很像的脸。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抬手揉了揉额头,这不是巧了,怎么会这么巧? 当时的裴玦根本不是琅琊王氏的大公子,现在一人之下权势在手的丞相、皇上目前最宠爱的臣子,那个时候裴玦就是一艰难求生,人人可欺可辱的杂碎。 他接了杀裴玦的任务,自然知道裴玦是琅琊王氏流落在外的大公子,雇主为了阻拦裴玦被侯府找到,所以才要杀了裴玦。 当初他让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去杀裴玦,后来因为赶上了容嫣废了他的武功,剿灭天星阁。 他失去了所有,所以不知道那个杀手的任务失败了。 天星阁一旦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不管牺牲多少杀手,都会杀了目标人物。 所以要不是天星阁被剿灭了,那个杀手失败了,他还会再派杀手杀裴玦。 现在的情况是裴玦没死,还认祖归宗了,如今裴玦成了丞相。 嗯,司徒景行感觉到自己的死期来了。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来到容嫣的后侧方,寻求庇护的同时,也在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天星阁的阁主有司徒景行这个身份,裴玦更不认识东方忱,现在他是皇上、皇后身边的红人。 裴玦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就是东方忱,他和裴玦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但他还是得小心点,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凭裴玦的手段,他会死得很惨。 “裴卿自己处理吧。”赫连祁察觉到了司徒景行的异常,没去管,淡声对裴玦道。 他本来就只是带容嫣来看戏的,并不打算被柳湘湘利用,给柳湘湘和裴玦来个赐婚什么呢。 柳湘湘倒是想算计着让裴玦负责,毕竟她出身低微,是裴玦从外地带回京城的医女,无依无靠。 虽然她对裴玦有救命之恩,但她这样的身份,被裴玦睡了就睡了,顶多给她一个暖床婢女、通房丫鬟的名分。 她想利用他这个皇帝的赐婚一步登天,他岂会给她利用? 这戏看到这也就到头了,容嫣不了解情况,不可能圣母到因为柳湘湘被喝醉的裴玦索要了,而用权利对裴玦施压,让裴玦娶了柳湘湘。 她不知隐情,不过可以看出来赫连祁是知道很多裴玦的事的,赫连祁并没有管,她自然也不会管了。 “臣会对柳湘湘负责。”裴玦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床上哭泣不止的柳湘湘,他对容嫣和赫连祁跪了下来。 “只是柳湘湘出身低微,臣不想委屈了她,所以臣想给她求一个郡主的身份,皇上再赐婚于我们,侯府中人也就无人能反对了。” 今天就算皇上不来,他也会去求了皇上。 司徒景行闻言面色一变,一句本阁不同意险些脱口而出,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呼风唤雨的阁主后,他咬了咬牙,“裴丞相,下官觉得你没必要因为负责,而委屈了你自己,你并不喜欢这个医女……” “司徒院使如何知道本相不喜欢她?”裴玦抬起头打断司徒景行的话,那锋锐冷寒的目光射向司徒景行,唇畔噙着一抹笑。 那是杀气,司徒景行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裴玦知道他就是派杀手杀他的,天星阁阁主东方忱! 不过,他没揭穿他,显然还是有所忌惮,他现在毕竟是皇后认的哥哥,赫连祁身边的红人。 司徒景行瞬间又挺直了肩背,却仍然在裴玦的逼视下,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双手握紧了轮椅,强作镇定道:“就算你喜欢她,那你给她要一个郡主那么贵重的身份,也太过分了吧?” 裴玦:“司徒院使,本相和皇上、皇后娘娘说话,怎么轮得到你一个太医院院使插嘴、置喙了?” “下官……”司徒景行哑口无言,一般这个时候,被欺负了,他第一时间就去找容嫣做主,红着眼喊容嫣,“嫣儿妹妹……” 结果不等容嫣说什么,裴玦话语凌然,“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岂是你一个太医院院使,残废之人能喊妹妹的?皇后的闺名更不是你叫的,仅凭这点,本相就可以治你一个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杖毙之刑!” 沈瑾书几人:“……” 司徒景行和裴玦这场对决的戏,好像比裴玦睡了一个女人,还有看头啊。 怎么回事?好重的硝烟味道,司徒景行怎么莫名其妙跟当朝丞相杠上了? 他是因为有容嫣这个后台,所以飘了敢顶撞丞相? 还有裴玦,明知道司徒景行是皇后认的哥哥,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还对司徒景行要打要杀? “行了。”赫连祁等司徒景行和裴玦的交锋结束了,他才出声,看着跪着的裴玦,语气温和,“裴卿平身吧,你的请求,朕允了。” 呵,司徒景行凑到容嫣身边,发挥他的茶艺,小声对容嫣说:“我们皇上连裴丞相这么过分的要求都答应了,他好宠裴丞相呢,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裴丞相的妹妹是皇上的嫔妃,也是第一个侍寝的嫔妃,风头一直很盛,他现在重用侯府,嫣儿妹妹便等着,很快裴丞相的妹妹就要升位份了。” 那个嫔妃,指的自然是江箬瑄。 司徒景行还不知道,江箬瑄其实已经要被升了位份,且赫连祁还给了她协理后宫之权。 第306章 赫连祁要抽离,冷落嫣嫣 “本宫知道,皇上都是为了大祁。”容嫣在赫连祁看过来时,语气淡淡地司徒景行道,然后她从椅子上离开。 皇后其实也是皇上的臣子,但容嫣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会因为有赫连祁的臣子在场,就委屈了自己对赫连祁卑躬屈膝,跟以前一样不等赫连祁这个皇帝,她先出了大殿。 裴玦这人之所以能被赫连祁重用,很大原因在于他跟赫连祁一样离经叛道,所以在别的臣子眼里容嫣的大逆不道,他却稀松平常。 而赫连祁就更不会跟容嫣计较了,这皇帝的威严,早在他在法华寺外的深雪中,对着容嫣下跪,求容嫣跟他回宫时,就没有了。 他不会为了在臣子面前维持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而训斥处罚了容嫣。 容嫣开心就好。 不过,赫连祁几步跟上容嫣,“朕要回两仪殿处理政务,你不是要在甘露殿的院子里烤全羊吗?烤好后,你给朕亲手切一份。” 两仪殿和甘露殿挨着,他能看到容嫣,也可以听见容嫣的笑和闹。 容嫣停了一步,等沈瑾书推着司徒景行跟上来了,她亲手去推司徒景行,应着赫连祁,“我要带瑾书哥哥,景行哥哥,潮涯哥哥,还有兄长,嫂子他们一起烤全羊,在你的前朝,被朝臣们看到了不好,所以我就回我的长乐宫了。” 乌潮涯乐死了,现在的嫣儿妹妹不像做太后时冷血无情,油盐不进,她现在太好相处了啊。 他就只是喊了一声妹妹,嫣儿就认他为哥哥了,还要带着他一起玩。 “你还有这个觉悟?”赫连祁扫了一眼司徒景行几人。 呵,又多了一个哥哥,他都有点期待,她这辈子会认多少哥哥了呢。 赫连祁当然不想容嫣跟除了他之外的男人们玩,但当时求容嫣做皇后时,他也答应了容嫣。 容嫣可以跟在宫外一样,不用守任何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和什么人玩,哪怕是男人,都可以。 她依然能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这皇宫不是囚禁她的牢笼。 “我也是为祁哥哥考虑。”容嫣勾了勾赫连祁的手指,在阳光下娇纵明艳,事实是,她不想跟赫连祁一起玩。 他这人无趣又扫兴,不会笑,虽然也不生气,但那一张仿佛被冰冻了万年无情无欲的脸,谁整日对着,不窒息啊? 她在他面前跟景行哥哥他们玩,一点都不能放开。 他爱吃醋,年纪轻轻,却跟个老妈子似的管东管西,那还不如她回自己的长乐宫,宫门一关,别提多自在了。 “知道了。”赫连祁一眼就看穿了容嫣的心思,他能怎么样? 为了留着容嫣在宫中,他只能纵容着容嫣。 “烤出来后记得亲手切下第一块,给朕送过来。”赫连祁反勾住容嫣的手指,不管其他人在场,或者说就是在宣誓主权,他俯身凑近容嫣,“亲亲朕……” 司徒景行和沈瑾书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没脸看就行了。 裴玦这时从殿内走出来,看到赫连祁这样子,知道皇上宠皇后,但没想到背后他是这样的皇上,是在撒娇吗? 容嫣在赫连祁唇上亲了一下,像在完成任务,亲了后她就推着司徒景行,带着沈瑾书几个人走了。 赫连祁用力抿了抿薄唇,容嫣亲的太敷衍了,他一点味道都没尝到,再看容嫣巴不得快点摆脱他的那个样子,赫连祁的胸腔在起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他也不想总是跟容嫣腻在一起,如今人回到了宫里,也做了他的皇后。 他连续发烧烧了几乎有半个月,如今伤病好了,他发热的头脑也该沉寂下来了。 他清醒了,就不应该再纵容着自己去贪恋容嫣的种种。 他该抽离了,容嫣既没有缠着他,他便也不亲近容嫣。 这样,自己就不会坠入情海。 赫连祁扫了一眼伫立在自己后侧方的裴玦,“跟朕去御书房,朕有政务交给你,还有,管好你的人。” 这人,指的自然是柳湘湘。 容嫣现在毕竟是皇后了,赫连祁给了她随心所欲的权利,哪怕她在后宫跟外男来往密切,他也会替她瞒着满朝文武和世人。 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握里,他不想什么消息传出去,那便传不出去,就是怕不是他的人,在暗中动心思。 裴玦穿着厚氅,身躯跟赫连祁一样伟岸健硕,却是个病秧子,面容苍白,掩唇咳嗽着,颇有些美强惨的味道,“皇上放心。” 柳湘湘立在裴玦身侧,低垂着眉眼,战战兢兢。 “你回府吧。”裴玦淡淡道,示意宫人送柳湘湘出宫。 等人走后,他跟在赫连祁身侧往御书房去,脸色冷寂,心思深沉。 赫连祁道:“朕不会管你的私人感情问题,裴玦,朕助你回归侯府,并推你坐到丞相这个高位,你要的,朕都会给你,是希望你能做朕手里最好的一把刀。” “是。”裴玦没有说太多表忠诚的话,从赫连祁把他从死人堆里拉出来时,他都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对赫连祁的价值。 * 容嫣回到长乐宫时,云振的效率还挺高,亲自带着御膳房的人,把处理好的全羊给容嫣送了过来,并且还帮忙搭台子,怕容嫣几人不会,御膳房的人还做了指导。 温语柔第一次烤全羊,就站在旁边学,但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了。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时不时转动着架子,翻烤着全羊,熟了后,就能用刀切下来吃了。 容嫣让云振走,“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你回皇上那边侍候着吧。” 云振为难道:“皇后娘娘,奴才得这儿等着,皇上交代过了,你烤好后,要第一个切了送过去给他。” “随便你吧。”容嫣那话只是哄赫连祁的。 她可能根本不会分给赫连祁烤羊肉,也或许等吃得差不多了,再给赫连祁送过去。 反正她是不可能亲手切的,还是第一块就给赫连祁。 她馋死了,她要吃第一块。 但现在云振在这里监视着,容嫣也只能遵守承诺了。 “沈大人,你帮我找一个人。”司徒景行和沈瑾书此刻在殿内的书案上,司徒景行低声问沈瑾书,“你认识天星阁的原杀手,楚灵吗?” 沈瑾书站立的身躯修长,身上散发出来的是雪中松树的气息,高洁中还有着淡雅的香气,摇头,沉思道:“没见过面,但是当时本官去龙川县,要接还是太后娘娘的皇后回宫时,皇后对本官讲了有关天星阁的所有事情,提起过楚灵。” “楚灵是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在民间也有第二重身份,是很有名的制香师。” “本官记得当时在皇后剿灭天星阁的那场行动中,东方忱放走了楚灵,之后东方忱携着皇后跳入寒潭,东方忱死了,而楚灵好像一直都下落不明。” 司徒景行抿着薄唇,讳莫如深地看着沈瑾书,沈瑾书不知道他就是东方忱,他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呢。 而关于楚灵,沈瑾书说得没错,楚灵是整个天星阁里众多一等一的杀手中,唯一的女杀手,在世间是制香师楚灵。 他跳入寒潭,为了救容嫣差点搭上一条命,本来不想活了,楚灵偏偏没跑,返回来救了他。 他双腿残废后,楚灵带着他混在百姓里,让他知道容嫣其实是女扮男装,是容太后。 他便转换成司徒景行的身份,带着楚灵要杀了温语柔和孩子。 只是他当时没下得了手,只放了一把火,结果就是温语柔和孩子被顾轻舟救了。 顾轻舟双目失明。 之后,他以司徒景行的身份来到容嫣身边,却很快被今生的赫连祁揭穿了身份。 当时赫连祁把楚灵打成重伤,他从赫连祁手中保了楚灵一命。 楚灵走了,从那以后他和楚灵就失去了联系。 他今天之所以要找楚灵,是因为看到了裴玦。 他想起来了,雇主找到天星阁雇天星阁的杀手杀裴玦时,他派出去的杀手就是楚灵。 而刚刚,他看着柳湘湘的那张脸,像极了楚灵。 是不是楚灵易容了,因为当时楚灵没能杀得了裴玦,她现在又潜伏到了裴玦身边,以献上身体的方式,伺机而动再杀裴玦? 也或许柳湘湘不是楚灵,她只是跟楚灵有几分像。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查查,一是为了保自己的命,二也是想救楚灵,让楚灵不要再杀裴玦了。 但愿裴玦因为忌惮他是皇后的哥哥,而就此放了他。 沈瑾书怀疑地看向司徒景行,“你找天星阁的那个漏网之鱼干什么?你和天星阁有关系?” “没有,我只是想立功,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都是皇上的仇人。楚灵这个杀手,在世间是制香师的时候,也在龙川县,她找我看过病,我记得她,她既然跑了,我们试试还能不能找到她。”司徒景行面不改色地说着,动手给沈瑾书研墨。 “你不认识她,我来描述她的特征,你画下来,有了画像,我们找人就方便些。” 沈瑾书还真被司徒景行诓到了,皇上和皇后被天星阁的杀手害得那么惨,他如果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自然愿意出力。 于是沈瑾书便按照司徒景行的描述,俯身压着袖口,在纸上作画,很熟练,仿佛刻在脑海里。 不到两刻钟,他就画好了。 司徒景行看着那画像,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他和沈瑾书大眼瞪小眼,“你画出来的为什么是皇后?这么熟练,看来平常没少画啊,你家里是不是挂了上千幅皇后的画像,然后你每天都对着那些画像……” “闭嘴。”沈瑾书捂住司徒景行的嘴,耳朵发红,“本官画出来的是皇后,是因为本官心中所想就是皇后,而你呢,对本官描述的,真的是楚灵的外貌特征吗?你心里想得也是皇后的五官轮廓吧,你描述出来了,本官便画了。” 司徒景行哑口无言,于是两人同时抬头,去看院子里和温语柔,乌潮涯一起烤着全羊的容嫣,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司徒景行想起来了,温语柔是见过楚灵的,并且在当时楚灵伪装成被害者,混在他们中时,温语柔和楚灵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楚灵还送了一块很好的玉佩给顾骁。 司徒景行让宫人去把温语柔叫过来。 温语柔听到是司徒景行找自己,她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对上司徒景行的微笑。 有求于人,可不得微笑吗? 温语柔想不出司徒景行找自己有什么事,抿了抿唇,起身过去时,对旁边坐着喝茶的顾轻舟,低声说:“公子,不知道司徒院使找我有什么事,我过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顾轻舟只能这么应,还对温语柔笑了笑,却在温语柔过去后,他脸色沉寂,握了握拳头。 他最怕温语柔和司徒景行旧情复燃,如今司徒景行开始主动挽回温语柔,温语柔会再给司徒景行一个机会吗? 乌潮涯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接一个准,异域风情的发辫中红线若隐若现,碧绿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在一旁嘲笑顾轻舟,“不是我说顾哥哥,你这么老奸巨猾的一狐狸,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把人追到手?你不是大祁首富吗?用上你的钞能力啊。” 顾轻舟瞥过去一眼,“不是人人都像你,只要有钱,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你都愿意被对方包养。” 乌潮涯用花生米丢顾轻舟,苗疆少年气鼓鼓的,“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一辈子都不可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顾轻舟看不到,都能把花生米精准地接到嘴里,在怼人这块就没输过,“至少我家是大祁首富,可你堂堂苗疆少主,没钱没女人,到现在还被贞洁裤锁着呢,怕是早就捂坏了吧?你混得简直太惨了。” “你求求我,求我我给你劈断。” 乌潮涯哼了一声,“那我还是穿着吧,我怕你故意给我剁了。” 虽然也差不多废了,但有总比没有强不是? “司徒院使,沈大人。”温语柔来到司徒景行和沈瑾书面前后,对着两人行礼。 司徒景行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把温语柔拉到身边来,低声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当时送给你儿子一块玉的,那个一身红衣,很漂亮妖媚的女子,楚灵?” 第307章 去找他,他却在别的嫔妃宫里 温语柔看着司徒景行握着自己胳膊的手,他曾经是自己的夫君,在新婚时跟她有过好几日的抵死缠绵,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所以温语柔做不到像司徒景行这么坦然。 “记得,民女对她的印象还算深刻。”温语柔抽出手,往后退了退,跟司徒景行拉开距离。 她当时羡慕楚灵长得漂亮,且楚灵会打扮,她便让楚灵教自己如何打扮得更好看,能入了男人的眼。 那个时候,她还傻傻地深爱着司徒景行,想让自己变得像楚灵那样妖媚动人,或许司徒景行就会回到她身边了。 后来才知道,司徒景行是天星阁的阁主东方忱,他不爱她,她只是司徒景行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随便找的成亲对象,且还是生子工具。 她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司徒景行痴心不悔,跟司徒景行和离不是因为她不爱司徒景行了,她到现在还在怀念新婚的那几天。 她放不下,如果司徒景行只是司徒景行,她会一直爱着。 她难以释怀。 “那你对沈大人描述一下楚灵的外貌特征,让沈大人画下来。”司徒景行从一开始就不懂爱。 后来被女扮男装的容嫣掰弯了,到如今对着容嫣,他还是没分清自己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所以他没有温语柔那么多的顾虑,不懂温语柔如今的心思,也没兴趣去管。 “好。”温语柔没有多问,对沈瑾书描述着楚灵的五官轮廓。 很快沈瑾书就画出来了,司徒景行看后,对沈瑾书竖起了大拇指。 温语柔也觉得沈瑾书画得,简直就是楚灵本人了,“沈大人的画技真好。” 沈瑾书谦虚有礼,“是你描述的好。” 司徒景行屈起手指在画像上敲了敲,“沈大人,顾夫人,你看这画像,再想一下刚刚看到的,被裴相侵犯过的那个柳湘湘,有没有觉得柳湘湘有几分像楚灵?” 司徒景行的称呼让温语柔抿了抿唇瓣,想了片刻,对上沈瑾书的目光,两人点了点头。 沈瑾书的脸色变了,“你是怀疑柳湘湘是楚灵易容的?那身为杀手的她引诱裴相,她是想杀裴相?!” “不确定。”司徒景行摇了摇头。 “但我们可以以此为线索,从裴相身边入手,就算柳湘湘不是楚灵易容的,那楚灵也很有可能就在裴相身边。” 他得想办法见柳湘湘一面,试探一下柳湘湘是不是楚灵。 “好,本官会去查。”如果如他猜测的,杀手楚灵潜伏到裴玦身边,是要杀裴玦,这有关朝中重臣的安危。 尤其裴玦现在是皇上的宠臣,他自然不能让裴玦出了事。 司徒景行看沈瑾书的神色,在心里呵呵,他不是要沈瑾书杀楚灵,保护裴玦啊。 他是要沈瑾书护着他,跟裴玦干。 适得其反,哎,算了,先找到楚灵再说吧。 院子里,容嫣和顾轻舟,乌潮涯三人已经烤好了全羊,调味料撒上去,滋滋冒油,浓郁的香味传出好远,闻得人都有些流口水。 司徒景行自己移动轮椅就过去了。 容嫣拿着刀在割羊肉,云振弯着身,捧着盘子,就等着容嫣割下第一块放上去呢。 结果,等了个寂寞。 容嫣吹了吹那块羊肉,自己吃了第一口,孕妇想吃什么,就能吃到的那种开心和满足感,谁经历谁知道。 容嫣眯着眼,好像整个人生在这一刻都圆满了,看得云振都替皇上自我攻略了,嗯,皇后吃得这么开心,那皇后没想到他,也无所谓了。 她开心就好。 “太香了,你们都快过来。”容嫣喊着人,自己先满足了一下,紧接着就亲手割了羊肉,也不管烫不烫就往司徒景行嘴里怼,而且那刀子还插在羊肉上。 司徒景行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刀尖,叼了羊肉吃到嘴里。 等沈瑾书和温语柔、顾轻舟来了后,都得到了容嫣的投喂。 她对顾轻舟是最好的,没把刀子也一起往顾轻舟嘴里怼,而是用筷子夹起来,送到顾轻舟嘴里。 “都来都来,围成一圈吃这烤全羊,才有氛围。”容嫣把迎雪,李育泉喊过来了。 云振也自己找了个外围的位置,大家各自拿着刀子,下手从羊身上切着羊肉吃。 底下的炭火还烧着,红通通的,那光芒映照着围成一圈的几人的脸,好像他们身处塞外,草原,就差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了。 迎雪为了让容嫣更开心,还真站起来去跳舞,跳得是异域风情的舞,以前她看过,跳得还可以。 她对李育泉伸出手,李育泉便也起身,两人拉着手,之后其他宫女也加入,手拉手围成一圈。 乌潮涯来自异域的人,就做起了领舞的那个。 容嫣还让宫人把安平带过来了,有了软萌可爱的孩子,长乐宫里更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强烈的氛围感,都想让人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让我们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让我们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让我们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云振这个大总管,到后来都被小太监宫女们拉了过去,他跳得最差。 容嫣看他那扭动的姿势,笑得肚子疼,拿起台案上花瓶里插得花,去丢他,“云大总管,你怎么能输给这些小太监们呢?你看迎雪和潮涯哥哥跳得最好,你跟着他们学。” 皇后都发话了,那云振只能更卖力。 结果跳得还是让人捧腹大笑,他累得气喘吁吁。 皇后笑就算了,那些小太监们也敢笑他一个大总管,他用兰花指指着人,“小崽子们,回去后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李育泉有恃无恐,“大总管还是先想想自己,回去后会不会被皇上剥了皮吧,你忘了自己的任务了吗?” 李育泉这么一提醒,云振一拍腿,对啊,他不是来这里监视皇后把羊肉亲手割下来,第一刀要送去给皇上的吗? 结果呢? 那羊肉早就被他们几人分得只剩下残渣骨头了,他吃得还不少,回去了他怎么交差? 顾轻舟笑着安慰云振,“大总管想那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才对。” 还别说,云振真被安慰到了,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回去也得被剥一层皮,晚些回去也一样,那还不如选晚点回去。 于是,云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就这么叛变了,放下他大总管的架势,跟小太监们,全场他跳得最欢。 容嫣坐在还烧着的炭火前,整个身子都被烤得暖烘烘的,脸和耳朵发烫,她靠着花豹,抬头看着天空上的一轮明月。 宫里的确没有宫外的天高海阔,她不喜欢待在宫里。 可是祁哥哥在宫里,为了祁哥哥,她便舍弃一些自由,留在宫里,觉得没那么开心的时候,就自己找乐子。 正如此刻,她挺开心的。 但愿祁哥哥能做到自己对她的承诺,她给祁哥哥时间,祁哥哥此生不负她。 赫连祁这天晚上没过来,让太监传了他的话给容嫣,同时还有一份对顾轻舟的旨意。 他把顾轻舟放在了裴玦身边,让顾轻舟做了裴玦的幕僚,虽没有官职实权,但这身份可不低了。 等以后顾轻舟在裴玦身边立了功,让朝臣们看到了顾轻舟的才能,他再一步步提拔重用顾轻舟,到时候便无人能置喙了。 顾轻舟接旨时,意外又惊喜。 温语柔更是替他高兴。 顾轻舟以为皇上是因为容嫣,才破例让他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再入仕的,便去感谢容嫣。 温语柔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带着淡笑,看着顾轻舟和容嫣柔声说话,对上欲言又止的云振,她摇了摇头。 云振知道顾轻舟的仕途,是温语柔用自己的功劳换的,不过这其中也有容嫣的一部分原因,所以顾轻舟感谢容嫣,也没错。 之后几人便都回去了,只有司徒景行和几个太医,还在轮流着值夜。 容嫣又累又困,长乐宫里安静后,她便去洗漱歇息了。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孕后期的各种不适又来了。 她的五脏六腑被胎儿挤压着,呼吸不畅,胸闷,还有就是屁股疼,盆骨疼,腰酸,腿疼抽筋,反正全身上下,就没有舒服的地方。 容嫣的胸也又胀又疼的,都给她疼哭了。 迎雪在床帐外,第一时间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床帐,跪到床榻上,“娘娘,奴婢给你按摩。” 迎雪是有手法的,只是力道终究不够。 容嫣让她揉胸,她经验不足,对胀疼没多大的缓解作用,还给揉得红彤彤的,好像发炎了。 容嫣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娘娘别哭,别哭……”迎雪手忙脚乱地哄着容嫣,自己也掉了眼泪,给容嫣盖好被褥,她退出去找司徒景行。 今晚正好是司徒景行在值夜,司徒景行自然是听到了寝殿内传来的动静。 听迎雪说了容嫣的胸很胀疼后,他拧着眉头,这会儿哪还有龌龊的心思,完全是以大夫的严肃口吻道:“胀疼的不厉害的话,那是妊娠期的正常反应,找有经验的嬷嬷给她推拿,或者让皇上来,也可以。” “如果情况很严重,那可能就是胸部发生了什么病变。因为女子在妊娠期,尤其是后期,全身的骨头都会开裂,会在生完孩子后才能慢慢恢复回去,女子会迎来身体的第二次发育,比如可能会出现长高一些,脚变大的情况,有的生完孩子后会恢复,有的不能,这不是好事,这是一种畸形。” “所以这种突然性的,猛然性过快的发育,身体承受不住,就会伴随着病变的出现。” 迎雪听完,一身的冷汗,说话都在哽咽,“意思是娘娘的胸部可能发生了病变?那怎么办?” “有可能,比如里面长了瘤子,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暂时更无法判断的了,现在只能先观察。”司徒景行之前从迎雪这里,了解了容嫣怀着赫连逸时的各种状况,也是异常艰难受罪。 她临盆时更是九死一生,好在后来都恢复过来了。 现在容嫣身中剧毒,怀的还是双胎,那情况只会比怀着赫连逸时更糟糕。 “你去禀报皇上吧,让他来给娘娘先揉揉。”司徒景行吩咐迎雪。 这赫连祁要是不来,觉得生病了应该找太医,嗯,那他这个太医,就真的亲自上阵了啊。 整个长乐宫在这一刻灯火通明,迎雪去找赫连祁的时候,还叫上了李育泉一起。 两人先去了两仪殿。 赫连祁不在,他们便去了赫连祁的寝宫,人还是不在,问了宫人们。 宫人们支支吾吾,显然是皇上交代过了,不让他们说皇上的去处。 后来还是云振的徒弟,因为被云振交代过了,若是皇后那边真的有什么急事,他可以告诉皇帝的去向。 皇帝今晚翻了王才人(江箬瑄)的牌子,这个时候还在王才人的宫里,没回来。 迎雪听后双目猩红,都气炸了,站在那里,胸腔剧烈起伏着,拳头紧握,身子在颤抖。 过了片刻,她一再深呼吸,压着眼里的泪,转身拽着还要去找赫连祁的李育泉,离开了赫连祁的寝宫。 只是没走几步,刚好碰上赫连祁。 赫连祁看到是迎雪,眉头微拧。 云振立刻上前询问,“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是皇后娘娘让你们来的吗?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没让我们来,皇后娘娘根本没有想到皇上。”迎雪很敷衍地行礼,怒痛交加,心疼容嫣,这一刻也不怕死了,她那语气就是在顶撞赫连祁。 她顶撞完,就继续拽着李育泉,绕开赫连祁往长乐宫走。 赫连祁转过身,喊住他们,“站住。” 迎雪咬了咬牙,只是顿了那么一下,便挺直肩背,不仅没站住继续往前走,她还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这样子,足以让皇帝治一个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云振只能在赫连祁的眼神示意下,亲自走过去,带着人押住了迎雪和李育泉。 两人被迫跪在地上。 云振问他们话,迎雪挣脱着,在人没防备下,她直接就往地上狠狠撞过去。 第308章 无心早朝,温柔乡是温柔冢 云振拉住了人。 但迎雪的额头还是撞得一片青紫,鲜血冒了出来,她哽着脖子对赫连祁喊,“皇上杀了我啊!” 这事闹大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迎雪竟然生这么大的气,赫连祁不跟她计较她的忤逆顶撞,没怎么样她,她就来这一出。 云振心想皇后要是知道了,这事就严重了。 云振感觉面前一阵风卷过去时,再去看赫连祁,只剩下一片衣袂,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 赫连祁直接破窗而入,落到了容嫣的寝殿里。 但他走过去时,容嫣已经在疼痛中,蜷缩着睡着了,唯有脸上还沾染着泪痕。 她的鬓发也被泪浸湿了,赫连祁坐下来,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时,她人没醒,泪水却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而出。 赫连祁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染到了那片湿热,滚烫。 他心里揪疼,俯身凑过去亲容嫣的眼角,吮吸到那些泪水,低哑着嗓音问:“嫣嫣,怎么了?” “疼……”容嫣呓语,往赫连祁怀里靠。 却在下一秒闻到赫连祁身上的味道后,她蹙着眉躲开赫连祁的触碰,“你身上难闻死了!” 赫连祁去了江箬瑄宫里,依然点了迷幻香。 这种香的气味很浓郁,还有江箬瑄宫里原本的熏香,所以他的衣衫和银发上,难免沾染到了那味道。 容嫣怀孕后嗅觉越发灵敏了,但凡闻到一点她不喜欢的气味,她都会反胃恶心。 原本赫连祁回了甘露殿是要沐浴的,只是没来得及,就立刻到了容嫣面前,这不就被容嫣嫌弃了吗? 赫连祁只得让宫女先照看着容嫣,他起身,边脱外袍,边往长乐宫的汤泉里走。 这个汤泉跟容嫣的寝殿是连接到一起的,赫连祁喊着司徒景行,让司徒景行从另一个门进了汤泉。 赫连祁下了汤泉后,快速地洗掉身上和银发上的其他味道,背对着岸上的司徒景行问:“皇后怎么了?” “委屈的,到了孕后期,皇后受着很大的折磨和痛苦……”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把容嫣的情况都对赫连祁说了。 其他的都属于妊娠期的正常现象,就是胸部,先给她揉,观察几天,才能判断是不是发生了病变。 孕育一个孩子的过程对女人来说,太艰辛了,更不要说临盆时的疼痛和各种风险,男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感同身受,共情不了。 赫连祁听得心口一阵阵抽搐的疼,容嫣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能再有孕了,但意外之下怀上了,堕胎又不能堕胎,只能留着,才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这都是今生的赫连祁的错,他怎么就不能忍忍那兽欲? 但凡他和容嫣没那么频繁,容嫣这难孕体质,都不会怀孕。 等他哪天还做梦,梦到了正在前世的赫连祁,他还会在梦里拔剑杀今生的赫连祁。 赫连祁担心着容嫣,所以洗的很匆忙,身上没了其他气味,他从汤泉里湿漉漉地走了上来。 司徒景行刚刚就把干燥的毯子拿过来了,递给赫连祁时,往赫连祁那胯下瞥了一眼,随即嗤笑了一声,恶向胆边生伸了手过去,“看来微臣的药效不错啊。” 赫连祁裹好毯子,一手拽着司徒景行的轮椅,猛地一掀。 只听“扑通”一声,司徒景行掉入了汤泉里。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司徒景行双腿残废了,站不起来,摔在汤泉里,泉水没过了他的头顶。 他噜咕噜咕大口喝着赫连祁的洗澡水,不断地呕着。 如果是嫣儿妹妹的洗澡水,他把这一池子喝完都可以,但嫣儿妹妹今晚沐浴过后,那水就被引走了。 “等会儿你自己就浮上来了。”赫连祁嫌司徒景行吵,从自己刚刚脱下的外袍上拽掉一颗珠宝,手指一弹,成功击中司徒景行的哑穴。 司徒景行:“……” 是呢,他喝饱了水,死了就自己浮上来了。 这里没有赫连祁的衣服,云振很快送了好几套来。 赫连祁穿上寝衣寝裤后,立刻回了寝殿。 他上了床榻,再靠近容嫣时,容嫣喊了一声祁哥哥,便往他散发着热度的身上靠。 容嫣的骨盆、臀,大腿根,腰全身上下都疼,赫连祁搂着容嫣在怀里,两手都用上了,给她按摩揉捏。 容嫣舒服了,紧蹙的眉眼松开,身上只剩下肚兜了,她自己把肚兜掀起来,挺傲的胸往赫连祁脸上送,“疼。” 赫连祁只能埋脸过去,另一手给容嫣按摩。 足足半个时辰,在那柔软里,赫连祁被堵得呼吸不顺畅,手和嘴都僵硬麻木了。 容嫣的皮肤白,被赫连祁留下了大片的痕迹,那画面看着简直是活色生香。 赫连祁身体上没有动情,却还是喘息越来越急促、粗重,在黑夜里听起来压抑又性感。 容嫣舒服地闷哼,终于是暂时不疼了,全身放松,躺在赫连祁臂弯里睡得很香甜。 不过她身上出了一层汗,赫连祁担心她了受寒,让宫女端了温水来,拧帕子。 他从床帐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接过去给容嫣擦身。 赫连祁擦得很认真,跪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搂着容嫣,翻着人,动作很温柔地给她擦。 她的身体依然很曼妙诱人,是尤物,名\/器,怀孕后别有一番韵味。 赫连祁看着,心里在想不怪今生的赫连祁对容嫣有瘾,还好他喝了压制欲望的药,否则他也抵抗不了这具身子。 这照顾孕妇的活特别累人,赫连祁从天亮就起来上早朝,处理各种政务,再到此刻,下半夜了,他还没休息,马上又到了上朝的时间。 不过即便赫连祁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人,赫连祁也并没有不耐烦,把容嫣弄得清清爽爽后,他才让宫人退下去。 赫连祁再次躺下,把胳膊垫在容嫣的脖子下,搂了人到胸口。 他环着容嫣的肩,一手轻拍着容嫣的背,继续哄着人。 他不嫌容嫣麻烦,闹人,前世今生,容嫣怀着赫连逸时,受了那么多的罪,他没能陪着人。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应该照顾着,陪伴着容嫣。 赫连祁还没合上眼,就到了上朝的时间。 云振已经捧着帝王的朝服,在殿外候着了。 赫连祁放开容嫣,下巴蹭了又蹭容嫣的头顶,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人便下了床榻。 他的动作轻,云振几个服侍的太监自然也不敢发出大的声响来,恨不得把呼吸都屏住了。 可即便这样,容嫣还是醒了,在寝殿里喊着祁哥哥。 她刚醒,那声音娇软,能把人的骨头都给酥麻了,让赫连祁真想把其他人的耳朵都堵上。 好在他身边都是太监,否则司徒景行和沈瑾书,乌潮涯他们听到了,非得都硬起来。 容嫣那声音,只能在床榻上对着他叫。 容嫣喊了好几声,似乎赫连祁再不过去,她就会委屈地哭出来。 “祁哥哥在。”赫连祁应着,把身上还没穿好的龙袍又脱掉了,返回内殿。 容嫣只穿着肚兜,跪在床榻上,乌发披散着,跟那如雪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半睡半醒的状态,嗓音是软糯的,撒着娇,对赫连祁伸出双臂,“祁哥哥抱抱……” “好。”赫连祁走过去站在床榻下。 紧接着腰身就被容嫣的双臂搂住了,容嫣依偎到他胸口。 赫连祁弯着腰,散下来的银发落在容嫣的肩上,与容嫣的三千青丝覆在一起,他抬起修长健硕的胳膊搂着容嫣的身子,手在容嫣的背上轻抚。 容嫣跪得久了不舒服,便把赫连祁往床榻上拽,要赫连祁坐在床上,打横抱着她。 她躺在赫连祁的臂弯里,赫连祁像抱襁褓里的孩子一样,抱着她,一点脾气没有,拍着她的背,偶尔还给晃两下。 外面的天亮了,云振也不敢提醒赫连祁已经过了上早朝的时间,只得耐心地等着皇上把皇后娘娘哄睡。 容嫣是睡了,可赫连祁一有要离开的动作,她就咬赫连祁的胳膊,咬得赫连祁发出“嘶”的声音,好几个牙印,深的地方还冒出了血珠子。 云振询问着赫连祁,“皇上,要不然今日的早朝便取消了吧?臣子们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要议论了。” 容嫣简直是沾床就醒,赫连祁凑到她耳畔,哑声诱惑地说:“朕得去上朝了,乖,等朕下朝后,立刻就来陪你。” 这次赫连祁终于是放下了容嫣。 他几乎是连续四夜没睡了,重伤刚愈,最近没少流血,所以他站起来时感觉眼前发黑,晕眩了片刻,才缓过来。 赫连祁脸色苍白着,墨眸里浮动着血丝,眼下是淡淡的乌青,感觉照顾容嫣比他上朝,干其他什么都要累。 只是当他穿好朝服,转头去看那晨光中睡颜恬静的女子时,胸腔里是满足的。 不像在前世,他整日面对的只有冰室里容嫣的尸体,他心口的大洞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空落落的,让他宛如行尸走肉,没有一点自己是活着的感觉。 赫连祁看了许久,原本是事业脑的他,却在这一刻生出罢朝的念头来,当真是“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他真的该清醒一些了。 这天容嫣又是睡到快中午才醒,注意到服侍她洗漱梳妆的宫人里,没有迎雪。 容嫣蹙眉,“迎雪呢?” 宫女:“迎雪姐姐昨晚感染了风寒,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了娘娘,便在自己的房里,没来服侍。” “让司徒院使过去给她好好瞧瞧。”容嫣吩咐了一句,想着母后还病着,虽然不让她过去,但她等会儿,还是去看看母后才放心。 安平昨晚是在长乐宫睡的,一大清早就起来用膳,读书了。 等容嫣醒了,她欢喜雀跃地跑进来找容嫣,轻轻投入容嫣的怀抱。 容嫣展颜,温柔地摸了摸安平的头,牵着安平走出去用午膳。 安平越来越懂事,知道容嫣忘了很多事,也不认识她了。 在母后的认知里,她现在是她和父皇收的义女,这也没什么,本来她就不是容嫣的亲生女儿。 不过这些都没影响到她和母后的感情,母后跟以前一样喜欢她,疼爱她。 她不用母后照顾,反而尽自己所能地照顾母后。 这一生赫连逸没对安平造成多大的伤害,安平的心理又很强大,根本没把赫连逸放在心上,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 她眉开眼笑地跟母后肚子里的孩子互动着,是个很温柔的长姐。 但也难免小孩子心性,背书给容嫣听,还练剑让容嫣看,得到容嫣的夸奖后,她能开心好长时间,在读书和练武上更加刻苦勤奋了。 “娘娘,和嫔来长乐宫请安,人正在宫门外,你看?”容嫣刚离开膳桌,李育泉进来禀报。 这是容嫣做皇后的第二天,她没提管这个后宫,赫连祁便不让嫔妃们以请安等理由,凑到她面前,膈应她。 但嫔妃们敬重皇后,要来,皇上也无法怪罪。 只是如今江箬瑄正获盛宠,一大清早又刚升了位份,皇后这里不用请安,所以今天嫔妃们都去了江箬瑄宫里。 唯有和嫔,先来了容嫣这里。 宫人告诉她容嫣没醒,让她回去,她却不回。 她在长乐宫外的寒风里,愣是等了两个时辰,冻得浑身都僵了,双腿麻木发软,靠着采梨的搀扶才支撑住了。 “让她进来吧。”容嫣没什么情绪,让宫人领着安平玩一会儿再去读书。 等和嫔出现在正殿里后,她才走出来,在凤位上坐下。 和嫔恭恭敬敬地行礼,奉上她亲手给容嫣炖的汤,不管容嫣喝不喝,这份心她是有了。 容嫣赐了座。 和嫔起身时双腿打颤,险些栽倒,宫人很快给和嫔奉上了茶水糕点。 和嫔又连忙谢恩。 “本宫最近越发懒惰,起不来那么早应付你们,所以往后和嫔便跟其他嫔妃们一样,不要来本宫这里请安了。”容嫣无心跟后宫的这些嫔妃们周旋,她们来了只会打扰她吃喝玩乐。 容嫣向来主打的就是真诚,但在这后宫里,不会有人觉得你真诚。 和嫔只以为容嫣这话是降罪,连忙离开座位,再次跪下来行礼,“皇后娘娘恕罪,今日姐妹们之所以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一是因为皇上吩咐过,不要来打扰皇后娘娘养胎。” “二是昨晚皇上召了宁妃侍寝,今日便给宁妃升了位份,所以其他姐妹们都去宁妃宫里,恭贺宁妃娘娘了。” 第309章 本宫就是规矩,皇上帮皇后宫斗 哦,原来昨晚不来她宫里,是去了其他嫔妃宫里了,容嫣淡笑。 难怪昨晚她在赫连祁身上,闻到了那么浓郁的陌生的味道。 “皇上宠幸宁妃,是因为宁妃出自琅琊王氏,其兄长现在是朝中如日中天的重臣,和嫔与其来本宫这里叫屈,倒不如找找自身原因,比如让你的家族想方设法获得皇上重用,那么到时候你在后宫的身份,岂是一个宁妃能比的?” 和嫔身子一颤,猛地看向容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嫔妾不懂,还请皇后娘娘指点一二。” “皇上宠幸宁妃,并不是因为喜欢宁妃,也不是要依仗宁妃背后的家族,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你们清河崔氏想出头,就得揣测清楚圣意,本宫言尽至此,和嫔自己悟吧。”容嫣垂眸喝了一口茶。 她看得出来和嫔不蠢,而且就算和嫔不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也会传给自己的父亲兄长们,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会懂的。 “谢皇后娘娘提点。”宁嫔其实已经懂了。 皇上最近最亲近皇后,皇后是皇上的枕边人,比她们更了解皇上的行事作风,所以皇后透露出来的消息很重要。 皇上是在捧杀琅琊王氏,等到时机成熟的一天,琅琊王氏的下场会跟陈郡谢氏一样。 而她崔氏若是愿意做屠向侯府的刀,那皇上必定会宠幸她,重用她的族人。 她被送入宫,身上肩负着让家族更加荣耀的使命和重任。 “裴丞相这个人,你们不要去招惹。”容嫣的意思是,你们要把刀挥向侯府其他人,而不要算计裴玦。 和嫔不明所以,低声道:“可是裴丞相是侯府大公子,老侯爷如今缠绵病榻,眼看着没几日活头了,这琅琊王氏家主,侯爷之位,怕是很快都是他的了。他难道不是在为王氏谋取利益吗?我们动侯府其他人,他必定会庇护着侯府,找我们的麻烦吧?” “富贵险中求。”容嫣最后说了一句。 和嫔离开长乐宫后,一直在想着容嫣的话,原来皇上是想动侯府。 朝堂上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她得把这消息传给父兄,不能让崔家再跟侯府来往密切了,否则到时候崔家会被牵连。 崔家只有帮着皇上,她才能获得盛宠,而家族也会更加荣耀,继续维持着几百年的兴旺。 和嫔走着走着,离很远就听到了从御花园传来的欢声笑语,一眼看过去。 宁妃被十多个嫔妃簇拥着,打扮得最为鲜亮,雍容华贵。 谁都不敢抢她的风头,其他嫔妃都很素净,对着她极尽阿谀奉承,御花园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直到和嫔走过去,嫔妃那看好戏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李才人更是第一个对她冷嘲热讽,“吆,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和嫔姐姐啊!和嫔姐姐一大清早就提着食盒,去了皇后的宫里,皇后娘娘收了你的炖汤吗?真蠢,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喝你送的汤,怕是倒给她养得那只花豹了。” 嫔妃们都笑起来。 和嫔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宁妃没让她起来,她低着头,闷不吭声地承受着嫔妃的落井下石和各种羞辱。 “她倒是想讨好皇后娘娘,可惜皇后娘娘根本不搭理她。” “我们都来恭贺宁妃娘娘,和嫔姐姐现在才来,宁妃娘娘,嫔妾觉得应该罚她。” 其他嫔妃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这后宫里没有规矩可不行。” 和嫔的指甲深深陷在手心里,低垂的面上已是一片苍白,紧咬着唇忍耐着,听到从头顶传来宁妃云淡风轻的吩咐,“那便掌掴和嫔五十下,李才人,你亲自动手。” 和嫔蓦地抬头,身后的采梨忍耐不住惊喊出声,“宁妃娘娘!” 掌掴五十下,那和嫔这张脸就毁了,脸对后宫嫔妃何其重要,宁妃这是要断了她家主子的恩宠啊。 太监被掌嘴是常事,但宫规里规定后宫中包括宫女和嫔妃在内,不能被打脸。 宁妃却不顾宫规,她可真是猖狂! 虽然她位份高,也是出身世家大族之首的家族,如今兄长和整个族人都被皇上重用,但她就不怕福祸轮流转,她有失宠的那天,她的族人也会落得跟谢氏一样的结局吗? “怎么,本宫是妃位,对一个犯了错的小小嫔位处以轻罚,你这个奴婢竟然敢置喙,来人,把她拖走杖毙!”江箬瑄居高临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和嫔,冷笑了一声吩咐。 她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和嫔本来就对她不敬,且和嫔没侍寝过,她正获盛宠,还有家族作为靠山。 今天她掌掴了和嫔,打杀了和嫔的宫女,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没理由降罪她,顶多是训斥几句。 不,或许皇上连训斥都不舍得,江箬瑄在回味着昨晚。 今生的赫连祁碰都没碰过她,前世来的赫连祁,却没有为容嫣守节,有了那么多嫔妃,还两次让她侍寝。 皇上在她身上的那股勇猛劲,足以表明皇上对她的身子迷恋至极。 这从前世来的赫连祁,跟今生的恋爱脑赫连祁丝毫不一样。 江箬瑄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喜欢前世来的赫连祁,最主要的是这个赫连祁他是事业脑,她欣赏这样的男人。 虽然纵欲的后果是身上有很多伤,但她是真的被赫连祁弄得爽死了,想必赫连祁也一样。 宋凝霜当不了皇后了,有邪祟在,赫连祁最终会把江山让给她的。 赫连祁这么宠她,怎么可能因为其他女人,而罚她呢? “宁妃娘娘,是嫔妾的错,求你放了嫔妾的奴婢。”和嫔眼看着采梨要被拖走杖毙,她立刻趴到地上为采梨求情,“要打就打嫔妾,嫔妾替采梨受过!” 她只能忍辱负重,宁妃越狂,死得越快吧。 “主子……”采梨眼中的泪流了出来。 她家主子真的不坏,只是千娇万宠着长大,性子傲了一些,平常她都善待他们这些宫人。 她当时提出来让主子讨好皇后娘娘,主子不愿意。 此刻主子却为了她一个奴婢,对曾经比她位份低的宁妃下跪磕头,采梨犹如被剜了心。 和嫔的额头在冰冻住的地上磕得很用力,不一会儿就是一片青紫,冒出了鲜血。 而采梨挣脱着太监的拉拽,要往和嫔那里扑,歇斯底里哭泣不止。 “好一副主仆情深的画面。”江箬瑄就喜欢看这种场面,所以一时没让人执行处罚。 等看得满足了,她才语气幽幽地对和嫔道:“但和嫔你有你的罚要受,你的贱婢有她的罚要受,谁都替不了谁。” 江箬瑄没那么蠢,一朝得势,她猖狂归猖狂,但也不能太过了。 和嫔的宫女可以杖毙,和嫔她不能罚得太重了。 “李才人,还不动手?”江箬瑄甚至不用自己的宫人,拿李才人当狗使唤,刚刚也是她叫得最欢。 李才人叫归叫,她下手掌掴和嫔,要是皇后或是太后、皇上追究起来,那死的就是她了啊。 但她也不能忤逆了宁妃,真的是赶鸭子上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过去扇和嫔巴掌时,其他嫔妃们退得远远的,降低存在感,生怕被宁妃点了名。 李才人不敢用力打,那指甲小心翼翼的,没刮到和嫔的脸。 江箬瑄坐了下来,面前的案台上摆着茶水和宫廷里精致的糕点。 她听着掌掴声,还有采梨被杖责时的惨叫,喝了一口茶,冷眼扫向李才人,“你是没吃饭吗?要不然陪本宫坐下来吃些糕点?用点力!” 李才人咬了咬牙,刚刚煽风点火落井下石的是她,此刻对着和嫔说对不起的也是她。 她“啪”一个耳光,用力甩了过去。 和嫔跪在地上,发髻散乱,半边脸肿起来,都是鲜红的手指印,嘴角溢出鲜血,整个脑子一阵轰鸣声,也几乎听不见声音了。 她那样子狼狈、凄惨,再无平常娴雅端庄,孤芳自赏的模样。 江箬瑄让李才人暂时停下来,笑着说:“怎么?皇后娘娘不是你的靠山吗?她为何不来救你?” “和嫔,你趴到本宫的脚边,给本宫磕三十个头,求本宫,并且以后都做本宫的狗,本宫便饶了你和你的贱婢。” 和嫔散落下来的一缕乌发被寒风吹得扬起,跪得笔直,眉眼清婉,一身傲骨,看得人就想折辱了她。 却在听了江箬瑄这话后,她毫不犹豫地膝行过去,趴到江箬瑄裙摆下的鞋上,一下下磕头,“求宁妃娘娘开恩,求宁妃娘娘开恩……” 和嫔的额头破了,鲜血流到散乱的鬓发上,不停地磕头,脑子里一片混沌,动作机械,嘴里喃喃地重复着。 直到,女子淡漠好听的声音传来,“宁妃既然知道和嫔是本宫的人,那么谁给你的胆子动她?” 众人大惊失色,抬头看过去。 皇后披着披风走来,即便肚子已经很大了,但她的身子依然显得很绰约,行动没有受到阻碍,再加上身侧跟着的花豹和一群宫人们,她的气场是那么强大,压迫感十足。 这样的气势,除了太后和皇上,怕是世上没几个人比得上。 她不愧是做过皇后,又做过容太后,曾经跟老奸巨猾的朝臣们斡旋斗争过的女子。 嫔妃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容嫣在几步远外停下。 花豹立在她身侧,一双凶戾的兽瞳,幽幽地盯着江箬瑄。 江箬瑄只能站起来,离开茶案,来到嫔妃们前面,忍着屈辱给容嫣行礼。 容嫣示意李育泉去扶起和嫔。 和嫔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转过身看到容嫣的那一刻,一直倔强隐忍着没哭的她,一瞬间泪如雨下。 人人只会锦上添花,很少有人雪中送炭,其实她知道容嫣是掐着时间来的,把她从地狱深渊里拉出来,她就会感恩戴德,对她忠心耿耿。 可她终究还是来了不是吗?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来做她的靠山了。 和嫔怔怔地凝视着容嫣,听到容嫣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在心疼她。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后知后觉地跪下去行礼。 容嫣抬了抬手,让人带了采梨过来,并没有让江箬瑄等嫔妃们平身。 她在李育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伸手摸了摸花豹的头,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上位者的威压很强,“宁妃来说说为什么罚和嫔。” 江箬瑄不得不回禀容嫣,自然是添油加醋,给和嫔加了一条又一条罪名,听得人觉得和嫔的罪都可以株连九族了。 容嫣却不以为意,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江箬瑄,那目光让其他嫔妃们大气都不敢出,大冬天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容嫣淡淡道:“所以是因为和嫔这个位份低的,没有跟其他嫔妃一样,向你这个位份高的请安,你便罚了她是吧?” “既如此,本宫就给和嫔升一下位份,本宫便封和嫔为顺妃,宁妃,让本宫看看你是否懂规矩。” 顺妃比宁妃高了两级,那就是说江箬瑄现在得反过来给顺妃行礼了。 江箬瑄一时没动。 其他嫔妃们合理置喙,“皇后娘娘,和嫔一没侍寝,二没怀有龙胎,你突然给她升位份,不合规矩。” 容嫣笑了笑,“本宫便是规矩,等你哪天取代了本宫,你也可以让本宫遵守你的规矩。” 强大的人可以打破制度,制定制度,成为制度,祁哥哥从跟她相识起,他让他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就是为了能成为制度。 他成为制度是为了她,想让她能肆意妄为,让她所想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这样的祁哥哥是她的靠山。 只是现在性情大变的祁哥哥,不知道还能做她的靠山多久。 如果不能,她要自己成为自己的靠山,自己成为制度。 “皇后娘娘就不怕朝臣们有意见吗?”李才人道,顺妃要是升位成功了,那遭殃的就是她了。 她已经跟宁妃绑死了,只能帮着宁妃。 “朝臣们有没有意见,那是朕的事,怎么轮得到你一个后宫嫔妃,来管前朝之事了?”赫连祁在前朝结束了跟朝臣们谈论政务后,便让云振抱着奏折去往长乐宫,没想到在御花园撞见了这画面。 他几步走到容嫣面前,腰间挂的那个香囊摆动着,冷沉的话语也传到每个嫔妃耳中,“还是说李才人要到朕的前朝,找朕的臣子,告朕的皇后一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左右朝臣们,来人,李才人忤逆皇后,不敬皇后,质疑皇后,并妄议朝堂之事,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 “皇上!”李才人脸色煞白,大喊着冤枉。 被杖责五十,她不死也得残废了,皇上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不怜香惜玉就算了,他怎么能如此冷血残忍! 李才人被太监堵住嘴,拖远行刑了。 杀一儆百,估计李才人的娘家也会被牵连,皇上这是在做给满朝文武看,让人知道他的不可挑战,以及他对皇后的深情和重视。 这以后谁还敢算计皇后? 其他嫔妃们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全都低下头,噤若寒蝉。 唯有江箬瑄,做出一副委屈至极怆然欲泣的姿态来,看着赫连祁,柔柔地喊了一声,“皇上……” 第310章 容嫣要掌权 赫连祁立刻去看容嫣的脸色。 她面无表情,那一刻赫连祁想立刻杀了江箬瑄的心都有了。 容嫣还坐着呢,没给赫连祁行礼,赫连祁这个皇帝甚至只能站在她身侧,不在乎一个帝王的颜面,也不是,他对自己的皇后好,没什么丢人的。 赫连祁没搭理江箬瑄和跪着的嫔妃们,他俯身贴近容嫣,那银发扫在容嫣的手臂上,赫连祁先是用额头蹭了蹭容嫣的额头。 容嫣没躲,他便得寸进尺用唇摩挲容嫣的,亲了又亲,声音温柔到能溢出水来,“坐多长时间了,腰还酸疼吗?用过午膳没有?朕带你回长乐宫传膳。” 一众嫔妃满脸的匪夷所思,连自以为赫连祁痴迷她身子的江箬瑄也瞪大眼,哪怕是在床榻上,赫连祁是那么粗鲁暴力,何尝对她这么柔声细语过? 嫔妃们更是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冷情不贪图女色,一头银发如神明高贵,无法侵犯亵渎的帝王,他对着皇后,怎么能如此温柔深情,甚至还有点卑微? “我用过午膳了,祁哥哥说下了朝就过来,你食言了,那我就罚你不许用午膳。” 容嫣的回答更让嫔妃们目瞪口呆,她不仅不在皇上面前自称臣妾,还叫皇上祁哥哥,甚至她竟然罚皇上不许用午膳。 而皇上,竟然用宠溺的语气应着,“好,那我们现在便回去,朕抱你好吗?” 容嫣坐在那里,对着赫连祁伸出了胳膊。 赫连祁弯身,把脖子给她圈着,然后他从椅子上抱起容嫣,从始至终都没理会跪着的嫔妃们。 他就那样在嫔妃们的注视下,抱着容嫣离开,只留给嫔妃们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以及对江箬瑄的处罚,“宁妃越俎代庖触犯宫规,往后每日去顺妃宫里跪一个时辰。” 他让江箬瑄和顺妃彻底对立起来,还挑起他们两家的家族争斗,他坐享其成。 赫连祁走得很稳健,换下了朝服,现在总是喜欢穿艳红色绣金线的外袍,身上只有一个香囊,银发用红色绸带简单地绑着,如此风华绝代。 那一刻所有嫔妃都想成为容嫣,想成为被赫连祁抱在怀里的女人。 赫连祁一路抱着容嫣进了长乐宫,放到贵妃榻上。 这里也烧了地龙,所以不冷,赫连祁便单膝跪在容嫣面前,脱了容嫣的鞋,给容嫣揉脚踝,酸疼的小腿肚。 “昨晚皇上在宁妃的榻上,睡得可舒服?”容嫣脸上的浓情蜜意倏忽不见,语气嘲讽地问着。 赫连祁手下的动作猛地一顿,僵硬地抬头看容嫣,颤着薄唇,“嫣嫣,朕……” 嫣笑了一声道:“那应当是很舒服的,毕竟这是祁哥哥让宁妃第二次侍寝了,她服侍得皇上很爽,皇上便给她升了位份,还给了她协理后宫之权。” 在容嫣的一番话中,原本单膝跪地的赫连祁,很自觉地变成了双膝跪地,并且喊了一声外殿候着的云振。 随后云振捧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藤条,来到容嫣面前,弯身奉上给容嫣。 别说,容嫣期待的不是打赫连祁,她期待的是赫连祁接下来还准备了什么节目。 于是容嫣接了藤条,在手心上一下下轻拍着,赤裸着一双雪白泛光的玉足,坐在贵妃榻上俯视着赫连祁,情绪淡漠。 “朕昨晚是去了宁妃的宫里,但朕没有碰她,朕用了迷幻香,让几个暗卫代替了朕。”赫连祁笔直地跪着,是仰视容嫣的姿态,看到容嫣蹙眉,他道。 “朕知道你可能会同情同为女人的宁妃,觉得无论一个女人犯多大的罪,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但宁妃不一样,朕不会对所有嫔妃都用这种方式。”赫连祁抬手握住容嫣那晃眼的脚踝,把容嫣的足心抵到他的腿上。 “司徒开的药,药性真的很猛烈,时效一个月,朕硬不起来,怎么宠幸其他女人?你若是不信,可以传司徒进来。” 容嫣当真用一只玉足去撩拨赫连祁,赫连祁的确像废了,不起反应,不过容嫣还是把司徒景行传了进来。 赫连祁动作很快地放回容嫣的脚踝,给穿上鞋子。 在司徒景行自己滑动轮椅进来后,他跪在那里,扫向司徒景行,“你回皇后的话,朕是不是找你开了一副方子?” “是,皇上是找臣开了一副能在床上变得特别勇猛的方子,怎么了皇上?是药性不够强吗?那臣再下更猛的药?”司徒景行对着赫连祁骤然紧缩的瞳孔,单纯无辜地眨了眨眼。 呵,昨晚他差点被淹死在汤泉里,现在赫连祁用到他了? 晚了,他赤脚不怕穿鞋的。 “司徒景行,你是真想死!”赫连祁侧过身,抬手掐住司徒景行的脖子,喊着云振把人拖出去杖责。 司徒景行惊恐地喊容嫣,“嫣儿妹妹,皇上他这分明是屈打成招!嫣儿妹妹放心,就算景行哥哥被打死了,景行哥哥也不会帮着皇上,对你隐瞒他宠幸了其他女人的事实!” 司徒景行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看到赫连祁有些苍白慌张的神色,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赫连祁喊了云振进来,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喝了司徒景行给开得药,吩咐云振去找药方子。 “皇上,当时司徒院使并没有开方子,那药是他瞒着旁人亲手抓的,他亲手熬的,亲手端给皇上你的,连奴才都没经手。”云振也想给赫连祁做人证,但这件事实在是做得隐秘啊。 云振生怕赫连祁让他去找药渣,连忙道:“药渣早就倒掉了,这过去了两天,宫里的垃圾都被清理了,所以皇上……” 云振心想把那几个代替皇上宠幸宁妃的暗卫找过来,皇后娘娘会不会因为那都是皇上的人,被皇上提前交代过了,所以皇后根本不相信暗卫的话? 赫连祁也想到了,在这一刻突然就有种绝望感,用力闭了闭眼。 他真的该剁了自己这龙根的,容嫣不愿意剁,他自己剁。 没了这龙根,就能永绝后患了,容嫣再不会怀疑,并误会他宠幸了旁的女人。 赫连祁这么想着,忽然起身,招了一个暗卫来,“刷”一下拔刀。 “你等一下!”容嫣让其他人都出去了,那藤条是软的,她一下子甩过去抽打在赫连祁的手腕上。 那疼痛,可想而知,赫连祁却没有因此松掉刀。 容嫣只得走过去,用藤条一圈圈卷住赫连祁的手腕、胳膊,拽着人返回到贵妃刀,她去夺赫连祁手中的刀。 赫连祁怕伤到了容嫣,立刻就把刀扔得远远的,跪在地上去抱容嫣的腰,脸埋在容嫣隆起的肚子上,颇有些委屈地控诉,“那嫣嫣既不相信朕,又不愿让朕剁了这龙根,你要朕怎么办?你不讲道理,你折磨朕……” 这怎么反倒成她的错了?容嫣无语死了。 赫连祁是没碰其他女人,但他去了嫔妃宫里,沾染了一身其他女人宫里的香气。 她昨夜难受得哭,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来,迎雪去请他,还受伤了……这种种。 她没找他算账,他反而先委屈上了。 容嫣气的,拽出藤条,“啪”用力抽到赫连祁的背上,把他抽得浑身震颤,估计衣衫里已经流血了。 “你以后对着我,都自称我,我就相信你。”容嫣抽了赫连祁好多下,赫连祁都是闷不吭声地抱着她。 她没了力气,丢掉鞭子,抬手抚了抚赫连祁的银发。 赫连祁顿了顿,从容嫣的肚子上抬起脸,眼梢泛着绯红色,背上的疼让他颤声应,“好。” “朕,我把宁妃捧上高位,是因为我要动侯府……”赫连祁的双臂紧锁着容嫣的腰,不管背上的伤,脸贴着容嫣的肚子,感受着胎儿的翻滚。 这个时候胎动已经特别明显了,光是看着容嫣的肚子,就能猜到胎儿在她肚子里活动的轨迹,偶尔会把容嫣的肚子顶起来一个包。 赫连祁或用掌心去笼罩那个包,或用手指戳。 但每次那胎儿都能避开,在里面游得很畅快,到里面另一个地方顶容嫣的肚子。 赫连祁再去逮,就像是在玩打地鼠的游戏,两个胎儿轮流着,要么是拳头要么是一脚,在里面踹着容嫣。 容嫣偶尔会感觉肚子被撞击的疼痛,赫连祁和两个孩子却玩得不亦乐乎。 容嫣低头时,看到赫连祁嘴角扬起的一抹弧度,他竟然笑了。 容嫣不知道这是前世来的赫连祁第一次笑,温柔,宠溺,怜爱,眉梢眼角都是身为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温情,感染得容嫣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我知道你要动琅琊王氏,要逐步瓦解世家大族,所以我帮了你。” 世家大族非常强大,他们掌握着国家大量的资源,操控着经济的命脉。 皇帝们忌惮他们的势力,也不敢取消他们的特权。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世族势力不断扩大,也直接威胁到皇权。 他们联合起来能左右皇帝的决定,阻碍皇帝下发的制度,这些制度有利于百姓,肯定损害贵族的利益。 他们的存在甚至能决定一个王朝的发展、命运,正所谓铁打的世家大族,流水的皇帝。 所以皇帝们必须采取措施抑制世族。 大祁自开国以来,每任皇帝都依仗世家大族,也想动世家大族,但都以失败告终,并且还遭来了报复和反噬。 所以后来,大祁几任皇帝,到赫连墨,只能与世家大族相互依赖,却又互相抵制。 赫连祁走了这一条路,他不是非要对世家大族赶尽杀绝,而是要重新分配天下子民的财富,也就是不让高贵和低贱,贫和富的差距那么大。 他要让大祁百姓们一起富裕起来,摒弃了贫富、阶层、种族、宗\/教等各种差异,创造出一个大同世界。 赫连祁的思想前卫,格局很大。 他若是成功了,到时再统一整个天下,那便会成为被史书记载,后世铭记,名垂千古的明君,千古一帝。 “但是祁哥哥,重用寒门近臣要慎重。”容嫣提醒赫连祁。 赫连祁为了抑制打压世家大族,采取扶持寒门势力这一手段。 世家大族的子弟们都抢着要那些清闲显贵,升迁速度快的职位。 而那些处理实际事务,吃苦受累的岗位,就被赫连祁派给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没有根基,想要出人头地就得依附皇帝,他们便成为皇帝对抗世族的力量。 然而,容嫣不是看不起寒门子弟,而是寒门近臣虽然不乏有才干者,但多数道德低下,素质修养难以与世族相提并论,其贪赃枉法之劣迹,相比世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一方面,寒门子弟得势后,效仿世族奢靡成风,以此借机混入世族圈子,所以世家大族的势力依旧巨大。 所以赫连祁要用寒门近臣,不仅要看其才能,还要注重其人品。 他们不能完全靠寒门势力对抗世家大族,高级世族之间有很多矛盾,他们要利用世族之间的矛盾。 容嫣猜到了赫连祁的心思,所以她给顺妃升了位份,让顺妃和其家族成为赫连祁的刀,利用顺妃的崔氏家族来对付琅琊王氏。 之后,崔氏渐渐冒头时,赫连祁便会用下个世家大族去打压崔氏,用魔法打败魔法,也就是让世家大族们鹬蚌相争。 他是布局的那个人,只等着渔翁得利。 “嗯,我的皇后是我的贤内助。”赫连祁抿了抿薄唇,怕提起来引起容嫣的激烈情绪,但他不得不说。 “你要不要管理这个后宫?若是不愿意,那就还让母后来。” 容嫣摇头,她不想管。 再怎么说,嫔妃们都算是赫连祁的女人,她跟这些女人们打交道,不就是在跟她们分享自己的男人吗? 她做不到跟她们姐妹相称,那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至于那些嫔妃们找她的麻烦? 不会的,祁哥哥在帮她宫斗呢。 祁哥哥把来自外界的一切伤害算计都挡住了,给她创造了一个能恣意妄为、无忧无虑的世界。 祁哥哥要是挡不住,那她不管,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这男人还能要吗? 当然不能。 她去父留子,到时候垂帘听政,或是自己当女帝,多好。 她依然很爱祁哥哥,但她不会再为了这份爱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的,她想得通透,这男人能要就要。 不能要就不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之间约定好了,祁哥哥要是背叛了她,她就弑君,自己做女帝,更皆大欢喜不是吗? “我不管这后宫,但是你得把这财政大权交给我,还有,我平常可能会看你的奏折,了解朝堂上的所有事,你教我处理一切国家大事,那么等以后你驾崩了,我就能辅佐我们的儿子了。”容嫣说到这里,想起什么,对赫连祁伸出手。 “在法华寺的时候你说,回宫后就写一份立我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的诏书,写好了吗?给我。” 第311章 手伸进火里只为抢香囊 “你是在盼着我早日驾崩?”赫连祁眯了眯狭长的墨眸,紧盯着容嫣,这一刻有点后悔在法华寺时头脑发热,给容嫣那道旨意。 只要他背叛了容嫣,容嫣就可以杀了他。 她扶持儿子,或是她自己做女帝,所以这就导致容嫣在期待他宠幸其他女人,期待他背叛了她吗? 就算她没有这么期待,但她嘴上说得信任他,事实上她却已经不相信了。 她现在要知道朝堂之事,让他教她处理国家大事,就是在为以后她弑君,掌权做准备。 容嫣避开赫连祁锐利的目光,底气不是很足,“谁还没有个生老病死呢?我们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说不定今晚你突然遭遇了什么意外,比如突发急症……” “容嫣!”赫连祁还跪着呢,却被容嫣气的,抬高声音制止容嫣,用最卑微的姿态,说最狠的话,“你想垂帘听政,甚至不要儿子了,自己做女帝,朕劝你现在就死了这条心,因为朕不会背叛你,你就没了弑君的机会,朕会长命百岁,就算要扶持儿子,那也是朕来做。” 赫连祁忽然怕了,谁不怕呢? 他做这个皇帝,不是因为有多爱权力。 但容嫣呢? 她现在竟然有了野心,她想掌权。 权利的诱惑太大了,现在她心里已经在盼望着他早日驾崩了,那么一天天,当她的野心越来越大时,即便他没有负了她,她为了权利,是不是会对他下手? 他又自称回了朕,他还跪着,容嫣却觉得跪着的人好像是自己。 容嫣眸光震颤,眼里含着泪跟赫连祁对视了片刻,忽然从贵妃榻上下来。 在赫连祁惊讶的目光中,她跪到地上,趴下去以头触地,“皇上恕罪,臣妾错了,臣妾不应该恃宠而骄,竟然说出这番大逆不道之言,仅凭此,皇上便可以废了臣妾这个皇后,皇上废后吧,将臣妾打入冷宫。” 一番话,听得赫连祁肝胆俱裂,脸色变得苍白,语调颤着,“容嫣,你在威胁朕?” “臣妾没有威胁皇上,臣妾早就说了,臣妾做这个皇后,只是因为皇上是祁哥哥你,可是祁哥哥如今却以皇后的身份看待臣妾,你忌惮臣妾干政,你把你的皇位看得如此之重。”容嫣抬起头看着赫连祁,伸手把赫连祁腰间的那个香囊,拽了下来。 她起身走去炭炉旁,打开上面的隔层后,把那香囊丢进去,烧了。 容嫣站在那里,仰着头,逼回眼中的泪,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好可笑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祁哥哥,皇上,臣妾先是你的臣,才是你的妻吧?” 赫连祁刚刚跟容嫣犟着,所以没有及时阻拦容嫣。 等那香囊在银炭里烧起来时,他蓦地起身冲过去,直接把手伸到火里,捞起那个香囊。 而后,赫连祁用衣服裹着香囊,把火给灭了。 幸亏火烧的不大,香囊也小,否则他这动作会把他的衣服、他的人都烧起来。 不过他那手伸进火里,自然没能幸免,给烧伤了。 赫连祁没理会,颤抖着手打开香囊,在看到香囊里两人的头发完好无损时,赫连祁猛然松了一口气,猩红的眼中泪光闪烁,险些滚落而出。 他返回到容嫣身边,弯身紧紧抱住了容嫣,埋脸在容嫣的肩上,很用力的,不给容嫣挣扎的余地,嗓音沙哑地在容嫣耳畔说:“我不是忌惮你干政,嫣嫣,我在意的是你越来越不爱我了……” 他确实不是忌惮容嫣干政,他当然会把皇位给他们的儿子,不用容嫣现在就筹谋,去争什么。 他生气,他在意的是容嫣如今越来越看淡两人之间的情意,越来越不在乎他了。 她不会再为了这份爱奋不顾身抛开一切,她开始不在乎男人和肚子里的孩子了。 她看得很淡,他若是真的背叛了她,她也不会愤怒痛苦,她会平静地杀了他,她来掌权。 她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不再为了他们的这份爱伤筋动骨,成疯成魔呢? 可是他呢? 他在前世就疯了,他跟邪祟做交易,他成疯成魔,只是为了要复活她。 他做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难道现在得到的就是她希望他背叛她,盼望着他早死,她好掌权吗? “不是的祁哥哥。”容嫣摇了摇头,眼中的泪坠落,趴在赫连祁的肩上,那泪湿了赫连祁的银发。 她当然爱祁哥哥,只是她不让自己倾尽一切去爱了。 不管祁哥哥有着怎样的苦衷,当她知道他后宫里有了那么多的嫔妃后,祁哥哥在她心里就不是过去那个痴情专一,许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祁哥哥了。 她随着祁哥哥回宫,做了皇后,面对着祁哥哥的那些嫔妃们,她们的算计,挑衅,她无法置身事外。 她只能让自己不在乎,不把全部的心思放在祁哥哥身上,不对他像以前那样抱有那么大的期待,她才不会痛。 他是皇上,他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哪怕是演戏,他也得去那些嫔妃的宫里,不来她这里,以至于她因为怀孕的各种不适而委屈,难受,疼痛哭泣的时候,她是一个人,没有他陪着。 那她能怎么样呢? 她不会跟祁哥哥闹的,她只会不去想,不再等这个男人。 她看淡,跟旁人玩,自己找乐子,她才能过得开心。 可是这男人多贱,又霸道自私啊。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后宫里有了那么多的嫔妃,他违背了对她的誓言,冷落她。 她不想那么爱他时,他却要求她跟以前一样爱他。 凭什么他已经没有那么爱她,或者说根本不爱她了,却那么卑劣地要求她还跟以前一样爱他? “祁哥哥,我们不要吵了,我们不能走到互相猜忌的那一步。”容嫣把赫连祁拉出来,凝视着他泛红的眼,两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了过去。 “我并没有要干政,盼望着你早死,你只要不背叛我,我就不会有掌权的机会,我也不希望自己能得到机会,所以祁哥哥不要背叛我,不要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好。”这一次,赫连祁不顾失控的心率,那种窒息的危险,抬手压住容嫣的后颈,闭上眼,化被动为主动,很激烈火热地回应着容嫣。 他们是彼此年少时期的挚爱,那是最纯粹美好的一份爱恋,无关其他,那个时候他们彼此眼里心里,有的只是彼此。 他们都是彼此的白月光。 若是在现在有了各种猜忌,跟对方勾心斗角,越来越远离彼此,到最后所有的恩爱都化为泡影,同床异梦相看两厌,那是多大的悲哀啊。 赫连祁不管今生的赫连祁和容嫣,早就走到了互相猜忌、算计,争斗的地步,他只知道现在的容嫣不记得很多事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两人最美好纯粹的少年时期的爱恋中,那就一直这样。 他想守护好当初的最纯粹,最美好,最至死不渝。 他要他的白月光永远明亮圣洁,永远照着他。 赫连祁当然很会吻人,新婚夜撩拨容嫣的种种都在脑海里,知道如何取悦容嫣,让她喘息,迷离,在他怀里软成一滩水。 容嫣的唇被吻得红艳艳的,泛着水光,还有些肿,呼吸有些不顺畅地推开赫连祁,“不要了……” “想了?”赫连祁在容嫣耳畔低沉诱惑地问,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感觉到了容嫣的情动,被容嫣哼了一声,嫌弃说他又不行给不了。 赫连祁面色沉了沉,忽然用双臂托起容嫣的臀,把她抱在自己臂弯里,走过去放到贵妃榻上半躺着,而后,赫连祁双膝跪地。 这次的跪跟刚刚的跪不一样,他故意问:“再说一遍,朕行不行,能不能给了你?” “行行行,皇上厉害,光是凭一张嘴,就能让臣妾欲仙欲死,唔……”别说,这个时候这样的身份,别有一番刺激。 这青天白日的,外面明亮的天光洒进来,梅花开得正好,把殿内的那幅画面衬托得禁忌又浪漫。 一身华丽火红色裙装的女子,绝艳无双,怀着双胎的肚子高高隆起,偏偏香汗淋漓,雪白的肌肤泛着圣洁的光,鬓发微湿,闭着眼,脸上是迷离和失魂。 而那帝王也穿着红色外袍,跪在地上的姿态,肩背宽厚修挺,银发垂落,看不清一张脸。 梅花往殿内纷纷扬扬地飘落,洒了他们一身,梦幻唯美,同时也禁忌,令人血脉喷张。 容嫣缓了很久,到后来被上了贵妃榻的赫连抱到怀里,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赫连祁也在合着眼,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换个地方批阅奏折的,结果一个多时辰里,都在跟容嫣胡闹了。 赫连祁睁开眼,抱着容嫣要给放到床榻上。 容嫣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我不睡了,我还有事。” 赫连祁只能抱着容嫣去了书房。 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把容嫣放在自己胸膛,怀里,下巴抵着容嫣的头顶,也不处理背上被容嫣抽打的伤,还有烧伤的手。 他午膳都没用,被容嫣罚的,取了奏折来批阅。 “诏书。” 赫连祁闻言垂眸看了怀里的女人一眼,她眉梢眼角还漾着春情,“刚刚没把你服侍好,还一心想着权利呢?” “一码归一码,你刚刚答应了。”容嫣看到赫连祁烧伤的手,心疼地捧着,吹了又吹,喊着司徒景行过来看看,伸手去拽赫连祁腰间的那个香囊。 赫连祁正取着诏书,觉察到容嫣的动作后,这次阻止的很快,“没说不立你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也会给你看奏折,让你知道朝堂上的各种事,教你处理所有政务,所以……” 所以别烧他的香囊了好吗? “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给你换一个,你自己的绣工差成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而且还被烧了,谁家皇帝戴这么一个绣工差,还烧坏了的香囊啊?”容嫣一根根掰开赫连祁紧攥着香囊的手,哄着人。 “你取下来,我亲手给你绣一个,你再戴。” 赫连祁等容嫣费劲掰开他的手指后,大掌展开,把容嫣柔嫩的小手给紧紧裹住了,“你的绣工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不过,她愿意给他绣,绣工再差他也会视若珍宝不离身地戴着,但,赫连祁还是有点怀疑地看着容嫣,“真的是想给我换一个新的?” 就怕她的气还没消,把这香囊骗走了,再烧了那里面两人的头发。 容嫣转过去,咬赫连祁的下巴,“祁哥哥怎么不相信我?我们刚刚不是说了要互相信任对方,不猜忌对方的吗?” 虽然但是,有时候还是得防备着这个顽劣诡计多端的女人才行,赫连祁疼得“嘶”了一声,最终还是松开手,让容嫣拿走了那个香囊。 容嫣得逞后,眯着眼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在赫连祁瞪大的瞳孔里,她忽然手一扬。 “啪”,一个完美的弧线后,那香囊就被丢到了窗外。 赫连祁如她所愿,气的,胸腔都在起伏了,但转瞬,赫连祁从心口处取了什么出来。 容嫣一看,正是两人绑在一起的头发。 原来他从火里捞出香囊后,就把那头发拿出来了。 容嫣:“……” 两人加起来,至少得有一千个心眼子吧? “祁哥哥你使诈,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防着我!”容嫣自己哄骗了赫连祁,偏偏恶人先告状,这次咬在了赫连祁那挺立的喉结上。 那感觉又痒又疼,还有一阵麻颤感,尤其容嫣咬完后还去舔。 赫连祁锁住容嫣的腰,低头在她唇上报复性地咬回来,让容嫣的唇瓣冒出了血珠子,“所以到底给不给我重新绣一个?” 容嫣看着放到书案上的诏书,真诚地点了点头,“绣!不过我怀着孕已经很辛苦了,绣东西太费眼睛了,所以这香囊什么时候绣好,我保证不了。” “嗯。”赫连祁淡声应着,压着心里的愉悦,把批阅过的奏折给容嫣看。 容嫣想当女帝的思维,是今生的赫连祁给灌输的,都是今生的赫连祁纵容的。 结果今生的赫连祁为容嫣做女帝铺了那么多路,下场却惨烈无比。 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变成今生的赫连祁。 容嫣要干政便干政,只是他不会背叛容嫣,不会早死,容嫣就没有掌权的机会了。 容嫣关于朝政上的提议,他能采纳就采纳,不会色令智昏,一切都按照容嫣说的做。 容嫣只是他的贤内助,无法掌控他。 他跟邪祟有交易,所以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当皇帝是其一。 他可是事业脑,怎么可能像今生的恋爱脑赫连祁,让容嫣做女帝呢? 他不让容嫣做女帝,跟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换来容嫣的重生,不冲突。 因为他一定会护好容嫣,让容嫣这一生平安顺遂,恣意妄为,长命百岁。 容嫣确认了诏书的内容后,便去看赫连祁批阅过的奏折。 她只是看,什么都没说,片刻后容嫣想起来了,“我刚刚对安平说了,要带她一起去寿康宫看看母后,叫景行哥哥再给母后诊断一下,我才能放心,祁哥哥要一起去吗?” 第312章 他要派容弟弟去南征北战,饯行宴 “你去吧,我不去了,我和母后政见不合,这两天在冷战。”赫连祁松开容嫣,烧伤的手递给司徒景行,红肿起泡,还挺吓人的。 他那么好看的手,怕是以后要留下疤痕了。 赫连祁被抹着药膏,一声疼都没喊,面容有些苍白,却还是嗓音温和地对容嫣道:“你回来后,我陪你回一趟容家,我要派峥鸣出去打仗,在此之前我们一起吃顿饭。” 容嫣接过赫连祁递来的奏折,除了汉族以外,这天下土地上还生活着其他的民族,经常会发生争夺土地的战争。 如北方的游牧民族鲜卑族、匈奴们,为了更好地饲养牲畜,且好战,他们热衷于抢夺阴山以南的有肥沃优质草原的区域。 其他民族伺机入侵汉族,对大祁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赫连祁只能选在这个时候南征北战。 所以赫连祁扩展疆域,统一这整个天下,不是好大喜功,而是必须得进行的。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义不理财,善不为官,“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这是前世来的赫连祁的行事作风。 “远交近攻,先弱后强,逐一击破。”裴玦的奏折里写下了他的策略。 赫连祁跟裴玦不谋而合,用朱笔批的是,“形禁势格,利从近取,害以远隔。上火下泽。” 赫连祁正在实施自己统一天下的雄伟大业,要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多民族的国家,对内严刑峻法,改革制度,瓦解世家大族利益,对外统八荒。 在容嫣心里,赫连祁就是最厉害的政治家、改革家,战略家,军事统帅,他是皇帝、天下之主的不二人选。 司徒景行伸头看到了奏折内容,他不懂书法。 裴玦的字体也是独一无二的,有的他甚至不认识,只能说裴玦写了一手苍劲有力,又大气磅礴的好字。 他锋芒毕露盛气凌人,再不是过去那个忍辱负重任人欺压的杂碎了,他现在站在了高处,要手刃所有仇人。 司徒景行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可能就是裴玦最大的仇人。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给赫连祁处理好伤口后,和容嫣一起去了寿康宫。 月鸢没让容嫣进寝殿,还把床帐放下来了,靠坐在床上,把手交给进来的司徒景行把脉,温柔地对容嫣道:“嫣儿,母后只是感染了风寒,过两天就好了。” “你不用担心,听安平说你要回一趟容家,最近初婵在宫里有些闷,你带着她们两个孩子一起去。” 月鸢剖心口放心头血,除了失血过多外,那被剖的心口才是致命伤,又不能上药包扎,等放够了心头血再去包扎救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司徒景行算了算时间,把声音压得很低,“太后娘娘,只剩下最后一碗心头血了是吗?” 月鸢虚弱的闭着眼,那张脸在阴影里苍白得如鬼魅,说话时都提不上气,艰难地应着司徒景行,“嗯。” “好,明天微臣会一早过来,太后娘娘还是要多吃一些补血的食物。” 补血的药物不能用,因为也会影响到心头血的纯度。 司徒景行打算明天在容嫣那边请了假,早早地来寿康宫,到时候竭尽所能救月鸢一命。 “太后娘娘相信臣的医术,臣定不会让你香消玉殒的。”司徒景行这话说得郑重,是发自内心,除了对容峥鸣,他几乎没有这样过。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在变得越来越好。 月鸢笑了笑,“嗯,哀家相信司徒院使,若是哀家还能好,你想要什么赏赐,哀家都给你。” 容嫣本来想留下来多陪陪母后的,但月鸢哪有那个精力应付她? 司徒景行出来后,柔声哄着容嫣,“太后娘娘没什么大碍,她那身体再活百八十年都没问题,她歇下了,你留在这里反而会打扰了她,有太医和宫人们,我们回去吧。” 容嫣想了想,母后现在都四十多岁了吧,再活百八十年,那怎么可能? 不过景行哥哥诊断母后的身体硬朗着的呢,那她就没有多担心了。 天还没黑下来时,容嫣和赫连祁乘坐銮驾出了皇宫,陪同的除了宫人护卫暗卫们外,自然还有不离容嫣左右的司徒景行和四五个太医。 司徒景行坐在马车内还在想,趁着此次出宫他得跟柳湘湘取得联系,试探一下柳湘湘是不是楚灵。 结果下了马车,等候着帝后时,就看到容府门前迎接帝后的人中,柳湘湘就跪在裴玦的身侧。 顾轻舟也携着温语柔和顾骁来了,还有沈瑾书,这算是一场很郑重的半家宴,裴玦和沈瑾书、顾轻舟整个大祁最有才能的人都在,俨然是要谋划扩展疆域之事。 赫连祁先从銮驾上下来,站在那里对着容嫣伸出手,半抱着把容嫣放到地上,面对着行礼的一众人,“平身吧。” 顾骁穿着一身红袄,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直奔容嫣而去。 之前见容嫣时,他就被温语柔一再地叮嘱不能碰撞到了容嫣,所以他欢喜雀跃地来到容嫣面前后,又很乖地站着,去拉容嫣的手,喊容嫣,“姑姑!” 容嫣弯身,府邸前挂着的灯笼照着她的脸,她很温柔地笑着,伸手到顾骁的腋下,结果没能抱起来,“骁儿是越来越重了,姑姑抱不动了,让你姑父抱,他力气大。” 顾骁小的时候见过今生的赫连祁,但他怎么可能记得住,能感觉赫连祁的冷情和威压。 虽然看着风华绝代,淡漠如神明的,顾骁却觉得没有满身杀伐气息的容阔姑爷好相处,所以他就没往赫连祁面前凑。 温语柔一众人心想帝王怎么可能去抱别人家的孩子,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抱过,还有安平和初婵,他都没抱过几次吧? 结果出乎意料,容嫣的话对赫连祁仿佛圣旨,他弯身,用一条胳膊就把顾骁抱了起来。 在温语柔几人受宠若惊的注视下,赫连祁另一手牵着容嫣,迈步进了容府,“外面冷,进去再说吧。” 顾骁还挺喜欢赫连祁那不同于常人的,满头银发,没忍住蹭了又蹭赫连祁。 赫连祁由着他了。 容府已经准备好了晚宴,落座的时候,容嫣让父亲和母亲坐到主位上,容夫人迟疑着去看赫连祁。 “我今晚不是皇帝,还跟以前一样,是岳父岳母的女婿。”赫连祁携着容嫣,先请容阔在主位上坐下,而后他坐在了容阔身边。 就像是年少时期他来容府时,他是皇子,但他跟容阔之间并没有君臣之别,有的只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如今即便他成为了九五之尊,他还是敬重自己的岳父岳母。 容阔还好,容母心里百感交集,红着眼点了点头,在容阔身侧坐下来。 桌子是圆的,容母身边是儿子容峥鸣,然后是裴玦,已经被封了郡主的柳湘湘,再就是沈瑾书。 最后是顾轻舟以及身侧的温语柔,顾骁和司徒景行。 容嫣的另一边分别是安平和初婵。 容阔先动了筷子,赫连祁压着袖口亲自给岳父岳母夹了菜,其他人也不拘束了。 赫连祁陪着容阔喝了几杯酒,温语柔在外经商,也学会了应酬,所以她也跟着举杯了。 沈瑾书走过去坐到了司徒景行身侧,及时把司徒景行的酒换成了茶水,对着瞪他的司徒景行低声道:“你喝醉了就鬼哭狼嚎的,太丢人了。” “你不是也一样?堂堂沈大人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还有脸笑我。”司徒景行也受不了沈瑾书喝醉后的矫情劲,也把沈瑾书的酒给换成了热茶。 沈瑾书心想酒品最不好的是裴玦吧,喝得难受了躁郁症就发作,哪个女人在他身边,就会被他索要。 不过皇上已经给他和柳湘湘赐婚了,前两天他还收到了裴玦要迎柳湘湘为丞相夫人的请柬,所以他喝醉后再拿柳湘湘发泄,那旁人也管不了了。 不过,裴玦却只是陪着赫连祁和容阔浅酌了几杯。 他跟赫连祁一样简直是千杯不醉,这几小杯没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那天在立后大典的宴席上喝那么多,实在是生平第一次。 顾骁不认识司徒景行,更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恩怨,所以在司徒景行给他夹菜,擦嘴,喂他喝汤时,他和司徒景行相处的竟然还不错。 这无疑让顾轻舟这餐饭吃得味同嚼蜡。 而温语柔看着那画面,心情很复杂。 顾骁毕竟是司徒景行的亲生儿子,父子血脉相连,彼此便不自觉地亲近对方。 而她对司徒景行念念不忘,司徒景行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她……温语柔想到一半,身侧的顾轻舟放了一块虾到她碗里。 温语柔一愣。 那虾已经挑好皮了,本来是她夹给顾轻舟的,他却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摸索着仔细地剥了皮,放到她碗里。 只因她喜欢吃虾,却因为嫌麻烦,很少吃。 不知道顾轻舟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爱吃虾的,两人在一起吃饭时,他总是会让厨子做各种各样的虾,剥好了皮,再夹给她。 这一刻温语柔看着顾轻舟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人就清醒了,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竟然在同情可怜司徒景行,对司徒景行心软,要是司徒景行愿意跟她复合,以后好好地对他们母子二人,她就还跟司徒景行在一起。 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竟然这么快就忘了司徒景行当年的欺骗,利用,司徒景行不爱她,她只是生子工具? 而且司徒景行还要杀了她和骁儿,顾轻舟为了救他们母子双目失明,这一切。 她怎么能不怪司徒景行了,要负了顾轻舟,傻傻地奔向司徒景行呢? 温语柔在桌子下握了握顾轻舟的手,然后转过身把顾骁抱了起来,放到顾轻舟的腿上,只想斩断顾骁和司徒景行这个亲生父亲的联系。 司徒景行不在意地笑了笑,毕竟真的不是他的儿子,他只当顾骁是一般的孩子,他跟孩子玩玩而已。 顾骁最喜欢的还是顾轻舟,在他一个孩子的认知里,顾轻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一点都不嫌弃爹爹眼睛看不见,在他心里爹爹最温柔,疼爱他,而且学识渊博无所不知,他最崇拜爹爹了。 平日顾骁调皮,该乖的时候又很乖,特别懂事,小小年纪就学着照顾顾轻舟了。 他被顾轻舟抱在腿上,伸手用勺子挖了自己碗里的汤,还不熟练,却很认真地吹了又吹,把一勺子汤喂给顾轻舟,嗓音软糯,“爹爹喝汤,刚刚我喝过了,这银耳圆子汤很甜的!” 顾轻舟胳膊上被顾骁洒了一点汤,没在意,张口喝了汤,眉眼里都是怜爱,温柔地笑着应,“嗯,的确很甜,谢谢骁儿把自己喜欢的汤,喂给爹爹喝。” 顾骁被夸了,喂顾轻舟喂得更多,越来越熟练,没再洒出来了。 这画面很温情,赫连祁看了片刻,手放下去,抚了抚容嫣的肚子,心里都是一片柔软。 他期待他的孩子也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健康乖巧,他们父子\/女能如顾轻舟和顾骁这般。 容母看得也欣慰,其乐融融的,她笑着说,“前两天相爷派人送了请柬到府上,妾身便先恭喜相爷了。” 容家从不攀附世家大族,容阔过去一直以来都是专心打仗,不结党营私不站队,也就是在女儿被赫连墨抢入宫后。 他们不知隐情,因为被赫连墨打压,迫不得已才投靠当时还是摄政王的赫连祁,支持赫连祁谋朝篡位,也是为了带女儿回容家。 现在他们又开始站队了,也是为了女儿。 昨天容夫人送了信到宫里,琅琊王氏的大公子,现在的丞相裴玦,想跟容家结交。 女儿让宫人回了话来,裴玦此人可结交,但王氏其他人不必过多来往。 容阔更擅长打仗,朝堂上的争斗他懂得不多,容夫人也不知道女婿和女儿的谋划,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女儿的。 他们希望自己对女儿还有用,能帮到女儿,让女儿和肚子里的外孙们,过得更好,这是他们二老最大的心愿。 容夫人可是圣上的岳母,连圣上都对她非常敬重,裴玦哪能让容夫人自称妾身,连忙站起来,压低自己的酒杯敬容夫人,“伯母愿意赏脸去参加,是晚辈的荣幸。” 气氛越来越温馨,长辈最喜欢的就是催婚,容夫人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沈瑾书和司徒景行,“你看这么多人中,有的人的孩子,像安平和初婵,都会骑马射箭了,还有的孩子已经懂得孝顺爹爹了,沈大人和司徒院使也都年纪不小了,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要不然我介绍几个贵女们给你们?” 第313章 谁家皇帝这样啊 沈瑾书的府邸现在挨着容府,倒是让沈母和容夫人这段时间给处成了闺中密友。 沈母最发愁的还是儿子的终身大事,没少给沈瑾书介绍贵女们。 此刻容夫人自然也替姐妹,操心着沈瑾书的终身大事。 “嗯,我……”能言善辩的沈瑾书,站起来,很恭敬地对容夫人弯着腰,难得一时找不出理由搪塞过去。 他只好踹了一脚司徒景行的轮椅,“容伯母,我不急,我还能再等两年,而且我要是真的想成亲,也不难找。” “倒是司徒院使如今是真的老大不小了,他还不良于行。”沈瑾书说到这里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并没有羞辱司徒景行的意思,“所以还请容伯母,多操心操心我这景行哥哥的终身大事。”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他把容夫人催婚的劲头转移到司徒景行身上,他不就能幸免于难了? 司徒景行:“……” 神特么的景行哥哥!司徒景行气的,伸手去掐沈瑾书的大腿,面上保持着微笑,对上容夫人慈爱的目光,“伯母,其实我也没有多大……” “你今年多大了?”容夫人温柔地问,了解清楚了,才能介绍合适的。 司徒景行:“……二十有三。” 他没说谎啊,他司徒景行这个身份,的确是二十三,他这么一张年轻俊逸的脸,说十七岁都有人信好吗? 哇,这么算下来,他是这所有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了! 赫连祁依旧沉默寡言高高挂起,不参与到几人的话题中,偏偏这个时候,他抬眸看向司徒景行,“朕怎么记得,你比朕还大了两岁?” 赫连祁这是按照东方忱的身份来算的。 容夫人惊讶极了,的确觉得司徒景行这脸,不会比她儿子大。 但事实是司徒景行比赫连祁还大两岁,容夫人想了想赫连祁的年龄,“马上就过年了,皇上三十四岁了,那这么说的话,司徒院使你竟然三十六岁,快奔四了吗?这都能做骁儿的爷爷了!” 司徒景行:“……没有,我真的没有……” 事实上司徒景行也不知道自己多大,起初他以为自己范惠兰的儿子,年龄是范惠兰告诉他的,但其实他不是。 他父母不祥,无亲无故,没人告诉他他实际多大。 反正他就按照司徒景行这个身份算,他二十三,就是二十三,比赫连祁小了十多岁呢。 赫连祁:“……” 其实岳母也不必提起他的年龄的。 “等一下。”容嫣搞不懂了,“祁哥哥不是应该二十六岁吗?他怎么就一下子长了快十岁!” 她十七岁嫁给祁哥哥的,将近一年过去了,她才十八岁呢。 一众人:“……” 赫连祁面不改色,那语气听起来有几分的愉悦,“对,是母亲记错了,嫣嫣,我的确才二十六岁。” 一众人:“……” 他太不要脸了! “那景行哥哥二十八岁,也老大不小了。”容嫣看着司徒景行,真诚地说:“景行哥哥喜欢哪家的贵女,告诉我,就算对方不愿意,我也以权谋私,封她个郡主什么的,我给你们赐婚。” 司徒景行直接插刀赫连祁,“皇后娘娘最热衷于赐婚,我觉得,皇上宫里的嫔妃太少了,皇后娘娘端庄贤惠,应该多给皇上选一些秀女们入宫。” 赫连祁死亡凝视司徒景行。 顾轻舟为君主排忧解难,接过容嫣的话,“皇后娘娘都以权谋私了,那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该为皇后娘娘的朋友出一份力,我顾家有钱,司徒院使看上了哪家的贵女,我就用钱砸,砸到她心甘情愿地嫁给司徒院使为止。” 钞能力加上郡主封号,不愁没贵女嫁给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本官谢谢顾大财主啊!但本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心为皇上效力,不该沉迷于儿女情长。” “而顾财主作为皇上的臣民,如今皇上要南征北战了,缺军饷,你顾大财主稍微捐出来一些,就够养活几十万大军了。” 哇,近墨者黑,跟沈瑾书混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学会了沈瑾书的道貌岸然呢。 沈瑾书去掐司徒景行的大腿,“是近朱者赤,学来了本官的大义高洁。” 赫连祁不拿眼神刀司徒景行了,从来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人多,大祁首富家里的钱也不少。 他的确需要军饷,但一个皇上向臣民借钱? 呵,反正他是丢不起那个脸。 裴玦:“轻舟,本相会恳请皇上写几幅字赐给你们顾家。” 顾轻舟:“……但是臣觉得,皇上的墨宝一旦赐出去多了,就没什么价值了。” 皇上还是摄政王的时候,当初在龙川县可没少用赐字画的方式,坑有钱人的钱。 司徒景行这么一番道德绑架和裴玦几人的完美配合中,原本不想捐多的顾轻舟,不得不下血本了,但愿他能说服父亲吧。 或许父亲会将皇上的墨宝拍卖,不,是分享给商会的其他商人们,让他们一起捐钱。 难怪,皇上携着皇后来容府,本来是家宴,却叫上他们几个臣子过来。 他以为自己是受皇上器重,还挺高兴,结果是他天真了。 这顿饭是他请的吧,而且好贵,吃掉了他顾家一半的家财好吗? 皇上早就算计好了,破例提拔他,其实是想着他家的钱呢,狗,狗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谁家皇帝这样啊? 算了,他也只能认栽了,但愿皇上和妹妹能记得他的这份情意和付出。 他不能辜负了“顾狐狸”的美称,可是最会挟恩图报的。 容夫人:“……” 这好端端的聊天,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硝烟弥漫的氛围的? 饭后,赫连祁、容阔、裴玦,沈瑾书还有顾轻舟,容峥鸣几人去了书房,书房里设有一个很大的台子,用沙土等物搭建出了这个天下的地图模型。 这还是当年赫连祁年少时,来容府,带着很多人一起做出来的。 那个时候赫连祁和容阔两人经常会聚集到一起,对着地图筹谋着统一整个天下的伟业,偶尔忘了时间,再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这地图每年都会更新,最新的一次是已经走遍天下的檀曜更新的。 此刻几人聚在一起,以赫连祁为主,他们把接下来几年南征北战的军事策略,大致规划了出来。 赫连祁当年年轻气盛,容阔总是不赞同他的军事规划,而如今他还是会质疑赫连祁,却只有那么几句,不会再跟赫连祁争论不休,甚至会大打出手。 这一刻容阔看着赫连祁拿着剑点着那疆域图,他是如此从容,运筹帷幄,他那样的气魄,如此的强大,让人觉得仿佛这天下已经尽在他手中了,心里只余震撼。 原来当年那个离经叛道剑走偏锋的少年,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云淡风轻地指点江山,决胜于千里的帝王。 而外边,容嫣和容夫人、温语柔带着安平和初婵,还有顾骁三个孩子,去院子里玩。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此刻容府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郁了。 容夫人给三个孩子准备了很多好玩的,小鞭炮、烟花,还有动物造型很好看的灯,容嫣和温语柔还一起制作孔明灯。 柳湘湘也在,只是她跟几个人还不熟,又是安静的性格,所以只站在长廊里看着,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单薄又柔弱。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来到柳湘湘身边,直接开口,“楚灵?” 柳湘湘的身躯颤了颤,侧过头去看司徒景行,那情绪只是一秒,便恢复平静,“司徒院使,本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虽被封为了郡主,但没有宫殿和封号,因此在这自称上,只能称“本主”。 “你不是楚灵,但你必定认识楚灵。”司徒景行跟楚灵很熟,一个人的脸就算变了,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熟人就能分辨出来。 司徒景行暗自观察了柳湘湘很长时间,柳湘湘的柔弱不是伪装出来的。 楚灵却很强大从容,而且楚灵武功高强,就算被废了武功,也能通过形态走路判断出来。 而柳湘湘,不会武功,身上带着草药的味道,她真的只是裴玦从外地带回来的,一介普通医女。 “你不仅认识楚灵,你甚至知道楚灵身在何处。”那时在宫殿里裴玦索要了柳湘湘时,对药物敏感的司徒景行就闻出来了,柳湘湘身上用了迷情香。 而那种迷情香,只有楚灵才有。 就是说,这种迷情香是楚灵提供给柳湘湘的,为什么? 柳湘湘引诱裴玦,难道是楚灵指使的? 柳湘湘是楚灵的人,楚灵把她送到裴玦身边,是为了完成她杀裴玦的任务? 柳湘湘攥了攥手指,飞快地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后,这次没再否认,她低声问司徒景行,“你是楚灵什么人?你找她做什么?” 司徒景行:“救她,让她终止刺杀裴玦的计划。” 柳湘湘闻言,神色变得很复杂,眼角余光瞥到裴玦那道从书房里走出来的身影。 她连忙迎上去,那回应司徒景行的“晚了”二字,散在夜风里,仔细听才能听清楚。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低着头,面容沉寂,久久地沉思着柳湘湘的话。 片刻后,沈瑾书来到身边,见司徒景行又没有穿大氅。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俯身往司徒景行身上裹时,触摸到司徒景行的双腿一片冰寒之气。 沈瑾书便把那披风盖在了司徒景行的腿上,继而推着司徒景行去了避风之处,“刚刚你试探出来没有?未来的丞相夫人是楚灵吗?” “没有,但是她认识楚灵,并且极有可能知道楚灵在什么地方。”司徒景行问沈瑾书要人。 “你能派人跟踪裴玦吗?” 沈瑾书看着裴玦带着柳湘湘,跟容家人告别,离开容府,摇了摇头,“本官能派人,但是整个朝堂都知道,裴相爷此人武功高强。” “他自从回到侯府后,遭遇了多次暗杀,跟踪,很多人都盯着他,结果那些人都死得很惨,比如被做成人彘。” 司徒景行懂了,就算沈瑾书派人跟踪了裴玦,那也很快会被裴玦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我们找楚灵,不是为了阻止楚灵杀裴相爷吗?那我们为什么要派人跟踪裴相爷,那岂不是与裴相爷为敌?”沈瑾书沉思片刻后,道。 “不过你既然说了郡主认识楚灵,并且有可能知道楚灵的下落,那我们可以派人跟踪楚灵,她应该很好跟踪,但愿裴相爷没在暗中安排了保护她。” 司徒景行不赞同,“我想了一下,我们不能跟踪柳湘湘……” 裴玦既然知道他是东方忱,那就知道他在找楚灵。 裴玦预料到他会派人跟踪自己或是柳湘湘,裴玦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吧? 司徒景行:“我们现在不要轻举妄动,裴相爷和柳湘湘成亲,不是邀请了你吗?到时候你带我去,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楚灵。” 司徒景行想得没错,容府外,裴玦上了马车。 他面容惨白,低着头,抬起手指揉着眉心,一副病弱的样子,可他那气息却是冷寒锐利的,“你刚刚和司徒景行说了什么?” 柳湘湘跪在裴玦身侧,给裴玦按着额头,乖乖巧巧地应着,“没说什么,我们同为大夫,刚刚只是在交流医术。” 裴玦停下动作,手抬起用力掐住柳湘湘的下巴,浑身的戾气笼罩着柳湘湘。 他目若利刃,看着柳湘湘苍白的脸。 柳湘湘在颤抖,下巴微仰着,整个人很害怕,仿佛根本不敢骗裴玦,“相爷……” 裴玦的视线从她的脸,移到她的唇,又看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掐着柳湘湘的脖子,把柳湘湘推倒,继而健硕沉重的身躯压了上去。 缯帛被撕碎的声音传来,马车开始摇晃,动静很大,伴随着女子压抑断断续续的呻吟。 但很快,裴玦拿了一块布料,塞住柳湘湘的嘴。 他不喜欢听柳湘湘叫,她一叫,就不像那个女人了。 第314章 用命护她,被炸伤,他成了恋爱脑 马车已经停下来很久了,车夫对马车内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等了大半个时辰。 柳湘湘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碎,不能再穿了,只能用毯子裹着自己,姿势别扭踉跄地从马车上下来,散落的鬓发上被汗水浸湿,全身也是。 寒冬腊月的冷风吹过去,她瑟瑟发抖,露出的肌肤上都是青紫的痕迹。 她才经历了两次云雨,上次还没好,这次又被弄出了伤,火辣辣的疼。 柳湘湘看着马车调转了方向,很快消失在黑夜里,闭了闭眼。 是她趁着裴玦宿醉后还没完全清醒,情绪失控时,还用了楚灵给她的迷情香,引诱裴玦占有了她。 这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 她就快要嫁给裴玦,成为丞相夫人了,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付出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 容嫣带着三个孩子放鞭炮,手里拿的是一根香。 她让三个孩子站得远一些,自己蹲在地上,伸长了胳膊,闭着眼睛,把那香往鞭炮捻子上怼。 容嫣从小到大恣意妄为,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怕鞭炮类的,偏偏人菜还爱玩,尤其那三个孩子都满眼崇拜,期待地等着她呢。 赫连祁出来后看到容嫣点鞭炮的姿势,忽然起了恶劣的心思,低声喊了一句,“着了,快跑。” 容嫣吓的,丢了香就往回跑,没跑两步被赫连祁搂住了腰。 容嫣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埋入赫连祁怀里。 本来赫连祁是骗容嫣的,谁知容嫣最后丢香的时候,很意外就把鞭炮给点着了。 硝烟冒出来的那一刻,安平和初婵都在嘶声喊:“母后(姐姐)快跑!” 只因赫连祁和容嫣离鞭炮太近了,那个距离会炸到人。 赫连祁没想到鞭炮竟然炸了,再跑也来不及了。 那一刻赫连祁蓦地转过身,背对着鞭炮,把容嫣死死按压在了怀里。 容阔和容夫人远远地看到那一幕,都有些惊讶,明明他们能感觉到赫连祁对他们的女儿的爱,没有以前那么浓烈了,甚至赫连祁已经不爱他们的女儿了。 却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赫连祁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安全是出于一种身体的本能反应,护住了容嫣。 他为什么愿意用自己的命,护容嫣周全呢? 等容阔几人来护驾,跪在地上请罪时,赫连祁后背上的衣服被鞭炮炸得破了一个大洞,肌肤上一阵火热滚烫的疼痛,后背一小片被炸烂了。 “无碍,你们都起来吧。”赫连祁疼得闷哼,无声地吸着冷气。 鞭炮还在响着,他带着容嫣退到安全距离后,没管自己的伤,先第一时间检查容嫣有没有事。 容嫣毫发无损,刚刚无疑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生死攸关,她被吓到了,脸色苍白,惊魂未定,呆愣愣地看着赫连祁。 “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是我的玩笑开得太大了。”赫连祁属于是自作自受,幸亏容嫣没受伤。 赫连祁弯下身,双手捧着容嫣的脸,心疼的,无措的,慌乱的,吻了又吻,那道歉都在颤抖了。 容嫣对上赫连祁泛红的眼,终于缓过来了,看到赫连祁背上被炸得伤,她眸里的泪坠落,气恼又心疼,“你活该!” 赫连祁疼得背上肌肉发颤,却还得柔声哄着容嫣,“是我活该,那罚我给你放很多的鞭炮和烟花,嗯?” 容嫣哪还有心情玩,拉着赫连祁进屋,叫了司徒景行和沈瑾书来。 他们两人在一旁做助手,容嫣亲手给赫连祁处理背上的伤口。 “皇上,臣只是几个时辰没见你,你这一身的伤是从哪儿来的?”沈瑾书看到了赫连祁手上的烧伤,背上藤条抽出来的伤,还有就是刚被鞭炮炸出来的伤,惊讶极了。 他一个皇帝,没亲自带兵打仗,且身边有那么多大内高手护卫着,他在皇宫里还受这么多伤,还是如此短的时间,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赫连祁闭了闭眼,这些伤都是因为容嫣受的。 虽然都是他自作自受,但他若是不要容嫣,他就能一直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呼风唤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纵容着容嫣,千方百计地哄着她开心,妥协,退让,放低姿态,如此卑微,拿自己的命护着容嫣。 当初他嘲笑今生的赫连祁是恋爱脑,可现在,他也快变成恋爱脑了。 “朕没事,你们都去歇息吧,明日再回宫,朕在这里休息一晚就没事了。”赫连祁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这么沉沦下去了。 在容嫣给他处理好伤口后,他穿上外袍,人往床榻走。 所有人,自然也包括容嫣,一瞬间感觉到了赫连祁突然的冷淡,只觉得莫名其妙,大概是因为受伤了,在迁怒容嫣? 这是一间客房,不是容嫣的闺房,赫连祁要在这里睡,而且那样子也不想搭理容嫣。 容嫣便点了点头,带着司徒景行和沈瑾书出去了。 “皇上怎么样了?”容夫人更多的是怕赫连祁降罪。 那可是九五之尊,就冲着他在容家受伤,他把容家满门抄斩了都是正常的。 “没什么大碍。”容嫣淡淡道。 赫连祁又开始冷落她了,是她太作了吗? 嗯,是吧,她知错就改,她不作了。 容夫人等人都陷入了沉默。 容嫣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笑着对容夫人说:“母亲,峥鸣呢?明天他就要走了,你喊他出来,我们一起放几个孔明灯,为他祈福吧。” 容嫣这几次见弟弟,明显感觉到弟弟性情大变,失去所爱后,他沉默寡言。 哪怕是刚刚在家宴上,他说得话也没超过五句,更不要提欢笑了。 其实这马上就过年了,军情没那么危急,没必要现在就让他领兵出征,不能跟家人过年。 但容嫣觉得,还是让弟弟走吧。 战场才是弟弟的天地,但愿他再归来时已是战功赫赫,情伤愈合了。 容嫣给容峥鸣准备了很多衣物,一一交给他。 儿行千里母担忧,尤其这还是去打仗,容母也对儿子说了很多话,用手帕擦着涌出来的泪。 对比起容家满族的荣耀,容母更希望容峥鸣强大到能在后来,做容嫣的后盾。 容峥鸣俯身抱住了容嫣,分别的不舍让他红了眼,语声沙哑带着哽咽,“阿姐放心,我不会让阿姐失望的……” 父亲说的对,“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 他在慢慢放下月鸢,从今往后也不会再爱谁了。 他会终身不娶,不再儿女情长,他会把自己这一辈子都奉献给君王,大祁百姓,一生为大祁百姓而战。 君问归期未有期,等到海晏河清,天下归一,太平盛世的那天,或许就是他的归期。 容嫣带着容峥鸣,沈瑾书,司徒景行,还有顾轻舟,温语柔几人,三个孩子,一人放了一盏孔明灯。 当那承载着几人心愿的孔明灯慢慢升空的时候,他们都仰着头去看,每个人的脸都被照亮,散发着光芒。 容母还在替沈母操心着沈瑾书的婚事,实在是沈瑾书真的老大不小了,沈母太愁了。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容母自然要替好姐妹排忧解难。 媒婆送来的贵女们的画像多不胜数,此刻容母让管家全都抱了过来,就在放着孔明灯的院子里,把那画像一一给沈瑾书展开,“书儿,你看看你钟意哪一个,伯母和你母亲也不主张盲婚盲嫁,你看着若是顺眼,可以先相处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了呢,不喜欢就再选下一个。” 月光皎洁,灯火朦胧,这个氛围看美人是最好的。 沈瑾书出于修养和礼貌,便只能去看那画像。 容嫣几人不对画像里的人评头论足,看谁他们都是赞美,都是“这个好,那个也好,都好”。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披着沈瑾书的披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学着容母的语气喊沈瑾书,“这太为难我们的书儿了,像我们书儿各方面的条件,做什么选择题啊?干脆都要了就是,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书儿放心,我给你开个方子,保证你能夜御四女,一战就是四五个时辰,不带虚的。” 书儿,书儿,沈瑾书是站在司徒景行身侧的,听得一阵恶寒,手掐司徒景行的后脖颈,另一手随便指了一幅画像,“伯母,司徒院使说他喜欢这个!” 咳咳咳,司徒景行被掐得猛烈咳嗽起来,对上容夫人那看过来仿佛猎杀时刻的冒着光的目光,他颇有些视死如归,“伯母,其实,其实我喜欢男人!” 他没说谎啊。 他喜欢的就是容嫣女扮男装时的容峥鸣,早在那个时候他的性取向就扭曲了,做好了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的准备。 所以现在说出来,哪怕被唾弃嘲笑,他也无所谓。 司徒景行坦然自若,容夫人几人目瞪口呆,气氛一时陷入了死寂。 后来还是安平和初婵搬来了很多烟花,顾骁也“吭哧吭哧”地推着一个最大的放到地上。 容嫣兴致勃勃地,被容峥鸣带着去放烟花。 司徒景行也去放烟花,坐在轮椅上,身子往前倾,火折子靠过去。 结果沈瑾书挡在面前,“你这样的废人,本官怕你跑不掉,被炸成肉泥。” “你看不起谁!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司徒景行伸手抓住沈瑾书的胳膊,把人甩到一旁。 想当年他用伞都能做武器,眨眼功夫数十人被封喉倒在地上。 袖子一挥能灭几百盏灯火,这点烟花,放在以前,他手指间的火折子一弹,一整排几百个烟花,都能给一次性点着。 现在他是坐了轮椅,但不至于点一个烟花,都能炸了自己吧? “点吧,炸不死你,把你两条胳膊给炸断了也好。”沈瑾书嗤笑,在司徒景行拿着火折子,伸长了胳膊去点烟花时,他丢下司徒景行,转身大步远离危险区域。 然而,他忽然又返回来。 司徒景行的火折子刚碰上烟花捻子的一刻,沈瑾书人来到司徒景行的轮椅前,修长高瘦的身躯挡住了背后即将到来的危险。 沈瑾书弯腰,伸手圈住司徒景行的双腿,把人从轮椅上打横抱了起来。 沈瑾书往容嫣一行人那里去时,还不忘抬脚把轮椅踹过去,就在司徒景行出于本能地搂住他的脖子的那一刻,他背后的烟花“砰”一下炸开,升空。 烟花在沈瑾书的头顶盛开,璀璨,五彩缤纷,夜空大亮。 他抱着司徒景行远离烟花的那一幕,就像是他从万千火花中走来,分明还是那张高洁清隽的脸,却莫名的,在这一刻有种勾魂摄魄感。 那轮椅正好停在容嫣几人面前,沈瑾书用腿抵住,把司徒景行放回轮椅上。 但他的脖子还被司徒景行紧紧锁着,沈瑾书低眼看着胸口的人,冷嗤一声,“不是不怕死,还抱这么紧?” “怕,但想着死了能拉着沈大人陪葬,那也不亏了。”司徒景行哼笑着松开沈瑾书。 他被沈瑾书推着和容嫣他们站在一起时,闻着衣衫上沾染得沈瑾书身上那种雪松的气息,满是嫌弃地说不好闻,活该他沈瑾书爱而不得,这不是斩女香啊。 沈瑾书仰望着高空中一下下炸开的无数的烟花,墨发和衣衫飘逸,脸庞忽明忽暗,“你身上的味道更难闻,一股清苦的药草味儿。” “是吗?”司徒景行抬起自己的袖子闻,身上还披着沈瑾书的披风,有沈瑾书身上独特的雪松的气息,确实还有一阵似有若无的药草味道。 司徒景行叹了一口气,“哎,我现在怎么堕落成这个样子了啊。” 他明明应该复仇的,从来都只制毒的东方阁主,结果现在竟然沉迷于医术,整天都在研究开发各种药草的用途,真的做到了以身试药,所以身上难免都是草药的味道。 他真是,越来越像个尽忠职守的大夫了。 不过,司徒景行看着站在身侧的沈瑾书,再去看容嫣、容母,抱着顾骁的顾轻舟和顾轻舟身侧的温语柔几人。 他们都在看烟花,每个人的脸都被映照得明灭,五彩缤纷,熠熠生辉。 司徒景行便也仰起头去看烟花,黑眸里盛开着漫天的花火,含着泪,晶莹剔透。 这一刻司徒景行想到了檀曜说得话,佛子说宽恕世人,便是宽恕你自己,放下仇恨,便是放了你自己。 他以为自己去报仇,自己才能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不再是一无所有,他仍然可以做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天星阁阁主。 现在,他没能报仇,他还是一无所有,可是好像他又拥有了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也算拥有过了吧。 曾经他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得到的那么一丝温暖也是假的,他以为的白月光更是黑莲花。 他被这个世界抛弃,他恨这个世界,每个人,一切,他想毁灭这个世界。 然而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得到了,好像拥有了这整个世界。 “沈大人,愿明年,后年,大后年,往后的每一年,岁岁年年,这一辈子我们都能一起看烟花。”司徒景行没去看沈瑾书,仰望着高空,脸上的泪水被照得闪闪发亮。 他唇畔却扬起一抹弧度,低喃着对沈瑾书说。 沈瑾书听到了,没去看司徒景行,他脸上也有平静的淡笑,胸腔却震动着,想到明年,后年,往后的每一年,这一辈子,他们这些人还能一起看烟花。 沈瑾书热泪盈眶,低声应,“好。” 但是后来,提议的那个人,食言了。 赫连祁在房间里,他背上有伤,只能趴着睡。 但他闭上眼,却听到院子里容嫣几人的动静,容嫣的一言一行都无孔不入地占据着他的脑海。 第315章 她后悔了,要跑 赫连祁紧攥着拳头,压了又压那想去到容嫣身边,跟她一起放孔明灯和烟花的冲动,片刻后却还是从床榻上下来。 他穿着一身单衣,伫立在窗前,清冷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银发反射着光泽。 赫连祁仰头看着那一盏盏升到高空中的孔明灯,寻找着容嫣的那一盏。 赫连祁又去看容嫣。 容嫣身侧有沈瑾书,顾轻舟和司徒景行陪伴着,漫天璀璨的烟花,照着她脸上的淡笑,她依然恣意自在。 而他,感觉到的只有那钻入身体各处,四肢百骸的冰冷和孤寂,跟容嫣仿佛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他的世界里大雪纷飞,而她的世界是百花盛放璀璨缤纷,原来最在意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容嫣,从来都不是容嫣离不开他。 赫连祁在窗前站了一夜,容嫣根本没过来,回了她自己的闺房。 容母请了专业的嬷嬷,来给她按摩酸疼的身体各处,到后来她睡得还挺好。 第二天容嫣难得天不亮就起来了,跟赫连祁一起,带着文武百官在校场送别以容峥鸣为统帅的军队。 月鸢也去了,不过她没用太后的仪仗,恢复了苗疆圣女的脸,远远地伫立在皇宫的高处,披着披风,往下洒了三杯酒。 容峥鸣在那一刻抬头,看到了站在月鸢身侧的乌潮崖。 “祖宗,我要回苗疆了。”乌潮崖知道现在的苗疆圣女是白洛薇,不过他还是习惯这么喊。 他和原圣女也算熟悉。 在他的眼里,身负独特奇异本领的原圣女是强大,神秘又无所不能的。 原圣女看起来是个孩子,可他总觉得原圣女在这世间活了很久很久,一直坚信原圣女长生不老。 “我应该对你说一声感谢。”乌潮崖依然是少年的模样,一身异域风情的打扮。 风吹过去,他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撞击的声响,碧绿色的双眸,犹如最初那个来大祁,出现在雨夜里,诡秘魅惑的苗疆少主。 “你的原身体还在苗疆王宫的冰室里,作为回报,我回去后会厚葬乌孤亭,要我将你的尸体跟乌孤亭合葬在一起吗?” 乌孤亭把整个苗疆送给了月鸢,赫连祁让月鸢决策。 最终,月鸢让乌潮崖做了苗疆的掌权者,不过苗疆依然是大祁的一部分、子民。 乌潮崖觉得赫连祁是料到了月鸢会这么做,以此让他离开大祁,远离容嫣,也算是间接地除去了他这个情敌。 乌潮崖知道自己就算留在容嫣身边,但终其一生也得不到容嫣,所以他也选择了放手,祝福容嫣,他回去做苗疆的掌权者。 这也是他一开始最想得到的,在此之前他见了容嫣一面,没提起过去种种,只给了容嫣一份信物。 他要做容嫣的骑士、守护者,“有战必应,有召必回”,只要容嫣需要他,他必会带着整个苗疆军队,排除万难出现在容嫣面前,为容嫣而战。 月鸢俯视着广场上声势浩大的军队,矜冷坚毅的少年将军,许久,她才回答乌潮崖。 后来,容峥鸣只看到女子离去时单薄的背影。 他收回视线。 帝后一同回去,一路上谁都没跟谁说话,仿佛在冷战。 赫连祁先把容嫣送回了长乐宫,对容嫣说了一句,“朕去看看母后。”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在等着容嫣,似乎希望容嫣能跟他一起去。 容嫣福了福身,“皇上去吧,母子哪有隔夜仇呢?皇上多陪一会儿母后,臣妾回寝殿里补个觉,晚些时候再过去。” 赫连祁看着行礼的容嫣,听着她自称臣妾,母子没有隔夜仇,那么夫妻之间呢,难道不应该床头打架床尾和吗? 何况他和容嫣并没有吵架,她至于对他如此冷淡吗? 可他忘了,嫌容嫣“作”的是他,如今容嫣不“作”了,他还是不开心,他想要什么? “嗯。”赫连祁淡淡地应着容嫣。 这次容嫣没有甩掉他一个帝王,先走了,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在恭送他。 赫连祁在原地伫立着,胸腔里窒息又疼痛,终于是纵容着自己的渴望,伸手去摸容嫣隆起的肚子。 却,容嫣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让赫连祁的手落了空,在半空中僵硬许久。 “皇上去吧,有件事……”容嫣抬头看着赫连祁,在赫连祁的目光亮了的一瞬,她语气淡淡道。 “臣妾升了顺妃的位份,但她还没有侍寝,为了避免后宫里其他嫔妃的不满和前朝的非议施压,皇上你晚上还是召她侍寝吧。” 赫连祁瞳孔大震,语调带着颤抖,“容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吗?” “不是臣妾在把皇上推给其他女人,而是宠幸嫔妃,是皇上本就应该做的。”谁在乎呢。 她之前就说了,这男人能要就要,不能要,她来个去父留子,自己掌权。 赫连祁去宠幸顺妃,是为了皇权。 以后她要掌权,那她自然乐意让赫连祁去做这个工具人。 赫连祁脸色泛白,手握起来时,烧伤处更疼了,他目光沉沉地逼视着容嫣,“我说过了,我喝了猛药,宠幸不了……” “那跟臣妾有什么关系?皇上你自有你的办法不是吗?其实就算臣妾此刻不说出来,皇上晚上也会召顺妃侍寝不是吗?与其被你瞒着,在臣妾不知道的情况下,以为你是在两仪殿里被政务缠身,才不能来臣妾这里,臣妾的宫女不懂事,找过去坏了你的事,那倒不如臣妾对皇上说了。” 赫连祁嗓音沙哑,“我瞒着你,是因为不想给你添堵,我也没怪罪你的宫女,是我的错,我下跪认错,还让你用藤条抽了,罚了,嫣嫣,这件事难道没有过去吗?” “过去了啊,臣妾没有放在心上,是皇上觉得臣妾任性不懂事,觉得臣妾过不去。”容嫣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只要赫连祁是皇帝,一天不遣散后宫,他们之间就回不到最初。 不,就算他有一天遣散了后宫,但早在他有后宫时,他们就回不到最初了。 他们曾经的那段最纯粹美好的爱恋,已经被玷污了,不干净了,也干净不了了。 容嫣不怪赫连祁,是她太追求纯粹和完美了,她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太深了,偏偏她爱的男人给不了。 或者更确切地说,没做皇帝的祁哥哥可以给她,是最完美的白月光。 而现在,她的白月光死了。 她当时退让了一步,跟着赫连祁回宫做了这个皇后,她预料到自己会因为赫连祁有那么多嫔妃,即便没宠幸过,她也会介意。 可她因为爱赫连祁,还是做了一定的妥协,结果呢? 赫连祁嫌她要求多,嫌她霸道、占有欲强,娇纵又作,所以赫连祁对她若即若离,三天两头冷落她。 她当时妥协了,所以现在自食其果。 她好想逃啊。 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她和檀曜的那个约定,檀曜还会不会遵守,檀曜能带她走吗? 容嫣那样疲惫、失望想逃离的神色,被赫连祁都看在了眼里。 他心口宛如被刀剜着,整个人都被一种恐慌感包围着,刚找回来的理智和清醒在这一瞬间又消失了。 赫连祁忽然抬手压住容嫣的后颈,低头凑了过去。 容嫣更快了一步,抬起手“啪”一个耳光扇向赫连祁,红着眼骂,“赫连祁你是不是犯贱?打你的时候你生我的气,当你是个皇帝了,你又想挨打!行啊,我现在使劲打,你干脆生气到杀了我好了,玩谁呢,我不陪你玩了!” 容嫣扇的手心都是红通通的,火辣辣的疼,转身找了一圈,没找到趁手的东西。 人便大步往殿内走,去找赫连祁之前拿过来的藤条。 赫连祁却两步冲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容嫣,弓着肩背,脸深深埋到容嫣的脖子里,嗓音嘶哑地说着,“我不是生你的气,是生自己的气……” 他气自己一天天被容嫣牵动着七情六欲,为容嫣伤筋动骨,成疯成魔。 他不想继续沉沦,所以他用冷落容嫣的方式,来让自己抽离出来。 可结果,一次又一次失败。 他越来越沉沦,容嫣却被他的忽冷忽热耗尽了心力,越来越不在乎他,不爱他,甚至开始后悔跟他回宫,开始抗拒,要逃离。 他怕,他又开始求和。 容嫣怎么这么会折磨他呢,让他欲罢不能,死去活来,清醒着沉沦,让他度不过这个情劫,败给邪祟,跌入地狱深渊。 他跌进去了,她却把他丢下了,所以他说她就是邪祟。 “我不会再冷落你,以后再不会了。”赫连祁凌乱的亲吻落在容嫣的耳垂,脖子,又落到容嫣的唇上。 容嫣被吻得浑身发软,麻颤,喘息着,哪还记得跟赫连祁的冷战。 有时候恋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吵架时狠狠做一场爱,只剩下身体上的愉悦,深深融为一体的疯狂,感觉到对方是属于自己的,最直接地体会到对方的沉迷,深爱,这事就算过去了。 所以才会说恋人之间离不开性爱,爱是做出来的。 容嫣想拉着赫连祁进内殿,而赫连祁满脑子也都是那时的画面,她坐在他脸上,他品尝到的名\/器,她的味道。 他喝了药,没一个月恢复不过来,那处是静默的,可赫连祁却有了另外一种瘾,嘴瘾,吸容嫣,舔容嫣的瘾。 偏偏在这时,青芜忽然落在赫连祁面前,剑抵在地上行礼,“主子,出事了!” 赫连祁这一刻舔瘾上头,在伸出腿要把青芜踹飞到宫墙外时,他想到什么,动作蓦地停住。 赫连祁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窖,浑身的热度都散去了,他匆忙对容嫣说了一句你先去补觉,人便化成一道利剑般,转瞬消失了。 赫连祁直接落在了寿康宫,抬袖扫过去,那拦着他的宫人们便都趴在地上吐血。 赫连祁衣袂飞扬,直奔花室而去。 月鸢背对着门站在那株金莲前,司徒景行坐在她后面的轮椅上,身后有几个太医和女医官。 司徒景行脸色苍白,闭着眼,双手在用力地紧攥着轮椅扶手,屏息等待着,处在高度紧张中,注意着月鸢的动静,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冲过去救治月鸢。 月鸢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衣襟是敞开的,露出被剖了一个洞的心口。 这最后一次她连碗都没用,刀尖直接往伤口刺,放心头血到金莲中,放到金莲完全盛开为止。 但那一刻,赫连祁忽然出现在月鸢对面,手掌用力握住月鸢要刺过去的刀刃。 锋利的刀刃割破赫连祁的掌心,鲜血浸染了银色的匕首,也从赫连祁的指缝里流出来,令人触目惊心。 月鸢蓦地抬头,对上赫连祁那双泛红的眼。 “国师的血没能养活金莲,母后瞒着儿臣,用自己的心头血养着这株金莲,今天是最后一碗心头血,金莲养成了,便能救嫣嫣和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可是母后,你觉得儿臣会用你的性命,来换嫣嫣和肚子里两个孩子的性命吗?” 赫连祁不跟月鸢言语拉扯,说话间另一手抓住心头血里的金莲,猛地用力收拢掌心。 那金莲慢慢化成碎片,汁液从赫连祁的指尖中流淌出来,一滴滴砸落在地,震在人心上般。 在月鸢流着泪绝望地嘶喊中,赫连祁的神色有一种病态的平静,喊着司徒景行,“司徒景行。” “在!”司徒景行也是满脸的绝望,应着时声音都在颤抖,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来,用早就准备的药物等给月鸢处理心口的伤。 月鸢明明已经很虚弱了,却爆发出无限的力气来,在赫连祁的臂弯里剧烈地挣扎着,想扑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救金莲,她肝胆俱裂泪流满面,“母后都已经放了六碗心头血了,你知道不知道差最后一碗就能养活金莲了?你怎么能让母后那六碗心头血付诸东流,让母后功亏一篑?” “是儿臣的疏忽,若是儿臣早些发现,儿臣绝不会让你放一滴自己的心头血。”赫连祁“咣当”一下扔掉刀子,手臂轻易就钳制住了月鸢,面对情绪激动的月鸢,他是那么平静淡漠,便显得人无比的残忍冷血。 “母后的最后一碗心头血能养活金莲没错,但你再放这一碗,就没命了,所以儿臣只能毁掉这金莲,就算国师再送金莲种子来,以你的身体状况,也没有七碗心头血养护金莲了。” 月鸢:“你不是爱容嫣吗?为此你可以六亲不认,让自己众叛亲离,你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和邪祟做交易,你那么疯魔,为什么就不能牺牲母后一人的性命,去救容嫣和你们两人的孩子?” 第316章 把司徒景行献祭给邪祟 “不能,母后不必给我出在你和嫣嫣之间选一个这种难题,儿臣不选,儿臣宁愿还找邪祟做交易,也不会牺牲你的性命。”早在得知那时沈瑾书用心头血养金莲时,赫连祁就做好了金莲养不成功的心理准备。 那个时候他就想好了退路,要再找邪祟做一次交易。 他怎么能让自己的亲生母亲,牺牲自己的性命,救他的妻子和孩子呢? 他应该自己拿命去交换。 月鸢挣扎的动作顿了一瞬,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赫连祁,“你在说什么?” 月鸢的不配合阻碍了司徒景行几人的救治,赫连祁说了一句母后睡一觉吧,便以手为刀,在月鸢后颈劈下去。 继而,他的臂弯接住晕过去的月鸢,把人抱到了榻上。 月鸢这身体到底是年轻,加上有之前檀曜复生她时所放的功德之力,以及救治及时,司徒景行医术的高超,因此月鸢的命保住了。 在月鸢苏醒前,赫连祁一直没有离开。 他一手负在背后,高大的身躯站在一扇窗户前,微微仰着下巴。 清冷的月色倾泻在他的银发上,泛着华光,他久久地看着天空中的那半轮月亮。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来到赫连祁后侧方,一时并没有说什么话,只陪着赫连祁一起看那月亮。 直到,他瞥见赫连祁闭了闭眼,紧接着在那月色中,一行清泪从赫连祁的眼角滚落而出,晶莹剔透,冰清玉洁。 “皇上……”司徒景行惊讶地看过去。 赫连祁那泪流到下巴处倏忽不见,只余一道泪痕。 司徒景行喉咙哽咽,过了片刻道:“皇上不必担心,太后娘娘休养数日便能恢复过来,至于皇后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们,我们再想办法。” 赫连祁没看司徒景行,整个人表面上依然是无动于衷的,冷漠得不似凡人,“朕以为,你会怪朕。” 毕竟对于司徒景行来说,月鸢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只想要容嫣活着,那么无论牺牲谁的性命,都可以。 换做以前的司徒景行,他会杀月鸢强行取心头血养金莲,会杀毁了金莲的赫连祁。 只要能救容嫣,让他杀数千人都可以。 但现在,司徒景行摇了摇头,“臣能理解皇上,那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如果是臣的话,臣也宁愿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牺牲自己的亲生母亲。” 容嫣身体里的毒是他提供给江箬瑄的,司徒景行只觉得自己罪恶滔天,红着眼看向赫连祁,“太后娘娘刚刚提到跟邪祟做交易,皇上,臣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臣用自己的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能换来这一世皇后娘娘和皇子\/女的平安吗?” 赫连祁的身躯震了震,侧过头,瞳孔紧缩看司徒景行,诚然,这是司徒景行欠容嫣的,他应该拿命来偿还。 但司徒景行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是容嫣欺骗了他,剿灭了天星阁,让他一无所有,还沦为了废人。 他要让容嫣血债血偿。 可现在,曾经他那么恨容嫣,现在却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救容嫣。 赫连祁觉得匪夷所思,又气恼。 或许连司徒景行自己都无法说清,他现在对容嫣是何种感情,但他却愿意献上自己的生生世世,或许比乌孤亭还惨,来换容嫣的一世安稳。 容嫣怎么能让曾经杀人如麻,还恨她入骨的天星阁阁主,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呢? 这样的情敌,让他吃醋,生气容嫣对司徒景行的攻略。 “或许可以。”赫连祁沉吟。 邪祟太会拿捏他们了,明知道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救容嫣,所以邪祟必定会狮子大开口。 邪祟想要得到的都是好的东西,比如“善”,赫连祁的“情根”,乌孤亭的“气运”。 而对于司徒景行来说,邪祟可以拿走司徒景行的“天赋”。 司徒景行医术上的天赋,来换容嫣和肚子里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就足够了。 但邪祟绝对会趁火打劫,就是要拿走司徒景行的“天赋”,以及生生世世才行,那么到时候司徒景行的生生世世,比乌孤亭还惨。 赫连祁问了一句,“你要和皇后告个别吗?” “不用了吧。”司徒景行脸上有淡笑,因为能救容嫣了。 可想到以后不能陪着容嫣了,不能听她喊景行哥哥,吃她喂到嘴里的东西,陪着她一起笑一起闹,司徒景行眼里的泪涌出来。 “到时候皇上就告诉皇后,微臣忽染急症,暴毙而亡,因为有一定的传染性,所以你将微臣的尸身火化了。”司徒景行在想,若是没失忆的容嫣,听到他的死讯,一定是无动于衷的。 但现在她是嫣儿妹妹,她的景行哥哥死了,她一定会掉很多泪,她会哭得很伤心。 他想让她哭,又不想让她哭。 所以她就不要见到他的尸体,送他最后一程了,这样,她的伤心会少一些,她流的泪也会少一些。 “微臣在这世间其实也没多大的留恋,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也没有朋友,便没有什么交代给谁的话,没有未了的心愿……”司徒景行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 他好像跟沈瑾书约定好了明年,后年,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一起看烟花,还有顾轻舟,他也欠温语柔一句对不起。 他还答应了容夫人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能孤独到老。 那次在法华寺他跪在佛像前虔诚祈祷,若是心愿达成,一定会来还愿……这种种。 司徒景行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可以有很多遗憾,很多心愿。 司徒景行抬手捂住脸,透明的眼泪从白皙的指缝间流出来,“那便麻烦皇上带句话给沈大人……” “赫连祁你又在发疯?!”月鸢刚刚就醒来了,听完了赫连祁和司徒景行的对话,她从榻上艰难地支撑着走过去,手里已经拎着藤条了。 月鸢来到赫连祁面前后,狠狠用力往赫连祁身上抽,“你敢再找邪祟做交易试试!你要是敢,哀家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司徒景行不愿让月鸢阻拦了他们,便移动轮椅过去,挡在赫连祁面前。 但没多大的作用,于是他和赫连祁一起被抽了好多下,疼得直抽气,“太后娘娘,你冷静些……” “哀家很冷静,发疯的是你们!”月鸢心口的伤差点崩裂,被赫连祁拽走藤条,安置到椅子上坐着,抬手就给她点了穴。 月鸢还能说话,喘着气,“你最好是一直让哀家无法动弹,否则哀家一旦找到机会,就死在你面前!” “母后,你不要这样威胁儿臣。”赫连祁跪在月鸢面前,跪是因为对亲生母亲大逆不道。 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做法,看了一眼司徒景行道:“你曾经给顾轻舟下的那种失忆药,还能不能再研制出来?” 司徒景行诧异,赫连祁什么时候知道,他给顾轻舟下了忘情药的? 司徒景行摇头,“那种药是忘情的,不过令人失忆的药,微臣能弄出来,而且微臣的毒药都是只此一份,没有解药。” 他从来不配解药,所以容嫣身体里的毒才无解,只能临时研制解药。 他要是给月鸢下了失忆药,那很好,谁都解不了,保证月鸢这辈子都记不起来。 当初乌孤亭就让他对月鸢这么做,只是出现了变故。 “去吧。”赫连祁闭了闭眼,从地上站起来。 月鸢冷笑,“司徒景行你敢,哀家杀了你信不信?” 司徒景行没听月鸢的威胁,移动轮椅过去。 他身上藏的毒多不胜数,各种作用的。 但他忘了,月鸢也随身携带着各种蛊,在刚刚就放出了蛊虫。 那蛊毒进入司徒景行的身体后,麻痹了司徒景行浑身的神经,他一时就像被点了穴,动也动不了了。 司徒景行:“……” 他不服,他汉族的毒药,竟然输给了异族的蛊!!! 这不是他一个人败了,这是他整个汉族的毒败了。 司徒景行心想,要是还有机会,他无论如何都要赢了月鸢,让汉族的毒天下第一。 而赫连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月鸢自从做了太后后,那研制的蛊毒都是专门用来对付赫连祁的。 即便赫连祁百毒不侵,但她现在研制出来的蛊毒,也能短时间内让赫连祁动弹不得。 赫连祁都想笑了,他们真是“母子情深”啊。 但凡两人的本事不是用来自相残杀,而是对付邪祟和敌人,他们早就是世界霸主了吧。 “母后!”赫连祁试图用内力化解体内的蛊毒,却一时间并没有成功。 他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微微抬高了声音,语气嘲讽,怒痛,“你是在可怜东方忱吗?就因为他现在变好了?可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他带着杀手杀了我们全家,也是他提供了解药给江箬瑄,嫣嫣才会中毒,他和天星阁的杀手到苦寒之地追杀儿臣。” “现在儿臣用他的生生世世,换来嫣嫣的安然无恙,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你阻拦儿臣,难道是要让嫣嫣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因剧毒发作而死吗?” 司徒景行靠在轮椅上,对月鸢摇头,真心实意地道:“太后娘娘,皇上说得对,这是微臣欠皇后,欠你们一家人的,太后娘娘不必觉得微臣可怜,微臣甘愿为了救皇后,赔上自己的生生世世。” “你确实是罪有应得。”月鸢当然也想拿司徒景行的命,救容嫣母子\/女三人,她只是不能让赫连祁再跟邪祟做交易,一错再错下去。 月鸢对着赫连祁冷嘲热讽,“看来邪祟抽去你的情根,根本没有用。” 原本,从前世来到这里后,赫连祁不会再让自己爱上容嫣,他想在没有情根的情况下放下容嫣,成功度过情劫,就能打败邪祟了。 但,怕是邪祟早就预料到了,赫连祁还是会为了容嫣而跟他做交易。 赫连祁根本放不下容嫣。 他的情根被抽去了又如何? 赫连祁前世不管他人,跟邪祟做交易,只为了复活容嫣。 他跟邪祟为伍,彻底入了魔,那正是邪祟希望的,邪祟赢了,这整个世界都会被邪祟吞噬。 现在赫连祁还是不顾这个世界,赔上众生,也要让容嫣活着。 即便他不爱容嫣了,但要容嫣活着却是执念,他当真是清醒着沉沦,疯魔至极。 赫连祁:“没错,让嫣嫣活着,的确是儿臣的执念,这是儿臣最后一次找邪祟,等嫣嫣再没有了性命之忧,儿臣的执念就放下了,不会再疯魔,儿臣会彻底放下嫣嫣,度过这个情劫,到时候邪祟就会被打败。母后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一切都会结束吗?”月鸢直视着赫连祁,继而摇头。 “不会的,你跟邪祟做了一次交易,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祁儿,邪祟是什么?邪祟其实是我们每个人的心魔,它因人的欲望而存在、因人的三毒(贪嗔痴)六欲、恶念而强大。” “人的贪嗔痴永远都填不满,你这个执念消了,还会有下个执念,到时候那个执念无法被满足时,你还会找邪祟,如此以往,这深渊,你只会一直往下坠落,邪祟会一直存在。” “邪祟就像在被你养着,你给它的好东西越多,它就会越来越强大。而你,直到没有东西可给它时,你就会被他完全吞噬。” “祁儿,你不能让邪祟一次次如愿,把它喂养得越来越强,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想除都除不掉了,后果只会事与愿违,不堪设想,所以听母后的,收手好吗?” “给嫣嫣下猛药,牺牲掉两个孩子,救她一命吧,你更在乎的是她,不是孩子,你想放过她,你们之间没有了羁绊,你便这样放了她吧,你的情劫度过去,离开,这才是结束。” 赫连祁紧攥着拳头,墨眸震颤着,泛着猩红,语气偏执,“她怀孕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即便现在给她解毒下猛药,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孩子被引出来时,她还是会有性命危险。” “母后,儿臣只是想让嫣嫣活下来,为什么这么难?”这一刻赫连祁陷入了困境,绝望,走投无路。 他对着自己的母亲,流露出了脆弱。 他一直都是强大的,做什么都一意孤行,从未迷惘过,这一刻他在问自己的亲生母亲要一个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母后给不了他。 所以很快,赫连祁还是坚持自己的,执迷不悟,“母后不要阻拦儿臣了,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儿臣都要嫣嫣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当年特别火的,童年阴影系列《第八号当铺》,当铺原老板看中了男主的做生意才能,毁了男主一家,要男主为他卖命。 男主为了救妻子孩子,做了当铺老板,把自己的爱情典当给了当铺,换来妻子的健康长命百岁,他以隐形人的身份陪着妻子过了一生,送走妻子。 他长生不老永生不死。 在八号当铺里,顾客可以典当自己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有价值的东西,典当我十斤肥肉人家可不收,哈哈哈】 其中一个男的搞研究的天才,很爱老婆,但是没时间陪老婆,给老婆物质上的一切,他不懂老婆为什么要离婚。 所以他用自己的才能换来了读心术,知道了老婆到底在想什么,花费了各种心思追老婆,自己因为没了才能成了一个废物。 他学会了爱老婆,两人就要修成正果时,他死于一场车祸。 还有一个母亲典当自己女儿的运气,抛弃女儿,换来她自己的功成名就。 后来她女儿想要母爱,女儿典当了自己设计衣服的“天赋”,这个天赋可以让她成为世界级设计师,她不要天赋,换来母爱。 一个女的想成为世界歌手,典当了自己的爱情,她成功了,但是她最后得了癌症,很年轻就死了。 她的经纪人想要有无限的灵感,写出好的歌词来,也去典当……好几个故事,大概就是这样,记不太清了。 男主最后偷了当铺里别人的“爱情”,爱上了自己的助手,被老板惩罚,男主和助手都被烧了。 这个剧吧,在用最毁三观的剧情,告诉我们最正的三观,顾客偷来的换来的东西,永远都不属于顾客,最终顾客会被反噬,死于非命,顾客幡然醒悟时,已经晚了。 第八号当铺永远存在,因为人的欲望永远不止。 顾客可以典当属于自己的东西,儿女也属于你,所以顾客可以典当儿女的运气等一切,正如那句歌词,“世界上的灵魂,全都可以买卖。” 只要产生典当的念头,就会突然出现一顶轿子,把顾客接到存在另一个时空里的古代的当铺里,不信你想想,会不会被接走?(哈哈哈哈),我看的时候在想,典当我的爱情,换我成为有钱人,可是有的人,却愿意用一切来换爱情。】 第317章 赫连祁被锁链锁在了龙榻上 “赫连祁!”月鸢如何不痛? 她也想不惜任何代价来救容嫣,她也想跟邪祟做交易,可她若是也这样了,谁来拉住赫连祁? 他们这次跟邪祟做了交易,一切就都能结束了吗? 不会的。 他们会跌入更深的深渊,永远战胜不了邪祟,永远被动,到最后他们所有人,生生世世都成了邪祟的盘中餐啊。 这个六界都将被邪祟统治。 “你们在干什么?” 容嫣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过来时,赫连祁三人皆是脸色一变,只见容嫣在迎雪一众宫人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赫连祁想瞒着他要搭上司徒景行生生世世,来救容嫣和孩子活着这件事,但月鸢竟然选择告诉容嫣真相,先他一秒语速飞快道:“嫣儿,我们一直瞒着你一件事!其实你身中剧毒,若是毒不解,很快你就会剧毒发作,一尸三命。” “我们为了给你解毒,沈大人、司徒院使,国师还有母后,四人先后放心头血养金莲,本来母后养的金莲,差最后一碗心头血就成功了,却被祁儿毁掉了,现在祁儿要拿司徒院使的命,来救你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月鸢之前不告诉容嫣,是因为担心容嫣受不了刺激,但其实容嫣的承受力很强,所以她便说了出来。 容嫣在月鸢的这番话里,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目光里全是不可置信。 她的视线从沈瑾书、司徒景行,月鸢,还有赫连祁身上一一看过去,开口时已经哽咽了,“所以母后这段时间不是感染了风寒,而是在放自己的心头血救我?” 心头血养莲,等养成功了,那人的命也没有了。 难怪,难怪那段时间她感觉到沈瑾书、司徒景行,还有檀曜都很虚弱。 那天司徒景行抱着她哭得那么伤心,原来不是因为失去了至亲,而是司徒景行的心头血没能养活金莲,所以司徒景行才会那般痛苦又绝望。 而母后,要不是今天赫连祁及时阻拦住了,母后再放一碗心头血,会死的吧? 容嫣犹如被剜心般,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又自责愧疚,看向赫连祁,“祁哥哥,你才是我的夫君,我肚子里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你为什么不放自己的心头血养莲,而牺牲旁人的性命?就因为他们是臣子,你是皇帝吗?” 是了,君为臣死,冲在前面被牺牲的当然是臣子,多少人用性命保护着九五之尊,一个王朝的掌权者当然是最重要的。 容嫣知道,可沈瑾书几人若是真的为了救她而死,甚至还包括母后,让她如何心安理得地活着? 赫连祁凝视着容嫣,哑声,“你不必有心理负担,这都是他们欠你的。” 但其实要说欠,也只有司徒景行一人欠容嫣的。 前世沈瑾书没有做对不起容嫣的事,今生沈瑾书在宋凝霜那个时候,虽然动摇过,但后来他一直在补偿容嫣。 他早就不欠容嫣的了。 檀曜,前世今生不仅没欠容嫣的,他一直都在帮容嫣,护着容嫣。 但赫连祁不管这些,他只要容嫣好好活着。 前世他与邪祟做交易,虽然容峥鸣和容家满族二十万容家军的死,跟他没有关系,但他却把他们打下的江山,送给了宋凝霜。 他等于是为了复活容嫣一人,入了魔,负了天下人。 而现在,他还是会不惜任何代价救容嫣,牺牲一个司徒景行又如何呢。 容嫣虽然不知道赫连祁要跟邪祟做交易,后果不堪设想,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祁哥哥,我不要牺牲旁人的性命,来换自己活着,你不要为了我杀景行哥哥和其他人了,否则就算我活下来了,我也会自我了断。我中毒就中毒,时日无多就时日无多吧,听天由命。” 她虽然没有了很多记忆,但她在应激前已经看淡了生死,所以此刻再得知真相,她并没有过多挣扎,很平静地接受了。 “我不允许!”赫连祁平日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此刻显现出了让人熟悉的偏执和病态,忽然用内力冲破了被麻痹的身体,他抓住轮椅上的司徒景行。 容嫣取出匕首,“刷”一下拔出来,锋利泛着银光的刀尖,抵在了自己娇嫩雪白的脖子上。 她决绝地看着赫连祁,“你敢动景行哥哥试试!” 赫连祁拎司徒景行从轮椅上离开的动作一顿,胸腔在起伏,怒极痛极,也嫉妒,嘲讽,红了眼,“景行哥哥,景行哥哥!司徒景行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不能用他的命,换你和肚子里我们两个孩子,你们三个人的命?” “容嫣,你想死,不要我们的孩子,还要丢下我,是不是我们的两个孩子,我,还比不上你的景行哥哥?你不爱我了,你喜欢上了司徒景行是吗?” 容嫣感觉很无力,有时候你跟这个男人论感情,他给你讲道理。 现在你跟他讲道理了,他偏偏跟你论感情。 这根本不是她喜欢不喜欢司徒景行的问题,而是她接受不了牺牲旁人的性命,来救自己啊。 “好,真好!既然如此,那我更要杀你的景行哥哥了。”赫连祁只以为容嫣默认了,容嫣就是喜欢上了司徒景行。 而他,其实忍了太久太久,早就对司徒景行动过数次杀心。 容嫣每次的维护,虽然救了司徒景行,却让他在心里给司徒景行记着,对司徒景行的杀心是越来越重了。 到这一刻,彻底爆发,赫连祁双目猩红地看着容嫣,重重地点着下巴说完,袖子里藏着几颗明珠做暗器,用手指弹过去击中容嫣的手腕。 容嫣在疼痛下松了手,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赫连祁抬起手掌,朝着司徒景行的天灵盖劈下去,先杀了司徒景行也行,到时候再把司徒景行的生生世世卖给邪祟。 疯了,赫连祁真是疯了,月鸢脸色大变嘶喊。 她不是一定要救罪恶滔天的司徒景行,而是她不能让事态往下继续发展。 因为再发展下去,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容嫣会被赫连祁再次逼疯的。 然而这一刻自以为自己很清醒理智的赫连祁,却丧失了理智,不计后果地对司徒景行痛下杀手。 也不是不计后果,等他解决掉了司徒景行,换了容嫣活下来,他就给容嫣下失忆蛊,让容嫣忘了司徒景行。 这多好啊。 他不用再听到容嫣当着他的面,那么甜软地喊景行哥哥了,不用再看着容嫣对司徒景行笑,喂司徒景行吃的,对司徒景行那么好。 赫连祁看着容嫣,面上的神色是病态,是摧毁。 他在冷笑,疯魔。 “祁哥哥……”容嫣忽然冲到赫连祁胸口,抬起手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 赫连祁早就形成了习惯,会在容嫣来到自己身边的一刻,因为自己比容嫣高,所以他总是第一时间弯下身,不让容嫣踮脚,他低头。 紧接着赫连祁的唇就被容嫣吻住了。 赫连祁觉得自己从前世来后,真的不能跟容嫣亲吻,他像是得了一种被容嫣亲,就心疾发作的病,真的会要他的命。 容嫣那唇仅仅只是贴上来的一瞬,他的脑子里就“轰”一下,心率加快无法控制。 容嫣的美人计对他永远都是最好用的,他丧失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在容嫣要往他嘴里进攻时,他配合着启唇,唇舌跟容嫣的纠缠在了一起。 赫连祁的眼尾泛起更艳丽的绯红色,喘息,沉迷,不知觉中合上双眸。 便是在这时。 容嫣手里的银针,忽然朝赫连祁后颈的某个穴位扎过去。 赫连祁瞪大瞳孔,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去。 容嫣接不住赫连祁,叫了沈瑾书来。 赫连祁挣扎着,但浑身发软没了力气,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合上。 他陷入一片黑暗之前,一滴泪从眼角滚落而出,执拗地低喃着,“你阻拦不了我的……” 他只要醒来,在脑子里就能跟邪祟取得联系。 司徒景行是自愿的,邪祟取走司徒景行生生世世的“天赋”,“运气”,“富贵”等等这些好的东西,那么司徒景行生生世世都会惨绝人寰。 邪祟会因为获得了那些东西而强大,便可以给容嫣开挂,也就是能让容嫣安然无恙,甚至可以长命百岁,长生不老。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和邪祟做这笔交易,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他。 他就是要让容嫣平安顺遂,长命百岁,永生不死。 赫连祁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殿内亮着灯火,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便听到从身侧的床畔,传来容嫣的声音,“祁哥哥醒了,渴了吗?饿了吗?或者我抱抱祁哥哥,祁哥哥要亲亲吗?” 她的语气很温柔,一般这个时候,赫连祁会反思自己犯了什么错。 但容嫣不带一点冷嘲热讽,凑过来一张明艳的脸,他在她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年少时期的喜欢和痴恋,一时间让赫连祁以为自己怕不是身处在梦里。 自从她知道他后宫有嫔妃们,她对他就再也没这样过了。 赫连祁也知道自己贱,她给他的时候他不珍惜。 后来她不给了,他怀念,他想要。 以至于此刻她又给了,让他是如此欣喜若狂,胸腔震动着,眼里泛红,“要嫣嫣抱抱,亲一亲,就现在……” “好。”容嫣柔声应着,上了床榻伏在赫连祁身上。 她双臂环着赫连祁的肩,低头亲赫连祁的眉,眼,脸和鼻子,再是薄唇,下巴。 容嫣亲得如此细致温柔,所过之处都带起赫连祁的一阵酥麻感。 赫连祁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抖动,像是经不起一点撩拨,变得纯情极了。 赫连祁喘息着,过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住容嫣的缓慢厮磨,抬起双臂要搂住容嫣,同时双腿也往容嫣腿上压。 结果,他刚一动作,先是听到“哗啦啦”的声响,然后感觉到自己被钳制住了。 赫连祁蓦地睁开眼,抬起胳膊看到那锁链,伸了伸腿,脸色慢慢变了。 他竟然被容嫣用锁链锁住四肢,给固定在了龙榻的四个角上! 赫连祁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试图用内力挣断锁链。 果不其然,一点武功都使不上来,他的武功是被废了吗? 那他跟废人还有什么区别? 尤其还被锁在了龙榻上。 这样的打击太大了,赫连祁如坠地狱,久久没有回过神。 “祁哥哥,对不起……”容嫣两手撑在赫连祁的肩膀上,避免自己的肚子被挤压到。 她伏在赫连祁胸口,唇落在赫连祁刚刚就被亲的滚烫的耳朵上,与赫连祁是耳鬓厮磨的亲密。 她甚至说着道歉的话,流着泪,可她对赫连祁做得这些,却是如此残忍。 容嫣没告诉赫连祁,他的武功没有被废,她怎么舍得让那么强大孤傲的祁哥哥,变成一个废人呢? 那太可悲了,还不如直接杀了赫连祁。 何况,赫连祁的这身武功一般人还真废不了,是月鸢专门研制了对付赫连祁的蛊毒,暂时封住了赫连祁的武功,让他连最基本的行动力都丧失了。 “母后说可能还有半个月,我体内的毒就发作了,所以祁哥哥,我只锁你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我会一直陪着你,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容嫣不知道赫连祁如何用司徒景行的命,换她和肚子里两个孩子的命。 她锁住了赫连祁,赫连祁养得那些死士、暗卫还会杀司徒景行,她也怕司徒景行为了救她而自杀,所以她只能先威胁司徒景行,要是他那么做了,她不会活的。 她对赫连祁也是哄骗加威胁,让赫连祁知道她的决心,司徒景行要是死了,她带着孩子一尸三命。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赫连祁挣脱不了锁链,便放弃了,侧过头寻到容嫣的唇,吻着她。 她为什么把死亡看得如此淡,甚至她肚子里还怀着两个孩子,她都不在乎? 可是他在乎。 前世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做了那么多才让她在这一世重生了。 她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的命,他绝不会放弃。 她现在锁住的只是他的身体,却掌控不了他的心。 他跟邪祟做了交易,到时候给她下了失忆蛊,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没有心理负担,不会痛苦煎熬,她会愿意好好地活着的。 第318章 嫣嫣你做女帝,养很多男宠,但我得是皇后 容嫣从床榻上下来,搬来一叠奏折,坐在床畔,递给赫连祁,“祁哥哥最看重的是自己的皇位,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政务上,不仅没时间陪我,为了皇权,你还要假装去宠幸那些嫔妃们。” “我理解祁哥哥,祁哥哥是想做一个好皇帝,我也希望祁哥哥能做一个好皇帝,让大祁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有朝一日统一这整个天下,名垂青史,被后世誉为千古一帝。” “之前祁哥哥生我的气,觉得我盼望着你早死,我好掌权,现在祁哥哥不用担心了,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我不能做什么了,帝王身侧岂容他人酣睡?祁哥哥,为了你的皇位,不要救我了,我死了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死后,你去宠幸别的女人,不算是违背了我们之间曾经的誓言,你和其他的嫔妃生孩子,我不在了,就不会吃醋,不会难过痛苦,跟你闹,跟你作,总是罚你了。” “你是帝王,全天下的美人你都可以拥入怀里,她们会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所以你就不要非要救我这一个女人,我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了……” 容嫣的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情绪也不激动。 可对于赫连祁来说,却犹如万箭穿心。 他胸口被剜了一个大窟窿,那里面的心脏被生生挖走,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又空洞。 赫连祁从床榻上坐起来,但锁链太短,他又在一阵扯动撞击的声响里,跌回去。 这让赫连祁心里生出更大的绝望,无力,愤怒和痛苦来。 他如被困住的兽,双目赤红,银发凌乱着,几乎是对着容嫣嘶吼了,“容嫣,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去宠幸其他的女人,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不会!你死了我也不会,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我做这个皇帝,不是因为我有多爱当皇帝,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看重自己的皇位,对于我来说,你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你越来越不爱我,不想要我了,你想干政,掌权,甚至要当女帝,好啊。” 赫连祁伸手去抓容嫣的手,紧紧的,握住掌心里。 他死死盯着容嫣,眼里已是一片湿润晶莹了,“你只有活着,才能掌权当女帝不是吗?那你便让我救你,等你好起来,生完了孩子,我让你掌权,我把这整个天下,都送给你好不好?嫣嫣,嫣嫣……” 容嫣匪夷所思地看着赫连祁,以前两人还没成亲,祁哥哥没当皇帝时,祁哥哥说这样的话,她相信。 但现在,她是不可置信的。 “我没有骗你,到时候你若是发现我骗了你,你可以再自杀不是吗?”赫连祁手下用力把容嫣拽过来,让人趴到自己胸口。 他的脸埋入容嫣的脖子里,在乞求容嫣,也在诱惑容嫣,“答应我,你想想当女帝多好?你可以报复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有那么多嫔妃,那么到时候你把沈瑾书,檀曜他们都收入到你的后宫里……” 容嫣一时怔愣,顺着赫连祁的话问:“那祁哥哥到时候是我的什么?” “皇夫,我必须是你的皇后!”赫连祁认真想了想,咬牙切齿。 或许是他没有今生的赫连祁那么爱容嫣,今生的赫连祁宁愿摧毁掉容嫣,也不会跟其他男人分享容嫣。 可对于他来说,如果容嫣愿意活下来,要他怎么样都可以。 他接受容嫣养很多男人。 也或许他也接受不了,他现在只是在利诱容嫣,让容嫣先答应他救她。 其他的,以后再说。 容嫣陷入了沉默。 赫连祁屏息等待着。 过了许久,容嫣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让景行哥哥死。” 这话里的意思是她想做女帝,想收很多男人入后宫,但不能少了司徒景行吗?赫连祁的喉结用力滚了两下,把那口漫上来的血,生生咽了回去。 她就那么喜欢司徒景行吗? 或许他将沈瑾书和檀曜卖给邪祟也可以,只要他们是自愿的。 他们应该是愿意的。 容嫣最喜欢的是檀曜,要不然他放了司徒景行,把檀曜献祭给邪祟? 赫连祁没再说什么,容嫣不同意便不同意,他就按照自己的计划,献祭一个人给邪祟,换容嫣母子\/女三条命,然后再给容嫣下失忆蛊。 她不活也得活着。 容嫣再失去记忆后,他也学沈瑾书他们,在容嫣面前立一个最完美的人设,让容嫣比现在更爱他,让他们之间能真正地回到年少时光。 赫连祁眼里发暗,闪烁着他自己没察觉到的疯魔病态的光芒。 随即他闭上眼,在脑海里喊邪祟。 “本座已经把司徒景行这一世,生生世世的医术上的天赋取走了。”说话的是一团没有身体,流水状态的黑色之物。 司徒景行的医术是自学成才的,靠得完全是天赋,他在制毒上是天地第一,只要他愿意,他还能成为天下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医,可见这“天赋”的重要性,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佛子曾经预测过,给司徒景行指了一条明路,司徒景行若是好好钻研医术,救死扶伤,那么他会在未来名扬天下,会受世人爱戴与敬仰,医学经验在医学史上有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对医学发展有着巨大的影响。 他的医术将会被后人推崇,他本人会被建庙立祠,世代奉祀。 司徒景行早就忘了自己的复仇,现在不知不觉地走了檀曜给他指的路,他的未来如日方升扶摇直上。 然而,现在邪祟拿走了司徒景行医学上的“天赋”,“天赋”就像司徒景行与生俱来的挂。 他从出生到现在经历的都是悲剧,“天赋”是命运给他的唯一的东西,偏偏现在他失去了这个挂。 司徒景行的医术很可能就止步于此了,很快就会被超越,泯然众人。 司徒景行会重新走向悲剧,不得善终。 很多人的东西,比如司徒景行的“天赋”,比司徒景行的命和灵魂都有价值,所以邪祟更愿意取走司徒景行的“天赋”。 赫连祁刚想问容嫣是不是就能安然无恙了,邪祟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里伫立着一个人,身躯修长,一头银发,却,看不清面容。 “天道?”赫连祁前世见过天道,此刻再见到,跟前世一样,语气里充满了藐视和嘲讽,“你这个时候出现,朕不相信你是为了救朕的妻子而来,你是要告诉朕,邪祟又被你压制住了,朕无法找它做交易了是吗?” “可笑!当年邪祟出现,送来穿越女,害朕全家四百多口人,让朕妻离子散的时候,你在哪儿?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压制邪祟?如今你救不了朕的妻子,反而要阻止朕找邪祟来救妻子,你这一方天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就不应该存在!你枉为天道!” 那团金色光芒里的身影,没有反驳赫连祁的话。 金色光芒在赫连祁眼前碎成无数星星点点,天道消失。 心中有天道,便能见天道,心中是恶,见到的便是魔。 原本天道离开后,赫连祁应该见到的是邪祟。 但,邪祟果真被天道压制住了,赫连祁没等到。 邪祟拿走了司徒景行的“天赋”,却因为被天道压制了,没能救容嫣。 赫连祁如何不怒不痛,不怨恨天道? 他更多的是绝望,不知道自己满面的泪水,陷入了一场梦境里,又梦到了在前世的,今生的赫连祁。 但他这次看到的不是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和容嫣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帝后携手共拥万里江山的画面,而是……! 那一瞬间,赫连祁在梦里瞳孔震颤。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种结局呢?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改变了那么多,没让种种悲剧发生,可他却没能改变容嫣身死的结局。 整个皇宫里烧起了一场大火,到处都是尸体、鲜血,而在那尸山火海中,今生的赫连祁一瞬之间满头银发,他怀里抱着无声无息的容嫣。 两人皆是一身红衣,在周围燃烧的大火中,那个画面惊心动魄震撼至极,今生的赫连祁抱着容嫣的尸体,像个疯子,却是那么平静决绝,一步步走入大火深处。 他们两人被大火吞没……前世来的赫连祁在梦境里,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 紧接着,他站在了摄政王府的那个冰室里。 前世的赫连祁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里,还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前世,直到冰室的门被打开。 今生的赫连祁抱着容嫣的尸体走进来,绕过伫立着的他,俯身,动作轻柔地把容嫣放到了冰床上。 他吻了吻容嫣,银发覆在容嫣胸前,泪流满面。 前世的赫连祁以为今生的赫连祁没看到自己,直到今生的赫连祁忽然转过身,一掌劈过来。 前世的赫连祁接住了那一掌……两人在冰室里打了起来,打得惊天动地。 冰室里的冰块砰砰碎裂,眼看着冰室就要被毁了。 他们两败俱伤,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前世的赫连祁踉跄着往后退,抬手按着胸口,弯着腰吐了一口黑血,在洁白透明的冰地上盛开出一朵殷红的花,转瞬形成艳红的冰花。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赫连祁,“朕这是在什么地方?” “前世。”今生的赫连祁靠着冰床,也弯着腰,吐血,掀眸对上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所以,我们换回去?” 这话问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冰床上的容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在前世的,今生的赫连祁并不想回到自己的今生,因为今生的容嫣已经不爱他了,对他只有厌恶,仇恨,逃离,为了她的儿子,她只想杀了他。 他在前世就不一样了。 他能回到过去,重新跟容嫣相识,相恋,成亲,白头……虽然他最后没能改变容嫣身死的悲剧,两人没能白头偕老。 他抱着身死的容嫣走入大火里,给容嫣殉情了。 但,他再睁眼,便是抱着容嫣的尸体,回到了这个冰室里。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再打开这个冰室的门,走出去,便还能穿越回到前世的某个时间点,继续跟容嫣相识,相恋,成亲。 而前世的赫连祁神色讳莫如深,在心里呵笑今生的赫连祁是个大傻子,今生的赫连祁不知道容嫣失去了痛苦的记忆,现在容嫣可是很爱他的。 不,容嫣爱的不是他这个失去情根的前世的赫连祁,他不过是冒充者,容嫣爱的是今生的很爱她的赫连祁。 他不是,如果今生的赫连祁回去了,在他们两人之间,容嫣必定会选择今生的赫连祁。 他不能让今生的赫连祁再回去,而他,也不想回到自己的前世。 因为前世他得到的只有容嫣的尸体。 他不想和今生的赫连祁交换回来。 而今生的赫连祁不知道自己死后发生的很多事情,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能拥有容嫣的爱,所以他也不想换回来。 “这是你第一次回到过去,没让罪魁祸首赫连逸出生,司徒景行死了,你也杀了两个穿越女,结果嫣嫣却仍然身死了,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两人平静下来后,前世的赫连祁开口问今生的赫连祁。 今生的赫连祁靠着冰床坐下来,给前世的赫连祁讲了他穿越回去后,做了太子、皇帝以后的种种,而后摇头,“本王打开这道门,就能回到过去,但时间是随机的,不是本王能控制的。” 前世的赫连祁往前走了一步,今生的赫连祁猛地一下子站起来,还要出掌,显然是不允许他靠近容嫣。 今生的赫连祁这占有欲,还是那么逆天,比前世的赫连祁更偏执。 直到前世的赫连祁停下来,今生的赫连祁收手,“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嫣嫣的毒解了吗?” 那时今生的赫连祁死后,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冰床上,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用了很长时间,意识到自己穿越回了前世。 不知道谁救了他,他身上的伤竟然全都好了,神志也恢复了过来,打开冰室的门,他就回到过去,而身体随之变回那个时间点的样子。 比如他回到了小时候,便是小孩子的身体。 刚刚他跟容嫣一起死了后,回到了冰室里,他又恢复到了自己在今生死时,那一头银发的样子。 “嫣嫣怀孕了,你的。”前世和今生的赫连祁都把自己作为独立体,他们是两个人,此刻前世的赫连祁对今生的赫连祁说这话时,眼里都是杀意。 “是你让她怀孕的,她若不是怀孕,她的毒早就可以解了……” 前世的赫连祁说过了,若是见到今生的赫连祁,他一定会找今生的赫连祁算账,是今生的赫连祁没控制住自己的兽欲,让容嫣怀了孕,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于是前世的赫连祁对今生的赫连祁出掌了,两人又打了起来。 结果还是两败俱伤,一时谁都杀不了谁。 今生的赫连祁:“邪祟被天道压制住了,你不能以找他合作的方式救嫣嫣,你可以想其他的办法。你们为什么没想过用你的心头血,来养那株金莲,是因为你是皇上,你最重要,牺牲所有人,也不能牺牲你吗?” 前世的赫连祁晦涩的目光,闻言陡然迸发出疯狂来,“那金莲的种子是檀曜培育出来的,他们没告诉朕,朕的心头血可以养活那株金莲,你为什么觉得朕的心头血,可以养活那株金莲?” 今生的赫连祁嗤笑了一声,“蠢货,你不要管本王是怎么知道的,檀曜应该也知道,但他没告诉你,是因为养金莲所需要的心头血,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若是死了,邪祟就会吞噬了大祁,整个天下,所以他不能让你死。” 前世的赫连祁抿住薄唇,只要能救容嫣,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何况只是自己的命而已。 但檀曜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这样等于牺牲了天下人。 那金莲种子是檀曜培育出来的,他强迫不了佛子,如何能让佛子心甘情愿地再培育出一颗种子,让他以自己的心头血养出金莲来? “本王知道一件事,你回去后这样对檀曜说……”今生的赫连祁,对前世的赫连祁说了一番话后,突然拽住前世的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回去,在最后,他看到今生的赫连祁再次打开了冰室的门,穿越回到了前世的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而后,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找到前世的他,又趁其不备,把前世的他杀了。 赫连祁一句脏话没骂出来,便在今生的龙榻上,猛地睁开了眼。 “祁哥哥……”容嫣这一整夜都没睡。 赫连祁好像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梦到了什么,他眼里的泪不断地涌出来。 外面的天色大亮,赫连祁猛地从龙榻上坐起来。 在容嫣惊讶的目光中,他用恢复过来的内力,生生把锁链给拽断了。 第319章 赫连祁一路跪到法华寺,磕头求佛子 “祁哥哥,你干什么?”容嫣连忙去拉赫连祁。 虽然司徒景行被她藏了起来,但赫连祁很容易就能找到,且他现在恢复了武功,要取司徒景行的命太容易了。 容嫣只能喊云振去找月鸢来,还让月鸢用蛊毒控制赫连祁。 云振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时并没有听从容嫣的吩咐。 昨晚太后和皇后联手把皇上锁起来时,他简直吓死了,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皇上醒了,没有喊护驾,显然不在意被皇后锁着。 所以他只能在一旁守着,今早对文武大臣称皇上突感风寒,先罢朝一日。 而此刻,皇上不愿被皇后锁着了,那他肯定不能再听皇后娘娘的了。 不过月鸢这一整夜也没睡好,没人去请她,她担心赫连祁和容嫣这边又闹起来,此刻正好赶来了甘露殿。 “我不杀司徒景行或是旁人了。”赫连祁从床榻上下来后,抬起被锁链磨出印记,一片殷红的手腕,捧着容嫣的脸,俯身与容嫣额头相抵,柔肠百结。 “嫣儿说得对,我是你的夫君,你肚子里我们的孩子的亲生父亲,那就应该我剖了心口,用自己的心头血养金莲,救你和我们的孩子。” 容嫣脸色一变,还没说什么。 月鸢蹙着眉,虚弱地开口道:“你的心头血一定能养活金莲吗?” “试试。”赫连祁应着月鸢,亲着容嫣的唇。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七碗心头血而已,我身强体壮,七碗心头血要不了我的命,我顶多是虚弱一些,过后很快就能恢复了,这样能救你和两个孩子,三人的性命,我受的这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赫连祁被锁了一夜,人很狼狈苍白,薄唇干裂破了皮,冒着血珠子。 他汲取着容嫣唇瓣上的柔软,润泽,贪婪又沉迷,“嫣嫣,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两个孩子毒发而亡,尤其是你,我不能失去你,否则我会疯的,我疯起来会做很可怕的事,屠了所有人为你报仇。” 他什么都可以失去,在前世,情根,大祁江山,整个天下他都不要了。 他也可以不再爱容嫣,但唯独,他不能让容嫣死。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轮回,企图改变容嫣身死的结局。 然而容嫣还是死了,那一刻今生的赫连祁疯了,也是三十几岁,一瞬满头白发。 他屠了整个皇宫,在尸山血海中,抱着容嫣的尸体走入大火中,给容嫣殉情了。 之后,今生的赫连祁回到了那个冰室里,又打开门穿越到过去……无论穿越多少次,今生的赫连祁都要在前世改变容嫣身死的结局,要让容嫣活着。 而他,也一样,在前世就承受过一次失去了,来到这里后,他一定不能再让容嫣死了。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还有很多次重来的机会,但他没有了,他只剩下这一生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让容嫣活着。 “你想想,我用自己的心头血来养莲,我就不会杀其他人救你了,你的景行哥哥和瑾书哥哥,还有檀曜哥哥……”赫连祁每列出来一个容嫣的哥哥,还没剖心口,心口就宛如被剜了肉,并且那疼痛在加剧。 他单膝触地跪下去,双臂圈着容嫣的腰。 赫连祁的脸贴着容嫣隆起很大的肚子,怜爱温柔地蹭了又蹭,布满血丝的双眸里翻涌着很激烈的情绪,嗓音嘶哑近乎哽咽着。 “他们都不用死了,嫣嫣,我知道在那么多哥哥中,你最爱的还是我这个祁哥哥,你不愿用我的命救你和两个孩子,那我答应你,要是真的有性命之忧,我便停下放心头血,好不好?” 容嫣眼里热泪滚滚,心里迟疑,煎熬纠结又痛苦。 她是对祁哥哥很失望,想得透彻,这男人要是不能要了,她就掌权。 但那是祁哥哥背叛她的情况下,祁哥哥的背叛不会让她伤筋动骨寻死觅活,然而祁哥哥若是为了她死了,她会悲痛欲绝。 她宁愿因为祁哥哥的背叛,而杀了祁哥哥,也不愿祁哥哥为了救她而死。 她真的不想祁哥哥死,祁哥哥不负她,她便会一直爱着祁哥哥。 她想跟祁哥哥一起养育孩子,教导孩子。 等他们的孩子能独当一面了,祁哥哥就将皇位给孩子,她和祁哥哥出宫游山玩水,直到白头。 为什么要救她和孩子,就一定得让她此生最爱的男人,搭上命呢? 容嫣想了一下她对着祁哥哥尸体时的心情,她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或许她不会给祁哥哥殉情,但她可能对这世间种种繁华,没有任何留恋了,她会看破红尘,选择出家吧? 容嫣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画面闪过去,祁哥哥真的死了! 而她在大雪中从摄政王府里,一步步看似平静地走出来,却在跨上门槛的那一刻,忽然间一个踉跄。 她摔趴在那里,肝肠寸断失声痛哭,一遍遍喊着祁哥哥,她的挚爱,她的白月光,她的少年。 怎么会这样? 祁哥哥已经死了吗? 那么面前的祁哥哥是谁? 容嫣挣脱掉赫连祁的胳膊,摇着头,泪流满面,往后退着。 她蹲下去,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金砖上,仿佛陷入了魔怔中,低喃着重复,“不要……不要,我不要祁哥哥死,我不恨祁哥哥,祁哥哥不要死……” “嫣嫣!”赫连祁和月鸢都肝胆俱裂。 赫连祁跪到地上,用力把容嫣搂入怀里,重重地抚着她背,“祁哥哥没有死,祁哥哥在,祁哥哥不会死的,不会再死的……” 容嫣感觉到男人强健的胸口,热度,心跳,不再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没有了声息,不是浑身鲜血,遍体鳞伤的尸体。 她慢慢地缓过来,抬起双臂圈住赫连祁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这一次是喜极而泣,“嗯,祁哥哥没死,祁哥哥还在,祁哥哥不会丢下我的……” 月鸢看着这一幕,听着容嫣的话,她眼里也全是泪,容嫣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的祁哥哥。 不管他们之间有着多深的伤害,她还是喜欢祁哥哥,至死不渝。 “好了,就这样吧,嫣儿时日无多,既然祁儿你的心头血也能养活金莲,那便抓紧时间养出来,尽快给嫣儿解了毒,才没有后顾之忧。”月鸢走过去把容嫣拉到自己身边来,顿了顿,道。 “只是,首先得有国师培育出来的金莲种子……”月鸢没让容嫣知道,其实那种子也是檀曜用自己的心头血培育出来的,只是不需要那么多。 所以檀曜没有性命之忧,最近之所以没回来,是因为在法华寺养着。 檀曜已经连续培育出了四颗金莲种子,本来就被赫连祁在之前废了功法,他现在几乎是耗光了功德和信仰力。 也就是说他得首先得到功德和信仰力,还是自愿培育种子才行,但这么短的时间,从哪儿得来功德和信仰力? 而且,他愿意再用心头血,冒着性命之忧,培育种子救容嫣吗? 赫连祁显然已经知道了这点,下了一道旨意,他要为皇后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祈福,从今日起罢朝五日,一切政务交给内阁裴丞相、沈尚书令他们几个大臣处理。 在月鸢和容嫣不明所以又震惊的目光下,赫连祁往外走。 到了殿外后,他对着法华寺的方向,东边,忽然掀起衣袍,“砰”重重地跪下去,再俯身深深地拜,磕长头。 过了一会儿赫连祁站起来,往前走一步,再跪下去,拜,磕头……就这样,走一步跪拜一步。 月鸢明白了,赫连祁这是在求佛子。 他命格贵重,他就这么一路朝拜到法华寺,一人抵得过数千人,檀曜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足够的功德和信仰力,就能培育出金莲种子。 赫连祁若是虔诚求佛子,佛子慈悲,会愿意救容嫣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吧? 东边的朝阳升起来,把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橙金色的光芒中,也照着赫连祁的身躯。 他站起来时的身躯伟岸顶天立地,跪下去时那肩背也是笔挺的,继而两手按在结了一层冰的地上,肩背伏下去,磕头,衣袍和银发也贴在地上,他是如此虔诚又郑重。 容嫣看着那画面,眼里的泪无声无息地浸湿了一张脸,她心疼不已,要走出去陪着赫连祁一起求佛陀。 “你不要去了,你还怀着两个孩子,皇上不一样,他身强体壮的,不会有事的。”月鸢拉住容嫣安抚着,心想赫连祁的体魄比谁都能造,一路跪拜过去,再放七碗心头血而已,不会死的。 就算死了,月鸢闭了闭眼,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宁愿代替亲生儿子,用自己的命换儿媳妇和两个孙子\/女活下来。 可赫连祁也是这么想的,身为亲生儿子,赫连祁不会牺牲她一个亲生母亲的命。 那便这样了,让赫连祁冒着性命之忧,养金莲救容嫣和两个孩子。 儿子真的因此死了,她便替儿子来护着容嫣,养育两个孙子\/女,教导孙子\/女,她跟容嫣带着孙子\/女守住这大祁江山。 容嫣怀的是双胎的消息传出去后,整个后宫都炸了。 而赫连祁此举震惊朝野和整个大祁黎民百姓们,自古以来帝王会祈福跪拜,但基本上都是为了王朝,也有为一个女人求神拜佛的。 然而像赫连祁这么郑重,一步一跪一磕头,要生生朝拜到法华寺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满朝文武震怒赫连祁此举太过于荒唐了,阻拦赫连祁的同时,也攻击皇后,称皇后魅惑君主,是红颜祸水,大祁有这样的皇后在,早晚得亡。 沈瑾书第二次舌战群雄,皇上身为皇后的夫君、皇后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因为皇后身体抱恙,而为皇后祈福。 他作为夫君和父亲,做的一切是一人行为,没牵连其他人,怎么就是荒唐昏聩了? 朝臣便反驳沈瑾书,皇上不是普通人,他代表的是一个王朝,是整个大祁,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这般,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其他诸国耻笑? 他身为九五之尊的威严何在,往后如何服众,如何统一这整个天下? 沈瑾书冷笑,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就是荒唐没尊严了吗?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孩子的亲生母亲,为了给他生儿育女,承受了多少磨难,从鬼门关闯过去,九死一生,他只是跪拜了几天,怎么了? 何况皇后肚子里怀的是龙子,还是两个,这大祁的所有子民都应该为龙子祈福,就算皇上让他们跟着一起,为皇后肚子里的两个龙子跪拜,那也不为过。 但群臣们还是反对,尤其是世家大族。 赫连祁坐上皇位后,很多的改革和颁发的政令,都动了他们的利益,现在赫连祁甚至在逐步瓦解他们世家大族的势力,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反击呢。 现在赫连祁此举,就算合情合理,他们也得借题发挥。 世家大族带头抵制赫连祁的行为,并且偷换概念,抛开容嫣肚子里的两个龙子,重点在于圣上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这般昏聩有损大祁国威的行为。 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带节奏的人,而旁观者并不知道全部真相,很容易就被利用,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义愤填膺,觉得自己就是正道的光,去攻击当事人。 真相重要吗? 对于这类人来说,并不重要。 他们只是喜欢看热闹,喜欢评判攻击,靠着一张嘴,企图用唾沫星子淹死当事人。 而事实是,流言蜚语的杀伤力的确很大。 再者,赫连祁此举被带节奏者过度解读,曲解,颠倒是非后引起震动,那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太低下了。 在这里,男人爱自己的妻子孩子,痴情专一,为了一个女人奋不顾身,不会被尊重赞同和发扬,反而会被嘲笑歧视,抨击唾弃。 不过,沈瑾书的言论,无疑是在为天下被压迫的女子们发声。 男人们鄙夷嘲讽赫连祁此举,觉得荒唐,女子们却为此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大部分女性被压迫了几千年,卑贱和三从四德刻在了她们的基因里,她们心里再激动,却不敢去发声,不敢支持赫连祁。 但总有敢站出来的女子们,这其中就包括温语柔,温语柔可谓是经商领域里,女子中的典范了,她一带头,便有其他女子们追随。 还有一心想上阵杀敌,想参加科举入仕为官的女子们,各个领域的,总有那么几个离经叛道不愿做男人的附属品的代表,她们联合起来对抗抨击赫连祁的那一派人,一时间掀起了一场运动。 各个领域身居高位的都是男人们,对此他们并没有对这些女子们妥协。 不过,论嘴上功夫有沈瑾书在,武力上裴玦没少吓唬人。 谁喊得最大声,他就把谁踹伤,杖责,再送那个人陪着赫连祁一起为皇后娘娘跪拜,祈福。 裴玦是琅琊王氏的大公子,世家大族之间一直争斗不断,但也不敢明面上跟裴玦作对。 所以几个在朝为官的世家大族之人,被人狠话不多的裴玦打伤了后,他们不敢吭声了。 反正赫连祁想跪就跪吧,左右是为了一个女人,不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就好。 但女子们的这场运动,却造成了影响,毕竟女子们要是站起来了,他们男人的地位就受到了威胁。 然而她们背后的靠山竟然是裴玦,裴玦在暗中支持她们。 男人们不能让女人们有社会地位,而世家大族不同意裴玦和沈瑾颁发的很多政令,那些政令有利于百姓,却危害了他们的利益。 所以为了家族的长久不衰,自身利益荣耀,世家大族带头在暗地里靠阴谋跟裴玦、整个王氏侯府斗。 这其中带头的便是清河崔氏这个世家大族,几个世家大族的火力暂时都朝王氏侯府开了过去。 沈瑾书自然也没少被算计,但都被裴玦给挡住了。 第320章 赫连祁走了后,嫣嫣决策朝中政务 沈瑾书在一次回府途中马车翻倒,人被突然出现的裴玦用马鞭卷着腰身,甩到裴玦背后的马上疾奔而去,远离危险时,才知道裴玦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他。 裴玦得知他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后,亲自赶过来救他。 世家大族内斗严重,相互抵制,对皇权和百姓们自然是有利无害的。 寒门子弟渐渐崛起,更多的女子们想强大起来的思想也在觉醒,容嫣觉得这是好事。 她想推举女子参加科考,也能让女子从军这些制度,想必很快就能做到了。 容嫣还是没让后宫嫔妃到长乐宫请安,有来讨好巴结她的,她以养胎为由,让迎雪打发了。 这么几次下来,能坚持住的只有顺妃。 顺妃这几天废寝忘食日日夜夜地抄佛经,跪在佛堂里烧香诵经,为容嫣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祈福。 听说因为太累了,她晕倒了几次,醒来后拖着病体继续。 她把抄写的经书送到容嫣面前时,容嫣注意到她的手冻伤了,还因为握笔太久,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不灵活,眼睛和脖子,腰等各处都累着了。 容嫣让司徒景行给顺妃看看,劝顺妃不要再抄写经书了。 顺妃也只是摇摇头。 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和假意,容嫣没去探究,对顺妃一如往常的不冷不热,每次最多两刻钟,她就疲于应付,让顺妃退下了。 不过在旁的嫔妃眼里,顺妃俨然成了皇后的人。 如今这后宫皇帝的嫔妃中,除了容嫣,便是顺妃位份最高,其次是江箬瑄。 在这后宫里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嫔妃们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江箬瑄为首。 另外的嫔妃则以顺妃马首是瞻,当然,顺妃背后是皇后,顺妃代表的是皇后。 容嫣没参与到斗争里,都是顺妃带着自己的这一派,跟江箬瑄你来我往的算计,旗鼓相当,谁都没占到便宜。 迎雪掌握着所有消息,不过也就只有容嫣问起时,她才会对容嫣说。 容嫣但凡关心后宫的斗争,那就代表着跟前朝有联系。 倒是顺妃,来容嫣这里时,没少提起那些争斗。 容嫣不喜欢雌竞,不爱吃这些后宫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而争斗的瓜,所以基本上她都没听进去,去看了几次月鸢。 月鸢没什么大碍了,她就放心了,带着安平和初婵在长乐宫里,教她们读书写字,也看她们练剑,拉弓。 皇宫离法华寺也不是特别远,坐马车得至少两个时辰,但若是像赫连祁那样,不仅是一步步走过去,且还要走一步跪一步,还磕头,没有三天是到不了法华寺的。 这几日里,政务都是裴玦和沈瑾书他们几个大臣在处理,实在决策不了的,赫连祁临走时给了他们旨意,让他们找容嫣。 沈瑾书和裴玦便带着奏折,去了几趟长乐宫。 容嫣翻看奏折,不过她并不做什么决策,只以赫连祁枕边人的身份,告诉沈瑾书和裴玦赫连祁的心思。 他们摸到了赫连祁的心思,就能做出决策了。 容嫣听着沈瑾书和裴玦在自己面前议事,她总能受益匪浅,等结束后,便留两人在长乐宫用膳。 裴玦很少留下来,他不喜欢跟人深交,总是独来独往的,待容嫣是对皇后娘娘的恭敬和顺从,其实心是冷的。 每次裴玦离开,司徒景行都要坐在轮椅上看着人,脸色沉寂。 而他身侧的沈瑾书,转过去问容嫣,“皇后娘娘这两日可还辛苦?” 孕后期是最难熬的时候,即便有那么多宫人照顾着容嫣,但没有人能替她承受怀孕的艰辛,并且宫人也代替不了赫连祁。 赫连祁不在,没人夜里不眠不休地哄着搂着容嫣了,容嫣更睡不好了,也没精神玩,气色差,懒洋洋地应着沈瑾书,“还好。” “等皇上回来就好了。”沈瑾书除了言语上安慰容嫣,也做不了什么。 他代替不了赫连祁,已经选择了放手,如今对着容嫣是最初的克制有礼和敬重。 等赫连祁求了檀曜回来,用心头血把金莲养出来,到时候给容嫣解了毒,还有……现在他们都瞒着赫连祁,连赫连祁都不知道。 反正到时候容嫣就不会受苦了。 “你身上的伤好没有?”容嫣进了内殿后,沈瑾书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把司徒景行推到了司徒景行的饮食起居处,检查司徒景行身上的伤。 那天司徒景行替赫连祁挨了好几下月鸢抽过来的藤条,现在的司徒景行病弱,细皮嫩肉的,那几下抽得司徒景行身上都皮开肉绽了。 就这,当时赫连祁往法华寺的方向跪拜时,司徒景行还不忘冲去吃瓜第一线,要趁机看赫连祁的笑话。 沈瑾书费了好大劲拽住他,几个太医按着挣扎的他,好不容易才给他的伤口上药,包扎。 这两日司徒景行还是蠢蠢欲动,总想着怂恿容嫣出宫去找赫连祁,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 沈瑾书便趁着来长乐宫,把司徒景行推回屋里换药。 司徒景行嫌弃沈瑾书的婆婆妈妈,免不得抗拒挣扎,喊着:“这点小伤对老子来说不算什么!想当年老子天下第一独孤求败……” 司徒景行停住话,在心里叹气,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吧。 司徒景行肩上,胳膊上,腿上都有藤条抽打的痕迹,太后娘娘真的是打了多了,练出来了,还下了狠手。 沈瑾书把司徒景行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亵裤了,大腿上也得洒药粉。 他只能一手箍着司徒景行的腰,把司徒景行抱离了轮椅一些,退下亵裤后,再放司徒景行坐回去。 给一个残废,还不配合不把伤当回事的人上药,并没有那么容易。 沈瑾书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一边威胁着再乱动把你胳膊打断,一边任劳任怨给司徒景行上药,顺便还给他擦了身,干干爽爽的后,再给他换一身衣服。 司徒景行眨眼,“怎么样?看清楚没有?我大不大,是不是比你大了好多?” 沈瑾书点了点头,“确实比本官大了好几岁,上次容伯母怎么说的?你喜欢男人也没关系,她很开明,她找媒人给你说媒,本官这就回家,顺便去容府问问,她给你物色的怎么样了。” 容夫人开始忙于给司徒景行找伴侣,没盯着沈瑾书了,沈瑾书能不高兴吗? “沈瑾书你滚回来!你别去火上浇油了好吗?你就让容夫人先忙着,你想想,她要是那么快就替我找好了,那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司徒景行话说到一半,沈瑾书突然大步返回来,推着司徒景行去了药房,“你要做什么?本官给你打下手。” 他不想回家。 以前只有一个催婚的老母亲,现在老母亲的好姐妹也在对他耳提面命,他还是找些借口留宫里吧。 “滚滚滚,你除了能说会道靠一张嘴上位,你还能干什么?废物一个……”司徒景行嘴上这么说着,身体上很诚实地指着高处的药柜,让沈瑾书给他拿药材出来,或称重或研磨。 两人在药房里一待就是深夜。 到后来司徒景行靠坐在轮椅上,就睡着了,沈瑾书问了一句这个药材的分量是多少,没得到回答。 他抬头看过去,司徒景行脸色苍白,眉宇间都是倦色。 沈瑾书只能把人推回房间里,抱到床榻上睡。 他也简单洗漱,穿着单衣靠坐着床,在灯火中,习惯性地看了很久的书,然后再躺下去,跟司徒景行一起睡了。 第二天天不亮,沈瑾书再去上朝,别说,真的比在家里自在多了,这是逃催婚,逃跟贵女们见面的最好方式。 * 裴玦在宫外有府邸,柳湘湘住在他的府里,奴仆护卫都不少。 裴玦在朝中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且因为这两日赫连祁不在,所以裴玦忙到深夜后,基本上都在内阁那边的殿内歇下了。 偌大的府邸只有柳湘湘一个女主人。 前几天柳湘湘还安安分分地待着,后来觉得裴玦和府里的人都放下警惕后,她让管家拖着一个犯了错的婢女,去了裴玦专门设的地牢。 “你在外面等着本主,本主要亲手罚这个贱婢。”柳湘湘吩咐了管家一句,拽着那个婢女进了地牢里。 地牢里光线昏暗,柳湘湘拿着火把,头上戴着披风的帽子,和婢女一起走到地牢深处。 那里的柱子上被绑着,吊着一个女人,一身红衣早就被鲜血浸透了,满身都是伤,狼狈凄惨,再没有过去的妖媚勾魂摄魄。 那女人正是楚灵。 从裴玦回京后,她就被裴玦关在这里了,没少受刑罚,遍体鳞伤,还得承受着裴玦在她身上的索取。 “你还能不能走?”柳湘湘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楚灵放下来,开锁的钥匙是她从裴玦身上偷过来的。 现在她用婢女换楚灵,先把楚灵送出去,然后赶在裴玦发现前把钥匙放回去。 等裴玦知道时,楚灵早就跑远了。 柳湘湘计划得很好,结果她拖着楚灵刚来到巷子里,她安排的马车前,只看到从马车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 柳湘湘和楚灵同时瞪大了眼。 柳湘湘反应过来后猛地推开楚灵,喊了一声,“快跑!” 柳湘湘冲到马车旁,去抱从马车里出来的裴玦,试图以自己的身体拖住他。 然而裴玦一手就把柳湘湘甩开了,在柳湘湘跌倒在地后,护卫拖住了柳湘湘。 柳湘湘只看到裴玦身形一动,眨眼功夫,他人就站在楚灵面前。 裴玦如从地狱而来,在黑暗的巷子里面如罗刹,凶恶可怖,伸手把楚灵拽到怀里,幽冷开口,“逃跑了这么多次,还不死心,看来是本相给你的惩罚还不够……” 这一次,裴玦动手挑断了楚灵的手筋和脚筋。 楚灵眼里的泪水汹涌,却一声疼痛的呻吟都没发出来。 黑暗的巷子被裴玦清场了,楚灵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在裴玦的怀里,承受着他恐怖的侵占。 “怎么不叫了,以前不是很会叫吗?叫得本相恨不得死在你身上,让本相命都给你。”裴玦把楚灵抱在强健的臂弯里。 他就那么站着,过程里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张口咬在楚灵的脖子上,嘴里都是血腥味,他眼里是疯狂的笑意,“再像以前那样叫几声,让本相失了魂,你好再一次杀本相,叫啊,你怎么不叫了?” “楚灵,你被本相干得时候,想得是司徒景行吗?你想见他,让他救你吗?嗯,他正在找你。” “本相会引他找到你,到时候让他亲眼看看,你是如何被本相干的,在本相身下高潮的……”裴玦躁郁症发作,浑身滚烫,每一块肌肉都很坚硬,在楚灵身体里失了魂般,实则在摧毁着楚灵。 楚灵涣散空洞的目光,在听到司徒景行的名字后,终于是有了光彩,“不!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你要报复就报复我,别动……别动我的阁主……” 她浑身湿透,汗水混合着鲜血,苍白的脸上也被浸湿了,更显破碎,却也是禁忌又情欲诱惑的,让男人失控。 楚灵主动去搂裴玦的脖子,但是筋脉被挑断了,那手抬都抬不起来。 裴玦抱着楚灵走了两步,抵在冰冷的墙上,她的胳膊便虚软地垂落在裴玦的后颈处,用不上力气。 裴玦看上去衣衫还是完整的,伟岸的身躯覆盖着楚灵,宽厚的肩背,能感觉到他肌肉的鼓起,有着无穷的力量。 他更猛烈,一张脸陷在黑暗里,双目是猩红的,情潮浓烈,又沉迷又疯狂残忍,“本相当然会报复你,你既然要连你阁主的那份也一起承担了,本相便成全你……” 一个时辰后。 楚灵再回到的不是地牢,而是裴玦的寝卧。 四五个时辰里,她都被裴玦折腾着,直到到了裴玦上朝的时间。 楚灵被一副锁链锁住了,那锁链很长,能让她在整个房间里活动。 但其实她根本动不了,婢女过来给她包扎,清理身上的那些。 裴玦没罚柳湘湘,本来就是他想看柳湘湘和楚灵玩什么把戏,故意让人配合着柳湘湘。 原来柳湘湘是要帮楚灵逃跑。 这一次他挑断楚灵的手脚筋,楚灵跑不掉了,而且因为司徒景行,她终于是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她只能承受裴玦的报复,乖乖地做裴玦的禁脔,性\/奴。 柳湘湘进来后,楚灵对她摇了摇头。 她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曾经武功高强妖媚动人的,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如今沦为了废人、性\/奴,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惨不忍睹,“你找机会带话给司徒院使,叫他不要找我了,告诉他我去了江湖,恣意逍遥又快活,我希望他也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好好的……” * 月鸢给容嫣安排了二十多个有经验的嬷嬷,她也会来陪着容嫣。 在这么多人的照顾下,容嫣怀孕没那么辛苦了。 只是这天睡到半夜,容嫣还是醒了,她依旧不喜欢宫人们守在床榻前,边坐起来,边喊外殿的迎雪,“迎雪。” 第321章 为她剖心头血养莲,为她举高香敬神明 迎雪和值夜的嬷嬷正在闭目养神,但精神极度警惕,容嫣只是喊了一声,迎雪立刻睁开眼,人还没完全清醒,便疾步走进去。 期间撞了一下柱子,给她疼得眼冒泪花,但忍住没叫,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床帐,“娘娘,奴婢在呢,你是哪儿不舒服了吗?”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容嫣摇了摇头,下了床榻后搭着迎雪伸过来的胳膊,走到窗前。 迎雪连忙拿了一件厚的皮毛大氅,返回来裹在容嫣身上。 窗外飘着雪,一片一片的,宫灯的映照下,夜间的雪别有一番唯美的意境。 迎雪陪容嫣一起看着,“瑞雪兆丰年,娘娘,再过七日就是新年了呢,这场雪是好兆头,预示着明年一整年的风调雨顺。” 我们还小的时候,总盼望着长大和过年,后来长大了,又怀念小时候,会感到时光的飞速逝去。 尤其是有了孩子后,这一年一年的,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容嫣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实际上她却有些怅惘,处在温暖的寝殿中,黄色的灯火映照着她的脸。 外面寒风呼啸大雪飞扬,应该是特别冷的,“这是第三天第三个夜了吧?不知道祁哥哥有没有到法华寺。” “最迟明天早上,就应该到了。”迎雪知道娘娘睡不着,是因为牵挂着皇上。 她心疼不已,无声叹了一口气,没劝娘娘,就这么陪娘娘站着,看着外面的雪。 此刻,赫连祁确实已经一路跪到了法华寺的山脚下。 这三天三夜里他没吃没喝,不眠不休,一秒也没停下过,从皇宫走一步跪拜一步,磕头。 寒风肆虐,空中大雪飞扬,赫连祁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上,衣衫猎猎作响,而那银发飞扬着,一张面容模糊不清。 不久前他还来了法华寺,那个时候他站在山门上,可以俯瞰到整个法华寺。 这一瞬他却匍匐着,身躯早已僵硬,动作机械。 赫连祁膝盖处的衣衫烂了,膝盖骨皮开肉绽,按在地上的双手也伤痕累累,被冻着。 他磕破了额头,冒出的血干了又流,流了又干,伤口处早已一片黑紫,血肉模糊了。 但即便这样,赫连祁仍然坚持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郑重虔诚,站起来时身躯屹立不倒,抬起酸软受伤沉重无比的腿,上了第一级台阶,然后跪下去,匍匐,磕头,再起来。 赫连祁看着高处显现在大雪中的法华寺,坚韧决然满心赤诚,在结冰的台阶上,寒冬腊月呼啸的寒风中,飞舞的雪花里,他的身躯似乎都被淹没吞噬了,就这样跪了一级又一级台阶,跪了几千级。 到后来千年古刹终于完全显现在面前,那棵古树上挂满了祈福牌,每一条红色飘带都飞扬着,在风中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响。 赫连祁跪完最后一级台阶,站在平地上时,仰头寻找过去。 他视力极好,在雪光的映照中,很快就看到了那挂在最高处,容嫣的祈福牌。 他听着哗啦啦的声响。 雨雪交加,赫连祁浑身已经湿透了,身体上的温度早已流失殆尽,摇摇欲坠着,却仍然一步又一步,跪拜在了大殿外。 门开着,大雄宝殿内香火不断,赫连祁闻到了浓郁的香火味道,还听见僧人们的诵经声。 那一尊尊佛像金光闪闪,佛陀坐在莲花台上,低眸面带微笑俯视着众生,庄严威仪,也慈悲。 赫连祁对上神佛的视线,走上前,点香。 他高举着香,缓慢弯下膝盖,跪拜到地上,“信徒赫连祁,请求佛陀……” 我从皇城一路跪到法华寺,又跪了几千级台阶,来到神明面前,我举高香敬神明,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不为自己求什么,只求我的妻子平安喜乐。 赫连祁跪在漫天金光闪闪的佛像前,听了僧人们一整宿的梵唱。 到第二天天亮,檀曜一身雪白绣金色千叶佛莲的衣衫,缓步走来时,那衣摆扫在地上,行云流水,飘逸如祥云般好看。 他站在赫连祁面前,一如往常的“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浑身散发着淡金色的佛光般,笼罩着凡人,额间的山字纹更显他的威仪,神圣不可侵犯。 在这大雄宝殿内,他仿佛与身后的一尊尊佛像融为一体,在淡漠慈悲地俯视着赫连祁,“皇上,你求什么?” “金莲种子,国师应该预料到了朕会来。”赫连祁面色青白,嗓音嘶哑,薄唇颤动着,在高高在上端庄的佛子面前,他显得如此狼狈。 他在求佛子。 前世他也跪拜过雪梅大师,求过檀曜。 他们没有帮他达成心愿,于是他把雪梅大师关入牢狱,致使雪梅大师惨死在牢中。 他驱散大祁的所有僧人,以此威胁檀曜。 他从前世来后,第一时间废了檀曜的功法,还让檀曜以国师的身份为自己效力,并且强行取了檀曜的心头血。 那几日在法华寺,他身处在房梁上,甚至踩在大雄宝殿的佛像上,飞到那棵古树上要毁了祈福牌,还有昨夜他骂天道。 赫连祁做得这种种,都在挑战神佛,亵渎藐视神佛。 可现在,他也能为了容嫣,跪了那么长的路,磕了那么多的头,伤痕累累来到神佛面前。 他高举香火敬神明,如此虔诚地求佛子怜悯世人,施以援手。 大殿外雪花飞舞,殿内笼罩着香火的气息,檀曜一身白衣泛光,清贵,华光熠熠,手腕上圈着白色的砗磲念珠,垂眸俯视着跪拜的赫连祁。 赫连祁在前世胁迫他,伤他众多佛门中人,间接地害死他的师父雪梅大师,而在来了今生后,赫连祁几次都对他痛下杀手。 现在,赫连祁有求于他,仿佛是他报仇的时候了。 但檀曜金色的双眸平静淡漠,神色极为宽容。 佛子总会宽恕众生,因为众生的因果,众生自己终究会承担。 檀曜那声音在大殿内回响,捕捉不到般,仿佛从九重天上传来,清冷缥缈,“但是皇上也知道,你若是取自己的心头血养莲,很有可能会没命,你死了,邪祟就会吞噬这整个天下,佛陀珍爱众生,如何能让你为了一个女子,这情爱,而赔上这天下人?” 赫连祁跪得笔直,抬头对上檀曜的目光,“取七碗心头血而已,朕不会死,就算死了,也会有人代替朕,来完成朕的使命,除去邪祟……” 外面的寒风卷起雪花,敲钟声一声声响起,梵音和香雾缭绕在一起。 檀曜听着赫连祁的一番话,从来都无悲无喜的面上显出一丝诧异来。 过了许久,他似叹息了一声,“皇上随我来吧。” 檀曜取自己的心头血培育金莲种子,在这期间赫连祁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衫,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他拿起毛笔,开始一字又一字认真地抄写经书。 赫连祁在法华寺抄了两天的经书,饿了吃得是斋饭素菜,困了便闭目养神一会儿,稍微有了精神,他继续抄写。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离开房间,去一趟大雄宝殿内,在那香火燃烧完之前,又点了香火,高举,跪下去磕头,起身后插到佛前的香炉里。 他一直没让这香火断过,写了很多祈福牌,站在那棵古树下往上扔,每一块都扔得很精准,正好跟容嫣的挂在一起。 赫连祁抄写了几百遍的佛经,供奉在佛前,叠高了一层又一层,还不够,继续抄写。 后来,在他离宫的第五天晚上,沈瑾书、司徒景行和裴玦、顾轻舟四个人都来了。 他们也都各自换了一身衣服,很朴素无华,在赫连祁身侧,也虔诚地抄写着经书。 几人一夜的不眠不休,第六天檀曜送来那颗培育成功的金莲种子时,赫连祁眼里泛着红。 而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对视着,眸中皆是热泪滚滚。 裴玦安排好了回去的马车,沈瑾书背着司徒景行下山,他和司徒景行一起乘坐马车。 而赫连祁一路轻功,直接飞回了皇宫。 裴玦和顾轻舟紧跟在后面。 等赫连祁取了一碗心头血,把那金莲的种子浸泡进去,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回来时已是中午了。 月鸢和容嫣都赶到了甘露殿。 他们亲眼看到那颗金莲发了芽,全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赫连祁在确认了金莲养活了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在众人的关注点都在金莲上时,他高大的身躯如轰然塌下去的山,“砰”一下栽在地上。 那动静引得容嫣几人看过去,容嫣立刻单膝触地去扶赫连祁,同时喊着司徒景行。 赫连祁额头上的伤几乎是深可见骨了,还有膝盖双手上的,身上也有,这具原本强健的体魄如今满目疮痍,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他不眠不休这几天几夜,也只在后来吃了一些斋饭,纵是有金刚不坏之身,也被折腾得没了大半条命。 赫连祁被安置到床榻上,司徒景行带着几个太医,给赫连祁处理着伤。 但是为了保证心头血的纯度,不能用任何药物,即便赫连祁发了高烧。 赫连祁陷入了深度昏迷中,那干裂破皮冒着血珠子的薄唇却在动着,艰难嘶哑地喃喃低语着,凑得近了,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他喊得是嫣嫣。 月鸢不让容嫣进去。 容嫣心里焦急,最终还是执意进去了,听到赫连祁在喊自己,她连忙来到龙榻旁,双手握住赫连祁的手,“祁哥哥……” 赫连祁手上也伤痕累累,被包着纱布,容嫣很轻柔地握着。 赫连祁显然是不满足于此,不惜伤口崩裂了,都要把容嫣的手紧紧裹在掌心里。 他还在喊嫣嫣,闭着眼,高烧中呼出的气息是如此滚烫,泪水无声无息从眼角滚落而出,便显得他的一声声呼唤是那么缠绵蚀骨,让人心口紧缩,揪着疼,神魂都在震颤。 月鸢和沈瑾书他们几人看着,都在心里想赫连祁没了情根,不爱容嫣了,可他却能为了容嫣做那么多,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命,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感情呢? 也或许他对容嫣的感情早就超越了男女情爱,即便被抽去了情根,他也会为容嫣成疯成魔。 他对容嫣的感情,是刻在了骨血里,生命里,前世和今生两世的轮回中,不管发生了什么,赔上两生两世,他都会护着容嫣,要让容嫣好好的。 这样的一份感情,已经无法用对错去评判了。 “祁哥哥,我在,我陪着你。”容嫣鞋子没脱上了龙榻,侧过身环住平躺的赫连祁。 她的脸埋在赫连祁的肩上,手抚着赫连祁的银发,脸,柔情也心疼地安抚着赫连祁。 赫连祁感觉到容嫣在自己身边,怀里,闻着容嫣身上散发的幽香,他心里的那个大洞渐渐被填补,不再恐慌,平静下来后,保持着紧紧握着容嫣的手的动作,沉沉睡去。 月鸢没忍心带走容嫣,让云振等宫人伺候着。 司徒景行带着几个太医在殿外守着,她离开了两仪殿。 这里烧着地龙,不冷。 不过沈瑾书看到司徒景行累的,脸色青白,墨发有些凌乱,靠坐在轮椅上,手撑着额头,就这么睡着了。 沈瑾书给云振要来了毯子,俯身从前面裹到司徒景行身上,在脖子处掖紧,又给司徒景行理了理垂落下来的一缕墨发,那张脸露出来。 司徒景行安静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不说,他那脸是俊逸雅致的,气质飘逸。 对比起沈瑾书的温润高洁孤傲如竹,司徒景行更显清冷克制,如谪仙,像画中人。 此刻在沈瑾书的动作中,他微微睁开眼。 只是人没清醒,那墨眸里一片迷惘,是平日没有的纯净,对上沈瑾书在看他的视线。 司徒景行以为沈瑾书又上了自己的榻,哑声说了一句别抢我被子,人便又闭上眼。 第322章 给顾轻舟治眼睛,你还喜欢司徒景行吗? 沈瑾书很无语。 他这几天和司徒景行挤在同一个榻上,一开始司徒景行醒来察觉到后,下毒毒他,把他从床榻上推下去,让他睡地上冻一夜。 后来他从太后娘娘那里要来了避毒丸,司徒景行拿他没办法了,就抢被褥,不给他盖。 也不知道司徒景行一个双腿残废之人,为什么睡觉的时候姿势能那么闹腾? 或许就是故意的,他要么一巴掌甩向沈瑾书的脸,要么抬腿压沈瑾书,给沈瑾书一种鬼压床喘不过气的感觉,第二天醒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虚得不行。 司徒景行把被褥都卷走,一人在床里侧,裹得跟个蚕蛹似的。 沈瑾书拿多少被褥都没用,都得被司徒景行给卷走。 沈瑾书疲惫不堪地放弃了,这几夜都没睡好,还挨着冻,他感染了风寒。 此刻司徒景行竟然警告他,不要抢被子,沈瑾书想一耳光给司徒景行呼过去。 然而他的手都扬起来了,却在落下去的一刻,又给司徒景行掖了掖毯子,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沈瑾书站起身时咳嗽着,心里想着跟司徒景行睡,还不如他回家面对老母亲和容夫人的催婚呢。 太医看沈瑾书的气色不太好,要给沈瑾书诊脉。 沈瑾书摇了摇头,指着司徒景行,吩咐,“你给你们的司徒院使看看有没有受寒,他但凡有点身体不适,都要给他熬点药,让他尽快好起来。” 毕竟皇上和皇后娘娘,对,还有檀曜,太后娘娘,都离不开司徒景行的医术。 沈瑾书想着就觉得离谱,好家伙,一群老弱病残,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团队啊? 原本最文弱的他,竟然是这一群人中最健全身强体壮的了,他敢骄傲炫耀吗? 离大谱! 太医给司徒景行诊断过后,回禀沈瑾书,“沈大人,司徒院使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了。” 好吧,司徒景行这身体,比他这个健全的人要好,沈瑾书放心了。 他看司徒景行撑着额头,睡颜如画,恬静安稳,而他身为内阁重要成员,皇上倒下了,他自然是最忙的。 现在他还被司徒景行弄得感染了风寒,都没时间休息,看司徒景行这样子,他就心里不平衡,还有些消极怠工。 不过那念头只是一瞬,打工人打工魂,地球不爆炸,他不放假。 沈瑾书和裴玦离开去内阁处理公务时,低声吩咐云振,“你让御膳房那边准备着吃食,等司徒院使醒来,保证能第一时间让他吃到,还有,告诉他本官晚上回家,以后都不跟他挤一张床榻了。” 皇上和皇后那边,不用他这个尚书令特意吩咐,云振等宫人们都会服侍得好好的。 他现在感染了风寒,为了避免传给司徒景行,晚上他在内阁那边,跟裴玦将就着睡吧。 “是,沈大人放心。”云振应。 沈尚书令人品贵重,对谁都很好,现在俨然和司徒院使,还有顾公子成为了好兄弟,平日没少关心他们。 沈瑾书和裴玦便离开了,裴玦身侧总是伴着顾轻舟。 三人去了内阁,以裴玦为首,在赫连祁不能处理公务时,他们主持大局。 赫连祁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容嫣虽然在两仪殿陪着他,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日常。 她依旧想吃的时候就吃,累了就躺,或是去殿外带着花豹和司徒景行看雪,散步。 晚上的时候,裴玦身侧跟着顾轻舟,两人脱掉身上的大氅,递给宫人。 他们会在外殿站一会儿,等身上的风雪冰寒之气散了,再到书案那里给容嫣行礼。 容嫣跟之前一样,坐在赫连祁的椅子上,翻看裴玦递来的奏折,依旧不说什么。 她只听裴玦和顾轻舟禀告着种种,他们的决策和处理方式,然后再以赫连祁的名义,允了他们要颁发的政令等。 司徒景行不关心朝堂上的事,要知道他可是傻白甜,还是天星阁阁主时,他是靠纯武力上的位,用毒药控制杀手们,在他这样绝对的强者面前,旁人的阴谋诡计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骗,是被容嫣骗的。 司徒景行不离容嫣左右,听着他们在商议国事,他坐在轮椅上,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直到近一个时辰后,他们结束了。 司徒景行睁开眼,从腿上拎出早就配好的几包药,递给顾轻舟,“沈大人感染了风寒,麻烦顾公子把这药给沈大人送过去。” 他没给沈瑾书号脉,凭借着观察就能知道沈瑾书的病症,轻重,在医术这点上,司徒景行真的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了。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而不是全部的心思都用在研制毒药上。 但凡他把研制毒药百分之一的精力,放在治病救人上,他怕是早就名誉天下,收徒无数,被后世所推崇了。 “嗯。”顾轻舟接了药过去,淡淡地应着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又拎了两份药来,分开递给顾轻舟,“一份你煎了,早晚各喝一次,另一份装入纱布里熬,然后用药包敷眼睛,有时间了就一天两次,没有时间,你晚上睡前敷也可以。” “这是一个疗程七天的药,七天后本官若是见到了你,就会给你,见不到你,你自己来本官这里取。” 顾轻舟听着司徒景行那有点傲娇的语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给我治眼睛的药?但之前你不说……” “之前本官是说过你的眼睛治不好了,但现在本官的医术提高了,就能治好了。”在容嫣面前,司徒景行当然没有说实话。 当时那毒烟出自他之手,他虽然从来不给自己的毒药配解药,但若是要配,自然能配出来。 顾轻舟的眼睛刚失明时,他就有治疗之法。 但顾轻舟可是他的仇人,他拿的是复仇剧本,毒还是他下的,那他怎么可能给司徒景行治好这眼睛? 至于现在,他为什么愿意给顾轻舟治了,司徒景行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翻看奏折的容嫣。 她被灯火笼罩着,明艳动人,还好好地活着。 当时他在法华寺求神拜佛时,昨天还虔诚地抄写了一夜的经书,许下心愿,若是容嫣一生能顺遂喜乐,他愿意吃斋念佛,积德行善,付出任何代价。 现在,赫连祁在养金莲了,容嫣的毒会被解的,所以,他便还愿了。 顾轻舟过了片刻,才伸手接了那两份药,面上并不见喜色,只语气恭敬地对司徒景行道:“辛苦司徒院使了。” 他看出来了,司徒景行其实从一开始就能治好他的眼睛,却不给他治,是因为他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吧? 而现在司徒景行要治好他的眼睛,是因为司徒景行想和温语柔复合了,知道温语柔只是在报答他,那么他的眼睛被治好了,温语柔的恩情就报答完了。 司徒景行和温语柔两人便能没有心理负担的,欢欢喜喜地重新在一起了。 顾轻舟胸口闷得发疼,在回去的一路上他人都是颓然的。 临近年关,很多铺子都关门了,温语柔在年底忙碌了一段时间后,这几天才清闲。 她带着骁儿陪顾轻舟的母亲和父亲,一起吃饭。 二老都是平易近人的,待温语柔很温和。 但温语柔的出身在那摆着,且还是和离过,给前夫生了一个儿子,二老再怎么和善,心里也不可能把她看得太重。 奈何儿子喜欢,好在儿子也只是要温语柔做通房丫鬟,他们既然允了,就不会为难苛待了温语柔。 顾母喜欢孩子,虽然不可能把骁儿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不过也给了骁儿很多疼爱,没让骁儿受了委屈。 顾骁是喜欢祖父和祖母的,温语柔看着二老带着顾骁玩,脸上都是慈爱的笑,她便也笑起来。 这时管家进来回禀说二少爷回来了,温语柔的目光亮了一瞬。 顾母也笑着,让温语柔去迎顾轻舟。 很快,顾轻舟牵着温语柔的手进来,来到父母面前后,他给二老行了礼,应着母亲的关心,“儿子在外面和裴相爷用过晚膳了,是裴相爷做东。” 丞相都请他去最好的酒楼吃饭了,那证明裴相爷很器重他,顾母其实更在意的不是儿子能不能位极人臣。 身为母亲,她希望的是儿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心。 为此,儿子不喜欢经商,他们便没有勉强过儿子。 在当时儿子要加入保皇派,赌上自己和全族时,他们也支持儿子。 儿子一心想建功立业,不愿早早地娶妻生子,他们也同意了。 直到儿子双目失明,变得颓废自暴自弃,容母心疼却没有办法,头发都白了不少。 所幸温语柔和骁儿能给儿子带来莫大的安慰,所以这也是他们同意顾轻舟收了温语柔到房里的最大原因。 如今儿子重新入了仕途,不再像之前那么郁郁寡欢了,隐约有了最初的凌云壮志。 顾母自然是高兴的,见顾轻舟手里提着两份药,问了一句,“是谁生病了吗?” “没有,这是宫里太医院的司徒院使,给儿子配的药,说是能治好儿子的眼睛。”顾轻舟没让家里人知道他是因为救温语柔,才双目失明的。 要不然二老多通情达理,心里都会怨温语柔,对温语柔有芥蒂。 “太医院院使?医术很厉害吗?能治好你的眼睛吗?”这一年里顾家给顾轻舟遍寻天下名医,结果都没大夫能治好顾轻舟的眼睛。 此刻顾夫人听有希望了,她激动欣喜。 顾轻舟倒是没多大的反应,感受着温语柔的一颦一笑,抿了抿薄唇应,“还不知道,试试。” 顾母的情绪被这话浇掉了一半,不过她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点点头,“嗯,总归不能放弃,说不定这个司徒院使医术高明,能治好你的眼睛呢。” 温语柔知道顾母心里难受,她安慰着顾母,“司徒院使一直负责着皇后娘娘的胎,皇上、太后还有皇后都很看重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看来司徒院使的医术定然很高明,他会治好二少爷的眼睛的。” 温语柔是相信司徒景行的医术的,当初她的眼睛就是被司徒景行治好的。 她不知道司徒景行为什么,突然要给顾轻舟治眼睛了。 他是东方忱,当初要杀了她,他是真心给顾轻舟治眼睛,还是药里加了毒,要害顾轻舟? 温语柔的话让顾母和顾父心里的期望又大了几分,他们高兴,管家和服侍的人自然脸上也都带了笑意,加上孩子,这前厅里便其乐融融的。 顾轻舟和温语柔又陪了二老一会儿,要带顾骁回去的时候。 顾夫人正盘腿坐在外榻上,跟对面趴着的顾骁一起玩弹珠。 在顾骁击中一个弹珠时,她会鼓掌,对顾骁不吝啬夸奖,真的是很和蔼慈爱的祖母。 “你们两人回去吧,今晚让骁儿跟我睡。”顾母是知道顾轻舟和温语柔分房睡的,不知其中隐情,但觉得男人怎么能缺了暖床的婢子? 儿子暂时不愿娶妻纳妾,也不收其他的婢女到房里,她只能给儿子和温语柔制造机会。 顾母起身过去,抱了顾骁在怀里,“骁儿今晚跟祖母睡好不好?” 顾骁不到三岁,遗传了他亲爹的精明,只想让爹爹和娘亲更恩爱亲密一些,所以很开心地应着顾母,“好,骁儿最喜欢祖母了。” 他向来嘴甜,顾母每天被他哄得,不是亲孙子,但也越来越疼爱他。 顾轻舟和温语柔对二老行了礼,便从二老的院子里退了出来。 外面还下着雪,顾轻舟撑着伞,看不到,但那伞还是大半地倾向温语柔,他自己肩头落了白雪。 两人踩着雪往他们的院子里走,走得不快。 温语柔的手被顾轻舟紧紧地包裹在掌心里,他的掌心宽厚,带茧,还很温暖,一会儿就把温语柔冰冷的手给暖热了。 然后他走到温语柔另一边,换了手去牵温语柔的另一手,继续给她暖着。 府里亮着灯火,在大雪里朦朦胧胧的,意境很好,温语柔侧过头看着顾轻舟的脸,他披着的披风上落了几片雪花。 温语柔喜欢这一刻两人牵手走在雪中的时光,感觉好像两人能白头偕老。 却在这时,顾轻舟的话语顺着风雪飘过来,“柔儿,你还喜欢司徒景行吗?你还想不想跟他在一起?” 第323章 越陷越深 “顾公子,我……”温语柔愣了片刻后开口,可她又说不出来,垂下眼,紧紧抿住了唇瓣。 她当然喜欢司徒景行,喜欢在那个大雪夜从药庐里走出来,把她抱入屋里,还娶了她,跟她在新婚那几天欢愉过的司徒景行。 那个大雪夜,后来的几天,虽然短暂,对她来说却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顾公子,我也喜欢你。”温语柔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很水性杨花,朝秦暮楚。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从一而终的女人,她自己都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两个男人。 顾轻舟闭了闭眼,唇畔的弧度自嘲苦涩,“柔儿,你喜欢的还是司徒景行,你以为自己喜欢我,那是因为你觉得我在某些方面跟司徒景行很像,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成了司徒景行的替身。”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尤其是在温语柔第一次醉酒后,她更加把他认成了司徒景行,投入到他的怀抱里,想要抚慰和怜爱。 后来也是。 过去一年里他挟恩图报,心里想着他是司徒景行的替身,那便是吧,只要温语柔在自己身边。 但,司徒景行回来了,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终究是个冒充者,温语柔看到了司徒景行本人,那心就被司徒景行勾走了,哪还在他这个冒充者身上呢? 温语柔眸光颤着,说不出话来,是啊。 在她双目失明,跟司徒景行成亲,新婚几天的欢愉中,她脑海里想象出来的司徒景行,就是顾轻舟这样的。 后来她的眼睛被司徒景行治好后,司徒景行的举止气度的确跟她想得一样,跟顾轻舟像。 所以在龙川县她第一次见到顾轻舟,跟顾轻舟一起赈灾,因为对司徒景行的思念,她在醉酒后抱住了顾轻舟,把顾轻舟当成了自己的夫君。 然而司徒景行也是东方忱,得知真相后,她选择了跟司徒景行和离,以报答顾轻舟的方式,带着骁儿跟顾轻舟来到京城,顾家,算是和顾轻舟在一起了。 她也喜欢顾轻舟,因为顾轻舟像最初的司徒景行。 就像是应激后失去了所有痛苦记忆的容嫣,她也选择记住了那个大雪夜抱起她,跟她成亲,有过几日欢愉的司徒景行。 她不是不喜欢司徒景行了,她只是不喜欢东方忱,她喜欢的、怀念的是那时的司徒景行。 而顾轻舟像极了那时的司徒景行,所以她才会喜欢顾轻舟。 “顾公子,我不喜欢司徒景行了,更不会重新跟他在一起。”司徒景行不是司徒景行,是东方忱,她的选择是像曾经的司徒景行的顾轻舟。 她没告诉顾轻舟,司徒景行是东方忱,她是自私,卑劣的。 因为顾轻舟双目失明,仕途被毁,都是司徒景行造成的,那么身为司徒景行前妻的她,顾轻舟怎么可能对她,以及她与司徒景行的儿子骁儿不心生怨恨呢? 就算没有怨恨,顾轻舟也做不到心无芥蒂地跟她在一起吧? 这正如顾轻舟没让家人知道,他是因为救她,才双目失明一样。 顾轻舟摇了摇头,温语柔对他的那几分喜欢,不过是因为他像司徒景行,如今她人在他身边,心却已经往司徒景行那边偏了。 他不过是挟恩图报,把温语柔强留在身边的卑鄙小人。 顾轻舟没再说什么,回到屋里后把药交给奴仆,让奴仆去熬。 温语柔瞒着顾轻舟拿走一份,吩咐奴仆出去一趟,找有名的大夫验一下这药有没有问题。 奴仆回来回禀温语柔时,顾轻舟的药刚熬好,大夫说这药没问题,温语柔才把药端给顾轻舟。 顾轻舟躺下去,温语柔用药包给顾轻舟敷眼睛。 这期间两人谁都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顾轻舟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温语柔守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把药包收走。 她洗漱后换了寝衣,返回来躺到顾轻舟身侧,伸出双臂抱住了顾轻舟。 顾轻舟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搂着温语柔。 温语柔咬了咬唇,起身趴到顾轻舟身上,双手都在撩拨顾轻舟。 在其慢慢苏醒后,她拉起被褥,人钻到里面,伏在了顾轻舟胯下。 她和司徒景行也就只有新婚那几天的欢愉,后来司徒景行再也没有碰过她。 新婚那几天司徒景行怜惜她,没舍得让她吃,而且对于那时的司徒景行来说,一个姿势就足够让他销魂欲死的,始终都没腻,所以那几天两人并没有探索太多的玩法。 这就导致温语柔的经验很少,此刻她做得这些,还是从图册上看的。 温语柔在被褥里的一片黑暗里,听到了顾轻舟粗重的喘息,他浑身的肌肉蓬勃绷起,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兴奋。 他不似平日的克制禁欲和温柔,一只大手不知觉地按在了温语柔的头顶,另一手紧压着温语柔的后颈。 失控下,顾轻舟没了轻重,腹部的肌肉一块块凸起,与平日的风雅截然相反,野性,充满令人心惊胆战的侵略和攻击占有性。 温语柔一点都不舒服,但顾轻舟很舒爽,以至于越来越可怖。 温语柔眼中的泪花都冒出来了,后颈被掌控的疼,她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顾轻舟猛地回过神,松开温语柔的同时,他把人推开,而后迅速下了床榻,几乎是落荒而逃着去了盥洗室。 温语柔抚着被伤到疼痛不已的喉咙,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要进去盥洗室找顾轻舟。 结果从里面传来顾轻舟沙哑的一声,似乎在呵斥,“别进来!” “好,好……”温语柔只能站在外面,懂得不多,一开始还不知道顾轻舟在里面干什么。 直到越来越清晰地听见顾轻舟的喘息,以及最后那一刻的闷哼,喘息渐低,一点点平复,没了声响。 温语柔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顾轻舟在里面做什么。 她面红耳赤,可同时,她发现自己情动了,仅仅是因为顾轻舟的喘息和最后的闷哼。 他怎么会喘得那么好听,那么欲呢? 明明是个男人,却能让女人光是听着,就情动不已,想被他疼爱。 温语柔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画面,幻想着顾轻舟在索要她,她身子就有些发软,险些就忍不住冲进去,要顾轻舟给她。 温语柔觉得自己贱,她是很传统的女子,她怎么能没有丝毫羞耻心地发骚发浪呢? 刚刚在床榻上她就错了。 顾轻舟是跟沈大人一样高洁清雅之人,饱读诗书,谦谦如玉,这样的男人不喜欢像青楼女子一样的放荡孟浪,他们喜欢的应该是知书达理矜持温婉的女子。 所以刚刚那一刻她会被顾轻舟嫌恶地推开,顾轻舟宁愿自己在里面解决,也不要她。 她主动了那么多次,顾轻舟都拒绝了,明明他是有需求的,他是在嫌弃她吧? 她嫁过人,还生了孩子,这个时代的男人自己三妻四妾,不守男德是天经地义,都大男人主义,嫌弃不是处子之身的女人。 温语柔想到今晚顾夫人单独对她说得话,她和顾轻舟分房睡,她若是不能服侍顾轻舟,顾母让她劝着顾轻舟,再收几个婢女到房里。 但其实顾母那话里的意思,不是顾轻舟不想收,而是她善妒霸道,容不下其他女人,拦着顾轻舟,不让顾轻舟收。 温语柔知道容嫣那么执着地追求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就是男人应该三妻四妾,女人应该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当初她和司徒景行成亲时,司徒景行求娶她,承诺的是此生不会纳妾,只娶她一个女人。 她相信了,正因为司徒景行当初的深情,才让她对那短暂几天的欢愉、司徒景行的偏宠珍视,而念念不忘。 但那终究是一场梦,全都是假的。 现实是男人要的是清清白白的女子,要的是三妻四妾,即便顾轻舟有点喜欢她,可不代表顾轻舟不需要其他女人。 他需要的。 正如现在,他有生理需求,却因为她不是处子之身,心有芥蒂,所以不要她,他需要有其他婢女来解决需求。 温语柔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压下眸中快要涌出来的泪,同时松开了紧握的手指,那娇嫩的掌心里已是一片红痕了。 她没有再在门外停留,转身离开了顾轻舟的房间。 顾轻舟回到床榻上后,许久没等到温语柔。 他这一夜几乎都没睡,第二天天不亮,要去陪着裴玦上朝时,房里进来好几个婢女服侍他。 那药已经熬好了,顾轻舟脸色沉寂地接过来,终于是没忍住问了一句,“谁让你们来的?” 平日他都不让其他婢女服侍,温语柔走得很早,他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是语柔姐姐让我们来的,语柔姐姐说,以后我们几个便在二少爷房里服侍了。”像顾轻舟这样的身份,想要做他的妾的女人太多了。 就算不是通房,那贴身服侍着他,对她们这些被买卖的婢女来说,也是不错了。 平日二少爷不让她们服侍,现在温语柔发话了,她们自然是欣喜不已。 顾轻舟攥了攥拳头,企图压下胸腔里的怒气,结果失败了。 他的袖子猛地往台案上一扫,那放下去的药碗掉在地上。 瓷片碎裂的声响中,顾轻舟眼里微微泛着红,抬高了声音,“出去!” 婢女们吓死了,二少爷性情温雅风度翩翩,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啊。 婢女们离开后,顾轻舟忘记了去上朝,久久地坐着,身体上和心脏都仿佛被冰冻住了,他自嘲涩然地笑。 他的眼睛刚治,温语柔就觉得要报答完了他的恩情,准备离开他了吗? 放吧,顾轻舟在心里想。 他不做司徒景行的替身了,温语柔一心想回到司徒景行身边去,他强留着人,不过是互相折磨而已,何必要走到被温语柔讨厌憎恨的那一步呢? 其实昨晚他就想好了,以前他不愿被治好眼睛,现在他要治好眼睛,不让温语柔再有心理负担。 他要温语柔心安理得地离开。 * 赫连祁睡了一个下午加上整整一夜,只是在前世当皇帝时就养成了作息规律,因此第二天到了上朝的时间时,他自己就醒了。 容嫣在自己怀里,赫连祁收紧双臂搂着她,过了片刻又松开,凑过去蹭了蹭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唇。 这仿佛已经成了习惯,许久他才从床榻上起身。 容嫣醒了,声音软绵绵的,在赫连祁背后起身,伸出双臂抱住赫连祁的腰,懒洋洋地趴在赫连祁宽厚的背上,“祁哥哥的身体状况能上朝吗?” “没什么大碍,我只是累的,才会晕过去,身上的都是小伤。”赫连祁两条长腿放在地上,没回身,由着容嫣攀附在自己的背上,两手握在了容嫣锁在他小腹处的手。 他因为给容嫣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而罢朝,没什么,但他不能让朝臣们知道他虚弱到无法下床。 否则文武百官就会动心思,朝堂会乱。 而且他连续罢朝了五日,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上朝了。 容嫣把赫连祁转过来,扯开他白色的寝衣,心脏处的伤口被纱布贴着,并没有溢出鲜血来。 “那我给祁哥哥穿衣服。”容嫣脱了赫连祁的寝衣。 赫连祁按住容嫣的手,赤裸着胸膛,肌肉健美分明,腹部不是女人的柔软,尤为坚硬蓬勃,贴着容嫣隆起的肚子。 “你身子重,不方便,我叫云振他们来。”赫连祁的手指捏起容嫣的下巴,银发覆在带着伤痕的背上,雄性荷尔蒙气息浓烈。 他闭着眼摩挲着容嫣的唇时,画面有几分的禁忌感,引人热血沸腾。 容嫣被赫连祁安置在了龙榻上,也确实起不来,勉强睁着眼看赫连祁自己穿了亵衣亵裤,听他说话,“你不要回长乐宫了,就在这里,等我下了朝,我们一起用早膳,嗯?” “好。”容嫣昏昏欲睡地应着。 赫连祁走出去穿外袍戴配饰之前,又俯身在容嫣眉眼、鼻子,脸上和唇里吻了又吻。 容嫣肌肤上留下的都是他湿热的痕迹,他的气息。 他变得黏人了。 “好好睡。”赫连祁叹息了一声,不想上朝,简直是疯了,走出去几步就想返回来。 到后来他穿戴好,又来到龙榻前,两手撑在床榻上,俯身又亲了容嫣很长时间。 赫连祁向殿外走去时,云振躬身跟着,做好了皇上再返回去,或者根本不上朝的心理准备,结果到底是没有。 不过皇上那心思也没多少放在早朝上,这哪还有之前清醒理智的样子,分明是越陷越深,抽离不出来了。 云振宽慰道:“再过三日就要放年假了,今年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好好地过一个年了。” 第324章 佛子竟然要还俗,那你带着我去西域吧 说起来,从相识到身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今生的赫连祁都没能跟容嫣好好地过过一个年。 其实放假,帝王也很忙,虽不用处理政务了,却有祭祖等各种繁重的仪式,不比平日轻松。 前世来的赫连祁想想,跟容嫣成亲后,容嫣就被赫连墨抢入宫里了,前世几十年里,每一个除夕夜他都在冰室里,对着的只有容嫣的尸体。 如今容嫣是活生生的人,时隔那么多年,前世今生的一个轮回,他在前世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跟容嫣一起过年。 赫连祁只觉得心口滚烫灼热,忽然间就不再抗拒再次爱上容嫣,坠入情海了,和容嫣在一起多好啊。 容嫣一人抵得过这世间种种,这整个天下,所有的一切。 只要有容嫣,其他的什么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想要把容嫣一直留在身边,跟容嫣长长久久,白头偕老,一辈子,至死不渝。 “对于前世来的赫连祁来说,爱是意识清醒地沉沦。”这话是邪祟说的。 它现在被天道困在一方空间里,并没有气急败坏,反而胜券在握,“天道啊,你是阻拦了他找我做交易,但你却阻拦不了他再次爱上容嫣。” 赫连祁明明清醒地知道容嫣是他的情劫,浩劫,可他依然还是放纵自己一点点沉沦。 邪祟当然高兴,赫连祁再次爱上容嫣,坠入情海,就代表着度不过这个情劫,无法回归到他原本的位置上。 赫连祁回不去,它就能为所欲为,颠覆这个天下和整个六界了。 天道嗓音缥缈,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响在整个空间里,“可笑,一个魔物,竟然跟吾谈论情爱。” 邪祟哈哈大笑,“天道至尊难道就懂众生情爱吗?哦,对,你以前不懂,现在应该懂了,天道至尊入了情,于众生来说,不是幸事,是灾难。” 现在压制住它的天道,不是完整的天道,只是天道的一部分、天道分散来的一抹意识。 这一部分天道是无法困住它太久的,它就等着赫连祁完全坠入情海的那刻,做这六界之主。 * 朝堂上有裴玦、沈瑾书和其他几个赫连祁提拔重用的大臣在,出现的那些小内乱都被压住了,依旧是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汹涌。 这是常态,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无论是谁,明君,千古一帝,谁都做不到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和睦平静。 赫连祁下朝后和几个大臣在御书房里议事,回到两仪殿先去看了那株金莲,已经发出像针一样细,小手指那么长的芽了。 赫连祁的心头血养这金莲,比沈瑾书、司徒景行和月鸢他们,养的都要快。 赫连祁敞开衣襟,露出心口,把包着的纱布拿掉,用匕首在心口上原来破开的小洞里,重新刺破一点,心口的血便流了出来。 赫连祁插了一根司徒景行给的玻璃管进去,把那心头血引到碗里。 他靠坐在椅子上,在血液的流失中,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浑身的热度也在逐渐下降。 赫连祁开始发冷,脖子处的青筋鼓起,紧绷的肌肉不住地打颤。 放血的过程没有多长时间,但会感觉很漫长煎熬,好像死亡在逼近。 等放够了一碗心头血,一旁的司徒景行连忙接过去倒入金莲中,而后返回来给赫连祁包扎伤口。 只是物理性止血,没用药,等心口的血不流了,再贴上纱布。 司徒景行低声告知赫连祁,“皇上,你这伤口不缝合不用药,表面暂时不流血了,但那里面有创伤,里面的血流的多了,会溢出来,微臣觉得为了避免浪费,这玻璃管在这几天一直插在你心口,血流出来了,就引入这个透明的软塑胶袋中。” 司徒景行给赫连祁展示了一下,把那塑胶袋放到赫连祁的衣衫中,从外面就看不到了。 “你的想法很大胆。”赫连祁薄唇泛白,淡淡地说了一句。 华佗曾经提出来给曹操做开颅手术,多惊世骇俗,此刻司徒景行研究出来的这一装置,也就不算什么了。 “皇上谬赞了。”司徒景行见赫连祁没反对,他以坐在轮椅上的姿势凑近赫连祁,把那根玻璃管插入赫连祁被剖开的心口里。 这跟在心口上插刀子无异,可想而知赫连祁承受着多大的疼痛,连呼吸一下都像是被刀绞着,疼得他不断地倒抽冷气。 当初沈瑾书几人放心头血所受的,根本没法跟赫连祁比。 赫连祁紧闭着双眼,面色青白,额头上凸起的青筋颤动着,两手攥着椅子扶手,在隐忍中,手背上的血管都要爆裂般。 “皇上不宜有太多的动作,微臣建议你最好是卧床。”司徒景行不用触碰,就感觉到赫连祁身上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冷的像是结了霜。 他又发烧了。 而且当年赫连墨和江箬瑄雇天星阁的杀手时,司徒景行亲自带着杀手,追着赫连祁去了苦寒之地,剑上抹了毒。 赫连祁虽然被乌孤亭派去的原苗疆圣女救了,却身中剧毒。 后来这种毒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百毒不侵,为此他宁愿承受着毒药每次发作的痛苦,也没给自己解毒。 此刻,赫连祁体内原本的毒发作了,本来这段时间身上就受了不少伤,还剖了心口,发了高烧,司徒景行真怕赫连祁挺不过去。 “皇上,臣已经研制出了当年你中的毒的解药,要不然先把毒解了,你养几天身体,再剖心头血。”这解药,在赫连祁当了皇帝,把容嫣和月鸢从容家接回宫里后,他就开始研制了。 之前他们没想到让赫连祁的心头血养金莲,一方面是因为赫连祁是皇帝,比他们都重要。 赫连祁死了,邪祟就会吞噬这个世界。 再者,赫连祁身中剧毒,心头血里有毒,不纯净,养不活金莲。 结果他竟然养活了,当然,不知道能养活几天。 解药司徒景行今天刚研制好。 若是再早两天,赫连祁还没剖心口,给赫连祁解毒就好了。 但现在赫连祁已经剖了两次心口,不能用任何药物,中途停下来只会浪费时间,而容嫣等不了了。 “废物。”赫连祁没睁眼,踹到司徒景行心口。 但因为虚弱,那一脚没对司徒景行造成什么伤害。 他无疑是拒绝了现在解毒,要尽快把金莲养出来,一刻钟都不能再耽误了。 “那好吧,等皇上不用再放心头血时,再服用这解药,但愿皇上的心头血能养活金莲,要是因为身体里的毒养不活,那还是得先解毒,再放心头血养。”司徒景行收起解毒丸。 其实,磨刀不误砍柴工,司徒景行建议赫连祁先解毒。 否则要是金莲养到一半死了,赫连祁再解毒,再放心头血,那就等同于之前放的心头血都浪费了啊。 赫连祁这是在冒险,赌,即便毒不解, 他也能养活金莲。 赌赢了,容嫣能早一日安然无恙。 赌输了,他就先解毒,再放心头血。 他不在乎多放几次心头血,反正为了容嫣,他简直是把自己的命当儿戏闹着玩。 赫连祁不能服药退热,司徒景行便给赫连祁物理治疗,拧帕子盖在赫连祁额头上,还用了针灸之法。 赫连祁烧的唇瓣干裂破皮,冒血,舌尖上都是铁锈味道,昏昏沉沉的,眉一直紧蹙着,气息很虚弱。 司徒景行安抚道:“皇上想想皇后娘娘怀孕,生病了,哪儿不舒服了,孕期中的各种不适,那都不能用药,都得熬着,这跟你现在重伤也不能用药是一样的,还有皇后娘娘的心疾,临盆时可能遇到的风险,皇上受这些,也不算什么了吧?” 司徒景行这话让正遭受着巨大病痛,正难受的赫连祁,眸中无法抑制地涌上一片潮湿来,他哑声道:“朕在想就算金莲养成功,给皇后成功解了毒,但她仍然患有心疾,她还是双胎,那么生产时……” 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女人因生孩子而死的太多了,容嫣的情况又特殊,那么她生产时一尸三命的几率,简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 自从在前世跟邪祟做了交易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赫连祁的掌控中,来了今生后,他也没慌过,一直都在很从容地解决各种问题。 却在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病中虚弱无力的缘故,他想着容嫣一个多月后的生产,整个人就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绝望袭击,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害怕。 “皇后娘娘的心疾,如皇上所说,即便她体内的毒被解了,那心疾也治不好,会一直伴随着她,不过,”司徒景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赫连祁的神色讳莫如深。 赫连祁处在虚弱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隐瞒,只听他道:“不过,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皇后和两个孩子,现在先不讲其他的,把金莲养出来再说。” 赫连祁俯视着司徒景,“看来你的‘天赋’被拿走了,并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司徒景行的神色一僵,闭了闭眼,“也不是没有影响。” 确切地说,有很大的影响,他给赫连祁制作的解毒丸,以及给顾轻舟治眼睛的药,都是之前就配制好的。 若是换成现在“天赋”被拿走了,本来他的毒就是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份,全是靠着自己的“天赋”独创出来的,所以现在失去了“天赋”,他无法再配制出解药来了。 邪祟拿走了他的“天赋”,却没能救容嫣,等于是白嫖了。 这是他的报应吧,是檀曜说得因果报应,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司徒,朕留着你,好好钻研你的医术,朕希望在以后的某一天,你能救世。”赫连祁说了这话后,从椅子上离开。 在司徒景行的疑惑和怔愣中,赫连祁高大的身躯竭力挺直,带着一身的伤病,撑着走去甘露殿。 “檀曜,你终于回来了,你在法华寺那边的事务处理完了吗?” 赫连祁在殿外就听见了容嫣欣喜的声音,脚步顿了顿,抬眸。 正殿的膳桌旁,檀曜依旧是那身绣着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散落在圆凳上,衬得肩背笔挺端正,一身的清贵光华。 他对面坐着的是容嫣,两人正在一起用早膳。 那些食物中有一半都是素食。 宫廷里即便是一根白菜,那也是用各种山珍海味,经历几个时辰,甚至是一天一夜熬出来的汤,烫出来的。 所以赫连祁和容嫣平日吃得食物中,是没有绝对的素食的。 但今天不一样,那些素食看上去就是真的素食。 僧人的素食有很多忌讳,不好做,而檀曜吃的,显然是容嫣安排御膳房特意给做出来的。 她对她的檀曜哥哥真是有心了,赫连祁一时没进去,在司徒景行跟上来后,他就伫立在那里,看着容嫣和檀曜谈笑风生。 “嗯。”佛子清冷却并不敷衍地应着容嫣,伸手盛了一碗汤汁浓郁色泽金黄的佛跳墙,凭着修长的胳膊,越过去,放在了容嫣手边。 容嫣端起来,食欲很好,吃了一口汤里的鲍鱼后,有些期待地问檀曜,“那你还回去吗?马上就过年了,檀曜你在哪儿过年?回家吗?” “僧人们遁入空门,便意味着抛开了家人朋友,种种,所以我没有家,但这世间又处处是我的家。”檀曜还记得容嫣不喜欢听禅语,尤其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后。 于是檀曜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皇后娘娘,我在哪儿过年都一样。” 容嫣的期待成真,笑起来,“那檀曜你就在宫里过年吧。我问过景行哥哥了,他也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他也在宫里过年,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过年,会很热闹。” 檀曜点头,自己吃了一口素菜,给容嫣也夹了一片清炒莴笋。 那莴笋少油少盐,也没其他的调味料,因此吃起来寡淡无味。 不过容嫣却开开心心地吃下去,说好吃,让檀曜给她夹其他的。 檀曜便继续给她夹,压着袖口,眉眼低垂着,姿态优雅好看,浑身透着一种佛性,让周遭的一切都跟着沉寂,岁月静好的感觉。 外面明亮的天光照进来,容嫣看着檀曜那张有些异域风情的脸,忽然想起来了,“檀曜,你说过你是西域人,西域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只有漫天的黄沙,以及一望无际的戈壁?” 祁哥哥去过很多地方,以前容嫣听祁哥哥描述过西域的风土人情。 祁哥哥还承诺以后要是有时间了,就带她去西域,这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游览一遍。 只是现在祁哥哥当了皇帝,至少在他禅位前的几十年,是不可能带她走遍全天下了。 不如她生了孩子后,自己带着人玩去? “嗯,我来自西域王庭,原本是皇子。”檀曜说得云淡风轻。 容嫣却惊讶极了,“你竟然是西域王庭的皇子!那檀曜,你以后会回去当西域王庭的王上吗?” 檀曜的身世赫连祁是知道的,司徒景行不知道,闻言司徒景行简直是哭笑不得。 好家伙,这一个二个的,都是王是吧? 就他,不仅出身最低,现在混得也是最差的。 司徒景行对檀曜的回答不期待,毕竟檀曜现在已经出家了,早已四大皆空,怎么可能还会重新入了凡尘,回西域王庭当王上呢,何况这王上是他想当就能当的吗? 赫连祁却握紧了拳头,紧抿着唇,等着檀曜的回应。 果不其然,檀曜道:“嗯,我原本就是太子,这些年里西域的老王上不断地派人来请我回去,要我继承王位,我大概明年五月份的时候会回西域。” 赫连祁闭了闭眼,前世发生的事,今生还会发生,前世檀曜后来便回了西域,做了西域的王。 那个时候赫连逸已经死了,而他也把大祁的江山给了江箬瑄,让江箬瑄当了女帝。 檀曜带兵打了过来,他是前世救世的佛子。 这一生,檀曜还会回西域,如果他跟邪祟为伍,再把江山给了穿越女,檀曜必定还会打过来。 “你竟然要还俗?”这是容嫣完全没想到的。 她简直是欣喜若狂,凑过去低声对檀曜说:“那我想去西域玩玩,到时候你能带着我一起走吗?” 第325章 容嫣做的种种,细思极恐 檀曜摇了摇头,“我不会还俗,我会以佛子的身份治理西域,仍然一心向佛苦修不缀,不会犯戒娶妻生子,不过皇后娘娘想去玩一段时间,我可以带着你去。” 容嫣盯着檀曜那张端庄俊美的脸,他眼里无悲无喜,无情无欲,当真是四大皆空。 容嫣忽然笑了,“你为什么要强调你不会娶妻生子?檀曜,你是怕我像其他假女信徒那样,纠缠你吗?你在害怕?你不应该怕的,你是任何妖魔都引诱不了的得道高僧啊。” 容嫣想起《西游释厄传》中的,观音他们给唐僧安排的一道情劫。 女儿国的国王对唐僧道:“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你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唐僧:“阿弥陀佛。” 女儿国国王:“哥哥,别闭上,睁开眼睛吧,你就睁开眼睛吧。” 唐僧:“我就是睁眼看你又怎样?” 女儿国国王:“哥哥,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今日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 唐僧:“女王陛下,贫僧已身许佛门,并与大唐天子有诺在先,还望女王陛下放了贫僧西去,来世若有缘分……” 女儿国国王:“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今生今世我们是有缘分的,哥哥,你就答应了我吧。” 唐僧没有做到两眼空空,他对女儿国国王动了凡心。 此刻容嫣看着眼眸低垂的檀曜,忽然就起了顽劣的心思,想试试檀曜是不是真的四大皆空。 她凑过去喊,“哥哥,你看看我。” 她的气息涌入檀曜的呼吸里,衣裙贴在了檀曜雪白的衣衫上,青丝落在他的肩上。 檀曜抬起一只手掌,那腕上圈着容嫣送的砗磲念珠,睫毛不可察觉地颤了颤,却还是掀起眼皮去看容嫣。 “哥哥,我不理解,但凡是人都有生理欲望,你们男人会在梦里经历遗\/精,会晨\/勃,那不是你们能控制的。”容嫣的话比女儿国国王还大胆。 不过对于佛子来说,这仿佛只是在探讨哲理,真的是她心里的疑惑,对着佛说这些,是亵渎,但又仿佛是理所当然。 “哥哥,你又不是断了根的太监,那你会遗\/精,会晨\/勃吗?” 佛子本来应该四大皆空,即便是谈论起性,也应该是面不改色稀松平常,用禅语佛学给信徒解惑。 然而,檀曜却在那一刻站了起来,低低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好吧。”容嫣坐回去,双手合十,低头对檀曜拜礼。 “我错了,我不应该亵渎佛子,等会儿我去佛前跪一会儿忏悔,念经,抄写经书。” 这要是让檀曜的那些狂热的信众们知道了,哪怕她是皇后,怕是他们也会群起而攻之。 檀曜敛了敛情绪,“不必,皇后娘娘是凡尘中人,本就应该有七情六欲,欲和性并不可耻。” “我知道。”容嫣对着赫连祁,从来没掩饰过自己那旺盛的性欲。 她企图把温语柔带得也开放一些,有点效果,但不多。 前世今生的赫连祁是有共同点的,比如都喜欢听墙角,听得真的吐出血来了,他偏偏还要听容嫣能把他气到何种地步。 她不仅有逃离他身边的念头,还打算好生了孩子,要檀曜带她去西域,甚至她还和檀曜一个男人,谈论那么禁忌的话题。 她是在引诱檀曜吗? 是呢,人人都有征服欲。 曾经容嫣征服了他这个天下最厉害的男人,现在容嫣就想尝试另一种挑战,要把高坐云端神坛的佛子,拉入凡尘、欲海中吗? 檀曜有那么多女信众,信佛是假,大多数都是冲着他出众的外貌去的,多少女信众看到佛子时,在幻想他雪白的法衣包裹下,那修长健硕的身躯,是这样的画面? 他的孽根是不是也如普通男人,丑陋但也可怖,或是像容嫣这样,好奇佛子会不会也有遗\/精,晨\/勃,他没有生理需要吗? 若是有,他是如何解决的? 他的喘息好听吗? 他那高雅的脸会不会也浸上欲色,有沉迷? 这种种,多少人想把佛子拖入红尘中啊。 赫连祁的心口比被剖放血时,疼了百倍,几乎是难以呼吸了,在听到容嫣要跟檀曜走,容嫣引诱檀曜时,他怒,痛,还惊慌恐惧。 那种恐慌让他全身都爬满了冷汗,在冰天雪地里,整个人都僵硬着,发抖。 “皇上,你这吐出来的血不能用,别吐了,留着放心头血。”司徒景行先是看到了赫连祁嘴角溢出的鲜血。 然后赫连祁又是一口血,在雪地上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血花。 司徒景行出声提醒赫连祁,心里在幸灾乐祸,吐吧吐吧,你吐血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活该啊。 她对你一心一意时,你一再推开她,冷落她,把人冷落得对你失望了,不一心扑在你身上了,你开始慌了吧? “祁哥哥。”司徒景行的说话声,让容嫣注意到赫连祁来了。 她从殿内快步走出来,来到赫连祁身边后,凑到他心口闻了闻,一股血腥味,显然是刚刚放了心头血。 容嫣心疼地红了眼,“你不是说下了朝就来陪我用早膳吗?这马上都快到中午了,你是跟大臣议事了吧?都这样了,你应该多休息的。” 赫连祁看容嫣坦然自若的,檀曜也是,走过来对他双手合十拜礼。 两人都没有“偷情”被抓到的心虚和愧疚羞耻,赫连祁却仍然对檀曜动了杀心。 但他不能再动檀曜了。 他正在为容嫣求神拜佛,若是杀了檀曜,他的心头血怕是养不活金莲了。 “嗯,等我用完了膳,便去歇着。”赫连祁握住容嫣的手,带着人走进去。 他没让司徒景行和檀曜再跟着,吩咐云振,“这膳食已经冷了,也到了中午,去换午膳来。” 他不可能吃旁人剩下的,他只吃容嫣剩的。 “让御膳房再做一些素菜,景行哥哥的那份有荤的也一起做了。”容嫣把檀曜和司徒景行当成很重要的朋友,并不顾自己皇后的身份。 但赫连祁是皇上,没有跟臣下一起用膳的道理,她便把赫连祁放在第一位,让檀曜和司徒景行去一旁用膳。 对此赫连祁脸色再不好看,也没说什么。 容嫣不想做皇后,因为他是皇帝,她才做了这皇后,她不想遵守皇后的规矩,也一心想改革有关女子的种种制度。 她要女子和男人能一起共事。 大多数礼节其实都是用来方便男人,而约束女人的,她不要女人被条条框框束缚着,要女人也能抛头露面,跟男人们肆意谈笑。 赫连祁纵容着容嫣这样做,只希望容嫣是真的只是把司徒景行他们当朋友,哥哥,对他们没有男女之情,不要把之前他说得那些她可以养很多男宠的话,记在了心里。 他当时真是疯了,一心想和邪祟做交易,为了让容嫣同意,才那么哄着容嫣。 要是知道他的心头血能养活金莲,他何必闹那么一出,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我给你夹菜,我喂你,你乱动会牵扯到伤口。”容嫣坐在赫连祁身边,按住赫连祁的胳膊,给他夹菜盛汤,还喂到嘴里。 “这一点小伤不算什么。”赫连祁制止容嫣,不舍得容嫣怀着孕还服侍着他,也不想让容嫣觉得他这么柔弱不堪一击。 他在容嫣心里应该有着强大健壮的体魄,刀枪不入,永远不会倒下去,要让容嫣觉得他一直都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男人。 容嫣从小就慕强,所以他要一直那么强大,让容嫣一直倾慕。 “那你实在疼得狠了,不要硬撑着。”容嫣点头,只给赫连祁夹菜。 赫连祁让她坐得远些,免得他过了病气给她。 容嫣摇了摇头,坚持陪着赫连祁。 饭后到了容嫣午睡的时间,以为赫连祁要卧床养伤,谁知赫连祁盘腿坐到外榻上,把奏折放到一旁。 他手腕上圈着念珠,很认真虔诚地抄写经书。 “还要抄吗?”容嫣惊讶地拿起赫连祁抄写过的经文。 平常赫连祁的书法自成一派,不是所有识字的人,都能认识他写得那些字。 但他抄写经书却是一笔一划,相当工整缓慢。 “嗯,国师要求抄写三千遍。”赫连祁能感觉到在自己的运笔下,心口的血又流了出来,他疼得都有些麻木了,披着大氅,俯身,抄了一遍又一遍经书。 “你不用陪着我,去午睡吧,睡醒了,想来陪我一会儿,便陪一会儿,要是无聊,就出去玩。” 容嫣摇了摇头,身子越来越重了,纵然有很大的玩心,人也变得懒了,越发不想动了。 她躺到了赫连祁身边,枕在赫连祁的腿上,拿了奏折来翻看。 “你这样,会扰乱我的虔诚之心。”赫连祁抄写经书的动作顿了顿,把念珠往手腕上拢。 他低头凑过去,亲了亲容嫣的唇瓣,哄着人,“乖,叫花豹来,枕着花豹,等我抄几个时辰后,再抱你。” 容嫣哼了哼,“你修行不够,应该学学檀曜,即便美色当前,也心无旁骛两眼空空。” 赫连祁:“我又不出家当和尚,为什么要戒了嫣嫣你?” 容嫣,等于美色。 他不沉迷于其他美色,只沉迷于容嫣。 容嫣呵,赤着的玉足踹到赫连祁胯下,“祁哥哥这种状态,跟出家当和尚也没区别了。” 赫连祁叹了一口气,很想去舔容嫣,过过嘴瘾,却不得不抄写佛经。 容嫣枕着花豹躺着了,边看奏折边给赫连祁念。 到年关了,其实大多数都是各地官员呈上来的,请安拜年的折子。 “你试着模仿我的字迹批阅。”赫连祁给容嫣研好墨,递了朱笔过去。 以前害怕容嫣有野心,想掌权,现在他说得云淡风轻,“嫣嫣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应该很快就能模仿出我的字迹吧?” 容嫣坐起来,酸疼的腰抵着身后的花豹,接过朱笔,在奏折上,替赫连祁回复那些请安拜年的折子。 赫连祁瞥过去一眼,容嫣模仿出来的他的字迹,足可以以假乱真了。 这不是第一次就能做到的,怕是在她生了掌权的心思,翻看他的奏折,或者更早,她就背着他,模仿他的字体了。 她有心计,她真的太有太有心计了,赫连祁闭了闭眼,没让自己想那么多,想得越多,心里就越疼,越恐慌。 容嫣批阅完一份,拿起下一份,还是先念给赫连祁听。 有关政务的,赫连祁说,她用朱笔在折子上写。 这期间容嫣一知半解的,就会更深层地请教赫连祁。 赫连祁解答得很详细,教她,基本上会就一件事,比如世家大族们隐藏大量人口,供自己驱使,这关于户口的争斗问题,赫连祁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一方面容嫣以前做太后时,也替赫连逸处理了很多朝政,过去的历练,再者,加上现在的学习,容嫣处理起朝政越来越得心应手。 不过她都是按照赫连祁说得去批阅奏折,看起来一点都不想,不急着干政的样子。 可赫连祁知道,自己在一步步掉入容嫣的陷阱。 而对此,他越挣扎掉得越深,越来越不能爬上来,他其实也有些不想爬上来了。 他在心里想,先这样吧。 一直到了傍晚,一开始就要午睡很疲惫的容嫣,整个下午却是神采奕奕的,模仿着赫连祁的字迹,听赫连祁说着,替赫连祁把堆积的奏折,基本上都批阅完成了。 她的效率很高,赫连祁抄一心二用,但效率也很高,抄写了不少经书。 赫连祁停下来,这才把容嫣搂入怀里,似乎因为抄写经书,身上都多了些平和的佛性,“今晚裴卿成亲,你想去吗?” “去。”一方面容嫣是自己想去,再者司徒景行前两天就跟她说了。 他想找一个故人,让她今晚带着他,去参加裴玦的成亲典礼。 赫连祁知道司徒景行和裴玦几人的恩怨情仇,没揭穿司徒景行,把容嫣从外榻上抱起来,叫宫人来给容嫣梳妆换衣。 他心口疼,缓了一会儿,走出去看那株金莲,活得好好的。 赫连祁便放心了。 銮驾载着帝后出了皇宫,一路往赫连祁赐给裴玦的府邸而去。 全部的人自然都出来迎接帝后,赫连祁先下来,再伸手把容嫣带下来。 容嫣一眼望过去,文武大臣们基本上都来了,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沈瑾书、顾轻舟和温语柔也都在,唯一让容嫣意外的是,宁妃也在跪拜的行列中。 虽然裴玦是她的兄长,但她身为皇帝的嫔妃,本来不应该来的,却来了,显然是赫连祁恩准的。 赫连祁还能顾着自己的嫔妃,那看来剖心口,每日放一碗心头血,的确对他没造成多大的影响啊。 第326章 曾经强大妖媚的杀手,现在被锁链锁着,遍体鳞伤 赫连祁让人都平身了,他和容嫣被迎进去。 裴玦跟柳湘湘已经完成了拜堂仪式,帝后本就不是来观礼的,能来走个过场,已经算是对臣子天大的恩宠了。 帝后被奉到了座上宾,宴席就开始了,病重的侯爷王崇泽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参加儿子的婚礼。 司徒景行伴在帝后左右,看到侯夫人在王崇泽身边,侯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谁都看得出来她在强颜欢笑。 裴玦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裴玦的生母裴素原本出身将门世家,与琅琊王氏的二公子王崇泽是青梅竹马,从很早两人就定下了婚事。 但当年裴家一朝获罪,全都下了大狱,即将被满门抄斩。 王崇泽铤而走险,用一个死囚犯,偷天换日把裴素救了出来,藏起来。 王崇泽不得不娶他人为妻,也就是现在的侯夫人。 他把裴素养为外室,但即便这样,侯夫人也容不下裴素,三番五次害裴素。 裴素怀了好几次孕,经历了几次流产,最后生下来的裴玦,也在娘胎里就被毒害,从小便体弱多病。 裴素带着裴玦逃了,侯夫人也只生了一个女儿(江箬瑄),就被王崇泽给灌了绝子药。 王崇泽接管了侯府,渐渐势大,婚事和有多少子嗣都不再受父母家族的摆布了,他便没有再纳妾,没有跟其他女人生孩子,多年来一直在找裴玦母子二人。 侯夫人更早地得知了裴玦母子的下落,一方面一直在毁灭痕迹不让王崇泽找到裴玦母子,另一方面让人处处迫害欺辱裴玦母子二人,让两人举步维艰九死一生。 后来侯夫人更是找到天星阁,因为司徒景行的规矩是雇主必须把所有底细和隐情,以及杀人的原因,都透露出来,所以司徒景行才会知道王崇泽几人的陈年往事,爱恨情仇。 王崇泽找裴玦,自然是要让裴玦认祖归宗,回来继承王家和侯爵之位的。 侯夫人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她雇佣天星阁的杀手,要天星阁杀了裴玦。 天星阁的雇主基本上都是位高权重之人,给的酬金相当多,这也是当时司徒景行能建造那么大的一个地宫,养那么多奴仆杀手的最大原因。 那个时候司徒景行不仅有钱,又因为雇主都是权贵,所以他给自己,或是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们,在世间弄出另一重身份,就让那些权贵去做,并不难。 权贵们宁愿被天星阁握着把柄,是因为天星阁的保密性很高,接的任务几乎没有失败过。 司徒景行接了侯夫人的任务后,派了楚灵去杀裴玦,偏偏楚灵失败了。 王崇泽找到了裴玦,裴玦更是成为了一朝丞相,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普通医女,被皇上封为了郡主。 皇上给裴玦和柳湘湘赐婚,甚至在今晚,帝后来参加裴玦的婚礼。 在座的知道当年一些事、裴玦身世的,不用去看就知道侯夫人的脸色有多差,心里的怒恨有多高。 司徒景行估计侯夫人最近没少找天星阁,裴玦没死,侯夫人要天星阁负责到底,无论如何都要再杀了裴玦。 只可惜天星阁已经不存在了,侯夫人不认识他这个阁主。 裴玦如今那么受皇上器重,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侯夫人一介女流之辈,这些年又被侯爷冷落,虽还是当家主母,但只是摆设,并没有实权,所以她此刻只能在心里歇斯底里,仇恨焦急。 侯夫人私下已经找过身为皇上嫔妃的女儿了,要正受皇上宠爱的女儿帮她对付裴玦。 以前她的女儿会听她的话,但她不知道,现在她女儿的身体被穿越女占了。 江箬瑄不仅不帮她,还反过来教训她,“母亲年纪这么大了,为什么还不安分?兄长的母亲早就死了,你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你没有儿子,你就算杀了兄长,你能变出来一个儿子继承王家和侯爵之位吗?” “兄长是丞相,受皇上器重,他能让王家更加荣耀兴旺,你是王家的当家主母,王家兴旺,你和自己的娘家也受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不懂吗?依本宫看,兄长不知道你雇佣杀手杀他,以及当年你害他生母这些事,那你就应该把兄长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会敬重你这个当家主母,以后哪怕父亲不在了,你也能安享往年,死后获得极大的殊荣。” 江箬瑄心想她和裴玦又没仇没怨的,虽然是同父异母,但裴玦总归是王家人,她的兄长。 裴玦位极人臣,做了王家的家主,继承了侯爵之位,带领着王家更加兴旺,她这个做妹妹的,当然受益。 她有一个强大的娘家,皇上会更加宠她。 她会一步步登上后宫的高位,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多,以后做女帝有裴玦支持,那就更容易了。 裴玦虽然跟她这个妹妹的关系不亲近,但也不是仇人,是一家人,那她为什么要替侯夫人去害裴玦呢? 她反而会帮裴玦。 侯夫人也是个脑子有坑的,当年做了王崇泽的正妻,王崇泽愿意在外面养着青梅,那便养着。 正妻的位置不是那么好撼动的,王崇泽想宠妾灭妻,家族也不会允许。 他不可能为了青梅,抛下自己的身份地位权势等一切。 何况裴素是罪臣之女,本应该死了,王崇泽根本不可能让裴素出现,他只能把青梅一直当外室养着,藏着。 所以侯夫人只要不作死,裴素那身份,绝对没有上位的可能。 侯夫人会一直都是当家主母,她安分些,王崇泽会愿意让她生个儿子,以后那就是她的儿子继承王家和侯爵之位了。 可她偏偏作死,一次次去害王崇泽心尖上的人,惹怒王崇泽给她灌绝子汤。 但还好,王崇泽不可能为了替外室讨回公道,而休了她这个正妻。 哪怕她只是摆设,被夺了当年主母的实权,那位置她还占着。 以后不管谁继承王家,她都会被善待。 偏偏她还继续作死,雇佣天星阁的杀手去杀裴玦母子二人,造成了现在这样让裴玦逆风翻盘的局面。 江箬瑄只觉得侯夫人的一手好牌被打烂了,但凡她能拿到这么好的牌,她都能打出王炸来。 到了侯夫人这里,因为她的恋爱脑容不下王崇泽的青梅,让裴素一个本应该被斩首,被藏起来,一辈子都不能有名分的外室给赢了。 侯夫人愚蠢至极,妥妥的送人头啊。 江箬瑄现在只希望侯夫人能听她的,不要找裴玦的麻烦,要反过来跟裴玦母子情深,不要作死牵连到她,坏了她的大计。 江箬瑄不放心侯夫人,已经收买了侯夫人身边的全部奴仆们。 侯夫人有什么动作,都要第一时间给她传信。 江箬瑄今晚是按照裴玦的妹妹就座的,不是以赫连祁嫔妃的身份。 何况有皇后在,她这个妾也凑不上去。 不过江箬瑄并不在意。 她虽然来自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但她又不爱赫连祁,不是恋爱脑,男人在大场面上和正妻伉俪情深,很正常。 她不跟容嫣争赫连祁的爱,她要的是皇后之位,以及未来的皇位,重点是玩弄阴谋权势,而不是把心思和精力用在争风吃醋,儿女情长上。 前世来的赫连祁对什么宴席都意兴阑珊的,何况还有伤在身,他本不该留这么久。 奈何身侧的容嫣难得出宫,父亲和母亲都在,所以他只能脸色苍白着,强忍心口的疼,在群臣面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陪着容嫣多留一会儿。 赫连祁要放心头血,所以连一滴酒都不能沾,面对群臣的疑惑,云淡风轻地解释,“众卿也少饮酒,免得回去了被夫人嫌弃,今晚不让你们上榻。” 这话里的意思无疑是,皇后嫌弃他身上有酒味,不许他上榻。 这种气氛下,群臣们只当皇上在开玩笑,于是便放开了接道:“皇后娘娘怀着龙子,还是双胎,自然金贵些,闻不得半点酒味,我们的夫人妾室们可没有怀着身孕。” “崔大人这话说的,夫人妾室们没有怀着身孕,那也要节制,毕竟都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要注重修身养性啊。” 这位崔大人是兵部尚书,顺妃的父亲,世家大族清河崔家的家主,闻言他还真的放下了酒杯,点着裴玦,“今晚是裴相的洞房花烛夜,裴相是全场最不应该喝多的那个。” 王家和崔家两个世家大族,现在在暗中斗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但表面上大家都还其乐融融。 一身喜服的裴玦今晚格外丰神俊朗,宽肩窄腰,气度卓然不凡,原本苍白的脸色都被衬得熠熠生辉,站起来举杯,说着感谢众人来参加宴席的场面话。 宴席上少不了声乐等节目,赫连祁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心不在焉地看着,听着,更多的注意力在身侧的容嫣身上。 她的一颦一笑,多吃了哪道菜,多看了哪个节目几眼,对在座的哪个人投去了目光,都牵引着他的喜怒哀乐。 宴席上菜的时间都会控制在一个多时辰内,司徒景行心里装着事,越来越坐不住,正要借口离席时,一个婢女把一道菜放在他的桌案上。 司徒景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等婢女离开后,他伸手到盘子底下,果然摸到了一张纸条。 司徒景行不动声色地收入到袖子里。 “皇上,皇后娘娘,臣坐得有些久了,想退下去歇息一会儿。”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对赫连祁和容嫣请旨。 两人应允了后,他又看向裴玦,“皇上赐给裴相爷的这座府邸很是恢弘壮观,不知微臣可以不可以到处看看?等以后微臣建府了,也能参考裴相爷的府邸风格。” 丞相的府邸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走动的,但在座的都知道司徒景行是帝后身边的红人。 裴玦也不好拒绝了司徒景行,应着,“本相让管家引着你。” 司徒景行淡笑着道:“不必,微臣一个废人,最怕麻烦别人了,自己到处看看即可。” 裴玦漆黑的眼眸深了又深,划过一道冷意和嘲讽,并没有说什么,由着司徒景行去了。 沈瑾书知道司徒景行想探查楚灵的踪迹,要跟司徒景行一起去。 司徒景行无声地对他摇头,他抿了抿薄唇,没起身。 司徒景行自己移动着轮椅,出了宴席大厅。 奴仆们都在忙碌着,见到他有行礼的,他摆了摆手。 司徒景行独自一人到了一个转角处,然后取出袖子里那张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楚灵就在府中的某个院子里。 司徒景行找了过去。 院子里外没见到守卫和奴仆们,院子不小,仅次于裴玦住的主院,且很是雅致。 司徒景行便以为楚灵的处境很好,来到正屋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 许久没听到人应,隐约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 “我进去了?”司徒景行皱眉,说了一声后两手推门。 那门一推就开了。 有门槛,在长乐宫为了方便司徒景行出入,长乐宫的门槛都被拆掉了。 此刻司徒景行只能艰难地离开轮椅,瘫软着一双腿,扶着门,身子先进去,再把轮椅拽进来。 他做这一切的动作,其实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但屋子里不知何人来的楚灵,拖动着束缚着四肢的锁链,手脚筋脉都被挑断,只能艰难虚软地爬出来,看到这一幕。 她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却因为亲眼看着自己曾经强大张狂的阁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眼中的泪流出来,嗓音嘶哑地喊,“阁主……”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一般都是在仰视别人,这一刻那声音却是从地上传来的。 他诧异地低头,只见楚灵满身是伤,地上留下一片血痕,四肢被锁链锁着,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哪还是一个人啊,更别提曾经的妖媚勾魂摄魄了。 司徒景行瞳孔大震,满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喉结滚动了好几次,薄唇颤了又颤,开口时那语气都在抖,“楚灵,你怎么……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327章 会救她,绿茶阁主骗沈瑾书 “阁主,对不起,我的任务失败了。”楚灵匍匐在司徒景行腿边,伸出手去抓司徒景行的手。 却因为手上筋脉尽断,那手到了司徒景行手边,抓不住,从司徒景行的腿上滑下去,拉出一道血痕。 “我先带你进去。”司徒景行摇了摇头,弯身把楚灵捞过来。 她单薄瘦弱得跟纸片人似的,他很轻松就把楚灵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在锁链发出的响动中,司徒景行移动着轮椅往屋里去,把楚灵放到了椅子上坐着。 楚灵身上都是伤,司徒景行就抱了她这么一会儿,他烟青色的外袍上就被染了很多血。 司徒景行去盥洗室里端了一盆水来。 整个屋子里都冷冰冰的,没有炭炉,家具摆设倒是齐全,但茶壶里没有一滴水,更不要说药箱之类的。 司徒景行找遍整个寝卧,才找到了楚灵的两件旧衣服,这让他心酸至极。 以前楚灵很有钱,生活可以说是养尊处优,堆金砌玉,现在她却连件避寒的衣物都没有。 “阁主,我没事的,你不要费心劳力了。”楚灵知道司徒景行是要给她包扎伤口,可司徒景行不良于行,她看着他坐在轮椅上,还要照顾她,她就自责又心疼酸涩。 楚灵想从椅子上下去帮司徒景行,却被司徒景行呵斥住了,她只能流泪看着司徒景行端了水来。 没法烧热水,司徒景行只能用冷水给楚灵擦身,不过冷水也有好处,能止血。 司徒景行把楚灵的衣服脱掉了,只留着几处隐秘部位,他脸上平静,目光里没有一点情绪,完全是一个大夫的身份,拧了好多次帕子,才算把楚灵身上的伤口擦干净,原本的清水变成了血水。 这过程里,楚灵很配合司徒景行,实在疼得厉害了,才会发出呻吟。 司徒景行随身携带了很多药,其中就包括最好的金疮药,他给楚灵处理着外伤,已经把过脉了。 楚灵内伤也不轻,武功全废了,里里外外简直是千疮百孔。 她能活下来全靠以前底子好,生命力顽强,但伤到这种地步,她以后都不可能完全好了。 “我当初从赫连祁手里保了你一条命,不是让你走得远远的吗?你怎么会被裴玦锁在这里?”司徒景行很肯定,楚灵在裴玦府里,自然是裴玦把楚灵折磨成这个样子的。 他刚刚无意中瞥了一眼,楚灵全身唯一还算好的两处是胸和双腿,当然,也是相对的,胸前全都是欢爱青紫的痕迹。 通过诊脉可以判断,楚灵下身因为裴玦的索取不知节制,也伤着,她的腿都是合不拢的状态。 楚灵完全就是裴玦的泄欲工具,性奴。 “我当时确实走了,但很快被裴玦抓到了……”楚灵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提起裴玦时,不如对司徒景行时的情绪起伏大,她虚弱无力地陈述着。 几年前侯夫人找到天星阁,雇佣天星阁的杀手杀了裴玦母子时,司徒景行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楚灵。 那个时候裴玦和裴素常年被侯夫人派的人迫害,裴玦很小的时候,是裴素带着他一次又一次逃难避祸,一方面还要躲着找他们母子的王崇泽。 后来裴玦长大一些了,裴素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各种旧疾。 他反过来带着裴素一次次避祸,在侯夫人的手段下艰难求生,人人欺压的同时,还得赚钱养自己和裴素,给裴素治病。 年少的时候,裴玦用自己的好皮囊男扮女装,以色侍人,骗来的钱都用来给裴素治病了。 虽然因为好几次被揭穿了身份,而没少被打,遍体鳞伤,九死一生,但也慢慢强大起来,反杀了侯夫人派来迫害他的那些人。 然而他不知道,侯夫人找到了天下第一遍布高手的杀手组织天星阁,天星阁派出了杀手来杀他。 楚灵先以制香师的身份,出现在了裴玦面前。 司徒景行不知道,多年来楚灵一直都喜欢她,求而不得,楚灵第一次见裴玦时,从裴玦身上看到了司徒景行的影子。 裴玦和她的阁主一样的美强惨,对这个人世充满了麻木颓丧,明明年纪轻轻,却没有一丝的意气风发,活着只是因为母亲。 楚灵想得到裴玦,简而言之,她得不到阁主,那就找一个跟阁主相似的人。 她把裴玦当成了自己的阁主的替身,打算玩腻了裴玦后,再执行自己杀裴玦的任务。 为此,楚灵以救赎的方式出现在了裴玦的生命里,并且成功了。 后来她还拿出很多钱来,自己开制香铺子,给裴玦开了一个镖局,两人都赚得盆满钵满,短短三年就成为了当地的首富。 裴玦再不是过去那个阴沉麻木被人欺辱的杂碎,或是男扮女装的职业“捞女”,他坠入楚灵为他编织的情网里、制造的美梦里,幸福知足。 裴素也很感激并喜欢楚灵,在裴玦的要求下,她操办了儿子和楚灵的婚事,裴玦三媒六娉,风风光光地娶了楚灵为妻。 “你爱上裴玦了,然后对他坦白了你是杀他的杀手这一真实身份,他恨你,便报复你?”司徒景行猜测着走向。 楚灵没告诉他她喜欢他,把裴玦当成了他的替身,只告诉他她只是想找个男人谈情说爱,等玩够了,再杀裴玦。 但裴玦没死,司徒景行只能猜测楚灵从一开始的玩弄裴玦,到后来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了裴玦。 “没有。”楚灵摇头。 她没有爱上裴玦,没有心软,她一边把裴玦当替身,满足着自己对正主的求而不得,一边在两人用的熏香里,给下了慢性毒药。 那香也是迷情香,裴玦因此被楚灵勾得越发神魂颠倒,丧失了理智和判断力,对楚灵从来没有一丝的怀疑,爱楚灵爱得不可自拔。 但还没等到裴玦中了足够量的毒,毒发,楚灵的真实身份就被裴素无意中发现了。 裴素知道是侯夫人找的楚灵这个杀手杀他们母子,她跪下来求楚灵给裴玦解药,要楚灵看在两人的夫妻情分上,放了裴玦。 她可以代替裴玦死。 那次楚灵生平第一次心软,还在犹豫中,裴素决绝地拔剑。 裴玦那天意外地早早地赶回来,手里还提着楚灵爱吃的,他在风雪中排了很长时间的队,买的烤鸭,回来的路上他放在怀里暖着,用上轻功飞檐走壁。 他落在寝卧里时,拿出的烤鸭还是热腾腾的,一边温柔欣喜地喊着娘子,一边抬头找楚灵。 然而结果,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颗被砍下的脑袋“咕噜咕噜”地滚在地上,滚到他的脚边。 那是一张很美丽的脸,那双眼也如平常一样极温柔怜爱地看着他,所不同的是她的眸里噙满了泪水。 裴玦手中刚打开的烤鸭掉在地上,与母亲的那颗脑袋滚落在一起。 很长时间后,他才跪到地上,去捧裴素的脑袋,大悲无声,裴玦保持着那个姿势,足足半个时辰都没动一下。 那天楚灵被裴玦打成重伤,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 之前裴玦没楚灵强,楚灵给了他上乘的武功秘籍,教了他不少,楚灵算是裴玦的师父。 到后来徒弟终究没打过师父,楚灵跑了,回到了天星阁。 那个时候正赶上容嫣剿灭天星阁,楚灵救了司徒景行,却因为赫连祁发现了司徒景行的身份,她没能继续跟在司徒景行身边。 司徒景行保了她一命,让她离开不要再回来了。 裴玦一直在找她,最终楚灵落到了裴玦手里,被裴玦折磨,报复,凌虐。 最初她为了逃跑一次次杀裴玦,但一次次被裴玦抓回来,直到武功被废,遍体鳞伤,很难再逃跑。 王崇泽成功找到裴玦,赫连祁帮了裴玦一把,让裴玦顺利回归到家族里。 裴玦回来时,带着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医女柳湘湘,也把楚灵关在了地牢里,每天一次亲手对楚灵上刑罚,并索要楚灵的身体。 直到封后大典上,裴玦喝醉被柳湘湘设计,司徒景行去看戏。 司徒景行开始找楚灵,此刻他找到了。 楚灵现在别说杀裴玦了,她自身都难保了。 她只想跑,想回到司徒景行身边,却被裴玦挑断了手脚筋,锁在这里,拿司徒景行的性命威胁她。 她不跑了。 “阁主,你不要管我了,这是我欠裴玦的,我只希望你能报仇,夺回一切。”楚灵在司徒景行的帮助下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得差不多了,从椅子下来,跪在司徒景行面前,给司徒景行磕了三个头。 “阁主请恕属下以后不能为你效命了,我们的主仆恩情便从此断掉……” 楚灵从小就被卖到了青楼,一开始是卖艺的,到十四岁时,老鸨把她的初夜,拍卖给了一个很有钱的老员外。 她那个时候就会制香了,想在床榻上杀了老员外,卷了他的全部家财逃跑,结果失败了,被老员外叫来了很多男人玩弄她。 那天司徒景正好在府上给老员外的妻子诊病,鬼使神差地戴上面具,转换成天星阁阁主的身份,屠了在场的所有人,带走了楚灵。 楚灵是整个天星阁所有杀手中,唯一一个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的杀手,他对楚灵还算温和,教楚灵武功,制毒,在她研制的香里加入毒药。 不知不觉中,楚灵的一颗心便遗失在了他身上,他却只把楚灵当成下属,跟天星阁中所有的那些一等一的杀手一样。 司徒景行看着楚灵那按在地上瘫软无力的双手,以及触地的双脚,以前他对此或许会无动于衷。 但现在,回忆过往里跟出楚灵的相识,多年的相处,他对楚灵生出的全是心疼和怜惜,竟然在这一刻把楚灵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他真的是越来越一心向善了。 司徒景行摇了摇头,没有说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放弃了复仇,他的复仇计划也从来没有实施过,只低声对楚灵道:“我会想方设法救你,你先顺从着裴玦。” “阁主……”楚灵抬起头,泪流满面。 她和裴玦之间,不是她顺从听话,裴玦就会放过她的。 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顺从,能换来裴玦不对司徒景行痛下杀手。 以裴玦现在的身份地位,他要杀一无所有的司徒景行,且还能做得天衣无缝,让人查不到他身上,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楚灵想让司徒景行不要管她了,这时从门外传来脚步声,司徒景行还有着听声辨人的能力,是沈瑾书一路问着看到他的奴仆们,找过来了。 “你先保重自己。”司徒景行最后对楚灵说了一句,便移动轮椅往外去,还跟刚刚一样的方式过门槛。 沈瑾书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眉头紧紧皱起,人已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弯身扛起离开轮椅的司徒景行,另一手把轮椅从屋内拎了出来。 到了院子里,他再把司徒景行放到轮椅上,“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回去了,本官推你过去。” 司徒景行穿得大氅脱给楚灵了,沈瑾书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了给司徒景行穿,推着司徒景行在九曲长廊里走着。 “沈大人的风寒好了吗?”司徒景行打破沉寂,问了一句。 沈瑾书咳嗽了一声,却不甚在意道:“嗯,没什么大碍。” 一般情况下司徒景行听后,总会戏谑地说他身强体壮,此刻沈瑾书见司徒景行脸色静默,眼梢有些红,他皱了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你探查到楚灵的踪迹了吗?” “嗯,沈大人,对不起,之前是我骗了你。”司徒景行按住了轮椅,回头仰视着沈瑾书,眼里几乎浮上一层泪来,把自己的绿茶人设发挥得淋漓尽致。 “其实楚灵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她当年被我那赌徒父亲卖去青楼,为求生后来才加入了天星阁做杀手,天星阁的阁主派她去杀裴相爷,结果她却因为爱上了裴相爷,而没舍得杀裴相爷,被裴相爷发现了真实身份,现在裴相爷囚禁了她,让她沦为了泄欲工具、性奴。” 第328章 谁是谁的替身 沈瑾书的性格,当初能被宋凝霜骗,现在被司徒景行骗,毫无悬念和意外。 听着司徒景行近乎哽咽的话语,沈瑾书顿了顿,“你要本官帮你救楚灵?可裴相不愿放人,本官的官比他小不说,且他还是琅琊王氏的大公子。” 司徒景行:“所以哥哥你能不能为了我这个兄弟,更上进一些,立大功,争取尽快封侯拜相?那样你就能帮我从裴相手里,救回我的妹妹了。” 他找沈瑾书求助,不仅是为了救楚灵,也想让沈瑾书庇护他。 裴玦显然不会放过他,以前他最丧的时候总是拿自己试毒药,恨不得把自己玩死。 但现在他怕死,他想好好地活着,只因容嫣还需要他。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沈瑾书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司徒景行,他是真的淡泊名利,不求权势滔天,只愿能尽忠职守,为百姓谋福,也能守护他心爱之人。 现在司徒景行要他为了他的妹妹,而跟裴玦作对,干掉裴玦自己上位,那怎么可能? 司徒景行去扯沈瑾书的袖口,晃了又晃,怆然欲泣,“哥哥……” “别叫本官哥哥,本官比你小。”沈瑾书满身恶寒,挣脱着司徒景行的手。 司徒景行干脆倾身抱住了沈瑾书的胳膊,讨好着人,“好好好,你比我小,我比你大,大了好多,我是哥哥,你才是弟弟,弟弟,弟弟……”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沈瑾书一边推司徒景行,一边拽着自己的胳膊,冷漠地拒绝司徒景行,“除非本官投胎成裴相的亲爹,否则本官管不了裴相。” 他出身寒门,就算能封侯拜相,官职比裴玦高,但跟出身世家大族的裴玦还是差了一大截。 他去招惹裴玦,那不是找死吗? 沈瑾书终于把司徒景行甩开了,推着司徒景行继续往前走。 结果他们一抬头,就发现不知何时赫连祁和容嫣站在几步远外,身侧伴着裴玦和王崇泽。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偏偏裴玦还扬起声调确认了一遍,“本相刚刚听到沈大人,想当本相的爹?” 沈瑾书心想但凡他会地遁术,他都得当场给他们表演一个。 他对上裴玦的死亡凝视,真诚发问,“有没有可能是裴丞相的听力有些问题,听错了?” 司徒景行够不到沈瑾书,要不然他肯定会捂住沈瑾书的嘴,这真是近墨者黑啊,不,是近朱者赤。 “沈大人觉得呢?”裴玦一身红色的喜服,却满身戾气,强大的压迫感直逼沈瑾书而去,让沈瑾书一个文臣,差点就腿软给跪下了。 气氛剑拔弩张,容嫣不得不开口偏袒沈瑾书,“沈大人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酒后失言,还望裴相大人不记小人过。” 容嫣给沈瑾书递眼色,让沈瑾书赶紧给裴玦赔礼道歉。 沈瑾书连忙左手压右手,弯下腰,姿态放得很低,给裴玦赔礼。 “臣不敢。”裴玦给为沈瑾书说情的容嫣行礼,很恭敬,没有跟沈瑾书计较,只在恭送帝后带着沈瑾书和司徒景行离开时,暗沉阴戾的目光跟着司徒景行而去。 司徒景行感觉到了那浓重的杀气,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沈瑾书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本官会找裴相谈谈,看他是否愿意放了的你妹妹,至于你,虽然是楚灵的哥哥,但裴相不是牵连无辜之人,不是你要杀他,他应该不会迁怒为难你。” 偏偏当初就是他下达指令杀裴玦的啊,司徒景行深知自己在劫难逃,颓丧地应了一声,“谢谢沈哥哥。” 他还叫顺口了?沈瑾书原本还想纠正他比司徒景行小了几岁,但往司徒景行胯下瞥了瞥。 嗯,他比司徒景行大。 “你和司徒院使好像有些不对付?”王崇泽等帝后走远了,才抬起头审视着儿子,语重心长道。 “司徒院使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即便你们两人之间有点小恩怨,你们也应该化干戈为玉帛。” 裴玦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眸里汹涌的暗色被遮住了,淡淡地应着王崇泽,“父亲多虑了,儿子跟司徒院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何来的仇怨呢?” 王崇泽能感觉到儿子的心思重,又不愿跟他这个亲生父亲说,终归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二人。 王崇泽压着心里的酸苦,没再说什么。 他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却已是身染重病,一半的头发都白了。 即便今晚儿子成亲是喜事,他强撑着,可依然脸色泛着青紫,行将就木。 裴玦眼看着王崇泽高大的身躯有些站不稳,伸手去扶,心里冷极,面上关怀恭敬,“父亲还好吗?要不要儿子给你请个大夫来?儿子扶你去屋里歇下吧。” “无碍。”王崇泽摆了摆手,本是儿子的新婚夜,不该留下来,麻烦了儿子照看,但他时日无多了。 当年裴素带着裴玦逃跑时,裴玦尚还在襁褓中,他忙于争夺家主之位,又因为裴素是本该被斩首的罪臣之女身份,所以他只能把人藏着,不能时常过去看裴素。 因此裴素几次怀孕,流产,以及生裴玦时的九死一生,他都没能陪在裴素身边,从裴玦生下来到母子二人离开,他也只看了裴玦两次,抱了裴玦两回。 时隔多年,他好不容易找到儿子,把人接到了身边,他却没多久的活头了。 这最后的时光,便总想着让儿子多陪陪自己,他多看儿子几眼。 王崇泽被裴玦扶到屋子里坐着,裴玦倒了一杯茶,奉上来给他。 他看着儿子那几分遗传了裴素的眉眼,心里的思念和悲苦汹涌而来,几乎是落下泪,“玦儿,你母亲是患什么病死的?” “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裴玦看着王泽远喝了一口茶。 其实王崇泽的身体没有那么糟糕,还有很多年的活头,但他在回到侯府后,就给王崇泽下了慢性毒药。 他会制一些简单的毒药,还是楚灵教他的,这种毒性跟楚灵当初给他下的,是一样的。 他的毒早就被柳湘湘解了。 这种毒大夫诊断不出来,就算人死了,那也只能判定是身染重病而亡,这种慢性毒药不留痕迹。 王崇泽刚喝了一口茶,听了裴玦的话,手下剧烈抖动。 那茶盏摔落在地,他捂住胸膛,一口黑血猝然吐了出来。 “父亲……” 王崇泽对裴玦摆了摆手,颓然无力地靠向椅子,闭着眼,哽咽难言,“是我对不起你母亲……” 裴素年轻时落下诸多病根,那是被他的正妻害的,还有他没有护好裴素,次次伤了裴素的心,导致裴素郁郁寡欢,几次流产,伤了根本。 可他还是那么自私的,不顾裴素的身体,想要裴素给他生一个孩子,用此一辈子困住裴素,也想留下两人的血脉。 裴素还是带着儿子逃跑了,他找了很多年,找回了儿子。 但他仍然不能给裴素一个名分,反而要把裴玦放到正妻的名下。 此刻,他再次对儿子提起,“玦儿,把你的姓改过来,你入了王氏的族谱,认崔氏为母,过几天我便将王家的这家主和侯爵之位给你,好吗?” 世家大族之间相互斗争,但也相互依赖,之间有联姻,侯夫人便是来自清河崔氏,是顺妃的姑姑。 裴玦之前没同意,此刻大概是因为王崇泽快死了,他孝顺,便应了,“好,儿子听父亲的安排。” “如今我们王氏一族受皇上器重,崔氏一族想越过我们,这些日子没少算计我们王家,玦儿,你若是做得到,便替你母亲报仇。”正是因为侯夫人出身崔氏,当初不是嫡长子的王崇泽为了争夺到家主之位,需要势力,才娶了崔氏为妻。 这些年里崔氏一族和王家因为利益冲突,虽说关系越来越差,但王崇泽依然无法休妻,也就只能冷落崔氏,跟崔氏生了一个女儿后,给崔氏灌了绝子药。 他还不能以崔氏害他心爱女子的罪名,找崔氏算账,只能以其他莫须有的罪名,夺去了崔氏当家主母的权利。 裴素在的时候,他只能对不起裴素,不能为裴素报仇,裴素死了,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给裴素讨回公道。 如今他只能把心愿寄托在儿子身上,让儿子以后杀了崔氏,覆灭整个崔家。 “父亲放心。”裴玦情绪淡淡地应下,安排好王崇泽歇下后,他便穿着一身喜服回了新房。 床榻那里,柳湘湘温顺安静地坐着,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脚步声,很快男人那双修长劲瘦的腿,出现在她红盖头下的视线里。 柳湘湘的红盖头被掀开,抬起眼眸柔柔地仰视着已然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倾慕,爱恋,痴迷。 裴玦看着柳湘湘那张有几分像楚灵的脸,她没有楚灵的妖媚勾魂摄魄,不过在嫁衣和妆容的衬托下,让裴玦有一瞬的恍惚。 这些人都不知道他曾经已经和楚灵成过亲了,用裴玦这个身份,如今他是以王氏侯府嫡长子的身份,娶的柳湘湘。 这个新婚夜,面前的新娘,仿佛跟那一晚的楚灵重叠,裴玦眼里涌出浓烈的情潮来,搂着柳湘湘倒到了床上。 柳湘湘能感觉到今晚的裴玦很温柔,痴迷她的身子般,脸埋在她的脖子里,第一次亲吻她,喘息着,意乱情迷。 可最后一刻,柳湘湘却听见他喊得是灵灵。 柳湘湘浑身冰冷,又把泪逼回去,双臂紧紧环着男人鼓起的肩背肌肉,在感觉到有滚烫的泪落在自己脖子的肌肤上时的,她全部的苦涩都化为心疼,抬手抚着裴玦的墨发。 裴玦忽然狂喜起来,更沉迷地亲着她,失控,一遍遍喊,“灵灵,师父,娘子……我们生一个孩子吧,你给我生一个孩子……” 然而,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裴玦忽然清醒,给柳湘湘叫了水,他却大步离去了。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柳湘湘看着裴玦伟岸的身躯毫不留恋地离开,她眼里流出泪,却也在很开心地笑着。 当初裴玦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她上山采药,正好救了裴玦,还给裴玦解了毒。 裴玦把她带到了京城。 她原本以为裴玦是知恩求报的君子,直到见到因为逃跑而被裴玦抓回来的楚灵,她才知道原来她只是楚灵的替身。 她和楚灵合作,给楚灵要了迷情香,在那晚引诱了裴玦,裴玦会要了她,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像楚灵。 她以为裴玦有了她后,就会放了楚灵,这也是她和楚灵的计划。 结果没想到他将计就计,让她放走了楚灵,再去抓楚灵回来,挑断楚灵的手脚筋。 裴玦以楚灵爱的男人的性命司徒景行相威胁,彻底绝了楚灵逃跑的心思。 裴玦娶她,是在报复楚灵,甚至在新婚夜,他丢下她,必定是去找楚灵了。 但她不在乎。 她是裴玦的妻子,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她能看着,陪在他身边。 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不求。 * 楚灵以为裴玦今晚不会来折磨她了,她能得到片刻的休息和轻松,可谁知刚睡着,她就被身后的男人弄醒了。 他那一身喜服还穿在身上,楚灵闻到了他身上其他女人的味道,闭着眼,默不作声地承受着他的索取。 他以前就很孟浪,但那时会怜惜她,一夜最多也就三次,每次半个时辰就放过她。 现在他对她只有滔天的恨,一来就是三四个时辰。 楚灵身上都是伤,虚弱至极,以往体力好能陪着裴玦,现在不到两刻钟,她就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还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她又要闭上眼,却听到裴玦的嘲讽和冷笑,“看来你家阁主,你爱的男人,对你也不是全无情意,给你包扎得很细致,还要想方设法救你,楚灵,他都亲自送上门了,你说本相还要放过他吗?” 第329章 祁哥哥你是不是快死了? 楚灵疼得蜷缩,却被裴玦弯折到极致。 她毫无血色的脸被冷汗浸湿,话语破碎,气若游丝,“是,当初是阁主派我杀你们母子没有错,但我们不过是拿酬金替人办事,雇佣我们的侯夫人才是罪魁祸首,是你最大的仇人,你应该找她报仇。” “第二,裴玦,相公,我没有杀我们的母亲,本来她就有各种旧疾,病入膏肓,枯木朽株……” 这是楚灵第一次辩解,提起她的任务和裴素的死。 以前她不辩解,一来是因为没什么好解释的。 要不是她,裴素不会以那种惨烈的方式,死在亲生儿子面前。 再者,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背后是天星阁,还有天下无敌的司徒景行,在当时只是有钱没有任何势力的裴玦,拿什么找她报仇? 但谁曾想,报应来得这么快。 天星阁一朝被剿灭,她最大的靠山司徒景行不仅一无所有了,还成了废人,甚至不得不换一个身份,才能活下来。 即便这样,赫连祁还是发现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而裴玦,前世来的赫连祁对他伸出了援手,他回归了王家,更是凭借着才能成为了权倾朝野的丞相。 他有权有势,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她,囚禁起来折磨,他要杀司徒景行,太容易了。 “本相的母亲是时日无多了,但那不是你杀她,并砍下了她的脑袋的理由。”楚灵的解释非但没能让裴玦的怒恨消除,反而让他越发疯狂。 楚灵跪趴下去,裴玦在她身后。 她如被风浪撞击得支离破碎的船,跪不住,被裴玦一条强健的手臂捞起腰,她的手伸向后面抓住裴玦的胳膊。 却没抓住,手从裴玦的衣衫上划过去,连一点杀伤力都没造成。 她屈辱,绝望,眼泪流了满脸,破碎不堪的同时,又多了那个时候才有的妖媚,“我没有杀我们的母亲,她的头也不是我砍下来的……” 当时她和裴玦成亲不到一年,不管是不是入戏太深,那是他们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她还不想杀了裴玦,想等等。 而裴素,根本不用她动手,本来裴素就病入膏肓了,时日无多,她何必冒着被裴玦发现的风险,杀裴素呢? 可谁能料到,裴素先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裴素知道天星阁一旦接了任务,只要目标没死,就会一直派杀手来。 她和裴玦跑不掉的,所以她请求楚灵念及跟她儿子的情意上,放了她的儿子,只杀她一人,给她的儿子弄个假的被杀的尸体,去交差就好了。 裴素计划放一场火,让裴玦以为她和楚灵是死于意外,这样楚灵就能离开了,裴玦也不会找楚灵报仇。 楚灵根本没答应裴素,裴素就自己拔出她的剑,自己砍下了自己的脑袋。 那种情况下,楚灵只能按照裴素的计划,要放火,谁知裴玦那日竟然早早地回了家,撞见了那一幕。 “相公,母亲太决绝了,我根本没有拦住,我真的没有想杀她,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在骗你,看上了你的脸,想玩弄你的感情,可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了你,我对自己的任务一拖再拖,我根本不想杀你们母子了。” “我为了你和母亲,背叛了天星阁,我的阁主,你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吗?可我还是背叛了,那段时间我想方设法脱离天星阁,抹去有关天星阁的一切,我怕你知道,我不敢告诉你,我在划掉自己胸前的天星阁的星形标记时,被母亲发现了,所以才造成了误会和悲剧,相公,相公……” 假的,她根本不爱裴玦,她一直把裴玦当成司徒景行的替身。 多年来她对司徒景行求而不得,几乎疯魔了,所以不惜跟裴玦成亲。 有的人看人,觉得他跟一个人不像,但有的人,如楚灵,偏偏越看越觉得裴玦像司徒景行。 她想再等等,的确暂时没对裴玦母子动杀心。 她没有想过背叛天星阁,自己的阁主,也没有抹去自己身上天星阁的印记,纯粹是她换衣服时,被裴素看到了。 裴家以前受皇室器重,裴素自然知道当时还是赫连皇室的暗杀组织的天星阁,所以认识天星阁杀手身上的标志。 裴玦不知道陈年旧事,每次跟楚灵欢爱时,看到楚灵胸前天星阁的标志,他反而痴迷不已,一遍遍亲吻过去。 而如今,他抓到囚禁了楚灵后,用剑一点点刺破那个标记。 到现在楚灵胸前那一块的伤还没好,在裴玦不断的折磨中,鲜血淋漓。 楚灵最后被放开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她昏厥了一阵,又在疼痛中醒来,不过这次并不是裴玦在折磨她。 外面的天气结着冰霜,整个府里都挂着红绸,只有楚灵的院子里没有。 晨光洒进来,楚灵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侧过头看到裴玦单膝跪在床榻前的地上,喜服脱掉了,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 他浑身没有阴狠和戾气,英俊硬朗的脸庞渡着一层金光般,神色是温柔又疼惜的,正在给楚灵包扎身上的伤。 那动作小心翼翼,红了眼,目光里都是痛色,仿佛还是过去那个深爱着楚灵的男人。 楚灵以为裴玦相信了,也原谅了自己,她眼中一片湿热,唇畔扬起甜蜜的笑,似乎也是最初妖媚动人爱恋着裴玦的楚灵,伸手去握裴玦的手,柔情地喊:“相公……” “娘子,你说是你爱的阁主包扎得好,还是我这个替身,你的相公包扎得好?”裴玦缓慢地握住楚灵的手,给包裹在他宽厚的掌心里,极温柔依恋地凝视着楚灵。 楚灵却觉得浑身发冷,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失败了,反而只听见手骨碎裂的声响。 楚灵面容扭曲,冷汗涔涔,对上裴玦那病态疯魔的目光,她又不得不扯出一抹笑来,“自然是相公包扎得好,这世上的任何男人都比不得相公,我最爱的,唯一爱的只有相公……” 裴玦明明已经把楚灵的手掰折了,眼里却溢出蛊惑的笑来,动手给楚灵接骨。 他另一手抬起来抚摸楚灵的脸,用一种特别诱惑的语气,低声哄着楚灵,“你既然最爱相公,那个时候就想背叛你的阁主,脱离天星阁,那现在你跟相公一起杀了你的阁主,为我们的母亲报仇好不好?” 裴玦的手指无比冰凉,他俯身亲吻楚灵的脖子时,只让楚灵感觉到自己像是被毒蛇舔舐着。 她呼吸发紧,一动不敢动,“相公,我们的母亲是被侯夫人害的,她才是我们最大的仇人,我帮你杀了她……” “哈哈哈哈哈!” 楚灵的话终止在裴玦的大笑里,她浑身抖着看过去。 裴玦惨白的面容阴戾狰狞,笑得很大声,胸腔震动,偏偏他双目猩红,眼角涌出大片大片的泪来,简直是形如疯癫。 他一改刚刚的温柔蚀骨,再次压在楚灵身上,撕扯他给她刚换上的干净的衣服,刚包扎的伤口也在他的动作中,重新崩裂。 “王崇泽,崔氏和她的女儿,你和你爱的阁主……你们所有人都是本相的仇人,本相要你们所有人都血债血偿,这整个王氏一族,崔氏一族,本相要这两个世家大族相关的几千人,都给本相的母亲陪葬,要将你们所有人都挫骨扬灰!” 赫连祁重用他,不是捧杀,而是因为赫连祁知道他的仇恨。 赫连祁利用他,助他找王氏和崔氏这两个世家大族复仇,赫连祁也会达成覆灭这两个世家大族的结果。 “不……”楚灵满脸的恐惧和绝望,后悔。 对,她后悔了。 她当初不该欺骗玩弄裴玦的感情,不应该把裴玦当成替身。 她到底招惹了怎样一个疯子? 她不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她想让阁主好好的。 阁主已经沦为一个废人,失去了一切,她不想让阁主被裴玦杀了。 “你是不是觉得本相疯了?”裴玦看到楚灵眼中的情绪,上一秒疯癫,下一秒他又特别平静,只有眼泪在静静流淌着,话语似低喃。 “是啊,楚灵,灵灵,师父,娘子,我早就疯了……” 早在他亲眼看到他母亲的脑袋,滚落在自己脚边的那一刻,知道楚灵是要杀他的天星阁的杀手,知道楚灵一直在欺骗他,玩弄他的感情,楚灵根本不爱他,把他当成司徒景行的替身的时候,他就疯了。 以前楚灵从来没有叫过他相公,哪怕在床榻上他把人弄得求饶,哄着骗着求着,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楚灵也从来没叫过。 在两人之间,楚灵是强势的,顶多喊他阿玦或是徒儿,他以为她不喊相公,是性格使然。 直到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从来不是真心想嫁给他,没有当他是相公。 现在她却一遍遍无比爱恋地喊着他相公,说爱他,其实是为了让他放过司徒景行,多可笑啊。 “你的好阁主要救你,本相倒要看看他如何救你,他能为你做到何种地步,他会连性命都不要,向本相证明你们的情深似海生死不弃吗?” “本相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不是爱玩吗?本相便陪你们玩玩这猫捉老鼠的狩猎游戏,要你们一次次在本相手中挣扎,一次次绝望……”裴玦当然知道柳湘湘和楚灵之间的合作。 他是故意让柳湘湘成功,引司徒景行跟楚灵见面的。 司徒景行现在有容嫣做靠山,赫连祁不要他动司徒景行。 那他便让司徒景行自投罗网,自己作死,到时候就算是皇后娘娘,都保不了司徒景行。 “楚灵,你要知道,本相在地狱,你和你的好阁主,本相所有的仇人,当然也得陪着本相在地狱……” * 朝堂上放假时,赫连祁一边忙着祭祖等过年的仪式,一边继续不分昼夜地抄写经书,每天一碗心头血养金莲。 前四天那金莲一直都有很明显的变化,到第五天突然停止了生长。 赫连祁一天几乎是看二十遍,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结果,那一刻他急火攻心,连续吐了三口血,人踉跄着往后退。 司徒景行和裴玦、沈瑾书、顾轻舟四人都在身侧,裴玦眼疾手快地扶住赫连祁沉重的身躯。 沈瑾书拿着手帕给赫连祁擦嘴角溢出的鲜血,也很焦急,看向司徒景行。 “金莲只是停止了生长,还没有死,便代表着还有希望,国师没说什么,我们再等等。”司徒景行也急,但他只能这么安抚着赫连祁。 赫连祁身中剧毒,心头血能养了金莲四日,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第五日金莲要是死了,也在意料之中。 那就只能先给赫连祁解毒,让他养两天,再养金莲。 但就是怕到时候赫连祁再连续放七碗心头血,会没命。 他现在只能祈祷金莲只是长得慢,而不是要死了,也希望赫连祁受到的重创不要太大。 赫连祁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状态,都经不起刺激了。 “等。”赫连祁的脸色和唇色都是苍白的,还泛着病态的青紫,嘴角溢出的血迹便显得红艳妖冶。 他一头银发,让他整个人看着像是只出现在黑夜里,刚刚吸食了鲜血的吸血鬼,阴魅诱惑,吐出一个字。 司徒景行几人全都面色凝重地点头。 “这件事不要让皇后知道了。”赫连祁吩咐了这么一句,竭力撑着,却还是昏厥了过去。 但也只是半个时辰,他又醒了过来,怕那金莲死了,这一整天他都没离开一步,边抄写着经书,边抬头看一眼,目光猩红颤抖。 司徒景行回长乐宫照看着容嫣了,沈瑾书和裴玦、顾轻舟也不管过年不过年,他们留在两仪殿陪着赫连祁,一起抄写了一叠又一叠的经书。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几个人这一整夜又是不眠不休,到第二天早上沈瑾书和顾轻舟昏昏欲睡。 赫连祁还在坚持抄写经书时,裴玦已经在金莲面前伫立很久了,忽然转过头喊几人,“长了,冒出花骨朵了!” 沈瑾书和顾轻舟听了这话,猛地站了起来。 赫连祁也是,但因为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差点倒下去。 裴玦两步过去架住赫连祁,把赫连祁带到金莲前。 几人看到金莲冒出花骨朵的那一刻,都屏住了呼吸,激动不已,眼里一片通红。 而对于赫连祁来说,这金莲就是容嫣的命,昨天金莲停止了生长,此刻恢复了,无疑是失而复得。 他生怕再失去,“刷”一下拔出匕首,猛地照着自己的心口刺下去。 鲜血飙出来的一刻,赫连祁的脸和银发都被溅上了,苍白虚弱和艳丽相结合,更衬得他的病态和疯魔。 几人都心魂震颤,惊喊了一声,“皇上!” 赫连祁昏厥了半天,又开始做梦,梦到在前世,开始新一轮轮回的今生的赫连祁。 而现世里,容嫣的声音响在他耳边,“祁哥哥,你快要死了吗?你答应过要是撑不住了,就停止放心头血养金莲,你不能再放心头血了,我现在就把金莲毁了去……” 第330章 追妻过程,为她抄写完成了三千遍经书 今生的赫连祁和前世的赫连祁正在打着呢,两人都听到了这话。 前世的赫连祁一顿,今生的赫连祁一剑刺向他的心口,再给他来了一脚。 赫连祁猛然从龙榻上坐起来的一刻,抬手按在心口位置,本来被剖心口放心头血已经很疼了,再被今生的赫连祁那一剑刺的。 虽然是假的,但那被一剑穿心的感觉太真实了。 赫连祁疼得弯下肩背,身子蜷缩着,银发遮住脸,额头上的冷汗大滴滚落,他发出了呻吟和闷哼声。 “祁哥哥,你还好吗?”这还是容嫣第一次听到赫连祁喊疼,看到他这么痛苦,容嫣拨开赫连祁的银发凑过去,给他擦着汗,语带哽咽道。 “祁哥哥不要再放心头血了,再这么下去……” 容嫣没说完,就被赫连祁握住手腕拉入他怀里,继而他伸出一条胳膊抱住容嫣的腰,脸埋入她的脖子里,“我没事,我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失去了嫣嫣。” “嫣嫣,失去你的疼,是放心头血的疼的千倍,万倍,要是没了你,我也不会活,所以不要阻止我。” 容嫣轻轻依偎着赫连祁,没触碰到他的伤口,紧握着赫连祁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眼中的泪流出来,“我宁愿祁哥哥背叛我,我杀了祁哥哥,也不愿让祁哥哥为了救我而死,那样的话,我也生无可恋了,祁哥哥,我愿意跟你同生共死。” 有时候赫连祁觉得容嫣绝情冷血到极致,可有时候她对他又是那么痴恋,至死不渝。 这就像是她的手段,他就是这样被她折磨着,从前世来后不再爱她,要放了她,却一点点被她编织的网套住,到想让她陪在身边。 现在他更是为她抛开了一切,又成疯成魔。 赫连祁看着胸口的容嫣,双手捧住容嫣的脸,两人气息交缠。 赫连祁在发烧中的唇滚烫又干裂,细细地亲吻着容嫣,“嫣嫣,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们都能长命百岁,我们一定能携手到老。” 容嫣含着泪点头。 “梅园的梅花现在开得正是最好的时候,下了几场雪,雪里赏梅是最有意境的,你去多穿一件衣服,我带你赏梅。”赫连祁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因为放心头血而死,他把容嫣从榻上抱下来,不叫宫人服侍,自己穿着衣服。 他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在伤口被牵扯的疼痛中,后颈的血管鼓起,背上冷汗涔涔,紧咬着牙,背对着容嫣,没让容嫣看到他青白,还有些狰狞的面容。 赫连祁和容嫣各自穿着披风,身侧跟着花豹和宫人们,司徒景行自然也不离左右。 容嫣被赫连祁牵着手,在银装素裹的皇宫里慢慢走着,建筑巍峨雄伟,雪后更加壮丽唯美。 两人往梅园而去,馥郁的香气混合着白雪的冰霜之气飘散在空中,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天色渐晚,容嫣顾及着赫连祁的身体,两人便又手牵着手从梅园里走出来。 只是行至一半时,碰上带着采梨出来赏梅的顺妃。 顺妃披着蓝色的披风,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正微微踮着脚,抬起的柔夷压着梅枝,凑过去嗅着梅花。 她的身姿从背后看过去纤秾合度,丰神绰约,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微闭着眼,唇畔含着淡雅的笑。 在梅花的映衬下,她霞姿月韵,端庄娴雅,有林下风气,男人们看了都会心动。 赫连祁便在背后看顺妃。 云振出声时,顺妃和采梨才知道帝后来了。 顺妃带着采梨转过来,恭恭敬敬地对帝后行礼。 赫连祁没开口,容嫣让人平身,语气淡漠,“顺妃近日为本宫抄写经书辛苦了,难得来这梅园放松,便陪着本宫和皇上走走吧。” “是。”顺妃应着,那目光不用刻意就能看到容嫣隆起的肚子,很大,是双胎。 这后宫的嫔妃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今日她好不容易偶遇了皇上,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机会侍寝。 顺妃在后面跟着帝后,注意到赫连祁的气色不是很好,她体贴温柔,“皇上为国事操劳,但也要保重龙体。” 赫连祁气场冷漠,不搭理顺妃。 容嫣接过顺妃的话,“顺妃这话说得没错,臣妾怀着身孕不能服侍皇上,不若皇上晚上便去顺妃宫里放松放松?” 顺妃听了这话心里是欣喜的,面上没表现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赫连祁的脸色。 “皇后让朕去,朕便听皇后的。”赫连祁心里又怒又痛,胸腔在起伏,手下用了很大的力攥着容嫣的手。 他都这样了,她还要为了皇权把他推给别的女人,让他当工具人,她狠起来也是真狠。 赫连祁胸腔里的酸涩闷堵一波盖过一波,心口疼得都有些麻了,不过在旁人面前压住了情绪,补充道:“这快过年了,朕去各个嫔妃宫里都走一趟,晚上便让顺妃侍寝。” 赫连祁以前会为了皇权而去嫔妃的宫里,慢慢从事业脑变成恋爱脑后,他不去了。 容嫣把他推给其他嫔妃,他原本会为此跟容嫣争吵,但现在,他去便去吧。 容嫣怕他死了,不愿让他再放心头血,他应该让容嫣看看,他还能召嫔妃侍寝,他好好的呢。 他死不了,这样容嫣就不会阻止他了。 “是。”顺妃应着。 身后的采梨已经喜不自胜了,果不其然跟皇后交好,娘娘就能得到恩宠。 娘娘熬了这么长时间,今晚终于是等到了。 一众人离开梅园,顺妃很聪明地没有再跟着帝后,行礼退下了,看着赫连祁牵着容嫣的手,往长乐宫去。 “我先陪你用膳?”赫连祁拉着容嫣坐到贵妃榻上,他单膝触地蹲在容嫣面前,双臂圈着容嫣的腰,脸在容嫣隆起的肚子上蹭着,感受着两个胎儿的动静。 容嫣抬手抚着赫连祁的头,细长的手指穿过赫连祁银色的长发,没什么生气难过之类的情绪,就跟平常一样应着,“不用,我和檀曜和景行哥哥他们一起吃,你赶紧去吧,十多个嫔妃们,任务繁重。” 赫连祁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他觉得再这么发展下去,容嫣真的会把檀曜和司徒景行他们都收了做男宠。 而他目前只能顺从着容嫣。 “我不会真的宠幸顺妃,到时候用迷幻香,让她误以为自己被宠幸了。”赫连祁从容嫣的肚子上仰着头,银发滑落至肩上背后,露出一张冰清玉洁宛如神明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带着委屈和卑微,以跪在地上的姿势,眼梢泛着红,眼眶潮湿,可怜兮兮地凝视着容嫣,“半夜的时候我还来你的榻上睡,好不好?” “你的胸胀疼,那些嬷嬷揉的,没有我吸的舒服是不是?你要是想了,我再给你……嗯?嫣嫣,那种感觉好不好?” 他真的是在用一张无情无欲的脸,说着这种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容嫣回味着每次那感觉。 每次她都如失禁一样,汹涌不绝。 容嫣的双腿便动了动,“来之前把其他女人宫里的味道,清除干净了。” “好。”赫连祁抱紧了容嫣,满足地闭上眼。 此后的两天,赫连祁又连续放了两碗心头血,已经是七碗了,可金莲并没有完全开放。 赫连祁和司徒景行对那金莲几乎是望眼欲穿,提心吊胆夜不能寐。 原本七碗心头血就能养成功金莲,司徒景行觉得是因为赫连祁体内的毒,能养七天没死就是万幸了。 没死就还有希望,那就再继续放心头血。 赫连祁的体魄到底强,虽然到后来两天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时刻命在旦夕,但到底是坚持住了。 他还没放弃抄佛经,大年三十的中午,终于是把三千遍佛经抄够了。 这两日赫连祁没让容嫣来,他去了好几个嫔妃宫里用膳,让容嫣知道他活得好好的。 两天没见容嫣,他想容嫣了,抄完佛经也不休息,强撑着,让人抬着去了长乐宫。 在宫门外停下时,云振等了一会儿。 赫连祁却没动静,看过去就见赫连祁双眼紧闭,气息虚弱,似乎昏厥过去了。 云振吓得立刻喊跟随的太医。 太医正在急救中,赫连祁睁开眼,那眼里一片黯然,像即将燃烧完的蜡烛,剩的最后一点光也是明灭不定的。 赫连祁心口的伤疼到极致,已经习惯了,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身体里的温度在流失。 他打着颤,拢紧大氅,嗓音嘶哑,气若游丝地吩咐,“无碍,等会儿到了皇后面前,不要表现出来了。” 云振心酸又悲痛,用力抹去眼泪,应着是,便抬起胳膊支撑着赫连祁。 赫连祁是实在没什么力气了,沉重的身躯不得不压着云振,可脚下仍然虚浮,站不稳,几乎是一步一踉跄地走入了长乐宫。 赫连祁一时没看到容嫣,问了宫人后,被引去了长乐宫的厨房,竭力挺直肩背,站在外面看到里面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司徒景行和花豹负责烧火。 动物都怕火,花豹叼着柴,丢炸弹似的把柴扔到灶下,然后一跃到司徒景行背上。 “滚滚滚,豹子你好重,压死老子了!”司徒景行回头驱赶花豹。 花豹却攀司徒景行更紧,把司徒景行的脖子都快勒断了,看起来威风凛凛皮毛发亮的豹子,却在司徒景行背上瑟瑟发抖。 司徒景行朝正在切菜的沈瑾书喊,“沈哥哥救命救命!” 沈瑾书没做过饭,没一会儿一个手指头上就包了纱布,闻言放下刀,走过去弯身去抱花豹。 但他没能抱起来,花豹的爪子在司徒景行脖子上抓出了尖利的痕迹,鲜血淋漓的,疼得司徒景行骂沈瑾书是故意的。 “不是你让花豹烧火的吗?自作自受。”沈瑾书从灶下退了一个柴出来。 花豹一看到那火,吓得立刻从司徒景行身上跳下去了,化成一道残影往外逃命。 它的冲击力太强了,赫连祁还站在门口,本来就虚弱到身形不稳了,被花豹撞得栽到了地上。 赫连祁一手撑着地,单膝跪着,很狼狈,起身后也不管自己的死活了,一个轻功飞过去踹花豹。 花豹在长乐宫里上蹿下跳地躲着赫连祁,嗷呜乱叫,简直是一阵兵荒马乱。 赫连祁收拾完了花豹,返回来只见容嫣把菜丢入锅里,也跟丢炸弹似的,丢了就蹿到后面两米远。 锅里的油太热了,肉片丢入锅里的一瞬,锅里就着了火,吓得没做过饭的司徒景行喊着快救火。 容嫣反应迅速,到一旁的水缸里挖了一盆水,“哗”一下泼过去。 但关键是,原本檀曜也站在灶台下,容嫣把菜扔入锅里时,他很从容地拿起铲子翻。 谁知胳膊刚伸过去,容嫣那一盆冷水就泼过来了。 檀曜半边衣衫都湿了,动作僵在那里,被浇得透心凉,向来平和淡漠的佛子,第一次脸上出现了懵逼的神色,机械地转头去看始作俑者。 容嫣的手还保持着端盆泼水的动作,那一瞬间,厨房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死一般的寂静。 “呵,呵,檀曜你去换一身衣服。”容嫣尴尬地说了一句,抬头看到门口的赫连祁,她没让赫连祁干活。 “祁哥哥你带着初婵和安平玩一会儿,我们做好了再叫你。” 赫连祁没走,就站在那里看着沈瑾书在案台上剁羊排,“砰砰”惊天动地的响,很有气势。 好家伙,结果不仅没剁掉,反而骨头渣子和血水乱飞。 司徒景行抹了一把脸,叹着气低喃,“哎,废物啊,但凡老子的武功没废,老子手起刀落,一下子就能剁得整整齐齐。” 他这话说完,温语柔和顾轻舟带着顾骁就来了。 温语柔要接过沈瑾书的刀,顾轻舟快她一步。 在她喊着公子小心刀时,那羊排被顾轻舟扔到半空中,菜刀“刷刷”几下划过去。 片刻后,羊排被切成整整齐齐的小块,还精准地落到了盆里。 温语柔和沈瑾书目瞪口呆,对着顾轻舟竖起一个大拇指。 司徒景行回头喊赫连祁,“徒儿,拿你的九齿钉耙来,为师要为这位秀儿施主梳个中分。” “喊朕徒儿,使唤朕,是你飘了,还是朕提不起刀了?”赫连祁找刀。 事实上,赫连祁还真连刀都拔不出来了,只能上脚踹司徒景行。 檀曜很快换了衣服回来,终于不再是那一身绣金色千叶佛莲的白衣了。 他一身藏青色,刺绣着白色花纹,袖口扎紧,腰身被腰封勾勒得很细又劲瘦,显得精干有力量。 对比平日的宽松飘逸,此刻的佛子多了一些利落感,看得温语柔和容嫣都是眼前一亮。 不过檀曜依然是所有人中最平和的那个,他一来,整个兵荒马乱的场面都显得寂静了,站在灶台前,弯身翻炒着菜时,那动作行云流水。 檀曜负责炒,温语柔做炖汤类的。 顾轻舟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但那刀法杀人都得心应手,何况只是切菜,简直是出神入化,让人眼花缭乱,初婵和安平、顾骁三个孩子在一旁都满眼崇拜地盯着,要学。 他们用得蔬菜都是容嫣在温室殿里种出来的,一开始容嫣还“咔嚓咔嚓”地咬着一整根胡萝卜吃。 到后来等菜出锅了,她夹起来尝了一遍,对檀曜和温语柔的厨艺赞不绝口,那样子馋的三个孩子也流着口水要吃。 厨房很大,一众人聚在一起,温馨热闹,不像在深宫里,倒像是在民间。 炊烟袅袅,欢声笑语,那一刻佛子仿佛都入了这凡尘。 赫连祁觉得,他再做梦梦到今生的赫连祁时,可以跟今生的赫连祁在“谁拥有的更多”上”,争赢了。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每一次轮回,都是追妻火葬场的结局,他都不知道今生的赫连祁跟他狂什么。 他比今生的赫连祁的处境,好太多了好吗? 月鸢来得晚了一些,等她到来时,裴玦也来了。 这次裴玦带的不是丞相夫人柳湘湘,当楚灵出现在众人眼里时,沈瑾书注意到司徒景行蓦地抬头看了过去。 而后,司徒景行和同样第一时间看过来的楚灵的目光,相撞了。 第331章 大过年的,一个人比一个人的心眼子多 一大张圆形的桌子,摆满了几人一起做出来的各种吃食,月鸢居主位,左边是初婵,右边是赫连祁和容嫣、安平,沈瑾书,就这么以尊卑之序排下去。 裴玦眼里浮着冷笑,瞥了楚灵一眼。 楚灵立刻回过神,收起目光,跟着裴玦一起对帝后,太后和两个公主行礼。 然后沈瑾书和顾轻舟他们起身离开座位,对裴玦行礼。 本来是家宴,太后和帝后应该携着后宫嫔妃们一起吃年夜饭,但容嫣从来不管那些规矩,赫连祁当然纵容着容嫣。 “这膳食裴相没出半分力不说,还姗姗来迟了,本宫是不是该罚裴相?”这些人中也就只有容嫣不记得楚灵了,只以为楚灵是裴玦的侍妾,没把注意力放在楚灵身上,淡淡笑着对裴玦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等会儿自罚三杯,还有,这是臣孝敬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裴玦躬身,把三个特别厚的红包奉上去。 云振过去接下,再呈给容嫣三人。 容嫣让月鸢先拿。 月鸢满眼宠溺的笑,“嫣儿先拿,拿最厚的那个。” “那我就不客气了。”容嫣果真拿了最厚的那个,还很理所当然地把赫连祁的那份也一起拿走了。 毕竟,她管钱。 容嫣拆了红包,里面装着好多银票,裴玦是个实在人,这不比那些臣子们献上的各种奇珍异宝香吗? 月鸢把自己的那份收下了。 紧接着,裴玦就被赫连祁刀了一眼,平常多精明的人,怎么到这种事上脑子转不过来弯了,男人难道不应该更懂男人吗? 裴玦:“???” 啊,他忘了。 他家皇上是妻管严,皇后娘娘手握财政大权,皇上很穷,就指望着臣子送礼,藏点私房钱呢。 他倒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给皇上,那肯定会被皇后娘娘没收啊。 裴玦悄悄把袖子里藏着的几个红包露出来,本来是给旁人准备的,等会儿私下他全都孝敬给皇上。 “不是,还没吃饭呢,这就开始了?”顾轻舟被捷足先登的裴玦气笑了,显眼包,非得现在就卷起来是吧。 月鸢让裴玦坐下,“发红包的事等饭后。” 司徒景行真没想到竟然还要发红包,他没准备啊,而且他那点俸禄,在座的各个都富可敌国,他拿什么跟他们卷? 这纯粹就是针对! 趁着还有时间,司徒景行移动轮椅,把顾轻舟挤到一旁,他又跟沈瑾书坐到一起去了,在桌子下掐沈瑾书的大腿,“我的官职最低,应该不用给你们发红包吧?” “今天不是这么论的。”沈瑾书把司徒景行的手拿开,在开饭后,给司徒景行夹菜,侧过头凑到司徒景行耳边,低声说。 “这算是家宴,本官估计应该是官职高的给官职低的发,长辈给晚辈发。” “等会儿你会收到皇上和皇后,太后娘娘,我们发给你的,但是你得给安平和初婵两个小公主,还有骁儿发,虽然贵在心意,不过两个公主那么贵重的身份,你发少了,也不好是吧。” 司徒景行:“……” 妈的,玩不下去,他一个穷人跟这些权贵们玩不起啊。 司徒景行又去掐沈瑾书的腿,理直气壮,“那你借我点钱!” “你什么毛病?你是掐上瘾了是吧?”沈瑾书每次都得被司徒景行掐得大腿一片青紫,他干脆攥住了司徒景行的手不松,继续跟司徒景行咬耳朵。 “本官有多少俸禄你不知道吗?本官跟你一起也出身寒门,也没钱,不过不用紧张,等会儿皇上和太后,皇后,裴丞相都会发给我们,我们拿他们的钱,给别人就好了。” 司徒景行松了一口气,掐不到沈瑾书的腿,就掐沈瑾书的手心,文臣,细皮嫩肉的,还挺好掐,“不愧是惊才绝艳的沈大人,真奸诈。” “不过说起俸禄,你难道真的靠那点俸禄过活吗?你身居高位,不说逢年过节,这平常找你办事的人就不少,你稍微收点,贪……” 司徒景行话没说完,就被沈瑾书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块羊肉。 他被烫的,噎的,瞪大眼要嗷嗷。 “当着皇上的面,你说这种话,是想害死本官吗?”沈瑾书恨不得给司徒景行下了哑药。 他这张嘴真的是,平常能把他自己送走就算了,现在他开始送走别人了。 “本官最为清廉,刚正不阿,从未有过贪污受贿鱼肉百姓之举。”沈瑾书知道赫连祁的耳力好,所以即便隔着很远,他还得力证清白,说些大义凛然之言。 司徒景行闭嘴了,结果却感觉到来自右侧,隔着沈瑾书的裴玦的注视。 司徒景行猛地一个激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裴相今天没带夫人来,不知这位,是裴相的侍妾吗?” 司徒景行指的是楚灵。 楚灵没被允许坐着,而是一直屈膝在裴玦身侧,服侍裴玦用膳。 她那被挑断的手脚筋,因为裴玦有技巧,且留了余地,时间又短,所以裴玦找人给她的筋脉接上了。 只是断了后再重组的过程,也非常人能够承受,裴玦就是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去活来。 楚灵身上还有其他伤,全身都在疼,脸色苍白着,听到司徒景行的话,她被锁链伤到包着纱布的手一抖。 结果那夹得一块排骨,就掉在了裴玦的衣袖上,汤汁把裴玦干净华贵的袖口给弄脏了。 过去楚灵哪服侍过人,跟裴玦在一起,成亲后,都是裴玦怜惜宠爱着她。 所以她一时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并不觉得她一个奴婢弄脏了相爷的手,是犯了大错。 直到裴玦威严的训斥传来,“跪下。” 楚灵后知后觉地跪下,并在裴玦的目光压迫中,她的头伏在了地上。 “一个宠儿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司徒院使问起她,她就慌了神。”裴玦嘴角有笑意,看向司徒景行的目光却是冰寒的,扬起语调问司徒景行。 “怎么?司徒院使要是看上了本相的奴婢,本相送给你?” 这么好的机会,司徒景行岂会放过,根本不顾裴玦那杀气腾腾的视线,接过话,“裴相爷若是愿意割爱的话,那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灵蓦地抬头看向司徒景行,却又在裴玦扫过来的目光下,立刻额头触地,身子伏着。 “一个暖床的工具而已,司徒院使若是不介意的话,本相可以送给你。”裴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灵,眼中似嘲非讽的。 “去吧,以后你跟着司徒院使,司徒院使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你若是把人服侍得好了,说不定就能被封个郡主什么的,嫁给司徒院使,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奴婢不愿意!”楚灵膝行到裴玦腿边,抬起头,仰着一张妖媚动人,梨花带雨的脸,哀求裴玦。 “奴婢只愿一辈子给相爷当牛做马,还请相爷不要将奴婢转送给他人。” “奴婢求求相爷了……”楚灵抱住了裴玦的腿。 她那副卑贱的样子,看得司徒景行心酸至极。 温语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当初她羡慕楚灵的妖媚强大,跟楚灵学过魅惑男人的媚术。 楚灵还送了骁儿一块很贵重的玉,谁能想到,今日楚灵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不愿看同为女子的楚灵这般,可想到楚灵曾是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并且当时楚灵还和司徒景行一起,潜入到药庐里杀她和骁儿。 温语柔别开眼,去看佛子檀曜。 檀曜慈悲却不圣母,他冷漠地对着这一切,额间的金色山字纹威仪神圣,不容侵犯。 温语柔便在想,这不过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你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因果报应啊,她没报仇,没有怨天尤人,那些恶人总会自食其果。 裴玦似很满意地勾起嘴角,看向脸色苍白的司徒景行,“司徒院使,本相是想把人送给你,但奈何本相的奴婢不愿意,你看?” “她只是一个奴婢,她自己的命运,岂是她自己能做主的?裴相未必太纵容自己的奴婢了。”司徒景行几乎是在冷笑了,哪是楚灵不愿脱离裴玦,分明是裴玦不肯放过楚灵。 既然此刻他已经和裴玦交锋上了,趁着他的靠山容嫣在,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救了楚灵。 于是司徒景行去找容嫣,“皇后娘娘……” 容嫣蹙眉。 但她尚未开口,身侧的赫连祁训斥道:“好了,裴卿和司徒院使这是在干什么?孩子都在,你们注意自己的言行。” 裴玦连忙对赫连祁请罪,递给腿边还跪着流泪的楚灵一个“本相回去后饶不了你的眼神”,“下去!” “皇后娘娘……”司徒景行喊着容嫣的语气里,透着乞求。 容嫣抿了抿唇瓣,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她只好哄着司徒景行说:“看来裴相很喜欢这个侍妾,那司徒院使就不要强人所难了,你中意她这种类型的,本宫让李育泉给你安排,要多少有多少,好吗?” 司徒景行的双手攥紧轮椅,心里无力又气恼,面上只能若无其事地应着容嫣,“谢谢皇后娘娘,但不必了。” 原本温馨的气氛,因此有些僵硬。 赫连祁怪罪地扫了裴玦一眼,转移话题问裴玦,“前几天朕在婚宴上见到你父亲,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这两天可有好转?” 裴玦恭敬地应着,“怕是撑不过今晚了,臣今天姗姗来迟,便是在侯府陪了他一会儿,马上还要回去。” 王氏一族的家主死在除夕夜,对于赫连祁和很多人来说,简直是一件喜事。 容嫣接道:“好在裴相在前几天娶妻了,否则裴相还要守孝三年。” 初婵和安平,顾骁三人都听着这些争斗,月鸢和容嫣的教育方式都是让他们从小便耳濡目染,身在皇家的人,不能养成了傻白甜的性子。 裴玦便也不避讳说这些了,“是,臣便是算好了时间,即便婚礼办得仓促了一些,也要赶在王崇泽病逝前,等王崇泽不在了,这王氏一族的家主和侯爵之位,便是臣的了。” 沈瑾书和顾轻舟对着裴玦举杯,“那我们提前恭贺裴相。” 赫连祁和容嫣几人喝得都是汤,裴玦几人都站了起来,一起举杯。 接下来的氛围恢复了其乐融融,这顿膳食从中午吃到黄昏。 终于结束时,宫人在准备鞭炮和烟花,月鸢先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发了红包。 容嫣还是最厚的,对比起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月鸢是最宠她的。 赫连祁伸手去拿自己的那份,容嫣又快他一步,把他的红包给没收了。 赫连祁简直是急火攻心,偏偏要强忍着,装着不在意红包的样子。 然后便是赫连祁和容嫣两个人,给裴玦、沈瑾书他们几个臣子和三个孩子发。 檀曜没要。 容嫣不勉强,笑着说:“那本宫和皇上,母后我们给国师的那份,用来建庙修佛像。” 檀曜站起来,手持白色的砗磲念珠,对着容嫣双手合十拜礼,一如往常,仿佛忘了那天容嫣亵渎他之事。 司徒景行争宠,“皇后娘娘偏心,微臣还没有府邸呢,不如皇后娘娘送给微臣一处。” 以前他丧,社恐,自闭,抑郁,整天待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觉得很不错。 但上次去赫连祁赐给裴玦的府邸,他却狠狠心动了,也想要一处那么大,还雕梁画栋,堆金砌玉,处处精美,景致宜人的府邸。 他自己这辈子是奋斗不来了,但是可以张口给自己的上司要啊。 赫连祁这次不装聋作哑了,应得特别快,“沈卿有两座府邸,朕买下来其中一处,送给司徒院使。” 沈瑾书气的,买? 这钱他真的能拿到手吗? 狗祖宗这分明是白拿他的东西,送给司徒景行,好让司徒景行远离容嫣。 可真会算计啊。 沈瑾书看到司徒景行还挺高兴的,他死亡凝视司徒景行,傻儿吧唧的。 司徒景行猛地一拍大腿,反应过来了,艹,大意了大意了啊。 他不仅被赫连祁从容嫣身边赶走了,而且沈瑾书的两处府邸,都挨着容府。 他要是住了过去,容夫人这催婚,安排相亲,不是方便了吗? 到时候再加上她的好姐妹沈母……好家伙,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玦也发了红包给沈瑾书他们,沈瑾书再往下发,接着便是代表顾轻舟的温语柔。 容嫣看到温语柔准备的那每份都很厚,估计装了好多银票,她连忙伸手,“兄长,我也有吧?” “有。”顾轻舟特意给容嫣留了一份最厚的,让温语柔给了容嫣。 司徒景行也收到了。 温语柔给他们的,比裴玦给他们的更厚,他笑着挑拨离间,阴阳怪气,“顾大财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你家是最有钱的,但你给的比裴相爷给的多,这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今天没规矩!”安平数着自己的银票,她不爱财的,但顾轻舟她给的,实在太多了啊。 司徒景行:“……” 以前他有钱,视金钱为粪土。 现在一无所有了,才知道钞能力的强大。 他们其他人给的越多,那等会儿他怎么拿得出手? 司徒景行只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更多红包,于是看向顾轻舟,“顾大财主?” 顾轻舟:“我就不用再发了,我家是柔儿管钱,不像皇上,皇后娘娘发了给我们,皇上你还能单独发一份给我们。” 赫连祁:“……” 所以,刚刚他其实不单独发一份,也没关系? 亏了! 顾轻舟这是在说他没把财政大权完全交给容嫣,他藏私房钱。 顾轻舟也开始皮了,敢以下犯上,害他这个皇帝了。 大过年的,他们发个红包都在卷,都在勾心斗角,一个人比一个人的心眼子多。 他们一群人可真是“感情深厚”。 “呸,越是有钱人越抠门!”司徒景行把收到的银票分成三份,悄悄装到红包里,分别发给安平和初婵、顾骁。 结果是也不知道他这个九漏鱼数错了,还是太着急了,三个孩子分享着红包时,顾轻舟凑过去,发现司徒景行给顾骁的最多。 顾轻舟那嘴角一整晚没落下的弧度,生生变得僵硬了。 第332章 除夕夜赫连祁倒了下去,安排驾崩后的种种 檀曜身为国师,官位比裴玦都高,所以沈瑾书几人纷纷看向檀曜。 结果檀曜站起来,念珠一圈圈拢在手腕上,即便换了一身风格的衣服,那身上也仿佛散发出一种佛光来,笼罩着几人。 他嗓音清冷道:“我送给你们每人一句……” 司徒景行当初被檀曜的禅语支配的阴影浮上来,立刻抬手拦住檀曜,“别说!国师,我们也不找你要红包了,而你那些话呢,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们就不听了。” 檀曜看着司徒景行的目光极为悲悯,过了片刻点点头。 其他人也不想听他的禅语,于是全都悄然松了一口气。 司徒景行跟沈瑾书感慨,“啊,当和尚真好,不用卷,没有那么复杂的社交,最重要的是不用发红包,耍赖都耍得这么理所当然。” 想当年他可是天下第一,天星阁的阁主,也不用社交,跟谁卷,谁敢跟他耍赖? 哎。 沈瑾书意味深长地瞥向司徒景行胯下,“那你为什么不赶紧出家当和尚?” “老子现在这样跟当和尚也没区别了,你也是!”司徒景行恶狠狠地回敬了沈瑾书一眼。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齐齐叹气。 司徒景行先约了沈瑾书,“你那儿不是有很多皇后娘娘的画像吗?要不然我们一起对着画像,嗯?比个赛?看谁更持久?” 沈瑾书:“……炸裂。” 司徒景行:“孤陋寡闻,你小时候,就没跟小伙伴比过谁迎风尿得更高更远?那一起看片,再一起自度,讨论,比赛,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司徒景行也没有过这些,从有记忆起他就在地宫里练武,挨打,被虐待羞辱,还被当成小白鼠喂了各种毒药,但他后来用司徒景行这一身份行走世间时,见过很多世面。 所以他知道这些。 他的童年已经缺失了,就想着现在应该跟兄弟做一些兄弟之间的事,多好玩。 沈瑾书的耳朵红的,呵斥司徒景行,“……你快闭嘴!妈的神经病,变态,你到底什么出身?地痞流氓吗?” 沈瑾书虽然出身寒门,但从小就饱读诗书,克制守礼,真的是寒窗苦读多年,心系百姓,哪把精力放在了女人上? 他当年遗\/精,晨\/勃时,因为读书多,无所不通,所以能稀松平常地看待这些,根本没当回事,全都压了下去。 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释放过,直到后来喜欢上容嫣,那是他一次自度,并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觉得羞耻,一直都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毕竟太有损他高洁自持,如清风朗月的谦谦君子形象了。 司徒景行哼哼,“呵,我这个地痞流氓不说脏话,可沈大人你满口脏话,你不愿跟我一起玩算了,回头我找别人。” 沈瑾书:“你爱找谁找谁!别拉着本官跟你一起变态,本官现在被你带成什么样子了?” 司徒景行不服,“怎么是我带的?你骨子里就变态好吗?” “莫挨老子,滚远点!”沈瑾书气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来了司徒景行的语调,站起来远离司徒景行。 亲君子,远变态,他决定以后都不跟司徒景行玩了,他应该和裴相,顾轻舟多交往。 容嫣凑近赫连祁,“皇上不应该给臣妾发红包吗?” 赫连祁都被容嫣气笑了,容嫣这是觉得他还有私房钱,变着法地没收他所有的私房钱呢。 赫连祁叹了一口气,从袖口里掏出好几个红包,“刚刚趁你不注意,裴相和沈尚书令、轻舟他们几人孝敬的,都在这里了,真的没有了,那皇后,能不能亲亲朕?” 容嫣眉开眼笑地接了所有红包,明明都是银票,但因为收的实在太多,有种放好多金锭子在身上的感觉,哇,好重。 容嫣在赫连祁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留下一片润泽,转过去找温语柔,把顾轻舟给卖了,“嫂子,兄长有私房钱,回去让他罚跪。” “你经常罚跪皇上吗?”温语柔诧异极了。 顾轻舟有私库,私库钥匙就在她手上,顾轻舟说她管钱,也对。 但顾轻舟手里有没有钱,她真不知道,更不敢没收了顾轻舟的全部私房钱。 “啊这……”赫连祁和顾轻舟都看了过来,容嫣支支吾吾。 温语柔看容嫣那样子,就知道容嫣确实罚跪过皇上。 那可是九五之尊啊,温语柔实名羡慕赫连祁和容嫣的感情。 赫连祁和容嫣两人相识了近二十年吧,从容嫣小时候,赫连祁就特别宠她,宠爱纵容到了现在。 如今更是为了容嫣,他一个皇帝在寒冬腊月的深雪中,从皇宫一路跪拜到法华寺求佛子,伤痕累累。 他不顾自己的性命,连续剖了七天的心头血养金莲,这期间还日日夜夜,在伤病中抄写佛经,抄写了整整三千遍。 这样的一份爱情感天动地,至死不渝,她也想要,指的不是要求顾轻舟为她死。 顾轻舟当初为了救她和骁儿,也是不顾生死了。 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以至于她怀疑顾轻舟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情义,尤其是在那天她安排了婢女,其实就是暖床的给顾轻舟,而顾轻舟全都收到房中,不需要她再服侍时,她更不确定了。 她想问如果当初不是她,顾轻舟是不是也会舍弃生死救人? 但其实她有了答案,顾轻舟会。 顾轻舟奋不顾身地救他们母子,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换成其他人,以他的品性,他也会救。 就像是在龙川县,那次难民闹事起火时,他不是也抛却生死,一次次冲入火海里救难民吗? 那是顾轻舟的大义,可笑的是被她误会了顾轻舟对她情深义重,她以报答的名义,带着骁儿跟顾轻舟回到京城,来到他的顾家,其实对顾轻舟来说是一种拖累。 所以顾轻舟会一直拒绝她,嫌弃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宁愿自己解决,也一次次推开她献上的身子。 温语柔看着宠溺温柔地笑着,对容嫣说话的顾轻舟,眸中泪光闪闪,她和骁儿母子二人,不能再拖累顾轻舟了。 “妹妹,你下次再出卖兄长,兄长可就不疼你了。”刚刚是温语柔代表顾轻舟发给了容嫣红包,此刻顾轻舟拿出了那份最厚的,递给容嫣。 在宫灯下,他如最初,一身蓝绿色的外袍,狐狸眼细长璀璨生辉,看着是无比多情的,那俊脸风雅,唇畔勾着一抹笑,“收买你。” “好重,再多收几份,我怕是要动了胎气。”容嫣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收了红包。 然后她兴致很高地告诉在场的人,“明年我们还要一起吃年夜饭,你们都要跟今年一样,我不要奇珍异宝,都换成银票给我。” “是是是,皇后娘娘!”沈瑾和司徒景行没脾气地应着。 容嫣跟他们要钱,不代表容嫣有多见钱眼开,只是这氛围很好,容嫣的开心能感染到他们每个人。 而且说到底,容嫣收的这钱,结果还是会用到造福大祁百姓上。 月鸢也是满眼疼爱地看着容嫣,伸手摸了摸容嫣隆起的肚子,跟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开玩笑,“今晚除了嫣儿外,三个孩子收的红包最多,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只有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才能把发出去的红包捞回来,到明年过年,嫣儿的两个孩子,可要你们破费不少了。” 司徒景行实话实说,“那我和沈大人两个男人,也生不了孩子啊,就算我们明天就成亲,嫣儿妹妹一胎两个呢,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赶不上。” 月鸢:“那不一定,或许你们的夫人能一胎三个四个呢。” 司徒景行愣是被月鸢这话说的,哑口无言。 沈瑾书跟司徒景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司徒景行不能蹦起来了,他只好接道:“看来过年这几天,太后娘娘见了不少贵妇们,所以一向不关心我们晚辈婚事的你,竟然也跟她们学来了催婚催生那一套,皇上,你也不想被太后娘娘催着,跟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们生很多孩子吧?” 赫连祁:“……” 他剖心口命都快没有了,只想吃几口饭,这些爱卿们勾心斗角,不要带上他好吗? 月鸢气笑了,抬手指着沈瑾书,“沈瑾书你现在也是学得越来越皮了,哀家劝你少跟司徒院使来往。” 司徒景行瞪大眼,“太后娘娘,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沈大人的本质就是这样的,怎么能是我带坏的呢?” 初婵一个异族的小孩子,都有些无奈地纠正司徒景行,“‘声和则响清,形正则影直’是褒义,你这么用不对,你应该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者,狼狈为奸。” 顾骁听得拍手,“初婵姐姐说得对!” 沈瑾书:“……” 这两人是在骂他吧? 司徒景行:“……” 无父无犬子啊,可把顾轻舟的儿子给能死了,才两岁对就开始唾弃他的文化程度了。 司徒景行指了指顾骁,“你过来,别让老子逮到你,逮到了就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顾骁“咯咯”笑着,往顾轻舟身后躲。 天完全黑下来了,李育泉在这时带着太监们,点了鞭炮,烟花。 烟花“砰”一下升空,炸开璀璨五彩缤纷的火花,一众人站在一处,披着披风,都抬起脸去看。 月鸢带着初婵和安平两个孩子,赫连祁在容嫣侧后方的位置,宽大的披风把容嫣也一起拢住了,抬起两手捂住容嫣的耳朵,苍白的脸被照得璀璨夺目。 而沈瑾书站在坐着轮椅的司徒景行身侧,去捂司徒景行的耳朵,被司徒景行嫌弃地打掉了手。 顾轻舟直接把顾骁抱坐在了他的脖子上。 顾骁平衡力很好,也不搂他的头,就那么直直地坐着,仰头看烟花,一张脸粉雕玉琢般软萌可爱。 裴玦一人站着,朝顾轻舟一家三口看过去好几眼。 顾轻舟没扶顾骁,也抬起两手捂住温语柔的耳朵。 温语柔的身子僵了僵,回头看了顾轻舟一眼。 两人在炸开的烟花下对视,彼此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自己,那掩藏不住的爱意,令人心魂震颤。 这场烟花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全京城的人都被惊动了。 本来那些权贵们也想放烟花,但皇上不厚道,直接把烟花来了个垄断,为的就是给皇后这场烟花秀。 那烟花炸的全京城的人都看到了,即便是在京城中,他们也表示在今晚见到了世面。 这算是他们这一辈子看到过的,最长时间,最唯美盛大,又浪漫的一场烟花了,得感谢皇上。 这全天下怕是只有大祁君王一人做得到,并且也只有他愿意为自己的妻子这么做,真的是让大祁的百姓们都知道了帝后的伉俪情深。 檀曜和裴玦站在一处,璀璨的烟花映照着佛子清绝圣洁的脸。 他没看裴玦,那嗓音有些缥缈,“裴相,有些人就像手中的流沙,你握的越紧,失去的越快。” 裴玦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檀曜是在跟自己说话,他被烟花照得迷幻的瞳孔颤了颤,转过头看着佛子,薄唇动着,想说些什么。 最后他披着大氅站在那里,面容冷寂,本就优越的下颌线,收得很紧,拳头在握着。 这场烟花结束时,容嫣脖子抬得都有些酸了。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守夜是不可能守夜了,让沈瑾书他们几人随意,她先回了寝殿休息。 檀曜走到赫连祁身侧,低声对赫连祁说了什么。 在旁边的月鸢几人都听到了,面色微微一变。 赫连祁大步流星卷起一阵风般出了长乐宫,走到一半,又返回去吩咐李育泉几人,“皇后娘娘若是问起朕,你们就说朕去嫔妃们的宫里,都走了一趟,今晚不过来了。” 李育泉只能恭敬地应着是。 赫连祁和月鸢一众人回了两仪殿。 那朵金莲里的心头血快要被吸收完,干涸了,檀曜说再放最后一次心头血,或许就能成功了。 至于放多少……赫连祁拿出匕首,扯开衣襟,露出有着一个血洞的心口,毫不犹豫地用力刺下去。 鲜血再次飙出来,赫连祁直接把心头血流到了金莲的根茎上。 随着心头血越涌越多,那朵金莲在慢慢开放。 檀曜一颗颗捻着圈在手掌上的念珠。 月鸢几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那朵一点点盛开的金莲。 直到赫连祁高大的身躯在摇晃,感觉身体里全部的鲜血似乎流光了,身上的温度在随之下降,越来越冷。 他打着颤,薄唇仿佛都结了一层冰霜。 赫连祁手里还拿着的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在金莲完全盛开,月鸢和温语柔喜极而泣的那一刻,赫连祁伟岸如山的身躯,轰然倒下去。 他两侧的顾轻舟和裴玦及时扶住他,同时喊司徒景行,“快,救治皇上!” 赫连祁心口的那个大洞,已经流不出血来了,他带的顾轻舟和裴玦都跪在了地上。 赫连祁呼吸虚弱,闭着眸,连眼睑都苍白得近乎透明了,仿佛濒死之兆。 他却喊着月鸢,话语是呢喃,令人凑近了才能听清楚,“母后,立刻让你养得蛊虫吞食了金莲,然后给嫣嫣服下,最后司徒再给她灌下把蛊虫转移到腹中一个孩子身上的汤药。” “只要牺牲了一个孩子,嫣嫣就能安然无恙了,在完成这些之前,不要让嫣嫣知道了……知道了朕……” 赫连祁没说完,人就陷入了休克中。 月鸢强忍着哽咽,伸手狠狠把那金莲拽出来,哽咽,颤抖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让司徒景行带着太医们救赫连祁。 她大步往容嫣的长乐宫去,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宫里过年的气氛很浓郁。 月鸢却在不知不觉间满面的泪水,担心儿子。 不知道赫连祁能不能挺过去,他自己已经做好了闭上眼,再也醒不来的准备,所以他故意告诉容嫣他去了其他嫔妃宫里,让容嫣知道他好好的。 在容嫣喝下司徒景行给准备的汤药之前,他不要让容嫣知道他快死了。 因为要是那样,容嫣怕是不愿意解毒了。 赫连祁只能瞒着容嫣。 他想在临死前见容嫣,但因为要哄着容嫣解毒,他不能再见到容嫣了,见不到就见不到吧。 只要容嫣好好的,他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无论重来多少世,他都会毫不迟疑地用自己的命护容嫣周全。 皇上命在旦夕,偏偏这个时候侯府的人传了话到宫里给裴玦,说侯爷快不行了,要他回去一趟。 裴玦要传话的宫人回给侯府,他被要事缠身,回去不了。 沈瑾书阻拦了他,“裴相回去吧,侯爷要把家主和侯爵之位传给你,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所希望的,你不回去怎么行?” “而且我们要是都守在这里,朝臣们会起疑,皇上的状况,我们能瞒一时是一时,以便有时间安排皇上驾崩后的种种。” 现在,他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第333章 找到那本医书,就一定能救赫连祁一命 裴玦站在床榻前,看着司徒景行带着太医们对赫连祁的急救,听到某个太医说没呼吸了,他的心猛地沉入深渊。 裴玦脸色凝重悲痛,攥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对沈瑾书道:“好,那本相先回去一趟,若是皇上这边真的……沈大人和国师便先稳住局面,本相很快就会回来。” 裴玦出了两仪殿后,在外面找到等待的楚灵,二话不说阴沉着脸色捞起楚灵的腰,带着楚灵用上轻功,飞掠着出了皇宫。 凛冽的风吹在身上,楚灵身上都是伤,又冷又疼,看到裴玦背后的墨发飞扬,那衣袍猎猎作响,一时有些恍惚。 当初裴玦的轻功并不是很好,现在他的轻功能这么好,也是她教的。 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当初不应该让裴玦变得这么强的。 裴玦回到侯府,进去主院王崇泽的寝卧里时,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丢下楚灵,他把楚灵也带进去了。 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不习惯的,突然进去怕是会吐出来。 楚灵跟在裴玦身后。 王崇泽没有妾室,子嗣更是凋零,除了裴玦,也就只有一个在宫里做妃子的女儿了。 因此此刻他快要离世了,也就只有侯夫人守在床榻前,不断地垂泪。 侯夫人看到裴玦来后,脸色变得很冰冷厌恶。 她虽然雇佣了天星阁的杀手,但并不认识楚灵,看到都这种时候了,裴玦却带了一个外人来,她训斥,“这女人是什么身……” “你出去!”王崇泽本来已经气若游丝了,听到侯夫人说话,他又有了一些精神,喊着人把侯夫人拖出去。 侯夫人眼眶通红,面色青白,痛心疾首地离开,去通知王家其他人和她的娘家崔氏一族了。 她不能让裴玦成了王家的家主,继承了侯爵之位,今晚有场硬仗要打了。 “父亲。”屋内,裴玦握着楚灵的手,双膝触地跪在了王崇泽的面前。 王崇泽看了一眼也跟着跪下的楚灵,不明白儿子这个时候不带刚娶的正妻来,却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不过他也没精力过问了,在剩下的时间里,把能给裴玦的,全都给了裴玦,最后他对裴玦道:“玦儿,不要将为父和崔氏合葬,等以后你找崔氏报了仇,并且为你母亲正名,你不再受任何钳制的那天,就将为父和你母亲合葬。” 裴玦确认着王崇泽给的种种,想必王崇泽已经搞定了全族,这琅琊王氏的家主之位,侯爵之位,一切全都是他的了。 崔氏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了。 于是裴玦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抬起眼看着气息奄奄的王崇泽,他无比嘲讽地说:“王崇泽,你在做什么梦呢?你自己觉得,你配和本相的母亲合葬吗?” 裴玦突然改变的态度,让王崇泽瞪大了浑浊的双眼,满脸震惊地看着裴玦拉着楚灵站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去拽裴玦的胳膊,“你,你在说什么?” “本相说什么被你不懂吗?你只是不愿相信罢了。”裴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王崇泽,以前的恭敬无影无踪,只剩下厌恶和仇恨。 “王崇泽,本相喊你父亲,可本相心里一丁点都没把你当成父亲,你自己做得种种,你觉得你能得到本相和本相母亲的原谅吗?” “合葬?你死了还想霸占着本相的母亲,恶心本相母亲,本相母亲生前就告诉本相,不要认你这个父亲,如今你休想脏了本相母亲轮回的路。”裴玦取出了一枚毒药,俯身用力掐住王崇泽的下巴。 王崇泽激烈地反抗挣扎,却最终只能被迫吞下毒药,那是一种让人死得无比痛苦狰狞的毒药。 王崇泽在生不如死中明白了,“是你,是你……” “是啊,是本相给你下了毒,你该长命百岁的。”裴玦平静地看着王崇泽的七窍慢慢涌出鲜血来,他更残忍地告知王崇泽。 “本相会用另外一具尸体代替你,将你的尸体大卸八块,丢去荒郊野岭,亲眼看着你的尸体被野兽吞食殆尽,还有,本相不会带着你王氏一族走向顶峰极盛,反而会覆灭整个王家,到时这王家就变成了裴家,王崇泽,本相是不可能姓王的,本相会用你的一切,结束你琅琊王氏几百年的富贵荣耀。” 王崇泽死不瞑目,死状凄惨,连楚灵都觉得触目惊心,倒吸一口冷气。 裴玦处理完了侯府这边的事务,已经是三个时辰过去了,天都快亮了,到了臣子们给皇上拜年的时间。 裴玦立刻往宫里赶,坐在马车上。 他本来就体弱多病,连着几天陪着赫连祁抄经书,没怎么休息,此刻他那俊脸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更显惨白。 裴玦头痛欲裂,燥怒到了极致,抬手用力揉着眉心,压了又压胸腔里剧烈翻涌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结果以失败告终。 他瞥了一眼靠坐着,闭着眼睡着了楚灵,伸手过去把人抱到自己腰上的同时,他的大手已经在撕楚灵的衣襟了,“你知道不知道为奴的本分?本相这么难受,你不服侍,还能睡得如此安稳,本相便干得你不安稳。” 楚灵根本没有任何准备,裴玦以前在这种事上都是不疾不徐的,现在却只为了发泄他的兽欲,简直是随时随地,甚至两人的衣服都没脱。 楚灵痛得惊呼,张口咬裴玦的脖子,听到裴玦重重的喘息和闷哼,好像更兴奋了,“你的好阁主对你说了什么?你竟然敢反抗本相了。” 楚灵确实一改之前的顺从和哀求,由着裴玦一人折腾,她在裴玦耳畔冷笑,“随便你怎么样,就怕你不仅杀不了我们,到时候反而会死在我们手里。” 在放烟花的时候,楚灵确实和司徒景行说了几句话,司徒景行保证一定会救她。 她从来都是相信阁主的,反正不管她是顺从讨好裴玦,还是反抗逃离,裴玦都不会放过她,只会折磨她。 那她就不跟裴玦装了。 她就是不爱裴玦,把裴玦当成司徒景行的替身。 以前她要杀裴玦是因为自己的任务,现在要杀裴玦,是为了讨回自己受得这些,也是为了让自己和司徒景行活下来。 她不相信裴玦真的能弄死司徒景行,除非他不顾全大局了,否则他真不敢动被皇后娘娘当成哥哥,皇上需要的司徒景行。 “之前你的阁主对皇上和皇后娘娘确实有很大的用途,那是因为你阁主的医术天赋,但你恐怕不知道,”裴玦一手掐着楚灵的腰,与楚灵交颈,两人的肌肤上都是汗。 “你的阁主失去了医术上的天赋,他已经变得跟其他太医们一样普通了,他和皇上,太后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所以你觉得,当他不堪大用后,本相要杀他,太后他们还会极力保他吗?” 裴玦双目猩红,寻到楚灵的唇狠狠吻下去。 两人口腔里都是鲜血,这场欢爱不仅没有缓解他的情绪,反而让他更暴戾燥怒。 楚灵终于承认了,承认了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一直都把他当成司徒景行的替身。 本来天星阁被剿灭了,她不用再执行自己的任务,可现在她为了她的阁主,她还要杀他。 这么恶毒让人恨的女人,他怎么会放过她呢? 他要让她和她爱的阁主,都生不如死。 “什么?”楚灵面色微变,阁主竟然失去了他的医术天赋? 天星阁被剿灭了,阁主被容嫣骗得一无所有,还沦为了废人,他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医术了。 可结果他却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还剩的唯一的东西,这让他如何承受得了? 他自己知道吗? 楚灵作为局外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打击,何况是当事人呢。 命运对阁主太残忍了。 楚灵胸腔里充斥着愤懑、疼痛、可悲等等情绪。 然而却在裴玦最后那一刻,她脑子里有什么在炸开,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跟裴玦同时的那一刻,能感受的只有身体上的愉悦,蚀骨销魂,耳边能听到的只有裴玦性感的喘息和那一声让人情动的闷哼,还有她自己的声音。 楚灵眼中的泪涌出来,分不清是因为什么哭,裴玦在她耳边沙哑嘲讽的笑,“被本相……哭了吧?” 楚灵脸上是失魂之色,那波冲击许久才散。 直到马车停在了裴玦的私人府邸,管家迎出来。 裴玦看过去一眼,嗤笑楚灵的放荡,被一个她不爱的男人这样对待,她竟然也不能自已。 “刚刚整个过程里,我的脑子里想得都是阁主。”楚灵的话音刚落下,就被裴玦从马车上推了下去。 楚灵趴在地上,听到裴玦在马车内冷漠地吩咐管家,“送夫人去侯府。” 他还得跟王氏一族虚与委蛇,王崇泽死了,他自然得让柳湘湘过去披麻戴孝。 管家躬身应着是,也不敢去扶楚灵,看着楚灵自己起身,拢着衣服。 管家低声问了一句,“那楚氏?” 车夫保持着掀起马车帘子的动作,裴玦衣衫完整地坐在那里,看向楚灵时,那一张苍白的脸陷在阴影里,辨不清情绪,话是对楚灵说的,“你一个暖床的工具,没资格到侯爷面前披麻戴孝,私下也不配。” 意思就是他的丞相府会挂白绸,其他奴仆们都能为侯爷披麻戴孝,楚灵一个贱婢却不配。 楚灵觉得特别好笑,怎么,给侯爷披麻戴孝,是天大的恩赐,披麻戴孝的奴仆们是不是还得感谢裴玦? 她压根就没想给王崇泽披麻戴孝好吗? 楚灵转身就走。 裴玦在后面阴沉地说了句,“再敢逃跑,就剁了你的双腿,接不上的那种。” 依照裴玦现在的狠戾,楚灵相信他说到做到,她不会跟裴玦硬扛,只能伺机而动。 本来以为裴玦只是口头上的警告,但她还没走两步,护卫们便出现了,把她带去之前她的院子里,再次用锁链锁住了她。 楚灵气恼,屈辱,挣扎,伤痕累累又耗光了力气。 她只能带着裴玦留着的那些,闭上眼睡得天昏地暗。 裴玦的状态好了些,回到宫里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朝臣们跟平常上早朝一样,按时来到了太极殿,但始终没有等到向来殚精竭虑的帝王。 在裴玦出现的那一刻,官员们都上前拜见,并询问皇上怎么回事。 他们听到了一些皇上重病不起的传言,不知道真假。 “平日皇上日理万机殚精竭虑,这都过年了,皇上歇歇,晚些来也是应当的,我们做臣下的,等皇上是天经地义的,谁若是再非议,拉出去杖责。”裴玦压住了文武百官的议论,而后离开太极殿,去了赫连祁的寝宫。 赫连祁虽然没死,但人一直陷在深度昏迷中,无论如何施救,灌了多少救命的猛药都没用。 太医们全都提心吊胆地跪在地上。 檀曜对此也束手无策,沈瑾书不停地在殿内踱步,并没有轻易放弃,让司徒景行想想办法。 他是相信司徒景行的医术的,司徒景行每次都能用他独特的救治方法,或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药,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他能和阎王抢人,以前的司徒景行的确是这样的。 但此刻,他在脑海里搜索着种种,想通过前人的医学和自己钻研出来的,救赫连祁,想着各种药材的结合配比。 然而,司徒景行脸色苍白,眼眶里一片猩红。 他以为自己失去了“天赋”后,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反正他已经学有所成了,他用自己目前会的一切,就能在医学史上封神。 可此刻脑子里混沌,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大胆的想法冒出来时,他才知道“天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的脑子甚至都在退化,以前涌出来但没有用笔记下来的很多东西,在这一刻竟然消失了。 他那时多自信,所有的一切都能记在脑子里,所以除了写得那本已经有点过时的医书,他几乎没有记过什么。 现在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连他自己写的那本医书的内容,也都忘记了。 在这一刻,他真的变成了废物。 司徒景行攥起拳头,狠狠砸向轮椅。 “司徒院使可能只是累的,沈大人不要逼着他了,司徒院使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檀曜慈悲又淡漠地说了一句,吩咐云振把顺妃找过来。 现在只能对文武百官称皇上今日沉迷于美色,以此打发了官员们。 沈瑾书看到司徒景行鲜血淋漓的手背,人才冷静了些,连忙拎了药箱过来,单膝跪地蹲在司徒景行面前,疲惫下嗓音沙哑,但很温和地安抚司徒景行,“你先休息一会儿。” 这绝对不是司徒景行能休息的时候,皇上都命在旦夕了,太医们都掉脑袋都不为过,怎么能休息? 但沈瑾书看司徒景行的状态,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司徒景行竭力平复着情绪,低眸看着沈瑾书给自己包扎手背,想了想道:“我写过一本医书,你去皇后娘娘那里一趟,问问那医书是不是在皇后娘娘手里。” 当初在天星阁,地宫里时,那医书他给了容嫣,就是不知道容嫣有没有把那本医书拿回来。 但愿,但愿容嫣拿走了医书,医书在长乐宫。 他以前遇到过心口被剖了大洞,血几乎流干了,但还没死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病患。 他把人救活了,救人之法,他写在了那本医书上。 只要拿到那本医书,他翻看一眼,一定能救赫连祁一命的,一定能。 第334章 那药容嫣不肯喝,就灌下去 “好,我现在就去!”沈瑾书立刻往外冲,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在门槛那里还被绊得跪在地上。 他顾不上膝盖骨的疼,扶着门站起来,跑着去了长乐宫。 “我们要做一些准备。”裴玦眸里湿润,用力闭了闭眼,沉痛地对着檀曜说了一句,便把云振叫了过来。 赫连祁从来都是未雨绸缪,必定做好了他会因为放心头血而死的打算,所以赫连祁应该在这几天内安排好了一切。 果不其然,云振拿了一份诏书和两份圣旨来,并没宣读,直接交给了裴玦和檀曜。 裴玦展开时,温语柔带着顾轻舟去看。 那诏书和圣旨的内容,让她惊讶地瞪大眼,怔愣片刻才回神。 顾轻舟感觉到温语柔的气息,已经弯下腰了,紧接着便听到了温语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得圣旨和诏书的内容。 顾轻舟也有些意外,不过又觉得不意外。 裴玦看了龙榻上昏迷不醒的赫连祁一眼,虽然他知道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但圣旨和诏书还是震撼了他。 裴玦默不作声地收好圣旨和诏书,现在要全力救治赫连祁,实在救不回来,赫连祁驾崩了,他们再按照圣旨和诏书的内容去执行。 顺妃过来后,就闻到了满寝宫飘散的血腥气和草药味道,她没被允许靠近龙榻。 床帐落下来,她远远地跪在内殿。 顺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状况应该是谁病重了,让她来侍疾。 这两天赫连祁去了每个嫔妃的宫里,她还侍寝了。 皇上身强体壮的,那就不是皇上染了病,难道是皇后娘娘早产了,有性命之忧? 可她又没听见什么动静……一时间顺妃在心里各种猜测着。 沈瑾书去了一趟长乐宫。 月鸢养的蛊虫吞食了金莲,那蛊虫已经进入容嫣的身体里,就等着下一步,司徒景行这边救完了赫连祁,再赶过去给容嫣喝下把蛊虫引到其中一个孩子身上的汤药。 谁都没试过这种解毒之法,所以无法预料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司徒景行到时候必须在容嫣身边,以便能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司徒景行是主治大夫,大祁皇上和皇后,以及两个皇子\/女,四人的命,就指望着他呢,他肩上的担子重到了极致,可想而知司徒景行的压力有多大。 顾轻舟和温语柔他们都为司徒景行捏了一把汗,温语柔注意到司徒景行脸色苍白,额头上在冒冷汗。 他那紧攥着轮椅的双手颤动,手背青筋都鼓起来了。 司徒景行的状态不是不好,他的心态仿佛有些崩,而一个医者的心态是最重要的。 这种情况,温语柔只好走过去,俯身给司徒景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安慰鼓励,“司徒院使放松一些,我们都相信司徒院使的医术。” 温语柔本就很温柔,此刻她手帕上的香气涌入司徒景行的呼吸里时,只让司徒景行感觉到心旷神怡,再对上温语柔那信任又坚定的目光,他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晰起来。 司徒景行看着如今的温语柔,想到曾经他冒充顾轻舟,当温语柔的夫君,给温语柔治眼睛,那短暂相处的时光。 司徒景行胸腔里的冰冷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眼里浮动着泪,紧攥着轮椅的手松开了,对着温语柔点了点头,喉咙间含着哽咽,让他哑声道:“谢谢,对不起。” 如果他不是天星阁的阁主,他只是司徒景行,或许他会喜欢温语柔,会真的做一辈子的冒充者,跟温语柔一起养儿育女举案齐眉,携手到老。 这样的一辈子也挺好的。 但他又不是司徒景行。 所以他不喜欢温语柔,他在这一刻感谢温语柔曾经给他的一切,也对温语柔道歉。 顾轻舟一半的注意力在赫连祁身上,另一半注意力放在司徒景行和温语柔的动静上。 他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强烈,在告诉他,或许要不了多久,司徒景行就会和温语柔复合了,很快他就会彻底失去温语柔。 但其实,顾轻舟想想,他从始至终也未曾拥有过得到过温语柔吧,从始至终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两刻钟后沈瑾书回来了。 司徒景行看到他手里拿着医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激动狂喜到忘记了自己不良于行,猛地站起来,要向沈瑾书走去。 沈瑾书看到了,两步冲过去,好险不险抬起胳膊撑住了司徒景行。 在司徒景行的人撞入他怀里后,他把司徒景行重新安置到轮椅上,递了医书过去,“你也别太急了,我们慌,你是最不能慌的。” 司徒景行不听沈瑾书的婆婆妈妈,快速地翻看着自己曾经写得医书。 每页也就一秒的时间,连沈瑾书这样有读书天赋的,都跟不上司徒景行的速度,那些图和文字让他眼花缭乱。 可司徒景行却越翻越清醒,所有的图和文字在这一刻仿佛都活了过来,冲入他的脑海里。 他甚至闭上了眼,去看那些在自己的脑海里,正高速运转的图文。 华良善和其他几个太医看着这一刻的司徒景行,他们都知道司徒景行在医学上有着惊人的天赋,要不然年纪轻轻,他的医术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 华良善自认为哪怕是被誉为神医的自己,这终其一生,也赶不上司徒景行目前的医术。 何况司徒景行还年轻,他若是苦心钻研医术,华良善可以预料到,司徒景行未来能有多惊世骇俗的成就。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在赏饭吃。 天赋这种东西,人人都想有,同行谁不嫉妒司徒景行的医术呢。 檀曜在一旁默默地站着,并没有华良善他们几个太医,对司徒景行的热切期盼,因为他知道司徒景行已经失去了医学上的天赋,变得跟普通大夫一样了。 檀曜无法预料到司徒景行能不能找到救赫连祁的方法,他闭着眼,一颗颗地捻着手腕上的念珠。 直到他听见司徒景行说:“我有方法救治皇上了,快,拿东西!” 檀曜蓦地睁眸,一瞬间眼里的金光大盛,继而疾步走过去,跟着华良善他们一起,听从司徒景行的安排。 司徒景行自己移动轮椅去了龙榻前,在医药箱里有条不紊地找出各种工具来,当他提出要把人的血供给赫连祁时,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檀曜冷静地提出质疑,“我们健康之人的血都愿意输送给皇上,但每个人身上都流着不同的血,所以并不是每个人的血都能输送给皇上。” 裴玦试图去理解,“就是说只要是相同的血脉,病人的亲人的血,就可以输送给病人吗?” “皇上的亲人的血,可以给皇上用的几率大一些,但不是绝对的,你们都过来,手腕给我。”司徒景行让沈瑾书、顾轻舟和裴玦等人,都递了手腕来。 华良善几个太医已经理解了,简直是不可置信,但让他们更匪夷所思的是,司徒景行竟然可以通过诊脉,来判断外人的血,是否能给皇上用吗? 司徒景行屏息凝神,搭了好几个人的脉,他只要摇头,便换一个。 沈瑾书和顾轻舟、温语柔,檀曜几人都被司徒景行淘汰掉了,司徒景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裴玦的脉搏时,用得时间长了一些。 继而,司徒景行猛地睁开眼,喊着让人递来匕首后,他直接割破了裴玦的袖子,露出裴玦的胳膊来,找到血管,刀子刺了进去。 他没时间去制作器具了,只能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取裴玦的血,然后用他之前制作出来的软管,把裴玦的血引到他划破的赫连祁的血管里。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司徒景行让檀曜负责着给赫连祁输血这一环节,他拿了匕首,凑过去,在赫连祁的胸口开刀。 在场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又很有行动力的,在司徒景行的各种吩咐下,端烛火照明的照明,递纱布的递纱布等等。 沈瑾书跪在司徒景行身侧,在给司徒景行擦汗。 司徒景行把赫连祁的胸口剖了一个更大的窟窿,露出的血肉模糊的一团,让华良善几个处理过各种重伤的太医,都不敢看。 温语柔更是心惊胆战,吓得闭上了眼。 司徒景行在修补赫连祁破损的胸腔,心口,在这个过程里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屏息凝神,浑身紧绷,额头上的汗不断地冒出来,手下却不抖,动作不慌不乱,可以说是利落又行云流水。 温语柔几人大气都不敢出,这一刻的司徒景行,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惊心动魄,内心充满了震撼,以至于让人热血沸腾,被感染到热泪盈眶。 在这个过程里,司徒景行让华良善一直没停下给赫连祁把脉,几乎是每隔两分钟,华良善就给司徒景行报一次赫连祁的心脏搏动的变化,心跳的次数等等,这类数据。 偶尔司徒景行也会腾出一只手,去探一次赫连祁的脉象,比华良善更精准,甚至堪比现代的医疗器具心电图了。 这场最原始的手术持续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华良善感觉到赫连祁的脉象越来越强,心跳频率也渐渐在恢复中,他简直是老泪纵横了。 最后,司徒景行给赫连祁做了缝合,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在这一瞬间,司徒景行封神! “我尽力了,接下来皇上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自己了。”司徒景行满手的鲜血,手术过程里留下了太多的细菌和病毒? 顾不上这些了。 反正司徒景行是把赫连祁从阎王那里抢过来了,后续再有什么病症,再治就是了。 温语柔捂住嘴,因为震撼,也因为激动狂喜而哭。 沈瑾书眼里的泪也涌出来,担心着司徒景行,正要把人推走休息。 司徒景行在猛然放松的一刻,人直接就昏厥在了轮椅上。 “司徒!”沈瑾书颤声喊了一句,立刻弯身把司徒景行从轮椅上抱起来,一路走去偏殿,放了司徒景行到床榻上休息。 裴玦给赫连祁输了血,超过了量,过程里他一直支撑着。 直到结束,他眼前发黑,整个人一阵又一阵天旋地转,伟岸的身躯晃动着。 紧接着,裴玦人便倒下去。 在顾轻舟喊了一声后,他陷入了昏迷。 华良善和其他太医不仅要给赫连祁配药熬药,还得给司徒景行和裴玦看看,其他人也累得不行,整个甘露殿一片忙碌。 帝王嘛,他都危在旦夕了,那么他凭一己之力干倒了所有人,那多正常。 直到一个时辰后,随着赫连祁的安稳沉睡,以及其他人得到歇息后,整个甘露殿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外面的夕阳洒进来时,一室的安宁美好。 在文武百官猜测纷纷,渐渐来两仪殿打探,聚集而来时,赫连祁在高烧,重伤,失血过多种种伤病中,到底于大年初三的这天中午,挺了过来,完全苏醒了。 顺妃早就被打发回去了。 赫连祁躺在龙榻上,隔着床帐让官员们陆续进来给他拜年,虚弱地应着朝臣们的关心,“前几日朕过于沉迷于女色了,身子有些虚,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喝几副药就好了,众卿不必担心。” 朝臣们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中也松了一口气,皇上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偶尔沉迷于女色,也正常。 他们之前还担心皇上专宠皇后,不召其他嫔妃们侍寝,现在皇上宠幸其他嫔妃们了,他们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朝臣们劝着皇上保重身体,歇几天再战,心里的疑虑消除了一半后,便都回去,趁着年假,走亲串友去了。 赫连祁昏昏沉沉的,还想睡过去,本来他在半清醒间,虚弱得眼都睁不开,却第一时间就问了容嫣那边的情况。 赫连祁连续问了几天,上百遍,让人哄着容嫣,不要往他这里来。 此刻他睡过去前,正要开口再问一句容嫣。 谁知云振匆忙进来,“皇上,司徒院使刚刚要把‘皇后娘娘体内的蛊虫,转移到孩子身上’的汤药,给皇后娘娘喝下去,但皇后娘娘可能起了疑心,不肯喝药,还打翻了药,非要来甘露殿,看看你再说。” 这番话,简直让赫连祁垂死病中惊坐起,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吩咐,“她不肯喝,那就给她灌下去!” 之前他给司徒景行下过旨意了,月鸢没想到如何把蛊虫从容嫣体内引出来,那就转移到容嫣肚子里的其中一个孩子身上,也就是把毒转移给其中一个孩子,用牺牲一个孩子的方法,让容嫣安然无恙,以后都会健康长命百岁。 这件事他当然要瞒着容嫣。 “那是什么汤药?”容嫣带着人闯入了甘露殿,哪有人敢拦她。 赫连祁还没看到人,便听到她的声音,“祁哥哥,我是会些医术的,虽然没判断出来那是什么药,但必定不是好药吧?要不然你为什么不惜灌,也要给我灌下去?” 赫连祁侧过头,看到容嫣的身影显现在视线里的一刻,他脸上才有的一点血色全都褪去了。 赫连祁整个人如坠冰窖,一瞬间浑身冰凉。 第335章 还是要用赫连祁的命,救孩子 容嫣站在龙榻前,面对着躺着重伤的赫连祁,她显得很有气势和压迫感,逼视着赫连祁道:“祁哥哥,回答我。” “我……”赫连祁几乎没骗过容嫣,所以这几次哄着瞒着容嫣,他内心无比煎熬痛苦又自责,但他又不得不骗容嫣。 赫连祁闭了闭眼,一条胳膊按在龙榻上,身子斜着,支撑着坐起来时后背一片冷汗。 他伸手去握容嫣的手,嗓音喑哑却很温柔道:“那汤药是用来把你体内的蛊虫引出来的,只有这样你的毒才完全解了,否则若是将吸收了你体内所有毒的蛊虫,留在你体内,那就等于根本没有给你解毒,你和两个孩子依旧有性命之忧。” “我之所以瞒着你,要那汤药司徒灌也得给你灌下去,是因为你也知道是药三分毒,那汤药可能会对孩子有一定的伤害,我怕你知道这点后,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服下汤药。” “可是嫣嫣,孩子被药物伤害到了,等生下来可以再治,再说了,那只是一种概率,那种汤药不一定真的对孩子有所损伤,可是你若是不愿服下汤药,把蛊虫引出来,那你和孩子,就是一尸三命。” 赫连祁在骗容嫣,那蛊虫留在容嫣体内,确实会要了容嫣的命。 不过容嫣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她能撑到生下孩子,让孩子健健康康的。 但,蛊虫在容嫣体内,对容嫣的性命还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不知道母后什么时候,能想到其他的引蛊虫出来的方法。 赫连祁想让蛊虫现在就被引出来,让容嫣从今往后都没有性命之忧了,他只能把蛊虫转移到容嫣肚子里的一个孩子身上。 那蛊虫会随着孩子生出来,一起离开容嫣的身体,蛊虫就在孩子的身体里了。 至于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能活多久,那就只能到时候看孩子的状况了。 孩子极大几率会死。 他要牺牲的是皇子,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赫连祁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待。 这个孕期他陪着容嫣,每天都跟孩子互动,他倾注了那么多的父爱在孩子身上。 所以牺牲掉一个孩子,赫连祁身为亲生父亲,如何不心痛呢? 但为了让容嫣安然无恙,他只能这么做。 在孩子和容嫣之间,不,不管容嫣和谁相比,他的第一选择,永远都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容嫣。 容嫣蹙眉看着赫连祁,目光里全是怀疑,不相信赫连祁的话。 她总觉得那汤药若是喝下去后,她的孩子就有性命之忧了。 “我会喝的,皇上伤重未愈,躺下歇着吧。”容嫣反握住赫连祁的手,扶着赫连祁重新躺下来。 赫连祁觉得容嫣这是在哄他,不亲眼看着容嫣喝下汤药,他是不会放心的,“我刚醒,不想这么快就睡了,好几天没见你了,嫣嫣,我好想你和孩子,你陪我一会儿。” 赫连祁的胳膊伸出去搂容嫣的腰,掌心抚摸着容嫣的肚子,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容嫣就要临盆了,腹中孩子的活动达到了最剧烈频繁的时候。 赫连祁通过容嫣的肚子被顶起来的弧度,都能猜出来两个孩子是什么姿势,在里面正在干什么。 他们玩得一定很开心,两个孩子,从娘胎里开始就不孤单,有了玩伴,多好啊。 赫连祁心里一片柔软,欢喜,抚摸容嫣肚子的动作充满了温柔和怜爱,可他却递给一旁候着的云振一个眼神。 云振带着悲痛的心情找到司徒景行,让司徒景行把那汤药又熬了一份。 在这期间,赫连祁一直陪着容嫣肚子里的孩子玩,他脸上的神色极其温柔,唇畔也始终噙着一抹弧度,让伤痛中的他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等那汤药给容嫣喝下去后,或许到时候容嫣生下来的会有一个死胎,他和自己的亲生骨肉之一,儿子,相处的时间也就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此刻他在珍惜最后的时光,也在跟自己的亲生骨肉,儿子告别,道歉。 果真是骨肉至亲,那种痛真的好像被剔了骨,剜了血肉,赫连祁压着眼中的滚滚热泪。 药汤很快熬好了,司徒景行带着太医进入殿内,接过药汤递给了赫连祁。 “嫣嫣乖,把这药喝了吧。”赫连祁靠坐着,接了碗到手里,用勺子挖起那黑乎乎的药汤,放在唇边吹了又吹。 他倾尽了毕生的温柔,把一勺药送到容嫣嘴里,哄着,“我喂你喝,等喝完了,吃很多甜的就好了。” 赫连祁越是这样急迫地让容嫣喝下去,容嫣越不喝,紧闭着嘴就是不张开。 无论赫连祁怎么哄,到后来她还把脸扭到了一旁,是完全抗拒到底的姿态。 赫连祁还是很耐心温柔地哄着,容嫣恼怒,站起来说我回长乐宫了,人便疾步往外走。 赫连祁的面色一点点僵住,在容嫣的背影中,他把碗慢慢放到床畔的案台上,继而靠坐回去,闭上眼,悲痛欲绝却也无比冷漠地吩咐,“青芜。” 下一瞬青芜拦住了容嫣的去路。 容嫣冷着脸往后退,结果就被几个出现的身强体壮的嬷嬷给抓住了胳膊。 青芜接过云振端来的药汤,抬手捏住容嫣的下巴。 “等一下!”司徒景行看不得容嫣被钳制住,一瞬间便是眼眶通红,移动轮椅来到容嫣身侧,颤声劝着赫连祁,“皇上……” “不必。”容嫣打断司徒景行,已经预料到了,她很平静,这会儿没再挣扎抗拒,看着赫连祁嘲讽道。 “原来皇上是真的要害死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你实话实说就是了,臣妾肯定会喝,不需要你灌。” 容嫣那样的目光和语气,让赫连祁心如刀绞,几乎无法呼吸了。 他根本不敢看容嫣,只能别开眼,心里滴着血,大悲大痛,眼尾的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而出,面上故作强硬道:“嫣嫣,我只是为了让你活下来,哪怕是牺牲一个孩子,为了你,我也得这么做。” 赫连祁想到回到前世,经历了第一次轮回的今生的赫连祁,为了不让容嫣生下赫连逸,今生的赫连祁一直在用各种方式避孕,甚至禁欲。 但他抵挡住了朝臣们的施压,却没想到容嫣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所以他千防万防,容嫣却还是怀孕了。 今生的赫连祁为了不让赫连逸出生,避免赫连逸这个罪魁祸首造成种种悲剧,他让太医熬了一碗堕胎药,亲手端着,哄着容嫣这是保胎药,然后他一勺勺,无比温柔地喂容嫣喝了下去。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亲手送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鲜血从容嫣的双腿间涌出来时,她又哭又笑,恍然间在那一刻明白了。 她以为深爱她的男人,却不愿让她怀孕。 她怀孕了,他那么残忍地亲手用一碗堕胎药,送走了孩子。 她以为的蜜糖,其实是砒霜。 那一碗堕胎药,同时也杀了今生的赫连祁和容嫣的爱情。 从那天起,无论今生的赫连祁如何解释,容嫣都不相信。 帝后离心。 他的狠绝让她耿耿于怀。 看到赫连祁,容嫣就想到他喂给她的堕胎药,她流掉的孩子。 她不理解到底是多天大的理由,让他能狠下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她难以释怀。 容嫣郁郁寡欢,即便还爱着赫连祁,却无法跟赫连祁一如最初。 今生赫连祁从做太子到登基,一直只有容嫣,后宫里一个嫔妃都没有。 但那天起,容嫣开始担起了自己作为皇后的责任,她给赫连祁选了很多秀女入宫。 蝴蝶效应下,一个悲剧,总是能带动后来的种种悲剧,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的那次轮回,容嫣到死都没原谅他。 容嫣不仅死了,他也失去了容嫣的爱。 他于尸山血海中抱着没了气息的容嫣,一瞬满头白发,毅然决然地走入了烧着大火的宫殿中。 而此刻,从前世来的他,无疑在做着跟今生的赫连祁一样的事。 而无论他怎么解释,跟容嫣讲道理,可感情不是用道理就能讲明白的。 前世的赫连祁,不知道在前世的轮回中因为那晚堕胎药,而跟容嫣慢慢离心的今生的赫连祁,后来有没有后悔。 反正这一刻他在想,哪怕容嫣恨他,为了能让容嫣活下来,他不会后悔的。 “等等!”月鸢在这时匆忙赶过来。 外面下着雨,她一身的水汽,上前后二话不说夺过容嫣手里的药碗,给摔到了地上,继而吩咐司徒景行,“你来说。” “母后!”那瓷器碎片的声响让赫连祁看过去,神色里的绝望只是一瞬。 虽然司徒景行失去了“天赋”,但这药司徒景行早就配好了。 当时为了防止容嫣不喝,他让司徒景行准备了好多包。 此刻这碗摔了,再熬就是了。 司徒景行应着是,到正事上他不会跟平常一样插科打诨,此刻恭敬严肃地对容嫣道:“皇后娘娘,是这样的,我们给你解毒的第一步便是用心头血养出金莲来,然后让太后娘娘养出来的蛊虫吞食了金莲,再把蛊虫放到你的体内,让蛊虫去吸收你体内的毒,也就是以毒攻毒。” “但蛊虫也很毒,必须引出来,这引出来之法,一开始太后娘娘没有想出来,所以皇上只能吩咐我用汤药,把有着剧毒的蛊虫转移到你肚子里其中一个孩子身上,这个孩子到时候凶多吉少,也就是用牺牲一个孩子的方式,来保全皇后娘娘你。” 容嫣摇头,“不,我宁愿自己中毒而死,也不要牺牲一个孩子,赫连祁,你若是敢,我这辈子都会恨你,到死都不原谅你。” 看吧,你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了,没有误会,但在感情上,容嫣却不能接受。 她只会因赫连祁杀了她的一个孩子,而恨赫连祁。 这是母性,是母爱,这种人和动物都有的本能,是无法用道理和对错来评判的。 赫连祁的心千疮百孔,却也在这件事上冷硬到了极致,闭上眼的瞬间,一串串泪水汹涌而出。 他却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一声,“你恨便恨吧,就算你一辈子不原谅我,为了让你活下来,我也必须这么做。” “嫣嫣,我剖心头血救你,”九死一生,一条命差点没了,做了那么多,他怎么能允许在最后的时刻,功亏一篑呢? 绝不会的。 容嫣要恨就恨他好了,不爱就不爱吧,反正他失去了情根,他也不爱容嫣了,他一直在让自己抽离。 此刻他和容嫣决裂,正好。 月鸢叹了一口气,“之前哀家确实没找到将嫣儿体内的毒,引出来的方法,但后来经过哀家和国师、司徒院使几人的钻研,我们找到了另外一种方法,不用牺牲嫣儿肚子里的任何一个孩子,而是……” 容嫣和赫连祁都看向月鸢,神经绷紧等待月鸢说下去。 月鸢对上赫连祁的视线,“而是要皇上你遭罪。” 赫连祁拧眉。 司徒景行道:“对,有一种方法可以将皇后娘娘身体里的蛊虫,让皇上你吸收了,但皇上你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所以在此之前,你得服下微臣给你的解毒丸,到时候你的身体才能吸收了蛊虫。” 也就是说赫连祁刚剖了心口,取了八碗心头血,差点一命呜呼了,现在却要去吸收了容嫣体内的毒。 到时候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司徒景行和月鸢能不能给他解了蛊毒了。 赫连祁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容嫣也失去了反应,去看赫连祁。 司徒景行:“微臣诊断出来了,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不到一个月这一皇子一个公主,就能来到这个世上了,皇上你真的忍心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你要将蛊毒转移到皇子身上,可孩子那么小,微臣和太后娘娘几人未必能救得了他,而皇上你吸收了含有剧毒的蛊虫,也有性命之忧没错,但你的承受力比婴儿强,你能等到微臣和太后娘娘几人研制出解药来,不是吗?” “再说了,就算最坏的打算你因中毒而亡了,难道皇上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血肉至亲活下来吗?你这个亲生父亲,不愿代替自己的骨肉至亲死,非要牺牲自己的骨肉至亲,来保皇后娘娘安然无恙吗?” “皇后娘娘宁愿自己死,也要让孩子平安降生,而你身为父亲,为什么就不能?你不肯用自己的命换孩子平安,皇后娘娘却愿意,你要让皇后娘娘死吗?” 司徒景行那一声又一声骨肉至亲,无疑是在剜赫连祁的心。 赫连祁赤红着眼,眸底湿润,“要用何种方法让朕吸收了皇后体内的蛊虫?”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到龙榻前,凑到赫连祁耳边说了什么。 赫连祁瞳孔大震,蓦地看向容嫣。 第336章 听话蛊,很好用 王氏家主,有着侯爵之位,且是朝中重臣的王崇泽,在除夕夜病逝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侯爵是世袭罔替的,一般都由嫡长子继承爵位。 王崇泽原本是次子,但当年他娶了出自崔家的崔氏,在崔家的帮助下,且陷害了大哥,所以他上位成了侯爵。 王崇泽也就只有一个儿子,知情人都知道这儿子是当年本该斩首的罪臣之女,被他养为外室的裴氏所生。 只不过从赫连墨到赫连逸、赫连祁三任皇帝都没提这件旧事,加上王崇泽有权有势,那其他人自然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有大做文章。 何况裴玦是被赫连祁提拔重用,权倾朝野的丞相。 他心狠手辣,身为王崇泽唯一的儿子,他继承了爵位和封地,以及王氏这个世家大族家主之位。 就算有人不知死活举报他的身世,皇上也会护着。 他的仇敌如崔氏一族,明知这么做其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玦得到王家的一切。 侯夫人气得吐血,病了也束手无策。 她怨天尤人,为什么裴素母子二人的命那么好? 素裴本应该被斩首,却被深爱她的竹马王崇泽铤而走险所救,生下了儿子裴玦。 裴玦的命也是那么好,竟然被皇上器重,在皇上的帮助下回归家族,轻而易举就封侯拜相。 他们母子的命真的是太好了啊,这天道太不公平了! “夫人你消消气,把这药喝了,侯爷的葬礼还得要你操办,你得主持大局。”侯夫人这几年里最信任的婢女小翠,端着一碗药,劝侯夫人。 侯夫人不得不振作起来,起身靠坐着,由小翠喂着喝完了那碗药。 只是那么几分钟,等侯夫人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瘫到床上,瞪大眼,手颤抖地指着小翠,一句话没说出来,便气绝身亡。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云振,代替皇上来吊唁老侯爷,结果正碰上下人对丞相夫人、也是现任侯夫人柳湘湘回禀,老侯夫人在房中饮下毒酒,随着老侯爷一起去了。 柳湘湘震惊悲痛,本就哭得红肿的双眼再次涌出泪来,对云振行了一礼,哽咽难言,“大总管也听到了,妾身怕是招待不了大总管了……” 她似乎是说不下去了,穿着白色孝衣的身躯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由后面的婢女扶着,才勉强站稳。 不知道的会以为她这个刚跟裴玦成亲,总共就见了公婆几面的儿媳妇,把公婆当成了亲生的爹娘孝顺呢。 “丞相夫人是有福气的。”云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摆了摆手,看着柳湘湘踉跄着往老侯夫人的房里去。 这个柳湘湘,出身贫寒却识大体,不给裴玦拖后腿不说,且还配合着裴玦,演得这么好。 柳湘湘城府深,很聪明,裴玦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当家主母。 云振心想,爱不爱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世间痴男怨女大多不能善终,只要柳湘湘不求裴玦的爱,她这福气还在后面呢。 老侯夫人为老侯爷殉情的消息传了出去,人人感叹老侯夫人对老侯爷的情深义重。 崔家二老不相信女儿是为王崇泽殉情的,不过也不能去侯府明着闹,只能悄悄地在暗中调查,第一个被找上的就是小翠。 但不管怎么问,小翠都称老侯夫人是真的自己饮下了毒酒。 其他服侍老侯夫人的奴仆,要么跟小翠的口供一致,要么知道的不多,他们知道的全都和盘托出了。 结果就是种种人证和物证,都表明老侯夫人是自愿给王崇泽殉葬的,崔家这边再怀疑老侯夫人是被人所害,也只能把仇恨压在了心里。 侯府举办葬礼的几天里,身为唯一儿子的裴玦也只出现了一次,其他的一切事宜,都是他的新夫人柳湘湘在操办。 据说裴相是因为悲痛欲绝,而病倒了,本来他的身体就不好,他在伤心之下,简直是昏迷不醒了。 也有人骂裴玦不孝,因为他怨恨生父,所以故意装病,不给生父和老侯夫人披麻戴孝……这些。 裴玦不在乎,反正他的名声一直不太好,骂就被骂了。 他现在有这么高的身份地位,还有皇上做靠山,那些人除了骂他,气到了他们自己,他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好吗? 裴玦自己不给生父和老侯夫人披麻戴孝,也告诉了沈瑾书和顾轻舟他们几人,到侯府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王崇泽不配得到他们的吊唁,何况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王崇泽,王崇泽的尸体是真被他亲手大卸八块,喂给荒山野岭的野兽了。 崔氏更别想和王崇泽合葬。 对于裴玦的毒辣,沈瑾书只叹了一口气,劝裴玦名声很重要。 这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他以后有再大的功绩,也会被诟病,天下人抨击。 裴玦还是不在意,反过来带坏名满天下的沈瑾书,别太在意世人的看法,想喜欢什么人,就喜欢什么人,想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沈瑾书不赞同裴玦,不过也没跟裴玦抬杠。 但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皱着眉对裴玦道:“下官不想做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相爷慎言,不要害了下官。” 他之前喜欢还是太后的容嫣,哪怕是抛弃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想做容嫣的情人,男宠。 但他现在已经收了自己的心思,裴玦还这么怂恿他,让他跟赫连祁抢容嫣,不就是在害他吗? 不对,等一下!裴玦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容嫣的? 裴玦不应该知道。 既然裴玦不知道,那裴玦指的就不是这件事。 裴玦指的是什么? “本相不会看在你我的情分上,放过他。”裴玦目光沉沉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让沈瑾书回去了。 沈瑾书莫名其妙,只觉得裴玦这人有病。 对,就是有病,裴玦自己承认的。 那几个晚上他要跟裴玦睡同一张榻,裴玦竟然说:“本相有病,疯起来可不管男女都会……” 这话把沈瑾书吓的,还是选择回了家,面对老母亲和容夫人的催婚。 裴玦给赫连祁输了不少血,自己本就体弱多病,虽不至于昏迷不醒,但也的确得养着。 他在自己的私人府邸里,靠坐着床接过管家奉上来的汤药。 管家低声回禀,“相爷,小翠想来你身边伺候,你看?” 裴玦嗤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地吩咐,“她和崔氏几年的奴仆情分,送她到地下继续服侍崔氏吧。” 像他这样的地位,想收买小翠太容易了,他只是让人送了小翠几件没那么贵重的首饰,许给小翠二姨娘的身份,小翠就背叛了崔氏。 崔氏身边其他伺候的奴仆们,他或威逼或利诱,实在不肯背叛崔氏的,他就把人杀了。 崔氏身边的人,只能选择背叛主子。 现在他不仅要灭口了小翠,更要灭口参与了这件事,背叛了崔氏、崔氏身边的所有奴仆,彻底来个死无对证,无迹可寻。 “是。”这个管家过去在裴玦的镖局里是二把手,他们这些人都跟着裴玦回了京,大多数都成了裴玦的护卫,武功高强,对裴玦忠心耿耿。 他不会让小翠和崔氏的奴仆们死的太轻松的,只因那些人为崔氏做事,当年没少害主子的生母和主子,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该死。 “让楚灵过来。”裴玦放下药碗后,吩咐了管家一句。 在楚灵来的过程里,他面色惨白地靠坐在床榻上,眉宇间一片疲倦,眼下青黑,胡渣也有些冒出来,一派的颓废之美。 楚灵来得不快,站在床榻前。 裴玦没睁眼,嗓音喑哑带着威慑,“上来。” 楚灵瞥过去一眼,裴玦的虚弱不是装的,但他竟然还能发情,想着这种事。 男人不行是病,而像裴玦这样半天都离不了女人的,无疑也是一种病。 她不知道裴玦是什么时候患上了这种病的,反正以前她跟裴玦在一起时,裴玦不是随时随地,随时随刻。 “我月事来了,这两天不能服侍相爷了,不若我给相爷把婢女们叫过来。”楚灵说得是实话,不过也确实不想伺候裴玦。 裴玦点了点头,不仅没有发怒,他还勾着唇笑了笑,忽然伸手把楚灵拽了过去。 楚灵趴到裴玦身上,本来武功就被废了,且身上都是伤,她抵不过一个男人的力量,挣扎反抗都没用。 裴玦抬手用力掐住楚灵的下巴。 她眼角都是红的,被迫张开嘴,紧接着裴玦就往她嘴里塞了什么虫子。 楚灵瞪大眼,以为是毒药,但并没有感到痛苦,被裴玦用力推开,跪在了地上。 她抠着嗓子眼要把那虫子吐出来,却只吐出一片酸水。 楚灵听到裴玦那蛊惑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楚灵,告诉本相,本相是谁?” 楚灵眼里冒出生理性泪水来,抬起头看过去,如实回答,“裴玦。” 裴玦伸手抚着楚灵的脸,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楚灵的头发,落在她纤细娇嫩的后颈上,拇指摩挲着那片肌肤,极为温柔,带着撩拨和蛊惑,欲望,“叫相公。” 楚灵心里回答的是不,可她脱口而出的却是娇媚的一声,“相公。” “真乖。”裴玦凑过来,奖励般在楚灵面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掠夺和侵略性却十足,“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吗?” 楚灵心里在疯狂地抗拒,然而动作上却很听话地点头。 裴玦的大手扣在楚灵的后颈上,垂着眼皮看楚灵。 在这过程里,他额头的青筋鼓起,原本硬朗的面容,是满脸的欲色,教着楚灵怎么做,喘息粗重又滚烫,“对……” 楚灵的脑子很清醒,但她的身体和动作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无论心里再怎么抗拒,却全都一一按照裴玦的指令做。 在最后那一刻,头顶上方的男人闭着双眼,发出一声闷哼。 楚灵根本控制不住,对裴玦言听计从。 他分明一天也没放过她,纵欲过度,可每次还是这么可怕。 “夫人的月事来了,可本相还没有满足,刚刚娘子说叫几个婢女来。”裴玦伸出手指,摩挲着楚灵那红艳的唇,“若是娘子不介意的话,便叫她们跟你一起伺候相公,怎么样?” “不!”楚灵忽然上了榻,坐到裴玦身上,“相公,我还有其他方式服侍你,你不要叫其他女人来,我不想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相公。” “那相公便勉为其难,可你要是不能让相公满意,”裴玦眼里的笑很温柔,行为上却把楚灵当性奴用,便显得病态十足。 “娘子,司徒景行是杀我们母亲的仇人,我们一起找他报仇,让他血债血偿如何?” 楚灵猛地抬起头,肝胆俱裂,脱口而出的却是好。 趁着裴玦没有发号施令前,她好不容易抢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扑过去掐裴玦的脖子,“你刚刚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媚药吗? 裴玦很平静地看着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楚灵,淡淡吩咐,“松开,继续。” 楚灵的手不受自己控制,在裴玦话音落下后,她便松开了,再次跪在床榻上。 裴玦腹肌紧绷,看着这样比一条狗还听话的楚灵,笑得病态又癫狂。 苗疆的原少主乌潮崖来大祁的那几天,他跟乌潮崖走动了几次。 天下熙熙为利而来,天下攘攘为利而往,他给了乌潮崖好处,便从擅蛊的乌潮崖手中,要来了一种名为“听话蛊”的蛊。 就在刚刚,他把这种蛊给楚灵服下了。 这蛊果然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神奇效果,他说什么,楚灵就做什么。 那他便让楚灵去杀司徒景行,司徒景行但凡有一口气在,都不会跟楚灵计较。 他要楚灵亲手,一点点折磨她深爱的男人,直到把司徒景行折磨而死。 他要让楚灵的行为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心里再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杀司徒景行,要脑子清醒的楚灵因为对自己爱的男人痛下杀手,而生不如死。 楚灵恨他厌恶他,却只能一次次使尽浑身解数取悦他,清醒着沦为他的性奴。 这是多痛快的报复方式啊。 * 年后没几天,赫连祁心口上的伤还没拆线,就已经恢复了早朝。 不过不能过于操劳,还是得休养一段时间。 可当皇帝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日理万机丝毫不夸张,那些奏折不熬夜,他自己是处理不完的。 但他必须要休养,他还得救容嫣,所以那些奏折他和容嫣一起批阅。 容嫣还是模仿他的字迹,只不过有很多奏折,不用他说什么,容嫣自己便批阅了。 他们两人不管曾经对彼此的伤害有多深,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心有灵犀的,因此容嫣对朝政上的决策,总是跟赫连祁很相似。 赫连祁看了几次容嫣批阅过的奏折,便不再看了。 容嫣不跟着他上朝,但他每次下了朝后,都会把上朝时的种种告诉容嫣。 渐渐的,他和容嫣有关朝政的讨论商议越来越多,甚至超越了跟裴玦几个内阁大臣的。 不过容嫣是他的妻子,他便不是君主对臣下的命令,更像两人在共治这大祁江山。 赫连祁不再往后宫嫔妃那里去,让嫔妃们感觉皇上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临幸她们,终归比不来好。 皇上雨露均沾,她们都有盼头。 后宫嫔妃们倒是想害容嫣,然而这眼看着容嫣马上就要临盆了,她们却连接近容嫣,都接近不了。 不管是两仪殿还是甘露殿,那都是严防死守着。 百密还有一疏呢,偏偏她们一直没等到皇上对皇后和其孩子的疏忽。 皇上对皇后和孩子的保护,真的做到了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纵然她们有再多害人的方式,也无处施展。 时间长了,嫔妃们就歇了心思,也就只有江箬瑄还想着皇后之位。 随着这大半年的宫斗,赫连祁后宫原本的十三个嫔妃,死的死伤的伤,还有被打入冷宫的,永远翻不了身的,这么一去掉,就剩下六个了。 新的一年到来,大臣们便都劝谏赫连祁选秀,有递折子的,赫连祁筛选了一遍,没让容嫣看到。 不过这事哪瞒得住? 容嫣是真的不跟赫连祁闹,让赫连祁选秀,反而是赫连祁在意又恼怒容嫣的态度,又不能跟容嫣吵架置气。 他只能每天自己生闷气,看容嫣和檀曜来往更加密切,他别无他法,在背地里吐了一次又一次血。 容嫣要么在赫连祁的甘露殿,要么回自己的长乐宫睡。 不过每次她回去,赫连祁晚上都会过来,总之现在他绝对不跟她分房分床。 这天晚上赫连祁从长乐宫的汤泉里洗完澡,穿着寝衣拎了泡脚桶,放在床榻旁。 继而他单膝跪地把容嫣的脚捧过来,给放入泡脚桶里。 第337章 赫连祁用自己的命,换容嫣母子\/女三人的命 容嫣正绣着香囊,肚子很大,只是坐着,她的腰就有些支撑不住。 赫连祁专门设计了一种枕头,做好后给容嫣送过来。 此刻他拿过枕头垫在容嫣腰后,能让容嫣安安稳稳地靠着。 赫连祁握着容嫣的脚踝,给容嫣洗脚。 她的小腿和玉足都有些浮肿,赫连祁干脆跪在了地上,更方便他给容嫣按摩。 “晚上别绣了,伤眼睛。”赫连祁抬头看着在灯火中认真绣香囊的容嫣,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就是做眼皮子活,白天的时候不绣,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不绣,偏偏挑晚上,还得让我看到。” 容嫣动了动一双玉足,水珠子溅到赫连祁脸上,忍着笑说:“这就被祁哥哥发现了,那我不绣了哦!等我生了孩子,身体恢复过来了,我再给祁哥哥绣。” 赫连祁捧着容嫣的一双玉足,那玉足白的发光,沾上水珠子后圣洁又艳媚。 赫连祁俯身过去,银发散落至胳膊上,他恶狠狠地在容嫣的玉足上咬了一口,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抬着一张脸看容嫣,“属你心机最深。” 容嫣的足心被赫连祁舔得又麻又痒,她边挣脱边笑,恣意明艳。 赫连祁给容嫣泡了足足半个时辰,容嫣的足心特别暖,在赫连祁运用内力的按摩下,感觉各处筋脉都被打通了,浑身特别舒畅。 容嫣依恋地亲了亲赫连祁的唇,“论各方面的功夫,还得是祁哥哥,多少嬷嬷都替代不了。” 嗯,不仅心机深,还特别会给他灌迷魂药,赫连祁看着容嫣很舒坦的样子,甘之如饴。 其实他不卑微。 他愿意对容嫣好,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容嫣因为他的付出而过得很好,平安顺遂,也开心快乐,这便是他所希望的。 这是他的付出所收获到的,他也会跟着一起开心,满足,幸福。 容嫣要是不开心,他也不会开心。 所以外人为什么要为付出更多的那一方,打抱不平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不觉得不公平,容嫣的快乐和平安,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赫连祁把容嫣安置到床榻上后,迎雪在这时送来一碗药,赫连祁端过来便一饮而尽了。 然后,迎雪放下床帐,退下去后暂时没有灭了寝殿的灯火,她和宫人们都去了外面。 司徒景行今晚准备的这碗药,药效发挥得很快。 容嫣和赫连祁都是侧躺着,赫连祁在容嫣背后。 容嫣感觉到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很紧张担心,“祁哥哥,真的不会伤害到孩子吗?” 赫连祁之前喝了司徒景行配的那种抑制欲望的药,一个月内硬不起来。 现在一个月还没过去,但他不得不跟容嫣行房。 只因这就是月鸢把蛊虫转移到他体内的方法。 那天他就知道了,原来当时月鸢他们没让他以心头血养金莲,且在法华寺他们帮他把容嫣接回了宫里,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不能因养金莲而死了,他得带着容嫣回宫,在最后一步,以自身救容嫣。 月鸢把蛊虫转移到他的身上,就不用牺牲一个孩子了,这样容嫣和两个孩子都会平安。 容嫣体内的毒和蛊虫原本的毒,都转移到他身上了,他会不会死,司徒景行说了,他的承受力比婴儿强,他们会尽快研制出解药来。 容嫣不想牺牲掉一个孩子,只能同意了把所有的毒都转移到赫连祁身上。 这转移之法,便是她和赫连祁行房。 但她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临盆了,这个时候行房太危险了,容嫣自然紧张又担心。 “你放松,我就在外面,很快。”赫连祁额头上冒着汗,那揽着容嫣的手臂,即便隔着寝衣,也能感觉到其强健,绷起的肌肉。 他喷洒在容嫣耳廓处的呼吸滚烫,凌乱。 赫连祁在竭力克制着自己,药效再猛烈,也不能让自己失控,丧失了神志,不然真的会伤了容嫣。 赫连祁根本不敢亲容嫣,一点撩拨也没有,只是低垂着眼,用手扶着。 他说自己很快,结果,当真很快,都没有五分钟。 容嫣还没感觉到什么呢,听到赫连祁的一声闷哼,她都懵了,“结……结束了吗?” “嗯。”赫连祁脸色难看。 但从前世来的他,从一开始没有情欲,到后来容嫣怎么撩拨,他都不行。 封后大典的新婚夜甚至不惜喝药抑制。 现在又喝春药让自己行,这种种,这方面他早就不要男人的面子和尊严了。 所以此刻这么快,赫连祁也没受多大的打击。 “可是我……我还没到,祁哥哥,你现在的活儿太差了。”容嫣不是非要在最危险的时候,要赫连祁给她,而是母后说了。 要她的,与赫连祁的种子结合,那蛊虫才能转移到赫连祁身上。 赫连祁:“……” 也幸好药效猛烈,第二次时间倒是比第一次长了,一刻钟吧。 赫连祁平复着喘息,问容嫣刚刚到了没有。 容嫣摇头。 赫连祁:“……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容嫣:“明明是祁哥哥你不行,我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是中看不中用!” 赫连祁无从反驳,还得安慰自己,至少他还是中看的。 于是赫连祁试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十次后。 “好了,就这样吧,再来一次,祁哥哥怕是要精尽人亡了。”容嫣也只是到了一点,心里无比的失望和酸涩。 他们这哪儿像欢爱啊,一点亲吻和撩拨都没有,明明就是在完成任务。 “不是,我不是对你没有兴趣,而是我怕伤到了孩子。”赫连祁把容嫣的身子掰过来,看到容嫣满脸的泪水,他慌乱地亲着容嫣。 “等以后,以后你生完孩子,身体恢复过来了……” 容嫣摇头,“祁哥哥,之前无论我怎么撩拨,你都不起反应,现在你要靠喝那么猛烈的药才行,所以你觉得我们在这种事上,还有以后吗?” “我……”赫连祁无言以对。 之前他给司徒景行要的那种抑制欲望的药,药效太猛烈了,那个时候他想着自己就算废了,也不能跟容嫣欢好。 事实是,他确实跟废了差不多。 他真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正常地满足容嫣,或许每次都要喝药吗? “我们当然有以后,嫣嫣,是因为我们很久没有过了,加上我紧张,还有我心口的伤没好,各种因素造成了这种结果。”赫连祁紧抱着容嫣,这一刻怕极了容嫣会嫌弃自己,抛弃背叛自己,他在极力证明自己以后一定能恢复如初。 容嫣想了想,赫连祁受伤是为了救她,现在也是怕伤到了她和孩子。 “嗯。”容嫣不打算再计较了,却对赫连祁当初自作主张喝抑制欲望的药,而暂时无法恢复过来这件事,有点耿耿于怀。 她从容家跟着赫连祁回宫后,无论如何她都撩拨不起来赫连祁。 现在即便赫连祁喝了猛烈的药物,其表现可以称之为早些,他为了避免跟她行房做的种种,他是真的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了吧? 这样的祁哥哥,真的还爱她吗? 第二天月鸢问起容嫣,容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月鸢蹙眉,猜到了赫连祁和容嫣现在在这方面有多不和谐,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要知道她当初和乌孤亭,即便是她怀着初婵,到了孕后期,那也很和谐。 毕竟有太多其他的不伤到孩子的方法,哪怕没有尽兴,也比容嫣和赫连祁这种状态要好。 月鸢为了验证那蛊虫有没有被转移到赫连祁体内,大半天她都陪着容嫣,赶上了赫连祁来长乐宫和容嫣一起用午膳。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人几乎没有孕吐,而有的人前几个月吐得比较厉害。 还有的人从怀孕吐到生下孩子,容嫣属于第二种。 她到孕中后期没有再吐了,可今天不知道吃食中有什么刺激到了她的味觉,她突然毫无预兆地侧身吐起来。 赫连祁坐在容嫣身侧,第一时间转过去拍容嫣的背,揉容嫣手上的虎口处,细致入微地关怀着容嫣。 然而紧接着,他突然感觉自己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放开容嫣后,他转到另一边吐起来。 赫连祁可比容嫣吐得厉害多了,掏心掏肺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快愈合的伤口都崩裂了。 他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脸色苍白着,虚软无力。 容嫣早就缓过来了,惊讶地看着还在吐的赫连祁,连忙转过去抚着赫连祁的背,吩咐迎雪,“景行哥哥呢,让他过来给祁哥哥看看。” “不用看,母后知道怎么回事。”月鸢这段时间都特别威严冷漠,直到此刻,她那样子简直是在幸灾乐祸了。 “祁儿的症状说明你体内的蛊虫已经成功转移到他身上了,不说全部,至少转移了一半,母后研制的这种蛊虫,是同生共死蛊的加强版,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嫣儿你生,祁儿生,嫣儿你死,祁儿死,但祁儿死,嫣儿不会死。” “再者,你的所有伤病疼痛,包括你患的心疾,都由祁儿承受了,你不会感到伤痛,那些伤痛会双倍地出现在祁儿身上,你生孩子的时候,也不会痛 ,痛的是祁儿。” 他们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他们用自己的心头血养金莲,要留着赫连祁好好的,就是要把这同生共死蛊给赫连祁用。 他们的全部计划是,第一步先用心头血养出檀曜培育出来的金莲,第二步让月鸢养出的同生共死蛊吞食了金莲。 第三步把这蛊先种到容嫣身上,让这蛊以毒攻毒吸收了容嫣体内的毒。 第四步便是让赫连祁和容嫣结合,把这同生共死蛊给赫连祁种下去。 从此,容嫣体内的毒也解了,心疾也被赫连祁承担了。 她自己没有了性命之忧,同时也保住了两个孩子。 赫连祁最初要牺牲一个孩子来救容嫣,但其实从月鸢几人一起研制出这种给容嫣解毒之法时,就没有想过要牺牲一个孩子。 他们一直在瞒着赫连祁。 这其中最大的意外是月鸢几人的心头血都没能养活金莲,是赫连祁的心头血养成功了金莲。 现在赫连祁承担了容嫣体内的毒,还有心疾,容嫣怀孕的艰辛种种不适,以及这辈子她身体上的伤病等等,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只有赫连祁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赫连祁:“……” “母后,儿臣从小就怀疑,儿臣是你亲生的吗?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当初生得是女儿,为了能母凭子贵,你用你的亲生女儿,换来了旁人的儿子,儿臣?” “那我们来个滴血认亲?”月鸢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舍得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但她总不能让儿媳妇和两个孙子一尸三命吧。 司徒景行过来了,摇头,“作为大夫,我给你们科普一下,滴血认亲的方法是不准确的,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判定亲子关系。” 赫连祁吐得都人有些虚脱了,有气无力地弯下肩背,额头抵在容嫣的胸前,脸埋于容嫣怀里。 第338章 他付出那么多,却只得到了她的感动和愧疚吗? 他闭上眼,似喜似叹,“挺好。” 在前世,他为了让容嫣重生,跟邪祟做交易,被抽去情根,把江山送给了穿越女。 他为了容嫣成疯成魔,负了江山和天下人,把自己变成邪祟,反派。 然后他意外从前世来到了今生,前世的一切是他做的。 他没了情根,想化解掉前世所有人的恩怨情仇,放了容嫣,让容嫣所有人都能善终。 这是他来到今生的目的。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容嫣,今生的赫连祁没能化解掉一切,反而跟容嫣走到绝路后身死。 而容嫣还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前世的他来了,置死地而后生,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让容嫣好好的,让他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他能冒着生命危险用心头血养金莲,以为要牺牲一个孩子,以为容嫣的心疾治不好,要在临盆时没了性命。 但现在,月鸢用加强版的同生共死蛊把容嫣的所有伤病,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真好,真好啊,容嫣从今往后都健康平安了。 而他的两个亲生骨肉也都保住了,他如何不高兴呢? 只是,赫连祁眼中的热泪滚滚落下,容嫣果然是他的情劫,浩劫。 既然是劫,哪有那么容易度过去呢,前路总是有各种磨难等着他。 这个劫,他度不过去了。 他被月鸢算计了,月鸢从一开始就要他的命,来换容嫣母子\/女三人。 其实让容嫣和孩子安然无恙,也没那么难,是他想得太复杂了。 月鸢他们的解毒之法很简单,养金莲,再用同生共死蛊把容嫣的一切转移到他身上,让他承受所有。 月鸢一直瞒着他,一开始不告诉他,让他为了给容嫣解毒,忍着剜心之痛牺牲一个孩子。 他怕容嫣死,担惊受怕,几乎夜夜做噩梦,那段时间抱着容嫣,睁眼到天亮,根本不敢睡。 他差点就要再入魔,跟邪祟做交易。 月鸢瞒着他,是因为一开始他还没爱上容嫣,月鸢觉得他不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容嫣母子\/女三人的命。 直到月鸢觉得他重新生出了情根,爱上了容嫣,才告诉他不用牺牲一个孩子,也可以给容嫣解毒。 月鸢确定了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容嫣母子\/女三人的命,才给出了解毒之法,那就是他死。 月鸢多会算计,嗯,他和月鸢还是这么“母子情深”。 容嫣不知道种种,但同生共死蛊她听明白了,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减去了一大半,她却并没有很开心。 因为她是用她深爱的男人的牺牲换来的。 容嫣心里疼得厉害,抱着赫连祁,流着泪看月鸢,“可是母后,这样祁哥哥会死的,我不想让他死,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没事。”赫连祁抬起头,双手捧住容嫣的脸。 “嫣嫣,之前看你怀孕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便在想若是能替你承担一切,就好了,我要是能生孩子,我就不会让你生。” “现在,这蛊把你所有的苦楚和伤痛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你能承受,为什么我不能承受?嫣嫣,我……” 赫连祁说不出爱来,他没了情根,他爱不了容嫣了。 但他可以为了容嫣做一切,命都可以给她。 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生生死死的灵魂作为交换,只愿换容嫣的平安健康。 前世,以及在来了今生后,他都是为了容嫣而生,而存在,他便是如此疯魔。 他该如何向容嫣表达,容嫣生,他生。 容嫣死,他也不会活。 不,他绝对不会让容嫣死。 他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他也要让容嫣好好的。 “祁哥哥……”容嫣泪流满面。 或许是她误会了,祁哥哥并没有不爱她,他只是不提爱了。 可他做得一切,却全是对她的爱。 “我真没事。”赫连祁打断容嫣的话,抬手给容嫣擦眼泪,那动作和语气都温柔到了极致,哄着容嫣。 “这毒要是转移给了我们的儿子,婴儿体弱,他会有性命之忧,我就不一样了,我能坚持到母后和司徒为我配出解药来,而且你生产的时候那么危险,我如何能失去你?” “现在这份危险让我承担了,你就平安了。” “你生孩子时九死一生,从鬼门关走一趟,以前我不能代替你,现在我能代替了。” 赫连祁伸出双臂抱住容嫣的腰,弓着肩背,那么高大强健的身躯,愣是把上身埋入到容嫣怀里,脸就贴着容嫣的心口,在给容嫣撒娇,“嫣嫣,你要是心疼我,就对我好点。” “你可以认司徒他们为哥哥,但必须是哥哥,不能有男女之情,你只能爱我一个男人,所有的情意都只能给我,好不好?” “你多爱我一些,比以前更爱,一天比一天更爱,好不好?” 檀曜和沈瑾书都过来了,两人听见赫连祁这话,连同司徒景行,都朝赫连祁看过去。 檀曜还是一如往常。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被气的,都在冷笑,急火攻心下按住胸口,把一口血给咽了回去。 还得是赫连祁这狗祖宗啊,眼看着他和容嫣就要离心了,结果愣是让他把自己在容嫣心中第一,或许也是唯一的位置,保住了。 也罢,毕竟他付出的也的确太多。 他们这些人还是做容嫣的哥哥吧,不做情哥哥了,废命啊。 赫连祁命大,能造,九条命似的。 他们可不行。 果不其然,在赫连祁的这番话里,容嫣连忙抚着赫连祁背后上的头发,抱紧埋在怀里的男人,柔声细语地安慰,“我没有喜欢其他男人,我对景行哥哥他们都没有男女之情,从情窦初开到现在,我爱的就只有祁哥哥一个男人……” 赫连祁没抬头,发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檀曜呢,你对他也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吗?” “没有,我错了祁哥哥。”容嫣想到那天自己和檀曜说得话,可能被赫连祁听到了,她道歉。 “我当时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奇佛子会不会有我们凡人的欲望,没有其他的心思,以后我不会再跟其他男人谈论那种事了,我只跟祁哥哥说。” 檀曜一身雪白的绣金色千叶佛莲的衣衫,站在殿外。 春日里万物复苏,枝头都冒出了嫩芽,佛子的气度依然清贵威仪,周身都散发着佛光。 他在春光里,把手腕上容嫣送的砗磲念珠往里拢,继而在赫连祁应得一声好,很委屈地要容嫣抱他,亲他中。 佛子的眼眸垂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被镀上一层金光,看不清里头翻涌的暗潮。 月鸢给容嫣搭了一会儿脉,蹙着眉道:“嫣儿体内的毒还剩一半,这说明你们行房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嫣儿体内全部的毒才能转移到祁儿你身上,嫣儿才是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其实本来一次应该就可以了,但前世来的赫连祁在性事上不行,导致那龙精和容嫣的密也,没有彻底融合,所以还得来一次。 “那我和祁哥哥就一人承担一半的毒好了。”容嫣一喜。 她怕祁哥哥会死了,一人一半,他们两人都有一半活下来的几率。 赫连祁摇头,眼尾泛红,哄着容嫣,“不行,那一半的毒留在你体内,会危及到你的健康,还有两个孩子,嫣嫣,你不想让他们完好健康地来到这个世上吗?” “还有你的心疾,同生共死蛊完全生效了,你在临盆时才能安然无恙,所以我们再来一次,好吗?” “可是祁哥哥你……”容嫣欲言又止。 她不想再来一次,一是因为担心在孕后期会伤害到孩子。 再者,赫连祁那表现,她宁愿不要。 可她拒绝,太伤赫连祁的自尊了。 她那么爱祁哥哥,而祁哥哥也爱她,都愿意拿他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了。 那她怎么能因为性事,而嫌弃祁哥哥呢? 这对祁哥哥的伤害太大了。 容嫣不说,赫连祁也懂了,容嫣在嫌弃他不行。 即便他为容嫣做了这么多,容嫣也答应了他只爱他一个男人,可他不行了,容嫣再怎么说服她自己,她到底还是不想再跟他亲热了。 她嫌弃他。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命,他困住了容嫣的人和心,可容嫣对他更多的其实是感动,愧疚,自责和报答吧? 多可笑可悲。 赫连祁眼里一片潮湿,这段年少时期最纯粹美好的感情,最情深不悔至死不渝的爱,到了头,却要用救命之恩来维持。 他得到的只有容嫣的愧疚和自责,补偿。 月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看到儿子深受重创的样子,她一点都不心疼。 从前世来的赫连祁,被抽去情根,他自己都没给容嫣爱,那凭什么要求容嫣还全心全意地爱他呢? 一开始他卑劣到只想要容嫣肚子里的孩子,后来一再地推开容嫣,冷落容嫣。 他的后宫有那么多嫔妃时,他的忽冷忽热,就应该知道容嫣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深爱他。 现在他后悔了,怕是已经晚了。 “祁哥哥,没事,我不嫌弃你。”容嫣不忍心看到赫连祁苍白难过的脸色。 他眼里的痛和悲,让她心里也不好受,连忙安慰着赫连祁。“我们不要讳疾忌医。” “景行哥哥是全能大夫,他的医术那么好,让景行哥哥给你看看,他一定会治好你的。” “反正我现在怀着身孕,生下来还得恢复一段时间,正好这段时间你接受治疗,到那时候你就好了,会像新婚夜那样让我……” 最后几个形容,是容嫣贴在赫连祁耳边说的,“高潮”,“失禁”,“欲仙欲死”,“呻吟不断”。 “嗯。”从昨晚赫连祁就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终究会走到不得不跟容嫣行房的这一步,他为什么要在新婚夜喝下那种抑制欲望,药效特别猛烈的药? 他和容嫣的第一个新婚夜不完整,他好不容易有个机缘从前世来到了今生。 他封容嫣为后,再次娶了一次容嫣,两人有了新婚夜。 他偏偏不珍惜,错过了,便是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再者,那药让他一个月硬不起来,影响了他的性功能,让他不得不靠春药才能硬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现还是差强人意。 他这是被那抑制的药物伤到了,还是从前世开始,因为被抽去情根,长时间没了欲望,所以即便现在想给了,他也真的不行了? 他当初有多不想被容嫣引诱,想废了自己当太监,现在就有多后悔,真的是自食其果啊。 “让皇上休息两日,微臣后天再给皇上配春药。”司徒景行想嘲笑赫连祁,但不敢。 然而赫连祁还是没饶了他,回到两仪殿就把他传了过去,然后给他灌了那种对身体伤害极大,影响性功能的汤药。 毕竟,当初那药是他提供给赫连祁的,至于是赫连祁自己要的,现在不应该迁怒到他。 呵,人家可是皇帝,迁怒那不是太正常了吗? 所以说啊,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边,那脑袋都是拴在腰带上的。 “微臣硬不起来,就硬不起来了,反正皇上一定不会给微臣得到皇后的机会,那么微臣这辈子都硬不起来,微臣也不在乎,但皇上你就不一样了。”药都已经被灌了,司徒景行用力抹了抹嘴角,破罐子破摔,勾着唇对赫连祁笑了笑,又狠又艳的。 “皇上你想从今往后都和皇后行房,那你硬不起来可不行啊,让微臣给你治治,争取在以后皇后娘娘生完孩子,身体恢复过来,要你给他时,你能给她。” “否则就算你拿命换了皇后的命,这么大的恩情,但时间长了,皇后的愧疚和感动都会淡了,你连她的补偿都得不到了。” 第339章 替她怀孕生孩子,九死一生的是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多荣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听了司徒景行的话,他愣是急火攻心,抬手要把司徒景行的天灵盖给拧掉,却猛然弯下腰,按着心口,连接吐了好几口血来。 人家有靠美貌上位的,还有母凭子贵的,而他一个本应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天下美人都可以拥入怀里,所有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都是旁人靠各种手段在他这里上位。 结果好家伙,他不仅要用救命之恩困住一个女人,他竟然还要靠床上功夫,才能上位吗? “滚,但凡滚得慢点,朕都要活剥了你!”赫连祁根本维持不了平常的人设,已经到了提不起刀的地步,只能拿杯子丢司徒景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无能狂怒。 他不可能丧失了性功能,不可能去治的,等之前那抑制欲望的药效过去了,他就能恢复了,一定能的。 而且就算不能恢复,容嫣难道真的会不爱他了,嫌弃他吗? 他偏偏不信。 他偏偏不靠床上功夫上位,他让司徒景行他们那些爱慕容嫣的男人们知道,容嫣爱的是他的全部,不会因为他只是不能满足她的生理需求了,她就不爱他了。 他和容嫣的感情,岂是那肮脏的性事能打败的? 他们的灵魂早就融为了一体,可以做最爱彼此的灵魂伴侣。 司徒景行滚了,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死要面子,自欺欺人。 云振也想劝赫连祁不要讳疾忌医,但皇上这样子,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所以他也闭嘴了。 同生共死蛊目前起了一半的作用,赫连祁便承担了容嫣一半的苦痛和伤病,比如腰酸背痛,胯骨疼屁股疼,还有五脏六腑被孩子挤压的各种不适,反正全身上下就没有舒服的地方。 赫连祁更是感觉自己像是被针对了,到孕后期容嫣本来不吐了,现在却一天到晚都在吐。 赫连祁当然也在吐,比容嫣更严重。 还有赫连祁的肚子,虽然没有大起来,但像是绑了上百斤的石头在腰上,一天下来别提多累了。 赫连祁走路的时候,都想一手扶腰,一手捧自己那沉重的肚子了。 他还能感觉到胎动,特别剧烈,一开始他还觉得这种体验很新奇,而且之前对着在容嫣肚子里翻滚的孩子,他心里柔软,满足,都是要做父亲的期待和怜爱。 现在,一天下来他不仅对胎动没了兴致,还觉得烦躁,肚子被孩子在里面动作的特别不舒服。 如果不是为了容嫣,他宁愿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地处理国事,也不愿受怀孕的种种,真是干什么都没怀孕艰辛。 多少男人觉得怀孕的伴侣太矫情做作,不就怀个孕吗,各种都满足你了,像皇太后一样侍候着你,你还有哪不如意不舒坦的? 而再好的男人,都无法对怀孕的伴侣感同身受。 他们的心疼是有限的,他们能想像到的一个女人怀孕的艰辛和不适,也是有限的。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再心疼伴侣,但他们感受更多的是喜悦,满足和期待。 当赫连祁自己真切地当了一次“孕妇”后,他才知道以前他想象到的容嫣怀孕的艰辛,没有她真正承受的百分之一。 赫连祁才知道容嫣所承受的全部,才真正理解到身为母亲的坚强和伟大。 其实他本来就很孝顺,这天却还是去了月鸢面前,跪下去,红着眼给月鸢磕了三个响头。 月鸢莫名其妙,听到赫连祁说以后儿臣会多陪陪母后。 月鸢拎着藤条就抽了过去,“滚滚滚,母后又不是孤寡老人,不需要你这么大的儿陪着!” “相反,母后看到你就糟心,母后宁愿你送东西来,以后用送东西来表达孝心吧。” 月鸢说得是实话,她有自己的生活,真的不需要儿子多陪着。 月鸢“啪啪”几藤条抽过后,想了想,“这样吧,等嫣儿平安生下了孩子,你放母后离……” 结果月鸢这话还没说完,赫连祁“豁”一下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到了殿外他直接用轻功,转瞬就消失了。 母后离宫干什么,去找容峥鸣? 他无论如何都不允许。 “……又是母慈子孝的一天。”月鸢都给气笑了。 不过,同时她眼里浮起了泪。 刚刚儿子的那一跪,以及磕的头,做母亲的,哪能不欣慰不感动? * 到了这天晚上,赫连祁还是硬不起来,只能再次喝了司徒景行配的春药。 他顾及着孩子,还是不能真刀实枪,只能用其他方式让容嫣先到了。 不过临近生产,不能让容嫣的子宫受太大的刺激。 赫连祁抱着容嫣在胸口,另一手,自己给自己解决。 等到最后那一刻,再放过去把自己的种子和容嫣的相结合。 这期间赫连祁与容嫣额头相抵,喘息粗重,压抑,隐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颤动了,疯狂地想吻容嫣,把容嫣揉入怀里。 但又不得不保持着理智,怕自己失控。 所以他不吻容嫣,闭着眼,一再地松开箍着容嫣的胳膊。 容嫣想看,要对他动手动嘴,被他制止住了,嗓音喑哑得不成样子,“不用,嫣嫣,那对你来说并不好受,我不想辛苦了你。” “也不是,祁哥哥,我喜欢……”后面的那个“吃”字容嫣还没说出来,就被赫连祁擒住唇,给堵了回去。 “别引诱我,我真的会失控,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嫣嫣,等你生了孩子,恢复过来了……”赫连祁痛苦到了极致。 他自己解决,无论如何都达不到那个点,总差了那么一步。 要是换成容嫣的手,就可以。 但他没舍得,也怕自己得寸进尺,一发不可收拾。 因此他自己几乎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都秃噜皮,受伤了。 到最后那一声闷哼,便立刻朝着容嫣的那儿过去了。 赫连祁喝了药,一次,且还是自己解决的,那肯定不行。 不过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再痛苦也没有继续下去。 容嫣感觉到赫连祁整个身体滚烫,坚硬,全身的肌肉都在鼓起的状态,身上全是汗。 她抿了抿唇,“祁哥哥你这么难受,我又不能做什么,要不然……” “不去,再说我就剁了我自己。”赫连祁不紧不松地抱着容嫣,鬓发都被汗浸湿了,脸埋在容嫣的脖子里,喘息着,在咬容嫣,恶狠狠的。 “我要是找其他嫔妃解决生理需求了,你就真的会不要我了,我们会走到再也无法挽回的地步。” “当然,我不是因为怕失去你,才不要其他女人,而是我自己不想要,在跟其他女人没有任何感情的情况下,她们的脸、身体,味道,宫里的摆设,床榻,对我来说是那么陌生,我无法亲近她们,更不可能跟她们睡觉。” “嫣嫣,是我自己不想要其他女人的,就算你离开了我,我也不会碰其他女人,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让我去找其他女人的话了,我不管其他男人如何,反正我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而要其他的女人,我只要你,有你一个就够了。” “男女都离不开性没错,我们人为了满足那档子事,背叛,苟合,强迫,杀人等等,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可如果真的没有,也不会憋死吧?不过就是辛苦了一些,难捱了一些,我对你有性欲,很多,但更多的也不是性欲,更重要的不是性欲。” 赫连祁的下巴摩挲着容嫣的肩膀,把容嫣的肌肤上也蹭得都是汗。 他的气息滚烫,强烈,都喷洒在容嫣的耳廓,薄唇啄吻着容嫣,情欲拉满,“嫣嫣,做个假设,假设你因为某种原因,一辈子都不能再跟我行房,那我便憋一辈子,禁欲一辈子。” “我宁愿这样,也不会冷落你,抛弃你,不会去找其他的女人解决需求,你可以不信我嘴上说的,我会做给你看,时间会说明一切。” 这男人哄起人来,也太会哄人了,容嫣明知道赫连祁还没说得话是,让她不要介意他后宫那些嫔妃,不要因此对他失望,跟他离心,但她心里还是动容的。 这情爱便是这样的,让人伤筋动骨,纠缠不清,欲罢不能,想放又放不下,不放,心里却有芥蒂。 情,是这世间种种中,最难解的,多杀伐决断才能出众,不会被任何事情难倒的人,可遇到了情,仍然还是会被困住。 第二天司徒景行再给容嫣把脉时,她身体里的毒,包括心疾在内,已经全都转移到了赫连祁身上。 以前容嫣的身体亏空得很厉害,但现在,即便怀着孕,现在她也没有任何伤病和不舒服的地方。 她的肚子还大着,也仅仅只是大着,不会感觉到累,重,很像失去了痛感。 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赫连祁承受了。 赫连祁天天吐,各种不适,越来越虚弱,最难以启齿的是他的胸腔疼。 胸腔里就像是坠着沉重的石块,胀,疼,重。 正如他平坦的肚子却能感受到胎动,他的胸膛表面还是男人的胸膛,却疼得碰都不能碰一下,红通通的,甚至穿衣服摩擦到了,他都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容嫣之前承受的,容嫣的胸又疼又重的时候,站都不能站,只能躺着,还得用两手托着。 赫连祁那时没少给她按揉,吸。 容嫣没这种情况了,这种情况出现在了赫连祁身上。 他的胸膛上是坚硬蓬勃的肌肉,没有那硕大柔软的一团,按摩都没法按摩,何况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自己不可能揉,更不可能让其他人来揉。 司徒景给他配了药,能麻痹神经,从而达到感觉不到疼痛的止痛效果。 月鸢这加强版的同生共死蛊,只对赫连祁一方起效果,也就是说赫连祁病,疼,死,容嫣不会承受,什么感觉都没有。 孩子在容嫣肚子里,容嫣不能随便用药。 赫连祁有各种反应,但毕竟孩子不在他肚子里,所以他要是用各种药物,对孩子造成不了损伤。 “无碍。”赫连祁每天只上朝,被折腾得连批阅奏折的精力都没有了,全都交给了容嫣。 他那胸腔重的,只有平躺在床上,才能有所缓解。 赫连祁拒绝了司徒景行配的止痛药。 对于他一个男人来说,在战场上受了很多伤,且剖心口放了那么多血的疼,他都熬过去了,现在这些算什么? 不过却让他因此体会到了容嫣所承受的,比他能感受到的还要多。 可容嫣也只哭了一次,平常也没跟他闹,独自一人默默地忍受住了莫大的痛苦,表面若无其事的。 赫连祁心疼容嫣,所以他便自虐般,不肯喝药止疼,要把容嫣所受的一切都体验到,全都替容嫣承担了。 他说过了,如果男人可以生孩子,这孩子他不会让容嫣生,他来生。 现在这种情况,也无疑是他来代替容嫣生孩子了。 挺好的。 “等皇后娘娘生下孩子,皇上的这些症状,自然也就消失了。”司徒景行以前不服赫连祁。 当然,现在他也不服。 但他得承认赫连祁也是真男人,对容嫣的种种付出,古往今来怕是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 元宵节已经过了,春天来临,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司徒景行坐在轮椅上,陪着龙榻上的赫连祁,望向殿外冒芽的花草树木。 早春的花开放了。 “皇后娘娘临盆也就这几日了,皇上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皇上也要做好准备,到时候微臣在皇上身边。” 毕竟容嫣生产时是没有感觉的,那生产的痛和风险都被赫连祁承受了。 赫连祁现在体内有容嫣原本中的毒,还有心疾,怕是到时候九死一生的是赫连祁。 第340章 容嫣临盆时恢复记忆,今生的赫连祁回来杀了前世的赫连祁 赫连祁看了一眼自己双腿间,在想容嫣分娩时要是流很多血,可能也会大出血,到了他这里,他从哪儿流血? “不用,你去皇后那边。”赫连祁压下自己诡异的想法,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他一头银发,气色特别差,懒洋洋的,靠坐在龙榻上,苍白的眉宇间是一片倦色,闭着眼虚弱地吩咐司徒景行。 容嫣怀的是双胎,难产的可能性太大了,他不怕自己陪着容嫣死,他只是不能让容嫣死。 产婆,医女,整个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一切都给容嫣准备好了,还有护卫方面,到时候任何嫔妃,闲杂人等都不能过去。 司徒景行得和太医们在一旁候着,一旦容嫣有什么情况,司徒景行这个医术最高明的,能在隔断外,现场指挥产婆和医女们。 月鸢肯定会过去,不过赫连祁还是让云振走了一趟,容嫣临盆时,要第一时间请月鸢过去主持大局。 “你的肩膀怎么了?”赫连祁刚刚就注意到司徒景行的肩膀,应该是受伤了,而且还不轻,他闻到了血腥味。 司徒景行没有多说,淡淡道:“没事,一点小伤。” 昨天他从两仪殿出来,回长乐宫,碰上带着楚灵的裴玦。 裴玦俯身亲了亲楚灵,在楚灵耳畔温柔地,笑着说了一句话,“去杀了你的阁主。” 楚灵便举刀向他刺来了。 容嫣过来两仪殿撞见那一幕时,裴玦已经把楚灵叫了回去。 楚灵满脸的泪,给司徒景行道歉。 容嫣要追究楚灵的罪责。 司徒景行却拦住了容嫣,让容嫣不要管,告诉容嫣其实楚灵是他的妹妹,他做了对不起楚灵的事,楚灵恨他,才对他下手的。 他会解决好兄妹二人的恩怨。 此刻赫连祁问起,司徒景行也没说什么。 赫连祁是不可能帮他的,顶多不让裴玦要了他的命。 而裴玦也知道这点,所以裴玦不会杀了他,裴玦只会让楚灵一次次下手伤他。 柳湘湘的医术在女子中是出类拔萃的,裴玦给赫连祁推荐了柳湘湘。 赫连祁便让柳湘湘跟其他医女和产婆们,一起负责容嫣生产。 这几日柳湘湘跟医女产婆们,都在长乐宫里,为容嫣的生产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容嫣今天没过来,奏折都送去长乐宫了,赫连祁想去看看容嫣,但他刚起身,就感觉下腹的一阵阵痛感。 那种强烈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感,让赫连祁踉跄了一下,出于本能地抱住自己的下腹,毫无血色的脸上是几分的扭曲和狰狞。 “这是皇后娘娘发动了?!”司徒景行瞳孔微震,不等赫连祁吩咐,他立刻便往容嫣那里赶。 赫连祁也想过去,却感觉到眼前忽然一黑,耳边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身躯一下子栽趴在地上。 赫连祁很快意识到,这种状况应该不是容嫣的生产带来的。 他体内有容嫣原本中的毒,司徒景行他们还没有研制出解药来,他应该是毒性发作了。 很久后,赫连祁稍微缓过来时,才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赫连祁艰难地抬头看过去,模糊的视线里是跟他一样身形的男人,同样的脸,同样的一头银发。 赫连祁瞳孔大震,“你,你怎么……” 原本去了前世的,今生的赫连祁,竟然从前世回来了! 今生的赫连祁提着刀,什么都没说,下一瞬,手起,那张脸被刀光照得一片如月的清寒中,刀落。 而另一边,江箬瑄带着一众嫔妃们,去了长乐宫外。 容嫣的生产对于赫连祁来说就像如临大敌,几十万大军攻打了大祁,兵临城下了,整个长乐宫外的防御,他对容嫣的护卫,可想而知。 “本宫是来传皇上的圣旨的。”连云振都在长乐宫这里守着,江箬瑄被拦住了。 不过她没打算进去,披着披风,雍容华贵,目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躬身的云振,“怎么,大总管阻拦本宫宣读圣旨不成?” 云振根本不知道赫连祁给了江箬瑄圣旨,不过,虽然皇上是在捧杀江箬瑄,但那表面上还得捧着,所以云振和其他宫人都把江箬瑄当成主子来待的。 云振心里在想皇上交给他的口谕是,无论谁要害皇后娘娘,那都格杀勿论,此刻不知道皇上在和江箬瑄演什么戏,或许为了演戏,皇上真的让江箬瑄来传圣旨了。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边示意小太监去两仪殿那边问问皇上什么意思,边领着长乐宫的所有人跪下去。 一众嫔妃也跪在了长乐宫的宫门外,顺妃自然是在最前面。 这份圣旨是江箬瑄拿出来的,并且她站在所有人面前,在宣读圣旨。 这两日月鸢来容嫣这边来的很勤,本来距离容嫣生产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她每次回到寿康宫,都会留着自己的宫人注意着长乐宫这边,容嫣一旦有发动的征兆,立刻通知她。 今天她正在赶来看容嫣的路上,正好跟来通知她的宫人撞上了。 月鸢见了人问都不用问了,直接从疾步变成了到后来提着宫装,跑到长乐宫。 月鸢离不远就看到了长乐宫这边的场景,也听见了江箬瑄宣读的圣旨内容。 那一瞬间月鸢顿了顿,简直是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再跑过去时,手中已经拎着从护卫腰间拔着的刀了。 月鸢二话不说在后面一刀捅向江箬瑄,紧接着便是尖叫,鲜血,推搡,江箬瑄的宫人第一时间去保护江箬瑄。 月鸢捅了一刀后,算是泄了愤,她一个太后想杀人,太容易了,丢了刀站着,吩咐着人把江箬瑄拖出去杖毙。 至于罪名,先杀了再说吧。 她就是想杀了江箬瑄,立刻,马上。 云振带着宫人去抓江箬瑄。 江箬瑄的宫人护着她,那过程里她的大宫女嘶喊了一句,“太后娘娘,宁妃肚子里怀着皇上的龙子啊!” 一句话,震惊全场。 嫔妃们都向胸口被刀捅得血流不止,被宫人们扶着的江箬瑄看去。 如果她真的怀有龙子,那此刻饶是太后,也不能动江箬瑄了。 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没错,但太后的权力也压不过皇上,她还是得听皇上的。 江箬瑄拿着皇上的圣旨,圣旨的内容有关容嫣,那便是“去母留子”。 江箬瑄是传圣旨的,她并没有错。 太后要杀江箬瑄,完全是因为她本人要护着皇后,为此她捅了江箬瑄就算了,还要在江箬瑄没罪名的情况下,杀了江箬瑄。 皇上岂会愿意? 尤其是江箬瑄现在怀了龙子,没犯错的江箬瑄,太后娘娘更不能动了。 皇嗣,在后宫里堪称嫔妃的保命符。 月鸢听着宫女的话,目光朝江箬瑄的肚子看过去,好几个暗卫,好几个晚上,江箬瑄还真的有可能怀孕了。 除非她把事实说出来,否则此刻的江箬瑄还真的是母凭子贵了,她轻易杀不得。 可她不能不计后果地说出来。 月鸢恨意滔天,这种想杀却不能杀,得顾全大局的憋屈无力感,让她的胸腔起伏,眼眶通红。 在满场的死寂中,一个医女跑过来,跪在地上对月鸢回禀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难产……” 医女此刻跑出来说明情况,无疑是在问月鸢他们应该保大还是保小。 皇上前几天就给了他们旨意,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以皇后娘娘为重,保皇后娘娘弃了孩子。 但此刻,皇后和他们这些人全都听到了江箬瑄刚刚高声宣读的圣旨,这给他们整不会了。 圣旨比口谕更具有效应,他们又不是皇上培养的死士,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们当然得以圣旨这种正规的指令为主。 月鸢的身形摇摇欲坠,容嫣会难产,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虽然赫连祁把一切都承担了,但不是说容嫣从此就不死不灭了,她依然是凡人的身体,依然会死。 现在容嫣面临着母子都不能平安的局面,月鸢根本不用想要弃孩子保大人,然而赫连祁却在这个时候,下达了一道去母留子的旨意。 月鸢真的不了解从前世来的赫连祁,揣测不到赫连祁的心思,不知道他究竟疯魔到何种程度,还有他和邪祟的交易还在。 所以赫连祁还真有可能下这么一道旨意。 怎么,是他和容嫣双双都死了,留下孩子继承皇位,他这情劫就算度过去了? 他的身体死了,灵魂还在,他的灵魂会离开,回归到他原本的位置上,是这样吗? “太后娘娘……”产房里的情况危急,医女不得不壮着胆子,催促月鸢做决策。 但其实月鸢的决策只能是去母留子,她要保大人弃孩子,也不会有人执行,因为他们只会按照皇上的吩咐、圣旨行事。 月鸢也知道这点,那么现在她只能给江箬瑄安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 只要圣旨是假的,就没人执行了。 嫔妃们都跪着,在月鸢让人把圣旨拿给她时,她们都在劝着月鸢,龙子更重要,自古以来都是弃母保孩子,尤其是皇室。 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就算真的都要弃孩子保了皇后,那么朝堂将会震荡,文武百官,天下贤士名人都会联合起来讨伐皇上,并给皇后扣上千古罪人红颜祸水的罪名。 他们才不管皇上对皇后的情意,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坚持自己根深蒂固的思想。 女人地位低,孩子就是比女人更重要,皇室更应该弃大人保龙子。 女人因为生孩子死了是本分,不会得到母爱伟大相关的任何赞颂。 但要是弃了孩子保女人,那么这个女人活下来也会被唾骂,被流言蜚语淹没,或是直接就被处置杀了。 可想而知,在这个时代,弃龙子保皇后的后果多严重。 所以哪怕此刻月鸢证明了圣旨是假的,所有人听从皇上的吩咐保了皇后娘娘,弃掉孩子。 然而到时候传出去后,其后果不堪设想。 这就是江箬瑄的算计,她的圣旨确实是假的,但为了大局,月鸢不能说是假的。 宫人们只能按照圣旨的内容执行,月鸢无能为力。 月鸢用力闭了闭眼,她被架在了火上烤,油锅里烹炸,是啊,即便江箬瑄的这道圣旨是假的,她也不能说是假的。 因为皇上和她的决定要是保大人弃孩子,后果严重,那么无疑江箬瑄的这道圣旨是在救不顾江山要美人的“昏君”,在保住赫连祁的皇位和江山。 皇位,江山,太后娘娘之位?月鸢双目猩红,发出冷笑,示意宫人拿来火折子。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圣旨烧了,扬起来扔到江箬瑄身上。 赫连祁的皇位和江山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也没在乎过这太后之位。 她以前是想让赫连祁当皇帝,但当皇帝就不能有所爱,有所爱就得保护好。 赫连祁偏偏要爱,要容嫣,偏偏总是有那么多阻碍,那么当赫连祁的皇位和容嫣,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个时,月鸢选择容嫣。 江箬瑄躲开了燃烧起来的圣旨,也在冷笑,月鸢这是不顾赫连祁的皇位了啊。 正好,朝堂乱起来,赫连皇室被推翻,她这个背后有邪祟支持的天选之女,就有当女帝的机会了。 “皇上没有下达去母留子的圣旨,皇上没能来,这里哀家做主,哀家要你们以皇后娘娘的性命为重。”月鸢吩咐完,丢下一众人,便往长乐宫里疾步走去。 那圣旨都被烧了,宫人们自然选择执行赫连祁之前给他们的口谕。 只是月鸢走到一半,迎雪匆忙跑出来,跪在地上拦住了月鸢的路,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太后娘娘,皇后……皇后娘娘她恢复了记忆,她命令我们保孩子,她想见皇上最后一面……” 什么?!月鸢肝胆俱裂,那一刻身子直接栽了下去,被宫女给扶住了。 难产有很多因素,其他的先不说,精神心理因素也会引起难产。 比如产妇精神过于紧张、害怕或过早兴奋等因素,可兴奋交感神经,导致宫缩加强引起难产。 焦虑、抑郁情绪可使大脑皮层属于抑制状态,使催产素分泌减少,导致子宫收缩乏力,出现难产。 嫣儿必定是听到了圣旨的内容,本来她在应激前就心如死灰了,加上此刻赫连祁去母留子的旨意,她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她要生下孩子,在同生共死蛊的作用下,要拉着赫连祁一起死啊,也算是给两人之间的一切画上了句号,做了彻底的了断。 江箬瑄宣读的这份圣旨,对生产的容嫣来说,无疑是毒酒砒霜。 “不,不能……”月鸢眼里的泪坠落,不顾容嫣的意愿,大步,跌跌撞撞地冲去产房。 背后,忽然传来赫连祁的声音,“朕没有下达过任何去母留子,或是弃孩子保皇后的相关旨意,宁妃伪造圣旨,假传圣旨,犯得是株连九族之罪……” 月鸢蓦地回头,对上赫连祁在降罪间一直看向她的视线。 赫连祁的金眸里一片猩红,浮动着热泪。 他跟前世来的赫连祁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但气质不同,几乎是一瞬间,月鸢就判断出来了,这是今生的赫连祁。 原来在今生身死后,去了前世的赫连祁,此刻他从前世回到了今生! 今生的赫连祁的死,是月鸢心中最大的痛,她甚至都没能见自己的儿子一面。 如今隔着前世今生的轮回,他去了前世又回来,只让月鸢觉得仿佛隔了几生几世,她竟然还能见到赫连祁。 月鸢在一瞬间破防,泪如雨下。 “母后,儿臣回来了。”今生的赫连祁快步上前,在月鸢身子软下去的那一刻,及时伸出强健的手臂接住月鸢,低沉地说了一句。 “母后不用担心,一切交给儿臣来处理。”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仅仅只是一句,便让月鸢感觉到有一种千军万马力挽狂澜的安全感。 她捉摸不透前世的赫连祁的心思,但她对今生的赫连祁,她是那么放心。 今生的赫连祁一回来,她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她是那么坚信今生的赫连祁能解决好一切,让容嫣母子\/女三人都平安无事。 “好。”月鸢点了点头,被赫连祁交给宫人后,她坐下来看着赫连祁不管不顾的,就那般进去了产房。 第341章 龙凤胎,和好如初? 一个男人,还是九五之尊的帝王进产房,自然让一众人全都惊掉了下巴,匪夷所思。 在场的人都知道皇上对皇后的感情,但还是不免有拦赫连祁的。 赫连祁抬起一脚就把那个太医踹飞到了外面,重重的一声,估计全身都骨折受了重伤。 其他人心惊胆战,生怕被迁怒,所以别说拦赫连祁了,他们都很自觉地让了位置给赫连祁。 不过里面的产婆和医女们看到皇上来了,自然不能给赫连祁让位。 结果其中一个产婆就被赫连祁拽住了衣领,给丢到一边。 其他的产婆和医女意识到赫连祁要做什么后,她们震惊,却还是不得不让开。 接下来便看着赫连祁给容嫣接生,简直把她们的三观都给震碎了,炸裂啊。 唯有柳湘湘沉肃着一张脸,很冷静地做赫连祁的助手。 容嫣生赫连逸的时候,从阵痛到见血生出来,那是经历了两天一夜的痛苦和折磨,不过第二胎普遍都很快。 也就两个多时辰,等外面的天色黑下来时,随着一前一后两个孩子的哭声传来,原本正站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月鸢,猛地冲过去两步,几乎是泣不成声地问:“嫣儿怎么样了?” “去清理孩子吧。”两个孩子赫连祁都是直接交给了宫人,看都没看一眼。 他手上脏,先洗了手,制止了一众宫人的行礼恭贺,让他们都出去找太后。 赫连祁的全部心思都在容嫣身上,他身上很污秽,不过除非孕妇大出血,否则生下来的那一刻是没多少血的。 容嫣没有大出血,有同生共死蛊在,她也没感觉到什么痛苦,就是累,虚脱,有气无力,眼睛睁不开。 但其实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因为两个孩子的降生,平安到来的喜悦冲淡了一切,她的大脑是兴奋的。 正殿里,司徒景行匪夷所思的话传来,“炸裂啊,皇上什么时候学来了这接生的活?身为全能大夫的微臣,还没给人接生过呢,微臣还不一定会接生呢,结果皇上不仅会,甚至还把难产有性命之忧的皇后娘娘,给从鬼门关拉了过来,让母子三人都平安了……” 月鸢猛然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才顾上问是男是女。 柳湘湘和司徒景行正在检查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司徒景行忍不住笑意,好像他自己当爹了,“一个皇子,一个小公主。” 宫人们全都跪下去。 月鸢接了一个婴儿来,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只说着赏,全都有赏。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赏皇后,能给容嫣的都给了,那便赏赐容家,封容阔为护国公,其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还有容峥鸣等,容家满族,都因容嫣生了这对龙凤胎,而荣耀。 甚至月鸢当时就让沈瑾书,拿出了前世的赫连祁立的诏书,皇后刚生得嫡长子为太子、储君,女儿为固伦公主。 月鸢还觉得不够,看着两个婴儿,再想到容嫣,只想把全天下的一切,全都捧给他们。 而产房内的赫连祁,充耳不闻外面的动静,在两个孩子降生后,其他人都被他打发了,他亲自给容嫣清理。 到后来赫连祁洗干净了手,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在温热的水里拧了帕子,给容嫣擦被汗水浸湿的脸,脖颈,头发,身上。 他仔仔细细的,给容嫣全身都清理得干净,清爽后。 赫连祁跪到了床榻下的地上,两手紧紧握住容嫣的一只手,肩背躬下去,额头抵到容嫣的胳膊上。 “嫣嫣……”这一刻,赫连祁的情绪完全崩溃。 其实在刚刚他的眼泪就大滴大滴砸向容嫣了,到这一瞬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千言万浯都化成一句深情蚀骨的呼唤。 容嫣侧过头看着肩背颤抖,但整个人伟岸健硕,活生生完好无损的赫连祁,轻声应着,“祁哥哥,我好像做了一场噩梦,这场噩梦很长,很可怕,我在梦里梦到我把你软禁在了摄政王府中,你被赫连逸折磨至死。” “你死的很惨,死后赫连逸还不放过你,那明明是盛夏酷暑的七月天气,却突然一瞬进入寒冬腊月里,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我在冰室里跟已经死了的你告别,然后我在深雪里,一步步走出摄政王府,就像多年前我穿着一身嫁衣,走入摄政王府一样。” “祁哥哥,你是真的回来了吗?那一切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还是现在是我做的一场美梦?” 赫连祁抬起的脸被泪水浸湿,他的唇畔却勾着一抹笑意,用力握了握容嫣的手,“嫣嫣,你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我没死。” “我可是刀枪不入天下第一,最强大无敌的,你的祁哥哥,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容嫣伸手去触碰赫连祁的脸,“祁哥哥,你恨我吗?当初算是我杀了你,如今你回来了,你要报复我吗?” “不恨,是前世的赫连祁做的种种,还有今生我对你的强取豪夺,让你不再爱我了,对我动了杀心,我不恨嫣嫣,我爱嫣嫣,嫣嫣我爱你……”赫连祁哽咽地说着这番话,用那样痴恋的目光深深凝视着容嫣。 他的眼泪成串,无声无息地往下流淌,说着这番话,让人感觉他的一颗心都被揉碎了,甚至那么虔诚深情地把一颗心都剖出来捧给容嫣。 “嫣嫣还爱我吗?爱我吧嫣嫣,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过去的一切都让它过去了,你爱我吧,求求你了,爱我,嫣嫣,嫣嫣……”赫连祁对着容嫣哭,如那时一样,像极了一只卑微可怜的大猫。 男人一头银发,金眸里一片赤色,眉梢眼角都透着绯红色,如此俊美风华绝代,他哭起来的样子艳丽妖冶,也太破碎了。 容嫣对着这样的赫连祁,心魂震颤,“赫连祁,我……” 赫连祁起身,凑过去堵住了容嫣的唇,含吮,“我不逼你,我知道你很累,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没关系,我等你,你只要不推开我,不拒绝我就行了,好不好?” “嫣嫣,让我爱你,至少给我爱你,给我赎罪弥补的机会,你不用回报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的最后一次穿越,回到前世的过去,又死了后,看到了今生容嫣和前世的赫连祁在今生的种种。 他知道了他在今生身死后,前世的赫连祁来了今生后,发生的一切,比如容嫣应激失去部分记忆这件事。 容嫣闭眼,她不爱赫连祁了吗? 不,她爱的。 要不然她不会在赫连祁死时,那么悲痛欲绝,嚎啕大哭,也不会在应激后,只记得两人年少时期的所有美好的回忆。 她还爱赫连祁,只是他们之间过去有很多误会,伤害,让她身心疲惫,爱恨都无能了。 现在,这一切的误会都解开了,那些伤害,她不知道能不能被淡化,治愈,抚平。 她只知道既然爱不起来,却也放不下,那便顺其自然吧。 但愿赫连祁能真的做到不像以前那样强取豪夺,逼迫她。 “赫连祁,你和前世的赫连祁调换了时空,过去几个月里他从前世来到了今生,如今你从前世回来了,他呢?他回到他的前世了吗?”容嫣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前世的赫连祁来到今生后,他们之间的种种。 前世的赫连祁不爱她,他们之间原本走不下去了,她却在应激失去部分记忆后,纠缠着前世的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为了孩子,还有月鸢的施压,不得不哄着她。 “他回到他的前世了。”赫连祁温柔地亲了亲容嫣,心里狠戾,面上无常,哄着容嫣。 “嫣嫣,你应该不知道,前世的赫连祁,已经不是赫连祁了,他跟邪祟为伍,他成了邪祟,从前世来到今生后,他更是被邪祟附体了,跟邪祟完全融为了一体,他不爱你了,一直在伤害你,他就是邪祟。” “刚刚那去母留子的圣旨就是他下的,有同生共死蛊在,他想让你们一起死,但他的灵魂不会死,他还会跟邪祟一起为非作歹,把皇位和大祁江山拱手送给穿越女。” “不过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幸亏我来了,我把他送回了他的前世,以后我和檀曜会联手除去邪祟。” 容嫣惊讶不已,“前世的赫连祁被邪祟附体了?他和邪祟融为了一体?”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前世来的赫连祁不爱她了,只要他的皇位。 原来前世的赫连祁被邪祟附体了,跟邪祟融为了一体,他就是邪祟。 难怪前世的赫连祁不喜欢她了,而她也越来越不喜欢前世的赫连祁,那根本不是她的祁哥哥。 前世的赫连祁是冒充祁哥哥的人,一开始失忆后她喜欢,但他终究不是祁哥哥,所以她越来越不喜欢他。 她从最初不想让他放心头血救她,到后来她体内的毒转移到他身上时,她已经不那么在乎他的生死了,对他有的只是感动和愧疚,弥补。 他不是真正的祁哥哥,是邪祟。 这个认知让容嫣想到一个问题,前世的赫连祁被邪祟附体了,那她和前世的赫连祁的种种亲密,不就等于在跟邪祟做那些事吗? 容嫣脸色煞白,无法接受,另一方面也觉得是背叛了真正的祁哥哥,她羞耻又屈辱。 “没关系,不怪你。”容嫣的反应,让赫连祁心里很愉悦,他的目的达成了。 对于容嫣被前世的赫连祁抱了,亲了,还行房了这些事,他只想把前世的赫连祁剥皮拆骨,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是邪祟太狡猾了,附在了前世的赫连祁的身上,你因为爱我,才会被邪祟附体的前世的赫连祁骗了,都过去了,我们当这些事没发生过,反正被邪祟附体的前世的赫连祁,已经回到了他的前世,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忘了吧。” 前世的赫连祁没回去,今生的赫连祁找不到送前世的赫连祁回去的办法,他把前世的赫连祁囚禁起来了。 前世的赫连祁身体里有容嫣原本中的毒,以及患有心疾,前世的赫连祁现在被毒药侵蚀着,已经出现了听力逐渐丧失的症状。 他先冒充着前世的赫连祁,告诉所有人前世的赫连祁被他送回了前世,而后他再悄无声息地杀了被囚禁的赫连祁。 其实也不用他下手杀。 前世的赫连祁很快就会因为没有得到解药,而渐渐丧失五感,受各种痛苦和折磨而死。 前世的赫连祁活不了多久的。 “你先休息,其他的等你醒来再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你睡饱了,再看我们的两个孩子好吗?”赫连祁上了榻。 容嫣虚弱,他只轻轻地搂着容嫣,手指把容嫣散落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亲了亲容嫣的额头,脸,唇。 他柔情蜜意,“睡吧嫣嫣,我什么都不做,就守着你。” 赫连祁轻拍着容嫣的背,目光无比痴恋地凝视着容嫣。 他是真的恋爱脑,真的满心满眼都是容嫣,深情,偏执,会笑会哭,有七情六欲,各种喜怒哀乐,很鲜活。 他跟前世到现在看着还无情无欲不会哭笑的赫连祁,有着很大的区别。 容嫣想到自己失忆时和被邪祟附身的前世的赫连祁的种种,她确实是一点都感觉不到邪祟赫连祁对她的情意。 但今生的赫连祁不一样,今生的赫连祁那每个凝望她的目光,每一个细微的举止动作,都透着无限的爱意痴恋。 他只是在她身边,她就能感觉到他对她强烈的渴望,占有和侵略性。 他的爱如火山岩浆,如此滚烫灼人。 他性张力爆满,她看他一眼,就心魂震颤,全身都有种酥麻感。 这样的祁哥哥,才是她的祁哥哥。 今生的赫连祁给她带来的种种感觉,她在邪祟赫连祁身上丝毫没有感受到。 只因那不是她的祁哥哥,那是被邪祟附体的赫连祁,是邪祟啊。 容嫣的脸贴在赫连祁胸膛,能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让她觉得跟以前一样有安全感,这是邪祟赫连祁无法给她带来的。 容嫣安心地闭上眼,低低说了一句,“赫连祁,我不想让我们的儿子当皇帝,我想自己当女帝。” “好,给你当。”这全天下,今生的赫连祁早就想捧给容嫣了。 那时候容嫣不要,经此一遭,她倒是要了。 他很高兴,自然会竭尽全力给她。 赫连祁心满意足地抱着容嫣,下巴在容嫣的头顶摩挲着,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配着他有些沙哑的嗓音,蛊惑力强,谁听谁心动,“刚刚我就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给我生孩子辛苦了,你休养一段时间,接下来的一切都不用管了,全都交给我,我会排除万难。” “好。”容嫣从赫连祁怀里抬起脸,热泪盈眶。 “赫连祁,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不会有猜忌和相互算计了是吗?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不用我自己苦苦经营,筹谋,用尽手段去争对不对?” 她应激后,跟邪祟赫连祁,其实她是在潜意识里用了很多手段和心机的,她和邪祟赫连祁互相算计。 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生了掌权,要自己当女帝的心思,她在邪祟赫连祁剖心口放心头血,无法处理公务时,替邪祟赫连祁批阅奏折,她就是想把皇位从邪祟赫连祁手里争过来。 可结果,她失败了。 在她生产时,邪祟赫连祁还是下了那道去母留子的旨意。 也幸好,真正的赫连祁,她的祁哥哥回来了。 以前的都过去了,现在她真的不用跟赫连祁互相算计,猜忌,不用用任何手段和心机。 “嗯,对不起,过去都是我的错。”赫连祁也不想跟容嫣相互算计,猜忌。 现在他们之间终于是没有了任何隔阂,误会,他比容嫣更想要这样。 容嫣在赫连祁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睡过去。 赫连祁搂着人,也不起来,双目猩红,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容嫣,怎么都看不够,看不腻。 他太想太想他的嫣嫣了。 赫连祁就这样,把沈瑾书和裴玦传了过来,他冒充着前世的赫连祁,隔着一道床帐吩咐,“太后娘娘让沈卿颁发的,立朕和皇后的嫡长子为太子、储君的诏书,已经颁发下去了吗?要是还没有,便作废掉,以后朕都不会立太子。” 容嫣要当女帝,那这个太子自然就不能立了。 前世的赫连祁和邪祟之间有交易,这个皇位前世的赫连祁必须得给穿越女,前世的赫连祁是不可能让容嫣做女帝的。 并且,那立儿子为储君的诏书,是容嫣闹来的。 现在今生的他回来了,他掌控了局面,会杀了前世的赫连祁,要将皇位给容嫣。 第342章 遣散后宫,让容嫣当女帝 沈瑾书心里一凛,看了身侧的裴玦一眼,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所有的劫难都渡过去了,皇后安然无恙了,至于皇上,也还好吧。 所以皇上要把之前放给皇后的那些权利,都收回来吗? 之前的种种,他都是哄着皇后的? 现在皇后没事了,他甚至连立皇后生得皇子为太子,都不肯了吗? 沈瑾书和裴玦都不明所以,只能恭敬地应着赫连祁的旨意,“是,皇上。” 赫连祁的目光看都没往外看一眼,始终一秒都不离容嫣的的睡颜,说话也是低声的,“朕会将皇位给皇后,让她做女帝,你们是朕的肱股之臣,所以朕希望你们能跟朕一起排除万难。” 裴玦这种也离经叛道的,无所谓掌权的是不是一个女人。 而沈瑾书,在容嫣还是太后时,就不反对容嫣掌权。 他们诧异的是,皇上竟然一改之前的作风。 之前皇上让皇后批阅奏折,决策朝中大事,那是出于无奈。 或许皇上会立皇后的儿子为储君,但沈瑾书觉得前世的赫连祁,是不可能让容嫣做女帝的。 “是。”沈瑾书和裴玦还是应着。 接下来赫连祁让沈瑾书颁发了很多政令,都是有关提高女人的社会地位的,让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从军等等。 即便这些制度的推行很艰难,那也要一一进行,也是在为容嫣做女帝铺垫,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强硬的手段为容嫣扫清障碍。 “传朕旨意,封皇后娘娘的弟弟容峥鸣为定北侯。”爱屋及乌,赫连祁就是想给容家泼天的富贵和荣耀,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容嫣。 至于朝臣们反对,那他就让他们重温当初他还是摄政王时,他带给朝臣们的恐惧和阴影。 他狂妄,唯我独尊,不可一世,不怕被反杀,因为他足够强大。 他不畏惧任何敌人,能打败他,杀了他的,只有他的挚爱,容嫣。 以前他还是摄政王时,容嫣为了赫连逸,跟他相互猜忌,算计,勾心斗角,所以两人会走到那种地步。 现在,没了赫连逸,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容嫣就算不爱他了,也不会再对他痛下杀手。 所以他不怕容嫣有权,当女帝。 容嫣当女帝,他做容嫣的皇夫,为容嫣鞍前马后冲锋陷阵,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沈瑾书和裴玦两人交换着眼神,皇上真的是太反常了。 之前皇上做什么都是徐徐图之,玩弄帝王之术,一直都是虚与委蛇的怀柔政策。 现在却是这种“他强,他就是能肆意妄为,谁不服,他就杀谁”的风格,这让沈瑾书想起了摄政王赫连祁。 妈的,那个赫连祁当初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恐惧和阴影好吗? 而裴玦,没跟之前的摄政王、今生的赫连祁有过交集,此刻不仅没像沈瑾书苍白着脸色,他反而还挺喜欢行事风格突然大变的赫连祁,真的是人生难逢一知己啊。 “去告诉太后娘娘,朕要遣散了后宫,让她来安排那些嫔妃们的去处。”赫连祁本来应该亲自跟月鸢商议这件事的,但他不想离开容嫣一秒。 他人去不了寿康宫,而把母后召见过来,也不合适。 饶是裴玦,听到这样的旨意,也跟沈瑾书一样满脸震惊。 哪怕皇上的任何旨意他们都不反对,可遣散后宫这件事,还是得劝,“皇上,这件事怕是真的过不了朝臣们那一关,目前世家大族依然有推翻一个王朝的势力,要不然皇上再等等?” “朕不等,一天都不会等。”赫连祁嗤笑。 他回到前世改变种种时,即便他成了太子,皇帝,他从始至终也只有容嫣一个女人。 他连做戏都不做,后宫一个嫔妃都没有。 因为他不想玷污了自己跟容嫣这段最纯粹美好的感情。 他更知道即便他不碰嫔妃,但只要他有了后宫,他和容嫣之间就会有很多矛盾,隔阂。 容嫣心里永远都有芥蒂,他们会慢慢离心,从而以悲剧收场。 容嫣应激后失去了部分记忆,又爱她的祁哥哥了。 这是今生的他做了那么多,命都可以给容嫣,到死都没有求到的啊。 如果他面对的是失去部分记忆,爱他的容嫣,他一定会狂喜到疯掉。 他绝对不可能为了皇权,而跟文武大臣们的女儿们联姻,就连做戏都不愿。 他绝不会让容嫣受了半点委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就是不要皇位,一无所有,死,也不会妥协。 前世的赫连祁却不珍惜,后宫里有那么多嫔妃。 容嫣知道他有那么多嫔妃们后,要离开他,他虽然把人求了回来,却在跟容嫣慢慢离心。 容嫣越来越不在乎前世的赫连祁,不爱前世的赫连祁了,反而能为了皇权,把前世的赫连祁推给其他女人,让前世的赫连祁去做工具人宠幸嫔妃们。 刚刚今生的他告诉容嫣,前世的赫连祁其实被邪祟附了体,就是邪祟,容嫣轻易相信了,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前世的赫连祁让容嫣渐渐心灰意冷了。 那不是她的祁哥哥,她的祁哥哥真不是那样的。 真正的祁哥哥给了她难以抹去的认知,那就是她的祁哥哥不爱皇位权力,争权夺位是为了她。 祁哥哥就算当了皇帝,也会只有她一个妻子,不会有那么多嫔妃。 她要是想揽权,祁哥哥会恨不得把权力都给她,甚至她想当女帝,祁哥哥也一定毫不犹豫地为她扫清障碍,排除万难,给她当。 祁哥哥跟她是如此浓情蜜意伉俪情深,每时每刻都想黏着她,绝对做不到十天半个月都不来看她一次,更不可能冷落她,对她忽冷忽热的。 这种种,这才是她的祁哥哥。 前世的赫连祁,在容嫣应激失去部分记忆后,可以说是有了一个最好的开局,这是今生的他求之不得的开局,他多想要这样的开局。 然而前世的赫连祁并没有珍惜,把握好这样的开局。 所以啊,活该前世的赫连祁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他赢来了容嫣的心。 现在,他得立刻解决掉前世的赫连祁的后宫嫔妃。 否则等容嫣恢复过来,琢磨起这件事,或是那些嫔妃凑到容嫣面前,给容嫣添堵。 到那个时候,他想挽回容嫣,就更难了。 “就让太后娘娘以朕患上了隐疾,从此不能人道为由,遣散了后宫,并且朕以后都不会再选秀。”赫连祁嘴上说这话,可他的下身却很硬。 不管容嫣有没有引诱他,就算容嫣什么都不做,他只是看着容嫣,那都硬如火棍。 沈瑾书、裴玦:“……” 身为男人,就算自己患有隐疾,那也会费尽心思地遮掩,怎么可能公之于众呢? 尤其赫连祁还是皇上,九五之尊,自古以来皇家的面子,威严,自尊,那更是到了令人难以苟同的地步。 可赫连祁却根本不在意,不仅不遮掩,他还要昭告天下。 赫连祁会因此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茶余饭后的谈资,文人们会写诗词文章,市井中人会编歌谣,让此广为流传。 试问谁能经得起这样的耻笑和羞辱,唾弃? 沈瑾书能明显感觉到赫连祁的气场跟之前不一样了,即便还隔着床帐,他后背上也出了冷汗,小心翼翼,“皇上,虽然这不失为一个遣散后宫的好理由,稳住朝臣们的好办法,但臣觉得,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赫连祁的目光这才从容嫣的脸上移过去,浓情蜜意和痴恋瞬间被凌厉寒意取代,“朕三思的结果,可能是让裴卿和沈卿陪着朕。” “臣立刻去一趟寿康宫!”裴玦的求生欲瞬间上来,直到感觉赫连祁那强大的气息敛了一些,估计是怕吓到了皇后,他才顿了顿道。 “皇上,太医院那边传来话,宁妃的确是怀了身孕,虽被刺了一刀,但她很顽强,腹中的胎儿保住了,所以你看?” 赫连祁又给前世的赫连祁加了一个罪名,嗤笑了一声道:“宁妃肚子里不是朕的孩子,朕已经将她打入冷宫,那孩子……” 孩子当然不留,不过赫连祁却想到什么,改变了主意,反问裴玦,“你是有什么请求吗?” “皇上,稚子无辜。”裴玦跪下来,请旨。 “臣觉得皇上既然要遣散后宫,那冷宫里自然也不能留女人,冷宫里包括谢氏在内的几个女人,让太后娘娘决定是赐死,还是放出宫换个地方拘禁着。” “而宁妃王氏,臣带走,毕竟她怀有皇子一事,朝臣们已经都知道了,即便她犯得是假传圣旨之罪,但皇上也不能对她痛下杀手,让臣这个兄长带回去,也算是给王家以及朝臣们一个交代,堵住了悠悠众口。” 赫连祁淡淡道:“朕允了。” 其实后宫嫔妃的争斗,恩宠,一部分靠得是她们的美貌和手段,但大部分,依仗的其实是她们强大的娘家家族。 比如两个嫔妃犯了同样的错,帝王对其处置的轻重,就会顾虑到她们的家族。 家族越强大,对其处罚越轻,没家族依靠,那这个嫔妃就很容易死了。 就拿江箬瑄来说,她假传圣旨,放在别的没强大家族的嫔妃身上,那就是被株连九族的下场。 但她背后是琅琊王氏,且怀了龙子,那么帝王只能把她假传圣旨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掀过去。 帝王现在要遣散后宫,但凡王家帮着江箬瑄,帝王就得权衡了。 然而事实是现在裴家的家主是裴玦,裴玦是赫连祁的人,裴玦不护着假传圣旨的江箬瑄了,那么江箬瑄就得担下假传圣旨的罪名。 帝王对她的处罚就是贬为庶人,赶出宫,不牵连王家,且表明皇恩浩荡,恩准王家还养着江箬瑄。 至于她肚子里所谓的龙子,赫连祁给江箬瑄安了一个与他的暗卫苟合的罪名,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室血脉,那自然是不留的。 裴玦都带头把江箬瑄接回去了,那其他朝臣们,再不同意赫连祁遣散后宫,也不敢做什么了。 今生的赫连祁既然在冒充前世的赫连祁,那就得像前世的赫连祁一样,还宠着裴玦,能给裴玦的,都会给,这样裴玦才会一直对他忠心耿耿。 他得将裴玦培养成容嫣的肱股之臣,到以后会对容嫣言听计从,不带任何质疑和犹豫地执行容嫣下达的各种旨意。 今生的赫连祁从前世回来,先对前世的赫连祁下手,把人囚禁着藏起来。 再来到长乐宫稳住大局,给容嫣接生,救了容嫣母子\/女三人的性命。 再到遣散后宫,为容嫣当女帝铺路……他所安排的种种,可谓是风卷残云雷厉风行。 他没休息没吃喝,他的这份杀伐决断,换一个人,比如沈瑾书和裴玦都自愧不如。 赫连祁让沈瑾书和裴玦退下。 偏偏沈瑾书走了几步后,实在没忍住,转过来真诚地问:“皇上,你是真的从今往后都不能人道了吗?” 要知道皇上和皇后的那两次,靠得都是司徒景行配的药,所以沈瑾书觉得,赫连祁还真有可能从今往后都不能人道了。 沈瑾书的话音刚落下,忽然赫连祁的那把黑刀从床帐里飞了出来。 刀鞘虽然没有拔掉,但仅仅只是用刀柄,就把沈瑾书击飞到殿外的半空中,再重重地落下去。 要不是裴玦替他挡了一下,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赫连祁听到沈瑾书的痛嚎惨叫,黑刀重新回到床榻边。 他眼里全是嗤笑,不管是被天下人认为自己被江箬瑄戴了绿帽子,还是不能人道,对于赫连祁来说,名声不重要。 他从来都是声名狼藉的。 不能人道的是前世的赫连祁,他硬的都快爆炸了好吗? 他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以及后人的评价,能真刀实枪就行。 容嫣睡了一整夜,醒来时外面升起很高的太阳照了过来。 她枕着赫连祁的胳膊,脸贴着赫连祁坚硬的胸膛,一时间并没有完全清醒,恍惚着。 男人搂着她肩膀的胳膊紧了紧,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嗓音沙哑温柔地问:“睡饱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现在虚弱,吃了继续睡。”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又欲又蛊惑的,真是听得人身心都是麻颤的,容嫣甚至发现,她太想念太想念赫连祁这样的声音了。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后悔,她也一样。 当初她囚禁赫连祁时,以为自己恨透厌恶透了赫连祁,有多想他死。 可当她真正对着赫连祁的尸体时,她却悲痛欲绝,失声痛哭。 如今人回来了,她就在赫连祁的怀里,她是如此欣喜,心潮澎湃。 容嫣眼里含着泪,抬头去看赫连祁,一下子就撞入赫连祁那赤红痴恋的目光中。 他一直都在看着她,眼里的血丝表明他一整夜都没睡。 他的眼睛长在了她身上般,任何时候她去看他,就能跟他的视线相撞。 容嫣抬手抚摸赫连祁刀裁般凌厉入鬓的长眉,“你是连早朝都没去吗?一直不合眼,就这么看着我,累不累?我又不会跑了。” “不去,连续七天都不去了,我给自己放了陪刚生产完的妻子和孩子的假。”恋爱脑赫连祁说得理直气壮,想让容嫣抚摸他更多一些,便握住容嫣的手腕,不许容嫣从他的脸上移开。 他闭着眼,细细感受容嫣的手和动作,嘴角勾着满足愉悦的笑,“嫣嫣怎么会觉得我累了?我分明神采奕奕,特别兴奋又精神。” “我硬了一夜了。”容嫣的手抚摸到了赫连祁的唇上,赫连祁张嘴叼住了容嫣的手指,吮吸,气息灼热,缠绵蚀骨,又欲又蛊。” “我想嫣嫣,好想嫣嫣……” 那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容嫣不想感受到都不行。 她看着赫连祁极为怜爱地吻着她的手,“男人不能见到女人生孩子的画面,尤其昨晚你还给我接生,你应该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第343章 让两个孩子随你的容姓,以嫣嫣之姓,冠我之名 “你为我生孩子,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我要是嫌弃你,那就不是人了,嫣嫣,我对你只有心疼。”赫连祁睁开眼,看着容嫣的目光里全是痛色,浮动着一层泪。 “我从十几岁就开始上战场,尸体,断肢残腿,五脏六腑等等,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嫣嫣,我不嫌弃你,反而因为更了解你的身体,人体构造,以后才知道怎么能让你更舒服,如何到那个点。”赫连祁的脸贴着容嫣的手心,一头银发,明明应该是冰清玉洁似神明的,他偏偏如大猫在求宠。 “嫣嫣,要不是现在不能,我就直接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到底嫌弃不嫌弃你。” 偏执狂妄的男人温驯起来,谁都抵挡不住。 容嫣要起身,“两个孩子你看过了吗?” “以后再看,有的是时间看,现在只想看你。”恋爱脑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嫣嫣,两个孩子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闹不闹等等,他都分不出心去关注,连两个孩子的名字都不想。 赫连祁估计容嫣是要如厕,不顾容嫣的挣扎,打横抱着人过去。 要不是容嫣反抗得厉害,他都能干出把着容嫣的举动来。 容嫣要叫迎雪过来服侍她,赫连祁不让,准备好了温水给容嫣擦洗,还有干净的月事带子,把容嫣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再抱着容嫣回到床榻。 他坐在那里,让容嫣的背靠在他怀里,给容嫣擦手擦脸,还给容嫣梳头发,没用什么配饰,很简单的在背后用簪子挽起,固定住。 赫连祁虽然不嫌弃容嫣的狼狈,但容嫣自己很精致不邋遢,哪怕是在月子里,也要让自己整洁又貌美。 赫连祁让迎雪拿了铜镜来,从背后圈着容嫣的腰,下巴放在容嫣的肩膀上,向容嫣邀功,“怎么样,满意吗?” 容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脸色苍白些,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多了几分病美人的感觉,她淡笑着应,“摄政王去了一趟前世,服侍我的本领真的是见长了。” 容嫣这话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赫连祁心里却猛然一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容嫣的脸色。 他把前世的赫连祁,跟今生的自己分成了两个人,那么今生的容嫣,会不会也把前世的她自己,跟今生的她分成两个人? 如果是这样,那他跟前世的容嫣之间的种种,就等于是背叛了今生的容嫣。 他在把对前世的容嫣做的那些,也对今生的容嫣做了,那么今生的容嫣如何能接受? 不过,赫连祁看容嫣的神色,估计容嫣是没把前世的她和今生的自己分开。 也或者是她没想到,他在前世面对的不是她的尸体,而是他在前世一次次轮回,一次次跟容嫣相识相恋,这些她没想到。 那他就不能提了。 虽然在他眼里,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那都是容嫣,是同一个人,他没分成两个人,只有一个容嫣。 但,就像今生的他容不下前世的自己、前世的赫连祁一样,就怕容嫣会跟前世的她自己吃醋,从而影响了他们的感情。 “马上快中午了,你还没吃东西,传膳吧。”赫连祁没让容嫣下床,直接在床榻上摆着桌子。 他甚至不让容嫣自己吃,以从背后笼罩着容嫣的姿势,夹菜喂汤给容嫣。 容嫣只要负责张嘴就可以了,他几乎是把容嫣宠成了巨婴。 等容嫣吃饱喝足了,赫连祁自己才吃容嫣剩下的,为了不让容嫣等他太久,他炫饭的速度优雅好看的同时,跟以前一样风卷残云。 这就让容嫣想到邪祟赫连祁,细嚼慢咽且吃得很少。 她失去部分记忆后,跟邪祟赫连祁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里,她的心里其实是复杂又矛盾的。 好在,邪祟赫连祁已经回到了他的前世,两人不会再见面,他们之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都结束了,她便不去想了。 因为同生共死蛊的缘故,容嫣虽然感觉不到伤疼,但刚生产完身体上的虚弱是真实存在的,一时半会儿她没力气做其他的。 在赫连祁也吃完了后,她还是靠在赫连祁的怀里,很疲惫,又想睡觉,却关心着孩子,“抱两个孩子来给我看看。” 赫连祁从背后抱着容嫣,手把玩摩挲着容嫣的手,脸抵在容嫣的脖子里,滚烫的气息往容嫣的耳廓里钻,哑声对容嫣说话时,引人酥麻,“看他们干什么?你将近一年没见我了,不想我吗?多看看我,什么时候看够了我,再抱他们过来。” “你别太霸道了。”容嫣躲闪着赫连祁炙热的薄唇,真是受不了这男人的黏糊,太夸张了。 赫连祁不管,继续用撕心裂肺的情话攻陷着容嫣,“不是霸道,是太喜欢嫣嫣了,不想让第三人来打扰了我们,哪怕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和女儿,所以不要浪费时间看他们了好不好?嫣嫣只看我,只疼我。” 容嫣冷下脸,“你再这样我生气了,不是答应了不用你那令人窒息的爱禁锢我吗?你要是还跟以前那样……” 容嫣话没说完,迎雪和乳母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跟了其他乳母和照顾皇子公主饮食起居的等几十个宫人,便进来了,对着容嫣行礼。 那场面,足以表明赫连祁对皇子和小公主的重视,让他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容嫣转头去看赫连祁。 赫连祁眼里泛着泪,特别委屈地凝视着容嫣,低声控诉,“我知道你想见孩子,刚刚吃饭的时候,就让迎雪过去抱了。” 他说着还在容嫣颈间蹭了蹭,一副被冤枉了,需要哄哄,求亲亲抱抱的姿态。 容嫣:“……” 迎雪简直没脸看赫连祁这个样子,她因为了解赫连祁,所以比任何人都灵敏,通过赫连祁的言行举止,便知道是原本身死后去了前世,今生的赫连祁回来了。 虽然匪夷所思,但多离谱的事都发生过了,所以她很快就平静了。 迎雪最清楚,不管娘娘和今生的赫连祁过去有多少伤害和误会,但有一点她是坚信绝对不质疑的,今生的赫连祁是真的爱娘娘。 不像前世的赫连祁,即便为娘娘剖了心头血养莲,差点死了,还承担了容嫣体内的毒,患的心疾等等一切伤病,生死难测。 可迎雪依然跟容嫣一样,看不透前世的赫连祁,不知道前世的赫连祁到底爱不爱皇后娘娘。 其他照顾皇子和小公主第一次见到赫连祁的宫人们,真没想到九五之尊竟然是这样的。 他们对帝王的滤镜有多大,这一刻就有多不可思议,塌房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不过,虽然皇上跟他们想象中的威严截然相反,但皇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在那摆着,他们还是心生敬畏臣服。 “你至少要记得自己是个男人。”容嫣不指望赫连祁维持九五之尊的威严,甚至连男人的面子他都不管了。 但哪个男人像他这样啊,比女人还会撒娇,以后她干脆喊他娇娇祁好了。 “不管,我只要嫣嫣疼我,爱我。”赫连祁被容嫣摸了摸头,无比满足地阖着眼。 他在容嫣的耳垂上亲了亲,低沉又愉悦地笑,这才示意迎雪和乳母抱了皇子和小公主上前。 容嫣的胎养得很好,所以两个孩子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没像小老头似的皱巴巴,两个都是头发浓密,粉雕玉琢般的精致。 容嫣先抱了女儿来。 赫连祁低垂着眼,在背后看着,神色温柔又怜爱,原本锋锐的薄唇线条,勾出的都是柔软的弧度,“跟我想得一样,女儿像嫣嫣。” 襁褓里的小公主这会儿是醒着的,睁着眼看容嫣和赫连祁,小手蜷着。 在赫连祁伸出一根手指过去时,她就本能地抓住了赫连祁的手指。 赫连祁想到在前世第一次回到他和容嫣小时候时,他七八岁的时候,容嫣刚出生。 他千方百计地去了容府,抱着襁褓里的容嫣,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热泪盈眶,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给还是婴儿的,他的嫣嫣。 容嫣抚着小公主的脸,“皇上给小公主起名字了吗?小名和大名,还有封号。” “都没有,两个孩子的名字都由你来定,让他们随你的容姓吧。”赫连祁心里有对亲生骨肉的怜爱,但满心满眼更多的还是容嫣,薄唇落在容嫣鬓发上,说得云淡风轻。 “以后嫣嫣当女帝了,我是你的皇夫,是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这孩子自然应该随你的姓。” 宫人们大为震惊,而容嫣听了后,也只是怔愣了一瞬,便应着,“好。” 她没担心那么多,比如赫连祁如何跟文武大臣们解释,还有月鸢都不一定会同意,更不要说赫连祁的祖宗了,这些。 赫连祁总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她一切,而她是那么坚信,赫连祁能做到,不用她操心,就能在背后默默地解决好一切了。 容嫣爱不释手地抱了好一会儿小公主,交还给乳母后,她接了皇子到臂弯。 他们是龙凤胎,所以长得很像。 不过皇子的眉目轮廓遗传赫连祁更多一些,星眉剑目,更坚毅硬朗。 容嫣不免想起赫连逸来,失去部分记忆后,她不记得,也不认识赫连逸了,但听说了邪祟赫连祁对赫连逸的处罚。 容嫣对这个儿子的愧疚,都被儿子做得种种恶事,给抵消了。 赫连逸剃度出家了,现在在法华寺修行,但愿从今往后赫连逸能好好修行,一心向善,为他前世害了安平、容家全族和二十万容家大军等等,那么多的性命,而赎罪吧。 她无法代替死去的那么多人原谅赫连逸,但檀曜给了赫连逸一个赎罪的机会。 佛陀慈悲,因果都有轮回,赫连逸会在后来的生生世世里,承担他的恶果。 她只当从来没有生过赫连逸这个儿子。 “赫连祁,以后你要很疼爱这两个孩子,好好教导他们,尽到自己身为父亲的责任。” 赫连祁知道容嫣这是想起了赫连逸,他握住容嫣的手,“其实今生我对赫连逸还算可以,他几次杀我,我都放过了他,赫连逸会变成恶人,是邪祟赫连祁没有找他,把他养在身边教导的缘故。” 赫连祁没让容嫣知道,他在前世轮回里,到底杀了多少次赫连逸,他要把“不养不教”的罪名,安在前世的赫连祁身上。 这本来就是前世的赫连祁过错,他不替前世的赫连祁背黑锅。 容嫣要责怪就责怪前世的赫连祁,他要容嫣讨厌前世的赫连祁,跟他这个今生的赫连祁之间没有任何芥蒂。 所有的一切都是前世的赫连祁做的啊,他没有对容嫣一剑穿心,不找不教不养赫连逸。 他也没有把安平送去和亲,没有娶穿越女为皇后,更没有把江山送给穿越女等等,都是前世的赫连祁做的。 容嫣真要复仇,就该找前世的赫连祁。 在今生,一开始他是伤害了容嫣,但那是因为误会。 他一直都爱着容嫣,即便误会着容嫣,也为容嫣付出了那么多。 他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了,他做得种种,都足以弥补一开始对容嫣的伤害了。 要是还不够,他现在回来了,还会弥补。 他的嫣嫣是这么通情达理是非分明之人,前世的赫连祁来到今生,还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后,她一定能把他和前世的赫连祁分割开的。 果不其然,容嫣应着,“嗯。” 冤有头债有主,以前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赫连祁做的就是赫连祁做的,可如今出现了前世和今生的两个赫连祁,那么离谱的事,她自然也把恩怨划分开了。 原来前世的赫连祁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跟邪祟做了交易,成了邪祟,那些恩怨,她应该找邪祟赫连祁。 只是邪祟赫连祁已经回到了他的前世,来今生后为了救她,也算是死过一次了,那么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便抵消了吧。 她不爱不恨邪祟赫连祁了,两人往后都不会再见到,这是最好的结局。 “嫣嫣放心,我一定会亲力亲为地教导我们的这两个孩子。”赫连祁让宫人抱了两个孩子退下,看容嫣恋恋不舍的,哄着容嫣。 “你想多带带孩子,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现在我更心疼你,带孩子很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身子,我替你多带带?嗯?” 容嫣去捧自己的两个胸。 那举止看得赫连祁双目猩红,情潮浓郁,一瞬间呼吸就有些沉,埋脸到那到两团柔软里,“两个孩子是肯定养在长乐宫、你身边的,但不许生出亲自喂养孩子的念头,喂养孩子太累了。” 母亲亲自喂养孩子的确是最累的,尤其是在月子里。 白天还好,夜里婴儿会饿好几次,哭闹,产妇自己身子不便,却还得把孩子搂过来喂。 产妇这一夜都不能睡个好觉,是真的叫“碎觉”。 产妇本来就虚弱,再这样辛苦,身体上受不住,精神上,时间长了,还会崩溃。 而容嫣还是双胎,要是亲自喂养了,那么刚喂饱哄睡一个,另一个又饿醒了,这个放下了,上一个又饿了。 如此反复循环,她这一夜估计都合不上眼。 赫连祁觉得他们皇家有那个条件,皇子和小公主有那么多乳母,他是绝对不可能累着容嫣的。 孩子这种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你得看别人照顾。 容嫣对着的都是孩子天使的一面,那才有乐趣,好玩。 他负责面对教导孩子恶魔的那面,容嫣跟孩子天使的那面玩就好了。 “还有,这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就算是我们的儿子和女儿,也不能抢了去。”赫连祁一口含住。 他整个脸颊都鼓起来,还一动一动的,在吮吸,期间抬着一张刚毅俊美的脸看容嫣。 这画面,禁忌,诱惑,欲色十足,真是要命。 容嫣也没多想自己亲自喂养,这点上纵容了赫连祁的霸道和占有欲,“那我得喝汤药,把这奶水断掉。” 第344章 娇娇祁霸道地抢儿子\/女儿的口粮 奶水不排出来,就会全都堵在乳腺里,形成脓水,从而发炎,肿胀,发烧。 到时候再去排脓水,不仅艰难,而且那种痛苦折磨非常人能忍受。 当然,若是不需要奶水,可以喝回奶的汤药,那就没事了。 容嫣的奶水还是很充足的,属于不用碰,就会自己冒出来,湿了衣服的那种,所以她在胸外还垫了一层吸水的棉布。 她睡了一整夜,那棉布便是沉甸甸的。 容嫣刚刚换了干爽的,此刻,赫连祁把那层棉布拿掉,在喝奶,吞咽声很明显。 容嫣低头就能看到他鼓起的脸颊,以及滚动着的喉咙,在换另一边的时间里,他应着,“不用断,给我吃,这样也有利于你身体的恢复,唔,好香。” 因为在孩子吃奶的过程里,会引起产妇生殖系统的收缩,还有其他方面,所以母乳喂养孩子,对孩子好,也有利于产妇更好的恢复。 有话说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见吃奶是多费力气的一件事。 容嫣和赫连祁各种花样都玩过,却还是在赫连祁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的一刻,觉得羞耻。 “不行。”容嫣闭着眼,看都有点不看那画面,但身体上有感觉,一阵阵收缩颤抖。 这让容嫣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胸前男人的脑袋,又抗拒地推着赫连祁,“你现在就吩咐太医院,送回奶的汤药来给我。” “好。”赫连祁语气敷衍,一边用嘴,一边用的是手,他根本来不及喝奶,这就导致他脸上和银发上都是。 到后来他根本控制不住,松手,嘴也撤开了,就看着奶水喷出来。 而容嫣身上的恶露汹涌不绝。 那画面让赫连祁匪夷所思,双目赤红,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此刻的可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疯了般去亲容嫣,如痴如狂,被折磨得痛苦万分,“嫣嫣……” 原来她还可以这样,真的是尤物,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名器。 容嫣踹赫连祁,掐赫连祁的脖子,拽他的银发,却感觉他的状态越来越严重。 他在粗喘,浑身滚烫,肌肉鼓起,后颈的青筋在剧烈颤抖,就如同是丧失了理智,变成了兽类,只遵循着自己最原始的本能。 容嫣又气又怕,“赫连祁你冷静点!” “嗯,怪嫣嫣,分明是嫣嫣在要我的命。”赫连祁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丝理智,抬头控诉着容嫣时,那俊美的脸上是如此痛苦,隐忍,都有些狰狞了。 他的双目里燃着熊熊火焰般可怖,掠夺性很强,可偏偏委屈又可怜。 赫连祁也不敢刺激容嫣的身体,强压着自己的欲望,在容嫣脖子里拱了又拱,向容嫣证明他控制得住,安抚着容嫣的情绪。 等容嫣平复下来后,赫连祁才起身,“我去冲个冷水,很快回来。” 容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真的不用很快回来的,没必要一步一秒不离地守着她吧。 赫连祁大步流星地走去盥洗室时,叫来了迎雪。 容嫣都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了,且很少隐藏正常的欲望,但此刻她胸前都是奶水的画面。 她实在是难以启齿,压着被褥,闭眼应着迎雪的询问,“没什么,不用你们,等着让赫连祁来。” 她倒是可以自己擦,但拿衣服端温水,她不太方便。 迎雪惊讶容嫣的羞耻,她和赫连祁什么没做过? 所以迎雪特别好奇这次赫连祁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连恢复记忆后性情沉稳的容嫣,都羞于启齿了。 迎雪想了想,可能是需要温水?药?干净的衣物? 也就这些了吧。 “那奴婢给娘娘端水,娘娘自己可以吗?”迎雪也不是非要这个时候伺候容嫣,有赫连祁在,赫连祁比她伺候得周到。 她就是太想见见世面了,想知道赫连祁和容嫣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迎雪那心思,容嫣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眯了眯瑞凤眸,“迎雪,你今年多大了?” “双十。”迎雪看到容嫣招手,她便顺从地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递了手给容嫣,不明所以地问:“娘娘怎么突然问起奴婢的年龄?” 容嫣拉着迎雪的手,另一手抚了抚迎雪的脸,“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前几年本宫处境艰难,没能给你寻到一门好姻缘,现在……” “皇后娘娘!”不等容嫣说完,迎雪“扑通”跪到地上,一瞬间眼泪涌了出来,哭着请求,“娘娘,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一辈子服侍娘娘,请娘娘不要给奴婢安排亲事,奴婢只想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容嫣料到了是这样的结果,叹了一口气,“傻姑娘,这样吧,本宫不给你安排,你自己选,要是有心仪的男人了,哪天想嫁了,就告诉本宫可以吗?” 这么多年了,容嫣还真没看出来迎雪对哪个男人动过心。 她身边来往的都是权贵,人中龙凤,迎雪没看上的,应该不是迎雪的要求有多高,可能就是纯粹的不开窍。 这种情况,容嫣也没办法。 她不会为了嫁迎雪而嫁迎雪,对方多好的条件都没用,她更在意的是迎雪喜欢不喜欢。 迎雪点头,破涕为笑,站起来后还是执意要服侍容嫣,“那娘娘,奴婢去端水了?” “所以本宫刚刚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将你嫁出去这件事了?”容嫣气笑了。 迎雪懂再多理论上的,但没有过男人,没有实践,总归有她不明白的。 “娘娘的意思是我嫁了郎君后,经历过就知道了!”迎雪不敢再好奇了,要不然娘娘真的会给她找男人。 容嫣睨了迎雪一眼,让人下去了,否则迎雪若是端了这个水,那不就知道赫连祁做了什么吗? 不行,太羞耻了。 容嫣宁愿等着赫连祁。 结果等了半个时辰,赫连祁还没从盥洗室里出来。 容嫣身上不舒服,蹙着眉喊赫连祁,“赫连祁,你快点。” 盥洗室离寝卧有一段距离,赫连祁第一时间回应容嫣,声音也有些高,沉哑得不成样子,“我倒是想快,但是快不了!” 容嫣:“……” 好,她知道赫连祁在里面做什么了。 到最后容嫣听见了很重的闷哼,赫连祁喊出的嫣嫣,性感,欲得要命,一个男人能有这么大的蛊惑力,也是绝无仅有了。 赫连祁出来后,身上因为冲了好多遍冷水,冒着冰寒之气,其中却仍然夹杂着宛如岩浆的滚烫。 他站在容嫣面前,低垂的眸子里依然汹涌着欲色,银发半披半束,便显得人没了平日那种唯我独尊又凌厉的气场。 尤其他白皙如画的眼尾泛着绯红色,在很委屈可怜地看着容嫣。 容嫣朝他那儿瞥过去一眼。 他就披着一件外袍,没系上,敞开着,里面什么都没穿,一切显露无疑,那种冲击力可想而知。 刚刚他明明出来了一次,但,好像没多大的作用,依然可怖。 容嫣忍着笑,“要不然你再去一次盥洗室?” “嫣嫣勾引我。”赫连祁瞪容嫣,却因为眸底有一层水雾,而没有丝毫杀伤力。 他不能再来了,自己的手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长时间,他都给自己弄受伤了。 再来,怕是要废了。 容嫣呵了一声,“不讲道理,我可什么都没做。” “但是你看它了,看它就是在勾引我。”赫连祁已经端了温水来,双腿跪在床榻前,给容嫣擦身上,换干净的衣物。 “你一直在我脑子里挥散不去,那些画面,你在我脑子里勾引我。” 容嫣:“……甘拜下风,你赢了。” 赫连祁还要往床榻上躺,容嫣坐月子,他也什么都不干,也坐月子。 以前他的恋爱脑还有救,现在,大罗神仙来了,也是回天乏术了。 好在,这时李育泉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司徒院使和沈大人,国师过来了,想看看皇后娘娘。” “知道了。”赫连祁穿好衣服后,俯身在容嫣额头上亲了亲。 “你要是累了,再休息一会儿,让他们等着便是,我去处理一些事情。还有,我把岳父岳母接到宫里来,让他们看看你和外孙\/女,嗯?” 容嫣靠坐在床榻上,仪态都被赫连祁整理得很好,点了点头。 等赫连祁离开后,沈瑾书和檀曜先进来了。 “本宫没事了,让沈大人和国师挂念了。”容嫣的气质恢复了以往的淡漠高华,语气是疏离的。 不过她回忆起自己失去部分记忆后的种种,她和沈瑾书、檀曜之间的那份亲近感还在。 沈瑾书听到容嫣喊自己沈大人,而不是瑾书哥哥,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满心的苦涩,“那就好。” 容嫣给沈瑾书和檀曜赐了座,李育泉奉上茶点。 沈瑾书只觉得容嫣恢复记忆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又拉远了,他不能像从前那般跟容嫣兄妹相称,谈笑了。 而檀曜低垂着眼,手腕上圈着砗磲念珠,一语不发地坐着。 当然,佛子本来就是这种平和沉静的性子,只是此刻他的默不作声,越发让沈瑾书感觉到气氛的僵硬。 他自己亲近不了容嫣,便指望着檀曜说些什么。 但檀曜也沉寂着。 于是沈瑾书更无所适从了,只能端起茶喝着,来缓解尴尬,心里想着司徒景行是不是被赫连祁揍趴下了,赶快进来啊。 容嫣对于自己失去部分记忆后,自己做得种种,感觉很社死无地自容,难以面对的同时,她的心里也非常复杂,形容不出来的滋味。 所以一时容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也在希望着司徒景行进来。 司徒景行那“老子天下第一,当年怎么样怎么样,谁都不服,爱挑衅,却总被揍”的性格,应该是能缓解这气氛的。 结果沈瑾书两杯茶都喝完了,赫连祁还没放了司徒景行来,沈瑾书和容嫣同时去看依旧默不作声的檀曜。 檀曜这会儿已经是微闭着双目的状态了,神思入定,仿佛在坐禅。 沈瑾书和容嫣内心是煎熬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散了散了吧,这尴尬谁爱受谁受去。 于是沈瑾书站起来行礼,没想到会跟容嫣同时开口,“本宫累了,你们没什么事的话,便退下去吧。 (“微臣在内阁那边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过去了。”) 容嫣对沈瑾书点头,两人又去看檀曜。 她都赶人了,沈瑾书也在等着檀曜一起走呢。 偏偏檀曜仿佛没听见,还是那种状态。 沈瑾书和容嫣面面相觑,交换眼神,圣僧今天太反常了,他是怎么了? 容嫣示意沈瑾书喊檀曜。 沈瑾书便对着檀曜行作揖礼,“国师?下官先去内阁了。” 很明显在邀请檀曜走。 檀曜这次没有装聋作哑了,不过也没睁眼,对沈瑾书颔首后,他还是没动。 他不走,可你不走,又什么都不说不做,搞得人都无所适从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檀曜?”容嫣不喊国师了,那语气还有些小心翼翼的,哄着人一样。 “你怎么了?你,生气了吗?” 按理说,佛子应该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他表面上也的确跟平常一样。 可容嫣就是有种感觉,檀曜生气了。 至于生什么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檀曜这才睁开眼,凝视容嫣的目光深邃沉寂,似不起波澜的湖面,薄唇抿了抿,摇头,“没有。” 沈瑾书、容嫣:“……” 这分明就是女朋友明明生气了,男朋友问她的时候,她说自己没有生气,但浑身上下都透着怒气。 容嫣:“那你喝口茶,吃些糕点?” 檀曜:“不渴,不饿。” 这是佛子正常情况下会说得话吗?容嫣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了。 在檀曜又闭上眼,神思入定时,殿内的气氛再次僵住了。 终于,外面传来了动静。 容嫣和沈瑾书立刻看过去,目光都是陡然一亮。 进来的司徒景行刚好撞上了容嫣眼里的“情意”,他狂喜至极。 沈瑾书已经大步走过去,下意识就要扛着司徒景行过去,很快想到自己风度翩翩的人设,于是行到司徒景行身后,去推轮椅。 司徒景行来到了容嫣的床榻前,唇畔扬起笑,伸手过去,“嫣儿妹妹的手给我,我给你诊诊脉。” 第345章 脚踏两只船?她心里放不下前世的赫连祁 容嫣递了手给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在容嫣的手腕上搭了一条帕子,便用修长如玉的手指给容嫣诊脉。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体很虚弱,养一个多月就能恢复如初了。”很快,司徒景行收手,还温和地宽慰了容嫣一句。 “皇上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刚刚把解药给他了。” 过去他研制毒药从来不做任何记录,也没有解药,而且那种毒只有一份,给了江箬瑄,被江箬瑄下给了容嫣。 若是司徒景行的天赋还在,即便他没记下这种毒药的主要成分,他也能通过诊断中毒者,还原出这种毒药的全部成分,从而研制出解药。 当初他以司徒景行的身份潜伏在容嫣身边时,跟赫连祁交换了条件,那个时候他的天赋还在,他便能慢慢研制出解药来。 但偏偏,容嫣怀孕了,不能再服用解药,他那解药的研制便停了下来,换成了月鸢和檀曜他们三人找出的解毒之法。 容嫣体内的毒转移到赫连祁身上后,因两人体质的不同,毒药发生了改变,这给已经失去天赋的他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研制解药的过程并不顺利。 就在刚刚,好消息是他研制出了解药,坏消息是不能一次性解了赫连祁体内的毒,只能分好多次。 而在毒彻底解掉这期间,赫连祁要承受着毒药发作的痛苦和折磨。 司徒景行没告诉容嫣,随着毒药慢慢侵蚀赫连祁的身体,赫连祁会渐渐失去五感(视,听,味,触,智),还会吐血,难以行走,变成废人等等。 不过只要赫连祁坚持服用解药,毒药就不会蔓延,侵蚀他的身体。 他顶多受些疼痛和折磨,不会有最严重的后果。 既然赫连祁服了解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那他就不假设那个严重的后果,让容嫣担心了。 容嫣抿了抿唇,除了迎雪和她,月鸢三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现在的赫连祁,已经不是邪祟赫连祁了,他是今生的赫连祁。 邪祟赫连祁回去了他的前世。 所以司徒景行刚刚把解药给了今生的赫连祁,今生的赫连祁并没有中毒,这解药就没用了。 容嫣想问问司徒景行,要是邪祟赫连祁回到了他的前世,他会不会像今生的赫连祁一样,身上的一切伤痛都自动好了? 不过估计司徒景行也不知道。 容嫣在想要是邪祟赫连祁回到前世后,他体内的毒和心疾等都还在,他会不会死? 或者说前世也有一个司徒景行,邪祟赫连祁在前世找司徒景行给他解毒,就可以了吧? 容嫣知道邪祟赫连祁,早就不是她的祁哥哥了。 邪祟赫连祁回到了前世,那么她和他之间的恩怨也了结了,她不应该再去管邪祟赫连祁的死活。 可,容嫣的心情太复杂,纠结了,邪祟赫连祁不是祁哥哥,但也好像是祁哥哥。 既然是祁哥哥,她自然放不下。 她放不下前世的赫连祁,心里有今生的赫连祁,那她这不是脚踏两只船,水性杨花,对不起,背叛了今生的赫连祁吗? 容嫣闭了闭眼,听到司徒景行担忧的询问。 她平复着情绪,若无其事地应着,“没事,司徒院使肩上的伤好了吗?” 司徒景行:“无碍,养两天就好了,这段时间真的累到了我,皇上给我放了几天假,我能好好休息了。” 沈瑾书心里酸涩,司徒景行心里很舒坦。 虽然容嫣恢复记忆后,不再喊他景行哥哥,跟他也没有那么亲近了,但容嫣在记起他是东方忱的情况下,并没有像做太后时那么厌恶他,想杀了他。 这就很好了,嗯?!等一下! 司徒景行嘴角的笑僵了僵,容嫣不讨厌他,他就满足了? 不应该啊,他应该让容嫣爱上他,他才甘心吧? 明明是他在复仇,怎么变成了他在求着自己的仇人,不讨厌他? “你的下属楚灵在裴丞相手里,本宫可以命令裴丞相放了楚灵。” 容嫣这话一说出来,前一秒还在想着应该找容嫣报仇的司徒景行,下一秒不假思索道:“不用!” “这是我和裴相,楚灵,我们三人的恩怨,你是皇后,固然后能命令裴相放了楚灵,但,”司徒景行红着眼凝视容嫣,嘴角却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来。 “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楚灵毕竟是执行了多次杀人任务的杀手,在容嫣眼里楚灵该被处以极刑。 现在不过是楚灵罪有应得。 因为他,容嫣才要救楚灵,但其实容嫣心里并不想救。 还有就是裴玦不肯放人,容嫣命令裴玦,怕是会跟对她和赫连祁忠心耿耿的裴玦生了嫌隙,裴玦就没那么情愿为她和赫连祁效命了,所以赫连祁不管这件事。 而他,不愿让容嫣为难。 他真是处处都在为容嫣着想,所以,承认吧东方忱。 司徒景行闭眼压着汹涌而出的湿热,当初容嫣女扮男装用容峥鸣的身份攻略他,让他爱上了容峥鸣这个男人。 如今,她用女装容嫣的身份,也攻略了他,让他爱上了身为女人的她。 他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之前他分不清,现在他明白了。 他喜欢的不是特定的性别,而是容嫣是男人,他喜欢的就是男人。 容嫣是女人,他喜欢的就是女人。 容嫣是什么,他喜欢的就是什么。 他喜欢的是容嫣这个人,不是性别。 容嫣想到一件事,看着司徒景行沉声问:“司徒,你实话告诉本宫,你到底是不是最初跟温语柔成亲的那个男人?骁儿是你的儿子,还是顾轻舟的亲生骨肉?” 司徒景行不置可否,对上容嫣的视线时,他眼里热泪滚滚,哑声反问容嫣,“真相只有我一个人最清楚,如果我告诉了他们两人真相,容嫣,你还会讨厌我,想杀我吗?我们之间的爱恨恩怨,能一笔勾销了吗?” 曾经他提供了毒给江箬瑄,让容嫣身中剧毒,患上心疾。 他天星阁的杀手在一夜之间灭了容嫣的夫君赫连祁全家,他带着杀手去苦寒之地追杀赫连祁,让赫连祁也身中剧毒,九死一生。 这是他和容嫣之间的仇恨。 后来容嫣和赫连祁潜伏在地宫里,攻略他,让他爱上女扮男装的容嫣,这是他们之间的爱,哪怕是单方面的。 再后来他为了救容嫣,双腿残废,又用心头血养莲,为救容嫣宁愿被邪祟拿走“天赋”,他还救了赫连祁一命。 这种种,恩怨情仇难解难分,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不是应该一笔勾销了? “不。” 然而,在司徒景行双手紧攥着轮椅,屏住呼吸,满心期待紧张地等待容嫣的回答时,容嫣却吐出这么一个冰冷的字来。 一瞬间,司徒景行仿佛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司徒景行瞳孔颤抖,目光猩红地看着容嫣,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他的墨眸中滚落到俊逸的脸上。 他是那样清冷雅致的气质,哭起来如一幅画唯美,像谪仙落泪,抖着薄唇,语声哽咽着,“嫣儿妹妹……” “没有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还是本宫的景行哥哥。”容嫣没想到自己那一个字能把司徒景行吓成这样,她用手帕擦着司徒景行的脸。 “佛子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因果,恶人终究会自食其果,你的报应早就来了,所以本宫跟温语柔一样,就不伤筋动骨地恨你,杀你了,东方忱,本宫宽恕你,原谅了你,也希望你能宽恕旁人,原谅这个世界,用你超凡的医术,你的余生来弥补,赎罪,好吗?” 这一刻的容嫣是原来的容太后,可她也是失去部分记忆时的嫣儿妹妹,司徒景行握住容嫣的手腕,把头抵在容嫣的胳膊上,泣不成声地应,“好,我答应你。” “我会治好顾轻舟的眼睛,尽力研制出给顾轻舟下的那种忘情药的解药,告知他们过去的真相,还有,我会用我的医术救死扶伤,造福世人……” “所以你还是我的嫣儿妹妹,还让我做你的景行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在得知容嫣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司徒景行心里是慌乱,恐惧的。 以他和赫连祁、月鸢还有容嫣三人之间的仇恨,容嫣生产后,不需要他了,还恢复了记忆,那么就是他们三个人,找他算账的时候了。 之前他对他们有用,他们留着他,现在他没用了,他们就要让他血债血偿了。 而此刻容嫣说着过往爱恨情仇一笔勾销了,他却在害怕容嫣要将他赶走,死生不复相见。 那怎么行呢? 他喜欢容嫣,他想待在容嫣身边啊。 他不走。 “我不走,你要是赶我走的话,我就,我就死给你看!”司徒景行哭完,撒娇完后,又用自杀来威胁容嫣。 他要是死了,顾轻舟的眼睛别想治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还有,他死了也得写一份对温语柔表白的情书,不让温语柔和顾轻舟好过。 他没有变得那么好,他就是一头恶犬。 容嫣要他,他就是为善为人类造福的好犬,不要他,他就变成最凶恶伤人的犬狼。 容嫣:“……” 好,作者可以改书名了,就叫《重生后,前世杀我的人,都为我寻死觅活》。 容嫣抽出自己的胳膊,冷漠地推开司徒景行的轮椅,“沈大人,你推司徒院使下去吧,烦。” “皇后娘娘既然想起来了,臣有笔恩情跟皇后娘娘算。”沈瑾书上前拉走抱着床柱,要更靠近容嫣的司徒景行。 这会儿感觉跟容嫣回到了过去几个月的亲近,他站在床榻前,两手忽然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虽然当初微臣的心头血没能养活金莲,但也是剖了心口,放了好几碗心头血。” “皇后娘娘不能厚此薄彼,只弥补司徒院使,而不补偿微臣吧?” 沈瑾书的身躯修长,高瘦,站在那里时,自然能给坐着还虚弱的容嫣一种压迫感。 容嫣看到沈瑾书心口的伤疤,气笑了,“沈大人,本宫也没有补偿司徒院使吗?” 沈瑾书掩好衣襟,平日文雅高洁的气质在这一刻咄咄逼人,“那臣不管,反正臣当时差点死了,皇后娘娘就得补偿臣。” 容嫣点头,“赐婚给你,或者让皇上来补偿?” “这补偿也太大了吧,作为沈大人的好兄弟,我替他开心!”司徒景行拽了沈瑾书回来,转头就要喊李育泉。 下一秒司徒景行就被弯身的沈瑾书捂住了嘴,这分明是在害他! 经过之前被赫连祁用刀击飞出去的事后,他只觉得以前那个摄政王又回来了。 那真的是个又强又狠,让人从内心恐惧,不得不敬畏臣服的疯批啊,估计疯批直接手起刀落,剁了他的命根子,然后他的人头就落地了。 这宠他没命争,容嫣的补偿不要也罢! 容嫣看着沈瑾书快速地推走司徒景行,眼里不知觉地染上几分笑意,却感觉到来自檀曜的注视。 容嫣唇畔的弧度一收,正色地看向檀曜,“圣僧?” “皇后娘娘现在开心吗?”檀曜终于愿意跟容嫣说话了,只是还远远地坐在椅子上,雪白的衣衫泛着光,一身的风华清贵,没看容嫣,那目光落在殿外的杏花树上。 那棵杏花树,还是容嫣失去部分记忆时,他从别处挖了过来,并亲手种在了长乐宫的院子里。 只因容嫣最喜欢杏花,不管她是为什么喜欢杏花。 容嫣也去看那棵杏花树,淡声道:“放下过去的种种,本宫还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他也一如过去十几年如一日地喜欢着本宫,我们有儿有女,且往后本宫还会当女帝,说不上多幸福,但也不会不开心。” 那就是开心又满足了,檀曜这么理解着,“过去的几个月皇后娘娘失去了最痛苦的那段记忆,你回到跟皇上刚成亲,最浓情蜜意最爱皇上的时候,可是后来因为皇上不爱你了,因为他后宫里有嫔妃,很多事,你便不再对皇上抱有期待。” “你越来越失望,渐渐不爱皇上,跟皇上走到了离心的地步,那个时候我在想,从爱到不爱,跟你失忆前是一样的,既然是一样的,那么你失去那段痛苦的记忆,重来这么一遭的意义,到底在哪?” 这一刻的檀曜让容嫣感觉到陌生,也或许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檀曜,“圣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现在我想明白了,你达成了一种结果。”檀曜这时看向容嫣,话语里是平常没有的犀利,虽然并不明显。 “你的失忆是为了攻略所有人,比如不爱你的皇上,一心想让你血债血偿的司徒景行,还有……” 第346章 是嫣嫣让我来杀你的,她不愿看你最后一眼 容嫣在等檀曜说还有谁,在她失忆的几个月里,都有谁被她攻略了,对她动了心。 但等了许久,檀曜却略了过去,“现在你恢复了记忆,你觉得皇上不爱你,司徒景行欠你的,所以你能这么心安理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回来的今生的赫连祁在一起,开心满足。” “果然,你是皇上的情劫,本来他就要度过这个情劫了,你偏偏失忆攻略他,你把他重新拉入了情海里,可你却抛弃了他,让他因为这段情痛苦,受尽折磨,结局凄惨。” 容嫣听明白了,檀曜口中的皇上指的是前世的赫连祁,他在替前世的赫连祁打抱不平,质问她不娶何撩? 对于前世的赫连祁来说,她就是让赫连祁度不过情劫,拉赫连祁入情海的邪祟? 现在她很成功。 “圣僧何时也变得这般不讲道理了?”容嫣本来就对前世的赫连祁感情复杂,其中就包括愧疚,听檀曜说前世的赫连祁下场凄惨,她眼里泛红,一片酸楚。 “前世的赫连祁从前世来后,一心想要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他若是真的不想要本宫,不爱本宫了,他就应该放了本宫,不应该还存有要孩子的贪心,本宫失去痛苦的记忆后,一心一意爱着他时,那是因为本宫从来没有放下过,本宫是真的爱我的祁哥哥。” “他若是不愿被本宫纠缠,他可以告知本宫真相,但在本宫知道他后宫有很多嫔妃,离开后,他偏偏去法华寺求了本宫回来,还有后来,本宫在他的冷落中心灰意冷,对他失望了,他又反过来求本宫的爱……这种种。” “固然本宫失忆攻略他,本宫被你们认为是邪祟,是本宫的错,难道前世的赫连祁,就没错吗?何况本宫不是邪祟,那是你和前世的赫连祁觉得本宫对你们来说,本宫就是邪祟,本宫却觉得前世的赫连祁和邪祟做交易,他成了邪祟,他在前世把大祁江山给了穿越女,来了今生后,有跟邪祟的交易在,他还会将江山给穿越女,不是吗?” 檀曜沉默了一瞬,前世的赫连祁来了今生后,的确,因为跟邪祟的交易在,他在今生,最后还是将江山给穿越女。 所以容嫣会信了今生的赫连祁的话,加上前世的赫连祁来了今生后,对她做得种种,不再是她的祁哥哥了,她就觉得前世的赫连祁是邪祟。 既然是邪祟,那她就没有对不起前世的赫连祁之处。 “皇后娘娘,你被今生的赫连祁骗了。”许久后,檀曜不再跟容嫣论恩怨是非,只对容嫣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他站在谁的角度,谁就没错,哪怕他是超脱凡尘的佛子,也无法评判世人在情爱里的谁对谁错。 感情它本身就不能用逻辑道理,理智,和对错来看待。 什么?容嫣不明白檀曜指的是前世的赫连祁根本不是邪祟,还是前世的赫连祁并没有回到他的前世。 他很有可能是被今生的赫连祁囚禁了,藏起来了吗? 今生的赫连祁拿到了司徒景行的解药,不给前世的赫连祁服下,那么前世的赫连祁就会像檀曜说的,受尽痛苦折磨,惨烈而死? 檀曜那双金眸有着看透众生七情六欲的能力,闭了闭眼道:“皇后娘娘博爱,心里装得不止一个男人。” 容嫣攥住手心,挣扎了片刻,便坦然承认了,“是,前世的赫连祁为了救本宫,剖心口放心头血,还把本宫身体里的毒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本宫确实对他有感动和愧疚,跟今生的赫连祁在一起时,心里对他是牵肠挂肚的,可这如何能算本宫多情?” “他们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个人,都是赫连祁,只不过发生了现在这种两个人同时存在的离谱之事,所以便显得本宫喜欢这个,就是对不起那个,要那个,就是负了另外一个。唯一的解决之法是前世的赫连祁,回到他的前世去,这一切就都纠正过来了。” 檀曜摇头,“前世的赫连祁早就不愿回到他的前世了,因为前世,没有活着的你,皇后娘娘应该想想,前世的赫连祁和今生的赫连祁,同时存在着你现世的生命里、你的面前,你应该选哪一个。” 檀曜的话无疑知道些什么,容嫣看着檀曜问:“所以前世的赫连祁,真的是被今生的赫连祁囚禁了吗?他在哪?” “我不知道,全凭皇后娘娘的选择,皇后娘娘选了今生的赫连祁,那便不必管前世的赫连祁的死活,让他死吧,如果选择了前世的赫连祁,那便去找前世的赫连祁。”檀曜站起来,取下手腕上的那串砗磲念珠,走到容嫣面前,递给了容嫣。 “不过皇后娘娘应该不想找前世的赫连祁,因为你更爱的,更想选的是今生的赫连祁,你更愿意在潜意识里欺骗自己,相信今生的赫连祁,认为前世的赫连祁已经回到了他的前世,前世的司徒景行会给他解毒,他余生安好,你也没了牵挂,能心安理得地跟今生的赫连祁在一起了。” 檀曜这话太诛心了,容嫣没去接檀曜递过来的念珠,只垂眸看着檀曜那双清绝,近乎透明,散发着圣洁之光的手,“圣僧这是什么意思?还给本宫?” 檀曜保持着伸手的动作,那张端正俊美的脸被明亮的春光照着,裁剪出更精致的弧度,衣衫上金色的千叶佛莲盛放。 他整个人如诗如画得美好,光华熠熠,“我在做回西域的准备了,之前皇后娘娘说得要跟我一起走,但皇后娘娘现在应该改变了主意,既如此,我便跟皇后娘娘就此别过。” 这话里颇有些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容嫣终于知道檀曜为什么会生气了,“所以圣僧是觉得本宫食言了?你剖了四次心头血培育金莲,一直以来你都在帮本宫,现在本宫不跟你去西域了,便是本宫负了你?” 容嫣觉得匪夷所思,荒诞,怎么她恢复记忆后,这些男人们都来找她负责? “不娶何撩?可是圣僧,本宫并没有撩你们,过去本宫失忆的几个月里,本宫是跟你们亲近,但本宫一直把你们当成哥哥,跟你们之间没有过男女之情的举止,而圣僧你四大皆空,难道对本宫动了凡心吗?” 容嫣看着檀曜,那是一种让檀曜无法躲避的视线,就像那天容嫣凑近他,喊着他哥哥,非要让他看她,问他佛子有没有过遗\/精,晨\/勃。 她说她和其他男人之间没有过逾越的举止,真的是这样吗? 不,尤其对他。 在苗疆,那个晚上的月色里,她挽起裤腿下了池子摘来莲花,送到他面前。 她听着他念经,趴在他面前的台案上睡着了,醒来后她抬手抚摸他的胸膛,小腹。 再后来回到大祁,她应激后待在容家的那段时间,她坐在他的床畔,喂他吃各种东西。 她从宫里逃出来去法华寺,要坐在他的马上,从背后给他吃红薯时,他含住了她的指尖。 还有下着大雪的夜里,她给他插梅花,手受伤了。 她听着他的琴声,熟睡在他身侧。 她要跟赫连祁回宫时,跟他勾手指,要他在她想跑的那一天,带她走。 还有更早,很多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来大祁,彼此大他几岁的小姑娘,把他从深雪里拉起来。 安平被养在法华寺的那五年时间里,她是赫连墨的皇后,再见到他,她却不记得他了。 这种种,她说她没撩他,就没有吗? 她说她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当成四大皆空,苦修不缀,能渡众生也渡了她的佛子,她这些话,多伤人。 檀曜一语不发地看着容嫣,那双跟赫连祁一样的金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情愫和颤动。 过了许久,容嫣还是没接那串念珠。 檀曜手下一松,只“噼里啪啦”一阵声响,那念珠砸落在地上。 容嫣目光一颤,怔愣中,檀曜猝然转过身。 那雪白的衣袍翻起好看的弧度,他不似平常的闲庭信步,而是卷起一阵风般走得很快。 容嫣只看到那金色的千叶佛莲盛开得更加绚丽,转瞬檀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寝殿中。 容嫣闭着眼,没往窗外的院子里看,心里很不是滋味,佛子,圣僧,是真的对她动了心吗? 可她从始至终爱的只有今生的赫连祁,便显得那些喜欢她的男人,都被她负了,她欠了那些男人的情债吗? 容嫣在想,要是没有赫连祁,而她是失忆时的容嫣,亦或是是伤痕累累的容太后,那么她的选择会是檀曜。 可这世上有赫连祁,她的祁哥哥,所以她只能选一人,选她的祁哥哥。 * 赫连祁出了长乐宫的寝殿,留住了要进去的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以为他还是前世的赫连祁,便把解药给了他。 他当着司徒景行的面吞下了解药,反正他这具身体还是百毒不侵的,吃什么都没关系。 在司徒景行进去见容嫣后,赫连祁身侧跟着云振,吩咐云振去叫乳母们,抱着小皇子和小公主去甘露殿。 赫连祁来到甘露殿后,批阅着部分奏折,另一部分他交给了内阁里的裴玦和沈瑾书几人。 因为容嫣在月子里需要休息,所以他就没让容嫣看奏折。 乳母们很快把小皇子和小公主抱来了。 赫连祁离开书案,走过去,一个臂弯接一个,把小皇子和小公主都抱住了,淡声屏退了包括云振在内的所有宫人,一个也没留,“等朕传你们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是。”乳母们虽然担心皇上不会照顾孩子,但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便都下去了。 赫连祁臂弯里的两个孩子,这会儿正睡着,粉嘟嘟胖乎乎的,都是眼睫毛又长又卷翘,生得跟布偶娃娃一样精致漂亮。 赫连祁满眼怜爱地看着,一头银发倾覆,低下脸,分别贴了贴两个孩子的脸。 然后他抱着他们,打开了一处机关,走入了密道里。 这个密道,前世容嫣安排赫连逸逃出宫外时,就是从这里走的。 而现在,赫连祁用它来囚禁前世的赫连祁。 密道建的不窄,宽度能容下八个人,两侧点着特制长久不灭的油灯,照亮了通道。 赫连祁走了五十多米。 这时,随着一阵锁链被扯动的声响,从一侧的墙壁上传来一道嘲讽,“怎么,现在才来炫耀?” 今生的赫连祁停下来,臂弯里的两个婴儿在这时醒了,睁着圆溜溜乌黑纯净的眼睛。 不过他们的视线所及,只有自己上方他们父皇的脸,看不到那跟父皇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父皇。 “朕还以为你会在孩子降生后的第一时间,抱他们来炫耀,结果过了两天才来,所以是被容嫣发现了你是冒充朕的人,她仇恨厌恶你,对你痛下杀手吗?”前世的赫连祁,那胳膊是被锁链卡住,然后再吊起来的。 他浑身都是血,一头银发散乱着,人被吊着只能弯着身,抬起头去看今生的赫连祁,显得尤其狼狈,凄惨。 不过他一身傲骨,并没有屈服,却在看到今生的赫连祁一边臂弯里一个襁褓时,死寂冰寒的眸子里有了波动。 今生的赫连祁一头银发顺畅,在光线暗淡的密道里泛着光,身躯高大,满身华贵,气质是如此凌厉强大。 他的胸膛宽厚,手臂修长有力,轻轻松松一手抱一个孩子,那样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跟前世的赫连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前世的赫连祁每呼吸一下,都感觉到了身体里的巨大疼痛。 “蠢货,你在谁面前自称朕!”今生的赫连祁站在原地,抬起一脚踹在前世的赫连祁的心窝上。 本来前世的赫连祁就被体内的毒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都是疼的。 因为容嫣生产时那巨大的痛都被他承受了,他已经虚弱至极,再被今生的赫连祁加上内力毫不留情的一踹,前世的赫连祁只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破碎了,受伤严重。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吐出一口血来,想强压下去,其结果是吐了一口又一口,到后来那嘴里的血在不断地往外涌出来。 前世的赫连祁下巴,脖子,衣襟上都是血,五脏六腑疼得他不受自己控制,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无法抬头去看今生的赫连祁。 他想呼吸,想说话,却疼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们两个人,你这个从前世来的,才是冒充者。”今生的赫连祁抱着两个什么都不懂没有哭闹的婴儿,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那样胜利者的姿态,足以摧毁沦为阶下囚的前世的赫连祁。 他看着前世的赫连祁,嘴角勾起笑意,句句都在诛心前世的赫连祁,“嫣嫣恢复了记忆,并且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了我,我才是真正的赫连祁,是她爱的,也爱她的,她的祁哥哥,而你,是邪祟,她跟我和好如初了,对你这个邪祟是厌恶,杀之而后快的。” “我过了两天才来,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没有时间?我在和嫣嫣互诉相思之苦,浓情蜜意缠绵悱恻啊。” “我原本还想再腻几天,她却催着我过来,要我杀了你,她甚至都不愿看你最后一眼,就要我送你上路。” 第347章 吃醋嫉妒发狂,所以容不下另一个自己 容嫣竟然认为他是邪祟?前世的赫连祁听着这番话,犹如一刀刀刺向他,其杀伤力比他体内的毒都要大,心里的痛是皮肉之痛的数百倍。 “不可能……”前世的赫连祁低喃着,不愿相信今生的赫连祁的话,那目光在毒药的侵蚀中不似平日的冰寒冷漠,而是混沌模糊的,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一切。 他虚弱,却语气嘲讽道:“今生你的强取豪夺,对嫣嫣威逼胁迫,害嫣嫣身边的人,还有你假装跟江箬瑄做戏时,那样伤害嫣嫣,你一点点消磨殆尽了嫣嫣的爱。” “她把你软禁在摄政王府中,你身死后,你们之间的爱恨一笔勾销,如今你回来了,她既然恢复了记忆,她不会再爱你,只会跟你断掉种种,从此毫无瓜葛不复相见。” 今生的赫连祁从来都听不得容嫣不爱他这样的话,那能把他刺得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他脸色阴沉,反驳着前世的赫连祁,“因为我们之间的种种误会,她是恨我没错,但在她内心深处,她还是爱我的,否则她就不会在我死后,悲痛欲绝看破红尘,甚至跟杀我的、她的亲生儿子离心,她应激后忘记了所有痛苦的记忆,却偏偏记得跟她的祁哥哥之间的种种,又爱她的祁哥哥,这更加证明她从未放下过我,她对我的恨多深,爱就有多深。” “她根本不想让我死,她想回到过去,回到我们的最初,所以她才会在受到极大的重创刺激后,只记得我们之间的美好甜蜜。” “如今我回来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误会都解除了,我是伤害了她没错,但我从始至终都是爱她的,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死的那么惨绝人寰,我受到了惩罚,偿还了她,所以在她也还爱着我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不能和好如初呢?” “她应激后对你的深爱和痴恋,甚至可以称之为恋爱脑了,你那么强烈地感受到了她对她的祁哥哥的爱,所以此刻你就不应该自欺欺人地认为她没有原谅我,没有跟我和好,蠢货,不要再自我欺骗了,接受事实吧,我就是和嫣嫣浓情如初了。” 是啊,自欺欺人,今生的赫连祁低垂着头,身上流出来的血早就在地上汇聚成一片血泊了。 即便他的嗅觉已经开始不灵敏了,可他仍然能闻到整个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可想而知他伤得有多重,流的血也多。 之前他还能靠着墙壁支撑身体,此刻他却无能为力,由着锁链吊着自己沉重健硕的身躯,两只手腕渐渐也被磨烂,血肉模糊。 刚生下来的孩子,每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几乎十个时辰都在睡。 这会儿皇子和小公主不饿,所以在新奇地看了一会儿能看到的一切后,他们又在今生的赫连祁的臂弯里,轻拍轻晃和柔声哄着中,熟睡过去。 那样一幅父和子\/女的天伦之乐的画面,刺着前世的赫连祁的眼。 他的眸底无法抑制地涌出一片湿热来,却不愿在今生的赫连祁面前示弱,所以他狠狠闭上眼,竭力压着。 却因为今生的赫连祁说得事实,那泪还是从眼角滚落而出,流到嘴角,与喉咙里不断涌出的鲜血混合,他尝到了血和泪的味道。 不过,因为他没有得到司徒景行给的解药,体内的毒药发作中,短短两日,他的五感在慢慢丧失。 一开始是听觉,刚刚视觉也越来越模糊,此刻,他的味觉也没那么有用了。 他品不太出血和泪融合后的味道,苦的?咸的?酸的?腥的? 他唯一能确定的,那是痛的。 他到底有多痛啊,连尝到的东西都变成了痛的。 今生的赫连祁说得对,从前世来的他,面对着失忆后的容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容嫣有多放不下她的祁哥哥,她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爱他的祁哥哥。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所以今生的赫连祁说他跟容嫣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他不应该再自我欺骗的,他应该相信。 可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他被今生的赫连祁囚禁了,消失在了容嫣的生命里不说,还被容嫣认为是邪祟。 容嫣不爱,不要前世的他,她要得是今生的赫连祁。 她连见都不愿再见他一面,要今生的赫连祁来了结了他。 这样的事实,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朕从前世来到今生,了结了前世的恩怨情仇,是朕让容嫣知道,前世朕没有杀她,也不是朕要送安平去和亲的,更不是朕导致了容家全族和二十万容家军的悲壮而死,马革裹尸,等等这些。”前世的赫连祁艰难地抬着头,猩红讽刺的目光看向今生的赫连祁。 “要不是朕解释清楚了前世的种种,即便嫣嫣还爱你,可因为前世的一切,她绝不会原谅你,跟你……” 前世的赫连祁话还没说完,今生的赫连祁就抬起脚,再次踹向前世的赫连祁的心窝。 这一次那骨头断裂的声响,在狭长安静的密道里是如此清晰,回响声都听得人揪心。 “你还敢跟我提前世?若不是前世你做的那些,重生后的嫣嫣怎么会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爱我了?你觉得我现在能和嫣嫣重新在一起,是你从前世来了,解开了种种误会的缘故,是你的功劳,可今生的我在嫣嫣重生后,被她欺骗,利用,报复,厌恶,甚至是她好几次拿刀刺我,都是你前世做的一切,才让我受了这些。”今生的赫连祁看着似乎已经昏厥过去的,前世的赫连祁,冷笑中带着恨意。 他们两人分明是同一个人,却被分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所以这一刻今生的赫连祁实力演绎自己找自己算账,报仇,自己杀自己。 他把不该他受的一切,都还给了真正应该受一切的前世的赫连祁、他自己。 “我是替你担下了罪名,替你背了黑锅,所有事情都是你做下的,那么你就应该从前世来亲自解开一切,还我一个清白,你落得如此下场是罪有应得,你活该,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说现在我和嫣嫣能和好,是你的功劳?” “以前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赫连祁,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的,赫连祁犯下的过错,都是赫连祁来承担,嫣嫣只能找她面前的赫连祁我来报复,却苍天有眼,前世和今生的我们被分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共同出现在嫣嫣面前,那么冤有头债主,嫣嫣把我们分割成了两个人,前世你犯得过错,嫣嫣自然不会安在我头上,她找你,她要杀了前世的赫连祁你,留下今生的赫连祁,爱今生的赫连祁我。” 苍天有眼,好一个苍天有眼啊,前世的赫连祁被踹得全身的骨头几乎散了架,好长时间都陷在混沌中。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来一些,即便不动,却每呼吸一下,四肢百骸都是痛的。 他在笑,笑声嘶哑,透着无尽的讽刺和可笑,悲哀。 前世的他到底有多罪恶滔天,才让今生的赫连祁用“苍天有眼”这个词。 今生的赫连祁和容嫣之间的伤害,已经随着今生的赫连祁死过一次后,都抵消了。 容嫣把前世的仇,算在了前世来的他的身上,跟今生的赫连祁没关系,她多是非分明通情达理啊。 就是说,他要是没有从前世来这一遭,容嫣的面前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今生的赫连祁,那么因为前世的种种,今生的赫连祁就算死过一次,跟容嫣之间顶多是爱恨相抵了。 容嫣宁愿出家,也不会再跟今生的赫连祁在一起了。 是因为他来了,所以今生的赫连祁和容嫣都把前世的账,算在了前世的他身上。 所以他来这一遭,就是用自己的凄惨而死,来成全今生的赫连祁和容嫣的吗? 可他不想成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当初容嫣让檀曜封住你的武功,把你软禁在摄政王府中,虽说不是她杀的你,可却是她一手导致了你的死,你死的那么惨,还有你府中那么多人,你的王府统帅风行云为你陪葬了,这一切都是容嫣间接造成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恨容嫣吗?”黑化吧,前世的赫连祁在想。 在前世,还有来到今生后,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救容嫣,结果容嫣是怎么对他的? 她竟然认为他是邪祟,要杀了他。 那既然如此,他不会让容嫣和今生的赫连祁好过的。 他下了地狱,也要拉着容嫣和今生的赫连祁同归于尽,一起下地狱。 哈哈哈哈哈,前世的赫连祁不顾身上的伤痛,大笑出声。 他那头银发不再有光泽,沾满了鲜血,披散着,再没有过去的风华绝代,而是真的陷入了疯魔,疯癫中。 然而,最绝望无力的是,他的话并没有给今生的赫连祁造成多大的影响。 今生的赫连祁淡淡道:“蠢货,你的挑拨离间没有用,你一直都笑话我是个恋爱脑,在这点上,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就是个恋爱脑,不要说是赫连逸把我折磨得那么惨,就算是嫣嫣亲自动手对我用上那所有的刑罚,在我死后还要将我剥皮剔骨,烧成灰烬,我也不会愿她分毫。” “她不爱我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就解了她的心头之恨,只要她原谅我,还爱我,那么纵然我死一百次,万次,我都愿意,现在我死了一次,换来了跟她重修旧好,我们还有一个儿子和女儿。” “蠢货,你知道我有多狂喜,幸福,满足和甜蜜吗?为了今日这样的结果,我愿意赔上我的性命,生生世世的灵魂,所以我怎么舍得怨嫣嫣呢?” 他那语气多狂妄傲慢,丝毫不隐瞒自己是古往今来第一恋爱脑这件事,无论多高明的离间或是其他阴谋,都不能让他放弃爱容嫣,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拆散他和容嫣。 前世的赫连祁输的那么惨。 “蠢货,我给你指条明路,不如你学我,也死一次,或许你和嫣嫣的仇怨就一笔勾销了,等你再出现时,她就会重新爱你,跟你在一起了。” 前世的赫连祁停止了笑,疼得肩背佝偻,身体蜷缩着。 周围的墙壁上被染上了鲜血,痕迹斑驳,在这样的环境中,触目惊心又瘆人。 他的呼吸很弱,胸膛也没多大的起伏,艰难地说着,几乎让人听不清,“你想让朕死,你明知道朕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回到朕的前世,也不会在这一生里重生,你杀了朕,受益最大的是邪祟。” “朕的灵魂会被邪祟吞噬,炼化,朕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没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的轮回了,你要朕死,何必还打着为朕好,成全朕的旗号,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呢?” “大傻子,你告诉容嫣朕跟邪祟做交易,朕成了邪祟,可你现在杀了朕,将朕的灵魂喂给邪祟的行为,你不也是和邪祟一派,你也成为了邪祟吗?这样的你,又有何资格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来审判朕?” 他和邪祟做交易,他为容嫣入了魔,可今生的赫连祁,也不遑多让,本质上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那么凭什么,容嫣把前世的他定义为邪祟,却原谅了今生的赫连祁,跟今生的赫连祁在一起呢? 今生的赫连祁眯了眯眼,唇畔噙着一抹残冷的笑意,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要让你身死魂消,你碰了我的嫣嫣,在她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拥有了她,那么你就该死。” 今生的赫连祁没有在容嫣面前表现出来,但其实她跟前世的赫连祁之间的亲密,她爱了前世的赫连祁一段时间,他们拥抱,缠绵,行房,这一切都让他嫉妒,恼怒,发狂。 他有种无法控制的摧毁欲,要毁灭了前世的赫连祁。 “并且你身死魂消了,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一个赫连祁了,才没有人能抢走我的嫣嫣,嫣嫣会永远地属于我,我一个赫连祁的,至于我是不是把你的灵魂献祭给了邪祟,那就不是我在意的了。” “所以蠢货,准备好了吗?我现在要送你上黄泉路,下地狱了。”今生的赫连祁站在几步远外,臂弯里还抱着两个婴儿。 但这并不影响他杀人。 前世的赫连祁身受重伤,五脏六腑全身每一处都被毒药侵蚀着。 刚刚他已经踹两脚了,骨头都给前世的赫连祁踹散架了,现在他再来最后一脚,前世的赫连祁必死无疑。 其实他不亲自动这个手,也没关系。 前世的赫连祁体内有容嫣之前中的毒,还换成了心疾,在没有解药和治疗的情况下,他根本活不久。 他让前世的赫连祁自生自灭,前世的赫连祁在毒药的折磨下,渐渐失去五感,各种疼痛等,只会更加生不如死,惨绝人寰,死的无比痛苦。 他亲自动手,现在就了结了前世的赫连祁,其实是为了前世的赫连祁好。 他不想为前世的赫连祁好,成全前世的赫连祁,他想让前世的赫连祁在临死前受尽折磨痛苦,比当初的他还有过之而不及。 但,他不能拖太久了。 否则容嫣要是知道了,那就不妙了。 他要立刻杀了前世的赫连祁,然后处理了前世的赫连祁的尸体,让前世的赫连祁的灵魂都被邪祟吞噬,不复存在了。 这样容嫣就永远不会知道,只会相信了他的话,前世的赫连祁回到了他的前世,前世的赫连祁就是被邪祟附体了,是邪祟。 容嫣不会耿耿于怀,更不会有半分的愧疚和对前世的赫连祁的怀念,难以忘记。 容嫣会很快释怀,忘记前世的赫连祁,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 今生的赫连祁在想着这些时,那腿已经伸过去了,再用上内力一踹,前世的赫连祁就身死魂消了。 这一切就都结束了,从今往后他和容嫣能幸福美满地在一起,白头偕老。 他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 第348章 他的白月光很幸福,所以他死而无憾了 今生的赫连祁想用最后一脚,结束了前世的赫连祁的命。 然而却在那一刻,好巧不巧,他怀里的两个孩子正好饿了。 婴儿表达需求的方式只有哭,困了哭,拉了哭,热了哭,生病了哭,饿了更是哭,反正就是各种哭。 但他们因为需求而哭,不是不乖,他们是最容易被满足的。 今生的赫连祁多无所不通,即便他在前世的好几次轮回里,都没能跟容嫣有个孩子,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他却学来了接生等等理论上的知识。 实践起来,比如给容嫣接生,很成功。 而此刻通过观察孩子的表情,以及哭声的不同,他就判断出来两个孩子是饿了。 今生的赫连祁,那踹过去的一脚,顿在了半空中。 而孩子哭起来的那一瞬间,前世的赫连祁立刻看了过去,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在孩子这点上,虽然两个孩子算是今生的赫连祁的,但前世的赫连祁并没有把这点分开。 这两个孩子也是他的,他对两个孩子有很深的父爱。 “你抱他们出去吧,虽然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但正因为他们这个时候是一张白纸,所以你给他们画了什么,他们日后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的炫耀的确给了我很大的重创,目的达成了,就不要带坏孩子了。”前世的赫连祁,在听着两个孩子哭泣的一瞬间,他的怒,恨,悲哀,疯魔等情绪全都一下子散去,身上的疼都顾不上了,满心剩下的只有柔软,心疼和担忧。 他怕今生的赫连祁为了炫耀,还要继续让孩子面对着这血腥暴力惨烈的画面,于是那原本一身的傲骨都弯下了,承认今生的赫连祁的炫耀,给了他巨大的打击。 他的语气软下来,甚至带上了些许卑微的请求,最后还补了一句,“容嫣不知道吧?她要是知道了你让孩子面对这些,你想想你的后果。” 这话倒显得今生的赫连祁一点都不在乎孩子。 幸亏容嫣不知道,要不然,今生的赫连祁觉得,容嫣的心怕是立刻就会偏到前世的赫连祁身上,而怪罪他。 今生的赫连祁当然在乎孩子,抱着孩子边柔声细语地哄着,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密道。 前世的赫连祁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过去,但他从始至终都没能看到两个孩子一眼,之前还能听到他们的动静,哭声,偏偏在这一刻,他的听力猛然大幅度下降,随着两个孩子的远离,他连那嘹亮的哭声都听不见了。 前世的赫连祁止住的泪水,一下子又汹涌而出,他付出了那么多,从前世来到今生后,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保住两个孩子。 在容嫣孕期里,他陪伴着容嫣,第一次感知到胎动。 后来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孩子跟他的互动就越来越多,他倾注了那么多的父爱给两个孩子。 他毫不犹豫地剖了心口,放了整整八天的心头血,差点死了,来养金莲。 最后为了让容嫣和两个孩子都能平安,他把容嫣体内的毒和心疾,等等所有病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承受了一切。 他因为虚弱,毒药发作,而被今生的赫连祁囚禁,锁在这里,两天两夜都没吃一口饭,喝一滴水。 他面对的只有密道里黑暗,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在这种环境下他承受着毒药发作的折磨和痛苦,在一点点丧失五感。 他这么惨就算了,却连自己用命救下的两个孩子,都不能看到一眼,不能抱抱,给孩子贴贴。 他这是遭了报应吗? 可他到底是遭了多大的报应,才连自己付出了一切换来的孩子,一眼都不能看到啊? 今生的赫连出去后,把两个孩子抱给乳母们,让他们离开。 他再次屏退了所有宫人,来到密道里,抬起掌劈向前世的赫连祁之前,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有遗言吗?” “朕就算有遗言,你也不会满足朕,所以何必多问这么一句呢?”前世今生的赫连祁都有一身傲骨,他们从来只会对着容嫣弯下双膝,面对敌人,就算要被千刀万剐了,也绝不会屈服。 就像此刻前世的赫连祁,他恢复了姿态。 “不一定。”今生的赫连祁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镶嵌着东珠的金戒指,语气似乎透出一种温和慈悲来。 “要看你的遗言是什么,比如你到了地狱还想做皇上,拥天下美人在怀,我便在你的陵墓里给你造一个皇宫,让活人,文武大臣,你的后宫嫔妃们,青芜他们,还有军队,都给你陪葬。” “不需要。”前世的赫连祁正因为没有了七情六欲,所以他是宽容仁慈的,没有今生的赫连祁的那份狠辣。 早在从前世刚来的时候,他就告诉过青芜,他死了,不要追随他而去。 他不赞成死后给的厚重陪葬,各种荣宠,但因为是容嫣,他把他们两人的陵墓建造得那么宏伟奢华。 若是他一人,他一人啊,赫连祁闭了闭眼道:“随便你怎么处理朕的尸体,五马分尸朕,挫骨扬灰,丢去荒山野岭喂野兽都可以。” 他知道今生的赫连祁会这么做,今生的赫连祁的占有欲太强了,嫉妒怒恨他和容嫣的那几个月,发了狂,定不会厚葬他的尸身。 “你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心安理得地踩着朕的尸体,跟容嫣在一起,你若是真想满足朕死前的心愿,朕有,你让朕见一面容嫣。” 今生的赫连祁猜到了前世的赫连祁会提出这个要求,他嗤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没有良心。” 前世的赫连祁:“你没有,容嫣有,她即便不爱朕,相信了你的话,认为朕是邪祟,但朕终归是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希望朕的结局是回到自己的前世,她若是知道你囚禁了朕,对朕做得种种,她不会心安理得地跟你在一起。” “大傻子,你深知这点,所以你是瞒着她来杀朕的,对吗?你不让朕见她最后一面,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她对朕,不是没有半点情意,你怕她的爱会被朕分走……” 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的赫连祁的这番话中,瞳孔颤了颤,双手紧握,戒指硌着着掌心,对,他怕。 他无法确定容嫣对前世的赫连祁有多少情意,而在她相信了前世的赫连祁是邪祟的情况下,那情意还剩多少,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容嫣对前世的赫连祁有感动,自责和愧疚,心疼。 这些,即便他瞒着容嫣杀了前世的赫连祁,让容嫣一直以为前世的赫连祁,回到了她的前世,但容嫣会在心里一辈子记得前世的赫连祁,怀念前世的赫连祁。 今生的他是容嫣的白月光,前世的赫连祁无疑会成为容嫣心头的那颗朱砂痣。 他怒,恨,嫉妒,发狂,不愿让前世的赫连祁在容嫣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他在想有什么办法,让容嫣忘记跟前世的赫连祁之间的种种。 失忆蛊?忘情药? 司徒景行当年给顾轻舟用的忘情药的效果很好,但司徒景行只有那一份,还没有做任何记录。 所以在司徒景行失去天赋后,司徒景行已经无法再研制出同样一份、最厉害的忘情药了。 那他得养失忆蛊了。 今生的赫连祁心里害怕恐慌,语气里却满是嘲讽地诛心前世的赫连祁,“嫣嫣对你有情意?你还是在做梦,自欺欺人啊。” “在她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她爱得不是你,爱得是年少时期的祁哥哥,怀念的是年少时期的那段美好纯粹的时光和感情,简而言之,她爱得是爱她的那个,偏执、对她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的祁哥哥,而失去了情根不爱她的你,显然不是她记忆里的祁哥哥了。” “我才是她年少时期的祁哥哥,你不过是个冒充者,一开始她没发现你的不同,后来随着你不爱她,你对她的冷落,推开等等,她逐渐意识到了你不是她的祁哥哥,她不爱你了,你在她那里冒充不下去了。” 这番话太扎前世的赫连祁的心了,原来从始至终他都是个冒充者,容嫣没有爱过他,可悲,可笑。 前世的赫连祁同样也向今生的赫连祁插刀,“你都说了她爱的是年少时期的祁哥哥,怀念的是年少那段美好纯粹的感情,可过去那么多年,她的祁哥哥早已面目全非,发生了那么多的事,那段最美好纯粹的感情,也早已被玷污,回不到最初了。” “大傻子,你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变质了,她爱的是年少时期的祁哥哥,怀念的是当初,根本不是现在的你。” 来啊,互相伤害吧。 今生的赫连祁的占有欲多强,前世的赫连祁,其实也是他自己,他却一点都容不下。 而前世的赫连祁提到容嫣爱的、是年少时期的赫连祁,好,今生的赫连祁立刻有了假想敌,那就是过去的赫连祁。 假如过去的赫连祁也出现,成为了独立的个体,他必定也会杀过去的赫连祁。 虽然事实是没出现,但前世的赫连祁这话听起来太像事实了,让今生的赫连祁在心里跟假想敌、过去的赫连祁较劲,对容嫣怀念的是过去的赫连祁,他会嫉妒,怒恨,发狂,耿耿于怀。 既如此,他必定不是好过的,前世的赫连祁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你如此刺激我,也改变不了我和嫣嫣已经在一起的事实,我只会在心里难以释怀,自己跟自己较劲,钻牛角尖,不会对嫣嫣表现出来,蠢货,你放弃吧,到了这种地步,你已经无法拆散我和嫣嫣了。”今生的赫连祁不给前世的赫连祁再离间,诛心自己的机会,手掌慢慢抬起来,落到前世的赫连祁的天灵盖上。 前世的赫连祁被锁链锁着,吊着,弯着肩背已经直不起身来,便显得面前今生的赫连祁是那么居高临下,尊贵。 在他这个阶下囚面前,今生的赫连祁的胜利者姿态到达了顶峰。 今生的赫连祁垂眼看着前世的赫连祁,一头银发在光线暗淡的密道里闪闪发光,风华绝代,嘴角带着笑意,“好了蠢货,你安息吧。” “你用命换来的两个孩子,我会好好地抚养他们长大,给他们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也会倾其所有爱容嫣,跟她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这番话,简直是在摧毁前世的赫连祁的心智,正如今生的赫连祁当初被赫连逸的那番话刺激的,破防后,疯癫般又哭又笑。 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到了头,他是在为今生的赫连祁做了嫁衣,临死前,他都见不到容嫣一面。 呵呵呵,前世的赫连祁闭上眼,血和泪混在一起,看上去就像眼中流出的是血,死就死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既然他从前世来后,再没有真正得到过容嫣的爱,彻底失去了容嫣,那他的灵魂被邪祟吞噬,他身死魂消了,又何妨呢。 他为容嫣而生,为容嫣疯魔,为容嫣而存在,如今他彻底失去了容嫣,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便消失于这整个天地间吧。 密道里没有了谈话声,只能听见前世的赫连祁紊乱急促的呼吸,以及身上的血砸到地上的声音,其余的,便是一片寂静。 今生的赫连祁把内力全都凝聚到掌心中,而后施加到掌心下前世的赫连祁的天灵盖上,慢慢用力。 前世的赫连祁在濒死中闭着眼,黑暗无边无际,过往里的种种全都呈现出来。 十四岁那边在容府,他一身白衣,初识抓蝴蝶扑入他怀里,粉雕玉琢的容嫣。 后来他和容嫣相恋,跟容嫣海誓山盟,他求娶容嫣,他把容嫣迎入摄政王府中,那晚的新婚夜。 他发动宫变前和容嫣的纠缠不清,因为误会而互相伤害,他对容嫣一剑穿心。 容嫣身死后,他保存了容嫣的尸体在冰室里数十年。 他日日夜夜去冰室里看容嫣,面对容嫣的尸体,他如行尸走肉,想尽各种办法复活容嫣,最后跟邪祟做了交易。 他的情根被邪祟抽走,还答应邪祟,要把大祁江山,整个天下都送给穿越女。 他在前世成疯成魔,只是为了让容嫣活下来,因为一个机缘而从前世来到今生。 他没了情根,不再爱容嫣了,却在容嫣失去部分记忆后的一次次撩拨中,他重新生出了情根,爱上了容嫣。 容嫣在笑,在闹,容嫣在雪中摘了梅花送给他,两人一起感受第一次胎动。 他陪着容嫣度过孕期,抱容嫣,亲容嫣,到最后他还跟容嫣行房了,也算是又拥有了一次容嫣……这种种。 他回忆起来感觉到的都是甜蜜和幸福。 他就当自己已经见了容嫣最后一面,眼前容嫣抱着孩子,低头笑着,浑身发光,柔婉怜爱。 那画面是多么温馨。 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他的挚爱,他的白月光啊。 容嫣和孩子都好好的,既如此,他便死而无憾了。 前世的赫连祁艰难地牵动起嘴角,是笑着的。 不知道是五感完全丧失了,还是他已经死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前世的赫连祁和今生的赫连祁都听见了密道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那一刻两人全都一震,知道皇宫里的逃生密道的人,没有几个,赫连逸知道,月鸢也知道,还有,容嫣也知道。 而赫连逸在法华寺修行,不被允许回来,那么只剩下容嫣和月鸢了。 她们两人其中任何一人进来,那对今生的赫连祁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尤其是容嫣,这是今生的赫连祁最怕的。 他的身躯僵住,全身的血液也被冰冻了般,胸腔里被一阵恐慌袭击,听着那一阵脚步声,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今生的赫连祁和前世的赫连祁一起,机械地转头看过去。 两人的情绪同样紧绷,来人对于前世的赫连来说,无疑是希望。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看到了对方的身形,衣衫,紧接着传来对方的话。 第349章 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着容嫣 “赫连祁,你不能杀皇上。”来人一身雪白的衣衫泛光,绣着金色的千叶佛莲,在这密道里散发着佛光,圣洁得能洗涤一切,这让周遭的血腥惨烈,都似被化为乌有。 只是今生的赫连祁不仅没有听檀曜的,反而檀曜的到来是前世的赫连祁的催命符,他手下的力道更重了。 当初前世的赫连祁在来到今生后,废去了檀曜的全部功法,如今檀曜想救他,也救不了了,这又是前世的赫连祁的因果报应吧。 然而谁都没想到,不知何时檀曜竟然恢复了功法,在上前的那一刻,他衣衫浮动,就对今生的赫连祁出手了。 他和今生的赫连祁的功力一直都不相上下,打得两败俱伤,今生的赫连祁胸口挨了一掌。 檀曜也后退着,嘴角溢出鲜血来,他身后是前世的赫连祁,抬起脸对今生的赫连祁道:“你在前世的几次轮回里,每次都会杀皇上,但最后一刻你不得不停了手,因为你发现你杀了他,你也活不了。” “你既然已经试过那么多次,有了结果,为什么现在还敢下手杀皇上?” 来人不是容嫣,这让今生的赫连祁如逃过了一次大劫,后背一片冷汗。 他吐出一口血,抬手抹掉嘴角的一抹艳丽,“我试试,在前世我和他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今生不一定。” 没错,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的好几次,穿越回到过去,虽然每次都第一时间杀了前世的赫连祁,但在自己差点也跟着死时,他不得不救前世的赫连祁。 其结果是每次穿越,他只能把前世的赫连祁,囚禁在了摄政王府的那个冰室里。 他穿越了很多次,某次的穿越中,容嫣在冰室里发现了被他囚禁的前世的赫连祁,竟然同时喜欢他和前世的赫连祁两个人。 他和前世的赫连祁为了争容嫣而整天互相残杀,容嫣两个都舍不得抛弃,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就演变成了他们两个男人,一起服侍容嫣。 现在他回到了今生,有前世那次穿越里血淋淋的例子在,他一定得杀了前世的赫连祁。 檀曜淡漠地看着今生的赫连祁,道出事实,“刚刚你应该试出来了,即便是在今生,皇上和你本就是一个人,你等于是自己杀自己,皇上死了,你也会死。” 今生的赫连祁脸色阴沉,也就是说前世的赫连祁若是因为毒药发作而死了,他这个今生的也会死。 他想活下来,就得把司徒景行研制出来的需要一段时间服用一次的解药,给前世的赫连祁服下去。 不可能,今生的赫连祁嗜血的目光紧锁着檀曜伸过来的手。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了前世的赫连祁,给前世的赫连祁解毒。 否则,到时候前世的赫连祁就要跟他争夺嫣嫣了,他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分享嫣嫣? 佛子能洞察每个凡人的心思,没给前世的赫连祁要到解药,他收回手,语气里透着慈悲,“你既然不肯给皇上解药,还要囚禁着皇上,那至少要我每日给皇上送些吃食,包扎他的伤,以免他真的死了。” “可以,那就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我希望国师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了嫣嫣。”今生的赫连祁这话同样也是威胁。 佛子要是敢坏他的事,他就学前世的赫连祁,砸大祁所有寺庙和佛像,驱赶大祁的所有僧人。 “好。”檀曜答应了,转过身先喂了一颗保命的药丸给前世的赫连祁,然后再取出水来。 前世的赫连祁的求生欲并不强,那药丸他被迫吞了下去,水却不愿咽。 而且他的嘴里全是血,喉咙像是被刀割了好多下,千疮百孔,滚动一下喉结,就疼得厉害,他便不想去吞咽。 他在放弃自己,他不能和容嫣在一起了,那他就拉着今生的赫连祁同归于尽,今生的赫连祁也别想拥有容嫣。 “皇上,不要放弃。”前世赫连祁这个样子,让从来都无悲无喜的檀曜,都生出一种悲伤和怜悯来,手掐着前世的赫连祁的下巴,大拇指用力卡着他难以张开的嘴,另一手拿着水囊,强行给他灌到喉咙里。 前世的赫连祁被迫咽下去几滴水,被呛得剧烈咳嗽,引起身躯的颤动,碎了好多的骨头因此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瘫了般,如提线木偶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压在檀曜抬起的臂弯里,脑袋趴到檀曜怀里。 前世的赫连祁闻着佛子身上的香火味道,第一次感觉到安心,就如受伤的幼兽回到了大兽身边,他哽咽,呢喃着问:“圣僧,朕还能见到嫣嫣一面吗?” “能。”佛子垂眼看着怀里前世的赫连祁,那头银发干枯,布满鲜血。 他抬起手环住前世的赫连祁的肩膀,摸到断裂的骨头,他不敢再轻易触碰,低声道:“只要你不放弃自己,你坚持活下来,很快你就会见到皇后娘娘。” “好。”前世的赫连祁应着。 等檀曜再喂给他水,不管他有多疼,多难以吞咽,也在很努力地咽下去。 后来檀曜还端了一碗白粥。 前世的赫连祁每吞下去一口,都像是吞刀子一样艰难缓慢,痛不欲生,喉咙在动作中不断涌出鲜血来。 他便把那血和白粥一起咽下去,甚至感觉到自己还吞下去了自己烂掉的皮肉。 檀曜开始给前世的赫连祁处理伤口。 但前世的赫连祁伤的太重了,被今生的赫连祁那几下踹的,全身多次骨折,内伤,还有毒药的侵蚀。 檀曜只能尽力救前世的赫连祁,那些伤和丧失的五感,要慢慢治疗,恢复。 不过好在前世的赫连祁从一开始的抗拒,在檀曜保证他还能见到容嫣后,他就配合了,紧接着人昏厥过去。 * 今生的赫连祁离开甘露殿后,去了一趟原来的摄政王府,他既然不能杀了前世的赫连祁,那就只能想方设法把前世的赫连祁,送回他的前世去。 反正不管在哪儿,容嫣的面前都不能同时有两个赫连祁的存在,并且他必须是胜利的那个,是留在容嫣面前的那个。 赫连祁(以下都是今生的,单独出现时就不加前世今生了。)打开了冰室的大门,进去后久久地站在那冰床周围的阵法上,在思考着如何才能将前世的赫连祁,送回他的前世去。 天快黑时,赫连祁还没找到方法,极度思念宫里的容嫣,他只好返回宫里,途中吩咐了暗卫首领青芜一件事。 他要让容嫣忘了前世的赫连祁,但司徒景行失去天赋后研制出来的药,都很普通,那他就亲自养出失忆蛊来。 这种蛊需要很多蛊虫,一个地区的深山不一定能找齐全,得去全国各地找,他同时派出了青芜和其他一群暗卫,去各地的深山里找毒虫。 赫连祁第一时间自然是去了长乐宫。 只是容嫣从见了司徒景行三人后,便睡着了,身体太虚弱,每次都睡很长时间。 这会儿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容嫣还没醒。 赫连祁让御膳房那边先备着膳食,没叫醒容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身上沾染的各种包括血腥味在内的陌生味道,全都清理干净后。 他俯身在床榻前,目光里全是眷恋和痴狂,极温柔怜惜地亲了亲容嫣的额头,肩背在颤抖,压抑着哭声。 许久后,赫连祁去了寿康宫,见到月鸢,他弯下双膝跪到地上。 他比前世的赫连祁的情感更丰富,对着活过来的月鸢,赫连祁红了眼,侧脸压在了月鸢的膝上,哽咽地喊:“母后。” “对不起。”赫连祁抬起头看着月鸢,认错。 “几年前儿臣流落到苗疆时,不知道你也在苗疆,后来你和乌潮崖他们一起来大祁,儿臣也没能认出母后,还有在龙川县,最后去苗疆,儿臣和乌孤媚做戏,认她为母后……” 赫连祁在列举自己的种种罪行,他不替前世的赫连祁背黑锅,而他知道月鸢也不会让前世的赫连祁,揽下属于他的罪名。 “你倒是比前世的祁儿会撒娇。”之前在容家,那个时候月鸢对着的只有一个赫连祁,自然没把两个赫连祁各自的罪行分开,都让前世的赫连祁揽下了。 现在儿子变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那么对着今生的赫连祁,她自然清楚地划分开了,跟今生的赫连祁算账。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不,月鸢面对着想要被抚摸头的赫连祁,无动于衷地坐在高座上,冷着脸色,“往后跪。” 今生的赫连祁现在越来越像会撒娇卖惨求抚摸的大猫,听到月鸢这话后,他委委屈屈地往后跪了好一段距离,认罪态度简直比当初在容家的前世的赫连祁,诚恳了百倍,“母后打儿臣的时候,当心不要气到了自己,也不要累着了,你可以让宫人来打,或者是分几次打,每天打一次,儿臣也会每天来你面前跪两个时辰。” 月鸢不听赫连祁给她灌迷魂药,已经拿了藤条过来,“啪啪”毫不留情的,一通往赫连祁身上抽,是当初她抽前世的赫连祁的双倍。 结果证明,今生的赫连祁比前世的赫连祁那是更能忍疼,更能造。 大概是因为今生的赫连祁身死的那一次,受了各种惨绝人寰的刑罚,所以这上百鞭子,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被打烂衣服,皮开肉绽,背上鲜血淋漓。 月鸢也耗尽了力气,丢掉染满了鲜血的藤条,坐了回去。 赫连祁站起来,先是给月鸢按酸疼的肩膀手臂,然后端起不热不冷的茶,奉上给月鸢。 月鸢被他气笑了,指着那留有鲜血的地上,“母后让你起来了吗?还跪着。” “儿臣本来就想跪着,只是担心母后的身子。”赫连祁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原来的位置。 月鸢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喝下去一口茶,差点噎了,艰难地咽下去,怀疑地俯视着赫连祁,“你在前世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得如此油腔滑调?” “追妻,追的次数多了,就越来越会讨你们女人欢心了。”赫连祁身上的伤当然疼,不过他并没有喊疼,只脸色苍白着,鬓发被冷汗浸湿,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握起来。 他这种隐忍坚强,反而比鬼哭狼嚎还要令人心软,一般越是嚎叫,挨揍越狠。 月鸢看着,气到底是消了一些,“你回来了,那么前世的祁儿呢?你们调转过来了,他回到了他的前世吗?” “嗯,但是母后,前世的赫连祁并不是你的儿子。”赫连祁把对容嫣说得话,对月鸢说了一遍,让月鸢也以为前世的赫连祁是被邪祟附体了,前世的赫连祁就是邪祟。 月鸢在心里怀疑赫连祁的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很难过担忧地想,要是前世的赫连祁回到了他的前世,他面对的只有容嫣的尸体,她这个母后也死了。 初婵也没在前世的赫连祁身边,还有就是容家全族,所有今生存在的,亲朋好友们,都不存在前世里。 前世的赫连祁在今生付出了一切,到了头什么都没得到,回到了前世,他也是孤身一人。 月鸢想想就有些心疼,但儿子只有一个,他们不能共同存在一个时空里。 她无法回到前世,陪着前世的儿子,便只能留在今生,陪着今生的儿子。 或许前世的赫连祁也不孤独,不是一无所有。 他有自己的皇位,江山,后宫佳丽三千。 他的皇后是穿越女,还会将这整个天下给穿越女,让穿越女做女帝。 前世的赫连祁其实什么都有了,他在前世比在今生过得还好,没有容嫣这个浩劫了,他不用受伤,用自己的命换容嫣的命。 他当他的皇帝,拥有一切,会长寿又健康的吧? “你回去吧,关于你遣散后宫这件事,母后会替你办好。”月鸢觉得自己并没有厚此薄彼。 当初前世的赫连祁选了那么多嫔妃入宫时,她也在帮着儿子管理后宫,处处都为了他的皇权考虑。 如果同样的事发生了,她也会让今生的赫连祁用一命,换容嫣母子\/女三人的性命。 两个儿子,她算是都尽到了身为母亲的责任,但愿回了前世的儿子不要怪她,不去前世找他。 她怎么去? 她去不了,只求前世的儿子,回到前世后能好好的。 “辛苦母后了。”赫连祁看月鸢的神色,就知道月鸢跟容嫣一样,都对前世的赫连祁的离开耿耿于怀。 她们都在牵挂着前世的赫连祁。 他不允许。 容嫣的爱他要独占了,而母后的爱,也不能分到前世的赫连祁身上。 前世的赫连祁和初婵还不一样,母后可以爱其他的子女们,就是不能爱前世的赫连祁。 他就是对前世的赫连祁有着深深的敌意,只因他在前世的某次穿越里,不得不跟前世的赫连祁分享了,共同拥有着容嫣。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抹去前世的赫连祁,在他在乎的人的心里留下的一切痕迹。 “母后,邪祟赫连祁因为一己私欲把你困在宫里,可儿臣觉得你用得是苗疆圣女的身体,你才十七八岁,是最好的年华,人生还很长很长,不应该被蹉跎在深宫里,你应该出宫做你喜欢做的事,去喜欢你喜欢的人,所以儿臣安排你出宫好吗?” 赫连祁始终相信纸包不住火,月鸢在宫里,心里对前世的赫连祁有牵挂,对前世的赫连祁的离开耿耿于怀,那么很快月鸢就会发现,前世的赫连祁其实是被他囚禁起来了。 那时候月鸢一定会救前世的赫连祁。 所以他要月鸢离开,至于月鸢会不会去很远的战场上,找容峥鸣? 前世的赫连祁失去七情六欲后,没那么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离经叛道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可今生的他还是他。 他一直都是有男德,但没有道德伦常,在能不能接受容峥鸣成为自己的继父这点上,他更希望母后能开心,不要被任何束缚,而是要追求她自己想要的一切。 第350章 在他面前对别的男人魂牵梦萦 月鸢愣了愣,一时间并没有回答赫连祁,而是问:“你和嫣儿之间怎么样了?” 容嫣应激前,算是跟今生的赫连祁决裂,恩怨相抵了。 如今容嫣恢复了记忆,月鸢担心两人无法再和好如初。 “嫣嫣没有原谅儿臣,不过也不再恨儿臣、厌恶儿臣了,她愿意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母后放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儿臣坚持弥补嫣嫣,嫣嫣还爱着儿臣,总有一天会再接受儿臣的。”赫连祁把他筹谋着给容嫣铺路,要容嫣当女帝的事,对月鸢说了。 月鸢听后只觉得这还是自己那熟悉的恋爱脑儿子,没反对,早在容嫣嫁给她的儿子时,她就把容嫣当成了一家人,自己的儿女。 那么儿子和容嫣谁当皇帝,并没有区别,甚至她对赫连祁让皇子和小公主姓容,她看得都很淡。 姓氏这些都是虚的,皇子和小公主身上流着她白氏的血,才是实在的,那么两个孩子跟容嫣的姓,能让容嫣开心,又何尝不可呢。 在各方面,她真的不在乎那些虚无的东西,是特别开明的母亲。 “母后不觉得留在深宫里,是蹉跎了自己的年华,祁儿,不管母后有多年轻的身体,可母后的心已经老了,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心思,更多的是想看着儿女,帮助儿子抚养教导皇子和小公主。”月鸢看到赫连祁皱眉,他的神色里有对她这个母亲的愧疚自责和心疼,想弥补她。 月鸢道:“这样吧,等几年后好了,母后现在还是有牵挂,不想走,以后嫣儿当了女帝,朝堂江山稳固了,你们还统一了天下,皇子和小公主也大一些了,母后再离宫。” “为人父母,对子女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之前你怕嫣嫣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现在你想帮我们教导两个孩子,等以后孩子大了,你怕是得操心他们的婚事,以及他们的子女了,这一辈子都有牵挂,操不完的心。”其实赫连祁心里很清楚,在情爱上,饶是他的母后,也没那么潇洒。 他可以确定母后对父皇没有爱情,但对乌孤亭,那肯定是真的爱过。 所以即便现在母后身体还年轻着,心却已经老了,对这尘世间的种种,都是看淡,可有可无的。 母后牵挂的也就只有他和初婵,嫣嫣等几个儿女,子孙了。 赫连祁的这番话,让月鸢听得莫名有些热泪盈眶,感慨儿子真正成为了一个父亲,承担了身为父亲的种种责任。 原来,时光匆匆,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月鸢没让赫连祁管遣散后宫一事,多少阻碍她都给解决好就是了。 本来她要赫连祁回长乐宫陪着容嫣,这时李育泉来禀报,说容父容母来了。 “哀家去看看。”月鸢对亲家一向很重视,正好也去看看嫣儿和皇子、小公主。 她把初婵和安平都带上了,跟赫连祁一起去长乐宫的路上,问了一句,“两个孩子的名字取好没有?” 赫连祁:“我让嫣嫣来取,父母都重视孩子的名字,所以嫣嫣可能要想好几天。” “嫣儿失忆时就是个恋爱脑,她现在才开始想两个孩子的名字,估计是在孕期的时候,把取名字的事交给了前世的祁儿。”月鸢唇边含着柔软的笑意,稀疏平常地说着,却注意到赫连祁的脸色骤然一沉。 赫连祁那眸底的嫉妒和杀意虽然是一闪而过,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月鸢蹙眉,本来就怀疑前世赫连祁,是否真的回到了前世,此刻看今生的赫连祁这样子,她的心沉了又沉。 “你和嫣儿的这对龙凤胎,模样生得极好,皇子像你,小公主像嫣儿,很完美。”月鸢没有多问赫连祁,转移话题,只在心里思考着,以免打草惊蛇。 儿子这疯子,在对嫣儿的占有欲上,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控制不住。 初婵和安平也很开心,到达长乐宫后,刚从软轿上下来,她们不等月鸢和赫连祁。 两人拉着手,欢欢喜喜地进去长乐宫,一个喊母后,一个喊皇嫂,都是甜美又软糯的。 寝殿内,容夫人正抱着刚吃饱,这会儿精神着的小公主呢,听到初婵那一声皇嫂。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跑进来的初婵,才想起来辈分,但还是觉得荒诞。 赫连祁和月鸢进来后,屏退了包括乳母们在内的宫人,容夫人抱着刚刚取好名字的小公主容熙,弯下膝盖对赫连祁和月鸢行礼。 月鸢跟之前容嫣和赫连祁还没成亲时一样,急忙上前,弯身扶起容夫人,然后跟容夫人一起看熙儿,“小公主生得真好,真是遗传了亲家你们容家人的好相貌。” 容夫人见到月鸢,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的,表面跟过去一样,这商业互夸,容夫人游刃有余,“皇子的模样生得也好,随了皇上。” 皇子还没名字,被容阔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抱着。 他一身杀伐之气,看着凶神恶煞的,一开始见到他的小孩子,都不敢跟他亲近。 不过刚出生的孩子不会,皇子跟他互动了好一会儿,便在他臂弯里很安稳地睡着了。 赫连祁用手帕擦了擦皇子嘴角的泡泡。 月鸢不方便凑过去,远远地看了一眼,接过容夫人的话,“哀家看这皇子,是有几分像他舅的。” 孩子随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换成月鸢提起容峥鸣,就连容阔面上的慈爱都僵了一僵,容夫人的脸色更是不好看。 “嫣嫣,我们的小公主的名字取好了,皇子叫什么?”赫连祁坐到床榻边缘,伸手过去,把容嫣放在被褥外的手,给裹入了掌心里。 容嫣靠坐着,额头上戴着镶嵌着红宝石的抹额,长发还是简单地用簪子在背后束着,整个人不施粉黛,却仍然国色天香,如牡丹大气华贵,“皇子的名字你起吧,我想了几个,都不太满意。” 赫连祁的手很宽厚,掌心里有茧,干燥,散发着热度。 所以容嫣的手被他包裹在掌心里时,还是跟以前一样有种悸动感,也让人觉得安心,想依赖他。 赫连祁温柔痴恋地凝视着容嫣,看着容嫣的脸,就想凑过去亲亲容嫣。 只是碍于岳父岳母都在,他只能伸手抚了抚容嫣的脸,不满足,趁岳父岳母的注意力在皇子和熙儿身上时,他执起容嫣的手,爱怜地亲了又亲容嫣的指尖。 就像当初千方百计地避着岳父岳母,潜入容府要见容嫣,一样的感觉,心惊胆战,别说还挺刺激。 容嫣也是,拽了拽自己的手。 赫连祁不松,反而得寸进尺把容嫣拉了过来,要去抵容嫣的额头。 容阔在背后笑着喊了一声,“皇上。” 赫连祁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立刻松开容嫣,猛地站起来,身形特别板正地面对着容阔。 容阔几人看得都是一愣,赫连祁听到安平和初婵的笑声时,才意识到刚刚岳父是故意吓他。 他在容嫣这儿,岳父岳母,整个容家,那都是有名分的了,他对着容嫣情难自禁,他们都不会大惊小怪了。 初婵和安平都要抱小公主。 容夫人弯身托着小公主,给她们抱。 结果是,别说,她们抱小公主的姿势还挺规范又熟练,一问说是为了能抱弟弟妹妹(侄子侄女),过去一段时间她们没少抱着温语柔缝制的,送给她们的布娃娃练习。 这两个孩子这般疼爱稀罕弟弟妹妹(侄子侄女),让容母动容极了,分别摸了摸初婵和安平的脑袋,对她们又喜欢又怜爱。 初婵在抱着熙儿,安平勾了勾熙儿的手指,还用手轻轻戳了戳熙儿的脸,觉得新奇又匪夷所思,“熙儿妹妹又白又软,好好玩。” “安平还是婴儿的手,也很白又软,现在也是。”容夫人柔婉地笑道。 长乐宫里灯火通明,几个人都凑在一起跟孩子玩。 每个人脸上都是温柔慈爱的笑意,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容嫣坐在床榻上,侧过头,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这幅天伦之乐的画面,但是突然间,很莫名的,她想到了前世的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回到前世后,无儿无女,也没有心爱的女人,母亲,岳父岳母。 他没有一个家人,享受不到这样的天伦之乐。 那一瞬间容嫣的心脏猛地一缩,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疼痛包裹住,唇边的笑意生生凝滞。 不管前世的赫连祁是不是邪祟,可她的命,以及两个这么健康的孩子的命,都是前世的赫连祁,用他的命换来了。 他回到前世后,那身上的毒还在不在,前世的司徒景行和他是怎么样的关系,愿意给他解毒,治疗他的心疾吗? 如果他的毒没有被解,他会不会毒发身亡? 或者说,他和邪祟是一伙的,邪祟会救他吗?……这种种。 容嫣不知道,正因为无法确定,所以她才会担心。 她对前世的赫连祁是愧疚,自责,亏欠的,现在她和今生的赫连祁能在一起,能儿女双全,父母也在身边,享受如此天伦之乐,都是前世的赫连祁用命换来的。 那么,如果前世的赫连祁回到前世后,不能平安顺遂,她真的做不到心安理得。 容嫣那出神,在想念什么人的样子,太明显了,赫连祁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 他眼中的柔情刹那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戾气,胸腔里充斥着怒痛和嫉妒,狂躁。 他就知道,就知道即便他骗了容嫣前世的赫连祁是邪祟,但容嫣也放不下前世的赫连祁。 真被前世的赫连祁说中了,前世的赫连祁为容嫣付出了那么多,但凡前世的赫连祁过得有一点不好,容嫣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 此刻,他还在容嫣面前,身边,容嫣竟然就当着他的面,怀念另外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魂牵梦萦,牵肠挂肚。 容嫣怎么能这样呢,她分明是“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啊! 可他能怎么办? 他不能怪容嫣,只能全都堵在心里,心痛,愤怒,又嫉妒。 赫连祁本来就被月鸢打得整个后背都是血肉模糊的,此刻急火攻心下,一口血就溢出了赫连祁的嘴角。 容嫣猛然回过神,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祁哥哥你怎么了?” 她离得近了,闻到了赫连祁身上的血腥味,也看到赫连祁那后背的玄红色外袍,被鲜血染得艳丽,连忙扒他的后脖颈。 “没事,只是因为我以前做得那些事,母后打了我一顿,以后每天还要我去他宫里跪两个时辰。”容嫣的心疼让赫连祁心里好受了些,脸上没有血色,拳头紧握,一声不吭,隐忍的样子根本就是故意卖惨,用苦肉计。 赫连祁趁此机会弯起胳膊抱住容嫣,抵着容嫣的额头,疼得都在抽气了。 他却温柔地安抚着容嫣,不让容嫣为他担心求情,“这是我应该挨得打,母后消气就好了,我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下手再重,也不会真的打死我的。” 容嫣虽然心疼,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给你上药。” 赫连祁:“……” 生气! 要知道当初前世的赫连祁挨打时,容嫣可是拦住了月鸢,还为前世的赫连祁求情了。 怎么到了他这儿,同样是罚跪挨打,容嫣就只是给他上药呢? 赫连祁胸腔里嫉妒到发狂,表面上哑声应着容嫣,“好。” 他就等着,等着容嫣一会儿给他处理伤的时候,会不会把手递过来给他咬着,哄着他,把他的疼痛转移走,过后会不会给他喂蜜饯。 他等着,这些待遇他若是得不到,那他就去折磨前世的赫连祁,找前世的赫连祁泄愤。 容嫣请月鸢他们去外殿,然后她让司徒景行拎了医药箱来,没让司徒景行留下。 她坐在床上取纱布,药等。 赫连祁在脱衣服,原本只要褪下后背的衣服就好了,他偏偏,把上身的衣服全都褪到了腰间。 容嫣抬头时,面对的就是他裸露着的上半身。 他宽肩,厚背,双臂强健命,胸膛到下腹有整整八块的肌肉,不过并不彪悍,而是恰到好处的蓬勃。 这样的一副男性躯体,看着就蓄满了无限的力量,如此坚硬,散发着滚烫的气息。 阳刚,健美,雄性气息浓郁,且喷薄而出一种强烈的侵略性,性张力迎面而来,不仅给人很大的视觉冲击,更是让人身心酥麻,震颤,各处都有了感觉。 他这样就有很强的诱惑力了,偏偏还用那么炙热,汹涌着情潮的目光,深深地,紧锁着容嫣。 容嫣却在想,今生的赫连祁随时随刻,抓住一切蛊惑她,不放过任何跟她亲密的机会。 而邪祟赫连祁却在千方百计地避免跟她接触,他刚来,她还没失忆时,他就不跟她见面。 后来她失忆被他接回了宫里,他大半个月才去一次长乐宫。 她缠着他,他答应了留夜,却在她睡着后,去了其他嫔妃宫里。 她去两仪殿,他也不留她,不让她睡他的龙榻。 还有封后大典那天两人的新婚夜,他喝了抑制的药物……这种种。 那个时候她要的他的拥抱,亲吻,同床共枕,如今想来都是她闹来的,他被逼着才给。 后来他让她看奏折,让她手里有权利,那也是她算计来的。 一道去母留子的圣旨告诉她,一直以来邪祟赫连祁都在哄着她,陪着她玩游戏而已。 所以她为什么还要对两人之间的种种耿耿于怀,为什么还要关心前世的赫连祁的死活呢? 容嫣用力闭眼,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前世的赫连祁既然和邪祟做了交易,他就是邪祟,那么他不会有事的。 “你转过去。”容嫣没搭理赫连祁的引诱,忽略掉他沉下去的目光,在他转过去后,给他清理着背上的鞭痕。 赫连祁整个背都是血肉模糊的,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 不过赫连祁去了一趟前世,以前在战场上留下的,还有后来为了她受的各种旧伤,全都不见了。 他的背宽厚,健硕,蜜色的肌肤下,肌理线条很精壮性感。 赫连祁没有遍体鳞伤,各种旧疾,内耗太大,英年早逝,也不是临死前疯癫的那段时间里,消瘦到皮包骨,如纸片人般,似乎一拽就会散架。 现在他的身体是健康,完好的。 容嫣没听到赫连祁喊疼,但想想他当时被赫连逸折磨的,在疯癫时喊疼。 容嫣到现在还心酸悲哀,“你去了前世后,都经历了什么?身上那么多伤是怎么会好的?” 第351章 馋这一口 “我也不知道我满身的伤是怎么好的,我睁开眼就躺在了摄政王府那个冰室的冰床上,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回到了前世。”赫连祁背上的伤很疼,但跟以前受的那些伤,尤其是临死前赫连逸的千般折磨,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了。 他的背靠向容嫣,还随着容嫣的动作而移动着姿势,让容嫣能坐在床榻上给他清理伤口。 他时不时就递给容嫣纱布,“我打开冰室的门想走出去,结果却发现我走出去后,时间变了,我回到了前世的过去。” 在前世,穿越到前世的过去?容嫣听得诧异,“你穿越到了过去的什么时候?然后你都做了什么?” “每次的时间点都不一样,打开那道门后回到的时间,是随机的,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无论如何都阻拦不了我的是,”赫连祁凝望着容嫣,痴恋又坚定。 “每次我都会选择跟嫣嫣你相识,相恋,娶你为妻,我每次都早于其他男人出现在你面前,不给其他男人抢走我的嫣嫣的机会。” 容嫣在往赫连祁背上洒药粉,顿了顿,“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每次穿越,都和我在一起了,你改变了我们两人,以及跟我们相关的人的悲剧?我没有被赫连墨抢入宫里,没有被穿越女附身?你全家都还活着?你的每一次穿越,我们两人都白头偕老了吗?” “可是我在想,你全家没有被害,那么母后就不会逃亡,去苗疆找你,也就不会遇到乌孤亭,跟乌孤亭有一段情缘,初婵也就不存在了,还有赫连逸,我怀上他了吗?把他生下来了吗?” 赫连祁摇头,回想起在前世的每一次穿越,他次次到最后还是失去了容嫣。 他的心被剜了数次,到现在还滴着血,痛不欲生,也让他恐慌害怕,生怕回来后还会失去容嫣。 “嫣嫣,对不起,在前世的每次穿越里,我改变了很多悲剧,却唯独每次你都以不同的方式死了。”赫连祁红了眼,侧着身,脸抵在容嫣的脖子里,沙哑的嗓音是颤抖的。 “我不愿放弃,我就是想让你活着,所以我执拗的,在每次我死后回到冰室里,我一次次打开那道门,一次次重来,只为救下你,可重来了无数次,都是同样的结局,你死了。” 那一次又一次的穿越,赫连祁面对的都是失去挚爱,那种痛和崩溃,无力绝望感,饶是他再执拗,到最后他也被击垮了。 容嫣被赫连祁紧紧抱住,清楚地感觉到了赫连祁的痛和害怕。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肩背颤抖,热泪砸落在她脖子的肌肤上,感染着她。 “祁哥哥,不怕了。”容嫣安抚着娇娇祁,手在赫连祁的背上轻拍着,还吻了吻赫连祁的鬓发。 “前世对于活在今生的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我好好地活在今生,你也回来了今生,所以不要怕了。” 赫连祁胸腔里有一个巨大的窟窿,但因为容嫣真实地在他怀里,他感受着容嫣的一切,他胸腔里的窟窿一点点被填满,害怕也在慢慢消散。 赫连祁用着要把容嫣揉入怀里的力道,下巴也在用力摩挲着容嫣的头顶,还是觉得不够,只想把她融于自己的骨血,“嫣嫣,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一定要珍惜往后的时光,好好地在一起。” 他在告诉容嫣,不要再抛弃他了,不要让任何人,比如前世的赫连祁插入到他们中间,他们应该就这样幸福美满到白头。 可容嫣并没有回答赫连祁,赫连祁给她带来的伤还没痊愈。 她给赫连祁机会,是否接受他,如从前那般爱他,她也无法确定。 或许等伤痛完全愈合的那天,她就会跟赫连祁恢复如初了吧。 容嫣给赫连祁处理完了伤口,期间并没有像哄着前世的赫连祁那样,把手给今生的赫连祁咬,说话转移他的疼痛,更没有喂他蜜饯。 赫连祁只在心里计较着,疯狂嫉妒,吃醋,嘴上什么都没说,要不然那不是让容嫣回忆起前世的赫连祁,更加想着前世的赫连祁吗? 前世的赫连祁是提都不能提的禁忌,在这点上他不准备跟容嫣好好谈一场,他对此是堵。 他不提,也不让接触到容嫣的任何人提过去几个月的事。 他要抹去前世的赫连祁的种种痕迹,让容嫣怀念前世的赫连祁,都寻不到踪迹去怀念。 赫连祁留了容阔和容夫人在长乐宫用晚膳,他没跟着他们一起吃,而是跟中午一样,把容嫣的膳食全都摆到床榻的桌子上。 他先给容嫣夹菜盛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容嫣。 月鸢和容夫人看到后,只觉得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赫连祁这个地步。 饶是在穿越女的时代,世间男人都像赫连祁这样,那谁还恐婚恐生呢。 容夫人和容阔对两个外孙女当真是爱不释手,一年也见不到外孙女几次,所以这顿晚膳,他们都在抱着外孙女。 “以后妹妹可以随时来宫里看孩子。”这不合规矩,不过月鸢也在更改很多规矩,递了一块令牌给容夫人。 往后容夫人不需要等被召见,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月鸢以前也喊容夫人妹妹,但现在她用得是苗疆圣女的身体,还跟自己的儿子有过一段情缘。 容夫人听着心里很别扭,面上欣喜地接过牌子,“妾身谢太后娘娘恩典。” 月鸢跟容夫人倒是坦然自若的,好像不曾有过和容峥鸣那段阴差阳错的情缘,闻言拉住容夫人的手,嗔怪道:“什么太后娘娘,妾身不妾身的,以后妹妹就还喊哀家姐姐,还是说我们之间生疏了,妹妹不认哀家这个姐姐了?” 容夫人在心里慢慢说服着自己,“是,姐姐。” “哀家给妹夫在宫里安排一个闲职,祁儿和嫣儿的两个孩子还小,等几个月后他们的抵抗力强一些,天气暖和了,便让他们隔三差五去容府住住,如今宫里没有其他的皇子公主,加上初婵和安平也就只有四个孩子,妹夫你来宫里先教初婵和安平两个孩子兵法军事相关的种种,哀家请你来教,怎么样?”月鸢的语气温和又诚恳。 容阔自然愿意教,连忙拱手道:“是,末将必定竭尽全力。” 赫连皇室如今可谓是子嗣单薄,赫连祁的兄弟姐妹,侄子外甥类的,死的死,贬为庶人的贬为庶人。 所以这整个赫连皇室,也就只有赫连祁和容嫣、月鸢、初婵和安平,以及刚出生的皇子和公主,这几个主子了。 要是其他人做皇帝,赫连祁这个年纪,儿女应该有十几个了,还有孙子,也应该有了。 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孙满堂,尤其是皇室,人家那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子嗣就应该多一些。 不说其他的,子嗣单薄是很容易绝后,江山易主,灭国的。 但月鸢和容阔、容夫人,都同意了赫连祁遣散后宫,往后也不宠幸其他女人,顾及着容嫣的身子,容嫣不再生了,他们也赞成。 他们本应该有着男人应该有三妻四妾,子嗣众多的思想,饶是月鸢,以前做祁惠帝的嫔妃时,她都觉得天经地义,没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果她生了一个满身反骨的儿子,而容阔和容夫人生了一个必须要一夫一妻的女儿,这两人凑到了一起。 他们的坚定,至死不渝,把他们带得也越来越不赞成男人三妻四妾了。 那便这样了。 这一世轰轰烈烈,青史留名便可,死后还管什么江山的千秋万代,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为儿女子孙们铺路,而子孙们他们能守这江山多久,那就凭他们的本事了。 赫连祁吃得是容嫣的月子餐,味道要比平常的淡一些,不过他也不挑剔地吃完了。 到了睡觉时间,他端了温水,拿着帕子给容嫣全身都擦得干净又清爽,给容嫣换上了新的排恶露的带子,然后他才去洗漱。 赫连祁返回来,躺到床榻上搂着容嫣,那脑袋就直接往容嫣胸前埋,“睡前我再喝一次奶,这一整个下午我都在馋这一口。” 容嫣被赫连祁吸的,全身酥麻,胀疼的胸也舒坦了,紧抱着赫连祁的脑袋,“是不是夜里还要再喝一次?” 容嫣这话是要赫连祁要点脸,赫连祁却顺坡下驴,简直是欣喜若狂,从容嫣胸前抬起一张沾了奶水的脸,金眸滚烫灼亮,“当然要,嫣嫣好爱我啊。” 他说完又去拱容嫣,语气里全是满足和开心。 容嫣对此很无语,抚了抚赫连祁背上的银发,“明天你恢复早朝,为了我早一天当上女帝,你不能这么歇着。” 赫连祁生气地咬了容嫣一口,“就算是驴还有歇着的时间呢,我刚回来,几生几世都没见嫣嫣了,想跟嫣嫣腻几天。” 容嫣:“人在应该卧薪尝胆蹈厉奋发的年纪,却选择了懒惰安逸,那么到了应该安享晚年的时候,就只能为了吃饱穿暖和那碎银几两,而忙碌辛劳了。所以趁着年轻,干吧,老了干不动了,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嫣嫣说得不对。”赫连祁凑到容嫣耳畔,吹着热气,嗓音喑哑,“老了我也干得动,不信等到时候我向你证明。” 容嫣的耳朵发烫发红,“你怎么不管什么,都能骚的起来?” “没有嫣嫣骚。”赫连祁压着身体上的冲动,缱绻缠绵地跟容嫣说着。 “嫣嫣以前嫌弃我老,如今为了让我给你做工,你就哄着我,说能者多劳,有实力的人就应该承担更大的重任,你让我觉得我正值壮年,最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就应该多干,偏偏我就是这么好哄,因为嫣嫣你的一句话,我就能很开心地为你冲锋陷阵,赴汤蹈火,扫平前路。” 容嫣觉得赫连祁不讲理,“你这明明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就是天下第一的厉害,其本事实力无人能敌。”赫连祁如春雨和风轻柔地亲着容嫣的脸,唇,哪怕不激烈火热,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爱意。 “我好好给你干活,明天去上朝,奏折政务等,我只分给你一部分,因为现在你更重要的是养身子,不宜劳累。” “等一个多月后你坐完了月子,就跟我一起上朝,你先垂帘听政。” 第352章 嫔妃跪求做容嫣的宫女 容嫣没有问这一多月里赫连祁能不能排除万难,那么快就让她垂帘听政,她一直都很相信这个男人的强大和实力。 他承诺的,就一定会做到,完全不用她操劳。 他总是能为她铺平前路,达成她的所有心愿。 赫连祁遣散后宫这件事,当然有诸多阻碍,不过都被月鸢和赫连祁解决了,没闹到容嫣面前,唯有一人。 那就是顺妃,这日她求到了长乐宫,春寒料峭的天气里,跪在长乐宫的宫门外。 她不求再做赫连祁的嫔妃,只想从今往后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做皇后娘娘的奴才,服侍容嫣。 当时赫连祁正在上朝,不过他一直让云振注意着长乐宫那边的动向,一旦有什么异常,就回禀他。 云振站在龙椅旁,有个小太监在后面给他使眼色,那是他派去长乐宫的太监。 对于皇后娘娘的事,他是丝毫不敢耽误的,不顾朝臣疑惑的目光,他快步走过去,听下面的太监说了什么,再返回来,俯身在赫连祁耳边禀报着。 赫连祁的金眸里闪过一抹戾气,从龙椅上起身,二话不说忽然运用轻功,玄红色的帝王服饰飞扬间,人就从太极殿飞了出去。 满朝文武大臣除了感觉到头顶掠过一阵风外,根本没捕捉到他们家皇上的影子,只觉得皇上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消失了。 饶是武功高强的裴玦和那几个武将,都震惊皇上的去无影,这幸亏是看到一个大活人没了,才知道皇上是用轻功飞走了。 要是哪天一开始没看到,那么皇上从他们面前飞过去,他们根本察觉不到。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天也没塌地也没陷,也不是要亡国了,那还能有多大的事,能让一国之君在上朝的时候,不仅突然离去,还解释一句都没有,且走得那么快? 难不成是刚生产过的皇后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是皇子和小公主突然夭折了? 但凡不是这么大的事,皇上的突然离去都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裴玦第一时间找云振问了原因,听到后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两下,有一个任性又恋爱脑的皇帝,他们这些心腹很累的好吗? 裴玦和沈瑾书一起安抚朝臣们,皇上可能是练功走火入魔了,突然人就发疯,离开了。 这话可把朝臣们吓得不轻,在皇上还是摄政王的时候,摄政王就经常发疯。 他在龙川县砍贪官污吏跟砍白菜似的,他们还听说当时摄政王也走火入魔了一次,无差别地屠戮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己的子民,据说是伏尸万里啊。 不过摄政王登基后,行事作风就收敛了,俨然从一个灭天灭地无人能敌的杀人狂魔,变成了宽容仁政的明君。 所以不管是当时的谋逆派,还是保皇派,过去几个月他们的日子,比赫连祁当摄政王掌权时,好过多了。 然而现在,皇上这几日的行事作风,以及裴玦说得皇上走火入魔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妈的,过去那个还是摄政王的皇上,变回来了啊。 难怪,难怪这几日他们对着皇上,莫名就有一种恐惧感,那种恐惧感简直刻在了他们的dna中。 过去疯批摄政王给他们带来的阴影太大了。 朝臣们送女儿入宫,也是为了让皇室流淌着一半自己家族的血液,可皇上都不能人道了啊。 朝臣们当然相信皇上不能人道了,毕竟哪个男人,还是九五之尊,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不会的。 那皇上既然不能人道了,所以他们既没有理由反对皇上遣散后宫,以后也找不到理由让皇后选秀了。 不过在赫连祁推行的有关女子的种种制度上,他们必须得做些什么。 至于其结果是他们被帝王打压了,还是他们成功让帝王对他们妥协了,那就看他们和帝王谁的本事更大了。 朝臣们害怕“走火入魔”的赫连祁,裴玦和沈瑾书便稳住了朝堂,接下来的早朝是裴玦和国师檀曜一起主持完成的。 * 赫连祁一路飞去长乐宫时,习惯性地破窗而入。 因为容嫣已经在寝殿召见了顺妃,不,她现在已经不是顺妃了,清河崔家的女儿,那就是崔氏。 赫连祁判断着气息,就知道容嫣靠坐在床榻上,且他听力绝佳,几十米外便听到了容嫣和顺妃的几句对话。 “崔姑娘正是最好的年华,一辈子还很长,如今能回到家里了,何必把自己困在这深宫中,孤独终老呢?” 崔氏自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脸色苍白着,流着泪摇头,“可是皇后娘娘,妾身一个已经被皇上宠幸过的嫔妃,就算不是因为犯了错,而被皇上降罪驱赶回了家中,妾身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妾身回了家中不能再嫁人了,还要遭人非议,世人的欺辱和流言蜚语就能将妾身杀死,妾身留在宫里,哪怕是孤身一人,但总归能活下来,求皇后娘娘答应妾身的请求。”崔氏对着容嫣磕头。 “朕对皇后的忠诚,不会因为任何变化而变化。”赫连祁俯视着崔氏,这话也是说给容嫣听的誓言。 不管他是穷苦的百姓,没有那个条件三妻四妾,还是之前做摄政王,以及现在成为了帝王。 他都不会为了生理需求、传宗接代,巩固皇权等各方面所谓的苦衷,而去要除了容嫣之外的女人。 崔氏的心思被拆穿,脸上的血色褪了又褪,按在地上的手指甲掐入娇嫩的手心里,疼痛下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赫连祁道:“皇上,你并没有患上隐疾,之前你宠幸了妾身,您对妾身是有情意的。” 所以他已经背叛了皇后,还何谈忠诚? “朕的确没有患上隐疾,但就算朕有生理需求,也不会去宠幸其他女人,之前那几次朕并没有碰你,不过是点了迷幻香。”赫连祁心里想着,前世的赫连祁让他背了这么多黑锅,等会儿他就去前世的赫连祁那里讨回来。 这几天檀曜在给前世的赫连祁治伤,但每次冒充前世的赫连祁的他,不得不承担前世的赫连祁的罪名时,他每次都会去一趟密道里。 檀曜给前世的赫连祁治伤的速度,赶不上他找前世的赫连祁算账的速度。 每次他跟前世的赫连祁算账时,前世的赫连祁都得在死亡边缘徘徊一次。 昨天他没去,今天因为崔氏,他一定会去。 “什么?”崔氏原本以为皇上对她有情意,会顺水推舟留下她,结果她所有的期待落了空,还知道了皇上根本没碰过她。 她一时受了很大的打击,瘫跪在地上流泪,“可是皇上,妾身喜欢你啊,你怎么可以如此羞辱践踏妾身?” 赫连祁冷嘲热讽,“你喜欢朕,难道朕就必须对你负责吗?那是不是人人都喜欢朕的皇位,朕就要让给他们当?崔氏,若是你再这般纠缠下去,朕会赐死你。” 崔氏背后的崔家很强大,但赫连祁不管,他倒要看看自己真的给崔氏安上一个死罪,赐死了崔氏,崔家会不会反。 不会的,崔氏自己心里就有了答案,世家大族和帝王相互依赖,也相互抵制,造反的代价是很大的。 那么崔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儿,破釜沉舟赔上整个家族的荣耀和利益,而逼迫帝王呢? 他们考虑更多的是自身利益,皇上赐死了一个“罪该万死”的她,只要没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怕是还会第一时间跟她断绝关系。 这后宫的女子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兴旺而承宠,然而付出了那么多的女子,却随时都会成为他们和帝王斗争的政治牺牲品。 “崔氏,回到家后你有更好更多不同的活法。”容嫣和崔氏的仇怨不大。 作为一个上位者,你要能宽容人心里的恶,以平常心对待,他只要没有因为心里的恶念伤害你,那就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 否则,这样的臣下那么多,她杀得过来吗? 她一个都不用吗? 不能,而是她要包容他们那正常的人性,并加以利用,达成自己的目的即可。 她是上位者,又不跟他们所有人交朋友,掏心掏肺,那么何必去在乎他们心里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一直以来崔氏心里虽然有很多恶念,但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她反而在过去利用崔氏跟江箬瑄打擂台。 第354章 亲手给两个孩子做了婴儿床 容嫣被赫连祁说中了心思,想了想,觉得赫连祁说得话很对。 她对邪祟赫连祁有怨也好,有感激怀念也罢,如今邪祟赫连祁回到了他的前世,恩怨都相抵了。 她不应该在对着今生的赫连祁,真正的祁哥哥时,还对跟邪祟赫连祁的那几个月而耿耿于怀。 她应该释怀,应该完全放下,从今往后不念不想邪祟赫连祁。 赫连祁传了早膳来,跟容嫣一起吃完,就让云振把奏折全都送了过来,柔声问容嫣,“你今天起得有些早,要是补一觉,这些奏折我就来处理,不想睡的话,你要批阅这些奏折吗?” 容嫣坐在床榻上,面前摆着书案,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 她要是休息,赫连祁就坐在她身侧批阅这些奏折。 若是她来批阅奏折,赫连祁也会坐在她身侧,一手撑着脸,那眷恋的目光始终紧锁着她。 反正容嫣在哪儿,他就在哪儿,黏人的程度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是一秒也不愿跟容嫣分开的。 “我来吧。”容嫣说了这话,去拿奏折时,赫连祁已经动手给她研墨了。 他总是以她为中心,围绕着她转,面面俱到的为她做着一切,并不假手于任何人。 一般人真受不了他这黏糊劲,不过容嫣从以前就喜欢和赫连祁时刻浓情蜜意着,尤其是过去几年他们一直没机会好好相处。 如今历经了磨难千帆过尽后,只想把过去缺失的几年都补回来。 “你不用模仿我的字迹,用你自己的字体就好。”赫连祁看了一眼容嫣的批阅后,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云淡风轻道。 “让文武大臣们都知道这奏折就是皇后批阅的,不要担心朝臣们闹起来,交给我,我全都会处理好,嫣嫣相信我,嗯?” 容嫣点了点头,“好。” 她的祁哥哥真的很强大,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除了他性情狂妄外,更大原因是他有那个实力,他有狂妄的资本。 这种有实力的人的狂妄、唯我独尊,是能让人从心里恐惧的,但同时也对他充满了敬重和臣服,心甘情愿地追随他。 他给容嫣的感觉一直都是就算天塌下来了,他也能顶住,护她和所有人周全。 容嫣在认真地批阅奏折,赫连祁没再闹着她了,让太监们搬来了他需要的所有东西,然后他就在寝殿里制作起来。 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抬头看容嫣一眼,确定了容嫣还在后,他才能正常做自己的事。 容嫣看到赫连祁一手拿着锯子,一条膝盖跪下来压着木材,锯成他需要的形状,还用刨子把木头打磨得细致。 容嫣诧异娇娇祁什么时候竟然连木匠技术都学会了,一开始还不知道赫连祁要做什么,直到四天后的安装。 原来赫连祁竟然亲手设计了两个婴儿床,还是能摇晃的那种,然后他亲手给做了出来。 两个婴儿床都镶金砌玉,他一个男人甚至考虑到了男孩和女孩喜好审美的不同,皇子的婴儿床外镶嵌的全是蓝宝石,熙儿的婴儿床则是粉宝石。 蓝宝石和粉宝石,对于皇室来说,那也是极其珍贵难得的。 赫连祁用在婴儿床上的,每一颗都有大拇指那么大,估计至少有五万颗,他这怕不是把整个大祁的蓝粉宝石都搜罗来了吧? 可想而知这两个婴儿床的奢华程度,那里面铺的都是最暖最软的动物皮毛。 花豹想跳进去,被赫连祁掐住后脖颈,“敢抢我儿子女儿的东西,我剥了你的皮给他们做被褥。” 花豹面对前世的赫连祁,是不怕的。 但就像人人怕今生的赫连祁一样,花豹这个畜生也怕今生的赫连祁,被吓得浑身发抖,夹着尾巴卧在了婴儿床旁。 迎雪带着乳母们把皇子和熙儿抱进来,一眼就看到放在容嫣床边的两个婴儿床,那上面镶嵌的蓝粉宝石布灵布灵地闪烁着,感觉都能把他们的眼闪瞎。 赫连祁坐在床榻的脚踏上,先把熙儿接过去放到粉色的婴儿床里,然后他的手扶着婴儿床栏杆,轻轻的,一下下摇晃着。 皇子被放到了镶满蓝色宝石的婴儿床里,赫连祁让花豹抬起一条前肢去晃。 他坐在那里,下巴搭在栏杆上,垂着眼,满目怜爱地看着熙儿。 那样子,是身为父亲的温柔慈爱和欣喜满足,这样的画面令容嫣和在场的人都动容。 乳母便说:“皇上,这用珠宝镶嵌的婴儿床,是你亲手做出来的,承载着你对皇子和小公主全部的父爱,也是如此奢华贵重,彰显着皇子和小公主的身份,可有一点。” “孩子还小,白天还好,但是到了晚上,这婴儿床一直闪烁着炫目的光芒,皇子和小公主的眼睛还在发育中,所以太过明亮的光,对皇子和小公主的眼睛不好吧?” 赫连祁从来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质疑,不在意自己声名狼藉,但就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有多爱容嫣一样,他也要让世人知道他对容嫣生得一双儿女的珍爱和重视。 只有这样,旁人才不敢伤了他的挚爱和孩子。 于是,赫连祁扫了一眼几个照顾皇子和小公主,也有同样质疑的宫人,语气淡淡地解释,“其一,在夜里发光的是夜明珠,其二,真正的宝石自身是不会发光的,他们只是反光性比较强,有微弱的光线就可以把光折射出去,所以看上去像宝石本身在发光。” “你们平常不要把这床放在很明亮的光线处即可,原本这么小的孩子,平常抱他们的时候,就不能让他们直接对着太阳,要晒也要隔着窗户之类的屏障晒,晒背,不要晒到了脸……” 赫连祁从皇子和小公主的喂养,到换尿布各方面都讲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不要因为皇子和小公主哭了,或是过于溺爱他们,动不动就抱他们,不要给他们养成只有抱着才能睡着,沾床就醒的坏习惯。 婴儿前几个月还是多睡多躺着好,总是抱起来,对他们的发育并不好,他们不是因为必须的需求而哭,就没必要抱起来哄他们。 之前容嫣觉得自己养赫连逸时,已经很科学了,结果听了赫连祁的一番话,才发现自己错了好多。 难怪赫连逸从两个月开始,就得让人抱着,沾床就醒就哭。 乳母们都哄不好时,她只能自己整夜整夜地坐在床榻上,抱着赫连逸在臂弯里。 赫连逸躺都不让她躺,有什么甚至她坐着也不行,还得下了床,站在地上来回走动着,抱着哄赫连逸。 刚生下来赫连逸的那几个月里,整个宫里,她只信任迎雪,但赫连逸只要她这个母后,连迎雪都不让抱。 她身体上累,心里想着赫连祁,每个深夜都在崩溃,哭泣,又不得不坚强起来,郁郁寡欢心力交瘁,对全家被害恨她也还是爱她互相折磨的赫连祁,相思成疾,照养婴儿时期的赫连逸时差点得了抑郁症。 容嫣觉得是因为赫连逸没有安全感,没有亲生父亲陪伴的缘故,所以她心里是自责愧疚的,即便心力交瘁,也还是成夜成夜地抱着赫连逸。 赫连逸被她抱着,不哭了,她便以为赫连逸在母后的怀抱里,有了安全感。 但此刻听赫连祁这么一说,其实婴儿哪需要那么多的安全感啊,不是说一点都不需要,而是需求的安全感并不多。 赫连逸总是要被容嫣抱着,沾床就醒就哭,那是照顾赫连逸的宫人,以及容嫣的纵容,给赫连逸养成的坏习惯。 孩子还小时,你给他养成什么习惯,他以后都会有什么习惯,比如你让他自己睡,他自己同样能睡得很好,担心他睡不好,为此焦虑,而舍不得让他自己睡的是大人。 赫连祁跟开育儿课堂似的,讲了很多,容嫣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听。 那些照养皇子和公主的宫人们,先是对赫连祁比他们还有经验而感到匪夷所思,然后就是受益匪浅,听得特别认真,都恨不得赫连祁讲得慢一些,好给他们记下来的时间。 他们真的是膜拜皇上,打仗把自己混成了战神,文方面成了治理天下的皇帝,会巫蛊之术,研制毒药也出类拔萃,还有他的医术,不输给被誉为神医的司徒院使吧? 他都能给皇后娘娘接生,让皇后娘娘母子\/女三人平安了好吗? 他在江湖上还是武林盟主,精通刺绣,还会做木匠活等等,他会的根本列举不完,且还不是只懂皮毛卖弄的那种,他是样样都做到了卓乎不群。 他只要在哪个领域,就得是那个领域的第一,无人能超越,真的是不给人留活路,让很多领域的人都因为他而卷起来,害怕他某天心血来潮了,跟抢江湖盟主似的,跟他们抢位置。 所以娇娇祁你一直当你的皇夫,软饭硬吃,带娃教养孩子,争女帝的宠,求千万别再跨界了! 古往今来,要不是他们亲眼看到,他们根本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完美的男人,关键这么完美的男人他拒绝了拥天下美人入怀,只对皇后娘娘一人深情忠诚。 万年都出不了一个赫连祁吧? 那些到现在还觉得一辈子很长,世间还有那么多诱惑和算计利益的牵扯,皇上不可能对皇后娘娘一直深情不悔至死不渝的人,可以歇着了。 他们这些宫人,是如此相信不管未来出现多少妖魔鬼怪,皇上都不会背叛了皇后娘娘,他始终都会坚定不移,从一而终地爱着皇后娘娘。 皇子和熙儿都很喜欢这个婴儿床,脖子还不能那么灵活地转动,他们便转着一双明亮乌黑的大眼睛,新奇地看来看去,还伸出小手去抓。 他们吃饱喝足了,并没有其他需要了,本来自己玩得好好的,赫连祁伸手就把熙儿从婴儿床里抱了起来。 宫人们不明所以,毕竟皇上刚刚才说过这个时期的婴儿互动性不强,他们更愿意自己玩。 大人不要动不动就抱起他们,因为你去逗,也逗不出来什么来,应该让他们安安静静地自己玩。 可此刻皇上无缘无故地就把小公主抱起来了,难道是要培养孩子其他方面的习惯? 于是宫人们全都满目热切地看着赫连祁,就等着他再开课,他们洗耳恭听呢。 第355章 儿子尿在了娇娇祁身上 赫连祁:“???” “皇上,你这打脸也太快了,脸疼吗?”容嫣语气里含着戏谑的笑。 她看娇娇祁那样子,开什么课啊,就是纯粹想抱熙儿了。 赫连祁对着容嫣理直气壮,“刚刚我说不要给孩子养成沾床就醒的坏习惯,那是针对你的。” 刚出生的婴儿抱她的最正确的姿势,自然是横着让她躺在大人的臂弯里,赫连祁便以这样的姿势抱着熙儿,俯身凑近容嫣。 他不放过任何机会,在容嫣脸上亲了亲,“我不一样,我不怕累,我一天到晚抱着我们的儿子女儿,晚上不睡觉地哄着他们,我也撑得住,乐此不疲。” “而且有那么多宫人照顾他们,就算给他们养成了一直抱着,沾床就醒的习惯,那也无所谓,我们的儿子女儿,就是得溺爱一些。” 容嫣:“……” 熙儿身上一股奶香味,脸颊软绵绵的,赫连祁要去贴贴熙儿时,就敏锐地闻到了熙儿身上的其他气息。 她吃乳母的奶,还被好几个宫人们照顾着,赫连祁已经严令禁止她们用胭脂水粉,还有香类的。 但每个人都有她独特的体味,自己闻不到,旁人能闻到,所以熙儿身上难免会沾染到让赫连祁陌生,又排斥的气息。 赫连祁就有点不想抱熙儿了。 但这能怎么办,这不是照养熙儿的宫人的错,赫连祁很清楚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他也克服不了。 之前容嫣就说他,陌生的气息也包括空气里的一切味道,他也排斥的话,那他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上,跟任何人任何物品接触,应该把他放在无菌无其他味道的空间里。 他还挺想这样,整个房间里只有容嫣的气息,物品等等,容嫣的所有痕迹。 这个房间除了他和容嫣,其他第三人不能踏入一步。 他现在真的是病态到只想要容嫣,哪怕是他们的儿子和女儿,他其实也是有点排斥的。 更多的原因至于,他们会分走容嫣原本应该全部放在他身上的,一部分爱。 不过,赫连祁没有表现出来,抱了好一会儿熙儿,听到皇子在哭,他便放了熙儿回婴儿床里,把皇子抱来。 皇子拉臭臭了,赫连祁把皇子放在床榻上,他以单膝跪地在床下的姿势,给皇子擦屁屁。 在宫人端来温水时,赫连祁还给皇子洗了屁屁,然后姿势很熟练也温柔地握着皇子的腿,给皇子换上干净的尿布。 但多好的尿布,即便及时换了,那捂着对婴儿来说也是不舒服的。 这导致尿布一拿走,婴儿突然感觉到轻松了,捂着尿布时不尿,刚拿开尿布,还没换好,他就尿了。 赫连祁离皇子很近,于是手上沾到了,衣襟上也有,甚至是脸上。 这其实很正常,孩子尿大人腿上,换尿布时喷到大人手上,脸上等,可能每个照顾孩子的父亲,都得经历几次。 而且神奇的是,他还很有针对性,几乎没尿过母亲身上,都是尿父亲身上的。 但赫连祁是九五之尊,是皇上,皇子尿到身上了,那么很有可能他会当然发怒,迁怒降罪宫人。 而这个皇子也会被父皇不喜,其母也会因此失宠。 在赫连祁石化的那一瞬间,宫人们全都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生怕他们都掉了脑袋。 皇子什么都不知道,这行为是正常的,那么九五之尊为了挽回颜面,只能怪宫人没照顾好,教导好皇子。 容嫣却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她反而在笑,就是明目张胆地笑赫连祁出了糗。 她那么坚信赫连祁不会生她的气,这是今生的赫连祁给她带来的认知,就像是她在失去部分记忆的那段时间,她恣意妄为,处处挑衅前世的赫连祁。 可结果是那不是她的祁哥哥,所以那个赫连祁不会纵容着她,以至于让她越来越心灰意冷,从恋爱脑到不在意前世的赫连祁。 “都起来吧。”赫连祁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都经历过了,但还是第一次被皇子尿到了身上。 婴儿的尿是没有什么气味的,赫连祁的确没有生气,甚至他先给皇子换好了尿布,自己才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当然也没有揍皇子,教育皇子什么的,没用,婴儿根本听不懂。 这个时候你就算打死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不管有多大的情绪,父母都不要在孩子不懂的阶段,而发泄到孩子身上。 情绪稳定的父母,才能养出情绪稳定的孩子。 宫人们简直是匪夷所思,这是什么绝世好父皇啊。 赫连祁返回来时,皇子在容嫣臂弯里抱着。 他凑过去捏了捏皇子的脸,手感很好,他还挺喜欢捏的。 赫连祁唇畔勾着笑意,玩笑地说了一句,“父皇给你记着,长大了你少不了挨揍。” 春光明媚,映照着赫连祁的眼角眉梢,全是宠溺和疼爱。 容嫣在低头看臂弯里的孩子,男人俊美无双,银发散落在她的胳膊上,与她耳鬓厮磨的亲密。 殿外百花齐放,引蝴蝶流连翩翩起舞,殿内两人一起对着孩子,一家四口被打了一层光般,温馨又唯美得如同一幅画。 * 柳湘湘在长乐宫和其他医女照顾了容嫣大半个月,但其实自从今生的赫连祁回来后,医术什么的,赫连祁样样都是第一。 赫连祁他一个人能顶她们数十个人,她们平常也只负责给容嫣配一些药膳,那药还是按照赫连祁开得方子来配的,可想而知她们有多轻松。 长乐宫里的其他太医,如华良善和司徒景行他们,赫连祁就更用不上了,全都让他们回了太医院。 这日,柳湘湘随着在内阁处理完政务的裴玦,天快黑时,坐马车回到侯府。 柳湘湘跪在裴玦身侧,一如往常地给裴玦按着额头。 却被裴玦握住手腕,继而对上裴玦睁开的眼,听他低沉道:“坐着吧,你最近照顾皇后娘娘,也辛苦了。” “没多辛苦。”柳湘湘应着,顺从地坐在裴玦身侧,跟裴玦商量着一些事。 “相爷,王氏被你接回了侯府,皇上的意思是她肚子里跟暗卫私通的孩子,是不留的,妾去做这件事吗?” 柳湘湘这个人表面柔弱,好像是男人的附属品,但其实心里还是很狠的。 只要裴玦说江箬瑄肚子里的孩子不留,她就立刻一碗药给送走,还得让江箬瑄从此不能生育。 “本相求了皇上,对外称王氏肚子里的孩子没留着,但这个孩子,皇上同意了私下让本相来决定。”裴玦不把王家的任何人当成自己的家人,江箬瑄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他对江箬瑄没有丝毫感情,称江箬瑄为王氏,淡声吩咐柳湘湘。 “以后几个月里,你负责王氏的胎,直到她平安生下孩子,到时候你再送她上路。她生得孩子过继到你我的名下,当我们两人的孩子养。” 他这意思,显然是不会跟柳湘湘要一个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孩子了。 柳湘湘明明能生,却要养别人的孩子,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 “是,相爷。”柳湘湘应下。 裴玦不肯给她一个孩子,除了是因为不想要她生的孩子外,更大原因在于,她很清楚裴玦的身体。 裴玦能人道,却早在回京之前,就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他一个当朝丞相,侯爷,自然得对世人隐瞒着自己不能生育这件事,又需要子嗣,所以把妹妹的孩子当自己亲生的养,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柳湘湘总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完全琢磨透裴玦的心思,抿了抿唇,试探道:“其实相爷,王氏的孩子流着的是王家的血脉,你既然要覆灭整个王家,要整个王家都血债血偿,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王家的血脉呢?妾觉得,赶尽杀绝,才没有后顾之忧。” 裴玦对此不置可否,低垂着眼皮,看不到他眸底的情绪,只道:“你要制造出你假孕的样子来,到时候让人都以为那孩子就是我们两人的亲生骨肉,楚灵那边……” 裴玦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的目光淬了冰般逼视着柳湘湘,“本相希望她也误以为,你怀了本相的孩子。” “是。”柳湘湘悚然一惊后,应下了。 两人回到侯府,一起用了晚膳。 裴玦在书房处理着事务,柳湘湘陪在身侧,端茶递水,或是研墨。 很晚时,两人一起回了院子。 裴玦没有其他的妾室,楚灵不在这里,所以柳湘湘不需要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她和裴玦都在主院里。 两人各自洗漱,换上寝衣。 裴玦除了新婚夜碰了柳湘湘一次,再没碰过她,柳湘湘自然没有自取其辱。 在裴玦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后,两人一人一床被子睡。 裴玦袖子一挥,便把烛火全都灭掉了。 寝卧里陷入一片漆黑,三月夜晚的月光洒进来,空气里也有淡淡的花香。 柳湘湘鼓起勇气道:“相爷,妾不想被困于这一方后宅,妾寻了京城的一处好地段,想开个医馆。” 女子不应该抛头露面,尤其是商人的地位是最低下的。 柳湘湘身为丞相夫人、侯夫人,还是郡主,她去开医馆,自降身份给人看病,到时候她自己会被流言蜚语淹没,同时还会连累了裴玦的名声,整个侯府。 柳湘湘心惊胆战中,只听裴玦冷嘲热讽道:“你一向是个有野心的。” 要是没野心和胆量,当初就不会找楚灵合作,在他醉酒后,用上了楚灵给她的迷情香,躺在了他的身下。 现在她并不满足侯府的当家主母身份,她还要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成为女子的典范,发扬自己的医术,要在医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第356章 炫娃狂魔上朝都抱着小公主? “这府里的钱财不是在你手里握着吗?你自己去做吧。”裴玦并不在意。 虽说裴玦在性事上是暴力了些,侵犯了柳湘湘,但当时那是柳湘湘自找的。 他对楚灵也极尽羞辱践踏,然而他只针对楚灵一个女人。 他没有不尊重女性,羞辱女性。 赫连祁要让皇后娘娘当女帝,他作为肱股之臣,自然得支持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以及女性的崛起。 他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侯爷,要让自己的夫人做出表率来。 其实他觉得,那些怕女人们崛起,而他们会被欺压,沦为附属品没有了社会地位的男人们,太可笑了。 男女都是各凭本事,怕被女人压制,那男人就应该更努力,而不是以三妻四妾为乐为荣,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和能力。 柳湘湘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询问裴玦,“妾想带着楚灵姐姐一起,相爷看可以吗?” “随意,你只要不怕你这边在治病救人,她在暗地里下毒杀人。”裴玦得到一个消息,司徒景行在外面的府邸住了。 沈瑾书出了大半的钱,另一半钱是皇后娘娘出的,给司徒景行开了一个医馆。 宫里的主子也就那么几个,不需要那么多宫人们,所以最近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裁员。 而皇上自己又包揽了太医们的活,也就是说其实太医们是很闲的,司徒景行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在宫外的医馆里。 刚刚他随口问了柳湘湘那个医馆的地段,好巧不巧,最好的地段是门对门。 柳湘湘的医馆对面,司徒景行已经把医馆开起来了。 以后柳湘湘的医馆肯定是要和司徒景行的医馆打擂台的,而楚灵去了柳湘湘的医馆帮忙。 好,他每天都让楚灵找机会杀一次司徒景行。 时间长了,司徒景行总会恨起楚灵,楚灵也无法再面对司徒景行。 以后,这两个原本深爱的苦命鸳鸯,就变成了仇人。 这结果不是很好吗? * 容嫣这个月子坐得很好,即便是奏折都被送到她这里来了,她也不用劳心劳神殚精竭虑,因为有赫连祁这个最好的帮手。 四十五天后,赫连祁才让容嫣出月子,之后容嫣便经常去两仪殿,从一开始朝臣们知道她批阅奏折,到她在两仪殿参与跟朝臣们议事,再到后来的垂帘听政。 这本该是惊天动地,掀起腥风血雨的一件事,却结果根本没闹到她面前来。 赫连祁在背地里就排除了万难,即便那些谋反起义的,也没有多大的水花,都被赫连祁镇压了。 世家大族也干不过皇权了,原本世家大族和皇权是相互抵制,依赖的,两者多年来都处在相对平衡的状态,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前世的赫连祁从登基后,就采取各种手段打压世家大族,世家大族被覆灭的覆灭,势力被瓦解的被瓦解,还有的被拉拢的,且把他们的矛盾激化,让他们互相残杀,内部消耗。 于是,渐渐的,世家大族无法再抱团。 尤其是在王家完全成为皇权的一部分,崔家的势力被瓦解后,其他几个家族再联合起来,那也是势单力薄。 最重要的是现在兵权都在赫连祁手里,朝堂上的武将们都对赫连祁忠心耿耿。 在得知容嫣垂帘亲政后,部分本就想造反的势力找到了最好的理由起义,再被世家大族们在暗中支持,他们就反起来了。 然而,赫连祁身在朝堂,却能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人没有御驾亲征,指派了一个寒门出身还没什么战功和作战经验的武将过去,那些造反的势力就被镇压了。 赫连祁对起义的势力杀一儆百,并揪出了在背后支持他们的世家大族,对其严惩不贷。 大祁战神,曾经的摄政王,他打了那么多仗都很有名,且被大祁甚至其他国家的将领们效仿,他有着决胜于千里的军事能力。 赫连祁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下不仅外敌对他闻风丧胆了,就连大祁的那些势力们,也对他充满了恐惧。 他的存在向所有人证明,当一个人足够强大时,那就可以打破制度,制定制度,并成为制度。 所以让容嫣一个女人垂帘听政,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在他这里是如此轻而易举就达成了。 不过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杀伐决断,暴戾心狠手辣,强大无敌所向披靡,永远会立于不败之地,但他在容嫣面前,始终是时刻需要容嫣的安抚,亲亲抱抱的娇娇祁。 容嫣也越来越愿意宠着他。 虽然她的掌权看似轻松,风平浪静,但其实她知道赫连祁在背后,经过了多大的谋划和厮杀。 明明他有很严重的分离焦虑症,却不得不跟她分开,为她冲锋陷阵,赴汤蹈火,每次回到长乐宫,他的精神状态就特别糟糕。 有时候身上都是血腥味,估计是又“以杀止杀”,对谁动手了,他金眸猩红,脸色苍白,浑身冷汗涔涔。 但凡晚一秒见到容嫣,他就会崩溃到丧失神志,走火入魔滥杀无辜,或变成像他身死前的疯傻状态。 这日容嫣在甘露殿里,听到两仪殿赫连祁和几个辅政大臣议事的动静,蹙着眉连忙赶过去。 一个官员被赫连祁扔过去的一本奏折,给击飞出去了殿外,重重的落地声音,让还在殿内的几人立刻跪下来,喊着皇上恕罪,皇上息怒。 赫连祁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臂弯里抱着熙儿,对着大臣们是凌厉压迫的。 但看向熙儿时,面上全是温情,目光怜爱,让人觉得跟有精神分裂似的,割裂感很强。 赫连祁丝毫不提政务,低声却语气威慑地对小公主道:“虚,别吵到了朕的小公主睡觉,刚哄睡。” 裴玦、沈瑾书,其他人:“……” 除了在朝堂上,他们每次见到皇上,皇上怀里不是抱着皇子,就是抱着小公主,让他们分不清皇上是疼爱两个孩子多一些,还是炫耀更多一些。 私下,沈瑾书想抱抱皇子和小公主。 赫连祁不给,脸色看起来很严肃道:“沈卿,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羡慕朕的这对龙凤胎,你就成亲,让你的夫人给你生。” “不过朕想你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一次就能得两个,而且也没有这么好的基因,能把两个孩子生得这么漂亮聪明伶俐,还得是皇后的功劳。” 沈瑾书:“……” 好,确定了。 皇上不见得多喜爱皇子和小公主,皇上的心肝宝贝那还是皇后娘娘,皇上就是纯粹的炫耀。 裴玦也觉得离谱,不到两个月的婴儿,你能看出来他们聪明伶俐? 不过在炫娃狂魔赫连祁眼里,他的皇子和小公主那肯定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 裴玦有点好奇,真的是虚心求教,“皇上,生男生女,生龙凤胎,是你的本事,还是皇后娘娘的本事?” “男方决定的,怎么?裴卿是想要儿子,还是女儿?”赫连祁怀里的熙儿又在睡了,赫连祁拿着手帕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他明明是坐着,却依然气场强大,让人觉得他是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站着的裴玦,强者的姿态哪怕是抱着孩子,也令人心生敬畏臣服。 “朕之前没说,其实丧失生育能力的是你,你纳多少妾室都没用,不要怪罪你的女人们生不了,还有就是哪天你的女人们怀孕了,你要第一时间知道那肯定不是你的孩子,不要被骗了,喜当爹,给奸夫养了孩子。” 裴玦:“……” 他知道是自己不能生,不用皇上这么好心提醒。 沈瑾书猝然转头看向裴玦:“!!!” 裴相爷不能生,好大好刺激的一个瓜啊。 司徒景行没在,那真是太可惜了好吗? 裴玦很想死亡凝视赫连祁,但是不敢,只能用力踩了沈瑾书一下,上前两步,低声问赫连祁,“皇上是如何得知臣丧失了生育功能的?” 人人畏惧赫连祁,也是因为赫连祁的情报组织能把文武大臣们今天留在哪个小妾房里睡了,哪个文武大臣在床上勇猛不勇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裴玦自认为自己的防范已经很深了,世上没几个人能跟踪他,对他每天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但事实是,他还是活在帝王的监视控制下? 裴玦也慕强,他从心里臣服赫连祁,想成为赫连祁。 女人们想成为容嫣,而男人们,都以赫连祁为时代标杆,想成为赫连祁。 “你的那些事,朕没有兴趣知道。”赫连祁淡淡道。 他让人把裴玦以及前世的赫连祁用的人,都查得一清二楚是真的。 不过对于裴玦不能生育这件事,是一次他弯身扶了一下裴玦时,就那么几秒的时间,手在裴玦脉搏上探了探,加上他了解到的一些事,他便知道了。 “裴卿因为生母三番五次被毒害,你在娘胎里时便九死一生,后来不足月就降生了,从小体弱多病,多年来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一条命,你的病,你的夫人医术有限,治不了,你找司徒院使试试,或许他还能把你不能生育之症治好。” 赫连祁并不想放过司徒景行,但容嫣宽恕了司徒景行。 如今司徒景行除了偶尔挑衅他,并没有跟他争容嫣,那么他愿意对司徒景行好点,来抚平他曾经对容嫣的伤害。 当初他总是害容嫣身边的人,给容嫣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不是因为容嫣喜欢司徒景行,容嫣才护着司徒景行,而是他对司徒景行下手,会让容嫣过去的创伤更加难以愈合。 过去几个月容嫣失去部分记忆,就是在极力不去想有关的创伤性事件中的人与事,避免参加能够引起痛苦回忆的活动等,这种回避是无意识行为,但也是有意识的选择。 所以对症下药,他不能让容嫣受到任何刺激了。 他反过来跟这些人和解,才能让容嫣更早一天跟他和好如初。 即便他心里不愿和解,表面上也得装着和解。 他一直都是这样,可以为了容嫣没有底线和原则,妥协任何事。 哪怕是仇人,他也能当好兄弟来处。 裴玦脸色冷寂,袖口里的双手在紧握,他体弱多病,以及不育之症,当然也遍寻了天下名医。 体弱多病那是娘胎里带来的,后天是治不好了,不过慢慢调养着,除了难受些,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是这个不育之症,他找过的所有大夫对此都束手无策。 皇上说司徒景行能治好,他难道去求跟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吗? “熙儿睡着了,你就不要再抱着了。”容嫣走到赫连祁面前,接了熙儿交给宫人。 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拉过来,放在他腿上。 他从背后抱着容嫣,脸抵在容嫣脖子里,深深吸取着容嫣的气息,哑声,“好,那我抱着嫣嫣,我更喜欢抱嫣嫣。” 裴玦和沈瑾书自觉地行礼退下。 这时云振提着食盒上前,打开,端出一碗药膳。 赫连祁稀松平常地接过药膳,用勺子挖了一勺,放在薄唇下吹了又吹,等温度正好后喂给容嫣。 赫连祁心里却想到了在前世第一次的穿越里,他亲手喂了那碗堕胎药给容嫣。 从那天起他就慢慢失去了容嫣。 忽然,赫连祁端着药膳的手在用力,瓷碗周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赫连祁闭了闭眼。 容嫣张口去喝药膳。 第357章 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等到她了 容嫣做月子时吃了几次药膳,不太爱吃,出了月子后,那就更不想吃了,因此摇了摇头,“我不想吃,你吃吧。” 一般她不愿吃得东西,赫连祁都会给解决掉,赫连祁从不勉强容嫣吃。 然而此刻,他柔声细语很耐心地哄着容嫣,“这碗药膳是我亲手配的,秘方,喝了最有利于产妇身体的恢复,你就算喝少点,也要喝几口。” 失忆时的容嫣娇纵,肯定就发脾气了,但恢复记忆后,她倒不至于因为药膳不好吃,就发脾气不吃。 毕竟良药苦口利于病。 容嫣没再说什么,握着赫连祁的手腕,凑过去喝了那一勺子汤。 赫连祁从背后,用健硕宽厚的身躯笼罩着容嫣,在容嫣一口一口喝下去吃了大半碗时,他狭长的眸子眯了眯。 他在这里面加入了失忆蛊,因为容嫣会医术,也通巫蛊,所以他用味道很重的其他药材压住了那味道,做成药膳,让容嫣无法品尝出来,哄着容嫣喝了下去。 就像是他在前世的那次穿越里,哄着容嫣,亲手一勺勺把那碗堕胎药喂给了容嫣。 赫连祁拿出手帕给容嫣擦了擦嘴,为了验证失忆蛊有没有起效果,他问了容嫣一句,“嫣嫣,你喜欢前世的赫连祁吗?” 容嫣没回答。 赫连祁心里猛地一沉,不对。 要是失忆蛊发挥了作用,容嫣肯定会疑惑前世的赫连祁是谁,可她并没有。 他的失忆蛊对容嫣没效果? 赫连祁正沉思着,这时月鸢带着檀曜,以及宫人们,突然就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两仪殿。 那气势,赫连祁一下子就猜出来月鸢是所为何事了。 他心里还在希望着失忆蛊对容嫣起了效果,低声对容嫣道:“你在这里批阅奏折,我带母后去寝殿看两个孩子。” “母后?”容嫣心里顿时起了疑惑。 自从那天听檀曜说前世的赫连祁,并没有回到他的前世,而是被今生的赫连祁囚禁起来后,她就一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有次赫连祁不在,月鸢去长乐宫看孩子,她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月鸢,才知道月鸢也怀疑前世的赫连祁,是被今生的赫连祁藏起来了。 对于月鸢来说,前世的赫连祁也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不能纵容着今生的赫连祁杀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所以这段时间她在找前世的赫连祁。 今生的赫连祁是知道的,不过他以为随着自己给容嫣下了失忆蛊,就算月鸢找到了被他囚禁的前世的赫连祁,他也不担心了。 只要容嫣不记得前世的赫连祁,对前世的赫连祁那些愧疚和感动都没了后,哪怕前世的赫连祁还在,那对他也构不成威胁了。 他不会给前世的赫连祁挽回容嫣的机会,只要阻止了前世的赫连祁出现在容嫣面前,那么从今往后,他就能一人独占容嫣的身和心了。 然而,赫连祁的失忆蛊对容嫣并没有起作用,因为他忘了,容嫣跟前世的赫连祁有同生共死蛊在,容嫣的一切都被前世的赫连祁承受了。 要是失忆的话,那应该是前世的赫连祁失忆。 那药膳放在桌案上,还剩一半,在月鸢冷着脸看过去时。 容嫣神色怔愣,猛然明白过来,目光颤抖地盯着赫连祁,“赫连祁,你在这药膳里下了什么药?” 赫连祁有种功败垂成的悲哀无力感,坦白从宽吧,“失忆蛊。” 赫连祁伸手去拉容嫣的手,苍白的面容上是慌乱,也是偏执和病态,“嫣嫣,你知道,我容不下你心里装着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人,即便你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对前世的赫连祁更多的是愧疚,我也不允许。” 容嫣冷笑着挣脱赫连祁的手,她是真的不喜欢赫连祁用这些手段。 明明都说好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之间都不要再有算计和猜忌,使用手段了,偏偏赫连祁又犯。 月鸢走过去,拉住容嫣的手,二话不说带着容嫣往甘露殿去。 那么多地方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前世的赫连祁,后来发现檀曜总是出入甘露殿。 她就派人跟踪了檀曜,然后再盘问了檀曜。 于是便知道前世的赫连祁,被囚禁在了甘露殿的那个密道里。 她也不想容嫣和今生的赫连祁因为另外一个男人闹起来,但以儿子这疯批的性子,她管不住。 也就只有容嫣能控制住儿子,这样她才能救前世的儿子。 赫连祁用力闭了闭眼,拳头一再紧握,才控制住没有去拦容嫣。 容嫣讨厌他的强取豪夺和逼迫。 要是他此刻发疯强行拦住容嫣,那么他挽回容嫣就更难了。 好不容易容嫣的伤痛才慢慢被抚平,愿意宠着他了。 他不能作死,重蹈覆辙,给了前世的赫连祁趁虚而入的机会。 赫连祁跟了上去,容嫣见到了被囚禁的前世的赫连祁,又如何? 前世的赫连祁所犯的那些罪行,容嫣是不可能原谅的,前世的赫连祁抢不走他的嫣嫣的。 所以他不能慌。 他应该想方设法让容嫣和母后,都抛弃了前世的赫连祁。 密道被打开后,檀曜和其他宫人没有再跟着,容嫣和月鸢两人走进去。 很快月鸢和容嫣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浓郁的血腥味,两人心里都是一阵抽疼,脸色难看,苍白,疾步往里走。 毒药慢慢侵蚀着前世的赫连祁的五感,哪怕容嫣和月鸢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也只隐约听到一点声音。 他被锁链锁着,弓着肩背,没费那个力气抬头,嗤笑着说了一句,“今天找到送朕回到前世的方法了,还是又有什么新鲜的幸福要炫耀?” 月鸢第一眼看到前世的赫连祁,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时,她肝胆俱裂,抬手捂住嘴,才压住了自己的惊喊。 容嫣也是过了片刻才回神,继而冲过去握住前世的赫连祁的胳膊,颤声问:“赫连冽,你怎么样了?” 冽,冷冽,是赫连祁的表字。 祁,和缓从容,是当初赫连祁的父皇给他起这个名字的用意。 后来白洛薇在赫连祁冠礼时给起字,觉得赫连祁那性格,用“焰”最合适,正好也符合取字中的方法,跟名是矛盾式。 但这个“焰”,跟容嫣的名同音了。 于是白洛薇便用了另一个跟“祁”矛盾的字,冽。 过去容嫣一直对赫连祁直呼其名,此刻为了区别开前世的赫连祁和今生的赫连祁,她便喊前世的赫连祁为赫连冽。 前世的赫连祁,也就是赫连冽【以后就这么写前世的枸杞吧,就叫他的表字赫连冽,作者得承认,一开始忘了给枸杞起表字,好多东西都比较架空,随意,不是纯古言,见谅,以后改正进步。】,赫连冽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容嫣的手,衣衫,身躯震了震,艰难地抬起头,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面前的人是谁。 近两个月,五十多天的囚禁,毒药的发作对他身体的伤害,折磨,痛苦,让他生不如死。 他那么多次想自杀,不,不用他自杀,他只要精神上崩溃,没了那薄弱的求生欲,他就能死了。 他一直顽强地支撑着,吊着最后一口气,只是因为檀曜告诉他,容嫣会找过来的,不管是要救他还是杀他,他会见到容嫣最后一面。 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天听着今生的赫连祁对他的种种炫耀,【以后今生的枸杞就是赫连祁。】 赫连祁要他知道他和容嫣,两个孩子,他们一家四口现在多幸福美满,一次次摧毁着他的心智。 可他为了见容嫣最后一面,还是全都挺过去了,留着最后一口气。 赫连冽在容嫣出现于自己面前的一刻,心防彻底崩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即便强忍着,他却还是在一瞬间泪如雨下,语声无法控制带着哭泣,却又嘲讽地反问:“朕怎么样,容氏你不比任何人清楚吗?” 赫连祁进来了,听着赫连冽这话,看到容嫣松开了赫连冽的胳膊,往后退了退。 赫连祁勾起嘴角。 他没上前强行把容嫣拉回来,既然堵不住了,那就疏,让容嫣彻底跟赫连冽在今天做个了断。 在他看来,赫连冽开口就输了,赫连冽现在是恨他和容嫣的。 此刻容嫣来了,赫连冽不会再纠缠容嫣了,只会因为恨而把容嫣彻底推远,连容嫣最后的那些愧疚都失去了。 容嫣看着赫连冽,心里对赫连冽有愧疚亏欠,因此面对赫连冽的冷嘲热讽和怨怪,她一时没说什么,只紧抿着唇,沉默地听赫连冽把所有的不甘心和恼恨,都发泄出来。 “朕沦落到这种地步,全是拜容氏你一人所赐不是吗?”赫连冽不想活了,不想要容嫣的爱了,所以他又笑又哭的,在列举容嫣和赫连祁的种种罪行,先是容嫣的。 “朕不知道,朕哪里对不起你了?是,从前世来后,朕是不爱你了,朕唯一的执念是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朕抢来了皇位,是有了后宫嫔妃,可是容氏,朕不爱你,是因为在前世,朕为了让你重生,跟邪祟做了交易,朕的情根被邪祟抽走了,爱不了你了,你却觉得朕伤害了你,背叛了我们年少时的海誓山盟……” 容嫣是不知道赫连冽被抽去情根这件事的。 赫连冽只对月鸢说过他前世做的那种种,因为当时容嫣失忆了,他和月鸢都没对容嫣提起。 容嫣听到赫连冽这么说,她抬起头,红了眼,“你跟邪祟做交易,用被抽去情根的代价,换来我的重生,我们所有人的这一世,你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可是赫连冽,前世我为什么会死?是你对我一剑穿心,杀了我,过后你后悔了,你疯了入魔了,找邪祟做交易换来了我的重生,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我现在应该原谅你吗?” “前世你自己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那你问问你的另一个祁哥哥,他知道不知道!”赫连冽因为听力变得很差,情绪激动,所以他这话几乎是低吼着说出来的。 他攥动着手腕上的锁链,抬头看向赫连祁时,那嗜血的目光搭配着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着就很可怕恐怖。 不过,容嫣和月鸢都没后退,心里只有痛和酸苦,齐齐向赫连祁看过去。 第358章 他要拉着容嫣殉情,所有人一起死 当时在容家,赫连冽只告诉月鸢容嫣不是他杀的,是因为出现了意外,容嫣在前世才死了。 至于是什么意外,赫连冽没有说清楚。 因为当时有很多事需要向她交代,便忽略了其细节,而她相信了赫连冽没杀容嫣,后来就没再问了。 赫连祁面对容嫣和月鸢看过去的视线,脸色沉寂着,薄唇用力抿了又抿,在迟疑。 “怎么,你不敢说?怕容氏知道真相后,更加亏欠朕,无法心安理得地跟你在一起?可朕就是不让你们好过!”赫连冽冷笑,跟赫连祁对质着。 “大傻子,你去了前世后,在前世好几次穿越回了前世的过去,经历了好多次轮回,但每一次你改变了那么多,却唯独改变不了容氏身死的结局,最后一次,你穿越回了前世发动宫变,朕对容氏一剑穿心时。” “你是怎么做的?你质疑朕,理解朕,然后成为朕。” 什么?月鸢和容嫣满脸的震惊。 前世的赫连祁的意思是,赫连祁最后那次穿越,他选择了跟赫连冽一样的方法。 赫连祁在前世穿越到那次宫变,也对容嫣一剑穿心,然后存放了容嫣的尸体数十年,娶了穿越女为皇后,跟邪祟做交易,被抽去情根,换来了容嫣的重生。 赫连逸和安平都死了,容峥鸣战死,容家满族以及二十万大军全都壮烈牺牲,他把他们守住的江山,给了穿越女……这种种,赫连祁在前世成为了赫连冽。 这便是此刻赫连冽说的,赫连祁质疑赫连冽,理解赫连冽,最终他成为了前世的赫连冽。 只因在那么多次的穿越中,赫连祁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容嫣身死的结局,所以在最后一次穿越中,他选择了置死地而后生。 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最后他才知道,当他跟赫连冽一样的处境时,他的选择也一样。 死,即是生。 结束,即是开始。 “朕在前世发动宫变时,并没有要杀了容氏你,朕想安排你假死,要信守对容阔的承诺,把你送回容家,所以那一剑,朕是做足了准备的,不会伤到你,但有准备的假血流出来……朕原本是这么计划的,然而结果,你却看起来是死于朕对你的一剑穿心。”赫连冽如今有了七情六欲,回忆起前世容嫣的死,他心如刀绞。 那种失去容嫣的恐惧和痛苦席卷了他,他缓了好长时间,颤声说着,“在你死后,朕一直在查你真正的死因,后来朕查到了。” “而赫连祁在前世最后的那次穿越里,对你一剑穿心要安排你假死出宫,你却真的死了后,他也查到了你到底是因何而死,容嫣,是赫连墨在朕闯入殿内的前一刻,对你下了剧毒,赫连墨要拉着你一起死,要你陪葬。” 容嫣瞪大了眼,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去看赫连祁,见赫连祁闭了闭眼,默认了赫连冽的说辞,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在前世,赫连冽对她一剑穿心的时间,刚好跟赫连墨对她下的剧毒发作的时间,撞在了一起,所以她便以为前世自己是被赫连冽一剑穿心而死,感觉到的所有痛苦,是那刺向心口的一剑带来的。 而重来一次后,今生,赫连祁发动宫变对她一剑穿心,也没想要杀她,也是要安排她假死。 她之所以没跟前世一样,没在前一刻中了赫连墨给她下的剧毒,没死于剧毒,是因为赫连冽在前世就跟邪祟做了交易,换来了她的重生。 同时,赫连冽也在前世就改变了今生的一些事,比如白洛薇复生在苗疆圣女身上一事,也比如,他改变了赫连墨对她下毒这件事。 “前世朕没有杀你,你觉得朕的罪行包括把安平送去和亲,让容家满族战死,这些,朕都不认,朕唯一认得是为了换来你的重生,朕跟邪祟做了交易,最后把大祁江山,整个天下,都送给了穿越女,可是容嫣,大祁的江山,这天下人跟朕有什么关系?朕就是想让你重生。”赫连冽的语气,少了刚刚的怨恨,更多的是委屈。 他的脸原本都是血污,被檀曜来给他治伤时,擦干净了,此刻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大片大片的眼泪涌出来,死死看着容嫣,哽咽地问:“朕在前世用尽了各种方法,最后终于换来你的重生,这一世,然后因为意外,朕从前世来到了今生。” “朕没有了情根,爱不了你了,可朕还是为了让你活下来,为了让你肚子里你和其他男人的孩子平安,不惧鬼怪不拜神佛的朕,却还想对邪祟妥协,也在那三天里从法华寺一路朝拜,跪拜了三天三夜,在雨雪交加的寒冬腊月里,一级台阶一级台阶,跪了足足三千多台阶,朕伤痕累累来到神佛面前,举高香敬神明,求佛子赐一颗金莲种子。” “我剖了心口,放了整整八天、八碗的心头血,你怎么会知道呢?司徒景行他们差点没救活我,还有后来,我甘愿把你体内的毒转移到我的身上,甘愿用同生共死蛊,承担了你的心疾等所有伤痛……我做了这种种,只因为我没对你说一句我爱你,你便否定了我全部的付出,你就抛弃了我,而心安理得地跟赫连祁在一起了吗?” “你和两个孩子,母子\/女三人能平安,是我的功劳,赫连祁回来后立刻遣散了后宫,能让你掌权,那么快就让你垂帘亲政,是因为我在前面为他铺好了路,他占据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但凡没有之前我做得那些,现在他就不会那么顺畅无阻。” “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我这是为旁人做了嫁衣不是吗?我就问你们,踩着我的鲜血,尸骨,让我的牺牲换来你们的幸福美满,你们在一起的感觉如何?你们把所有的罪行都安在我身上,然后说着应该珍惜彼此,珍惜机会,好好地在一起,可真是够恶心人的!还有白洛薇你!”赫连冽把自己的亲生母亲也骂了,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出来,原本流出来的透明的液体,竟然变成了一串串的血泪。 他大哭大笑着,人像是陷入了疯癫,回荡在密道里,可怖又瘆人,大逆不道地喊着亲生母亲的名字,并骂着,“白洛薇,我不是你的儿子吧?对,我不是,我是前世的,我的母亲是前世的白洛薇。”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偏心的是今生的儿子,我从前世来后,你不仅没爱过我,你还处处害我,让我牺牲,为什么呢?因为我害得你心爱的男人苗疆王,生生世世下场凄惨,因为我不让你喜欢容峥鸣,我把你困在深宫里……” “是啊,赫连祁才是孝顺的,他不在意你是否和容峥鸣在一起,他要放你离宫,所以你更爱他,哈哈哈哈哈!你们所有人都爱他,分明是我在前世换来了你们的这一世,让你们在这一世都活得好好的,可到了头,我在你们眼中却成了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人,我是邪祟,我竟然是邪祟!多可笑啊!我付出了那么多,你们所有人竟然都要我死。” “好啊,那我便如你们所愿,死了好了,我就真的跟邪祟融为一体,我看着你们踩着我的尸骨,吃着我的人血做成的馒头,团团圆圆幸福美满,一生安稳顺遂,长命百岁,我祝福你们!”赫连冽很大声地说着,是真的丧失了理智,被折磨得疯了。 上一秒还这么说着,下一秒他忽然费尽全力拽动锁链,把手腕上的伤口磨得深可见骨,人突然朝容嫣攻击过去。 本来容嫣在听到赫连冽的这话时,就怕他寻死,所以冲过去阻拦。 而赫连祁在背后喊着危险,去拉容嫣。 但还是晚了一步。 容嫣右侧脖子被赫连冽狠狠咬住,整个人被赫连冽叼着,用力拽了过去。 他的牙齿卡在容嫣的动脉血管处,看着靠近的赫连祁,疯魔地冷笑,“别过来。” “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们?我付出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成全我爱的女人,和其他的男人白头偕老吗?我用我的牺牲,换来她跟别的男人,甜甜蜜蜜地在一起吗?不,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拉着我心爱的女人殉情!” 他是真的疯了,真的不想活了。 因为他咬死了容嫣,有同生共死蛊在,他也会死。 他死了,赫连祁也得死。 而月鸢,失去了她最爱的亲生儿子,儿媳妇,她还能活着吗? 就算她坚强地活了下来,那她这一辈子也会孤苦伶仃,痛不欲生。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死,不死的,也得生不如死。 他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要毁灭这整个世界,让邪祟吞噬了整个六界吧。 跟他有什么关系! 前世,年少时期他效忠君主,护卫大祁百姓。 后来与容嫣相识相恋,成亲,容嫣被抢入宫里,他发动宫变,失去容嫣……种种。 到最后他为了让容嫣重生,跟邪祟做交易,被抽去情根,再来到今生,他用自己一条命,换来容嫣母子\/女三人的命。 他的前世,算上来到这一生,两生两世,他好像都没为自己而活过。 一开始他为君主百姓而活,后来为容嫣而活,被抽去情根,他要度过情劫,打败邪祟,回归到自己的位置,他为整个天下和整个六界而活。 两生两世,他唯独没为自己活过。 可到头来,他付出了那么多,成全了所有人,然而这所有人,亲生母亲,最挚爱的女人,却认为他是邪祟。 他们都抛弃他,所有人都想让他死。 那他便死好了。 死,才是为自己活了一次,他不会再为任何人活着了。 这个天下从一开始就负了他,让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到后来愿意帮他,跟他做交易的是邪祟,天道何在? 那么正如在前世,他为何就不能负了这整个天下? 赫连祁在嘶喊着,让赫连冽冷静,有什么事可以商量。 可赫连冽偏偏不要商量了,赫连祁囚禁他,折磨他,要他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求着他,跟他商量的这一刻? 不,没有余地了,他就是这么疯魔偏执。 赫连冽不搭理赫连祁,那被鲜血浸染的牙齿刺入了容嫣的动脉血管。 他闭上眼,慢慢的,用力咬下去。 去他妈的此生挚爱! 亲生母亲,岳父岳母容家满族,所有人,他不要了。 这世上其实没有一个人是爱他的,他在前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后来挚爱死了,他做了皇帝,那么多年里无亲无故,孤独一人。 来了今生后,他也没有一个朋友。 而家人,爱人,孩子,都不是他的,都不曾属于过他。 这多可悲可笑的两生两世啊。 既如此,他要在这一刻如了挚爱女人和亲生母亲的愿,他们认为他是邪祟,他便坐实这个罪名,让所有人跟他一起下地狱。 他要身死,灵魂也被邪祟吞噬,身死魂消后,再没有了下一世,生生世世,那么就不会面对这些悲剧了。 他想要的是彻底的解脱。 第359章 他不舍得,他还是选择成全了所有人 容嫣没有挣扎,全身放松,顺从地闭上眼,积蓄已久的泪水滑落而出,“对不起冽哥哥,是我误会你了,我不应该那么相信赫连祁的话,我以为你回到了你的前世,并不知道你被赫连祁囚禁了,还被他折磨得这般惨。” 赫连祁闻言,身躯僵硬,如被抛入到了冰天雪地中,刚被填满的胸腔又空了,透着无尽的凉意和恐慌。 他和容嫣好不容易解开了种种误会,容嫣觉得两人之间不会再有欺骗和利用,他也知道容嫣现在很相信他。 可他却因为容嫣的信任,而欺骗了容嫣,那么两人之间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升温的感情等等,全都被他的欺骗所毁掉。 还有他给容嫣下失忆蛊这件事。 赫连祁被月鸢拽住,他本身也没再轻举妄动,否则只会刺激到赫连冽,只能让容嫣来哄哄赫连冽。 赫连祁很清楚,赫连冽毕竟也是他,自己无法抵挡住容嫣的诱惑和哄骗,赫连冽也一样。 果不其然,仅仅只是那喊出的一句冽哥哥,就让赫连冽筑起的防线崩塌,从发疯的猛兽瞬间变成温驯的幼崽,理智回笼,那是一种被抛弃后又被捡回去的喜悦和委屈,愤懑,不愿轻易原谅的孤傲,还有害怕再被抛弃的不安。 一时间,赫连冽停下了动作,不过也没松开容嫣,只保持着叼着容嫣后脖颈的姿势,红着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液体,带着怨和委屈地看着容嫣。 “我对你不是没有半分情意,有的,你是我的冽哥哥,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只是被你的不爱和冷落伤了心,你不爱我,后宫里有那么多嫔妃,所以我会胡思乱想,猜忌,介意,伤心,对你越来越失望,也不想爱你了,但是现在我知道,是我误会冽哥哥了。”容嫣抬手抚着赫连冽的银发。 那一头银发不再顺滑,而是干枯毛躁的,还沾了很多血污。 容嫣虽然是在稳定着赫连冽的情绪,可那手中的触感,让她心里疼极,话语里哽咽。 “原来冽哥哥不爱我了,是因为在前世为了让我重生,跟邪祟做了交易,而失去了情根,在前世,我不是死于被你一剑穿心,你来了今生后,看似那么冷漠无情只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那是你对我的执念,即便我的冽哥哥没了情根,也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 赫连冽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孤傲,不想承认,然而那动作上却不受控制地把脸往容嫣的脖子里埋了又埋,语声中带着哭泣,破碎,“嗯,嫣嫣,我不喜欢宋凝霜,前世我立宋凝霜为皇后,是因为那是答应邪祟的条件之一,我后宫里那么多嫔妃,包括宋凝霜在内,我一个都没宠幸过,最后我把大祁的江山和整个天下给了宋凝霜,是邪祟的第二个要求。” “你真是疯。”容嫣不知道该说什么,心痛,震撼,但又不觉得意外。 这就是她的冽哥哥,为了她成疯成魔。 “冽哥哥,你曾经是忠君报国的皇子,是抵御外敌护卫大祁百姓的战神,结果你却为了我跟邪祟做交易,把江山给了邪祟的同伴穿越女,等于是为了我负了天下人。这样做,值得吗?” 容嫣的手从赫连冽的银发上穿过去,掌心里已是一片血污了。 那轻微的触碰就让赫连冽疼得肌肉紧绷颤抖,他却紧咬着牙,没躲闪,感受到容嫣的手落在他的脸上,“值得,我不管,天下人与我何干?” 赫连冽这么说着,却又怕容嫣被他的疯魔吓到,又圆回来,“我也不是为了你一人,我还想让我的全家白氏一族都活着,我们的母后,安平,容家满族以及那二十万容家军。” “邪祟送来两个穿越女,都是为了对付我,但在前世它并没有能吞噬我,它只能退而求次,拿走我的情根,让我把江山给穿越女,它好借机吞噬这个天下。” “然而只要我活着,它就吞噬不了这个天下,所以即便我把皇位给了宋凝霜,天下人也都是安然无恙的。” 邪祟让容嫣重生,开启了这一世,前世邪祟没干过赫连冽,于是邪祟便从前世来了今生,要在今生达成它的目的。 它还要赫连祁跟容嫣爱恨情仇纠缠不清,让赫连祁度不过容嫣这个情劫。 它杀不了赫连祁,那就让赫连祁心爱的女人,亲生骨肉来杀赫连祁。 邪祟利用了赫连逸,拿走了赫连逸的“善”,得到力量后,便改了赫连冽在前世原定的时间线,在今生依然让赫连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开局便是赫连祁发动宫变,对容嫣一剑穿心。 今生赫连祁假装跟江箬瑄、乌孤媚做戏,要和邪祟为伍,邪祟便想帮着赫连祁,以便能从赫连祁身上得到什么。 只是邪祟没等到赫连祁找它合作,赫连逸就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也算是邪祟达成了目的。 在今生,好像是邪祟赢了,但也好像是邪祟输了,因为赫连祁死了又没死,它没能吞噬这个天下。 前世的赫连冽来到了今生,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前世,两人调换了时空。 无论是前世今生,只要有赫连祁在,邪祟就无法吞噬这个天下,做整个六界之主。 于是邪祟便等着从前世来的赫连冽,再被容嫣诱惑攻略,重新生出情根来,这样赫连冽就无法度过情劫。 赫连祁从前世回到了今生,也跟赫连冽一样无法度过情劫。 最终他们要是无法回归他的位置,那么邪祟就会打败他们,吞噬整个天下,六界,取代天道,它做霸主。 果不其然,赫连冽真的再次爱上了容嫣,重新生了情根,不仅差点因为救容嫣而死,此刻他更是被赫连祁折磨得奄奄一息。 他死了,赫连祁也活不了,邪祟赢了。 前有赫连逸帮邪祟,现在是赫连祁,邪祟只是开局送来一个穿越女,后面它也没做什么了,这些人在自相残杀啊。 邪祟没多强大,纯粹是对手比它还反派,让它这个邪祟得了利。 赫连逸是反派邪祟,其实赫连祁(今生的)也是。 “对不起,付出最多的是你,被牺牲的也是你,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尤其是我。”容嫣丝毫不介意赫连冽的脏污,吻着赫连冽的薄唇,吞到嘴里的全是鲜血。 她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哽咽难言,“冽哥哥,不说前世,今生你为了救我,一路跪拜到法华寺,跪了三天三夜,也抄了三千遍佛经,你剖心头血养出金莲,还把我身体里的毒,心疾等一切伤病都转移到了你身上,你用自己的命换来我和两个孩子三人的命……” “我亏欠了你这么多,非但没有补偿你,还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和苦痛,我用你的牺牲换来了平安健康,却抛弃了你,选择跟赫连祁在一起,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如果杀了我,我的命能偿还你所受的一切,那么你动手吧,冽哥哥,我愿意跟你一起死。” 赫连冽被容嫣吻的,全身都软了,一颗心也溃不成军,支离破碎,“容嫣,你在骗我,你根本不舍得死,你好深的心机,就像你失忆时也用了手段和心机攻略我一样,哪怕是到了此刻,你还是如此恶毒,满腹心机。” 容嫣闭上的眼一颤,过了片刻才说:“是,冽哥哥,我不想让你死……” “你不是不想让我死,你是不想让你的另一个祁哥哥死,因为你知道,我要是死了,他也会死,你怎么舍得他死呢?”赫连冽这一刻很清醒,痛到极致便是麻木,他轻声道。 “他是你的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即便过去你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和伤害,你却从未放下过他,你一直爱着他,如今你们刚苦尽甘来,你们以后会很幸福,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你要做女帝,让他当你的皇夫,你想和他白头偕老,生生世世。”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容嫣,别骗我了……我明知道你不想跟我一起死,你是为了不让我杀你,要我放了你们,我知道,可我还是愿意被你哄,被你骗。”清醒着沉沦,从前世来到今生后,他一直都是在清醒中沉沦。 他总是在嘲笑赫连祁是恋爱脑,其实他比赫连祁有过之而不及。 赫连冽流着泪,回吻着容嫣,温柔蚀骨,“嫣嫣,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不舍得啊,哪怕你抛弃了我,踩着我的尸骨,喝着我的鲜血,用我的牺牲跟你真正爱的另一个祁哥哥,你们的皇子和小公主,一家四口,幸福甜蜜地在一起了,我也舍不得杀你。” “前世今生,不管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想让你好好的,即便到了最后我没得到你,我失去了你,我给别的男人做了嫁衣,我身死魂消下场凄惨,可我也只想用自己的一切,换来你的平安顺遂。” “我不杀你,我成全你和你的祁哥哥,所以你没有必要哄我骗我了。”赫连冽松开了容嫣,刚刚孤注一掷拼上一切才能把容嫣拽过来,咬住她的命脉。 但他放弃了跟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最后机会,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了。 容嫣是绝对安全的,曾经以一敌千强大到永远不败的战神,此刻却对一个蝼蚁都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声若呢喃问容嫣,“嫣嫣,我只想知道,我从前世来到今生后,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真心,你可曾,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第360章 容嫣:别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容嫣的确不想死,但被放开后,她并没有退后,反而上前伸出双臂抱住赫连冽,摸到的全是骨头。 她深深埋在赫连冽胸口,脸被泪水浸湿,哭着说:“喜欢,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我把你和赫连祁区分开了,但我还是喜欢你,冽哥哥,我不要你死,你别死,求求你了,你撑下去,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骗人,你就是为了不让你的另一个祁哥哥死,你知道我有让你的另一个祁哥哥,不跟我一起死的方法。”赫连冽垂眸看着胸口的容嫣,无法去拥抱她。 前世他拥有容嫣的时间太短了,也就只在新婚夜,跟容嫣肌肤相亲过。 来了今生后,他没珍惜机会,一次次拒绝推开容嫣,所以现在他是自食其果了吗? 多么悲哀,临死了,他不能再抱容嫣一次。 赫连冽自嘲讥讽地说着,用下巴在容嫣的头顶无比依恋地摩挲着,闭上眼又笑出来,笑得流泪,悲伤又满足,“不过也够了,即便是骗我的,也够了。” “嫣嫣,我告诉你我死了,你的另一个祁哥哥能活下来的方法。”赫连冽附在容嫣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最后他闭上眼。 “容嫣,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不比今生的你的祁哥哥,爱你少,只会更多,我愿意用自己的牺牲成全你们,祝你们平安顺遂,岁岁年年,白头偕老,并,生生世世。”那句我爱你,容嫣要的我爱你,赫连冽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就像是他愿意成全种种,容嫣想要的“我爱你”,其实很简单的三个字,他便说给她听。 “不!赫连冽我不许你死,你振作起来,你不要死,我们在一起!”容嫣肝胆俱裂,悲痛欲绝,嘶喊着赫连冽,几乎是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决绝。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活的,我为你陪葬!你听到没有?我什么都不要,孩子和皇位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哪怕是跟你一起走黄泉路。你要是不信,你便等着我,你要等着我……” 容嫣这话,让赫连祁犹如被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双目猩红燃烧着嫉妒之火,疯了一样冲上去,要把容嫣拉回来。 容嫣像是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紧抱着赫连冽不松,命令,也在哀求赫连祁,“赫连祁,把锁链打开,带他出去,救他!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我要跟他殉情!” “嫣嫣!”赫连祁满脸的震惊。 他知道容嫣对赫连冽有情意,却没想到容嫣要为了赫连冽,抛下他,要这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不跟他在一起了。 她怎么能那么爱其他男人,怎么能不要他了? 他不允许。 “你不原谅我,就不原谅我好了,死?我不会让你死的。”赫连祁伸手用力把容嫣拉回来,紧紧抱在怀里,语气里充满了冰冷偏执。 刚刚他虽然没听到赫连冽对容嫣说的最后一句,但他知道赫连冽一定是告诉了容嫣,就算他死了,他这个赫连祁也能活下来的方法。 容嫣现在只是一时伤心过度,才会失去理智,要给赫连冽殉情。 等她冷静下来,她是不会那么狠心,不会舍得抛下他的。 而就算容嫣舍得他,她也舍不下不到百天的两个孩子,追随赫连冽而去的。 等她从悲痛中缓过来就好了,时间会让她慢慢忘记赫连冽,并原谅他。 他极力挽回,弥补,容嫣还会跟他在一起的。 再说了,就算容嫣真的要给赫连冽殉情,那么大不了,他还给容嫣下失忆蛊。 赫连冽死了,那么失忆蛊对容嫣就有效果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容嫣在赫连祁怀里拼命挣扎,感觉不到赫连冽的气息了,她惊恐绝望,忽然就做出了咬舌自尽之举。 赫连祁面色大变,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去抬手掐容嫣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后,然后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容嫣那舌头已经是鲜血淋漓了,嘴里都是血沫子,被赫连祁的手指顶到喉咙,她剧烈地干呕。 赫连祁不得不抽出手,容嫣找到机会再去咬舌头。 赫连祁撕心裂肺,容嫣的性子一直这么决绝刚烈,让他意识到容嫣真的不是在威胁他。 要是赫连冽真的死了,她一定会为赫连冽殉情的。 “容嫣,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而抛下我?”赫连祁眼中的泪涌出来,又怨又痛地质问控诉着容嫣。 可最终还是不得不对这个“多情”,“水性杨花”,让他又爱又咬牙切齿呕血的女人妥协了,“来人!” 月鸢早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猛然松了口气,这个世上能让她的疯儿子妥协的,也就只有容嫣一人。 她这个做亲生母亲的,要是今生的儿子真想杀前世的儿子,她是阻止不了的。 所以,还是得容嫣。 解铃还须系铃人,檀曜跟月鸢的想法一样,在赫连祁喊了一声后,他就带着人大步进来,接了赫连祁扔来的钥匙,给赫连冽开锁。 赫连冽那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佛子立刻用胳膊和肩膀架住人,带着赫连冽出去的几十米路程,地下拖出了一道血印,触目惊心。 而佛子雪白的衣衫也被赫连冽身上的血污,给浸染了。 檀曜一个时辰前就让人去找在宫外医馆里的司徒景行,他把赫连冽放到甘露殿的龙榻上时,司徒景行正好赶回来,还带着柳湘湘。 “艹,皇上怎么突然间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有气吗?”司徒景行只是看了赫连冽一眼,便是满脸惊吓。 结果他还没缓过来,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搂着容嫣出来的另一个赫连祁。 柳湘湘目瞪口呆已经石化了,连惊叫都丧失了。 “啊啊啊!”司徒景行差点昏厥过去,没有听说过赫连祁有个双胞胎兄弟,那为什么会有两个赫连祁? 大白天的有鬼,还是他在梦中? 司徒景行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疼,没知觉,那他现在肯定是在做梦。 于是司徒景行很安详地闭上眼,睡醒了,这梦不就结束了吗? 容嫣挣脱掉赫连祁的钳制,上前朝司徒景行脖子上扇了一巴掌,眼泪还流着骂,“蠢货,你是忘了你的双腿残废了吗?这一巴掌疼不疼!” “疼。”耳边都有轰鸣声了,司徒景行睁开眼,发现还是两个赫连祁。 好,不是做梦,两个人都有影子。 那就不是鬼,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偏偏容嫣没时间给司徒景行解释,让司徒景行和柳湘湘,檀曜一起去救治龙榻上的赫连冽。 司徒景行真是抓心挠肺的,期间好几次回头看容嫣,“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不然我也不能聚精会神地救治啊。” 这幸亏是檀曜现在恢复了功法,檀曜作为主治大夫在抢救赫连冽,要不然赫连冽得被司徒景行这憨批耽误死。 “这是前世的赫连祁,本宫后面的是今生的赫连祁。”容嫣言简意赅,对司徒景行解释了一句。 司徒景行过了很长时间才消化,只觉得匪夷所思惊世骇俗,但一时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专心去救治赫连冽了。 容嫣的舌头受伤了,赫连祁走过来抢了司徒景行的药箱,把容嫣抱到椅子上坐着。 他单膝跪地在容嫣面前,给容嫣处理伤口。 有同生共死蛊在,容嫣自然没感觉到多疼,那伤痛都让龙榻上的赫连冽承受了。 想到这点,容嫣的心口抽搐。 她冷着脸推开赫连祁,去看赫连冽,眼里都是心疼和泪,“本宫不用你管,把医药箱给司徒院使拎过去。” 本宫,赫连祁脸色难看。 在容嫣眼里赫连冽才是皇上,她是赫连冽的皇后,而他还是之前的摄政王。 “他睡得是朕的床榻,是我和嫣嫣的床榻。”赫连祁说了这么一句,抬手就点了容嫣的穴道。 在容嫣怒瞪着他中,他紧抿着薄唇,执拗地给容嫣处理着舌头上的伤。 那边几人在救治着赫连冽,容嫣闭着眼,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只听见司徒景行有些惊慌的声音传来,“皇上根本没有求生欲!” 同样重病的两个人,一人能撑了一天又一天,一人却没撑过几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这跟人顽强的意志力有很大关系。 一个在奄奄一息中的病人,他要是自己不想活了,没了丁点的求生欲,那么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之前赫连冽剖心头血快死时,能挺过来,那是他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强烈的求生欲。 而此刻,显然,他放弃了自己。 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容嫣该说的话刚刚在密道里都对赫连冽说了,没能让他产生求生欲,那就说明赫连冽还有其他的心结。 月鸢? 容嫣立刻转眼朝月鸢看去,而檀曜已经在喊月鸢了。 当然,月鸢始终在几人后,不影响他们救治地站在那里,等柳湘湘给月鸢让出位置后,月鸢上前。 宫装不方便蹲着,月鸢只好跪下去,便能与床榻上的赫连冽齐平,她伸出两手去握赫连冽的一手。 那手上伤痕累累,尤其是手腕被锁链磨的。 刚刚开锁时,锁链都嵌入他的血肉里,一圈伤口很深,露出里面的白骨。 第361章 你选我,他死,选他,我死 月鸢看都不敢看,整颗心像是被剜了疼,流着泪,柔声对休克中的赫连冽道:“你说母后偏心,母后不在意你这个儿子,冽儿,你误解母后了,当初在容家母后给了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可到你这里,你就直接给母后判了刑,你骂母后,你觉得没有一个人是爱你的,所有人都想让你死,于是你就不想活了。” “冽儿,听听母后的辩解好吗?”月鸢抬起手指,顺了顺赫连冽脸侧的一缕银发,另一手执起赫连冽的手,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背上,极温柔怜爱地落下一吻,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母后没有相信祁儿的话,认为你是邪祟,这段时间母后一直都在找你,母后也没有偏心,不爱你,你从前世来到今生,到容家去接母后,那个时候明知道你前世做的那些,在你还没解释清楚前,母后还是认了你这个儿子吧?母后只是打了你一顿。” “一开始母后就没想让你剖心头血救嫣儿,母后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冽儿你死啊,后来母后用同生共死蛊把嫣儿身上的毒,心疾等病痛全都转移到你身上,那是无奈之举,若是母后可以的话,母后愿意承受一切。” “要是换成祁儿在,母后也同样会让他牺牲,来救嫣嫣和两个孩子。” “母后没有想让你死,母后一直在和司徒他们研制解药,确实也研制出来了,你不会死,可祁儿却回来了,他瞒着我们囚禁了你,没把解药给你服下,让你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和痛苦。” “母后有错,一直以来我们母子的相处看起来就像仇人,正如当年你因为思念嫣嫣而病倒时,母后不关心你,反而在笑话你,在幸灾乐祸,那时给你用了同生共死蛊,看到你孕吐时,母后也在笑话你……这些。” “是母后错了,母后的态度让你误以为母后不在意你,不爱你,母后一定改,以后你生病时,母后就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着你,母后以后每天都抱抱冽儿,摸摸冽儿的头,让冽儿清楚地感受到母后的母爱……” “这次你受委屈了,是母后的另一个儿子做得不对,母后饶不了他,都给你讨回来好不好?” “冽儿,母后平常是不需要儿子的陪伴,但是母后也不能失去冽儿,不能没了冽儿啊,你想想你从小到大,你说你要什么,母后便给你争来什么,你说不要当皇帝,母后便放弃了给你争皇帝,你说你想娶嫣儿,在赫连墨也觊觎着嫣儿时,母后用尽了办法让容家把嫣儿嫁给了你,让你娶到了嫣儿。” “还有后来,母后从大火里逃生后,知道你被罚去了苦寒之地,母后追着你过去了,母后做了太后后,你让母后帮你管理后宫,母后便管理着,揣测着你的心思,帮你铲除世家大族……这种种,你觉得母后否定了你所有的付出,可是冽儿,你也否定了母后身为母亲的所有付出,不是吗?” “冽儿,你撑住,要活着,等你醒来了,母后两个儿子谁都不会偏心的,母后会一视同仁……” 月鸢说到这里,只看到原来无声无息好像已经死了的赫连冽,这时眼中涌出一串泪,没入鬓发,枕头中。 与此同时,司徒景行也探到赫连冽的脉搏,突然变强了。 月鸢喜极而泣,转头喊着赫连祁,“去母后的寿康宫跪着,此后两个月,你就在寿康宫呆着,一步都不许给哀家踏出去。” “母后,你刚刚明明说了自己不偏心的。”赫连祁不服。 母后怎么罚他都可以,唯独不能分开他和嫣嫣。 月鸢分开了他和嫣嫣,那不是给赫连冽和嫣嫣制造了机会,让赫连冽霸占了他的嫣嫣吗? 他见不到嫣嫣,不能拥有嫣嫣,月鸢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月鸢气极反笑,“但凡哀家能把嫣嫣分成两半。他都被你折磨成这个样子了,他能对你们的嫣儿做什么?他哪来的那个本事一人霸占你们的嫣儿?别说什么他得到了跟嫣儿相处的机会,过去近两个月,你不也是吗?” “你担心他抢走你的嫣儿,可嫣儿还没有接受你,所以你和他的起点是一样的,既如此,以后你们便各凭本事吧。” 赫连祁跟月鸢理论不了,抬手解开了容嫣的穴道,红着眼,双膝都跪在地上,仰望着容嫣,“嫣嫣,我早就说过,我是不可能跟任何男人分享你的,所以我和他两个人,你只能选择一个。” “你选了他,那便会失去我,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那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我死。” “你要是选择了我,那你就不能要他,他得死。” 容嫣紧抿着唇瓣,目光还是看向龙榻上的赫连冽,片刻后,她正要回答。 赫连祁却害怕容嫣的答案,立刻靠过去,脸伏在容嫣的膝盖上,如大猫撒娇,“我有很多办法霸占你,比如像从前那样强取豪夺,囚禁你,谁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是这样强,比赫连冽还强,所以谁都不能将你从我手里抢走,来一个我能杀一个。” “但是我不愿这样做,我真的改了,嫣嫣,你更爱我对不对?那你就选我,抛弃了赫连冽吧。” 赫连祁在用自己的美色,娇弱,深情和痴恋,蛊惑循循善诱着容嫣。 柳湘湘这么沉静的人,都被眼前的局势给震得三观都碎了,炸裂啊。 皇上自己醋自己,自己杀自己! 这关键也不能全怪皇上,毕竟这两个皇上都是独立的个体,是一个人,但也是不同的两个人。 前世的皇上赫连冽,是今生的皇上赫连祁的情敌,那么赫连祁当然不能有任何退让,把皇后分享给赫连冽。 可赫连冽显然也需要皇后娘娘,所以要真正让皇后娘娘一碗水端平,如太后娘娘所说,那真的只能把皇后娘娘分成两半了。 “你并没有改,赫连祁。”容嫣没有像这段时间那样,及时安抚赫连祁。 她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赫连祁,“你从前世回来后,我以为过去的种种就真的过去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猜忌和欺骗,我愿意相信你,可你呢?” “你利用我对你百分之百的信任,欺骗我说赫连冽是邪祟,他已经回到了他的前世,实际上你却背着我囚禁他,折磨他,抱着皇子和小公主去他面前炫耀,每天都以胜利者的姿态嘲讽,羞辱,践踏他,是不是?你真是杀人又诛心啊!” 她看过了,司徒景行也说了,赫连冽身上的伤不是一次性受的,而且他的心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被摧毁的。 他已经生出了情根,是那么爱她,却发了疯动了杀她的念头,他不想活了,好不容易她和月鸢才让他有了求生欲。 这些都表明,过去近两个月里,赫连祁对赫连冽身体和精神上的摧残有多严重,可怕。 “我是骗了你。”赫连祁跟容嫣对视着,目光里除了恐慌痛色外,更多的是嫉妒之火,他不再掩饰自己对赫连冽的敌意和杀心,“但那是因为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你抛弃我,选择了赫连冽。” 容嫣算是明白了,赫连祁这是把前世的赫连冽、他自己也视为了情敌,他容不下赫连冽,他必须得杀了赫连冽。 容嫣摇头,“我没有选择赫连冽,也没有接受你,你既然去了一次前世,穿越回到了前世的过去多次,最后那次你穿越到了发动宫变时,你的选择和做法跟赫连冽一样,你成为了前世的赫连冽,那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赫连冽为了让我重生,为了所有人都能好好的,他付出了多少。” “并且他在来了今生后,为了让我活下来,让我肚子里的两个你的孩子平安降生,他把自己的胸口剖了一个大窟窿,用八碗心头血养莲,把我体内的毒转移到他身上,承受了我的心疾,所有伤痛。” “就算你不感激报答他,你也不应该囚禁他两个月之久,每天折磨他,并且炫耀你的胜利,摧毁他的心智。” “若是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这一世,且这一世我还会死,我们的两个孩子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上,我对他有那么多愧疚和亏欠,正如他所说,我们两人的幸福,是建立在他的牺牲之上的,我们如何能做到心安理得?” 然而容嫣的这番话,并没有唤起今生的赫连祁的良知,他依然偏执,反而觉得容嫣不清醒,“你是不是忘了若是前世他找到赫连逸,把赫连逸带到身边教导,就不会有后来赫连逸长大找他复仇一事?” “安平为什么自请去和亲?如果一开始他把安平也从法华寺接回了宫里,安平就不会因为要摆脱赫连逸,而宁愿去和亲,嫣嫣,连锁效应,前世,赫连冽若是在你死后教导好了赫连逸,后面的所有悲剧就不会发生不是吗?安平的死,容家满族的牺牲和二十万容家军的马革裹尸,是赫连逸做的,但也是赫连冽间接造成的。” 连锁效应?容嫣觉得可笑,“在前世,没去找赫连逸这件事上,赫连冽是做错了,但你要用连锁效应把后来的一切,种种罪名都安在他的身上,那为什么不再往前一些?如果没有我和祁哥哥的相识相恋成亲,没有赫连逸的出生,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按照你的理论,那我就是引起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吧?” “不是你的错……”赫连祁还要跟容嫣理论。 容嫣打断,“好,赫连冽没有教导好赫连逸,是他有错,但他在前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让安平,容家满族和容家军,母后,我们这些人都在这一生安然无恙了,他做了弥补,而你过去也给我带来了很多伤害,你也在弥补我,我谁都没有接受。” “赫连祁,你给我下失忆蛊,我已经失忆过一次了,你还要我一无所知,整个世界只有祁哥哥,那样活着,你要我爱你,你控制我,我想问你,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你爱的是爱你的那个我?” 第362章 谁需要她,她就先哄着谁 赫连祁从容嫣的膝盖上离开,双臂也不再抱着容嫣了,反问容嫣,“所以你觉得我爱你,为了让你开心,就应该成全你和其他的男人,或者是让我跟其他男人分享你吗?” “嫣嫣,让你跟别的女人分享我,我说那样我就开心了,你那样做才是真的爱我,你会愿意跟其他男人分享我吗?” 容嫣:“如果那样你就开心了,那么我放手,我退出……” “但是我做不到,我的爱不是放手,我的爱就是夺取和占有,即便你不爱我,我也得霸占你,你爱其他的男人,我就杀其他的男人。”赫连祁从地上站起来,抬手指着龙榻上奄奄一息的赫连冽。 “容嫣,我再说一遍,你对他好,我就死,你在我身边,我就得让他死,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把自己分成两半,不允许你端水,你必须完全地偏向一方。” “而这一方,必须是我,只能是我,因为我比他强,我能杀了他。” 在前世那次的穿越里,他已经跟前世的赫连冽,共同拥有过容嫣一次了。 容嫣想两边都哄着,都要,不可能。 只有他和赫连冽一方死了,这种事才不会发生第二次。 而他比赫连冽强,死的只能是赫连冽。 容嫣气极反笑,赫连祁根本没给她两个选一个的机会吧。 她选赫连祁,赫连祁也不会放过赫连冽。 因为过去赫连冽跟她在一起的种种,赫连祁嫉妒,杀了赫连冽才能解恨,永绝后患。 她要是选了赫连冽,赫连祁就对她强取豪夺,更要杀了赫连冽。 反正就是无论怎样,赫连祁就得让赫连冽死。 他比赫连冽强,容嫣要是不护着赫连冽,赫连冽必死无疑。 容嫣冷下声音,“那我就谁都不接受,你们彼此都没必要把彼此当成情敌,所以都消停吧。” “我不求你们两人和睦相处,只想让你们两人都活着,你要是敢持强凌弱再对赫连冽下手,赫连祁,我就给赫连冽殉情。” 赫连祁痛到极致,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紧握着拳头,目光猩红死死盯着容嫣。 曾经容嫣身边有那么多男人,他一一除去,多害怕自己会失去容嫣,害怕容嫣会爱上其他男人。 可最终,容嫣还是爱上了其他男人。 为什么她要爱上其他男人? 她明明应该跟他白头偕老至死不渝啊。 他和容嫣相识了近二十年,那段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感情,却要以容嫣爱上其他男人收场,这多可悲,又让他如何甘心? 一时间,赫连祁胸腔里的摧毁欲在汹涌,翻腾,燃烧着他整个人,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 赫连祁狠狠闭了闭眼,压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深吸一口气,最终,他极绝望痛苦万分地哑声说了一句,“好,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他在期盼着,那失忆蛊起效果。 既然赫连冽承担了失忆蛊,那么失忆的应该是赫连冽。 赫连冽失忆了也好,因为那样赫连冽就不会跟他抢容嫣了,嫣嫣还是他一个人的。 等赫连冽失忆后,他再找机会杀赫连冽。 赫连冽必须死,死了才是永绝后患。 赫连祁从甘露殿离开了,母后要一碗水端平,两个儿子都要,这点他愿意妥协。 母后因为他对赫连冽的折磨,而要处罚他,他接受被拘禁在寿康宫两个月这样的处罚。 但容嫣,最好是不要背着他,接受了赫连冽,否则…… 容嫣刚刚说了她两个赫连祁都不接受,都不管,所以在赫连祁离开后,她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长乐宫。 结果司徒景行喊住容嫣,“皇后娘娘,这个皇上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臣觉得你得在他身边守一夜,他挺过去这一夜就好了,否则你若是走了,怕是这个皇上他……” 司徒景行这话的意思无疑是,容嫣一走,赫连冽就会死。 容嫣:“……” 好,还是那句话,重生后,前世杀我的人,都要为我寻死觅活。 容嫣红着眼看月鸢,前世今生两个赫连祁,她都不管不接受也不行。 她不管,这不,赫连冽已经开始寻死了。 “你先紧着这个要死的管。”月鸢和在场的人都替容嫣难做。 月鸢身为母亲还好,两个儿子一样疼就好了,虽说他们也会争她的宠爱,但她一碗水端平就好了。 容嫣就不一样了,赫连祁因为容不下赫连冽,所以囚禁着赫连冽,把赫连冽折磨得这么惨,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赫连冽。 而赫连冽,还没清醒,要是清醒了,估计也不让容嫣接受赫连祁。 他们都在逼容嫣,容嫣选一个,就得让另一个死。 而容嫣两个都要,他们还是要自相残杀,让对方死一个。 容嫣两个都不管,可现在赫连冽需要她。 她不管,赫连冽就死了。 两个赫连祁已经争得你死我活了,司徒景行此刻也没了再添乱加入到争夺容嫣的这场战场里,他叹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寻求着解决之法,问檀曜,“要不然拨乱反正,把前世的皇上,送回他的前世去?我相信国师应该是有办法的。” 赫连冽的命暂时保住了,柳湘湘退到床帐外。 檀曜在脱赫连冽的衣服,给他包扎身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应着司徒景行,“我有办法,但是得需要前世的皇上配合,他若是自己不愿意离开,我无法强行送他回到前世。而事实很显然,他现在宁愿死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愿回到他的前世。” “哀家不想让他回去。”月鸢不用做选择题。 两个儿子她都舍不得,那就都要好了。 赫连冽在前世没有容嫣,母亲,朋友和岳父岳母一家。 他当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可他没要,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冰室里,对着容嫣的尸体。 今生的赫连祁儿女双全,拥有了容嫣,还有江山天下,母亲,他什么都有了。 赫连冽却一无所有。 所以月鸢当然心疼赫连冽,不愿让赫连冽回到他的前世去。 “那现在就只能让皇后娘娘先哄着前世的皇上,先保住他的命,之后再做其他的打算。”司徒景行去看容嫣,劝道。 “皇后娘娘其实也没有那么为难,他们两人都容不下彼此,那就让他们两人自相残杀好了,反正他们两人是同生同死的,互相也杀死不了对方,皇后娘娘既然两个都放不下,那就谁更需要你,你就先陪着谁,现在是前世的皇上更需要你,你不必觉得对不起今生的皇上,等你哄好了他,再去哄另外一个。” 虽然柳湘湘的三观已经被震碎了,但觉得司徒景行这话很有道理,于是她和太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容嫣只能返回来,进入床帐,要和檀曜一起给赫连冽包扎。 结果她就看到赫连冽全身没一件衣服,遍体鳞伤,而檀曜正在翻来覆去地检查赫连冽的男性象征。 容嫣没有其他心思,只是纯粹关心赫连冽的身体,问檀曜:“伤到了吗?” “嗯。”檀曜恢复了一贯的无悲无喜和淡漠,仿佛跟容嫣之间没有发生那天的决裂,他那动了的凡心,也收了回去。 檀曜检查完后,接了容嫣递来的纱布,各种药以及针线,给赫连冽缝合身上需要缝合的那些严重的伤口,淡淡地应着容嫣,“我尽量给他治,能不能恢复如初,就看他自己的身体了。” 本来赫连冽自己作死,觉得那龙根没用了,便喝了司徒景行给开得有损性功能的药。 到后来再服了春药,才能行房,但差强人意。 他又没及时治疗,而过去近两个月被囚禁折磨,身体里的毒没有得到解药的控制,侵蚀着他身体的每一处,当然包括男性象征。 司徒景行在床帐外道:“皇上的五感也损伤严重,不过过去每天国师都有给他治伤,所以庆幸的是,那毒药没有给他的身体各处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都能治,然后就看他自身的恢复了。” 司徒景行在说赫连冽有救,但很难再恢复到以前的体魄,会留下很多病根,受很多的痛苦。 容嫣忍着泪和手下的颤抖,给赫连冽缝合包扎伤口,今生的赫连祁之前各种作践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各种旧疾,会英年早逝。 现在,赫连冽也是另一个他,他又把自己搞得千疮百孔,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能不能不要这么疯? 容嫣吩咐司徒景行,“你研制出来的解药,拿过来。” 司徒景行语气委屈,“没有了,这个月的解药给今生的皇上了,因为我之前不知道他是今生的皇上,而今生的皇上把那解药吞下去了。我这解药要用到很多药材,大量的药材才能融合成一颗药丸,药材里有几种还异常珍贵,得用现采摘的,从采摘到烘烤,等各种步骤,需要半个月的周期。” “你以后再不改改自己不做记录,一次只研制出一份药的毛病,本宫砍了你的脑袋!”容嫣只觉得司徒景行是真欠揍,怪不得过去动不动就被赫连冽打,此刻她也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司徒景行需要的药材珍贵难寻没错,但他们是皇室,司徒景行需要大量的药材的话,无论如何都得一次性给他多弄来一些。 偏偏司徒景行这人有个毛病,每次只找来一次的量,只制作出一份来。 现在他手里没了解药,就代表着赫连冽得等半个月,容嫣只能命令他加快时间。 三天,不然他提头来见。 “那我自己也不能自己提着自己的头啊。”司徒景行顶了一句嘴,下一秒只听“刷”一声,看过去。 好家伙,太后娘娘已经拔刀了。 第363章 植物人 司徒景行立刻保证,“微臣能自己提自己的头,哦不对,微臣是说三天的时间,微臣一定能把解药给这个皇上服下去!” 月鸢的那一刀“砰”砍在了司徒景行的轮椅上,把那木制的轮椅扶手都给砍断了。 司徒景行吓得闭着眼,一动不敢动,“太后娘娘息怒!息怒……” 月鸢扔掉刀,喊全程躲在一旁避难的柳湘湘,“你的医术也可以,跟司徒院使一起研制解药。” “是,太后娘娘。”柳湘湘对于太后的认可,当然是欣喜的。 她和司徒景行的医馆面对面,即便他们两人都一心在治病救人上,但还是不免成了竞争关系,两人是对手。 但其实柳湘湘心里是膜拜司徒景行的医术的,想拜师学艺,更想得到司徒景行曾经写得那本医书。 此刻月鸢这么安排,无疑是给她制造了机会。 柳湘湘推着司徒景行出了甘露殿,外面已经是黄昏了。 两人在路上就让宫人去太医院传话,调集他们需要的药材,宫里不够的,让宫人去外面她和司徒景行的医馆,各个药堂,还有很多深山里去找。 “我可以收你为徒,但我有个条件。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裴玦放了楚灵,其实你也不想让裴玦一直跟楚灵纠缠不清,不是吗?”司徒景行看穿了柳湘湘的心思。 他这一生是不可能有后人了,一开始在地宫时,想把一身医术传给容嫣。 容嫣学了,但她的主业是女帝。 所以他得收个正儿八经的弟子,把自己自成一派暂时无人超越的医术传承下去,也是造福后世的一种方式。 他先收柳湘湘一人,跟柳湘湘交换条件,之后再物色在医术上有天赋的。 “好。”柳湘湘确实早就有了盘算,她不害楚灵,也不惹怒裴玦,她要让裴玦心甘情愿地放过楚灵。 沈瑾书在宫里的内阁忙完了一天的事务,要回自己的府邸。 司徒景行派了宫人过来告诉他,他在太医院。 沈瑾书以为司徒景行是要他等着他,两人一起出宫回府。 因为之前司徒景行不在外面的医馆,隔三差五回太医院时,他都是和司徒景行一起回家的,两人的府邸在一起。 沈瑾书要是先忙完了政务,就去太医院等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要是先忙完了,就去内阁找沈瑾书。 这段时间两人你等我,我等你,然后一起出宫回家,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太医院和内阁的几个大臣都知道沈瑾书和司徒景行的关系好。 两人一起回府后,每次司徒景行都要去沈瑾书府邸,就是为了看沈瑾书画得那一幅幅容嫣的画像。 沈瑾书哪敢给司徒景行看,怕司徒景行真的干出拉着他一起对着容嫣的画像,自度,比谁更持久那种炸裂的事来。 沈瑾书每天过自己的家门不入,去司徒景行的府邸。 毕竟那也是他的府邸,为了躲他母亲的催婚催生,司徒景行这里他不住白不住。 司徒景行觉得没意思,而且医馆里忙,他经常到三更半夜,所以很少回府邸,经常就在医馆里将就着住了,导致那个府邸又成了沈瑾书的。 司徒景行觉得自己吃大亏了,三言两语坑的沈瑾书找顾轻舟借钱,在医馆附近,给他置办了一处宅子。 沈瑾书从内阁出来时,跟裴玦和裴玦身侧的顾轻舟同行了一段路。 顾轻舟催着沈瑾书还钱。 “本官给你的利息可不低,再等半年。”沈瑾书出身贫困,寒窗苦寒时,别说借钱了,他卖字画都觉得有损清高,所以偷偷摸摸的。 但现在他不仅脸皮被司徒景行锻炼得厚了,还能在债主要钱时,自己跟个大爷似的,以官压人,让顾轻舟这个要债的当孙子。 顾轻舟的眼睛还在治着,尚未恢复过来,遇到台阶时,裴玦总会及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他走过去了,才放开。 裴玦向来护犊子,对沈瑾书道:“你欠钱的,就得有欠钱的态度,你要是端正不了自己的态度,本相查封了你那个医馆,拿医馆做抵押。” 沈瑾书:“……是,相爷,是下官错了。” “作为本相给你要债的回报,本相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轻舟你看?”裴玦转头对顾轻舟道,暗示顾轻舟贿赂的意思很明显。 顾轻舟:“……” 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从袖子里取了好多银票塞给裴玦。 裴玦从善如流地收了。 沈瑾书目瞪口呆,瞬间表示学会了,“此等贿赂贪污的行径,若是本官参你们一本……” 好像也没多大的用。 皇上那个狗祖宗,只要顾轻舟再拿出更多的钱贿赂给皇上,皇上就对裴玦和顾轻舟两人的贪污和贿赂,睁一眼闭一眼了。 “沈大人欠的那几个钱,不用还给下官了。”顾轻舟是个会精打细算的。 赫连祁那狗祖宗国库里没钱,就把他当成提款机,时不时找借口提一笔钱,用作军饷,或是其他的公用。 今天这件事要是被沈瑾书告诉了赫连祁,那他孝敬给赫连祁的,是沈瑾书欠他的钱的数倍,那他还不如不让沈瑾书还这个钱了。 虽然但是,他也心有大义愿意捐军饷,但现在狗祖宗暂时不缺军饷了,狗祖宗从他这个提款机里提走钱,自己存了起来。 呵呵,哪天他得在妹妹面前告状,让妹妹没收皇上的小金库。 沈瑾书对顾轻舟拱了拱手,“慈善家,活该你仕途顺遂,家庭美满,等你恢复了光明,本官立刻向皇上上奏,给你六部之一的官位,你想要哪一个,本官好提前给你腾出来。” 顾轻舟有一种自己的官位越来越像买来的感觉,不过也只是开个玩笑。 沈瑾书和裴玦在政事上,是不徇私枉法的,他能被裴玦和沈瑾书赏识重用,大部分靠得还是自己的才能和实力。 小部分原因,也的确,赫连祁和容嫣是宠他的。 沈瑾书到了太医院,没有等到司徒景行一起回家,而是被司徒景行当成了苦力。 他一整夜没合眼,第二天天不亮还得去上朝。 然而今天皇上没来,只有垂帘后的皇后在听政。 云振称皇上身体抱恙,近几日都不能再来了。 满朝哗然。 朝臣们心里有各种猜测想法,觉得最有可能的是皇上因为在战场上受了很多伤,如今旧疾发作,走火入魔,都不能人道了,怕不是要驾崩了吧。 朝臣们想上奏立太子,然而皇上唯一的皇子那也是皇后生的,还是个不满百天在襁褓中的婴儿,就算立为了储君,那还是得皇后垂帘听政啊。 也就是说,除非他们有能耐推翻赫连皇室,否则他们好像阻拦不了容嫣垂帘听政,掌权了。 但要说造反,以前很难,现在兵权都被皇上握在了手里不说,且定北侯皇后的弟弟容峥鸣不断地传来捷报,一个又一个国家归顺大祁。 很多官员突然意识到,恐怕早在几年前皇上就开始为皇后掌权而筹谋了,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们想反对,也已经晚了。 朝臣们无能为力,只能选择了接受。 事实上,赫连祁颁发的那些有关女子的各种政令,以及女性的崛起,潜移默化中,让他们的接受度提高了不少。 皇后垂帘听政,掌权就掌权吧,在皇后还是容太后时,她就有治理一个国家的能力,并且这段时间她的很多政策,手段,实力让朝臣们很认可,慢慢从心里臣服了。 所以赫连祁没来上朝,容嫣一人听政这件事,因为今生的赫连祁早在几年前就筹谋了,铺平了路,加上赫连冽,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到这一步是如此顺理成章。 当然,任何人都无法做到让世人都满意并臣服,世人和史书上对其总会有不好的评价和骂声。 他们做不了其他的,也就只能骂骂了,容嫣猜都能猜到都有哪些词汇,对此心里根本不在意,沈瑾书他们也不会让其传到她耳中。 朝臣们心里也有猜测皇上别是被皇后软禁了,所以他们组团跟着裴玦去看皇上。 结果就是皇上在太后的寿康宫里,带两个孩子呢,不仅看上去一点身体抱恙的样子都没有,且跟之前一样对着他们疯狂炫娃。 朝臣们被炫娃狂魔炫得心里烦,面上却不得不附和着各种夸皇子和小公主,那什么“姿容绝佳、聪慧伶俐”已经配不上皇子和小公主的身份了,他们只能用“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这类词,硬夸,尬夸。 皇上总算是满意了,摆摆手让他们跪安。 几人出来后都是口干舌燥,一身的汗,比干什么都累,不约而同地表示以后再也不主动往皇上面前凑了。 一开始容嫣还担心以赫连祁偏执的性格,尤其还说了不是赫连冽死,就是他亡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结果并没有。 他在寿康宫里带皇子和小公主,还挺开心,容嫣便以为赫连祁的性情是真的改变了。 赫连祁没什么事,不需要哄,甘露殿里的赫连冽命悬一线,离不开容嫣,容嫣便只能守着赫连冽。 赫连冽一直处在昏迷不醒中,第一晚是最关键的。 容嫣一直没敢睡,靠坐在龙榻上,里侧是赫连冽,她边翻看奏折,边注意着赫连冽的动静。 赫连冽平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都是伤,被包着纱布,露出一张脸,几乎是个木乃伊了。 容嫣看不到他胸膛的明显起伏,他仿佛无声无息的,让容嫣的心始终是悬着的,每过一会儿,就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赫连冽的呼吸特别弱,容嫣要凝神感受好一会儿。 到后来她干脆腾出一只手,两根手指一直搭在赫连冽的脉搏上,感觉到他的脉搏的或缓或急,或强或弱,她的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除了上朝和跟大臣们议事,其余时间容嫣并没有再去其他地方,都是在甘露殿守着赫连冽,用膳都是在寝殿内,困了就躺在龙榻上合一会儿眼。 龙榻很大,赫连冽受的伤太重,容嫣也不敢触碰到他,只离他很近,让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偶尔还跟赫连冽说一些话。 他挺过去了第一夜,命是保住了,但现在几乎是个植物人了。 司徒景行和檀曜都要容嫣多跟赫连祁说话,唤醒他的意识。 他是从前世来的,容嫣便跟他说起前世的种种,从两人相识,到宫变时她死了。 但因为有赫连冽的阵法在,她的灵魂就被困在了赫连冽的身边。 在前世她以灵魂状态陪伴了赫连冽数十年,这件事赫连冽是不知道的。 容嫣现在对赫连冽说起时,注意到赫连冽的手指动了动。 第364章 他聋了,作精赫连冽 那一瞬间容嫣喜极而泣,立刻伸手过去,紧接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就被赫连冽的手指勾住了。 他大概是想握住她的手,却因为受伤太重,还虚弱,只能勾着她的指尖,很艰难,轻轻的。 容嫣却知道,他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赫连冽依然没醒来,容嫣知道他听见了她说得话。 她说完前世就说今生,提的最多的是皇子和小公主,他们的五官轮廓像谁,乖巧,每天的吃睡,学了什么新的技能,等等两个孩子的日常。 最后容嫣把两个孩子抱了过来,皇子放到赫连冽身侧。 她柔声细语地哄着赫连冽,“虽然这两个孩子他们真正的爹是今生的赫连祁,但两个孩子是你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小公主我已经取了名字,随我的姓,叫容熙,把皇子分给你吧,随你的姓赫连,之前你给他想好名字没有?等你醒来了,告诉我好不好?” 容嫣让皇子的手去触碰赫连冽的手,几乎是下一秒,皇子又软又小却胖乎乎的手,就攥紧了赫连冽的手。 容嫣看到一行清泪从赫连冽的眼角,无声无息地滚落,在他苍白病气的脸上留下一串痕迹。 赫连冽是在大半个月后的黄昏醒来的。 春天已经过去,人间四月芳菲尽,他艰难地睁开眼,又无力地闭上。 过了一会儿,赫连冽挣扎着睁眼,但没坚持多长时间又闭上,再睁开……如此反复数次,赫连冽终于能看到人了。 虽然很模糊。 容嫣正在赫连冽身侧批阅奏折,看到赫连冽醒来立刻丢掉奏折,凑到赫连冽面前。 赫连冽看到容嫣的唇张张合合,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 虽然司徒景行已经给他服下了解药,但人在重伤中对营养和药物的吸收力很差。 正如赫连祁给容嫣下失忆蛊,赫连冽本应该失忆的,但因为当时他的身体连水和食物都吸收不了,所以那蛊药就没起到什么作用。 现在也一样,司徒景行给的解药,赫连冽的身体吸收得并不好。 虽然这段时间容嫣亲自喂给他的药汤,他无意识中咽进去了,却到现在才醒。 他的五感被毒药侵蚀,并没有恢复过来,除非容嫣在他耳边大喊,否则他根本听不到容嫣的声音,他几乎是聋了。 过去大半个月他能听到容嫣柔声细语的说话声,是因为他伤重到几乎是灵魂离体,漂浮在半空中的状态了,完全是神识在听。 赫连冽红着眼,极度委屈地看着容嫣,想翻过身不搭理容嫣,但身上太疼,还虚弱,刚动了一下他的面容就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的扭曲,连翻身的动作都做不了。 他便闭上眼不看容嫣,但拳头紧握着,浑身上下传达着一种“我受委屈了,心碎,不想理你,你必须得哄我”的讯息。 容嫣让这些天一直在偏殿里住着的司徒景行过来,叫迎雪端来正好熬好的药汤。 她下了榻,坐在那里往赫连冽嘴里喂药,也能解渴,润泽他干裂结痂的唇。 但赫连冽昏迷的时候,求生的本能他会下意识地吞咽,此刻他紧闭着嘴不张开。 即便容嫣把那药顺着他的嘴角塞进去了,他也不咽。 “就算是疼也得咽下去,喝了药你能好起来。”容嫣知道赫连冽的喉咙里也是伤痕累累的,每次吞咽都像是在吞刀子。 她以为此刻赫连冽不咽,是因为疼的,她哄着赫连冽,拿手帕擦掉赫连冽嘴角的药液。 容嫣强行给赫连冽塞进去一勺,然后赫连冽吐了出来,容嫣便知道他不是因为疼,他就是纯粹的不愿喝药。 “你别再吐了,你看多脏。”容嫣来软的不行,就佯装嫌弃赫连冽。 司徒景行正好过来了,听了这话他实在没忍住笑出来,“皇上,你知道不知道你昏迷的大半个月里,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很神奇的,赫连冽偏偏听到了这话。 他的神色屈辱,双目赤红,眼泪大片大片地涌出来,紧攥着被褥的手背青筋鼓起,用尽力气吐出一个字,“滚——” “司徒景行,你最近性命是没受到威胁了对吧?”容嫣看到赫连冽吐了一口血,差点被气昏过去。 容嫣抓起奏折朝司徒景行砸过去,“下去领三十大板,让国师过来。” 在司徒景行的轮椅被拖出去时,容嫣转过来安抚着赫连冽那脆弱到一点刺激都不能受的心灵,“你别听司徒景行胡说,过去大半个月你连一口食物和水都喝不下去,全靠药汤吊着,哪有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一说?你本身并不脏,再加上我每天都给你换药,擦身子,所以你全身都是干净清爽的,你还是最初那个白衣胜雪神武不凡的祁哥哥……” 赫连冽只有满心的屈辱,拳头紧握,闭着眼,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去看容嫣,猜到她应该是在安慰他。 他极为艰难地动了动薄唇,费力地发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的,“写,写给我……” 那声音哑的,一听就能判断出来他的声带也是损伤严重。 容嫣这时才意识到赫连冽听不见,她震惊,胸腔里酸涩又疼痛,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低喃着,多此一举地确认,“赫连冽,你聋了?” 这句简单的唇语,赫连冽读懂了,摇了摇头。 不知道,应该是没有全聋,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好。 “皇上没有聋,他只是听力受损严重,我会给他治,等他服下了司徒院使的解药,他五感丧失的症状就会被控制住。”檀曜过来了,一身佛性和香火味道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容嫣还是心里难过得不能自已,檀曜没说能不能治好,而治了,是否可以恢复从前,也不确定。 这都是被赫连祁害的,要是他及时把解药给了赫连冽,赫连冽就不会被毒药折磨成这个样子。 而如果赫连冽没有把她身体里的毒药转移走,这失去五感,聋了,视力不好,没有味觉等这一切本应该是她受的。 檀曜在给赫连冽诊脉,换药。 容嫣叫来几个太监帮檀曜,她让司徒景行配了药材,然后到甘露殿带的厨房,把药材放入炖汤里,便成了药膳。 檀曜用了大半个时辰,才给赫连冽全身上下换了药。 容嫣的炖汤做好了端来,檀曜没有多说,退下,到内阁跟裴玦他们一起处理政务。 容嫣把药膳放到一旁,之前司徒景行给赫连冽的解药,赫连冽没有吸收,刚刚司徒景行又给了容嫣一颗。 那棕黑色的药丸被容嫣捏在拇指和食指间,看到赫连冽紧抿着薄唇,就知道他愿意服下。 容嫣掐着赫连冽的下巴,迫使赫连冽张开嘴。 她把手塞入赫连冽的嘴里,用力抵入解药,随后再捂住赫连冽的嘴,不允许他吐出来。 要是换做以前,她根本控制不了赫连冽,然而此刻她轻易就控制住了,可见赫连冽有多虚弱。 容嫣等了好一会儿,感觉那药丸就算没被赫连冽咽下去,也应该在他嘴里融化了。 于是容嫣松了手,转过去端炖汤。 谁知赫连冽一手撑着床,起了上半身,胳膊肘抵着床榻,趴到床畔呕吐,把融化在喉咙里的解药,连同着胃里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赫连冽做出这样的动作时,额头上的青筋鼓起,冒着冷汗,没坚持多久,人便重重地跌了回去。 “赫连冽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解药的研制是需要时间的?你吐了这枚解药,下一枚的研制需要时间,你等不到,你就会死的!”容嫣肝胆俱裂,回过头时抬高的话语几乎是在吼了,带着震颤。 赫连冽躺在那里,闭着眼喘气,没有搭理容嫣。 容嫣只觉得自己一拳头像是捶在棉花上,然后才想到赫连冽根本听不见她的骂声。 对,她还是没适应赫连冽几乎聋了这件事。 “啪!”容嫣一巴掌挥到赫连冽的后颈上,看到赫连冽吐出血来。 她更怒却又心痛不已,猝然站起身,“你想死是吧?那你就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容嫣说完就转身疾步往外去,走了几步听到后面的动静,忍不住回头,便看到。 赫连冽在撕扯身上包扎的纱布,并且那额头直接往床柱子上狠狠一撞。 第365章 他的爱是成全和放手 容嫣跑回去的同时,撕心裂肺地喊着人过来,一起制止住了赫连冽的自杀行为。 赫连冽没有血色的额头上撞破了一个窟窿,艳丽的鲜血涌出来,他昏厥在容嫣的臂弯里。 容嫣用力抱着赫连冽,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赫连冽脸上,她能理解赫连冽的心情。 赫连冽知道研制解药需要时间,他吐了这颗解药,等不到下颗解药,他会死。 他就是想死。 只因他躺在床榻上,动弹不了,就算治好了,也难以恢复如初了,而且他还丧失了性功能,这一切,他跟个废人差不多了。 以前赫连冽越强大,现在面临如此境地,他越接受不了,受到的打击越大,与其这样屈辱毫无尊严地活着,他还不如死了。 赫连冽深夜醒来时,睁眼就对上在他脸上方的容嫣的睡颜。 容嫣靠坐在床榻上,他的头是枕在容嫣的腿上的,脸贴着容嫣的小腹。 那腹部的平坦让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容嫣不是在孕期,算下来两个孩子也快满百天了。 赫连冽想到两个孩子,麻木的心终是起了那么一丝波澜,整个胸腔是柔软又充满了怜惜的,连他浑身的伤痛都缓解了很多。 赫连冽一时安安静静的,没折腾人,殿内烛火通明,透过床帐洒进来后,龙榻内的光朦胧又旖旎。 赫连冽看到容嫣闭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扇形阴影,遮不住疲惫和青色,面容也是苍白的,就这么靠坐着便睡着了,可见这大半个月里她守他守得有多累。 赫连冽一心求死,万念俱灰,可看到这样的容嫣,他麻木死寂的心又狠狠震颤,抽搐起来,眸中更是难以抑制地热泪滚滚。 容嫣睡得不沉,感觉到有液体浸在自己的寝衣上时,睁开眼对上赫连冽赤红的双眸,心里顿时一疼,抬手抚着赫连冽的银发,嗓音又柔又嘶哑,“我们谈谈?” 赫连冽虽然听不见,但容嫣的意思很明显。 他翻了一个身侧躺着,伸出双臂搂住容嫣的腰,把整个脸埋在容嫣的肚子上,如受伤的幼兽般,呜咽着应,“嗯。” 床榻边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小书案,笔墨纸砚齐全,还有容嫣批阅好的一叠又一叠奏折。 容嫣任由赫连冽抱着,她倾身过去,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很多字,然后给赫连冽看。 “赫连冽,你说你不想成全我和赫连祁,我们的幸福是建立在你的牺牲上的,你要报复我和赫连祁,你的报复方式就是死,你觉得这样我就会一直记得你,这辈子都在痛苦和内疚中度过,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并不是,我失去的只是一份不再美好千疮百孔的爱情,你却搭上了你自己的命,你的情根被抽走,灵魂也将会邪祟吞噬,身死魂消,不会再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我失去了我的爱情,我能难过多长时间,念你的恩情多久呢?时间的力量很大,在还剩下的那么长的几十年光景里,我失去爱情的伤痛很快会痊愈,我当了女帝,拥有这万里江山,整个天下,我还有另一份爱情,有皇子和小公主,在他们的陪伴下,要不了多久,我对你的那些感动和愧疚只会一天比一天淡,人是健忘的,到后来你的样子在我脑子里越来越模糊,直到有一天恐怕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用自己的死来报复一个人,是最无效又愚蠢的一种方式,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命,旁人更不可能珍惜你了。” 容嫣的每一字都像是凌迟着赫连冽的心,他照着容嫣说得想了一遍。 他死后,赫连祁会陪着容嫣,让容嫣从失去他的痛苦中走出来,从此容嫣拥有了这整个天下,儿女双全,夫妻伉俪情深,幸福美满。 她仍然感激他的付出和牺牲,想起他时心还会隐隐作痛。 可她回过头看到这盛世太平,海晏河清,自己爱的男人,一双儿女,她必定是笑着的,满足幸福。 她会怀念他,可在漫长的岁月里,正如她所说,她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他做过的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她也都会慢慢遗忘。 曾经那份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爱,当她躺在赫连祁的身下一次次高潮,她想不起他赫连冽曾在床上给她带来的欲仙欲死。 所以啊,时间多么可怕又残忍,它真的会冲淡一切,终究会让一个人连挚爱的脸都想不起来。 这样的结果让赫连冽犹如被万箭穿心,怎么会甘心呢? 可最终,他摇了摇头,“你忘记就忘记,以后连我的脸都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我本来想拉着你跟我殉情的,可嫣嫣……” 他怎么舍得啊。 赫连墨自以为自己有多爱容嫣,却在前世,赫连墨临死前不顾容嫣的意愿,让万进给容嫣下了剧毒。 因为赫连墨知道容嫣心里一直爱着赫连祁,他若是死了,那就是在成全容嫣和赫连祁。 容嫣和赫连祁一定会在他死后冰释前嫌,幸福美满地在一起。 那绝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他不甘心,他是如此自私,所以拉着容嫣跟他一起死。 赫连墨自以为自己深情,冒天下之大不韪,费劲了心思,先是毒害了自己的原皇后,然后抢夺臣弟之妻,再雇佣杀手杀了臣弟全家。 容嫣入宫,他就封容嫣为后,允许容嫣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对赫连逸视如己出,赫连逸刚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这种种,他多疯狂。 他为了容嫣做得这些事,谁知道了不说一句他是真的爱容嫣啊。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事实是,他强行拆散容嫣和最爱的夫君,把容嫣困于深宫里,害容嫣在乎的夫君全家,几次三番逼迫容嫣侍寝,要除掉容嫣肚子里的孩子。 他明知道容嫣被江箬瑄附身了,不仅不除去江箬瑄,反而给江箬瑄权利,跟江箬瑄一起杀忠臣乱朝纲。 江箬瑄占据了容嫣的身体,赫连墨反而是高兴的,因为江箬瑄不拒绝他,他等同于拥有了容嫣。 他临死前给容嫣下毒,要容嫣为他殉葬,这一切。 他根本不爱容嫣,他只是得不到容嫣,所以不甘心。 他因为这种不甘心而疯狂,日渐偏激,逐渐丧失良知。 原本那天在密道里,赫连冽也有机会带着容嫣跟他一起死,为他殉情,然而他却还是松开了容嫣。 此刻容嫣更是提醒着他,他的死不仅报复不到任何人,反而是在成全容嫣和赫连祁。 赫连祁根本不念及他的付出和牺牲,而就算容嫣会记得,但正如容嫣所说,现实是她所拥有的一切,会让她忘记过往的种种伤痛。 她会忘记曾经有个男人爱她如命,不惜跟邪祟做交易被抽去情根,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跪到法华寺,放了整整八碗心头血养莲,最后还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母子\/女三人的命,灵魂被吞噬,身死魂消……他做得这些。 她想一辈子记住,时间和拥有的幸福却会让她忘记。 这些赫连冽都知道,可他还是舍不得让容嫣跟自己殉情。 他想让容嫣好好的,让容嫣活着,平安顺遂,也幸福。 哪怕容嫣忘记他,跟别的男人幸福。 在前世他拥有的只是容嫣的尸体,哪怕是自己付出很大的代价,也要让容嫣重生。 从前世来到今生后,他想放过容嫣,他不惜用自己的命换来容嫣的平安,让她和别的男人幸福。 在这一刻,容嫣泪如泉涌,之前她误以为赫连冽不爱她。 但其实不是的,即便赫连冽没了情根,他也是爱她的。 只是赫连冽的爱,跟赫连祁的占有掠夺不一样。 恰恰相反,赫连冽的爱一直以来都是克制和隐忍的,是成全和放手。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拥有容嫣,而是只要容嫣幸福,要他死,要他用牺牲换来她和别的男人甜甜蜜蜜,他也愿意。 他爱容嫣的方式,跟赫连祁不同,但他对容嫣的爱,不比赫连祁对容嫣的少。 “对不起。”容嫣环着赫连冽的肩,低下头,一下下的亲吻落在赫连冽的银发上,她闭着眼,哽咽地道歉。 她对赫连冽过去几个月的不爱,耿耿于怀,却在这一刻释怀。 祁哥哥还是少年时期的祁哥哥,他没有不爱她,他只是从前世她死了后,就换了一种方式爱她。 这种方式是不在乎能不能拥有她,是成全,只要她幸福平安,哪怕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只要那个男人能让她幸福,那么他心甘情愿牺牲付出自己的所有。 赫连冽把自己的脸从容嫣的小腹上露出来,容嫣的亲吻便落在他的脸上。 他合起来的眼睫毛在颤抖,没有情欲,可他全身的血液都因为容嫣的吻而沸腾,汹涌,狂喜。 赫连冽的手抓紧了容嫣的衣衫,承受着容嫣的安抚,眼梢泛红,低低呜咽,满足中唇畔扬起一抹笑意来,“嫣嫣,这样就够了,只要我得到了你的爱,就够了。” 他付出了那么多,之前以为他失去了容嫣的爱,得到的只是容嫣的感动和愧疚,甚至被容嫣认为是邪祟,否定了他所有的牺牲。 现在,容嫣是爱他的。 他得到了容嫣的爱,所以哪怕死,哪怕容嫣和赫连祁幸福地在一起,他也没有怨和不甘了。 他两生两世唯一的追求,就算身死魂消,也是容嫣的爱。 此刻容嫣给了,他便死而无憾,满足了。 第366章 争宠,两个人都在以退为进 “别这样,不许这样……”容嫣惩罚性地啃咬着赫连冽的薄唇,给咬出了血。 他苍白的唇增添了一抹艳丽和妖冶,搭配着他此刻的破碎病弱,真的是极大的反差。 许久,在身体虚弱无法承受的赫连冽,有些呼吸不过来时,容嫣才放过他,继续写字。 “虽然你受了很重的伤,毒药对你的身体侵蚀很大,但只要你从今往后都服用解药,并且听我们的话配合治伤养伤,你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你不会瞎不会聋,你丧失的五感都能治好,你不会变成一个废人,只是需要在床上静养一段时间,所以赫连冽,你振作起来,不要再寻死觅活了好吗?” 赫连冽看到那张写满字的纸上砸下了容嫣的几滴泪,容嫣还提起了皇子和小公主,他是他们的父皇,以后要教他们识字练武,上阵杀敌或是治理国家。 他作为父亲,不能丢下两个未满百天的孩子不管了。 前世他没有对赫连逸尽到责任,现在既然要弥补,就应该对现在的两个孩子承担自己为人父的义务。 赫连冽看完,心痛如刀割,闭着眼,嗓音虚弱又嘶哑地问起容嫣另外一件事,“我被赫连祁害成这个样子,你罚了他,替我讨回来了吗?” 容嫣要去写字,赫连冽却握住她的胳膊,“嫣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告诉我我和赫连祁是同一个人,我们自己杀自己,你也不知道应该帮一个,应该罚哪一个,但确切地说,我和他是两个不同的独立的个体,不说满朝文武和其他人,你要如何对两个孩子解释他们有两个父皇这件事?” “你不要说把小公主给赫连祁,皇子给我,赫连祁不会同意的,而我,也不可能跟他分享你和孩子。” 他的意思跟赫连祁是一样的,要么他死,成全容嫣和赫连祁。 容嫣要是让他活着,就不能要赫连祁。 他和赫连祁两人不能共存,只能死一个,留一个。 容嫣和月鸢两个都想留,赫连祁和赫连冽却都不允许。 容嫣红着眼,默不作声怔怔地看着赫连冽。 “嫣嫣,你选择他吧,我不跟他争,让我死,我的身体无法恢复如初了,我没有强健的体魄,即便现在重新长出了情根,可我也给不了你像赫连祁那样浓烈疯狂的爱了,我的男根也废了,不能让你在性事上体会到快乐。” “我没有赫连祁会那么多的本领,不如他会说情话,不如他会撩人,我也不会做婴儿床……这种种,跟他比起来,我真的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无论谁都会选择他,没关系的,我成全你们,就让邪祟吞噬了我的灵魂……”赫连冽埋在容嫣的肚子上说这番话,全身颤抖,蜷缩在容嫣的臂弯里,哽咽难言。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只有愧疚和补偿怜悯,可我不要你的同情。” 那他要什么? 他要容嫣全心全意地爱他,要容嫣放弃赫连祁,杀了赫连祁,跟他在一起。 否则,他就死。 容嫣又写了字给赫连冽看,“你们两个人,我不可能杀任何一个,我跟赫连祁说清楚了,若是你们不能共存,那么我谁都不要。” “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你想离开皇宫,或是留在宫里都可以,只不过我跟你们两个都不再有关系了,也不会再见面,可以吗?” 正如赫连冽所说,他们三人在一起,孩子那边,文武大臣等等所有人,是无法解释的。 她求的是一夫一妻,提高女人的社会地位,不愿让女人再做男人们的附属品,给男人们为妾。 她没要把这变成女尊男卑的社会,真正健康的社会既不鼓吹女权主义,也不提倡发扬男权主义,古往今来很多人在追求的其实是人人平等,是大同世界。 当然,大同世界太过于理想完美了,很早就有人提出来,这条路却一直没有走出来。 但不能因为很难达成,而放弃追求建立大同世界。 如今这是一个男女地位处在最大失衡时期的男权时代,她当女帝不是要针对男人们,而是要让女性们迅速崛起,将这失衡的状态调整过来。 以后是男的,还是女的掌权,都不重要,只要那个掌权者要建立的也是人人平等的社会。 既如此,现在她怎么能带头打破规则,要两个男人今生和前世的赫连祁一人为妻,一人为妾呢。 而她无法选择其中一个,那就两个都不要了。 不管是对今生的赫连祁,还是前世的赫连冽,都是公平的。 赫连冽沉默了一瞬,没想到赫连祁竟然同意了容嫣不接受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赫连祁那样偏执,怎么可能放弃容嫣? 这段时间赫连祁一直待在寿康宫里,没跟容嫣见过面,容嫣赫连祁是放弃了她。 可赫连冽却觉得赫连祁怕不是以退为进,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赫连祁一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好一人独占了容嫣。 “好。”赫连冽表面上跟赫连祁一样,同意了容嫣说得她两个都不要,不再寻死觅活,否则就显得他没赫连祁懂事。 要比格局,他的格局甩赫连祁几百倍好吗? “我会振作起来,配合司徒治伤,养伤,但是嫣嫣,”赫连冽从容嫣的小腹上抬着一张脸,银发恢复了往日的光泽,看着便有了之前的冰清玉洁,一张脸上全是泪,越发如破碎的神只、雪美人。 “我为了你沦落到如此地步,现在皇位也是你的了,因为有两个赫连祁,你只能藏起来一个,被藏起来的是我。” “我真的是一无所有了,而且过去两个月你一直在陪着赫连祁,虽然你没接受他,但也陪着他了,那么现在,你是不是应该陪我一段时间?就我养伤的几个月,这最后的一段时间,以后我就要走了,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你陪着我好吗?” 容嫣点了点头,赫连冽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心灵上也特别脆弱,她陪着他才能放心。 正如他所说,这是她在报答他的付出和牺牲,等他养好伤离开了,他们两人就互不相欠了吧。 他们三人之间,不管有多少爱,恨,怨,嗔,痴,狂,她都希望两个赫连祁都能好好的,不要死。 赫连祁和赫连冽都愿意放手,不在一起就不会再有自相残杀,伤害和折磨,他们三人都能好好的。 他们分开了,不再计较过往的种种,是与非,谁对谁错,恩和仇一切都全部相抵了,从此不再相见,形同陌路。 她不和今生、前世的赫连祁在一起了,两个赫连祁都不会再受磨难,度过了他的情劫,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邪祟就被除去了。 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 彻底的结束了,容嫣闭上眼,竭力压着眸底汹涌的泪,她六岁多就认识了祁哥哥,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男人也是祁哥哥。 到后来成亲,分开,再纠缠,误会,伤害,互相折磨,经历了种种。 他们相识近二十年了,那么轰轰烈烈的年少,一段至死不渝的感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原来有些人的相识相恋,不是为了走向白头,而是为了告别、分开,回到起点。 可容嫣纵然有再多的不舍和痛心,悲哀,她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结局,只因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三个人都是最好的。 从今往后不求在一起,只求彼此能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吧。 寿康宫那边,没有传来赫连祁有什么异常行为的消息,他每天都在亲力亲为地带着皇子和小公主,真的是乐此不疲。 在容嫣陪着养伤的赫连冽时,赫连祁一次也没往容嫣面前凑。 容嫣便以为他跟赫连冽一样,都是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要么就是一个人死一个留,要么他们谁都不能得到容嫣,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共享容嫣一人。 容嫣想让他们都好好地活着,容嫣的选择是谁都不要,所以赫连祁这是妥协了。 于是那段时间容嫣一次也没主动去找赫连祁,在皇子和小公主要办百天宴时,月鸢来看赫连冽时,跟容嫣说百日宴交给她来安排。 经过这一个月的养伤,赫连冽到底身强体壮,他身上的皮外伤都结了疤,破损的五脏六腑在慢慢被修复,丧失的五感也逐渐过来,至少人说话的声音大一些,他能听见了,不用再整天看容嫣用写字的方式跟他说话。 赫连冽不需要再卧床,并且还能下地行走。 容嫣批阅奏折忙得时候,他就在旁边帮着容嫣一起处理,还会为容嫣排忧解难。 容嫣和月鸢在两仪殿谈论着皇子和小公主的百日宴相关事宜时,赫连冽从寝殿内走了出来。 他穿一身月白色的外袍,一头银发还是用红绸带简单地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后背。 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加上那苍白的脸,便更显得病弱,因外貌气质出众,所以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风度翩翩的公子,清冷雅致中还带着破碎,真的是一眼看过去既惊为天人,又让人心生怜惜。 月鸢那心里的母爱泛滥的,根本不等赫连冽给她行礼,她先站起来,要让赫连冽坐她的位置。 赫连冽转身就去找容嫣了,直接坐在容嫣的椅子扶手上,然后伸出双臂圈住容嫣的肩,垂下头,在容嫣的头顶蹭了又蹭。 月鸢:“……” 之前赫连冽凭什么骂她! 是她不给赫连冽母爱吗? 分明是赫连冽不给她机会好吗? 容嫣坐在椅子上,赫连祁坐在扶手上,这个姿势,容嫣伸手就能搂住赫连冽的腰。 他瘦的,那本来就精壮的腰更细了,不过还是不软,没有赘肉,肌理还是紧实的。 在赫连冽躬身时,容嫣的侧脸顺势靠到赫连冽的胸膛,耳畔听到了他的心跳,比之前快死时强烈有力太多了。 不过他承受了容嫣的心疾,所以容嫣听到的是他的心率很不齐。 月鸢看着赫连冽和容嫣,心里想得跟之前一样,谁更需要容嫣,就让容嫣先哄着谁,陪着谁。 赫连祁在寿康宫乐此不疲地带着孩子,虽然很出乎月鸢的意料,但赫连祁的确好好的。 或许他是真的跟赫连冽想得一样,他们都得不到容嫣,就可以了。 月鸢喝了一口茶,瞥向正眉目传情的赫连冽和容嫣,“前几天嫣嫣说皇子是随冽儿赫连的姓,名字也由冽儿起,冽儿给皇子起好名字了吗?” 第367章 离开她后,他不知道该怎么活 赫连冽在看容嫣,那目光里不见得有多沉迷痴恋,更多的依旧是淡漠,可仔细看却发现他瞳孔里勾勒得全是容嫣的脸和一颦一笑,甚至不愿把目光分丁点给自己的母后,低沉地对容嫣说:“朝暮,赫连朝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容嫣品味着。 赫连冽不管在前世对着的是她的尸体,还是今生一开始的放手,到后来宁愿用自己的命换她和两个孩子三人的平安,成全她和其他的男人的幸福。 赫连冽从不在乎朝朝暮暮地拥有她,而是只要她长长久久,生生世世顺遂无忧。 “这名字挺好。”月鸢没反对。 幸好容嫣生了一对龙凤胎,要不然两个儿子,还真的不能一人分到一个孩子。 司徒景行这时过来给赫连冽诊脉。 赫连冽和司徒景行去了寝殿后,月鸢对容嫣道:“司徒的医术的确不错,据说顾狐狸的双眼已经恢复了光明?” 容嫣:“对,司徒告诉了他真相,他果真是骁儿的亲生父亲,只是可惜……” 可惜温语柔在他恢复光明的前一天,便留下一封书信,带着顾骁离开了顾府。 这件事是顾母安排的,顾轻舟第一次跟母亲发生了争吵,到最后顾母也没告诉他,她把温语柔母女送去哪儿了,让顾轻舟跟她安排的高门贵女成亲。 顾轻舟求到了容嫣面前,容嫣便用了赫连祁的情报组织,让其去找温语柔母女的下落,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月鸢“啧”了一声,“顾狐狸的眼睛好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垂帘听政的皇后认得兄长,位极人臣那是早晚的事,所以现在好多高门都想跟顾家攀亲,顾母才能这么快给儿子安排一门好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狐狸作为儿子,还真不好反抗这门亲事。” “母后所言极是,这个温语柔也是让人生气,是没把我当成姐妹,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走了。”容嫣不是生气温语柔不告而别,是生气温语柔傻。 商人地位低,顾家出了顾轻舟这么一个状元郎,光耀门楣的,那自然要抓住机会更上一层楼,让顾轻舟跟高门贵女成亲,渐渐摆脱他们商人的出身,挤入名流贵族圈子。 所以,顾家人当然不同意顾轻舟娶出身卑微的温语柔。 容嫣说温语柔傻,是因为温语柔不懂利用她这个姐妹。 她是皇后,马上就要称帝了啊,温语柔但凡把自己是女帝的姐妹这件事宣扬出去,那顾母还能轻易送走她母子二人? 月鸢:“温语柔是觉得顾狐狸不爱她,她就不留下来耽误拖累顾狐狸了,等找到他们母子再说吧,我们局外人也管不了那么多,让顾狐狸自己哭去,我们代替不了他追妻和儿子不是?” 容嫣淡笑着点头。 月鸢跟容嫣说了一会儿话,到了晚膳时间,容嫣留下了月鸢和司徒景行。 很快沈瑾书找了过来,跟之前一样,要和司徒景行一起回家。 容嫣让沈瑾书也坐下了,她和赫连冽坐在一起,给月鸢夹了菜,又给赫连冽夹菜。 月鸢不让容嫣夹了,容嫣便专心给还没完全恢复的赫连冽夹,后来夹着夹着,就忘记了用公筷。 容嫣没注意到,只叮嘱着赫连冽多吃些,身体才能更快恢复过来。 赫连冽本来吃得就少,味觉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所以吃得更少了,却因为注意到容嫣用她自己的筷子给他夹菜。 他的目光在容嫣的唇上停留了一秒,喉结滚动,嗯了一声,便压着袖口,把那堆了整个碗的菜都一一吃了。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在下首的位置,看到赫连冽穿着单薄的月白色袍子,显得衣衫很飘逸,就从他这不再深凝的着装风格上。 两人对视一眼,好家伙,在容嫣失忆时,他们这些人包括佛子都崩了人设,唯有赫连冽还顽强地维持着他的人设。 现在,容嫣恢复记忆了,他们所有人不装了,赫连冽却崩了原本的人设。 就是他这新立的人设,沈瑾书看得一言难尽,不知道容嫣发现没有,现在的赫连冽那真是茶里茶气的啊。 这是司徒景行玩剩下的,但套路不在乎新旧,好用就行。 经过司徒景行的验证,谁都知道,容嫣很吃绿茶作精的人设。 用过晚膳后,其他人都离开了。 天刚黑,现在睡下还早,容嫣想再批阅一会儿奏折,让赫连冽不要劳累,先去歇着。 赫连冽却占据了书案的一角,也没再让人搬一张椅子来,他就站在那里,俯身抄写着什么。 过去这书案和椅子都是赫连冽的,现在他却只占一个角落,容嫣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瞥过去一眼发现赫连冽竟然在抄写经书。 容嫣想到什么,震了震,“你离宫后,不会是要出家当和尚吧?” 赫连冽在前世被抽去情根,来到今生后无情无欲的,现在虽然因为她,重新长出了情根。 但他伤了男根,外伤是治好了,至于能不能行……应该是不行的。 因为这一个月里他和容嫣同床共枕,并不见男根有反应。 所以此刻赫连冽抄佛经,手腕上圈着那串念珠,在灯火下眉眼沉静,影子瘦削,显得整个人更加平和佛性,这样的画面,自然就让容嫣觉得赫连冽怕是要出家了。 “不一定。”赫连冽放下笔,抬眸凝视着容嫣。 “我也不知道离了宫后,这辈子不跟嫣嫣在一起了,我要以何种方式活下去,只因我和嫣嫣的这段感情太过刻骨铭心,我为此成疯成魔。” “失去嫣嫣,这往后世间繁华,山川湖海日月星辰,美食佳肴,朋友或是女人等等,一切都激不起我心中的波澜了。” 他在说,不跟容嫣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这个红尘那么繁华精彩,他却一点都没有留恋之处。 容嫣面上平静,心里却大痛,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前半生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分开后她的心也空了。 “不过嫣嫣放心,你要让我好好地活着,我也答应了你,那我便一定会活着,哪怕是出家。”赫连冽走过去,抬手抚着容嫣的脸,拇指上沾染着容嫣滚落下来的泪珠。 容嫣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哭了,看着赫连冽哽咽地喊了一声,“冽哥哥……” “别哭。”原本很平静的赫连冽,对着流泪的容嫣,那心就像被撕裂了,俯身亲吻容嫣的眉眼,卷走泪珠子。 在容嫣扑入他的怀里时,他用力抱住容嫣,下巴抵在容嫣的头顶,狠狠闭上眼,满眸子的湿热,一再收紧双臂,恨不得将此生挚爱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不,她早就已经被他融入了自己的骨血,成为了自己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失去这部分,他就会死。 “从现在起,往后余生我都会为你抄写经书,供于佛前,求佛祖保佑嫣嫣事事顺遂,统一天下,成为史书上最厉害的一代女皇,愿嫣嫣长命百岁,往后生生世世都出身富贵,得偿所愿,寻一人白头偕老,若是有什么灾难和病痛,都降临到我身上,我愿意为嫣嫣承担……” 容嫣泪如雨下地摇头,他是不是忘了? 他早已用同生共死蛊,把她所有的病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啊。 他为她抄写佛经,求她生生世世的平安顺遂长命百岁,可他自己呢? 到了最后他一无所有孤身一人,身体不好,还患有心疾,他能活多久呢? 她想着不跟他在一起了,对所有人都好。 是呢,他度过了情劫,没了邪祟,的确对所有人都好,却唯独对他自己不好。 她想让他好好地活着,可离开了她,他的心空了,身体也都是病痛伤痕累累,他又如何能好呢? 他生无可恋,万念俱灰,在身体也不好的情况下,即便他答应了她好好活着,但其实,他活不了多久的吧? 初夏的夜晚月色很好,容嫣不批阅奏折了,拉着赫连冽的手走出去赏月。 虽然他们相识了近二十年,相恋的时间也不短,但年少时他打仗,一年下来最多也只能见到三次。 后来他做了摄政王,两人成亲,原本以为他留在朝中,两人不会再分开了。 却其实,幸福即悲剧的开始。 所以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真的很少很少。 两人坐在一起,赫连冽搂着容嫣的肩。 容嫣依偎在他的胸口,什么都没说没做,就只是抬头去看挂在高空中的圆月,却胜似说了很多,做了很多。 后来回到寝殿,各自洗漱。 容嫣出来时,云振端着药给赫连冽。 容嫣坐过去,看着赫连冽喝了一半,要放下碗。 她握住赫连冽的手腕,“太苦了吗?喝下去吧,喝了给你吃蜜饯。” “我现在的味觉很差,尝不出苦和甜,就是今晚吃得太多了,有些喝不下。”赫连冽不想再喝了? 但因为容嫣哄了他一句,他甘之如饴地喝下去。 只是他的五脏六腑损伤严重,肠胃现在很脆弱,刚喝完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招了招手。 云振端来盆的那一刻,他吐得天昏地暗。 容嫣抚着赫连冽的背,心疼到极致,只想哄着赫连冽,给他一些安慰,能让他好受些,“孩子从生下来到现在,马上就满百天了,你还没见过,明天我抱来给你看看。” “好。”赫连里胃里没什么可吐的了,漱完口,转过去看容嫣时,那眼尾是绯红的,墨眸里浮动着一层泪,水光潋滟的。 容嫣动了动腿,没让赫连冽察觉到她的欲望,跟赫连冽一起躺到龙榻上。 赫连祁侧过身就抱住了容嫣的腰,脸隔着容嫣的寝衣,埋在容嫣的胸前。 即便他的嗅觉不好,也味道了容嫣原本的体香外的奶香。 她没喝回奶药,没赫连祁吃奶了,她那奶水每天都是背着赫连冽自己挤出来,倒掉。 但一整天还是胀,溢出奶水来,刚刚容嫣新换了一层棉布垫着。 赫连冽的呼吸都喷洒在容嫣的胸前,睡着后大概是无意的,脸在她的胸里轻蹭。 容嫣根本睡不着,浑身酥麻,双臂不自觉地抱紧了赫连冽的脖子。 他的男根不行了,没了欲望,可她正处在如狼似虎的时候,看着胸前睡过去的赫连冽,身体上煎熬,不得不忍着,在心里无声地叹气。 真的是,男女睡在一处,明明应该是男人难捱,到了她这儿,偏偏调换过来了。 容嫣欲望上头,人就有些烦躁,心里在想她不跟赫连祁和赫连冽在一起了,那以后余生她都没了性生活,太难熬了吧? 女人可以不要爱情,但不能没有性生活。 容嫣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天不亮要去上早朝。 赫连冽变成了那个可以赖床的,抱着容嫣,在她胸口拱来拱地闹腾,不放容嫣走。 第368章 凭什么抢他的儿子?不给! 容嫣想发火,无他,纯粹是欲求不满,差点就要说赫连冽人不行,还敢撩火。 但考虑到赫连冽脆弱的自尊和心灵,容嫣忍住了。 她好不容易丢开了赫连冽,很困倦地到前朝听政,跟大臣们议事,再去寿康宫,准备把皇子和小公主抱给赫连冽看看。 这段时间月鸢都没让容嫣来请安,月鸢要是有什么事了,就主动到前朝找容嫣。 所以这不仅是在救出赫连冽后,容嫣第一次来找赫连祁,同样也是她第一次来寿康宫。 这就导致过去的一个月里,因为赫连祁一步也没出寿康宫,所以偶然跟容嫣碰上的机会都没有。 容嫣在东边的寝殿找到了赫连祁。 他这一个月都带着孩子住在这里,除了皇子和小公主吃奶,夜里被乳母带着的时间,其他时候,赫连祁都是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两个孩子。 皇子和小公主的一切用品,都从长乐宫里搬来了寿康宫赫连祁的寝殿里。 过去一个月容嫣没来,也没让人抱着皇子和小公主过去见她。 因此这是相隔了一个月,容嫣见皇子和小公主。 赫连祁现在不上朝,容嫣虽然还在垂帘听政,但基本上已经是女帝了,排场跟做太后、皇后时都不一样,而是更尊贵,气场也越发强了。 容嫣先去给月鸢请了安,然后她进去赫连祁的寝殿时,跟在身边的云振喊着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东殿里的一群宫人全都跪下去对容嫣行礼,喊得虽然还是皇后娘娘,却跟过去大有不同,那礼是对着帝王才有的礼。 小公主刚吃了奶没多久,赫连祁正竖抱着熙儿,抬起的手掌轻拍着熙儿的后背,以便能让熙儿打出奶嗝来。 皇子躺在婴儿床里,花豹摇晃着婴儿床,看到容嫣来后,没像以前那样扑到容嫣面前,而是先抬头看了一眼赫连祁。 赫连祁是站着,走动着给熙儿拍奶嗝的,四五月的天气热了,熙儿不用再被包在厚厚的襁褓里。 她被赫连祁竖抱着时,露出圆润的脑袋,趴在赫连祁的肩上,一张脸粉雕玉琢,睁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熙儿现在已经会笑了,看到容嫣便笑起来,嘴里咿呀咿呀说着什么,还对容嫣伸着手,一点也不怕气场很强带那么多陌生宫人突然来的容嫣。 赫连祁背对着容嫣,仿佛才觉察到容嫣来了,他转过身的一刻,并没有像每次见到容嫣那样大步冲过去,而是抱着熙儿,单膝对着容嫣跪了下去,是行礼的姿态。 容嫣没想到自己跟赫连祁竟然生疏至此,对于行礼的赫连祁,她愣了片刻,而后连忙上前去扶赫连祁。 赫连祁直起身,眉眼低垂着,一语不发,不冷但也不热情地看着容嫣。 容嫣屏退了宫人,伸手去抱熙儿。 熙儿不认生,谁抱她都让抱,到了容嫣的怀里后,她很新奇地抓着容嫣身上的饰物玩。 赫连祁弯身从婴儿床里抱起了皇子,在容嫣逗着熙儿时,他问出的第一句是,“马上就要给两个孩子办百日宴了,嫣嫣给皇子起好名字了吗?” 容嫣顿了顿,觉得赫连祁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反正这种奇怪让她有些不太敢惹赫连祁。 容嫣走过去坐到椅子上,先试探着,说起另外一件事,“我跟赫连冽说好了,等他养好了伤,他会离宫,而你,是要走,还是留在宫里?如果你选择留在宫里的话……” 赫连祁坐在容嫣身侧的另一个椅子上,低着头,抚着皇子的头,听到容嫣这话,他蓦地转过去看容嫣,“什么意思?” 他当然是要留在宫里,跟容嫣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你要分开我和赫连冽,避免我们对彼此下手,往后你就是今天召那个侍寝,明天召这个侍寝?” 容嫣也不明白赫连祁这是什么意思,也蹙起眉,对上赫连祁满是戾气的目光,“我们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你们两个,我不跟其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不管你们是要离宫,还是要继续住在宫里,我都不会再跟你们见面了。” “赫连冽要离宫,因为宫里不能有两个你们,你们总要藏起来一个,他愿意被藏起来,你可以留在宫里。当然,你若是也不愿留在宫里,也可以离开。” 赫连祁听着容嫣的这番话,有种荒唐感,他什么时候答应他和赫连冽都放弃了容嫣的? 赫连冽愿意放弃容嫣? 他不信,这肯定是赫连冽的手段。 而容嫣为了不让赫连冽寻死觅活,竟然就要放弃他,选择不跟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 她今天来,是来确认他是要离宫,还是留在宫里的,然后她好安排。 可笑啊,他的母后,两个孩子,妻子都在宫里,容嫣竟然要他离开。 “我要是选择留在宫里,你也不跟我见面了是吗?那两个孩子呢?”赫连祁逼视着容嫣,话语里已经含着威慑和嘲讽了,只因他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容嫣道:“孩子自然也不能再跟你见面了,以后我会让他们当他们的父皇驾……” “容嫣!”赫连祁抬高的声音吓得皇子和熙儿都颤了颤,他收了收情绪,却仍然脸色苍白,眼梢泛红,怒痛又讥诮。 “我回来的那天,你说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没有算计和利用了,可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跟以前一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在我为你扫平所有障碍,排除万难,把皇位给了你后,你就一脚踹了我!我不仅连你都没得到,而且我的两个孩子,你都不让他们认我。不管我是离宫,还是留在宫里,我都是一无所有,孤独终老是吗?” 容嫣:“你离宫的话,可以再成亲生子……” \"容嫣,你有没有良心?!”赫连祁站起来,失控中差点伤了孩子,他大步走出去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赫连祁返回来,被容嫣气的,想靠近容嫣,又不想伤了她,于是控制住,急火攻心之下自己先吐了一口血。 赫连祁喘息着,眼中的泪涌出来,对着容嫣低吼,“你但凡有点良心,你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我这辈子除了你之外,我还会爱谁?!从年少相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不说赫连逸,现在我们还有了一对龙凤胎,你觉得我还能爱上谁,能跟其他哪个女人成亲生儿育女?你说这种话,让我离宫,不跟你在一起了,让我孤独终老,容嫣,你这是在叫我死,你干脆直接赐死我好了!” “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在假设,我只是不愿你孤独终老,想让你好好的。”容嫣把熙儿抱了出去,走到浑身震颤的赫连祁面前,安抚着他的情绪。 “你之前同意了你和赫连冽都离开我,所以我才来跟你说一下我的安排,你要是觉得你什么都没得到,那熙儿你带着吧。” 赫连祁又笑了,笑得满脸的泪,他没触碰容嫣,只低头看着容嫣,“熙儿给我,皇子给赫连冽是吗?” “你根本没有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字,你把皇子给了赫连冽,让他随着赫连冽的姓,今天你来,是要抱着皇子过去给赫连冽的,我说的对吗?容嫣,一碗水端得真平啊。” “可你是不是忘了,儿子是我的儿子,跟赫连冽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要是想要儿子,去找赫连逸去,为什么要抢我的儿子!” “他那么喜欢孩子,当年为什么不教好赫连逸?我们有今天,都是因为他们父子,他们是罪魁祸首。你把我的儿子交给他,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你想我的儿子变成第二个赫连逸吗?” 容嫣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她明明是给一个男人生了孩子,现在却变成了跟前世的赫连冽生了赫连逸,跟今生的赫连祁生了皇子和熙儿。 她想把皇子给赫连冽,赫连祁就觉得赫连冽在抢他的儿子,赫连冽和赫连逸是父子,那父子二人是害她和赫连祁的最大恶人。 这让她看起来像是有三宫六院的帝王,两个皇夫,谁闹她就哄着谁,而让另一个受委屈,真是离大谱。 可她能怎么办? 她想一碗水端平,她只是想让两个赫连祁都能好好的。 “嫣嫣,是我让你当了女帝,在过去几年就为此筹谋铺路,现在你当上女帝了,却要如此偏袒另一个男人,要他抢走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的皇夫之位,还有我的儿子,我做了那么多,难道是在为他做嫁衣吗?” 这话多似曾相识,赫连冽也说他是为赫连祁做了嫁衣。 他们两个人都觉得她不应该为了其中一个,而辜负另外一个,都来找她算账。 容嫣很疲惫,对赫连祁解释着,“儿子是你的没错,但那是赫连冽用他自己的命换来的,所以我才要把儿子给他,你们一人一个不好吗?你们谁都没有跟我在一起,一人分到了一个孩子,我觉得这很公平了。” “可你如果不同意,那两个孩子你都带着吧,赫连冽那边我会去说。” “我现在问你,你是带着孩子离宫,还是留在宫里?” 两个赫连祁,随便他们在哪里,反正他们三人要分开,此后她不会和哪个在一起,不会跟哪一个见面。 容嫣这话让赫连祁气的,所以他说了那长时间,容嫣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 她以为他这段时间安安静静的,就是同意了跟赫连冽一样,让容嫣抛弃他? 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肯定是赫连冽吹了什么枕边风,让容嫣这么觉得的,然后容嫣就能心安理得地抛弃他,赫连冽好独占了容嫣。 “赫连冽什么时候离宫?”赫连祁可以拿性命担保,赫连冽是不可能离宫的,这不过是赫连冽以退为进的阴谋。 他更在乎的是容嫣的态度和决定,容嫣是不是真的舍得抛弃了赫连冽。 第370章 赫连祁又开始发疯了 赫连冽伸出一只手臂把朝暮抱了过来,低头贴了贴朝暮的脸,满目的柔情和怜爱。 然后他便以这种一手抱孩子的姿势,另一手作画。 赫连冽很快画好了朝暮,期间已经看了一眼熙儿,也是几笔,就画好了熙儿的一眉一眼。 在等待墨迹干的时间里,赫连冽一直看着那幅画,哑声对容嫣道:“我离宫的时候带走这幅画,以后想嫣嫣和两个孩子了,便拿出来看看。” 容嫣自从意识到赫连冽没跟她在一起,离了宫,他的心就空了生无可恋后,再听到他说这些话,容嫣的心总是很疼,点了点头应着,“好。” 容嫣让司徒景行下去了。 殿内只剩下她和赫连冽以及两个孩子,一人抱一个,过了一会儿再交换着抱。 容嫣想对赫连冽说朝暮不能给他了,赫连祁不同意,但看赫连冽在逗着朝暮,唇畔噙着一抹笑意的样子。 她张了好几次口,那话又咽了回去。 “两个孩子的百日宴,他的父皇得出席,嫣嫣是要让你的另一个祁哥哥出席吗?”赫连冽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但在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他看了不少书籍,并且还反复练习怎么抱孩子。 孩子全身上下都很软,不过强壮的孩子和体弱的孩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朝暮和熙儿的骨头很硬,手脚都特别有劲,被赫连冽竖抱着时,脖子不会软塌塌地趴下去。 这是养得很好的体现。 容嫣看到熙儿在赫连冽肩上抬着脑袋,被赫连冽的大手抚着头,粉雕玉琢的,心里就在想两个孩子能这么强壮,全是赫连冽的功劳。 “你的身子好些没有?你要是能出席的话,那就你出席。”朝暮不能给赫连冽了,赫连冽就要走了,容嫣便想着能多弥补赫连冽一些,便多弥补一些。 赫连冽俯身凑过去,跟容嫣隔着两个孩子,他抵着容嫣的额头,含住容嫣的唇,低低应了一声,“好。” 一家四口的画面很温馨,赫连冽和容嫣跟两个孩子玩了大半个时辰。 熙儿昏昏欲睡,而朝暮哼唧着,显然是饿了。 “我抱去给乳母喂。”容嫣坐在椅子上对赫连冽说了一声,抬头就要喊人进来。 赫连冽道:“你不是有奶水吗?每天胀着不好受,挤掉麻烦又可惜,倒不如现在喂一次。” 容嫣愣了愣,过去一个月她和赫连冽虽然同床共枕,但真的是很单纯的睡觉,彼此都穿着寝衣。 而且她都是背着赫连冽把奶水挤掉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有同生共死蛊在,你所有的难受都被承担了。”赫连冽解答了容嫣的疑惑。 虽然他没奶水,但胸腔的胀和疼却每天都让他很不好受。 “我不知道你连这点都替我承担了,那我今天喂一次,你给我开一副回奶的方子,往后你就不难受了。”容嫣说完,便去了寝卧的床上喂朝暮。 赫连冽虽然医术不如赫连祁和司徒景行,但回奶药还是会配的,单手抱着熙儿,俯身开方子。 没过多久,赫连冽抱着熙儿进了寝殿,看到容嫣把朝暮抱在臂弯里,低头喂他奶吃的画面。 赫连冽的神色没有波澜,在容嫣身侧坐下来,就这么一直看着容嫣。 赫连冽都不能人道了,那目光里自然是没有情欲的。 可容嫣被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还是觉得羞赧,抿了抿唇把身子侧过去,背对着赫连冽。 偏偏熙儿在这时也饿了,朝暮还没有吃饱,容嫣让赫连冽抱着熙儿去找乳母。 赫连冽却把熙儿放到了容嫣的另一侧怀里,他托着熙儿。 熙儿闻到味道后,很快就找到了,跟朝暮一样大口大口地吃着。 容嫣垂眸看到两个婴儿一起用力吃奶的画面,两个小家伙雪白的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珠,别说,这两个一起喂的体验,还真不错。 容嫣浑身上下都是温柔的母性光芒,看得赫连冽心动不已,目光落在容嫣露出的胸上时,他的喉结反复滚动了好几下。 两刻钟后,朝暮和熙儿吃饱喝足,也睡了过去,容嫣穿好衣服。 赫连冽已经把两个孩子安置在龙榻上了,显然是要将两个孩子养在甘露殿。 容嫣心里想着孩子过了百日宴,她就送赫连冽离宫,那这剩下的几天,让他陪陪两个孩子也好。 赫连祁那边,容嫣派了人告诉赫连祁,是她要带几天孩子。 赫连祁没找过来,据说很平静地在寿康宫里,正给两个孩子做着木马。 赫连冽在甘露殿里,一整天都在独自照顾着两个孩子。 因为要瞒着乳母们世上有两个赫连祁,在乳母的认知里赫连祁正在寿康宫里,现在两个孩子是容嫣在喂奶,迎雪几个宫人照顾着。 这两天乳母们都被屏退了,寝殿里,赫连冽一人什么都亲力亲为地带着两个孩子。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郁郁寡欢生无可恋的样子,但现在容嫣发现他带着朝暮和熙儿时,整个人都活过来般,温柔慈爱,还时不时地跟着朝暮和熙儿一起笑。 容嫣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晚上就寝时,朝暮和熙儿被乳母们抱走到偏殿睡下了,容嫣洗漱后走出来,赫连冽正在喝着一碗药。 药丸还没做好,他还是得再喝两天药汤,喝到一半又想吐,放了碗的一瞬拉住了容嫣的胳膊。 一阵天旋地转,容嫣被赫连冽按着侧躺到床上。 紧接着赫连冽的脑袋拱到她怀里,她只穿着寝衣。 容嫣唔了一声,挣扎两下后就由着赫连冽了。 赫连冽现在掌心里都是茧,带起的感觉可想而知,不是单纯的喝奶,更多的是让容嫣舒服。 容嫣的确很舒服,引得赫连冽双目赤红,她的腿就缠到了赫连冽的腰上,想要更多。 赫连冽感觉到后,先伸了手过去,然后双臂把容嫣往上托了托。 到最后那一刻,赫连冽在容嫣的失魂和喘息中,深深吻住了容嫣的唇。 容嫣有些上头,说好的两个赫连祁她都不要,早上还在赫连祁面前保证过几天就送赫连冽离宫。 但现在,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容嫣没满足,让赫连冽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才放过人。 赫连冽没能硬起来,但心里是情动的,抱着容嫣在怀里,双臂箍容嫣的腰很紧很紧,下巴抵着容嫣的头顶,用力地摩挲着,哑声浓情地喊着容嫣,“嫣嫣,嫣嫣……” 容嫣平息了很久,睁开的眼里渐渐恢复了清明,趁这个时候对赫连冽道:“如今你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送你到宫外的一处宅子里养着,把司徒留给你。” 那一瞬间,赫连冽满身沸腾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不可置信又僵硬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容嫣。 她浑身香汗淋漓,脸上和乌发上还是湿的,刚刚她在那过程里一遍遍高亢舒爽地喊着他的名字,让人听着就知道她有多销魂,多爱他。 可这一刻,如此冷血的也是她。 赫连冽口中涌上来一片腥甜,从答应了容嫣不再寻死后,他表面上说接受容嫣两个都不要的安排,但其实他就是在以退为进。 毕竟他身上这伤,是一辈子也养不好的。 那按照容嫣说的,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离开,他就一辈子都不用离开,离开的是赫连祁。 局势也是这么发展的,他把容嫣争过来了,容嫣一直陪着他。 结果,容嫣早上去见了一次赫连祁,不仅不把朝暮给他了,并且她还要现在就赶他出宫。 他以为容嫣抛下赫连祁,愿意为他殉情,容嫣爱他比爱赫连祁多。 这段时间赫连祁被拘禁,容嫣一次也没去找过赫连祁,他以为因为赫连祁对容嫣下失忆蛊,还这么折磨他,容嫣不会原谅赫连祁。 他也以为自己为容嫣做了那么多,容嫣也说了他要什么,她都会给,他在容嫣心中的位置超越了赫连祁。 容嫣会为了他,而抛弃赫连祁。 但事实是,他和赫连祁在容嫣心里的位置还是一样的,容嫣不会抛弃了赫连祁,单独留下他。 她为了不让赫连祁难过,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要他。 所以到头来他付出了所有,依然是一场空,一场笑话吗? “好。”赫连冽的情绪没表现出来,压着眼里的泪以及暗色,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 第二日,容嫣下朝后,在和赫连冽一起用早膳时,月鸢竟然亲自过来了一趟,“嫣儿,你去看看祁儿!” 容嫣一直觉得赫连祁最近的平静很反常,闻言心里一“咯噔”,顾不上说什么,放下筷子便疾步朝寿康宫走去。 到了赫连祁的寝殿外,问了才知道只有赫连祁一个人在里面。 宫人说其实他被拘禁在寿康宫后,除了朝暮和熙儿吃奶,晚上睡觉,其他时间他都是带着两个孩子,并且总是屏退所有的宫人。 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赫连祁本身就不喜欢宫女服侍,尤其是跟容嫣在一起时,也不喜欢太监们在面前。 久而久之,他就不喜欢让旁人踏足他和容嫣的领地了。 在寿康宫也是。 虽然容嫣不在,他依然这样,所以容嫣知道他总是一个人独处后,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出事了! 第371章 自残,以心头血作了上百幅度画,好想嫣嫣 容嫣没让宫人跟着,一人推开门疾步走入了寝殿。 朝暮和熙儿在两仪殿赫连冽那里,床榻旁的两张婴儿床里自然是空的。 两个木马已经做好了,此刻花豹正骑在一个木马上,摇摇晃晃地打盹。 宫人说赫连祁一天到晚几乎不出寝殿,吃得送进去后,每顿都所剩无几,是他以前的饭量。 而从昨天容嫣离开后,更是没看到他人出来,可容嫣在寝殿里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赫连祁的人。 膳桌上剩下的都是残羹剩饭,还冒着热气,显然是赫连祁也刚用过早膳,宫人还没收走。 容嫣走过去看着那些残羹剩饭,没有吐出来的骨头残渣类的,也就只有花豹吃东西会连同那些小骨头残渣类的都吞下去,所以其实每天的一日三餐不是赫连祁吃完的,都是花豹解决掉的。 他只是没让人发现而已。 容嫣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走过去把花豹从木马上踹下来,“赫连祁呢?” 花豹砸在地上后哀嚎,在容嫣又是一脚踹到它的肚子上时,它朝容嫣很凶地嗷呜了一声。 却在下一秒转身甩着尾巴,把容嫣带去了一面墙上。 花豹跳起来转动着一个花瓶,那墙便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密室,扑面而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容嫣心里一惊跑进去,随即就被看到的画面震撼到了。 画,四面全都是画,画中是不同年龄段的女子,从在襁褓里到会笑会走路牙牙学语,再到六七岁那年她在花园里抓蝴蝶,扑入了一身白衣的少年怀里。 还有漫山遍野的杏花树下,她和赫连祁订下终身,成亲。 她被抢入宫做了赫连墨的继后,接着是太后,还有她抱着熙儿和朝暮。 整个密室里挂满了她的画,至少也有一百幅,一颦一笑各种姿态千般模样,连容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那样的一面。 这些画从她的出生画到她现在,前尘过往在这一瞬间纷至沓来,跟赫连祁之间的种种也在这一瞬间历历在目,毫发毕现。 容嫣震撼的不仅仅只有画,而是那一幅幅画,都是用鲜红的颜色画出来的。 她闻到了血腥味,手抚摸上去,身子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 那画分明是用鲜血作出来的,还是人血! 容嫣转过去找赫连祁。 密室里没有其他的摆设,赫连祁的双腿一屈一伸地坐在地上,正在面前摆在地上的纸上作着画。 他用得不是墨,那碟子里是鲜红又浓稠的鲜血,每隔几秒他手中的毛笔都去蘸一下那鲜血,低着头,银发从背后滑落到手臂上,他满脸的认真,投入,沉迷地作画。 赫连祁的目光如痴如醉,不受任何影响,根本没看到容嫣,在聚精会神地作画。 光线昏暗的密室,满墙的画,鲜血,满头银发的男人在蘸着鲜血作画,这样的元素一起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是惊悚,病态又瘆人。 容嫣久久地站着,看到赫连祁用完了碟子里的鲜血,只穿着一件里衣的他,把里衣挽起来,露出了包着纱布的胳膊。 赫连祁解开纱布,鲜血淋漓的胳膊展露在容嫣面前。 那胳膊上没一处好地方,从手腕到肩膀,被匕首割了一道道口子。 他拿掉纱布,是为了放血,但伤口有的结疤,有的发炎都是脓水,鲜血不纯不红了,他便露出另一个胳膊。 那只胳膊上也都是刀子划过的痕迹,他没放出多少血来,最后赫连祁皱着眉扯开衣襟。 容嫣清楚地看到他的胸膛上被匕首划了很多口子,尤其是心口那里,此刻赫连祁在放心口的血。 他放了一碟子,蘸鲜血作画时,极为病态地低喃地一句,“还是这里的鲜血画出来的嫣嫣最好看。” 容嫣只觉得毛骨悚然,全身上下透出一种寒意来,各种场面都见过了,却还是在这一刻被赫连祁的疯狂惊吓到,脸色苍白着,眼里带着害怕和匪夷所思看着赫连祁。 赫连祁这幅画画了足足半个时辰,放了十次心口上的血,终于完成时,他一手拿起画,接下来又做了一件让容嫣惊骇难以理解的事。 他竟然对着画像,自度起来。 他不是才硬的,他早在作画的时候,又或是这每天的十二个时辰里,他都在硬着,每在密室里作完一幅画,他自度了一次又一次。 那过程里,他赤红满含情欲的目光一直看着画,性感压抑的喘息声回响在密室里。 他额头上的青筋鼓起,脸上有汗,刚毅的五官被欲色和沉溺浸满。 再到最后那一刻,发出如兽的低吼,喊出的是容嫣的名字,一切刺激淫靡得让人觉得荒诞,却也身子发软又情动不已。 容嫣觉得自己也有病,这样的赫连祁让她很想。 一个时辰里,赫连祁艰难也畅快地来了三次,如此强悍不知满足。 第四次,容嫣走过去,心疼得眼泪掉下来,哽咽询问,“赫连祁,你在干什么?” “想嫣嫣,太想太想嫣嫣了。”赫连祁不允许容嫣的手移开,“可是嫣嫣不要我……” 容嫣看着赫连祁血肉模糊的胳膊,还有那敞开衣襟伤痕累累的胸膛,以及整个密室里挂得用鲜血画的上百幅画,“那为什么要自己伤自己?” “因为嫣嫣不在身边,我心里难受,难受得都快死掉了。”赫连祁向容嫣靠过来,脸埋在了容嫣怀里,一头银发覆盖在容嫣的胳膊上。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涌出来,全身颤抖着,恐惧,害怕,痛苦万分地说:“嫣嫣,我不能失去你,我一秒钟都离不开你……” 容嫣不知道,在前世他几次的穿越中,每次都失去容嫣,这给他心里留下了极大的创伤和阴影。 回来后,只有容嫣在身边,在他怀里,他的情绪才不会崩溃。 而一旦离开了容嫣,哪怕只是那么一会儿,前世失去容嫣的场景就会在他的脑海里一次次重演,他会像失去容嫣的那一刻一样,悲痛,生不如死,发了疯。 一开始他只是表现出了分离焦虑症,但在过去容嫣一次也不见他,都陪着赫连冽的一个月里,他开始抑郁,自残,甚至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自杀的念头。 “嫣嫣,赫连冽受伤了,他需要你,你就陪着他,那么现在我也伤的很重,也很需要你,我也没有求生欲,那你是不是会陪着我?嫣嫣,陪着我吧,陪陪我……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赫连祁捧着容嫣的脸,让容嫣看到他满眼和满面的泪,那么可怜委屈又卑微地,哀求着容嫣。 容嫣此刻才知道那天赫连祁说得我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他觉得谁受伤了,需要她,她就陪着谁,哄着谁了。 所以他不惜伤害自己,来换取她的哄,她的抱和亲吻。 以前他吃醋时,很少伤害自己。 他都是直接对情敌下手,并且威胁她,强势地索要她的身子。 现在,他不再用那种方式了,他觉得赫连冽是在用苦肉计,于是他也伤害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她的同情和怜惜。 “嫣嫣,你不喜欢我逼你,强迫你,我便改了,过去一个月我安安静静的,带着我们的两个孩子,在他们睡着后,我来这里作画,我难受,自己划自己刀子,我没有跟你闹,我都这么乖了,可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儿子,送给赫连冽?” 之前他的自残没有那么严重,结果容嫣不仅不来陪他,还把唯一陪着他的两个孩子抱走了。 他突然间失去拥有的最后的东西,前世几次穿越失去容嫣的画面在脑海里一次次重演,所以他一下子崩溃了。 月鸢这才发现过去一个月他一直在自残,待在密室里放自己的鲜血画画。 今天要不是叫了容嫣过来,他怕是真的会在痛苦,害怕,恐惧中自杀而死。 容嫣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赫连祁根本没同意她安排他离开她,他只是退让了一步,让她哄好了赫连冽,再跟他在一起。 “赫连冽现在不会再寻死了,他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了,嫣嫣,我需要你,你是不是应该回到我身边了?”赫连祁小心翼翼地靠近容嫣,试探着,亲了亲容嫣的唇。 他根本不想放过赫连冽。 就算赫连冽不跟他抢容嫣了,但因为容嫣怀孕的那几个月里,赫连冽碰了容嫣,仅凭这点,他就要杀了赫连冽。 赫连冽告诉了容嫣他死了,而他赫连祁不会死的方法,容嫣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他。 也就是说,他不能杀了赫连冽。 他也没办法送赫连冽回到前世,所以无论如何赫连冽他都除不掉了,那他就只能留着赫连冽的命。 而他不愿再对容嫣强取豪夺,他曾经因为对容嫣的威逼胁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要是再用以前的路子,怕是跟在前世的几次穿越里一样,得到的只是容嫣的尸体。 没错,在今生身死时,他还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跟容嫣越走越远的原因,直到回到前世穿越了好几次,他还是对因为种种原因而不愿跟他在一起的容嫣,强取豪夺无所不用极其。 今生是容嫣赢了,容嫣好好地活着。 但在前世的几次穿越里,他赢了。 他拥有了容嫣,拥有的却是容嫣的尸体。 容嫣宁愿死,也不原谅他,不跟他在一起。 那几次的穿越,让赫连祁怕了,所以回来后,他什么都愿对容嫣妥协。 现在,他就在妥协,那就是他容忍着容嫣哄了赫连冽一段时间,容嫣要护着赫连冽,他没对容嫣强取豪夺。 他的权利都给了容嫣,他做不到把容嫣禁锢在自己身边了吗? 不,只要他想,他依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回一切,把这个皇宫打造成金笼,永远地关着容嫣,让容嫣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但他不愿这样做。 他宁愿自己一无所有,只要容嫣要,他就给。 他不再对容嫣强取豪夺。 容嫣没有躲避赫连祁的亲吻,赫连祁狂喜,加深这个吻,滚烫又卑微得令人心碎,“嫣嫣,我不杀赫连冽,也不对他下手了,只要你送他离开。” “我们都记得他的恩情,但是报答恩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只要不是以你跟他在一起的报答方式,其他的,哪怕是日日让我为他烧高香,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着都可以,你要把朝暮给他,别说朝暮,熙儿也可以让他带走。” “嫣嫣,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不要丢下我,不要让别的男人跟我一起分享你。”赫连祁眼中的泪涌出来,嘴里品尝到的都是咸涩的味道。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你看我现在就只是你后宫里的一个男宠,我愿意做你的性奴,只要你只有我这一个性奴,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 第372章 留下他,送另一个离宫 赫连祁诱惑着容嫣,抛开他其他的本领不说,他那硬件和床榻上的功夫就是无人能及的,再加上容嫣原本就喜欢他,对他的感情,还旷了这么久。 以前赫连祁在床榻上就不是只顾着他自己,此刻他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来服侍取悦容嫣,把容嫣弄得失去理智,魂儿都飘了。 正式开始的那一刻,虽然只是隔了近两年,但在赫连祁的时间里,却仿佛经过了生死离别和几生几世的轮回那么久远。 他坐着,抱着容嫣在腿上。 两人交颈,赫连祁那满头银发覆盖在容嫣的身上,与容嫣的乌发纠缠在一起,一黑一白。 他抱着容嫣身体的双臂绷到极致,肌肉鼓起,蓄满的力量让人能想象到爆发时的恐怖。 赫连祁一时没有动,脸用力地抵在容嫣的脖子里,那种滋味几乎要了他的命,让他不能自已,满脸的失魂,赤红的金眸里有泪涌出来,沙哑的嗓音里含着哽咽,“嫣嫣,我终于再一次拥有你了。” 容嫣眼里也浮起泪,是爽的,近两年,从去苗疆的路上赫连祁得知她患有心疾开始,两人就开始禁欲。 后来赫连祁身死,赫连冽从前世来了。 那时她怀了身孕,即便后来胎很稳了,她有需求的时候撩赫连冽,赫连冽也没给过她。 她用过物品替代,但那些死物的作用终归是只解一时,快生时赫连冽倒是喝了春药,却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她也没得到满足。 到现在,近两年过去,再次跟赫连祁融为一体的这一刻,容嫣只觉得奔赴了极乐。 这种极乐甚至让她忘记了赫连冽的存在,忘记了她还没释怀赫连祁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等等。 有的男人精虫上脑时不惜苟合,强奸,抛开各种道德伦理,而对于容嫣来说,她的欲望汹涌难以控制时,便觉得赫连祁说得有道理。 赫连祁什么都不求,只是想做她的男宠,性奴,那她留着他用便是了。 在前世经历的一切对于赫连祁来说,都是不真实的,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只有回来后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尤其是这一刻,赫连祁差点就不行了。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在密室里,他额头上鼓起的青筋泛光显得那么清晰,表明了他的隐忍。 他太了解容嫣这欲求不满的身子了,要是他刚开始就不行了,那肯定会让自己用命加上的分,一下子掉到负数去。 像他这样的,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他去哪个行业,就是哪个行业的掌权者。 偏偏到了容嫣面前,百般用处只剩下这么一种。 他其他方面再出类拔萃,容嫣也不要他,他现在竟然要靠自己这方面的功夫,来换容嫣留下他。 不过他也不吃亏。 世人或追名逐利,或为吃饱穿暖只求碎银几两,也有忠君报国雄韬伟略之人,更有的像赫连祁这样沉迷于情爱,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年少的时候,赫连祁也有很多报负和雄心壮志,到如今,这个天下一直在负他。 这整个天下对于他来说都唾手可得了,他就觉得也就那样了,没什么意思,都看透了,全都能放下。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容嫣,为此他可以用别人在乎,而他不感兴趣的一切去换,他宁愿用这世间种种换容嫣一人。 他现在的追求只有容嫣,所以他不会觉得自己吃亏,自己卑微如此,其他的一切他都得到了满足,他如今还没满足的只剩下性欲。 他就是只想要容嫣,哪怕是做容嫣的男宠,性奴。 赫连冽曾经嘲笑他恋爱脑,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还寻死觅活,世人耻笑他如此有本领的男人,却要沦为女人的玩物,他不在意这些。 他只知道他得到了满足,为什么那么多明君到了后期,就变得昏庸沉迷于女色,没有当初的凌云壮志为天下子民的心了? 因为他们所追求的都得到了,赫连祁也是,什么江山子民,现在他只想无所事事,一心求容嫣的爱,被容嫣豢养在后宫里,沉溺在性欲中。 这场欢爱从早上持续到了黄昏,又在容嫣饥肠辘辘吃饱喝足后,再继续,一夜,到了夏日的天微微亮,上早朝的时间。 赫连祁身上的伤一点没影响到他的发挥,他强悍如魔。 密室里,寝殿内的每一处,连那刚做好的木马,容嫣都被赫连祁按着趴了上去。 还有那婴儿床。 一天一夜,除了吃得两顿饭,容嫣和赫连祁一直在荒唐,到上早朝的时候,哪怕容嫣多欲求不满,也实在是起不了身了。 然而她身体上,连动一下手指头都没力气,大脑却一直传达着想要想要想要的讯息,这感觉,没体验过的人无法理解。 赫连祁何时败过,尤其在这种事上,那更是不知何为累,永远都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亢奋到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于是,在容嫣挣扎着要去上朝,却双腿还在缠着赫连祁的腰,跌回来后,赫连祁又一次把容嫣拉入到了这欲海中。 至于上早朝,昨晚他抱着容嫣吃晚膳时,就让青芜去两仪殿传话了,今天的早朝让赫连冽主持。 毕竟容嫣还没称帝,赫连冽偶尔出现一次,也能稳住动荡的朝堂,压一压朝臣们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和打算。 又一次结束时,容嫣睡了过去。 赫连祁还在她的宫里,从背后半起身,脸撑着自己的脸,深深痴恋地凝视着容嫣的睡颜。 他依然生龙活虎神采奕奕,就像是在采容嫣的阴气的魔,离了容嫣他就虚弱,奄奄一息,采了容嫣后,他就活过来了。 所以,累?虚? 不存在的。 后来的三天里,赫连祁和容嫣都是连在一起的状态。 除了用膳睡觉,如厕,不,对于容嫣来说,第三条几乎是不用了。 因为她总是在那过程里…… 赫连祁是真的无所事事,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各种方式弄容嫣,但容嫣心里还装着很多东西,所以第四天晚上,她挣扎着要回两仪殿。 赫连祁没反对,抱着容嫣,一路用上轻功,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送容嫣回了两仪殿。 然后,他好像根本不担心容嫣和赫连冽之间做什么,他回了容嫣的长乐宫。 只因赫连祁退让了一步,答应了容嫣不会再对赫连冽下手。 赫连冽拿什么跟他争啊,不说其他的方面他都强过赫连冽,仅凭一点,赫连冽现在根本不能人道了不是吗? 赫连冽对容嫣做不了什么,他便容忍着赫连冽再在容嫣身边待几天,要赫连冽看着他和容嫣的种种亲密,要赫连冽自己心灰意冷,主动离开。 朝暮和熙儿还在两仪殿这里养着,这几天容嫣和赫连祁没日没夜地在寿康宫里欢爱,赫连冽便上朝,处理着政务,照看着两个孩子。 赫连祁走时,挑衅地看了一眼坐在书案那里批阅奏折的赫连冽,便把容嫣送去了寝殿。 赫连冽用手帕捂住嘴,等拿开手帕时,那白色的手帕已被他吐出的几口鲜血浸透了。 他掌心里都是一片鲜艳的血。 赫连祁没跟赫连冽多说,赫连冽在他离开后,闭眼靠在椅子上,心疾发作下吞了一粒药丸,才保住命,缓了很长时间,赫连冽起身去了寝殿。 容嫣想午睡一会儿,刚闭上眼就感觉到面前一道阴影压下来,同时感觉到赫连冽在身侧躺了下来。 容嫣抿了抿唇,没动,由着赫连冽翻过来,把脸埋在了她的脖子里。 她的肌肤上还全是赫连祁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赫连冽是怎么亲得下去的,他把那些痕迹全都用他的气息一一覆盖住。 要是换做平时,容嫣必定会动情。 但现在,她实在是被赫连祁喂得太饱了,因此赫连冽的亲吻连她肌肤的酥麻都没激起来。 容嫣心静如水,便显得声音都有些淡,“赫连祁同意把朝暮和熙儿都让你带走,今晚让赫连祁参加他们的百日宴吧。” 今晚便是皇子和小公主的百日宴,容嫣之前答应让赫连冽出席了,但现在,她的心又偏向了赫连祁。 一来是因为的确赫连祁服侍得她爽了,再者她怕赫连祁还自残自杀,既然哄好了赫连冽,那她现在就得哄赫连祁。 还有就是赫连祁答应了把皇子和小公主,都给赫连冽,今晚的宴会结束后,赫连冽就能带着皇子和小公主离开了。 所以今晚是赫连祁跟两个孩子最后相处的时光,这几个原因,容嫣自然是让赫连祁带着皇子和小公主参加这个宴会。 容嫣:“我已经让迎雪去准备了,今晚两个孩子的百日宴结束后,明日一早你带着两个孩子离宫,去京郊的一处宅子,那里吃穿用度服侍的人一切都不缺。” “你自己一人要是能教导好皇子和公主,那就不给他们请别的老师了,你要是觉得力不从心,我会选几个老师过去教,等以后让熙儿回来继承皇位,所以你的重点是要将熙儿往治国之道上教……” 第373章 你们别再自相残杀了,我死(第一版结局,be) 容嫣说了很多,赫连冽听明白了,这孩子赫连祁不要了,但容嫣还要。 或许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去看朝暮和熙儿,其实跟养在她身边差不多。 她没打算再和赫连祁生个一儿半女,她已经定了熙儿为储君。 这样来看,她也不算是抛弃了他。 可赫连冽不满足,凭什么赫连祁能朝夕都陪在容嫣身边,他却要被容嫣赶走,容嫣像对待外室般,将她安置在京郊? 难道是因为他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愿意牺牲,愿意退让吗? 容嫣和赫连祁分明是在欺负他这个“老实人”! 赫连冽从容嫣脖子处抬起头,一双墨眸里已是一片通红,“所以你的选择是赫连祁对吗?因为他比我强,我弱,我不走他会对我下手,还有,他不仅能人道,还强悍到恐怖,能让你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 过去一个月,容嫣和他在一起,赫连祁没明着发疯,那是因为赫连祁知道他不能人道,就算容嫣跟他同床共枕,两人也做不了什么。 赫连祁退让了一步,容忍了容嫣哄着他。 然后,前几天赫连祁用苦肉计把容嫣骗过去了。 赫连祁放过了他,不杀他了? 呵,那是因为赫连祁根本没办法杀了他,不能送他回到他的前世。 赫连祁想着就算两个孩子都给他,容嫣会时常过去,没有完全跟他分开,但他不能人道了,赫连祁知道他和容嫣永远都不能做什么了。 他知道这几日容嫣和赫连祁在一起,必定会欢好。 此刻,赫连冽看着容嫣满身的痕迹,那手指伸过去,即便容嫣洗过澡了,却还是有赫连祁的残留。 赫连冽看着,笑出声,“如果我愿意跟赫连祁分享你,你也不会留下我吗?” 他不愿跟赫连祁分享容嫣,但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的方法了,那不如换个角度想。 赫连祁也是他,是另外一个自己,等同于是两个他都拥有了容嫣,而不是他跟别的男人分享容嫣。 “你同意了离宫。”容嫣之前说得两个都不要,但结果这两个人离了她,都要死。 而她,也放不下两个人。 所以在赫连祁退让了一步的情况下,她只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赫连冽要是留在宫里,赫连祁就算杀不了他,也会百般害他,折磨他。 现在既然赫连祁同意了让赫连冽带着朝暮和熙儿,也不阻拦她去见两个孩子和赫连冽,那为了赫连冽好,她只能把赫连冽安置在宫外。 “赫连祁现在也不会留在我身边,他会去打仗。你应该知道峥鸣在蒙古那边打了败仗,需要增援,我会派赫连祁过去。”容嫣脸色沉寂。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世上除了赫连祁外,没有人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容峥鸣在跟蒙古的对战中失败了,她并不意外。 前世发生的事,今生还会发生,或提前或推后,而容峥鸣的这场败仗带来的结果,可能是将安平去蒙古草原和亲这件事提前了。 容峥鸣作为主将,因为深入敌营,如今已是不知所踪,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战俘。 这件事震惊了朝野,月鸢昨晚就得知了消息,带个几十个人连夜离了宫。 赫连祁传了信,让月鸢到龙川县跟玉弦带领的、那支当时从天星阁的地宫里、策反的奴仆组成的军队汇合,一起赶去蒙古草原救援容峥鸣。 赫连祁会在明天带着大军去支援,檀曜正好也到了回西域的时间,会和赫连祁同行,到时候帮大祁打了这场仗,他再回西域。 如果赫连祁和檀曜都不能力挽狂澜,那么他们大祁就得跟蒙古草原求和。 按照前世的走向,蒙古的那个王子,就会来大祁代替其父老可汗接安平去和亲。 容嫣求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的身子是给一个男人的,不过对于赫连祁和赫连冽,她始终觉得他们都是她的祁哥哥。 所以哪怕之前还被赫连祁入过,此刻再接纳赫连冽的手指,她也没觉得羞耻,抗拒。 赫连冽在容嫣的锁骨上细细地啃咬,吮吸,仿佛没听见容嫣的话,脸色苍白,也一片阴暗。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要离开容嫣,那不过是他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他是想要孩子,但对比起来,他更想要的是容嫣,就算容嫣和赫连祁让他带走朝暮、熙儿,他也不会离宫。 “都被他弄得坏掉了。”赫连冽撩拨了容嫣很长时间,结果被喂得实在太饱的容嫣,并没有什么反应。 赫连冽也没生气,压下了全部的情绪和心思,把容嫣搂入怀里,“晚上两个孩子的百日宴,既然让赫连祁出席,那我留在殿内给你处理政务,你很累了,这个下午都睡着吧,到了晚上我再叫你。” 赫连祁去打仗,而他在后方、朝堂上筹谋安排,决胜于千里之外,大祁无论如何都不会输了这场仗。 容嫣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赫连冽也同意了。 所以她没有多想,实在是瘫了,精疲力尽,很快在赫连冽的怀里睡了过去。 赫连冽垂着眼,久久地凝视着容嫣,向来沉静如雪的面上,显现出病态和疯魔来,“嫣嫣,这是赫连祁逼我的,到时候你不要怪我……” 他都退让一步了,愿意跟赫连祁分享容嫣。 赫连祁却容不下他,即便他不能人道了,也要把他从容嫣身边赶走。 那就不要怪他带走容嫣,一人独占容嫣了。 晚上赫连祁来两仪殿时,赫连冽没露面。 赫连祁从乳娘那里抱了朝暮和熙儿,然后一家四口和容嫣一起去了宴席上。 赫连冽悄然出现,看着他们的背影,压着咳血声,丢掉被浸满了鲜血的几条手帕,低下头继续专心于奏折。 他们一家四口团团圆圆,天伦之乐,而他却在替他们干活。 文武百官都来参加了宴席,顾轻舟放弃了在京中朝堂上为官,容嫣贬他到江南的苏州做知府,实则他是追着温语柔和骁儿去了。 赫连祁在宴会上宣布退位,让容嫣称帝。 朝臣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识趣地离开座位,跪下来对着容嫣高呼吾皇万岁。 这一晚,裴玦回了自己的私人府邸,折腾了楚灵一次又一次后,他堵在楚灵的暖宫里,“楚灵,生个孩子给本相,本相便放过你。” 江箬瑄流产了。 据说原因是早在宫中就染上了妇科病,过去几个月越来越严重,孩子掉了,她人也病入膏肓。 既然江箬瑄没了用处,那便不要浪费粮食和药材了,裴玦命人在今晚下毒送江箬瑄上路。 而孩子,柳湘湘求了司徒景行,司徒景行给他治好不能生育的条件是,让他放了楚灵。 放? 他答应了司徒景行的条件,等他被治好了,楚灵给他生了几个孩子,再说吧。 * 宴席结束后,赫连祁去安排明日出征的事宜了,但抱着朝暮和熙儿去了。 赫连祁想的是舍不得孩子,赶不走狼,只要赫连冽愿意离宫,他愿意让赫连冽带着两个孩子。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他还是得从容嫣口中套出杀了赫连冽,而他不会死的方法,或者是想办法把赫连冽送回前世。 再或者,到时候找个赫连冽教导无方的借口,他又把容嫣的宠爱全都争过来了,再用点苦肉计,把朝暮和熙儿要回来就是了。 所以,朝暮和熙儿被赫连冽带着,只是一时的。 而明天他和自己的儿子、女儿就要暂时分开了,今晚他自然得带着朝暮和熙儿。 容嫣回了甘露殿陪着赫连冽,和赫连冽躺在一个榻上,被赫连冽用手和嘴服侍着,加上有赫连祁那几天真刀实枪,所以她是满足的。 容嫣也想让赫连冽纾解,各种方式都用过了,赫连冽还是静默状态。 容嫣很温柔地安慰着赫连冽没关系,她不嫌弃他,不会因此抛弃他。 赫连冽埋在容嫣胸前,脸色一片晦暗,心里极度嘲讽,一个赫连祁就能喂饱容嫣了。 他不行,容嫣当然会说没关系。 他太了解赫连祁了,赫连祁根本没放弃独占容嫣。 赫连祁一定会想方设法在以后把朝暮和熙儿还抢回来,让容嫣不再见他,跟他没了联系。 到那时容嫣会彻底抛弃了他。 他不允许。 “这同生共死蛊,母后走之前给了我解毒之法。”容嫣端了一碗药汤给赫连冽,看着赫连冽喝下去,便是解开了两人的同生共死蛊。 赫连冽离宫走得是密道,容嫣送了他一程。 到了宫外,上了马车后,他却提出要容嫣陪着他到摄政王府走一走。 故地重游,容嫣被赫连冽牵着走,过往里的种种都在面前闪过去,定格在那一年她和赫连冽成亲的画面。 在容嫣疑惑的神色里,赫连冽带着容嫣去了冰室,然后突然抬手点了容嫣的穴道。 青芜是跟在容嫣身边的,见状立刻轻功回了宫,告知了正准备出征的赫连祁此事。 赫连祁根本没想到,赫连冽会在这时给所有人来了一个大反转。 赫连祁阴沉着脸色丢下几十万大军,来到过去的摄政王府时,赫连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跟到冰室里,果不其然,他看到赫连冽抱着容嫣躺到了冰床上。 赫连冽剖了自己的心口,放了心头血。 他身下的阵法浸染了鲜血后,一瞬间便散发出灼亮的金色光芒,渐渐把他和容嫣包围在其中。 “赫连冽你疯了吗!”赫连祁拔剑上前。 赫连冽竟然要带着容嫣,回到他的前世去! 当初他在前世,还有容嫣的一具尸体,可现在他连容嫣的尸体,都不给赫连祁留下。 在容嫣撕心裂肺的大喊中,赫连冽的手腕被剑生生砍断了。 只因赫连冽的手腕上戴着那串念珠,没了那串念珠,赫连冽无法带着容嫣穿越回到前世。 念珠随着那断手,“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赫连祁抬起手掌,那一百零八颗高僧的眉心骨制作而成的念珠汇聚到他的掌心里,被他用内力化为了齑粉。 阵法的金色光芒逐渐黯淡,最后完全灭掉的一刻,赫连祁抬剑朝赫连冽的双腿砍过去。 他杀了赫连冽,他也会死,所以他不杀赫连冽。 他要砍断赫连冽的双腿,让他彻底沦为一个废人,失去跟他抢嫣嫣的资格。 剑光闪烁的那一刻,容嫣爆发出潜力来,自己冲破了穴道,冲过去拽住赫连祁扬起的剑,心口抵了上去。 历史,总是在重演。 重生改变不了一切,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容嫣被赫连祁一剑穿心。 “别……别争了。”在赫连祁和赫连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骇得还没回过神时,容嫣抬手攥着剑刃,鲜血浸染了雪白的指尖,她摇摇欲坠,虚弱开口。 “我要这个,另一个要死,我要那个,这个要死,我两个都要,你们还是必须要让对方死,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保全你们两个人?” “赫连祁,带着大军去支援峥鸣这场仗我们绝对不能输了,赫连冽,你去做皇帝,以后……以后让位给熙儿……”容嫣还想说些什么,却没了力气。 她倒下去,心口的衣衫被鲜血染红,闭眼后耳畔只听到两个男人肝胆俱裂,歇斯底里地哭泣呼喊。 ————————————【作者有话说:我写伤了写伤了,有两个版本结局吧,一个be这版也算开放式,还有个he版在后面。 但是我会先写顾轻舟和温语柔的番外,男女主我写伤了,太伤筋动骨撕心裂肺了,我投注的感情太多,所以我也很伤哈哈哈哈。 我要写顾轻舟和温语柔细水长流一些,缓缓。然后写枸杞和嫣嫣从相识到宫变前的那些年,年少时期还是特别甜的,到时候再衔接到现在的结局。 我会填好所有的坑,现在不是真正的结局,只能说第一版结局。 看be的到此为止,就认为嫣嫣死了,前世枸杞是皇帝,今生的打仗去了。 看he的也可以认为嫣嫣没死,一切都在嫣嫣的安排中,至于她怎么安排的,你们先自己补着,回头我给你们补个他们大团圆的he另一版结局。 顾轻舟番外里,我会给司徒,沈瑾书裴玦,安平他们这些人一个结局。】 第374章 番外顾轻舟、温语柔\/裴玦、楚灵 五年前。【说明:这个时候赫连墨还没有死,容嫣还是赫连墨的皇后,时间是在赫连祁发动宫变的前一年。 枸杞现在在苗疆,要离开了,正谋划着造反发动宫变呢,这时候顾轻舟和温语柔在龙川县相识。) 楚灵被召回地宫时,跟每次一样,偌大的宫殿里,东方忱斜倚在高座上。 他一身紫衣行云流水地铺展,一手成拳撑着脸,墨色长发滑落到手臂,五官轮廓完美,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俯视着楚灵时,眸若桃花灼灼艳华,雌雄难辨的样子。 整个人看起来很强大妖冶危险,却又漫不经心懒倦的。 “阁主。”楚灵对着东方忱单膝跪地行礼,藏匿着眸中的情愫。 楚灵家里当初闹饥荒,她不到十岁就被卖去了青楼,十四岁那年,她的初夜被拍卖给了一个很有钱的老员外。 她在制香上极为有天赋,自己摸索着把迷药之类的不伤人性命的毒加入到熏香里。 那天晚上她本来想迷晕了老员外,再杀了,卷了他全部的家财逃跑。 但她一簪子没能刺死老员外,老员外醒来抓住她,叫来数十个男人一起玩弄她。 东方忱那个时候用着司徒景行的身份,在府上给老员外的发妻诊治,耳力很好地听到了动静。 于是,阁主蓝色的青鸾鸟面具一戴,转换成东方忱的身份,屠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楚灵的视线里,他仿佛从天而降,衣袂飞扬,如此飘逸强大,妖冶艳丽。 他那么顺理成章的,被当时处在最无助绝望中的楚灵,视为了神明,救赎。 而东方忱,就喜欢收楚灵这种厌恶这个世道,走投无路有一技之长的杀手,他带着楚灵回了地宫,让副阁主一对一地教楚灵武功。 偶尔他这个很丧不管地宫事宜的阁主,也会亲自指导楚灵,并且教楚灵把他制作的毒药,加入楚灵研制的香里,简直是强强联手。 楚灵可谓是天选杀手,短短五年便在高手如云的天星阁里脱颖而出,成为了天星阁里一等一杀手中,唯一的一个女子。 东方忱给楚灵在民间弄了一个制香师的身份,楚灵开了一个制香铺子,生意火爆,她的那些独特的香在龙川县风靡一时。 偶尔东方忱会召她回地宫,交给她一些很重要的刺杀任务,比如两年前她和东方忱一起追着赫连祁去了苦寒之地,刺杀赫连祁。 “这是你这次的刺杀目标。”随着东方忱倦懒磁性的嗓音一起的,是跟他颓丧的气质截然相反的强劲功力,那个册子从高位上飞向楚灵。 这要不是武功高强的人,根本避不开这册子,而其结果只有一命呜呼。 楚灵站着岿然不动,一缕乌发被扬起,紧接着那册子就在她手中了。 楚灵翻开去看。 天星阁一直以来走得就是高端路子,雇佣者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所以当楚灵看到此次雇佣者是琅琊王氏的当家主母、武安侯府的侯夫人时,她并没有意外。 关于侯夫人杀人的原因,几人的爱恨情仇等全都在册子上了。 这是天星阁的规矩,雇佣者必须交代全部的底细,天星阁或者说其阁主东方忱,就是这么狂。 即便有这样的规矩,因为天星阁完成任务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百,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宁愿被握着把柄,也找上天星阁。 当然,他们的职业素养很高,绝不会暴露雇佣者的秘密,被杀的人要寻仇,只能找天星阁寻仇。 楚灵迅速地记着刺杀目标的所有讯息:多年前,琅琊王氏的二房二公子王崇泽和高门贵女裴素从小就有婚约,但裴家一朝获罪,满门抄斩。 王崇泽偷天换日,从牢狱里救出了即将被斩首的裴素,藏了起来。 而他为了跟大房的兄长争夺家主和侯爵之位,上演了各种阴谋和明里暗里的厮杀,在母亲的安排下,娶了另一个世家大族清河崔氏的崔氏女为正妻。 王崇泽终究是当上了王家的家主,也继承了侯爵之位,他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一刻也不等地把明媒正娶的正妻侯夫人晾在一旁,转去和被他养在外面的裴素生儿育女。 侯夫人恨毒了裴素。 裴素连个妾都不算,没名没分,不过是王崇泽的泄欲工具,无数次反抗逃跑都以失败告知,被迫承受着王崇泽的强取豪夺,还被侯夫人一次次毒害,导致几次怀孕都流了产。 到后来她早产生下了裴玦,在侯夫人的帮助下,终于是带着裴玦逃跑了。 王崇泽迫于压力跟侯夫人生了一个女儿,然后不再受牵掣时,为了替心中所爱白月光报仇,他给侯夫人灌了一碗绝子汤,多年来一直没放弃寻找裴素母子的下落。 侯夫人越发仇恨裴素,无论裴素在哪儿,她都派人过去收买裴素身边的人,加害裴素母子。 就这样近二十年过去了,侯夫人知道王崇泽快要找到裴素母子了,也怕裴素母子自己现身,所以她对裴素母子起了杀心,找到天星阁,要天星阁杀了裴素母子。 东方忱交给楚灵的这份册子里,还调查清楚了裴素母子过去十几年的种种,以及现在他们的落脚地,她和儿子裴玦都在干什么等等,反正是一应俱全。 楚灵只要找过去,很容易就能杀了那对孤儿寡母了。 “阁主放心。”楚灵收起册子。 她和东方忱的民间身份,都是在龙川县,巧合的是裴素母子也在龙川县。 楚灵问了一句,“阁主要与属下一同去龙川县吗?” “嗯。”东方忱在龙川县的一个医馆里做大夫,想更好地遮掩自己天星阁阁主的身份,所以这两年待在地宫里的时间并不多。 临走前,东方忱去了隔壁的一个宫殿。 范惠兰疯疯癫癫地抱着东方忱用药物保持着新鲜的死婴,坐在那里,根本不搭理跟她告别的东方忱。 东方忱站了一会儿,看着范惠兰怀里的死婴,还有范惠兰抱着死婴晃动柔声哄着的画面,他眼里是满满的渴望。 明明他也是范蕙兰的儿子,却从小没有得到一丝母爱,反而被作为小白鼠试各种毒药,但凡武功练不好,就被处罚虐待毒打。 东方忱紧握着范蕙兰给的一个貔貅手把件,在范惠兰掀起衣服给死婴喂奶时,他才红着眼离去。 东方忱换了一身烟青色的衣衫,墨发用玉冠高高地束在头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了,没了妖孽邪肆,与之相反的是风雅。 西南的天气没有北方冷,不过也会下雪,东方忱撑着一把伞走出地宫时,腰间的玉佩随着他抬起的步伐晃动。 他的面容白皙俊逸,身量修长,如翩翩公子,飘逸端庄透着华贵,像极了清冷又仙气不染世俗的谪仙。 东方忱和楚灵一起回了龙川县。 他在龙川县行医,因医术高明,旁人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到他这里都是药到病除,而且他一年会开两次义诊,不仅免费给百姓们看病,且药材也免费。 那是一笔相当巨大的开支,不过东方忱手里握有好多达官贵人的把柄。 即便有人想杀他,但也杀不了,为难他,对他动手的,第二天都死得很惨。 那些人不知道他是天星阁阁主,只知道据说因为天星阁的阁主都求他治病,所以他受整个天星阁保护,根本不敢动他,还得对其有求必应。 因此那些药材都是达官贵人负责,看在百姓眼里就是达官贵人们也尊敬他。 所以东方忱在龙川县,甚至整个西南地区都声名大噪,年纪轻轻便德高望重,受百姓爱戴尊重,被誉为神医。 他和楚灵几次走在一起,被百姓们看到,百姓总是会打趣几句,说司徒神医和制香铺的老板情投意合,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白雪簌簌地落在东方忱撑着的油纸伞上,他走得不快,不像做阁主时掠起一阵风的强势和凌厉,而是极有隐世公子的从容和雅致风范。 在落雪的映照下,东方忱唇畔的淡笑,让他看起来越发惊为天人,“我给楚老板看过几次病,一来二去间便成了朋友,以后望大哥大娘们,不要辱了楚老板的名声。” 楚灵也撑着伞,一身红衣走在东方忱身侧。 等街坊邻居走远了,她仿佛无意道:“阁主在民间的身份要是需要成亲生子,属下会配合阁主。” 她喜欢东方忱,哪怕在民间跟东方忱做一对假夫妻,她也愿意。 “暂时不需要。”没了外人在,东方忱敛起唇畔的弧度,把楚灵送到她的宅院门前,他在雪中独自一人往自己坐堂的医馆走去。 天色昏暗,楚灵目送着东方忱飘逸风雅的身躯,直到被风雪模糊,她才进了自己的宅院。 东方忱自己没开医馆,周边地区的医馆时常重金聘请他去坐堂,不过他主要在龙川县的顾家的医馆给人看病,平日就住在这里。 这里名为悬医阁,前面是医馆,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宅院。 悬医阁是顾家的产业,耗白银一千万两(现在的七千万),集巨匠、摹江南庭院风格建设创立,百年来有着独具特色的堂号、堂训以及宗旨。 它收集各种古方、验方和秘方,并结合临床实践经验,精心调制丸、散、膏、丹、胶、露、油、药酒方上千种,进去便能看到堂门楼上据说是顾家那个状元郎少东家亲自写的“是乃仁术”四个大字。 现在,悬医阁因为有被誉为神医的司徒神医坐堂,而成为了大祁四大医馆之一,能跟京城的济世堂相提并论。 当初医阁的掌柜请东方忱常驻医阁时,许给他的便是这个大宅子的居住权。 如果他愿意跟他们签订长期协议,掌柜的便把这个在整个龙川县最宏伟的豪宅送给他。 东方忱暂时没跟顾家签协议,时不时地回到地宫。 医阁的人只以为他是被旁人请去坐堂了,此刻他提着药箱回来了,掌柜的都出来亲自迎接。 东方忱赶了两天的路,身强体壮武功高强,自然不觉得累,跟平常一样进了医阁,连口茶都没喝,就去坐堂给人看病了。 顾家悬医阁的病患一向很多,东方忱每次都忙到很晚,留的有值夜的,要是普通大夫治不了的,就会到医阁后面的宅子里喊他。 这天深夜,东方忱的屋子里点着银炭,外面仿江南风格的庭院纷纷扬扬落着雪。 他正坐在窗户旁的榻上,研制新的独门毒药,耳力很好,听到医阁外有人步伐沉重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然后“砰”一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东方忱立着悬壶济世大善人的人设,起身走了出去。 医阁里值夜的学徒小郎已经把那个人架在肩膀上,弄进来了。 病患倒下的那片白雪被鲜血浸红,放到榻上的过程里鲜血滴了一路,东方忱立刻上前查看。 病患胸口被刺了一刀,伤势很重,情况危急。 东方忱立刻给病患止血,再缝合上药,一系列的操作下,身侧帮忙的两个小郎都提着心,额头冒汗。 好在,东方忱保住了对方的命,洗了手后便开方子,让人抓药去熬,叮嘱小郎病患身侧不能离了人。 要是有什么异常,立刻去叫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病患是否能挺过这一夜了。 病患染血的衣服被脱下来,小郎拿下病患身上的所有物品,准备丢了衣服,却发现一个金色的牌子,上面刻有“顾氏少东家”五个字,还有几个印章。 东方忱注意到小郎的动作停住,走过去接了那牌子,再去看榻上躺着面色苍白却五官俊逸,气质风雅的男人,他挑了挑眉。 他来这里坐堂时,自然用天星阁的人脉把顾家查了个底朝天:顾家算是大祁首富,发家于姑苏,早些年迁居到京城。 顾家在全国各地都有商铺和生意,尤其龙川县这边,顾家做的是丝绸陶瓷等海外贸易。 此刻榻上身受重伤的人,应该就是顾家的二公子、顾家的少东家之一顾轻舟。 ——————————————【作者有话说:一切都是因果轮回,顾轻舟的命,是司徒救回来的啊。】 第376章 这么快就在他怀里,坐他腿上 顾轻舟闻言作势就要丢掉温语柔。 温语柔惊得,本能地伸出双臂抱紧了顾轻舟的脖子,而后便听见顾轻舟低沉的一笑。 温语柔面红耳热,双手在顾轻舟的后颈扣紧,“贵人,奴家的母亲……” 她卖身是为了葬母亲,所以得确认了这件事,才能让贵人随意玩弄她。 “明日一早你去一趟葬仪铺子。”顾轻舟抱着温语柔往他的寝卧去,示意小郎把大夫叫过来,吩咐他在宅子里设灵堂,先把温母的尸身安置到灵堂里,明天让葬仪铺子的人过来一条龙服务地安葬温母。 他取了银票给小郎,让小郎买几个丫鬟来。 小郎一一记下来,看到顾轻舟把人放在他自己的床榻上,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温语柔算是明码标价地卖身葬母了,你要是帮她安葬母亲,就意味着要她当小妾。 因为这点,即便也有那么几个善良的百姓想帮温语柔一二,也都走开了,不想被温语柔缠上。 这年头百姓疾苦,他们还把自家的儿女卖了给富人当奴才呢,哪有多余的饭,养温语柔这个小妾或奴婢来伺候自己? 所以那几个善良的百姓,就不耽误温语柔把自己卖到大户人家了。 然,大户大家买小妾或是奴才也是要精挑细选的,像温语柔这样不仅有要求,还染了病,瞎了眼,大户人家就算不缺葬温母的钱,也不愿要她啊。 小郎心想司徒神医真是个大善人。 司徒神医虽然也是一介草民,但在百姓们看来他医术高明,经常给达官贵人看病。 达官贵人不吝啬给诊金,所以司徒神医很有钱,达官贵人都对他很恭敬。 他还有很出众的外貌气质,各方面的条件都这么好,别说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了,过去好几个富贵之人,甚至连知府大人的女儿都让媒婆找了司徒神医好几次。 他女儿青睐司徒神医,他本人也想让司徒神医做女婿。 但司徒神医全都婉拒了,后来便传言司徒神医和制香铺的楚老板情投意合,于是就没有人再乱点鸳鸯谱了。 就是说,他这样的条件,不缺贵女给他做妻子,哪怕是小妾,也还有多少姑娘排队等着呢。 偏偏司徒神医买了一个可能染了瘟疫,还瞎了眼,不清不白,来历不明,样貌和身材都没有的女子。 所以小郎才说司徒神医是大善人,替司徒神医感到惋惜,但愿葬了女子的母亲后,司徒神医能摆脱掉女子。 大夫就在医馆里,过来的时候脸上是戴着面罩的,并没有奇怪为什么司徒神医不亲自给女子诊病。 毕竟人家的权威更大,杀鸡焉用牛刀,自然是他这种普通大夫先给女子诊病了。 大夫一番望闻问切,才确认温语柔患的不是瘟疫,是风寒之症。 只不过拖延了好几天,已经很严重了,她能撑到现在,实属生命力顽强。 至于温语柔为什么突然失明,可能是眼里有病变,大夫摇头表示自己治不好,看向顾轻舟。 顾轻舟不会医术,但现在他是神医司徒景行,很从容道:“开方子先治她的风寒之症,她的眼睛我来治。” “还请司徒神医传授一二。”大夫对顾轻舟拱手,既恭敬又崇拜。 他治不好瞎子,司徒神医能治,这刚好有个病患,他想趁此机会学学。 “再说吧。”顾轻舟一副自身医术不能随便传给旁人的冷肃神色,打发了大夫和小郎熬药。 屋里只剩下他和温语柔,他在温水中拧了帕子,给温语柔擦脸。 温语柔一身的脏污,这里没女人的衣服,还是大半夜,顾轻舟只能让她先躺着,等明天再给她换衣服。 温语柔怕脏了干净的床榻,却虚弱得已经没有起身的力气了,慌忙地摸索过去,抓住顾轻舟的手,“贵,贵人,奴家自己来,麻烦贵人让人把奴家移到别处,柴房就可以了。” 温语柔的手被冻伤了,冒着脓水,常年在家干农活,那手很粗糙。 所以当她摸到顾轻舟的手时,很鲜明的对比下,她能那么清楚地感觉到顾轻舟肌肤的细腻。 她看不到也知道自己手上的脓水和脏污,弄脏了顾轻舟的手和衣衫。 在顾轻舟的动作停住时,她惊颤着收回手,“贵人,对不起……” 贵人给她一个柴房就可以了。 她感觉自己躺的床榻,被褥,还有屋子里的温暖,好闻的味道,一切都华贵的让她无所适从。 贵人只要安葬了她的母亲,就可以把她当成最低贱的奴儿,打骂,虐待,折辱,怎么样都可以,没必要对她这么好。 “司徒景行。”顾轻舟一手按住挣扎着要下来的温语柔的肩膀,另一手拿着帕子,细致地擦着温语柔的脸。 文人的心里总是有很多弯弯绕绕,而且顾轻舟从小就生长在各种利益往来做生意的顾家,并且他一举高中成为大祁最年轻的状元,到现在五六年过去了,虽然官小且是闲职,但也充满了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所以此刻他对着温语柔这个陌生人,自然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心里想得更多,温语柔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他顾家的船只失踪案,以及其他的走私比如贩盐,龙川县周边的众多官员都有参与,很有可能船只失踪案的幕后主使,怀疑他在医阁里隐姓埋名。 因此幕后主使便找了温语柔到医阁里做奸细,目的是为了找到他,也是为了杀他,销毁掉他拿到的那些能让龙川县周边地区的众多官员,都获罪的罪证。 他得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按照司徒景行的人设,他应该对温语柔施以援手,冒充好司徒景行,不在周边的人,以及很有可能是奸细的温语柔面前暴露了。 “你来龙川县有多长时间了?如果有一段时间了,那就应该听说过我,你称我为司徒公子即可。”顾轻舟刚刚就看过温语柔在白布上用血写得字了,应该是请书生给写的。 那上面有她的出身,年龄,为何会来到龙川县,卖身葬母等信息,但未必是真的,他会在暗中找人核实。 “是……司徒公子,我听说过你。”温语柔脸上也有冻伤,顾轻舟的动作很轻柔,她忍疼能力很强,但身子在被褥下轻颤着,心里更是震惊仓皇。 司徒神医是名人,她很容易就听说了司徒神医在年关回了医阁,但她没想到竟然是司徒神医买下了自己。 “两个月前我和我娘一路逃荒来到龙川县时,我娘就病了,刚好碰上你给百姓们义诊,只是人太多了,我没能排上队。” 司徒神医每次开义诊时,周边地区的百姓们都会一窝蜂地涌过来,没病也要趁此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还有那些追求司徒神医的姑娘们来占资源,更恼人的是有人发现了商机,专门去排队,再把自己靠前的位置卖给别人。 就算价格高,也有人买。 司徒神医对此采取了很多措施,有很大的效果。 可还是有很多病重,旁的大夫治不好,还没钱治病想免费被司徒神医治的病人,没能让司徒神医看上病。 温语柔便是其中的一个。 她排队的时候被恶意插队,还被一个出身富贵的姑娘推了,欺负,羞辱。 她因此知道了司徒神医的名声之大,也知道了有多少姑娘想嫁给司徒神医。 现在,得知买了自己身的是司徒神医,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我既买了你,便会好好待你,你不必惶恐,我的女人就应该金尊玉贵地养着。”顾轻舟在灯火下看温语柔的五官轮廓。 他不是好色之人,但也有审美。 在偶然的一次宫宴里,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是皇后娘娘,从那以后他见到的所有美人都不及皇后娘娘的十分之一。 不是说他觊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就是,怎么说呢,自己的眼光被皇后娘娘拔高了。 以至于本来就对女色不感兴趣只想大展宏图位极人臣的他,在过去几年母亲给自己安排床榻上伺候的婢女时,他都拒绝了,没感觉,没欲望。 现在,他的雄心壮志都被磨灭了,抑郁颓废,对女人还是没心思。 所以,当温语柔脸上的脏污被擦干净,露出一张温婉秀丽的脸时,他也没觉得这姑娘是好看的,不是皇后娘娘那种一眼就惊艳人的外貌。 不过他既然以司徒景行的身份、人设安葬了温母,那便是要了温语柔为妾。 他以前没有妾,现在有了,便会好好待,好好养着。 毕竟,他是真有钱,在府里也没苛待过奴才们,那么妾自然更得好好地养着了。 温语柔眼里一片湿润,她怎么会这么幸运呢,竟然被司徒神医买下,甚至他待自己如此好。 诚然,他金尊玉贵地养着她,是要她更好地在床榻上服侍他,可这对本应该沦为玩物的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小郎把熬好的药送了过来,丫鬟明天才会来,顾轻舟不可能让其他男人跟自己的妾有肢体接触,他便让小郎退下了,脱掉鞋上了床榻。 顾轻舟的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着,靠坐在榻上,伸出修长有力的双臂把温语柔抱起来,放到他的腿上。 温语柔的背靠在他的胸口,他从放在床榻旁的案台上的碗里,用勺子挖着药,喂到温语柔嘴里。 温语柔过去甚至都没怎么跟男人说过话,结果现在上来她就被顾轻舟又搂又抱的,她还坐在顾轻舟的大腿上,这姿势实在是太太亲密了。 “司徒公子……”温语柔下意识地挣扎,一勺药就被塞进了嘴里,给她烫的,生生忍住没敢吭声。 顾轻舟没伺候过人,哪会把那药吹凉,只觉得挖出来后温度差不多了,就往温语柔嘴里一勺一勺地塞。 温语柔不敢埋怨,喉咙被烫得很疼,屁股下男人的大腿区别于女人,精壮有力。 他身上都是热气腾腾的,像暖炉,温语柔全身酥麻颤抖,极为不适应想躲。 但想想自己已经是司徒神医的小妾了,自然对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能反抗。 何况,她也不是抗拒不喜,就是,就是……温语柔形容不好。 她乖乖地靠在顾轻舟怀里,坐在顾轻舟腿上,默不作声地喝光了那一碗药。 过后,温语柔昏昏沉沉的,发着烧,被顾轻舟放回床榻上后,几乎快要昏迷过去。 顾轻舟在给她的脸上和手上,露在外面被冻伤的皮肤抹着药。 顾轻舟估计温语柔膝盖上,也因为跪了一天,而鲜血淋漓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明天叫医女来给温语柔包扎。 “司徒公子,你睡哪?”温语柔的眼睛看不见了,只能极力听着周边的一切动静,强撑着没昏睡过去,往床里侧挪了又挪,直到角落。 她蜷缩着,只占了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 她占了司徒神医的榻,没有道理让司徒神医去其他地方睡,自己既然已经卖给了司徒神医,那就应该即刻接受同床共枕。 第377章 特别宠爱她这个小妾 不过,很快温语柔又想到什么,挣扎着,摸索着要起来,“司徒公子,我还是去其他地方睡吧,我的病气不要过给了你……” “我睡不着,去看会儿书,你安心睡吧。”顾轻舟把温语柔按了回去,倒不是怕温语柔这个可能是奸细的女人,伺机杀他。 她的弱不是装出来的,她杀不了他的。 她顶多是获取他的信任,盗取或是销毁他收集的那些罪证。 顾轻舟是真睡不着,他一个大祁最年轻的状元,过去得到了那么大的期待和那么多的夸奖,追捧。 结果却得不到重用,这种反差,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失望,夸奖和追捧变成嘲讽耻笑唾弃,从云端跌落泥里的感觉,谁经历谁知道。 所以他一天比一天郁结,近三年都是夜夜失眠。 “难怪司徒公子的医术这么好,原来是夙夜苦心钻研,努力辛苦换来的。”温语柔脸上的神色被灯火映照着,让顾轻舟清楚地看到了倾慕,崇拜和敬畏。 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因为虚弱喃喃了一句司徒公子早点歇下,人便昏睡过去,还不忘又回到了床榻的角落,蜷缩着只占一点位置,以便顾轻舟想睡的时候,有足够的地方睡。 顾轻舟找了一本医书来看,反正人也在床榻前,便时不时拧了温热的帕子,放到温语柔滚烫的额头,注意着她的情况。 温语柔退烧后浑身出了汗,鬓发都是湿的,迷迷糊糊中先是把胳膊腿都露到了被子外。 顾轻舟给她盖了几次,她干脆抬起腿,把被褥压到了身子下。 顾轻舟看温语柔实在是热了,就脱下了温语柔身上还穿得衣服,只给留了一个肚兜。 被褥被她弄得脏污,还都是汗,顾轻舟都做到这里了,只能再顺手抱了温语柔起来。 他单臂抱的,用干净的被褥裹着,以免温语柔着凉,然后就那么抱着温语柔去拿新的被单被褥,返回来后,俯身,一手去换。 温语柔在昏睡中,身体的本能,双腿就在被褥下夹住了顾轻舟劲瘦的腰身,两条胳膊也抱住了顾轻舟的脖子,脸抵在顾轻舟的左肩上。 顾轻舟低头就看到温语柔那从被褥下露出来的两条腿,匀称细长,在灯火里泛着旖旎的光。 以前顾轻舟没让哪个女子这么接近自己,便没有欲望,此刻这样的交缠中,男人本能的生理欲望,于是顾轻舟理所当然地起反应了。 不过,不是说起反应就要去释放,他过去第一次梦遗,往后每天的晨勃,稍微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不会饥不择食到要了病中的女子。 温语柔昏睡到了第二天黄昏,意识一点点清醒过来,可仍然觉得昨晚的种种都像是做梦。 直到听见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对方的询问,“温姑娘,你醒了?” 温语柔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穿着肚兜,膝盖上的伤被处理过了,全身都是干净干爽的,应该是医女和丫鬟做的。 “我应该怎么叫你?”温语柔看着弱,但从小到大干活,所以身体并不差,加上年轻。 这严重的风寒,她喝了两次药,烧退了,人就精神了,从床上坐起来问进来的丫鬟。 “姑娘喊奴婢春桃。”春桃对温语柔行了一礼,上前去扶温语柔,“姑娘是要去灵堂为令母披麻戴孝吗?” 温语柔是真不适应自己身份的转变,明明昨晚她还是连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不如,卖身葬母的农家女,此刻一睁眼就成了被服侍的主子。 温语柔摸到了春桃的衣服,那料子,对只穿粗麻的她来说,是顶好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可以吗?”温语柔以为母亲能有草席裹身不被丢到乱葬岗,有个埋尸之处就不错了。 但听着灵堂那边传来的动静,司徒公子显然是要好好安葬母亲,甚至还允许她去披麻戴孝。 虽然但是,她才跟司徒公子相识,可她真的好喜欢司徒公子啊。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奴婢服侍你穿衣服。”早上春桃来了,就给温语柔量了身,然后拿着顾轻舟给的银票,去了一趟成衣铺子。 顾轻舟吩咐钱得花完,所以成衣铺子,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鞋铺子等,成箱成箱送来了温语柔的服饰。 人人都知道司徒神医有钱,而他买了一个小妾的事在整个龙川县迅速传开,更因为司徒神医对这个小妾如此之好,那些平日想嫁司徒神医的姑娘们,都来了医阁打听。 “温姑娘,这龙川县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你呢。”春桃感慨了一句。 温语柔被服侍着穿上衣服,丝绸柔软细腻又顺滑,不像她之前穿得粗麻,有时候还会把肌肤磨红。 她的膝盖受伤了,等会儿还得跪,大冬天的受了寒怕是会留下病根,春桃很贴心地给温语柔准备了护膝。 这整个宅院之前也就只有东方忱一人住,没女主人,各个房间只有床和桌子之类的必备家具,东方忱住的这间主屋的陈列也是相当简单。 但就这么一天的功夫,不仅添置了多个衣柜,且还给温语柔准备了一个很大的梳妆台。 温语柔被春桃搀扶着坐在凳子上,春桃给她梳头发时,她问了一句,“司徒公子呢?” 她一个小妾,司徒神医安葬了她的母亲就足够了,却还给办了丧仪,允许她披麻戴孝,这样莫大的恩情。 温语柔无以回报,除了自己的身子。 既然做了小妾,那她便事事以主子为重,要是司徒神医需要她服侍,她就不去给母亲披麻戴孝送葬了。 “奴婢也不知道司徒公子去了哪儿,大概是被人请走诊病了吧。”春桃没给温语柔用首饰,给温语柔穿上孝衣,搀扶温语柔去了灵堂。 三天后温母入了土,温语柔听春桃说司徒神医给选的还是一处风水宝地。 温语柔最后在母亲坟前磕了好几个头,“娘,你安息吧,不用记挂女儿了,女儿遇到了一个大贵人,大善人,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现在女儿过得很好……” 此后的一段时间,温语柔每天各种珍贵的补品吃着,才十七八岁,所以很快就从原来的面黄肌瘦养得水灵灵的。 温语柔自然是欣喜的,女为悦己者容,司徒神医愿意在她身上下血本,她也希望自己不要让司徒神医失望,身子,是她唯一能报答司徒神医恩情的方式了。 春桃说她还长高了一些,温语柔量了量,还真是,身上的肉也多了。 原本好像停止发育的胸部,也在各种补品的滋养中,再次发育。 春桃笑着调侃,“温姑娘是晚发育的类型,司徒神医费了那么多功夫,回来再看到你,必定很满意。” 这就像投资,收益颇丰,投资人能不高兴吗? “春桃,司徒公子是回家了吗?”从那晚过后到今天,大半个月过去了,温语柔都没再见到顾轻舟,便想着司徒神医是不是回家和父母家人过年了。 春桃把上好的金丝燕窝端给温语柔,“我也不清楚,听说司徒神医好像不是龙川县人,自幼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好像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但他又跟龙川县的每个百姓们官员们处的很好,他四处行医,不过一年下来待得最多的是龙川县,顾家的这个医阁。” 也就是说谁都不知道司徒神医去了哪,今年还回来不回来这里。 温语柔吃了燕窝,又接了一份老鸭汤,里面加了很珍贵的补身子的药材。 她每天都是各种滋补的炖品,药膳。 温语柔坐在暖阁里,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是不是下雪了?快过年了,不管司徒公子回来不回来,我们都把府里布置一番吧,有新年的气氛。” 她还在孝期,过年也不应该布置得喜庆,但她已是司徒神医的小妾了,自然一切都以司徒神医的规矩。 “是。” 虽然温语柔还没有名分,但以司徒神医对温语柔的宠爱,在司徒神医的正妻没进门前,仆人们就把温语柔当成了府里的女主人,听从温语柔的所有吩咐。 医阁这个时候已经放假了,府里只剩下温语柔和两个丫鬟,以及六个男仆。 几人忙碌了两天,把整个医阁布置得颇有过年的氛围。 温语柔手里拿着剪刀,摸索着剪窗花。 这时听到脚步声,不同于春桃几人的,温语柔手中的动作一顿,蓦地抬头寻去时,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 恰在这时,春桃端着一份炖汤进来,看到来人后,连忙行礼,“司徒神医你回来了。” 温语柔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也给来人行礼。 那一刻她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又有些羞涩,期待,希望司徒神医很满意他这段时间养出来的小妾。 男人没意会到某种氛围,只因来的不是顾轻舟,而是东方忱,直奔主题说了一句,“坐着吧,我看看你的眼睛。” 他回地宫的时候,给顾轻舟留了寄信的地址。 前段时间顾轻舟便传了信来,在信里简单说明了温语柔的来历,然后请他来给温语柔治眼睛。 一来是因为司徒神医已经很久没给人看过病了,再者温语柔很有可能是奸细。 所以顾轻舟让东方忱回来一趟,给温语柔治眼睛,展现医术,以此来打消外人以及温语柔的疑虑。 第378章 狼崽子被驯化成她的狗 “司徒公子要不要先歇歇?休息好了再给我看眼睛,也不迟的。”温语柔坐下来,自己没那么重要,吩咐着春桃给东方忱上茶,让厨房做晚饭。 “别说话,手给我。”大夫诊脉是要聚精会神的,东方忱沉沉说了一声。 他也不是斥责温语柔,脸上还是那种风雅的神色,只是温语柔看不见,听着那语气,以为是惹了司徒神医不快。 她脸色一白,连忙伸了手给东方忱,咬着唇再不敢多说一句。 东方忱坐在另一个椅子上,侧过身对着同样侧身来的温语柔,习惯性地在温语柔伸来的手腕上垫了一条帕子,然后便搭上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屏息凝神给温语柔诊脉。 春桃端着茶轻手轻脚地进来,站到温语柔身侧,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司徒神医。 他有着一张极俊逸的脸,风光霁月,就连手都是修长白皙的,整个人每一处是如此完美,一眼就能让少女春心萌动,难怪龙川县及周边地区,有那么多姑娘想嫁给司徒神医。 春桃看了看温语柔,心里有些不平。 东方忱诊脉结束后,隔着椅子凑到温语柔面前,检查着温语柔的眼睛。 他离得太近了,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温语柔的面上,温语柔在他身上闻到一股草药味道。 不浓郁,之前她没闻到,估计是因为司徒神医洗了澡换过衣服的缘故,现在他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 温语柔的耳朵都在发热,攥紧了手指,在东方忱那磁性温雅的嗓音响在耳畔,问着她的眼睛相关时,她那睫毛颤抖着,极力稳着心神一一回答东方忱。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翻翻医书。”东方忱结束了诊脉。 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把身份借给顾轻舟已经够了,让他给温语柔治眼睛,等着看还有什么好处再说吧。 “司徒公子不必为奴家太费心了。”温语柔受了太多的人间疾苦,锻炼出了强大的心性,如今即便双目失明,她也没有想不开,很坦然地接受了。 毕竟,她活着还能报答司徒神医的恩情,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的,那不是让司徒神医做了笔亏本的买卖吗? “我医术高明,对于旁人来说治你的眼睛很难,但对于我只是顺手的事,你的眼睛恢复了,才能更好地报答我。”东方忱心里是狂妄的,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信,表面上淡漠中又带着温和。 温语柔一想也对,点了点头。 这时厨房把晚饭一一摆到桌子上,温语柔走过去给东方忱拉凳子。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学着自理生活,接了春桃递来的碗筷,她站在那里,回过身等着东方忱,要服侍东方忱吃饭。 东方忱在看温语柔,灯火中的女子身姿绰约娉婷,是那种楚楚动人的类型,清丽温婉引男人怜惜。 东方忱在想原来大祁首富家的二公子,曾经的状元郎,哦不对,是少爷们都喜欢这样乖巧听话温柔小意的女人做妾,泄欲工具。 要说正妻,还得是那种举手投足都是礼仪风度,端庄优雅高贵的大家闺秀,温语柔的出身就注定了她只配给贵人做妾。 当然,当她卖身葬母的那一刻,她就给自己找好了精准的定位。 “你吃吧,我还要出诊,现在就得赶过去。”东方忱自大独孤求败,向来不屑跟这些凡夫俗子多来往,哪怕是做着司徒景行,他也是清雅高傲的。 此刻他配合顾轻舟完成了任务,自然不想多留,回地宫继续丧着,研制毒药吧。 温语柔手中捧着饭,闻言愣了一下,抿着唇点了点头。 在东方忱要走时,她已经让春桃拿来了一件斗篷,疾步跟上东方忱,“司徒公子,这是奴家亲自做得斗篷,外面冷,你穿着吧,当心着凉。” 顾轻舟这时已经回来了,不过他悄无声息的,人是站在正屋侧面的房顶上的。 四周都是白雪,他俯视下去,便看到东方忱配合着弯了身。 温语柔服侍着东方忱穿上那件蓝色绣花的斗篷,人站在东方忱面前,矮了东方忱一个头,给东方忱系着斗篷的带子。 雪夜,这个画面还挺温馨美好的,顾轻舟细长的狐狸眼眯了又眯。 “这件斗篷的绣工不错。”东方忱不懂绣工,但看着好看,那肯定就是对方的手艺好。 “你眼睛看不到,还能有如此绣工,真是令我惊讶。”司徒景行是感觉不到自己正在被盯着的,但东方忱的武功不知道比顾轻舟高了多少,所以他第一时间察觉到顾轻舟就在房顶上。 估摸着顾轻舟已经让温语柔服侍过床榻了,他太冷淡了怕是会露馅,于是这么夸着温语柔时,还抬手抚了抚温语柔的脸。 温语柔一下子僵住,偏偏身子又颤着,最近养得娇嫩雪白的面上泛起一抹红潮,她鼓起勇气,闭眼朝着东方忱的胸膛依偎过去。 却在下一秒,“砰”的炮仗声响起。 快过年了,大街上偶尔有孩子放炮仗,不足以大惊小怪。 不过温语柔那靠向东方忱的动作被打断了,没了第二次的勇气。 东方忱低垂着眼在看温语柔,实则是听着房顶上的动静,只觉得有趣。 他勾了勾嘴角,对温语柔道:“我走了,天冷路滑,不要出来送了。” 他人便离开了。 温语柔看不到,那目光却还是追随着东方忱的背影而去,直到完全听不见脚步声。 她又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整个人都漾着春情,这才进了屋。 顾轻舟等东方忱离开很久,他并没有跃下去,而是再次运用轻功,去了茶楼。 楚灵给东方忱传了信,约东方忱见面。 顾轻舟为了不让幕后主使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便维系着司徒神医的人际关系。 司徒神医和制香铺的老板楚灵是好友、绯闻情侣,熟悉他们的百姓都知道这点。 顾轻舟被当做司徒神医,被很恭敬地引去二楼时,楚灵已经在窗户旁的位置坐着,等他了。 “景行。”楚灵跟东方忱在世间,几乎不提彼此另外的身份和任务,多年好友般喊着顾轻舟。 顾轻舟颔首,在楚灵对面坐下来,应着,“楚老板。” 楚灵一身红衣,气质妖媚动人,身上有一种很奇异让男人迷恋的香气,跟温语柔的不出众恰好相反。 楚灵走到哪里,都会把人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吸引过去,可以说她要是引诱哪个男人,哪个男人就会沦陷。 顾轻舟这个局外人一下子便能感觉到楚灵喜欢他,确切地说楚灵喜欢司徒神医。 顾轻舟对着楚灵是心无波澜的。 楚灵很美,可她也美不过皇后娘娘。 “司徒神医,百姓们都在传你买了一个小妾,我就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能让清心寡欲仙人一样的司徒神医,动了情。”楚灵给顾轻舟倒了一杯茶,眼里含着笑意,语气戏谑地对顾轻舟说着。 但其实,她心里对那个卖身葬母的女子充满了嫉妒。 但愿那只是阁主作为司徒神医的善心,而不是对那个叫温语柔的女子动了真心。 “我只是看她可怜,安葬她的母亲,给她一个容身之所,治她的眼睛,对于我来说都是举手之劳。”顾轻舟的手指捏着杯子,喝了一口茶。 他多精明,要是司徒神医也喜欢楚老板,那就不可能由着百姓一直传着两个人的流言蜚语,而不娶楚灵。 楚灵是单恋,暗恋。 楚灵喜欢司徒神医,别因为争风吃醋,而去害温语柔。 他这么解释着,当然也算是实话,他对温语柔的确是同情。 “我想治好她的眼睛,也算是我行医上的一大进步和例子,纳她为妾都是传言,我是请人把她当半个主子伺候着,但她在我面前,还是端茶递水的奴婢。” 楚灵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像阁主这种不通男女情爱的,怎么可能突然对一个普通女子动了心。 阁主是不会喜欢谁的,她的暗恋不管等多少年都是无疾而终。 “司徒神医,这个年你要怎么过?我们还一起吗?”外面很多铺子都关了门,百姓们家里已经张灯结彩了。 往年的春节,楚灵和东方忱要么在民间这里一起过,要么回地宫。 其实在民间过更好,因为阁主立着司徒神医的人设,是有人情味的,回了地宫,阁主就又丧又抑郁,唯一做的事就是闭关,研制各种新型毒药。 顾轻舟:“就在悬医阁里过。” “好,那我到时候给司徒神医拜年送礼。”之后,楚灵便和顾轻舟分开了,准备回自己的宅子。 她也很有钱,在龙川县有一处很大的宅院,离她开得制香铺不远,回去时要经过铺子。 夜空里淅淅沥沥下着冰雨,楚灵撑着伞,无意间往关闭的铺子前一瞥,就看到那个伫立的玄紫色身影。 少年显然听到了脚步声,于那一刻蓦地抬头看过来,跟楚灵的视线相撞后,他几个大步冲过来,一把抱住楚灵的腰,埋脸在楚灵怀里。 “身上都湿了,怎么不在家里等着?”楚灵抬手抚着少年被雨水打湿的发,那少年看不到的目光里,却是一片冷然。 这个少年是裴玦,她这个天星阁一等一杀手的刺杀目标。 可现在她没杀自己的任务目标,反而跟裴玦谈情说爱。 无他,只因她觉得裴玦像东方忱,她把裴玦当成了东方忱的替身。 两个月前,裴玦还是男扮女装专门骗男人钱财,偶尔还害男人性命的“捞女”。 英雄救美是最好用的套路,正如当年的东方忱从天而降救了她。 她也仿佛踩着西彩祥云,于那晚救了男扮女装的身份被揭穿,被龙川县的恶霸富家少爷欺辱虐待,要杀了的裴玦。 她顺理成章地成了裴玦的白月光,救赎,之后,她把裴玦母子养在了自己的宅院里。 这是个狼崽子般的少年,短短两个月,楚灵就用高超的手段加上自己制作的迷情香,把狼崽子驯化成了依赖迷恋她,对她摇尾乞怜的狗。 她离开他一会儿,他就会找过来,在冰冷的雨中等着她,于看到她的那一刻,冲入她的怀里求宠爱。 第379章 替身,复制阁主 “这么晚了,你没回去,我以为你的铺子里忙,便找过来看看有没有我可以帮到你的。”裴玦抬起头,脸在楚灵颈间蹭了又蹭,深深吸取着她的气息。 她身上有一种很独特好闻的香气,令人沉迷,上瘾。 裴玦每次闻到这种香味时,就有种很舒服安心的感觉,闻不到他就暴躁,焦虑,浑身上下都无法形容的难受。 大街上没什么人,裴玦蹭了楚灵很长时间,把自己身上沾染得也都是那种香气后,他才仿佛如吸足了阴气的男妖,眼尾绯红艳丽,满目的柔情依恋。 楚灵看着裴玦这个样子,心里想得却是阁主为她沉迷时,也是这般吧,“我忘了跟你说,快过年了,今天我的铺子关门了,我去了一趟悬医阁,找司徒神医买了一支千年人参给裴姨母补身子,这人参我一个月前就托他给我寻了,所幸是弄来了。” 楚灵很有钱,手里不缺金彩珠宝,人参各种珍贵的补品类的。 裴玦接了楚灵的伞,给楚灵撑在头顶,不在乎自己淋着冰雨,拿过那个装人参的长方形盒子,看那长度就知道这人参不小,“是不是很贵?要花你多少家财?” “不贵,有些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这是旁人赠给司徒神医的,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他低价卖给我的,裴姨母到了冬天便总缠绵病榻,司徒神医说吃了这支人参,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能陪我们过个好年。”楚灵出身青楼,这些年更是随性,没有男女之间的止乎于礼。 所以在大街上她便挽住了裴玦的臂弯,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裴玦怀里,让裴玦一条胳膊搭到她后腰上,搂着她走。 她闻到了裴玦身上的味道,裴玦母子住在她的宅子里,吃穿用度都是她在负责。 裴玦穿着玄紫相间的衣服,全身上下染上的味道,是她精心调配出来的,跟阁主身上的一样。 裴玦不知道,她在复制东方忱,从穿衣、气质到教他东方忱练过的武功,制毒,身上的气息,裴玦越来越趋近东方忱。 裴玦听着楚灵提起司徒神医语气里的熟络,掌心用了一些力掐楚灵的腰,把人往怀里揽紧了几分。 司徒神医和楚灵在龙川县都是名人,前者是因为高超的医术和颜值,而楚灵出名则是因为在这个女人不能抛头露面的时代,她却脱颖而出。 她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美貌更是原罪,却能把铺子开下去,没有被同行打压,官府为难,男人们觊觎凌辱,这简直是个奇迹。 不过跟楚灵在一起裴玦才知道,楚灵会武功,还养着很多打手,跟官府的关系也很好。 谁招惹了她,她自己动手就给对方废了,哪怕对方是有权有钱的贵人,她也没被报复,连知府都护着她。 很多人都在猜测楚灵背后到底是多强大的后台,她有很多秘密。 当百姓们看到她和裴玦出双入对谈情说爱时,他们感慨楚老板人野玩得花,竟然学起史书上的那个公主养面首。 裴玦也是这么以为的。 从小到大他和母亲东躲西藏,曾经被欺辱殴打,还坐过好几次牢,被冤枉严刑逼供,好几次差点在酷刑下丢了性命。 后来等他长大一些,能反过来保护母亲了,母亲的身子却越来越不好。 他们一边躲着王崇泽,一边面临着侯夫人多次的下手,三餐不饱连乞丐都不如,至少乞丐不会总被侯夫人安排的人痛下杀手吧。 他们母子活下来已经很难了,他还得带着母亲四处求医,赚钱买药续着母亲的命。 过去的那些年里裴玦什么都做过,做过最长时间的就是男扮女装的“捞女”。 那次男人身份暴露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楚灵出现了。 他这样的一个人,楚灵能图他什么呢,不过是他这张俊美的脸和强壮的身子罢了。 曾经为了活下来,为了母亲,他给人卖过命,甚至想过男扮女装的捞女要是做不下去了,他就直接恢复男人身份,去男风馆给有此癖好的男人们亵玩,或者直接攀附达官贵人,给人做娈童好了。 有些人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要,但对于裴玦来说,无所谓。 他一边觉得为什么活着,活得这么屈辱艰难,还不如死了,一边又不甘心,也不想让母亲遗憾而终,所以他就这么屈辱毫无尊严地活到了现在。 楚灵看上了他的脸和身子,愿意养着他和母亲,他给楚灵,做楚灵的玩物便是。 不过,楚灵没把他当玩物。 楚灵对他母子极好,吃穿用度都是富贵人的规格。 这两个月来楚灵各种名贵的补品养着母亲,生生把身子亏空严重、没几天活头的母亲,给滋补得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楚灵对他母子这么好,而她长得漂亮,有钱会武功,各方面都如此完美,所以裴玦觉得自己喜欢上这样的女子,是如此天经地义。 因为这份喜欢,在听到那些有关司徒神医和楚灵情投意合的传言,楚灵和司徒神医来往密切,此刻楚灵还带着笑意提起司徒神医时,裴玦胸腔里装满了嫉妒,脸色沉寂着,到了家也没再说什么。 楚灵不在乎裴玦的心情感受如何,她只要裴玦是阁主的替身,就行了。 “你们回来了?外面冷吧,快到这里暖暖。”裴素靠坐在床上,被楚灵给她请的丫鬟服侍着喝药,看到裴玦和楚灵手牵着手进来,她苍白的脸上笑意温柔怜爱,招手让两人到炭炉旁。 裴玦瞒了裴素很多事,比如他男扮女装做捞女,跟楚灵之间,他的解释是两人情投意合。 楚灵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做赘婿,他那么喜欢楚灵,让母亲同意他做赘婿。 随着儿子的长大,强势,裴素越来越没主见,儿子求她几句,她便心软答应了。 本以为赘婿的日子很艰难,结果却恰好相反,楚灵对她和儿子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感激不尽。 裴玦擦了被雨水打湿的墨发,换了一身衣服才来到裴素床榻前,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他喂着裴素喝药。 “裴姨母,我给你寻了一支千年人参来,这就让人给你炖汤,你是想喝鸡汤,还是鲍鱼海味类的?”楚灵立着自己的人设,打开盒子把人参展现在裴素面前,恭敬又孝顺。 裴素曾是高门贵女,自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来这人参是有价无市的珍品,拉了楚灵的手紧紧握着,“灵灵,我这身子再补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么难遇的人参你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你留着,以后好救命。” “不是答应不说这些话的吗?”楚灵看到裴素眼眶通红,她取出手帕给裴素擦拭眼角,往裴素身上靠了靠。 “裴姨母,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更重要,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想让裴姨母好起来。我自幼被卖去青楼,没人疼爱,如今我把裴姨母当成了自己的亲娘,裴姨母不介意认我这个女儿,视如己出吧?” 裴素和裴玦这才知道楚灵出身青楼,裴素愣了愣,除了诧异,更多的是对楚灵的心疼,流着泪把楚灵搂入怀里,“你对我和玦儿有天大的恩情,让裴姨母做你的娘,那是折煞了裴姨母。” “我不管,反正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娘了,我和裴玦一起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楚灵依偎到裴素的胸口,撒娇。 “好好好。”裴玦哽咽地应着,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沉寂,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儿子,她顺水推舟道。 “你和玦儿要早日圆房,娘等着抱孙子呢,有孙子抱了,我这病肯定就好了,活上一百岁都不成问题。” 她的儿子是赘婿,没一个名分,成亲各种礼节什么的她就不求了,两人圆房就行。 楚灵一瞬哑然,她只是在复制着阁主,把裴玦当成阁主的替身,玩物,等她玩腻了,她就执行自己的任务杀了裴玦母子。 那她怎么可能跟裴玦成亲生儿育女,赔上自己的终身呢? 楚灵抿着唇看了裴玦一眼,希望裴玦也不要认真,能用脑子怀疑一下她,谁曾想却对上裴玦深邃又掠夺滚烫的目光。 裴玦不仅没救场,反而跟裴素一样,在“逼迫”楚灵,等待楚灵回答的过程里,袖口里的拳头紧握。 “我和裴玦还没有成亲,要是就圆房了,那就是苟合,这样吧裴姨母,等开春后你的身体好起来,为我和裴玦置办婚事好吗?”楚灵只能拖,心里想着到那个时候她已经玩腻了裴玦,把母子二人杀了,就行了。 裴玦闭了闭眼,想到楚灵今晚去见了司徒神医,还被司徒神医赠了这么一支名贵的千年人参,他们的关系,这些,都让裴玦胸口闷堵,发疼。 “也好。”裴素只能这么应着,毕竟儿子是赘婿。 楚灵说什么时候圆房,生孩子,那自然是听楚灵的。 之后三人便在裴素的房间里一起用了晚膳,丫鬟在床榻那里服侍着裴素吃,裴玦和楚灵坐在一起。 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楚灵给裴玦碗里夹着菜,是阁主经常吃应该是喜欢吃得那几种菜。 她却不知道裴玦不喜欢吃海味,裴玦总觉得海味哪种做法都是腥的。 不过,不管楚灵夹给他什么,他都会吃得一点不剩。 他不知道楚灵是完全按照东方忱的吃穿住行上的习惯喜好,来养他的,他只知道这些是楚灵的喜好。 即便楚灵的喜好跟他有天差地别,有的东西,比如紫色他甚至很不喜欢,他也没表现出来丝毫的排斥抵触。 他只想迁就楚灵。 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很多不同的习惯,为此产生矛盾,摩擦,他不会让楚灵改变生活习惯。 相反,他一切都可以对楚灵妥协,把自己的各种喜好改变得跟楚灵一模一样。 他吃楚灵喜欢吃得,穿楚灵喜欢的颜色,把自己的习惯都按照楚灵的喜好改,一切。 裴玦和楚灵退出裴素的房间时,已经到了歇息的时间。 两人平常都是在不同的院子里,今晚裴玦把楚灵送到她的门前时,却并没有离去,而是拽着楚灵的手进了屋。 门被关上的一刻,他把人压在门后,低头就重重地吻住了楚灵的唇。 第380章 她很好养 裴玦和楚灵抱是抱过很多次了,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亲吻,毫无预兆。 那一瞬间楚灵瞪大瞳孔,愣了片刻,回过神后反手钳制住了裴玦,把裴玦按趴在门板上。 裴玦过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但都是靠纯肉体的强悍,没有内力和那种绝世武功类的。 前段时间楚灵给了他一本武功秘籍,他照着练,刚入门,自然不是武功高强身负内力的楚灵的对手。 裴玦的两条胳膊被楚灵反剪到背后,回过头紧锁着他品尝过一口的楚灵的唇,很野性地舔了舔自己的薄唇,在回味,眼里都是情欲,“灵灵,我是在服侍你。” “我既然是你养得面首,这么长时间了,理应报答你,我不求你跟我成亲,今晚我就好好地服侍你……” 他还说得挺卑微,但是这种事,他可是一点都不吃亏的。 楚灵有种她其实根本掌控不了,没有驯化裴玦这个狼崽子的感觉,“我没有把你当玩物,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等我们成亲了,再圆房好吗?” 楚灵手中的力道微松,裴玦便挣脱掉了楚灵的钳制,转过来抱住楚灵。 他锁紧楚灵的腰,把人用力按在自己滚烫的胸口,“你刚刚说你把我娘当成了亲娘,要给我娘当女儿,你是什么意思?灵灵,我们是姐弟吗?” 当姐弟也不错,楚灵清楚地感觉到裴玦那硬物抵在了自己的双腿间,心里是抗拒的。 裴玦是阁主的替身,她不可能跟一个替身行房的。 至少目前裴玦这个复制品,还没被她还原到,她愿意跟他行房的地步。 裴玦现在只是个半成品,她对这个半成品没有性欲。 “我刚刚还说了一件事,我自幼被卖去青楼,裴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楚灵伸手过去。 裴玦倒吸了一口冷气,某处烧着一团火,浑身绷紧,呼吸有些发沉,低头又去含楚灵的唇瓣,双腿动了又动,挤着楚灵,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楚灵的鼻翼,沙哑道:“知道,但是你现在从良了,何况我又有何资格介意?” “灵灵,只要你拉我一把,救我的母亲,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做你的玩物。再者,我曾经男扮女装攀附权贵,我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只求灵灵不嫌弃我这肮脏的身子。” 楚灵突然间就有些嫌弃了,她家阁主是天上月,高贵神圣。 而即便她把裴玦这个复制品复制得再像阁主,裴玦都是低贱肮脏的,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阁主相提并论。 裴玦这个样子也老实不下来,楚灵心里一阵厌烦,突然用上内力把裴玦扛起来,几步走过去扔到床榻上,然后抽出紫鞭给裴玦来了个五花大绑。 “歇着吧,听话。”楚灵在挣扎的裴玦身侧躺下来,覆到他身上,在他脸上啄吻了好几下,柔情蜜意地哄着人。 “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街上置办年货,嗯?乖……” 裴玦被楚灵吻得浑身发软,喘息粗重,在楚灵躺回去后,他挣扎着翻过去,跟楚灵在一个被褥里,抬腿勾住楚灵的小腿,头抵在楚灵的脖子里,“灵灵,司徒神医曾经是不是你的恩客?你们关系很好,但他不娶你,是因为他介意你曾经是青楼女子吗?” 楚灵蹙眉,不喜欢任何人亵渎了阁主,“不要胡说,司徒神医那样的男子,怎么可能会去招妓?” 裴玦脸色晦暗,他没资格介意楚灵的过往,但司徒神医和楚灵的关系,偏偏让他如鲠在喉。 楚灵从良是因为司徒神医?现在不跟他欢好,也是因为心里没放下司徒神医? “摸摸。”裴玦连男扮女装的捞女都做过,所以他跟楚灵一样浪荡,蹭着楚灵的手腕,薄唇在楚灵的颈间啃咬,吮吸,留下湿热绯红的痕迹。 楚灵闭着眼岿然不动,由着裴玦在那儿自娱自乐,听着裴玦的喘息,是真没想到就这样,他还穿着衣服,没露出来,且被五花大绑着,裴玦就能。 那最后一刻裴玦的脸用力抵在楚灵的脖子里,低吼如狼,在楚灵耳畔长舒一口气来,滚烫,缠绵蚀骨,阖着的眼角是一片绯红,沉迷地嗅着楚灵身上的香气,极为爽快的样子,“灵灵,灵灵,师父,好舒服啊……”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却让人无比满足舒爽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刻,怎么会,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女子,让他奔赴到极乐呢? 他甚至觉得,他连命都可以给楚灵,只要楚灵让他这么爽。 楚灵抬手抚在裴玦背后的墨发上,他这仿佛吸到了某种上瘾的药物,沉溺欲仙欲死的样子,跟她身上用得熏香有关。 这种香会让裴玦上瘾,戒不掉,时间久了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 楚灵戏谑地问:“第一次吗?” “嗯……”虽然过去裴玦男扮女装攀附权贵,但毕竟是男人,没有女人的特征,所以他并没有真的跟男人们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基本上在那之前就卷钱跑路了。 他过去压制生理本能欲望的方式,就是冲冷水澡,劈柴,大冬天的赤着上半身在雪里练武,发泄精力。 他在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但楚灵调戏他,他很快又硬了起来,听到楚灵似很满意地笑了一声,“表现还不错。” 裴玦便如一个撒娇的狼崽子,全身被绑却还试图去缠楚灵的身子,凶狠又乞求着,“那你给我点奖赏好不好?” “刚刚不是奖赏吗?手腕都被你磨红了。”楚灵不搭理裴玦,下床点了一种安神可以算得上迷药的香,终于让裴玦睡过去了。 楚灵这边,对裴玦这个替身的玩弄,越来越朝着她预料不到无法掌控的局势发展着。 而顾轻舟这边,觉得温语柔可能是奸细,所以在温语柔面前隐瞒着种种,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东西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同样是这天晚上,在东方忱离开后,温语柔心里虽然失落,不过并没有为此埋怨什么。 只因司徒神医给她的一切,对她,真是让她身处在天堂了,她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想报答司徒神医的恩情。 而司徒神医忙,她没机会服侍,她便乖乖地等着司徒神医。 温语柔独自一人,由春桃服侍着吃晚饭,在她心里其实自己不比春桃高贵,她可以跟春桃这些下人做姐妹。 但她却清楚不能让春桃等人跟自己平等了,否则她就是在给司徒神医添麻烦。 她不适应被人服侍,却得尊重富贵人家的尊卑,所以她和春桃等下人们,并不跨越主子和下人之间的那道界限。 温语柔知道自己瘦,也不高挑,因此她每顿都勉强自己吃很多。 本来,她干农活饭量就大,只是没机会吃饱,所以现在也是为了自己能发育得更好,她每顿都得吃三碗饭,那么多菜也不愿浪费,能吃就给全吃了。 而以前吃饭不在意吃相,现在她改了,吃得多,但细嚼慢咽,学着优雅的仪态,不能让司徒神医厌恶她是个乡野的粗鄙丫头。 温语柔刚吃完第一碗白米饭,听到从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转头疑惑地寻过去。 春桃已经放下公筷,对进来的顾轻舟福了福身子,“司徒神医。” “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温语柔诧异,起身迎过去时在想司徒神医不是说有个病人,今晚赶不回来了,要在病人的府上住吗? 温语柔学了行礼,顾轻舟上前时,看她那行礼的仪态,以及这大半个月不见,她被养得水嫩娇软的样子,确实惊讶了几分。 虽然但是吧,比喻不太好,但就像养猪崽子,猪崽子上膘特别快,那养户自然是喜悦的。 顾轻舟在想,这姑娘还挺好养的。 旁人觉得他金尊玉贵着,砸了那么大的血本进去养温语柔,本应该得到这样的效果。 不过对于不缺钱的他来说,他只是觉得温语柔好养活,至少是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温语柔感觉到了顾轻舟的注视,比起刚刚回来一趟又匆忙走得司徒神医,她能感觉到此刻又回来的司徒神医,跟之前的淡冷不同,他是惊喜她的改变的吧? 温语柔还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顾轻舟抬了抬手,示意温语柔直起身的意思。 但温语柔看不见,他便先春桃一步,靠近,伸手握住温语柔的胳膊。 结果温语柔顺势就依偎到了顾轻舟的怀里,双臂抱住了顾轻舟的腰,柔弱娇软地喊着顾轻舟,“公子……” 她本来就是供男人泄欲的小妾,这样的投怀送抱是很自然的举止。 顾轻舟第一次跟姑娘贴得这么近,人就在他怀里,他有些不适应。 但在他葬了温母的那一刻,便是默认了温语柔做他的小妾。 既然要了,再推开,那就没意思了。 “嗯。”顾轻舟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眼看着胸口的姑娘,抬起的手轻柔地抚了抚温语柔背后的头发。 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冰霜之气,温语柔待在屋里,身上很暖,穿得没那么厚,便能感觉到那柔软温热的身子。 就像是冬日不愿离开被窝,一时间顾轻舟有些贪恋地抱了温语柔片刻。 温语柔收紧了抱着顾轻舟腰的双臂,那腰很瘦,又精壮,她的脸贴着的位置也是肌肉紧实的。 司徒神医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她在他怀里感觉特别安心,这个男人伟岸如山,顶天立地,能为人遮风挡雨。 这样的一份安全和甜蜜感,尤其在顾轻舟的呼吸拂在她发间时,那种湿热引起她身子的酥麻,又舒服又让她轻颤,想要更多。 “去吃饭吧。”顾轻舟放开了温语柔。 温语柔面红耳赤,点了点头,摸到顾轻舟身上没披着斗篷,便问了一句,“公子,你不喜欢我绣的那件斗篷吗?” 第381章 想要她 顾轻舟想起来了,半个时辰前司徒景行离开时,温语柔给司徒景行穿上了她亲手绣得斗篷。 “我刚刚是被知府请去了,斗篷落在知府的府邸了。”顾轻舟觉得司徒景行的身份很好用。 因为龙川县周边地区的官员们和司徒景行的关系都很好,他能接触到他们,方便他搜集他们联合海盗劫走数次他顾家船上商品的罪证。 春桃过来扶温语柔,温语柔却快了一步跟上走向膳桌的顾轻舟,拉住了顾轻舟的胳膊,让顾轻舟带着双目失明的她,“那奴家再给公子做一件,公子,马上就过年了,奴家给你做几件新年比较艳丽一些的衣服,好吗?” 温语柔之前排队时,远远地看到过司徒神医的身影,以及那晚司徒神医从医阁里走出来,站在她面前时,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瞎。 所以她知道司徒神医的穿衣风格,都是淡雅系的,这很符合他宛如谪仙风光霁月的气质。 不过她想给司徒神医做几件不一样的,比如,蓝绿色,玄红色,艳一些,能跟他清冷端方的气质综合,恰到好处的明亮迷人。 “好。”顾轻舟顺手把温语柔拉坐在了自己身侧,他对穿衣风格没有要求,料子好就行。 “你眼睛看不见,绣工却依然那么精湛,要是没事,便继续练着,等以后你的眼睛好了,我引荐你到顾家的绣坊做绣娘。”顾轻舟不是让温语柔赚钱养家,他只是不想把人养在金笼里,唯一的事就是在床榻上分开腿等着主子宠幸。 他不想要这样的。 而且温语柔的绣工是真的好,比顾家铺子里他知道的所有绣娘都要好。 他把温语柔收为己用,让顾家织锦在大祁甚至国外都再进一步,也不错。 不过,好吃懒做,只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享受荣华富贵的人太多了。 顾轻舟往温语柔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你要是不愿意……” 要是不愿意,他也不缺锦衣玉食,养着温语柔。 “公子,奴家愿意的!”温语柔连忙说。 “奴家只是没想到,你会让奴家抛头露面,还让奴家去顾家那样有名的绣坊,公子,奴家可以吗?奴家听说顾家铺子招人的条件很严苛,一般的百姓他们不要,公子说得是大祁首富,在全国都有商铺和生意的顾家吗?” 以前温语柔所在的县,也有顾家开得各种铺子,基本上大祁的百姓都知道顾家。 “嗯,顾家是在江南一带发家的,当年我……”顾轻舟顿了顿,改了话,男人的自我推销自夸般,他给温语柔讲起自家的一些事。 “顾家的祖上率族人开垦荒地,以农业发家,后来更是尽力农事,广辟田宅,富累金玉,又以姑苏作为商品贸易与流通基地,广集货资,顾家迅速成为江南第一首富。前朝的皇帝对苏民采取报复措施时,顾家的祖上见形势严峻,便主动示好,先是帮助修建南京城,资助筑城资金三分之一。” “如今顾家迁到了京城,不过在江南姑苏,顾家建造了廊庑一千六百五十四楹,酒楼四座……” “我跟顾家的少东家交好,他请我来这里坐堂,这一处本是他的产业,不过现在他把这医馆和宅子都赠予给我了。” 温语柔静静地听着,得到了几个讯息:顾家超有钱,发家地在江南。 姑苏城的建造有顾家一半的功劳,还有就是司徒神医和顾家少东家的关系很好,司徒神医也有钱。 她真的很幸运,温语柔吃着碗里的饭菜,看不见顾轻舟,那倾慕迷恋的目光却仍然寻过去,落在顾轻舟脸上。 温语柔本来不好意思吃那么多的,但顾轻舟一直在给她夹菜,她欣喜地都吃了,被海里的那种很大的虾腿上的壳扎到了嘴,连忙小口吐了出来,摸索着去掰虾壳。 本来那整只虾有人的胳膊那么长,清蒸的。 厨房里分开了虾,不过没去壳,顾轻舟就把那带有虾壳的虾腿夹给了温语柔。 温语柔费了半天劲没剥掉壳,指甲还给绷断了。 她细细呻吟了一声,又立刻把眼泪憋回去,放下手自己揉着,不敢吭声。 顾轻舟却在下一秒,把温语柔的手拿了过去,让春桃拎医药箱来,他凑过去给温语柔折断的指甲流血处,吹了又吹。 顾轻舟动作轻柔地剪平温语柔的指甲,清理了鲜血,洒了一些药粉,再用纱布包上。 做完这些后,他低声问温语柔,“还要吃刚刚的虾吗?” “公子,奴家吃饱了。”温语柔根本没吃饱。 满桌子都是山珍海味,她都想吃,尤其那虾。 她以前见到的都是小虾米,现在竟然有机会吃到那么大的海里的虾,又鲜又甜,真的很好吃。 只是姑娘在男人面前不能有那么大的饭量,得矜持。 再者,那虾壳太硬了,她掰不动,只能说自己吃饱了。 “我给你剪开。”顾轻舟看到温语柔那想吃又忍着的表情,只觉得有趣,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再成熟稳重,也有天真嘴馋的一面。 “不用了公子。”温语柔哪能让贵人亲自动手,连忙去抓顾轻舟的手。 结果她的手就被顾轻舟反握在了掌心里。 顾轻舟的手很宽大,还厚实,掌心里有茧,便显得她的手柔嫩又很小,被顾轻舟包裹在掌心里,温语柔指尖发颤,心口都是震麻的。 “多吃,再养得好一些了,就能服侍我了,嗯?”顾轻舟手下微一用力,就把温语柔带入了怀里,低下脸,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他真正的性情其实没有那么端庄自持,文人的花花肠子其实是很多的,他还在尔虞我诈的官场里沉浮了五六年,心思一点都不单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一年金榜题名时他风光无限,与人谈笑风生,风流肆意。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虽然他出身在首富顾家,但他一直都是寒窗苦读的,先立业再成家,所以过去没有把心思放在男欢女爱上。 如今的他倒不用苦着自己了,可却郁郁不得志,于是对风花雪月儿女情长兴致缺缺。 这一刻,却破天荒地调戏了姑娘。 “公子,奴家……”温语柔脸烫的,白皙的耳垂都透着淡粉色,忽然间被顾轻舟含住。 她浑身猛然震颤,紧张,敏感,心跳失控。 温语柔一下子就没出息地软在顾轻舟的怀里,抓住顾轻舟的衣领,呼吸紊乱,几乎是在喘息了,“好。” 明明承受不住,她却答应着,抬着下巴在顾轻舟的下巴上蹭着,害怕胆怯,却在给顾轻舟索要更多。 顾轻舟难以形容心里的感觉,温语柔分明不出众,没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入不了男人的眼。 可偏偏,跟她接触了,他的身和心都被她勾得直痒。 “内媚”,这世上多的是一眼就能让男人魂牵梦萦神魂颠倒的美人,但内媚的女人,却少之又少,是稀世珍宝,男人的追求,却很少有男人能碰上内媚的女子。 顾轻舟觉得温语柔便是。 难怪,之前他还疑惑幕后主使为什么会派来温语柔这么一个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女子来,此刻他明白了。 原来温语柔竟是内媚女子,幕后主使真是下了血本。 顾轻舟勾了勾嘴角,一张俊逸风雅的脸在灯火中看得一旁的春桃心神荡漾。 他在温语柔的发间吻了吻,便放开温语柔,动手给温语柔剪虾壳。 温语柔把那一整只虾都吃了,听了顾轻舟的,把自己养得丰满一些。 之后两人便洗漱,上了床榻歇下,自然是躺在一个被褥里的。 温语柔鼓起勇气转过去,抱住顾轻舟的腰,依偎到顾轻舟的怀里。 顾轻舟没有要欢好的欲望,温语柔怕自己太主动了,引得他的厌恶,便只抱着他的腰,在静谧的夜里听着他的心跳,软声问:“公子,这两天你还忙吗?要不然明天我们去街上置办些年货?” 其实温语柔没期待顾轻舟会答应,她一个瞎子跟司徒神医一起,只会给司徒神医添麻烦,还会让人耻笑司徒神医。 “好。”顾轻舟应了,伸出胳膊垫到温语柔的脖子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手抚在她光溜溜的背上,“我往后几个月都会在这里,不会去其他地方坐堂。” 他要一窝端了龙川县及周边地区这些贪赃枉法还通敌卖国的官员们,一是为了顾家,再者,如果能因此立了大功,他应该就会被提拔重用吧? 不管温语柔是不是奸细,她是奸细也无妨。 他已经查过温语柔,确实是出身外地某县的农户,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远门,直到家乡闹饥荒,家里只活下来她和母亲,一路逃荒到了龙川县。 当时温母和她身染疾病,还有她母亲死了,她卖身葬母,这些来历都是真的。 那么如果她是奸细的话,也是受了胁迫,想活下来,迫不得已来到悬医阁,查他的行踪,拿到他收集的那些罪证。 既然那批人能胁迫她这么一个孤女,他也能救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他还能顺着她这个线索,继续调查收集那批官员们的罪证。 反正不管温语柔是不是奸细,不是更好,他既然已经买了她,那就是他的女人了。 以前他没有通房丫鬟,现在,阴差阳错,遇到的人或许不对,但这个时间很对。 温语柔恰好出现在他不想再克制压抑,想释放欲望放纵的时候,他对温语柔又有那么大的感觉,那么他会用司徒景行这个假身份暂时好好待温语柔。 顾轻舟硬的发疼发胀,通房丫鬟就在身侧,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他只是不想跟温语柔成为“他是谁都可以上,而对温语柔来说只要是主子,就都可以服侍的那种没有感情只性交”的关系。 在这个时代,对男人来说正妻才是妻子,而妾室不过是发泄欲望的工具,生育机器,顾轻舟却很排斥。 他心里敬畏着一个人,以那个人为奋斗的目标,榜样,他想成为那个人。 那是大祁的摄政王,战神,却在两年前被其皇兄当今圣上罚到了苦寒之地。 可无论摄政王多落魄,顾轻舟依然把摄政王当成神。 他的神只娶了一个妻子,曾经连个通房都没有,跟王妃容家嫡长女的爱情故事轰动整个大祁。 在摄政王全家被害,王妃于大火中不知所踪后,摄政王也对其痴心不悔,几年来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甚至不惜抗旨拒绝娶萧国的公主。 不管从哪方面,顾轻舟都以摄政王为标杆,比如对待感情上,他也要一生只娶一个女人,只爱一个女人,只跟一个女人欢好。 虽然温语柔不是对的那个人,可顾轻舟想要她,至少现在他想要温语柔的身子。 他既然要了,就会对温语柔负责。 他想要温语柔也是心甘情愿地给,而不是为了报恩,或是她把自己当成男人发泄欲望的小妾,生育工具。 很显然,现在温语柔是这么定义自己的。 顾轻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的身子。 可他现在又实在太硬了,温香软玉在怀,真不想去冲冷水澡或自己解决。 于是,他握住了温语柔的手,朝自己身下按了过去。 第382章 夫子和学生 温语柔毫无防备,瞪大瞳孔一动不敢动。 可也知道她得服侍主子,颤着声问:“公子,奴家该怎么做?你教教奴家……” 她都要哭了,明明她是暖床丫鬟,在这些贵人还没有娶正妻之前,暖床丫鬟的作用是教导贵人床榻之事,以便往后贵人在跟正妻行房时,能精通,彼此都会有个好的体验。 可她,别说带领着贵人享受鱼水之欢了,她反而什么都不懂,要贵人反过来教她怎么服侍。 “公子,对不起,要不然明天请个嬷嬷来调教奴家……”温语柔心里在想春桃懂吗,应该是懂的。 她这段时间也了解到了一些大户人家的暖床丫鬟的职责,知道了这些贵人身边的丫鬟,其实都是精挑细选,姿色上乘的,默认的是贵人的暖床,一般都比贵人年长一些。 贵人有需求了,随时可以用。 这要不是她眼睛看不见,她就自己研究避火图了。 过去大半个月她忙着母亲的葬礼,还养病,所以没顾上找人来调教自己。 顾轻舟看温语柔这反应,挑了挑眉,贴到她耳畔,“以前是不是甚至都没跟男人说过话?” 大冬天的,顾轻舟身上却热气腾腾,他说话时还舔着温语柔的耳垂,在黑夜里那嗓音有几分的沙哑,听起来无比的磁性,耳朵上的湿热感,还有麻颤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嗯……”温语柔下意识地想抬手捂住耳朵,隔开顾轻舟那炙热的唇。 结果她这只手也被顾轻舟抓住了。 顾轻舟带着她,在顺着他的小腹往上一点点抚摸,亲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她听到顾轻舟的喘息,“不用请旁人,公子来调教你。” 顾轻舟一个状元郎,读过的书太多了,而在这个时代,淫诗艳词那是很正常的。 文人风度翩翩礼仪举止得体,但同样的,文人在床榻上也是最骚的,所以即便顾轻舟过去没有过女人,但他这方面的知识可不少。 就是,温语柔太纯情,在遇到他之前,跟男人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结果碰上他之后,他又抱又亲,此刻还在床榻间做这些,跨度简直不要太大了。 不过她既愿意,顾轻舟便没有跟她细水长流。 在女人是附属品,买一个妾跟买只羊的价格差不多的男权社会,哪有那么多的温水煮青蛙谈情说爱,女人不过是男人们用来解决需求的工具和生育机器。 顾轻舟钦佩摄政王和其王妃的伉俪情深至死不渝,他会学摄政王只娶一个女人,跟其相敬如宾,好好待她。 但他可能无法像摄政王那样跟哪个女人谈情说爱,无法跟哪个女人海誓山盟,深爱一个女人。 不是他看不起女性,他只是觉得自己比起爱,他对自己的女人更多的是责任和担当。 所以,在尊重温语柔,顾虑温语柔感受的情况下,他就不跟温语柔细水长流了,要了,然后娶了便是。 “好……”古往今来多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盲嫁,女子们婚前几乎没跟外面的男人说过话,到成亲当夜的圆房,本就跨度很大。 所以温语柔此刻并不抗拒这种跨度,根本不想什么感情不感情,只一心想服侍主子。 温语柔软嫩的小手摸到的是男人坚硬的肌理轮廓,连那小腹上都没有软塌塌的肉,而是很有沟壑条线感,一块一块鼓起蓬勃但不夸张的肌肉。 温语柔的指尖被顾轻舟带着,触碰到他胸口,顾轻舟溢出了一声,箍着温语柔的手臂忽然一个用力。 紧接着温语柔就被抱到了顾轻舟身上,人趴在他胸口。 “亲公子,像你吃糖一样。”顾轻舟的一只大手抚在温语柔的后颈,一点点教温语柔怎么做。 她做得不好了,他会纠正。 温语柔做得好了,他就会给出很诚实的反应,或喘息急促,或揉温语柔的肌肤重了一些,也或是在交颈中,侧过头啄吻她的耳朵等周围的肌肤。 这种授课方式,让温语柔进步很大,还颇有成就感,边羞涩边得意地请求,“夫子,学生下一步要怎么做?” 温语柔没入过学堂,平常读的书也少,顾轻舟教她的虽然是床榻上的学问,但她依然很开心,求知若渴,喊着顾轻舟夫子,想做他的学生。 顾轻舟被温语柔喊的,真的是,眼里的情潮汹涌,眼尾都有些泛红了,纯到极致就是媚是吧? “男人们,包括我这个夫子,其实是很好撩拨的……”男人不像女人,女人需要很多前戏。 但男人的欲望很容易就上来了,所以男人不喜欢也不需要前戏,他们对待小妾类的发泄品,都是直接步入正题,不会管对方是何种感受,他自己爽就可以了。 “嗯。”温语柔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司徒神医这是告诉她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温语柔趴在顾轻舟身子,只穿着一件肚兜,生出退意。 不过也只是一瞬,她的两手按着顾轻舟的肩膀,咬了咬牙撑着身子,浑身都是汗。 她紧张,害怕,慌张无措,羞涩种种情绪交织,温语柔又想哭了,“夫子……” 太难了,她这最后的知识可能学不会了。 顾轻舟的手从温语柔的背到腰,摸到的都是汗,香的,“香汗淋漓”一词诚不欺人。 顾轻舟把温语柔从身上抱下去,侧过身搂了温语柔入怀,只用了温语柔的手,“慢慢来,今晚夫子先教柔儿这种方式……” 柔儿,温语柔听着顾轻舟用带着情欲沙哑的嗓音喊自己,从来没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名字竟然这么好听。 黑暗里,她被顾轻舟带着,好奇又觉得新鲜,丝毫不觉得辛苦,整个过程她都有一种学到了好多的欣喜。 “柔儿,还叫夫子,多叫几声……”两刻钟后,顾轻舟用力抵在温语柔的肩膀上,已经很克制了,却还是在爆发的那一刻咬了温语柔的脖子一口。 温语柔乖顺地喊了顾轻舟十多遍夫子,直到顾轻舟在她颈间长长舒出一口气,人完全放松,黑暗里只余他性感到致命的喘息。 “公子,很累吗?”温语柔抬手摸顾轻舟的脸,都是汗,想象不出来他现在的神色。 她没经历过,不知道她服侍得好不好。 “傻柔儿,不是累的,是……”爽那个字顾轻舟是贴在温语柔的耳廓里说的,他以前有需求的时候,压一压也就过去了,不觉得不纾解就会死。 现在,他第一次后,才知其中妙不可言的滋味,难怪就连英雄都难过美人关,连摄政王都会陷入情海。 温语柔无法对顾轻舟感同身受,只觉得他那个几个形容词太夸张了。 不过她服侍得他满意了,就好。 然而没过多久,温语柔再次感觉到了顾轻舟的反应,她瞪大眼,“公子?” 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又……是她服侍得不好吗? 顾轻舟:“不是,柔儿很棒,你看这都是你这堂课完成的作业。” “夫子,那作业学生还要再做一遍吗?” “睡吧。”顾轻舟把温语柔按入了胸口。 女人的体温总是比男人的低一些,尤其到了冬天,容易手脚冰凉。 顾轻舟感觉到温语柔的脚很冰,便握着温语柔的腿,把温语柔的足心抵在了他的肚子上。 温语柔的腿压在顾轻舟身上,顾轻舟给她当抱枕似的,虽不柔软,但整个人比炭炉还好用,热气腾腾地向着她,她从来没感觉到这么舒服过。 “公子,我喜欢你。”表达爱是人的天性,温语柔不去想自己的这份幸福能维持多久,她已经很满足了。 哪怕过去十几年,往后的余生都在苦难中度过,她也无憾了。 温语柔趴在顾轻舟胸口,声音不高,不过她的唇一张一合间似在亲吻顾轻舟的胸膛肌肤,又是这么静谧的夜,顾轻舟便听得很清楚。 他没有应声,只愉悦低沉地笑了一声,抚了抚温语柔背上的发,把人往怀里紧了又紧。 温柔乡总是让人贪恋,第二天顾轻舟睁开眼睛去看外面的天色,就知道自己太放纵了。 从他三岁开始正式读书时,无论酷暑还是寒冬,他每天都是在卯时(早上六点)起床,有时候刻苦了,甚至通宵达旦,或者是更早地起床。 今天真的是破天荒最晚一次醒来,顾轻舟垂眼看着怀里的温语柔,她在闭着眼。 不过从她的气息判断,她应该是醒了,但为了不吵他,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连呼吸都很轻的,乖乖趴在他胸口,等着他醒。 顾轻舟一时没出声,就这么看着温语柔。 外面明亮的天光照进来,这一刻的光景是如此恬静美好,没有官场里的勾心斗角,没有那些人对他这个落魄状元郎的耻笑和唾弃。 他郁郁不得志的不甘和愤懑,在这一刻竟然全都散去了,胸前不再闷堵着,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平静。 或许,也不一定要追求封侯拜相青史留名,碌碌无为平凡普通,也能坦然接受。 “公子,你醒了?”温语柔感觉到顾轻舟在看自己时,顾轻舟已经把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想了一遍。 温语柔离开顾轻舟的怀抱,摸索着去找顾轻舟的衣服,“公子,奴家服侍你穿衣服。” 她是跪着的姿势,可能是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不觉得自己此时赤身裸体的模样有多活色生香。 顾轻舟被枕了一夜的胳膊有些麻,僵硬,躺在那里缓着,从温语柔的脖子到双腿,把人看了一遍。 本来早上就是男人性欲最旺盛的时候。 第383章 珍视 顾轻舟闭眼压着,“不要一口一个奴家,以后在我面前就称我,或者还喊我夫子,自称学生。” 顾轻舟说着坐起来,伸手从温语柔手里拿走自己的衣服,自己穿着,“你把你自己的衣服拿过来。” 温语柔又被顾轻舟撩得面红耳赤,很乖顺地摸到自己的衣服,也不问顾轻舟干什么,就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自己的里衣和中衣都穿好了,就给温语柔穿衣服。 “公子……”温语柔不愿,本来是她服侍顾轻舟的,怎么现在成了顾轻舟在照顾她,她怎么承受得起? 顾轻舟下了床便是衣冠楚楚的,风度翩翩,长身鹤立,陌上公子人如玉,简直跟昨晚在床榻上判若两人。 温语柔不知道他这人能装,实则就是个又骚又腹黑精明的狐狸,只觉得他是克制禁欲的君子。 毕竟昨晚,还有刚刚他都那样了,也没要了她,不就是不沉迷女色,很克制吗? 温语柔站在顾轻舟身侧,顾轻舟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入自己的胸口,递了一块巴掌大的暖玉给她,在她头顶温声道:“柔儿给我系到腰到上。” “好。”温语柔是真有点受不了顾轻舟这么喊她,每次听耳朵和整颗心都是麻颤的。 她接了那块玉,摸索着往顾轻舟的腰上系。 但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太顺利。 恰好赶上春桃这时进来要服侍温语柔,见温语柔不会给男人系腰带,她心里有点鄙夷温语柔,上了前,“温姑娘,我来给公子系吧。” “哦,好。”温语柔把顾轻舟的腰封和那块暖玉,递给了春桃,自己退到一旁,紧紧抿住了唇,只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腰封都系不好,而且也不能通过眼睛去学习。 春桃单膝跪到了顾轻舟面前,男人身上独特又好闻的气息一下子涌过来,她还看到那双腿间的异常。 顾轻舟对温语柔的火还没消下去呢。 春桃心里一喜,便想趁着系腰带的机会撩拨顾轻舟。 顾轻舟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下腹以下的邪火消散,拧着眉,语气清冷地对春桃道:“我自己来,你去服侍温姑娘洗漱梳头吧。” “是。”春桃心里失落,不过这也符合司徒神医清冷禁欲的君子之风。 可春桃又有些不甘心,司徒神医为什么能让温语柔这样姿色平平,一无所长,且还是个瞎子的女子,做暖床丫鬟,她就不行? 温语柔是卖身葬母,比她们这些丫鬟更低贱。 春桃表面恭敬地应着,便带着不知道顾轻舟为什么不让人系腰带很疑惑的温语柔,去了盥洗室。 顾轻舟洗漱好出来,春桃已经给温语柔梳好头发了,正在选首饰。 顾轻舟之前给春桃银票,让春桃把顾家铺子里现有的一半首饰都买了回来,进货一样。 他人没有去,没有用心挑选,看起来一点都不走心,可龙川县知道此事的姑娘都羡慕嫉妒死了温语柔。 精心挑选是因为囊中羞涩,钱绝对能治好人的选择困难症,她们也想要司徒神医这种不走心地送女人服饰的男人。 不过春桃并没有给温语柔用最名贵的那几件首饰,甚至只在温语柔发间插了一支幽暗的蓝色珠花簪,也没给她佩戴耳饰手钏之类的。 “太素了。”顾轻舟不满意,来到温语柔身后,从盒子里拿出了金镶嵌着粉色宝石的凤头簪,“柔儿不喜欢贵重奢华的吗?” 没有女人不喜欢奢华的,温语柔实话实说,“公子,我配不上那些。” “春桃,你以后去厨房帮忙吧,让其他的丫鬟贴身服侍温姑娘。”顾轻舟取下温语柔头上的那支珠花簪,不轻不重地扔到台案上。 他虽然没有发那么大的火,却让人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温语柔惊得身子一颤,听到春桃“扑通”跪到地上的声响,她也连忙从凳子上起身,要去跪。 顾轻舟却把温语柔按了回去,俯身把他选的那支簪子插在温语柔的发间。 “司徒神医,奴婢做错了什么?司徒神医要罚奴婢,至少给奴婢一个理由吧?”人人都知道司徒神医性情温雅,所以春桃才敢带着委屈和愤懑质问顾轻舟。 顾轻舟本不想对这个伶俐过头的丫鬟解释,但温语柔也很不解地看着顾轻舟,脸色有些苍白,以为她也做错了什么,会被罚。 顾轻舟抚了抚温语柔的头发,掌心是很温柔的,不看春桃,语气很冷,“温姑娘眼睛看不见,也没接触过这些贵重的首饰,她是如何知道这些饰品太过贵重的?” 顾轻舟示意府里的仆人都站在门外听着,春桃被那么多目光盯着,咬了咬牙理直气壮地解释,“是奴婢告诉温姑娘的没错,但她一个暖床丫鬟,的确配不起这么贵重的首饰啊!” “她是否配得起,不是你来决定的,我既然买了这么多贵重的首饰来,那就是给她戴的。” 顾轻舟无需再多说什么,府里的仆人就全都懂了。 不管温语柔是什么出身,还是现在只是司徒神医的暖床丫鬟,那都是司徒神医心尖上的人,这个府里的女主人。 他们不应该像春桃这样,因为觉得温语柔样样不如他们,而鄙夷温语柔,对温语柔不恭敬,服侍不周到。 春桃哭着退了下去。 顾轻舟让人送来了早饭,他拉着温语柔的手坐过去。 温语柔心有余悸,“公子,你别生气了,春桃也没……” “不许替她求情。”顾轻舟打断温语柔,往温语柔嘴里塞了一个拇指煎包。 就她这样的,被丫鬟欺负了,马上就骑到她头上了,这么单纯的性子,还当奸细? 他早晚让她弃暗投明。 温语柔是想说春桃确实没错,她确实配不上那些贵重的首饰,但司徒神医显然不这么认为。 司徒神医是觉得只要是他的女人,哪怕只是暖床丫鬟,他也有能力给最好的,她应该佩戴最好的。 温语柔心里的甜蜜全都溢在了眉梢眼角,她转过去挽住顾轻舟的臂弯,飞快地在顾轻舟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靠在顾轻舟的肩上蹭了蹭,“我知道了公子,以后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会用的,等会儿你再给我戴个耳饰好不好?我还没戴过耳饰。” 顾轻舟的脸上留下了一片湿热的痕迹,即便温语柔只是一触即离,他也能感觉到她唇瓣的柔软,目光看了又看温语柔泛着水光潋滟的唇,第一次生出了跟女人亲吻的渴望。 不过,他毕竟还有司徒神医的人设在,晚上在床榻上孟浪一些也就算了,大白天的,还是得维持着人设,不能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温语柔又吃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猛长的时候,她那饭量都是顾轻舟一个成年男人的双倍了。 顾轻舟有些好笑地摸了摸温语柔的肚子,结果脑子里的念头竟然是这里面要是装着一个孩子,该是怎样的。 顾轻舟都被自己惊到了,曾经他满心抱负,把自己成亲生子的终身大事一推再推,甚至离经叛道地觉得自己这辈子不成亲没女人,不要孩子都无所谓。 然而此刻,他竟然想着有个孩子也不错。 他是疯了吧? 温语柔出门的时候,拿了一个盲杖,但也就对悬医阁熟悉。 等出了门后,她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温语柔生了退意,“公子,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吧?” 她不怕人耻笑,她怕的是成为顾轻舟的麻烦,怕街坊邻居们笑话顾轻舟。 顾轻舟没强迫温语柔,让她自己迈出那一步,“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置办年货?” 他的声音太好听了,语调是上扬的,有种很强的蛊惑感,温语柔立刻应,“公子,我想的,我想和公子一起。” 我期待的不是雪,而是有你的冬天,我期待的不是缘,而是和你的遇见……我期待的不是置办年货,而是想和你一起。 温语柔把盲杖的另一端递给了顾轻舟,“那麻烦公子拉着我走。” “要不然我不带你出门了,直接牵条狗。”顾轻舟拽住盲杖把温语柔拉到胸口,在温语柔疑惑的神色中,他丢掉温语柔的盲杖后,大手一翻裹住了温语柔的手,牵着温语柔走到大街上,“我们随便走走,买买,就不坐马车了。” “公子!”温语柔挣脱着,大街上牵着手这么亲密,街坊邻居会说的。 “你的眼睛看不到别人的指点,耳朵也装着听不见。”顾轻舟此刻又不在乎司徒景行的人设了。 反正司徒景行之前没有过女人,百姓们也不知道司徒景行宠爱一个女人是怎样的吧。 他就是有些肆意放纵了,在没有人认识他的这里,偶尔暴露本性,不用再道貌岸然,虚与委蛇,阿谀奉承,察言观色。 男人的劣根性吧,他喜欢养着温语柔,是因为温语柔把他奉为神明。 他在京中,曾是惊才绝艳,引无数贵女掷果盈车,公主都想嫁,轰动整个大祁的状元郎,却活得不如狗。 在温语柔这儿,他能有自己的尊贵,孤傲,是温语柔心里顶天立地超尘拔俗的男人。 “好。”温语柔红着脸应顾轻舟,在顾轻舟牵着她走的途中,她鼓起勇气,把手指插入到了顾轻舟的手指中。 顾轻舟给的回应便是扣住了她,于是两人便在大街上十指相扣。 过年这两天街上的商贩很多,卖的都是跟新年相关的,百姓们都在购置年货,很热闹繁华。 百姓们都认识司徒神医,见到他纷纷打招呼,即便对他身侧的温语柔投去异样的目光,还有指指点点,但一个男人若是爱护珍视他的女人,那么其他人也会尊重。 所以在顾轻舟拧眉,脸色沉寂地扫向翘舌根的人时,他们也没再非议了,很多受过司徒神医恩惠的百姓,主动对温语柔示好,把自己卖的商品装到篮子里,递给温语柔。 温语柔在顾轻舟的暗示下接了,淡笑着道谢。 就这么走了一路,篮子里被人装了糕点,花灯,糖果等等。 那卖糖人的老伯按照两人的模样,给制作了一男一女的两个惟妙惟肖的糖人。 温语柔两个都拿在了手里,即便看不到,却也极为珍视欢喜,哪舍得吃。 顾轻舟带着温语柔去了顾家在龙川县开得各种类型的商铺,如糕点铺,布行等,他没暴露自己少东家的身份,而是递给了掌柜的另一块牌子。 这个牌子可以在全国的顾氏商铺,买东西只需要一折,然后顾轻舟把这块牌子给了温语柔,并说:“以后我若是外出了,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拿着这个牌子到顾氏商铺,他们会帮你,你也可以寄信给我。” 这么贵重的牌子,竟然给了她,温语柔想推拒。 但她已经发现公子不喜欢她的拒绝,何况她拒绝也没用,他这人,好像还有点霸道在身上。 他的这种霸道,用在没有自身人格的她身上,就很合适,她喜欢他强硬地赠予她的一切。 温语柔很珍视地收起牌子,这时就听见身侧传来一道戏谑娇媚的女人声音,“司徒神医出手如此阔绰,不介意给我这个老朋友用用你的牌子,让我也一折买了这匹布吧?” 第384章 通房丫鬟和当家主母 说话的是楚灵,听说司徒神医携着新买的小妾上街了,她便寻了过来,想知道阁主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布行的徐老板自然认识楚灵,是铺子里的老顾客了,于是连忙拱手问候楚灵,“楚老板。” 即便温语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屋子里养着,但之前还是听春桃和府里的仆人议论过。 “司徒神医和制香铺的楚老板那才是天造地设情投意合的一对神仙眷侣,温姑娘只是司徒神医的通房丫鬟,早晚司徒神医会迎娶楚老板做正妻。” 温语柔很有自知之明地松开了顾轻舟的手,对楚灵福了福身子,“妾身见过楚老板。” 男人除了有一个正妻,还有很多侧室小妾,然后就是通房丫鬟。 妾会办手续有名分,而通房丫鬟在性事上和妾差不多,地位却不如妾,因为通房丫鬟是没有名分的。 温语柔知道自己名义上是司徒神医的妾,但司徒神医并没有给她办什么手续,她没有名分,所以其实她不过是司徒神医的通房丫鬟罢了。 不管顾轻舟多宠她,她都不能恃宠而骄。 妾必须敬重主母,何况还是她这种没名分的通房,一顿毒打甚至杖毙了,那都是当家主母一句话的事。 温语柔觉得自己要是在楚老板进门前,就没做好规矩,那么等楚老板进门了,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顾轻舟倒没有往温语柔把楚灵当成主母,这方面想,毕竟这“妾身”不是说自己就是妾,而是一种自谦。 他维持着司徒景行的人际关系,转头对徐老板道:“以后楚老板的账都记到我这里。” 楚灵勾了勾唇,她不知道阁主从哪儿得到了在顾家的所有商铺买东西,都能一折的牌子,心里不舒坦的是阁主在民间跟她的关系最好,他们才是一家人啊。 阁主要把牌子赠给别人,那也应该是给她。 不过,虽然她没得到牌子,但她以后在布行买多少布,都是阁主买单,连那一折的价钱都不用付了。 楚灵心里就舒坦了,“是不是以后我在顾家所有铺子买东西,都记到司徒神医账上?” “可以。”一来顾轻舟的确不缺钱,再者司徒景行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他竭尽所能答应自己的义妹楚灵的要求。 司徒景行对他有救命之恩,且他还借用了司徒景行的身份,他本就打算重谢司徒景行,自然会做到答应司徒景行的,对楚灵有求必应。 徐掌柜的一点都不意外,龙川县的百姓谁不知道司徒神医和楚老板情投意合? 如今虽然司徒神医买了一个小妾,但他那正妻的位置,还是给楚老板留着,并没有宠妾灭妻。 楚灵的手抚过布料,“那麻烦徐老板把这一匹云锦,派人送到我的府上去,这不是过年了嘛,我给府里的人做几件衣服。” 徐老板闻言,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顾轻舟和沉静得仿佛背景板没有存在感的温语柔,“楚老板是这样的,这匹云锦被司徒神医买了,马上就过年了,布行只剩下这么一匹云锦了,到年后会上很多新款,要不然楚老板你等年后,先看看其他的,再或者……” 你直接找司徒神医要啊,有没有可能这云锦,司徒神医就是买来给你做衣服的? 丝织物“锦”是代表最高技术水平的织物,而云锦则集历代织锦工艺艺术之大成,代表了织锦发展的高度,因其绚丽多姿,美如天上云霞而得名。 云锦的生产工序非常复杂,大祁最大的织造局在江南,就是顾家的。 在过去一年那被劫的好几个船只上,装得就有大量的销往国外的云锦。 温语柔其他的名贵之物不认识,但她在自己家乡的县里就是顾家铺子里的绣娘,精通织锦工艺,所以她刚刚摸就摸出来,顾轻舟给她买的是云锦了。 本来司徒神医给什么,她就要什么,但现在司徒神医的正妻要这匹云锦,她这个通房奉上给主母,天经地义,“公子原本就是买给楚老板的,因为妾身会做衣服,公子便让妾身用这云锦做好了衣服,再给楚老板送过去。” 徐老板和楚灵都觉得温语柔虽然出身卑微,但很识大体,知礼。 阁主已经说了,他只是为了司徒景行的人设而和温语柔做戏,对温语柔不是真心,很快就会摆脱掉温语柔。 所以楚灵没太把温语柔放在眼里,但膈应,实话实说,“你眼睛看不见,还能做衣服吗?” “做不了,楚老板要是想做衣服,让顾氏的绣娘来做,也记到我账上。”顾轻舟心里很烦楚灵。 楚灵喜欢司徒景行,他现在冒充着司徒景行买了温语柔这个小妾,所以楚灵就嫉妒温语柔,处处为难温语柔。 他是得维持着司徒景行的人际关系,也答应了司徒景行对楚灵有求必应,但不能纵容着楚灵欺辱了他的女人吧? “司徒公子,没关系的,我能做。”温语柔拉了拉顾轻舟的袖子,连忙说,不是演绿茶,撒娇,而是男人宠妾灭妻,害得是妾啊。 她想活着,就得讨好侍奉主母。 “徐老板,你带温姑娘看看其他的布。”顾轻舟吩咐着徐老板,然后示意楚灵跟着他去了帘子后的屋里,拧着眉沉声对楚灵道。 “楚老板没必要为难温姑娘,等她的眼睛治好了,我自会送她离开。” 楚灵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跟女人争风吃醋的性子,何况阁主不知道她喜欢他,她要是做得过了,怕是她和阁主连兄弟都做不成。 “我也是在配合司徒神医,帮司徒神医掩护。”楚灵道。 阁主在民间的人设是大善人,不得不出手帮了温语柔,其实阁主心里很想摆脱掉温语柔。 她作为司徒神医的绯闻女友,过去可是赶走了攀附司徒神医的莺莺燕燕们。 现在她也在告诉阁主,她扮演着司徒神医善妒正妻的形象,帮司徒神医打发掉纠缠他的温语柔。 顾轻舟根本没听懂楚灵的话,她在帮他掩饰什么? 难道是司徒景行告诉了楚灵,他的真实身份,楚灵在帮他隐瞒真实身份? 温语柔在大堂内选着布料,知道司徒神医把楚老板叫到后堂,是在哄楚老板,她很懂事,不让司徒神医为难,听司徒神医的话选了其他次于云锦的布。 她选好后,顾轻舟先出来了,吩咐徐老板把她选的布送到悬医阁,便拉着她的手出了铺子。 温语柔自从眼睛看不到后,就在锻炼其他的四感,所以在顾轻舟靠近的那一刻,她就闻到了一种很奇特的香气。 这种香气是楚老板身上才有的,温语柔便想着两人刚刚在后堂,应该是亲热了一番。 作为这个时代最传统的女子,她没什么接受不了的,通房丫鬟的定义是什么? 是在主子夫妇行房事的时候,她不但可以贴身伺候,还可以在主子招呼下,一起行房。 所以主子身上染了正妻的味道,再来跟她亲热,那是很正常的。 只是,前提是她这个通房丫鬟不要把主子当成良人,喜欢主子。 一个通房丫鬟爱上主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爱也会使人生嫉妒,仇恨,痛苦,变得面目全非,她怕自己喜欢上了司徒神医,就不会像此刻这样如此淡然不在意了。 可她真的不在意吗? 温语柔很清楚地知道,或许在司徒神医从医阁里走出来,把伞撑到她头顶,再抱起她时的那个大雪夜,她就对这个宛如谪仙的男人动了心,而且这段时间他对她那般好。 此刻,回到府中,他甚至对她说:“那云锦给楚老板便给楚老板了,等过了年,我再让顾氏布行送几十匹来,你不必把楚老板放在心上,我和她只是朋友。” 甚至连朋友都不算,顾轻舟很烦楚灵。 他不过是因为冒充司徒景行,才不得已应付楚灵。 而这点关系到他的真实身份,因此他不能告诉温语柔。 “公子,我知道,没关系。”温语柔摇头。 她已经喜欢上公子了,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因为这份喜欢而生出妄想来,她得恪守自己身为通房丫鬟的本分。 楚老板是妻,而她是连妾都不算的通房丫鬟,顾轻舟哄好了楚老板,又来哄她,这是不对的。 在妻和妾之间,男人绝不能因为更喜欢妾,而想着一碗水端平。 否则妻容不下妾,妾要骑到妻头上去,整个家宅必定会不安宁。 家和万事兴,她不想让司徒神医家宅不宁,从而影响到他的事业,毁了他整个人。 腊月二十九这天,顾轻舟和温语柔刚用完午膳,管家进来奉上几个精致的盒子,对顾轻舟道:“司徒神医,这是楚老板送来的香料,除了助眠的安神香,还有给温姑娘熏衣服的香。” “我看看。”温语柔寻着声音,伸手去接。 看来楚老板这个司徒神医未来的正妻,对通房丫鬟的她是认可的,送香料便是一种恩赐,她应该很喜悦地接下,用上。 管家便打开盒子,还有装在香囊中,可以挂衣服或是床帐上的香料。 温语柔闻过一遍后,由衷道:“难怪楚老板的制香铺子那么火爆,这香料闻起来果然非同一般。” “公子你闻闻。”温语柔把其中一个香囊,放到了顾轻舟的鼻子下。 第385章 只有她一个 顾轻舟没扫温语柔的兴,认真地闻了闻,的确很好闻,不过这几种香味他都不喜欢。 他倒是很喜欢摄政王身上的那种乌木沉香气息。 嗯,他偶像的一切他都喜欢耶,所以就对其他的香气不感兴趣了。 “你喜欢的话,便用着。” 温语柔点了点头,她当然很喜欢这香。 她以前从来都没用过香料,楚老板的铺子里的,都是名贵的香料,她也想像那些贵女们一样,走过去就是一阵香风,让男人沉迷。 而她想讨司徒神医的喜欢。 于是温语柔往身上挂了一个,其他的挂了一个在床帐上,其余的让春杏收了起来,安神香之类的,晚上就可以用到。 接下来的两天,顾轻舟陪着温语柔在屋里剪窗花,制作这一年的生肖灯笼,还买了制作孔明灯需要的材料。 温语柔过去闭着眼都能剪窗花,现在失明了,也没影响她的发挥,到后来竟然剪出了顾轻舟的小像,“公子,你看。” 顾轻舟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他正要写字,听到声音去看占据了一个桌角,坐在椅子上的温语柔,对温语柔两手展开的小像,眯了眯眼。 那是温语柔想象出来的司徒神医的样子,气质跟司徒神医有七八分像,面容轮廓自然是大概模样,但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司徒神医。 那不是他本人,顾轻舟的心里忽然就有种闷堵感,语气很淡,“不能说跟我一模一样,只能说跟我毫无相似之处,你剪一个你自己的小像出来,我贴身收着。” “啊?好吧。”温语柔觉得自己剪得很像了,但顾轻舟不喜欢。 她直接丢到了身侧的炭炉里,低下头,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就剪了自己的小像。 顾轻舟拿到手里的时候笑了,“刚刚把我剪得这么丑,剪你自己倒是跟天女下凡似的。” “公子……”温语柔红着脸喊了一声,眼梢眉角不知觉地流露出媚意来。 顾轻舟看得下腹里冒出一股邪火,伸手拉了温语柔来。 在温语柔的惊呼中,顾轻舟抱了温语柔在腿上坐着,抬手捏着温语柔的下巴,继而低头吻住了温语柔的唇。 “呜……”这是温语柔第一次被顾轻舟亲嘴。 他先是在她的唇瓣上摩挲,轻含,吮吸,诱着引导着她张开嘴。 这个亲吻从最初的清浅到深入,从和风细雨到火热激烈,一步步循序渐进,温语柔初次亲吻的体验感特别好。 顾轻舟还教她怎么换气,以至于让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后来温语柔的身子都软在顾轻舟的怀里。 却因为接吻太舒服了,两人的唇刚分开,她便情不自禁地含住顾轻舟的薄唇。 温语柔跨坐在顾轻舟的腰身上,双臂搂住顾轻舟的脖子,娇软的身子在强壮伟岸的顾轻舟怀里,越发像是从下至上抬着下巴,攀附着顾轻舟。 她闭着眼,绯红的眼尾都沁出泪珠来,鬓发微湿,在亲吻中呻吟,喘息。 几乎两刻钟过去,两人终于停下来时,别说是温语柔的唇瓣都是红艳艳,有些肿,顾轻舟这个男人的唇都有些发麻了。 顾轻舟睁开泛红的双眸,看到温语柔还在蹭他的下巴,脸上是沉迷,完全一副失魂的状态,还想再要。 顾轻舟都败给温语柔了,低头抵着温语柔的额头,俊挺的鼻尖摩挲着温语柔玲珑的鼻翼,轻含着温语柔水光熠熠的唇,哑声问:“很喜欢公子吻你吗?嗯?” 冬日里,两人的气息却是那么火热,情欲升腾,肌肤上的湿热让温语柔身子酥麻,震颤,“喜欢,公子好厉害……” 在她的认知里,富贵公子应该是粗鲁的,他们只顾着自己舒服,女人不过是用来泄欲的。 可司徒神医却是那么温柔,总是在很耐心地引导着她,跟她调情,让她感觉到异常舒服,欲罢不能,沉迷其中。 温语柔在想,他如此会调情,显然是因为有过女人,并且还不止一个。 有女人跟清冷禁欲并不冲突,他只是不重色不纵欲,毕竟在男人十三四岁就成亲,而贵公子们也是十几岁都有通房丫鬟的年代,他二十多岁了,有过几个女人很正常。 “公子,我是你的第几个姨娘?”温语柔想了想,百姓们只知道司徒神医不是龙川县人,一年中也就只有半年的时间在龙川县,而其他的时间在哪儿,无人知道。 所以很有可能司徒神医在其他地方也有家,没娶正妻,但妾室们应该是有的。 “第一个,我没有娶妻,也没有其他的妾室或是通房,我在京城也有个家。”顾轻舟说得当然是他自己。 原来他真的还有另外的家,温语柔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相信顾轻舟说得他没有妾室或是通房。 不可能没有的。 温语柔虽然出身乡野,但在顾家的绣坊做工时,也听了见了不少,贵族圈子里男人们都是十四五岁就尝过女人的滋味了,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这样的时代,没有哪个男人是特例。 温语柔也不要求自己服侍的司徒神医一生只娶一个,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有他们穷苦百姓,养不起三妻四妾,才只有一个糟糠之妻,但凡发达了,男人都会左拥右抱的。 在这个时代,求跟自己的夫君相敬到老即可,哪来的那么多爱情,多少被传深情的男人是在身边小妾成群的情况下,写着悼念亡妻的诗词的? 温语柔觉得活着就好,像她这样的出身,应该嫁的是乡野的男人,在逃荒之前,她并不排斥媒婆说亲,嫁去门当户对的人家。 只是造化弄人,她逃荒而来,为了安葬母亲,自己活下来,她只配给贵人做妾。 她就这么当着司徒神医的通房丫鬟,他宠她就够了。 其他的,他有几个家,养着几个姨娘,她不去想。 “公子,我们要去榻上吗?”温语柔感觉到了顶在自己臀下的硬物。 她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司徒神医转的,没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生活。 只要主子有需求,她随时都可以给主子纾解欲望。 “我是有欲望,但对你不是只有欲望,柔儿,我没有把你当成泄欲工具。”顾轻舟抚了抚温语柔的脸。 他原本不想委屈自己,前两天还觉得买了温语柔,那就应该纾解自己的欲望。 但现在,却不想让温语柔觉得自己是种马,把她当成泄欲的工具。 所以,他宁愿压抑着,再等等,让温语柔知道他待她是珍视的。 “公子,你在写什么?”公子愿意哄着骗着她,就代表他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她便没再继续打探下去,转过去摸索着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问。 “春联。”顾轻舟就那么一直硬着,隐忍着,取了墨来。 他握着温语柔的手,带着温语柔研墨,从背后用胸膛笼罩着温语柔,他的下巴虚搭在温语柔肩上,就在温语柔耳畔低声问:“柔儿会写字吗?” “我以前找村里读书的书生借过几本书,自学了一些,认得字不多,会写字,但是会写得少,而且写得不好看。”温语柔不怎么会研墨,不过很快就被顾轻舟教会了。 顾轻舟铺好了红纸,握着温语柔的手写对联。 温语柔感受着顾轻舟运笔力道,戴着很大的滤镜说:“公子的字写得一定很好。” 司徒景行的字写得可不好,不过作为大夫,开方子时那字迹自成一派,就没人觉得司徒景行的字写得跟狗爬似的。 但顾轻舟可是当年的状元郎,他写得一手好字。 只是因为大堂里挂着他写得那几个字,他担心暴露身份,所以便有意改了自己的字迹。 然而即便这样,当他写得春联贴出去时,被懂字画的书生们看到,还是大为惊奇,甚至引得十里八乡的书生们都来鉴赏。 百姓们只看过司徒神医开药方子写得字,谁都没想到实际上司徒神医要是好好写,写得字竟然能称之为大家之作。 他简直是深藏不露,太优秀了吧? 春联这件事,让司徒神医的名声更大了一些,还有好几个书生要找顾轻舟探讨学问。 府里的人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书生打发了,关起门,过年。 温语柔的厨艺很好,眼睛看不到了,她就去厨房教着厨子怎么做,准备了一桌子年夜饭,她和顾轻舟坐在一起吃。 然后两人在院子里放烟花,孔明灯,温语柔看不见,但听着声音也能想到漫天烟花绽放的璀璨美丽。 她和顾轻舟都披着披风,一人风雅一个柔婉,站在一起。 温语柔的手被顾轻舟握着,一张脸被映照得明亮生辉。 顾轻舟侧过头看了温语柔好一会儿,在这一刻想,其实一直这样也不错。 他不回京做官了,抛开一切,跟身侧的女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挺好的吧。 可他又问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状元都考上了,就这么一辈子碌碌无为寂寂无名,他甘心吗? 不甘心的,顾轻舟唇畔的弧度便散了。 烟花结束后,顾轻舟让春杏先回了屋,他在寒冷的冬夜里站了很久很久,走去寝卧时,突然听见什么动静。 顾轻舟脸色一沉,人化成一道影子飞身到了房梁之上,然后便看到春杏一脸苍白地取下插在屋内柱子上的匕首,“温姑娘,这里有一个字条,好像是给你的。” 春杏是认识字的,那纸条上写了温氏收。 温语柔刚刚被突然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匕首吓到了,回过神后蹙着眉上前,“上面写了什么?” 顾轻舟视力极好,在房梁上已经看到了,那几个字是,“温氏,东西拿到手了吗?” 第386章 给她找另外的夫家 外面传来轻微的动静,顾轻舟离开房梁追了出去。 温语柔诧异,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过去。 顾轻舟并没有追到跟温语柔联系的那个人,对方的武功比他高强。 对比起来,他的文强过武。 顾轻舟大步流星地返回寝卧时,满身的血液都冲在了头顶,这一刻只想了结了温语柔。 却在门外时停住脚步,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深吸了好几口气,顾轻舟压下了怒火,不过脸色依然很难看。 温语柔在榻上等着顾轻舟,感觉到站在床畔的男人浑身的冰冷之气,她颤了颤,“公子……” “你的眼睛是真瞎还是假瞎?”顾轻舟语带嘲讽地问了这么一句,并不需要温语柔回答般,他从心口处掏出了温语柔的那个小像,然后丢入了炭炉里。 温语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这一刻司徒神医对她的厌恶。 她不知所措,惊慌之下伸手抓住了顾轻舟的袖子。 顾轻舟却抽了回去。 她跌到床榻上,再摸索着爬起来时,已经是跪在床榻上的姿势了,身子颤抖着,“公子,奴家……” “你现在还是清白之身,这两天我会安排人送走你,给你找个好人家。”顾轻舟觉得他已经算是挑明了,温语柔奸细的身份暴露了。 他查到的温语柔的身世,跟她展现出来的是一样的。 她的确只是卖身葬母的一介孤女,只不过为了活不下来,不得已才听从幕后主使的,来他身边卧底,拿走他手里的那些物证。 他是有几分喜欢温语柔的,舍不得对温语柔下手,但也不能再让她留在他身边了。 她的任务失败,可能会被幕后主使杀了,他送她离开,给她找个好人家,会让人在暗中护着她。 等日后他一窝端了这些官员们,温语柔就没有了性命之忧……顾轻舟自觉自己对温语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换做旁人,她奸细的身份暴露了,那下场肯定会很惨。 温语柔怔愣地对着顾轻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已经明白了,司徒神医这是要把她转手卖给别人。 丫鬟被卖来卖去的很正常,她相信司徒神医说得对方是好人家,那就是好人家。 “谢谢司徒神医。”温语柔伏下去对顾轻舟磕了一个头。 早在她从家乡逃荒而来,她和母亲都染了病,母亲死了,她卖身葬母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注定了。 她没有能力抗争,对于她来说,给谁做妾,服侍谁都是一样的。 她想报答司徒神医,但司徒神医心尖上的楚老板容不下她,那她乖乖地听从司徒神医的安排,离开司徒神医,也算是不给司徒神医添麻烦,是一种报答了。 温语柔的头触在床榻上,许久没抬起来,只因她已是满脸的泪,无声无息的。 顾轻舟没有扶温语柔,也没说让她起来,他久久地看着温语柔,眼眶里一片通红,浮动着晶莹的液体。 他以为温语柔会哀求他,会解释她的苦衷,向他投诚。 然而结果是温语柔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安排,这说明在温语柔心里,只把他当成主子。 温语柔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愿意服侍他,而是她服侍谁都一样。 他想要的却是喜欢,真心。 顾轻舟这一刻才知道自己多么可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摄政王和王妃,那样伉俪情深至死不渝的爱情? 他以前对待婚姻的态度就是娶一个贤妻,没有爱情,只有责任和相敬如宾,现在他是疯了才会想要爱情,要一个女人的真心和喜欢。 温语柔看似随波逐流卑贱如泥,可她多清醒啊,跟着他时,便积极地获得他的宠爱,不跟他了,就求下一个男人的疼惜。 到头来在这场贵人买小妾的买卖交易中,入了戏,用了真心的只有他一个人。 顾轻舟出了悬医阁,他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面具的五官轮廓都是照着司徒景行做的,还上了妆,被勾勒过,所以这样一张脸会跟司徒景行的很像。 何况跟司徒景行走得近的只有楚灵,其他人也不会死死近距离地盯着司徒景行,顾轻舟也就能冒充司徒景行这么久了。 现在,顾轻舟取掉了人皮面具,恢复顾家少东家的身份,去了顾家的酒楼。 酒楼在除夕夜都营业,顾轻舟没那么高调,进了一个雅间叫来掌柜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后,他就开始喝酒。 顾轻舟喝了很多酒,但是他酒量好,喝了很多脑子还是清醒的,只胃里有些受不住。 他离开的时候交代了自己人一些事,让其给温语柔找个可靠的出自顾家铺子的男人,最好是掌柜,还得是家中没有妻妾的,温语柔是给对方当妻子的。 顾轻舟从酒楼回到悬医阁,进主院的寝卧时里面黑漆漆的,三更半夜温语柔应该已经睡了。 顾轻舟犹豫片刻,转身往书房走去,他既然给温语柔找了下家,就不会再碰温语柔了。 温语柔离开之前,他只把温语柔当义妹照顾着。 不过也不是他亲自照顾,温语柔有仆人服侍,这往后他都不会再见温语柔了。 顾轻舟准备往后都睡在书房,却在途中碰上提着灯笼和食盒的丫鬟,以及端着热水的春杏。 在她们行礼后,顾轻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们在干什么?” 府里的人都是服侍温语柔的,并不知道顾轻舟要把温语柔送走,春杏回着,“温姑娘半夜来了癸水,身子寒,小腹疼痛,奴婢们便熬了一些暖身的炖品,端热水给她擦身子,还有热水袋捂肚子……” 春桃被罚后,府里的人都意识到司徒神医对温姑娘这个小妾的在意,所以现在服侍温语柔特别周到。 刚刚寝卧的门是紧闭着的,而且春杏几个丫鬟此刻去的也不是主院的寝卧,顾轻舟皱眉,“你们去的是偏院?” “温姑娘搬去了偏院。”春杏小心翼翼地答着,心里想着要么温语柔是被司徒神医厌弃失宠了,要么温语柔是在给司徒神医的正妻腾地方。 不过那都不是她应该操心的,司徒神医什么都没吩咐,她们还是照常服侍着温语柔。 顾轻舟转身回了主院的寝卧,心里嘲讽,怒气和疼痛,两个时辰前他才说给温语柔找一个好夫君,温语柔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搬出了他的寝卧。 亏他还担心温语柔在他这里没有完成任务,会被幕后主使杀人灭口,他要派人在暗中保护温语柔一段时间。 但其实,温语柔给自己留了退路吧? 寝卧的衣柜都是才购置的,里面还装着很多套这段时间顾轻舟给温语柔添置的衣服,那几个装着金银珠宝各种首饰的箱子和梳妆台都还在。 顾轻舟自认为自己是温雅不动声色的君子,此刻看到那镶金嵌玉的梳妆台,眼前是那日早上他给温语柔往头上插簪子的画面。 顾轻舟胸口堵的,抬脚就把梳妆台踹翻了。 顾轻舟躺到床上,呼吸间全是女人的气息,下身竟然硬了。 他感觉自己跟有病一样,就只是躺在满是女人身上味道的床榻上,想了想这段时间跟温语柔的相处,他竟然就能硬了。 顾轻舟边唾弃自己,手边伸了过去,脑海里都是温语柔,他对自己更加骂骂咧咧。 然后顾轻舟继续没出息的,在那一刻身体的所有感官都被温语柔占据,喊着柔儿,释放得很畅快。 顾轻舟依旧满身的阴郁和欲火,下了榻后叫人来把那些衣服、金银珠宝首饰,还有梳妆台,全都给抬去了温语柔现在所在的偏院。 大半夜的,仆人也不知道主子在折腾什么,整个府里都不安宁。 温语柔没睡着,听到搬运东西的动静,春杏告诉她司徒神医把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全都让人抬过来了。 温语柔在床榻上对着墙,身子蜷缩着,眼泪涌出来,却紧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还是应该感谢司徒神医,即便把她转卖给旁人了,也给了她这么多东西。 第二日楚灵来了,如之前她跟顾轻舟说的,她来拜年送礼。 只是顾轻舟还没起,管家禀告了温语柔,温语柔便去招待顾轻舟。 顾轻舟失眠了一夜没睡着,到天亮时才合上眼。 醒来后他准备出去以司徒景行的身份,去那些官员府里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探查出什么。 本来他这几天是不打算干什么的,想跟温语柔腻在一起,但现在,心口又闷又疼,以后还是早出晚归干正事,避免跟温语柔见面,然后查完案子,回京城。 只是刚走出去,春杏便跌跌撞撞地跑来,“司徒神医你快去看看!温小姐她,她和楚老板带来的管家在柴房,在柴房……” 顾轻舟脸色一变,绕过春杏大步往外走去,没几步,人忽然运动轻功,一路飞了过去。 结果楚灵已经在那了,拦住顾轻舟,“药是我给她下的,司徒神医,我这是在帮你,她跟我的管家苟合,你做好人让我的管家娶了她,这样你理所当然地摆脱了她……” 第387章 忘情 温语柔听见了楚灵的话,原本正挣扎呼喊的她停下来,惊愕地寻过去,于这一刻明白了,原来司徒神医是想摆脱她。 但何必这么麻烦呢。 她并没有纠缠司徒神医,司徒神医把她转卖给谁,她都会接受的,并感恩戴德。 不过既然司徒神医觉得给她下药,让她和楚老板的管家苟合,这种摆脱她的方式更稳妥,那她便顺从司徒神医的安排。 她的母亲是司徒神医安葬的,自己的命是司徒神医救活的。 过去几个月他还给她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富贵生活,楚老板的管家会娶她,司徒神医对她真的很好了。 温语柔流了满脸的泪,不再反抗,顺从地闭上眼。 结果,温语柔和楚灵都没想到,顾轻舟几个大步走入柴房,从背后伸手揪住楚府管家的衣领,给重重地扔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 楚府管家的身体砸到了楚灵后又飞出去,跟楚灵一起摔在地上。 管家的骨头都碎裂了。 楚灵武功高强有所防备,所以身上只是脏污了,很快起身。 顾轻舟抱着温语柔从柴房出来时,楚灵单膝跪在了地上,低低喊了一声,“阁主……” 她今天敢对温语柔下手,完全是因为阁主在民间的身份是司徒神医。 因为司徒神医的人设,阁主才救了温语柔。 阁主没给温语柔名分,要顺理成章地摆脱掉温语柔。 但事实竟然是阁主假戏真做,爱上了温语柔吗? 阁主护着温语柔,作为下属,她不仅不敢动温语柔了,还得对着阁主下跪,听候发落。 顾轻舟这时才发现实际上楚灵竟然怕他,确切地说楚灵怕司徒景行。 所以司徒景行和楚灵除了是多年好友这一层关系,楚灵好像还是司徒景行的下属? 不过他毕竟不是司徒景行,楚灵和司徒景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他管不了。 他用着司徒景行的身份,不能对楚灵痛下杀手。 “楚老板,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你害我心爱的女人,从今往后我司徒景行没有你这个朋友。”顾轻舟抱着温语柔大步从跪着的楚灵身侧经过,吩咐自家的奴仆以后不许再放楚老板进门。 楚府的管家被扔了出去,顾轻舟让护院把楚灵拖到主院的院子里,按着楚灵在雪地上。 等楚灵跪够了两个时辰,再放人离开。 楚灵没反抗,她不敢违抗阁主的命令。 虽然在整个天星阁她跟阁主的关系最好,但阁主这人其实冷血又狠辣,不说他杀的其他那些人,他都能把亲爹杀了,自己当上阁主,师父也被他折磨致死。 这样的男人,楚灵很清楚要是真的惹怒了他,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了结了她。 此刻阁主只是让她跪着,等回到了天星阁,怕是有真正惨绝人寰的处罚等着她。 顾轻舟抱着温语柔进了寝卧,青天白日的,楚灵跪在院子里的冰霜上,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女子的呻吟。 楚灵心里有太多的不甘,悲哀,难过,她跟随了阁主多年。 就算阁主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在阁主心里,她竟然比不上他刚认识不过几个月的一个孤女。 这么多年阁主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现在却爱上了普普通通的温语柔,楚灵觉得不可思议又荒谬。 天黑下来时,顾轻舟和温语柔都没从寝卧里出来,后来先是叫了水,过了一会儿有饭菜送进去。 楚灵被悬医阁的奴仆拖了出去。 她的膝盖跪出了血,又冷又僵硬,踉踉跄跄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府里,看到正准备去找自己的裴玦。 楚灵一把拽住裴玦,没回房间,就在府里的假山里。 楚灵用紫鞭绑住了裴玦,又哭又爽地上了裴玦。 裴玦发现楚灵竟然是第一次,到最后那一刻他如狼啃着楚灵汗水淋漓的脖子,喘息粗重,哑声,“灵灵,我们成亲吧。” “好。”楚灵心里却麻木。 原本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是有可能和阁主在一起的,但在听了一下午温语柔那愉悦的呻吟时,她放弃了。 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做阁主的女人了,既如此,她便退而求次,跟她亲手复制出来的阁主裴玦好好玩玩。 楚灵没把自己成亲的消息告诉东方忱,原本以为东方忱会召她回地宫受罚,结果她只是在两天后,收到了插在房间柱子上的匕首。 那下面有一封很简短的信,是阁主那写得很不好,一般人看不懂开药方子时用得字体,寥寥几句,“不要坏本阁的事,离开龙川县,去荆州。” 楚灵的速度很快,连夜收拾了一些行李,卖了府邸,然后带着裴玦和裴素去了荆州。 后来没过多久,楚灵再次接到了来自东方忱派发的任务:当朝摄政王发动宫变,先帝驾崩,幼帝登基。 皇室中人被摄政王杀的杀,贬得贬。 而她的任务是去京城带回赫连墨的妹妹赫连菲,给赫连菲改名换姓,让赫连菲接近现任武林盟主……这段时间里,楚灵和裴玦成亲了,跟裴玦一起开了镖局。 * 温语柔听说了楚老板一夜之间从龙川县搬走的消息,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问了顾轻舟。 “我跟她从始至终都是普通朋友。”顾轻舟坐在温语柔身侧,正从那几个装着各种金银珠宝的箱子里,挑选着。 顾轻舟只是给司徒景行写了一封信,让司徒景行管管楚灵,司徒景行倒是雷厉风行,直接让楚灵离开了龙川县。 东方忱在回信中替楚灵道歉,看在他的情面上,让顾轻舟不要再计较楚灵对温语柔下药一事。 其实这事从表面上看,是顾轻舟的错。 因为司徒景行原本和楚灵算是一对神仙眷侣,顾轻舟却用司徒景行的身份和温语柔谈情说爱,把真正的司徒景行的一切都给毁掉了。 所以司徒景行替楚灵求情了,并且很果断地送走了楚灵,顾轻舟再找楚灵的麻烦,那就不厚道了啊。 顾轻舟才是理亏的那一方,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箱子里有一盒东珠,但东珠只有皇室才能用,且是身份最贵重的皇帝、皇后和太后三人才能用。 顾轻舟想了想,还是拿了几颗递给温语柔,“绣到里面,不让人看见就行了。” “好。”温语柔正在绣的是自己的嫁衣,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身处在梦里一样。 那天楚老板给她下了药,她本来以为司徒神医是默认了,结果没想到司徒神医抱走了她,罚了楚老板,跟楚老板决裂了。 楚灵跪在冰天雪地里的院子里时,她在烧着炭很暖和的寝卧的床榻上,被顾轻舟弄了一回又一回。 她难耐又愉悦,缠着顾轻舟,让顾轻舟真刀实枪地给她。 顾轻舟却隐忍得额头青筋抖动,在失控边缘哄着她,“柔儿乖,等等,我们成亲,到新婚夜……” 男人在床榻上最会骗女人了,温语柔以为顾轻舟也是哄骗她,结果没想到第二日。,顾轻舟就开始准备婚礼了。 她现在绣嫁衣来不及,顾轻舟便找来了十几个绣娘,加班加点地来绣。 按照规格,顾轻舟把能用上的金银珠宝,全都用到了嫁衣和凤冠霞帔上,此刻他还偷偷摸摸地拿出普通人不能用的东珠,让她绣到嫁衣里面的一层衣服上。 成亲,洞房,新婚那几天的浓情蜜意,温语柔做着这场梦。 春天到了,悬医阁的病患络绎不绝,江南风格的宅院里处处透着雅致,又不失富丽堂皇。 新婚后,顾轻舟沉迷于温柔乡,乐不思蜀,连自己来龙川县的真正目的都忘了。 直到这天晚上,他和温语柔在偌大的浴池里缠绵了一番,温语柔累得不等他结束,就睡了过去。 顾轻舟停下来许久不动,然后去摸温语柔鼓起来的肚子,想让温语柔怀上他的孩子。 顾轻舟抱着温语柔出来,擦干,放到床榻上。 他正要躺上去时,却注意到枕畔放着一个小箱子。 顾轻舟细长的狐狸眼眯了眯,心里有种预感,打开箱子,果不其然看到那一本本的账目相关,正是他需要的把整个龙川县及周边地区的官员,一窝端的最重要的罪证。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温语柔果然和幕后主使有联系,而她真正爱上了他,背叛了幕后主使。 温语柔从背后主使那儿拿到了最关键的罪证,然后给他了。 顾轻舟这一夜都没睡着,那个因为他是商人之后而不重用他的先帝驾崩了,幼帝和太后只是傀儡,真正掌权的人是他的偶像摄政王。 他拿着这些罪证回去,立了功,得到重用的几率便更大了。 顾轻舟把温语柔搂在怀里,彻夜未眠,睁着眼看了一夜温语柔的脸。 第二日早上,顾轻舟在温语柔背后,天还没亮。 “夫,夫君……”温语柔发现顾轻舟在自己的暖宫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柔儿,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几个月后会回来。”顾轻舟算了一下,从这里到京城来回都要一个月。 而他还要安排其他的,确实需要几个月。 “你能等我吗?你怀一个我们的孩子,到时候我接你回京城。”顾轻舟的脸抵在温语柔的脖子里。 他本来就打算要么不要人,若是要了,就一定会娶了。 而他此生只娶一人,不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他自己选择的,不管有没有感情,他都会跟对方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意外收获是温语柔是他自己主动要的,他和温语柔两情相悦。 他喜欢温语柔,真的喜欢,但温语柔出身低微。 顾家对他寄予厚望,就等着他哪一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是不允许他娶一个出身贫寒,且是卖身葬母的孤女为妻的,他的妻子得对他的仕途有帮助。 他要是先把温语柔带了回去,那父母只会让他收了温语柔为妾室。 于是他来了个先斩后奏,先在龙川县以自己的真实身份,跟温语柔成了亲。 等温语柔再怀了他的孩子,到时候他把温语柔接回京城顾家,就算父亲和母亲不同意,那也有很大的退让和妥协的余地。 “夫君……”温语柔舍不得顾轻舟离开,而且她总觉得顾轻舟这么一走,自己的这场美梦就醒了。 事实也正如她的预感一样,顾轻舟说了几个月才能回来,但没几天就回来了,给她治眼睛。 然而她的夫君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只因她不知道回来的是真正的司徒景行。 顾轻舟在路上被东方忱(司徒景行)劫了,东方忱先是拿走了顾轻舟收集到的所有那些官员的罪证,然后给顾轻舟灌了他刚研制出来的,针对性的过量的失忆忘情药。 顾轻舟忘记了自己来过龙川县,自己在龙川县救下卖身葬母的温语柔,自己跟温语柔成亲了,更忘记了他喜欢温语柔。 这种种,龙川县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龙川县。 他回京后没有加入摄政王的阵营,而是被跟摄政王对立的容太后一派,以沈丞相为首的沈瑾书拉拢过去,以他的才能,一夜之间他高官俸禄,成了工部侍郎。 第388章 皇贵夫【容嫣,赫连祁男女主番外】 而龙川县这边,东方忱用着自己在民间司徒景行的身份,治好了温语柔的眼睛,跟温语柔维持着表面上的夫妻关系,没有夫妻之实。 东方忱回了地宫,温语柔寄的信都是他收的,温语柔竟然怀了顾轻舟的孩子。 后来在没爱上容嫣的很长时间一段时间,东方忱都觉得自己这件事做错了,真的做错了。 他应该在顾轻舟返回京城时,直接杀了顾轻舟,也应该杀了温语柔,让温语柔一尸两命。 可他没杀顾轻舟,为了维持自己在民间司徒神医这个身份,他也没有跟温语柔和离。 他让温语柔生下孩子,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再给范惠兰找死婴了。 他要弄一个真正的活着的孩子给范蕙兰。 这正好温语柔肚子里有个现成的,他还能维持着自己司徒景行的身份,不用那么麻烦。 等温语柔的孩子生下来,他就抱到地宫里给范惠兰。 后来东方忱因为这些事而后悔。 他不是范惠兰的亲生儿子,他被容嫣欺骗,天星阁被剿灭,自己一无所有,还双腿残废沦为了废人。 那一晚他放了火要杀温语柔和顾轻舟一家三口,可他又心慈手软了。 他在一开始让顾轻舟用他的身份,后来他给温语柔治好眼睛,假装温语柔的夫君,再后来他抱走了温语柔的孩子……这一切。 他费尽心思,到后来不过落了个一场空,过往里做的的种种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可真是人间不值得。 顾轻舟在京城,朝堂,被沈丞相重用,跟沈瑾书一起与谋逆派勾心斗角,腥风血雨,一时仕途光明,贵女争相与他相亲。 毕竟顾家是大祁第一首富,有钱不说,他还高官俸禄,古往今来有几个家族能做到最有钱,还在朝中官职不低的? 那是顾轻舟的巅峰,当年考上状元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段时间的顾轻舟,根本不记得自己在龙川县喜欢上一个女子,不记得自己成过亲,更不知道他有了孩子。 那段时间他有多风光,在龙川县身怀六甲的温语柔,就有多艰难。 楚灵曾经送的香有毒,她好几次一尸两命,保胎异常困难,身边的人都被东方忱换了一遍。 再后来龙川县发大水,死伤无数,她生孩子时九死一生,独自抚育孩子。 温语柔流了多少泪,心里也有怨,但最终剩下的是甜蜜和感激。 她等待着自己的夫君回来。 容嫣和赫连祁、月鸢一行人离宫去苗疆的途中,经过龙川县。 摄政王砍人如砍白菜,把龙川县的官员全都清了一遍,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了整个龙川县。 对比起,来龙川县隐姓埋名费尽心思的顾轻舟,摄政王多简单暴力。 在这段时间里,楚灵的真实身份被裴素发现,裴素自杀,要用自己的命换儿子裴玦活过来。 可裴玦撞见了一切,楚灵和裴玦成为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楚灵跑了。 赫连祁与容嫣决裂,跟江箬瑄虚与委蛇时,顾轻舟被沈瑾书派来了龙川县送物资,赈灾,搞建设。 那一日,女扮男装的容嫣带着顾轻舟,乌潮崖,月鸢和容峥鸣等人来到悬医阁,大门打开,温语柔抱着孩子走出来的那一刻,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 温语柔一开始没把注意力放在顾轻舟身上,顾轻舟却在刚到悬医阁后,就被牵引着般,一直在审视,遵守着礼仪,没有多看温语柔,却审视的种种都跟温语柔有关。 那时的顾轻舟春风得意,多情风雅明亮,大冬天的,还拿着折扇,要多装有多装。 他忘记了温语柔,温语柔也不认识他。 后来温语柔带着悬医阁的大夫,到街上帮助难民,为百姓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跟顾轻舟渐渐熟悉。 她看顾轻舟的长相,觉得顾轻舟此人多情,风流,是情场高手,后来对顾轻舟完全改观,就觉得顾轻舟像自己的夫君。 她在喝了酒后,投入到顾轻舟的怀抱。 顾轻舟在完全不记得温语柔的情况下,再次喜欢上了温语柔。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为了救温语柔和骁儿,双目失明。 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带着温语柔和骁儿回到了京城顾家。 温语柔受了很多委屈,也慢慢在顾家立足。 司徒景行给顾轻舟治眼睛,温语柔从顾轻舟的院子里搬出来的那段时间里,其实顾父已经因为温语柔在商铺里的功劳,而越发看重她。 顾母也想让顾轻舟收她做了侧室。 是侧室。 以前温语柔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给人为妾,她卖身葬母服侍谁都一样。 后来她的眼界开阔了,人也强大了,再被容嫣带的,各种影响下,温语柔不想给人为妾了。 她向顾母争取过,也表明了自己要做顾轻舟的正妻,否则宁缺毋滥,她宁愿带着骁儿离开顾家。 顾母没说难听的话,很委婉地告诉她他们顾家要摆脱商人的出身,顾轻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肱股之臣。 他们正在和世家大族的贵女议亲,这是顾家踏入名流贵族圈子的第一步。 顾母说顾轻舟更在乎的是仕途,而不是儿女情长,顾轻舟顶多给她这个出身贫寒,还是二嫁带着前夫儿子的女人,侧室的身份。 温语柔等同于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应该知足,毕竟想做顾轻舟妾室的,清清白白的贵女也不少。 顾母没错,反而让温语柔做顾轻舟的侧室已经是很大的恩德了。 所以温语柔也没跟顾母顶嘴,她带着骁儿给顾母磕了几个头。 她要离开顾家。 顾母掩面哭泣,但即便再不舍得,她也不会让顾轻舟娶温语柔为正妻,“你去江南吧,那是顾家的根基,从今往后那里的商铺都由你管理。” 顾母心里很清楚,儿子很喜欢温语柔,她只有把温语柔送得远远的,儿子才找不到,不再执着,接受她的安排跟贵女成亲。 温语柔再次对顾母磕了头。 在顾轻舟恢复光明的前一天,她给顾轻舟留了一封信,说尽决绝冷血的话,说她从始至终都不喜欢顾轻舟,她只把顾轻舟当成司徒景行的替身。 顾母给了她很多好处,在她不爱的顾轻舟这个替身和那些钱财之间,她当然选择了钱财,带着骁儿离开了。 * (时间线:五年后的今天,嫣嫣被一剑穿心倒下去后,过了几个月,孩子半岁。)皇宫,甘露殿。 司徒景行隔着床帐把一碗药汤了容嫣。 司徒景行忘了一些事,这其中包括他喜欢容嫣这件事。 因为几个月前他为了研制出,当年给顾轻舟下的那种忘情药的解药,他以身试药。 若是想研制出解药,就得研制出当年他给顾轻舟灌的那只此一份的忘情药。 司徒景行研制了好几种忘情药,每次都是自己试。 一开始那几种忘情药,他都研制出了解药,给自己解了。 后来还试了好几种,结果就导致他不记得哪种忘情药对自己起了作用,没研制出解药。 于是在毒药的作用下,他谁都不爱了,对容母沈母几个长辈给的亲情,还有沈瑾书的友情,他都是淡得不能再淡。 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自闭,社恐,死宅。 对于司徒景行现在这种状态,沈瑾书简直是又气又好笑,你听说过自己被自己研制的毒,毒到的制毒者吗? 沈瑾书一开始觉得司徒景行这样就这样吧,后来一天天的,司徒景行开始丧,活着没意思。 沈瑾书发现司徒景行在想各种自杀的方式,上吊,跳湖,给自己下毒,拿匕首割手腕等等。 沈瑾书急了,去找月鸢试试能不能给司徒景行解毒。 月鸢呵了一声,“他肯定不是真想死,否则直接给自己下鹤顶红,砒霜,匕首割动脉,捅心口各种致命处就好了。” “他是大夫,他专避开致命之处,所以他根本不想死,别管他,他就是玩儿,觉得自残遍体鳞伤很好玩,也或者他是在为医疗做贡献,拿自己当小白鼠,毕竟每次他不是都把自己救过来了吗?” 沈瑾书:“……好有道理。” 此刻,容嫣接过司徒景行递来的药碗,假装喝着药,然后把那一滴不少的药碗放到床榻旁的案台上。 原本应该奄奄一息的女皇,此刻却坐在那里,臂弯里抱着小公主熙儿,听着司徒景行讲完五年前顾轻舟和温语柔几人在龙川县的爱恨情仇,她气笑了,“所以温语柔到底是不是奸细?” 司徒景行努力回想,知道自己以身试验忘情药,他忘了一些事,很淡漠地应着容嫣,“陛下,臣不记得了。” 容嫣:“……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造了多少孽,去领三十大板,然后回去研制出你中的失忆药的解药,给朕想起来,想不起来朕砍了你的脑袋!” 容嫣话音落下,青芜忽然来到床帐里,附在容嫣耳畔,禀告了一句什么。 容嫣面色一变,立刻把熙儿放到龙榻上,让熙儿自己躺着。 她也躺下去时,青芜已经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了,然后出了床帐,隐去身形。 司徒景行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 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司徒景行回头看到手臂间抱着皇子朝暮的赫连冽,他连忙行礼,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的赫连祁,称着,“皇贵夫。”【排列:皇夫,皇贵夫,贵夫,依次往下,相当于皇后,皇贵妃,贵妃这样。】 “嫣嫣可以问吾,吾都查清楚了,在那年顾家的船只被劫的案子里,温氏不是奸细。”赫连冽跟之前一样,一头银发用绸带绑了一半,剩下的披散在背后。 他里面是黑色中衣,能看到领口,套着用金线绣着花纹的红色外袍,腰间只挂着一个香囊,装着他和容嫣的头发。 赫连冽如过去的风华绝代,圣洁如雪,又因为抱着半岁大的皇子,而多了一些为人父的温情。 赫连冽进了床帐,先是看了一眼那空了的药碗,再看坐在容嫣身侧,轻轻松松掰着脚丫子往嘴里送的小公主。 赫连冽在床畔坐下,一手抱着朝暮,弯身时银发散落下来。 他凑近亲了亲容嫣的额头,掀开被褥,手在脱容嫣的衣襟,在容嫣的耳骨处,嗓音低沉又极为磁性温柔地询问,“心口的伤还疼不疼?我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 第389章 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容嫣的衣襟敞开后,露出心口处的伤。 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伤口完全愈合,连疤痕都很淡了,再用些司徒景行精心研制的美容膏,疤痕应该就很难看出来了。 可赫连冽想到当时容嫣被一剑穿心的画面,昏迷数日不醒,他到现在心里还是恐惧又绞痛的。 即便他夜夜躺在容嫣身侧,容嫣人就在他身边,可他仍然一刻也不敢合眼。 赫连冽把皇子放到床榻上坐着,他趴到容嫣身上,脸埋在容嫣的胸前,难以抑制,肩背轻微颤动着,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喊,“嫣嫣……” 赫连冽每次看她的伤,都心疼得眼眶通红,甚至会哭。 “我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事。”容嫣抬手抚着赫连冽的银发,宽阔的肩背。 然后她便感觉到赫连冽在亲吻她的心口,那温热湿滑的舌尖或轻扫舔舐,或吮吸,在她的肌肤上留下潮热,引起麻颤,让人意乱情迷。 他不带情欲,是怜惜珍爱到极致的,却偏偏因为他一头银发配着红袍,伏在女子身上。 女子的身体艳媚又圣洁,就显得这画面活色生香,看着便血脉喷张,情潮汹涌。 容嫣的目光里透出几分的迷离来。 要是换做以前,肯定会让赫连冽更进一步,此刻她推着赫连冽,“好了,给我看看你的手恢复的如何了。” 其实她根本没有受伤,她在骗赫连祁和赫连冽。 当时她送赫连冽出宫时,总觉得赫连冽很反常。 所以她就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在衣服里面穿上了当年赫连祁送给她的金丝软胄甲,还准备了血包。 然而世事难料,她料到了赫连冽会做些什么,她要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却没料到赫连冽竟然是要带她回前世,更没料到赫连祁为了阻拦赫连冽,为了毁掉那串念珠,砍了赫连冽的手。 在两人要打起来时,她冲过去把自己的心口撞上了赫连祁的剑,假装被一剑穿心倒了下去。 其实她这种伎俩,换做平时根本骗不了赫连祁和赫连冽,但那一刻两人都被刺激到了,失去理智,肝胆俱裂痛不欲生之下, 他们忽略了事实真相。 檀曜和司徒景行赶来的很及时,也是她安排的,只是她在闭眼前却命令檀曜和司徒景行先救赫连冽。 赫连冽的断手被司徒景行用最原始的手术给接上了,再加上檀曜那能把全身筋脉尽断的人救活的功法,司徒景行研制出的断续膏。 如今三个月过去,赫连冽的左手除了不能负重外,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司徒景行那美容膏甚至没让赫连冽的手腕留下什么疤痕。 “关于温氏当年是不是奸细这件事,”赫连冽给容嫣看了手,眼眸低垂着,眸底深处都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容嫣送他离宫前,给他喝了解掉同生共死蛊的药汤。 他是在容嫣的注视中喝下去的,但实际上,过后他都吐了出来。 也就是说,容嫣不知道其实同生共死蛊根本没有解。 那既然没解,容嫣被赫连祁一剑穿心时,他应该感到疼痛的。 他却并没有感到疼痛。 他便知道容嫣在做戏,为的是让赫连祁和他都妥协,让他们不再自相残杀,两个人都活着,并且都愿意共享她。 当时赫连祁那一剑朝他的手腕砍过来时,他就算再弱,也强过常人,那一剑他是能躲过去的。 但他没躲。 也就只有赫连祁那个大傻子,因为对容嫣一剑穿心,容嫣差点死了,所以赫连祁愧疚,自责,痛苦。 当时司徒景行在“救治”容嫣时,容嫣故作生气不让懂医术的赫连祁靠近。 司徒景行还说容嫣没有求生欲,建议赫连祁和赫连冽给容嫣些承诺,让容嫣撑下去。 容嫣在“奄奄一息”之际说什么,赫连祁和赫连冽就答应了什么。 容嫣利用了赫连祁的自责和痛苦,而他赫连冽,也利用了容嫣的自责和愧疚。 他宁愿用失去一只手的代价,换来留在容嫣身边,与容嫣朝夕相伴。 他故意的。 赫连祁的疯狂从来都会表现出来,而他赫连冽的疯魔,从来都是不动声色,掩藏极深的。 容嫣以为他不知道她做了一场戏,其实他知道。 他看穿了一切,容嫣却没能看穿他的将计就计,局中局。 好在他的手在司徒景行和檀曜的救治下,恢复了。 赫连冽藏着所有的心思,表面上依然清冷圣洁如雪的,假装不知道容嫣这几个月根本没有喝药,不知道容嫣那心口处的伤是伪造出来的,不知道容嫣刚刚还在抱皇子。 他扶容嫣坐起来,给垫了枕头在容嫣背后。 赫连冽坐在床畔,伸出手把对他张开双臂要抱抱的熙儿,给抱到腿上放着,还能腾出另一手提了箱子来,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方块,给两个孩子搭积木用的。 赫连冽边带着两个娃,边对容嫣说起当年顾轻舟和温语柔的事。 温语柔当时卖身葬母,出现在顾轻舟面前的时间,确实让人觉得蹊跷。 顾轻舟谨慎,怀疑她是幕后主使派到他身边的奸细,合情合理。 只是渐渐的,顾轻舟在跟温语柔的相处中,那怀疑越来越淡。 偏偏这个时候,幕后主使也就是劫了顾家船只,并跟龙川县及周边官员分赃的海盗首领,出手了。 官员们知道顾轻舟手里掌握了证据,让海盗首领务必解决掉顾轻舟,否则他们都得完。 一开始顾轻舟暗中调查,并没有改头换面,海盗首领带着人追杀顾轻舟,让顾轻舟给跑了。 顾轻舟倒在自家的悬医阁,被东方忱在民间的身份司徒景行所救,顾轻舟借用了司徒景行的身份。 海盗那边断了线索,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顾轻舟,无奈之下海盗首领花重金,来到了天星阁。 他们的要求是,最重要的不是杀顾轻舟,而是销毁掉顾轻舟手里拿到的那些能把龙川县,及周边地区所有官员一窝端的罪证。 这个任务司徒景行没有交给其他人,他自己去了。 他先是装成幕后主使,故意送了信给温语柔,让顾轻舟误以为温语柔就是海盗们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那天晚上顾轻舟得知后,要送走温语柔,给温语柔找一个好夫家。 结果第二日楚灵对温语柔下药,让顾轻舟意识到就算温语柔是奸细,他也不会放了温语柔。 他太喜欢温语柔了。 这件事反而促成了顾轻舟和温语柔的成亲,司徒景行觉得是楚灵坏了事,便传信给楚灵,让楚灵离开。 在顾轻舟和温语柔的新婚那几天里,司徒景行给顾轻舟送信说他能治好温语柔的眼睛,并且还暗中潜入两人的寝卧,把最重要的罪证,给放在了枕畔。 之后顾轻舟便跟温语柔告别,带着所有罪证回京。 路上,武功高强能秒杀顾轻舟的司徒景行,对顾轻舟出手了,顺利拿到了所有的罪证,销毁掉。 “东方阁主你可真行。”容嫣听完后,冷笑着拿起空的药碗,朝还没领棍子被拖出去的司徒景行砸过去。 东方阁主的智商忽上忽下,在感情上傻白甜,搞起事业来,其实还是有点脑子的。 当时他的目的是要销毁掉顾轻舟拿到的那些罪证,但他抓了杀了顾轻舟,未必能找到顾轻舟藏起来的那些罪证。 所以他利用了温语柔,设计让顾轻舟以为温语柔是奸细。 顾轻舟拿到了那最后的罪证,决定回京,正好顾轻舟带着所有的罪证,他半路劫了顾轻舟。 他让顾轻舟失忆,就是为了不让顾轻舟作为人证回去,一窝端了龙川县那些官员们。 顾轻舟手里没了罪证,人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东方阁主亲自执行的这次任务,简直是完美至极。 “那也不能全怪微臣。”司徒景行避开了那个药碗。 在赫连冽还原他当年搞出来的阴谋中,他差不多想起来了,却因为感情淡漠,而一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开始是微臣救了顾大人一命,还把自己的身份给顾大人用了,不是微臣逼着他,让他骗温氏的吧?海盗首领的意思是最好让微臣杀了顾大人,永绝后患,但微臣只是给他下了忘情药,劫走了那些罪证。” “温氏怀了孕,微臣给温氏治好了眼睛,并且派了那么多人,虽然是监视控制,但也算是一种保护,让温氏产子时母子平安,在水患里保全自己和孩子。” “陛下,微臣是有罪,但没有微臣,顾轻舟早就死了,微臣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在床帐里的容嫣无从反驳,司徒景行被自己毒到转了性子后,不像以前那样作死,总是用一张嘴把自己送走了,反而学来了沈瑾书的能言善辩舌灿莲花。 “你整天用各种方式自杀,但现在看来,如太后所说,你并不想死。”容嫣叹了一口气,有点怀念之前那个作死的司徒院使。 赫连冽也怀念,因为司徒景行不作死了,他想揍司徒景行都没理由了。 他看司徒景行太不顺眼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司徒景行被自己的毒药毒的不喜欢容嫣了,他少了一个情敌,也挺好的。 “顾卿对温氏隐瞒身份在先,之后又怀疑温氏是奸细,骗婚,让温氏独自生子,遭受诸多磨难,误会自己的夫君是司徒……”赫连冽这么一列举顾轻舟的罪名。 虽然顾轻舟身不由已情有可原,但把温语柔沦为一个笑话,伤害了温语柔是真。 好,不知道他的皇子和小公主会骑马射箭时,顾轻舟能不能带着温语柔母子从江南回来。 在赫连冽怀里的熙儿,一伸手就推倒了赫连冽刚用木块搭好的房子,把对面正趴着的朝暮急的,爬了过来。 皇子两手撑着身体,四肢都在用力,跟蠕动的毛毛虫似的。 在赫连冽伸出手让他爬过来时,他一点点拱着身子,直到够到赫连冽的手,紧紧抓住。 下一秒,砰,臂弯一软,摔趴在了床上。 赫连冽连忙把皇子抱了过来,极温柔地揉着皇子圆润的后脑勺,很惊喜地夸皇子,“真厉害,别人家的孩子七个月才会爬,父皇的皇子却六个月就会了,长大了一定比父皇还厉害。” 长大后无论我们做得多好,想要一句夸奖太难了。 而小时候,别说是学会一些基本的翻身、坐,爬,走的技能了,可能放的屁响一些,都会得到很隆重的认可和夸奖。 皇子开心的,挣脱掉赫连冽的臂弯,往他母后身边蠕动。 他蠕动到一半耍赖,还是容嫣伸出手拉他,又松开让他抓。 他才一鼓作气撑着身子爬过去,一下子抓住容嫣的手,扑到容嫣怀里,咯咯笑起来。 小公主也给母后表演了她新学的技能,得到了母后和父皇的夸奖,她开心地把脚丫子掰到嘴里,尝了尝味道。 可爱死了,赫连冽俯身过去抓着小公主的脚丫子“吧唧”亲了一口,眼梢眉角都是温情怜爱的笑。 皇子正津津有味啧啧有声地吃手呢,口水流个不停,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享给父皇的心理,满是口水的拳头怼到了赫连冽的嘴里。 赫连冽又好气又好笑,对上儿子那天真赤城的目光,他无奈地吮吸了一口儿子的拳头,然后掐着儿子的脸,凑过去假装咬他。 熙儿还在掰脚丫子吃,试图让母后也尝尝她的脚丫子。 容嫣真的尝不下去,拿了手帕给擦口水。 赫连冽在纠正女儿吃脚丫子和儿子吃手的习惯,小时候吃就吃了,月份大了后再吃就不好了,方法简单有效,给脚丫子和手上抹黄连水,然后拿很硬、牛奶和米做成的糕点给他们磨牙。 一家四口温馨,其乐融融。 到后来容嫣批阅奏折,赫连冽端着碗给两个孩子喂蛋羹,一替一口。 皇子和小公主吃得都特别香。 只是在这时,突然从暗处传来一阵呕吐声。 赫连冽和容嫣的动作齐齐一顿,皇子和小公主也被吸引过去。 第390章 大祁战神以杀服人 赫连冽喊了一声,青芜便走出来,单膝跪地请罪。 这几个月,趁着赫连冽不注意,她没少替容嫣喝药。 赫连冽也没检查,大多数都是补药。 结果时间长了,给她补的,流鼻血精力旺盛不说,此刻她的肠胃也有点受不了。 所以实在撑不住了,在上班的时候,呕吐。 青芜当然不能说实话,“陛下、皇贵夫,属下只是吃坏了东西,肠胃不适。” “吾以为你是怀了身孕。”赫连冽背对着单膝跪地的青芜,继续一勺一勺地喂两个孩子吃蛋羹,却语出惊人。 “青芜,你也到了成亲生儿育女的年纪,吾给你和司徒院使赐婚。” 青芜是赫连祁的人,朝夕伴在容嫣身侧,他今天便把青芜换掉。 赫连冽是直接下达旨意命令的语气,青芜作为属下哪敢反抗,瞥了一眼身侧坐在轮椅上翻着医书看的司徒景行,她顺从地应,“是。” 司徒景行无所谓,没反对。 他现在谁都不喜欢,但是他得有后,断子绝孙可不行。 这门亲事无论是对司徒景行,还是青芜,那都不委屈,两人是匹配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司徒景行和青芜都应了下来,容嫣没说什么。 赫连冽雷厉风行,以让青芜准备婚事为由,放了青芜的假不说,还明升暗降,第二天就把几个贴身服侍容嫣的,赫连祁的人,全都换成了他的人。 大祁跟蒙古的这场仗打了三四个月,以蒙古求和归顺大祁告终。 而,去蒙古找容峥鸣的月鸢先回来了,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 过了几天容峥鸣班师回朝,与他一起的是蒙古族的使团,这使团中有个公主。 朝会上容嫣带着群臣接见了蒙古使团,晚上还设了宫宴,群臣、容家人以及容嫣,太后和赫连冽出席。 再等到宴席散了,只剩下自家人时,容嫣伸手从月鸢手里抱了小女孩来,端详了许久,然后跟一起过来看的赫连冽对视一眼。 好家伙! 难怪她之前还奇怪容峥鸣走了也才一年,孩子不可能就一岁多了,原来这根本不是她弟弟的女儿啊。 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容峥鸣不说,甚至五官轮廓无一处跟容家人相似,她弟弟这,癖好有点独特了啊。 是不是因为当时被月鸢的真实身份刺激到了,所以导致他现在喜欢年纪大一些的女子,比如嫂子,人妻,带着女儿的异域公主? 没错,蒙古族的使团此次前来,除了是归顺大祁,也是为了容峥鸣和蒙古族公主阿离的婚事。 容峥鸣当初战败,成了蒙古族的俘虏,不降,但求一死。 结果偏偏被蒙古族的公主阿离看上了。 后来大祁战神带着援军打过去,大败蒙古大军。 蒙古族归顺大祁,愿意把阿离公主嫁给大祁的定北侯容峥鸣。 容嫣收到了从蒙古传来的信,信里说容峥鸣和阿离两情相悦,容峥鸣愿意娶阿离,让容家这边准备婚礼。 容嫣见到弟弟,发现人更加稳重了,浑身上下透着杀伐之气,却在跟阿离对视时,他眼尾都是笑意,柔情蜜意,两人的目光都能拉丝。 他是真心喜欢阿离的。 容嫣把一岁多的小女孩抱给了容母,容母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跟容嫣一样默认是阿离的女儿,一时间心情复杂,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儿子当初为了月鸢一蹶不振,寻死觅活,现在好不容易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放下了,找到心仪的女子,还让他们准备三媒六娉,婚礼,所以就算阿离公主带了一个女儿嫁给容峥鸣,他们也认了。 阿离十七八岁,异域的打扮,明艳,张扬,娇纵却也善良无邪。 在其他人都看孩子的时候,她站到容峥鸣身边,牵容峥鸣的手。 容峥鸣在众人面前守着礼仪,只是此刻众人都围着孩子,他便悄悄地牵住了阿离的手,微微俯身,在阿离耳畔,低声跟阿离说话,“冷不冷?我们这边的吃食,你吃得习惯吗?” 阿离不会说中原话,使团里有翻译,不过过去几个月容峥鸣学了不少蒙古语,日常还是能和阿离沟通的。 而阿离已经在学汉语了,只会简单的,平常怕容峥鸣听不懂蒙古语,所以都是几个字的汉语加蒙古语。 容峥鸣再听不懂,她就给容峥鸣比划,难死她了,┭┮﹏┭┮。 可是她喜欢容峥鸣,爱能排除万难。 容嫣几人中,赫连冽精通几国语言,蒙古语不在话下,但他不跟阿离说话。 阿离除了用简单的汉语问候容母等人,跟他们根本沟通不了,能跟她说话的只有容峥鸣。 “不冷。”阿离生活在草原上,那边是苦寒之地,所以来到大祁,就觉得大祁的初冬很暖和。 阿离跟容峥鸣耳鬓厮磨,“大祁的吃食好吃,精致,所以我没吃饱。” 他们草原的姑娘都很豪放,因为生活的环境苦寒,所以需要更多的热量,便有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饮食习惯。 不过阿离知道中原人都很斯文,称他们为蛮夷。 虽然但是,她就是这样的出身,却还是愿意收敛一些,不想给容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不是自卑,她是草原上最美最娇纵的公主,就是对容峥鸣有点恋爱脑,愿意远离故土,来到完全陌生的大祁。 这里的语言,风土人情和饮食习惯各种,她都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去适应。 容峥鸣感受到草原公主对自己满满的情意,紧了紧阿离的手,牵着人走过去喊赫连冽,“姐夫,我刚刚没吃饱,你能让御膳房再送些吃食来吗?不要素,要大鱼大肉。” 阿离掐了掐容峥鸣的手心。 赫连冽和容母几人心领神会,这分明是公主没吃饱。 容峥鸣的情商高,还会疼人。 几人自然不揭穿容峥鸣,赫连冽按照容峥鸣的要求重新传了一桌子吃食。 在长乐宫里,几人坐下来一起吃着夜宵。 容峥鸣不断地给阿离夹菜,阿离故作沉稳小口吃着。 她跟容母几人沟通不了,容母几人没硬拉着她沟通,也不刻意关注她,保持着接受、温和而不过于热情的态度,只让容峥鸣陪着她。 阿离悄悄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在了一些。 期间,阿离好几次抬眼去看太后身侧的容嫣和赫连冽,发现他们在说话,她也小声对容峥鸣说:“容峥鸣,你们大祁的战神,近距离看更好看了,还有,你这姐夫在你阿姐面前,怎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阿离有点怕赫连冽。 无他,那是大祁的战神,多年前便令诸国闻风丧胆。 这次大祁战神带着援军救容峥鸣,横扫千军所向披靡,不减当年。 他们蒙古族兵强马壮,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所以各方面都各有优势,不是其他平原上的国家能比的。 但大祁战神多年后再上战场,那么轻易就打败了他们蒙古族。 “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自然跟在战场上杀敌时不一样。”容峥鸣不用看,就知道他这个姐夫在阿姐面前,立的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绿茶“宠妃”人设。 要不是他们还在,怕是姐夫都要让阿姐喂到嘴里了。 “原来是这样,就像你,在我面前跟我在战场时看到的不一样,这说明你很喜欢我是不是?”他们蒙古族的女子也上阵杀敌,她和容峥鸣就是在战场上相识的。 她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容峥鸣,要把人掳回去,永远留在蒙古。 只可惜,结果是他们被大祁战神打得差点灭国。 本来,她和容峥鸣是两情相悦,那她嫁给容峥鸣,就不是和亲。 蒙古和大祁应该是平等的。 但,大祁战神是魔鬼,非让他们臣服大祁,割地,赔款,年年上贡等等。 蒙古可汗,也就是她爹,仗着容峥鸣喜欢她,要娶她,就威胁大祁战神,要是让他们沦为大祁的臣子,他们就不把她嫁给容峥鸣了。 当夜大祁战神就打到了他们的王宫,掳走了她,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灭国,抢走她给容峥鸣,要么臣服大祁,把她送到大祁和亲。 这强取豪夺以武力服人的路子,大祁战神简直是杀魔,震慑得好几个国家不战而降。 可阿离此刻看赫连冽,就觉得他是个好姐夫,对容峥鸣以及身为容峥鸣妻子的她,肯定会有求必应。 阿离这么想着,忽然赫连冽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阿离浑身胆寒,立刻低下头。 但过了一会儿,等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看到的大祁战神分明是金色的眼睛啊。 可这个大祁战神的眼睛为什么是黑色的? 阿离想不明白,不想了,见主位的太后娘娘身侧坐着的一岁多的小女孩,她早就想问了,此刻实在耐不住好奇,“容峥鸣,那小女孩是你们大祁太后的女儿吗?她养男宠啊。” 第391章 绝子 “我不知道。”容峥鸣摇头。 当时是赫连祁大败蒙古,带他回了大祁的军队里,他才知道今生的赫连祁竟然从前世回来了,他现在有两个姐夫。 前世来的姐夫留在了宫里,今生的姐夫在阿姐“奄奄一息”之际,答应了阿姐带着援军去救他,并南征北战,直到把这整个天下打下来,赫连祁再回来。 外人只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赫连祁,容嫣让赫连祁以大祁战神原摄政王的身份带兵去蒙古救他,是考虑到“大祁战神”的名号给诸国的威慑。 曾经的大祁战神可是让诸国都闻风丧胆的,这个名号打起仗来都会事半功倍。 外人只知道赫连祁出征了,赫连冽身在宫中并没有露面,所以跟之前一样,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个世上有两个赫连祁。 而如今,赫连冽露面了,外人便以为身在战场的赫连祁回来了,但其实赫连祁并没有回来。 赫连祁南征北战,戴上了面具,不再用大祁战神赫连祁的身份。 他换了一个身份,很快,大祁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战神。 阿离误以为此刻坐在容嫣身边的男人,是大祁战神赫连祁,容峥鸣并没有多说。 他不是不跟未婚妻坦诚相待,而是这件事不是他该管的,跟他和阿离没关系,那就不要生什么事端了。 两个姐夫他都认着便是,至于月鸢抱回来的孩子。 容峥鸣只知道那是赫连祁抱给月鸢的,好像赫连祁还救了一个男人,女孩的父亲。 赫连祁和月鸢没透露父女的身份,月鸢把父女都带了回来,今晚抱着小女孩露面。 小女孩的父亲可能是在寿康宫里养伤。 “我们不要管那么多,你等着做我的新娘,我们拜堂成亲便可。”容峥鸣给阿离盛了一碗汤。 他喜欢的是月鸢,不是白洛薇,确切地说他喜欢的是月鸢、阿离这样明媚天真的女孩子,不是说阿离是月鸢的替身,而是这是他喜欢的类型。 有人喜欢妩媚成熟风骚的,有人喜欢单纯善良的,也有人喜欢温柔小意的……当时容峥鸣耿耿于怀,放不下月鸢。 他遇到阿离后,喜欢上阿离,再去回忆那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是白洛薇塑造出来的月鸢,他的心里已经没有波澜了。 他以为自己见异思迁,可阿姐说你在看一场戏,假设你喜欢上那个花旦扮演出来的祝英台,你喜欢的是戏里的祝英台,而不是卸妆后恢复自己身份的扮演祝英台的那个花旦。 你追星追剧,你喜欢的是剧中的人,而不是扮演者。 当那个明星塌房时,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不可能真的为了那个明星寻死觅活终身不娶吧? 追星追剧,不要牵扯到现实中,不要让那个明星影响了你的现实生活。 容峥鸣懂了,他当初喜欢的是白洛薇扮演出来的月鸢,当白洛薇回归到现实中时,他还是喜欢并不存在、虚幻的那个月鸢,不是白洛薇。 月鸢代表的是他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他遇到了阿离,便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阿离。 容嫣总算问清楚了,小女孩不是阿离的女儿,听说寿康宫里有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便派了司徒景行去诊治。 阿离和使团本来应该住在馆驿,不过馆驿的条件比不上宫中。 虽然阿离是赫连祁替容峥鸣掳来,到大祁和亲的,但因为容峥鸣是真心喜欢阿离的,她和容家人肯定是宠着的。 容嫣把阿离留在了宫里住,安排了众多宫人服侍,容母和容阔、容峥鸣回容家。 阿离拉了容峥鸣到阴影处,抱着容峥鸣的腰,仰起脸蹭容峥鸣的下巴,“容峥鸣,我们什么时候能在一起?” 对于阿离来说,来到异国他乡,大祁人她认识的只有容峥鸣。 容峥鸣不陪着她,使团还在馆驿里,她一个人被留在皇宫,自然是不安又无助,惶恐的。 容嫣的身上被赫连冽披了一件风衣。 她抬手到肩膀上按披风时,也按住了赫连冽的手,紧接着她的手被赫连冽包裹在宽厚温热的掌心里。 容嫣看着不安又无助的草原公主,忽然间悲从心来,眼里酸涩浮起了一层泪,“冽哥哥,我想到了前世安平远去草原和亲,她必定也像阿离一样无助又不安,惶恐,所幸,这一次还是我们赢了。” 古往今来,弱肉强食。 不过阿离比前世的安平幸运,至少阿离所嫁的男人是真心喜欢她的。 而安平,在前世的和亲对象是能做她爷爷的老可汗。 翻旧账?赫连冽心中的警惕值瞬间拉满,弯起胳膊把容嫣拥入怀里,狡辩,“前世安平被送去和亲,不是因为大祁败了,是安平提出停战,主动要求和亲的。” 当时赫连冽并不管朝政,都交给了宋凝霜,他在冰室里日日夜夜守着容嫣的尸体,不在乎旁人的死活,包括安平。 他连亲生儿子都没找回来,接到身边亲自抚养教导呢。 他要是愿意管一管,御驾亲征,蛮夷是不可能赢的。 但他没管。 而宋凝霜也没有拼上全力去跟蛮夷打那场仗,她想把“草原之狼”收入囊中,所以以退为进暂时对草原求和,要把安平嫁过去。 赫连冽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同意,结果是安平跪在殿外的深雪里求了三天三夜,自请去和亲,赫连冽才把安平送去了最苦寒贫瘠的草原。 后来没几年,安平死了,宋凝霜成功攻略了那个草原之狼,让蛮夷归顺于大祁。 其实赫连冽到现在都不知道安平的真正死因,她和亲到草原的那几年都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赫连冽顿了顿。 或许重生也有前世记忆的赫连逸知道,他会去法华寺找出家的赫连逸问问。 反正这个黑锅他不能背。 赫连冽的下巴摩挲着容嫣的头顶,高大的身躯包裹着容嫣,把人困在怀里,“前世我没管安平,那是因为她不是我和嫣嫣的亲生女儿。” “她远离纷争在法华寺长大,是赫连逸毁了她,才造成她后来自请去和亲,惨死在草原的悲剧,而今生若不是你阻拦,赫连祁为了永绝后患,肯定就杀了安平了。” 容嫣抿了抿唇,是啊,安平不是她的女儿,她不能要求本就无情的赫连祁和赫连冽,也像她一样对安平视如己出。 在前世,赫连冽能让安平在法华寺长大,对一个跟他没有关系的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没有义务抚养教导安平。 她之前生气的是赫连冽深爱宋凝霜,对宋凝霜言听计从,把安平送去和亲,让安平惨死在异国他乡。 但实际上这一切好像都是赫连逸造成的。 容嫣没接赫连冽的话,赫连祁不在,赫连冽就上眼药,吹枕头风,让她给赫连祁安一个想杀了安平的罪名。 他还是这么卑劣,即便同意了跟赫连祁共同拥有她,却还是在争风吃醋,想尽办法要赫连祁在她面前失宠。 “宠妾灭妻”的下场是很惨的,她要是太宠赫连洌了,赫连祁回来,那肯定又得找赫连洌的麻烦。 为了不让两人互相杀得你死我活,她得做端水大师。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容嫣只希望至少他们不要对彼此痛下杀手。 “等我们成婚就好了,容家给我们的婚礼准备到一半了。”这么多长辈在,容峥鸣没有抱阿离,感受到阿离的不安,他抬手抚上阿离的脸,柔声哄着。 “我阿姐只是看着很冷肃,其实她曾经的性情跟你差不多,心里是很喜欢你的,只不过因为她现在是女帝,收敛了些,你不要拘束,就把大祁,皇宫当成你自己的家,像在草原那样恣意娇纵,阿离,我不想让你因为嫁给我,而委曲求全,过得不开心。” 阿离点头,看着面前身形俊挺,剑眉星目无比英气硬朗的男人,她抬着脸,“那你亲亲我!” 赫连冽和容嫣见状返回了长乐宫。 月鸢抱着女孩回去了,而容父容母先行一步,宫人也退到了一旁。 容峥鸣这才压着阿离的后颈,低头吻住了阿离的唇。 阿离瞪大眼,她只是让容峥鸣亲脸,结果这男人竟然占了她这么大的便宜! “闭眼,张嘴。”容峥鸣低哑的嗓音里含着笑意,不等阿离张嘴,他很霸道地撬开阿离的唇,火热又缠绵的,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时,他炙热的唇贴着阿离的耳朵,“等着夫君来娶你,到新婚夜,肯定不会放过你,你做好准备。” 阿离回过神就去捶容峥鸣,“容峥鸣,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怎么?后悔了?后悔也晚了。”容峥鸣抓住阿离的手,低头亲了亲,“你要是跑,我就亲自把你掳回来。” 一丘之貉!阿离羞恼地鼓起脸,身上的配饰作响。 他的姐夫果然很疼他,他分明也想把她从草原抢走的,偏偏让他姐夫做了恶人,现在他才原形毕露。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容峥鸣。 愿赌服输,大祁若是败了,容峥鸣就是她的俘虏,会永远被她留在草原。 而他们败了,她便远离故土嫁到大祁。 其实她也不委屈,他们蒙古杀烧抢掠,想离开恶劣的环境,多年来侵略中原。 中原是最好的地方,多少部落都想来到中原,她光明正大地来了。 容峥鸣抱了阿离一会儿后松开人,解了自己的披风给阿离披上,系着带子,“等我们成婚后,我还得去战场上,跟随姐夫南征北战,打下这个天下,你留在家里,或是跟我一起去战场,都可以。” 阿离不冷,还感觉有点热,但看着容峥鸣近在咫尺的脸,胸腔里砰砰直跳,心里很甜。 这个时代的女子成婚前有很多要准备的,其中必不可少的便是压入箱底的避火图,容嫣让迎雪给阿离送了好几本过去。 赫连冽穿着寝衣回到寝卧时,容嫣自己手里还翻着一本。 赫连冽坐到容嫣身侧,下巴压在容嫣的肩膀上,垂着眼和容嫣一起看,“人家的一国之君都是日理万机,批阅奏折到深夜,你倒是有闲心看这些。” “我是带着你看。”容嫣抬手按着赫连冽的头,让人凑近一些,强迫着赫连冽看。 赫连冽其他的伤都恢复了,身体里的毒因为有解药控制着,内力武功都在慢慢恢复。 就是,性功能还没恢复过来,偶尔能硬起来,但时间不长。 他之前孤傲,讳疾忌医,现在为了自己和容嫣,别别扭扭地配合着司徒景行治疗。 不过容嫣也会医术,那是司徒景行曾经亲自传给她的,所以都是司徒景行出方子,容嫣在触碰赫连冽的身体。 今晚容嫣想给赫连冽看看避火图,刺激刺激。 赫连冽不想看。 那图册上的男人比不过他,女人也不及嫣嫣的万分之一,他看了也没感觉,还不如直接看嫣嫣。 但紧接着赫连冽就发现这图册上画得男女,竟然是他和容嫣,诧异,启唇含住容嫣的耳垂,气息灼热哑声问:“你什么时候画得?” 容嫣颤了颤,心虚,她没有这么好的画技。 这图册是出自赫连祁之手。 就是当初在龙川县她和赫连祁决裂后,她偷偷潜入赫连祁的房间,本来是想找蛊王的。 结果她却藏在床底下,看赫连祁自度。 后来容嫣才知道赫连祁在画图册,如今这图册派上用场了。 赫连冽误以为这是容嫣画的,果然来了几分兴趣,眸光暗了又暗。 主要是他从前世,再来了今生,除了新婚夜,他和容嫣几乎没有欢好。 而新婚夜短暂,玩得花样有限,甚至没怎么玩,所以可以说赫连冽这方面的经验,是不多的。 而这本图册里的方式太多了,就算再无师自通天赋异禀的人,也需要学习实践,光靠脑子是想不出来这么多的。 反正有些方式赫连冽是没想到,可谓是大开眼界。 那图册里的男女是嫣嫣和他自己,他当然就有感觉了。 在容嫣指着其中一种方式说我们能不能试试这个时,赫连冽应着好,状态极佳,坚持了两刻钟。 这个时间已经打败了百分之四十的普通男人了,却在最后那一刻,赫连冽忽然想到这图册要是容嫣画的,容嫣的经验从何而来? 无疑,这整本图册分明是容嫣和赫连祁实践过,玩过的花样。 赫连冽想着容嫣和其他男人欢好的画面,墨眸红了又红,卷起疯狂来,忽然把容嫣抱离了床榻。 容嫣惊讶赫连冽突然变得雄伟,双手圈住赫连冽的脖子,边走。 到后来容嫣睡了过去,第二日上朝时,容嫣差点起不来。 她下了朝回到甘露殿,又困又累,被赫连冽抱到腿上,给喂了早膳。 容嫣被赫连冽放到龙榻上睡回笼觉,政务都是赫连冽处理的。 在外人眼里之前去打仗的女帝的皇夫回来了,跟女帝算是共同治理这江山,所以奏折是赫连冽批阅的,合情合理。 容嫣中午醒来后,身侧是坐在床榻上批阅奏折的赫连冽,她的头便枕到赫连冽腿上,说了一句,“让人送碗避子汤来。” 昨晚她和赫连冽太疯狂了,赫连冽弄了好多,她没了心疾,身体也调养好了,就很容易怀孕。 不过,虽然她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这个时代孩子夭折的几率很大,两个不可能都成龙成凤,但她还是不想再生孩子了。 赫连冽肯定是还想要孩子的,不说几乎没什么有效的避孕方式,实际上这个时代的观念都是孩子越多越好,很少有人刻意避孕,都是想生,并多生孩子。 而且在赫连冽看来,赫连逸废了,容熙和赫连朝暮是她和赫连祁生的,到底不是赫连冽的孩子,所以赫连冽应该是想让她,生一个属于他的孩子的。 从昨晚他那疯劲就能感觉到了。 “好,我亲自去开方子,让人熬好了送过来。”赫连冽给容嫣穿好外衣,把奏折交给了容嫣,他下了床榻走出去。 容嫣抿了抿唇,心里觉得赫连冽会换药。 不过她会医术,除非赫连冽用得那些药材独特,混合到一起后普通人很难分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容嫣把司徒景行叫了过来。 赫连冽看到人,就知道容嫣在怀疑他。 他没被打击到,摆烂了,早就意识到他和赫连祁、容嫣三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坦诚相待的,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又好气又好笑。 赫连冽主动把那药递给司徒景行,让司徒景行验。 司徒景行把自己当成小白鼠习惯了,所以他甚至尝了一口那药汤,品了又品,结果就听见赫连冽道:“司徒院使什么都敢尝,尝出来这是绝子药了吗?” 司徒景行:“……” 沈瑾书这个时候正好有事来找容嫣,刚行了礼,听到这话后,他立刻把手塞到了司徒景行的嘴里,猛拍司徒景行的背,给催吐。 这人要和青芜成亲,就是为了生孩子的,如果喝了绝子药,那不就玩完了? 但是等一下!沈瑾书的动作顿了顿。 这绝子药是给女人喝的,男的喝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司徒景行被沈瑾书那力气拍的,吐了一口血,好不容易才推开沈瑾书,缓了又缓,抬头找赫连冽,“皇贵夫,老子要是断子绝孙了,老子就要你的儿子赫连逸死!” 容嫣和沈瑾书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司徒景行,司徒景行这张嘴回来了,是给自己把忘情药解了吗? 沈瑾书眼看着赫连冽抬脚就要踹上司徒景行的心口,他立刻冲过去拦在司徒景行面前,“皇贵夫息怒!你想一下,赫连逸作恶多端罪不可恕,司徒院使要是真的杀了赫连逸,你应该乐见其成的。” 有道理啊,赫连冽越过沈瑾书,伸手拎司徒景行轮椅的动作一顿,转而端了那碗绝子药,准备灌给司徒景行。 按照司徒景行说的,他断子绝孙了,就要杀了赫连逸不是? 沈瑾书、司徒景行:“……” “好了。”容嫣叹了一口气,制止赫连冽。 赫连冽前世没有对赫连逸尽到父亲的责任,是他的错,而现在不想着弥补就算了,他不能还想着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容嫣让赫连冽把那碗绝子药端给她。 沈瑾书一掀外袍跪下去,“陛下,虽然臣不通医术,但也知道避子汤和绝子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尤其是绝子药。” “而作为臣子应该劝谏陛下多生孩子,不过陛下不愿再生了,臣会拦住那些朝臣们的插手。” 男人做皇帝有众多嫔妃,要生很多孩子,现在朝臣们都接受了容嫣一个女人做皇帝,那么为了大祁江山后继有人,容嫣应该多生孩子。 为此,他们甚至想着要不然给容嫣的后宫多送一些美男们,还得是高官贵族出身。 裴相成亲有家室了,臣子们把第一个目标转向了沈瑾书。 容嫣若是收了沈瑾书,开了头,其他家族的男人不是有机会了吗? 不过,这件事朝臣们试探过容嫣,容嫣不喜不怒地驳回了。 但是皇夫,赫连洌让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其中最可怕的就是赫连冽联合御史查他们的家族,然后给其来了个九族消消乐。 妈的,这谁还敢往陛下的后宫送男人,以后再说吧。 “这绝子汤陛下不要喝了,换成避子汤,让司徒院使开方子,最大程度地减少对你身体的伤害,以后陛下和皇贵夫还是禁欲为好。”沈瑾书这话说完,生怕赫连冽找御史给他也来个诛九族的下场,连忙补充道。 “或者让司徒院使研究研究,有没有不用喝药的避孕方式。” 其实这个时代也有避孕套,但各方面原因,并不好用。 赫连冽摩挲着手指,沈瑾书阻拦嫣嫣喝绝子汤,更大的原因是跟那些朝臣们一样,还是想让嫣嫣多生孩子,要给嫣嫣的后宫送男人,这其中就包括沈瑾书他自己。 他觉得,沈瑾书是对这个人世没有什么留恋了。 “去换避子汤吧。”容嫣当然还是在乎自己的身体的。 而赫连冽明知道绝子汤很伤身体,却还是要给她喝,为什么? 她不怀疑赫连冽对自己的感情,他宁愿禁欲,也不会让她一次次喝避子汤。 容嫣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难道那同生共死蛊没有解,绝子汤对身体的伤害都被赫连冽替她承受了? 第392章 突发瘟疫,亲自去战场救援 “这绝子药,吾本就没打算给嫣嫣喝,是吾要喝的。”赫连冽端着绝子汤,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容嫣惊喊了一声,沈瑾书和司徒景行更是不可置信,再次被赫连冽的疯魔震撼到了。 这世间哪有男子喝绝子汤的,越是富贵的人,越希望多子嗣,养一个又一个小妾给生孩子。 哪怕不是在封建社会,在现代,女人婚前避孕靠避孕套,有的男人还不愿意用,而婚后生了孩子后,不想再要孩子了,那都是女人上环或是结扎。 男人也可以做绝育手术,但做这个手术的又有几人? 这关乎男人的自尊,且觉得绝育手术影响性功能。 赫连冽一个封建社会的男人,更是出身皇室,自己的尊严,性功能等等他都不顾及,他只顾及容嫣。 此举简直是惊世骇俗。 赫连冽让司徒景行和沈瑾到外殿候着,也没留宫人。 “我只要嫣嫣给我生孩子,嫣嫣不愿再生了,那我留着生育能力也没用了。”赫连冽抬手抚着容嫣的脸,满目的柔情。 “我对嫣嫣是禁不了欲的,嫣嫣也一样是不是?你喝避子汤的速度,赶不上我弄进去那么多的速度,那么到时候岂不是要天天喝避子汤?不能,药汤太苦了,不能苦了我的嫣嫣,那倒不如我喝了绝子汤,再无后顾之忧。” 有同生共死蛊在,就算容嫣天天喝避子汤,那对身体的伤害也都被赫连冽承担了。 但容嫣如果天天喝,每天都能感觉到避子汤的苦,他怎么能苦着容嫣呢? 所以倒不如他喝了绝子汤,一劳永逸。 一个人如果付出了太多,那么对方就会觉得理所当然,不会再感动。 尤其是赫连冽,过去为了容嫣多疯魔的事都做过了,所以他现在干出喝绝子药这种在旁人看来惊世骇俗之事来,在容嫣看来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容嫣也觉得是这样的,她以为自己不会感动,可实际上,这一刻她的心里还是深深被震撼了。 她以为这个男人对她的爱已经到了极限,事实却是他总是在刷新着纪录,或许这辈子她都探不到赫连冽爱她有多深。 “你故意的……”容嫣眼中的泪滑落到赫连冽抚着她脸的大拇指上。 赫连冽故意让她感动,让她多爱他一些,要把她对赫连祁的那份爱也争走,要在她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嗯,你觉得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吧。”赫连冽的手上还都是旧伤疤,很粗糙也不好看,在用最温柔的动作擦着容嫣的眼角,薄唇贴在了容嫣的额头上,吻了又吻,“所以陛下,能不能多疼疼臣夫,多爱臣夫一些?” 他可真会说,容嫣抬起手压着赫连冽的脖子,就要去亲他。 赫连冽却用指尖按住容嫣的唇,拿了一旁的蜜饯含入嘴里,过了一会儿他才吻住容嫣,低哑询问,“甜不甜?” “不好,气氛都被你破坏了,现在不想亲了。”容嫣推着赫连冽。 赫连冽不依,扣住容嫣加深这个吻,火热又激烈的,吻了很长时间。 分开时两人的唇都是红艳艳,泛着水泽的。 “臣夫在向陛下证明,臣夫对陛下不需要烘托气氛,臣夫随时都垂涎陛下。” 臣夫,陛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容嫣听着,只感觉身心麻颤。 那儿还是虚软的,被泡着一样,想被填补。 赫连冽自从受伤后,就没太撩她,现在是行了,就显现出他的本性了是吧? 正如赫连冽所说,容嫣这身体早就被调教的,一天也禁不了欲,“你才刚好,还不是完全好了,现在喝了绝子汤,会不会损害更大了?” 他真的是为了她,而完全不顾自己,就不怕又不行了,她以后都找赫连祁吗? “怕,可我更知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嫣嫣都不会弃了我,毕竟当时我伤的那么重,嫣嫣都要我,不许我死,我死了你就跟我殉情,所以嫣嫣是爱我的。”赫连冽跪坐到床榻上,把容嫣抱过来,双腿缠着他的腰。 “陛下,臣夫恢复过来了,以后都能满足陛下,不若陛下感受感受?” 司徒景行在外殿,幸灾乐祸地对沈瑾书说着,“皇贵夫喝了绝子汤,但是陛下还能生啊,还有皇夫呢!等哪天陛下突然又想生了,可以跟皇夫生,还有我和沈大人你都有生育能力,等哪天朝臣们再想着给陛下后宫里送男人时,我们就有机会了不是?” 沈瑾书来到殿里后,就脱了大氅,穿着一身深蓝色绣花纹的袍子,一手负在身后。 他背对着司徒景行伫立在窗前,身躯颀长瘦削,一如往常的温雅高洁如竹,也多了一些沉肃。 毕竟这一年一年的,岁月在人身上留下了痕迹,沈瑾书那张脸依旧俊逸,眼角却不免多了一些细纹,倒是魅力不减,反增另一种气质风度。 他没回头看司徒景行,不跟司徒景行玩笑,“你不是要和青芜成亲了吗?” 沈瑾书特意私下见容嫣和赫连冽,是想让赫连冽收回给司徒景行和青芜赐婚的旨意,还打算劝说司徒景行一番,理由都想好了。 司徒景行只是被自己的毒药毒得忘情了,正在研制解药,等毒解了,他肯定是不愿意和青芜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的,到时候就酿成了悲剧。 沈瑾书不喜欢现在这个无情无欲云淡风轻的司徒景行,他喜欢那个总是不断作死,拿他当奴才用,把老子天下第一挂在嘴边谁都不服,狂妄自大跟他嬉笑怒骂的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移动轮椅来到沈瑾书身侧,转头去看沈瑾书时,沈瑾书的下巴微仰着,目光落在殿外。 沈大人侧脸的线条完美,这个姿态,从他的角度,沈大人流畅的下颌线都被凸显到了极致。 司徒景行的视线再从沈瑾书的肩膀,一路往下是被腰封勾勒的精瘦的腰身,以及修长的双腿,看得司徒景行一时忘了回答沈瑾书的问题。 司徒景行心里在想,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是天下第一,武功,医术,还有脸,他比谁都好看。 但现在,他得承认沈大人太好看了,比他更好看,官职还比他高,也不残废。 那要是容嫣选第三个男人充入后宫的话,也轮不到他,肯定是沈瑾书。 沈瑾书等了许久,没听到回答,他脸色更沉,转过来去看司徒景行。 却见司徒景行嘴角噙着笑意,在打量他,算计着什么。 沈瑾书拧眉想了想,明白了,认真地对沈瑾书说:“你不喜欢青芜,诚然,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夫妻的结合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做到一辈子不离不弃相敬如宾已是难能可贵,但,等你解了毒,以你这偏激的性子,你肯定跟青芜过不下去,要跟青芜和离,继续喜欢陛下。” “本官不希望你到时候后悔,祸害了人家姑娘,酿成悲剧,你中了忘情药,谁都不喜欢了,你要成亲的原因只是想有个后人,要传宗接代,继承你的衣钵,也要有子孙给你养老送终,如果你成亲只是这个原因,我可以满足你。” 司徒景行正想着怎么让沈瑾书失去成为容嫣后宫里第三个男人的资格,闻言,他敷衍地应着,“沈大人要怎么满足下官的心愿?” 沈瑾书不再居高临下,而是单膝触地在司徒景行的轮椅旁,抬手拉了拉司徒景行覆盖在腿上的毯子,然后他的手顺势放在了司徒景行的胳膊上。 沈瑾书把司徒景行当成一个很任性的孩子般,面色温和,语重心长地哄着道:“你为了传宗接代而成亲,但你的孩子未必就遗传了你在医术上的天赋,一个废了,你难道还要找很多女人,生更多的孩子吗?与其这样,倒不如瑾书哥哥在全国各地给你找最有医术天赋的孩子,当你的后人,给你养老送终。” “还有,瑾书哥哥已经说服了母亲,让母亲收你为义子,你入沈家的族谱,往后瑾书哥哥的儿孙们,便是你的儿孙,也可以给你养老送终,好吗?” 司徒景行瞪大眼睛,“所以意思是你不喜欢陛下了,你要成亲,传宗接代?” 不,沈瑾书没打算成亲。 他心里这辈子都放不下容嫣,那就不祸害好姑娘了,不会为了传宗接代而成亲。 不过,沈瑾书为了让司徒景行安心,骗司徒景行肯定有儿孙给他养老送终,他点了点头,“嗯。” 司徒景行满眼同情,拍了拍沈瑾书的胳膊,“我知道你的苦衷。” 沈瑾书身居高位,有沈母在,是不可能让沈家在他这一代绝后的。 他必须光耀门楣传宗接代。 “但不行,有人给我养老送终也不行,我不入你沈家的族谱,我可是要入陛下,或者是赫连家族的族谱的。”司徒景行还喜欢容嫣,但他没实力把容嫣抢过来,所以他有了另外一个志向。 他要以容嫣兄长的身份,或是赫连祁、赫连冽弟弟,哦,儿子,孙子,都可以,他就要入这两个人的族谱。 他无亲无故,没有家,到时候死了,总得有人替他收尸,给他立个牌位吧。 那他要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给他收尸,在他们的家族里给他立个牌位。 虽然但是,容嫣和赫连祁、赫连冽都不会认他为家人,他的心愿和志向还是要有的。 沈瑾书气极反笑,甩开司徒景行的手站起来,重重地点着下巴,咬牙切齿道:“好,那你就成亲生子吧,反正本官这辈子都不成亲,你不知道孤身一人多潇洒自在,到时候你可不要羡慕本官。” “我的毒已经解了,我不会跟青芜成亲。”司徒景行一副我也单身,我不会羡慕你的模样,哼了哼。 他和青芜的婚事还没人知道,昨天就跟青芜说清楚了,青芜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完全是因为遵从主子的命令。 司徒景行先悔婚了,青芜让司徒景行找容嫣和赫连冽说,反正她是不敢忤逆赫连冽的命令。 沈瑾书惊讶地看着司徒景行,一瞬后,他的嘴角忽然扬起笑意,拽住司徒景行的轮椅就往容嫣的寝殿内去,“我去求陛下和皇贵夫收回成命,有什么处罚我一力承担。” “你是傻还是故意的?”司徒景行扇了沈瑾书的胳膊一巴掌,掐着人,把人反拽回来,“皇贵夫如今恢复过来了,又因为喝了绝子药,没有了陛下会怀孕的担心,那肯定无所顾忌,要荒唐几日的。” “我知道你想入陛下的后宫,但是瑾书哥哥,你有几个九族够皇贵夫诛杀的?”这次换成司徒景行苦口婆心了。 以前容嫣是太后时,她的男人那是见不得光,是被豢养的男宠。 谁做他的男宠,那就会被天下人嗤笑唾弃,家里人都被戳脊梁骨。 当时沈母要是知道了沈瑾书所想,必定会以死相逼。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容嫣是女帝,她有几个男人那都是名正言顺的。 即便被世人后世诟病,也阻拦不了她选男人入后宫。 沈母和其他的父母们,都是愿意自家儿子入女帝的后宫的,服侍女帝的同时,也可以继续在朝为官,能因为女帝的宠爱,而位极人臣,让整个家族鸡犬升天。 大臣们第一个推举的就是沈瑾书,沈母也不反对了,沈瑾书更是愿意,想方设法地要入容嫣的后宫。 但,有赫连冽在,赫连祁还没回来呢,所以司徒景行得让沈瑾书知道跟那两个男人,抢容嫣的后果。 “你信不信,你现在进去打扰了皇贵夫,让皇贵夫坐实了你想上位的罪名,那么皇贵夫夜里就潜入沈府,灭了你沈府上下一百多口?还有若是皇夫回来,他挖坟掘墓,将你九族挫骨扬灰,甚至连你的好友都不放过,沈瑾书你别带上我!我可不给你陪葬!” 沈瑾书:“……” 沈瑾书想了想之前被御史找到罪名,皇贵夫给抄了家的那个劝谏陛下选男人入后宫的同僚,皇贵夫还不屑亲自动手夜里去灭他的门,但肯定会故技重施,联合御史给他列举出条条罪名来。 要知道“慈不掌兵,义不掌权,善不为官”,世上没有绝对的清廉的好官。 好官,清廉之人那都是相对来说的,只要不触及到掌权者的底线。 贪污受贿是杜绝不了的,法则有很多漏洞,聪明人都会钻这个漏洞。 哪个官是靠那点俸禄维持生计的? 所以御史,皇贵夫要是真查谁,那一查就是消九族的罪名。 沈瑾书还想到当初赫连冽给赫连墨列举的那些罪行,他怕了。 他虽然不是贪官,没有祸害百姓鱼肉乡里,但,他也是经不起查的。 而就算他经得起查,他家族里的人也经不起查。 正如司徒景行所说,皇贵夫正是杀鸡儆猴的时候,谁但凡冒出来一点上位的苗头,谁就得被诛九族。 “我现在还没研制出当初给顾大人下的那种忘情药,陛下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沈哥哥这样吧,为了你好,你帮我试药。”司徒景行在沈瑾书走神之际,一把将沈瑾书拽着趴下去。 他掐住沈瑾书的下巴,迫使沈瑾书张开嘴,然后把装在瓶子里药水给沈瑾书灌了进去。 等沈瑾书全咽下了,司徒景行俯身凑近轮椅前的沈瑾书,笑着问:“来,沈哥哥告诉我,你还喜欢陛下吗?” “不喜欢了。”沈瑾书语气淡漠。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当你喜欢一个人时,在这个过程中,你的脑海中会产生一种叫做苯乙胺的物质。 在科学家看来,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化学物质,才会给一个人带来前所未有的兴奋。 大脑中的一个特定区域显示血流加速上升,苯乙胺产生越来越多的物质,几乎可以让一个人达到无私的境界,不受任何控制,非常兴奋。 这就是爱情。 无疑,司徒景行研制出的所谓的忘情药,便是压制了苯乙胺的产生,没了这种物质,就不会喜欢谁了。 “对,就是这样,沈哥哥,我也是为了你和你的九族考虑,喜欢陛下,跟皇夫和皇贵夫争宠,太费命了,我们不喜欢了哦。”司徒景行摸了摸沈瑾书的头,很温柔地哄着。 “不过你也不要生气,我看看这种忘情药是不是当初给顾大人用得那种,很快就会研制出解药来,给你解了。” 如果不是当初那种忘情药,嗯,沈瑾书还得做司徒景行的小白鼠。 沈瑾书和司徒景行已经离开了甘露殿,裴玦就站在不远处。 他原本是要找皇贵夫和陛下商议政务的,刚好看到司徒景行给沈瑾书灌了药。 而那忘情药的效果如此好,比他的听话蛊还好用。 毕竟听话蛊只控制了楚灵的身,他得到了楚灵的身体,却没得到楚灵的心。 如果用忘情药让楚灵不再喜欢司徒景行了,那么楚灵是不是就会喜欢他? 裴玦的眼里涌出一片疯狂之意,转身回了内阁。 当天晚上,他一身黑衣潜入了太医院司徒景行的工作岗位上,还有司徒景行在外开的医馆,以及司徒景行的府邸。 裴玦找到了忘情药。 * 赫连冽知道容嫣不想要孩子,他不勉强容嫣,所以之前几次他都是收着,都是在最后一刻抽离而出的。 但自从他喝了绝子汤,当真是无所顾忌,不用小心翼翼了。 他对容嫣禁不了欲,容嫣也是旷了太久,所以那几天两人晚上至少两次。 早上再来,早饭后,午膳后还有,简直是跟吃饭夜宵一个频率了。 赫连冽一个男人的精力比容嫣旺盛了好几倍,容嫣懒得不想处理政务时,自然都交给了赫连冽。 他是她的辅政大臣,处理政务的效率也高,两人闲暇时,便一起陪伴教导孩子。 容峥鸣和草原的呼延阿离顺利举办了婚礼,新婚后的第五天,容峥鸣带着要跟她一起的阿离去了战场,跟赫连祁一起为容嫣打天下。 转眼这一年的初春到来时,皇子和小公主满了两周岁。 而赫连祁在两个孩子满百天时离开,近两年过去,从战场上传来的是赫连祁让一个又一个国家归顺的捷报。 赫连祁戴上面具,换了一个身份,这两年大祁出了一个新的战神。 司徒景行和裴玦、楚灵以及柳湘湘被召入两仪殿时,赫连冽正带着皇子和小公主乱写乱画,容嫣手里拿着一封信坐在椅子上,抬手揉着额头。 几人行了礼,裴玦起身时扶着楚灵。 柳湘湘看过去一眼。 容嫣也往楚灵的肚子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他们几人的爱恨情仇上,让迎雪把信递给裴玦看。 裴玦展开信。 那是赫连祁亲手写的,军中有诸多将士突然感染了瘟疫,他们所攻打下来的其他国家的城池中,百姓们也都突发这种瘟疫。 瘟疫的源头没有找到,赫连祁在信里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瘟疫,这是一种新型瘟疫,目前军中将士和周边百姓,死伤达到了数千人。 赫连祁能解决的,就不会写信找容嫣。 现在他写了信,显然是他控制不了瘟疫,也没找到能除瘟疫的药。 “自古以来,根据前人的经验,关于瘟疫的解决之法,最有效的是隔离,封城,放火,毁尸。”裴玦脸色凝重道。 皇夫既然送了信回来,那应该是用过此方法了,但仍然没有断掉瘟疫,瘟疫还在蔓延。 容嫣点头,“皇夫从那个城池撤出去了,生死由他们自己,他封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可进或是出,及时隔离了感染瘟疫的大祁将士,他们死后尸体也都销毁掉了,但瘟疫仍然在蔓延。” 赫连祁现在带着将士在其他国家的领土上,瘟疫在蔓延,这个时候不要顾着打仗了,人要先班师回朝。 尤其是赫连祁,一国之将,还是皇夫,加上容峥鸣。 他们几个人要先回来,才不会被感染瘟疫,好好地活着。 然而赫连祁并不愿回来。 因为回来,就意味着可能把瘟疫带了回来。 他宁愿感染瘟疫死在异国他乡,到时候跟着其他感染者一起尸体被烧毁,也不能把瘟疫带回来,让大祁人…… 不,大祁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能让他的嫣嫣感染了瘟疫。 容嫣眼眶通红,命。 前世容峥鸣和容家满族,二十万容家军战死在沙场。 如今他们所向披靡,却突发遭遇了瘟疫,这是要赫连祁、容峥鸣和其几十万大军,都死在异国他乡啊。 容嫣在想这是不是天罚,或者是邪祟又出手了,阻拦大祁统一天下。 毕竟前世宋凝霜称帝时,统一诸国,没有遭遇瘟疫。 “陛下,臣作为太医院之首,愿前往前线救援,与皇夫和我大祁将士共进退,同生死!”司徒景行的轮椅往前移动几步,抬手对容嫣行礼道。 容嫣点头,“朕让你来,便是要带着你一起,赶过去救援皇夫和大祁将士。” 容嫣这话里的意思无疑是她也会去。 在此之前她没有跟赫连冽商量,所以赫连冽闻言,带着两个孩子涂鸦的动作猛地一顿,墨眸震颤地看着容嫣。 裴玦和司徒景行几人,也都纷纷抬头看容嫣。 第393章 诀别诗,两三行 裴玦先跪了下去,“陛下,我们臣子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去,唯独你不可以去,请陛下三思,不要感情用事,皇夫送信给陛下,必定不是为了要让陛下你亲自过去,你若是去了,怕是皇夫会带兵换地方,让你找不到他们。” 司徒景行道:“是啊陛下,你可是一国之君,你不能走,你想留下几个辅政大臣,如裴丞相和沈大人,但对比起来,裴丞相文武双全,其身体素质和体力比陛下你一个女子强了很多倍,你派他们这类人去救援皇夫,比你去更有用,朝中不是没有人,你身为一国之君不应该意气用事,以身涉险。” 柳湘湘也跪下了,“陛下,这不是带兵打仗,需要你御驾亲征鼓舞士气,你有医术在身没错,但正如司徒院使所说,就算皇夫那边需要大量的大夫,可也没到需要你一个一国之君亲自去的地步。” 楚灵也在劝容嫣,他们都认为容嫣是感情用事,弃大祁江山于不顾。 容嫣只想奔赴到深爱的男人身边,与深爱的男人同生共死。 赫连冽把朝暮和熙儿推了过去。 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抱住了容嫣的腿,仰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母后不去……” 容嫣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动作温柔,可她目光幽冷地看着几人,语气也强硬不容置疑,“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朕走后,皇贵夫主政,裴丞相和沈大人辅政,若朕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便扶熙儿为帝。” “陛下!”裴玦和司徒景行几人抬高了声音一起喊,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月鸢这时在沈瑾书的陪同下赶了过来,递了一封信给容嫣,“西域国主在信中说他已亲自带着大夫们,以及各种药材和物资赶了过去,赫连逸是跟在他身边的。” 西域国主自然是檀曜。 容嫣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湿眼睫,从一开始到现在,檀曜总是在给她解围。 哪怕他不在她身边,他如今身在遥远的西域,他还是在关注着她的动向。 檀曜不需要她开口,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安排好一切,赶了过去。 檀曜如此雷厉风行,比她这个当事人的决策和动作都快,更是不惧生死,义无反顾。 檀曜在信的最后,写下一句,“嫣嫣,我替你去。” 嫣嫣,他竟然喊她嫣嫣,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不让她铤而走险。 佛子好像不再是佛子了,他不再四大皆空。 从很早的时候,或许在当年他逃亡到大祁被容嫣所救时,他就记住了容嫣。 而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容嫣动了心。 这份喜欢,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一直被容嫣忽略了。 “嫣儿和冽儿都留在宫里,哀家也会医术,哀家带着司徒景行几个人一起去。”月鸢看了一眼赫连冽,走过去把熙儿抱了起来。 赫连冽一直没说话,见月鸢的劝说也对容嫣不起效果,他的眼眸低垂着,只余一层单薄线条凌厉流畅的眼皮,睫毛覆盖下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赫连冽袖口里的手悄然紧握,过了片刻再抬眼时,那眸底翻涌的赤红色已经散去了,他对还要阻拦容嫣的裴玦几人,摇了摇头。 裴玦几人交换着眼神,陷入了沉默。 这件事容嫣并没有让过多的人知道,一来怕引起朝中和大祁百姓的恐慌,再者恐其他国家趁机动作,那么到时候就真的是腹背受敌了。 赫连祁那边需要的大夫多,容嫣便让司徒景行和裴玦秘密去找全国各地的大夫。 司徒景行走一路,就一路带着那些大夫们赶过去。 太医院的人容嫣派了六个过去,柳湘湘自请带着自己医馆的一些大夫们,以及药材和物资,跟着一起去。 还有便是,容嫣感受到司徒景行的视线,她看过去问:“司徒院使是此次救援大夫中的领头,有什么要求,朕都会满足你。” “陛下,臣还想带一个人。”司徒景行这话说完,就接收到裴玦射过来的冷厉又威慑的目光,他却只当没察觉到,向容嫣请旨道。 “楚灵是臣的妹妹,臣与她共事多年,这两年里她一直在丞相夫人的医馆里做事,已经能给人看病独当一面了,臣便想让她做助手,因为我们之间有很大的默契,臣用起她来更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容嫣蹙眉,知道司徒景行更大的目的是想带走楚灵,要她以权谋私对裴玦施压。 但司徒景行和裴玦对她都是这么重要,她偏袒哪一方,都会寒了另一个人的心。 容嫣不想掺和到他们几人的爱恨情仇里,他们的恩和怨谁都断不清楚。 所以容嫣一时没应司徒景行,看向裴玦,“楚灵是裴丞相的侍妾,裴丞相愿意放人吗?” “陛下,虽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陛下都能以身犯险了,臣和其家人更应该义无反顾舍生忘死,但,”裴玦拉着楚灵跪了下去。 “楚灵已经怀了臣的孩子,此去路途遥远,且是瘟疫发源地区,生死未知,所以臣请求陛下另寻他人,若是司徒院使真的有需要,臣愿意代替楚灵,任凭司徒院使驱使。” 司徒景行诧异地看向裴玦,裴玦报复楚灵,恨楚灵是真,但同样的裴玦也偏执地爱着楚灵。 裴玦明知道他们此去瘟疫发源地,凶多吉少,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可为了不让楚灵有危险,当然他也是怕楚灵跑了,跟司徒景行双宿双栖。 所以他不惜自己代替楚灵前往,并且还愿意给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司徒景行,当牛做马。 “既然裴相的侍妾怀了身孕,那便不去了,还没到需要一个孕妇以身犯险的地步,司徒院使再选其他人吧。”容嫣不会让裴玦去。 裴玦是丞相,得留在朝中处理政务。 裴玦心里很清楚这点,嘴上那么说,其实他是不可能跟司徒景行当牛做马的。 司徒景行因为裴玦对楚灵的痴心,而产生的动容顿时烟消云散,沉着脸色拽住楚灵的手腕,手指搭上了楚灵的脉搏。 楚灵在这时对容嫣道:“陛下,妾没有怀孕!妾的身体很好,不仅会医术,能帮司徒院使,而且妾重新练了武功,皇夫和大祁将士需要的正是妾这类救援者,大祁危难之际,妾不应该顾及儿女情长,所以请陛下恩准妾随司徒院使一同前往。” 之前楚灵的武功内力都被裴玦废了,但招式还在,过去两年一直在苦练。 如今虽然不是曾经的高手,但她也能以一敌十了。 赫连祁他们还在战场,他是退兵不打了,然而敌国怕是会趁机反攻,也就是说前线不仅有瘟疫,还有战争。 所以正如楚灵所言,救援者中若是多一些她这样既会医术,又有武功在身的,那是最好不过的。 不说上战场,至少她能在危机时刻,保护不良于行的司徒景行。 容嫣看向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回禀,“臣的妹妹的确没有怀孕。” 这一刻裴玦陷入了沉默,抓着楚灵的另一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过了许久,他抬着一双泛红的眼看着容嫣,“陛下,臣想和楚灵谈谈。” 容嫣摆了摆手,“都去准备吧,要快,朕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日后我们出发。” 众人应着,都退了下去。 沈瑾书推着司徒景行出宫,再扛着司徒景行上了马车,回沈府的一路上他都是沉默不语的。 “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沈母如今是把司徒景行当半个儿子疼的,知道司徒景行被派去战场后,她连夜给司徒景行做衣服,准备鞋子,还有吃食各种。 司徒景行自己要准备安排的也有很多,赫连祁那边最缺的就是药材,沈母给他带的衣物类的,他偷偷去掉了大半,以便能够带上更多的药材和医疗器具这类物资,还装了很多医书。 沈瑾书在一旁帮忙,知道司徒景行此去怕是九死一生,他软了语调,语声几乎在颤,在哀求,“真的不想入我沈家的族谱吗?你不怕自己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吗?司徒,入了我沈家的族谱,我给你收尸,安葬,立牌位,经常给你烧纸,往后每年更会在你的祭日,很郑重地祭拜你。” “说什么呢!老子怎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不是,老子是说老子不会死,比你活得长。”司徒景行在沈瑾书肩膀上扇了一巴掌。 “我们那年在容家约定过,往后每年都一起看烟花,我们已经一起看了三年的烟花了,还要看三十年,六十年。” “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司徒景行拍了拍沈瑾书的肩膀,感觉到沈瑾书的颤动,就看到沈瑾书的眼已经红了。 司徒景行叹了一口气,坐在轮椅上,俯身擦掉沈瑾书眸中涌出的泪,“沈大人日夜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不能再这样了,适当偷些懒,毕竟我走了,就没人时刻关注你的身子,及时给你补过来,你自己要多保重。” “哥,”司徒景行过去倒是喊了沈瑾书很多声哥哥,但都是调侃。 此刻他却是发自内心地认了沈瑾书这个兄长,说着,自己竟然被沈瑾书感染,矫情地红了眼,语声哽咽,“我要是真的没有回来,你就给我争取,给我请功,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入了陛下或是皇夫的族谱,我还要青史留名。” 沈瑾书俯身拥抱住了司徒景行,在司徒景行背上拍了拍,“好,但比起功勋和死后的殊荣,哥哥更希望你能平安地回来,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画的陛下的画像吗?到时候都给你,所以一定要回来。” “会的。”司徒景行也拍了拍沈瑾书的背。 曾经他无亲无故,没有家人朋友,但是他现在有了,沈瑾书于他,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家人、至亲。 如此,无憾了。 司徒景行给沈瑾书配好了很多药,让沈瑾书一一写上哪几包药是治风寒发热的,哪些药是治外伤的。 还有不小心吃坏了东西拉肚子,或是便秘,胃疼,头疼等等这些常见病症,司徒景行都给沈瑾书配好了药。 这两年沈瑾书跟着司徒景行学了很多药理,像这些常见病症,其实他自己都会给自己诊断,配药了。 可司徒景行还是不放心,巨细无遗地交代了他很多。 沈瑾书嘴角扬起笑,眼中有泪。 这一夜,柳湘湘也在不眠不休地准备着。 而裴玦从出宫后就拽着楚灵,再甩到马车里。 天黑了,裴玦掐着楚灵的下巴重重地吻过去,手边揉捏着楚灵的身子,边脱她的衣服,“楚灵,本相不允许你去,若是本相不同意,陛下是不会强人所难的,你没有怀孕是吗?本相这就让你怀上。” 这两年裴玦吃了很多司徒景给开的药,是治他的生育能力的。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治好,因为他没找别的女人试过,跟柳湘湘相敬如宾,再没碰过柳湘湘,一直都是跟楚灵欢好。 反正楚灵是一直没怀上。 “裴玦,你如此恨我,此次我有去无回了,那多大快人心不是吗?”马车在摇晃,楚灵没反抗,毕竟也反抗不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裴玦其实很好哄。 只是过去她不想哄,现在,这是逃离裴玦的最好机会,她便哄着,“我知道那次你给我喝得是忘情药,我从那日后就不喜欢司徒景行了,司徒景行也从未喜欢过我,我若不是求而不得,又怎会找你这个替身?” “阁主于我有恩,我此次追随他而去,是报答他的恩情。而如果我死在了那里,你的大仇便是报了,要是我活着回来了,裴诀,你就原谅我好吗?你不再把我当成你的禁脔,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裴玦在楚灵胸前啃咬,目光猩红,神色病态又偏执,“不,你若是死在那里,本相会更恨你,本相不允许你死在那里,本相要留你在身边折磨报复,让你生不如死,这样才能让本相痛快。” “你让我去,等我回来,我一定会爱你,绝不会再逃了。”楚灵抱着裴玦肌肉鼓起紧绷的背,那整个身躯蓄满力量。 她回应着裴玦,一如当初她欺骗裴玦,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没有被暴露时,浓情蚀骨,“相公,我一定会回来,回来跟你不离不弃白头偕老,你若是怕我跑了,你可以派几个死士跟着我。” 裴玦知道忘情药的效果,楚灵现在是真的不爱司徒景行了,而他也相信了司徒景行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楚灵。 否则,就不会有他的存在了。 他在想楚灵的条件,他的母亲是因楚灵而死。 可最初要是没有楚灵假装救他,他的母亲也不可能活下来,最初是楚灵不惜任何代价续了母亲的命。 但他还是无法原谅楚灵一开始的别有用心和欺骗,无法原谅楚灵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 那便这样吧。 他让楚灵去,如果楚灵死在了那里,他就算报了仇,原谅了楚灵。 如果楚灵活着回来了,他也原谅楚灵,爱楚灵,好好地跟楚灵在一起,白头到老。 “好,本相让你去,你最好是死在那里,最好是今晚怀了本相的孩子,到时候一尸两命,我们之间便恩怨相抵了。”裴玦眼里泛着晶莹破碎的夜里,在最后爆发的那一刻,满是欲色汗水的脸抵在楚灵的脖子里,那滴泪猝然滚落而出。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楚灵,本相要你活着回来。” 那三天里,裴玦日夜不歇,耕耘,势必要让楚灵怀上孩子。 * 容嫣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虽然她也有很多要准备的,但赫连冽都交给了其他人。 赫连洌并没有阻拦容嫣带一些朝暮和熙儿两个孩子的东西,比如手工作品,胡乱涂鸦,还有画像等给赫连祁。 容嫣曾经答应给赫连冽绣荷包,如今过去了两年,她这荷包终于是在这天晚上绣好了。 赫连冽腰间挂的是很寻常的荷包,装着两人的头发。 容嫣取下来,把头发装到了她新绣的荷包里,再给赫连冽挂上。 荷包绣工一般,可赫连洌视若珍宝。 原本容嫣有很多话要对赫连冽说,赫连冽却直接拉着她做,理由充分,语气委屈,“嫣嫣此去路上一来一回都要两个月,怕是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那我就得独守空房一年。” “这出发前的几日,我们便研究一些画册上没有的方式,以便此后的一年里,我想嫣嫣自度时,能有更多更丰富的素材。” 神特么的素材,容嫣想想赫连冽这清冷圣洁如雪的样子,去自度,那画面,就让人感觉刺激,热血沸腾。 赫连冽简直是举一反三,之前经验不多,但自从那晚看了画册后,他玩出了那个画册上没有的花样,都是容嫣和赫连祁没有过的,让容嫣都觉得惊奇不可思议。 她很配合赫连冽,毕竟她也享受了。 那几天里,两人都有种时间不够的感觉,连吃饭休息都觉得是浪费了时间,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欢好上。 到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两人总算停了下来。 赫连冽额头青筋凸显,汗珠滚落,那疯狂中有些狰狞的面容,为他增添了野性和张力,那狂放的状态,让人全身都燥,看一眼都想被他弄。 “嫣嫣,嫣嫣……”赫连冽的脑袋死死抵在容嫣胸前,于喘息欲仙欲死中,一遍遍喊容嫣的名字,深情蚀骨。 容嫣睡着后,赫连祁待着,久久不动。 他一条胳膊撑在容嫣的身侧,在容嫣身体上方,并没有压着容嫣,双目里的疯狂和赤红反而更加浓烈了。 赫连冽在想,容嫣此去是找赫连祁的,留他独守空房一年半载,而容嫣却会和赫连祁欢好缠绵。 她明知道身为掌权者,不能以身犯险,让裴玦去,比她比更好,可她还是要去。 她就是一意孤行,感情用事。 因为她爱赫连祁,她不能让赫连祁独自身处险境。 要是赫连祁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和赫连祁死在一起。 他怎么会允许呢? “嫣嫣,你要让我独守空房,我不愿,我得拉上赫连祁一起。”赫连冽抬手把容嫣汗湿散落在脸颊的头发,无比温柔地拂开,那般痴恋地凝视着容嫣,神色却是病态到近乎癫狂。 “我可以同意跟赫连祁共同拥有你,他是皇夫,我是皇贵夫,这点我也没有争,但我不允许你和他一起死,丢下我一人。” “赫连祁可以死,我也可以死,唯独我的嫣嫣要好好地活着,健康顺遂长命百岁,所以嫣嫣,我会代替你去。” “本来我可以困住你,自私地留下你,不管赫连祁的死活,我们两人在一起,可我知道,赫连祁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不会原谅我,不会要我了,你自己也要寻死觅活,那么为了我的嫣嫣,我便去救情敌,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要是赫连祁回来了,我希望嫣嫣能和他幸福到老,如果我们两人都没有回来,都死了,也好,谁都没有独占了嫣嫣。” “曾经我想着,我要是此生不能拥有嫣嫣,其他人也休想占有我的嫣嫣,可现在我和赫连祁若是真的都回不来了,嫣嫣,这是失忆药,你喝了它,忘了我们。” “你的一生还这么长,不要让自己寂寞孤单,去爱别人吧,不爱也要养很多男宠,不要委屈了自己。沈瑾书也好,檀曜也罢,或许还会有更好的男人,只要你有需求,都可以……” 容嫣读着赫连冽留下的诀别信时,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 赫连冽和月鸢、司徒景行他们,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皇宫。 赫连洌给容嫣下了大量的昏迷药,瞒着容嫣,留了诀别信,带着人走了。 容嫣摔了失忆药就去追。 裴玦和沈瑾书却跪在殿外,拦住她,“陛下,你追不上皇贵夫了,他也不会让你知道他走了哪条路,还有皇夫那边,若是知道你去了,他一定会换地方。” “陛下,皇贵夫去比陛下你去,更能救皇夫和大祁将士们,你只有留下来镇守朝堂,才能让他们安心,才能在后方给他们送药材物资,支援他们不是吗?” 容嫣抬手捂住脸,透明的液体从指缝间涌出来,无声无息。 她手心里浸了赫连冽泪水的诀别信,被她揉烂。 许久后,容嫣返身大步走去书案,“给顾卿传信,召他回京。” 她需要顾轻舟顾家的财力,要给赫连祁和赫连冽他们提供足够的物资。 顾轻舟带着温语柔和顾骁从江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顾轻舟不仅对容嫣保证一定会用整个顾家支援前线,他还要亲自送物资过去,并留在那里与赫连祁他们共进退,同生死。 容嫣不想让顾轻舟去,此去凶多吉少,九死无生。 她不愿把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都搭进去,如果他们都回不来了,那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顾轻舟在容嫣面前跪了很长时间,“陛下,臣此去是生死不知,但富贵险中求,乱世才出英雄,臣跟皇夫一起打下天下,若是臣平安回来了,那便是功勋卓越,名垂千古,死后更是能配享太庙,多少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些,臣也想要,求陛下成全臣!” 容嫣知道顾轻舟是故意这么说的,最终还是让顾轻舟去了。 顾轻舟离开的时候只告知了父母,趁此机会提要求,要是他活着回来了,父亲和母亲无论如何都得允许他娶温语柔。 顾父顾母含泪答应了。 温语柔没在顾府,她并没有原谅顾轻舟,跟顾轻舟一起回来不过是因为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但容嫣不允许她去,怕她偷跑去,甚至派了暗卫监视她。 然而即便这样,顾轻舟走得时候,温语柔还是赶了过来,在后面追着骑马离去的顾轻舟,“顾轻舟!” 第394章 佛子蓄起长发,还俗了 赫连冽这一去就是一年,这期间容嫣一次信件也没收到过,就连她派去送物资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也就每隔一个月,赫连冽会派几个人回来报平安,只是这几个人都是裴玦或者沈瑾书去见的。 因为据说这个瘟疫有潜伏期,从瘟疫区回来后要把人单独关一个月隔离起来,不让容嫣接触。 裴玦和沈瑾书回禀给容嫣,赫连冽他们一边抗击瘟疫,一边还要打仗。 七八个月的时候,容嫣从裴玦口中得知,楚灵竟然怀孕了。 容嫣考虑过让楚灵回来。 不过裴玦却说瘟疫得到了控制,回来的路途遥远。 楚灵虽然身在军营,但赫连祁和赫连冽什么都没让她做,还去附近的镇上找了丫鬟们服侍,稳婆也安排好了。 司徒景行和柳湘湘都在,这生产环境比路上好多了,所以就让楚灵在军营里待产。 容嫣听了裴玦这话,心里却有个疑惑,赫连祁和赫连冽都是冷情之人,就算是对裴玦,赫连冽那是宠爱和信任重用,并没有朋友知己之情。 再者,楚灵曾经是天星阁一等一的杀手,据说还参与了当年灭了摄政王府全家的任务中,跟赫连祁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三点,赫连祁和赫连冽除了对容嫣,是不可能对其他女子安排得这么周到的……基于这几个原因,容嫣觉得楚灵怀孕这件事有蹊跷。 只是传信的人既然这么告知了裴玦,那必然是赫连祁和赫连冽如此安排的。 于是容嫣就没跟裴玦多说什么,赏赐了一些东西。 裴玦下跪请旨,“陛下,臣想等楚灵回来后,抬她为平妻。” 这样的家宅后院之事,原本是不用告知上位者的,裴玦请旨代表了对楚灵的珍重。 容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仅允了,还道,“可,等柳氏和楚氏回来,朕会分别封她们为三品和四品诰命夫人。” 裴玦没给柳湘湘求什么,容嫣主动给了,是在提醒裴玦不要宠妾灭妻,也是给裴玦的恩宠。 裴玦太需要权力了,这些年王氏的人一一被他铲除,王氏这个世家大族几乎覆灭,裴玦崛起了母族裴氏。 裴玦谢了恩,便告退匆忙离去,要写信给楚灵,让人送过去。 容嫣带着朝暮和熙儿运笔,写字,让人给沈瑾书传话,叫沈瑾书再去见一次此次送信回来的人,得避着裴玦,瞒着裴玦。 沈瑾书听到这样的吩咐,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七八分。 天黑后,他回禀容嫣,脸色发白,语声颤抖,“陛下,楚氏的确怀了裴相的孩子没错,但……但楚氏于两个月前感染了瘟疫……” 赫连祁他们身在瘟疫起源区,感染瘟疫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而楚灵又日日跟着司徒景行一众大夫救治、接触病患,哪怕是得知自己怀孕了,也没有退缩。 她甚至瞒着众人怀孕一事,直到肚子遮掩不住了,司徒景行不再带着她。 然而不可避免的,楚灵还是在怀孕七个月时,感染了瘟疫。 司徒景行他们还没有研制出治疗瘟疫的特效药,只能吊着楚灵的命,希望楚灵能撑到临盆。 然而她撑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面临着生命危险。 司徒景行流着泪,在柳湘湘和檀曜的帮助下,他作为主刀大夫,生生剖开了楚灵的肚子,把刚满七个月的孩子取了出来。 过后,司徒景行出了营帐,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天气里,狂风呼啸中,他掩面悲恸哭泣。 半个时辰后,司徒景行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调整好情绪,返回营帐里跟柳湘湘,还有檀曜,三人解剖了楚灵的尸体。 那一夜外面棉絮一样的大雪飞舞着,营帐里灯火通明,赫连祁和赫连冽也都过来了。 这个时候的车马太慢了,传信的人于两个月前出发,回来后按照赫连祁他们的吩咐,对裴玦隐瞒了楚灵的死。 容嫣从沈瑾书口中得知的真相是,那么多得了瘟疫的人的尸体,都被烧毁了,唯有楚灵的尸体被解剖,拿来做实验,以便能研制出治疗控制瘟疫的特效药物。 这用解剖的方式找出病毒的方式,还是司徒景行提出来,并实施的,可以称之为古往今来第一人。 至于楚灵生得孩子是否活了下来,消息滞后,容嫣不知道。 但她和沈瑾书猜测,孩子大概是活不了的。 容嫣眼眶通红问沈瑾书:“他们还瞒着什么了?”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据说皇夫在战场上为了救皇贵夫,被敌国的将士捅了一枪,好在没有性命之忧。”沈瑾书更怕的是司徒景行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但为了让他们这些家人安心,赫连祁便像安抚裴玦一样,报喜不报悲。 沈瑾书和容嫣一样心系家人,大祁将士,国家安危,简直是寝食难安。 三个月后,赫连祁他们回来了。 容嫣携着文武百官去迎接,于众目睽睽之下失态,披着披风飞奔上前,扑入赫连祁的怀抱。 赫连祁早在之前就展开双臂,于那一瞬间紧紧拥住容嫣,把人按在怀里。 他俯下身,脸抵在在容嫣的脖子里,嘴角有笑,但开口喊容嫣时,嗓音哽咽,沙哑,“嫣嫣,我回来了……” 三年,他和容嫣分离了整整三年。 他在战场上厮杀,还遭遇了瘟疫,九死一生,现在他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容嫣身边,重新把此生挚爱拥入了怀里。 文武百官“哗啦啦”跪了一地。 在此之前沈瑾书已经于城楼上看到了司徒景行,此刻他抬起头,在春光明媚的三月天气里,对着司徒景行露出劫后余生的一笑,泪湿眼底。 司徒景行看到,这一年不见,沈瑾书眼角的细纹更多了,而且那黑发里,竟然夹杂了一些银丝,是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也是因为担心他而夙夜不能寐。 司徒景行扬起嘴角,眼里也是一片通红,沈大人真的是,对他的情意不要太深了。 裴玦一直没有看到楚灵。 司徒景行、柳湘湘,赫连祁和檀曜,顾轻舟,甚至赫连逸等,曾经去救援的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楚灵。 “陛下……”裴玦跪在前面。 许久皇夫和女帝都还抱着,没让他们平身,一向沉稳的他此刻却有些按捺不住,抬起头喊了容嫣一句。 赫连祁的下巴抵在容嫣肩上,俯视着裴玦,这才放开容嫣。 他与容嫣并肩站着,牵住容嫣的手,紧紧地握着,示意文武百官平身。 “皇夫,楚……楚氏呢?”裴玦分辨得出来眼前的人是赫连祁,皇贵夫没回来。 他问出这话时,心里还抱着希望,楚灵应该是作为军医,被赫连冽留下了。 然而,容嫣和赫连祁一时都讳莫如深地看着裴玦,“裴相……” 裴玦观察着容嫣的表情,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容嫣隐瞒着他什么。 “后面的那辆马车,还有人没下来是不是?”裴玦喃喃自语着,人却大步流星地往最后那辆马车而去。 赫连祁递了一个眼神,便没人阻止裴玦。 文武百官看着裴玦双手颤抖着,猛地撕开马车帘子,看着他下一秒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人险些没站稳。 柳湘湘冲过去扶住了裴玦,裴玦的目光死死盯着马车中那抱着孩子的奶娘,还有抱着楚灵牌位的婢女,在听到柳湘湘说了一句相爷节哀后,他终于有反应了。 裴玦抬手按住心口,一口黑血溢出嘴角。 继而,柳湘湘拖不住他沉重的身躯,他跪在了地上。 那一天,文武百官和京城里的百姓都看到了权倾朝野心狠手辣的丞相,又哭又笑,双目赤红满脸的泪,疯疯癫癫,“楚灵,你回来……我要你活着,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原谅你了……” 裴玦昏厥过去,后来的几天都是神志不清的。 楚灵生的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原本容嫣让宫人抱去了宫里养,柳湘湘给抱了回来,“相爷,这孩子是楚灵用一条命换来的,你……” 裴玦曾经那么想要楚灵给他生一个孩子,此刻他却连一眼都不看孩子,猛地抬起头,墨发散乱,目眦欲裂,双手抓住柳湘湘的肩,如困兽一样吼,“楚灵的尸体呢?没有运回来,她被葬在了哪里?!” 柳湘湘的肩膀都被捏碎了,怕发疯的裴玦伤害到孩子,她让婢女抱走孩子,忍着疼,断断续续地答着,“楚灵患上的是瘟疫,解剖过后原本应该烧毁了,不过这件事司徒院使请了旨意,说他一个人独自处理,所以妾身也不知道楚灵是被烧了,还是被安葬了,她的墓在何处……” 这件事也就只有司徒景行一人知道了。 裴玦去找了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求了沈瑾书,让楚灵入了沈家的族谱。 那牌位就供在沈家,裴玦找来的时候,司徒景行正坐在轮椅上,把香插入香炉里。 他知道裴玦的来意,不等裴玦问,淡淡道:“楚灵的尸体我没有烧毁,我好生安葬了她,遵从她的遗愿,不让你知道她的墓在哪里,愿你们两人以后恩怨相抵。” “她给你生了一个孩子,算是偿还了你母亲的命,当然,你若是觉得偿还不了,你可以杀了那个孩子……” 裴玦毁了楚灵的牌位,差点掐死司徒景行,都没从司徒景行口中得知楚灵的墓具体在哪,司徒景行只告诉他在漠北。 裴玦大步流星地走出去,找了沈母,发疯差点杀人,楚灵不可能入沈家的族谱。 楚灵生是他裴玦的人,死是他裴玦的鬼! 裴玦丢下朝中政务,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不告而别,骑着马独自一人去了漠北。 他在漠北找了整整半年,终于找到了楚灵的墓,然后他开始挖楚灵的墓。 他的双手鲜血淋漓,跪下去的身躯几乎被漠北的雪淹没。 然而即便这样,最后他挖到的,却只是楚灵的衣物。 裴玦怔愣许久,渐渐泪流满脸,倒在坑里,失声痛哭。 到死,楚灵都没有爱过他,连一具尸体都不留给他。 她怎么能如此狠心冷血呢? “楚灵的尸体被司徒景行烧了,司徒景行给楚灵立得是衣冠冢,回来的路上,司徒景行把楚灵的骨灰扬于大海。”赫连祁三年没碰容嫣了,回来后的疯狂可想而知,让容嫣连续罢朝三日。 容嫣真的是春宵苦短日高起,过了一个月赫连祁才从情欲中抽开一些,对她说了楚灵的事。 司徒景行几人解剖了楚灵的尸体后,很快就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特效药,消灭了瘟疫。 而巧合的是,楚灵竟然是玉弦家中当年卖到青楼的姐姐,楚灵临死前和玉弦姐弟二人相认了。 容嫣叹息了一声,世间种种,都是因果轮回。 赫连冽留在了战场,戴上了赫连祁的面具,就差一步,容嫣就能统一整个天下了。 又过了一年,赫连冽带领着容峥鸣以及更壮大的容家军,回来了,容峥鸣和呼延阿离的儿子都半岁了。 容嫣一统天下,然而原本的那场瘟疫,突然卷土而来,出现在了京城。 这时檀曜来了大祁。 因为之前他回去时,把赫连逸留在了大祁,早就传了信,要亲自过来接赫连逸回西域。 檀曜那心思,赫连祁和赫连冽两人太清楚了。 他们可以让人送赫连逸回西域,檀曜偏偏要亲自来接,他分明是想见容嫣。 平日赫连祁和赫连冽没少在暗地里,瞒着容嫣互相残杀 只不过现在赫连冽恢复过来了,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所以每次都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便宜。 赫连祁没对赫连冽痛下杀手,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为赫连冽依旧不能人道,所以容嫣一替一晚地宿在他和赫连冽的宫里,他就忍着了。 而如今,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情敌檀曜过来了,他们倒是停止了互相残杀,一致对付檀曜。 在容嫣私下召见檀曜时,他们一人牵着朝暮和熙儿,过去了。 第一眼,赫连祁和赫连冽就想拔刀了。 檀曜还是那身雪白的衣衫,却不再绣着千叶佛莲,金线绣的是其他花纹不说,甚至他,竟然蓄起了长发! 一年过去,檀曜乌黑的发已经到肩膀上那么长了。 好,佛子还俗了,此次来怕不是自荐枕席的,要以整个西域为嫁妆,做容嫣的贵夫吧? ————————【作者有话说:你们该猜到了,下一个送东方阁主领盒饭,然后是谁? 其实赫连逸的结局我想了很久,或是坏到底,或是改邪归正,毕竟反派嘛,根据套路,那肯定是又惨又可怜可恨还坏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吧,所以最后,你们猜他是死是活?】 第395章 嫁个公主给他 既然是私下见面,容嫣和檀曜谈的便不是国事。 容嫣坐在上位,檀曜在下方的一侧,赫连逸在他身旁。 赫连逸如今十一二岁了,本来容嫣在女子中是高挑的,但赫连逸这个时候的身高已经到她耳上了。 他穿着一身僧衣,身躯颀长清瘦,手腕上戴着佛珠,那五官轮廓像极了亲爹,只是没有亲爹历练出来的那份凌厉锋锐,更显精致俊俏。 曾经他小小年纪便是一身的帝王气质和威压,如今修行几年,褪去了戾气阴沉,明朗起来,沉静,平和,倒是跟檀曜越来越相似了。 檀曜跟容嫣说起有关赫连逸的去处,要么他还把赫连逸带在身边,回西域,要么赫连逸留在大祁的法华寺修行,等过几年让他担任法华寺住持,就看容嫣的决定了。 “朕和夫君商议过后,再做打算。”容嫣这“夫君”指的既是赫连祁,也是赫连冽。 檀曜问她怎么安置赫连逸,另外一层意思其实就是她是否愿意原谅赫连逸,是否还愿意认回赫连逸。 原不原谅另说,至少容嫣是不想认回赫连逸了。 前世赫连逸害了安平和容家满族,致使二十万大军惨烈而死。 前世赫连逸败给了赫连冽,赫连逸临死前明明知道了不是赫连冽杀的他,知道赫连冽没有对她一剑穿心,更知道赫连冽为了重来一世,跟邪祟做了交易,付出的代价。 这一切真相赫连逸在前世死的时候,都知道了,可他非但没有悔改,反而他也找邪祟做了交易。 赫连冽换来这一世,原本不打算再跟容嫣相遇了,他把容嫣重生的时间点,定在了容嫣刚出生时,到时候他会避开跟容嫣的相识。 两人不相爱成亲,便意味着不会有赫连逸的出生。 赫连逸不甘心,他要重来一世,要报复赫连冽,要做天下之主,要安平成为他的皇后。 所以他找上邪祟,让邪祟拿走了自己的“善”,跟邪祟做交易,从而破坏了赫连冽最初定的重生的时间线。 于是,容嫣重生在了赫连祁发动宫变时,在这之前容嫣被江箬瑄抢夺了身体,害得赫连祁全族尸骨无存,赫连祁被罚去苦寒之地九死一生,等等。 这些悲剧,以及过去那几年赫连祁和容嫣的误会伤害,都是赫连逸一手促成的。 前世赫连逸临死前得知真相,明明有机会悔改,弥补,可他并没有,而是一错再错变本加厉,不告知容嫣,挑拨离间,让容嫣为了他对抗赫连祁。 赫连逸在这一世更加疯狂。 这幸亏是赫连逸输了,要不然容嫣觉得她,赫连祁和安平这些人,或许比前世的下场还惨。 所以即便现在赫连逸或许改邪归正了,她也不想要这个儿子。 更何况,赫连逸有没有真的改邪归正,还待考验,就怕他韬光养晦,还在想着夺回一切,连檀曜都骗了过去。 要是这样,赫连逸就真的太可怕了。 这样的他不管是留在大祁,还是跟着檀曜回西域,那都是一大隐患。 容嫣沉思着,听到赫连逸的几声咳嗽,看过去,道:“马上就过年了,正是冬春交替的季节,最易感染风寒,小和尚若是身体不适,朕传太医给你看看。” “谢陛下关心,小僧无碍。”赫连逸自从遁入空门,再见到容嫣这个母后,安平等亲人,他都是对待平常人一般,把他们当做众生,不亲不疏。 赫连逸的一手成拳掩着唇,苍白的脸色因为咳而透出薄红,寒冬腊月里穿得很单薄,回答着容嫣时,他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黄花梨的佛珠圈在细瘦的手腕上,那手腕筋骨消瘦,淡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看得出来他在苦修。 “小僧这两年学习了医术,会一些简单的病症,自我诊断只是普通的风寒,已经喝过药了。” 容嫣点头,不会想到赫连逸感染的是疫病。 毕竟前年的那场疫病已经完全消失了,连檀曜都没预测到这场疫病会卷土重来。 他是给赫连逸诊断过的,不是前年那场疫病的症状,看了赫连逸给自己配的药材,觉得赫连逸的前路不在医术上。 他这医术,正如他自己所说,只能治个最简单的风寒,换成给病患看,复杂一点的症状,他就不行了。 檀曜给赫连逸批过命,基因不是绝对的,龙都还生九子呢,谁家祖坟都不会一直冒青烟。 即便赫连逸的亲生父亲是赫连祁,母亲是容嫣,可他除了遗传了两人的颜值,其他的,就很平庸了。 也不能说平庸,他跟普通人比起来还是很优秀的,但作为皇室中人,再有父亲的逆天能力,被碾压对比,他就显得越发平庸了。 檀曜给赫连逸看的未来,不在医术上,也不在读书上,更不在战场等其他方面。 赫连逸做什么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无论在哪个领域都不会是佼佼者。 他只能告诉赫连逸,平庸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天下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要甘于平庸,接受平庸。 檀曜这话说得还是很好听的,赫连逸知道,他这辈子是彻底废了,没有其他的出路,只能从八九岁到死都做和尚。 哪怕是和尚,他也不会成为得道高僧,不会像檀曜那般名扬四海,备受推崇。 檀曜让他做法华寺的住持,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檀曜念在他的母后终究是容嫣的份上。 对于赫连逸来说,这是怜悯,讽刺,羞辱吧? 一个人要是生来就是平民百姓还好,可赫连逸曾经是拥有万里江山的君主,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不说,余下的生命还很长,却只能做个苦修的和尚,他真的甘心吗? 容嫣在思索这个问题,然后喊着赫连逸的法号问:“悟尘,你是想跟着西域国主走,还是留在法华寺?” 赫连逸站起来回话,低眉顺眼,俊逸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陛下,小僧既遁入空门,便是四大皆空无欲无求,所以对于小僧来说,无论是去西域,还是留在大祁,并没有区别,任凭陛下和师父安排。” 他的话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赫连祁和赫连冽这个时候带着朝暮、熙儿过来了,安平跟在身侧,进来先对容嫣行礼,然后到了檀曜面前。 十多岁的女孩长开了,越发明艳灵动,性子活泼中又不失沉稳,没有直视檀曜,垂着眼,双手合十很虔诚地对着檀曜拜礼,“西域国主。” 檀曜回了安平。 安平惊讶檀曜竟然蓄起了长发,心里想着肯定是因为母后,但因为赫连祁和赫连冽在场,她不敢多说。 否则她要是打翻了醋坛子,两个父皇在读书和练武上,肯定要公报私仇,让她去了半条命。 更可怕的是这两人不仅吃其他男人的醋,还互相残杀。 比如母后对谁多笑了一下,对另一人的语气重了些,但凡一碗水没端平,他们两人都是要计较的。 难,太难了,且难的不是母后,还有她和初婵,朝暮、熙儿这些做孩子的。 他们跟其中一个亲近了些,另一个就觉得被冷落了,于是他们总是三天两头被以莫须有的理由罚抄书,或是多练一个时辰的剑等。 后来初婵就和安平商量好了,不往赫连祁和赫连冽面前凑,就算见到了两人,那也是少说话,少做事,完全降低存在感。 月鸢为此还拿着藤条把赫连祁和赫连冽都抽了一顿,让他们想想若是再这样下去,以后等朝暮和熙儿两个孩子也大一些了,怕是也要躲着他们了。 赫连祁和赫连冽就收敛了一些,不要求几个孩子对他们一视同仁了,但容嫣这边他们是绝对不会退让的,真是让容嫣觉得快乐并心力交瘁着。 赫连逸给安平拜礼时,容嫣看过去,赫连逸还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 朝暮和熙儿都四岁多了,乖乖巧巧地跟檀曜见礼后,檀曜把手腕上戴的佛珠取下来。 对于佛门中人来说,赠人佛珠是最贵重的礼物了。 结果赫连冽站在朝暮身后,手落在朝暮的头顶揉了又揉,“西域国主还是把这佛珠收回去吧,吾的皇子跟你们佛家无缘,倒不如送些金银珠宝更为实在。” 朝暮分不清礼物的贵重与否,只知道自己的金银珠宝太多了,全天下的好东西父皇都捧给他和妹妹了,但他还是第一次收到佛珠。 所以这看起来就很漂亮的用十三鳞的壳做成的佛珠,他还是很想要的,手都伸过去了,却感觉父皇的掌心在收拢,拧他的天灵盖? 安平皇姐说这代表父皇生气了,要是跟父皇对着干,那父皇肯定会把他的天灵盖拧下来当酒杯。 虽然他觉得皇姐是吓唬他的,但有一次他挑战了父皇的底线,被父皇用竹条抽了屁股后,他就不敢作死了。 于是在感觉到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时,朝暮“刷”一下收回手,“父皇说得对,西域国主,本殿不缺这些身外之物,本殿唯一没有的是皇妃,你有公主吗?要不然给本殿定个娃娃亲,西域和大祁也能结百年之好。” 这话听得,别说容嫣几人了,就连一向沉静的檀曜,俊美的面容都有些绷不住,僵硬了几秒后,他看向面前的赫连冽,“大祁皇贵夫教子有方,让吾刮目相看。” 赫连祁已经带着熙儿坐到容嫣身边去了,闻言满含笑意地睨了赫连冽一眼,檀曜这分明是在嘲讽赫连冽。 赫连逸他没尽到责任,朝暮他倒是亲自教导了,可就教成这个样子? 赫连祁被容嫣扫了一眼,目光就暗了暗,突然意识到他也是朝暮的父皇,檀曜羞辱赫连冽,那也是羞辱他,给他扣上一个教坏孩子的罪名! 赫连祁坐在上位,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瞥向檀曜时,即便他坐檀曜站,他依然还是过于那种尊贵居高临下,俯视人的姿态,“西域国主这话就有些冒犯了。” “儿子随父亲,吾当年早早地跟嫣嫣相识,便想着跟嫣嫣定下终身,西域国主指摘吾的皇子,便是对吾不敬。” 檀曜不是觊觎他的嫣嫣的吗,那便扎檀曜的心,更让檀曜知道他和嫣嫣从小到现在多年的感情,不是他能插入其中的。 檀曜抬眸看了一眼赫连祁,心里不是没有波动。 “朝暮的话倒是提醒了吾。”赫连冽牵着朝暮,到檀曜对面,容嫣和赫连祁下方的椅子上坐下来,语气是云淡风轻地对檀曜道。 “其他诸国都已归顺大祁,对大祁俯首称臣,唯有你西域是特殊的,如皇子所说,你西域的确应该送一个公主来和亲,或者,送个皇子来大祁做人质。” 赫连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对檀曜曾经为大祁的付出不仅不报答,反而跟前世一样,在胁迫檀曜,不送人来,他就打过去灭了西域。 安平这时意识到朝暮刚刚的话并不是孩童的天真,他是真的在提醒赫连祁和赫连冽找檀曜的麻烦吧。 好,以前安平就在想实力那么逆天的父皇,小时候是不是也很卓乎不群。 事实证明聪明人从小就聪明,这不,朝暮就遗传了父皇的智商,这么小就如此腹黑了。 檀曜坐了回去,在看朝暮,赫连祁的这个皇子未来是个大将,的确轻而易举便能灭了西域。 檀曜把佛珠戴回手上,从容地应着,“吾尚未娶妻立后,并没有儿子或是女儿,皇夫和皇贵夫要是想留人质于大祁,吾可以留下来。” 赫连祁、赫连冽:“……” 檀曜果然是来自荐枕席的! 佛子现在竟然变得这么不要脸,他们要是答应了,不就是成全了檀曜吗? 安平坐在赫连冽身侧,感觉到赫连冽气息沉戾,她对檀曜提议道:“本宫觉得既然我们大祁和西域要结百年之好,可西域国主并没有娶妻立后,那倒不如我大祁嫁一位身份贵重的女子过去,等日后西域国主和王后生了儿子或是女儿,再送来大祁,如何?” 安平这话说完,容嫣和赫连祁、赫连冽几人都看向安平,甚至赫连逸都轻抬眉眼,目光极快地在安平脸上掠过。 朝暮和熙儿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大祁送女子嫁去西域和亲,那就是大祁处在弱势了,到时候再让西域送公主和皇子过来,这样绕图什么? 这不叫和亲联姻,这叫结亲,这意味着大祁和西域是平等的。 父皇想让西域俯首称臣,胁迫西域国主,皇姐这个提议是在调解关系。 然而容嫣和赫连祁、赫连冽以及赫连逸几人却不这么想,安平这么迂回的一番话,是在抓住机会。 她要嫁给檀曜! 这一世,她还是对着檀曜飞蛾扑火吗? 容嫣压着情绪,先问了檀曜,“西域国主觉得安平公主的提议如何?” 前世檀曜一心修行,未曾还俗,安平苦苦单恋,无疾而终。 而今生,檀曜还俗了,还是西域国主,需要子嗣来继承皇位。 所以或许这一生,安平和檀曜能结为夫妻呢,这是安平前世今生两辈子所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