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的媒运到了!》 第一章,新知府啥模样 最近任官媒有点烦,尤其是今日,原本嫁娶保媒是她本职,可偏生手里来了个烫手山芋! 江浩臣是镇上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打了名门闺秀柳小淮的注意,可谁不知柳老爷有几条令人谈虎色变的择婿标准:非将相之子,非黄甲之辈,非才貌品优,谢绝说媒! 这不明摆着不可能吗? 可江浩臣偏生不知死活,也不知是否中了邪,三更半夜便来找她说媒,声势浩大,一副娶她不着就要同归于尽的样子,让任官媒十分头疼! 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一旁的衙役六子给任官媒出了个注意:“咱新上任的知府大人,不是明日就要到了吗?” 任官媒愣了一下,示意六子接着往下说。 六子咳了咳,小声与她耳语:“依我看,也只有这新知府有资格迎娶柳小姐,何不把媒做给他,死了江浩臣的心?” 据说,这新知府年纪轻轻便已学贯五经,状元及第,父母虽英年早逝,但曾担任朝中三品大臣户部侍郎,家室清白,可谓书香门第,而且未曾娶妻。 任官媒细细一琢磨,条件倒也符合。 江浩臣如此厚颜无耻无非仗着镇上没有符合柳小姐人选之辈,她当下喜上颜开,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是夜,任官媒好说歹说,连蒙带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江瘟神勉力撵走。 眉眼刚要舒展,她又愁上了! 不知此人,人品样貌如何? 江家常年为皇室供应绸缎以及茶点,声名显赫,可惜生了个败家儿子,否则镇上姑娘怕是趋之若骛。此事若处理不当,江浩臣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必要闹得天翻地覆。 次日,任官媒顶着两个黑眼圈风风火火的赶到城外时,新知府已经到了。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匆匆挤进人堆里,入眼便看到一顶绛青色轿子,紫青色的流苏垂落四角,既不华贵也不落俗,衣冠整洁的王师爷大步上前带着众人参拜行礼。 齐呼:“参见知府大人。” 众人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才见一只白皙仿若明月泄辉的手轻轻挑起帘子一角,声音清冷的飘出,“都起来吧。” 话毕,轿子起步悠悠的迈进了城内。 就这样,任官媒脖子拉长了一截,却未见到新知府究竟是何模样,留下众人望洋兴叹! 任官媒瞅了瞅头顶的烈日,擦了擦脸颊的汗,神色不安,自言自语的道:“难道是长得极丑,所以不愿示人?” 一旁的六子摸了摸下巴,接着道,“说不准,换了谁看到百姓顶着毒辣日头候在这里,身为父母官也该感动得下轿表示表示,这派头未免有点大!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 “初四你觉得呢?” 六子一脸绝望的转过头,看着晒得满脸通红的秦初四。 初四木愣的点点头,望着远去的轿子,眼神古怪的说:“会不会……新知府是个瘸子?” 这时,师爷凑进堆来,目光犀利的说:“家中五进士,祖上三翰林,如今他更是金科状元,背后非议此人,你们是不是活腻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任官媒幽幽的看了一眼众人,刚要走,师爷一把拉住她,双眼笑成三角形,口吻讨好的问:“上次跟你说的事儿,怎么样了?” 任官媒一怔,这才想起几天前师爷和她签订的‘包娶条约’,只是这几日被江浩臣搞得不胜其烦,她竟给忘了,看她犹豫,师爷脸色一跨,心中老鹿乱撞,已有不好的预感,忙问:“被拒了?” 任官媒抽回师爷紧紧拽住的手臂,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只得模棱两可的道,“她说考虑考虑!” “当真?” 师爷立刻精神换发,一副枯木逢春的样子,“若此事能成,定当奉上大礼。” “成……成了,再说不迟!” 任官媒默默擦了擦汗。看着四十有余,此刻童颜换发,一路小跑的师爷,心情很是复杂。 师爷走后,六子将手搭在任官媒肩头,斜倚在她身上说:“不是我不看好你,这一次你天下第一媒的金字招牌怕是要砸了!” 六子刚说完,就被任官媒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了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说到她的金字招牌,任官媒默了默,眼里闪过一抹诡谲之色。 三年前,她鬼使神差的给还是太子的皇帝撮合了一桩好事,原本的杏雨镇,也由此改名为凰游镇,她当时的想法还处于天真无邪状态,想着娘亲是官媒,帮娘亲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无可厚非,然后……然后她被娘亲拿着扫把追了三条街。 娘亲死后,官媒一职便当仁不让的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何谓官媒? 礼记曰:采纳说亲,为婚之法。 彼时,才刚及笄的她不得不独挑大梁,承袭官媒之位。据说做媒的会用掉自身姻缘运势,所以媒者都是孤家寡人,亦或是望门寡妇。 那时她智力有限,不甚懂,着实风光了一把,而风光后的这些年,她后知后觉的琢磨出一些道理: 花无百日艳人无百日红,豆蔻年华,却孤芳自赏,怎一个凄凉?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回到府衙,任官媒没有进入后庭,而是坐在大堂喝茶,表面一派平静,实则心急如焚。 好吧,她其实是没有机会挤进去! 里面塞满了形形色色的吃皇粮的人以及富甲一方的奸商。 任官媒眼巴巴的望着这群人的屁股,捏着茶杯的手越缩越紧,真是江湖险恶!居然利用送贺礼的机会一睹大人芳容,真是…… 不等任官媒亲切问候他们的祖宗,突然间那些人都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任官媒有点懵,看着这些争先恐后进去,又垂头丧气出来的人大惑不解,她捏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难道丑的人神共愤? 等他们都走干凈了,任官媒才缓和了一下僵硬的脸,气定神闲的推门而入。 还未等她落下脚,里面就传出一个清浅的声音:“贺礼放下,人离开,本官舟车劳顿,已就寝。” 嘎?睡了? 床榻上纤长的男人随意斜躺着,隔着屏风,任官媒看得并不真切,她咬了咬牙,刚要转身离去,耳朵却极其灵敏的捕捉到里面翻书的声音,她扶着门框的手一停,随即咬紧牙转身大步朝里面走去。 “大人,有件公事需要叨扰你一下。” 任官媒微微欠身,抬起头时,眼皮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真是没有见过这么骚包的男人,大白天睡觉,居然放下帷帐! “何事?” 床榻上的男人,又翻了一页,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喜怒,但却十分有磁性,听得任官媒全身都酥了一下。 任官媒挺直腰板,说道:“想借大人的《籍贯》一看,载入《册婚礼杂》。” “你是何人?”,知府大人这么问着,突然掀开了帷幔,这让任官媒措不及防的愣住了。 一看,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二看,纤研洁白,如美妇人。 三看,色若春晓,莲华灼灼。 看得任官媒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口气吹走了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她自认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翩翩周生,芝兰玉树之人,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可是任鸳飞?”,知府大人璀璨夺目的双眸终于从书上挪开,轻飘飘的撒落在任官媒身上。见她一脸茫然,没有搭话,他莞尔,“你娘亲给你取的这个名字着实有趣,你既为媒者,自当促成鸳鸯,可你却叫鸳飞,是何道理?”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从知府大人身上缓缓收回目光,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了,在世人看来,她有没有名字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看着知府大人深不可测的眸子,平静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我娘亲是希望我认清现实,不要被男人表皮所迷惑,越是长得美的男人,越是……” “怎样?” 任鸳飞本是想说,越是歹毒,可又怕得罪新知府,只得道:“越是难以捉摸。” 新知府勾了勾唇,语气柔和,“官符,路引,籍贯,印信,都在梳妆台旁的朱红色木箱里,你去拿吧。” 说完,他放下了帷幔。 任鸳飞点点头,就在她开箱取出文书时,新知府又道,“听说你最近在给江皓臣做媒?” 任鸳飞的手一顿,心里一咯噔,这新知府好厉害!第一天上任就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她机械的回头道:“是,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听闻柳家择婿条件甚为苛刻,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是。” “高见倒是没有,倒是好奇你怎么处理?” 任鸳飞头上飞过一片乌鸦,想到只要踏出这个门槛,江皓臣就会派人围她,她也是很绝望的,半天才鼓起勇气道,“不知大人是否婚配?” 沉默! 还是沉默! 任鸳飞手有些抖,她明显的感觉到床上的男人身体一僵,目光透过帷幔直直的射在她身上,如芒刺背。 第二章,大人,娶亲否 良久,帷幔里突然传来一阵轻笑,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本官虽未成亲,但已有婚约,承蒙青睐,但本官实在有心无力。” 轰隆! 一个响雷,劈头盖脸的袭来,任鸳飞脑子空了一瞬,脸色白了白,原来他已有婚约,她甚至都不敢露出妒忌他未婚妻的眼神,只觉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般,拔凉拔凉的。 这时,她突然想起那些失魂落魄走出去的人。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又是怎么回到自己的红叶小筑的,六子来找她时,看到她正坐在水井边上,双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不要阿……” 直到手腕上传来阵阵疼痛,任鸳飞才清醒过来,望着紧紧拽着自己手臂的六子,她猛地一推,没想到…… 没想到天生神力的她直接把六子推到了井里! 任鸳飞立刻放下水桶让六子拉着,在井水里扑腾了一阵的六子被拉上来时,痛哭流涕的问她:为什么要谋杀他? 任鸳飞看他那副熊样,不忍直视道:“我还没说你污染了我的井水呢!” 六子临走时,一脸诡异的问,“为什么你们从知府大人哪里出来,都跟丢了魂似得?”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无比伤感的说:“大概是觉得自家白菜被猪拱了吧。” 六子:…… 任鸳飞苦笑了一下,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很适合这份职业,四大皆空,所以兢兢业业,死而后矣,现在她才发现原是没有遇上她看得起的男人。 她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是因为从没有遇到过可以一见钟情的男子。 若要问一见钟情是个什么感觉,那就是:如沐春风,如临花中! 只一眼,便满心欢喜,就觉得他应该是你的,他应该属于自己,看到他就能够满足自己所有的幻想的男人。 可惜,造化弄人,相逢恨晚。 可转瞬想到他是堂堂知府大人,自己则是一辈子无缘婚嫁的女人,又慢慢释怀了。 不等她遗憾完,江皓臣就跟疯狗一样的跑了进来。 他风风火火的跑到任鸳飞的面前,满面红光,十分激动的捉起她的手说:“你这媒婆果真厉害!手段高到让本公子都自愧不如啊,干脆本公子拜你为师好了,以后咱两双剑合璧,你负责出谋划策,我负责作奸犯科,雄霸天下怎么样?” 任鸳飞冷冰冰的抽出自己的手掌,没有理会他的壮志豪言,而是斜眼看着他身后跑的只剩半条命的六子,问道:“发生了什么?” 六子缓过气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柳小姐答应他的婚事了!” “什么?” 任鸳飞再次被雷劈了,她震惊了许久,才一把抓住六子的领口问:“怎么回事?” 六子也是一脸莫名。 不,这不可能,柳小淮是绝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其中肯定有什么变故!任鸢飞推开江皓臣就跑了出去。 江皓臣站在原地爆吼,“你要去哪儿,还没商量聘礼呢?” 按理说,柳小淮答应了江皓臣的提亲是件好事,作为一个媒人,只要不择手段撮合他们就算完成了一桩买卖。 可她任鸳飞是谁,是一个有良心的媒人,绝不滥竽充数,她的职业道德就是,只要从她手里牵出的红线,就一定要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委曲求全这四个字。 其实,柳小淮在凰游镇众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中,无论是姿色还是才艺又或是绣工,都无法脱颖而出,可江浩臣怎么就独独看上了她? 这不得不说是个孽缘。 半月前,柳家主母大病,药石无救,柳小淮去西郊承干寺拜神。 回归途中,偶遇狩猎回来的江皓臣,也不知是何缘故惊了马匹,(后来任鸳飞觉得应该是马发情),江皓臣的小白龙发疯似得袭击了柳小淮的软轿,就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相遇了,后来江皓臣告诉任鸳飞,他什么女人没有睡过,却是头一次看见如此柔软似水的女人,让他十分心动。尤其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生凉风的娇羞! 他表达的情真意切,丝毫没有禽兽本性,可江皓臣那双恨不得立刻就将柳小淮压在身下百般蹂躏的表情,让任鸳飞动摇了。 等任鸳飞收回思绪时,她已经来到了柳府,家丁见到是她只是恭恭敬敬的让开,任鸳飞神色急切,跑进去第一句话就是:“柳老爷在何处?” 大家立刻反映过来,任鸳飞是来说亲,而不是找好友柳小姐的,立刻回道:“老爷不在府里,去了银庄。” “小姐现在何处?” 家丁们面面相觑,觉得今日的任鸳飞有些奇怪,迟疑了一下说道:“被老爷关在了闺房里。” 任鸳飞脸色立刻苍白下来,“走,快走,我怕那丫头做傻事!” 两个家丁大惊失色,立刻随着任鸳飞跑到西厢房。去了才想起房门上了锁。 两个家丁哆哆嗦嗦的跑去找人开锁,任鸳飞在门口叫了两声,里面无人应答,浓重的血腥味隔着两扇木门也清晰可闻,她提气两脚就踹倒了房门,跑进去一看,猛地呼吸一窒,双眼犯晕。 床榻边镶了金丝的碧色地毯已经晕染了一大片血迹,柳小淮面如白纸的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意识。 任鸳飞有恐血症,只好闭着眼摸索过去,又立刻撕下裙摆给她包扎,喂了两颗急速救心丸,把上脉门却仍旧若有若无,任鸳飞急的满头大汗。 算算时间,看她的失血量,已有一炷香的时间,幸好柳家房梁高,如果上吊,怕是这会儿尸体都硬了。 等了一会儿,发现她的脉搏渐渐回弹了,她渐渐松了口气,命是保住了,恐怕身体要调养好一阵子。 府里来人时,任鸳飞已经在洗手了,但还是让人请了大夫。 守了她一会儿,柳小淮悠悠转醒,睁眼看到是鸳飞,她别过苍白的脸,忍不住哭起来。 任鸳飞拍了拍她瘦弱的背脊,说道,“事情总能解决,你何须如此?” 柳小淮,停止了哭泣,一双绝望的眸子,茫然的盯着帐顶,睫毛轻颤,“我母亲已经病入膏肓,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我成婚……” “那也不嫁江皓臣阿,镇上就没好男儿了?” “可我爹答应了!” 任鸳飞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他给了你爹什么好处?我看你爹不是贪财之人,再说你家也不缺钱阿,除非……” 任鸳飞说道这里神秘莫测的看了一眼柳小淮,看她一脸茫然,任鸳飞立刻岔开话题道,“你不等你的情郎了?” 说到情郎,柳小淮毫无颜色的唇畔飘过一抹晦涩,双眸一眨不眨,似是陷入了某段生涩的回忆,“他?他不过是我在京都走亲时,宴席上偶遇的一个才子,兴许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相交了姓名,也没有缘分。无非自寻苦恼。” “你知道他姓名?” “他姓谭,名,玉山。” “谭玉山?”,任鸳飞皱了皱眉,确实没听过。 就在这时,柳知清大步踏进来,“小淮……小淮你怎么样了,怎么那么傻?” 柳小淮别过头,不看他,在她眼里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突然之间变得陌生了,竟然不顾她的意愿强行答应婚事,何况对方还是个无赖,将她逼上绝路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任鸳飞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柳老爷,将他悄悄拉出门外,问道:“为什么答应这门亲事?” 柳知清平息心中的涌动,目光犀利,半带恐吓的说:“任官媒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职责,其它不该管的不该问的,就当没看见,大家相安无事,都好过。” 任鸳飞嗤笑了一声,“小淮都寻死了,这叫相安无事?再说,没有我的印章签字,他们就不是合法的成婚,你当官府的这个职位是摆设吗?” 柳知清立刻恼羞成怒:“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你凭什么不批准?你执意刁难,我只好去找知府大人说理了!” 任鸳飞冷笑,“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管小淮的死活了?” 柳知清一怔,摆个臭脸,“我不会让她死的。” “你能看住她一辈子?” “她要轻贱自己,我无话可说。”,顿了顿又提高嗓门,似是说给里面的人听,“就是死也给我死到江家的祖坟里去。” 说完,柳知清吩咐下人看好柳小淮,就大步离去。 任鸳飞一个健步上前,拦住他,问道:“你明知道江皓臣娶的不是小淮,而是柳家的财力?是不是江虎手里有你的什么把柄?” 柳知清赫然睁大眼,脸上的恐慌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厌恶:“这是我的家事,请不要多管闲事!” 人命关天,叫她不要管闲事? 柳家的生意多半是绸缎和粮油,而江家是绸缎和茶铺,按理说,这两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生意上的竞争和瓜葛,而且,江家狼子野心想吞并柳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一直风平浪静的两家,为何突然和亲?这不明摆着让柳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拱手让人吗? 任鸳飞看着柳老爷气冲冲的离去,努力舒展了一下眉眼后,来到柳小淮身边,不等她开口,柳小淮就说道:“我都听见了,你不用安慰我,如果连死都不能改变我爹的注意,那就是已成定局了。你也不用为我的事情劳心,他今日这些话,我昨日就听过了,哀莫大于心死,也就是这般境况了。今生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但愿来世还能做姐妹。” 任鸳飞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放心,没有我做不了的媒,你等好消息就是。” 第三章,知府好魅力 任鸳飞本是想去找新知府,可她又没想好该如何同他交涉才能让他不要插手此事,只得灰头土脸的回了自己的红叶小筑。 她无精打采的走过院子,眼角似乎瞟到了什么,她一个激灵,怔在原处,看着那团白影,她揉了揉眼睛,难道自己出现幻觉了? “怎么,这么快就把本官忘了?” 他看着任鸳飞,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光影从他头顶的藤蔓缓缓渗下来,让他看起来散漫如仙。 任鸳飞走过去简单行了礼。 他倒了茶,递给她。 她接过,眼睛却停留在他那双白皙纤长,就连指甲都圆润饱满的手上,流连了一会儿,她抬起头问:“不知大人找我所谓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他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言笑晏晏。 “看样子,大人兴致很好?” “先喝茶?”他注视着她,眼波流转。 被他这么盯着,任鸳飞觉得全身都火辣辣的,她局促了一下,以往喝的茶都是别人的父母斟的,还从未喝过某个男人特意给她斟的茶,尤其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仰头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肆意潇洒。 他笑而不语,又给他添了茶水后,说道:“你怎么总是皱着眉头,如丧考妣?” 任鸳飞黑了黑脸,严肃道,“媒人自然是霉样。” 他轻笑一声,喝了点茶,道,“是在为柳小淮烦心吧。” 任鸳飞一怔,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对了,你是从京都来的?” “嗯?”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名叫,谭玉山的名字?” “有。” “你认识?” “认识。” 任鸳飞猛地站起身,激动得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他……他,他现在成婚了吗?” “怎么,他是你未婚夫?”新知府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你快说!”任鸳飞像是抓住了最后一只稻草,大口呼吸着,心情难以平复。 “你都不看京都皇榜的?”新知府唇边现出一抹清浅笑意。 “我……这跟我问的有关系吗?”任鸳飞认真的想了想。 “他同我一起考试,我第一,他第二。时间都花在读书上了,哪有空闲娶亲?”他做出一脸的无辜状,似乎问的是他。 任鸳飞吸了口凉气,“我有办法了!” “打听他做什么?”新知府薄唇一掀,口吻随意的问。 “这个嘛,我自有安排。”任鸳飞笑的不怀好意。 “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怎么联系他,他现在何处?”新知府叹了口气,眼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任鸳飞眉头一皱,岂会不知他的心思,她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说道:“他是柳小淮的心上人。” “然后?” “然后,我要怂恿他们……!”任鸳飞狡黠一笑,“差点被你蒙了,你先说他现在何处?” 新知府玩味一笑,用种钦佩的眼光看着她,道:“他去徐州上任了。” “那谢谢了!”说完,任鸳飞起身就走。 “等等……” “又怎么了?你要请我吃饭?”任鸳飞用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新知府,突然在想,他该不是来找自己去提亲的吧?瞬间她对他的好感消失无踪,一脸冷漠。“如果你是来找我说亲的,我没空。” “是么?”新知府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我是来告诉你,江皓臣的婚事……” “我就知道柳老爷找你当说客了,不管你们怎么折腾,我明摆着告诉你,我会带小淮私奔的!”任鸳飞一脸不屑。 “……”新知府沉默了一下,却在看到任鸳飞有些呆傻的表情时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个让人心魂为之一颤的微微笑容。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意思?”任鸳飞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有人暗举江家贪财谋利,以假乱真,进献劣质贡品,本官已经命人捉拿审问了。” “……”任鸳飞认真的看着新知府,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沉默了一下,语气玩味起来:“也就是说,如果江家的罪名坐实,那么这门亲事很可能会就此作罢?” “不是很可能,是一定!”新知府意味深长的笑笑。 “呵,这么说,大人是有铁证了?” 新知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任鸳飞捕捉不到任何可靠信息。 “证据么?”新知府似乎故意要吊足任鸳飞的胃口,蜻蜓点水的说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说完,新知府踏着满园春色慢慢离去。 任鸳飞站在星星点点的残红上,望着身长玉立地新知府身影渐渐掩映在花木的碎影中,她没有看清他离开时的表情。只觉得他身上有种如月光般温和的特质,让人情不自禁想靠近。 早上江家被查封,下午府衙门口就排了长长的巨龙。 任鸳飞来到府衙的时候,还以为新知府开仓振粮收买人心呢。 原来都是来状告江家的,任鸳飞忍不住唏嘘,这热闹在凤凰镇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记得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壮观场面,还是因为凰游镇出现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凶杀案。 新婚之夜,新娘头颅不翼而飞,新郎失踪。 后来新郎被捕后,也就是今天这番壮景,那次案件闹得整个镇子沸沸扬扬,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前来说亲,搞得她寂寞了好一阵子,印象特别深刻。 任鸳飞收回目光,跻身进去,瞅到师爷旁边有个位子,再看向师爷,他捋了捋胡子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给你留了位子’的眼神。任鸯飞朝他报之一笑,以往这种案子她是没有兴趣旁听的,但这次事关小淮,她勉为其难的出席听听。 她刚落座,就升堂了。 在万众瞩目的光辉中,新知府羽冠轩昂,缓步而来,他身穿官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镶边,腰系玉带,神情傲然,接着拂案而坐。 众人呼吸一紧,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少女们心头如小鹿乱撞,激动不已。 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见那些少女个个欲语还羞的样子,任鸢飞叹气,此等红颜祸水不知道让多少闺阁女子芳心暗许。不知不觉间,她走了神。 新知府落座后,眸光渐渐扫视众人,看到任鸳飞,他轻轻勾唇,眼里闪过一些无法捕捉的东西,继而又不动声色的从她身上挪开。 很快新知府敲了惊堂木,堂下立刻安静下来。 看着府衙外长长的队伍,任鸳飞皱了皱眉头,原来江家得罪了这么多人!竟招惹这么多仇家落井下石! 一开始任鸳飞还为江家惋惜,虽然江家有些仗势欺人,但总的来说凰游镇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大家也都很善良。 直到…… 一个六旬老婆婆跪在堂下,一张蜡黄松垮的脸抹得跟条彩虹似的,她不慌不忙的拿出一方少女帕,掩面含羞,含情脉脉的看着新知府! 这显而易见的意图,不禁让任鸳飞倒抽一口凉气,看到在场人士都忍不住抖了抖肩膀,想笑未笑,憋得满面通红。任鸢飞猛地喝了口茶,想压压惊,不料斜上方的新知府看完速状后,缓缓抬头,兴味盎然地问道:“你说江皓臣非礼了你?” 堂下一片哗然,而任鸳飞更是把刚喝进去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这时躲在桌角笑过后的师爷,勉力支撑起来,一脸严肃道,“大人问话,你如实招来,你说他非礼你,能否描述细节?” 六旬婆婆左右看了看,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害羞的垂下头,将帕子放入怀中,说道,“那日我走在街头,他从我身后跟上来,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他的手就摸在了我的屁股上!虽然事后,他狡辩是踩滑了,但谁人不知江公子风流成性,尤其是看见我这样的美色,把持不住,行为不轨也是可以理解的。” 堂外一阵哄笑,堂内一片沉默,沉默后,新知府在状子上提笔写了几个字,就示意她下去了。 接下来的案子是一件比一件无聊,诸如: 大人,我家母狗丢了,我怀疑是江皓臣干的! 大人,我娘子新买的肚兜不见了,肯定是江皓臣偷了! 大人,江皓臣上次吃了我的豆腐,没有给钱! 大人……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破事,无聊到让任鸳飞打起了瞌睡。 她单手撑着下巴,头脑混沌不堪,双眼迷离,就连新知府的侧影也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模糊,他充满磁性的嗓音就像天籁一般引她入睡,慢慢的连他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了,就在她彻底放弃,要靠在师爷肩膀上时,新知府猛地敲了一下惊堂木,这一敲,吓得任鸳飞魂飞魄散,她立刻坐直身体,六神无主的望着新知府,四目相接,他看了她良久,眼中似有笑意。 她目光轻颤,像被电到了一般,快速移开自己的视线,正襟危坐,努力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呼吸,随即她一怔,她为什么要紧张? 这时,师爷凑过来,看着她红的发热的脸,大吃一惊道,“你发烧了?” “你才发骚了!” 师爷垂头想了想,疑神疑鬼的问,“那就是你做了亏心事!” 任鸳飞:“……” 看她渐渐回复的脸色,缓缓平复的气息,师爷瞄了一眼新知府,犀利的瞧着她,奇怪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和新知府眉来眼去?” 任鸳飞伸出手指看了看指端的豆蔻,笑得阴测测的,“师爷,知府大人可是有未婚妻的,你这么说是几个意思?” “没……没别的意思,大概是我老眼昏花了。我想也是我老眼昏花了,新知府一表人才能看上你?” 任鸢飞:“……” 渐渐地,递上速状的人不少反多,这让后知后觉的任鸳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咬紧下唇看着陆陆续续来的都是些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时,终于忍不住抽了抽脑门上的青筋!敢情这些小姑娘都是冲着新知府来的? 第四章,千金易得,良婿难求 任鸢飞抬头扫向新知府,这温润如水的气质,这柔和沉静的目光,这斯文儒雅的动作,就连翻着状子的五指都修长有力!招人爱慕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新知府看状子的速度越来越快,额头渐渐冒出了一丝丝细汗,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堂下那一片片如狼似虎的目光,任鸢飞看在眼里,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涩。 她突然明白,‘千金易得,良婿难求。’的八字真言,这么好的男人,谁不想要呢? 任鸢飞收回目光,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她看着下面那些灼热的目光,突然在想,自己何德何能期待他的青睐呢?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老头一进来,堵在大堂的女眷们都嫌弃的退避三尺了,或许是风尘仆仆,汗流夹面,味道不怎么好受,那些女眷都集体捂住了鼻子,用绣帕煽着鼻息间的空气。 本来打算离开的任鸢飞看着此景,突然顿住了脚步,她锁在老人身上的目光有些吃惊,这个老人虽然年迈肮脏,一双眼睛却充满刚毅之气,对于官威毫不畏惧,一看就是个有志气的硬骨头。从他佝偻的身形甚至能看出几分征战沙场的豪迈与坚毅,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吃力,却稳如泰山。这……这种气质,她只在自己父亲的身上看到过,以致她神情有些恍惚。 任鸢飞做媒多年,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老人,侠义之心顿起,不禁心生钦佩。 老人来到大堂中央,伏地而跪,三叩九拜后,蠕动着干涸的嘴唇,诉状道:“大人,请为草民做主啊!” 直觉告诉任鸢飞这一定是个重大冤案! 让她意外的是,竟还是一个有关江家的案子! 接下来,老人讲述道:“我有一个孙女,名叫:雪娥,自小和我相依为命。半月前她为了我的药钱,来到小镇上希望大户人家收留,卖身做奴。我后来得知她进了江家,也有很多人看到江家少爷带走了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实在,说话不会讨巧,也不会拐弯抹角,我担心她在大户人家吃亏,便想去江家寻她回去,可是……可是……” 说道这里,老人拉下汗湿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说:“可是,江家的人却都说没有见过她!甚至说江府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人!我的孙女……就这样在江府失踪了!” 说完,老人捶胸顿足的哭泣,哭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眼酸,大堂里的气氛突然紧凑了起来,堂外一阵热议,堂内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后,新知府皱了皱眉,沉声道:“取笔墨纸砚来。” 奇怪的是明明他连头也没抬,没指名没道姓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任鸢飞! 任鸢飞扭过脸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看着别处,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嗯?”语气稍稍沉了些。 任鸢飞的两只脚像是自动有了奴才的意识,很不自觉的脚尖就朝外挪动,所有人都用一种“还不快去!”的眼神看着她是几个意思啊! 这突如其来的压力,让任鸢飞青筋暴跳。 她咬紧牙拿来笔墨,新知府抚平宣纸,又道:“愣着做什么,磨墨。” 任鸢飞:“……” 听着老人家的描述,新知府先是凝思了一会儿,忽然收回目光,接着神情专注地在画纸上,挥毫泼墨,手中的笔莲步轻移,不稍片刻,一副农家少女的画作就此完成,画中少女娉婷婀娜,娇小可爱,虽算不上小家碧玉,但也招人喜欢,澄清的眸子散发着一种农家女特有的朴实风格。 画作传到老人手中,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抱着画像哭出声来,“这……这就是我的孙女,雪娥!” 在场的人一阵唏嘘,师爷瞄着画作,脸上升起一股敬畏之情,侧脸同身后的任鸢飞打趣:“府衙里的画师看到这画估计要撞墙吧?” 任鸢飞嘴上不屑,心里却也是实打实的佩服,这画入木三分,活灵活现,不知道的还以为新知府见过雪娥本人呢。 将老大爷安置好后,新知府终于宣江府江老爷上堂了! “威武……”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师爷拿着毛笔沾了沾墨水,抬头问江虎。 “草民江虎,叩见知府大人。” 说完江虎头磕了一个头,任鸢飞眯着眼紧盯着他。 “有人密告你掉包进贡绸缎与茶点,可有此事?”师爷提笔写了几句,又问道。 “没有……没有的事儿,草民哪敢啊?那可是灭九族的事情,虽然草民乃一介莽夫,可是王法是知道的!大人不信可以随时进府查看账册与库存。” 江虎说的言辞恳切,目光真诚,一副老实人的摸样,让人很难和平日里那个狗仗人势诡计多端的江家联系起来。 任鸢飞抱着双臂,摸了摸下巴,又叹了口气,问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她太了解这只老狐狸了,大家街坊邻里,他深谙算计,有几分谋识她是清楚的,一个从书童就知道借机博览群书,走向经商之道,并在短短十年里成为凰游镇屈指可数的大富豪,其心智可想而知,就算有人举报,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怕是也无法让他定罪,毕竟他们江家可是皇家的供应商,这事儿一不小心就会捅上去,还不知道这老狐狸在上头有没有人,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头一把火未免也点得太旺了! 想到这里任鸢飞突然为才刚上任,根基不熟,人脉不广的新知府捏了把汗。 师爷问完话,与新知府耳语几句后,新知府突然轻笑一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愣住了,之后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虎,说道:“江家的丝绸与贡茶不仅在凰游镇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是在京都也没有几家敢与之争锋,一直承蒙圣恩,难免招人妒忌,此事牵连甚广,本官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吧,本官命人去搜一搜,一来洗清江家的嫌疑,二来有个交代,江老爷意下如何?” 江虎连连点头,看新知府的眼神颇为暧昧,心想这新知府挺上道。 任鸢飞皱着眉头,思考为何新知府只字不提雪娥的事儿?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口头说着只是派人去象征性的搜一搜,实则,新知府亲自带队去了江家,尾随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十分壮观。 多年以后,任鸢飞仍然记得这个夜晚,月朗星疏,清辉似雪,那人形单影只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袭官袍,端的是绝世无双。 “账簿不用找了,也不用核对库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雪娥,师爷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新知府目光透过眼前的树叶望着皎洁的月,眸光有些晦暗。 “大人……你的意思是雪娥已经……”,师爷睁大双眼,脸白的像是笼罩上了一层白霜。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师爷带着衙役兵分三路朝后院走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火把,任鸢飞看了一眼新知府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我感觉……你不像是来查江家兑换贡品之事的,反倒是……” 新知府不可置否的笑笑,“如果一个人是坏人,谁会在乎他做错的究竟是什么呢?”他语气中透着凉凉的笑,双手背向身后,直直从她眼前走过,月光下拓出他长长俊朗的影子。 任鸢飞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忽然间莫名地觉得……他的身影有些寂寞。他以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总感觉这个人深似一潭千年古井,完全看不透。 任鸢飞看着他一个人黑灯瞎火的朝着西苑走去,又看了看西苑茂密浓厚的树林,她打了个冷颤,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刚走几步,不远处的草丛里就传来一阵骚动,她身体一僵,草丛抖动得更厉害了! 难道是蛇?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草丛里的一丝光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屏气凝神,慢慢朝着墙角的草丛靠近,可脚刚踏进去,她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声音如厉鬼勾魂,惊悚刺耳! 任鸳飞只觉脚下一空,眼前一黑,巨大的下坠感便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 慌乱之余,她条件反射的在空中胡乱挥舞,就在她快要落下去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在空中花色失容的她。 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灼灼热气,她抬起头,猛然对上一双比她还要慌乱的眸子,她怔了怔,有些吃惊,映着皎洁的月光,他眸子里的担忧与急切看得真真切切。这不禁让她心跳加速,脸上的热浪一波一波的接踵而来。 被她凝神看了片刻,他的神情终于缓和过来。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从他紊乱的呼吸,以及嫣红的脸色,任鸳飞明显的感觉他已经力不从心了。 她知道他快撑不住了,一咬牙凶道:“快放手!不然我们都会掉下去!” 第五章,往事不堪回首 “你能看清下面吗?”,新知府皱了皱眉,说话十分牵强。 任鸳飞一怔,顶着浅淡的月光往下看,脚底除了一片漆黑,还是一片漆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下面没有水。 她伸手摸了摸紧贴的岩壁,十分干燥,土质就是一般的黄泥,也不知道江家没事儿挖这么大个坑做什么。 突然她背脊爬上一丝凉意,脸色变了变,望着新知府的脸沉默了一下,露出尴尬的微笑道:“要不,你先放手吧,我刚才看了下,离地面似乎不太远,也就一米左右,掉下去没事的。” 新知府凝视着她,迟疑了一下,似乎在判定她说的真假。她记得他的目光一向柔和宁静,此刻被他如此深切犀利的看着,莫名让她心虚了一下。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越发觉得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她想,以他的体力这样无谓的坚持,最多还能撑半盏茶的功夫,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继而轻松一笑。 掌心相贴,湿滑中一片火辣。 不知道为什么,万籁俱寂的此刻,任鸳飞脑中自动脑补的是这样一个画面: 单纯善良的少女上山采药,一不小心掉落悬崖,正好被路过的心上人抓住!(至于为什么心上人突然经过,这个任鸳飞的解释是:直觉!) 少女犹如风中蜡烛在秋风中摇摆不定,她双眼蓄泪,充满对人生的眷恋与不舍,但她没有殷殷哭泣,生死关头,她异常平静,在清醒的认识下,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你,是不是……” …… 不等她继续浪漫遐想,一颗水滴就带着某人的体温打在了任鸳飞光洁的额头,令她猛地警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在这种情况下可耻的走神了! 她抬起头,看到新知府已经满头大汗了! 看他面部扭曲,她叹了口气,鼻尖微微泛酸,冲他露出此生最温柔的笑,俏皮问道:“对了,新知府,其实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他微微一怔,继而露出比月光还要柔和的笑,语气却有些调侃,“他们说的没错,你最擅长的事情果然是忽悠和发呆。” 任鸳飞:……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意指何人,她要活着回去一定让师爷和六子付出惨重的代价。 见她咬唇隐忍,他勾唇反问,“怎么,不承认?” 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让她看清了新知府脸上垂下的两排长睫,以及虚虚浮浮的笑,同时也照亮了她呆滞的苦瓜脸。见她不说话,他指出:“你说你脚离地面差不多一米,其实深度根本无法估测,而且从你刚才的表情你分明知道这个深坑,江家是用来做什么的,对么?” 任鸢飞呼吸一滞,垂下头,默默闭上了眼。以前就听说江府的防卫工作干的相当出色,起初她还不信,觉得一个投机取巧的老头,一个伤风败俗寻花问柳的败家子能有什么脑子,直到这一刻,她才清醒过来,这是江家制造的陷阱,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半夜不睡觉,没事就踩人家房顶的蒙面人。 “下面肯定插满了啐了毒的钢针,就是一头猛兽掉下去也撑不过一瞬。我一旦放手,你必死无疑!” 任鸢飞一呆,心头有丝暖意缓缓流过任督二脉,让她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新知府的手,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分悔三分涩:“这样下去,你的手会废掉的。” “所以?”新知府似是已经筋疲力尽了,眸子开合间虚浮起来,就连手掌上的力道都松弛了些,她想,如果她愿意,她只要稍微挣扎一下就能彻底结束这场没有丝毫恶意的僵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她望着他,目光定格在他修长清俊的脸上,眸底黑黑的一团,心底酝酿了无数话语,却都隐忍不发。就在她想要挣脱的时候,新知府猛地抬起头说道:“坚持一下,有人来了!” 他的声音如此朗悦,悠悠踏来灵韵天成,璀璨清辉落在他的发尾,美若繁星。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场景总是反复出现她的梦中,让她失而复得。 看她不由自主点头,他挥去疲惫,眼中噙笑,这笑如初春新发的嫩芽,温柔撩拨人的心房,让她再次恍惚起来,突然她开口道:“你是个好知府,我相信有你在凰游镇一定会迎来最辉煌的时刻。” 不料新知府一愣,眼神突然有些落寞,“就因为此刻我没有草菅人命?” 任鸢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难不成你救我不是因为你的职责?” “不能有别的?”他语气有些晦涩。 她睁大双眼,“别的?,难道你对我有旁的非分之想?”说完,她脸上一红,言下之意有些昭然若揭。 “不可以?”他含蓄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反问。 任鸢飞抽动了一下嘴角,难道他这般为她尽心,是因为需要她为他说亲么?想到这里,她立刻板着脸,语气硬朗,直接拒绝道:“不可以!” 任鸳飞话落,便有人举着火把朝这边涌来,她虽然看不到,但耳朵还算灵敏,望着火光冲天的天幕,她为之一振,兴奋道:“果然有人来了!” 说完,她又疑惑的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新知府,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过来的?” 新知府掀了掀汗湿的眼皮,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声音极度嘶哑:“我说是你运气好,你信吗?” 任鸳飞神情恍惚了一下,望着他,“你懵的?” 任鸳飞被众人拉上去的时候,双臂已经麻木了,没了任何知觉,新知府更加壮烈,直接晕了过去! 这让任鸳飞极度怀疑他的体力!果然是虚有其表吗?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任鸳飞这万分凶险的遭遇让无功而返的众人发现了重大证据! 十几米深的嚎坑下,不仅插满了有毒的钢针,还有毒蛇,更让人义愤填膺的是,衙役在下面发现了三具尸体! 有一具已经成了白骨,剩下两具,时间间隔不久,虽然全身腐烂,五官已经无法辨认,但身上服饰还算完好,死亡时间以及死亡原因还需要仵作进一步的化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三具尸体皆是女尸! 光这点发现,就足以令众人唏嘘胆颤了! 新知府被送回了府衙,师爷则留下来主持大局继续搜查,六子将任鸢飞抗了回去,路上,六子不停地问她,是怎么发现那个嚎坑的,又是怎么掉下去的? 任鸳飞脑子嗡嗡做响,被问得不胜其烦。 六子背着她一边走,一边自动脑补剧情:“你说你没事儿去墻角做什么?难道是去小解?……之后不慎跌落!正好被路过的新知府一把抓住?” 说道这里他猛地顿住脚步,一脸的不可思议:“不会吧,这么巧?” 听着六子的揣度,任鸢飞直觉脑门上嗖嗖的冒着凉风。 “噢,我知道了,我早就看这个新知府不顺眼了,果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他肯定是去偷看你小解……所以才会在那种时候突然出现!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任鸳飞:“……” 任鸢飞扶额,六子果然是颈部以上瘫痪,脑残!这个事实告诉她,千万不要让脑残的人猜测你经历过的事儿,那会非常恐怖! 见她没有吭声,六子继续感慨:“好在他看归看,还良心未泯,顺便救了你一命!”六子喘了喘粗气,语重心长的说:“老大,虽然这次你吃了点亏,姑且当做他救你一命的回报吧,也别想不开,更不要不好意思,毕竟你这媒婆当了这么久,男女那点事儿,还不是早都看透了。再说了,上次你不小心撞见师爷在洗澡,师爷被你看光光了,现在不也依旧坚强的活着吗?” 任鸳飞痛苦的捂了捂脸,两眼通红充满血丝,完全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一把拧住六子的耳朵,咆哮道,“还不是你搞的鬼!别以为老娘不知道!我问你,师爷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洗澡?为什么刚好我经过你的房间,里面就传来呼叫?” 六子疼得直哆嗦,使劲儿缩了缩头,他一时语塞,良久才唯唯诺诺的开口,“这……这还不是你逼的?谁让你软硬不吃,难以贿赂,那就只能牺牲师爷的色相了,为求一段良缘,师爷也是蛮拼的。您老人家也不体谅体谅。” 任鸳飞脸色绯红,气得发抖,“你不知道师爷看上的是我们凰游镇连续拿了十年贞节牌坊的豆腐西施吗!” 六子耳朵都被震出内伤了,他哭丧个脸:“这对于您老来说,攻克那寡妇的城墻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任鸳飞差点吐血。 只要想到她撞见师爷洗澡的场景,就有些痛不欲生。 不过做戏而已,要不要脱得那彻底?让她一度认为自己玷污了师爷,为了负责,她一心惭愧下,想也没想就冲动的和师爷签订了丧权辱己的‘包娶条约’。 这种一不小心就被队友坑了,还是个她认为的脑残队友,任鸢飞心里十分憋屈。 回到红叶小筑,她久久不能入眠,在床上几经反侧,还是拖着两条残臂翻墙去了新知府的后宅,虽然这样不够矜持,但她只是去看一眼,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她这么单纯的想着,手已经摸在了新知府的木门上。 第六章,惊人的秘密 里面漆黑一片,他似乎睡了? 倾城的月光洒在门沿上,投射出她细长的影子,门扉上的濯凉传入掌心,让她稍微定了定神,也冷却了她冲动的心,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 她心一慌,想也没想便猛地推门进去! 迎面一阵花香袭来,让她懵了片刻,所以,在她看清新知府的处境时,她脑子突然冒出几个问题,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 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场景应该是他生命垂危的半躺在床沿,顶着一张雪白的脸,吃力的起身想去倒杯水喝…… 所以,朗朗月光下,当她看到泡在浴桶里的男人,脸色红润,双瞳如墨,青丝荡漾,水面层层波纹轻拍打着他富有张力的胸肌,若影若现的花瓣下,胸前的两颗小葡萄十分惹眼…… 她没骨气的流鼻血了!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最让她羞愧的是站在新知府旁边受惊不小的大夫! 而新知府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用种难以描述的眼神望着她,这时,她才发现大夫很可能因为她的闯入扎错了针! 只见大夫不慌不忙的把针拔出来,接着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质问她:“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大人内室?” 任鸢飞咽了咽口水,把鼻血擦干,随机应变的回道:“我……我就是流鼻血了,听说大夫你还在这里,我就过来瞧瞧!” 她说得言辞凿凿,有板有眼,竟让大夫无言以对,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后,只得泄气道:“那你坐一旁,我先给大人扎针。” 任鸢飞快速的瞄了眼新知府,发现他淡淡的挑着眉,嘴角揶揄,轻飘飘的月光下眼神意味不明。 她呼吸一紧,皮笑肉不笑的转过身,立刻为自己的智商摇旗呐喊,亏得她聪明,她慢悠悠踱步到桌边,径自倒了茶喝,又问道:“对了,为何不点灯?” 怎么说不点灯都有些诡异吧,尤其是两个大男人! 说着她就起身去点灯,可她的手刚碰到灯座,就被大夫急急地出声呵斥了! “不要点!” 她回头看到一脸紧张的大夫有些莫名其妙,或许是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大夫很不自然的转过脸,看着浴桶,咳了咳,平复道:“点……点灯招蚊子,没看到大人光着身子吗?” 这解释…… 任鸳飞抽了抽嘴角,只得讪讪的转过身,目光却在无意间落在月光下那一片片光洁的肌肤上,良久,当她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些轻浮后,又转开脸,举头望天。 虽然她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媒婆,但是……如此香艳的场景,她也是头一回遇到,鼻血还在流,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她不禁担忧的道,“大夫,你……你还要多久?” “急什么?”,大夫不耐烦的回了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任鸳飞皱紧眉头,刚才她太紧张竟然没注意到大夫的一个小细节,她缓缓朝着浴桶挪去。 见她凑过来,大夫不自然的转了转身,只给她留下个侧影。 任鸢飞不仅没有理会大夫的羞怯,还将大夫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 花白的胡须,半秃的头,稀疏的眉毛,咪成缝的小眼睛,指节分明朗朗有力,穴位精准,毫不含糊! 或许是在府衙呆久了,她看人的眼神多少有些审视的意味。她摸着下巴,又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了想,最终确认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不是凰游镇的人!” 他虽然是个老头,却是个五官外形十分扎眼的人,她在凰游镇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家喻户晓,就是见到一条猫,她也能准确无误的分辨出这是哪家的,而且,这个大夫的口音明明有些京都调,却故意放缓语速,佯装生气提高中气来掩盖。 这欲盖弥彰的手法,实在不怎么高明。 “任官媒好眼力,老朽确实不是凰游镇上的人,从京都游历到此,住在小镇外的五丰山已半年有余。今日才在小镇上租了医馆,想不到一开张就来了笔大生意。” 任鸳飞听完,拿出一个‘是不是太巧了?’的表情看着他,却没有说明,总觉得这老头一言一行似乎都和新知府很熟络的样子,“那你们之前认识吗?” 大夫冷笑一声,“怎么认识?认识我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见任鸳飞神色依旧古怪,大夫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的鼻血不用瞧了,就是肝火过旺,受了刺激,太过激动,导致血气上涌,只要摒弃杂念,克制自己,自然也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用种心知肚明的语气说道,“我想受了什么刺激,任官媒是比较清楚的,对吗?” 任鸳飞两颊一红,尴尬的咬了咬唇,瞪了大夫一眼,反咬一口:“还不是你这个大夫长得太丑!” 大夫:“……” 新知府:“……” 大夫黑着脸望着她,一副‘你看都看了,你还要怎么样的表情?’ 新知府则是,‘看都看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的表情?’ 无形的压力,让她呆了呆,就算人家黑灯瞎火的洗澡,但也是她莽撞在先啊!自知理亏,她咬咬牙,准备离开,目光却被落在屏风下的一件衣衫所吸引,上面似乎有些血迹?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目光开始有意识的扫视着周围,这才发现浴桶的边上竟然也有一滴血! 而且血迹尚未干涸! 她身形一僵,能够明显的感觉此刻的空气中多了一分紧张的意味,甚至能感觉到两道目光锋利的正注视着她。 难怪有那么浓重的花香,想来是为了掩盖血腥味以及药味吧?她脑子快速转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缓了缓灰白的脸色,装作打了个哈欠,极力表现的正常些,“那……那就不打扰两位洗澡的雅兴了,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她风一般的离开了房间,但她虚浮的脚步,已经露馅了。 任鸢飞离开后,大夫望着浴桶里至始至终都未吭声的男人,冷冷道:“要不要杀了她?” 男人从水里缓慢站起,光洁细腻的肌理,一块块凝聚在他比例完美的身躯上。大夫从容的给他取了药包扎他后背的箭伤,他额头冒出一阵虚汗,刚才他不开口说话,是怕一开口就泄露了他严重的伤势,可她还是敏锐的发现了,想到她说谎总是信口拈来的模样,他勾唇露出苍白的笑,许久才答复大夫,“无妨,我相信她。” “相信她?”大夫一脸错愕,“你药吃傻了?居然相信一个媒婆?” 男人长长的墨色发丝垂荡在身前,剑眉直入鬓角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映衬得愈发黝黑,想到任鸢飞的时候,他忍不住轻笑,“你看不出她喜欢我么?” 大夫一震,耸了耸眉,“喜欢你的多了去了,那又如何?”说完,大夫脸色一变,“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大夫一脸的惊惶,任鸢飞的身影立刻跳到他的脑子,他嘴一抽,“论长相她在众多仰慕者里不算最好的,家世更不用说,气质谈吐一塌糊涂,更要命的是她还是个媒婆!你想过我的感受么?” “义父。”男人轻轻唤了一声,沉默了一下,回头看着他,眼里的坚定,不容置喙,“她会是最适合我的那个女人!” 大夫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你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新知府却神气的笑了,随即他话头一转,问道:“查出凶手了么?” 大夫收拾着药箱,头也不回的说,“你是在来的官途上遇刺的,哪有那么容易查出刺客,不过我倒是锁定了几个目标人物,等我确定了会给你证据。”临走,老头又回过头说:“如果你还想在床上有所作为,你的双臂近期就不要太过用力活动,还有……我近期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身上的药你自己记得按时更换,你爹死的冤枉,他的那本账册你一定要妥善保管。” 新知府淡淡点头,迷蒙月光下,他高深莫测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任鸢飞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躺在床上十分忐忑。 这个新知府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受伤?难道他在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带伤在身了?所以,才会那么不经意的就晕倒?她伸手捂住眼睛,一脸的悔恨,早知道今天出门就翻翻黄书了!不仅差点小命不保,还阴差阳错的撞见了知府大人的小秘密!她抱着被子缩在墙头,突然在想,知府大人会不会派人暗杀她? 惴惴不安了片刻,她实在抵不住困意,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江府三尸案正式开审。 任鸳飞精神恍惚的朝县衙走去,一路打着哈欠。 同去县衙的六子看着她眼睛上的黑眼圈,吃了一惊,惊悚道,“老大你这阳气亏损的如此厉害,昨夜被色鬼压床了?” 任鸳飞白了他一眼,想到昨晚梦见自己一直被追杀,她冷着个脸没有理会六子异样的眼神,而是拖着疲惫的身子瞅着师爷旁边的空位坐了下去。 师爷见她一副恹恹欲睡的神情,砸了咂舌,打趣道,“昨晚被月老召见了?” 第七章,诡异的案情 “嗯,月老问我何时回去位列仙班?”,任鸢飞又打了个哈欠。 师爷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一本正经,“你怎么说的?” 任鸳飞讪笑一声,“自然越快越好。” 师爷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一把抓住她:“那可不行,要走也得先把媒给我做了!否则月供上香我拆了月老庙。”见她无动于衷,垂着眼皮,连抬都懒得抬,师爷加重语气:“我还要将你把我看光一事公之于世,让所有人都嘲笑你!” 任鸳飞眼皮跳了跳,沉默了一下,突然睁开眼问:“师爷,你在凰游镇当值也有十余年了,见过的案子不胜枚举,你觉得什么样的作案手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 师爷刚要开口,突觉话头不对,立刻转了话题:“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啦,月老什么的这么可爱,我是不会干那种事的啦,人家也拆不动的啦,看人洗澡什么的才不会说出去的啦,啊哈哈哈……”说完,师爷一个人竟然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众人纷纷顶着严肃的面孔朝他形以注目礼。 果然师爷这样的人物在官场混久了,见风使舵的本领也练得出神入化了。任鸳飞扶额,这都是些什么人? 在一片高昂的声讨中,江府主心骨人员皆被带上了堂,任鸳飞原以为审案会无比漫长无聊,没想到却出乎意料的快,剧情更是柳暗花明,一波三折! 师爷让衙役把三具尸体抬上来时,江虎气定神闲的表情立刻动摇了。 江皓臣更是还没审讯就已经瘫软在地上。他垂着头颤颤巍巍的,不敢抬眼去看周围的人,只得往自己父亲身后缩。一张脸憋得通红,这显而易见的表现让在场的人都对他嗤之以鼻。 堂下议论纷纷,新知府敲了惊堂木后,凝视着江家父子,目光散漫,半响,他纤长的手指敲击在桌案上,沉声道:“虽然本官并没有在你家搜出有关贡物失责之证据,但是堂下三具死尸你作何解释?” 江皓臣怯懦的看了一眼江虎,正要说话,不料被江虎猛地瞪了回去,江虎面色铁青却很快镇定下来,他挺直腰板,连看都没看那三具尸体便狡辩道,“就算从我府上搜出三具尸体也不代表什么,或许是刺客死于我家陷阱呢?” 江皓臣听自己老爹这样说,他顿时有了底气,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这能说明什么?” 江虎眯着眼,锐气不减的望着知府大人,心想这新上任的小知府懂什么,有什么经验?才上任两天就学大官办大案,他的案子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所有人目光都情不自禁的转向了新知府,虽然证据确凿,但江虎若是抵死不认,也确实难办,大家都为新知府捏了一把汗。 任鸢飞咬着下唇,陷入了思考。 看着江虎挑衅的目光,新知府似是早已料到,浅笑一声,从容道:“传仵作。” “传仵作……” “传仵作!” 这仵作凰游镇的人都认识,原名李大山,是西村口杀猪的,任鸢飞小时候爱吃猪肉,没少去缠着他捡些实惠,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络了,虽然李大山长了任鸢飞十来岁,却是个憨厚的小伙,两人长此以往,结下了深厚的猪肉友谊! 任鸢飞也没少在自己娘亲面前说他好话,后来她娘见这小子心诚,就给他保了个好媒! 从此,任鸢飞吃猪肉再也不用给钱了! 新婚燕尔的小两口一起卖猪头,恩爱异常,兴许是他们太过恩爱,就连老天都妒忌了,才会降下一场大祸。 嫁给李大山的姑娘福气太薄,没到一年就死了。 是正常死亡还好,坏就坏在…… 据围观人士透露,这水灵的小媳妇是遭了歹人的玷污后勒死的!这致命的打击,彻底摧毁了李大山这个憨厚的壮年,为了找出真凶,他改行做了仵作,他深信凶手还会再现,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从某位相似死者的身上查到蛛丝马迹,从而将他绳之于法! 自那以后,李大山整个人都沉默了,也不傻笑了,没事儿就摸出妻子的发簪轻轻抚摸,有时候会偷偷抹眼泪,那时候任鸢飞都以为他活不下去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李大山干仵作的事情,越干越卖力,越干越沉默,沉默到任鸢飞同他说话,他有时候也爱理不理的。介于他的遭遇,大家也都十分同情,也不去计较他的过失,大部分人也只是望着他摇头叹气。 后来任鸢飞觉得李大山这个名字实在太土了,为了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就主动帮他更名为:李泰山! 她还扬言要重新给泰山物色个好媳妇。 仵作李泰山被传到堂前,黝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行礼后,他走到尸体的旁边,目光幽冷的将三具尸体看了一遍后道:“一般来说一具尸体在盛夏,一月之内就会变成枯骨,但若是秋冬之季会延长半月到一月不等,现在正值初夏,可以大致推断出这具已经成为枯骨的女尸是在去年初冬的时候遇害的,而这第二具尸体……” 泰山说话间揭开了第二具尸体的裹布,一时间整个大堂里都是一股浓厚的尸臭味儿,众人都屏住呼吸,捂住了鼻子。 泰山接着说:“这剩下的两具尸体衣着完整,尚未褪色,从尸体的腐化程度,以及黑色的尸水可以推断遇害时间分别是在半月前和七天前。” 新知府颔首,点了点头,看着江家父子问:“你说她们是刺客?” 江虎目光犀利的望着新知府,毫无畏惧之色,理直气壮的道:“是的。” 任鸢飞摸了摸下巴,突然拧头问师爷,“你看过尸体吗?” 师爷提笔记着案情,忙中偷闲道:“看过。怎么?” “怎么死的?”任鸢飞一脸好奇。 “你听下去不就知道了,泰山说的可比我的权威多了!”师爷摇了摇头。 任鸢飞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新知府示意仵作接着往下说。 泰山上前一步,黑着脸,怒指江家父子道:“如果是刺客,那么她们就应该死于豪坑下面的毒针或者毒蛇!但是她们三个的致命伤却各不一样,第一个成为白骨的女人,双腿折断,致命伤却是头骨碎裂。第二具和第三具都是被勒死的!” “你凭什么就说是被勒死的,她上吊自杀不行么?”江皓臣极力争辩,却有些欲盖弥彰。看到大家都用一种‘你就是凶手’的眼神看着他,他急的满脸通红。 “吊死的印是斜的,而绞死的印是平的,而且吊死的人印痕很宽,勒死的人印子很深,还有吊死的人,如果不是嘴中有伤口,嘴角是不会有血的。而且舌内软骨会挫伤!所以她们是被勒死的!这显然是谋杀!”泰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铿锵有力,说得在场的人都慢慢竖起了大拇指。 “就算是谋杀又怎么样?府里那么多人,就是我杀的?”江皓臣嗤之以鼻,满脸不屑。 新知府湖水般宁静无波的眼眸掠过一丝波澜,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点了点桌案,道:“把江虎带下去。” 众人一愣,江虎脸色白了白,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新知府,眼神有些复杂,众人完全捉摸不透这新知府在想什么,他断案的手法实在有些……诡异。 江虎惨白着脸被带走后,剩下江皓臣一个孤零零的跪在堂下,无形的压力让他虚汗淋漓。 江虎刚被带走,新知府就命人传了人证! 任鸢飞看了师爷一眼,“还有人证?” 师爷用一种‘你第一次听人审案吗?’的眼神望了她一眼,便埋头记录案件。 很快人证被带了上来。 带上来的是个小丫鬟,十五六岁,模样青涩,身段婀娜,容颜姣好,就是眼神一直闪烁不停,战战兢兢的。若不是这姑娘气场不足,换身衣物,倒是个名门香闺的可造之材。 江皓臣一见传上来的丫鬟,立刻大惊失色!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双眼充满恐惧。 丫鬟一上来就指着江皓臣哭诉,责骂道:“大人,奴婢本是江家的一个粗使丫鬟,名叫香环,可是才入江府不到半月,就被江少爷多次调戏,一开始只是语言上的轻佻,后来甚至严重到动手动脚,有一次他喝醉了,甚至直接来到我的下房,想要……想要……占有我!” “你……你这个贱婢,你撒谎,分明是你勾引我,我差点上当!你什么身份?我会瞧你上你?镇上不知道多少清白姑娘想要和我一夜春风,老子还要考虑考虑,就凭你这个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丫头也配?”江皓臣气急败坏的怒吼,“你可要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的轻重,别不知好歹!” 香环听着江皓臣的狡辩,哭得很伤心,柔嫩的双眼很快就红肿了,新知府没有打断她,而是让她慢慢平复心情,渐渐地香坏似乎恢复了一丝理智,接着说道,“当时事发突然,我已经就寝,根本抵抗不了他的侵袭,好在这时雪娥听到我的呼救赶了过来!她帮我拉开了江少爷,我趁机把衣物穿好,可我没想到,江少爷会对雪娥下手!雪娥让我去叫人,我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就真的出去了,可我在大院里喊了很久都没有人敢出来!他们甚至还把灯给熄灭了!绝望之下,我只好捡了一块石头回去,想和江少爷同归于尽,但是……但是我没想到,就在我离开的那小会儿,江少爷……江少爷就已经把雪娥……” 第八章,结案 香环哭得泣不成声,众人听得提心吊胆,师爷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让任鸢飞抖了抖眉毛,一拳挥到他的大腿上,“师爷我好像看到豆腐西施了呢?” “啊……”师爷恍然回过神来,拉直了脖子朝着下面四处张望,“没……没有啊……”师爷正要问仔细,却见任鸢飞眼角含笑,顿时他的一张老脸红得跟番茄似得。 “你……你撒谎,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江皓臣怒视香环,捏紧了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跳。 “是你……是你勒死了雪娥!我亲眼看见的!当时的我……一时害怕,就逃走了,再也没有回过府!”香环捂着脸,一脸的悲痛,“我……我有罪,我应该早一点将事实说出来!我也很愧疚……我对不起雪娥!” “不……不是那样的!” “你这个杀人恶魔!你不仅勒死了雪娥,你还勒死了迎春楼的歌姬许娇柔!”香环激动地怒吼,大哭不止。 香环这么一说,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纷纷议论道:“难怪许娇柔失踪了,原来是被杀死了!” “可不是,兴许这三具女尸,有一个就是她!” “哎,红颜薄命!” “这迎春楼的老鸨也是,不知道收了江皓臣多少礼金,才将这事儿给熄灭了,还私下传言说是许娇柔跟人私奔了!” “是啊,难怪老鸨都没有报官呢!” “啧啧,三条人命,这江皓臣还真是罪大恶极!当诛!” “当诛!” “不……,不是她说的那样!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会杀她?其实,我和雪娥是真心相爱的!” 众人一惊,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江皓臣。一阵热议后,大堂突然安静下来,都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良久江皓臣颓然的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似是陷入了某段苍凉的回忆中,他脸色苍白的说道: “没错,在众人眼里我风流成性,生活浪荡不堪。声名狼藉,没有大家闺秀想要嫁给我,就连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也懒得正眼瞧我!除了钱,我一无是处,除了钱,没有人愿意喜欢我,接纳我,真正的在意我! 只有她是不同的,她会在我失意的时候鼓励我,会用心的给我绣每一个荷包,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发脾气,我摔东西,只有她不畏惧我,默默地陪着我。 她总是知道我需要什么,在她眼里我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她不会用那种明明很讨厌却不敢违抗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里有正真的疼惜和担忧。 那种眼神我只在年幼的时候从我母亲的眼睛里看到过。 那晚我确实喝醉了,也确实掀开了香环的被子。 但我明明去的是雪娥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床上躺的是她!当时屋里漆黑一片,我醉的利害,一时没有分清她们,直到…… 雪娥听到动静闯进来给了我一巴掌,我才看清了她。 可我当时非常生气,我的心中燃烧着一团怒火!我失去了理智,因为我的父亲让我……让我娶柳小淮,一个我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女人! 我想,如果雪娥有了我的孩子,也许……也许我的父亲会网开一面,成全我们。 所以…… 所以,那一晚…… 我强行占有了她。 香环你撒谎,你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和雪娥发生关系之后,第二天就带着她去找了父亲想要给雪娥一个名分。”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她?”,香环震惊的问。 “不……不是我杀了她!是……是……”,江皓臣咬了咬嘴唇,拳头上青筋毕露,双眼里蓄满了仇恨,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杀她的人是柳老爷!” “什么!” 众人惊呼。 江皓臣眼中尽是深陷绝望的悲怆,傲然猩红。 任鸳飞心中忽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层层翻涌在胸口,难以平静。江皓臣虽然纨绔,但绝无杀人的胆量,这一点她还是相信的。只不过为什么凶手成了柳老爷?难道这就是江家为什么可以威胁柳家的筹码? 任鸳飞皱了皱眉,目光不经意间就撇到了新知府,他眼眸微微一怔,颇有些审视地看着她,隐隐可以看见他浓黑修长的睫毛蝶翼般翩跹。面对剧情的反转,他似乎也早有预料,只是闲闲的靠在扶椅上,望着任鸳飞暧昧一笑。 这突如其来的笑,让任鸳飞象是被烫到了一样,快速的移开目光,脸颊一片绯红! 她的心跳的很快,神情有有些恍惚,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听案,以致后来江皓臣说的一切,她只听进去了只言片语。 大致案情是,事后,江皓臣带着雪娥去找江虎成全,不料遇上江虎和栁知清商议事情,只得作罢,等他晚上回府,却发现雪娥不仅被栁老爷玷污了,还将她残忍的勒死! 于是江虎手里有了栁知清的把柄,要挟两家和亲,并强制安排江皓臣偶遇栁小淮。 不过栁知清的抗诉却是,江虎故意让雪娥给他奉茶,茶里放了媚药,才导致了一切后果! 结案时,大家对江皓臣的憎恶,突然之间转成了怜悯。试想,狼心狗肺的父亲设计了儿子的心上人,对象还是他未来的岳父,可悲的是江皓臣还不得不又在父亲的施压下打破牙齿混血吞,活的十分狼狈! 任鸳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剧情完全出乎意料,她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同师爷说话,“你怎么不感到惊讶?” 师爷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口吻镇定的道,“我昨晚就知道了。” 任鸳飞:…… 在任鸳飞的连环炮轰下,师爷招道: 新知府来的第一个晚上就召见他详问了凰游镇的所有情况。 谈到镇上两大商家和亲时,他就留神了。 让我打探两家突然结亲的缘由,恰好我在暗访中看到一个老头被江家轰了出来,细问之下便了解了雪娥的事情。 介于之前新知府没来上任,府衙一直闭门不开,那老头也无计可施,天天去江府门口闹腾,大家看他脏兮兮的还以为是个精神失常的叫花子。 后来我的线人打探雪娥的情况时,发现江府的人都支支吾吾的。 我料定肯定有问题,就向知府大人如实汇报了。 谁知道大人才听到一点风声,就随意找了个由头把江府封了,还把人都请到了县衙大牢里。 说查案就查案,别说让江虎这个老狐貍措手不及,就是我们当时也是一脸茫然啊!好在大人直觉敏锐,不然肯定白忙一场! 任鸳飞暗暗吃惊,转念一想又感慨道:“若是没有把握,他又岂会出手?” “这审案的速度,不一般呐!”,师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任鸢飞,将手里写好的案子吹了吹。 江皓臣认罪后,江虎自知无力回天,便将所有罪名都拦在自己身上,望对江皓臣从轻发落。 最后,三具尸体都被一一证实,死了半月的那具确实就是雪娥,这让大家都很惋惜,雪娥的父亲年轻时征战沙场,受了重伤眼看捡回一条命,现在又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得不说这很残忍。 死了半年之久的那具女尸就是六指徐娇柔。老鸨因为故意欺瞒,也被关押入狱。 而最新的那具尸体,死因确实是上吊自尽的,仵作泰山说是被勒死的也只是为了给江家施加压力。 据证实,那具女尸是江虎的小妾莫三娘,因为和下人私通,被抓到后,羞愧难当,自尽了,而江虎连尸体都懒得处理,直接扔到了他的陷阱里喂蛇。 新知府大人让三具尸体沉冤得雪,可谓功不可没,于是众人提出为新知府接风洗尘,顺便庆贺今年的首战告捷,准备一个欢庆晚宴。 晚上任鸢飞呆在自己的红叶小筑迟迟不敢出门。 自从得知大家都会盛装出席新知府的接风宴后,她更是惶恐的坐在铜镜面前描了一下午的眉。画好又擦掉,再画还是不满意…… 眼看就要到了晚宴,她干脆扔了木梳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她想还是不要去了,反正她去不去也没有人在意,可她又心有不甘,天生笨手笨脚的她,此刻真是恨不得去刨了自家祖坟,把娘亲挖出来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髻。 正当她发愁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她呼吸一紧,难道是来催她了? 她垮着一张脸,干脆装作不在屋里好了! “鸢飞?鸢飞!你在做什么,快开门!” 任鸢飞一愣,是她? 她立刻下床跑去开门,门外的栁小淮见到她吃了一惊,“你怎么披头散发的?还在睡?” 任鸢飞关上门,一把拉过栁小淮到铜镜边,说道:“你来得正好,你赶紧给我绾个发髻!” 栁小淮僵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略显憔悴的脸上升起一丝无奈的笑,“原来你是不敢出去见人!” 栁小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拿起了木梳,铜镜前的任鸢飞望着镜子里脸色白皙,弱不禁风的栁小淮问:“伯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第九章,宴席 栁小淮淡淡点头,不喜不悲,她轻车熟路的为任鸢飞绾了个凌飞髻,又心灵手巧的留下一部分青丝随意的戴上绘银丝带,她抬眸望着铜镜里稍稍改变就变得光鲜亮丽的任鸢飞忍不住赞叹道:“瞧,你要是个正常人家的姑娘,不知多少公子哥为你倾心。” 任鸢飞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好看是好看就是挺别扭的,听了栁小淮的打趣,只是淡淡一笑,“你当镇上的其他姑娘都是摆设么?”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你看你笑笑多好看。”任鸢飞轻轻吐出一口气。“今后有什么打算?” 栁小淮梳头的手一顿,眼神里迸射出一丝刚毅的光,声音镇定的说:“像你一样,自力更生!” “你还恨他吗?”任鸢飞扭头看她,表情认真,难得正经一会儿。“商人嘛,难免会看不清诱惑,犯下一些错,只要他良心得到了救赎,和你也不再有嫌隙,剩下的日子,好好珍惜对方吧。”任鸢飞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苦笑一声,“当初我娘走得急,我一直恨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和她剩下的时光,现在只能多给她上几柱香了。” “知府大人能够网开一面,饶他一命,我们已经很满足了,父亲也知道错了,还让我将雪娥的父亲带回府中好好侍奉,他很平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叮嘱我好好经营他毕生的心血,还有就是……就是……” 说道这里栁小淮面上一红,任鸢飞已然猜到,笑道:“让你找个好夫婿?” 栁小淮嗔了她一眼,不理她,埋头在锦盒中找起发饰来,找了半天,她一脸惊讶的问:“你的首饰都去哪里了?” 任鸢飞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懒散道:“那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我怎么会有?” 栁小淮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半响喃喃道:“哎,可惜了这张脸。” “……” “咦,这只金钗到是挺别致的?”栁小淮眼尖的看着锦盒夹层下的发饰,忍不住伸手抚摸。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贼金贵。”任鸢飞晃着脑袋笑嘻嘻的说。 栁小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往任鸢飞的云髻里插去,发髻配了这支飞蝶搂金碎花钗,浅色的流苏随意的落下,在风中漾起一丝丝涟漪,看得栁小淮直接呆住了,许久才道:“鸢飞我突然觉得媒婆这个职位真是委屈了你。” 任鸢飞一脸不屑,“以前你不是说,媒婆这个职业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么?” 栁小淮叹了口气,一脸‘鲜花掉进牛粪里’的表情,随后又帮她选了件浅蓝色薄沙荷叶裙穿上,当任鸢飞从屏风后出来时,栁小淮再一次痛恨老天暴殄天物!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时,任鸢飞扶着门框不确定的问:“你确定我这样去参加宴席没有问题?” “什么问题?” “会不会很骚包啊?” “……”栁小淮尴尬了一下,“放心吧,今晚肯定百花争艳,你打扮的这么素雅放进人堆里,就直接淹没了好吧?” 任鸢飞觉得此言有理,关门时又忍不住停下来道:“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戴发钗了,好不习惯,而且……我担心会弄丢,你知道的,我总是这么粗俗好动。” 栁小淮愣了一下,本来都犹豫了,但又很想给众人看看她精心打扮过的任鸢飞,更是想打打那些瞧不起她这个商家之女的大家闺秀的脸!于是改口道:“不妨事,吃个饭而已,你还准备打架啊?” 任鸢飞沉默了一下,栁小淮又道:“你今天好像怪怪的?以前不都是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么?”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任鸢飞的心坎上,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当机立断的关了门,大气道:“走,爷怕过谁?” 栁小淮轻轻笑了一下,随即两人慢慢悠悠的朝宴席走去。 路上,六子远远就看见前面走着两个婀娜娉婷的身影,很是养眼,不知是哪家姑娘,待他紧赶慢赶的走近了,才大吃一惊道:“老大,你发烧了?” 任鸢飞瞪他一眼,“你才发骚了!”,随即给他一个,‘你再说我保证不打死你’的眼神,让六子瞬间闭了嘴。 不过六子还是忍不住小声唏嘘,“怎么突然娘们起来了,好不习惯!” 任鸢飞:“……” 栁小淮赶紧出来打圆场,“对了六子,今天是新知府的第一个宴会,你也不穿得隆重点?” 六子挤眉弄眼的瞅了瞅任鸢飞,埋怨道:“老大都不给我说姑娘,我隆重不隆重有什么关系?” 任鸢飞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又快又准的拧住六子的耳朵,“你才多大?男人三十而立,你还差十来个年头!再说聘金的礼钱攒够了?” “我……我……我错了!老大高抬贵手!”六子揉着被捏红的耳朵,怨念的看了一眼任鸢飞,小声嘀咕:“这手劲儿是越来越大了,幸好不嫁人,否则谁受得了!” 任鸢飞:“……” 眼看任鸢飞黑了脸,栁小淮赶紧拉着她入了席。 宴席是凰游镇八大富商合资举办的,场面十分隆重,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在高挂的橘色灯笼下来来往往,任鸢飞就忍不住晕头转向。 “鸢飞你和我坐一起吧。”栁小淮伸出手诚心邀请。 现在栁老爷没了,栁小淮便挤身八大富商之一,今晚的宴席也有她的赞助,所以她的席位在特别重要的位置,设在了知府大人的正下方。 任鸢飞抬了抬眼,觉得有点显眼,便拒绝道:“今晚不知多少富家公子给你献殷勤,坐在这里他们还不瞪死我!” 说着也不管小淮的挽留,自顾自的走了,举目四望,发现入座新知府那桌宴席的都是些清寒的读书子弟,她摸了摸下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看来这新知府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她正要随意挑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突然迎面走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华服老头,额头上印着几道深深的皱纹,沧桑又世俗。 他似乎等了她许久,她一出现,他就迫不及待地朝她走来,眼中略有急切之色。 任鸢飞瞧着他有些眼熟,稍稍想了一下后,她眉头一舒,原来是秦记当铺的老板,秦得益。 他带着商人特有的笑走到任鸢飞跟前,弯了弯腰,伸出手道:“任官媒这边请?” 任鸢飞点了点头,随他走到一处宴席的偏角处,一路上总有陌生男子向她投来惊艳的目光,她刚才开始还有些诧异,直到发间传来玲琅玉碎声,她才恍然大悟,这个栁小淮! 秦得益稳住微微发福的身形,深沉道:“我是来替女儿说亲的。” 秦若素? 秦得益老来得子,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据传这秦若素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的娇媚女子,有倾国倾城之色。但她从小身弱多病,一直养在深闺,她无缘得见,但长得极美怕是此言不虚,否则秦得益也不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任鸢飞默了默,问道:“谁家公子?” 秦得益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口气却有些轻狂,“我那小女虽见识短浅,却眼界甚高,她看上的也不是旁人,乃新上任的知府大人。” 任鸢飞猛地一怔,没想到新知府的名号,如今已然风靡全镇,就连深闺女子也怦然心动了!她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半响才启口面无表情的道:“那恐怕要秦老板失望了,知府大人已有未婚妻了。” 不料秦得益面上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我知道,所以……哪怕是个妾室也没有关系。” 任鸢飞心头倏忽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心中一酸,声色极力如常道:“这个……”,她思考了一下,一副难为的样子道:“话我会带到,至于知府大人会不会纳妾……” 她的话还未说完,秦得益就奸诈的笑起来,“你只管去提,老夫也只是让你走个流程而已,至于其他的我自会安排。”说完,他将手里的画作塞给任鸢飞,道:“这是小女的丹青像,请一并带给大人!” 说完,秦得益大步流星的离开,留下任鸢飞独自站在榕树下发呆,泛黄的树叶如雪一般纷纷而落,落英飞舞,轻轻打在她的肩头,她缓缓仰头,心情动荡又迷惘。 料想到秦若素很美,却不想美得如此惊为天人!只是张画像,便已经有如此美貌和神韵,可想见到此人,必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之容。 她叹息了一声,将手里的画作小心收好。 今晚的宴席她已无心参加,正要从侧门离开,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少女的尖叫,她呆了呆,这阵仗?难道是新知府来了?她心脏一紧,举目望去,发现人头攒动的地方竟是府衙大门口,昏黄的灯火下,淡雅如雾的月华里,一个笑声放荡不羁的传来,任鸢飞皱了皱眉,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狂野不拘,张扬似火的少年正朝着她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踏来! 精致贴身的华服,以及白皙柔和的五官,谈吐间的挥洒贵气,都让一众女子为他痴迷!这样的男人在凰游镇任鸢飞闭着眼睛也能数过来。 她眉毛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是他? 第十章,两虎相争 任鸢飞苦笑一声,三年了……,他终于舍得回来了!她眼神空洞,心思恍惚回到了三年前他离开的那一晚。 良久,她仰天眨了眨雾气森森的眼,露出一个寥落自伤的表情。心中积压了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仿佛才落下了帷幕。 三思之下,她还是决定快速离席。 不料她刚转身,突然被窜出来的师爷一把拉住,他满头大汗,手里紧拽着一个根木棍,“你让我好找,咦,今天怎么这副鬼样子?要表演?”说着师爷狐疑的盯了任鸢飞许久,“你能表演什么?表演能吃?” “吃你大爷!”任鸢飞没好气的吼道。 “哎……等等,我找你是有正事儿!”师爷喘气连连,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任鸢飞回头看了眼那个正朝她走来的男子,不出几秒他就会看到她,她一急,只好抽身离开,可脚还没挪动,就听到有人高声大喊:“小鸢飞!” 任鸢飞额头滴下两滴冷汗,杵在原地根块木头似得。 “呵,还真是小鸢飞啊!”,来人收起纨绔的笑,眸中是三年不见的惊艳,相视良久,他看着今日任鸢飞的扮相,眸中风流毕现,打趣道,“这副打扮是想好要给我当小妾了么?” “三年不见,你还是这副德行。”任鸢飞见躲不过,也只好抬起头,大方一笑,勉励应对。 三年不见,眼前的男人依旧一袭锦衣金冠。双眸幽深似海,映着火把跳动的火焰,粲然生辉,风流倜傥。她不禁感叹,真好,岁月似乎不曾在他金雕玉琢的脸上留下什么。就像他们的分离只是在昨天。不过他眉间隐约有了一层她难以熟知的沧桑。 他合扇将任鸢飞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眯着眼笑了,“不错,越来越有风味了,我喜欢。” 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调戏,她黑了黑脸,恼羞成怒:“连官媒都戏弄,也难怪你府中常年都有那么多侍妾整日为你争风吃醋了。” “嗯。”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供认不讳,又厚颜无耻道:“难道你也吃醋了?” 任鸢飞冷冷一笑,“我若是你的侍妾,便买了哑药将你毒了!省得你日日花天酒地。” “呵,你果然还在觊觎我的美色,这就说漏嘴了!”男子得意的展开扇子,姿态娴雅的扇了扇。 任鸢飞沉默了一下,算了,和这个登徒子磨什么嘴皮子!她抬起头望着他,言简意赅,“有事说事,没事儿,我走了!” “诶!” 任鸢飞刚要走,不想却被他伸出折扇拦了去路,“要去哪儿?这么久不见也不留下来陪陪我?” 他看似完全没有深意的一句话,却让任鸢飞心头一震,眨着的眼慢了半拍,曾几何时,他也喜欢笑着这么无理的打趣她,她晃了晃神,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期待,“听说,这几年,你处心积虑到处学艺?” 他收了折扇,笑得难以形容,“嗯,就是想着打不过你。” “很好。”任鸢飞笑了笑,扭头就对师爷道:“师爷,你手里的棍子给我!”她将手里的画卷递给师爷,又看向傅梓新,“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成全你!” 周围的人一见这场景都自觉的退开了一个圈,抱着看热闹的心,喧哗声此起彼。 “傅梓新,打赢了,我就陪你,如何?”任鸢飞挑眉。 “输了呢?”男子轻松惬意的望着她。 “输了,药费自理!” “成!” 说罢,任鸢飞撸起袖子,接过棍子,师爷朝她投去一个担忧的神色,却被任鸢飞忽视了,两人说打就打,她用棍子,他使折扇,二人在灯火辉煌中,交起手来。 任鸢飞的父亲曾经是个武将,也一度认为自己会生个儿子,鸢飞娘怕他经受不住打击,悄悄瞒着他说是生的儿子,这一瞒就是八年,练就了任鸢飞自小就是刚毅,好动的性格!习武也是在这样的窘况下萌生的,并一直持续到鸢飞爹战死沙场,她才渐渐恢复了女儿身,这个事情在凰游镇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后来才衍生了任鸢飞放倒了壮汉李大山的典故。 做了官媒后,武艺都生疏了,且她只习得了父亲的一些皮毛,但对付几个流氓汉子倒也不在话下,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原本以为浪荡纨绔的傅梓新会被打的很惨,不料几招下来……任鸢飞渐渐落得下风,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傅梓新出镇这几年怕是在外头学了不少功法,这下任官媒是要吃亏了! 只见傅梓新以意导气,圆转自如,片片黄叶随力而起,随扇一推,落叶飞散,便将任鸢飞围形成一了一个圈。狂风落叶挡住了任鸢飞的视线,让她进退两难,她暗自吃惊,想不到短短三年,他的武功突飞猛进,而他这次的表现,就只能让人惊叹于他学武的天份了。 眼看要输,一个洁白的人影突然随着落叶卷入圆圈,长剑出手,人随剑进,霎时间风舞梨花,剑气满天,宛若游龙。任鸢飞转过身,还不来及看清来人,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一个无法抗拒的力气将她搂到一边,等她晕乎过来,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她同众人一样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傅梓新用扇子抵住来人的喉头。他却不慌不忙,低头看了一眼那把久负盛名的桃花扇,笑了一笑。一挥手挡开了扇子。紧接着纵身跃起,傅梓新只觉此人出手极快,不觉手上力道加重,出扇速度也加快。须臾之后,傅梓新手腕被点,登时没了力气,扇子从手中掉落在地,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任鸢飞脑子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傅梓新觉得是一大挑衅,冷笑起来,她都以为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这时,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欢呼这场精彩的打斗。 新知府一袭白衣,没穿官服的他没了堂上审案的威严,一张脸却也是冷漠至极,甚至有点苍白。 傅梓新一脸诧异,此人眉目修长,风姿顾盼烨然! 天下竟有比他还要中看的男子? 傅梓新捡起折扇,转过身望着已经呆成木偶的任鸢飞,指着竖成了一道风景线的的新知府不满道:“他是何人?” 他这神态,俨然一副红杏出墙被当场抓住拷问奸夫的摸样,让任鸢飞扶了扶额,不等她回答,傅梓新凤眸一转,已然猜到,“听说我们镇上来了个风流倜傥的美知府,想必,就是阁下了?” 见新知府紧抿着唇,一脸严肃,师爷立刻替他求情道:“梓新刚从州县回来,年少无知冲撞了大人,还请不要见怪。” “无妨,本官不会跟他计较。”,新知府将傅梓新的桀骜放荡尽收眼底,他只是回之一笑,不过黑曜石般深邃胡眸子里却凉飕飕的,看得任鸢飞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常,新知府转过身,突然拉起任鸢飞的手,神态自若的道:“这里人多,我带你过去入席吧。” 任鸢飞的心一颤,不敢去看被他拉着的手,只听到周围不断传来抽气声,一颗心仿佛瞬间就融化在了温暖的海洋里。 原本就硝烟弥漫的气氛,突然间凭空来了个惊雷,让傅梓新呆了半饷才回过神来,他看着任鸢飞的背影,以及她被新知府拉着的素手,迟疑了一会,突然仰天长叹道,“当初,你对本公子也是这般一见钟情……现在……哎,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任鸢飞咬了咬下唇,回头看了一眼傅梓新,总觉得他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才分开短短两三年而已,为什么她有种和他分别了一个世纪的错觉,久到她面对他这样的无赖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发呆的瞬间,任鸢飞明显的感觉到被新知府握着的手,增加了一点点力度,这熟悉的掌心,熟悉的温度,突然让她想到了那次掉进江府嚎坑的经历。 那一次他的手也是这样,充满坚韧和力度。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下来,如此嘈杂的环境下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触电的感觉从手心开始蔓延,酥麻酥麻的,让她难以抗拒。 “小鸢飞,你真的狠心这样待我?”远处傅梓新突然说出这句久违的话,让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脑子里走马观花的闪过一个又一个关于他的大红场景,以及他那副受伤又自嘲的眼神。 新知府用余光看到她低沉的眉眼,轻轻皱了皱眉,在他眼里的任鸢飞是个耿直,豪爽,没有丝毫感情羁绊的女子,可如今……他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仍然杵在原地的傅梓新,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见她犹豫了,新知府稍微用了点力,便将任鸢飞彻底拉了过去,并浅笑道:“任官媒作为本镇身份最重要的女人,自然是要陪侍在本官左右,本官还有许多问题未向她请教,再说了,她一开始就答应了我的邀请,不是么?” 第十一章,春风十里,不如你 她掀了掀眼皮,认真的审视了新知府一分钟,发现他正垂头注视着她,澄如明镜的双眸泛着春水一样的光。 这厚颜无耻的境界,让任鸢飞倒抽一口凉气! 她没骨气的用沉默回应了新知府的反问。 四周传来刀般锋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劈开,无形的压力以及小声的议论让她呼吸一紧,她僵硬着脸,从容自然的从新知府掌心抽出手来,走回去拍了拍傅梓新的肩膀,说了句让所有人都同情他的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坐吧!”顿了顿又怕显得不够大气,补充道:“虽然我们那桌都是些青年才俊,不过想必会对你如何捕获芳心的话题很感兴趣!” 她把话题这么轻轻一带,顿时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 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也是一片唏嘘,他去了不是自讨没趣么?那群寒酸清流只会妒忌,用些拐弯抹角的话尖酸刻薄他。 “呵,一群儒辈,怎会懂得我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生观呢?”讲到此处,傅梓新将肩头垂坠长发轻轻拨於脑後。只一个再普通不过小动作,看在女人眼中却如此风流倜傥,潇洒无比。 衬着皎洁月光,男人面容冷峻,却又英俊非凡。惹得围观的女子频频红脸。傅梓新目光幽冷的目光扫过沉着冷静的新知府,扫过一脸狡黠的任鸢飞,最后落在周围的妙龄少女上,唇边涤荡出耀眼的笑,“州县有一宝贝,被我带了回来,本想送给某人的,不过……看她不是很需要的样子,该怎么办呢?” 话落,所有姑娘都用一种如日光般炙热的目光看着傅梓新,心中的狂喜让她们难以掩饰,纷纷一涌而来,立刻将邪魅的傅梓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任鸢飞良心小小的被谴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这实属无奈之举啊!得罪放荡不羁的傅梓新总好过得罪捉摸不透的新知府好得多!更何况她手上还有一桩关于他的使命! 入座后,风声总算小了些,宴席很快开始,美味佳肴一道接一道的往桌上端,任鸢飞咽了咽口水,目光一直游走在筷子上,不是她不想吃,而是这些菜都不怎么符合她的胃口,再说……她突然想到她的吃相有些惊悚,会不会吓坏了这凰游镇上未来的大官学者? 看着桌上的文学清流一个个都跟娘们似得端庄娴雅,偶尔举杯碰碰,说的都是客套话,酒过三巡,任鸢飞已经饿得头晕眼花。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知府大人,想着怎么同他提及纳妾之事,突然大吃一惊! 咦,知府大人呢? 难道是酒喝多了去茅房了? 她呆了呆,这知府大人是何时离开的她怎么一点知觉也没有?难道是看菜看得太入神了? 觥筹交错间,似乎其他人也没有意识到大人的离开,只是相互敬酒,大家兴致似乎都很高,看得出来能被年轻有为的知府大人赏识,是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儿。 任鸢飞讪讪的收回目光,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不由向她敬酒道:“来,任官媒干了这杯!晚生早已久仰你的大名,不知何时有幸能得官媒大人的青睐,做个好媒呢?” 说话的人面相清秀,目光盈盈若水,倒是灵动,就是语气有些漂浮,任鸢飞起身回敬一杯,“你们读书人讲究命也,时也,只要缘分到了,何惧没有佳人露面呢?” 在座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接道:“所谓缘分,既是指你金笔提名时,喝了这杯酒水,回去读书吧。” 说完,众人又是哈哈一笑。 任鸢飞眼波流转,谁说他们是书呆子? 这么一闹腾,知府大人又不在,大家突然活跃了许多,娘们气质抛开了,也不打官腔了,都爷们的自说自话,气愤倒是融合了许多。 任鸢飞心中顿时也轻松了些,勉力提筷吃了几口菜,肚子还是饿得呱呱叫,正当她想找机会溜走时,知府大人来了! 那双幽深宁静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唇角轻勾道:“我看你今晚胃口不佳,给你准备了一碗鸡汁粳米粥,你将就一下。” 说着他白皙纤细的手指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粥,星眸扫过任鸢飞呆呆的脸庞,面色如常的道:“我就只会做这个,也不知道你能否……接受。” 说完新知府眼里闪过一丝勉强,看得任鸢飞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手脚迟钝的接过碗,看了一眼知府大人,想象着他撸着袖子,一脸严肃,做个饭跟打仗一样的庄严神情,在厨房里,如同指挥战场一样有条不紊的端出一碗粥来是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儿。 她捧着碗,如获至宝般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下咽,才咽了几口,她鼻子一酸,一滴泪就浑圆的滴在了碗里。 新知府一怔,皱着眉头问:“很难吃?” 任鸢飞埋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调侃道,“我说是,你会不会找个借口,把我关起来?” 只见他澄净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却点头认真道:“会。” 任鸢飞:“……” 他不再问,她也不再说,而是埋头大口吃起来。 这时,师爷步履蹒跚的走上临时搭建的木台,大声宣布:“首先,祝贺欢迎我们的新大人莅临凰游镇,我相信,在这位年轻能干的大人的领导下,我们凰游镇将迎来从未有过的辉煌,我们都将拥有财富!其次感谢凰游镇八大富豪对宴会的赞助!” 说完大家都站起身鼓掌,掌声响了许久后,师爷又道:“好了,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到了节目助兴的时候,大家今晚尽情吃喝,不醉不归!” 话落,大家都面露惊讶之色,面面相觑后,第一个节目开始了。 一个抱着七弦琴的女子身穿薄沙,迈着小碎步,婀娜聘婷的走到台中间,她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西城杨柳弄春柔,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我恨生前未积缘,古佛青灯度流年…… “我恨生前未积缘,古佛青灯度流年……”新知府淡淡的吟唱着歌词,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任鸢飞大大咧咧的吃完饭,除了新知府念叨的这一句,台上唱的什么,唱的好与不好,她全然没去在意。 看到他目光在灯火的映衬下,折射出几缕动容的情绪,她突然发起了呆,望着台上才色双绝的女子们,任鸢飞不得不承认,凰游镇的名门望女们是相当出挑的,听着台下一阵阵的喝彩,甚至有些轻浮的男子毫不避讳的吹起了口哨。 任鸢飞叹了口气,在男人眼里这些女子是百花争艳,而在她眼里却是满目萧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她和她们之间的差距不仅是一个家教良好的世家,还有文学乐曲的熏陶以及自身的优越与傲人的资本。 这种千锤百炼塑造出来的女子,不是靠着她一时侥幸的姿容就能胜出的。任鸢飞心中不禁涌起一抹顾影自怜的情绪,有种悲凉的感觉。 慢慢的酒桌上的气愤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中,任鸢飞原想借酒壮胆,把纳妾这事儿说了,不想喝了几杯后,脸上一阵火热,她摇了摇头,意识开始飘忽,“这……这酒,也太烈了!” 远处目光一直追着任鸢飞的傅梓新,看着她喝得目光微醺,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一尘不染的气质,倒是平添了几丝魅惑,他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似是走神,又似自言自语道:“醉人不外花共酒,花是丽人酒是愁。” 见她喝得醉眼朦胧,新知府停止了应酬,狭长的眸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的台面,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搁下酒杯,迟疑了一下,对她道:“我送你回去吧。” 任鸢飞顶着一张被酒水染红的脸,头晕眼花的道:“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这是给你准备的欢庆宴,你走了怎么行?”末了,她又补充道:“再说……你以为台上那些姑娘那么卖力做什么,还不是跳给你看的,你不看多可惜,懂不懂怜香惜玉?” 说着任鸢飞站起身,酒大壮胆,举目朝着六子就是一嗓子,“送……送爷回去!” 不远处的六子,看得正高兴,但回头一瞅任鸢飞已经喝成了这个德行,怨念的朝她走过来,“不会喝酒,干嘛要喝?” “我……我高兴……” “高兴啥?” “有……有酒喝!” 六子:“……” 六子将任鸢飞抗至半路,不料她肚子一经搅和没忍住就吐了!还吐了六子一身!六子嚎叫一声,只得把她放下道:“老大,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第十二章,雾里看花 任鸢飞头痛的厉害,干脆仰躺在小石路上,她睁着干涩的眼,望着漆黑天幕上的圆月,那里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像一盏悬挂在高空的明灯。初夏的风偏凉,无孔不入的敲打着她皮肤,缭乱她的发丝,在这样萧瑟凄清的黑夜里,藏在任鸢飞深处那些难以启齿的遗憾像是无处藏身一般,悄然冒出心头,翻涌不休。 这些年……她恨寂寞! 都说男人喝酒,性情毕现,女人饮酒,雾里看花。 这是幻觉么? 她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珠,朦胧的光线丝丝缕缕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她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宛如梦境,那么那么的不真实。 直到一阵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他的怀抱里有浅淡的香草的芬芳。任鸢飞心跳骤然加速,一抬头,就看见新知府正垂头注视着她,他将她拦腰抱起,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丝叹息。“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 任鸢飞表情一怔,她觉得她此刻一定是在做梦,如果这是梦,那么她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坚强,假装幸福一下?她闭上眼,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聆听他胸腔强而有力的跳动! “睡了么?”走到红叶小筑时,他低头看着怀中睡颜安静的女子,声音有些醉酒后的飘忽。 清透的月光下,任鸢飞的面色依旧渲染着一层薄薄的酡红,纤长的睫毛不停扑闪,唇角一会儿紧抿,一会儿扬起一丝笑,他抱着她轻轻穿过一片海棠花,香味夹杂着葱郁园林中的青草香,混合着阵阵蝉鸣沁入鼻息,让人一阵清凉。 将她小心安置在床上后,他正要离开,不料床上的女子忽然自后抱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背上,仿佛只有这样,心中才有一丝安稳的感觉。 似乎察觉了她心中翻滚的忐忑和恐惧,新知府诧异了一下,转过身便将她轻轻拥住! 任鸢飞心头倏忽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心中一酸,撩人夜色下不顾一切地大哭起来,她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样哭,哭自己,哭蓦然间消失了的亲人,哭她的茫然,那是一种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 “别怕,有我在。”他轻轻的低语,伸手抚弄着她倾泻而下的直发。 哭了一会儿,她仰起头,毫无头绪的说:“傅梓新,当年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他轻抚着发丝的手一僵,四目相对的片刻,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中闪过一丝疼痛,仿佛穿透了她眼中的层层雾气,直直照到她软弱的心里去,片刻后他 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为她轻轻擦掉眼泪,“乖,睡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新知府的安抚下,渐渐入睡,她的睡相实在不怎么好,青丝散了一床,有些孩子气。 新知府立在床边看了她良久,眸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眷恋,才缓缓离去。 他替她关好门窗,离开时,却看到了正在赶来的六子,六子见到他,又联想到他刚才关门的动作,突然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他脑子空白了一瞬,还未等他问出口,新知府已经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她睡了!” 声音淡漠没有丝毫情绪。 宴席散后,新知府站在书房里,问稍显醉态的师爷:“这傅梓新是何人,你给我的花名册上为何没有他的名字?” 望着知府大人那月寒般幽深的目光,师爷混沌的脑子立刻一片清明,他恭敬的垂立着,道:“这傅梓新乃是本镇银庄老板傅金文独子。 自小便随着主母生活在州县,三年前,傅金文患了风湿,腿脚不便,无法打理生意才让儿子从州县回来管账,来到我们镇上时间不长却接连纳了两房侍妾。”说道这里师爷言语似有避讳,停了一下,才道:“没过多久,他又娶了周家大小姐,可不知什么缘由……新婚当夜他毅然抛下新娘一个人跑了!直到昨日才回来。” 新知府默了默,三年前?他抬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似乎任鸢飞的娘亲也是在那一年去世的?” 师爷一怔,对上新知府睿智的双眼,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是……是的!” “这其中有关系么?” 他还是问出了这个敏感的话题,师爷寒了寒脸,叹口气说道:“确有关系。” “嗯?”新知府皱了皱眉,示意他接着说。 “那一年对于任官媒来说可真是多事之秋,父亲战死沙场,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噩耗中走出,接着没过几月她娘亲也不留片语便撒手人寰,留她独自一人承受一切。那个时候她娘正替傅梓新张罗娶正室之事,还没娶过门自己就先走了,这个重担自然落到了任官媒身上。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傅梓新,眼看两人都要拜天地了,可后来不知怎的,这门亲事突然就黄了,傅梓新丢下新娘一走就是三年!” 新知府凝视着窗外高挂的圆月,眼眸中闪过一丝释然,轻叹一声,“原来如此。” 师爷临走时,新知府投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师爷愣了愣,拱了拱手,回之相应的眼神。 师爷一路走一路琢磨新知府的那个眼神,那是一个让他保密的眼神,路过任鸢飞的红叶小筑时,他情不自禁的朝里看了看,隐约猜到了什么,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夜,任鸢飞昏昏沉睡的脑袋里,梦到了一片雾霭茫茫。 她置身其中,无论怎么叫喊也无人应答,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恐慌又惊惧! 突然一阵风吹来,雾气瞬间消散, 片刻的清明使得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正站在傅府的鲜红匾额下,匾额上挂了大红花,两旁的灯笼也是大红色,地上是一片细碎的红鞭炮,门口空无一人,里面飘着淡淡雾气,亦或是鞭炮的火药味。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 是在哪里见过? 不等她再往前走,前方突然出来一个人影,一抬头,就撞进了这个男人的眸中。 是他! 他似乎特地梳洗了一番,素日里松松垮垮的白衣白衫都不见了踪影,此刻也穿得一丝不苟,但是碧玉腰带,却换成了红色,连靴子,都是红色,即便如此,还是遮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放荡气息。 任鸢飞怔怔看着他,他却朝她伸出手,那目光因天地间的红色而越发灼灼,波光潋滟,里面似乎有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说:“过来。” 那么一瞬间,她的耳朵处于失聪状态,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这个场景…… 她心猛地收紧,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梓新的样子。 她刚处理完娘亲的后事,傅金文就上门催婚,她无奈之下,只好换了丧服去了傅家。 在穿过荷花池的边上忽然被人自后抱住。 风流邪魅的男人,眼睛上蒙着一块布条,双臂紧紧环着她笑着在她耳边说:被我捉住了吧,看你还能藏到哪去? 他口中的热气熏在她的耳边,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接着一个过肩摔,便将男人狠狠的扣在地上! 男人疼得呲牙咧嘴,她微微怔住,这不是傅家公子么? 等他揭开眼前的布条,却看到一个陌生而素净的纤细男子,正红着脸站在眼前。一张面庞白皙如玉,只不过略微秀气了些,倒是难得一见的好模样。 傅梓新冷哼一声,眉间是难以掩饰的怒气与骄横,“你是谁?” 任鸢飞看着他挑衅的目光,突然明白过来,她此刻的扮相还是男儿身,难怪他一脸厌恶,随即她淡笑一声,“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说着就要走,不料却被年轻气盛的他一把拦住,想到傅金文仗着有钱就对她施加压力,连丧期都没过就催着她出山做媒,她就气不过,在傅梓新再三出言挑衅后,她忍无可忍和他动了手!那时候的傅梓新只是一个纨绔公子哥,花拳绣腿哪里是任鸢飞的对手,除了脸,其他地方都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第二次和傅梓新见面也是一件令她十分伤脑的事儿。 傅梓新被她教训后,一直伺机报复,而他报复的方式简直冲动得不计后果! 他将任鸢飞约到锁钥楼,那是镇上最大也是最繁华的风月场所,等任鸢飞赴约的时候,她没想到会是那样一番摄人心魄的场景! 映入她眼中的是一片滚滚浓烟,火光冲天中,哭声,喊声,泼水声,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人们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大火无休无止地向周围蔓延。 她吓得直接呆住了,这时傅家奴仆哭喊着跑过来告诉她,酒楼突然就着火了,傅少爷还在里面! 她心中那片空洞彷佛明晰起来,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紧接着她提过一旁的水桶将自己淋湿,下一刻就在众目睽睽下,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火海,没有人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冲进去后,她掩着口鼻困难的叫着傅梓新的名字,兜兜转转找寻无果,横梁一根根的往下掉,门框柱子全都烧了起来,她置身火海,直觉自己全身烫的都跟着烧了起来,到处都是耀眼的光,正在她诧异为何一个人也没有时,一扇门突然倒下将她砸个正着,之后她便在一片火热中失去了意识。 第十三章,三年前的往事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发现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而床的旁边正坐着一个男子,眼神灼灼的看着她,她怔忪几乎无法动弹,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了,她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月光下澈,给他身上蒙上一层浅浅的白霜。他的侧脸很美,他微微抬起头,白皙如玉的脸浸在阴影里,声音充满意外:“我……我没想到……没想到你真的会进去。” 月光清寒,任鸢飞别转过头,原来这是他设计出来骗她的一个局!她闭上眼,不知哪里被烧伤了,直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沉默良久,冷冷道:“现在知道了?可还满意?” “谁让你上次那么蛮横,这次是给你点教训!”傅梓新幽幽的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 “随你怎么想,我得离开了。”任鸢飞吃力的想爬起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才刚用力,后背就传来一阵刺心的灼痛!疼得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怎么样,还想走么?”傅梓新挑衅的勾了勾薄唇。 她无力的垂下手,双眼茫然的望着帐顶,心底一片冰凉,手心突然传来的温度让她浑身一僵,她看过去,傅梓新正握着她的手,眉眼间升起一丝疑惑,他轻轻地勾起嘴角,浪子般摩挲着她的手,“任兄的手……嗯?这触感……” “怎么?”任鸢飞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只听傅梓新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形容:“这触感……细皮嫩肉的,到颇似女子。” 任鸢飞微微别过头,不置一词。 没来由的,任鸢飞心中传来一声遥远的叹息。这么多年了,她都快认为自己是个男子了。 沉默 依旧是沉默。 就在她思绪飘飞的时候,傅梓新突然捉起任鸢飞散落在床榻上的青丝,他把玩着,也不知道受什么驱使,他凑近一闻,任鸢飞见到此景心中蓦地一空,刚刚和缓的面容瞬间僵住。 “果然有股……”傅梓新凝眉,认真想了一刻,恳切道:“糊味儿!” 任鸢飞:“……” “我说……”傅梓新刚要说什么,突然见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孤灯黄影下,竟然有种女儿家才有的虚弱和娇媚。 他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鄙夷,“身为男儿,如此秀气,可不是什么好事!”说着也不管任鸢飞能不能听见,傅梓新的手轻轻地伸向她的衣服——毕竟这衣服被火烧得又脏又破,上面还有一些未干的水渍,而且,他突然意识到看她像是受伤了! 眼快外衫掉落…… “啪–” 响亮的耳光声突兀而起。傅梓新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看见任鸢飞努力半睁着眼睛,声音虚弱而清脆:“滚!” “你受伤了,你不知道么?不就说了你两句柔弱么?现在充什么好汉!”傅梓新恼羞成怒的站起来,作势就要扒光她的衣服,“难得本少爷有闲心伺候你,别不知好歹!” “不……不要!” “嗯?”傅梓新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少爷像是短袖么?”想了想不够解气,又骂道:“又不是娘们儿,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见任鸢飞紧咬着下唇,用最后的力气扯紧了自己的衣扣,傅梓新后知后觉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慢慢变得炙热,目光从她柔嫩泛红的脖颈一直瞄到微微起伏的胸部,他呼吸一紧,盯了任鸢飞半晌,声音带了些嗫嚅:“你…不会是…女子吧?” 任鸢飞闻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不行么?”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包扎好伤口后的任鸢飞一直沉沉睡着,他细细地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心底不知为何忽生怜惜。月色幽冷,他就在床边坐了一夜,脑子一直嗡嗡的,她竟是个女子,一时之间,他心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良久他叹了口气:“身为女子,她怎能如此彪悍?”。 这一夜她反反复复的发着烧,他又是擦身又是盖被子的,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体贴入微的照顾一个女人,仿若易碎的玻璃般,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快天亮时,看到她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他才勉力松了口气,一颗紧悬的心才得以释放,他疲惫的坐在床头,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不禁在想,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女子,自己会不会怜香惜玉? 此后,傅梓新总是寻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找她这个恢复了女儿身的官媒。 然而她的责任只是为他操办一场华丽盛大的婚礼。 有一晚,他喝得很醉,来到她的红叶小筑,问她“:如果我不想娶她,我不开心,这婚,还是要成么?” 她当时沉默了很久,反问他:“那么,你想娶谁?” 他醉卧她的膝盖,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都说醉卧美人膝,娶……娶你,怎么样?” 任鸢飞一怔,随即推开他,刚要离开,不料被他一把拉住,她慌忙转头,一时间和凑上来的傅梓新碰了鼻子。两人离得那么近,鼻尖微微碰在一起,睫毛也快要纠缠起来。男子细微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温热的酒气。任鸢飞屏住呼吸,终于冷冷地别过了头。 沉吟良久,任鸢飞决然的道:“周小姐和你早有婚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她那么喜欢你。 ” 傅梓新跌跌撞撞的走起来,从后将她抱住,揽入了怀中,喃喃失声,“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任鸢飞叹了口气,想起她曾问过傅金文为何那么急促想要促成这桩娃娃亲,傅金文当时的回答是,若傅家不能让周家满意,那么就等着家财散尽,妻离子亡。做不成亲家,便成仇家! 任鸢飞不知道这两家究竟有何瓜葛,非要堵上傅梓新一生的幸福,但是她也无可奈何。 所以……婚礼如期如图的举行了。 雾气袭来,冷风乍起,吹动了裙摆,任鸢飞恍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陷入了一个很久以前的梦,抬眼望去傅梓新还穿着那一身大红喜服站在那里,等着她过去,她心里微微一动,又闭上了眼睛,似是挣扎,她神情痛苦的想要逃避。 这个场景太难忘了,以致熟悉到成为了她的梦魇! 大婚那一日傅梓新就像现在这身妆扮! 等她再次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刚刚拜完天地的傅梓新将她拉到了一处偏远的角落,忽然间抬起了头凝望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很深、很深,似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面对他突如其来无比沉稳的样子,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傅梓新看着她一瞬间渺茫的神色,忍不住想要为她掠开额前的碎发,可手刚触碰到她的额角,她就快速闪开了。 “你已经成亲了。” 这句话像是分界线一样刺痛傅梓新的心,他的手僵在半空,他直直的看她,月似清霜,眼眶有种浅浅的酸涩,“小鸢飞,我们私奔吧。” “你醉了,回去吧。”任鸢飞皱着眉,一脸苍白。 他狠狠地吸了口气,停滞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道:“你……你真的狠得下心这样待我?” “我们……是不可能的。”任鸢飞淡淡的说,声音失了几分颜色。 “好……好,很好!” 任鸢飞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身,向着极远的黑暗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稳,像是诀别,每一步仿佛在撕扯着她的心,往日的一点一滴如浮光掠影,如镜花水月般,悄然消散。 “傅梓新!” 巨大的吼声空荡的回应在她的厢房里,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阳光从窗户一泻而下,十分刺眼,她抬了抬自己的手,又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确定没有任何灼痛感后,她知道,她是真的从梦里摆脱出来了。 梦里的场景一一再现,她揉了揉发胀的头,从那一别后,傅梓新就消失了,直到……直到昨晚他突然又回来! 她叹了口气,下床梳洗。 初阳正好,葡萄架上反射着幽亮的橘光,晃晃如银。 就在任鸳飞开门的瞬间,她猛然怔住了,花墻下,一个身长玉立之人正拿着水壶认真的浇花,听到开门声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澄净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清风拂过湖面,激起波波寡淡的涟漪。 “愣着做什么,过来一起用饭。” 说着他将水壶放到地上,朝着她施施然过来。 任鸳飞看着整个院子都沐浴在一片水珠之下,生气腾腾,脑子有点懵,突然她脸色一白,在想她大叫着傅梓新的名字,他隔着木门是否听到了? 她尴尬的走到石桌边,拘谨的坐下,看着新知府将打好的粥推到她的跟前,白凈的粥熬得刚好,每粒米都十分饱满,里面还夹杂着碎碎的青菜,她木楞的端过粥,闻着这特有的清粥香,晃了晃神不禁问道: “你做的?” “嗯。”他只是淡淡的应着,目光落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又不动声色的移开,将他准备的一叠泡菜推至她面前,又拿出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葡萄架下光影昏暗,想必她此时的表情也如雾里看花,是模糊不清,暧昧不明的。他眸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问道:“盯着我做什么。” 第十四章,轻薄 任鸳飞这才觉得失礼,慌忙移开视线,想着刚才这陌生的一幕,根本没有出现过,为何她会有种已经和他这样过了千千万万个晨曦一般。 就这样,世俗又恬淡。 看着她垂头发呆,他只是将手里的鸡蛋递给她,口吻轻快,“怎么,难不成还要我喂你?” 任鸳飞受宠若惊,赶紧接过,望着白皙嫩滑的鸡蛋,她咽了咽口水,想了一下,突然问道,“昨夜……我似是醉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新知府姿态娴雅的擦了擦嘴,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是我。怎么?” 任鸳飞一怔,紧紧咬住放在嘴里的勺子,红了红,又垮着一张脸道,“那……那,我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许是觉得她的反映有趣,他轻笑一声,思索了一下,看着她目光灼灼道:“有。” 任袁飞蓦地脑袋一空,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结巴起来,“那……我,我说了什么?” 新知府勉为其难的回忆了一下,一丝笑爬上唇边,“其实,也没什么。” 他目光散漫的放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就是说,你倾慕于我,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好好考虑。” 任鸳飞,“……” 她木楞的怔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最后变成黑,之后她一直不敢去看新知府,一脸悔不当初,手脚哆嗦了一阵,又猛地喝了几口稀饭压惊,才勉强拿出昔日的气场,淡定道:“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新知府:“……” 他纤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他嫩红的薄唇,言笑晏晏,又点着桌面,沉声问道:“可是认真的?” 任鸳飞,在他火热直视的目光下像只见到阳光的僵尸,无处遁形,最后只得咬紧呀,本着豁出去的精神,抵赖道:“那是酒后胡言,大人切莫当真,无意冒犯了大人,草民实在惶恐。” 新知府似是料到她会这般无赖,只是淡淡的点头,笑意不减,四两拨千斤,“那……若是你轻薄了本官呢?” 任鸳飞:“……” 如果说之前那个是天雷滚滚,那么她此刻的吃惊,已经不亚于五雷轰顶,任鸳飞脸都绿了,用生不如死的口吻跪求道,“爷,您要怎么样才能高抬贵手,您说?” 新知府满意的笑了笑,狭长的眸子瞇了瞇,“你觉得应当如何解决?”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弱弱的问:“道歉?给钱?” 看着新知府瞬间变黑的脸,她闭着眼,哭丧着说:“实在不行,只能肉债肉偿了!” “很好,”新知府笑的颇深。 就在任鸳飞打算还债时,衙役秦初四满头大汗地来到了知府大人身边,递给他一封粉红色信笺,道:“是秦记当铺,秦老板派人送的。” 任鸢飞慌忙站起身,抬眼望向初四,眸子里的震惊还未来得及褪去,不经意间,正对上新知府漆黑明亮的眼睛。 他沉吟了一下,道:“念吧。” 听到此话,初四一脸尴尬,半响才拿着信哆嗦着道:“大人……我……我不识字!” 新知府:“……” 任鸢飞一把拿过信笺,匆匆瞥了一眼后,用种嘲讽的口吻道:“恭喜大人,佳人有约。” 新知府疑惑的看着她,任鸢飞立刻转过身将屋里的画像拿了出来,扔给他,面无表情道:“昨夜秦老板找我,有意将他的千金许配给你做妾,你看着办吧。” 一旁装傻充愣的秦初四,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夹紧了双腿,一脸窘迫。 任鸢飞别过脸,将目光撒在花墙上,一脸阴郁,新知府不动声色将她彷徨无助的模样尽收眼底。而後突然轻笑一声,紧跟着甩了甩衣袖,道:“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后,他带着秦初四大步离开了,就在踏出月亮门时,他突然回眸,对任鸢飞道:“对了,本官名叫做司徒君,你记住了!” 任鸢飞呆在原地,口中喃喃的念着:司徒君,原来他叫司徒君!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秦若素约了司徒君摘星台赏月。 初夏的月光,又清又冷,光线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河道里,任鸢飞站在河岸上,挑眉望着对面灯火璀璨的摘星台,陷入沉思,栁小淮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不禁笑道:“约我来此作何?” 任鸢飞收回远处恋恋不舍的目光,随便扯了个由头,道:“怕你还陷在之前的困境里,约你出来散散心。” “是么?我怎么觉得陷入困境的倒是你?”栁小淮柳眉一挑,目光犀利的道。“是不是又遇上棘手的婚事了?” 任鸢飞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是挺棘手。” 两人正说着,路过豆腐西施的豆腐店,栁小淮突然提议:“进去吃碗豆腐羹吧。” 任鸢飞点头,脚才踏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 “梓新,你怎么看?”,沉默片刻,男人把头转向坐在他左侧的年轻男子,他背对任鸢飞坐着,背影挺拔而俊朗,正在搂着一个舞姬喝酒。 一时间,席上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人身上。 他却仿佛已经醉了,坐在他身上的舞姬笑得很甜,正在喂他酒喝,闻言娇声道,“傅公子,问你话呢?” “哦?是吗?”傅梓新轻捏舞姬下巴一把,回过头来对那个中年男人说,“叔叔您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这水袖长得可真美,叔叔以为呢?” 傅梓新!任鸢飞心中一凛,生了想要离开的心,不料却被栁小淮硬拖着拉进去,“西施,来壶小酒,两碗豆花,一叠牛肉干。” 说着,豆腐西施立刻迎上来,命小二擦了桌子,又亲自端来酒水,夜露霜寒,席间突然来了两位明亮的女子,在座的席客都有意无意的朝这边瞄着目光。 两人入座后,豆腐西施拢了拢素色衣裙,给两人斟茶,客气道:“难得两位光临寒舍,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这豆腐西施,不仅人长得颇有姿色,名字也美,唤作施忆如。本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料新婚一年,丈夫就战死沙场,至今十年一直守寡,是凰游镇上,唯一被圣上题字立了贞节牌坊的寡妇。 任鸢飞将茶捧在手心,抬眼看着笑意吟吟的豆腐西施,她面凝鹅脂,神若秋水,已经三十出头,却依旧有着一番少女的柔媚细腻,这姿色,难怪师爷要动心了,她不禁打趣道:“师爷平日没少过来吃豆腐吧?” 施忆如腼腆一笑,如少女羞涩,“承蒙师爷眷顾,小本经营才不至破落。”说完,她放下茶盏,道:“我去拿菜,你们先喝茶暖暖身子。” 说完衣衫飘动,身法轻盈的离开了。 任鸢飞正要喝茶,余光却瞟见傅梓新突然伸手把路过的豆腐西施揽在怀里,一脸怜香惜玉的风流笑容,说,“如此匆匆是要去哪儿?来……陪本公子喝一杯。” 任鸢飞一惊,眼看傅梓新就要对施忆如上下其手,她指节发力,手中的茶杯就带着她喝剩下的茶水朝着傅梓新汹涌而去,眼看茶杯就要砸中他的脑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傅梓新一把推开施忆如,准确无误的接住杯子,力道刚好,甚至没有洒落一滴。 他回眸看到是任鸢飞时,醉眼惺忪的怔了一下,目光涣散,有些雾里看花,声音冷清又含着几分不确定,“你……你来了?” 任鸢飞淡淡的看着买醉的他,不置一词。 看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挑衅的看着任鸢飞,手点唇边,“先干为敬!” 任鸢飞双眸沉沉地望着他,幽深中夹杂一丝失落,随即她上前将施忆如扶起,问道:“可是伤了?” 施忆如拍了拍臀部上的灰尘,看着手腕上蹭掉的一小块皮肉,牵强一笑,“没事,倒是怠慢你们了。” 任鸢飞深吸一口气,愤怒的看着傅梓新,却被傅梓新眯着眼,上下打量,无耻调笑,“心疼了?你可以选择带她受过啊。” 任鸢飞正要与他理论,被栁小淮一把拉住,并耳语道:“罢了,让他使使性子吧,你还不知道吧,傅家出事了。” 任鸢飞一怔,“出了什么事?” “他被赶出傅府了!” “为何?”任鸢飞一脸震惊。 “三年前他娶了栁小姐后,新婚当晚不是离家出走了么?这一去三年,再回来,傅老爷自然不让他再进家门了,除非他跪在栁府门前诚心忏悔三天,并发誓以后都对栁小姐一心一意,再不纳妾!如此苛刻,你觉得他会屈尊接受么?” 任鸢飞回到位子,一想到傅梓新的过去,就觉得心中隐忍的怅然和酸楚,雾一样的弥漫开来。她抬头看着已经喝醉的傅梓新心生怜悯,像是被他叔叔收留了,不一会儿,她就看到几个下人将他抬上了一顶奢华的轿撵。 看她目送他离开,栁小淮笑她,“不放心就跟出去。” 任鸢飞挑了挑眉,喝了一口酒,“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迟早会去认错的。” 两人正说着,栁小淮的家丁突然寻了过来,“小姐,管家到处找你呢?像是有几本账本出了问题,你回去看看吧。” 栁小淮冲着任鸢飞苦笑,“真是一点清闲也没有了。” 任鸢飞笑着送她离开,脸上却很落寞。 第十五章,艳福不浅 豆腐西施端来牛肉时,一惊,“怎么就剩你了?” 任鸢飞喝的微醺,抬眼看她,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坐下,正好我找你有事商量。” 施忆如坦然入座,拿了她的酒,给她斟了一点醒酒茶,道:“何事?” 任鸢飞开门见山,“咱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我的本职,我就想问你,你知道师爷对你的情义吧?” 施忆如呆了呆,抬头看她,眼睛里瞬间骤然闪过失落与疼痛,“知道又如何?” “那你是什么想法,能接受么?”任鸢飞手指摩挲着茶杯,目光犀利的看着她。 “我……”施忆如咬了咬下唇,双眼含春却面有难色,“纵使有心,怕也只能辜负了。” “你是担心那块牌坊?” “那可是贞节牌坊!镇上除了1座庆寿牌坊外,其余5座都是功名坊,贞节牌坊就那么一座,甚至,只有我一人的名字!如果我一旦……”说道这里施忆如声音哽咽起来,任鸢飞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她皱了皱眉,手指在茶杯上转了转,贞节牌坊于任何一个守寡家族都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女子守节或殉夫能够让整个家族出名、得益,就算是牺牲也是有价值的。 正因为守节的妇女少,所以帝皇为其立牌坊!这并非众人无聊之作,而是人们对爱情忠贞的最高荣誉! 只不过这种愚忠在任鸢飞眼里是可笑可悲的,所谓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只要有心,何至于拿自己有限的生命来当这种没有意义的筹码呢? 任鸢飞很清楚,不是豆腐西施不愿意接受师爷,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一种无法打破的制度,众人的眼光,道德的枷锁。 瀟湘雨,轻落石板,风拂青苔,任鸢飞走出豆腐西施的‘豆研坊’时,天上突然飘起了雨,她只身没入雨中,路过摘星台时,远远遥望着烟雨朦胧中逐渐飘来的丝乐,停伫了一刻,灯火摇曳中的摘星台在丝雨中越发朦胧,遥不可及,就像一个彼岸的梦,直到衣衫湿透,阵阵寒凉刺入心头,她才晃过神来,哀叹了一声。在凄凉秋瑟的细雨中行走,寂寞是指尖的凉和心底的痛。 回到红叶小筑时,天上的雨转瞬成了暴雨,雷鸣电闪,风雨交加。这还是入夏以来,第一场暴雨。 任鸢飞没有点灯,她已经习惯了无数个黑夜回到这个只有她的寂寥之地,一景一物她都十分熟络。 等她把衣物换好,又擦了擦湿透的头发,拉过被子准备入睡时,她赫然尖叫一声! 不等她叫出来她自己先捂住了自己的嘴! 闪电晃过的瞬间,她已然看清她床上的男人! 榻上传来绵长的呼吸声,宽阔的胸膛有规律地起伏,如墨的长发静静流淌在肩边枕侧,刀削似完美的俊容,看不到平日的风流邪气,俊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侧脸。也许是睡得非常沉,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微嘟的嘴唇也为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添上了一丝童趣,竟显出一点可爱的感觉来。 她骤然起伏的心慢慢平复,扶额哀叹一声,“竟无家可归到要来蹭床了?” 叹完了,她皱眉又是深深的忧虑,“傅梓新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 原准备一巴掌将他打醒的动作徒然停下,想到三年前他负气不辞而别,她又有些于心不忍,时隔三年再次归来,还是一副为所欲为模样。 正想着,那厮突然翻了身,踢开了被子! 任鸢飞摇摇头,将被子给他悉数搭上,朦朦胧胧中却听到他絮絮叨叨的说话,似被揭开的伤疤,牵出支离破碎的痛那般让人揪心不堪,他说:“小鸢飞,你竟不知道我想娶得是你……” 那么一句话仿佛携了千般凄凉,万般痴妄。让她的动作一滞,一下子就迷茫了,时光几乎都静止在这一刻,那陪伴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熟悉面孔,他曾问过,如果有一天那个愿意带她天涯海角的人出现,她会怎么选? 她这一沉默就是三年。 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负了就负了。他这些年没看懂,反而越陷越深了。 她给他盖好被子,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他眉头的右上角有道赫然醒目的伤疤!这?白日里,他散下青丝,她未曾注意,现在看到这疤痕还挺深的,她皱眉,难以想象如此在乎这张皮相的高傲男人怎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看着他眉间多了分冷峻沧桑,不知不觉间,心疼像雾气一样浸透了她的心。 这……这三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任鸢飞怔了一下,望着大雨倾盆的门外一脸不可置信,闪电接二连三的过,门框上投掷的黑色身影,纤长又挺拔,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漆黑的夜除了门外暴雨倾盆的洗刷声,更多的是狂风不安的呜咽。 良久未曾等到她的回答,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睡了?” 任鸢飞看了看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又看了看门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她? 虽然没什么理由,但是她突然有点心虚,她想假装睡迷糊了,起不来,可转念一想,万一真的找她有事呢,而且外面正是倾盆大雨!举棋不定的她还是改口小声问道,“有事?” 他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的发钗掉了,你没发现么?” 天要亡我! 任鸢飞直觉被雷劈了!她赶紧伸手摸向自己的发间,一阵慌乱之后,她又镇定下来,突然想到诸多问题,其实被他捡到发钗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知道就是她的?还有,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带发钗,也就是说,昨晚就掉了!为什么现在才还呢?而且他怎么知道她没睡? 更恐怖的是,明知道她没睡,他为什么要先问她睡了没有! 任鸢飞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傅梓新的睡穴,将帷帐放下整理好,深呼吸了几下后,才鼓起勇气开门。 雨越下越大,往远处看去,好象一块灰幕遮住了视线,灰蒙蒙一片,这样大的雨中,他就那么笔直的像一尊雕像立在雨中一动不动!任她想过千百个看见他的场景,但这绝对是她料想之外,无比震惊的! 水顺着他颀长的脖颈流进衣服里。湿透了衣衫,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滂沱大雨在他单薄的身上肆虐,雨柱漫天,势不可挡。 她惊叹一声,咬紧下唇,“快进来!” 夜雨染成天水碧,风吹落的花瓣飘在了他的肩头,他在雨中迈着沉重的步子闲散的走过来,原来,有些人不需要什么刻意的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走近了,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夹着雨声飘来:“怎么不掌灯?” 望着他浑身湿透的他,任鸢飞一时之间乱了分寸,“怎么湿成这样?” 司徒君静了半天,道:“刚回来,没留神下雨了。” 任鸢飞一怔,随即想到他今晚会了佳人才招致如此狼狈,冷了脸色,“哦,秦若素没有邀你一同赏雨?”说着便要去拿毛巾,却被他一把拉住,语声中透着疲惫道:“我说我没有去赴约,你信么?” 任鸢飞心脏猛地跳慢了半拍,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回眸看他,又冷了脸,“同我解释做什么。” 他手心的温度冷得如同冰刃,任鸢飞挣了挣,“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不用了,我头晕,你陪我一会儿。” 他淡淡的说,任鸢飞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实在苍白的如同白纸一般。 任鸢飞额头上青筋跳了一跳, “淋了这么大的雨,能不晕?”说着她将他拉到侧榻,让他把湿衣服都脱了,等她拿了被子过来,看他还穿着湿衣服,她不禁恼道:“ 怎么还不脱?你那什么眼神,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 瞧着司徒君今夜像是诸事都慢半拍的模样,又叹道:“好吧,纵然能对你做什么,我是那种人么?” 说完她一怔,脸色一红,趁他没反应过来,她立刻岔开话题道:“我懂了,我这就出去。” 可她还没转身,又再次被他握住手,“我……我身体僵硬了,动不了。” 望着他一副无奈又有点期待的诡异眼神,她鬼使神差的羞赧了,靠过去,她指节才触碰到他的衣襟便已然有些酥软了,她痛恨自己的敏感,鼓了好大勇气才毅然而然的将他衣服扒了干净。 又拿被子将他团团围住,裹得像个粽子。 司徒君伸手揉了揉额角,刚才还发白的脸,突然间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看着一脸担忧的任鸢飞道,“过来坐,我有话同你讲。” 任鸢飞瞧了瞧他,依言入坐在她宽大的睡榻上,这时他从被窝抽出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她的掌心,“很冷,替我揉揉。” 第十六章,新欢旧爱 任鸢飞挑眉看他,语气有些哆嗦,底气不足的道,“男女……授受不亲……”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眼中浮出一丝笑意,“都摸过多少次了?” 任鸢飞咬紧牙关,脸如土色,,半响才将他的手拢在怀中,自圆其说,“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简直一派胡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才是该有的真性情。” 司徒君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静静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一会儿之后,他突然睁开眼:“我有些想睡了。” 任鸢飞眨眼中会意,刚要离开,不料却被他缠住,他还将头大大方方的枕在了她的双腿上,换了几个姿势,似乎卧得舒服了才又闭上眼道:“你是坐着还是躺着舒服些?”任鸢飞想象了一下若是躺着......立刻道:“坐着舒服些。” 司徒君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不经意的勾了勾。 任鸢飞垂首凝望着司徒君闭目的睡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由脸色尴尬的轻轻问道:“对……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的未婚妻是哪家小姐?” “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难道你不打算和她成亲?” 司徒君,想了一下,翩跹的睫毛轻轻眨了眨,“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活着……” 看他许久没有再说话,任鸢飞一知半解的道:“原来是娃娃亲,你这是来寻妻的么?” 思绪正飘渺中,耳中听到正惬意养着神的司徒君突然道:“算是吧。” 雨像是无止尽的,不知疲倦的下着,在屋檐间架起瀑布,飞流直下,任鸢飞呆了呆,却听到司徒君轻松道:“我听师爷说你去了西施店吃豆腐?” 她缓缓收回不满思愁的眸子,“是,师爷的事儿总是要解决的。”说道这里,她突然垂下头,思绪在他面前难得澄明的道:“对了,你怎么看待镇上的那块贞节牌坊?” 他似是叹息了一声,声音有些飘忽,有些轻,带着雨中特有的湿气,“千百年来,多少女子的含辛茹苦,在寂寞中耗尽青春,争来的不过是一座冷冰冰的石牌坊而已。” 任鸢飞眸中一亮,赞同的道,“所以有人说:‘每一座贞节牌坊下,不是埋葬了一条活泼泼的生命,就是埋葬了一个女人数十年的青春。’我也觉得那是不合理而且荒唐的一个不该存在的存在!” 他不置可否的眨了眨了眼,“所以?” 任鸢飞咬了咬唇,“我想了许久,想出一个法子,虽然有些龌龊,但这件事本身就很龌龊!” “所以?”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这块被人们像神灵一样被香火供着的牌子突然崩塌了!会是怎么样一番情景?” 司徒君,沉默了许久,才语气好奇的道,“我也想知道。” 任鸢飞:“……” 后来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什么,他就不记得了。只觉得脑袋沉得厉害,依稀听到只言片语,信物,未婚妻之类的。 见司徒君呼吸变得均匀平和,任鸢飞也渐渐抵不住睡意缓缓睡了过去。 大雨后的清晨,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着,金色光线从纸糊的窗外穿了进来,占据着每个角落,涂上了一层幻梦的镀金色。 任鸢飞睁开迷糊的双眼,望着没有帐顶的房梁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她的手无意间摸到了一个温润的东西!她愣了一下,伸手继续摸,弹性的,结实的,热乎乎的,滑溜溜的…… 这个感觉……这个感觉,她脑袋根上嗖嗖的冒着凉风…… “啊……”她猛地惊坐而起,一把捂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难道说……昨晚……她和他…… 她看了看他裹着被子露在外面的整片胸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想不通她是有多困才会委身和他挤在一处的,更想不通她是如何枕着他的胳膊睡得顺理成章的,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是怎么一气呵成的? 任鸢飞咬了咬唇,望着那双浓厚的睫毛透过金黄色丝线投下羽扇般的剪影,厚薄均匀的唇在晨曦中微微紧抿,她失神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在他额头轻轻触碰了一下,确认他没有发烧后,她毅然翻身下榻去梳洗了。 在她离开后,司徒君蓦地睁开了双眼,他斜倚在她的绣榻上,鼻息间全是她昨夜留下的女儿芬芳,不禁莞尔一笑。 任鸢飞梳洗完,看着床榻还被帷帐紧紧罩着,心下一凛,脸色瞬间苍白,糟了,傅……傅梓新还在她的床上! 原本脑袋里忽然想到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搅和,刹那间空白,她觉得呼吸都有些紧张,她愣在原处,正不知所措时,耳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她回头就看到司徒君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衣物,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凝视着她。 一瞬间,她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冻结了,而他只是自然而然的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推开,随之一股新鲜而又芳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思绪百转千回,良久她才瑟瑟的开口:“昨晚睡得可好?” 衬着淡金色的阳光,男人面容冷峻,却又英俊非凡。虽然衣着质朴,却掩盖不住身上与日俱增的官仪,庄严又肃穆。 他的眼睛黑的像墨,里面有种深沉的暗涌,灼灼的看着她,道:“昨晚……” 任鸢飞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于是赶紧避开他视线,接道:“昨晚大人病了,不必谢我收留。”想了想觉得语气有些生硬,又道:“大人帮我找到了失落的发钗,这也算扯平了。” 他轻松一笑,如沐春风,淡淡的说,“也好。” 说着,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到她的掌心中,沉吟了片刻,道:“这玉佩原是一对儿,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也有一块,是我们的定亲信物。” 此玉晶莹,碧绿通透成半月状,刻着‘南陌拂晓’四字,内有虹光萦绕,映的满室皆辉,是一块上佳的“虹光璃玉”。 任鸢飞颤抖的收回手,心脏像是被重重击了一拳,怔忪的几乎无法动弹,手脚一片冰凉,良久都没有任何知觉,她落在玉佩的目光久久的收不回来,良久她才摩挲着玉佩,喃喃道:“传说此玉磨砂成粉,注入灵料进法器星器能添虹光,可抵邪魔,能避瘴气。” 司徒君看着她充满雾气的眸子,眼睛里泛着怜惜,用种颇为遗憾的口吻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块玉?” 似是被察觉失态,任鸢飞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后,道:“这种玉质本不多见,英雄相惜也是常理。” 司徒君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想了想又道:“对了,听闻她脊椎部分还有个蛙腿胎记……” 他这么一说,任鸢飞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抬头用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再三确认道:“你确定,你的未婚妻具备这两个条件?” 他被看得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情报了,思忖了片刻,坦然一笑,道:“当然。” 说完他又春风得意的笑起来,“也不知那般女子才能长出蛙腿般的胎记,本官洞房花烛夜定要好好瞧瞧。” 任鸢飞黑了一脸,“大人倒是好兴致,不怕新娘丑的难以直视么?” “那就熄灯好了!” “白天呢?” 他约莫想了一下,试探道,“拿个盖头盖起来?” 任鸢飞:“……” 似是看到了他打定了注意,不管死活,不论美丑,哭着也要成亲的坚定决心,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找到她,然后提亲!”司徒君明晃晃的笑了笑,任鸢飞一脸诡异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就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她对着他的背影木然道:“无论她是谁,都要提亲么?” 他背影一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哪怕她是个妓?”任鸢飞突然提高了音调。 司徒君:“……” 任鸢飞忘不了司徒君临走时看她的那个眼神,她收回送他离开的目光,又投放到被帷幔重重遮住的床榻上,她步履维艰的走过去,一把拉开帐子,眼神冷幽幽的落在傅梓新那双充满纨绔的眸子上,他眼中布满血丝,满眼疲惫,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她斜倚床边,冷冷看他,问道:“何时醒的?” 傅梓新剑眉一挑,眼中透着昭然的不屑,“那厮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任鸢飞太阳穴突突的疼了一下,虽然她与司徒君的行为有些不合礼数,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好歹他们安守本分,并没有做什么过激动作,她也就释怀了,逼视傅梓新道,“收起你那鄙视的眼神,相较于他,你擅闯名宅,入我香闺,占我床榻……”说到这,任鸢飞露出一个媚人的笑,“坏我名节,该当何罪?” 傅梓新开口仿佛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任鸢飞给他解开睡穴后,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冷冷地说,“终是不一样的,你待他就甘愿为奴为枕,待我便是点我穴道,让我生硬的躺着,整夜无法入眠!” 任鸢飞,皱了皱眉,看着他,“感到委屈?”又恨铁不成钢,“还不是你自找的?” 傅梓新一怔,双眸沉沉地望着她,幽深中夹杂一丝受伤的表情,“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第十七章,完整的计划 任鸢飞嘴角一抽,“他不是新欢,你也不是旧爱,从哪里来,你还是回哪里去吧。” 傅梓新刚要走,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神色黯然了一下,道:“听说你喜欢水晶兰,我恰好在西域路上见过这种花,如果你收留我,作为回馈我帮你养一盆如何?要知道这个可是有价无市的,即便皇宫贵族想要一睹芳容,也得等上好几年。” 任鸢飞思索了一下,咬了咬下唇,反问,“你打算留多久?” 傅梓新邪魅一笑,“一月足矣。” 任鸢飞陷入了沉思,没错,她确实喜欢水晶兰,那是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从战场给她带回过一株,不过被她养死了,她一直挺自责。那些年,她一度为自己不是男儿身而痛苦不已,她不想看到父亲失望的神色,她甚至喜欢父亲那种能够披荆斩棘,纵马沙场,驰骋一方的英雄模样,哪怕死在那堆冷酷寂寞的黄土上,那也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啊! 任鸢飞收回思绪,不禁感慨,“一月?一月你能养出这种花来?” 傅梓新笑的邪魅狷狂,“不如试试。” 任鸢飞默了默,算是答应了,她确实喜欢这种花,但另外她也知道傅梓新的处境,并不想那般冰冷无情,在他被所有人都遗弃的时候,也踩上一脚。 反正一个月他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她何乐不为? 然而,她终是低估了这厮的厚颜程度,不到三天,她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听闻傅梓新搬到任鸢飞的西厢房后,师爷过来道贺,那眼神就跟任鸢飞新纳了一房妾室没什么分别。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六子和初四是一道来的,两人盯着花农打扮的傅梓新转了几圈,后叹道:“这傅家少爷果然被扫地出门了!” “可不是,都给老大当花农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傅老爷也是铁石心肠。” “我看他也是中邪,周家小姐身材,样貌,家世,那样没有?又贤良温淑,他怎么就瞧不上?” “你懂什么,像他这种万花众中过的男人,什么女子没有见过,稀罕什么?” “可怜了周家小姐,新婚之夜就被抛弃,守寡三年,盼着他回来了吧,还抵死不从!” 两人一言一语,说的正高兴,任鸢飞走过来一人头上来了个暴栗!疼得两人抱成一团。 “老大,把我敲傻了,我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可就落到你头上了!”六子不满的哼哼。 任鸢飞斜眼看他,像看白痴,“你家是用头来传宗接代的?” 六子:“……” 初四:“……” 师爷:“……” 傅梓新:“……” 望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眼神,任鸢飞气定神闲的坐在葡萄架下,她抬手倒了茶水,闲闲开口:“晚饭没有,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又将目光落在傅梓新身上,他拿起花坛里的小锄头,笑得阴测测的,“饭老子不会做,钱可以出。” 众人一愣,六子最先反应过来,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小声嘀咕,“你有这钱,为啥不住客栈?”又偷偷瞄了瞄任鸢飞的脸色,“要来遭受老大的蹂躏?” 傅梓新笑得高深莫测,“这是计策!” 六子被说得二愣二愣的,以他的智商完全听不懂,也就懒得去懂,曲解为:这富家公子,就是没事儿吃饱了想找点刺激,他仔细琢磨,傅公子分散了老大的注意力,他的小日子总会好过许多,何乐不为? 晚上,众人齐聚红叶小筑,看着火光四溢,葡萄美酒,人来人往,笑声连连的红叶小筑,任鸢飞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她已经不记得红叶小筑有多久不似这般热闹了,一扫往日冷静与寂寥,让这个地方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味道。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师爷把司徒君也叫来了。 酒过三巡,任鸢飞喝的有点飘了,言语多了起来,她转头望着司徒君,道:“我琢磨了一晚上,近来镇上没什么喜事,不如把师爷和豆腐西施凑了,大人意下如何?” 月华如练,寒照长夜,司徒君正襟危坐,淡淡点头:“可行。” 任鸢飞如蒙大赦,蹭的一声站起身,对着众人举杯,“来,干了这杯,我有大事宣布!” 众人奇怪的看着她,她付之一笑,待大家喝了酒后,她豪言道,“呐,酒喝了,就是赞同我的观点了。”她正说着,突然瞟见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种上了贼船的既视感,满意的笑了笑后,道:“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接着她将自己想了一整天的计划和盘托出,说完时,大家的表情都很丰富,面面相觑后,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司徒君,原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训斥一顿,不想,他只是沉默一下,说了一句让众人都掉下巴的话:“听起来不错,本官负责哪个环节?” 众人:“……” 任鸢飞以为自己酒喝多了,脑子有些不灵光,可能没有表达清楚,让他误会了,再次强调道:“我负责创造机会,六子初四你两埋伏充当蒙面人,掳走豆腐西施,师爷则上前……” “师爷则上前一起加入掳走的暴行!从而让整个事件‘生米煮成熟饭!”哇,老大,你这个想法虽然有些禽兽,但是我喜欢!”六子起身侃侃而谈,任鸢飞扶额朝他丢去一记刀眼。 师爷红着脸,咳了咳,“六子,你耳朵刚才打蚊子去了吗?” 接着众人都用一种‘你脑子里装得都是啥’的眼神紧紧盯着他。 “啊?不是这样啊?”六子一脸失落,让众人恨不得将他暴打一顿。 这时,同样神游天外的傅梓新也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任鸢飞紧捏的拳头,恨不得下一秒就砸在这个缺心眼的俊脸上,她深呼吸了一口,压抑着怒火道:“师爷你到时候看准时机,上去就给六子一巴掌,记得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不等任鸢飞说完,秦初四立刻出来声明道:“我觉得到时候还是把豆腐西施打晕算了,毕竟以师爷的体力想要对抗我们两个,来个英雄救美,我觉得有些……强人所难!” 这时,听出个所以然的傅梓新立刻起身,他一脚踏在石凳上,潇洒的撒开薄扇,举头望月,轻轻一摇,青丝飞舞道:“师爷任务艰巨,何不换成本公子?” “关你屁事!”师爷怒吼,之后又起身教育六子和初四,“看到我冲上来,你们不知道跑啊!” 众人面面相觑后,都赶紧点头。 四周暗影沉沉,凉意潋潋,司徒君的笑越发飘渺,“那本官?” 不等他话说完,任鸢飞立刻将一杯酒水递给他,“这梅子酒好喝,你多喝点。” 六子在火堆旁烤鸡腿,听她这么说,摇摇头道:“老大,这是杏花酿,哪里来的梅子酒?” 任鸢飞闻言,皱了皱眉,“可……可我怎么喝到里面有骨头?……桃核?” 众人看着她傻乎乎的把葱头夹到酒杯,又一饮而尽,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于司徒君这种明明没有他的事做,却硬要来参一脚的形式作风,不由让师爷联想到了自己在西施的豆腐店,图谋不轨那些事儿,他略含深意的看了一眼任鸳飞,更加确定心中所想之事。 眼见任鸳飞张口要说什么,傅梓新立刻站起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挑衅的看着司徒君笑,“你呀?你就负责在进山口望风好了。” 任鸳飞一巴掌拍掉傅梓新按在她肩头的爪子,吃痛的傅梓新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为了让我也有机会参加演出,我自我牺牲下,首先,我出场去调戏豆腐西施,之后出现两个蒙面人,之后我与他们过招,假装不敌受伤,师爷再偶然经过……吓跑两个歹徒! 最后赢得美人归,如何?” 任鸳飞刚要点头,司徒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本官认为,这里面有两个缺陷。” “是什么?”众人问。 “完整的剧情应该这样: 首先,任鸳飞将施亿如约至西郊程前寺,事后,两人一同回去,途径望山叉路口时,本官突然出现将任鸳飞带走,制造施亿如独归的迹象,这时一直尾随的傅梓新出场,接着……” 未等司徒君说完,傅梓新立刻跳起来,“这根之前有何区别?我的戏份又没多?” 司徒君笑笑,直言:“区别就是本官出现在了重要位置!那比较符合本官尊贵的身份。” 傅梓新咬牙切齿,“那还有个缺陷是什么?”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沉沉的看着师爷道,“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只会让镇上的人钦佩师爷的为人,若想一劳永逸……”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神辗转:“除非……” “除非把我打残,能多残就多残!最好是奄奄一息。”,师爷一脸严肃。 这时任鸳飞也醒悟过来,激动的道,“对,要用师爷舍命相救感动镇上的人,届时,师爷被打得半身不遂了,也只能让豆腐西施前去照料,从而成全他们的爱情。” 说完大家一致拍手叫好。 第十八章,三年前的命案 几人越说越兴奋,酒宴气氛一度高涨,任鸳飞也喝了不少。 喝到最后,师爷让六子架着他回去,六子狐疑的看他一眼,师爷今晚的酒量怎的这么差?回头,看着喝得人事不省的任鸳飞,他不放心,刚要说话,却被师爷一把拧住耳朵,小声道,“还想混下去,就给我闭嘴。” 师爷又装出晕呼呼的表情,同时叫上初四,“初四啊,今晚大牢不是轮到你值班吗?” 初四被喊得一愣一楞的,立刻陷入是我值班,是我值班吗?的纠结中。 等几人走后,傅梓新挑眉,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已经喝趴的任鸳飞,又得意的看着司徒君,语气颇为傲慢,“是我送你走呢?还是大人自己走呢?” 司徒君,沉吟了一下,看着已经睡沉的任鸳飞,露出一个令人费解的笑,“本官走与不走与你何干?你似乎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处境?” 说完司徒君抬手一指拱形院门,傅梓新立刻白了一张脸。 望着门口站立的那一抹在微风中楚楚可怜的身影,他抽了抽嘴角,算你狠! 傅梓新阴沉着脸走到女人面前,只看了她一眼,便厌恶的挪开目光,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消息倒是灵通,你这番又是作何来了?” “跟,跟我回去吧,我们……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女人说的梨花带雨,憔悴的脸上,被月光镀了一层浅白的月光,显得更为加柔弱,裊裊清风将她夜色里的发丝吹得飘逸飞舞,越加显得温婉可人。既有大家闺秀的含蓄,又有小家碧玉的羞怯。 这么一副秀色可餐如诗如画的模样,换做以前,他就是夜黑风高偷香窃玉也要染指一下。 可现在…… 面对这么一个弱不禁风,仍然有着姣好面容是个男人都会生出恻隐之心想要搂在怀里怜香惜玉的女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温柔乡里藏了一把伤他的利刃! 他眼中流过一丝惋惜,唇角凌厉,“回去吧,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周蕊香咬着牙,蓄着泪,双手发抖,“你,你还要我怎么样?新婚之夜你不管不顾抛下我,我为你守身如玉三年,不怨不恨,是我做错在先,你走后,我日日宿在承千寺里,祈祷悔过。知道你回来了,我高兴得一路狂奔,可是你呢?为什么你就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儿?我们都从里面出来了,为什么你还要执意陷进去?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好好过日子?” 周蕊香哭的惊天动地,以致把喝醉的任鸳飞都吵醒了,她醉眼惺忪的望着周蕊香,看着她哭出了一个女人最悲哀的请求,为了爱放低身段,拿出最卑微的姿态,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傅梓新也不是铁石心肠,看着她哭得如此绝望,一时怔住了。 看他犹豫,周蕊香以为他动摇了,她上前不顾矜持一把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缠住,“跟我回去可好?” 一阵奇异的香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有些熟悉,又有些令他悸动,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抱过女人了,禁欲了那么久,女人是什么滋味他都快忘了,怀里温软香玉,阵阵女儿的清香味让他情不自禁就饥渴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局部正在蠢蠢欲动。 傅梓新努力克制,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垂在两边的手紧紧的捏着拳头。 任鸳飞垂下头不再去看傅梓新,这么多年了,她以为她彻底放下了,有时候喝醉了想到他心中也毫无波澜,可面对这样隐忍不发的他,任鸳飞这一刻心里却有些堵,闷得发慌。 她跌跌撞撞的朝屋里走去。可没走两步,脚下就绊住了藤蔓,幸好司徒君眸光一直照拂着她,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她斜倚在他怀里,温暖又舒适。 到了床边,她竟不肯撒手,她抬头借着朦胧月光看着他,眼神里带了一丝伤痛,问:“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寻你的未婚妻?” 说完她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司徒君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幽深,沉默半响他替她拉好被子,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现在也不晚。” 第二日,任鸳飞坐在床边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管是她倒着还是躺着还是趴着还是无法想起昨夜喝断片儿的事情。 就在她苦思冥想是怎么回到床上的时候,门突然被谁一脚踹开,强烈的光纤渗入房间,她立刻伸手一挡,等她适应了,指缝间的傅梓新便跟条饿狗似得汹涌蹿来,“司徒狗你给我滚出来!” 骂了一圈,发现并无男人,继而望着蓬头垢面的任鸳飞指责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司徒君在你房里呆了大半夜才走,出来还衣衫凌乱,更过分的是他进去后,居然把门抵死了!害得我在你门口睡了一夜!你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任鸢飞咬着下唇,脑子里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有勾着他不让他走的,有躺在他怀里的……但后面还有些啥,她完全不记得了,她惨白着一张脸,短暂的惊慌后,她看着傅梓新一脸的鄙夷之色,镇定下来,道:“酒后……” “酒后就能乱性?”傅梓新鄙夷之色更甚。 任鸢飞哑口无言,好半天才理直气壮道:“诚然我做了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只是我收留的一个花农而已!” 傅梓新:“……” 话落,傅梓新一僵,颇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伤痛,他转身,负手而立,语气有些颤抖,“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任鸢飞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着窗外,凉风骤起,浅蓝色的梧桐花纷然落下,落在来人的发上衣上,他伸手轻轻一掠,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身离去。 司徒君! 她蓦地起身,眼光追着他的背影而去,傅梓新冷眼站在一旁,将她紧张的情绪尽收眼底。 她目光停留在司徒君刚才停留的地方,想着他在那里呆了多久,是来找她吗?想不出个所以然,又目光呆滞的问傅梓新:“你刚才说什么?” 傅梓新表情一凛,心底无声的漫过一丝惊痛。 她缓缓收回目光,再看向傅梓新时,她一怔,莫名的有些心虚,匆匆别开目光,目光散乱的到处看。 见到此景,傅梓新闭了闭眼,淡然道:“没什么。”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任鸢飞心中一瞬间有些感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良久,表情还是愣愣的,“怎么回事?好像突然生气了?” 按照昨天的计划,任鸢飞梳洗完就去了西郊的承千寺,到达山下时,已近黄昏,她特意挑了这个人少的时段,方便行事。看着零零星星都急速往城里赶的人,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抹斜阳,两袖清风,间或有暗香袅袅,沁入心扉,任鸢飞静静地候在一尊泥佛旁,霞光泼洒着温柔的光芒,让一切都看起来如诗如画,但她丝毫没有心情欣赏,离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许久,还不见施忆如,她不禁有些担心。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她急的满头大汗。 就在她心急如焚时,远处一个身影小跑着过来了,近了发现是六子,任鸢飞眉头一拧,问道:“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埋伏在前面吗?跑过来做什么?” 六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许久才瞪着眼,焦急道:“不好……了,豆腐西施好像失踪了!” “什么?”任鸢飞一头雾水,一把拎过六子,“你说清楚!” “我和傅公子在哪里等了许久,不见她来,初四便去寻她,可……可人没寻到却发现了这个……”说着六子将手里的一只绣鞋亮出来,“师爷确认这就是豆腐西施的鞋子,大家急成一团,都分头找人去了!” 任鸢飞听完两眼发黑,耳朵里嗡地一声,脑子一片空白! 六子见她吓得不轻,赶紧安慰道:“别……别着急,事情未必就一发不可收拾!” 任鸢飞摇了摇头,拉着六子一个劲儿的问:“鞋子……是在哪里发现的,带我去!” 六子连连点头。 两人赶到现场时,任鸢飞直觉一阵天旋地转,道路两侧都是一米多高的茼蒿杂草,前面又是弯曲的泥泞小道,是些不起眼的小山坡,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一片荒芜,说不定还有野兽出没,平日里大家都走官道,路经的小路也没多长,虽然偶尔也有人抄近道走这条山路,但如今天色已晚,遇到人的几率和遇到鬼的几率大约是一样的! 任鸢飞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尤其是看到六子所指的失踪地点时,她睁大双眼,脸上血色全无! 心顿时凉了一截,脑海中某些零碎的记忆席卷而来,她一脸苍白,就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三年前,李大山的新婚妻子也是在这里被绑架的! 难道说,时隔三年,那个杀人犯又忍不住寂寞出来作案了吗? 不会这么巧吧? 任鸢飞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第十九章,失踪的少妇 六子看她摇摇欲坠,立刻扶住她,“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其实……其实我们都想到了……” 六子嘴笨,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得道:“不如我们也去找吧,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这次她失踪时间短,找到她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任鸢飞点了点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手脚冰凉,一把拉住六子,问:“司徒君呢?他知道了么?” “就是司徒大人第一个发现她失踪的,已经差人寻找了,也是他让我来通知你的!”六子说完,想到司徒君吩咐他时,那掩盖不住的担忧,不知道是担心任鸢飞也被绑了,还是担心豆腐西施生死未卜。 六子叹了口气,和任鸢飞一处扒开草丛慢慢找了起来。 让任鸢飞绝望的是,这一找就是三天! 这几天她不吃不喝随着衙役和乡亲们一起漫山遍野的寻找,可豆腐西施就像滴入沙漠的雨滴一样,眨眼就消失无踪了,关于她的一切恍若一个梦境般迷离,找到神志不清的时候,她都怀疑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可每当看到师爷比她还要绝望的眼神,她又忍不住打起斗志继续寻找,哪怕手摸出了血,脚上全是泡,她也顾不得了。 直到她因为疲劳彻底晕过去。 醒来时,守在她床边的是司徒君,她睁眼泪水就抑制不住的往外流,内心的自责与羞愧让她崩溃,司徒君握着她的手,反复强调这不是她的错,可她还是难以释怀。 哭得累了,她枕着司徒君的手掌昏昏睡去。 入夜,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向司徒君汇报:“大人,找到她了!” 司徒君似是没有说话,来人接着道:“死了,和三年那桩案子如出一辙!已经传了李大山前去验尸,大人现在是否要去看看?” 司徒君还是没有说话,可任鸢飞的心已经被彻底冻结了,她心如死灰,感受到司徒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后,起身慢慢离去。 脚步声越走越远,任鸢飞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来,“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赴约……” “我对不起师爷,师爷那么爱你,知道了一定恨死我了,他恨我不要紧,可他仰仗在你身上的后半生该怎么办呢?我拿什么补给他?” 哭得累了,一片晕乎中,似有一个女人站在她的床头,朝着她阴森森的道:“任鸢飞都怨你……都怨你,还我命来!” 任鸢飞直觉冰凉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脖子,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如果一命能够抵一命,你就拿去吧!” 压抑的呼吸让她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就在她放弃抵抗时,一道白光从她眼皮闪过,刀刃的剑气直逼肺腑,她大气一喘,本能的猛地睁开眼,一个翻身做起来时,才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个梦境,身上黏湿湿的,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见她气若游丝的醒来,司徒君命人准备了洗澡水,又给她端来一个热粥,瞧着不过才两三天的光景,她已经瘦了一圈,眼中满是怜惜,“人找到了,你不用担心了。” “什么?”任鸢飞生怕梦境重现,双眼充满恐惧,生怕自己听错了。 “她还活着,只是……”司徒君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只是师爷不太好。” “师……师爷?”任鸢飞有些发懵,“你说找到施忆如了?” “嗯。”司徒君,瞧她一脸不信,用手捏了捏她汗湿的脸蛋,“怎么,还以为在做梦?” 看她幼稚又稚拙的点头,他淡笑:“你若担心还在梦中,不如亲我一下试试,反正你也不亏?” 任鸢飞一怔,傻傻的看着他,又伸手摸了摸他光滑质感的皮肤,确定自己有了感知,她终于回过神来,露出一丝惊恐后的余悸,“你说找到了?是怎么回事?” 司徒君将手里的稀粥递给她,欲言又止,“先把粥喝了。” 任鸢飞看执拗不过,也只得抬起粥碗喝起来,清粥入口香稠,葱花和碎肉切得仔细,味道适中,很容易下咽,看她把粥喝完,脸色稍微红润了些,司徒君才缓缓开口,“你昏睡了三天,你知道么?” 司徒君看着她,带着深沉难测的目光,也不动作,只是盯着她的脸。在他的眼眸里,任鸢飞看到了苍白如纸的自己。 她快速的低下头,声音怯懦:“我……我实在太害怕了。” 司徒君幽深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无奈:“以后不管做什么,首先确保自身的安全可以么?” 任鸢飞心中一紧,抬起充满雾气的眸子,轻眨睫毛,问道:“司徒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司徒君双眸一凝,沉默着没有说话。 任鸢飞尴尬的扭过头,道:“因为你是个好官?” 司徒君紧抿薄唇,思索了一番,良久才开口,语气有些欠抽,“因为想对你好?” 任鸢飞:“……” 她将头埋进膝盖中,懒得看他一脸的茫然,语气骤然生疏,问道:“你还是说说怎么找到施忆如的吧。” “她自己回来的。”他淡漠的说。 任鸢飞紧揪的心蓦地落下,“她自己回来的?什么意思?绑匪把她放了?” “你晕倒的第二天,她就回来了。”司徒君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她根本就没有被绑架,被绑架的是另一个少妇。” 任鸢飞彻底懵住,脑子许久才反应过来,司徒君把一切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解。原来那天豆腐西施根本就不在店里,而是去了乡下祭拜亡夫,任鸢飞约她的口信根本没有带到,带口信的人看着紧闭的大门还以为施忆如已经去了。 昨晚瑜娘去西施店里吃豆腐,不料鞋袜被茶水打湿,西施便借了双鞋给她,所以失踪的人其实是西村口绣房里的瑜娘。 这瑜娘也是新婚不久,才年芳二十,任鸢飞是知道的,这门亲事虽不是她亲自谈妥的,却也亲自上门考核了情况才签字盖上印章的。 这瑜娘生的秀气端庄,肤色白嫩无比,双目流动,秀眉纤长,月牙弯弯。容貌甚美。瑜娘家穷一直在绣坊做工,绣坊老板近水楼台,便摘了这朵垂涎已久的鲜花,纳为妾室。 想到这里,任鸢飞猛地抬头望着司徒君颤声问:“三年前李大山的媳妇也是在望山坡失踪的,难道说……是同一人所为?” 司徒君沉吟了一下,道:“不错。” 这没来由的证实,不经让任鸢飞心头一震,她昏睡的这三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她惊恐的问:“难道说……” “瑜娘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和三年前李大山的妻子死状一样,李大山已经在解剖了。”说道这里,他神色黯淡,“不过,他已经在停尸房呆了两天了。” 任鸢飞头皮一麻,神色仓皇,“不行,我得去看看,他这么把自己关在尸房会疯的!” 司徒君一把拉住她,犹豫了一下,起身道:“那我陪你一起吧。” 两人来到入殓房时,六子看到任鸢飞疲惫的脸上闪过惊喜,看到她单薄的身影时,又忍不住担心,他扭头看到新知府又恭敬上前禀报:“大人,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任鸢飞看着门口放置的饭菜,又看着紧闭的木门问:“两天来他一直没吃东西?” “对,一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还叫我们不要打扰他!”六子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 任鸢飞焦虑的看了眼木门,想到李大山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希望透过这次事件还原他妻子遭受的一切,并把真凶缉获,压力非常,他又是牛脾气,找不出原因还不把自己锁死在里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任鸢飞胸前提气,上前一步直接在司徒君面前硬生生用脚劈开了木门! 司徒君:“……” 六子:“……” 六子对于任鸢飞的脚力早就领教多次了,所以显得比较淡定,只是微微有点担忧,又要换门了!他再去看司徒君的面色,发现他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时,六子吃了一惊,这大人当真喜行不露于色,泰山崩于眼前也就这个表情了。 司徒君随着任鸢飞踏步进去,比较镇定的还有李大山,门被突然踹开,他还是专心致志的摸着尸体,犹如描绘丹青一样细致。 任鸢飞捂着口鼻,凑近一看,不由脸色一变,立刻捂住嘴跑到门边吐起来,六子慌忙拿过水袋给她涮口,干呕了很久她才捂着肚子勉力撑在六子肩头,道:“扶我回去。” 来到李大山旁边时,就连看惯尸体的六子也一时没忍住差点当场呕吐,他掀起衙服一把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两人一脸狼狈的看着十分镇定仿若没有嗅觉的司徒君,都暗暗钦佩。 开窗通风后,屋里的腐尸气味总算淡了些,看着冰床上被大卸八块的尸体,任鸢飞忍不住抽筋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和瑜娘有仇呢!你需要剖得这么琐碎么?简直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部位!” 第二十章,探查 李大山铁青着脸,双眼布满血丝,摆在案板上的各色刀具被他反复使用,手法娴熟,每一个刀口都适当力中,可以看出他昔日的坚韧与所下的功夫。如果这里躺的不是一具尸体,她甚至觉得李大山可以去战场主刀当个刮骨缝肉的大夫。 半个时辰后,李大山紧绷的面皮终于松懈了,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望着司徒君,用最深沉的语气说:“尸体是最诚实的证据!”说完,他眼中含了一丝歉疚,“如果当初我的妻子由我解剖,也许,我早就知道了结果。” “你发现了什么?”任鸢飞紧张的问。 “我们是在水里发现她的尸体的,当时她身上缠满了水草,不过看她身体的涨水程度她是死后被抛入水中的,而且她指缝干净没有河沙也说明了这一点。其次她食胃里也没有过多的河水,她的致命伤是颈部被勒住,窒息而死,鼻道干爽,她被掳走后,歹徒一直没有给她东西吃,她的胃里还有她当日早上吃的豆腐渣,她后背有许多明显的拖痕,像是在某种木质地板才有的,伤口里有木屑,还有被歹徒掳走后,她被关在了阴暗潮湿的地方,从她头皮以及其他部位的毛发堆积的脏污可以看出,以及她身上浓厚的腐味儿……” 李大山继续侃侃而谈,任鸢飞听得心惊胆战,李大山语气冰冷,犹如利剑般字字剜心,“她一直供人玩乐,身体呈现多次被人入侵的痕迹,一个男人在短短一天之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泄身多次的,而且从她手脚被绑,胸部以及双腿间的於痕,指痕,可以看出曾被多个男人拉扯胯下,玩后就被灭口,很显然这不是单纯的轻薄,而是仇杀!” 任鸢飞苍白着脸,手指冰凉,心里一阵发憷,“你说她是被仇杀,可我知道的瑜娘,一直以来待人都是温婉有礼的,会招致什么仇家?而且……”说道这里任鸢飞抬头看着李大山问:“你们说瑜娘的案件和你妻子三年前的一样,难道她也是被仇杀?” 李大山面部一扭,表情狰狞,目光冰冷:“这两日,我寸步不离的呆在尸体旁边,就是为了聆听身体的语言,她尸体散发的强烈怨念,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了!她死于羞愧和愤怒!羞辱后再致人死地的目的性如此强烈,也许死前还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以致她心脏紧缩,死得相当痛苦!所以,这绝对是仇杀!” 任鸢飞背脊一凉,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那你妻子小婉究竟是得罪了谁?” 六子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我们镇上还有个能被雇佣的杀人组织,天呐好可怕!以后我都不敢独自走夜路了!” 任鸢飞看他拢紧衣衫,忍不住当头给他一个钢镚,“你是个男人,你是个男人,你默念三百遍!” 六子一脸委屈,“像我这么秀气的男人,很有可能让那些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引起另类的变态感虐待感的老大你不觉得吗?你都看不到危机的吗?” 任鸢飞抽了抽脸,指着门外,良久吐出一个字,“滚!” 司徒君皱紧眉头,思索了一刻,突然问李大山:“你妻子生前在锦绣坊有做过工?” 李大山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她并没有在那里做工,她只是做点绣鞋……”说道这里他猛然一怔,睁大双眼,“我想起来了!她虽然没有在那里做工,但她却也经常去那里交货!” 任鸳飞跟着神情一紧,立刻问道:“两件案子遇害人作案手法一致,现在又出现过相同的地方,我觉得应该立刻查探这个锦绣坊!” 司徒君沉吟了一下,又问:“遇害前两天,你的妻子有没有异样?” 李大山想了想,表情有些痛苦,他蹲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敲打自己的后脑勺,最后他抓着头发大声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她遇害的前一天就去了锦绣坊!回来之后便心神不灵的,老是发呆,也不爱说话,甚至我回到家中她连晚饭都没做!我看她脸色苍白,我当时还以为是她……月事要来了,所以有点反常! 那一晚她似乎整夜都没睡,早上起来一脸疲倦,我以为她累着了,便叫她好好休息,她却告诉我想去寺里上柱香。之后,便出了那样的事儿!” 说完,李大山抱头痛哭,当年他伤心过度,竟然忘了这幺重要的线索。想到这里李大山就忍不住深深的自责起来。 就在任鸳飞提议让六子带人去搜查锦绣坊时,一直沉默的司徒君,再次开口,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他严肃道:“你让六子去搜,一定无功而返。” 任鸳飞狐疑的看着他,“那叫谁去?” 司徒君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勾唇,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你。” 任鸳飞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晃了晃眼,心脏猛地跳落一拍,她挪开被他直视的眼,呼吸急促:“你确定?” 司徒君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口吻轻松道:“别紧张,你就当去玩好了。” 任鸳飞被他拍得心猿意马,脸上露出诡异的红色,她急急忙忙的掉头,硬撑道,“我看起来像是害怕?” 六子纳闷:“大人,我老大咋咋呼呼的,又笨,真的没有问题吗?要不要我暗中保护?” 任鸳飞眉头一拧,碍于司徒君在眼前,只是瞪了六子一眼,不料六子确条件反射的立刻捂住耳朵,哆哆嗦嗦的闪到一边。 司徒君见状,不置可否的笑了,从她身边走过时,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吐字:“没想到你的威信竟比本官还要令人震慑!” 这是在说她凶悍吗?是吗?是吗、是吗? 任鸳飞怔在原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蓝的,目送着司徒君离开后,她再也忍无可忍将六子暴打了一顿。 司徒君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六子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对此,他只是几不可闻的笑笑。 下午任鸳飞打点一番,便去了锦绣坊。 因为之前的虚弱,她脸色略有苍白,路过集市时,她突然被卖胭脂水粉的大娘叫住,被忽悠一番后,她破天荒的第一次买了胭脂。 上了点水粉,描了个眉,涂了点胭脂,她病危的脸色荡然无存。 她摸着胭脂感慨,以前她是男儿装扮,无须这东西,后来又当媒婆,自然更不需要,可现在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突然对这些东西来了兴趣。 来到锦绣坊时,李老板顶着一张如丧考妣的脸迎接了她,任鸳飞看着他愁云惨淡的脸,想想她确实丧了考妣,忍不住安慰两句:“节哀顺变。” 李老板点点头,叹气,“你知道的我正房一直无所出,年岁也渐渐大了,为人不孝,无后为大,原本娶她是想为我传宗接代的……没想到……”李老板泛着红眼,撸袖擦了擦眼,收起悲痛的神色,问:“不知任官媒来这里所为何事?” 任鸳飞发了下呆,回神道:“我是来看看你这里做工的适婚女子,最近有一贵人想要纳妾,我来瞅瞅有没有合他眼缘的姑娘。” “既劳烦您老亲自出马,想必是个挑剔的主儿,你里面请?”李老板虽富甲一方,确不似其他商人朱颜玉润,四十有余,身影单薄,肤色蜡黄,若将他这身华贵的绫罗绸缎拔掉,穿个粗布麻衣,简直就是一副穷苦农民潦倒不堪的模样,丝毫没有富贵相。但他为人却很和气,一贯商贩都喜欢和他来往,以致口碑不错,人缘挺好。 任鸳飞点点头,绣房里女工都穿着一样的服饰,丝巾遮面,一眼望过去,还真实难以分辨。 绣房大概有几十台织布机,加上染色,刺绣这些女工大概一百来人,规模宏大,不愧是镇上最大的锈坊了。 机械磨合,声音有些吵闹,这时一个三十来岁,衣着光鲜,头竖玉冠,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男人朝李老板走来。 他身材魁梧,健步如风,在任鸳飞面前停下,抬眼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邃满含凉意,这一眼不知为何竟让任鸳飞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男人转向李老板道:“老爷,朱老板来了。” 李老板瞇了瞇眼,转身同任鸳飞道:“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失陪一下。” 任鸳飞收回打量男子的目光,笑道:“李老板事物缠身,不便多扰,我自己逛逛就行。”说完,她又看着眼前一直带着笑意的男子问:“不知他是?” 李老板讪笑一声,“倒是忘了,这是我的管家,杨序,年轻有才,十分能干,至今尚未娶妻,任官媒倒是可以帮他物色一个合适的姑娘,礼钱多少都不是问题。” 任鸳飞一愣,随即露出讽刺的笑,“想不到李府管事如此年轻英俊。” 杨序听闻也是一怔,立刻收起严肃的面孔,露出和讯的笑:“原来是任官媒,久仰大名,早就听说任官媒行事果敢,雷厉风行,十分能干,手上成就的鸳鸯皆是民间佳话,今日有幸一见,灵气十足,让人耳目一新……” “奉承的话听多了,往往会忘记自己的初衷,杨管事太可气了!本官媒愧不敢当。” “说的极是,日后还望任官媒青睐照拂。” “我信佛,讲究缘,若有缘,自当尽力而为。”任鸳飞说完,四处看了下,道:“那不打搅二位了。” 李老板伸手,“任官媒请便。” 任鸳飞走后,杨序忍不住回头冷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任鸳飞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快速去了茅房将身上的外衣一脱,露出和坊间一样的服饰,稍微整理了一下,又带上丝巾遮面,伪装好后,她去了刺绣坊。 第二十一章,大胆的推测 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后,她参与到众人的谈话中,等她们聊完,她突然插话道:“对了,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瑜娘?” 她话落,众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任鸳飞咳了咳,假装没看到她们异样的眼光,小声道:“难道她生病了?” 这时,终有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道:“瑜娘出了大事了,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 任鸳飞惊呼一声,“什么,我才回家几天,她就出事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表情,全然勾起了众人的八卦之心,立刻一言一句的说起来。 “死的可惨了,遭人玷污,又勒死……” “是啊,那条路也太不太平了,以后都不敢走了。” “其实她人挺好的,绣工也好,以后我们这里怕是再也没有那般绣工的女子了。” “是很可惜,当初李老板不也是看中她的绣工才娶她吗?” “也算她的造化,可惜,福薄。” “福薄什么啊,你以为她在李家过得好吗?李老板虽然宠她,敬她,可是大夫人哪是吃素的,表面看起来对她很和气,背地里还不扎小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哎哟,你们没看见吗?每次李老爷带着两位夫人过来看场子,大夫人都绷着个脸,绣坊和绣工的事儿,她那种大家闺秀怎么会精通,所谓贤内助还不是靠着瑜娘嘛,再说了,大夫人一直无所出,以后瑜娘若是有孕,生了孩子,定会继承李家偌大的家业,到时候母凭子贵,你说大夫人能不妒忌吗?所以啊,你们只看到其一,并不知其二啊!” “有道理。”任鸢飞幽幽的说,这大夫人看起来确实有杀人动机,李府存疑。 “可不是。” “对了,这李府的管家为人如何?”任鸢飞拧着眉头问。 “大管事啊?他可真是个好人,是老爷的得力助手,这里面不知道多少姑娘对他芳心暗许呢?老爷可没亏待过他,像亲兄弟似得。” 任鸢飞一怔,难道自己想错了?为何她会觉得这人如此深不可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呢? 就在她发呆的瞬间,有人突然戳她一下问道:“对了,你是谁啊?” 任鸢飞:“……”讪讪的笑了笑,转身起来道:“我是外面织布新来的。” 说完一溜烟跑了。 回到县衙,六子直接带她去了后堂司徒君的寝室,两人一进去就看到师爷似乎正和司徒君小声说着什么,见他们过来,两人立刻分开,装作什么都没有说一样。 任鸢飞狐疑的看了一眼师爷,不怀好意道:“师爷你不是下不来床么?” 师爷咳了咳道:“知道西施没事,我自然就好了。” 六子“嘶”了一声,任鸢飞也同样翻着白眼。 “对了,你的战果如何?”师爷这么问着,任鸢飞的一双眸子却直直的落在司徒君身上,他今天好俊,身上穿著一层通常只有女人的衣服才会出现的月白色轻纱。 长长的墨色发丝带著几绺绯红垂荡在身前,纤细的长眉直入鬓角将他那双迷人的眼睛映衬得愈发传神。 他刚写完什么,抬眼便将她的失态收入眸子,看他笑得玩味,任鸢飞摆了摆头,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道:“我打听过了,大山说瑜娘的死因倾向于仇杀,唯一有杀人动机的便是她府里的大夫人,当然我觉得那个大管事也很奇诡,但他口碑居然出奇的好,但就是因为好,所以才更有嫌疑吧?” 她说完,去看司徒君,只见他一直皱着眉头,所有所思,也不知道她刚才说的他听进去没有。 师爷点了点头,“派你去果然没错。” 六子抓了抓后脑勺,道:“如果真是大夫人,那么大夫人和大山的妻子小婉有什么过节?” 一语惊醒梦中人,任鸢飞原是打算问问来着,居然忘了!她咬着下唇,尽量不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料大家都很自觉的把目光投向她,包括……司徒君! 她眼睛转了两圈,无奈道:“我……我饿了!” 众人:“……” 任鸢飞理直气壮的坐在司徒君旁边,吃着他盘子里的点心,听他施施然道:“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 正说着,秦初四突然从外面回来了,让人吃惊的是,他捂着手臂,表情扭曲,连走路也一瘸一瘸的,拜过司徒君后,他起身道:“大人果然不出你所料,管家杨序身怀绝世武功,我们四个人,还事先在他酒水里下了蒙汗药,差点都不是他的对手!” 任鸢飞大吃一惊,“你……你们把他绑了?” 师爷点点头,淡定道:“不是绑了,具体说来是收押!虽然是蒙面强行收押!” 任鸢飞突然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什么叫蒙面强行收押? 当一群黑衣人围着你,把你打得半死不活,你大喊救命的时候,那群人突然拉下面罩,说是衙役,秉公办差!被凑的人一定绝望到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那画面太美,她实在不敢想。 “对付这种人就要用非常手段。”师爷继续补充道。 “可你们是怎么确定他是凶手的?”任鸢飞一头雾水,用种愤怒的眼神看着司徒君,总感觉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其实从瑜娘被劫持的现场来看,大人就已经断定是个武艺高强的人干的,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甘草茼蒿,若不是轻功了得的高手,很容易在里面迷路,而且从现场拖拽的行迹来看,是斜向上的,周边压倒的草质很少,幅度以及跨度却很大,那是起飞的踩点造成的!其次,大山验尸的时候,我们拓下了尸体上面的指纹,大人让我在杨序经常吃饭的店里等候,又在馒头上做了手脚,杨序一捏,我立刻给他掉包,拿到后一对比就露馅了!所以,我们才设计抓了他!” 六子说的口若悬河,津津有味。 “不是说他们是个团伙吗?你们这样打草惊蛇了,后面的团伙怎么一网打尽?”任鸳飞不解的问。 不得不说她的顾虑是很有道理的,可师爷只是轻轻一笑,道,“所以,我们要从李大山妻子小碗哪里着手。” “根据尸体的受虐程度,可以判断出是三个体型比较高大的男人,而且很有可能三个人死者生前都是认识的,死的时候才难以接受被凌辱的事实!其次两个案件皆有相似之处,只要找出杨序为何谋害小碗的原因,也就离找出凶手不远了。” “这就奇怪了,小碗只是偶而去锦绣坊,难道他们只是觊觎她的美色?”任鸳飞皱着眉,看向司徒君。 “不会,如果只是垂涎美色,不会时隔三年才犯案,毕竟锦绣坊有姿色的颇多……”说完,司徒君手指轻轻掠过桃红色的薄唇,莞尔一笑。 这性感魅惑的姿势,让任鸳飞心头一颤,她赶紧挪开目光,无视他的轻浮,心里默念,食色性也,空即是色,四大皆空…… 师爷看着她脸上可疑的红晕,又看了看司徒君,抽了抽嘴角道,“三年前小碗遇害,我们都以为那是偶然事件,凶手无从查证。 但两个案子叠加,从现在得出的结论联想到三年前,就不难发现可疑人物了。她们被杀害的目的性很强,除了被玷污,身体几乎没有受很大伤害,所以排除变态杀人的心理状态。也就是说,她们可能是撞破了他或者他们的某种利益,导致被杀。试想一下,杨序一表人才,武艺高强,为何甘愿屈居于李府上做个管事?而且他没有暴露的武功?” “难道……他觊觎李府的财产?”,任鸳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又觉得这很聪明,李老板无后所以财产是个很大问题。也就是说瑜娘的死是注定的,但是由于什么原因,他们提前动手了! “没错,李府只有钱,杨序只能图钱。”师爷喝了口茶。 “可是,李府还有个大夫人阿?”,任鸳飞看着师爷,“难道他想把大夫人也做掉?” “所以,这里有个问题,杨序和大夫人的关系?要么是同谋,要么是被利用,按照利益来讲,他们有共同利益,是同谋的可能性偏大。但具体是不是同谋我们从小碗哪里能够找到答案。 三年前,小碗遇害的前一天,去了锦绣坊。 她先是去刺绣房交了绣品,拿到刺绣房开具的验货字据后,又凭着字据去了账房,领钱。 而在账房的那个时候,小碗不幸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说道这里,师爷又停下来喝茶。 “她看到了什么?”,任鸳飞屏住呼吸,紧张的问。 “我怎么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师爷愤愤的说。 “……”任鸳飞 众人:“……” 看到任鸳飞恨不得拆骨吃肉的表情,师爷识趣道:“我估计,她应该是看到了杨序和大夫人正在做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惊吓之后,她悄然离开了,这也是为何她没有当场被谋害的原因,可她离开时忘了一件事,导致了她无意间的窥视被杨序知道了!” 众人一致的点头。 六子摸了摸鼻尖问:“她忘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撞破不说破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将所有碎片链接起来,道:“她应该是忘了领钱,要么是惊吓过度字据掉在了地上,要么是晚上杨序核对账目发现少支付了一笔银子,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撞破了秘密的小婉决定去拜神,不料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杨序盯上了!” “不错。”师爷点点头。 “不是有团伙吗?那剩下的人呢?”任鸳飞吃惊的问道。 “现在应该已经被抓住了。”师爷看了下漏斗,算了下时间,神色轻松。 “这……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任鸳飞觉得一天之内破个案子让她有些惶恐。 “一个案子耗了大伙七天时间,你还说快?”师爷摇头叹息。 “司徒君没来的时候,你们的效率是一个月甚至几个月好吧?” 师爷:“……” 师爷无奈的看着任鸳飞,摸了摸脸上被喷的口水,凄惨道:“所以,这充分证明了是官老爷的能力问题,你看……换药不换汤,这不是风生水起了?” 任鸳飞冷哼一声,“对了,那些团伙是谁?你们怎么拿到证据的?” 师爷深深的看了任鸳飞一眼,“大山当时验尸说的话,你一定没有认真听。”说完他叹了口气:“瑜娘是在失踪后的第六天才被发现的,比之前小碗的时间早了一轮,但经过验尸,她是在失踪后的第二天就遇害了。 大山说瑜娘被放在了屋子里六天后才丢出来的,而她尸体的腐烂程度却和之前小碗差不多?这说明,凶手对两具尸体做了手脚。 其实小碗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也是第六天,为何推断到半个月,是因为她的尸体被冰包裹着,腐烂速度很慢,导致了仵作判断的失误。 而小婉的则放在了密室里,温度比较高,腐烂速度很快。大山根据尸体的腐烂温度,以及潮湿效果,推测应该是被放在了某处地下室。 今早大山出来说了验尸报告后,大家就出发去找类似地形了。 最后大家在西郊承千寺,相隔不远的村落发现了符合凶手作案的理想地点。 整个村落相隔较远,每家每户都上有老下有小,唯有黄世贵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瘫痪多年,又耳聋,关键是,黄世贵还在李府做家丁,虽和杨序并无什么来往,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岂能没有瓜葛? 后来大家果然在他家后院的鸡窝下发现了一条密道! 里面除了绑人的绳子,还有另外一具被冰封的尸体!” “什么,还有一具尸体?”任鸳飞不可置信的望着师爷,“难道……还有一名受害女性?” “不,是个男的,应该是帮凶之一,我们调查了他的身世,是镇上游手好闲的赌鬼,不务正业,私下和黄世贵有些交情,他以前在义庄呆过一段时间,知道怎么处理尸体,造成假象,估计负责善后,但他嗜赌成性,几年之间,他总会有笔银子供他玩乐,估计是屡次勒索杨序,他这人又不讲道义,杨序自然容不得他。” 这时,任鸳飞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问:“既然你们都知道凶手,那你们早上还怂恿我去锦绣坊做什么?” 沉默! 依旧是沉默! 大家都问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火药味。 六子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的看着师爷,师爷则扭头看着司徒君,司徒君沉吟了一下,抬起头含蓄道:“你的作用是去转移杨序的注意力,让这一切计划得以实施。”说完他顿了顿,眸色一亮道:“所以这次破案得以成功,你功不可没,当居首功!” “嘶……”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各怀鬼胎的望着任鸳飞。 任鸳飞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大人拍起马屁来也是如此厚颜无耻,她默了默,虽然惶恐,但确点头欣然接受。 看大家都不在吭声,任鸳飞握着杯盏却陷入沉思,想到大山的妻子死得冤枉,也不禁为他难过。 任鸳飞没有去看升堂,而是买了两壶好酒,去咀香楼备了几蝶好菜去了李大山家里。 李大山还住在他以前卖猪肉的小房子里,他的亡妻就埋在他院子前面,院子里有几只鸡,门口有条狗叫‘布冬’,那是三年前她顺手在路边捡的,那时候还是条土灰色小狗,不过小碗很喜欢就留下了。名字还是她取的。 任鸳飞去的时候,布冬立刻就绕了过来,围着她转圈圈,她伸手摸了摸,想不到她许久没来,这狗还记得她。 她坐在院子里刚摆好酒水李大山就回来了。 李大山看到她先是一怔,随即又冷漠着脸,看到桌上的酒水,他想也没想就拿到了小碗的坟前,看到坟前已经烧了纸钱,又放了水果和点心,他肢体僵硬的捡起墓碑旁的青香,就着没有燃灭的蜡烛点燃,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任鸳飞自顾自的倒酒喝,没有去看李大山痛苦的表情,但隔着数米远,她都能清晰的听到他努力压制的哽咽声。 李大山黝黑的脸颊紧贴着小碗的石碑,手指颤抖的抚摸在上面,映着落日的余晖,心底一片悲凉。 任鸳飞在想,为什么三年前杨序没有在抓到小碗的当时就杀掉灭口呢?为什么这些年,大山能够安然无恙呢?大概是杨序不确定她把秘密都告诉了谁,一番审问下,发现她真的谁也没说,才断然将她灭口的。 如此美好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损,真的让人很悲凉。 虽然她死的可怜,但至少她留给大山的爱,大山记在了心底,而大山这些年的执着也确实配得上这份沉重的爱。 这就是最了不起的爱情吧。 大山好像哭了,哭得真难听。 一大老爷们哭起来的姿势一定很丑,任鸳飞这么想着,就看到大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坐了下来。 “她死的时候你都没哭。”任鸳飞给他倒了酒。 “没脸哭。”大山冷冷的说。 “有时候我很怀念从前的你。” 大山喝酒的动作一滞,抬眼看她,多了分柔情,“我还是我。” “不,你不再笑了。” “可我……也没有痛了。”大山淡淡的说,心中搁置已久的重担似乎真的放下了。 “对阿,不知何所笑,不知何所痛,那……还是人吗?” “阿飞,你有心事了。”大山定定的看着她。 “大山,从小到大你就像我哥哥一样,有什么心里话,我也只敢和你讲,现在也一样。”说完任鸢飞苦笑一下,“我……我发现,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说道这里她脑子里快速浮出一个身长玉立的身影,她抱着酒瓶傻呵呵的笑了一下,“但是,你知道的,我这种身份……” “身份?你的身份怎么了?”大山无奈的看她一眼,“傻孩子,既然喜欢又何必在乎这些?” “你不懂,有些东西不说破还能做朋友,若他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更难堪了。”任鸢飞叹口气,“而且,我的身份真的很尴尬……” “你喜欢谁,我认识吗?”大山望着她认真问。 “……是……”说道这里,她一顿,“你当然认识,天天都见着。”想了想她醉眼朦胧的问:“对了,傅梓新去哪里了,这几天怎么没见着他?” 大山望着她,难道她喜欢的人是……“傅梓新?” “对啊!”她推开酒壶,让自己舒服的趴在石桌上,困意袭来,她喃喃道:“他去哪里了?老是一言不合就失踪?还让不让人省心了……” 这么抱怨着,她渐渐陷入了沉睡。 迷迷糊糊中,一双熟悉的手掌稳稳扶住她,有力的手指钳着她的手臂,灼热而温暖。很快她就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温暖又宽厚的怀抱,他身上有淡淡的檀木香,她安心的闭着眼,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美好。 司徒君的突然出现让准备将任鸢飞抱入房间的李大山一怔,随即在众人吃惊的眸光下,司徒君只字未言,一甩长发,俯身便将任鸢飞抱了起来,并转身对师爷一众道:“你们喝着,我先送她回去。” 师爷将手中的酒水放下,看了眼周围的夜色,转头对六子道:“你拿着火把去送送大人。” “怎么都不等我们,她自个儿先灌醉了!”,六子愣愣的把手里的饭菜放下,咽了咽口水,拿过初四的火把道:“大人,请。” 本来众人是打算来和大山简单庆祝一下的,不料走在前头的司徒君突然拦住他们,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竟然站在月光下静静的听老大发酒疯,还把她心上人都给套出来了!幸好是他们几个撞上,不然还不被别人笑话去?保准明天满大街都再传任官媒暗恋傅少爷的光荣事迹!说到傅少爷可真是亏大发了!天天缠着老大,这会儿子,该出现却又被傅老爷叫了回去! 六子一边走一边摇头感叹,他仔细琢磨,这傅少爷也不是老大的良配,纠纷太多,家里一窝子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过他还真的没法想象,以后老大不做官媒了,嫁为人妻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不过她就算嫁人了,顶着媒婆这个称号,终归也不是个好名声! 月色正好,皎洁月光犹如一盏高挂的宫灯,让整个天边都反射着幽亮的光。 司徒君突然停下,吩咐六子道:“已经出了山路了,前面是官道不妨事,你回去同他们庆祝吧。” 六子用火把照了一下前方,又摸了摸自己饿扁的肚子问道:“大人真的不要小的再送一程?” “嗯。”司徒君淡淡应承着。 六子只得恭敬道:“是,大人慢走。” 第二十三章,人都晕了,案子怎么审? 六子站在远处直到看不到司徒君的身影为止,才转头回去,这知府大人也太善解人意了,依他看,若是日后老大能够寻得一个如同大人这般对她的人物,他也就放心了。老大再强悍,也终归是个女子,是个女子就需要男人的照顾呵护。 一阵微风袭来,掠动了任鸢飞额前的碎发和轻纱水袖,凉意袭来,她在司徒君怀里挣了挣,司徒君停下,接着明亮的月光打量她的睡颜,良久吐出评论:“玉貌不娆花解语,芳容窈窕且生香。” 许是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这小小的惊动,竟让她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得并不真切,朦胧中一切都似雾里看花。 司徒君见她这样,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戏谑又宠溺的笑容,又像是有种深深的无奈,扬唇道,“睡醒了?” 任鸢飞一愣,思绪还在飘飞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选择不回答。只是探究地歪着脑袋瞅着他说,“为什么,每次在我想你的时候都能看到你呢?这大概又是梦?” “想我?”他的笑容忽然很清浅,没有了平时那种严肃和距离,“今晚,我一直在想你。……想你说过的话。” 任鸢飞呆呆地看他,没想到他会这样平和暧昧地跟她说话,心跳骤然加速道:“我今晚有说什么?”,凝眉想了想,“想不起了……” 话落,她心中不禁涌起一抹顾影自怜的情绪,躺在他怀里,看着模糊的月色,突然有种悲凉的感觉,“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倘若……” 司徒君静静的注视着她,等着她的一言一句。 “我是说如果……”她纠结了一下,紧张道:“想不到在梦里我对你说话,还是会紧张,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又不知道,你是我幻化出来的,对吗?所以,我可以对你讲真心话是吗?” 看司徒君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反应,她胆子大了起来,“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的未婚妻就是我,你会怎么办?”说完,慌忙解释:“我就是说如果,你别当真。”话落,她又觉得怪怪的,“对了,这是在梦里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忐忑了一下,“你会退婚吗?”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刚要说话,任鸢飞又道:“你不要说话,在梦里,你的行为是受我控制的!所以,你也说不了话,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要不要告诉你,你的未婚妻找不到了,可我又有些不甘心,但我又没有办法想象一个知府大人会娶一个媒人!做官的讲究的是威信,若是因为这个落人口舌,我会良心不安的。” 说道这里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情景,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在梦里真好,一切都随心所欲。” 这时司徒君已经抱着她走到了大禹池,里面遍植荷花,现在是初夏,荷叶壮硕的挺立在池中,亭亭玉立。过了这个池子就是城西门,再往东就到了红叶小筑,她从司徒君身上下来,走到荷叶边,她想,她现在是在梦中,摘朵荷叶应该不会湿身的,眼看她要跌入池中,司徒君一急一把将她拉回,她站立不稳,竟反身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 顺着月光,她瞧见他英挺的鼻梁、浓黑的眉毛。她摇摇头,这个梦有些奇怪! 她心安理得的趴在他这个肉垫子上,目光不知怎地就落在他的唇上,紧扣的薄唇,柔嫩嫣然,像上了釉的瓷片,又如清水芙蓉。 她向前探了探头,亲了他的嘴唇一口,触感软软的,“竟然跟真的一样!” 她激动得缩了回来,一副孩童被满足的样子天真又无邪。 殊不知她这毫无目的的撩拨,彻底引燃了身下那双饱含浴火的眸子,任鸢飞此时正在以一种引人遐想的姿势趴在他的身上,他看她的眼神颇有深意……就连呼吸都炙热了起来。 看她走神,他缓缓凑近,附在她耳边说:“怎么,停下了?” 任鸢飞蓦地回神,这……梦里的司徒君似乎也同现实的一样让人欲罢不能,不等她想出个结果,身下绵软的唇便攫取了她的呼吸。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他推倒在地上,看着满天星斗,她紧张极了,牙齿用力,下意识咬了他的舌头一口。 司徒君吃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第一次?” 任鸢飞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眸中的欣喜,只是拽拽衣服坐起来,掩饰地说:“我……我技术不好,等我学会再来亲你。” 司徒君笑出了声。 任鸢飞窘迫的低着头,等她再次抬头时,惊奇的道“你……你竟然脸红了!” 司徒君摸摸自己的脸,是有些烫。 任鸢飞一脸崩溃:“在梦里你也能脸红,看来我幻化人的本事又提升了一个境界!” 那岂不是,除了亲亲还可以干点别的事情?想完她的脸也红了,比煮熟的虾子还要红,耳朵根、脖颈都红成了一片,就像一块粉嫩的红烧肉…… “你的脸反应好迟钝……”司徒君打趣的看着她。 任鸢飞嗔了他一眼,埋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无比的甜,像喝了蜂蜜一般。 “其实,你既然能够撮合施忆如和师爷,为什么自己这一关却过不了呢?”司徒君淡淡的说,忧伤的皱着眉头。 “我……”,任鸢飞发现脑子一片空白,对啊,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豆腐西施守了十年的贞洁牌坊,她都能够从世俗的眼光中挣脱出来,寻求自己得幸福,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呢?为什么自己这一关就是过不了呢?事情啊,往往看别人的很通透,自己却在犯傻。 “不对!”任鸢飞看着司徒君,惊讶道:“我在梦里居然能指挥你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似乎不合常理?” “可能你潜意识里,希望从这些世俗伦理中挣脱出来吧。”司徒君将计就计。 任鸢飞惶恐却默默点头,很快她就在司徒君带有魔力的安抚下,渐渐进入了梦乡,看着已经睡熟的她,司徒君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面对我不需要在梦中呢?” 第二天,任鸳飞是被府衙那边震耳欲聋的击鼓声吵醒的,她起床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听着外面紧锣密鼓的敲击声,她恍惚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谁一大早就击鼓鸣冤阿!不过这鼓声…… 她猛然清醒过来,穿了鞋子洗漱后便往县衙跑去。 县衙门口已经汇聚了很多人,她没有进去而是同那些人一样站在门厅等着听审。 司徒君踏着鼓声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头上的羊脂白玉发簪与初升的日头交相辉映,下巴微微抬起,丹凤眼仿若星河灿烂,他匆匆扫了一眼堂下。 在和任鸳飞四目相接时,他一怔,随即无意识的伸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这突如其来的邪魅性感,让堂下的一众女子纷纷倒抽凉气,惊叫连连。 任鸳飞则象是被雷劈了,愣在原地一脸苍白。 唇…… 关于昨晚的事儿,走马观花的在她脑海里闪过,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昨晚……昨晚她不是做梦吗? 她只记得她提了酒壶去大山家里,之后就喝醉了……再然后…… 她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再然后她干了什么? 对了,她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床上的?难道是大山抱她回去的?那么,师爷他们有去大山家吗?应该不会吧? 不行,这事儿得搞清楚,就在她准备去师爷那里蹭个位置时,突然发现师爷竟然不在! 任鸳飞举目四望没有找到师爷,不免有些吃惊,他可是从来都不会缺席这种公务场合的,莫不是昨晚醉的厉害,起不来了?这时,她才发现,初四和六子也不在!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初四和六子抬着一个担架过来了,两人满头大汗,任鸳飞匆匆瞥了担架上的人,有些疑惑。 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全身缠满了纱布,偶有一处伤部渗着鲜红的血,手臂下垂,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了无生气,不过看他的体型以及半白的头发还有那发饰上镶嵌的苏玉,她琢磨了一下,这人好生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的好眼熟啊! 啊! 任鸳飞突然大叫一声,不顾众人的异样,一把冲进堂上,扑在那具缠满纱布的身体上,失声大叫道:“师爷,师爷……你死的好惨啊!” 六子抽了抽嘴角,蹲下戳了戳任鸳飞,“还……还没死!哭早了!” 任鸳飞还没反映过来,下一秒就被六子强行拽开了。 司徒君敲了惊堂木,一片哄闹的堂下立刻安静下来,他靠在桌案上,眸子里还有一丝尚未苏醒的慵懒,静了良久,他望着下面另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男人,厉声问道:“何事斗殴,从实招来?” 任鸳飞傻眼了,这师爷看起来伤的颇重,人都昏过去了,这案子怎么审? 堂下一片热议,都脑洞大开的纷纷开始揣测剧情。 第二十四章,你想我了? 在众人的疑惑中,堂下跪着的壮汉开口道:“回大人,昨夜草民在豆腐西施店里吃豆腐,不料酒喝多了,就与这位客官起了争执,没想到他就动手打了我!请大人明鉴!”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看了眼师爷后,复又问他:“你说你昨夜在施忆如店里吃她豆腐?” 司徒君话落,任鸳飞周围立刻想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话怎么从他口里听起来就怪怪的?似乎多了那么一丝情色味道?任鸳飞皱眉。 那壮汉想了想,老实点头道:“是……是的!” 司徒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指着师爷问他:“你打了他对么?” 壮汉脑子迷糊了一下,很快反映过来,“大人,是他先打的我!” “本官问你,是不是打了他?” “是……是的……”壮汉憋红了脸,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司徒君再问:“可知他是何人?”说着他又指向师爷。 无形的压力让壮汉东张西望了一下,答道:“不……不知道。” 司徒君剑眉一挑,拍了惊堂木,“带施忆如。” 看着堂下一脸焦虑的施忆如,司徒君说道:“你可认识这个伤残病人?”,说着司徒君指着师爷。 施忆如点点头。 “他们在你店里发生斗殴时,你可有告诉这位壮汉他打的是何人?”司徒君口吻淡淡的,语气却很强烈。 “是的,大人,当时他们打架时,民妇说得很是清楚,可这个男人不仅不听劝告,反而出言侮辱民妇!说民妇是一届寡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乐乐!师爷这才出言教训,不想两人确殴打起来。” 说道这里施忆如掩帕哭泣起来。 “大人,昨晚我喝醉了,那些都是酒后胡言!请大人明察。”壮汉伏在地上吓得满头大汗。 司徒君思索了一下,宣判道:“袁福你侵扰施忆如在先,又酒后失德殴打官府师爷,叛你牢狱三年,以儆效尤。” “大人,冤枉啊……大人,你不公平啊,为什么不判师爷?”壮汉一把抱住上来拖他的衙役,赖在地上不走。 司徒君施施然起身,怅然道:“倒是忘了。”他思索了一下,看着施忆如道:“此事因你而起,就判你负担师爷的医药费以及饮食起居吧!” 施忆如一愣,随即红着脸道:“谢……谢大人。”说完,她又猛地摇头道:“是…是…民妇遵命。” 眼看着壮汉被拖走后,六子站在人群中大声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打架斗殴啊!” 他这么一提点,众人立刻恍然大悟,原来师爷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直到人群都散了,任鸳飞还处在原地,六子看到她好奇问:“老大,你这一脸的愤世嫉俗的模样是谁欺负你了?” 任鸳飞变了变脸,一把拧住他的耳朵问:“你们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和师爷干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老大冤枉啊,师爷那事儿纯属巧合,如有雷同,必然还是师爷啊!” “真不是个套?” “真不是!” 任鸳飞松了手,半信半疑的盯着他,“那他伤得怎么样?” “挺严重!” “真严重?” 六子眼神闪烁了一下,道:“看着挺严重!” 任鸳飞冷哼一声,“那看样子是活不久了,我还是给施忆如另觅佳婿吧。” 说着她转身就走,不料被绑成粽子的师爷,立刻出声制止道:“让任大官媒操心了,老身一把贱骨头还硬朗着呢!” 说完他扯到嘴角的伤口,不由大呼好痛。 施忆如立刻蹲下关心道:“哪里痛了?我给你揉揉……”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任鸳飞:“……” 六子耸了耸肩,“挺严重吧?” 任鸳飞刚要走突然又停下,在六子耳边小声问道:“昨晚你们去大山家里没有?” 六子抬眼看她,直摇头,又反问道:“你去了?” 任鸳飞想了想又问:“那你昨晚在哪里?大人昨晚又在哪里?” “老大,你还能不能给我一点私人空间了?”六子一脸猥琐,“你问大人做什么?我以为你会问傅少爷呢?” 任鸳飞冷着个脸,不置一词走了。 六子摸了摸后脑勺,“想不到傅少爷一走了之,让老大这么痛苦。” 任鸢飞回到红叶小筑,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一股粪屎味儿,她捂着鼻子走进去,看着堂堂傅少爷正挽着胳膊,捏着鼻子给她的花花草草施肥。见他安好,她也没什么好问的,对于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格,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傅梓新浇完花草,转身就看到要推门进屋的任鸢飞,他一个健步飞过去挡在她的前面,满面红潮,神情惬意,“听六子说,你想我了?” 任鸢飞捂着鼻子,皱眉,嫌弃的看着他,“你把我的门摸脏了,一会儿给我擦干净!” 傅梓新连忙点头,眸中露出急切的色欲:“果真想我了?” 任鸢飞双手抱臂,后退一米看着他,答非所问,“我还以为你要回府了,怎么又赖在这里了?” 傅梓新冷眼看她,眼中透着昭然的不屑,“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说完,他话头一转,“媳妇儿还在这里,我怎么回得去?” 任鸢飞沉默了一下,突然抬头无比认真的看着他道:“梓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说完,从他身旁走过,却被傅梓新一把抓住,又将她狠狠甩到旁边的木门上。任鸢飞一个趔趄,后背硌到木门,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她怒极,狠狠瞪了他一眼,来未来的及说什么,傅梓新已经走到她身边,左手撑在她身后的木门上,英俊如雕塑的脸庞逐渐逼近,线条完美的薄唇近在眼前,他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幽幽地说,“怎么,看上别人了?” 任鸢飞一愣,他和她离得这样近,可以清晰感觉到鼻息呼出的热气轻拂在她脸颊……脸上一红,心中已是怒不可遏,“是啊,我就是看上别人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嘴角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句的说:“你和司徒君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别忘了他是官,你是媒,除了我谁都不可能会要你!” “呵,那麻烦你高抬贵手,我这辈子只想青灯古佛可以了吗?”任鸢飞倔强的杨起头,眼眶红着:“请你走,我要休息了!” “不……不准走!”傅梓新一把拉住他,眼神委屈到几乎是请求。 任鸢飞闭了闭眼,“你回去吧。周小姐才是你的良配!” “不,三年前你不是这么说的,我不相信你变心了!”说着傅梓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任鸢飞挣扎了一下,怀里小心收藏的玉佩就在傅梓新的拉扯下滑落了出来。 “砰砰砰……”玉佩落地,砸出优美的声线,声音随着玉佩的旋转,逐渐散去。 傅梓新先一步任鸢飞拿到玉佩,他拿在手中揣摩了一下,道:“是谁送的?” 任鸢飞抢了一下,无功而返,她目光炽烈的看着他:“这是别人配亲的,你还给我!” “想要啊?”傅梓新挑眉,邪恶的看着她,在她耳旁缓缓吹着暖气,“你亲我一下,我就还你,怎么样?” “你!”任鸢飞翻了个白眼,“下流!” “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下流,这种事儿,你在三年前不是已经领教过了么?”说着傅梓新摸了摸自己的唇,点着唇道:“这里可是很想你呢……” “无耻!”说着任鸢飞转过身开了门,将他关在门外。 “等你什么时候想好,再拿回去好了!”傅梓新在门外大喊,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他又附耳在门上,小声嘀咕:“现在不理我,到时候,让你领教一下本公子的厉害!” 任鸢飞抵住门,抚了抚额,糟了,司徒君的玉佩……她靠着木门想了想,好女不和狗斗,想个法子偷回来算了! 第二日,傅梓新果然又玩失踪了,这一次不知道他还回不回来?任鸢飞懒洋洋的依靠在门框上,望着斜对面大开着的房间发呆。 思绪回到三年前,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周小姐将她约到西桥边,下跪恳求她不要缠着傅梓新,说也是巧,下午傅老爷又找她,说了同样的一番话,她那时候能一口应允,现在也同样不会变卦。 就在她陷入回忆时,头上一声哀叫,一只带血的白鸽直挺挺的掉在她的脚前! 她大吃一惊,蹲下一看,发现是只信鸽,不知谁在附近猎杀它,信鸽挣扎了几下,便伸直了小爪子翻了白眼,胸部中了弓弩才能发射的短箭,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立刻将信鸽包在衣襟里,掏出手帕将地上的血擦洗干净。 做完一切,她快速的进屋把门关上,拔出信鸽腿上的纸条后,上面只有八个毫无头绪的字:“秋高气爽,三人插秧。” 任鸢飞皱了一下眉头,立刻提笔写了另一张纸条,胡乱写了几个字后,塞在信鸽的竹筒里,再开门探头出去将信鸽藏于花草中,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屋里发呆,这信鸽究竟是谁的呢? 是要给谁报信呢? 第二十五章,金玉楼 看信鸽飞行的方向……难道是……司徒君! 她倏地站起身,换了一件衣服就往府衙赶去。 到了府衙时,任鸢飞埋头直冲司徒君的寝居,却被六子一把拦住,“老大,纵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容我先进去禀报一下!” 说着六子就跑到门前敲门,可不等他敲下去,任鸢飞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六子捂住脸,一脸绝望,“老大……你……你会后悔的!” 任鸢飞没有领会到六子脸上怪异的神色,心想这家伙不会一大清早又在洗澡吧!等她走进去时,发现并不像上次那么倒霉,同时心里又有点小失落。 司徒君正伏在书案边看书,认真细致。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紧张:“你……你在看书啊。” 司徒君抬头瞧她一眼:“嗯,有事?” “对……有事……” 她走过去心里十分忐忑,也不知道这信鸽是不是他的,她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冒失?可万一是他的,他会不会错过什么重要情报? 屋内一时寂静,任鸢飞走过去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尴尬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她张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司徒君,又看着伏在司徒君旁边企图躲藏起来的美人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不想被她知道!她脑子瞬间就缺氧了,头晕目眩了一刻,她鼓起勇气,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司徒君,“你……你们……” 美人脸上闪过惊惶,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她福了福身:“秦若素,见过任官媒。” 秦若素! 原来她就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任鸢飞将她仔细瞧了瞧,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她倒抽一口凉气,果真比画像还要美上三分。 “你就是秦若素?”一口血都到胸口了,任鸢飞硬是憋了回去,还要装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六子掐了掐她的胳膊,她这才收起忧伤的神色。她脑子定是抽了,竟然问了一句:“你昨晚一直在这儿?” 秦若素愣了愣后尴尬地摇摇头。 “她也是刚来。”司徒君清冷的声音响起,他不说话,任鸢飞都要忘了这个罪魁祸首的存在了。 “那……那打扰了。”说完,任鸢飞转身要走。 “等等。”司徒君合上书页,站起身,“你神色颇急,定是找我有事,我同你出去吧。” 正当三人尴尬之时,门外初四突然跑进来报道:“大人,九王爷来了。” 九……九王爷? 三人一怔,随即快速出门迎接。 当今皇帝有七个兄弟,皆被送往各地任藩,余下老八和老九,老八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公主,尚未出阁,而这老九乃是皇帝最小的弟弟,一母同胞,念及他年龄尚小便留在京都。 听说这厮终日游手好闲,寻花问柳,怎的跑这穷山恶水之地来了? 任鸳飞随着司徒君一起叩拜,秦若素也盈盈一拜,半响未见九王爷吭声,任鸳飞抬眼一瞧,不由愣住,这……这九王爷也生的太秀气了吧? 而秀气的九王爷此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楚楚纤弱的秦若素! 那眼波里的光有诧异,有惊艷,有猜疑,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 任鸳飞保媒多年,经验丰富,对于这种眼神她只一眼便已了然,她咳嗽了一下道:“九……九王爷?” 九王爷这才收回秦若素身上的目光,笑吟吟道:“起来,都起来,客气什么。” 分明是青衫折扇,可却步履轻盈,体带温香,眉宇间未见媚态,却有妖娆。 任鸳飞暗自心惊, 好一个风流俊雅的人。 待九王爷入座后,司徒君见九王爷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在秦若素身上,司徒君会意,简单介绍道 :“秦若素,镇上银饰当铺秦老板的女儿,年芳十六,尚未出阁。” 被司徒君这幺一说,秦若素立刻羞红了脸,莲步轻移,温声道:“草民见过王爷。” 九王爷收起眼中的精光,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而后又将目光投放在任鸳飞身上,他蹙眉:“这位是?” “本镇官媒。” 寥寥四字便将任鸳飞点明遗弃。 九王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个把我皇哥嫁掉的奇女子!真是久仰久仰!”言罢,又盯着任鸳飞道:“司徒大人好福气,本王一路走马观花,路上皆是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就连这媒人也是风华正茂,颇具美人之姿,让人好不艳羡。” “王爷说笑了。”任鸳飞黑着脸说完,福了福身道:“草民还有要事处理,就不妨碍王爷与大人叙旧了。” 说完,任鸳飞转身就走,秦若素顶着一张红透的小脸,也见机行事道:“草民也告退了。” 两人走出府衙,秦若素就忍不住议论道:“这九王爷看着跟个女人似得,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鸳飞猛地顿住脚步,一个人的德行品味如何,听她谈吐也就一目了然,让她刮目相看的是秦若素并非她想象中小家碧玉,温婉知礼,规规矩矩的样子,倒是空灵中透着几许调皮的可爱。 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也提点道:“要不要给你雇顶轿子?” “不用,谢谢姐姐啦。”说完撒丫子跑人,完全没有一点小家碧玉的自觉。 任鸳飞扶额,想到刚才她一副文文弱弱,欲语还羞的样子?难道她见到个假的秦若素? 与秦若素分道扬镳后,任鸳飞回了红叶小筑,刚走进去就被迎面出来的人撞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扑了一鼻子的脂粉气,让她立刻捂住嘴想打喷嚏。 来人见她神思恍惚,不由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任鸳飞抬头一看是金玉楼的老鸨,姜妈妈,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站定道:“姜妈妈找我有事?” “是啊,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我哪里的翠澜被徐公子赎身了,虽是作为妾室,那丫头却非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碍不住徐公子的对她的宠爱,你也是知道的,这徐公子是我们的常客,正房大夫人又在去年难产死了,这点要求我也不好拒绝。只能厚着脸皮前来叨扰任官媒了。还望任官媒跟我走一趟吧。” 任鸳飞点点头,两人一同去了金玉楼。 上了二楼雅座,老鸨让她等一会儿,她去叫人。 任鸳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金玉楼了,还是忍不住赞叹这华丽奢侈的装饰。 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六尺宽的沉香木椒常见的桌案摆设,阑干悬着金丝镶边的的包络帐,凤起帘动,入赘梦里仙山,大殿上方挂着月明珠,熠熠生辉。 任鸳飞倒了杯茶水,正要喝,眼角的余光突然撇到一抹白衣胜雪的纤长身影,于众多莺莺燕燕的脂粉下脱颖而出。 她捏着水杯的手一僵,望着那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觫了一条白绫长穗条,气宇非凡,一来就吸引了众多姑娘的注视和围观。 这时,另外一个艳丽贵公子公子走了进来,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双眼十分灵动,一来就惹得姑娘们抛弃矜持的尖叫,他手持象牙羽扇,笑得轻佻,嘴边的两抹八字胡性感又招摇。 任鸳飞挑眉,想不到一派正经的司徒君也会来这烟花之地。 而他旁边的九王爷,笑得春风灿烂,面对美女的挤压更是从容应对,十分熟练,一看就是卧遍花从的老手。 两人被老鸨热情的迎上了二楼带进了这里最豪华的包间,不多时,美人们都争先恐后的鱼贯而入,任鸳飞坐在拐角的位置,有柱子和轻纱挡着,并没有被司徒君以及九王爷看到,可她却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这里的木兰都是雕花镂空的所以隔音并不是很好。 很快屏风里便传来九王爷放浪的笑声,似乎进去的美人让他觉得扫兴,他提高音调,怒斥老鸨道:“滚,给我换批上乘的来。” 老鸨立刻赔笑:“哎哟,我的爷,这些已经是金玉楼最上乘的货色了,我敢说整个凰游镇,没有比这里更舒适美人更多的地方了,你看看我的姑娘们哪个不是绫罗绸缎,哪个没有大家闺秀的姿色和气质,她们吃的喝的都是好菜好酒,就连珠花玉钗还有胭脂水粉都是买的最名贵的,您这么说,实在是折煞老奴了。” 任鸳飞点点头,这老鸨倒是没说假话,这金玉楼可是凰游镇最大的消金窟,不管何方人士来到这里必然要来光顾的地方之一便是这里,这可是凰游镇上的一大特点和亮色,就连当今皇帝也流连过这里,并给过很高得评价,说老鸨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赚的却是辛苦钱。 一流的服务不说,还有一流的才艺师调教,更有一流的安全保障,每月老鸨都会请大夫为这些姑娘定期号脉。 所以在这里一掷千金的少爷公子,比比皆是。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茶水和点心也是退居宫廷的谢御厨亲自指点烹饪的。 凰游镇有八大聚金之地,金玉楼便是其中之一,绝非浪得虚名。 第二十六章,镇店之宝 “美则美矣,不过不和老子的胃口,把你镇店之宝拿出来!”九王爷喧闹,“叫楚绾绾出来,今天我就要她陪!” “这……这绾绾已经有人叫了!”老板娘难为的说:“叫我怎么办好呢?” “没看见知府大人在这吗?赶紧去叫过来,谁那么大胆子敢和知府大人抢姑娘?”九王爷不依不饶,撅着嘴,挑衅的看着司徒君道:“对吧?” 司徒君继续饮茶,没有理会九王爷的无理取闹,这茶果然上等,他纵然有茶,衙门那帮糙汉子也冲不出这么好的味道来。 九王爷见司徒君不为所动,扭头叫嚣,“还不快去,当心老子掀了你这破楼!” 老板娘见司徒君没有阻止,想必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无奈,只得唯唯诺诺道:“好好好,我去试试。您先喝着茶。” 老板娘带走了一干姑娘,去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她神色忐忑的敲了敲门,征求的问道:“徐公子?徐公子?” 不等他回答,老板娘先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床帏摇动的动静,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木锯拉的绵延悠长。 纵使老板娘久经沙场,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尴尬了一下,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喘气声,男子的低吼和女人忍受不住承欢溢出口的压抑声音。 兜兜转转,挠人心骨。 听得门外的女人都用丝帕捂嘴偷笑。 老板娘脸色变了变,继续喊道:“徐公子?……你……你好了吗?” “小蹄子,别分心,怎么?想累死本公子?” 里面传来男人不满的声音,“不给我使点劲,当心本公子用大刑伺候。” “是是是……”女人难耐的声音中,带着恐惧。 老板娘已经黑了脸,“徐……” “谁在那里吵?你们的职业素养怎么越来越低了,没瞧见我正在忙吗?” “公子……不好意思,但是知府大人执意要点绾绾,老奴也是没有办法啊!” “噢,是么?那回去告诉知府大人,等我这里完事儿,亲自送绾绾过去,让他安心候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候在外头的老板娘苦着脸,捶胸顿足,“这可怎么好?” 司徒君这锅背的…… 任鸳飞想了想走到老鸨身边小声道:“你这样……” 老鸨听完,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这就着人去办。” 任鸳飞走进包间时,九王爷正好等的不赖烦了,抬眼一见是她,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换上调侃的神情:“咦,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鸳飞假装楞了一下,随即立刻下跪参拜道:“草民参见九王爷,不知九王爷也在这烟花之地,草民一时眼拙,还望恕罪!” 身后跟来的老板娘以及众多姑娘,一听这个名头,立刻跟着参拜:“见过九王爷,给九王爷请安。” 老板娘更是惊恐万分,“九王爷,你的来到让蔽舍蓬筚生辉……草民这就去上好酒好菜。” 说着老练的带着一干姑娘功成身退。 这时,任鸳飞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九王爷并未表明身份,草民愚笨,真是罪该万死。” 九王爷贼兮兮的盯着她看了半响,才深深呼出一口气,语气冰冷道:“算了,兴致都被你搅合了,说吧,你来干什么?” 分明就是想借司徒君的名号兴风作浪,坏他名节,如此笨拙的伎俩谁人不知?也不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任鸳飞收回思绪,走到司徒君面前,微微福身道:“大人,县衙有人击鼓鸣冤。” 司徒君施施然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白袍,眸子略有深意的扫过任鸳飞,又看着九王爷道:“王爷要一同回去吗?” 九王爷立刻绷着个脸,看着任鸳飞刁蛮道:“你怎么知道有人鸣冤?” “噢,过来的时候看到的,而且恰好知道大人在这,所以特意过来禀报。”任鸳飞装出很无辜的样子,一脸不知错在了哪里的样子,让九王爷很是抓狂。 目送两人离开金玉楼后,老板娘跑过来感谢任鸳飞:“若不是你出个好主意,真不知道怎么打发他们,老奴肯定要遭罪了,其实老奴遭罪不要紧,最怕是连累整个金玉楼。” 任鸳飞点点头,若有所思。 定下翠澜的婚期和聘礼后,任鸳飞正要走,不料被一名醉汉拦住。 “就是她了,我就要这姑娘……这姑娘模样好。” 任鸳飞被他一把抓住,她挣了挣发现手腕被握得很紧,她恼怒刚想要将他一脚踢开,老板娘就跑过来赔罪道:“哎哟,罪过罪过,她不是我们这里的小姐,你找错人了,快松手!” “不,我就是看上她了,今晚就要她陪,你们找小姐就该多找些这样的……” 说着那醉汉就要凑嘴过来,任鸳飞刚要动手,逮住她的醉汉,突然被人一个转身用水桶套住了头,推倒就是一阵猛揍。 干凈利落的揍完后,连人带通一并丢出了金玉楼。 任鸳飞愣住,呆呆的看着傅梓新把他打得动不了才罢手。 看着他青丝凌乱,衣衫不整,白花花的胸口处还有几个草莓印子,任鸳飞站在他身后问:“你昨晚宿在了这里?” 傅梓新没有说话,只是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这时里面跑出一个穿得及其单薄的姑娘,她头上的发饰全都没了,只留一头青丝,赤着脚就来到了傅梓新的面前。 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道:“傅少走啊,进去啊,继续给我描眉啊,怎么才一半你就跑了,害得人家等了好久。” 傅梓新冷冷的甩开她,想到刚才任鸳飞为司徒君解围,他就十分窝火,司徒君是什么人?需要她出面解救?真是不自量力,他眸中一片晦暗,冷冷道:“滚。” 被甩在地上的姑娘一反寻常,并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失声喧哗,而是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下从容的从地上爬起来,她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容貌却秀丽之极,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站定后,哪怕脚裸已经出血,她依旧姿势优雅的挺立,丝毫没有青楼女子的脂粉俗气,宛若高贵冷艳的大户小姐。 让任鸢飞吃惊的是,这个女子眼中并没有一般妓女的怯懦和自卑,反而刚毅顽强,似乎并不觉得做妓是件丢人的事儿。就凭她这股子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便让人折服。 她曲腿不卑不亢的朝傅梓新福了福身,面无表情道:“保重。”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进了金玉楼。 看热闹的人很快散去,任鸢飞良久才收回落在那名女子身上的目光,傅梓新摸着下巴,回头看她:“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 任鸢飞皱眉,追上傅梓新问道:“她是何人,新来的么?好像以前在金玉楼没有见过?” 傅梓新仔细瞧了瞧任鸢飞,讽刺道:“当了几年男人当傻了是吧,居然会对一个女人感兴趣!”说完,他赖洋洋的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走到红叶小筑时,任鸢飞终于忍不住,冷冷瞧他一眼,顿住脚步,“你何时变得如此冷血了?” 傅梓新一怔,转头看着她眼里的陌生,一时竟无言以对,他冷血么?他残酷么?他自嘲的笑了笑,道:“今晚我请你喝好酒,咱们三年不见,如今见面了却从来没有好好的谈心过,都陌生了。” 晚上,傅梓新果然备了好酒好菜,两人对坐,他替她斟了酒,月光下,他一身华服,散乱的头发被束成发髻,玉簪斜插,熠熠生辉,而他整个人都如月光一般清冷闪耀。 夜色寂静,凉亭边殷红的茶花,缓缓地沉重地绽放。面对如此庄严的氛围,她突然有些不适,见她局促,傅梓新搁置了酒杯,玩味的看着她问:“你说我变得冷血了,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任鸢飞握着酒杯的手一紧,手指关节泛着青灰色,“对,或许这才是你。” “不错。”傅梓新,邪气勾唇,“放浪公子,薄情自私才是我真实的本性。” “那……真可惜,像你这般的纨绔子弟,我一个都不想认识。”说着,任鸢飞起身,将酒杯放好,准备离去。 “慢着。”他起身将她拉回坐下。“再怎么说,我们之间也曾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往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怀念?” 任鸢飞眉头一蹙,“那些日子与你做的荒唐事,只是因为你把我当兄弟。” “撇得倒是干净!”他凉薄一笑,揭穿她道:“如果你不曾对我有意,为何三番四次为我不顾性命?为何收下明知那是定情的玉镯?为何只要我出现,你就会跟我走?” “所以呢?”任鸢飞深深闭上眼,昔年那些荒诞不经的回忆,一一浮上心头。 “我还爱着你,你呢?三年了,我哪怕离开你三年,我也没有办法忘记……一个如此薄情的你!”傅梓新语气如冰渣一样凉透人心。 “原来,我们唯一的默契都是……放弃。”任鸢飞目光清浅的看着他:“三年前你不辞而别是为了忘记我!正好,你离开的这三年,我已经忘了你。” 第二十七章,三年前的他 傅梓新眯起狭长的眼,痛心疾首的笑,“原来,那段日子只有我一人相思成疾。” 任鸢飞咬紧下唇,没有再说话。距离,可以产生美,也能酝酿出苦涩。她也是慢慢的才明白,有些人和你注定只可能是两条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尽管你们每天都会相遇,而她与傅梓新便是这样的人。 傅梓新接二连三的饮酒,任鸢飞冷漠的看着他,眼中也有疼惜,但是早已没了往日的爱恋,她也愿温一壶月光下酒,在朦胧中沉醉。 “世上最残忍的事,果然是当你还想着怎么和她重修旧好,力挽狂澜时,她已经忘了你。”傅梓新伤心并不因为任鸢飞一语点出了事实,而在叹息刚刚构建出来的情爱之梦只一瞬间便又被击打得溃不成军。 看着任鸢飞倒影在酒水的倩影,他突然想到了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他露出苍白的笑,“你说我冷血,我薄情,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任鸢飞苦涩的紧闭双唇。 “我一次次的请求,讨好,可你呢?回馈我的又是什么,一次次的伤害?”他拎着酒壶灌酒,姿态肆意潇洒,说道最后,他竟然哭了起来,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无助无力,“我满心装得都是你,可你却要把我扔回去!我心都没了,还能回到哪里?” 任鸢飞看着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却无动于衷,并非她铁石心肠,而是有些事情只能让他自己慢慢体会领悟,然后挺过去。 傅梓新像是累了乏了,折腾了大半夜,终是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就在她望着他发呆的时候,她身后蓦地走来一个女子。 “你想不想知道这分别的三年他是怎么过的?” 是白天那个被他冷言伤害的金玉楼姑娘! 此刻她穿着一袭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只袖口用淡粉丝线绣了几朵精致的腊梅,鹅黄丝带束腰,益发显得她的身材纤如柔柳,长长珠玉璎珞添了几分娇柔丽色 ,却掩盖不住自发而出的一股清新之美。 她款步而来,坐在傅梓新旁边,落在他身上、脸上的视线温柔地简直能开出花来。 她拿走傅梓新抱在怀里的酒壶,挽发的玉石簪子在月光下发出冷寂的淡光,她了无生气的开口,眼里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幽怨:“我在门外站了很久……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为了谁温情过,你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你却不在意。” 任鸢飞没有开口,只是同情的看着她,看样子这姑娘是要打算和她促膝长谈了。 “我认识他是在三年前,在州县的夜溪阁,那时候我只卖艺不卖身,我无意间唱了一曲‘离人鸳’,他听了之后二话没说就点了我,之后……我为他唱了一整夜的这首曲子。后来我才知道他听得不是歌,而是里面的一句歌词,叫做‘有美一人,婉如清扬,今夕何夕,与子邂逅,清风自来,飞鸢何在?’,当时我不懂他何以那么悲伤,他呆立在那里,仿佛世界已离他远去,生活的希望与意义对他来说只是无聊的插曲。 我唱完准备离开时,他一把将她拉至他的怀中,在他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如苍月一样凄凉,又如清烟一般惆怅,醉酒迷离中他狂乱的喊我‘小鸢飞’,那是我第一次接客,从此我不再是固若金汤的艺妓。 妈妈说:“一日为妓 终身为娼。” 我说:‘我不后悔。’ 妈妈说:‘如果是为了一个男人,我总有一天会后悔。’ 我说:‘我不介意。’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沦陷在了他深切的悲伤里,当时我在想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将他伤成这般模样?那个女子必然倾国倾城,明艳不可方物吧? 很多时候,他来我那里只是睡个觉,偶尔忍不住了一晚上会来个一两次,尽兴了,便沉沉睡去,也不会同我言语。似乎我只是一个令他发泄的工具,不过,即便这样,我也毫不在意,至少他没有去找别人。 后来他在州县安顿下来。 他很聪明,天生便懂得如何运筹帷幄的经商,白手起家,短短两年便在州县成为富商中的新起之秀,之后他为我赎了身。 我对他说:‘我想要个家。’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他消失了,再也不来找我。 一天到晚迷迷茫茫,举目顾盼,州县的第一场雪却悄无声息,铺天盖地而来。 我还是住在夜溪阁,偶尔接客维持自己的生计,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离开了,我怕他再也找不到我。 我托人向很多人打听,才知道他又辗转去了州县的另一家‘鸳织坊’。之后我出现在了‘鸳织坊’。 很不多人都不理解我,而我有时候也很迷惑,一味的执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麽。 直到看他脸上沉沉的如同雾霭般的忧伤,我才恍然大悟,我舍不得他难过。 他看到我时,眉头一蹙,目光只在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滑走了,哪怕心疼得如同针扎,我还是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我学乖了,不再同他提任何要求,只是安安分分的呆在他的身边,看清他的每一个喜怒哀乐。 一次次的醉酒后,我终于知道了他的故事。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凡事都想得开的人,和凡事都想不开的人。很遗憾,我和他都是属于后者。 他同我告别:‘如果我放不下她,也忘不了她,那么,这次我回去一定要得到她!’ 一晃三年,我在他身边扮演了一个很好的知音,他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甚至有丝喜悦,仿佛回去就是成亲的,那一刻,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未曾见过的自信与光芒,即便我的心一直在滴血,我还是佯装镇定的祝福他。 我三年的守护没能改变他什么,他对你的一个念想便让他活过来了。 我以为我们结束了。 直到他又来到了醉生梦死的‘金玉楼’ 这一次,他看到我不再惊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如影随形,我也习惯了给他慢慢疗伤。 希望有一日我不在了,他可以记得我。 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有了感情,而我偏偏中了这世间最愁的毒。” 说完她望着傅梓新的目光越加悲伤起来,“你……爱过他么?” 突然她扭头直视着任鸢飞,被她如此坦然的注视,任鸢飞垂下眼帘,“有时候,过去的一页,能不翻就不要翻,翻落了灰尘会迷了双眼。” 说完她就“呵呵”笑了起来,眼神里的冷意不寒而颤。 任鸢飞叹了口气:“若爱而不得,何必执着?” 她站起来,“好一个爱而不得!”说完,她双眸迎着清辉,将腕间一个成色极好的玉镯取下,递给任鸢飞,凄凉的道:“这个玉镯你代我还他吧。” “还君明珠双泪垂,只恨相逢不是时。”任鸢飞叹口气,如此痴情的女子当真少见。 她凄然一笑,走到傅梓新的身边,俯身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一滴泪猝不及防的便掉落在了他翩跹的睫毛上,不知为什麽,迎着淡淡的月光,这一幕在任鸢飞看来却显露出了些许悲情意味。 这一吻绵延悠长,流连忘返,连呼吸都觉得痛,良久她抬起头,“明日是我就要嫁与别人做妾了,今晚本是同他告别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也许他根本就不曾在意。” “不是明媒正娶?”任鸢飞有点吃惊,这转折未免也太大了吧。 “当然是。”她叹了口气,“只不过你盖章的时候,没有在意罢了。” “你……”任鸢飞愣住,努力回想了一下近日要成亲的新人,除了今早签掉的翠澜……她蓦地睁大眼,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道:“你是翠澜?” 她顿住脚步,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失去你,真是他此生的一大憾事。”任鸢飞叹了口气,难怪今日去谈聘礼,她要轻纱遮面,也不肯吐露半字,只是一味的点头,她还以为是她娇羞,想来是怕自己不肯给她签字盖章吧。 “技女有心,公子不信。”她带着孤寂的绝望离开,每一步都沉重得让任鸢飞忍不住为她悲凉。 见她走后,任鸢飞皱紧眉头,为何她突然要放弃这段用最好青春年华守候的一个男人呢? 任鸢飞想不通,看到烂醉如泥的傅梓新更是直摇头。 任鸢飞有一个众人皆知的本事,那就是力气大!至于为什么力气大,就不得而知了,似乎是天生的,当她轻松把傅梓新扛回床上时,突然想起上次他抢了自己的玉佩,世风日下,人心叵测,于是她麻着胆子,咬着唇开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 搜了半天,除了钱袋一柄折扇,还有一个绣工出群的香囊,再也没有摸出别的东西。 奇怪了,他会藏在哪里呢? 难道是裤子…… 正想着,她的手已经朝着他的下半身而去,当她从大腿摸到胯间时,由于摸得太快,她又喝了一些酒,一时没有把握好尺寸,突然摸到了一个硬朗的东西!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一张脸蓦地羞红了,她猛地收回手,不料却突然被身下的人捉住! 第二十八章,公主夜访 “你何时醒的?”任鸢飞一个头两个大。 听了此话,傅梓新挑起了一边浓眉,脸上似乎多了些兴味, “怎么,调戏完了就想溜?” “呸……谁调戏你!放手!”任鸢飞瞪他一眼。 “好,既然不是调戏,那让我摸回来好了。” 说着,他反手一转,用力一拉,任鸢飞便不受控制的朝他倾斜而去,当她像个熊一样的趴在他身上时,他没有错过大好机会,立刻擒住她的手,按下她的后脑勺,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你……”意识到不对时,她开口刚想说什么,可是却已经晚了……傅梓新灼热的吻忽然覆上她惊慌的唇,深深地吻着,舌尖不断探向她唇齿深处,攻城略地,所到之处充斥着浓浓的眷恋和占有欲,急促热烈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你下流……”她猛地挣开他的钳制,挥起来的手在离他只有一尺的地方蓦地停下。 光影昏暗,想必她此时的表情是羞愤交加,模糊不清,又暧昧不明的。傅梓新眸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眷恋,忽然起身轻轻拥住她,耳边传来他清醒后倍加慵懒的声音,“小鸢飞,我很怀念从前的你。” 她被他紧紧地揽在胸前,一时间思维有些凝滞,只是象征性的把他推了推,他的怀抱依旧和以前一样很暖,很舒服,仿佛可以为她挡去这清冷夜晚所有的寒凉。 他尖尖的下巴处着她的肩膀,细腻的脸摩挲着她的颈项,“别动,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喃喃地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如何才能忘记一个忘不掉的人?” 任鸢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忘不掉一个人,大抵是因为你没有遇见更好的,或者,你根本不想去接受其他的。” “你喜欢他对么?”傅梓新一把将她拉开,“对么?” 任鸢飞慌忙站起身,对上傅梓新漆黑明亮的眼睛,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中幽光一闪,仿佛穿透了她眼中的层层雾气,直直照到她软弱的心里去。 任鸢飞久久没有说话,错开他的目光,片刻已经神色如常,道,“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哽咽了一下,“梓新,你应该多为家人想想,很多时候,人活着并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想想周蕊香,想想她吧。” 说着任鸢飞递给他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她明日就要成婚了,如果你对她……哪怕还有一丝丝的感情就去挽回吧,不要等不及了才追悔莫及。” “这可不像你,我若是抢亲了,你这大媒人又多了一个污点。”傅梓新把玩着玉镯,不痛不痒的说。 “她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任鸢飞明知多此一问,可还是忍不住想替她问个明白。 “她?那我呢?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傅梓新语气沉重,凝眉深深地看她。 任鸢飞默了默,叹了口气,“看来有些情感注定是要用来辜负的。” 傅梓新深深地看她一眼,握着手镯的手紧了紧。 终是走了。 他纤长挺拔的背影在月光下拓出长长的影子,看上去寂寥无比,任鸳飞望着他离开他的背影,清冷的心泛着寡淡的凉意。 也许他是回到周蕊香的怀抱,也许他是去找翠澜,不管怎样都好,只要他放下执念就好。 傅梓新走后,任鸳飞立刻爬上了自家围墻,白天里留下的那只白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现在必须去见司徒君。 翻过墻后,她跳进司徒君的后院,站立良久,她突然在想,夜黑风高,她为什么就选择了翻墻越院的行为? 这看起来更像是某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许是被几道灼热的光线注视得太久,她不再淡定了,红着一张老脸,走至司徒君的面前,从他身边悄然滑过,极力表现得正常道:“ 夜色煌煌,乾坤朗朗,不想九王爷也有如此雅兴,对月煮酒,草民无意惊扰,还请恕罪。” 九王爷张大嘴吧,双目瞪圆,望着任鸳飞的眼神有点匪夷所思。 良久,他才把搁在司徒君身上的腿收了下来,又把环在司徒君脖子上的爪子收了回来,正襟危坐后,他厚颜无耻的道:“本王有些醉了,头晕,看到你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你起来吧,但……最好说明来意?” 看他一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愤怒样,任鸳飞把目光转向之言未发的司徒君,见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乱过姿势,只是略含深意的看着她,她扭过头对九王爷道:“既然草民惊扰了王爷,草民先喝三杯陪个不是。” 任鸳飞刚拿起酒杯,就看见九王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一刻酒杯被九王爷手中的筷子给打掉了,杯子摔在石桌上,发出“叮铃”的声响。 九王爷立刻冷了声音,“没让你喝酒,你说你来干什么的?大半夜翻墻至知府后院,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想不到凰游镇的媒婆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任鸳飞看了一眼桌上滚落的酒杯,抿唇笑道:“草民确实大胆,不然也不会在三年前就敢把皇上打晕了往皇后娘娘的闺房里搬。” 说完她又坐下道,“草民来这里自然是有要事找知府大人,九王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我可以再说的详细点。” “大半夜爬墻说是谈正事儿?你当本王是三岁孩童?” “首先,我在隔壁听到了大人的声音,就在此处。其次,这里隔得近,草民急着说完了事儿,回去睡觉。其三,草民刚吃完宵夜,想着锻炼锻炼也是可以的。其四,知府大人曾说要在这里开一扇门,方便我进出,但念及知府大人芳誉,草民断然拒绝,其五……” “够……够了,赶紧说事儿,说完快滚。”不知为何司徒君对这个媒婆的纵容让他火急火燎的,就跟吃了炮仗一样。 任鸳飞咳了咳,提高音调对司徒君道:“那日你托我找的未婚妻有些眉目了。” “未婚妻?什么未婚妻?”九王爷立刻蹿起来,大惊失色的望着司徒君。 司徒君颔首,淡淡道:“是下官父母很早以前指定的一桩婚事,可久不联系,父母辞世也没交代清楚,只留下信物一枚,只好托官媒找找。” 九王爷快速思索了一下,盯着任鸳飞不怀好意,“你有什么眉目了?” “这……” 看着任鸳飞闪烁其词的目光,九王爷脸色一甩,“哼,本王才不想知道。” 任鸳飞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对司徒君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君点了点头,从九王爷身边离开,两人走到一处光线比较昏暗的地方,任鸳飞假意不小心扭了一下脚,趁着司徒君扶她的瞬间,她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纸条,赛给他。 司徒君一怔,会意后,立刻收好。 任鸳飞不经意的回头,看到九王爷摸着下巴,目光一直紧追司徒君不放,表情隐晦,看的不太真实。 她回头叹了口气,问司徒君道:“她是八公主对吗?” 司徒君,淡淡点头。 “你们以前认识吗?”任鸳飞皱眉问。 “殿试后,新科状元参加翰林琼玉宴,应该见过,但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了。” “那你和九王爷交情如何?”任鸳飞思索了一下,“看样子她是冲着你来的。” 谈到九王爷,司徒君目光飘忽了一下,回忆道:“九王爷这人不管和谁来往都是浅尝则止,性情不定,十分难断。” 任鸳飞点点头,看到远处的九王爷性子似乎磨尽,快速道:“早上有只受伤的信鸽掉落在我院中,上面的字条被我掉包了,晚上信鸽的尸体便不见了踪影,我不确定这信鸽是不是你的,你看着处理吧。” “嗯。”司徒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的应承。 任鸳飞回到自己的红叶小筑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八公主分明是对司徒君有意,而这司徒君显然是无情,他有一万个理由将她拒之门外,可他却没有,还和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这说明,他需要她,可他需要她干什么呢? 任鸳飞想不出,只觉得他在搅一池很浑的水,然后趁水摸鱼。 未等她入眠,一个黑影一闪,一把明晃晃,带着金属质地寒意的大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任鸳飞起初还挺担心,但看清来人后,她渐渐淡定下来。 她试着谈判,“劫财和劫色你都不可能,说吧,想知道什么?” “哟,你这媒婆当真长了七巧玲珑心,一眼就看穿了本王的意图,真扫兴!”八公主握着刀,一只腿很不雅观的踩在任鸳飞的床上。 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仔细回味半天,她恍然大悟,把刀逼近了三分,语气透着凶狠和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不劫色?虽然你是媒婆……但也有屁股有腰,还有一张让人想犯罪的脸,更别说脱了衣服令人欲脉喷张的……” 任鸳飞仰头长叹,“似乎偏题了。” 八公主回过神来,猛然顿住,“对,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对你劫色?不说清楚我就砍死你。” 第二十九章,皇帝的报复 任鸳飞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提点道:“王爷,你的胡子歪了!”说完她停了一下,“还有,你的红肚兜露出来了……” 八公主低头一看,倒抽一口凉气,趁她系好肚兜的空隙,任鸳飞立刻起身将脖子上的大刀掀了下去。 “说吧,明人不说暗话。”八公主一屁股坐在她刚才踩过的地方,拿眼睛瞪着任鸳飞:“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穿着肚兜的?” 任鸳飞:“……”,她扶了扶额,“肚兜是刚才发现的,虽然公主女扮男装,可骨子里是个女的,凭着我当媒人的丰富经验,阅人无数,自然能够识破!” 八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惊诧道:“那……那,司徒君知不知道我是个女的?” 任鸳飞尴尬了一下,忽悠道:“男人嘛,总是粗心大意的,若是发现了,岂能那般安然自若,同你把酒言欢?” “说的也对,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若不绑个驸马回去给我顶罪,怕是难以交差,所以你得帮我!”说着八公主再次把魔抓伸向了任鸳飞的锁骨。 “公主,你冷静点,此事从长计议,需要一个周全的计划。” “说得对。”说着公主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任鸳飞:“你说,我皇兄和皇嫂能够缔结连理,全是因为你打晕了皇兄把他送到了皇嫂的闺阁?可是当真?” 任鸳飞咬了咬下唇,那是什么良缘,简直就是一段孽缘,她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似乎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半饷她架不住公主的威逼利诱才启口道:“太子途经凰游镇时,我看他气宇不凡,字字珠玑,我只当他是临镇某位德才兼备的富贵公子哥。而当今皇后,闺名姜秀秀正好举办比武招亲,招纳贤夫。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说道这里,任鸳飞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那时候她在看台上,看着太子爷扮作的富家公子见着人堆就不顾一切的扎进来,挤到前排就不说了,还不懂规矩的上了比武台! 这一举动让正在台上比武的两个汉子颇为不爽,三人凑到一块,想也没想,直接群殴了起来,当时天地间雾蒙蒙的一片真是昏天黑地,打到最后,太子爷鼻青脸肿的爬起来。 台下欢呼,姜秀秀搅着手绢,对任鸢飞使了使眼色,激动又兴奋的喊道:就是他了!又能看,又能打,身子壮,功夫好…… 当时任鸳飞还没来得几细细品味‘功夫好’三个字,就看到弄清真相的太子爷要哭出来了。 太子爷被五花大绑后,多次向任鸢飞挤眉弄眼的求救。任鸳飞都一一漠视之,表现出了崇高的骨子里的职业觉悟。 她那时候也不是官媒,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将来带来什么弊端。 后来太子爷眼神传递的越加频繁和露骨,任鸳飞嫌他太不守妇道,不胜烦之,便直接出手将他击晕了,直接拖到了洞房里! 等他的影卫赶来救驾时,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看着笑的邪魅卷狂的姜秀秀,太子几乎抱头痛哭。 他哭起来那副梨花带雨,宛若小媳妇的娇憨状,让姜秀秀欲火焚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他关在了屋里,夜夜宠幸。 知道他的太子身份已是半月后。 皇宫下来密诏。 身份穿帮后,太子一度寻死觅活,说是为皇室蒙羞了。 知道他的身份后,大家不但没有大祸临头的感觉,反而更加淡定了。 谁不知道当今太子胆小如鼠,虽然长得玉树临风,虎背熊腰,却有一颗宛若女子的芳心,心肠和他的薄唇一样柔软!(当然这个形容是没读过书的姜秀秀想出来的。) 不过这让任鸢飞着实捏了一把汗! 夜黑风高之夜,任鸢飞找到刚宠幸完太子爷的姜秀秀,趁着她心情大好,任鸢飞将她拉至一处黑暗之地,担忧的道:当初我不知道他是太子,陪你踏青时,你看上他,让我出个主意生米煮成熟饭! 我便找人假扮小偷,故意偷他钱袋,将他引到你的招亲台,再引到比武台,再成功的让台上比武的两个壮汉将他拉入比赛中输给他,这一切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实则经不起推敲,万一,太子哪天智商上线了…… 不等任鸢飞说完,姜秀秀已经明白了她的来意,直拍着她的后背道:你我兄弟一场,我不会弃你不顾的,放心好了。 任鸢飞看着她信誓旦旦的眼神,扶了扶额,只叹遇人不淑,只好无奈的回去了,不想回去等着她的就是一顿好打!鸢飞娘追着她跑了三条街,最后她躲在李大山家里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同时,姜秀秀这边似乎也不怎么太平。 一天,夜黑风高,太子和他的影卫们密谋了半个月的逃跑计划终于开始实施。 可还不等太子爬上墻,姜秀秀便来到墻角冲他惊慌道:“夫君,你要走?” 爬上墻的太子临风欲折,望着姜秀秀的脸,闪过一丝惊恐,可还是咬牙坚定道:“是……是的。” 姜秀秀沉默了一下,问:“那你怎么不走大门?” “怕……怕你被打死!” “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打死你?快……快下来,我接着你,一会儿摔了就不好了!乖,你要听话……下来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蜜子糕,东疆福禄面,香辣大红虾……” 姜秀秀就像背书一样滔滔不绝的朗诵着,听得一干蹲在墻上的影卫都饿了。说实话,若不是皇上急招,他们都舍不得回去了,在姜家好吃好喝的,姜小姐虽然粗犷了些,却不扭捏,行事大胆不拘一格,颇有武林壮士的侠义之风。 听说姜家的祖上也是将臣之后,之后后代都陷入生女儿的怪圈之后,渐渐没落下来。可就算是一届女子,姜家的女儿骨子里也都是武将之血,从小学的不是烹饪女红,而是舞刀弄棒,凰游镇的武馆都是她家的,家里奴仆个个都是练家子,这才让太子不敢轻举妄动,一蹲就是半月。 眼下看到太子有些动摇了,一个影卫突然窜出来指出:“太子,你不回去,这江山恐怕就是别人的了。” 原以为以他胆小如鼠的性格是不讨皇帝喜的,一辈子都无缘太子之位,不想老皇帝偏偏看中他这点,觉得他不敢造反,早早便将他定下了。 如今皇帝急招,也不知所为何事,他自然耽搁不得。 太子回神,断然拒绝姜秀秀的好意,“我从没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看在我已经失身与你的份上,放我走吧。” 姜秀秀沉默良久,抬起头,语气没了往日的凶悍,“你是认真地?” 见他点头如捣蒜,姜秀秀叹了口气,“你下来,我给你备马。” “什么?”太子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会这幺好心?她不是在匡他吧?等他下去,她就立刻打断他的腿! 看他犹豫,姜秀秀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被我爹发现,你就当真要去投胎了。” 太子思虑再三,用种质问的语气:“你的话可能信?” “当然!” “可每次你说最后一次的时候,还是……还是……”说道这里太子脸色莫名其妙的红了,并难以言语。 “放心吧,既然你不快乐,我让你走便是了!”姜秀秀忧伤的表情彻底让太子信服了,他决定最后信她一次。 可他刚跳下去就后悔了! 姜秀秀命人牵来一匹马,将他捆在马背上,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太子失声咆哮,“你又骗我?” “怎么骗你了?”姜秀秀一脸无辜。 “你说,既然我不快乐,让我走便是了!” “嗯。”姜秀秀淡淡点头。“你一定听错重点了!” “虽然你不快乐,但我快乐就行了啊!再说了,我现在不是正在放你走吗?”姜秀秀无辜的说。 “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你非要跟着我!”太子痛哭流涕。 “这个嘛……”姜秀秀老连一红,小声道:“你……你功夫好!” 太子:“……” 虽然姜秀秀说话经常不着边际,但此刻她这句话却让太子心头一暖,在众人眼里他是个废物,也只有在秀秀眼里,是个宝贝。 这对从未大展雄风的太子来说简直是个致命的诱惑。 他双眸湿润,沉重道:“你这是要同我一道回去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去凶险无比,我要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你休想甩掉我!” 太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回宫后,太子如愿当上了皇帝,至于过程是什么无人知晓。 当了皇帝的太子,第一件事便是和姜秀秀成亲,第二件事,便是写了一个金字招牌快马加鞭送给任鸳飞,任鸳飞拿到匾时,心里是愤怒地,皇帝一定是报复她! 就因为那块破匾,害得她被母亲又提着扫帚追了三条街。 收回思绪,任鸳飞忌于皇权,不敢对八公主袒露真言,只得挑三拣四,模棱两可的告诉她,“太子无意间抢到绣球,两人一见钟情,接着就开始了造人计划……此处省略八千字……就是这样了!”,任鸳飞告诉她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真相。 第三十章,障眼法 但显然八公主并不买账,“你省略得也太多了吧!我不信,哪有这么简单,每次我问皇兄他都一副此处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她小嘴一崛,“而且,你不是说是你把他打晕扛到洞房里去的吗?”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忽悠道:“那是因为太子当晚喝喜酒的时候,太过兴奋,新娘担心他醉得太厉害,没有办法洞房,我只能把他打晕抗进去!明白了?” 看着八公主睁大眼睛,半天回过神,任鸢飞叹了口气,“你还想知道什么?” 八公主拄着下巴,笑得荡漾,“我想知道司徒君的未婚妻,你说你有眉目了?” 任鸳飞皱了皱眉,撒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话来圆果然是真的!她无奈的仰着头,面露难色,“这可是大人的私密,我若说出来了,会不会……” 她这么一说,八公主又把大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威胁道:“不知道是司徒君的刑法厉害,还是我从皇宫带出来的吹毛断发金刚刀厉害呢?” 任鸳飞眉毛一挑,很识时务的道:“与大人失联的未婚妻,身上有块和他一样的玉佩,后腰有个半腿蛙状的胎记。我说有眉目了,是因为我在遍访各当铺时,看到了那块一模一样的玉佩,现在正找当掉玉佩的那个姑娘!可能很快,也可能再也找不到,这都要看天意了!” 八公主点点头,眸子闪着寒光,把刀又挨近了一分,“找到了第一个通知我!明白?” 任鸳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灭口!难不成等她把我千挑万选的男人抢走?” “杀人可是犯法的!即便你是公主!” “那就借刀杀人!再说了,只要我一声令下,还怕没有人给我送命吗?” 公主说得头头是道,任鸳飞听得冷汗直冒。 看着任鸳飞铁青的脸色,八公主以为吓到她了,立刻温柔起来,“放心吧,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同谋了,你不四处喧哗,我不会杀了你!你也没那没傻对吗?” 任鸳飞快速点头:“自然,杀人越货,我以公主马首是瞻!” “很好,我一眼就看出了你有这个潜质!果然和本宫是同道中人!” “公主谬赞了!” 八公主走后,任鸳飞瘫软在了床上,她揉了揉发涨的额头,想到,既然这个问题很棘手,为什么不把这个事情推给司徒君来解决呢? 想完,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知不觉她渐渐入睡,可睡至半梦半醒之时,突然被人拉着胳膊用力摇醒。 “老大,快醒醒,出大事了!” 任鸳飞抬头瞥了他一眼,疲倦的伸手推开他,“滚滚滚,天大的事儿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不能睡了,真的出大事了!”六子呼吸急促,摇晃的满头大汗。 “出大事了,不是还有大人顶着吗?找我干嘛?滚开,当心老子暴打你!” “那个……那个……翠澜死了!有人说看到她半夜三更来了你这里,你被传召了!” 翠澜?翠……任鸳飞猛地睁开眼,一个大翻身,差点翻到床底! 她坐起身,抓着六子的手都有些颤抖,“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我没去现场,只知道她死在了花轿里,大山这会儿,估计去验尸了!你赶紧起来吧!” 六子哆哆嗦嗦的一时之间也是慌乱如麻。 任鸳飞梳洗好赶到县衙时,大堂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 司徒君并没有坐在应有的官位上,反而是八公主假扮的九王爷穿着他的官服一脸威严的看着她。 平日在上面坐惯了,现在跪在下面心理感觉怪怪的,见到她跪好,八公主在上面拍着惊堂木道:“任官媒,有人说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翠澜的人!她死前找你做什么?”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抬头道:“草民可以看一下翠澜的尸体后,再作回答吗?” 八公主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司徒君,见他只是悠然的品茶,投过来的眸子意味不明,她咳了咳,大声道:“依你。” 任鸳飞走到停尸的地方,掀开白布的那一剎那,心脏骤然一停,她屏住呼吸,目光深深的锁在面前的尸体上。 她想过千万个和她重逢的镜头,以及渴望过千百次,希望是他们搞错了,可眼下的尸体…… 皎皎钨丝,玉带珠花,巧眉杏眼,唇点朱砂,很美,让人挪不开眼,精致的新娘妆容,让她看起来面容十分安详,仿佛只是睡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心口处大片的血迹,和插立的剪刀,任鸳飞都觉得能够唤醒她。 她悲凉的叹了口气,世上痴情到她这般的女子是极少的,大多数人都不敢抛开一切去纯粹的追求自己的爱情。 任鸳飞跪下,回忆了一下昨晚,惋惜道:“她告诉我她是州县的人,来这里只是因为爱慕傅子梓,而且傅子梓是她的常客,昨晚她来找我就是倾诉这些,当时她心情有些低落,执着了多年的目标,突然放弃,她却并没有表现出迷茫,反而有种不得不这样的决心,她当时的思维很冷静,一切都是经过反复斟酌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劝她什么。她离开的时候大约是子时。” “她会不会是自杀的?”八公主审着审着突然把头转向司徒君,迷惑的问道。 “不会。”,司徒君云淡风轻的说,“她是一个重诚信的姑娘,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你怎么知道她重诚信?”八公主十分好奇。 司徒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给了八公主一个审讯堂下人的眼神,八公主立刻会意,拍了一下惊堂木,问:“任鸢飞你说她为什么重诚信?” 任鸢飞一懵,抬眼看司徒君正扶着额头,她抽了抽嘴角,看着跪在她身边的徐公子道:“我想这个问题,徐公子应该很清楚,不是么?” 随着众人目光的迁移,备受关注的徐公子,正襟危坐,满面愁容道:“其实,是我先于傅梓新认识翠澜,那时候我就对她心有所属,可惜她却钟情傅公子,那时候傅公子流落在外,身无分文,她便向我借了一大笔钱,说是三年之内不能还清,便以身相许!当初我借钱给她,只是因为爱恋她,怜惜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要还我,或者真的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威胁她,可她却说,说到的就要做到!除非我嫌弃她,我不知道她这些年的追逐是不是累了,想找个人给她温暖,又或是真的死心放下了,我怎么能够拒绝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婚宴,她是一个坚强又执着的女子,命运都没能让她屈服,可以三年来默默无悔的为一个男人付出,不求回报,她是不会轻生的!她一定是被谁害死的!” 八公主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来,她确实是个守信的女子。”说完她又求助的看向司徒君,司徒君把玩着茶盏,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就道:“传仵作!” 八公主双眼放光,立刻高声大喊:“传仵作!” 李大山来到后,走到尸体旁边,指着翠澜胸口的剪刀道:“剪刀没入胸口五分,血流量很高,看样子她的致命伤是在胸口!但……这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八公主十分不解。 “她真正的死因是窒息,剪刀是后来插上去的,用来混淆视听的,她的皮肉没有上翻,说明是在尸体失去弹性的时候插入的,那时候她已经断气了,那么,大家该质疑了,如果一个人死了断气了,插入刀具是不会流出这么多血液的,因为血液已经凝固了!但是凶手忽略了一点,翠澜胸口上的这滩血迹里竟然有根狗毛!这说明,这滩血是狗血!是凶手布的局!” 李大山说完,众人啧啧称奇,大开眼界。 “她是被谋杀的,之所以说她是死于窒息,是因为人死后出现尸斑一般是一到两个时辰内,她的尸斑出现早并呈暗紫红色。因窒息尸体血液呈液动状,下坠时,尸斑出现快;由于呼吸停止后,机体尚能从血中摄取气,使血大增,故尸斑呈暗紫红色;在呼吸困难期,在口鼻周围也可见涎水、鼻涕等分泌物流出,这些都是证据。 还有一个特征,尸冷慢。一般窒息死亡较快,原有体温还未丧失,在窒息痉挛过程中,由于肌肉活动量增加,产热量也增加,加之血液呈流动状,故尸冷出现较慢。而她都符合这些条件,所以她是在上花轿前就被人杀害了!” “不……这不可能。” 说话的是伺候翠澜妆扮的丫鬟小菊,她抹着眼泪,“小姐上花轿是我亲自搀扶的,她那时候明明活着,而且好多人都看到了!怎么会在上轿之前就死了呢?你一定是验错了!” 众人点头,交头接耳,外面一阵热议。 “对阿,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她上花轿的,这个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八公主疑惑的看着李大山。 第三十一章,楚绾绾 “对阿,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她上花轿的,这个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八公主疑惑的看着李大山。 “这个同样是障眼法!难道凶手就不可以把新娘掉包吗?”李大山一句惊醒梦中人,很多人听完都陷入了沉默。 八公主摸了摸她的两撇小胡子,思索道:“如果新娘真的在上轿前就遇害了,那么……迎亲的路上是有出现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新郎官徐公子,按理说他是迎亲的,应该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是唯一一个最接近真相的人。 徐公子惨白着一张脸,额头冒出细细麻麻的密汗,他抬手擦了擦,紧张地回忆道:“好像……好像确实有过一个奇怪的事情!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注意。” “是什么,快速速招来!” 八公主及不可耐的盯着他,任鸳飞摸了摸下巴,有些奇怪,徐公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当日在金玉楼包了楚绾绾的那个男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就在任鸳飞发呆的瞬间,徐公子开口道:“我迎亲归来时,正好和另一个迎亲队伍撞上,道路太窄小,大家又各不相让,他们还出言挑衅,混乱中,大家就动了手,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将我们压制住后,倒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本来大家想着和气生财,都是大喜日子,也没有谁去计较,他们抬走了花娇后,我们也就上路了,回去拜堂,搀扶新娘时,才发现……” 说到这里,徐公子面有悲痛,不在吭声。 “这么说来,新娘很可能在那个时候被掉包了?”八公主望着任鸳飞问道:“今天还有别的婚庆大事吗?是哪一家?” 任鸳飞摇摇头,“很明显,是那些杀人灭口的凶手,故意这么干的,现在去查探那个花轿恐怕早已人去楼空,证据都毁了,也查不出什么了。” 八公主急的跳脚,“查证无实,现在怎么办?”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晶莹剔透的手指摩挲着杯盏道:“那就去死亡现场看看吧。” 任鸳飞被六子搀扶起来,一道出去,她皱着眉头走到师爷旁边,问道:“还是豆腐西施厉害,这么短短数日便让师爷生龙活虎,似乎还胖了!” 师爷脸部一抽道:“我哪里好了,我受的是内伤你看得出来吗?再说了,若不是发生大案子,我还想歇着呢,而且,天天吃豆腐……吃得我看到豆腐都……” “怎样?”任鸢飞挑眉看他,眸中有丝威胁。 “啊,吃得我看到豆腐都觉得很亲切。”师爷憋着气,话头立刻转了方向。 “这西施的豆腐……可真是灵丹妙药啊!改天我也去尝尝……”任鸢飞一脸讪笑。 师爷老脸一红,不再理会她的调侃。 “对了,有看到傅梓新吗?”任鸢飞皱眉问,她双眼晦暗,这翠澜该不是他杀的吧?现在看来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找了,还没找到。” 师爷锤头无力的说。 “他不在傅府?”任鸳飞有些吃惊。 “不在,妓院老板昨晚倒是看到他去找了翠澜,可他也只是进去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师爷眉毛一耸,“你不会怀疑是他干的吧?” 任鸳飞讪笑一声,之后又幽幽的叹气,“翠澜为人大方,又重情重义,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才对,何以招致这样的局面。” 师爷笑她:“拐弯抹角的,你其实是在担心傅梓新吧?” 任鸳飞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你知道翠澜对他的感情,这三年来的所有冀盼,你就会明白那个长不大的混小子,究竟失去了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在你看来那是难能可贵的感情和执着,但在他的眼里也许是个包袱,就好比,大家都能看出他对你的执念,而你却冷然拒之。”师爷锊了锊胡子,高深莫测的笑笑,“世间道理哪是这么容易说的清的,都是当局者迷糊。” 任鸳飞不在说什么,抬头看到前方的八公主紧挨着司徒君,两人有说有笑,她又愁上眉头,“你知道她是八公主吧?” “都知道了。就她自己不知道。”师爷也是一脸头痛。“都不知道最近县衙撞了什么邪,隔三差五,事情就没停过,现在好了,还来了这么一蹲大佛,看样子送都送不走。” “想她走还不容易,把大人打包送她,就解决了。”任鸳飞淡淡的说。 “哎哟,我是听出来了,你是吃醋了吧?这大人何许人也,能看上刁蛮任性的八公主?”师爷嗤之以鼻,“若真能看上,两厢情愿,倒也不是什么事儿,问题是大家都看得出神女有意,襄王无心。这公主又刁蛮,这事儿怕很是棘手。” 看任鸳飞不说话,师爷调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人都不着急,估计已经有了对策。” 任鸳飞扶额,痛不欲生的说道:“昨晚八公主威胁我,一旦发现大人的未婚妻立刻通知她,如果谈不妥,她便要杀人放火。” 师爷虎躯一震,“她当真这么说?” “当然,迫在眉睫!”任鸳飞苦笑。 “大人大难临头也!”师爷咂咂嘴,“我看大人清白迟早不保。”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案发现场金玉楼。 走进翠澜的香闺,环往四周,都置放着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整个房间,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多愁善感之辈,其他物件倒是与一般闺阁无异。 其余人都被留在了门口,进去查探的只有司徒君和八公主以及仵作李大山。 任鸳飞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查看整个房间。 桌上摆放着一个茶壶,其中用了两个杯子,有一杯喝了一半,另有一杯尚未动,司徒君用手背触碰了一下桌上的杯盏,随即又面无表情的收回,看样子水是凉的,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接着他拿起那杯喝过的茶水,放到鼻尖一嗅,确认无恙后,又放回原处。 大山则是细致的检查着翠澜的梳妆台,他似乎在那里闻到了血腥味,正在确认那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八公主无所事事的到处乱翻乱看,毫无技巧,很好的破坏了被保护的现场。 师爷同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张望,不时停下头思考一下,突然他眉头紧皱,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可疑的端倪,任鸳飞朝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座香炉。里面正冒着不起眼的青烟。看样子是要烧完了,烟味并不隆重不易被察觉。 任鸳飞靠在门框上,“翠澜出嫁已经快三个时辰了,为何香料还燃着?” 她抬头再看,只有一扇窗户开着,缝隙也不大。 这时,师爷回头问站在门口的小菊,“早上是你给她梳妆的?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小菊努力回想了一下,绞了绞手里的手绢道:“早上我给小姐梳头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她经常这样,我也习惯了,梳好头发,我就给她盖了盖头,噢,不对……盖头之前,曾有两个住在隔壁的姑娘过来给她道贺,我只是出去倒了一盆水,回来后屋里就只有小姐一人了,我也不曾离开过,直到陪着小姐上了花轿。” “你回来的时候,翠澜已经盖好了盖头?一直没有掀开过?”师爷焦急的问。 “是……是的。”小菊有些害怕,身子都在发抖。 任鸳飞撑着下巴,手指摩挲着红唇,眼睛一瞇,突然道:“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了?” 说完,她又看着小菊,“那盆水是翠澜叫你去倒掉的?” “是……是的。”小菊脸色苍白的点头。 “奇怪了,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人会在意一盆水?她很明显是在支开小菊,很可能她那时候出去了!” “不大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她出去做什么?”师爷快速否决。 “如果,她出去就没有回来呢?”任鸳飞凝眉看他,神色颇为认真。 “她又没有很好的姐妹,谁会替她坐在这里?”师爷难以说服自己。 “最后见她的那两个姑娘是谁?”任鸳飞看着小菊问。 “一个是芝语姑娘,一个是楚绾绾姑娘。”小菊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师爷和她对视一眼,随即从人群中离开,发生这样的事儿,楼里早没了生意,一片冷清,姑娘们都呆在各自的房间内,没有官府的允许,没人外出。所以师爷很快就见到了芝语,而任鸳飞则去找了楚绾绾。 任鸳飞进去时,发现楚绾绾正躺在床上,丫鬟将她领到一旁的桌前坐下,之后边去伺候楚绾绾更衣。 楚绾绾并没有下床的意思,她伸手拂开床帘,躺在床头,露出如莲藕般白皙鲜嫩的手腕,袖帕掩口,不停地咳嗽。 瓜子脸蛋,眼如点漆,清秀绝俗。即便身材纤弱,一脸苍白,可仍旧没能影响她的姿色,反而增添了一抹让人惹怜的虚弱,分外招人疼惜。就像经受过暴雨的花朵,依然挺立在枝头,含苞待放一般让人垂涎。 第一美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第三十二章,一缕芳魂 任鸳飞坐在她的床头,她赶紧别过脸道:“我得的是风寒,怕传染给官媒,还是坐远些吧。” 任鸳飞点点头,随即将自己的丝巾戴在了脸上,“这下不用担心了。” 楚绾绾尴尬了一下,勉力笑道:“不知官媒找我何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无聊,过来找你闲聊几句,你什么时候得的风寒?”任鸳飞淡淡的说着,眼睛却四周游移。 “昨天晚上就病了,请了大夫开了汤药,只是还不见什么成效。”说完,她又掩着鼻子咳嗽。 看样子,她的病不是装出来的,而且桌上还有尚未处理的药碗,她刚才摸了一下,已经凉透了。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任鸳飞又问道:“早上你去看翠澜的时候,待了多久,你和芝语一起走的?” “大概半盏茶的样子,我先走的。” 就算和芝语一起走的,她也可以趁机倒回去!更别说她先走了,这样她就有了可以换穿喜服的时间,趁着翠澜离开,她就进去代替。 任鸳飞咬了咬唇,“听说徐公子以前很宠你,是你最重要的恩客?” 任鸳飞刚问出口,司徒君就来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楚绾绾,害得她脸颊绯红,他站立着,楚绾绾正要行礼,被他喝止了,高深莫测的望着她,似乎正在等她口中的答案。 “徐公子确实待我很好,他和翠澜的事情我也清楚,那既然是他的选择,我也默默祝福。”说着她又咳了起来。 “你离开翠澜的房间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任鸳飞掐着指头算了算,李大山说翠澜的遇害时间是早上辰时接近巳时,而她恰好也是在那个时候上得花轿,如果她是在别处被杀害的,那么她被杀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杀害她?在这里杀了不是更简单吗?除非……除非在这里杀了,会直接暴露出杀手的身份! “我身染重疾,去探望她已是头晕目眩,岂敢多留,早早回来就昏昏沉沉的睡下了,若不是官府封了场子,我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了!原以为今日是她的大好日子,却不想……她的命运如此凄凉……” 楚绾绾说得声泪俱下,不管是感情还是表情都渲染得恰到好处,一时让任鸳飞陷入了苦思。若她真的病成那般摸样,无论如何也会露出破绽,可若是装病,看她的气色和发病程度,也确实所言非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这时,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的司徒君,拂了白衣坐下,看到桌上的药碗,他端起来闻了闻,唇边忽然露出一个浅笑,他手指轻轻敲在瓷碗上,问楚绾绾:“这是什么药?” 楚绾绾原就苍白的脸,立刻成了雪白,她咬着没有血丝的下唇,眼神闪烁道:“那是……那是我喝完的风寒汤药!” “你说这是治风寒的?”司徒君笑了笑,笑的人畜无害,“治风寒的没有荆芥、白芷、桔梗、也没有,浙贝母、紫苏叶……”他抬头,眼神有些玩味:“倒是有些鱼眼木,玉叶金花,巴豆叶……”说完,他放下碗,“这究竟是治风寒的药,还是加重风寒的药呢?” 楚绾绾半躺在床头,惨白的脸露出一丝苦笑,“罢了,罢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任鸢飞一脸震惊的看着司徒君,司徒君起身侃侃而谈,“浴桶里的水冰寒刺骨,再加上这些汤药,想要制造患上风寒的假象并不困难,你把傅梓新藏到哪里了?” “傅梓新被绑了?”任鸢飞从床上弹起,望着楚绾绾,“你绑他做什么?” “不绑住他怎么引诱翠澜出去?翠澜不出去怎么杀害她?”司徒君慢条斯理的分析着。 “嗯,不错,不过你们还是算漏了一步。”楚绾绾笑的有些痴狂,不过她一笑,就带动体内的伤势复发,立刻就咳了血。 任鸢飞大惊,见她要喊大夫,楚绾绾虚弱的靠在床头,半闭着眼睛道:“不用喊了,这是绝症!” 她的话刚落,六子就冲进门来,神色慌张的禀报:“大人,不好了,徐公子他……他中毒而亡了!” 司徒君眼神一黯,点了点头,“果然算漏了你的铁石心肠。” 楚绾绾凄凉的笑了,唇边的血止不住的往下滴,缓缓的渲染出一片瑰丽的红,看得众人心惊肉颤,八公主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差点尖叫出来,不明所以的她立刻上前将司徒君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四周,“刺客在哪儿,还不快出来受死!” 任鸢飞扶额,全场因为她的智商而被冻了一冻! 似乎发现会错意了,八公主淡定的笑笑,“本王就是开个玩笑,你们继续!” 说完,她灰溜溜的躲到司徒君后面,尽量减低存在感。 楚绾绾的丫头,哭得泪如雨下,她为楚绾绾擦掉血迹,心疼的说:“徐公子根本就不值得你搭上性命!小姐,你太傻了!” 楚绾绾蠕动了一下带血的嘴唇,叹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了。”说着她动用全身的力气顺了顺耳边的青丝,让她看起来更精神些,“我和徐然是在三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还不是金玉楼的头牌花妓,那时候的头牌你们应该都还记得,她叫阮玉清,而我只是她身边的一个丫头。 有一次徐公子一掷千金买醉阮玉清,那时候的阮玉清已有心上人,当然不想伺候烂醉如泥的少年公子,心思转动之下,便将我推入了火坑。 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承欢的! 在金玉楼有个规矩。 勾引主子恩客的婢女都会被剜掉双目,丢到后山饿死。 失身不是我最怕的,我最怕的是明天即将面临的挖目以及丢弃。 就在我准备寻死的时候,徐公子救了我,自知被愚弄了,他并没有发怒,反而赏赐了我,他的用意我当初看不明白,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对阮玉清的一种挑衅和讽刺。 在金玉楼谁能够成为头牌,从来都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恩客! 每年一度的花魁选拔,谁名下的银子最多,谁就是。 而我能够成为这一年的花魁,也是徐公子这两年的鼎力相助,他一度在醉酒后告诉我等我成为花魁之日,他便带着我风风光光的走,给我赎身,给我一个安稳。 他是我在这狼吞虎咽的金玉楼里竞争与生存的唯一希望! 我从未想过他也会骗我! 或许在我身上置身一赌的,不过是当年阮玉清一个卑劣的玩笑,只是为了告诉她,只要他愿意,谁都能当上花魁。我只是他宣扬和增加报复感的一个工具。 可我依然不在意,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风光与艳羡,妒忌与身价,还有那感觉很好的尊严! 这一切都是他给我的,所以我愿意为他卑躬屈膝。 直到…… 他看到了翠澜。 他问她想不想成为花魁?他问她想不想跟他走?他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家? 我积攒了多年的心血与希望,艳名与身价,在翠澜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子面前溃不成军,我失败得莫名其妙! 原本我没打算杀了她,因为我很清楚她爱的人是傅公子,但让我可恨的是,她根本不爱徐公子,却依然答应嫁给他!她存的是什么心思?她明明知道我对徐然的情谊,我等了他这么多年! 可她依然不顾我的感受答应了他! 她是在向我挑衅么? 我知道她成婚前一晚会去找傅公子,所以昨晚我一直没睡,看到傅梓新气急败坏的来到金玉楼,我便先截住了他,告诉他翠澜去了城郊。等他走后,我便找人跟了上去。” “他武功非凡,怎么会轻易被俘?”任鸢飞冷声打断。 “当然,是用计了,这些年在金玉楼学的最多的就是计策!我找人假扮翠澜,让他一去就看到翠澜被人按在地上欺凌,他会怎么想呢?他会急着救人,之后……打晕他也不是什么难事!第二天,我故技重施,又告诉翠澜,说是傅梓新在城郊等她!她走了之后,我便代替了她上了花轿!她去了城郊看到晕倒被绑住的傅公子会怎么样呢?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对几个壮汉怎么样呢?后来我又安排人把新娘成功掉包!看到新娘尸体的徐然肯定伤心欲绝,他和傅梓新明里暗里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诓骗到他怀中的女子,征服感还未被满足就掉入了冰窖,那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不管出于什么,他都会抱着尸体惊慌失措! 他身上的毒是我早就种下的,只是发作时间的问题而已,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死在我的手上吧,被他玩弄了多年的一个婢子!一个婢子而已!” 说完楚绾绾渐渐闭上了双眼,眼眶中的泪水还未滴下,她的手腕已经垂下了床头!呼吸也渐渐停止了…… “你家小姐患的是什么病?”任鸳飞看着床上仿佛安然入睡的楚绾绾,心底一片冰凉。 “是……是咳疾。”丫鬟摸干眼泪,端端正正的跪在她的床前。 “有多久了?” 第三十三章,师爷垂危 “快半年了,本来她之前只是小产,但是身子还没调理好,就被徐公子多次恩宠,慢慢的就患上了咳疾,吃药也一直未见好转,小姐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离开金玉楼,可是……她为他付之一身的青春年华,换来的不过是床边的耳鬓厮磨,下场凄婉。” 从金玉楼出来后,任鸳飞蓦地想起,“对了,师爷去了哪里?” 司徒君敛了敛长长的眼睫,道:“找傅梓新去了。” 任鸳飞点点头,刚想同司徒君说点什么,八公主就快步跟上来,扯着司徒君的袖子道:“现在案子也办完了,你是不是该陪我去游览凰游镇的名胜古迹了?” 原以为司徒君会拒绝,不料他爽朗的笑起来,浅浅道:“可以,不过只有一天时间。” 八公主当下笑得花枝乱颤,招呼了一辆马车,两人便一同鉆了进去,任鸳飞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任鸳飞一路走得墨迹,神思恍惚,不料被一丫鬟撞到! 丫鬟长得水灵又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看到任鸳飞她立刻恭敬的站好,跟她赔罪,“奴婢一时鲁莽冲撞了任官媒还请恕罪!” 原本任鸳飞也没有在意,可这丫鬟的态度,让她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你是哪家小姐的?” “哦,我……我是师爷才买来伺候师爷夫人的!”丫鬟小声的说着,抓紧了怀里的药包。 任鸳飞挑眉,“师爷夫人!”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等她气完,她又盯着小丫头,诧异道:“师爷病情不都好了吗?你抓得是什么药?” 小丫头羞怯的看了一眼她,眼神躲躲闪闪的,面颊一红道:“是……是安胎药。” 轰隆!一个惊雷凭空而下,把任鸳飞劈的三魂少了七魄!她咬牙切齿,一把抓过小丫头,“给施亿如的?” “是……是的!”小丫头吓得小脸惨白。 “好你个师爷,竟敢背着我暗度陈仓!” 任鸳飞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把小丫头放回去,现在麻烦大了,司徒君把人判给师爷疗伤,现在疗出人命了! 她计划还没实施呢,他们倒是急不可耐,干柴烈火了! 任鸳飞越想越气,现在怎么办? 时间这么短,要搞定他们的婚事也不知道来不来地及!最关键的是,这种事情居然还是她偶然发现的,师爷脑子是被驴踢了吗?还有,司徒君知不知情?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师爷这个罪魁祸首! 任鸳飞掉头就去了金玉楼,六子和初四一定知道师爷的具体地址。 回县衙的路上,大家看着鼻青脸肿的师爷,被揍得很有格调,师爷躺在担架上,一路哀呼,任鸳飞走在他的旁边,不停地揉着自己的拳头。 师爷身后同样是一个担架,上面抬得是昏迷不醒的傅梓新。 六子和初四负责散播谣言,就说师爷前去救人,不料对方高手如云,加上旧伤未愈,直接就被抬了回来,而事实却是,师爷是被任鸢飞打的,她走过去二话没说,轮着拳头就打了人。 风卷残云,十分利索,看得众人倒抽凉气,六子告诉初四,知道老大家里为什么没有老鼠吗? 初四领悟,点点头,这个打法,就是老虎也不可能活啊! 众人就那么冷眼旁观的看着任鸳飞把他揍了一顿,那一刻他们都只是想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看着师爷一副半死不活,立刻就要去见阎王的表情,任鸳飞恨不得提脚再给他两下,虽然她拳头看起来很大,但力道却很小,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他要不要一副吾命休矣的表情? 任鸳飞皱眉,也不知道这一招管不管用。 师爷被抬回县衙后,任鸳飞立刻找人请了大夫。 晚上凰游镇上就传出师爷重病不治,快要归天了的消息。 大家吃过晚饭,拿着瓜子围城一团,说的热门话题都是师爷。 “这师爷上任几年莱,也为我们做过不少好事,如今破案擒贼他身为一届书生,却冲在前头,勇往直前,不卑不亢,高风亮节,倒是让人不敢小觑。” “就是,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尽忠职守?” “哎,又有什么用?虽然他现在成为了英雄一般的人物,可是命不久矣,有什么好光荣的。” “可不是你那样说,他要真死了,我就捐钱给他盖个庙!好歹是我们镇上第一个为民牺牲的书呆子英雄!” “一把老骨头,不自量力。” “你倒是年轻,你怎么不去?” “你们别争执了,我听人说阿,师爷那次豁出命去救豆腐西施,还不是因为想娶她,可惜人家拿着贞节牌坊给挡了回去!” “那倒是,别说,也就是豆腐西施才傻气,现在镇上那个女子还会去守那个破牌坊。” “她不是摊上了吗?能怎么办,你以为年纪轻轻谁想守活寡?” “哎,这么说来,倒是可惜了师爷的一往情深,想了个没果的主儿。” “可不是天意弄人。” “你们的怎么还在讨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我听说啊,师爷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向知府大人求情,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和豆腐西施喜结连理,完成他的一个夙愿。” “还有这事儿?那大人怎么回话的?” “大人也是很为难阿,如果答应了这不藐视天威吗?那贞节牌坊可是皇帝御赐的,哪能说答应就答应。” “但师爷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并不过分啊,现在怎么办?” “难道大人是希望我们合力请愿?” “那倒不是,大人当下就回绝了,说是,这要看天意,如果牌坊自己倒塌了,那就是天作之合,他不得违抗,若是没有,他也无能为力。” “嘿,那我看是没戏了!” 说完大家都摇摇头,一哄而散,洗洗睡了。 是夜,师爷趴在任鸢飞的石桌上,看着她捣鼓着一堆堆的黑火药粉末,问:“这个玩意儿真的能够毁掉一座牌坊?” 任鸢飞一边看书,一边琢磨,“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说完,她又开始撮火线,“到时候我们只要等个打雷天,再把这些混有硫磺粉和黑火粉的炸药埋在牌坊下,在牌坊插上一个铁针,导入闪电后,你就会听到‘嘭’的一声巨响!这样就可以造成天雷滚滚怒劈牌坊的假象了,那可是天意示警,老天都要成全你的婚事!谁还敢阻拦?” “若真的有这般威力,那当真是妙妙妙!”师爷扶着仍然肿的老高的脸,流了一地口水,眼中尽是美梦,“嘶,好痛!” 任鸢飞白他一眼,“哼,老不要脸,若不是你和豆腐西施进展这么快,也不用受这皮肉之苦!” “错错错!早知道这样就能和她在一起,我恨不得前两年就吃点皮肉苦!”师爷美滋滋的说完,又转了语气,“对了,傅梓新知道了翠澜的事情,据说已经在她坟前跪了一天了!你不去看看?” 任鸢飞搓着麻绳的手一顿,“看了又如何?能帮他的我都尽力了。” “唔,对了,这大人和八公主出去游玩,现在都快夜深了,却还不见回来,会不会……”师爷略有担忧。 任鸢飞神色一黯,却没有接话。他有佳人陪着能有什么意外?而且他还武艺高强,不找别人麻烦别人就烧高香了! 师爷又说:“对了我听六子说,昨晚八公主喝醉了,死活要缠着和大人一起困觉!”说到这里,师爷意犹未尽的看着任鸢飞,“你猜后面怎么着?” 任鸢飞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大人可真是守身如玉的好男人呐,居然硬熬着,活活到了天亮,在院子里也只是小憩打了会儿坐,迷糊了一下,你不知道那八公主喝醉了可真是一塌糊涂,又脱衣服又跳舞,啧啧,分外奔放……” “你就是来说大人的桃色秘闻的?”任鸢飞没好气的看着他。 “那倒不是,早上大人竟然让我在城里城外宣扬早上的这个案子是九王爷破案的,是他的功劳,传得越远越好,我在想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师爷这么一提点,任鸢飞脑子里立刻精光一闪,似有什么灵感一闪而过,她沉默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是什么?”师爷摸着胡子问。 “他大概是想把真正的九王爷引过来!”任鸢飞摸着下唇,“可他引来九王爷是想做什么?” “猜不透,神神秘秘的,肯定不是单纯的想带走八公主那么简单!”师爷砸了砸嘴,“这个大人肯定还有秘密!” 任鸢飞好意提醒,“师爷,当心你的舌头!” 师爷一怔,恍然大悟,立刻捂住嘴,“哎,言多必失,老糊涂了,我先走了,若有难处,记得找我。” 任鸢飞点点头,看着师爷走后,她拿出怀里的另一块玉佩,双眼迷茫,她蜷缩在石桌的阴影里,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司徒君于她就像天上高悬的一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他又能怎么样呢? 她望着天上的月明失神,心中一瞬间百转千回。 ……不过才分开一两天的时间,却好像分开了很久很久。她很想知道他们都出去干了什么,找到他,告诉他她就是他在寻找的未婚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念之间,她忽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个落寞样子,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也不想去面对什么八公主……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实在太多了! 而且,就凭着这一块玉佩又能说明什么?她背上的胎记,早就在三年前冲进火场的时候烧掉了! 任鸢飞伏在石桌上,神思迷醉,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感觉自己被裹进了一个暖炉,炽热的怀抱几乎将她融化。一时间她沉沦其中,竟然背叛了自己的理智不忍心挣开眼看看究竟是谁,只能靠在他怀里无声地落泪。 在梦中百转千回的面孔,生生的印在她的眉眼里,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残存的颜色,只要睁开眼,瞬间如泡沫般蒸腾在空气里。 第三十四章,花式坦白 夜间的风本不大,但她的眼睛无辜涩得厉害,心底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只想紧紧的陷入这个怀抱,永远不要醒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之际,她的眼睛忽然被一双手覆上。那双手上传来的清香,丝丝缕缕传入她的鼻间,让她恍惚了很久,大脑里只剩下那日在江家跌入豪坑时被他拉住的场景,那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近得能闻得到他肌肤上的清香和他身上强而有力的心跳,现在想想,那一日,他怎么就好巧不巧刚好拉住了她,后来想想,他是不是根本就是一直都在她身后。此时此刻,当真不是她做梦吗? 直到,久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又有一丝毫不掩饰的疲惫,“怎么睡在了这里?” 任鸢飞闭着眼睛,睫毛止不动的颤抖,许久许久,久到眼睛都湿润掉了,大片大片的水泽漫过他的手指。 直到这一刻,她才确定什么是爱情。就像生命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以一种救赎的姿态笃定地向她走来。让一直隐忍着的情感一泻千里,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一个人刻若是在脑子里,连他身上的味道他的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放弃,要忘记,岂不是连皮带肉的疼痛? “怎么?做噩梦了?”他抱着她的身躯一僵,口吻十分轻和,将她轻轻放置在床榻后,垂首看她,忽然问:“可知道我是谁?” 他? 见她没有说话,司徒君,幽幽叹气,“这两日我陪着八公主你是不是生气了?” 任鸢飞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加汹涌了。 他继续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可我还是会等。我不想用一个上辈的诺言困住你,我要给你自由,让你全心全意的接纳我,可是明白了?” 任鸢飞转过身忍不住抽泣起来,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司徒君会喜欢她,更没想过,他今日会说这些肺腑之言。他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极其自然地从背后将她圈到了怀里,睁开眼的瞬间,任鸢飞只觉连漆黑的夜都变得缠绵起来,感到自己心情难以维持平静,她困难地呼吸着,却故作镇静地任凭他搂着。 他并没有催促她,反而耐心地等她,等她慢慢平复了心情,他才缓缓开口,循序渐进的哄道:“很多事情,你不用一个人去承担,该交给我的,就放心交给我,你试着相信,接纳我,可好?” 他定然是知道她心底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他亦懂得尊重她,让她自己开口说出自己的困境。 任鸢飞窝在他怀里,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身体烫得有些惊人,她来不及细想,只得喃喃出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你交代,我是个官媒,你知道的。”说完,她又疑惑的问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爹娘从未告诉过我给我定过一门亲事,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司徒君收紧了手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良久,他说,“这玉佩本是一对,你父亲手里有一半,剩下的在你母亲手里,你母亲过世后,想必把玉佩留给了你,你父亲是军中参将,他的上将是我舅父,临死前托孤于他,才定了我这门亲事,还告诉我你的后背有个胎记,想不到我就那么随口诈一诈你,你竟如此不安分,竟装作和我毫无关系。” 任鸢飞心里一甜,又溺满苦涩,他将她翻过身来,手指细细的摩挲在她的脸颊,她抬头,皎洁的月光在他背后绽放开来,月华如水,更是将他的黑发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色。 “你的心里可有我一席之地?”他捉住她的手,灼热而温暖。他的黑眸近在咫尺,她可以从那双清亮瞳仁中看见面色苍白的自己。 任鸢飞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脸上隐约有些憔悴,竟仿佛是一夜未睡,望向那双熟悉的深如黑潭的眸子,仿佛穿透了千年万年,直直烙入她的灵魂里。 良久她才怯懦的开口,“我虽然有你的另一半信物,可我后背的胎记早在三年前就被大火烧掉了,这件事儿,我父亲并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怎么让你相信,我也不敢……” “不敢什么?”他戏谑的看着她,“一个敢在梦里借机吻我的姑娘,竟然也会说不敢?” 任鸢飞脸颊发热,不敢再直视他逼人的眼神,“我虽然喜欢你,可是我并不确定,前程以及声誉对你来讲,是否没有一段姻缘来得重要!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不给他增加任何一丝烦恼,不给一丝负担的么?” “你可以再蠢点!” “你……” 她开口刚想争辩什么,可是却已经晚了……司徒君灼热的吻忽然覆上她冰凉的唇。 她的睫毛在夜风中颤抖,他的心尖也随着颤动,黑夜中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一点点的诱导和深入,两片薄薄的唇辗转着清泌,清凉,如果是小吻下貌似这样就吻完了,但他并没有,像是浅尝辄止,尝到了味道后,他不再压抑带着强硬的姿态就那么深切的压了下来,她有点慌,紧紧的闭住眼睛,一点也不敢睁开,只能随着他的主导,感觉着嘴上那波荡开的凉意,就这样,没有任何激情荡跃,有的,只是寂静的心动。 好像很久,好像又一瞬,像是蝴蝶破茧而出的一次飞跃,他完成了第一个吻。 “你说,我若再笨点,再纵容你一点,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承认,主动来到我的身边?”司徒君将她揉在怀里,滚烫的手指无端的游走在她的锁骨部位。 “有时候,一个男人有着过剩的光环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而我巧好属于这种怕光的弱者。”任鸢飞淡淡的叹口气。 “若不洞悉你的弱点,想要抓到你还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嗯,你也可以这么说。”说完,任鸢飞傻傻一笑,又问道:“对了,八公主呢?” “九王爷把她接到驿馆去了。”司徒君说完,带着困意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安。 “什么?九王爷来了?”任鸢飞有些吃惊,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似是察觉到她隐隐的不安,他安慰道:“九王爷是来接公主回宫的,你不用担心什么。” “八公主对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以她的刁蛮任性,若求皇上降道赐婚的旨意,到时候皇命难违,你又当如何?”任鸢飞还是说出了一直以来心底最不堪一击的恐惧。 司徒君将她捆紧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任鸢飞一怔,手后知后觉的攀上他的背脊,又蓦地停在一折叠包扎处,她赫然睁大双眼,在漆黑的夜中,猛地推开他翻身而起,“你……你受伤了?” 司徒君颓然的躺在床上,悠闲看她,“不碍事,一点皮肉伤。” 她不信,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在隐隐发烧,她怒着脸,“你说清楚,怎么每次来都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说,你究竟和八公主都干什么去了!” 司徒君有些无奈,却老实交代道:“我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刺杀节目,这样,九王爷会来,八公主会走。” 任鸢飞震惊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果真是想引出九王爷,一旦公主在这里遇刺,九王爷若在附近势必会担心她的安危,会立刻着手将她送走,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九王爷来呢? 似是看穿了她的猜疑,司徒君点明道:“我找九王爷来是为了让他帮我办件事,你别多想,至于八公主……她这次受惊不小,明日就会启程回宫。” 任鸢飞沉默了一下,他这般坦诚的和她交代,倒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她垂了垂眼帘,“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又将她拉回怀里,“说不要紧也要紧。” “很疼?”她柔声问。 “嗯,所以现在……我需要一点止痛药。”,说完他趁她不备把唇移到了她的香颈上细细地啃咬着,不一会儿,她就看到男人额上抽动的青筋和忍耐的汗水,她吞了吞口水,虽然自己做媒多年,男女之事她知之甚多,可自己从来没有尝过这般味道,也没有身体力行过…… 今晚的司徒君似乎除了有伤之外,一双炙热的眸子里似乎还涌动着别的什么东西。 不等她细细琢磨,他越发难以控制的撬开她的小嘴,勾住那湿软的小舌,轻轻舔过,捉弄。 任鸢飞的手从他的后背一直攀到他的后劲处,在确定那个穴位后,她猛地点下去,下一刻毫无防备的司徒君果然昏昏睡了过去。 等到内心平复后,她起身将他放平在床上,退了他的衣服,又掌灯去看他背上的伤口,只一看她就立刻捂住了嘴,狰狞的刀口,在背部划了十几公分长,伤口浅细幽深,一看就是细剑所为,缠好的绷带已经浸出了血,染红了那翻卷过来的嫩肉,惨烈之景令人不敢直视。 第三十五章,送君千里 更让她气愤的是,伤的这么重,他居然连药都不上!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她白着一张脸,悉悉索索的下床,翻箱倒柜的找来金疮药,又笨手笨脚的给他敷药,处理完,看着他还是迷迷糊糊高烧不断的样子,她又出去打了院子里的井水给他擦身。 倒掉血水时,她想起自己院落里曾种着一种治愈刀伤很好的金花草,那倒不是因为她的父亲常年征战需要这种药材,而是李大山经常杀猪会伤到自己的手,后来技术熟练后,用不着便给了她养着。 忒金贵,一年就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一个时辰。 她想也没想取了小锄头就在院落里忙活起来,刨根去土,还剩下一小节根须埋在里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活,但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熬了药回来,天都微微亮了。 她忙得鸡飞狗跳的走进床榻一看,司徒君已经悠悠转醒了,看她一副贤妻良母扮相,他忍不住勾唇笑道:“我眼光果然是不错的。” 任鸢飞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若非遇上我,你这条命还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她将药碗递给他,命令道:“干了它!” 他眉头一皱,也不矫情,喝完才一脸菜色的问:“这是什么,没喝过这个味道。” “哼,好东西。”任鸢飞接过碗,转身放在桌上。 “好东西?滋阴壮阳补肾?”他挑眉,笑的不怀好意。 “你……”,任鸢飞看他脸色稍好,不想和他抬扛,“歇着吧,我看你伤的不轻。” “嗯。”他淡淡应承着,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看你受伤好像很享受的样子?”任鸢飞忍不住打击他。 “有人照顾,自然享受。”他说得自得其乐,竟让任鸢飞无话可说。 他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他迟疑了一下,对她道:“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是什么?”任鸢飞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高度紧张的望着他。 “南厥突然进犯我国,边疆战事吃紧,傅梓新已经请命去了战场,他今早会就离开,你要不要……”司徒君缓慢的说着,最后才轻飘飘的吐出那几个让他不太舒服的字,“送送他?” 任鸢飞蹭的站起来,他没想到一夜未睡的她竟然还有这般精神,有些意外。 “你……你躺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就出了房间,这一举措看在司徒君眼里让他蓦地沉静下来,她慌乱的眼神什么都掩饰不住,还是在意他的吧? 初夏的梨花已落,满地堆积的粉白花瓣层层迭迭,城外春郊的河水还是一样的碧绿凝香。 她骑着快马赶到城门口时,看到征军的队伍已经浩浩汤汤的从凰游镇出发了,边疆的战事从未停歇过,那里不仅承载者所有人的希望,还有她父亲的一缕英魂,她若是个男儿,想必也会义无反顾的踏上这样的一条征途吧! 她骑在马背上,看着送别的人都慢慢开始回城,不由得心急如焚。 傅梓新你在哪里? 她目光焦急的搜寻在队伍里,蓦地头顶传来一个磁性又好听的男声,浑厚而深沉的声音中透着一抹惊讶,“是你?” 她抬头就看到城门上迎风站立着一个男人,他澄净的眸子中掠过一丝仓惶,此时已经天光,东方的天空散发着浅浅通透的明蓝色。大片轻薄的流云飘过头顶,他乌黑的长发飞扬在风里,身上的铠甲银色泛着铮亮的光,手握戰戟冷漠肃杀,这样英气逼人又有着一副宏图大业的男子,倒是与那个花天酒地,醉卧美人膝的风流男人,难以联想起来,他经过翠澜的事情后,好像真的变了…… 整个人都沉寂了,也更具有男性魅力了。 那双幽深宁静的眸子探究地望着她,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毅然下马,上了城门。 “我还怕来不及送你。”她汗流浃背,看着他的眸子闪过一丝愧疚。 “你赶得这么急,就是为了来送我?”傅梓新脸上一派冷漠,眸子却明亮起来。 还记得三年前,他成婚的那个夜里,他冷冷看她,说, “你当真舍得这样待我?” “好……好,很好!” 任鸢飞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身,向着极远的黑暗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稳,像是诀别,每一步仿佛在撕扯着她的心,往日的一点一滴如浮光掠影,如镜花水月般,悄然消散。 她心中一瞬间有些感慨,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良久,表情还是愣愣的,道,“三年前你就同我不辞而别,这一次,此去经年,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等到你凯旋归来……” “……我觉得我不来送送你,会后悔的。”任鸢飞眨眨眼睛,又补了一句说。 傅梓新见她这样,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个戏谑又宠溺的笑容,又像是有种深深的无奈,扬唇道,“后悔?想不到你也会说这两个字。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你对我余情未了。” 任鸢飞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探究地瞅着他,摊开来说,“其实,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吧。”他的笑容忽然很清浅,没有了平时那种冷漠嚣张和纨绔,“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想要什么我也很清楚,只是大家执着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一阵微风袭来,掠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和轻纱水袖。 任鸢飞呆呆地看他,没想到他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和她讨论这些话,有时候她也很迷茫,也许生命里会有这样的一个人,他既不能成为爱人,却又比朋友重要,占据着很奇怪的位置,而他傅梓新无疑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忽然伸手为她把刘海别到耳后,指尖温温的,触在她冰凉的脸颊上,有种异样的感觉。任鸢飞心中错愕,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他的修长好看的手倏忽僵在半空。 “那个……其实我找你,还有一件事。”任鸢飞轻声地说。看着他一瞬间受伤又自嘲的眼神,她心中萌生一股莫名的歉意。 傅梓新近距离地凝视着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轻叹一声,忽然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说,“你说的是这个吧?” 任鸢飞睁大眼睛,迟疑着要不要伸出手去接住。 “其实,你来的目的是这个才对吧?”傅梓新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怒起来。 “这究竟是谁的?”他冷声质问道。 看她犹豫,傅梓新移步到城墙边上,“你若不说清楚,我就把它扔下去!” “不……”任鸢飞小脸煞白,“那是司徒君的!” 她焦急的开口,“你还给我!” 傅梓新眉头一皱,紧捏着玉佩的一张脸冰冷的可怖。 望着他片刻晦暗下去的双眸,任鸢飞心中一沉。 他像是醒悟过来了,眉头一舒,竟霎时恍然,脑中的各个片断连缀完成,“你说这是司徒君找她未婚妻的信物!可我分明记得你也有一块一样的!也就是说……你……你是他的……” 任鸢飞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好,很好……”傅梓新大笑三声。 “你冷静点!”任鸢飞目不转睛的盯着玉佩,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傅梓新,他冷哼一声,露出从未有过的残酷笑容,“若我把它砸了,你们当如何?” “不!” 随着任鸢飞的一声尖叫,傅梓新已经将玉佩扔了出去,城墙下是十几米的高空,掉下去,玉佩一定会摔得粉碎,任鸢飞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纵身追着玉佩去了! 傅梓新大惊失色,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耳朵处于失聪状态,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飞身下去抓住她时,另一个矫健的白色身影快速的掠过他,以非常惊人的速度超越他,下坠,猛地抱住那个捏着玉佩的女人,当三人一起落地时,任鸢飞才头晕目眩的反应过来刚才她都干了什么。 万里晴空开始变得阴暗昏沉,淅淅小雨密密的撒下,她站在雨中抬头望着眼前的两个男人,眼角溢满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轰”一阵雷声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傅梓新收回任鸢飞身上的目光,看着司徒君道:“她竟然为了你的玉佩连命都可以不要。” 司徒君将她护在怀里,任鸢飞悄悄地仰头看他,睫毛自然上卷,他眼中涌动着浓浓的宠溺,忽然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却是冷冷地,说,“你想错了,那玉佩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你不该这样伤她的心。”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朦胧的雨丝丝缕缕洒下,傅梓新心里十分震惊,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他眸中闪过一抹悔意,从任鸢飞跟前走过时,声音很轻,又意味不明,“小鸢飞,我还是喜欢从前的你。” 任鸢飞一时间思维有些凝滞。 “那个时候,你也可以为我不顾一切。”傅梓新这么说着,纵容的上了马。 任鸢飞躲在司徒君的怀里,望着傅梓新的背影有些哀凉,手里却紧紧的拽着那枚玉佩,她叹口气,把玉佩提过来一看,突然大惊失色,“这……这不是我的玉佩!” 第三十六章,抓个现行 司徒君脸色蓦地一沉,望着后知后觉的她道:“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任鸢飞一脸懵。话刚说完,就看到司徒君的身后还站立着一个女子。 她站在那里,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仿若山水画上的女子,原来她也可以静如处子,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女儿装果然比男儿养眼多了,任鸢飞还以为这个怀抱可以为她挡去这丝雨下所有的寒凉,看来是她想多了,刚才的话也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还是全都知道了。 八公主定定的看了司徒君的背影很久之后,突然扔了油纸伞,大步迈向雨中。 她身后的侍卫立刻集结在一起,为她拉来一辆奢华的马车,她踩在人背上,回头看向司徒君的眼神真的很哀伤,但也仅仅只有那么一瞬,她便决然的钻进了轿撵,似乎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她也未曾为谁心伤过,那是属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所不容藐视的尊严吧。 “八公主走了,你不去送送她?”任鸢飞抬头看着司徒君问。 “给她送喜帖?”司徒君愣愣的看着她。 “你……” “原本我还在想怎么委婉的拒绝她,现在她已洞悉一切,我倒省了不少麻烦。”司徒君悠悠的看着任鸢飞,埋怨:“夫人心宽是好事,也不怕为夫的去了就回不来?” “她昨晚给你下了猛药你都能神智清醒的来到我那里,又岂会没有那点定力?” “下药?”司徒君沉默了一下,想到昨晚对她的轻浮,失笑:“想不到被你发现了。” “放我下来吧,你的伤还没好。”司徒君点点头,“确实又裂开了。” “我看看……”任鸢飞刚着地就想着他的伤口,不料被他一把搂在怀里,紧紧的贴着,他离得她那么近……这种慌乱,仿佛从昨夜起,混合着午夜清冽寒凉的空气,无比清晰地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想起昨夜他怀里的温度,和他的放纵与热情,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直到一双熟悉的手掌稳稳扶住她,有力的手指钳着她的手臂,低声问:“知道那个玉佩是假的,你是高兴还是失望?” 任鸢飞叹了口气,“谁知道他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其实,玉佩他昨晚已经给我了。”司徒君淡淡的说,“那时候他以为你不会去送他。” “那他刚才还……”任鸢飞刚说出来,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看着司徒君道:“你没告诉他这个玉佩是你的?” “当然。”司徒君挑眉,“告诉他了,他今日肯定带走了。” 任鸢飞点点头,“其实他也很疑惑吧,所以才会拿他的玉佩来试探我。” “嗯,谁也不会料到你那么傻?”司徒君沉吟了一下,故作伤感,“我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 “那你有没有听到我肚子饿得瓜瓜叫?”任鸢飞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明知道玉佩对我来讲意义非同小可,还这么冒失!” 说完,任鸢飞又垂下头,“其实也怪我,明知道玉佩很重要却还是差点弄丢。” 司徒君没再说什么,而是拉着她径直往城内走去。 走到一半,他蓦地停下来,问她:“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你的小院下聘比较合适?” 任鸢飞一僵,给人做了这么多次媒,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她竟然是一头雾水,她羞赧的笑笑,“容我回去想想,其实,这事儿,也并不着急。” “是该仔细瞅瞅,找个黄道吉日。”司徒君赞同的点头。 任鸢飞被他拉着小手摇晃在集市里,总觉得很是别扭,所处可见异常的目光频频的投射过来,让她一阵局促。 这一刻的感觉太不真实,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原本她以为她和他之间隔着那么多,这层窗户纸也不好捅破,谁知一切都在他的算盘当中,这个男人当真是滴水不漏,让人捉摸不透。 丙午月,丁丑日,宜祈福,出行,动土,纳彩,嫁娶。 在这一天的前一日,任鸳飞和师爷还有六子和初四一整晚都蹲在西街口的豆腐店屋顶。 屋顶狂风大作,身后的竹林被吹得噼啪作响,四个人团成一个圈,都庄严肃穆的望着对方。 六子牢牢的抓着初四的披风问:“我们还要等多久?” 初四打了一个哈欠,望着师爷,“是啊,还要等多久?” “我看着就吹风,也不打雷,不下雨的,不是要让我们在这里吹一个晚上吧?” 任鸳飞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同样困惑的看着师爷。 师爷掐指算了算,又抬头看着风云变幻的天气,叹口气道:“再等等吧。” “初四你的炸药和火线埋好了吗?”任鸳飞看着黑漆漆的牌坊下,担忧的问。 “老大,你似乎应该担心的是你研制的炸药和火线会不会在下雨天失灵!毕竟这种开天辟地的创举从未被实验过,也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很响……” 看着六子和初四满脸的担忧,任鸳飞拄着下巴,提议道:“六子你下去买两壶酒,捎点小菜上来,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六子极力的点头,取了师爷的钱袋就顺着楼梯下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任鸳飞都要睡着了,几个人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就差没在房顶生火了。 “你说,我们就这样干等着是不是有点傻?” 初四翘着二郎腿,干脆躺在了屋顶上,任鸳飞也跟着埋怨: “若不是师爷暗渡陈仓,本来这事可以从长计议的,现在施亿如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还能坐得住吗?” “说的也是,拖着也不是办法。” 话落,一个闷雷从众人头顶滚过,吓得打瞌睡的任鸳飞一个激灵,她赫然站起身,看着天边晃晃而过的闪电,兴奋得手舞足蹈:“来了,终于来了。” 初四把酒瓶子一丢,众人都悉悉索索的下了屋顶。 空气十分干燥,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被风吹得火辣辣的,飞沙走石中,师爷吩咐道:“ 一会儿,我去点火,你们都负责藏在豆腐店里,效果不好,再加大火药分量,没叫你们,千万别出来。” 几人点点头,临走时任鸳飞让师爷把握好时间,免得下暴雨了还傻傻的什么也没做。 跑回屋中,六子又忍不住担心道:“你说这被炸毁的,跟被雷劈的,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任鸳飞脑门上也滴下两滴冷汗,“都别说话了,先看看再说。”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雷声也越来越响。 三人等在屋里迟迟不见师爷有何动静,任鸳飞忍不住把六子支出去,“去看看什么情况。” 六子无奈,但也只能哆哆嗦嗦的出去了,半响他跑回来,一脸挫败的道:“风太大,师爷只要一点着,就会熄灭,现在怎么办?” 任鸳飞一怔,随即垮下一张老脸,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眼看要下大暴雨,几个人还未想出什么对策,任鸳飞正要出去,不料外头一连打下几个大惊雷,还有一阵并不是很响亮的轰鸣声,吓得她往里躲了躲。 几人面面相觑,都在问发生了什么? 再侧耳一听,外面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难道师爷炸了?” 任鸳飞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皱眉,“声音并不大啊,看来是不成功了!” 就在众人猜疑的时候,伴着轰鸣的雷声,外面清晰的响起了一阵轰炸声,时间很短,却震耳欲聋,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家听到了某种石墙建筑轰然倒塌的声音。 众人屏住呼吸,任鸳飞安奈不住内心的躁动,拔足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可她还没跑出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师爷赶了回来,接着她看到了师爷身后的司徒君。 屋外雷鸣电闪,暴雨冲刷而下,随着狂风吹过,雨水漫天过海,顷刻就把天地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看着师爷眉心舒展,任鸳飞知道事情成了。 可再看到司徒君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她咬了咬下唇,小声嘀咕道:“我……我们就是吃的太撑了,睡不着,开个小会。” “噢,开的怎么样了?”司徒君挑眉,兴致盎然的问。 “啊,其实也不算开会啦,主要是和师爷商量一下他娶亲之事,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现在正准备回家去睡觉!” “即是商量婚娶之事,为何师爷独自在贞节牌坊下点火烤鸡翅?” 司徒君这么幽幽一说,众人立刻面瘫! 烤鸡翅? 面对众人怒火中烧的眼神,师爷哆哆嗦嗦的笑道:“点火什么的,多明显,我得找个幌子是不是?” “嗯,如果商量嫁娶之事不参与都可以视之为常,那么师爷独自在外烤鸡翅也不难理解,可这烤鸡翅的威力竟然大到把牌坊都炸平了……” 师爷擦了擦嘴边的油渍,撸了撸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回话道:“我只是饿了,想烤个鸡翅而已,没想到天神发怒,一个雷下来,差点把我老命批了!”说完,师爷又感慨:“索性,鸡翅味道还不错……” 众人:“……” 不等任鸳飞谴责,她便被司徒君拎回了红叶小筑。 第三十七章,高端惩罚 不等任鸳飞谴责,她便被司徒君拎回了红叶小筑。 回来后,司徒君的脸色一直不阴不阳的,她有些担心,眼光尽量避开他,不去踩他的雷点,生怕将他惹怒了,把她生吃活剥了。 她战战兢兢的候在司徒君的一旁,看着他翻看她放在床榻未看完的书,看着他握着书页陷入沉默,看着他将书拿反,看着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在心底祈祷了片刻,动身给他倒了茶水,又点上他喜欢的熏香,这些日子他已经是她的常客,他的喜好她很清楚。 甚至常常留宿在这里,她也见怪不怪了。 两人相处许久,这样沉默安静的他,她倒是头一次看到,不免有些心慌。 她寻思着自己哪里肯定做错了,他在等她认错,可她想了个边,也毫无头绪,只能干瞪着。 这样的夜,漫长又让人瘆的慌。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有些害怕……有句话不是说“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她偷偷打哈欠的时候,司徒君终于将手里的书放下,问道:“你平日看得都是这种书么?” “对啊,你以为媒人那么好做啊,要教那些闺阁女子如何取悦夫君,如何享受闺房之乐,如何……”她滔滔不绝的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再去看司徒君手里不过是本正常书籍时,她后悔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吞掉。 天呐,她竟然以为他拿到了她私藏的那些珍贵春宫典籍! 任鸢飞羞红了脸,想着要不趁他没有反应过来溜掉,但接着,司徒君就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朝她虎视眈眈的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嘛?” 因为气势的差距,任鸢飞很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奇怪她为什么要后退? 本来她房间就不大,往后退了一步后,她就直接后背贴墙了。 司徒君冷笑,“你都这样说了,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司徒君一副不能对不起她那句话的表情,差点让任鸢飞呼吸不过来,直接晕过去,但倒霉的是她没有晕,看着他近在咫尺,越来越近的呼吸,任鸢飞脸都憋红了,干脆闭上眼,一副任君索取的态度。 “你……”,任鸢飞咬紧下唇,屏住呼吸。 “嗯?” “你……你轻点。”半响任鸢飞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轻点?”,司徒君单手撑在她的后墙上,强大的身影笼罩而下隔断了她身后所有的光线,“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当然是……” 任鸢飞眯开一条缝,看着他气势汹汹,一副上来就要打她的的样子,立刻闭上眼,痛苦道:“你不是要揍我么?” 他沉默了一下,“你是觉得,我要揍你么?” 这话说得,简直丧心病狂! “那你是要……” 任鸢飞的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拉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毫无防备的唇被压住,他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唇上反复蹂躏。 “我刚才一直在想……”司徒君搂紧她,“怎么惩罚你?” “唔……” 司徒君没有给她丝毫喘息争辩的机会,一触即发的吻很快便蔓延到任鸢飞颈上,仿佛要把压抑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似的疯狂。 任鸢飞还来不及反应,就陷入这措手不及的意乱情迷中,暧昧的空气中浮动某人的兽欲。他的手扯开了她的领口,手掌绵延一路下滑,刚下过暴雨的空气,湿润又充满凉意,让她清醒了一点,气息不稳地叫道:“等等……” 他的动作一滞,停住了,头还埋在她的颈窝里,急促地低喘着。“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任鸢飞睁大双眼。 良久,才听到他喑哑的声音:“若不是我即使赶到,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傻行为,已经让师爷送命了?” 什么意思? 任鸢飞呼吸一窒,“出了什么意外?” 司徒君颓然的放开她,伸手顺了顺她脸颊上被他刚才弄乱的头发,“没什么,以后做这种事情,不要瞒着我。”说完,他舒了口气,“雷电之夜,明火不长眼睛,你也不怕师爷沦为火把子?” 任鸢飞咬紧下唇,神色忐忑的看着他,“我没想那么多……”说完,她眼珠一转,又恍然大悟道:“不过……还真的有可能诶!” 在看到司徒君庄严肃穆的脸后,她立刻闭上了嘴,点头认错道:“大人,草民知错了!” 司徒君赶到那里时,闪电正好朝着师爷劈下,若不是他反应快速,后果不敢设想,但思及她还不至于蠢到让她自己以身犯险时,他又忍不住缓和了脸色,将她拉至床前道:“休息吧,虽然没有功劳苦劳还是有的。” 他缓缓凑近,附在她的耳边说:“以后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情,我就这么一个夫人。” 任鸢飞点头如捣蒜,随即她打了一个哈欠,眼看着司徒君要走,她竟条件发射的问:“大人,您今晚是要宿在这里么?”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而且她这语气,怎么听着跟青楼女子无异? 她黑着脸,不敢去看他,脱了鞋子就往床上钻去。 司徒君难得没有取笑她,只是给她放了帷帐,站立着,琢磨了一会儿,道:“我先去洗澡。” “不……”不是!不是吧,真要睡在这里? 任鸢飞一拳打在自己脸上,他要留下,为什么又明显迟疑了一下?既然迟疑了,怎么又想留下了? 任鸢飞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迷迷糊糊中有个宽阔的胸膛将她揽了进去,她也习惯性的朝他怀里拱了拱,睡得舒服些了,一觉便是天亮。 起身时发现她的枕边早已空无一人,就像微风抚平了沙滩的痕迹,让她心里不由空落落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凰游镇上的人都争先恐后的传递着一个惊人的消息。 西村口屹立了上千个天日的贞节牌坊塌了! 众人街头巷尾的议论,都跑去凑热闹,看看那处牌坊怎么说倒就倒了! 市井流民把牌坊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都没瞧过这样的新鲜事物,都好奇的站在哪里议论纷纷。 一个个绘声绘色的故事又流传出来。 一个青灰色老道,庄严肃穆的说,“前几日我夜观星象,看到紫云遮月,亦有瑞兆。 昨夜雷鸣电闪,我又梦见盘龙卧顶,夜黑风高,一只大乌龙盘旋围绕在这座牌坊周围,狂风吹不走他,雷鸣电闪它当是打招呼,它提着锋利尖锐的爪子,停歇在这块牌坊上,风云变幻中,一片片雷云铺天盖地的打压而下,那些闪电像鞭子一样的抽在巨龙身上,漆黑的夜里只听到一片哀嚎。 最后在巨龙与雷电的抗争中,牌坊被雷云击中,轰然倒塌……” 道士老头,一遍指手画脚的描述,一边大力吹嘘,最后大家把他围城一团,纷纷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道士大笑,“后来那巨龙活活被压到海里去了。” 大家听完意兴阑珊,这时又有人提道:“对了,这知府大人不是说过,如果这牌坊倒了,就成全师爷和豆腐西施吗?” “确有其事,难不成老天显灵了?” “可不是,老天都开眼了,镇上又有喜酒喝了。” “别高兴地太早,可别忘了,师爷命不久矣,我看这豆腐西施命也不好。” 这事儿一连沸腾了好几天才逐渐平息下来,期间就连相邻的州县人也跑过来凑热闹。 为了安全起见,司徒君上了一封奏折禀明了凰游镇的情况,等圣旨下来恩赐师爷的婚事时,已是一月之后了。 早在圣旨还未送到时,师爷就已经拿出了所有积蓄在县衙外不远的祥富街添置了一处大宅院。 任鸳飞敲定良辰吉日后,圣旨也随之到了,吉日定在三天后。 大婚这日 豆腐西施的肚子已经隐隐能够看出一些端倪了,任鸳飞只好给她做了件宽大的喜服。 怕露出马脚,任鸳飞便以师爷身体不适,草草结束了拜堂仪式,只道一切从简。 晚宴倒是十分热闹。 尤其是今晚出席的众多闺阁女子,简直成了一道无法直忽视的风景线。 以柳小淮为首的富商女子中,栁小淮身穿淡白色碧螺裙,淡雅出尘。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以秦若素为婉约派的女子中,秦若素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的笑。 两人平分秋色,华丽的登场,立刻让整个喜宴都蒙上了一层女儿家的玲珑美态, 席间秦老板频频拉着秦若素找司徒君敬酒,醉翁之意不在酒。任鸢飞看在眼里却也无计可施,就在她躲起来喝闷酒的时候,大门外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哟,这不是任官媒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任鸢飞喝得有些飘,抬头看到是同行中的王大媒,没有搭理她,继续喝酒。 这凰游镇上,除了她这个正正经经的官媒,自然免不了还有其他散家小媒婆,否则一个镇上的喜事,她哪能忙得过来?这些个媒婆做媒平日好高骛远,小门小户,礼钱少了她们都懒得去说,一群势力的八卦之辈,她素日不与她们来往,却也相安无事,也不知今天吹得什么风,这些婆子闲着没事做,过来找她扯犊子。 第三十八章,以身相许 这凰游镇上,除了她这个正正经经的官媒,自然免不了还有其他散家小媒婆,否则一个镇上的喜事,她哪能忙得过来?这些个媒婆做媒平日好高骛远,小门小户,礼钱少了她们都懒得去说,一群势力的八卦之辈,她素日不与她们来往,却也相安无事,也不知今天吹得什么风,这些婆子闲着没事做,过来找她扯犊子。 “咦,前段时间不是传出这任大官媒也要嫁人了嘛,怎么一直没动静?” “净瞎说,谁会娶个媒婆?那会倒霉一辈子的,自己倒霉也就算了,最怕的是累及祖宗,死了都没脸下去见祖宗咧!” “又不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眼瞎,你们没瞅见这任官媒和知府大人的关系,那叫一个暧昧!走在哪里都是成双成对的。” “也不知道这大人怎么想的,二八年华,芝兰玉树,年轻有为怎么就被个官媒迷住了?” “哎哟,你们不知道吧,这任官媒还是姑娘的时候,据说她那个当参将的爹给她定过一门亲事,这不,事有凑巧,就是这知府大人!” “哎,那可真是冤孽啊!可惜了,这大人完全可以由此拒绝嘛,镇上多少姑娘盼着被他青睐啊!多可惜……” “可不是吗?你说当个官媒就安安分分的,偏生了其他心思……” “哎,其实她也可怜,父母走得早,自己一个大姑娘家却生生被皇帝戴了这么个高帽子,也不知她家是积德太多,还是造孽太深,好好地一段姻缘弄成这个样子。” “哎,都别说了,一会儿让人听去了。” “还不是你说得最多,再说了,你不就是盼着她嫁人了,自己去当那个官媒吗?” “哟,我哪敢存那个心思,那可是皇上属意的,谁有那种福气?” 说完,几个年过半百的媒婆围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任鸢飞趴在桌上,听着她们的疯言疯语一点也不生气,她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酒杯,伸手去摸酒壶时,不料一不小心将一叠花生米猛地掀翻在地,她勉强坐直身体,突觉半空中似有一道陌生又戏谑的目光,带着一丝好笑和玩味,幽幽地望向她。 任鸢飞一怔,回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翩然立于宴席的一个角落,旁边是一堵花墙,挂着几盏大红花灯,他迎风站着,衣角飞扬,远远看去,如一朵国色天香的妩媚牡丹,临风欲折。 她恍惚了一下,这世上竟然还有如同花一般的男子? 任鸢飞不确信的再次抬眼去看,却只捕捉到了他般飘忽无状的眼神,像是疼惜,又像是好奇……目光缠绵悱恻。 男人匆匆扫她一眼,虽是一瞥,神态却也极是妖娆美艳。 那群媒人走后,那个男人提了一壶酒朝她走了过来。 这是哪家公子?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等她想完,男人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并从容坐下道:“她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 任鸳飞脸色一红,尴尬了一下,没想到他竟将刚才的那些流言都听了过去,只得苦笑:“倘若因为别人说了实话就生气,那欲加之罪不是要上吊了?” “说得对,来我们喝一杯。”说着男人风度优雅的给她倒了酒水。 “你不是镇上的人?”任鸳飞狐疑的盯着他,有些奇怪。 “不错,任官媒果然好眼力。”男人悠悠喝了酒,目光漫不经心的打量在她脸上,“你可以称我元公子。” “元公子可是来参加师爷喜宴的?” 任鸳飞不再饮酒,目光偶而飘在远处司徒君的背影上。 “不,我就是饿了,进来找点吃的。” 元公子说完,笑道:“既担心他,又何不上前将他领走?” 任鸳飞一怔,心不在焉道:“还不到侍候。” 那边,秦若素酒水上脸,染得原就粉若桃红的面颊更加娇艷嫣红,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盈盈一拜,道:“小女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自己老爹一直摆着的臭脸,拂袖走了,剩下秦老板堆笑应承在一堆豪门世家子弟里。 秦若素刚走几步,便有两名青年才俊上来另作邀请,但都被她一一婉拒了。 她看起来并不高兴,卸下虚伪,满眼都是落寞。 走至回廊下的石阶时,她脚步已然有些漂浮,任鸳飞看在眼里有些奇怪,今晚她并未喝下过多的酒水,何以身体如此飘忽? 想到她红的可疑的脸,任鸳飞一惊,难道她生病了? “啊……”,任鸳飞惊呼一声,看着秦若素脚下没有踩稳,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任鸳飞想跑过去接住,但坐她旁边的男人快她一步,先一步接住了晕到的秦若素,元公子将秦若素平放在地上,给她号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发烧了,很严重。” 等众人惊呼围裹来时,元公子已经抱着秦若素飞身离开了,任鸳飞跟在后面追,大声问:“你知道哪里有医馆吗?” 元公子没有回话,任鸳飞只好跟在后面吼:“最近的医馆在城西第二个街口,那里有座石桥,拐个弯就看到了!” 司徒君赶过来时,看到一脸急切的任鸳飞,一把拉住她道:“不用担心,他是我朋友,会照顾好她的。” “你……你朋友?”任鸳飞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原本气氛高涨的喜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早早的散了场。 喜宴后,任鸳飞陪着司徒君一道去了秦府。 秦若素还在昏迷中,秦老板将众人带到茶亭时元公子已经在哪里坐了一会儿了。 见到司徒君,元公子抿唇笑笑:“来得倒是挺快。” “不放心你,能不快点?”司徒君反击。 “不放心,你还叫我来?”元公子揶揄,口吻意味不明。 “不放心,才叫你来。”司徒君意味深长的笑笑,显然两人说的的‘不放心’不是指一个意思。 任鸳飞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两人关系非同寻常,算是知交。 几人围着石桌坐下后,司徒君才问:“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秦老板也是一脸着急,“是啊,元公子有话你不放直说,她的病情我是清楚的,你不用担心我承受不住。” 元公子抬手倒了杯茶后,神色凝重起来,“她这个病有多久了,病发时的症状又是什么,你仔细说来。” 秦老板摸了摸稀疏的胡须回忆道:“她这个病约莫是在八岁那一年种下的,她小时候虽然体弱多病,但吃了药后身体还算正常,能够痊愈,我第一次发现她晕倒是在京都,我带着她去京做生意。我在那里开了第一间当铺。 她晕倒后就是发烧,一直高烧不退,后来我遍访名医也无济于事,直到遇到一位江湖术士,才让她捡回一条命。 那术士说她不是生病,而是中邪,施法一通后,果然退烧了,那术士还告诉我,让我离开京都,说我女儿与京都的水土阴阳不符,再住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我不敢怠慢,立刻卖了铺子回了这里。 回来后,她的身体一直被照顾得好好的,相安无事了几年,直到去年她再次晕倒,又是发烧,情况同六年前一样。 这一次我大力请了很大法师做法,可她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加恶化。 我请了很多大夫也诊断不出她的是什么病症,大夫也只能把烧退了,却没有办法根治病因,这病一拖就是三年,期间时不时的就会晕倒一次,近来晕倒的次数更是频繁,让我十分担心,不得已我才向知府大人寻求帮助,希望可以为我举荐良医。” 听完,任鸳飞一脸错愕,她没想到秦若素的病这么严重,更没想到……她目光偷偷的瞄着年纪轻轻却很神秘的元公子。 “想必,你就是大人跟我提及的元神医吧?”秦老板瞇着双眼,眼神灼灼,一脸期待的望着元公子。 元公子淡定的点了点头,纠正道:“不过,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元公子。” 司徒君咳了咳道:“你就直说能不能治吧。” 元公子皱了皱眉头,笑得风流倜傥,“治好了,我有什么好处?” 司徒君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的看着他,许久才道:“以身相许如何?” 任鸳飞喝到嘴里的茶,没忍住“噗”的一口喷出来,全喷在了司徒君的脸上,她放下杯子拿出锈帕给他搽脸。 元公子笑得前俯后仰,“这就是报应!” 看司徒君绷着个脸,任鸳飞忍不住唏嘘道:“大人,想不到你还好这一口。” 司徒君一把捉住她乱擦的手,凝眸道:“本官好那一口你不知道?” 任鸳飞脸一红,抽离他的掌心,瞪了他一眼。 元公子看到这一幕,又添油加醋道:“咳咳,任姑娘放心,这么一蹲要人伺候的活佛,我可不敢娶。”说完,他又朗声笑道:“再说了,本公子还肩负传宗接代的大任,只能辜负知府大人的美意了!” 第三十九章,死亡账簿 “她智商不够,你的也被狗吃了?”司徒君并不生气,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元公子,指出:“我看你近来面带桃花,孽债缠身,给你指个出路,不领情也就罢了。” “都说嫁鸡随鸡,你这混球还没嫁过去倒是先学会保媒了。” “嗯。”司徒君乖顺的点了点头,“这叫妇唱夫随,像你这种形单影只,孤苦伶仃熬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又岂会明白各种甜蜜滋味呢?” “啊,我听明白了,你在鄙视我?”元公子眉毛一挑,一改温润如玉的作风,一脚踏在石凳上,不顾形象道:“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司徒君笑他,“天下有如此贼船,我也想上上。” “啊,我明白了,这辈子就不该遇到你,遇上你就注定了我一生的悲剧。”元公子伏在石桌上,装作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样子。 “嗯,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司徒君赞同的点点头。 秦老爷坐在一旁干着急,也不好插话,这时他府里的管家急急过来禀报:“老爷,小姐醒了。” 秦老板激动地站起来,“走,去看看。” 司徒君也一道站起来,告别道:“本官还要要事在身,就不去叨扰了。”说完,又对元公子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司徒君便拉过任鸳飞,也不管元公子在身后如何咆哮。 “你还没说给我什么好处呢?就这么欠我人情真的好吗?” “放心吧,秦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司徒君看也不看元某人,直接掉头走了。 司徒君拉着任鸳飞走到红叶小筑时,正要进去,任鸳飞一把拉住他,诧异道:“你不是还有要事要处理吗?” “前两天秦若素送了我一只鸽子,但从昨晚开始那只鸽子就没有回来……” 说道这里,司徒君目光探索的投放在任鸳飞身上,“不知道你可是看见了?” 听到这里,任鸳飞下意识的瞄了眼花坛里的那对鸽子毛,抬眼看司徒君身长玉立,脸上并没有半分异样,她一时琢磨不定…… 忽而侧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长眸微瞇,任鸳飞急忙回收目光,一副茫然的样子,道:“啊,还有这种事儿,准是鸽子贪玩,出去迷路了吧。” 司徒君点点头,那熟悉的目光又转了过来,虽然任鸳飞一向视脸皮如粪土,但毕竟做了亏心事,半夜怕鬼敲门的心理状态出卖了她,司徒君沉默半响,才幽幽的开口:“我听六子说,你们昨晚在院子里吃烤乳鸽?味道十分鲜美?” 任鸳飞表情一凛,舔了舔下唇,想着昨晚的烤乳鸽那滋味儿,心里一阵荡漾,不愧是秦家的肉鸽,肉真多!想完,她脸色一黑,小心翼翼的捂着心脏,做出一副弱不劲风,立刻就要晕倒的模样, 靠在司徒君身上装死道:“我……我好像喝醉了,有点晕乎。” 司徒君顶着一张面瘫的脸,伸出手顺理成章的搂住她的纤腰,强壮的胸膛挤压而上,灼灼注释着她,“既是醉了,那就就寝吧。” 说着,司徒君便将她拦腰抱起,徐徐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下后,他关了门,关了窗,又熄了灯! 做完这一切,司徒君在她床边坐下,伸手去解她的裙带,随着外衫的滑落,任鸳飞紧闭的眼,睫毛猛颤。 渐渐侵入的凉意,让本就只是浅浅醉了一下的任鸳飞清醒了不少,外衣被彻底剥落,脱得只剩下一件遮羞的肚兜时,任鸳飞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紧抿着红唇,不敢睁眼去看司徒君此时的神色。 “怎么,害怕了?” 司徒君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自己的衣物,等他跻身进去,用光洁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胳膊时,任鸳飞大喘着粗气猛地缩到了床角。 她快速的拉过被子遮住自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脸防备的看着司徒君,两颗眼珠子在月光下黑亮黑亮的,有如月空的星星。 司徒君趁着胳膊,斜倚在枕头上,把玩着她的长发,目光即使在漆黑的夜里,她也能感觉到一阵炙热和火辣。 被他这么森森然的盯着,任鸳飞头皮一紧,求饶道:“我……我知错了。” “喔?”尾音向上,声音低沉,分辨不清喜怒。 任鸳飞硬着头皮开口,“我……我不该因为妒忌秦若素就把他送给你的鸽子烤来吃了!虽然我垂涎鸽肉已久……” “还有呢?” “还有……”任鸳飞声音压得更低了, “还有不该烤乳鸽的时候没给你留个鸽腿……” 司徒君:“……” 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任鸳飞看不见,但是听着他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应该不是很愉快,沉默了很久,司徒君才问道:“既然知错了,那该怎么惩罚呢?” “嘎!”任鸳飞吃了一惊,表情有些傻了,“不是主动认错了,就……不惩罚吗?” 司徒君哼了一声,贴近她的耳朵,沉吟道:“我有说过么?” “你……” 不等她说完,两人身体已经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司徒君呼吸变得炙热,唇瓣相贴,她情不自禁的颤栗了一下,看到她眼里雾气朦胧的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情难自已的含住她的唇,加重了在她腰上的力量,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激起的莫名的不安与躁动通过双方的接触渐渐平息下来,任鸢飞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对她来说,这种极致侵略的吻简直是场灾难。 事后,任鸳飞带着怨念问他:“为什么,你们男人都那么色?” 问完她就后悔了,司徒君黑着一张脸,冷声问她:“我们?还有谁?” 任鸳飞欲哭无泪,只好把脑袋缩进被窝里,捂得严严实实的,声音颤抖:“没……你听错了。” “是么,看来是我亲的不够好,不够彻底,你还有心思想别的。” 司徒君非常自责的说完,说完对着她又是一轮新的进攻。 直到他彻底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撒手,任鸳飞都要哭出来了,“禽兽!” “嗯。”司徒君点头承认,“总比禽兽不如好。” “嗷呜,你就是欺负我是个孤家寡人,若是我父母健在,你侵占我的绣塌,轻薄我,你早就被拿着扫帚赶出去了!” “嗯,你能认清事实,我很欣慰。” “嗷呜……” 任鸳飞痛哭流涕,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都无法表达她此刻的伤心欲绝。 司徒君似乎兴致不错,勾了勾薄唇,手指摩挲在任鸳飞的唇瓣上,道:“你是在抗议幺?” 任鸳飞屏住呼吸,不敢在闹腾了,司徒君满意的笑笑,手指在她薄凉的后脖颈上轻轻打转,偶而从她肚兜绳结上轻轻拂过,惹得她一阵颤栗,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 “你若再抗议的话,我会认为你是在引诱我对你再做点别的。” 司徒君声音迟缓的说,显然克制得十分辛苦。 任鸳飞脸一红,立刻变成一只温顺的小兔子依偎在他怀里,她可不敢去抚他的逆鳞,这么久以来,他的性格,她已然摸得十分清楚。 虽然亲过,搂过,抱过,摸过了,就差最后一步,可他还是坚持着从未勉强过她。 毕竟还未成婚,他大概试想留到那个时候再将她彻底吃掉吧。 想着想着她就这幺渐渐的陷入了沉睡。 司徒君抱着她轻轻阖了一会儿眼,看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起床,穿衣推门出去。 院子里月光倾泄,斑驳的花墻下一个黑衣人见到司徒君,立刻从黑暗中出来,他手中握剑,朝着司徒君鞠躬一拜,道:“庄主,按照你的意思已经放风让吏部尚书言大人得知你手中有本账簿和贪污罪证的花名册了。” 嗯,司徒君淡淡的点头,瞳孔晦暗的问道:“他可有行动?” “有,言大人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江大人就被暗杀在了自己的书房里,他知道后,立刻去见了左国公大人,两人一直密谋至深夜,言大人才回到自己府中。”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却并不意外,似乎早已料到,只是情况有些糟糕。 左国公? 左国公乃是当今皇上的岳父,左贵妃的父亲,权倾朝野,是个臭名昭著的神棍,皇上单纯善良完全不是这个官场混迹多年的老狐狸的对手,所以当左国公连同王尚书等人向他进言的时候,皇帝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才会贬司徒洪武尚书之职为司徒侍郎并去江苏一带赈灾,途中才会落入圈套被暴乱的流民和山贼洗劫,跌入山谷全军覆没,连一具尸体也找不到。 司徒君想到自己父亲只因收到了一本匿名账簿和一本贪官花名册便招致了杀人灭口,而他自己为了掩人耳目又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可这本生死攸关的账簿究竟是何人给父亲的?究竟是为了害他,还是别有用意?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良久收回思绪,眸中涌动的怒火缓缓熄灭,既然他们这么想得到这本账簿,他就如他们所愿,只不过他要每一个与此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第四十章,赠玉求全 “庄主,属下不明白为何要散播出账簿在你手里的不利消息呢?”黑衣人静默在一旁,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不打破宁静,怎么知道大鱼在哪里?”司徒君背对着黑衣人,声音澄澈如天籁,却冰冷得不含一丝感情。 黑衣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需要属下集结山庄所有的高手去各府刺探情况吗?” 司徒君颔首,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不用,看好大鱼就行。” 黑衣人领命迅速和黑夜融为一体,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司徒君回到房间,再回到床上,一直在想如何设置一个完美的计划捕捉大鱼。想要捉到大鱼首先要将鱼引出来,之后再结一张密实的铁网! 现在鱼出现了,鱼饵也在他的手中,他现在缺的便是一张网! 既然别人可以用一本账簿将他父亲杀人于无形,他何不以牙还牙?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别人?之后再嫁祸给左国公,让他背下这个大黑锅! 打定主意,司徒君终于闭上眼,浅浅的入眠。 等他入睡,呼吸变得沉稳后,任鸢飞才小心翼翼的睁开了眼,从司徒君出去的那一刻她就醒了,练武之人除非喝醉了,否则又有谁能够含糊入睡? 隔着藏青色的棉被,司徒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出来。这只手曾执笔书下万千章句,也曾翻云覆雨搅弄朝堂,如今空空以待,只为她一个人。 任鸢飞不知道他出去做了什么,也不想去知道,这个隐忍的男人沉淀着太多心事,不管遇到危险还是磨难,他都会站在她的前面为她一声不吭的挡下,她相信他! 任鸢飞忍不住小矫情了一把,伸出手主动握住他。 第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任鸢飞被栁小淮叫醒。 她睁开眼,慌乱的去看枕边,被衾之下,除了一根细长的青丝,关于司徒君的一切都人去楼空,她有些失神,栁小淮看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有些稀奇道:“你最近发呆的频率是越发高了,虽然一大早把你吵醒有些不厚道,你也不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吧?” 任鸢飞打了个哈欠,看着今日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施粉黛,尽显柔美的栁小淮道:“找我有事?”问完,她眸光一亮,诧异道:“你……你不是来找我说媒的吧?” 栁小淮坐在昨晚司徒君躺过的位置,一脸无奈道:“想什么呢?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啊?” 任鸢飞被她连拖带拽的扯出被窝,又给她梳洗,绾发,“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看个铺子,物色一位账房先生,顺便带你去尝尝我新开张的栁记酒楼的招牌菜香酥大醉鹅。” 听到菜名,任鸢飞摸摸肚子,确实饿了。 栁小淮给她绾了个精致的发髻,配上碧绿的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 妆扮好,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又把自己头上的一支淡紫色襄玉簪花插在任鸢飞的发髻上,看着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她满意的笑笑,“走吧。” 任鸢飞摸着头上的发钗,俏皮的问:“这算今日的酬劳么?” 栁小淮点点头,算是认可,拉着她迈出门去,“这支簪花虽不名贵,却是我最喜欢的配饰,不委屈你吧?” 任鸢飞勾唇与她相视一笑。 两人来到闹市区,穿过城东最大的飘香院,又经过一条巷道,停在一家澡堂外面,栁小淮指着这家已经停业的澡堂道:“就是这里了。” 任鸢飞看着装潢破旧,面积倒是不小的澡堂道:“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嗯,开个酒馆或者客栈怎么样?”栁小淮犹豫着开口。 “你看中这里的什么?”任鸢飞皱着眉头道,“这里地处巷尾,人流不多,近处也没有大型酒楼楚馆带动,连澡堂都经营不了,不管做什么生意都很难有利润。”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这家澡堂的老板之前欠我很多银子,现在又破产,只能抵押澡堂给我,这里地处荒僻,不管是租还是卖都不值钱,我想了一晚上也没什么头绪,这才让你过来看看,这里到底适合做什么,总不能就这么空着吧?” 任鸢飞沉默了一下,带着栁小淮在澡堂周围转了一圈后,紧锁的眉头突然松开,她站在离澡堂不远的河道边,指着河水道:“幸好这里有条河,不然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跟河流有什么关系?”栁小淮不解的问道。 “你这里最差的就是人流量,你想个法子增加人流不就好了?” “说得简单,你以为之前的澡堂老板是吃素的?” “他不是吃素,而是洗澡水喝多了,脑子进水。”任鸢飞摇摇头,叹道:“我要是他,我便在河道这里出资修建一个小码头,并在澡堂前面开设免费的茶寮,还可以在澡堂后面的空地上修建一个大型的储物仓,用以码头的运转,当然这些都是免费的,目的就是带来人流量,你觉得如何?” “这……”栁小淮定定的呆住,完全被任鸢飞天马行空的想法震慑住了,半响她才拍着手掌,赞赏道:“你说的不错!虽然前期投资有些大,但是总的来说,为这一代带动的经济是无法估量的。” “嗯,如果你手头上没那么银子,可以考虑找其他老板合资,并将这一代所有的商铺都开发出来,这是很有必要的,前期价格可以实惠些,等到成了商业气候,再把价格翻上去。” “说的不错,就这么定了。”栁小淮大喜过望,“找你果然没错。”,说着她便急着要回去处理此事,任鸢飞却一把拉住她道:“怎么,我帮了这么大个忙,不打算谢谢我?” “嗯,请你吃醉鹅?” “那是当然,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嗯?” “我希望你谈下这笔大买卖后,可以给我留间铺子。” “啊?”栁小淮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看到任鸢飞深沉的眸子,不像在开玩笑,她迟疑了一下,笑道:“可以,不过你要用来做什么?” 任鸢飞神秘一笑,“自然是做别人没有做过的。” 栁小淮抿了抿唇,怅然道:“鸢飞啊,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委实不该做个媒人,简直大材小用了,你就应该经商,到时候咱两联手合力拿下凰游镇上的产业链,届时可当真是威风八面啊!” 栁小淮原以为任鸢飞会嗤之以鼻,不想她认真的想了片刻后,严肃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以试试。” “啊?”栁小淮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任鸢飞,“你可是认真的?” 任鸢飞点点头,“也许哪天我就厌烦媒人这个职业了,得找条出路不是?” 说到这里,栁小淮咬了咬唇,迟疑的问道,“鸢飞,最近我听说了一些事儿,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当然,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多包涵。” “嗯,你说。”任鸢飞在心里衡量了一下,约莫知道小淮想问什么,心底不停的打着腹稿。 “你和知府大人,究竟是何关系?”,不等任鸢飞回答,栁小淮抢先说道:“我知道你这个人一向放荡不羁,不太注重名声,以前和傅梓新走得近也被传出许多疯言疯语,大致,你不管和谁暧昧一点,都会被沦为饭后谈资,处境十分尴尬吧?” 任鸢飞点点头,“大概是我太过招摇。”说完,她又含糊道:“不过这知府大人?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吧,有些复杂。” 见她不愿透露,栁小淮也装傻充愣,但心底已经了然,任鸢飞为人一向坦率,言出必行,以前问及与傅梓新的关系,她不会闪烁其词,有一说一,这知府大人嘛?镇上曾经流传过一句很精辟的话,没有人何一个女人能够阻挡他的魅力,看来此言非虚。想必两人之间必有猫腻,不过她既然不愿谈及,她也不便多问,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她倒也不急着知道。 两人来到‘栁记酒楼’时,天色已经昏暗,栁小淮给她点了招牌菜后,便匆匆离开了,剩下任鸢飞一人独坐在豪华包厢里,她百无聊赖的望着窗下人来人往的潮流,正发呆,包厢里突然来了一个熟客。 来人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 望着清丽佳人,任鸢飞有些诧异,“找我?” “你可真不好找。”来人直接坐下,温婉笑道,“这顿还是我请吧。” 任鸢飞给她倒了茶水,看她身后并无其他随从,不由问道:“你一人出来,你爹放心?” “身子已经大好了,我是来谢谢你的。”说完,秦若素呈上一个锦盒,递给任鸢飞道:“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任鸢飞一怔,木讷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屏住呼吸,这是一只紫罗兰翡翠玉镯,"十椿九木",冰地的紫罗兰玉镯是十分难得可贵的,翡翠手镯的颜色分布均匀,淡淡紫色给翡翠手镯带来尊贵而不失高雅的气质,虽然达不到玉王璃,但紫罗兰满色的翡翠手镯得的翡翠玉镯精品,也属于极品玉镯之列。 她脸色一变,惊讶道:“如此贵重的玉镯,我不能收,再说,为你治病也是元公子的酬劳,你应当谢他。” “你不用推脱,赠你玉镯,是因为我有要事相托,请你务必收下。”说着,秦若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她时,眸子里带了一丝坚毅,“请你一定要成全我。” 第四十一章,救火良策 “你先起来,若能帮你,我定会不遗余力。”看她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任鸢飞皱眉,料想此事,定然十分艰难。 “其实,是这样的,我……我……”,秦若素咬了咬唇,一脸娇羞道:“我喜欢元公子,想嫁给他,你帮我支个法子。” “……” 任鸢飞呼出一口气,松开眉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自然是大事,马虎不得。”秦若素一脸认真,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扑闪,“你都不知道元公子有多难搞,真是伤透了小女的心!我无所不用其极,但他还是无动于衷,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怎么觉得我遇上的是个铁布衫!” 任鸢飞来了丝兴致,问道:“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秦若素缴了缴手中的绣帕,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偷看了他洗澡!” “噗!”任鸢飞没忍住一口喷出茶水,咳了半天,道:“你……你……被发现了?” 秦若素点点头,脸上万般无奈,“嗯。”点完,她又一脸悲痛,“其实这还没什么,更糟糕的是,他立刻就嚷嚷着要搬出秦府!” 任鸢飞沉默了一下,凝眉,“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一定会对他负责之类的刺激性言语?” 秦若素点头如捣蒜!还一脸吃惊的问:“天呐,你怎么知道?” 任鸢飞:“……” 你也太心急了吧! 任鸢飞扶额,只能忍着道:“你这步棋走得急了些。” “我也知道……可是……可是,现在怎么办?”秦若素一脸焦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鸢飞姐姐你一定要拯救我的终身幸福啊!” “你都不知道,现在他为了防止我对他图谋不轨,已经尽量不与我独处,我……一不小心就打草惊蛇了!”秦若素一脸悔恨,眨巴着小眼十分可怜。 任鸢飞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看着秦若素道:“你真的认定了他?不管前路的艰辛,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对,此生非他不嫁!”秦若素咬着下唇,眼神却无比坚定。 “你应该听说了傅梓新的事儿吧?我是指翠澜?”任鸢飞皱眉问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若素静了一下,道:“翠澜为了傅公子付出了一生最美好的年华,无怨无悔,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能得到他的人也是极好的啊!” 任鸢飞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突然很庆幸秦若素喜欢的是元公子,若换成司徒君……她惨白着一张脸道,“这样吧,我先去找元公子探探口风,你也冷静两天。我会尽力而为的成全你,但是也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免得到时候难以自拔。” “你愿意出马,我就知道我还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轻易就放弃的还能叫爱情么?”秦若素慷慨激昂的说完,倒了一杯茶水道:“来,这杯我敬你!” 任鸢飞与她匆匆碰了杯子,却满面愁容。 对于这种事儿,她一向没有什么把握,更怕结果会越来越糟。 很快伙计陆陆续续的上了菜,秦若素望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惊奇的问:“你约了人?” “没有,这是栁小淮新开的酒楼,让我过来尝尝味道,给她把关的。”,任鸢飞夹开荷叶包卷着的醉鹅,一打开荷叶,一种浓浓的鹅香扑面而来,看着都口水直流三千尺。“这就是她赞不绝口的招牌菜,你也尝尝。” 让任鸢飞吃惊的是,秦若素不似一般闺阁小姐斯文的用筷子夹菜,而是直接上手,撕了一个鹅腿后,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口吃肉道:“肥嫩嫩的,味道嫩而无渣,连骨头都是酥的。好吃!” “你吃饭一向这样不拘小节么?”任鸢飞露笑。 “才不是,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说着,她又咬了一口鹅肉,“好吃,一会儿打包一份回去给老爹尝尝。” 看任鸢飞笑她,她不服气的道:“这有什么,女子嘛,就该有些真性情,整天都活在别人期望的样子中,很累的。” 任鸢飞点点头,把桌上的菜都负责的尝了一片后,她问:“想必栁小淮吩咐的这几道菜都是店里的极品,你觉得这几道菜味道怎么样?” “那要看你对美食的标准是什么了?”秦若素说着开始比划:“在我眼里,美食不是指吃得好,更不是指吃得多。“美食”究竟是什么?除了具体的菜式之外,我不反对这是一种能力,包括消费的能力和鉴赏的能力,也不拒绝这是一个时尚标签。你认为呢?” 任鸢飞点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就拿这道蒸菜来说:蒸就是以蒸气加热,保持了菜肴的原形,口味鲜香,嫩烂清爽,形美色艳,而且原汁损失较少,又不混味和散乱,因而蒸菜一向备受关注,不过我却不喜欢,因为每个酒楼都有,而且蒸菜适合年迈之人,我更喜欢吃辣,建议多做一些辣菜。” 任鸢飞赞同的点点头。 她又接着说:“醉鹅的味道虽好,我却尝过更好的,什么时候你去我家尝尝香腌鹅翅,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若要让我给她的酒楼打分我最多打个八分,还是看在极致的装潢上。” 说着秦若素神秘一笑,“给你说说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 “噢,是什么?” “徽州锅”。 “没听说过。” “当然,我长这么大,也只吃过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秦若素笑道:““锅”有七层:最底一层是蔬菜,主要有冬笋、萝卜、冬瓜、干豆角;稍上一层是猪肉,半肥半瘦,每块约一两重;再上一层为油豆腐果,装有馅子;第四层为蛋饺子;第五层为红烧鸡块;第六层为油煎豆腐;第七层为碧绿菠菜。要三四小时,才烧得出味道来。香气逼人,美不可言。”说完她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 “为什么?” “那是我在京都的时候,我爹带我去吃的。”说完,秦若素一脸惆怅。 任鸢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人吃过饭一同下楼时,秦若素突然问道:“对了,最近我爹遇到件麻烦事儿,你看看可有法子?” “说来听听?”任鸢飞好奇的看着她。 “是这样,前天有个人将一个假陶罐冒充古董,拿到我的当铺来当,说这是千年文物,非三千银子不当。接待这笔生意的伙计,看那人派头,不敢得罪,虽贵了些,也就付了银子。临走,那人抛下一句话说,若不是他急着用钱,不然三万银都不当呢。 等我爹回来,仔细一辨认,是个假货。 伙计忙认错,是他办错了事,该罚。 我爹难得仁慈一回,说,谁也难保不办错事,不要过于自责。回到家里,我爹却唉声叹气的,亏了他心里自然不舒服,可那伙计是我奶娘的亲戚,日子虽不久却一直忠心耿耿,不好责备,他又咽不下这口气,我正想法子怎么扳回一局,你看还能补救吗?” 任鸢飞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啊?什么办法?” “你这样……明天开十桌酒席,约请本城各位富商老板来喝酒欣赏古董,然后……”任鸢飞将声音压下,贴在秦若素的身边耳语了一会儿,朝着她眨眼道:“懂了?” 秦若素张大嘴巴,半响才合上嘴,惊讶的看着任鸢飞道:“亏你想的出来!!” 任鸢飞眉头一皱,“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你没听出来么?”秦若素一脸狡黠。 “别人都是这么夸你的?”任鸢飞摸着下巴眼神狐疑。 秦若素点点头,诚挚的说:“我爹就是这么夸我的!” 任鸢飞:“……” 两人分道扬镳后,秦若素回去便着手办了任鸢飞交代的事情,等任鸢飞回到红叶小筑时,便收到了秦若素派人送来的请柬。 她接过匆匆一瞥,便将手中的请柬丢了。 秦若素的酒宴就定在栁小淮的‘栁记酒楼’。 任鸢飞没有去捧场而是一大早便出门去了元公子暂时歇着的客栈。 酒宴开始时,宴请的达官贵人,富胄商贾一一到场,场面热闹非凡,司徒君也难得的准时了一回,看到他大驾光临,秦若素立刻起身去招呼他。 她走到司徒君的面前盈盈一拜,“见过大人。” 今日的司徒君身穿冰蓝色的上好丝绸,领口,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头发以蓝玉簪束起,淡天琉璃,姿态闲雅。 一向以为他只穿白衣的云纹绸缎,不想一袭蓝衣也衬得他清丽绝伦,不可方物。 司徒君扫视了一圈来人,皱了皱眉,又见秦若素神情恍惚,不禁开口:“她没有来么?” 听他口吻淡淡的,秦若素愣了一下,良久回过神来,才恍然大悟他口中的她所指何人,立刻恭敬道:“鸢飞姐姐她有事,怕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 司徒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直接道:“那开始吧。” 第四十二章,雅俗共赏 众人见到司徒君都热情的打了招呼,他皆一笑而过。 上座后,司徒君一拢蓝衣,低垂着眼帘。 师爷陪坐在他身边,给他斟了茶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宝贝,这么大排场!” 司徒君摸着茶杯,晶莹剔透的指甲扣在杯口,表情寡淡道:“怕不是什么宝贝,只道是雅俗共赏。” “对,若是个宝贝,秦老板才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拿出来。”师爷赞同的点头,“不知他的目的为何?” 在场人的看着秦老板还没有发话的意思,都开始吃吃喝喝起来,席间很快便充满了酒肉味儿,响起了碰杯声。 觥筹交错中,秦老板也不急着拿出宝贝,而是端了酒壶,挨着桌子一一敬酒,这时有人站起来大声笑话他:“倒是把你的宝贝拿出来啊,让我们开开眼界!” “是啊,我都等不及了!究竟是什么宝贝,你这么大张旗鼓的?” “我看呐,他哪有什么宝贝,他的宝贝还不是那个未出阁的小丫头!” “哈哈哈哈” 众人一片起哄。 秦老板看着已经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时辰也差不多了,才懒懒散散的走到台上,一脸春风得意的摸样道:“承蒙上天垂怜,我新近收了不少珍贵古物,其中有件更是价值不菲,得到如此宝贝,秦某不敢私藏,特意请各位共赏!” 说完,秦老板命店里收押古董的伙计把宝贝拿上来! 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争先恐后的目光中,伙计果然捧着古董出来了! 只见伙计手盘里盖着一张红布,想必红布下面就是那让秦老板得意洋洋的宝贝了! 众人这么想着,都盯着伙计,伙计被盯得一脸紧张,从楼上下来时,突然失足拌倒,只听“砰砰!”的声响传来,眨眼伙计手里的托盘便摔碎了! 众人见此都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抽气声,师爷也吓得站起身,他伸长脖子看了看那摔得粉碎的宝贝,哀叹一声:“哎,毁矣!” 秦老板见状刚才还春风得意的脸,立刻成了铁青色,他赶紧走到伙计身边,看着碎成一团的宝贝,拍着双腿道:“哎……你……你……你说你……” “老爷,老爷……我不是故意的!求老爷饶恕小的……”伙计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哭。 眼看秦老板要晕倒,秦若素立刻上前扶住他,一个劲儿朝着伙计使眼色,“收拾收拾!” 说完,又安慰秦老板:“爹,你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哎哟,我的宝贝!”秦老板痛心疾首。 秦若素嗔他一眼,撒娇道:“什么宝贝,我才是你的宝贝!” 秦老板脸色缓和了一点,却依旧苍白,他闭上眼道:“这宝贝虽然只花了我三千银子,可在市面上却值三十万银啊!” 众人一听,都遗憾的上来劝解秦老板。 师爷见状,摸着胡子道:“大人,依你看?” 司徒君知至知终都没有去看一眼秦老板所谓的宝贝,而是将一盏茶喝完,才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师爷一脸懵,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没说什么。 秦老板被气得奄奄一息的,也无心宴会,直接被人扛走了。 留下秦若素招呼众人道:“今日实在对不起大家,让你们失望了。” “哪里的话,我们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倒是辜负了秦老板的一番美意。” “奈何上天有意捉弄,得而复失,希望秦老板早日看开。” “老秦的为人我最清楚了,区区三千银子,改日我请他游湖,过两天心情就舒坦了。” 秦若素以茶代酒,一一谢之。 司徒君临走时,秦若素上前去送,师爷侧耳宽慰她:“诚然你家也不缺这点银子,让你老爹看开些。” 秦若素闻言,突然掩着绣帕笑道:“怎么,连师爷也入戏了?” 师爷一怔,这话中有话,他表情严肃道:“什么意思?” 秦若素莞尔:“师爷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呢?” 师爷,老脸通红,联想到司徒君的话,直接盗用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秦若素听了,绷着个脸,表情诡异,“鸢飞姐姐若是知道你这么夸她,不知作何感想?” 师爷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说什么?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若素不想再打哑谜了,直接道:“这是鸢飞姐姐出的主意。”说完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司徒君听后,勾唇笑道:“像她作风。” 师爷一脸鄙视:“别忘了,那句话可是你夸的!” 秦若素:“……” 司徒君:“……” 下午,凰游镇满城都在传秦老板的光荣事迹。 说他摔了价值三十万的宝贝,人都气疯了。 谁知这话传到了那个当掉宝贝的人耳里,他仔细一琢磨,觉得机会来了,便带着当来的银子和当票去了秦记当铺。 来到当铺,他没见着之前的伙计,倒是看到了秦老板。 看到秦老板铁青着脸,那人心情极好的上前,理直气壮的说,“我要赎回宝贝,不然你们当铺得赔我三十万银子。” 秦老板一脸懵,问明情况后,他镇定的看着来人,确认道:“你真的要收回去?” “那是自然,这些是你们的当票,你不会赖账吧?赖账我可要告到官府的!”来人一脸凶相。 秦老板装作十分为难,过了好一会儿,他收下了银子和当票,才吩咐伙计把来人当掉的东西拿出来。 来人看着和自己当掉的一模一样的玉杯,大惊失色的道:“你……你……你不是摔碎了吗?” 秦老板冷哼一声:“我是摔碎了,不过摔碎的是另一个物件!” “你……你……好好,算你狠!”来人见着讨不到好处,便败兴而归了。 秦若素在后堂把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抿唇笑了笑,“想不到鸢飞姐姐的这个招数还挺管用呢。”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物偷偷去了元公子所住的客栈,一来是想当面谢谢任鸢飞,二来,她也想知道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福来客栈 任鸢飞给元公子醒了酒后,一直靠在八仙桌上发呆。 看她双眼无神,一脸茫然,元公子梳洗完毕后,坐过来道:“说吧,想知道什么?” 任鸢飞抬头,看着眼前青衣附身,玉冠束发,面容憔悴却依旧卓尔不群的男人,恍惚道:“你全名叫什么?” “你大老远跑过来,把我从床榻里揪出来,就问这个?”元公子似乎有些不信,挑眉玩味的看着她。 任鸢飞拿了桌上的橘子,一边剥,一边瞅着他,想到她刚来那会儿,一个素日带着凛然贵气的公子哥儿竟毫无形象的半躺在床上,一身酒气,双眼浮肿,青丝散乱,十分狼狈。看着此刻人模狗样的他,她吃了一瓣橘子道:“象征性的问问,你说不说?” “我叫元是非,记住了?”元公子轻笑,打量着她,“你平日都是这般鲁莽么?” 任鸢飞点点头,“这点确实不好,不过……”,她努力咽下口中的橘子道:“如果你在门外叫了半天,而小二又一口咬定你在房内,你会不会揣测房里的人出事了?” 元公子不太领情的看着她道:“我谢谢你关心!”,说完他轻佻一笑道:“司徒君没少被你鲁莽吧?说吧,你是不是凭着这点吸引他那个怪物的注意力的?” 任鸢飞将橘子递过去,坦然道:“你说他是个怪物,我不发表意见。”末了又道:“至于谁鲁莽谁,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 元公子拍手,大笑道:“平日里他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不知道亲近女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摸样,那厮脸皮那么厚,应该不会害羞什么的吧?” 任鸢飞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如你去试试?” 元公子不屑的看她一眼,“若我是个女的,还有你什么戏?” 任鸢飞恭维的笑笑,“是么?”,笑完她开门见山的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 “司徒君把那病秧子推给我,我能理解,他叫我过来就不是散心的,而是帮他挡桃花的,可你为什么也要执意撮合我和她呢?在我听到的任官媒,是从来不会一意孤行,乱点鸳鸯的,你的职业道德呢?” 元是非看着任鸢飞语气有些冷。 任鸢飞苦笑一声,“给我个理由。” 元公子沉默了一下,望着她道:“我的事情,司徒君没有告诉过你么?” “我……”任鸢飞想到昨晚司徒君在书房看了一夜的书,让她原本想打听的事儿,也就搁下了,怅然道:“他近日有些忙,我自己的事儿,还是自己解决吧。” 元公子目光越过窗户,望着远处的灼灼桃林,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中,嘴角的苦涩蔓延,目光幽深的道:“这辈子我不可能再爱别的女人。” 任鸢飞震惊,看着他只是轻轻的眨着眼,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从容淡定,气质清华。那是一种慑人的气质,似月似莲,超凡脱俗,隐隐又散发出一丝沁人的清冷,看得人揪心,“这个故事有点深沉。” 第四十四章,舍身取义 任鸢飞心里一惊,目光紧锁着他,有些黯然,如果一个女人,努力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那么,那个男人的心里一定已經有了別人。 元是非,把茶当酒一般不痛不痒的大口喝着,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失落,只是惨然道:“她叫范鱼。” 他握着茶杯,感受着冰冷的瓷器,语气平静的说:“我今日的医术都是拜她所賜,是她让我看遍医书,你无法体会,一朵鲜花在你手中慢慢枯萎,而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任鸢飞睁大双眼,心底掀起一阵潮涌,难道……难道她过世了?突如其来的猜想,让任鸢飞似乎陷入了冰窖,全身冰冷,她麻木的看着元是非,心底的震撼难以形容!要知道,任何一个死人在活人心目中的位置都是难以取代的,等待着秦若素的便不只是一堵心墙而已,那是一个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代表着她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还没出手,就已经输了。 那段深埋的感情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时光,他闭上眼,睫毛轻颤。 如果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如今他似水流年的说出来,想必心中的伤痛已经抚平,只是有些遗憾成就了终身的羁绊,让他难以释怀。 元是非良久睁开眼,眸中的波动已经平息,他似乎想在任鸢飞面前表现得坚强一些,眼睛一眨不眨的道:“她叫范鱼,是个极品大盗。”说道这里他忍不住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江城。我一路奔波赶到江城,刚赶上城门关闭的时刻,骑了两天马又累又饿,眼看天又要下雨,大半夜我还没找到客栈落脚,运气真是糟透了,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下一刻,我牵着马走进一条巷道,就被蒙面的她横空打劫了!夜黑风高,她从天而降,一把比月亮还要光亮的大砍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对我灿然一笑道:“公子,你别怕。” 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脑子是懵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可能遇上劫匪了。(当然这也不能怪我反应迟钝,毕竟行走江湖多年,这种事情,我也是头一次遇到,没什么经验!) 后来我一度觉得经验这个东西十分重要! 她看到我在脱衣服,一脸嫌弃的道:“我只是劫财,不是劫色!” 然而我只是想表达,我身无分文,不然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她把我全身都摸了个遍,然后感慨,比她还穷! 她扔给我两个馒头,将我的马匹牵走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没有追上去,我就是觉得,一个女子能够沦落到打劫的地步,想必真的十分需要帮助,尽管,我看起来比她更需要帮助……) 后来我去了县衙,县太爷的少公子以前和我一起逛过青楼,我们是酒肉朋友,他十分热情的收留了我。 后来,他告诉我他们镇上最近来了一个女盗贼,十分凶悍,他的家一个月就被盗了十三次,十分猖獗! 他痛哭流涕的说,那女贼偷东西,完全就是看心情,她心情好,就去光顾他一下!哪怕只是偷到一条裤子,她也不会空手而回!他都要崩溃了! 看着昔日灯火辉煌,如今却家徒四壁的他,我十分同情。 说着他拿出了那个女盗贼的画像,看着蒙着脸的女贼就是今晚打劫我的那个女子,身段,衣服,眼神都是一个样子,我也是一脸崩溃。 少公子抱着我哭了一会儿,才说出他真正让我来的目的。 用官方的语言来表达就是:就是演出戏,让我混在女贼的身边,套出她偷走的东西!然后擒拿她! 非官方表达就是:色诱! 我惶恐,但是点了点头,这种为名除害的事情于我而言,当然是不容推辞的,然后真实的目的是,我似乎对那个女贼一见钟情了,我想再见到她。 于是,第二天,这个计划便开始实施了。 当晚,我们故意放出风,说是李员外要纳一房小妾,子时将会差人将大批聘礼送到某某院子里,我们便埋伏在院子里等着女贼的出现! 就在我们都打瞌睡的时候,一阵轻风掠过,我猛地惊醒,醒来就看到女贼大包小包的将珠宝扛在了肩头,见我突兀的看着她,她淡定的看了我一眼,问道:“要手,还是要双眼,选一个?” 我吓得双腿发软,一把跪下,抱住她的大腿,言词恳切道:“带我一起走吧!我要饿死了!” (当然这是装得,我拿出了炉火纯青的演技!) 见我灰头土脸,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当强盗?” 我死命点头,并忽悠道:“我会洗衣做饭,劈材,捶胸……喔不,捶背,捏腿,跳舞,唱歌,识字,人长的帅,暖床……” 我不知道她听进去了什么,她原本想抽离的腿,突然不动了,只是将肩头的包袱丢给我:“还愣着干什么?” 我欣喜若狂的扛起包袱,豪迈的跟着她去干大事业了!(后来我猜想,她估计是听到我识字,就决心带着我,因为她大字不识一个,她觉得那是耻辱,她觉得那会阻碍她事业的发展!) 我跟着她风风火火的跑了大半夜,原以为她会带我去她的老巢,没想到她把我带到了城外的一个山洞! 更让我吃惊的是,山洞里住着一群孩子! 大的有十来岁的,小的有三四岁的,看起来是孤儿,但每个孩子却穿的干凈整齐。 山洞里有床铺,床上铺着兽皮,有饭桌,桌上有水壶,野果,还有一间用木门隔开的小单间,洞壁上挂着一些兽骨,弓箭,甚至长矛。 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潮湿。 孩子们见到女贼都跟看到亲娘似得,跑过来亲昵,看到我则像看到猩猩似得,让我自尊心一度严重受损。 甚至怀疑他们欣赏事物的眼光。 女贼告诉我,夏天他们就住在山洞里乘凉,冬天就住在山上的茅草屋里,她是老大,负责出去谋财,这些孩子留在山里偶而去打些野兽和采取野果,日子过得倒也十分充实。 由于山洞位置有限,晚上,我只好和她挤在一个床上。 山间风大,她关了木门,她似乎刚从河里洗了澡回来,单薄的衣物有些贴身,身形曼妙,莹莹烛火下,一头如墨的黑发散在身后,紫色丝线将一束小发悬在耳侧,她轻微晗首,又拿了一床被褥出来,扔给我我的一瞬间,她眼波流转,带动的风吹落了她墨般黑的头发,几缕发丝散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让原本清雅的脸一下子变的妖娆。 我看的痴了,对上我不怀好意的双眼,她局促了一下,立刻熄了蜡烛。 一片漆黑中,她摸上木床,不料却摸到了我的…… 我哼了一声,她淡定的爬进去,在里面躺好后,她翻过身去,背对着我。 床板太硬,搁得我全身都疼,我睡不着,转身去看她,这木床也不怎么结实,我转个身就“咯吱咯吱”的响起来,她就是睡着也被我惊醒了! 她一脸防备的看着我,出声问道:“你不睡觉,想干什么?” 我侧身看她,鼻息间皆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女儿香,好整以暇,心生荡漾,道:“我叫元九,你叫什么?” 她双手抱胸,这个姿势让她本就丰润的胸部,呼之欲出,加之夜晚她穿的单薄,若隐若现的弧度与轮廓,让我情不自禁就燥热了。 我呼吸浑浊,艰难的移开目光,遏制心中龌龊的想法。 她见我呼吸困难,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狐疑道:“有些烫,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双颊绯红,连连气喘,心虚道:“局部有些不适应,过两天就好了。” 见她还在思考局部是什么,我立刻转开话题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范鱼,鱼儿的鱼。” 她语气平淡的说。 “范鱼,这名字很美。”我由衷的赞叹。 “那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写。”她轻轻的叹口气,语气有些调侃。 我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她从未念过书,从小就是孤儿,干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情。 她说比起去卖身,她觉得这个更适合她,这好歹是个事业,比起伺候男人,她觉得高尚多了。 虽然我并没有觉得这个更高尚,可也没有立刻否决她。 让我毛骨悚然胡是:她现在正在慢慢壮大队伍,暗中培养接班人! 她说,“等他们长大,我就创建个神偷会或者圣盗教,怎么样?” 见我一脸惨白,她哈哈哈大笑,“逗你玩呢。” 笑完,她挑眉看着我:“你不是会捶背吗,来给我按按。” 我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翻身而起,她趴在木板上,悠闲的闭着眼睛,声音糯糯的传来:“啊……啊,轻点……轻点,啊……对,对就是那里,舒服……啊,舒服……” “阿……重点……啊,太重了!” “对,轻一点,不够,再轻一点,对,……慢慢的……用点劲儿……啊……啊,好舒服啊……” 我一边捶背,一边憋红了脸,这声音……这台词……怎么听着有些古怪呢? “别分心……用力……啊,爽啊……” 身下的木板被我摇得“咯吱”作响。 面对如此诡异的场面,我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男人了。 第四十五章,连环夺命 我已经忘了我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第二天,我的脸靠在了一个软软肉肉的东西上面,我蹭了蹭还有弹性。 貌似是个肉球之类的东西…… 我稀里糊涂中伸手一抓,绵软的触感像闪电一样把我全身都酥了一把。 等我惊恐的反映过来时,迎来的是火辣辣的一个巴掌,我咬牙,抬眼就看到她嫣红的脸以及惊慌的眼神,我一时之间愣住了, 就在我发呆的瞬间。她已经穿好衣服出去了。 等我出去时,范鱼已经不见了踪影,哪些小屁孩将我团团围住,眼光不善,其中一个大点的目光凶残的看着我审问: “你是她掳回来的压寨夫人吗?” 小屁孩眼中放射出一种与其年龄十分不符的妒忌与醋意。 我摸着下巴,邪气的笑道:“怎么?有意见?” “哼,别得意的太早,等我长大了,她就是我的!”小屁孩信誓旦旦的说。 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好好,等你长大了这个压寨夫人给你当。” “哼,你们昨晚……昨晚……”说道这里那个小屁孩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你们……” 我皱眉,我们昨晚怎么了? 我正要问,那个小屁孩就凶狠的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今晚动静小点!”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我一脸的莫名其妙,看着其他孩子也是一脸莫名,我捞了捞后脑勺,转瞬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跑远的小屁孩,我呼出一口气,“真是人小鬼大!” 这时洗漱好的范鱼回来,她手里提了一篮子,看到我一脸郁闷,将篮子丢给我,吩咐道:“傻愣着干嘛,我这儿可养不起闲人,出去摘点果子和野菜。” 我接过篮子,看了一眼葱葱郁郁的树林子,太阳正升起来,等到了正午即便是在树林的底下必然也热得冒烟,看着众人都拿一种考验的眼神盯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朝林子走去。 当然我没那么傻,我还带走了山洞里的弓箭以备不时之需。 晚上的时候,我猎了一头小野猪,野菜和果子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本公子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好吧,我承认我把篮子弄丢了,没办法交差,只好去猎野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回去时,范鱼已经出去干大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当下扔了野猪就去了城里。 要找到她其实很简单,因为我昨晚在她身上抹了十里香!十里之内找到她都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让我吃惊的是,她出现的地点居然是……花满楼! 她一袭男装正坐在花满楼的房顶上,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有些吃惊,甚至有些惊吓!受到惊吓的应该是我好吧! 看到我她条件反射的把刚偷到的东西一把藏进了衣兜里,看着她衣服里鼓鼓的东西,我神经质的问:“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看我一脸的虎视眈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正好,我不知道这是啥玩意,你研究下!” 我拿过一看,是个镶金的小瓷瓶,只看这个瓶子就知道能值个好价钱,难道里面装的是灵丹妙药?我打开瓶子,嗅了嗅,这实在是一种与众不同的香,清新淡雅,幽远沉静,全无甜腻之感,如同夏日的一杯冰水,冬天的一支蜡烛,使人感到十分舒服,想一直停留在它旁边,闻着闻着,我心中也十分好奇,正当我纳闷这味道怎么如此熟悉之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光亮,空白的记忆被填充,我大惊失色,一把扔开瓶子,捂住鼻子道:“你……你哪里得来的?” 她看着我露出酣甜的笑,手指着房顶下面,嘿嘿直笑:“下面的一个客人身上偷的,我看他衣着华贵,想必有很多银子,趁着他关了灯和女人巫山云雨,我便偷走了他的衣服。”说着她把屁股下面的衣服扯出来道:“诺,就是这件,有几张银票,还有这个小瓶子!” 我拿过衣服一把扔出老远,一脸焦急的问道:“你刚才,闻了这个瓶子没有?” “闻……闻了……”,她声音细如蚊呐。 我深呼吸了一下,一脸气愤,指责她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件蠢事!” “不就是个瓶子嘛!”她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偷得是什么,你用脚趾头想想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在我看来这里都是好东西!这里金碧辉煌,有吃有喝,不用喂蚊子,金软香玉,比我那个破山洞好多了,怎么不好了?” “好……好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吟光粉!” “什么粉?什么意思?” 我咬牙,身体燥热得不行。这个问题,好有深度!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就是……就是字面意思!” 她猛地愣住,似乎感觉有点热,她擦了擦额头,又有点喘不过气来,深呼吸了几口,她扶着额头,一把拉住我,道:“我……我好像中毒了!” 说着她下一秒就倒在了我的怀里,看着怀里青丝散乱的她,我一时之间也乱了分寸,她躺在我的怀里,体温烫的惊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带她去了山间的溪流。 现在想来,那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驱使着我,我竟然君子了一回,将她放到溪水里,又运功给她排毒,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悠悠转醒。 醒来,果不其然,她又给了我一个响亮的巴掌! 然后转过身默默的上岸把衣服穿上。 事后她问我,为什么要脱她的衣服,我的解释是,不脱衣服,一会儿上岸了,我去哪里给她弄套干衣服去? 但显然她没有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也低估了我纯洁的心灵,只当我是一只猥琐的禽兽,不过我已经习惯她的误解了,也懒得解释。 等她穿好衣服,她没有回到山上,而是转身去了城里。 我追上去问她:“不回去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反而加快了下山的速度,头也不回的道:“今晚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们得快点了。” “什么……什么任务?”我一脸懵。 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叹口气道:“今天的收入才几百两银子,离我的目标还差六百两,你说我的任务是什么?” 我暗暗吃惊,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她脚步一顿,扭头看我,眼神有些不可捉摸又夹杂了一抹凄凉,“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当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后来我们又去了一家珠宝店,她盗了一小袋子玉石和金镯子,直到惊扰了店主,她才依依不舍的抓着我狂奔离去。 由于城内近来失盗事件十分严重,官府派了重兵把守城门,也增加了晚上巡逻的队伍,她趴在城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巡逻兵道:“现在庆幸前几日捞得够多吧?” 我很纳闷,问她:“你要偷多少东西才肯罢休?”我约莫算了算这几日和她同流合污后,她盗取的财值在一万两左右,一万两是个什么数据?可以买下十座酒楼,够寻常老百姓衣食无忧一辈子,她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她淡淡的看我一眼,道:“关你屁事!” 我:“……” 我唯一的理解就是她偷东西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一种恶趣味!嗜偷成性,无药可救! 这一晚,我们潜入了一家当铺,不得不说,她的眼光越来越高,挑战也越来越大。找好隐蔽的位置后,她对我道:“你在这里望风,我去去就回!” 说着她再一次向我展示了她无与伦比的轻功,这也是官府屡次捉不到她的原因之一,不过每次她说去去就回,都会去一两个时辰,直到把人家洗劫一空,有时候,看到名贵的盆栽,她也会脑抽的顺手带走,这几日跟着她东跑西跑,不仅人晒黑了,也瘦出了新弧度。 算着她进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正是好机会,我溜达着下了屋顶,我估摸着不能在惯着她了,这是病,得治! 于是我通知了官府,布置了天罗地网,准备捉拿她!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官府由于近来被施加的压力,已经濒临崩溃,得到线报后,他们当即就将当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为表诚意,挺身而出去打头阵,好吧,其实我是害怕他们伤到她。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官府似乎放弃了范鱼的财宝,转而要她的命,所以当他们亮出明晃晃的弓箭手时,我内心是崩溃的。 我一把拉了范鱼就要跑,不料她却面对众人大喝一声:“看绝招!!!!” 音量之大,众人皆怔。 然后趁这一瞬,她砰的一声撞开后窗,刷刷刷地撒丫子癫了。 身后的箭如雨点一般追出来,只听到后面的官兵直报怨:“跑得真快!” 刷刷刷的箭雨从天而降,我们两人都反应不慢。我回身的时候,范鱼已经拉着我跑出了包围圈。 原本夜色很重的天,突然出现一枚皎洁的月光,不知道是让我们好逃路,还是好让官兵把我们当箭靶子,看着清晰的大路,范鱼倒是很冷静,看她那个胸有成竹的表情,就知道她经常这样被追,从而让我联想到,她的轻功不会是这么练出来的吧,想完,我的后背都湿透了! 范鱼跑在我前面,还一个劲儿的回头对我说,“这箭好锋利啊,它要一不小心在老娘洁白如玉、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再留下一个小痕……以后还让老娘嫁人不?可真狠……” 想了想又看着我道:“你皮粗肉厚,被戳几下应该没啥,你可以再跑慢点!” 我:“……” 妈的,谁知道这箭头有没有毒啊!我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突然,“嗖地”一声,一支箭贴着我的耳朵过去,夺地一声钉在前面的树干上,我吓得慢了半拍,就这时候,箭头“嗖嗖”的往前冒。 范鱼见跑不了了,便停下来,拉着我奔上了一颗大树,她急喘吁吁的对我说:“你先上去躲着,我轻功好,我把他们引开,你趁机逃走,明白了?” 第四十六章,恭候多时 “什么?” 说完她就打算跳下去,被我一爪子扯住:“疯了你?” “你既然抱了我的大腿,就是我的人,我有义务保护你。” “不是……我说你一个娘们……” “你不会明白的。” “喂!站住。” 不等我说完,她已经消失了。 留下我望着空空的夜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官府的人果然被她成功吸走,都走后,我从树上下来,追着范鱼的方向而去,她轻功太好,这里又是她熟悉的场地,来去自如,很快就把官府的人甩开了。 我潜伏了一会儿,等到官府的人都撤离后,才沿着香味去找范鱼。 找到她时,天都已经快亮了,她卡在一颗榕树上,背部中箭,已经昏了过去。 幸好是在树上,落在草虫里,肯定已经被野兽果腹了。 她伤的十分严重,箭头射的很深,可见当时一定是近距离扑射,射箭之人力度也很大,我甚至怀疑,官府请了武林人士冒充衙役,对她进行逮捕。 否则普通的衙役,根本不可能伤她分毫。 我将她带到溪水边洗了伤口,拔箭时,她闭着眼哼了一声,鲜血溅了我一脸,她痛得惊醒过来,看到是我,她并不吃惊,只是拼劲全力告诉我,别带她回山洞。 顺便叮嘱我看好她昨晚盗取的宝贝。 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我看了看箭头,还好没有淬毒,不然就是华佗在世,也难以救她。我找了止血愈伤的草药给她包扎,一整天都守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过一步。 晚上,月亮升起来时,她终于醒了。 她看着比她还要苍白憔悴的我,吃惊道: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颓废?或者生无可恋? 我看着她,心里阴晴不定,看了她很久,一直没有说话,或者说当时我震惊得忘记了我还可以说话。 她看我一脸严肃,勉力笑了笑,云淡风轻的道:“昨晚好险,差点被徐帮主一剑戳中!好险!幸好我别的虽然不行,轻功还一流,所以说,专业技能的熟练掌握,对做好盗贼一职,至关重要啊。” 我看着她,隐忍了很久,才红着眼眶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她一怔,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表情,似乎她早已坦然接受,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说:“不知道,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还有几天……谁知道呢?” “什么时候中的毒?”我铁青着脸。 “大概……是我从组织脱离的时候。”她荡然一笑,“如果你知道我上一份职业是什么,一定会觉得我这份职业真是上天恩赐了。” “我……我知道。” “你?你知道什么?” 她躺在草地上一脸虚弱的看着我。 “你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夜魅杀手之一,我第一次在脱你衣服的时候就知道了,你的后臀上有朵樱花印,那是夜魅杀手组织的标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范鱼点点头,虚弱的闭上眼,“原来你都知道。” 我沉重的看向她,似乎明白了她为何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说凡是加入夜魅的杀手,都是武林人士的顶尖人才,武功一流,任务出动只许胜不许败。加入了,便终身不可退出,除非死亡。否则永远都要效忠夜魅。 看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只是淡淡的点个头。 “既然要退出,当初为什么又要加入呢?” 她拧了宁眉头,仰望星空,眼睛里有细碎的星光,照得她神秘莫测,她说:“我从小就在夜魅,没得选择。” “那为什么想要退出?”离开那种地方一定会拆皮脱骨吧。 “魅主让我杀一个我不想杀的人,我违抗了他,并渴望解脱,我厌烦了那种为了让自己活着,不停剥夺别人性命的日子。” 她唇边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他让你杀谁?是个男人?”我闷闷的问,都不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柳叶山庄的庄主,司徒君。”她得意的笑,“不过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柳叶庄主的真名,我算是其中一个。” 我那时候还不认识司徒君,不过柳叶山庄倒是听过,听闻庄主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武艺高超,剑术一流……师承多方散家,无法考究,身份十分神秘。 常年不在庄内,神出鬼没的。也不喜欢参加武林大会,更不与武林人士走动,定向不明。按他如此低调的形式作风,却能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完全是因为 柳叶山庄有一口能延年益寿的碧玉温泉,以及山庄诺大的产值。 一开始柳叶山庄是个大富豪的私人领地,破产后,开设温泉为达官贵人享受场所,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被司徒君看上,收购了。 之所以那么多人想去暗杀他,估计也是因为他手里那块香饽饽,只要他死了,大家就群起而攻之,占领那块富饶之地。 可司徒君那厮,岂是泛泛之辈,他养了大批暗卫在山庄里,常年以来,平安无事,你就知道哪些暗卫武功有多高强了。 后来我认识司徒君,是因为空空子。 空空子是我师傅,也是他的义父。 空空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天下第一神医。 后来,范鱼告诉我她不杀司徒君的原因是,有一次出使任务时,他救过她的命。 为此,她选择退出夜魅这个组织。 魅主念她多年以来衷心不二,废了她的武功,给她吃了散心丹,最多只有三个月的寿命。 我只觉胸腔深处突地一跳,震惊得无以复加,我问她可愿接受这个叛离的代价,她咬牙,点点头,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 半响我才稳定情绪,急切的问她:是何时服下散心丹的? 我急得难以呼吸,却只见她换上一副浅淡的笑容,眼中再无往日那种欲言又止的纠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戏谑和淡然,“已经三个月了。”说着她抬眼看着我,眼中有光彩熠熠,道:“可我还活着,不是么?” 见我一脸菜色,她反过来安慰我:“现在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赚到的,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我没有办法像她那么洒脱,看到她淡定的表情,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自从得知她的绝症后,我不吃不喝,想尽办法,翻遍所有的医书为她寻找药方,我尝试过药浴,以毒攻毒,炼制丹药,甚至想通过换血来延长她的寿命。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然。 她的毒早就侵入肺腑,到了后来她擦在脸上的粉越来越厚,行动也越来越迟缓,记忆也变得很差,有时候甚至出去了,就忘记了回来的路。 等她身上的箭伤愈合后,她又带着我去城里招摇过市了! 城内到处都贴满了我和她的通缉画像,只不过她的画像永远都蒙着一张脸,而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画师画的,竟将风华正茂书生意气的我画的其丑无比,就是我本人站在通缉画像下,也没有人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就在我愤愤不平的时候,我转过身就看到范鱼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毛笔,对着我的画像奋笔疾书起来,寥寥几笔竟将我风朗的神韵临摹得惟妙惟肖,我大吃一惊,用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你真的不识字么?” 她只是画了一个我的侧影,但从画工以及倾注在画里的情感可以看出,纵使我反应再迟钝,也知道她对我绝对不是仅仅只是友谊这么简单的感情。 她看着我一脸的疑问,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真的不识字!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不会画画啊,否则这么大,我是怎么同别人书面交流的?” 我一怔,却也没说什么。 晚上她又带着我去偷东西了,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剩下的有限时光里她不好好珍惜自己,反而还要偷盗,每当我要制止,她就露出一副,我快死了,就这点爱好你都不能成全我的表情时,我就妥协了。 今晚她去偷的是本镇的首富,出了名的美男江玉南。 我们趴在房顶,看着这个南城首富低着头,专心致志在算账本的样子,我正打瞌睡,范鱼已经溜下了房顶,只见她熟练地从背后抽了一枝极其精致的玉管,放了一点迷香,再极其小心地吹进去。 我屏气凝神,就是陪着她干了许多次此等不要脸的龌龊勾当,我还是忍不住心虚。等了一刻,我就看到江玉南轻轻俯倒在案上。范鱼轻灵地从窗户翻进了房,进后,范鱼本想将江玉南绑起来,但看看他那张脸,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望着江玉南那样单纯无害的神色,真让我恨不得下去把他暴揍一顿。 我郁闷的望着天空,心情十分浮躁。 不等我慢慢熄灭心中的怒火,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我俯身一看,立刻傻眼了! 只见江玉南反手将范鱼钳制在怀里,口吻轻佻的道:“等你好久了。” 范鱼一脸错愕,“等我?哼……等我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江玉南勾唇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不会送你去见官的,只是想和你做笔生意。” 第四十七章,峰回路转 “既然是做生意,你先放了我,让我看看你的诚意。”范鱼话落,江玉南便真的放了她。 “说吧,什么生意?”范鱼坐下,倒了一杯茶水。 “我要你和我成亲。” “噗……” 江玉南话刚落,范鱼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江玉南丝毫没有介意范鱼的失礼,反而笑的清风霁月,见她没有说话,江玉南继续忽悠道:“想我乃是城中首富,有诺大的家业,如果哪个女子愿意下嫁给我,那么我的财产都是她的。” “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想要和你结亲的女子不胜枚举,你为什么挑中我?不过……偌大的家业?” 想到江玉南最后一句话,范鱼动摇了。 江玉南也是看中这一点,趁热打铁道:“不错本少手中掌握着大煜国四分之一的财富。” “啊?” “所以范姑娘,你想你整天风餐露宿,刀头舔血,为的还不就是钱吗?其实你每天辛辛苦苦的那点银子,还不够本少一个绸缎庄一天的收入。如果……” “好,就这么办!”范鱼激动的点头,并一把握住江玉南的手,亲切的问道:“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还是这么大的一块金饼,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玉南也不避讳,直言道:“作为条件……” 他突然附身贴着范鱼,在她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话,只见范鱼先是愣住,接着呆若木鸡,在后来皱了皱眉头,最后,她沉思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后来我猜想,当时范鱼心底打的算盘肯定是,如果她嫁进了江府,接纳江公子的财产便是理所当然,如果运气不好他不幸挂掉了让她成为寡妇,那财产就都是她一个人的了,听起来真的是个好主意…… 我不知道江玉南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权衡了一下就答应了,不过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按照范鱼的性格。她明知自己是将死之人,必然不会在乎什么条件了,只要有利益,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压榨出自己最后的剩余价值,可她这么拼,连命也不要也要完成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就连死不肯放过自己,这就是所谓杀手的特制和本性么。 范鱼出来的时候,我的眼睛都气红了。 我将她带到树林里质问她:“如此草率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了,你对得起自己吗?” 她站在黑处,望着我,神色不明道:“他的聘礼可以买下整个镇子,我并不吃亏。” “你……你就那么想要钱吗?”我不顾一切的怒吼,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你都没几日可活了,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想一下吗?这难道就是你奢望的日子吗?一辈子带着铜臭味!”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不想像正常人一样吗?我甚至连孤儿都羡慕,我连孤儿的命运都没有,等着我的不是杀戮就是被杀!你以为我可以选择么?” 范鱼嘶声力竭的吼,嘴唇都发白了,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 听她用自己的不幸遭遇当借口,我更是火冒三丈,胸膛里像一锅开水那么沸腾,太阳穴突突地跳,我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对,就算你的遭遇值得同情,那你现在呢?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以前你偷盗至少还有底线,现在为了钱,竟把自己也卖了,你和做妓的有什么区别?” 范鱼听后,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是啊,我就是卖身,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她眼眶一红,捂住嘴,头也不回的跑了。 当时的我只觉血液在全身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我追上去一把拉住她,她脸上一慌,掉头想逃。结果,先是袖子被扯住了,接着手腕被握住了,然后,腰身失陷。 我紧紧搂着她,将她禁锢在怀里,她一抬头,便对上我通红的眼,她深沉的望着我,浩瀚星空,清风落叶,都抵不过她此刻眼中的一方风景。她怔了怔,已然忘记从我怀里挣出来。我抿了抿唇角,喉结动了动,目光炙热的看着她,更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红唇上。 “你……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一席之地?”我问她,目光悲切。 “我……”她抬起头,眼神闪烁,挣扎了一下,又垂下头,“忘了我吧。” 我心里一急,下意识将她搂紧,直到她软绵的胸贴在我的胸口难以呼吸,我才稍稍松了些力道。可我刚放松,她便急着溜走,我顺势将她压在一旁的树干上。 这姿势实在暧昧,我脸红心跳,她也尴尬不已,她冲口而出:“放开我,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我邪气的看着她。 “不然我就要喊人了!”她开始撒泼。 我被她气笑了,连书本里的桥段她也搬出来了,我冷冷的看着她,“喊啊,贼喊捉贼!” 她:“……” 看她一脸无谓真的张口就要喊,我惊慌失措之下,一把抬起她的下巴,猛地将头凑上去:“你倒是喊啊……” “你……” 眼看我的唇凑近了,她竟然无比紧张的闭上了眼! 思想间已经有温软的东西覆在我唇上,我一怔,侧身将她压在草坪上,她眼神已经有了几分迷离,我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她双眸氤氲,一副要滚落水花的模样,让人十分爱怜。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呼吸变得灼热,看到她脸上泛了红潮,清纯中夹杂着妩媚,我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继而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她轻颤着承受我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 这是我第一次亲吻女孩,亲到后面显得比她还要紧张,仿佛用尽毕生气力一般,我紧紧箍住她柔软的身躯,又怕压坏她,便微侧着身躯,用手臂压着她,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那一夜…… 我……我失控了。 和她在草地上滚了很远,把身下的草都碾平了,不记得她哭了几次,撕扯间,只听吱的一声,她一脸痛心疾首的道:“市价十两的绸褂你还我!你不能斯文点啊!” 我……我一点也不想斯文,似乎急着证明什么,又似乎想用某种卑劣的手段让她放弃今日的决定,总之,我……” 说到这里,元是非脸色绯红,却仍旧苦涩的回忆道,“我和她有了夫妻之实。 事后,我疲惫的躺下,她靠在我的怀里,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只有我和她,万物都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看着她,她看着天空,我问她在想什么,她眨了眨眼说道:“以前我怕死,所以不停的杀人,现在……为了赎罪,又践踏自己的生命,你说人有时候是不是很矛盾?” 我抱紧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道:“剩下的日子以后都和我好好过,好吗?我带你去大漠看日落,去看青峰山的百鸟朝凤,去天涯阁吃酱爆蹄子,去……”我说了很多,她一直默默听着,偶尔脸上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最后,我说:“不要嫁给江玉南,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剩下的日子我们在一起,不留遗憾好么?” 她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我,突然狡黠一笑,“你凭什么阻止我?” “我……我……因为我喜欢你,没有男人会大度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这么说的时候,我以为我能说服她,然而,她唇角突然勾出一抹透心凉的冷笑,“也没有男人会勾结官府陷自己喜欢的女人于危难之中。” “你……”,我没有再说下去,她此刻的眼神已经让我意识到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眼看她要走,我却只能呆呆的望着她,就在她要离开时,我终于出声制止道:“你……你听我解释。” 话未完,我脸色一变:“你……”,然后身子一软,往后一倒,她竟然朝我撒了迷香!接着我双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我心头一凛,立刻去了江府,等我赶到那里时,大红花轿已经抬到了江府门口,我抽出携带的薄剑,与江玉南大打出手,几番搏斗下来,两败俱伤。 我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的向花轿走去,四周的宾客早已散尽,我把盖着盖头的范鱼拉出来,一把冰冷的利刃便扎进了我的心窝里!我不可置信的抬头,就看到远处,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红衣女人向我走来,我睁大双眼,是范鱼! 那……眼前这位? 眼前的新娘揭开盖头,竟然是个男人! 他手中的短匕还滴着鲜血…… 这时,一大批黑衣人从天而降,将我团团围住,范鱼被困在外面,痛哭:“你这个傻瓜,你怎么那么傻!” 这……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我一脸迷茫,江玉南从地上爬起,看着我嘲笑道:“哼,想不到吧,这一开始就是个局,是一个为你量身定做的圈套!” 我脸色肯定很难看,以至于江玉南有些忌惮,见我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忍不住嘲讽道:“至于范鱼……她只是一个诱饵!” 我难以置信,浑身的血液逆滕,带着一股不能忍受的怒气,一直流到手指,我盯着范鱼,生冷的道,“你……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第四十八章,顺藤摸瓜 范鱼垂下头,艰难的说:“我是夜魅的杀手,一直都是,为了猎杀你,我们做了一个计划,为的就是今日的捕杀。” 我无力的垂下了手,看着范鱼的表情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应该痛苦,半响,我平静的问她:“这么说来,你的毒可以解了?” 她点点头,不敢再看我。 也许正是因为她中毒了,才对我下此狠手吧,这么想着,我还是想原谅她,尽管她要我的命,看我放弃了抵抗,等着束手就擒,黑衣人渐渐朝我围了过来,就在他们争先恐后的要取我首级之时,范鱼出手了! 她让我见识了一个夜魅杀手的残忍手段,也让我看到了夜魅的实力,更让我感受到了她身体里迸发的力度与速度。 她手起刀落,快速的解决周围的黑衣人,江玉南见状,勃然大怒,“你的解药不想要了么?” 眼看她的利刃逼近,江玉南,绕到两个黑衣人身后,迅速逃走,末了他还留下一句话,“幸好魅主有先见之明,让你服了毒药,纵使你武艺高强,在夜魅屈居第二,可不听话的工具,再锋利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该贪恋的,话落,他就被范鱼的长剑劈成了两半。 看着血流成河的喜堂,范鱼红了眼,眼看她要倒下,我立刻冲过去抱住她,这时又一批黑衣人涌来,我咬牙,捡起利剑,将她放在一旁,孤军奋战,就在我以为我要去见阎王的时候,司徒君出现了。 他来得真是时候。 剩下的人,我都交给了他,我不顾一切的将脸色苍白的范鱼抱在怀里,任凭身上的血流了她一身,让她大红的喜服更加艳丽,我眼睛冒出能够焚烧掉一切的火,心中的怒火与绝望包围了我,“范鱼,范鱼你撑住,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坚持一下。” 说着我也不顾自身的伤口,巨大的悲伤已经席卷了我所有的理智,疼痛早已麻木,范鱼在我怀里,挣扎着眯开一条缝,刚想说什么,我立刻阻止道说:“你不要说话,先保存体力,等我把你治好,我带你走,离开这里,离开夜魅,离开无休无止的杀戮,我给你一个家,你说好不好?” 范鱼望着我,眼角湿润,神情动容。 ‘我带你走’,这四个字就像魔咒,想必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不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说出这句话来的男人是天下至尊的手足,身份何其尊贵。 似乎毒药发作了,她神色痛苦的捂住心口,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她的碎发。 “你……你撑住!很快,我们很快就到药店了,到时候我给你施针……”话落,范鱼一把抓住我,看着她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唇,我轻轻将一缕刘海别到范鱼耳后,眸中盛着似海深情,一字一句,温柔的问道:“范鱼,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咬着嘴唇,含着泪露出一个笑容,把手缓缓抚摸到我脸上,说:“对不起,这一世,我注定……是要负了你!”她瞳孔中仿佛凝了水,颤颤的让人心疼,“这辈子,我没有做过任何后悔的事,除了……除了对不起自己的爱情。”她哽咽着说:“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珍惜你。” “不,你坚持住,我们一定还会机会!”说着我抱着她拼命的奔跑起来。 体内仿佛有什么在燃烧,胸口中仿佛有万把钢刀在刺,她都强忍着,我关切地看着她,清澈黑眸里映出她因痛苦而扭曲了的脸。黑云压城,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打在我们身上,我心中的痛楚,其实更甚于范鱼。 (范鱼的独白: 元是非将她的手扣在掌心,像是握着这世上最紧要的东西。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渐渐觉得累了,可是她不想停下来,她只想被他这么抱着,然后就这么走下去。 他自顾自的说着什么她已经快听不见了,只是看到他伤心欲绝的表情,她就不忍离去,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坚定,如果可以选择,她仍然愿意背负这被诅咒的命运,只为这样可以与他相遇。 他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步伐越快,范鱼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灼烧...... 当初,他说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就心动了。 可是,她又怎么能怎么办呢?他是她猎杀的目标,她和他只能存活一个,魅主说,这世上没有爱情,男人都只是想得到女人的身体,她不相信,宁愿以命相赌。 她那么贪恋他的守护,自私的对自己说,只要能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一秒,也是好的吧!只是,她......还能陪他走多远呢?意识逐渐飘忽,她的眼终是缓缓闭上了。) 等到他赶到医馆时,她的身体已经没了温度。” 听着元是非的描述,任鸢飞双眼忽然湿润,几乎能想象出当时那些崩溃的场景。 任鸢飞叹了口气,元是非接着说:“后来我将她葬在了山洞旁,收拾她的遗物时,我发现了一封写给我的信。 信上给我留了一大批繁重的任务,大致是说那些孩子都是亡命她刀下的父母遗留的孤儿,她这段时间偷取的财物都埋在后山的一颗榕树下,如果她死了,让我拿着财物去给孩子建个收容所。 并找个可靠的人管理财务,再给他们务实一个教书先生,这一切就拜托我了。” 任鸢飞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想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你忙碌起来,让你无暇伤心。” 元是非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没有再接话。 任鸢飞沉思,她始终相信,许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强求也是枉然,比如元是非,比如翠澜。 站在门外的秦若素猝不及防的听完了整个故事,她蹲在门外哭得梨花带雨,全然把自己带入了进去,司徒君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一幕。 他将秦若素搀扶起来,秦若素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司徒君颔首,回想了一下,“大概一年前的这个时候。” “这么说来,昨日是范鱼的祭日么?”秦若素突然想到什么,睁大双眼。 “嗯。”司徒君淡淡的点头,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司徒君收到范鱼的飞鸽传书求救,他便立刻赶了过去,可最后还是晚了一步。那一次元是非像是死过一次,消沉了很久,以往光鲜亮丽的风流形象都随着范鱼的离去付之一炬,他甚至都以为元是非再也不会好了…… 秦若素走后,司徒君推门而入,任鸢飞看到他并不惊讶,只是挑眉问:“在外面站了多久?” 司徒君缱倦的笑容忽然邪邪的,作一个无辜的表情,“刚到而已。” 元是非冷眼看他:“怕是不止你一人听墙角吧??” 司徒君不置可否的看着他道:“我是来问秦若素的病情的。” 元是非怔了一下道:“她得的不是病,而是中毒……” 任鸢飞还被蒙在鼓里,一脸问号,“怎么回事?难道……那日你们在秦府并没有说实话?” 司徒君手指敲击着桌面,一脸严肃,“何人会对一个当时还是孩子的她下此毒手呢?” 任鸢飞从司徒君的只言片语中,突然明白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说,秦若素第一次去京都的时候生病是因为被人下了毒?” “不错,而且,那个下毒的人总是会时隔一段时间给她送一次解药,保证她有口气在,却又不治愈她。”元是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神色晦暗,“最为巧合的是,这个毒和一年前范鱼所中之毒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司徒君倒茶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淡淡地说:“或许这一次,是针对我。” 任鸢飞大吃一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上次那只信鸽?字条里所指的就是一个“秦”字,莫非和秦若素有关? 元是非笑了笑,道:“一年前,夜魅想杀的人是我,现在换你了?哎……风水轮流转啊。” 元是非说的云淡风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任鸢飞忍不住泼他冷水,道:“你高兴得太早了,照你的口述看来,夜魅最开始想猎杀的人是栁叶山庄的庄主,但却不知道此人便是司徒君,现在后知后觉的知道了,这笔账总是要算的,而你一直在夜魅的黑名单上,所以,这一次,我看应该是一石二鸟才对。” 司徒君点点头,目光变得很深很深。 元是非摸着下巴,皱眉问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什么?”任鸢飞抬头,一脸紧张的问。 “为什么选择秦若素下手?这是其一,其二,下毒时间为什么是七年前?那时候她才八岁。这跟我们又什么关系?难道这步棋谋划者,八年前就计划好了?” 元是非提出自己的问题,疑惑的看着两人。 任鸢飞咬了咬唇,也陷入了沉思,对啊,为什么选择秦若素?又为什么选在好几年前,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呢?秦若素竟然比范鱼的中毒时间还要长? 第四十九章,缺乏实战 元是非提出自己的问题,疑惑的看着两人。 任鸢飞咬了咬唇,也陷入了沉思,对啊,为什么选择秦若素?又为什么选在好几年前,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呢?秦若素竟然比范鱼的中毒时间还要长? 想到这里,任鸢飞脑子精光一闪,突然道:“难道范鱼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中毒了?” 她这么一提点,两个男人眸子也跟着一亮。 “很有可能,我们假设这种药是作为一种控制的手段,那么,这对于夜魅的任何一个杀手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然魅主怎么号令他们?而那个时候,也许是看中了秦若素的某种资质,想将她拐了,培养成为杀手,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得手,又或者是某种原因而选择放弃了她,用于放养,届时,需要的时候,再去利用威胁她?” 元是非分析得头头是道,眼下也只有这个理由最为靠谱,司徒君在心里将线索整理了一遍,道:“也许一开始利用她,只是因为夜魅需要银子周转。” 元是非点头,“秦家世代经商,家底殷实,不排除这个可能,后来,又因缘际会,我们都出现在了这里,她那颗棋子便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说完,他阴森一笑道:“一年了,范鱼的仇我终于可以亲手了结了。” 司徒君叮嘱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有关夜魅这个组织,我还在收集情报,不出一个月我会拟定一个铲除夜魅的计划,但前提是你不能打草惊蛇。” “哼,这个残忍嗜血的组织,人人得而诛之,早就该铲除了!”元是非咬牙切齿的说。 任鸢飞几次想插话,都忍住了,现在找到机会,她便迫不及待的道:“你们的意思是秦若素的毒,只能依靠夜魅了?” 元是非神色无比凝重,“这毒我研究了一年……”,说着他面色一僵道:“也只是研究出了如何延缓,并未找到根治的方法。” 听他这么说,任鸢飞心底猛地一沉,脸色瞬间苍白。 看她脸色极差,司徒君指出:“若是你能早日找出解毒的法子,我想夜魅这个组织届时便不攻自破了。” 元是非冷哼一声,“说得简单,除非……” “除非什么?”任鸢飞睁大双眼看着他问。 “除非有个人中了此毒,愿意给我做实验!”元是非挑眉说着,话音刚落,门就突然被推开了,看到秦若素去而复返的站在外门时,大家的表情都是呆呆的。 “我……我愿意给你做实验!”秦若素走进来,脸上一阵娇羞。 “你……你疯了吧!”任鸢飞站起身望着她道:“那会很痛苦的,而且……随时都可能死去。” 秦若素抬起波光潋滟的眸子,望着元是非,认真道:“我可以么?” 元是非一怔,眸中的表情十分复杂。 “我没想到我会和范鱼中一样的毒。”她说着,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把当场的人都看傻了,她却丝毫不介意的道,“刚开始,我很羡慕范鱼有这样的机会接近你,现在我和她一样了,老天还是很公平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牺牲自己,让你找出解毒的方法,为她报仇,也为我报仇!” 看着她深情并茂的说着,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任鸢飞都忍不住为她的高风亮节赞叹,同时又在心底深深的叹息。 元是非思考了一下,道:“容我想想。” 范鱼点点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几人一道离开客栈后,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秦若素问任鸢飞:“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他弄回到我的府里呢?” 任鸢飞站定脚步,看着秦若素的眸子多了一份怜悯,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秦若素抬起眸子,嘴角抿起,脸唰地一下白了。想到范鱼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痛难忍的道:“我不想像她一样,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都没有把握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我不想留下遗憾。”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悲观。”任鸢飞叹了气。 “你不用安慰我,我想的很清楚,你能帮我么?”秦若素小心翼翼的乞求着。 看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摸样,任鸢飞的心都软化成了一滩水,她伸手给她顺了顺额角的发丝,道:“何其简单,断了他的粮草便是。” 司徒君听后,脸部线条绷得很紧,过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幸好本官没有得罪你。” 秦若素:“幸好本小姐没有得罪你……” 任鸢飞:“……” 几人走到县衙时散了伙,司徒君去了县衙处理公务,秦若素则是去散财请人盗取元是非的财物,让他落魄后投奔自己,任鸢飞则自行回了红叶小筑。 路上碰到六子,知道司徒君回了县衙后,六子不敢再溜达,转身就跑,跑了一会儿又回头将怀里的几本书递给任鸢飞道:“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先帮我收着,我晚点过来取。” 任鸢飞看着厚厚的一叠书,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奇怪,这厮何时如此上进了?难道司徒君为了巩固政权,逼着他们读书,还要考试? 她回去后,将书本随意的丢弃在梳妆台上,便去做饭了。 用过晚饭,洗完澡,她坐到梳妆台前,才意识到六子的书还在她这里,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就寝。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她伸手抽出其中一本,便倚靠在床榻上翻起书来。 书页上的字迹很小,她需要把灯点亮一点才能识别,翻了几页发现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体,连个插画都没有,她越加笃定这是本好书。 可她刚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描述…… 这词句…… 看到下面她更是脸红脖子粗! 一本书很快便在她轻车熟路的翻阅下,草草看完,这是一个悲催的爱情故事,讲得是一个少女进宫。深宫里没有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朝堂之上,后宫之中,下至奴婢,上至皇帝,都只不过是命运这滔滔江水中的一叶扁舟而已,偌大的皇宫中,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满地的腌臜事,读了却也恨不起来这些事中人,只管冷眼瞧着,落得一声叹息罢了。 接着又是第二本,一边看她一边感慨,虽然描写的粗糙了一些,但是花样新翻,里面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分人物,令天地变色,让她这个前辈也止不住感叹:廉颇老矣…… 就在她迟疑要不要翻开第三本的时候,司徒君来了! “在看什么,如此专注?”他一边关门,一边向任鸢飞投来深切的目光。 任鸢飞眸子霍地睁大,一边藏书,一边摆手:“没什么……就是看看黄历。” “黄历?”司徒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深沉如寒潭,偶尔搅动,带着烛光洒落后细碎的光,“黄历你藏它做什么?” 任鸢飞吞了吞口水,心跳快得像是揣了只兔子。自知理亏,立刻转了话题道:“今日怎么这么早?洗完澡了?” 司徒君淡淡道:“让师爷替我处理了。”复又恢复了那不慌不忙的样子,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任鸢飞眼神闪烁,一时语塞,只好往床上躲,“今日有些乏,我先睡了。” 这时司徒君也脱了衣服,他钻进帷帐,一把摸出任鸢飞藏在床单下的书,任鸢飞看着他,只觉眼前一黑,看他目光几经辗转,幽深的盯在自己身上,她慌忙解释道:“娘亲去得早,我虽然熟读礼札,略知闺房男女之事,但毕竟都未经历过不是?我觉得我需要再脑补脑补……省得误人子弟是不是……”支支吾吾说完这一段,她觉着自己脸热得能去煎肉了。 她正羞涩垂首之际,司徒君酒香混着茶香的气息拂过她的薄脖颈儿:“那任大官媒究竟学会了什么?若不对本官进行言传身教一番,岂不是白花了这些个时间?” 任鸢飞:“……” 司徒君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疑惑,“怎么,不敢?” 任鸢飞握了握拳,豁出去一般猛地撞上他的唇,僵硬地抵了抵便要撤回来。忽而腰间一紧,她被带入他的怀里,那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嘴,一路长驱直入…… 任鸢飞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说好了只是言传身教一番吗?现下这是什么情况? 她正发呆间,他的动作越发急切,她晕晕乎乎得如坠云间,不知不觉地,双臂便环上了他的腰…… 末了司徒君松开她时,她喘着气,舌头都麻了。司徒君摩挲着她的长发,声音竟是带了几分慵懒的笑意:“看来任大官媒也并未学到什么,这对学习的悟性真是……” 任鸢飞不服气的顶回去:“怎样?” 司徒君躺在一旁,长吁短叹道:“缺乏实战。” 任鸢飞抽了一口凉气,恼羞成娇,“明明是你太过老练!” 司徒君叹息:“亲的好,你道是老练,亲的不好,你又嫌弃,该如何是好?” 任鸢飞:“……” 第五十章,夜黑风高 方才的旖旎气氛尽数被他这番委屈碾碎成渣,她仰着头流下两行清泪,欺人太甚! 睡至半夜,任鸢飞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司徒君将她揽进怀里,她靠在司徒君怀里,突然问:“为什么元公子的事情,你不早点告诉我呢?” 司徒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诓她睡觉,道:“秦若素对他的感情是我意料之外的。”停了停又道:“一开始我也并不知道她竟然和范鱼中了一样的毒……你想过么,如果你成全了秦若素的感情,元是非不动感情还好,一旦陷入,又将是什么命运?” 任鸢飞沉默了,她确实只是想着秦若素可怜,如果她真的命不久矣,岂不是让元公子再次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么?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司徒君闭上眼,有些疲惫道:“随缘吧。” 第二日 秦若素昨日听了任鸢飞的话,找人偷了元是非的钱袋,客栈被洗劫一空,两袖清风的他找到司徒君县衙大闹了一场,司徒君皱了皱眉表示会彻查此事,元是非让司徒君去客栈买账,司徒君一脸无奈的告诉他道:“连本官都去红叶小筑蹭吃蹭喝,你指望本官?” 元是非眯着眼看他,算是明白了,留下三个字,“非人哉。” 师爷听闻,向元公子道:“元公子你骂大人不是人,这是辱骂官员,要被扣押的。” 元是非一脸求之不得的样子,“那么,本少恭候大驾。” 说完,他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秦府 秦若素听闻元是非早上碰了一鼻子灰,立刻三顾茅庐,不辞辛苦的用诚意感动元是非,又雇了轿子在客栈下面候着,加之秦老爷不停的游说,元是非不胜其烦,终于答应了暂住秦府。 回到秦府后,应秦若素的要求他成为了她的习武先生。 秦若素要求练箭,美其名曰是为了强健体质,增强抵抗力,实则是受了范鱼的影响,也许元公子就喜欢那种江湖女侠带点粗矿风格的女子,所以她在向着范鱼靠近。 第一步便是习武练箭。 后院,秦老爷与元是非有说有笑,茶未喝完,元是非起身,抚了抚宽大的袖袍,准备离开,这时秦若素带着弓箭上前,问他:“先生,怎样才能射中靶心?” 元是非一怔,看来她是认真的,他沉吟了一会儿,郑重道:“射箭靠得不仅是专注力,眼力,最基础的便是臂力!你可以尝试着做些单臂支撑,并慢慢加长拉弓的时间……”说着元是非迈出一个步子,做出挽弓的样子,左手举弓,右手慢慢从空中拉出一个弧度,道:“站在起射线上,记得左肩对准靶位,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并且身体微向前倾……”他眼神专注而精准的瞄向一片树叶,白皙修长的两指轻轻一放,势不可挡! 秦若素摒住呼吸,似乎听到了一支箭带着凛冽的苍劲破空而去,在空中留下“铮铮!”弦音…… 元是非一袭白衣,迎风而立,散落肩头的青丝缓缓飘飞,若是此刻树叶泛黄,再配上一段悠扬低缓的乐曲,那真是一副可歌可泣的美男挽弓图! 演示完,元是非又看向她道:“第二个要注意的是,固定!这是初学者最重要的一个基本动作,固定并非固定不动,而是一连串动作后松弦时一定要自然放松手指,切记不可发力造成回拉。这样容易伤到手指,也会浪费下一箭射出的时间!” 看着秦若素紧紧的蹙着眉,眼中一片迷茫,元是非摇了摇头道:“暂时先把这几个动作学会吧,其余的来日方长,不必烦恼!” 秦若素腼腆的笑笑,“我倒不是烦恼这个,而是觉得先生一定也是个箭中高手吧!”她停了停很严肃的看着他道:“先生……” 元是非看她一脸严肃,立刻警觉,小声道:“怎么了?” 秦若素继续严肃,“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挽弓射箭的样子很美?” 元是非:“……” 元是非冷冷看她一眼,等他离开后,秦若素看着家丁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将箭靶子设定好了,一旁的红木架子上,挂着一柄精巧的弓,箭篓里插满了箭羽,她取了弓,学着刚才元是非挽弓的样子,好沉! 挽弓当真是件非常吃力的事情,箭才勉强搭上去,已经快撑到极限,她几乎忘记了是哪里来的勇气,一箭便破空射了出去,果不其然,箭擦过箭靶直奔墙壁而去! 秦若素叹了口气,想起元是非的叮嘱,又慢慢调整了自己的身姿,不停的拉弓,练习姿势,如此反复…… 一个时辰后…… 她停下来时,已经满头大汗,手臂也酸涩不已,她觉得练的差不多了,在这样下去非体力透支晕倒不可。 一连几日,她都在不停的尝试练习姿势,今日总算有了点样子,就连秦老爷都忍不住赞叹。 元是非过来时,看到她的成绩也是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冲着她说:“我吩咐下人熬了参汤,过来趁热喝。” 秦若素小跑过去,鬼使神差地踮脚替他抚平了有些凌乱的发丝,这一举动让两人都愣住了,半晌,元是非率先反应过来,对她笑了笑:“累了吧,过来歇一会儿。” 秦若素只顾盯着他,隔了好久才反应迟钝般应道:“好。” 转身端起参汤,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先生从来都没有对她如此温和的笑过,想必他今日心情一定很好吧?她这么想着,一大口喝下去,喝得太急,一下子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元是非见状,知道她是喝得太急了,走过身去在她背脊上轻轻拍了拍,顺了顺气,秦若素咳得虽然辛苦,但想着两人相处了几日,关系渐渐融合,隐隐从心底泛出点喜悦来。 为了更好更快的瞄准箭靶,秦若素跟疯了一样,她在自己的厢房里设了靶心,到了晚上就偷偷的练习。 她不敢点灯,此刻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觉周遭源源不断的冒着寒气,一种紧密的窒息从她的周身弥漫而开,手指握着的弓箭隐隐透出青筋蔓延在手背上。 突然一个黑影从她窗户上一闪而过,她愣了愣,随即屏住呼吸,靠在帷帐的里侧静观其变。 随着那个黑影的逼近,她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不会……不会是夜魅的人吧? 她要不要大叫?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那个人越靠越近! 秦若素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他背对着她站定,目光似乎能够透视一般一寸寸扫视在屋内时,她再也忍不住,壮着胆子,一脚跨出,打架她不行,可偷袭么? 趁他不备,她伸出双手便将弓箭往那人头上一套!千钧一发之间,只见那人潇洒转身,用单足在地上划了个弧线,秦若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绊了一跤!眼看她要跌到地上,那人一脚支地,向前一步,随手一捞,她便被搂在了他的怀里! 一切都发生的得太快,朦朦胧胧间势不可挡!秦若素下意识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闻到他身上透出的香薰,这熟悉的味道,难道是? 月过柳梢,照在空寂的院子里,秦若素这才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这是何人!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她发誓,就是此刻真的看见鬼她都不会那么吃惊,但偏偏是他,让她措手不及!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她怯生生的问道:“先生,怎么是你?” 元是非一把将她放开,站好理了理被她扯凌乱的衣襟道:“怎么不开灯?我看你屋里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还以为有刺客。” 秦若素语塞,眼下她的小动作全都穿帮了! 元是非没有再说话,而是捡起秦若素掉落的弓箭,站到射线上,随意的抽出一只箭羽,连看都没怎么看,一只箭就射了出去! 正中红心! 连射三箭,皆是命中红心! 秦若素眯着眼,心中也就只剩下臣服和惊叹了!看着他轻轻松松就将箭羽插在箭靶中心,她心痒难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弓箭,也学着他刚才的姿势,架起箭就破空而出…… 结果…… 她吞了吞口水,看着她射出的箭钉在箭靶后的一副山水画上,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壮举深深震惊了!自尊心不由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元是非勾唇冷冷一笑,静静站着,明明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袍,端的却是无上风姿,莫名让她觉得很养眼,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秦若素瞬间被自己的智商蠢哭了,他一定没见过这样自取其辱的女人吧,她努了努嘴,不甘服输的再次拉出一只箭羽,搭弓上弦就要射,看着她瞄射的位置,以及拉弓的姿势,元是非眉头一皱,突然闪到她身后,一只手扶上她的臂膀,一只手放在她的腰处,给她纠正站位,她一怔,轻轻侧头望向他,月色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心悸,从没哪一刻他比此刻更温柔过,他扶着她的手,俯身在她的耳旁,说,“左肩对目标靶位,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的落在双脚上,并且身体微向前倾。” 说着他揽着她的腰,稍稍向前倾去,靠在他温暖的怀里,他的发丝散落下来垂在她的脸庞,淡淡的发香缭绕在她的鼻息旁,混合着他沉稳的呼吸落在她的白皙的颈项,感受着他温柔的举止,她只要稍稍抬眸,就能看见他浓黑修长的睫毛,秦若素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箭靶上。 这时,他又凑近她一分道:“扣弦,右手以食指,中指及无名指扣弦,食指置于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置于箭尾下方,像这样……” 说着他握住她的手指,突然而来的动作,让她身体一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异样,元是非专注而有力的道:“放轻松……” 第五十一章,试着接受? 秦若素深深呼出一口气,只觉后背和他相贴的地方一片滚烫,由于她的松懈以及不集中,元是非又逼近了一分,帮她紧紧拉住箭羽,顺便抬高她的弓箭,“瞄点的时候,眼、准星和靶心连成一线,注意力集中!”。 元是非握着她的手,她这才看到他的锦袖上飘着一根羽毛,羽毛在月光下泛着清幽的光泽,她正要开口将羽毛吹掉,不料元是非突然放了箭,箭笔直飞向靶心,发出摄人心魄的鸣响! 他又抽了几支,将箭连续射出,动作奇快无比,第一枝箭刚射出去,第二枝箭已搭在弦上了,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华丽无比,秦若素目瞪口呆的看着全都命中的箭头,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羽毛,在极大的震撼下,让她沉默良久,一直无法言语! 连射三箭,手臂上的羽毛竟然纹丝不动! 这是怎样的平稳性啊?一万头草泥马在她心里奔腾而过! 秦若素发证间,元是非已经放开了她的手,手上还留有他刚才的余温,带着一丝心悸的颤动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平息良久,秦若素问他:“怎么会想到来我这里?” 元是非华衣锦袍,玉冠美发,负手而立,淡淡道:“睡不着。”说完他又看她一眼道:“听说你这里有上等的石墨?” 秦若素点点头,“你要石墨做什么?那可是作画用的?” 说着她走到自己的桌案上,取了一些石墨给他,“够么?” “够了。”拿了石墨的元是非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隔日,秦若素早早便去了元是非的小院,看到他一大早便在庭院中临摹什么,她走过去道:“先生,听说你这几日睡得不安稳?” “嗯,怎么了?”元是非丝毫没有为她的冒昧生气,一边收拾笔墨,一边淡淡地反问。 “我特意从客栈买了你昔日睡得那张床,你看看今晚是否会舒服些?” 元是非听了,轻不可闻地笑了笑,抬头看着秦若素天真的脸,说:“这跟床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话音落,他又道:“今日不练箭么?” 初升的太阳光倾泻在他脸上,秦若素一瞬愣住,反应过来后立马拿出身后的弓箭,“马上就去!” 元是非看着她,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对了,先生你在画什么?”秦若素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元是非整理了一下画卷,道:“没什么。” 他埋着头,丝毫没有察觉到秦若素看了他多久,久到一颗心扑通扑通,朝他倾斜而去。好奇使然,她凑过去一看,画上竟是一个眉目凌厉的女子,她傻乎乎的问:“她是?范鱼?” 然后,她听到了她这辈子最不愿听到的话。 他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地蔓延开来。 她耳朵里轰鸣一声,之后他再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他连看一副了无生气的画,也能露出如此笑容,比起给自己的笑,真是过于吝啬! 从那里离开后,秦若素转身就晕倒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任鸳飞时,她就知道她一定睡了很久。 她挣扎着爬起来,任鸳飞给她盖好被子,疑惑的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停药了?” 秦若素垂着头,没有看她,脸上闪过一抹心虚,半响才道:“也不是停了,就是没有喝完。” 任鸳飞犀利的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得不到药物治疗,你的毒会很快发作的,到时候……” “我……我知道。” 看她一脸愧疚,任鸳飞也不好再指责她什么,只是问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希望元公子多关心你?” 见她没有说话,任鸳飞肯定了心中所想,道:“你太傻了,人活着才会有希望,以后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秦若素木讷的点点头。 “你这样整日呆在府中,也不好,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吧?”任鸳飞看着她,希望借此转移她在元是非身上的目光,进而调整心态。 不想她却立刻提议道:“不如我们骑马去城郊散散心吧?” 任鸳飞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元是非本不想去的,任鸳飞道,你不去,如果她突然晕倒,我们该如何处理? 于是为了避嫌,元是非将正在处理公务的司徒君也一并拉走了。 几人来到青青草地上,在空旷的山坡上尽情呼吸着。 “外面就是好啊,你们看这些马跑得多欢快啊。”秦若素说着,下了马,将白马拉到一大石块上绑起来。 元是非原以为把司徒君拉过来,可以缓解自己和秦若素独处的危机,不想……接下来的剧请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司徒君颔首,点点头,眼见自己落单,元是非立刻跳出来道:“捉鱼是我的老本行,我也去!” 听他这么一说,秦若素立刻一个劲儿的朝任鸳飞眨眼睛,任鸳飞会意,冲着元是非道:“捉鱼有大人在,你不用担心,你还是同素素一道去检些柴火吧,这样快一些。” 元是非刚要反驳,司徒君语气玩味起来:“佳人有约,本官不得推辞,你跟着去是几个意思?” 元是非听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意思是妨碍他们谈情说爱了?这厮,以前还以为他不近女色,此刻,竟然见色忘友,真是交友不慎啊! “算你狠。” 任鸳飞叹口气,含蓄道:“若心中坦荡,又何须忌讳?” 元是非:“……” 他转过身,一拂衣袖,这媒婆是说他心里有鬼才害怕面对这个小丫头吗?开什么玩笑? 元是非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对秦若素灿烂一笑,意气风发的道:“走,先生教你拾柴。” 司徒君:“……” 任鸢飞:“……” 两人走后,秦若素回头朝任鸳飞吐了吐舌头。 秦若素走在元是非的身后,望着他纤长挺拔的背影,酝酿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道: “先……先生?” “嗯?”,元是非淡淡应着,突然转过身,秦若素埋着头,猝不及防的一头撞进他的胸膛上。 她揉着额头,红了脸,元是非眸中露出一丝关切,“没事吧?” 二人的举动远远的收入任鸳飞的眸中,她忽然抿唇一笑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司徒君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道:“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任鸳飞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话里的含义,接道:“我想清楚了,我应该支持素素,不管是我的立场还是我的职责,我都应该无条件帮助她,至于……元公子,他是你的朋友,他的死活我管不了。” 司徒君高深莫测的一笑,“夫人的意思是,毒下了,只要没有强制别人喝下去,就不算犯罪是不是?” 任鸳飞,狡黠的看着他,“那是他的选择,他的事儿,再说了,大人哪只眼睛看到我投毒了?” 司徒君一脸无奈,“夫人,你总是这样陷本官于不义,真的好么?” 任鸳飞嘴角弯弯,瞇着眼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司徒君步步逼近,柔柔望向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心重重一震,不由有些羞涩。 看着她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司徒君黑眸如碎钻,目光移到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时,更像是黏住了一般,眸中涌动的欲望昭然若揭,任鸳飞左右看了看,只能步步后退,突然她的脚后跟,似乎是踩到了小石子,一个不稳,她惊呼一声,眼看要跌下去,司徒君大步上前,伸手一捞,她便被搂在了怀里,尖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在她耳边戏谑说道,“……你是故意的?” 任鸢飞脸一红,又急又羞地挣了挣,他俊美无畴的脸近在咫尺……她心中忽然柔软一片,仿佛要融化在他似水的眸子里,司徒君挑眉道:“你躲什么?嗯?” 看他明知故问,任鸳飞咬牙切齿的道:“你分明……你分明想……” 司徒君美目流转,十分无辜的辩解,“我只是拉你去河边,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这么云淡风轻的说着,任鸳飞早已羞红了脸,她从司徒君炙热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他,道:“牵马!” 身后司徒君传来幽幽的叹息,任鸳飞撅了撅嘴,望着远处的小树林子道:“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元是非对素素动情了没有?” 司徒君哑然失笑,道,“本官堵他动了,夫人呢?” 任鸳飞:“……”好不要脸! 元是非在前面弯腰拾柴,还不忘叮嘱身后的秦若素,“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林子里有蛇。” 秦若素点点头,小声应着,两人走到小溪边时,元是非去洗手,问她要不要一起,秦若素看着冰冷的河水走了过去。 她蹲在小溪边,看着元是非撸了袖子,在水中洗脸,如同墨玉丝缎般的青丝泄了一背,清风徐缓,吹得他的衣袍呼呼作响,留下一个翩然似谍的背影给她。 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元是非喊了她几次,她才反映过来,结结巴巴的道: “我刚才走神了。” 见元是非转过头去,她忽然鼓足勇气道:“先……先生,我……那个,我喜欢你,你可以试着接受我吗?” 第五十二章,自甘堕落 天地间一时寂静无声,秦若素看到元是非的身影僵了一下,她快速埋下头,只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良久见他没有回话,秦若素小心翼翼的问道:“先……先生?” “素素。”他轻声唤。 秦若素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明明知道他会拒绝,可她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希冀来。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直到他冰冷的话一字一句的吐出:“其实,我知道,”顿了顿,他语气里含了一丝歉疚,“但是,对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里竟有几分空茫,就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却强忍不表现出心底的忐忑。他顿了顿,又恢复成适才幽然的神情。 她的心狠狠抽搐一下,心头失望而痛楚,一抹绝望的酸涩无声地蔓,虽然也做过被拒绝的心里准备,真到这一刻,她还是没骨气的红了眼眶。 她蹲在水边,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乌云般的秀发,显得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花容月貌更是出水芙蓉。 她伸手摸上自己姣好的脸颊,拥有这么好的皮囊又有什么用呢?他还是不会多看一看,还是不喜欢…… 这么想着,豆大的泪珠滚落湍急的河中。 元是非低头俯视着她,看着她哭得发颤,眼神中包含着无数复杂凌乱的情感,但却依旧板着脸孔,即便瞳仁中透出浓浓的灼热和关切。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远远地瞧见司徒君牵着马从这里过来了,马上坐着任鸳飞,两人有说有笑的。 两人走来,一看这尴尬的场景,似乎猜到了什么,秦若素眼眶还红红的,显然哭过,而元是非又一脸抑郁。 任鸢飞和司徒君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气氛没了,几人只好匆匆回了府邸。 回去后,元是非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时常夜不归宿,流连金玉楼。 秦若素日渐消瘦,整日呆在闺房里不言不语。 秦老板没辙,只好派人去请任鸳飞商讨计策。 彼时,任鸳飞正同柳小淮讨论新店装潢的事情,接到秦老板的邀请函后,便将手里的事物交给了她,告别了栁小淮。 自从秦若素表白被拒后,心情一直很低落,任鸳飞看着她有些惋惜,“别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任鸢飞叹了口气,眼神迷离起来,其实,每个女人都想知道,在所爱男人的心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都希望自己是唯一且独一无二的,很多时候傻到只为这一句话,便做很多毫无意义的事情,值不值得也全部都仰仗这句话的殊荣,悔与不悔都在这句话中纠结成迷。 “你以为我还在为被他拒绝的事情难过?”秦若素突然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的错愕。 “那你这是?”任鸢飞有些纳闷。 “鸳飞姐姐,他变了。”秦若素惊恐的说,全身都止不住的在颤抖。 “你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任鸢飞终于发现问题有些严重了,她一脸严肃。 秦若素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道:“那日回府后,我哭过也就释怀了,既然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强求,我只求默默陪在他的身边就好,也没有再给他示爱,我还怕他嫌我烦,一直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可是……”说道这里,她鼻子忍不住一酸,红了眼眶道:“他好像突然之间堕落了,不管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他都没有胃口,给我扔出来,每夜都宿在金玉楼,只要有空就在书房里疯狂的作画,画的全是范鱼,最近还动手打人,我的丫鬟都被他打伤了,我觉得……他爱范鱼爱的太深了,不会好了。” 任鸢飞愣愣的看着秦若素,一瞬间仿佛听不懂她所表达的,不会好了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就算素素跟他表白了,他也不用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的发疯好吧?除非…… 想到这里任鸢飞皱了皱眉头,宽慰素素道:“这样吧,我让司徒君去看看他,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保重好自己身体才是最关键的,明白么?” 秦若素一边擦泪,一边感激的点点头。 任鸢飞走后,秦若素思来想去的睡不着,趁着茫茫夜色,她穿好衣服,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秦若素来到金玉楼时,金玉楼的老板娘和秦老板也是熟人故交,看到他闺女来到这种地方首先是吃惊了一下,接着又忙问道:“可是你爹让你来的?” 秦若素脸一红,含羞道:“不是,我是来找元公子的。”说完,又一脸期望的问:“他可是在这里?” 老板娘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猜想这素素恐怕也是元公子的新欢之一,好意提醒她道:“元公子确实在这里……”说着,她语气闪烁了一下,“不过……他不是认真的,你不要一根筋,这里好男人多得是,改天妈妈帮你物色一个品行好的。” 秦若素下意识的张口辩驳,但想了想又作罢。 秦若素被带到元是非的房间时,敲门了很久却无人应答,她怀疑是他故意不开门,只好站在外面大喊:“先生,你在不在?请你跟我回府!你若不出来,我便不走了!” 听到动静,终于有人开了门,是个姑娘,披头散发又衣衫不整的,似乎刚睡醒,她醉眼朦胧的看着秦若素,秦若素趁机往里面瞄了瞄,虽然只一眼,但她确定躺在床榻上没穿衣服的男人就是他!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冲着歌姬道:“关门,别管她!” 现在虽然初夏,可是近日来连绵暴雨,到了夜间还是有些冷的,她出来的急切,本就衣衫单薄,加之她有病在身,更是忌惮如此凉夜,不一会儿,便冻得瑟瑟发抖,大概三四个时辰过去了,元是非终于开门,憔悴的面容隐隐透着怒气,“你是不是疯了?” 秦若素抬头,努力笑了笑,“先生,快天亮了,随我回府吧!” 元是非瞧见她冻得说话都吃力了,沉默着将歌姬赶走,拉她进了屋,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秦若素捧着茶杯,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发现他的头发似乎又长了,嘴边胡渣荏苒,从未修剪过,一副邋遢浪荡的邪魅模样,双眼无神,漫不经心的倒着茶水,她的心猛然一阵抽痛。 痛到她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发抖。 在她心里,他应该是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属于天空的飞鸟,身边是云和月,一派潇洒肆意,可是怎么就成了如今这番摸样? 元是非看她这个样子不忍再责备,却也不想她和如此狼狈的自己共处一室,便道:“回去吧,我自有我的生活。” 看秦若素呆着不动,他起身一把将她拽起来,直到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才骤然松手。 秦若素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像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孩子。 看着元是非干脆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了,她哭得更凶了,口齿不清的道:“先生,你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如果是因为那日树林的话成为了你的负累,你想走,我绝不拦着,只求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好好的……” 元是非平静的看着她,却压不住声音的颤抖,“你……” 秦若素点点头,“现在可以走了么?” “你回去吧。”元是非闭上眼,神色有些痛苦。 秦若素咬着下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突然她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色正常道:“好好……既然你那么喜欢这里,你喜欢玩女人是吧?不就是自甘堕落吗,你敢,我也敢,反正你现在也招歌姬,我总比她们强,比她们干净吧,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而且我还这么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来吧……” 说着秦若素熄了灯,就开始宽衣。 元是非彻底被她吓傻了,滕的一下走过来,顺手拿了他床上的一件外衣,紧紧的将她裹住,怒吼:“你这是做什么?” “你说呢?” “够了!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喜欢你吗?我只会更加的讨厌你!”元是非背过身去,指着门道:“滚!” 秦若素再度泪流满面,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只不过这些难过都是因为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为他感到可悲! 也为自己感到可怜,她什么也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坠入无底深渊…… 元是非将她送到了秦府,在她进去之前,他开口,语气疲惫道:“好好照顾自己。” 听到他的温软的声音,秦若素的坚强仿佛一瞬间崩塌,有滚烫的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说不出的凄楚,含恨,“不就是一个死人吗?你至于吗?这么多年了!” 秦若素终于忍不住将心中压抑的话吼出来。 元是非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去。 秦若素心头倏忽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心中一酸,撩人夜色下不顾一切地朝他奔跑过去,忽然自后抱住他,脸颊紧紧贴在他背上,仿佛只有这样,心中才有一丝安稳的感觉。 元是非怔了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的手指一一掰开。 秦若素望着走远的他,终是敌不过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灼痛,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前,她只听到远远的传来一声叹息,似乎夹杂了无尽的急切,素素? 她的眼重重合上,她真的是太累了。 第五十三章,箭雨盛宴 自从秦若素晕倒后,元是非终于正常了。 半月以来,他一直在自己的小院尝试炼制各种药材,为了方便秦若素吃药,他把那些药材都提炼成了药丸。 整个后院都充斥着浓浓的药材味。 有时候任鸳飞也去帮忙,晒晒药材,烧烧火。 后院堆满了各色各样的草药,白天元是非出去采药,买药,她就在小院帮他熬药,家丁们都笨手笨脚的,不是打翻药罐子,就是把自己给烫伤了,整个小院鸡飞狗跳的,她看不下去,只好亲自上阵。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理,素素终于可以下床了,气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这让众人很是欣慰。 为此,秦老板心情大好,特意在晚上准备了丰盛的晚宴,犒劳大家。 司徒君也在受邀之列。 晚上,秦若素盛装出席,许久不见天日的她,激动的差点哭了。 大家围成一桌,任鸳飞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玉带虾仁、油发豆莛、红扒鱼翅、白扒通天翅、孔府一品锅、花揽桂鱼、纸包鸡…… 她捏着筷子,不得不惊叹秦家的富硕殷实。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着酒香,突然道:“这是—桑落酒。” 她父亲生前最喜欢喝的酒,但是太名贵,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娘亲才会买上一壶。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元是非举着酒杯,唇边缓缓飘出美词,眼神迷醉。 这次秦家可谓下了很大手笔,等众人都入座后,秦老爷站起来倒了酒,首先敬司徒君,道:“感谢大人一直以来对小女的关怀以及帮助,大人为官清廉,是难得一见的亲民好官,草民无以为表,以酒水敬之,请干了这杯。” 任鸳飞看着司徒君迟疑了一下,眸中感情十分复杂,她正疑惑,就看到司徒君干净利落的将酒水一饮而尽,她心中黯然,这杯酒他喝的是当之无愧, 自他上任以来,减免赋税,扩修官路,开通水渠,兴建土木,督办学堂,都是动用私产。 以前她还好奇这么多的开支,他是怎么运营的,后来才听元是非提及他的柳叶山庄,对于富可敌国的他来说,虽然这些开支都是小数目,但他身为父母官,做到这个份上,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确实让人钦佩。 司徒君喝完酒,秦老板又敬元是非,言辞恳切,一脸动容的道:“虽然之前小女和你有些不愉快,但元公子海量不与她计较,这杯水酒我先代表她给你赔个不是。” “秦老板言重了,这杯酒理应我敬你收留照顾之恩才是。”说着两人碰杯饮酒。 看着这庄严肃穆的场景,任鸢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 是了…… 这倒更像是告别酒,又或者是划清界限? 这猜想让任鸢飞不禁背脊一凉,有些毛骨悚然。 眼看秦老板还要倒酒要敬任鸳飞,司徒君出声打断道:“秦老板,本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可否为本官解惑?” 秦老板捋了捋胡须,坐下笑吟吟道:“大人,请说。” 司徒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深邃,漫不经心的道:”据本官所知,秦老板两日前就在悄悄的变卖名下资产,今日就连钱庄的钱财也阵地转移了,秦老板这是要离开本镇了么?” 司徒君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秦若素,她慌忙收回落在元是非身上的目光,投向她的父亲,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紧张地连桌上的酒水都打翻了。 看她这幅茫然的样子,想必也是不知情了。 任鸳飞暗暗心惊,这难道是真的? 她看向司徒君,他目光一直落在秦老板身上,不曾离开,而元是非则是单手杵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显然早已知情,任鸳飞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一股寒意正从四面八方朝这里涌动,酒桌上僵硬沉闷的氛围十分很诡异。 直到司徒君手里把玩的酒杯掉落桌上,秦老板才打破沉默,突然站起身,皮笑肉不笑的道:“大人掌握请报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不错,草民确实打算离开这里了。” “爹,你在说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秦若素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当场就有些崩溃了。 “我要带你去一个能治好你病的地方,你的病情不能在拖了,你是我的一切,我不能失去你。”秦老板红了双眼,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 “不,我不离开这里,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由不得你!”,秦老板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声音更是怒气勃勃。 任鸳飞吃惊的看着秦老板,今晚的他似乎有些冲动,凰游镇谁人不知素素是她的心肝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却当着众人凶她,想必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这时司徒君站起来,眸色晦暗道,“既然秦老板决定离开,又何必为难我们?” 这时任鸢飞也站了起来,司徒君很自然的将她护到身后,看着院墙上伏动的数量惊人的黑衣人,蹭亮的银白箭头在黑夜里如有寒星,闪着让人窒息的光辉,黑衣人全都搭弓上箭,任鸢飞屏住呼吸,不等她看清形势,嗖的一声,一只利箭突然射来,司徒君身形灵活的带着任鸢飞,躲过了致命的来击。 一旁呆若木鸡的秦若素终于反应过来,“啊……”的尖叫一声,接着天空下起了箭雨,秦老板趁着众人抵抗箭阵,将她拉至一旁,躲起来。 秦若素失声大喊:“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她话刚落,就注意到那些黑衣人全是冲着司徒君和元是非去的,她所在的地方完全成了一个被忽略的阵地,纵然再愚笨她也猜到了一些,不禁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秦老板冷哼一声,目光森冷,带着冷冽的仇恨和厌恶,冷冷的看着他们道:“因为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秦若素摇头哭泣,“不,爹你一定是搞错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任鸢飞在箭阵里和司徒君背靠着背,元是非将桌子掀起来,庇护他们,三人一起往大树底下撤退,任鸢飞看着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元是非先于司徒君抢答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这秦老头和夜魅的杀手是一伙的!” “一伙的?那素素的病?”任鸢飞望着远处被擒制住的素素,露出一丝悲悯。 “所以,我们都被这老家伙骗了!他竟然连自己女儿都下得了手,更何况我们?”元是非满眼不屑。 “你的意思是说,素素的毒是他自己下的?为什么?” “你傻啊,那样夜魅就可以控制住他,让他给夜魅卖命!”元是非云淡风轻的说,口吻平淡的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他以为他帮着夜魅对付了我们,他就可以得到解药,今日我才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 “素素的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元是非的话刚说完,那些黑衣人便发起了更凶猛的射击,冷箭嗖嗖的划过它们的耳边,远处的秦老板眉梢一挑,冷冷哼了一声,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朝着任鸢飞直奔,还没等她的声音发出喉咙,又一波箭羽密集而来,夜魅夜视能力非同寻常,眼神锐利,手段狠辣。 司徒君挥剑斩断直射任鸢飞的箭弩,腹背受敌,手臂却被一只厉箭割伤,元是非立刻补上空缺给他挡箭。 就在众人抵抗不住的时候,府衙的官兵到了,六子和师爷穿着铠甲一拥而上,众人找好地点就开始反击,天地间一片撕嚎。 司徒君朝着六子使了一个眼色,趁着任鸢飞还未反应过来,她就被司徒君劈晕交给了六子,六子点头,将她驮在背上撤离了危险区域。 眼看渐渐占了上风,元是非拿了一块盾牌就跑到院子中间冲着那些黑衣人大喊道:“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每日服的毒根本就没有解药,魅主给你们吃的解药不过是任何一个药师都能配置出来的,那只能延缓病情,根本就不能根治,不信下次你们不服解药,去找个大夫开药吃了试试,一试便知!不要再为魅主卖命了!你们上当了!” 元是非吼完,那些黑衣人果然开始迟疑,箭雨渐渐少了许多,元是非趁热打铁:“你们是不是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是不是前几年服过解药的杀手都渐渐失踪了?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你根本就是妖言惑众,大家不要相信他!射死他!你们不想要解药了吗?不想活着了吗?” 秦老板在一旁心急如焚的狡辩,然而他的卖力出演并没有得到多少认可,一时之间,那些黑夜杀手竟然调整了方向,朝他射击! 元是非大吃一惊,幸好师爷那一队先一步赶了过去将秦老板捉住了,秦若素也被护在了一旁,黑衣人见讨不着便宜,立刻撤退了! 秦老板被捕后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不停地挣扎嘶吼,师爷被吵得烦,只好叫人将他打晕拖到了牢房。 涉及这种江湖黑暗组织,原本秦若素也该一并被带走,但司徒君念她并不知情,身体又弱只是将她软禁于府中,由元是非看守。 说是看守,司徒君的用意元是非又岂能不知,他是怕后半夜并不安宁。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第五十四章,比翼双飞 按照司徒君的旨意,任鸢飞被送到了县衙后堂,那里有重兵把守,还有他的暗卫,比较安全。妥善将她安置后,司徒君去了牢房审问秦老板。 下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秦府突然着火,火势滔天! 司徒君尚未问出什么线索,就被告知秦府失火了! 元是非身份尊贵,司徒君不敢怠慢,只得折返去看秦府的情况,赶过去时,秦府的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但秦若素陷入了昏迷,应该是被浓烟熏的,元是非正在为她急救。 她脉搏稀弱,若有若无,脸色苍白,双眸紧闭。 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她就像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任鸢飞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她的身后还跟了几名面孔极生的黑衣人,几个黑人见到司徒君行了礼之后,便被他遣散了。 见任鸢飞要过去,司徒君一把拉住她,看着他严肃又森冷的样子,任鸢飞捂住嘴,眼眶湿润道:“……素素……会不会就这样……” 不等她说完,司徒君沉着脸,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元是非摸着秦若素的手轻轻一抖,手忙脚乱的他就像个孩子般苍白无助。火把昏黄,他面色苍白的跪在那里,睫毛的影子翩跹似蝶,喃喃地说,“你醒醒……你倒是醒过来啊?” 平日里那么坚强的男子,竟会在众人面前落下泪来。他的眼神那么痛,任鸢飞呆呆地看着元是非,眼眶一热。司徒君紧紧抱她,下巴抵着她的头,她回眸望向司徒君,他淡淡地回望她,眼里也是淡淡的痛楚。 秦若素被元是非抱在怀里,安静而乖巧。 以往有关她的回忆纷至沓来。 ……还记得她第一次叫他。“先生。”分明是第一次,却仿佛这两个字在她心里酝酿了百转千回。 知道自己身中剧毒,她却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把当场的人都看傻了。 教她射箭,她却一脸严肃的说,“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挽弓射箭的样子很美?” 知道他睡得不好,她费尽心思,道,“我特意从客栈买了你昔日睡得那张床,你看看今晚是否会舒服些?” 好不容易去郊游,她却迫不及待的告白,“先……先生,我……那个,我喜欢你,你可以试着接受我吗?” ……金玉楼的那个夜晚,她执拗的像个孩子一般,更深露重,守在他的门外,说,“先生,你在不在?请你跟我回府!你若不出来,我便不走了!” “先生,快天亮了,随我回府吧!” 见他不采,她哭得很凶,口齿不清的道:“先生,你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如果是因为那日树林的话成为了你的负累,你想走,我绝不拦着,只求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好好的……” 秦若素,这个名字不知何时,已经进驻他心里,一点一点占满,毫无余地。 之前因为对范鱼的愧疚,让他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甚至做出许多自甘堕落的事情,想让她放弃,也让自己放弃。 可他却在无意间是将她最动人的神态记在了心里。日复一日,更是渐渐放不下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女子整天围着自己哪怕她动机不纯。 见她手脚逐渐冰凉,他像是失去至宝一般紧紧握住,想要给她捂暖。 秦若素昏昏沉沉之际,只觉双手被什么紧紧的桎梏着,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他却不肯,反而将她的手掌扣死死在手心。 “素素……你醒过来好不好?”他吻向她的手背,嘴唇灼热。“只要你醒过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隐约中听了这番话,秦若素心中咚咚直跳,仿佛是在梦里。 “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了范鱼,不想再失去你……你醒过来好不好?”元是非细碎的吻,落在素素的额头,发间,“你醒过来,我带你去大漠看日落,去终南山看日出,去天雪府吃闷鹅……” 意识逐渐清晰,听着他如此心碎的声音,她几乎要哭出声来,虽然这个场景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真的接纳她,她紧闭着的双眼,忽然滚下一行行热泪。 他俯身,一寸一寸吻干她的泪水,声音里说不清是自责还是恼恨,“醒过来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依你,哪怕……哪怕娶你为妻。” 他的泪珠就像雨滴,低落在衣襟上,滴落在她的朱颜上,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能是怕自己喊出声来,牙齿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嘴唇.全身止不住的在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倾尽悲哀。 司徒君叹息一声,许是太过伤感,他移开目光道:“一年前,范鱼离开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那一次,他整整颓废了三个月。”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模糊了她的视线。任鸢飞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她透过泪花,惊慌地望着司徒君:“我当初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真的不该成全她? 司徒君为她擦干眼泪,语重心长的道:“人各有命,怨不得你。” 就在众人都为秦若素哀悼的时候,一声咳嗽破天荒的打破了这森冷的沉寂! “先生……先生,你松开些,我快……快不能呼吸了!” 秦若素咳得梨花带雨,元是非一怔,立刻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他望着秦若素表情十分复杂,有喜有忧,更多的是激动,“你……你……你何时醒的?” 秦若素狡黠一笑道:“就是……就是你说要娶我的时候,约莫上天感动了,我便醒了!” 元是非一张老脸,立刻蹿红,他一把推开她,“我没说,你听错了。” 任鸢飞脸上还挂着泪,听到元是非这么说,她来不及为素素高兴,立刻就绷着个脸道:“元是非,七尺男儿,你还要不要脸?” “我的脸不要我了!”元是非如是说,挑眉道:“我之所以说的那么委婉动容,无非是想唤起你求生的意志,你别误会。” 众人:“……” 秦若素恼羞成怒,起身就追着元是非满街打。 就在大家都松一口气的时候,县衙衙役突然前来上报道:“大人,不好了!” “何事惊慌?”司徒君皱眉问。 “秦……秦老板被人暗杀在了大牢里!” 司徒君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震惊,只是无奈道:“调虎离山。” 任鸢飞点点头,想必夜魅也怕秦老板走漏风声! 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十分默契的将目光转向秦若素,只见她只是沉默着,眼里看不出悲喜,似乎这个结局,她也是早就预料到的,眼里更多的是一抹深深的孤寂和无奈。 秦府随着秦老板的死,此事告一段落,司徒君也解封了秦府。 丧期过后,元是非来红叶小筑与任鸢飞和司徒君道别。 说是边疆异域有种花,名叫“死亡之花”,配以他最新研制出来的药方,或许可以解了素素身上的毒,他要带她离开了。 司徒君笑话他,是该带着她去散散心了,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临走时,任鸢飞问他:“可是想好了?” 元是非看着远处牵着马匹等得不耐烦的素素,莞尔一笑,“爱是沧海遗珠,拾到者三生有幸,哪有不珍惜的道理?” 任鸢飞抿唇一笑,眉眼弯弯,“那我等你回来,喝喜酒了。” 等任鸢飞说完,司徒君又与他耳语了几句,道:“九王爷,你就这么走了,我交给你的差事怎么处理?” 元是非嘲讽,“我也要学学某人,见色忘友。”末了又道:“你可以拿着我的手谕去找张玉。” “这可是件动荡朝野的大事,你真的不管了?” 元是非,淡然一笑,“若是你也生在帝王家,便会明白,最美的,不过是这平凡一生的人间烟火。” 说完,元是非翻身上马,和素素同坐一骥,走出老远还不忘朝任鸢飞挥了挥手。 看着白马驮着两人绝尘而去,任鸢飞放在心里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下去,欣慰中又带着一丝焦虑,“也不知道她的病能否治好?” 司徒君望着远方飘忽的身影,淡淡的说,“吉人自有天相。” 元是非带走秦若素走后,任鸢飞原以为可以清凈几日,过几天舒服日子,不想另一件棘手的案子又悄然滋生。 还是由一庄婚事牵扯出来的案子。 原本准备成婚的一对新人,在新婚前一天,女方突然反悔,并且强烈要求退婚,这不得不惊动了任鸳飞。 新郎是东村打铁的铁匠,她安抚了新郎后,又去看了新娘。 新娘是一小户农家的女儿,新娘把自己锁在屋内,拒不外出,也不吃饭,急坏了在门外守着的老爹。 老伯见到任鸳飞直磕头,道:“任官媒,你好好劝劝这孩子。怎么能说退婚就退了呢?男方的聘礼我都收下了,前几日用来给她添了些嫁妆,现在男方让我退钱,这可如何是好?” 任鸳飞点点头,了解了一下大致情况,这姑娘前几天都还挺正常的,突然之间,也就是在今天早上,她不言不语,用剪刀威胁老伯退婚,不然就自尽,老伯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任鸳飞看着家徒四壁,渗着阳光的屋顶,心惊,这个家也确实太寒酸了,搞不好下雨还要在屋里接盆子,嫁给一个打铁的,至少生计不成问题,还富裕有余,相对来说,确实已经是个好的归宿。 任鸳飞将老伯扶起,强制踹了门进去,只看一眼,她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五十五章,斗智斗勇 缝着补丁的床幔将床铺遮得严严实实,隐约可看见一个身子单薄的少女裹着被子正瑟瑟发抖。 任鸳飞脚步小声的走进去,掀开帷帐看着那少女十七八岁年纪,圆圆的脸蛋,浓眉大眼,她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脸色有些苍白,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涣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惊惧,唇被她咬得发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嘴唇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了口子。头发有些微乱的她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走。 见她这幅不是受了惊吓就是刺激的样子,任鸢飞有些疑惑。她似乎很怕生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此刻的神智有没有问题,任鸢飞慢慢靠过去,轻轻坐在她的床边,看着一脸茫然的她问道:“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少女充耳不闻,仍旧一脸呆滞,任鸳飞与她对峙了一会儿,毫无进展,想伸手去安抚她,刚触碰到她的衣角,她却猛地尖叫起来。 然后一拉被子将她自己团团捂住,连个头也不剩。 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复杂多了,任鸳飞咬了咬唇,只得狠心的出手一掌将她劈晕了! 老伯在外头听到尖叫跑进来时,任鸳飞神色严肃的将他轰了出去。 老伯出去后,任鸳飞将少女平躺着放在床上,这时,她突然发现少女的脖颈上有一连串的手指印,显然是经过很大力气留下的,看形状和位置,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任鸳飞一惊,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她一一脱去少女的衣服,随着衣服的剥落,她的脸色也跟着一层层的白了。 任鸳飞出去时,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些,她宽慰了老伯几句,便匆匆赶去了县衙。 正逢司徒君出去查看城外水渠问题,她扑了个空。 等到晚上,司徒君回来时,六子立刻上前汇报道: “大人,那个……那个……” 见他吞吞吐吐,司徒君凌然皱眉:“何事惊慌?” “老大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一直不言不语的,紧缩眉头,又黑着一张脸,不知出了何事,问了,她也只是叹气。” 司徒君瞳孔骤然一缩,抬脚就要往里走,六子又慌忙道:“她……她已经回红叶小筑了。” 司徒君:“……” 等司徒君来到红叶小筑时,发现任鸳飞正坐在凉亭里望着茫茫夜色发呆。 “发生了什么事?”司徒君走过去将身上的轻纱搭载她的肩头。 指节间熟悉的清香,丝丝缕缕传入她的鼻间,让她莫名的静下了心,良久,才缓慢启口道:“我怀疑……我怀疑城内出现了采花大盗。” 说完,她下意识地瞄了眼司徒君,四目相对的瞬间,他长眸微眯,道:“你发现了什么?” 任鸢飞将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离开时,特意检查了房间,破旧衣柜的角落里藏着一张用过的床单,显然被她换过,床单上……” 说道这里任鸢飞难以启齿的红了红脸,又强制自己一本正经,道:“床单上有男人的……发泄的……干涸的……” 说道这里她双颊憋得通红,司徒君戏谑的看着她,故作疑惑的道:“嗯?是什么?” 任鸢飞刚要破釜沉舟的说出来,却见他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轻轻锤了他两拳道:“你明知故问!” 司徒君捉住她伸过来的手,笑道:“好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任鸢飞一脸吃惊,“你早就知道了?” 司徒君终于严肃起来,点头道:“前天已有受害家人的家属过来报案,只是没想到凶徒作案时间如此频繁。” “那你想出对策了么?”任鸢飞一脸担忧,“若是还有受害者怎么办?而且我发现这个凶徒是个使用迷香的高手,我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迷迭香的粉末,他还有虐待的倾向,我看到今天那个姑娘全身上下都是於痕,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你说这个男人是不是……仇视女人?” 司徒君陷入沉思,突然他站起身,拂袖道:“你呆在这里,一会儿六子会给你送晚饭过来。” 说完他转身欲走,任鸢飞一脸诧异,“你不一起用饭?”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得赶去处理,你先吃。”说着他神色匆匆的大步离去,鲜少看到他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让她意识到这件事,这件案子非常棘手。 她单手杵在石桌上想,如果这个辣手摧花贼,是个武艺高兴又非常聪明,还会使用迷香的高手,神出鬼没难以被察觉不说,作案目标也毫无规律可寻,偌大的城镇,想要抓到他真是得费尽心思。 这一夜任鸢飞睡得并不安稳,几次醒来都发现枕边空空,寒风瑟瑟,扑面而来,夜凉如水,说不出的焦虑如黑暗般一寸寸吞噬着她的心房。 还未入眠,天边已然出现了鱼肚白。 早上她还在梳洗,就已经有人找上了门来。 “任官媒可是起了?” 门外的人谦卑恭顺,听声音,约莫是个稚嫩的少女,语气急切又带了丝腼腆。 任鸢飞开门一看,见她梳着丫鬟才有的双流发髻,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脸蛋圆润,不乏清丽可爱,一看就是某个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婢女,任鸢飞浅浅一笑,道:“你是哪家丫鬟,找我何事?” 丫鬟双眼一眨,灵动中有些疲惫,似乎起得很早,又赶了很远的路,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张口道:“奴婢叫小珑,是凰西街安府安小姐的丫鬟,一大早的叨扰任官媒确实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奴婢……奴婢可以进去详谈吗?” 任鸢飞愣了一下,但看小丫头一脸窘困,她会意,立刻让她进屋。 两人坐下,一直谈到晌午,任鸢飞又酌情随着小珑去了安府。 任鸢飞出安府时,天色已经黑了,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她思忖着安亦瑶的话,看来有的忙了! 快到红叶小筑时,远远就瞅见小院内有一绰约的人影,他身后矮墙上的桂花开的正好,桂花迷人眼,他折下那枝杏花,端的是衣袂当风,满园争着出墙的花杏都不及他。 任鸢飞一怔,走过去时,看着他手握桂枝,头顶纷纷的花瓣洋洋洒洒。 她走得太快,一时没有注意到脚下,被门槛给绊了一下,他立刻伸手将她当胸一拦,任鸢飞仰卧在他怀里,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调笑:“夫人,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为夫很是惊喜啊。” 任鸢飞望着他唇畔上扬的微小弧度,很浅,很优美。他带着危险的眸子,凑近,再凑近,压缩着两人之间的空气,任鸢飞屏住呼吸了一会儿,突然急切道:“我……我要如厕!” 司徒君:“……” 花前月下,朦胧美景就这么被她破坏了! 等她洗完澡回到房间时,司徒君不见了! 任鸢飞跑出房间冲着无边夜色看了看,确定没有他的人影后,她表情复杂的关了门。 睡至半夜,迷迷糊糊中,一只光洁的手从月色里伸来,掀了她身上的被子,她隐隐一闻,空中似乎还有某种罕见的熏香味道,半梦半醒中,一只发烫的手摩挲到她肩胛,妄图从她领口内探入,同时整个身体向她压来,俯身寻她双唇。 任鸢飞眉头一皱,恍惚中伸出一指压到他嘴上,掀开眼皮,“阁下哪位?” “啊……居然醒了?”男人声音十分陌生,听起来有些失望,言罢他扯住她的衣摆,“嗤”的一声,她的半截衣料都被撕了去。 与此同时,两双眼睛,都聚到了她光溜溜的肩膀上。 蒙面男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晃来晃去,看得任鸢飞脸上莫名升起热度,就在他准备进一步对她下手时,任鸢飞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这是采花! 她立刻翻身,想要与他一搏,岂料全身突然无力,刚支起来的身体,轰然倒塌在床上,青丝飞舞。 凌凌月光,清颜黑瞳,任鸢飞在一片漆黑中盯着他,心中骇然至极,脸上却表现得镇定自若,她试图拖延时间,便道:“你不怕我喊人么?” 采花男,阴阴一笑,端视着任鸢飞,露出猥琐的笑,“都说本镇有八宝,金玉楼,芝乡阁,芙蓉宴,贵人曲,糖醋肘,福禄山,承千寺,任官媒。” 说完,他哈哈一笑,“果然名不虚传……妙哉,妙哉……你还不知道你在本镇算是一活宝吧?今夜若能一亲芳泽,怕是死也值了!” 任鸢飞黑了黑脸,问道:“为何我也算是八宝之一?活宝是个什么意思?” “哎呀,你这都不懂!”采花男,摇头惋惜,“黄花闺女却是媒婆,长得还颇有姿色,不是个宝贝是什么,太可惜了,不如便宜了我,也让你尝尝做女人的滋味,不枉来世一场,做了,你就知道有多快活,说不定日后,天天盼着我来咧!” 任鸢飞不屑的看他一眼,瘦骨如柴,面黄肌瘦,看着都没食欲……还自诩威风,她慢慢拖延,试图恢复一丝力气,便道:“你从业多久了?” 采花男一怔,“老子干嘛告诉你?” 第五十六章,一死一伤 任鸢飞狗腿的笑了笑道:“你都说了,日后我指不定天天盼着你来,你不打算对我好点,交个根底?也好让我安心。” 采花男懵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任鸢飞,这姑娘莫不是,真的深闺寂寞,想找个暖床的? 看他半信半疑,任鸢飞拿出杀手锏道:“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看我私藏的典籍,哎……只是苦于无人应战,凄凉得很。” “什么典籍?”采花男一下子来了兴致,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任鸢飞。 “就在我床褥下,不信你找找。” 采花男果真翻了起来,等他摸出十几本江湖坊间已经失传的珍贵典籍时,他倒抽一口凉气!一边坐在床头翻看,一边赞叹道:“好书……都是好书,果然是同道中人!深闺寂寞,真是苦了你了。” “可不是,本来男欢女爱就是常事,只可惜……我有苦难言。”任鸢飞说着,眨了眨眼,以示她的可怜,看采花男看得尽兴,她忽悠道:“你慢慢看,仔细研究,看完,咱探讨一下。” 采花男刚要点头,却又迟疑的瞄着她道:“可我今晚是来……” “诶,男子汉大丈夫,来日方长,猴急什么,这些典籍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来的,你乃此道高手,不看岂不是折辱!而且你忍得住不一睹为快?想当年,我看这些书的时候,可是熬夜看了一个通宵!” 说着任鸢飞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被她这么看着,他瞬间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都没了,又想着他许久没有同人聊天,每次都是办完事就走,也索然无味,和她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可以的,以后熟人好办事! 这么想着,他欣然坐下,淡定的看起了书。 屋里的迷烟还点着,任鸢飞说话太多,耗神太久,如今竟抵抗不住想昏昏欲睡,她努力摇了摇头,找些话聊,“对了,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可知我隔壁住的是知府大人,他现在正到处抓你呢,你就不怕?” “哼,老子又不傻,我找同伙把他支走了。”说完,还不忘给任鸢飞抛个眉眼,“放心吧,不会坏了我们的好事的!” 任鸢飞阴沉着脸,情况对她似乎十分不妙,她又开口道:“同伙?你们究竟是几个人?” “嗯……”采花男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道:“两个……有时候是三个,不好说。” 任鸢飞一脸吃惊,“什么意思?” “哎呀,你真笨,第三个,自然是业余的,偶尔有大目标才会出现嘛,而且,那厮喜好几个人一起上,我反感得很,不喜欢和他一起行动。”说完他嘿嘿一笑,“我更喜欢吃独食!” 看任鸢飞一脸阴郁,采花男安慰道:“你不要不知足,那个是变态,落在他们手里浑身都是伤痛,遇上我你真是福气,再说了,我们找上你,说明你艳名远播,而且我们也是核实过传闻的,你才会出现在名单上,这对你的容貌来说是个肯定。”想了想他又说道:“本来今晚我想去找安亦瑶的,但是前几日听闻她毁了容,现在奇丑无比,无人敢娶……我昨晚去看了下,果然十分丑陋,于是决定放弃。” 任鸳飞点了点头,安亦遥确实毁容了,原本肤如凝脂,倾国倾城之美貌,只因为突然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如雪脸蛋不幸在石台边上挂破了皮,她的皮肤又属于结疤型的,耳边就留了很长一道疤。 更让她郁结的是,明日便是她的大婚之日,新郎听说她毁容了,竟然退婚了! 安老爷这才请她过府,商议此事。 看任鸳飞走神,采花男瞥了她一眼,笑的荡漾, “是不是等不及了,漫漫长夜,要不要我们先练个几式?” 任鸳飞额头冒出一排细密的汗,嘴唇也开始发白,以她那点浅薄的内力根本无法将迷烟排出,还可能会适得其反。 既然不能动武,那就只能智取了。 想完,任鸳飞冲着他妩媚一笑,道:“我看你双眼有神,剑眉星目,想必五官别具一番风味,不如取了面巾一睹真容?” 看他摸上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可又有些犹豫,任鸳飞又道, “怎么,不敢?” “哼,不是不敢只怕你这小娘子,事后翻脸不认人,将我告了!届时,画像贴的满城都是,老子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 任鸳飞咬了咬唇,又道,“不如这样,我闭上眼,你让我摸一下你的脸我大致了解一下,怎么样?” 看他已经有些动摇,任鸳飞一脸鄙视道,“莫非你丑的难以让人直视?” 采花男,立刻摆手,“那倒不是,”说完又疑惑道:“你为什么非要看呢?” 任鸳飞按下心中蒸腾的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说,“你长得不好会直接影响下一代的,还要我说下去吗?” “阿,有道理。”,采花男兴致勃勃的摘下面巾,大大方方的说,“老子御女无数,还真保不准有没有给我生儿子的,你的顾虑也是情有可原的。” 任鸳飞瞪大眼睛看着他,此人她绝对没有见过,虽然一副若不经风的样子,但脸部线条轮廓分明,皮肤是黑了点,但却另有一番大漠男人的精瘦以及豪放。 看她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采花男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喃喃道: “怎么,不满意?” 任鸳飞咽了咽口水,开始胡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不可能,老子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不可能见过。”,采花男信誓旦旦的说。 “我是说,我在大漠见过你!” 任鸳飞说完,周围的气氛突然凝结,气温骤降,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 安静后是沉默。 任鸳飞咽了咽口水,难道她真的猜中了? 死一般的沉寂后,采花男阴沉着脸,寒声问: “你确定在大漠见过我?” 任鸳飞一时没搞懂怎么回事,不过看他的样子,他已经清醒了些许,一副突然要杀她灭口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想明白,采花男身上的戾气渐渐升腾,眼中已然露出杀意。 她暗自心惊,看来想让他同她一样吸食迷烟的计划落空了,一不小心踩到了地雷,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声诡异的笛声想起,似是某种信号,采花男听后,面色一沉,留给任鸳飞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他匆匆破开后窗从后面一跃,上了房顶。 任鸳飞抬头,就听到房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踩踏声,接着是搏斗,刀剑碰撞声…… 就在她仔细辨别时,六子带着两个衙役破门而入,再看到任鸳飞委靡不振,衣衫半露,六子捂住脸惊叫一声:“啊……” 任鸳飞瞪他一眼,“鬼叫什么。” 六子这才反映过来,一把捂住眼,将后面跟上来的两人轰出去道:“滚滚滚,都进来做什么,老大歇息了。” 房顶上的司徒君不知下面情况如何,尤其听到六子的惨叫,他更是无心再与采花男纠缠,下了房顶就直奔房中,看到任鸳飞勉力靠在床头,才松了口气。 房间里还漂浮着淡淡的迷魂香,他皱了皱眉,给她到了一杯清水,眼里有丝愧疚,道:“是我不好。” 说着他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以后,我会安排影卫日夜守在这里,今晚可是受惊了?” 任鸳飞虚弱的摇摇头,道,“这迷香很是利害,普通少女根本抵抗不住,难怪他们能够屡次犯案。” “嗯,别说话了,你现在十分虚弱,好好休息。” 说着司徒君将她放倒在床榻上,看她久久不肯合眼,他抚摸着她的额头,潋滟道,“睡吧,今晚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守着你。” 任鸳飞从来不是那种矫情的女子,但是刚才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害怕采花男将他灭口,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不经意间就对他就凝结了这么深的爱恋,她已经习惯了依赖他,也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辞世了,人生实在太过无常,她哪敢轻易去赌她的运气呢? 见她慢慢睡着,司徒君想抽出自己的手掌,无奈被她握得太紧,他失声笑笑,表面装的多么镇定,多么坚强,骨子里还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姑娘。 师爷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司徒君示意他进来。 “大人,按照你的吩咐,逃了一个,死了一个,现在该如何是好?” 司徒君这次学聪明了,他看了一眼熟睡中却轻轻颤着睫毛的任鸳飞,心底似是化了一团初春的雪水,嘴角上扬,高深莫测的道:“把尸体搬回牢房,找个人假扮死者,并开始放风抓到了采花大盗。” 师爷眼中露出钦佩的目光,司徒君一开始就交代了,说若是不能留下活口,那就杀掉,但是必需放走一个,原来是这个意思。 师爷捋了捋胡子道,“大人这是要引蛇出洞吗?” 司徒君淡淡点头,视线缺从未从身旁女子的身上挪开过,思忖一刻后道,“这件事,似乎是冲着本官来的。” 师爷领悟,不可置信的道:“大人,何出此言?” 第五十七章,轮椅公子 司徒君颔首,“看他们的身手和配合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之前应该是杀手……但是却做了这个,若不是受人指使,未免太过巧合?” 大人这么一说,师爷觉得还真有这个嫌疑,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师爷揣测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道,“属下似乎明白了,之前那个杀手组织,介于大人的身份不敢胡来,暗杀朝廷命官,会被朝廷剿灭,现在他们要闹得本镇鸡犬不宁,问题搞得越严重越好,到时,触怒圣颜,罢免大人,那些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暗杀大人了。” 司徒君没有说话,师爷瞇着眼,怅然道,“这些杀手可谓真是机关算尽啊。” 司徒君敛聚狭长的眸子,“棋局才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师爷点点头,“这种邪恶的组织真是留不得,必须斩草除根。” 司徒君眸色晦暗的挥了挥衣袖,师爷会意,瞄了一眼睡得安稳的任鸳飞,便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任鸢飞着手为安亦瑶举办比武招亲。 城里听说安府要办比武招亲,都热闹起来,各大客栈,街头巷尾,甚至烟花之地都在热议此事。 “听说她毁容了是真的吗?”,金玉楼的老板娘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和众姑娘闲聊。 “哎哟,毁容了那真是可惜了,我记得上个月府张老爷大寿,请了我去献艺助兴,那次晚宴我还见过安小姐,那模样可真是水灵啊,让我一眼就记住了,当时哪,心里那个嫉妒,家里有钱,父亲疼爱视若珍宝,长得又好,可不知当晚勾了多少富家少爷的心。” “说也是巧,那晚安老爷就给她当众定了一门亲事。” “正是书香世家的洪老爷府上嫡子,洪熙。” “我也听说了,据说那洪熙也是一表人才,人品,相貌那是没的说,画得一手好画,见多识广,游历四方,安老爷自是见过才应允了这门亲事的。” “听你这么说来,那洪公子也是个无赖之徒,哪有什么高风亮节的人品,听说人家毁容了,便生了嫌弃,竟去退婚了!” “嗤,你们懂什么,那洪公子哪里是因为她毁容就退婚了?也不想想这种书香世家最看重的自然是门阀礼仪,书香气质。依我看,倒不是因为她毁容了。” “阿,那还能是什么?” “你们不知道么,最近啊,采花大盗横行,指不定那洪公子突然退婚,是不是因为那安家小姐被玷污了!你说洪家在这一代也是赫赫有名,忍得下这口气吗?” “啊……那……那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们想想,这么大个事情,安家突然被退婚,安老爷却按兵不动,没有上门讨个说法,不是理亏是什么,这不是很诡异吗?” “而且你们想想,怎么就那么凑巧,成亲前一晚被划破了脸,肯定是和凶徒搏斗中,不小心伤到的。” “嘶,你这么一分析,看起来还真像这么回事。” “哎,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后半身的幸福算是毁了……对了,那她今儿还比武招亲?” “啊,这正是安老爷的高明之处,找个武夫,粗心大意的,新婚当晚再喝醉酒,床榻之欢,蒙混过关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而且,比武招亲那就是天赐姻缘,主要看人,聘礼这些都是其次,还有比这更掩人耳目的方法吗?” “对啊,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女儿嫁了,又不影响名声。” “唉,这安老爷不也是出于无奈?你们怎么把他说得那么奸诈?” “商人嘛……” “……” 这边,日头毒辣,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人喘不过气来。天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 任鸳飞瞅着棚子搭建得差不多了,同安亦瑶一起上台,好在天气虽热,台下却依旧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安亦瑶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因为太热,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她带着白色面纱,望了一眼台下,问任鸳飞:“会有人上来比试吗?” 说着,她低头,纤纤细手抚上自己的脸,隔着纱布摩挲着哪道显赫的伤疤。有些顾影自怜。 任鸳飞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普天之下也不竟是些贪图美色之人,再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泰然处之便是。” 安亦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安府家丁敲响了锣鼓后,安世仁安老爷才从帷帐后面出来,他额头上冒着细汗,和任鸳飞匆匆对视了一眼,便拿过一旁的铜锣走到舞台中间。 若不是安老爷有些发福,白白胖胖的又一袭锦衣,下面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卖艺的开始表演了。 任鸳飞叹了口气,让家丁把比武招亲的旗帜挂到台柱子上。 下面闹哄哄的,什么人都有,任鸳飞瞇着眼一一物色着下面的人选。 眼看下面都是些粗布麻衣的江湖草莽,以及一些不学无术看热闹的豪门子弟,还有扛着锄头挑着箩筐不明所以的农夫。甚至有面色苍白,身体文弱的书生…… 任鸳飞揉了揉额头,宽慰安亦瑶道,“不要着急,有三天时间呢,慢慢挑。” 安亦瑶似是走神了,她看起来毫不关心,只是良好的世家教养让她回过神来,局促的点点头。 任鸳飞瞧她这幅冷漠至极的态度,问道:“还在想你那个素未谋面的退婚丈夫?” 安亦瑶一怔,安老爷发表完嫁女肺腑之言,听到此话,忍不住凑上前问女儿:“你还在想他?” 安亦瑶实在不忍打击父亲的一腔赤诚,满肚子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任鸢飞见她有苦难言,干咳了一声,道:“安老爷放心,没了洪公子,瑶瑶还不至于嫁不出去,凰游镇历来卧虎藏龙,相信下面人群中一定有正直之士留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闻此言论,安老爷看了一眼下面的歪瓜裂枣,以一记幽怨的眼神看着任鸢飞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这时已经有了匹夫之勇上来挑战,语气有些飘忽:“哪位好汉上来赐教?” 安老爷皱了皱眉,摊了摊手,看吧。 “这……”,任鸢飞咽了咽口水,看着来人问安老爷,“你没说明年岁吗?这人都可以给你女儿当父亲了!” “……”安老爷使了个眼色,让管家把他打发了下去,那人还不依不饶的冲着台上怒骂:“小姐?小姐怎么了?还不是给人糟蹋了,我愿意要她都不错了!还挑剔什么!” 安世仁被气得不轻,上前去理论,“你若再故意坏我女儿名节,我就报官抓你!” “哟,还不让人说了,你看看下面,这件事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你们自个儿演戏,自欺欺人,还妄图欺骗大家吗?再说了,你女儿毁容了也是事实吧,被退婚了是事实吧,名誉扫地,还指望嫁个什么样的?” “诚然我女儿毁了容貌,被退婚,你凭什么诬赖我女儿坏了贞洁?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哈哈哈,笑死人了,前几日有人看到她去城郊寻死,这不就是证据?她被退婚这不就是证据?她被毁容难道不是歹徒所为?你还要什么证据?” 说完,下面的一些登徒浪子也跟着起哄,对着安世仁指指点点的。 任鸢飞看着越演越烈,甚至有人开始往比武台上扔菜叶,她终于坐不住了,瑶瑶的清白她是清楚的,可她也不能说是采花男昨晚告诉她的,她凝神想了想,起身拉过安世仁,对下面的众位乡亲街坊道:“在凰游镇上,我做媒多年,口碑如何相信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今天我来说句公道话,首先我们不论瑶瑶究竟失身与否,我想问问大家,倘若换了瑶瑶是你们的女儿,受了贼人的迫害,你们当如何自处?又希望别人如何看待你们?近来这个镇子不太平,受害者不止她一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祸事落到谁人头上也未可知,难道大家不该积点口德吗?” 任鸢飞这么趾高气扬的一说,顿时令下面的人哑口无言,都沉默了下来,她抹了一把汗,又道:“很多男人女人往往鄙视金玉楼的姑娘,骂她们下作,可是你们想过么?她们愿意么?还不是为了生计?女人除非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把自己置身火海?被采花贼欺负的姑娘,也有人鄙视,你们想过么?她们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为什么我们要嘲笑她们的不幸呢?难道有人被抢劫了,我们就该笑他无能?我们不是应该讨伐窃贼吗?被退婚了就被嫌弃?我们不是该口诛笔伐退婚,背信弃义的男人?凭什么让受害者受到更大的伤害,而让肇事者逍遥法外?我们读的圣贤书,教儿育女的凌然大义去了哪里?” 看大家都垂着头,不说话了,任鸢飞再次大声澄清道:“我可以发誓,以本官媒的信誉做担保,瑶瑶绝对是清白之身!你们试想一下,她毁容了,采花贼还会有兴趣吗?不要跟我提她的容貌是菜花贼毁的,哪一个受害者不是被迷晕了,第二天才醒过来的?你们仔细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个推理的巨大漏洞!如果当时瑶瑶真的是醒来了,采花贼也会立刻把她敲晕!以官府目前和采花贼的交手,他们武艺高强,会手法差劲到毁掉她的容貌?,如果她真的醒了,试问,她看到了采花贼的容貌后,采花贼难道不会杀人灭口,还会让她安然活着?” 说完,下面的人交头接耳起来,但大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观点,任鸢飞趁热打铁的道:“就在昨夜,官府已经抓到了其中一名采花贼,相信在他们的严刑拷打下,另一个也难以逃之夭夭。” “好……好” “此等禽兽,就该下油锅,用火烧!” “对对对……快点抓到这种禽兽,我定要上去咬他几口。” “喝它的血,吃它的肉!” “这种伤天害理之事都干的出来,真是禽兽不如……” 看到下面的人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任鸢飞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掌声! 众人诧异,纷纷掉头,举目四望之下,才垂头看到一个世家公子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轮椅进了人群,大家看他腿脚不便,都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第五十八章,羊入虎口 公子一身月牙白的织锦云纹袍,即便坐着,也看得出他身材修长。许是出来得匆忙,一头乌发只是随意地在脑后系了一下,眸光半敛,几乎半边身子都倚在随从身上,一步步缓缓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他笑吟吟的抬头,看到任鸢飞的那一刻,他终于停止了拍手,然后接过随从递上来的一盏茶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一脸陶醉之态,举手投足之间无不彰显世族的优雅,又融合了他自身的洒脱风流,气质天成。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切入正题:“说得好,姑娘舌战群儒,此后必会成为佳话。” 任鸢飞抿唇不语,一向随意到近乎散漫的神色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是何人?” “我家公子乃玉丞相嫡子,因体弱多病一直屈居于此镇桃源山静养,常为人所不识。” 任鸳飞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此镇却有这么一个奇葩,这玉公子家世显赫,又是嫡子,只因先天体弱,老丞相又恩宠有加,恰好他外祖母住在桃园山上,玉丞相便在玉公子很小的时候将他护送此此镇上安心修养。 只是他常年不外出,又加之他外祖母十分低调,已然被人淡忘,如今十年未见,倒是成了翩跹公子,温润如玉。 只可惜他当年还只是体弱,如今怎么残了? 再看过去,此人的家仆也是极不寻常,面目清秀,身材却很魁梧,想必力大惊人,而且言谈举止颇有文士之风采,想必常常作为书童伺候在案前,在桃源山庄也颇有地位。 在众人一致的惊叹中,家仆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举起玉公子的轮椅,将他放到了比武台上,似乎丝毫不废吹灰之力。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家仆果真勇猛过人。 任鸳飞迎上前道:“公子可知这是比武……” “这是……”,安老爷一把上前凑在玉公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只见玉公子连连点头,任鸢飞狐疑的盯着密谋的两人,安亦瑶突然脸色巨变,她颤抖的指着外面的旗帜道:“你……你看……” 任鸢飞一看,吃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那哪是什么比武招亲的旗帜,分明写的是比武招贤!这个就有歧义了! 任鸢飞脑子一懵,这安老爷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正当她要开口问个明白时,那玉公子抬眸一笑,任鸳飞倒抽一口凉气,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也莫过于此了,仿若从山水泼墨画中一不小心跌入了滚滚红尘的仙子。 他敲着手里的折扇道:“我知道了。” 安老爷在一旁听后,笑得合不拢嘴,立刻着人给玉公子撑伞遮荫,“玉公子赏脸,真是小女的荣幸,也是鄙人的荣幸,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任鸳飞看安老爷一副已然把玉公子当做上门佳婿的样子,不由得紧张道:“玉公子要参加比试?” 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却都理解错了,以为她是嫌弃他的残疾,玉公子也不气恼,抚了抚衣袖,淡定自若的说:“尽管考验便是。” 安老爷这才醒悟过来,方才一直迷幻于这贵公子的身家与面容,倒是忽略了他是个残废,虽然谈不上嫌弃,自己女儿那样了也没有资格嫌弃,但这毕竟是比武……看他虽然精壮,但是…… 安老爷一脸担忧,安小姐侧目更是一脸惶恐。 任鸳飞看他一脸认真,不似来戏场的,便点头答应,示意安老爷可以开始了。 原本大家都为这个年轻公子捏把汗,不想陆陆续续上场的那些人都被他用折扇以别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给打下了台面,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尤其是安亦瑶,她坐立不安的看着任鸳飞,眸中尽是尴尬,“现在……现在,如何是好?” 眼看玉公子节节战胜,任鸳飞也咬紧了牙关,想不到一届文弱书生的样子却武功高强,不过仔细想来也不奇怪,既然他自小体弱多病,肯定寻得良师教他强身健体,习得一身武艺也实属平常。 只是这样一来就彻底打乱了她们的计划。更何况就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安老爷有意放水,找了些群众就往上面撂。 任鸳飞叹口气,“若是三日之后,他还是不曾出现,你便认命吧。” 安亦瑶咬了咬下唇,失望的发起呆来。 任鸳飞看她这个魂不守宅的样子,连连叹气,“实在不行,明日我女扮男装将他丢下去!” 安亦瑶立刻点头,一脸希冀的看着她! 任鸢飞无视她的感激,只是劝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安亦瑶眸色灰暗,只是机械的点着头。 原本她们是这么希望的,也是这么计划的…… 然而,第二天任鸢飞不知道吃了安府的什么,突然肚子疼,接着她就莫名其妙的跑了一天茅厕,然后她就因为严重脱水在床上躺了两天! 回头,这边比武招亲的大会已经结束。 任鸳飞就差没和安亦瑶抱在一起哭了,看她们两个一脸沉重,安老爷还以为她们已经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他捋着胡子,一脸欣慰的感叹:“天不亡我啊。” 玉公子一连三天,英勇夺冠,十几场比试下来,他头发都没少一根. 任鸳飞眼睁睁的看着他身戴大红花冲着自己一笑而过,在安老爷宣布了他们的婚事后,他立刻被请到安府商议嫁娶之事了.即便他是被绑着去的! 安亦瑶即使戴着面罩也能看出她脸色苍白,任鸳飞拉着她语重心长的道:“一开始我就告诉你这个事情是有风险的,现在……” 不等任鸳飞说完,安亦瑶心如死灰的点头道,“我知道,如果这是上苍安排的,我会接受的.” 任鸳飞同情的看着她道,“婚期在半月之后,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有时候某些事情到了特定的关头,会柳暗花明也不一定,凡是都抱着一丝希望日子会过得轻松些.” 安亦瑶叹息一声,“但愿如你所说.” 晚上安府设宴,玉公子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了安亦瑶身边,任鸳飞坐在玉公子对面,安老爷是上席. 安老爷命人倒了酒水,又吩咐了一大桌酒菜,菜肴丰盛,色香味俱全,月影倾洒,璧人一对,只可惜在座的各怀鬼胎,心思难测. 玉公子为人风趣,席间到还不至于压抑的让人瞌睡. 再加上安老爷问东问西,一时之间,话题就变了走势,聊到后面,安老爷看了看时候,又看了看任鸳飞,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后,自己就先溜掉了. 剩下三人对影而坐.安老爷走后,玉公子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安亦瑶紧抿着唇,有些惴惴不安,任鸢飞看着安老爷兴致冲冲远走的背影,有些伤感,这么个女儿,以前生得貌美,又教养得端庄娴雅,安老爷一直视同掌上明珠,即便现在毁了容,安老爷依旧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想尽法子讨她欢心,却不知他给的却不是她想要的。 任鸢飞想着眼神不经意的飘到了玉公子那里,那双深邃的眸子仿若染了山水之色,光芒沉浮,不炫目却叫人不敢直视,见他也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任鸢飞一怔,突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里,反复思考刚才是不是她看错了? 他看她的神色中专注里含了一丝戏谑,眼神媚而不惑,浮浮点点,竟有点引诱的意味! 任鸢飞即使垂着头也能感受到那两道未曾离开的目光,害得她苟延残喘的抬起头,打破沉默道:“今日菜色不错,玉公子怎不动筷,可是不合胃口?” “非也。”他自然而然地接口,声音有些浮魅,“只怪佳人太美,秀色可餐,已然足矣。” 任鸢飞琢磨一下,反应过来时猛然抬头,正好对上玉公子似笑非笑的黑眸。 看得任鸳飞立刻埋下头匆匆吃饭,为什么他说什么话都看着她? 任鸢飞心里十分诡异,一时没留意,风卷残云的吃相让对面的安易亦瑶十分震惊,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任鸳飞头也不抬的便将一碗米饭扒光了. 她是饿坏了吗?可看她吃得如此费劲的样子,安亦瑶心中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不等她反映过来出口挽留,被这诡异气氛压迫的无法喘息的任鸳飞便将碗筷一丢,站起来道:“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处理,你们接着吃.” 说着又极不情愿的抬眼看着玉公子道:“瑶瑶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 眼看安亦瑶要出口拒绝,玉公子审时度势,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风雅一笑,“这是自然.”说完,又神色暧昧的看着任鸳飞道,“任官媒慢走.” 任鸳飞点头谢过,谢他此番正常的行为. 溜之大吉的任鸳飞走至安府门口突然顿住,她脚步沉重,似是灌了铅一样,举步为艰,安亦瑶早已心有所属,这玉公子又来得奇怪,一个表面温润如玉,实则是头财狼,一个温柔似水,实则是个虐待狂,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真的没有问题吗? 任鸳飞再三思索,决定还是回去暗暗观察一下,若是玉公子趁着夜黑风高,月色迷离,借酒壮胆,行为不轨…… 想到此处,她脑中哪些典籍上的香艷画面一一呈现,再加之她临走时,瑶瑶那凄惨无比,万分无助,似乎下一秒就要失去贞操的表情,让她倒抽一口冷气,世风日下,人心叵测,怎能送羊入虎口? 第五十九章,夜扛美男 任鸳飞赶回去时,他们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心如雷鼓,随后看到下人过来收拾碗碟,她上前问道,“小姐去了哪里,可是回去休息了?” “任……任官媒,你不是回去了吗?”,安府管家突然走上来问她。 “快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 看任鸳飞一脸焦急,安府管事立刻指了一个方向,“玉……玉公子说饭后要消消食,便带着小姐朝后院去了.” 任鸳飞谢过,立刻朝着后院走去. 偌大的林花苑里一时间寂静的只能听到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她踩在堆积的落叶上,四周一片黑暗,走廊四处零星的挂着大红灯笼,被风吹灭了几盏,此刻更是黑得有些渗人. 整个后院寂静得可以清晰听见她踏碎树叶的声音。她轻轻停住脚步,仔细聆听辨别方向,许久都没有声音传来,难道是走错了方向?就在她要离开时,前方却远远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女声。 是她!任鸳飞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走上前去,隔着老远,依稀能看到两抹身影,她立刻闪身到旁边的梧桐树后,背靠着树干,簌簌而下的梧桐花帘卷西风般地在她眼前飘落。 “夜色凄婉,凉彻人心,幸而有佳人相伴,不至形单影孤,实是本人之幸。” 偷眼看去,只见玉公子的背靠在轮椅上,抬头望着寥寥月色,隐约朝她藏身的方向微微偏了头,声音却丝毫没有伤感,反而有些风流韵味。 任鸳飞回头,难道发现她了?不应该啊,就在她疑惑的瞬间,突然听到瑶瑶惊呼,“你做什么?” 任鸳飞立刻望过去,看到安亦瑶退后了好几步,一脸防备的看着轮椅上的男人.玉公子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么谨慎,只好抽出轮椅上的软鞭,一把将她卷了过去. 任鸳飞大吃一惊,这厮果然是个斯文败类!可惜了他的一张姣好人皮. 安亦瑶被玉公子困在怀里,挣扎不休,“放开……放开我……” 瑶瑶的声音透着娇羞和愤怒。 任鸳飞微微一怔,他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他想在这里就? 她屏气凝神的听着,突然那边没了声音,一定是玉公子那个禽兽,点了她的哑穴!是可忍孰不可忍! 哼,做贼拿脏,她今日就要揭发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她心中暗骂一声,这只色狼! 眼看玉公子要对她下手,任鸳飞再也顾不得了,冲出去就要呵斥他,不料她的横空出现直接将安亦瑶吓晕了! 任鸳飞:“……” 玉公子看着她笑道,“想不到任官媒还有这等癖好?” 声音高贵而玩味,还透着一抹诱人的磁性。 任鸳飞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好笑,不偷窥你,还不知道你的本性呢,但她不会这么直接,她也迂回,装懵道,“什么癖好?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事找瑶瑶商量,一来就看到你们……” “我们?”,玉公子漫不经心的抬眼看她,一副我们怎么了,我们又没怎么样的表情,让任鸳飞直后悔,出来的太早! 都怪自己武功太好! 任鸳飞大步上前看着他怀里晕过去了的安亦瑶道,“你若是正人君子,你把她弄晕做什么?” 玉公子望着她失笑,“本公子若说是你突然出现把她吓晕的,你作何感想?” 任鸳飞一脸狐疑,“她会有这么脆弱?” 见她不信,他坦然道,“等她醒了你问她便是。” “好,就算是我把她吓晕的,那你强行将她拽入你的怀中你又作何解释?” 玉公子嘴角浮笑,“本公子拽了她又如何?” “若不是本官媒出来的及时,你是不是打算对她图谋不轨?” 看她严厉指责,他不怒反笑,“若我说是为了救她,你相信吗?” “救她?”,任鸳飞一脸懵。 “就在刚才你哪个位置有条青蛇……” 不等他说完,任鸳飞已经吓得尖叫起来,她快速闪开,放眼去看刚才站的地方,不见什么东西,才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问道:“蛇呢?” “被她吓走了。” 玉公子说着指了指怀里的安亦瑶。脸上的表情有些戏谑。 任鸳飞瞪他一眼,虽然他说的有板有眼,但是夜黑风高,带着大家闺秀来到这种阴森黑暗的地方本就不怀好意,所以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一脸警惕。 任鸳飞将安亦瑶接过抱在怀里,玉公子看着她此举似乎并不吃惊,只是风度极好的跟在她的后面。 一路无话,走到安亦瑶的寝居时,玉公子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任鸳飞回头皱眉道,“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自然是进去睡觉。” 玉公子无奈的在手上敲了敲折扇,幽幽叹息。 任鸳飞上下将他打量,目光不善,玉公子汗颜,只得如实相告道,“安老爷诚心相邀,本公子是在盛情难却……” “打住!” 任鸳飞深呼吸了几口,毛骨悚然的看着他问,“你是说,安老爷让你睡在瑶瑶的小院里?” 玉公子面瘫了一下,又皱着眉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扼腕道,“确切的说……是让我们睡在一个屋子里,甚至一张床上!” 任鸳飞:“……” 这……这安老爷是有多满意眼前这个衣冠禽兽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啊! 虽然瑶瑶毁容了,可也不至于让他望嫁到这种地步吧! 任鸳飞震惊的下巴都掉了,玉公子看着石化在原地的她,叹了口气,漫不经心的的道:“这还不是最惨的,最糟糕的是……” “是什么?”,任鸳飞觉得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够用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机械的回头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你一次性全部说完好了。” “我那可怜的从未离开过身边的侍从,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安老爷遣送回去搬聘礼了!” 玉公子一副上了贼船,还被贼喊捉贼的表情,让任鸳飞郁闷的想吐血。 这强娶强嫁的姿态,让玉公子哀怨的道,“似乎我的人生安危以及清白比起安小姐更应该让人保护吧?” 任鸳飞呼吸一窒,望着他半饷,竟无言以对。 放下安亦瑶后,任鸳飞看着玉公子道,“今晚你睡哪?” 玉公子反问,“我还能睡哪?” 任鸳飞瞅了瞅床上的少女,况且不论这家伙是不是个衣冠禽兽,万一安老爷再次丧心病狂,给他们两个吹点迷烟,乱喝点什么东西,结果简直无法预料…… 为了防止这样的惨剧,任鸳飞再三思考后道,“不如你跟我回红叶小筑,天亮之前我再把你送回来?挨到明天我们在想办法。如何?” 玉公子敲了敲折扇,灿然一笑,眼里风云难测,“如此,甚妙。” 任鸳飞看着他挂在脸上的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刚要离开,玉公子一把拉住她,指着自己的轮椅道,“你让我自己去?” 是了,让他这么滚过去,还没走出安府,就被抬回来了! 任鸳飞思虑一番,将他抗在背上道,“你安分点,我背你过去。” 她脑子抽了抽,她都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在干什么……好像一切都迷迷糊糊的却又不得已而为之。 尤其是看到玉公子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就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后背美男压身,她奔跑在房顶,耳边呼呼作响,跑了半天她脑子还晕乎乎的,突然有种当了采花贼的诡异感!大半夜这么扛着一个美男四处奔跑,还不知道等她回到红叶小筑,司徒君看到这番场景又该做何感想? 光是想象一下,她背脊就冒出一股冷汗。 回到红叶小筑时,她站在院墙上朝着下面看了许久才偷偷摸摸的下去。 玉公子看她这副摸样,不禁失笑:“回自己家却和做贼似得,有趣得很!” “不想被人知道我们干着不三不四的勾当,你就给我闭嘴!”说完,任鸢飞皱了皱眉,奇怪,她怎么说成了不三不四? 眼见玉公子还要取笑她,她反身点了他的哑穴。 任鸳飞将他锁到之前傅梓新睡的西厢,正要离开,迎面就看到六子慌慌张张的从院子的月亮门跑了进来。 “哎哟,老大你可回来了!” 六子一边喘气,一边擦汗。 看到他这幅急急忙忙的样子任鸳飞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准没什么好事儿。 “你喘什么,倒是说话啊!” “老……老大,知府大人他……” 司徒君?她脑子嗡的一声,脸色惨白,忙扶住他问:“他……他怎么了?” “大人,大人他今天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回来,上面圣旨传的又急,他就去临县公干了,可能要好几日甚至半月才能回来,叫你照顾好你自己,顺便给你留了一封书信。” 任鸳飞接过书信,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许,她反复抚摸着,脑子有些迷糊,半饷才迟钝的问道:“公干?去做什么?还要去那么久?” 六子捞着后脑处,回忆道,“师爷说是因为临县的父母官突然坠楼死亡,正好这官员上头有人,篓子捅大了皇帝就知道了,要求彻查此事。但是朝廷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钦差大臣,便让我们的知府大人前去支援了。 圣旨上说让他务必在半月之内破案,即刻起程,大人左右等不到你,也就上了官娇走了。” 任鸳飞听后心里空落落的,她捏着信纸双眼迷茫,她不确定这次会不会又是个陷阱,有或者给夜魅组织的人提供了一个绝佳反扑的机会。 自从上次被元九王爷搅和了一下,夜魅内讧差点分崩离析,但现在那个组织是个什么情况她近来也没有听司徒君谈及,只顾着忙绿手里的小事,也没有同他好好说话,分担什么,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愧疚。 但心底更多的是为他担心。 六子看着面如土色的任鸳飞道,“你怎么和师爷一个脸色,一副得了绝症,生无可恋的样子。不就出去公干吗,搞得好像不回来了一样。” 第六十章,两次敲门 “你懂什么!”,任鸢飞瞪他一眼,就在六子要离开时,师爷来了。 他一见任鸢飞就知道她担心得不轻,立刻上前告诉她:“我来是告诉你不用担心大人,他有山庄护体,你怕什么,山庄高手如云,就是夜魅也得估量而行,再说夜魅一连几次都没得手,反而损失惨重,若对方没有加码,想必这个任务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反而是你,大人临走再三嘱托,让你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轻易离开这个院子,虽然有暗卫在周围,但也不是万无一失,大人说他……说他……” “说他什么?”任鸢飞皱眉,“是不是上了年纪了,几句话都记不住了?” 任鸢飞神色不安的埋怨起来。 师爷也不怪,只是老脸一红,贼眼看她道:“大人说,他可不想断后,让您悠着点!” 任鸢飞:“……” 师爷被任鸢飞两扫把打了出去。 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 任鸢飞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位置,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他躺过的地方,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熏香和体温,心里空空落落,一分一秒都是一种煎熬,浅白的月光倾泻在床前,清风拂过,带来他留下的馨香,过去的种种像影子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凉夜深深,她突然眼角湿润,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脸庞,似乎都近在眼前,她这一刻才知道原来看不到他,她的心底竟是这般想念。 她努力的闭上眼,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他,同时又在心底埋怨自己,猜想司徒君走的那一刻,一定是自私到希望将她也一起带走的吧!可她却连送他的机会都错失了。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几经辗转后,终是抵不过疲倦沉沉的闭上了眼。 清晨,一缕阳光直射进她的房间里,暖暖的光线穿梭于她轻轻起伏的气息间。舒倘,漫长。紫檀的香味,弥漫在床榻中,似乎把一切空虚都盈满,她眼皮动了动,脑海中还残留着一抹孤清而飘逸的身影。 她倏地翻了个身,腿不知搭在了什么地方硬硬的有些不舒服,下一刻,她烦躁的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双极美的凤眼,眸子在清晨的薄辉下熠熠,浮光蔓延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随即一个翻身坐起一把掀开被子往里身上看,衣物完好,她舒了口气,接着眉头一拧,看着她床榻上的不速之客,心里紧锣密鼓,表面却铁青着脸问道:“你来我床上干什么?” 玉公子不知何时钻到了她的房里,此刻正懒洋洋的斜躺在她的床榻边上,这不重点,重点是这厮还衣衫,不整!非常的,不整。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看他头发只用了根带子松松的束了束,乌黑光华,披在肩后。白色内衫绸缎水滑松松垮垮,腰间斜挂玉带,锁骨外露,真是说不出的勾魂夺魄。这,这副模样,她在金玉楼见得多了! 一副春宵一度,浅眠初醒的睡美男形态,极具蹂躏的诱惑。 任鸢飞紧抿着唇,幸亏她不是重色之徒,否则,哼…… 玉公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唇角噙笑,从容潇洒的起身,拨了拨肩头的黑发,赫然起身,回眸看她,如同踏月而归的仙人,身染云霄之色、不食人间烟火。 任鸢飞极力克制自己将目光从他身上艰难的移开,若不是她定力好,怕是早已被这传说中的春波秋水迷的七荤八素,不辩东西。 玉公子擒着浅笑,单手挑开她的床帐,看着她,“西厢蚊子太多,睡不着,只好跟你挤一挤了。” “西厢的床不是也有蚊帐么?”任鸢飞总算回过神来,质疑的看着他。 “额……”他迟疑了一下,缓缓道:“没有被子我就把蚊帐扯来用了……” 任鸢飞脑门上的青筋抖了抖,“床上不是有被子么!” 玉公子咬了咬鲜嫩的薄唇,再次迟疑道:“床板太硬,我拿被子垫了下……” 任鸢飞:“……”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什么叫床板太硬!她火冒三丈,“床板上不是有绒草吗?” 玉公子有意无意的摸着两片如胶似漆的薄唇,惨淡道:“我家铺床板用的都是针织羽绒毛……” 任鸢飞:“……” 她黑了黑脸,指着自己的床榻道:“那我睡得床也是铺的绒草!你怎么睡的?” 玉公子打开折扇,摇了摇道:“我不是说了吗,有蚊子!” 任鸢飞:“……” 她感觉她被耍了! 要是司徒君在这,你丫的早被剥皮了! 任鸢飞愤愤的下了床,将他的轮椅推开道:“出去,我要梳洗了。” 玉公子单手衬着下巴,百无聊奈的道:“你还有心情梳洗……” “我……我怎么就没有……”说道这里她话音蓦然顿住,随之脸上血色尽褪,一脸惊恐的望着外面高升的日头,她这才想起,要趁着天亮之前把这个男人送回去! 现在…… 她惊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而眼前的男人却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她干笑两声,走过去,蹲下道:“你觉得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玉公子手指上缠了她的青丝,懒散的把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松开,又拿折扇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似乎还不过瘾,他居然伸手摸了一把,随即快速撤离,任鸢飞怔怔的看着他,脸上指尖温热的触感还在,滚烫却蔓延了她整张脸,以致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理智下才没有动手揍他的! “既然木已成舟……本公子已经……” “等等……” 任鸢飞一把打住他,生怕他说出,他已经是她的人了,要她自己负责云云……的混账话来,可这平白无故的失踪了一个大活人,还是个上门女婿!最后竟然还是被她这个媒婆拐了…… 她突然觉得自做媒以来,这算是她此生事业的瓶颈,她的劫难,他是她的克星! 总结完毕,她已想好对策道:“这样吧,你姑且先呆在我这里,我去安府看看情况!” 说完她刚要走,玉公子突然叫住她:“你……” “你就这样把我一个残疾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他语气颇为惊叹。 “你给我老实点,还都是你害的!”任鸢飞不满的说。 “明明是你们连蒙带骗把我嫁了,现在倒成了本公子的不是了?” 任鸢飞不再理他,直径走了。 “诶,你别走……”他又喊了一声,任鸢飞走到门口,头皮一麻,鬼使神差的竟听出了深情款款,情义绵绵的味道,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刚要开门,就听到门前来了许多脚步声,接着,便有人敲门道:“任官媒起了吗?” 眼看玉公子要出声回话,任鸢飞一个健步飞过去捂住他的嘴!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这才眨了眨眼,表示懂了。 看他确实懂了,任鸢飞这才将捂着他嘴的手掌松开。 被她手捂过的嘴上似乎有缕缕甜香,玉公子突然伸出半截舌头舔了下唇角。 “你别出声,一会儿……”任鸢飞没说完,望着玉公子下意识的动作,眼眸定了定,似乎忘了要说什么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任官媒在吗?安府出大事了,在的话,你应个声!” 任鸢飞怔了怔,心肝肺都一起跳了起来。看着玉公子的眼神,只差绿幽幽的了,她暗暗抽气,这可如何是好,准是准女婿不见了,闹翻天了!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咬了咬嘴唇豁出去道:“何事惊慌,你细细说来,我还在穿衣。” “是这样,府上新招的玉公子不见了,老爷已经派出大量人马出去寻找了,现在急找姑娘过去商议对策。” 来人似乎是安府那日的小丫头,任鸢飞的心吓的快要跳不动。 回头看到玉公子,他脸上的笑深了些,眼波荡漾引人沉溺。 他笑的眉目生春,可她此刻只想将他用麻布口袋套住头猛揍一顿! 想到这,她突然想到了法子,冲着外面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 那小丫头见请不动她,也不好跟她耗着,只好回去。 见小丫头走了,任鸢飞摸着下巴望着玉公子道:“请吧。” 玉公子涩涩的咽了一口唾沫,心里象是堵了东西,“你……你不是真要把我嫁给那个丑八怪吧?” 任鸢飞眉头一凝,“那要看你听不听话了。” “听话,听话,你说的话我都听。”玉公子言语间颇为无奈,瘫在轮椅上风流邪气的看着她。 任鸳飞揉了揉太阳穴,总感觉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 “你老实在这里呆着,我去去就回。” 不等她开门出去,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不过这次脚步声有些轻微,她屏气凝神的将耳朵贴在木门上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是一个来敲门的! 她脑门上嗖嗖的冒着凉风,可听这脚步声和刚才那个小丫头的急步略有不同,这一次的人定是沉稳许多。 第六十一章,相逢恨晚 这时,敲门声响起,任鸳飞咬着下唇,如临大敌的看着门外,直到门外传来一个银铃般动听的声音,“鸳飞姐,你在吗?” 任鸳飞一听是安亦瑶的声音,发软的双腿终于有了一丝力量,她深呼吸两口,试探性的同外面交涉道:“安府的事情我知道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安亦瑶听到任鸳飞的声音,一下子就激动了,她声音有些雀跃,隔着木门道:“想不到哪个胆小的家伙昨夜竟然私自逃走了,还算他有点眼识!” 说完,安亦瑶又腼腆一笑,柔声问道,“对了鸳飞姐姐这是不是你的手笔?我完全没想到你居然留有后招,将了我爹一军。可真有你的,现在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了……只不过,他究竟去了哪里?不会再回来吧?” 任鸳飞扶额,看着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的玉公子,他唇角留着意味不明的笑,眸子颇深,迷了迷眼,小声道,“你完了。” 任鸢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突然开门将安亦瑶拉了进来。 进来后,看到轮椅上笑的格外灿烂的玉某人,安亦瑶张大嘴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结巴道:“他……他……他怎么……”说着又将任鸢飞上下打量,“他怎么在你这里?” 说完她又立刻捂住嘴,小声道:“你还没把他送走?” 任鸢飞深呼吸一口,真是山无棱,天地合也没有这么巧合的误会了,她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哭丧着脸道:“还不是你爹丧心病狂到让他和你睡一个屋子,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有损你们二人的清誉,这才……” “鸢飞姐姐……”安亦瑶一把拉住她,感激涕零的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我周全,这份恩情……” “你理解就好,其他就不要多说了。”任鸢飞眉头紧皱,“当务之急,是怎么把他送回……” “噗通!” 任鸢飞和玉公子皆是吓了一跳,看着说跪就跪毫不含糊的安亦瑶,两人风中凌乱。 “鸢飞姐姐,求你多留他两日吧,送回我那里……万一我清白不保……”说道这里她梨花带雨,“我也不想活了……” “这个……” 任鸢飞抬眼去看玉公子,见他神色复杂,一副‘我看起来就那么猥琐!’的表情让她哭笑不得。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相互谦让时,门外又来了一批人,来人叩响了任鸢飞的木门,吓得安亦瑶一把扑进任鸢飞的怀里!任鸢飞沉声问:“谁?” “你没事吧?大白天关门做什么?” 是师爷的声音,任鸢飞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来做什么?” “这不安府的新郎官丢了吗?安老爷一大早就来报案了,你知不知道啊?”师爷的口气颇为焦虑,怕是正烦。 任鸢飞隔着木门,回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倒是快些带人去找啊。” 师爷在门口踌躇了一下,隔着木板朝里面看了看,疑神疑鬼的道:“你在做什么?这人丢了,你不是应该最着急么?你今天似乎有点反常啊……” 任鸢飞都想哭了,“我……我……”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师爷在门外一脸急切,这可不妙,大人临走时千叮万嘱把这姑奶奶伺候好,若是等他回来瘦了一斤半两,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我没事,他应该没跑多远,你立刻出城去追,说不定能追上,我一会儿就去安府看看什么情况。” “你真的没事?” “我说了没事,是不是要我找你练练手?”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师爷哼哼唧唧的敷衍着,当下也只能吩咐人出城去找了。 师爷走后,安亦瑶也寻着机会悄悄溜走了,留下任鸢飞恨不得一口将眼前碍眼的男人吃掉。 她想好了,等到明日一早,天不亮,她就是打晕了把他装麻袋里也要把他送到安府去! 看她一脸破釜沉舟,把他嫌弃到家的样子,玉公子身心都受到了史无前例的伤害,他悠悠叹息,放下手中的碗筷道:“你这恨得不将本少抽筋剥皮的表情,让本少怎么吃得下?” 任鸢飞看着桌上的一叠馒头和咸菜,又看了看他几乎没动的稀粥,她问:“真的不是嫌弃饭菜难以下咽?” 玉公子点点头,“虽然我的下人都比你吃的好……” 收到任鸢飞的刀眼后,他立刻峰回路转道:“但是……有美人相伴,即便粗茶淡饭也是人间甘泉。” 任鸢飞冷漠地望着他,眼神像在看一条死狗:“赶紧吃,吃完就睡!天不亮我们还得去干一件大事!” 任鸢飞提及的大事,让玉公子面上一寒,他忍不住问道,“既然安小姐无意于我成婚,而我也不愿娶个丑八怪,即便你将我绑回了安府又能如何?”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任鸢飞,她衬着下巴想了想道:“你既不想娶安小姐又为何当初答应安老爷比武呢?” 说完任鸢飞倒了一杯茶喝,玉公子眼神沉沉浮浮,注视着任鸢飞道:“因为那日安老爷说他的女儿时,指的是你!” “噗……” 任鸢飞一口水喷出老远,连带被呛着咳了好久,玉公子赶紧过来给她抚背,咂咂嘴道:“怎的这么不小心。” 任鸢飞看着他像是看瘟神一样,“你也信?” “为何不信?”玉公子连连哀叹,“本少才是最无辜的好吧?”说完,他目光紧锁在任鸢飞脸上,忽而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任鸢飞:“……” 任鸳飞一副已然失忆的样子,“我该记得什么吗?” 玉公子满脸黑线,表情已经醉了,“我就知道你忘了,你自然不会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来到凰游镇上,舟车劳顿,刚掀开轿帘,想要找个客栈吃饭,就被你从楼上泼了一盆脏水下来……” 任鸳飞咬着下唇,捏紧拳头,恍惚中似乎真的有这幺一件事,不过那真的不是脏水,而是早上下了雨,屋檐外的帐篷上积了不少水,大家挤在阁楼上看热闹,说外镇来了个小公子,一时稀奇,她爬上窗户,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雨棚,接着…… 那时候她也就七八岁,看着马车上站着的小少爷,全身都湿漉漉的,抬眼瞅着她,她当时害怕一个劲儿的溜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线条紧绷,想不到这一眼,他竟将她记了下来!真是冤家路窄,此仇必报啊! 她倒抽一口凉气,太阳穴隐隐顿顿的疼了疼,这厮莫不是来算旧账的?她心中紧张,只觉得他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深沉了。 “不就是……淋个水吗?你若是心底不平衡,大可泼我一盆水,我受着便是!” 任鸳飞哀怨的叹口气。 玉公子却一本正经的指出,“不是一盆水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她也实在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问题!难道泼个水脑子泼出问题了? 玉公子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看着她探究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为那件事补偿我?” “你又不缺钱,赔你精神损失显然你不会接受,除了以牙还牙,我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你获得一点报复的快感了。” “如果,你真的要补偿我……”说着玉公子勾唇,目光认真的道:“我虽衣食无忧,但缺个夫人……” “你的意思让我以身相许?”兜了这幺久的圈子,任鸳飞算是明白了。 咦,怎么没有反应?任鸳飞抬头一看,才发现玉公子已然红了脸,目光更是游离在外,一副害羞的样子。相识至今,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震惊之余,竟不知作何反应。 她震惊了一会儿,摸着茶杯的手突然有些发抖,夜色已深,幸有明月当空,想必这清朗的月色能照出此时她脸上微冷的笑意。半饷她打破沉默,一脸绝望的看着他道:“就因为我泼了你的水,让你湿身了,你便让我以身相报?”望着矫矫斯人,渊渟岳峙的玉公子,她心律不稳,呼吸大起大伏。 “听起来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玉公子垂下纤长的眼帘,目光闪烁道,“那次之后我便……” 说着他看着自己的双腿,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欲言又止。 任鸳飞只觉被雷劈了,她怔在原地,脸色变了几遍,望着他残疾的双腿,难道竟然是那一次她意外泼了水,他回去后伤风寒凉入体,导致原本就脆弱的身板……瘫痪了? 她……她努力咽了咽口水,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全身都麻了,嘴巴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看她受惊不小,难以接受的样子,玉公子叹息,“当时的我和你现在一样,所以……” 他没有再说下去,酸楚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就是这样一副失落的样子,也格外有调,象是千里冰封的雪山上,纤云散尽的一轮皓月,清辉万里。你长得好看,你说的都有道理! 任鸳飞做梦也没想到会有此等香艳祸事大难临头,如今可如何是好,她若是个男子三妻四妾也就罢了,可是……可是…… 她万分为难的道:“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也不想推脱责任,还得你后半生如此,当时真的是没有预料的,照顾你,也算理所应当,但是……” “但是?”玉公子眼波微微颤抖,等着下文。 第六十二章,沐浴 “但是我已有婚约,好女不嫁二夫……”看着玉公子瞬间跨下去的脸,刚才还春风和煦,此刻已然黑云压城,她屏住呼吸,一口气说完,“我……实在无能为力,要不,你……你换个条件吧,或者我……我帮你找个中意的如何?” “你……”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声音有些嘶哑,唇畔一张一合间,隐忍至极,他说,“他是谁?” 四周暗影沉沉,凉意潋潋,任鸢飞抿了抿唇,道,“他……他就是现任的知府大人,司徒君。” 玉墨愣住了许久,都无法说出话,这个许久仿佛一世那么长远。 他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带着一分探寻,一分不确定,一分紧张,问道:“倘若,你和他没有婚约,你会跟我走吗?” 任鸢飞:“……”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傅梓新站在她的面前时,她也未曾动摇过,她低下头,一时语塞。 玉墨定定地看着她,心底无端涌出一丝刺痛,一瞬间泛滥成海,良久他叹息,“如果……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 任鸢飞:“……” 什么叫不介意,她突然听不懂他的话,他此时的智商是喂了狗么,还是脑袋被门夹了? “我是说……” 见他还要解释,任鸢飞惨白着一张脸,脸上的惊恐化作万般无奈,她跪在地上的姿态迅速由挺拔变为风中瑟瑟发抖的小黄花,尽管这朵小黄花比三棵白菜加起来还大。 任鸢飞抽出衣襟中的绣帕一边擦脸,一边哭诉道:“司徒君那个禽兽,根本就不是人……虽然我已然是她的未婚妻,可他还是没忍住强行将我占有了……” 玉墨的脸色立刻如寒潭一般,紧抿的唇没了一丝血色,可他还是强忍着提气道:“如果……如果,我说……” “你以为这就完了?”任鸢飞放声大哭,“我……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了!” 玉墨:“……” 玉墨脸上冷峻得不带一丝表情,黝黑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坐在那里,不时隐忍压抑的望向她,若有若无的眼光却像丝线一样抽紧了任鸢飞的心。 突然,他转过轮椅靠近她,趁她还在发愣,一把将她提起拉进自己的怀中,炽热的怀抱几乎将她融化。一时间让她沉沦其中,脑子无法转动,她倏地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幽怨的眼神,冰冷而决绝。他直直地看着她说,“任姑娘,那么,你欠我的该如何呢?”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那么深,眼底竟然好象流淌着浓浓的忧伤,让她的心也跟着碎成一块一块的,她小声怯懦的道:“那么,我想办法治好你的腿,如何?” 他闻言,勾唇冷笑,半响他放开她,转过轮椅道:“那么,在本少腿疾未好之前,先伺候本少沐浴更衣吧。” 任鸢飞:“……” 任鸢飞难得的抽回一丝理智,刚才还觉得委实对不起这厮,不想这厮这么快就想出了折磨她的法子,她眼睛在他轮椅上转了转,难道腿疾就没有办法沐浴更衣了? 没办法她理亏,她只得咬着唇上前推动轮椅,咬牙切齿的道:“你长得帅,你有理。” 这分明是报复她!一定是! 任鸢飞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看见玉墨半裸的模样,她还是被惊呆住了,水汽氤氲,衬得他肤如凝脂,长发半湿半干,几缕碎发贴在耳边,眸子温柔清澈,薄唇嫣红一片,她脸红心跳间,只觉得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定定神,站到他身前,她半闭着眼,装君子道:“公子,要小的怎么伺候?” 玉墨轻声笑了笑:“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给我搓澡。” 笑个屁!司徒君那厮都不敢叫她给他搓澡! 但她还是教养很好的挂着笑,萎靡的靠过去,浴桶里的热气,熏了她一脸,把她也熏得燥热起来,“我……我来了。” 捏着洗澡帕,任鸢飞卖力的搓起来,手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她就像是被烫到一般,快速的缩回手,她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起贪念,他是个残疾,伺候他是人之常情!万万不能有畜生的欲念!念完,她又老打老实的搓起来,前前后后,上上……咦……搓到腰部,她的手蓦地一顿,脸色绯红的请示道,“下面……也要我搓吗?” 说完,她眼观鼻鼻观心,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唔……”玉墨舒服的闭着眼,“嗯。” 任鸢飞:“!!!” “这……这不太好吧?”任鸢飞皱眉,却管不住自己的双眼往水面下瞟。 见他一副已然睡着的样子,任鸢飞心里嘀咕:“你是腿残了,又不是手残!” 看他没有反应,她料想这厮不会就这么睡在浴桶里吧?就在她思索的瞬间,她手中的澡帕突然掉入浴桶,正好掉在他的裆部,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 任鸢飞倒抽一口凉气,想也没想猛地伸手去捞! 不捞还好,这一捞…… 任鸢飞羞赧的抬头,就看到玉墨睁开了眼,时间静了片刻,任鸢飞眼巴巴地瞅着他。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又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她捂住的部位,再脑补了一下刚才的恶劣情节,他猛地深呼吸了几口,双颊憋得通红的看着她道:“你想要,你说啊?” 任鸢飞赶紧松手,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噎死。 不等她反应过来,玉墨上下打量着她,冷声道:“本少倒是忘了,有孕之人,那方面的需求格外强烈,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任鸢飞啪的一个巴掌打过去! 接着一个转身,她羞愤急忙向着房门的方向跑去,玉墨一怔,顺势起身,上身赤裸,他伸手抓住她。她闪避不及,脚下一个踉跄,然后直直被他带着跌入了浴桶。 “咳……咳……”口鼻中进了水,眼睛也疼得厉害,玉墨将她拉了起来,急忙问道,“有没有事?” 废话!没看她已经被呛得说不出话了吗?任鸢飞瞪了他一眼,趁他不备,一掌将他推开,转身想要离开浴桶,然而没想到,一个不稳,木桶失去了平衡,哐当一声连人带桶整个翻了过去,水更是流了一地。 任鸢飞想要起来却发现,身上压了千斤重量,她睁开眼,才发觉眼下的情形十分不妥,怎么说呢,好像有些暧昧,玉墨不必说,还是半裸着的,而她的衣物因为沾了水,正紧紧地贴在身上。最重要的是,他直接像个王八似得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他呼出的气息都落在了她的脸上,带着绵绵的香气。 任鸢飞心跳快得像擂鼓,头也晕乎乎的,很快她就连呼吸都成问题了! “你……你!” 玉墨立刻从她身上挪开,给她顺了顺气。 睁开眼的任鸢飞身体僵硬,怒气隐隐,一把将他推开。 她拿手捂着心口。他、他竟一掌拍在、拍在她心口的位置……她的胸还好吗? 还好吗? 任鸢飞差点气晕过去! 真是够流氓。 胸口某处还隐隐作痛,她强行忍下,暗中瞥他一眼,见他微微怔忡,略有不可思议地低头瞧着自己手掌,再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她,一瞬间,他脸上神色甚为古怪。 哼,豆腐都吃了,还这副欠揍的表情! 任鸢飞踉跄着起身,不再看他,出去之前只留下一句话,“衣服我放下了……还有今晚别再翻我的窗户,爬我的床……否则……断的就不只是腿了!” 撂下一句狠话后,任鸢飞回去睡了个好觉,睡至三更时分,她睡眼惺忪的挣扎着爬起来,今早一定要把那厮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否则大事不妙! 她穿好衣服梳洗好后,来到西厢时,发现门还紧紧的关着,她借着朗朗月色,想着他此刻应该睡得正香吧,踌躇了一下,她推门而入,月光瞬间倾洒满间屋子,她一抬眼就看到玉墨正坐在轮椅上。 白衣委地,墨发流泻,一只手懒散地托住下颌,眼神有些漫不经心。 看到此景,她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第一眼便觉得他有种说不出的高贵雅致,被惊艳到的她,一不小心打翻了帐篷上的积水,如今他一双凤眼睁开,便更添了几分幽凉的诗意。 她不得不在心底承认,玉墨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男子,最摄人心魄,没有之一。 司徒君虽然也长得俊美,却没有玉墨身上的诗意与孤寂,他身上那种凉意,似乎是天生的,让人忍不住为他叹息。 “本来,我想一走了之。”他忽的开口,声音有些苍凉。。 任鸢飞震惊的看着他,“你竟是一夜未睡?” “算了,走吧。”他欲言又止,“让你送送也是好的。” 任鸢飞不明所以,感觉有点尴尬,又有点羞涩,抬头看见他那张英俊的脸,讪讪道:“那……那走吧。” 他的脸色变幻了片刻,终是没说什么。 把他送至安府大门后,任鸢飞的一颗心总算有了着落,玉墨神情恢复了冷淡:“不用进去了,我识路。” “进去后,你怎么说?”任鸢飞有些担心的问。 第六十三章,不知所措 玉墨身影怔了怔,道:“我自有分寸,不劳你操心。” 第二日任鸢飞去了安府和安亦瑶沟通,让她务必将玉公子看好,同时要求他爹给他另置房间休息,任鸢飞只道她要出去几天,会在她的婚期之前赶回来,也请安亦瑶务必将玉公子留到那个时候。 任鸢飞找到镇上最好的大夫,知道了治疗长期瘫痪的腿疾除了针灸之外,还有一味必不可少的药材,因为药材生长的地方实属难得,一般人难以采摘,所以许多断腿,瘫痪之人也只能饱受痛苦,不得其治,更主要的是那种药材百年难得一见,周围有毒蛇猛兽出没,异常凶险。那位医者也只是在泛黄的古书中看到过记载,也未见过真实的草本。 大夫只为任鸢飞提供了一个大概的摸样,颜色和味道,而且那种草植只长在春末,现在已然初夏,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任鸢飞也想不了太多,只好带了采摘的工具,又让老太医配了一些解毒的药丸,又买了一些干粮,穿了一双厚实外面镶了铁的布靴,就往城郊的伏羲山去了。 塚胥草要么长在千年古木下,要么长在寒潭峭壁中,这种草药十分罕见,药效惊人,能够通过人体穴位和肌肤渗入病灶,温脾强肾不说还能有效愈合筋骨清楚淤血循环障碍,有再生功效,价值千金。 不过这种奇异的草药往往有着自身的甘香容易引来毒蛇毒虫的觊觎,鲜少有人能够活着采到此药,任鸢飞去了简直是送死。 但不去送死,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挽回几年前的失误对玉墨造成的伤害。 这样欠着他终是不妥。 如她所料,塚胥草是极其不好摘的。光是找到这株草植就花了她五天的时间,她先是去了千年古树下,寻觅无果还被毒草割伤,复又去了悬崖峭壁,下面是万丈深渊,她带去的绳子绑在临崖的大树上,另一端套在自己腰上,绳子还未放出三米,绑在大树上的绳结就松掉了!若不是她还带了铁抓手,估计这会儿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晃荡在半空中,崖壁上空无一物,连颗草也没有,光秃秃的,手和脚都没有可以借助力气的攀爬点,烈日当空,晒得她头晕,豆大的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她咬紧牙关,干涸的嘴唇已经起皮裂出一道道小口子,汗水滴在唇上生疼生疼的,难道要空手而归吗? 她不甘心,勒着绳索的手已经磨出了血,手掌上火辣辣的,即便这样,她还是鼓起勇气,又往下下滑了几米,她想着,若是还找不到,她恐怕也只有放弃,另想他法了,就在她恍惚之际,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崖壁上有一簇火红的植物,根须十分纤长,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太远了,她根本看不清楚,她只能算计着达到那株植物的距离,然后攀上崖壁,又重新吊绳下来,如此小心翼翼的折腾下来,已经日落黄昏。 靠得近了,她才听到下方不断传来“嘶嘶”声,她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不敢轻举妄动了,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下面一定有蛇!她固定好自己的位置,再仔细往下面看,不看还好,这一看一股冷气立刻自脚底透上脑门! 刚才她所看到的那一团火红的植物原来是一大堆蛇群! 各色各样的蛇堆满了那片小领域,有三角脑袋、红脖颈、短尾巴的,有椭圆脑袋、身上有一道道白圈的,有脑袋顶上有成队排列的大鳞片、眼睛后面有一条黑纹的…… 任鸢飞头皮一阵发紧,头发刷地竖起来了,一股冷气,从脊梁骨传到脖子,过电一样在全身扩散开。此时,她的心又慌又乱,像小鼓一样,咚咚乱跳。 那群蛇似乎在餐食或者享用着什么,都扎成了一团,把中间围得密不透风,任鸢飞哆嗦了一下,刚要离开,突然想起临走时老大夫的话,塚胥草自身散发着一种馨香,令蛇虫鼠蚁欣然向往。 难道……她的心猛一咯噔,脑袋轰的一声像要炸了开来。 难道那里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冷汗把汗湿的衣服紧贴在脊背上,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她苍白着脸,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她颤抖着拿出怀里的火折子,将事先准备好的硫磺撒下去,最后又用藤条烧火将那些蛇驱赶开…… 那些蛇相当的凶残顽固,任鸢飞和它们斗到半夜,才勉强接近了塚胥草。她千辛万苦,拼了老命将剩下已经有些残败的塚胥草连根拔起,只是她太在意塚胥草了,未曾料到脚下还有一条顽蛇不肯离去,上来就给她招呼了一口! 任鸢飞立刻自封了穴道,以免毒液蔓延,又立刻服下大量的解毒丸,她将塚胥草揣在怀里,攀爬着上了崖壁,几乎已经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气,最后她晕倒在下山的路口,若不是师爷早已命人去山里找她,她怕是一条小命就交代在了那里。 师爷找到她时,她的脸都黑了。 若不是她事先吃了解毒丸,剩下一口气在,师爷都要吓死了! 随行被强制带来的大夫打着瞌睡恭候在一旁的马车里,发现她后,大夫立刻开箱为她诊治。 幸好毒液蔓延不足一个时辰,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任鸢飞醒来时,发现是熟悉的床榻,她就知道自己的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一旁的司徒君知道她醒了,他搁下手中的书卷,神色沉缓:“醒了?” 任鸢飞颤颤巍巍扭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又有些伤感:“这……这怕是在梦里吧?” 他静了片刻,窗外不知几时下了雨,连空气都凉飕飕的,司徒君声音喑哑:“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任鸢飞傻乎乎的看着他,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她挺住,看着司徒君即便几日没有休息好,依旧挂着一副好皮囊,勉为其难的欣慰了一下,美男不愧是美男,憔悴起来都比一般人好看。 见他一身白衣胜雪的长袍,墨玉倾发,仿佛天山上的雪莲,孤高又寂静。和他待在一张床上,她都觉得亵渎了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你在想什么?” 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任鸢飞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只见司徒君担忧的望着她,再次加重语气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她原本想说可能吃了药,有点嗜睡,但看到他脸色黑如锅灰,她立刻道:“没……没有。” “你摘塚胥草的事情,师爷已经告诉我了。” 他眸光轻飘飘地在她身上一掠,语气冷飕飕的:“去之前,你没有想过自己很可能回不来么?” 显然,司徒君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任鸢飞只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希望他此刻智商下线,能够对她怜香惜玉一番,不要再去计较她的莽撞行为,但很可惜,他这一次气得比较彻底,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司徒君依旧侧脸冷漠地对着她,愈发显得不近人情。 任鸢飞小心翼翼的蹭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你……你……别生气了,我知错了。” 他转过头冷冷地道:“你哪里错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不会揍她,于是大着胆子实话实说:“我不该……不该……” 她话说道一半,哽咽半天,委实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也不知道司徒君究竟是在生什么气?难道是生她差点丢了性命? 看她半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司徒君的脸色又变得难看。 任鸢飞叹了口气:“我……不该,不自量力的去找塚胥草,可……这纵然不该,却也是我欠他的……” “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救他?”,司徒君出声打断了她。 看她双眼失神,他深吸一口气:“雨停了,你好好休息。” 司徒君背对着她,身子绷得很紧,头也不回的走了,任鸢飞没想到他会发这样大的火,有些无措,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挽留。 司徒君走后,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心里翻江倒海,如针扎一般,长这么大,她还未曾这般难过过,即便当初亲自为傅梓新缝制新衣,即便当初亲眼看着他成亲……她深深叹了口气,夜色像是要吞噬一切一般,让她想逃避,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再睁开眼时,他还是白衣委地,墨发流泻,坐在窗畔半躺着以书打发时间。 司徒君没走多久,雨就劈劈啪啪地下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泼的一样,看那空中的雨真像一面大瀑布!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任鸢飞望着窗外的雨滴出神,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像金蛇狂舞。“轰”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任鸢飞吓得下意识的用手紧捂着耳朵。 风雨飘合,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就在她一脸惊惧的时候,师爷推门进来,他阴沉着脸,身上有些潮湿,就连斑白的头发都湿漉漉的,显然是冒着大雨过来的,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师爷走上前去,面若寒潭的问:“刚才你同大人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呀,怎么了?”任鸢飞一脸诧异,看师爷严肃的脸色,隐约猜到了什么,急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师爷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 “多……多久?”任鸢飞颤抖着问。 第六十四章,不容二虎 “足足三天,期间还一直在说胡话,大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在这里守了你三天!”说完,师爷深深叹口气,埋怨的看着任鸢飞道:“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想着去找什么塚胥草?若不是守在你红叶小筑的暗卫发现你整夜未归,及时通知了我,现在指不定你还能不能躺在这里!” 骂完,师爷还是觉得不解气,“一直都知道你任性,什么事情都是率性而为,却也料想不到你肆无忌惮到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你对得起你九泉下的父母,对得起对你一往情深的大人吗?对得起我和六子他们吗?真是让人不省心,一会儿没看住你就能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你知不知道远在州县的大人得知了你的事情后,快马加鞭的赶回来,途中累死了三匹汗血宝马……” 任鸢飞猛地一怔,良久才回过神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任鸢飞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也许自己真的是太鲁莽了!她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哎哟,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师爷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这几日玉公子多次前来探望你,都被大人以你尚在昏迷中不便见客给回拒了,刚才我看到玉公子又来了,偌大的雨中,大人只身前往不知和他谈了什么,两人神色都剑拔弩张的,我怕……” “你怕他们打起来?”任鸢飞努力咽了一口口水。 不等师爷点头,她慌慌张张的下了床,拖着尚且疲惫的身体穿了外衣就往大雨里奔去。 师爷在任鸢飞身后大吼,“你记得带伞啊!”看她冒着雨跑出老远师爷急急的追出去,“忘了告诉你,今日是安小姐和玉公子的大婚之日!” 任鸢飞站在雨中的步伐一停顿,这么重要的事儿,她竟然忘了! 这么快…… 竟然这么快? 那么,现在安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玉墨会逃婚么?安亦瑶会听从父亲的安排乖乖嫁人? 她回过头在雨里大声问:“那……那玉公子逃婚了吗?” 师爷一怔,不知道为何任鸢飞会如此一问,只是茫然的答道:“未曾。”说完他又更加确信的道:“我看他挺正常的,也挺高兴的,原本安老爷看今日雨势太大,想改日的,他却执意要求今日拜堂成亲,聘礼和礼乐都准备得……” 任鸢飞听完神色愈加焦急起来,师爷后面说了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呼吸急促,“这……这可能么?” 不等师爷给她送来雨伞,她已经拖着沉沉的步伐,跑出了红叶小筑。 她一定要找玉墨问清楚,这一切他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真的会对瑶瑶的后半身负责么?当初她和瑶瑶不是说好举行比武招亲只是个幌子么?为什么现在动真格了?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沿着红叶小筑一直跑到县衙大门也并未见到师爷所说的场景,大街上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司徒君已经去了安府? 任鸢飞来不及细想,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安府跑,漫天的雨雾中,似有一个人等在前面,他并未撑伞,雨水浇灌而下,显得赤条条湿漉漉的,黑云欲摧,暴雨倾盆,一道闪电划过,她终于看清了她前面人的脸。 那是玉墨的脸。 即使隔着数十米,她也不会认错,只是大雨滂沱中的他冷漠中带着杀气,杀气中萦绕着一丝温柔,她放缓步子走过去,雨依旧凄凄漓漓下着,打在身上冷得她发颤,他似乎是在等她? 让她震惊的是,他并没有穿着喜服,仍旧是一袭白衣,只不过白色的织纱完完全全的贴在他结实的躯干上,勾勒出朦胧的线条感,她咬了咬唇,举步维艰,隔着雨帘,他薄唇勾芡,“你来了。” 隔着风雨,他的话,她听得并不真切,任鸢飞略微吃惊,“你知道我会来?” “我猜的。”说完,他任性的笑了笑,“不过,我的大婚之夜,凰游镇最有名气的媒人却未出场,不是你的风格啊?” 任鸢飞没心情和他慢慢叙旧,大步上前,质问道:“你和瑶瑶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愿意娶她?或者说,她真的愿意嫁给你?” 坐在轮椅上的玉墨抬头,不解的问,“你在担心什么?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么?” 任鸢飞气得脑子刹那间空白,呼吸都有些紧张:“你胡说什么!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达成了什么协议?” 玉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起身,一个措不及防,将她扣压在身后的墙上,他低头,一双向来明眸善睐的眸子里满是薄凉的怒意,他生气了……她心里一个咯嘣,他似笑非笑勾起她的下巴,指腹从下巴又滑到她的颈项,“你关心我?” 任鸢飞彻底被他搞懵了,“你……你的腿……” “去年就好了。” 任鸢飞:“……” 她睁大双眼,此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你还……”,她蓦地一惊,他确实说过他的腿有问题,但确实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想要弥补他,她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明明很气愤,当对上他的眸子,她却无法生气起来,那眸子太过幽深,似乎藏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现在的问题是,即便他的腿好了,也不代表她就没有亏欠他,现在反而更没有办法彻底斩断和他的关系了! “你去找塚胥草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你说你也真是傻,你就这么渴望和我撇清关系么?”玉墨淡淡的说着,眸子里全是一片死寂。 原本脑袋里忽然想到的细节,被他这么一搅和,她一紧张,就全都忘记了,任鸢飞手脚发凉牙齿都在打颤,看着玉墨,那冷峻的眉眼,高挺的鼻,微薄的唇,她艰难的开口道:“你还没有说你和瑶瑶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料,玉墨突然放荡的笑了笑,伸手捏住任鸢飞的下巴,将整个身体就欺压上去,在她耳边邪魅狂狷的说道:“你能为了我去送死,我为你娶她又有何不可?” 任鸢飞嚯得睁大双眼,她怔忪几乎无法动弹,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了,玉墨却趁人之危轻薄她,她心底一片冰凉,良久都没有任何知觉,只感觉到他的吻冰凉冰凉的,如同她此刻的心一样,他唇齿流连在她的口舌间,就像是孩童贪恋糖果一般,热烈的吻一直延续到耳畔,“我很早就想这样放肆的吻你了。” 任鸢飞茫然的睁大双眼,眼泪混着雨水冲刷在面无表情的脸上。 良久,他扣住她的手终于一寸寸离开了,语气带着凉意,夹杂着一丝不舍,“你……你……不欠我什么了。” 他放开她,任鸢飞的脑子还是麻木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耳朵处于失聪状态,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她呆呆地抬头,看见了不远处司徒君阴沉至极的脸。以及他怒目注视着被玉墨抱住的她,眸色深处,仿佛有两簇强自压抑住的火焰。其中有不解,质疑,也有一种酸楚的盛怒。霸气的眼波里隐藏着一丝受伤的痕迹。 任鸢飞睁大了眼睛,心底悄无声息地蔓过一阵惊痛。她刚要追过去,有人拦胸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任鸢飞几近崩溃,急得要哭出来:“司徒君……司……” 雨越下越大,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急雨中,一阵风吹来,这密如瀑布的雨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很快便把司徒君的身影淹没在这恍恍夜雨中,雨滴夹杂着寒风,打到她的身上,冰冷刺骨,寒意丛生。 任鸢飞望着那抹孤寂的背影,脑中闪过的全是他支离破碎的片段,他俊朗如雕塑的面容,隐忍孤绝的眼神,他手掌灼灼的温度…… “果然如此。”禁锢着他的人,抬头望了望她,神情不知是气是怒,“为了他,连你自己的声誉也可以不要了?” 任鸢飞怔怔地抬头,知道玉墨说的是她骗他自己有孕的事情,她隔着重重雨雾与他对视,“你刚才……是故意的?” 玉墨似乎噎了一下,恼怒地瞪着她,片刻后冷冷道:“本少做什么需要刻意?想亲就亲了,想搂就搂了……” “你……你不要脸。” “是么,那么欠本少的你当如何还?”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一个吻抵了我二十年的腿疾,你还觉得亏了?” 任鸢飞后退一步,定了定神,“我还欠你什么,你一次性说清!我今日哪怕血流成河,也一并还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冷静,很冲动,可是她再也不想这样背负着了! “……”玉墨被罩在雨雾中,脸上的表情看得并不真切,他恨恨咬牙道,“你欠我的何止这些!真要说出来,你怕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够!” “是么?我竟不知道自己欠了如此巨债,这条命你既然说是你的,还给你怎么样,听到这个有没有高兴一点?”说着任鸢飞抽出袖里的匕首比划在自己的脖颈上。 玉墨冷冷站着,即便大雨滂沱,依旧风华绝代,但他脸上的表情孤寂得有些伤感。 他一定没想到自己的多管闲事,一片好心,换来的不过是别人深恶痛绝的嫌弃吧。 第六十五章,遇上山匪 他嘴角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句,“如果我说,我从未奢望过你感激我,你信吗?” 任鸢飞:“……” 玉墨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任鸢飞心里一紧,玉墨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罢了……罢了……” 轰隆一声巨响,一个惊雷炸开,玉墨擦了擦嘴角的血,唇边现出一抹孤冷笑意,笑容里,多了一抹狠绝,大雨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孤寂得让人心悸,他转过身留下一句话道:“你我既然无缘,此生便当从未遇见过吧。” 任鸢飞愣住了许久,都无法说出话,这个许久仿佛一世那么长远。 是不是她刚才真的……有些过激了? 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雨里,突然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她抬头猝不及防的看到他,一瞬间怦然心动,那年幼时的光阴真是美好啊。 她也清楚的记得,司徒君拿着父亲的玉佩道明她是他的未婚妻时,那一刻满心的喜悦,仿若万千烟火。 可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同时爱着两个男人? 那样,也太贪心了吧。 任鸢飞慌慌张张的跑向安府时,发现那里已是一片鸡飞狗跳,新郎不见了,新娘被抢走了! 这是她来到安府被告知的第一句话。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惊慌,反而一脸淡定,似乎吃了定心丸似得,安老爷见她这副模样,都要急哭了,师爷也是一脸的焦头烂额。六子他们穿着蓑衣在雨中来来回回的朝着师爷禀报着什么。 个个神色急切。 就在大家都忙成乱锅上的蚂蚁时,任鸢飞走到师爷身边问道:“可有见到大人?” 师爷瞧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全身都湿透了,立刻给她端了热茶,一脸惊骇的问道:“发生了何事?你去了哪里,大人到处找你!” “现在呢?大人去了哪里?”任鸢飞捧着茶杯,一脸苍白的问。 “不知道,好一会儿没看见他了。”师爷叹气,“真是祸不单行,这新郎不见了就算了,新娘还在半路被劫走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相信……” 任鸢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稍微好看了些,打断师爷道:“不用派人去找了,我知道是谁将新娘劫走了。” 在场的人皆是吃了一惊! 都囫囵着双眼,盯着任鸢飞,一瞬间,安府只能听到外面下雨渐渐沥沥的声音。 任鸢飞将茶杯搁下,“劫走她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将她休掉的洪熙……”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爷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任鸢飞没有解释,而是告诉师爷,让他带人去洪家找就对了。交代完后,安老爷让她去后堂沐浴换衣,她拒绝了,再次走进滂沱大雨中,雨水很快就将她弱小的身影淹没了。 任鸢飞去了县衙在找不到司徒君身影的情况下,她拉耸着脑袋回了红叶小筑。 望着外面渐渐沥沥的雨,任鸢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么大的雨他会去哪里? 只要想今夜他脸上狠绝的薄凉,她就觉得他大抵这辈子都不想见她了。 睡至半夜,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她脸颊有些发烫,没有力气。只觉得头很沉很沉,在含混的世界里徘徊,既不能向前走,也不能向后退,在一个地平线不断起伏的世界里迷路了。 窗子是关着的,但不知什么地方有风一股股的钻进来很冷,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又感觉门似乎被风吹开了……但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起床检查了,就在她浑浑噩噩的陷入昏睡时,她的眼睛忽然被一双手盖住了。那双手上传来的清香,丝丝缕缕传入她的鼻间,她一下子懵掉了。 混沌的大脑里只剩下那晚月华如练,他拉着她,近得能闻得到他肌肤上的清香,关于他的片段走马观花的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抿唇薄笑,他不苟言笑看书的样子……最后是他阴沉至极的五官……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直到,久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鸢飞……” 任鸢飞怔怔楞了许久许久,久到眼睛都红了,酸涩得难受,心里更是像堵了一块巨石般,让她难以呼吸…… 身后的人自后圈住她,将她拢在心间,“是我不好……让你如此狼狈。” 任鸢飞摒着呼吸,沉默不语。 “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他断断续续的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是我痛恨自己无能为力,你明白么?” 司徒君说完这句话,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我知道你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可以坦然的面对我,可正是如此……我才觉得自己很不好……我……” 任鸢飞转过身将手指抵在他的唇边,眼泪掉得更加汹涌了,“不要说了……你明白就好,你也不用愧疚,换了是谁都没有办法那么快释怀,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几乎都以为司徒君这次被她伤透了,从未想过他是理解她的,更没想过,他的难过,是源于无法与她分担什么。 任鸢飞抹了抹眼泪,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确定这当真不是梦,然后欣喜抬起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好好的,好吗?” 她望着他,眼睁睁看着他捧起她的脸,激切的吻如同暴风雨般落在她的眼上唇上,不似第一次的温柔,这一次,他攻城略地,所到之处,恨不得将她吞噬,她几乎被吓傻了,她没想到,淋了一晚上的雨,向来风度翩翩的男人,竟也可以这般霸道禽兽! 亲完,他轻轻摸着她微微发烫的额头道:“你总是让人不省心。” 任鸢飞靠在他的怀里,喃喃道:“不要紧。” “对了,安小姐的事情现在如何了?”司徒君见她一脸安然,想必已经解决了。只是这新郎跑了,新娘被劫走…… 任鸢飞扯着嘴角笑了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事情得回到半月前。” 安亦瑶在大婚前一日被夫家退婚,安亦瑶丫环急忙将她叫过去,本来以为只是一桩寻常的退婚,想不到却暗藏玄机,另有隐请。 于是安亦瑶给她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庄婚事,是安亦瑶自己要求退掉的,男方为了面子,主动提出退婚,安府欣然同意。 一个月前。 安老爷参加晚宴,一桌酒席上洪老爷同他相谈甚欢,当下便定了两个孩子的亲事。 一开始安亦瑶也并不怎么不反对,定亲后,安亦瑶思及就要嫁作人妇,颇为想念自己的外祖母,又想亲自把这事儿告知远在州县的老人家,便同父亲商议回一趟州县,顺便祭祖,告慰列祖列宗。 安老爷十分赞同,给她准备了好些补品银器以及绸缎作为看望岳母大人的礼物。 一路山高水长,路途漫漫,倒也相安无事,直到……马车行至马鬼山…… 眼看夜色浓厚,随行的十来个家仆也不得不安营扎帐,就地休息。 荒山野岭本就睡得不安稳,加之,安亦瑶在马车里睡得并不舒服,一整晚她几乎都没有合上眼,她原想着快点熬到天亮,到了州县再好好补眠,却没想到 大禹国的民风竟然如此彪悍。 不知是谁最先发现,在黑夜中急忙大吼,“快跑……山贼来了!大家快跑啊!” “是啊,快跑啊,他们手里有刀,落下就没命了!” 一片漆黑中火光冲天,家仆们纷纷拿了能拿的东西都撒丫子跑路了,留下安亦瑶呆呆的望着风风火火跑上来的一群山贼,他们举着火把,光着膀子,横眉冷眼的看着安亦瑶眼中流露出一种饥渴的笑。 她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提着裙子就跑,可没跑几步一个壮汉突然从她身后蹿出来,丧心病狂地抢走了她的包裹,还将她毫不费力的扛在了肩头,调笑道:“小娘子,跑什么?” “啊……”,安亦瑶吓得花色失容,连声尖叫,“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爹很有钱的……只要……只要你们不伤害我,我爹可以给你们很多赎金的……求求你们了……” “哼,当我们是傻子么?等你爹来了,官府也来了!” “就是,再说了,就是把你放回去了,嘿嘿嘿……谁又相信你还是清白的?”说着,另一个长得十分壮实的山匪走上前来,摸了一把安亦瑶的屁股,猥琐的笑道:“啧啧,还蛮有弹性的!” “这不废话,人家可是个黄花闺女呢……” “啊哈哈哈,今晚有乐子了!” “哈哈哈……快看,马车里有好多珠宝,果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废话,你看她长得这么水灵,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似得,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一亲芳泽……家里会没钱吗?” “啊,好久都没有这么丰盛过了,得了,这一票干了,我们可以挨到过年了。” “可不是,下一次换别的山头,官府永远都拿我们没辙!气死他们!哈哈哈……” “诶诶,小妞你别哭啊,哭花了妆容可就不美了,影响大家的食欲啊!” “你还说,上次劫到的那个婆娘,还以为赚大发了,兄弟们乐了,还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那娘们,一洗脸……我去,吓得我昨晚的饭都吐了出来。” “好意思说,还不是你第一次上的,现在想起来倒是恶心了?” “浪费老子的精力,还不如留着下山逛窑子。” 听他们淫言浪语,安亦瑶早已吓得昏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祸不单行 山贼们将她带入了深山的一个大山洞里,几个人将她丢在草堆上后,就开始准备吃喝,其中一人道:“来来,吃饱了才有力气玩女人,吃饱了,才有力气数银子。” “没错,昨晚的烤肉都还没坏,把酒拿出来。” 几个人围着篝火坐在山洞口,大吃大喝起来,有人甚至唱起了山歌。 安亦瑶早就醒了,但是因为害怕,一直不敢表现出来,她确定他们不会过来后,才悄悄睁开眼睛,抬眼看到他们都坐在山洞口吹风,抢来的箱子都放在了他们身边,那是她全部的家当,金银细软都在里面!看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她才渐渐放下心来,她仔细打量山洞,发现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把刀,几把破弓箭,一些兽皮甚至还有一些……撕裂的女人的衣服! 她心里猛地一惊,已是害怕到了极点,在往回打量,突然撞上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睛,她吓得差点惊叫出来,但是看清楚她旁边的男人后,她捂着嘴的手渐渐放开,这个男人身长玉立,头戴羽冠,虽然青丝散乱,五官却极为精致,双眼也十分有神,是个难得一见的俊秀男人,只可惜他被五花大绑着,身上名贵的丝绸还割破了,有多处小伤,有些狼狈,她脸蛋一红,抚着心脏小声问道:“你也是被他们绑过来的?” 男人点了点头,狭长的眸子转悠了一下,示意她给他解开绳子。 安亦瑶起初不敢,但是稍微动脑想了一下自己一会儿要面对的结局……尤其是还当着这么个美男将她……她就难以接受,只得鼓励自己,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挪过去给他解绳子。 解开后,身着蓝衣的青年背对着她站着,身形略微清瘦,气质温厚,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让人恐惧的味道……他正在取山洞上挂着的弓箭! 安亦瑶如狼似虎地盯着他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青年提着弓箭冷冷的转过身,看着她惊恐的眼神,略一愣,又转过身取了一把匕首给了她,有些迟疑道:“拿着,有必要的时候……”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手软,我一定会杀死他们!”安亦瑶如同受惊的兔子,慌不择言。 男子面带复杂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冷冷道:“我是让你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安亦瑶:“……” 她可不可以不要体面,苟活着?然而她不敢说出这句,那……那真是太丢人了! 两人靠着山洞的石墙走了一会儿,快到洞口时,男人从容不迫的抽出两支箭,朝着背对着他的两个山贼“嗖”的射出去,又快又准,力道大得惊人,隔空都能听到箭离开弦时发出的“嗡嗡”声。 安亦瑶吓得脸色苍白,连握着匕首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啊……”两声惨叫声在洞口响起,外面的剩下的五六个山贼立刻反应过来,立刻离开洞口埋伏在外面,这时,男人转过身对安亦瑶道:“你看准时机逃走,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 安亦瑶神色紧张的点头,又摇摇头。 男人冷漠的挪开眼,不再看她,而是一鼓作气……滚了出去。 安亦瑶咬紧牙关,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害怕的甚至不敢伸头出去看看外面的状况,只听到外面不时传来惨叫声,以及刀具相撞的兵器声,“噼噼啪啪”的很是吓人。 没过多久外面的打斗声渐渐的远了,她才定了定神,探头探脑的朝外面摸索着出去。 洞口横七八竖的躺了好几具尸体,她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奔向外面的夜色。 等她冲出去时,外面的打斗声也停息了,青衣男子捂住腰部,半跪在草地上,背对着她,而他身下的山贼显然已经气绝,一动不动。 “你……你……你怎么样了?”安亦瑶害怕的说话都没了底气。 “快走……快离开这里。”青衣男子说完“轰”的一声倒在了草地上。 安亦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拖到了山洞里,她数了数山贼的尸体数目,一个不少才放了心。但尸体都堆积在山洞口让她实在忍不住阵阵抽搐,胃里一阵搅动,浓厚的血腥味总是让她忍不住想吐。 不知睡了多久,青衣男子醒过来时,发现她正在搬尸体,他半闭着眼,看着她将尸体都用树叶盖起来,似乎害怕引来野兽,她拿了火把将这些尸体都点燃了。 点了几次火都没点着,笨手笨脚的,让男人不禁皱紧了眉头。 男人挣扎着起身,将山洞口的木柴放了些上去,又丢了一根火把,那些堆积的尸体便慢慢开始燃烧起来。 两人回到山洞里,安亦瑶抱着胳膊蹲在草垫上,男人的伤口被她简单处理过,又在山洞里胡乱的找了些药抹上去,暂时命是保住了,就是失血过多,有些头晕。 男人就着山贼的铁锅煮了点清粥,盛好后端给她道:“要么?” “要要要!”安亦瑶求之不得,将破碗接过来,烫得她差点丢掉!这男人还真是……一点也不体贴!安亦瑶轻轻的吹着粥,埋怨的看着男人,却发现男人根本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她……她有那么差么! 她小心翼翼的吃完,发现青衣男子正在狼吞虎咽,这吃相,莫不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吧? 见他吃得满嘴都是,她贴心地递给他一方锦帕,男人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呼噜了几把,又丢回给她,这时,男人终于抬头细细瞧了她一眼,忽然皱了眉头,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半夜还在外面?” 安亦瑶悲从中来:“我家住凰游镇上,本来……本来是打算逃婚……喔不,是去州县看望外祖母……”,见男子眉头一凌,她赶紧圆谎道:“不想在半路上却遇到了山贼,就被带到了这里,家仆都逃跑了。” 男人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又竭力忍住,导致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扭曲,他艰涩道:“很巧,我也是凰游镇上的。” 安亦瑶听了简直不能更开心:“那太好了,这位公子,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了?” 男人却没回应,而是紧紧盯着她,脸上的神情难以言喻,半晌张了张嘴:“等我伤好了,还有事情去办,怕是没有办法和姑娘同行了,姑娘好自为之。” 安亦瑶:“……” 这……这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不是应该英雄救美,然后送她回去,她再三挽留,之后……缔结良缘么? 安亦瑶抽搐了一下小脸,唉声叹气:“若不是我父亲执意要将我嫁给镇尾那个挨千刀的洪公子,我才不会出此下策,去找外祖母想办法呢!” 安亦瑶只要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就遗恨难平,说得十分愤慨,口干舌燥,男人沉默地又递了碗水过来,她对他的贴心十分感动,接着道:“起初我也并不反对那个洪公子,但是我的丫鬟去打探完回来禀报说,那人其丑无比,身有狐臭,满脸胡须,唇齿不清……我就感到深深的绝望……” “……”男人张了张嘴,“这样啊?” 显然他也被吓到了,安亦瑶十分悲催的叹气,“这下完了,回去要跟他过一辈子,想想都好痛苦……” 说着说着,安亦瑶胆子大了起来,她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望着面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阴恻恻道:“不如……不如你带我私奔吧?” “……”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垂着头,并不看她,只是道:“姑娘请自重!” 安亦瑶:“……” “自重?”她笑得很慈祥。 他并不说话,嗫嚅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气死人的话:“我也是出来逃婚的……” 安亦瑶气得笑了:“这……这真是孽缘呐!” 他又不说话了。 安亦瑶干脆无奈起来:“既然我们都是逃婚的,那就一起逃吧,逃到天涯海角!” 他一愣,这会儿倒是迅速回话:“我还要回去。” “回去?你不逃了?” “逃……” “那你怎么回?” “偷偷的回” “……” 安亦瑶深吸一口气,她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风流俊雅的男人或许脑子有些问题:“罢了,那我们也可以一起偷偷的回!” “……” 于是画面突然诡异起来,安亦瑶心安理得的逃婚,大爷一般地躺在草垫上,青衣男子坐在她的外侧,艰难地试图同她讲道理:“本来我逃婚就活罪可免,死罪难逃,如果带着你一起回去,刚好都被捉住……那……我可就真的成了薄情寡义的宵小之辈了。” 他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然而安亦瑶只是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弱女子都不怕你怕甚,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身无长物,离开你分分钟就大难临头,我看起来傻么?” 他道:“我可以把你送下山……” 安亦瑶又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又长得如花似玉,你把我搁在大道上,是很容易惹出祸事的!” 他道:“……我可以去城外找个马车……” 第六十七章,平贱夫妻 安亦瑶不耐烦的打着哈欠,不翻白眼了,直接闭上眼睛道:“你是希望我回去之后就告发你么?你不怕我回去就说你毁我清白么?” 他终于闭了嘴。 安亦瑶满意地一笑,哼,男人和女人逞口舌之力,找死好吗?! 青衣男子说不过她,只好同意带着她上了路,由于此人经常智商下线,一路上安亦瑶都打着‘我是大小姐,我要最好的’的招牌,住的是最好的客栈,吃的是最精致的菜肴,感觉回了家里一样,日子过得相当舒爽。 日子舒爽了,她的心情也就比较愉悦,看着在她面前总是绷着个脸,一脸无欲无求的男人,她就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客栈里,她拖拖拉拉的要求再住一日,说是昨晚失眠,男人没有办法,只要开口,她就喊非礼,这一招她百试百灵,安亦瑶耸了耸肩,看着静若寒潭的男人开口道:“你为什么逃婚呢?” 男人顿了片刻,开口道:“听闻我要娶得女子泼辣无礼,蛮不讲理,好吃懒做,高高在上,耀武扬威,小肚鸡肠,还是斗鸡眼……” 安亦瑶听得精神为之一振,凑近他道:“世上还有如此糟糕的女子,竟然比我还要糟糕,所以让你娶了我,当真一点都不委屈你!” 男人不料她会靠近,猝不及防之下脸竟然红了,安亦瑶琢磨着他为什么脸红,故意围着他打转,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说要要嫁给你,你就脸红了?你是不是早就垂涎我了?” 青衣男子一下子面红耳赤,嘴型僵硬地开口:“姑娘请自重!” “又是自重!” 安亦瑶看着这幅呆相,突然生了戏谑之意,她不自重又怎么样?反正她老子逼着她嫁给络腮胡,她偏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主意打定,她扑上去,对着他的脸颊就是一个“吧唧”,亲完,她爽快的抹了抹嘴,就看到男子一脸惊慌之下,竟然没出息的跑出去了! 安亦瑶:“……” 安亦瑶呆立一旁说不出话,红着脸抿着唇,表情有点儿愁苦,这算怎么回事? 青衣男子还颇有骨气,被亲过后,脸皮更薄了,总是动不动就离她三尺开外!安亦瑶无奈只能收拾包袱跟着他走在后面,告别了客栈后,就是风餐露宿了! 约莫还要走两日才能看到凰游镇的大城门。 这一晚,她走得汗流浃背,虽然一路上他也背着她,但是两人都汗流浃背,那滋味真是让她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找到个小溪,可以露宿一晚,她当然要去河里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了! 她脱了外衣就往水里跳,青衣男子,忍不住回头告诫她:“不要走得太远,溺水了我可不管。” “那你可别偷看!” 安亦瑶没理他,兀自愉快地在水里玩耍起来,正准备上岸时,不知脚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一根根的。将她的脚裸绊住,她吓得一声尖叫,忙不迭地往岸上游,结果用力过猛导致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啊啊啊!救命!!!” 岸上的男人听到她的尖叫声扔下衣物就跳了河,他一把搂住她就往岸上拖,他看起来比她还慌,不断冲她抱怨,一脸嫌弃,“叫你不要跑那么远!死活不听,就该让你溺水尝尝滋味……” 安亦瑶紧紧搂着他脖子,往他怀里钻:“有……有水鬼……” 男人将她报上岸,脸色蓦地一沉,将她丢下去,“你分明是故意的,你就是想……” 说着男人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身体,鼻子一热,流下两行热血,脸更是红得难以言喻,安亦瑶渐渐缓过神来,一见他的动作就傻眼了,若没记错,此刻可是……她后知后觉的垂头,看着自己白光光的身体,“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天地良心,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引诱你!” “啊……,你还看,你还看……这个禽兽,色狼,表面坐怀不乱,实则……心机叵测……对我心怀不轨……你……你……你还不赶紧把衣服给我!” 男人早就被她吼得六神无主,脑子一片空白,当下场景太过香艳,一时猝不及防,他恼怒的转过身去给她取衣服,“还不是你自作自受。” 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厚颜之人,看完了还振振有词,看完了还如此坦然!导致气疯了的安亦瑶也有点儿破罐破摔,她穿好衣服,抬起头自暴自弃地瞄他:“你这样把本姑娘看光了,是打算怎么负责?” 他一呆,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整张脸迅速涨红,不多时已经红得像要滴出水来,却拿阴晴不定的脸色望着她讨价还价道:“让你看回去?” 安亦瑶:“……” 说娶她就那么让他为难吗?娶了她是会怎样?安亦瑶被连日刺激得有些不淡定了,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竟能面对美色毫无邪念,难道……这公子哥是个断袖? 此刻的她像一片饱受摧残的落叶孤零零的瘫软在地上,经不起风吹雨打月晒,安亦瑶内心崩溃了一会儿:“罢了,你这呆子,嫁给你没准哪天就被你气死,我还是回去嫁给隔壁隔壁隔壁隔壁隔壁的洪公子吧,如果同命运抗争就是这般遍体鳞伤,我又何苦于做这样无谓的牺牲呢?” 安亦瑶捧着脸蛋在一旁自哀自怜,感慨良多,听得一边的青衣男子面色一僵,良久赞同的道:“与你相处的这几日……” 安亦瑶耳朵一竖,立刻凑过去道:“怎么样?” 青衣男子艰难的说,“我发现,其实女人也并非那么可怕,我估摸着我那没见面的未婚妻也就你这样了,也不算太坏,也许可以……回去成亲,试试。” 安亦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那个…… 她有那么差劲吗? 老天啊,这个男人我不要了,你劈死他吧! 心灰意冷,万念具灭的安亦瑶躺成大字瘫在地上,正打算不理这个男人了,翻身睡觉,她旁边的男人突然“轰”的一声倒在她的肚子上,疼的她差点哭出来。 “喂喂喂……不过就是诅咒了你两句,要不要这样报复我?枉我对你痴心错付,你不感动就算了,还这样欺负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安亦瑶扭曲着脸骂完,发现倒在她身上的男人竟然一动不动的装死,她太生气了,“喂喂,你不是要回去成亲吗?现在对我是几个意思?” 说着她伸手去揍他,手摸到他的身体竟然烫的吓死人! 这……这是什么情况? 安亦瑶脑子空白了一瞬,突然反应过来,大叫着把他推开后,慌忙的起身去看,他整个脸都跟猴子屁股一样的红扑扑的,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完了,完了,发烧了,现在怎么办? 她这才想起,他有伤在身,腰部有很长很深的一道口子,平日里他丝毫都没有表现出来,她竟然慢慢把这事儿忘了,竟是想着法子倒腾他,不让他睡觉,让他背她上山,让他给她买好吃的……他一路无言,也没有埋怨,都硬生生的扛了下来,甚至他没有吃药,也没有买药外敷…… 想到这里她脸色一变,立刻去翻他身上的钱袋,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她心跳慢了半拍……原来带走的银子早就被她挥霍一空了。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都在为她默默隐忍着…… 安亦瑶抡起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她已泣不成声。 青衣男子外伤本就严重,一直都没有料理,此刻又沾了冷水,恐怕是感染了,才会烧得脸色通红、嘴唇发白,本就清瘦的模样看起来更加虚弱,安亦瑶看着心疼极了。 一晚上她都在悉心照顾他,又是喂水,又是冷敷的…… 熬到天亮时,他还是没醒,她也只能做了简单的木架将他抗上去,一路拉着他下山,等到了山下时,她已经虚脱得快晕过去了,幸好看到一间民房,得到好心农妇的相助,才得以将他抬到简陋的床榻上。 青衣男子躺在家徒四壁的木床上,一双眼睛因为高烧整个眼圈都泛着红,农妇找了一些草药,熬制后给他服下了,下午的时候他终于悠悠转醒,可没多久又昏睡过去。 农妇也跟着着急道:“我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之前拿的草药也都坏了许多,派不上用场,他这么下去可不行,得想个法子去附近的集市上请个大夫。” 安亦瑶咬住下唇,脸色苍白无力,“可我……可我没钱。” 农妇瞧着她的衣服还算完好,丝质名贵,建议道:“拿你的衣服去换吧,边关常年打仗,我的丈夫都去了好些年了,家里吃穿用度也是穷得揭不开锅,去年公公婆婆都被饿死了,只留下我偶而收点庄家过活,也实在忙不了你。” 安亦瑶点点头,“我知道,你帮我照看好他,我去去就回。” 安亦瑶按着农妇的话找到了小集市,她当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东西,因为地处偏僻,小当铺把银子扣得很紧,又只有一家当铺,弄得她原本很值钱的衣服和首饰都变卖的非常廉价,甚至请个大夫都不够!她心一狠,一咬牙,直接去了字画店里。 晚上她抱着几幅画,手里提了几包药,还买了一些吃的回到农妇家里,农妇有些意外,又很惊喜,“你的衣服竟然这么值钱?” 第六十八章,对我负责? 安亦瑶面带苦涩,却正经道:“幸好我不是一无是处,我买了笔墨纸砚,现场作画卖钱,吸引了不少名流公子,买了几幅画卷才得以买药。” 吃了几副药后,青衣男子的面色渐渐正常起来,只是病来如山倒,旧房子潮湿陈旧,又连日粗茶淡饭,他身子虚弱,病就一直拖着好不起来,人都瘦了一大圈。 安亦瑶无奈,只好每日都去集市作画卖钱,虽然会有不少浪荡公子趁人之危,调戏一下,又或者再递给他们画卷时,故意摸她的手,她想到青衣公子也都一一忍了下来。 一连数日,他的病渐渐有了起色。 这晚她抱着字画回到农妇家里,发现他正在做饭,他清俊的眉眼消瘦了很多,脸上还带着病中的苍白。 连日去集市上叫卖,安亦瑶原本白皙细嫩的脸都有些黑了,皮肤也有点糙了,加上没了珠花配饰,香粉胭脂,她整个人虽然没了之前的明眸善睐,但秀挺的五官也算清秀,看着别有一番农家小女儿的娇憨,有些朴实可爱。 让青衣公子不禁多看了两眼,但心里也不由得一苦涩,这姑娘跟着他受委屈了,本是大家闺秀,如今落魄至此,他心里有些愧疚。 看她忙里忙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家务事一样也做不好,却也尽心尽力再做,之前对她不好的印象也都烟消云散。 这些天都是青衣公子拖着病体在做饭,他还要每天熬药给自己喝……看着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过来,安亦瑶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做这些真的没有问题吗?要不要去躺着?其实……其实,你教我的话,我也可以做的……” “看着你把人家房子烧了,还是等着被你毒死?”青衣男子不怀好气的看着她。 安亦瑶垂着头不说话,半晌闷闷道:“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青衣男子有些错愕,他这么说,只是不想她太劳累,自己能做就做,没想到她却觉得自己没用,他冷然一哼,“知道自己没用,就不要瞎折腾,免得要人给你善后。” 安亦瑶叹了口气,不在说话,默默把面条吃了,不过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厨艺很好,就是清汤水煮的面条,也很好吃…… 安亦瑶每天抽空写点儿字画赚钱,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这日午后,青衣公子去睡午觉了,安亦瑶趁着时间还早,研了墨,铺了画卷就开始作画。 画到一半,青衣男子不知何时醒了,站在她身后,看了看她的画作后,他抬起头,表情有点焦灼的问道:“你就是拿这些画去骗钱的? 安亦瑶:“……” 吓她一跳不说,还这么没品位的抨击她的画作,简直就是妒忌! “你这画的什么?小黄鸡在梨树上打鸣?”青衣男子皱眉眉头问,一脸困惑。 若不是他此时的表情没有一丝玩味,若不是他此时还病着,若不是她心情好…… 她深呼吸几口,撸了衣袖站到一旁,指着画像道,“我画的是凤凰!落难的凤凰在悲鸣!懂了吗?你有没有读过书?” 青衣男子不茍言笑的看了她一会儿,接过她的墨笔在纸面上挥了几笔,没一会儿功夫,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跃然纸上,仿佛要破出纸面,直抵天空一般,让安亦瑶倒抽一口凉气! 她心悦诚服的望着他,他一脸严肃的道:“我以为凤凰是长这个样子?” 她神色凄惨的点点头,她有错,她不该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该画个小鸡当凤凰,但是她狡诈的笑道:“我画得是……毛还没涨齐的小凤凰,你这等俗人懂什么?” “噢,那下面这个圆圈是什么?”青衣公子指着树下的一块石头问。 “那是凤凰蛋!没见识吧?” 青衣公子:“……” 安亦瑶倍受打击,小心翼翼的将画作收起来,不理他道,“我去卖画了,你乖乖在家里呆着。”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青衣公子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怔了怔,他突然很好奇她的画都是怎么卖出去的? 她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靠着卖画为生的?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明明不缺银子,她为何……执意要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难道是为了表达什么? 表达她很能干?很能吃苦?很有头脑?很有智慧? 青衣公子想不通,只好偷偷的尾随上去。 等他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一个大家闺秀,在一张破桌子上面又唱又跳的,还彪悍的放言,“看表演,听唱曲的,给铜板的,都附赠一副画卷!” 下面的一群闲人叫花子,浪荡公子,扛着锄头的,挑着箩筐的都停下来踌躇观看。 青衣公子摇了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就在他没走多久,就听到这边人头攒动,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急忙掉头回去,发现有人被人揍了个乌眼青,男人气得扬手就给了安亦瑶一巴掌,只是掌风还没落下来,她就被人向后大力一扯,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青衣公子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皱着眉狠狠瞪着那人:“谁敢动她!” “哟呵,帮忙的来了,来人啊,上,给我揍!竟敢糊弄本公子,我要你们好看!” 安亦瑶被气炸了:“是谁欺负谁?” 说着她护紧了怀中的画作。 “大家评评理,这妮子自己说赏了铜板就可以拿画,我就只看得上这一副,她竟然反悔了,有没有这种道理?” “铜板我还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抢我的?”安亦瑶恼羞成怒。 “所以……你是在耍我了?”贵公子笑笑,“来人啊,给我绑了。” 说话的华服公子,是这里出了名的奸诈无奈之徒,本是冲着占便宜来的,却无意间挑到一副好画,想到转手就可以卖个大价钱,他自小识货,这画卷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价值非同寻常,他当然心痒难耐,又看着安亦瑶娇小可爱,生了想把她绑走的心。 不料半路杀出个不识好歹之人。 晚上回到农舍,青衣公子身上又多了一处新伤。 看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画作都毁了,铜板也掉了,她急的大哭,“都是我没用……是我不好……” 青衣公子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墨发流泻,眼神有些散漫。从前他沉睡时,她便觉得他说不出的高贵富有诗意,如今一双凤眼睁开,便更添了几分慑人的气势。 看她哭哭啼啼,他眸子闪过寒光。 青衣公子一副要揍她的样子,让安亦瑶抖了抖,一把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青衣公子沉着脸身子一偏,她便扑错了方向,整个人一下子埋进他两腿之间,鼻尖正对上了某个不可说的部位。 她呆呆地抬头,看见了青衣公子冷漠至极的脸。 “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呜……” 安亦瑶又急又羞,猛地大哭起来,似乎是积压太久,她压抑的情感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哭的惊天动力。 看她哭得如此伤心,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一定是没有吃过如此苦头吧?不像他常年奔走在外拜师学艺,人情冷暖,早已悉知。 看着他却不知为何静了片刻,安亦瑶只得眼巴巴地瞅着他。 “你哭什么,不过就是打了一架,又没打在你身上!” 青衣公子似乎很难理解此刻安亦瑶悲壮的内心世界。 安亦瑶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羞涩,抬头看见他那张英俊的脸,扭捏道:“那个……我们都没钱过日子了,现在怎么办?” 青衣公子脸色变幻了片刻,神情恢复了冷淡:“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没钱了?” “嘎?” 安亦瑶觉得要不是她听错了,就是这人脑子被驴剔出问题了。 她战战兢兢的问道:“你的头疼吗?” 青衣公子想了想道:“有点。”说完,瞥见她死鱼一般的脸,叹息道:“现在更痛了!” 安亦瑶苦不堪言,但是还要赔笑脸:“那你……还是去休息吧,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安心养伤。” 青衣男子君瞧着她,似笑非笑地开了口:“你说什么?” 她一下子傻了眼,不知为何她觉得此刻他的笑,有些阴森:“我是说我去赚钱……” 他哼了一声:“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脸一黑,一把将她拉过去,不料这粗布麻衣的质量真心不好,一扯就给扯坏了,只听到“撕拉”一声,她胸前的衣服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一只浅红的肚兜呼之欲出的挂在那里迎风飘扬…… “啊……” 清天白日的就被他如此丧心病狂的对待,纵使她在丰富的思想也是猝不及防的! 她崩溃的捂住胸部,让丰满的肉掩盖在支离破碎之下,可越是心慌,露的越多,拆了东墻补西墻,根本无济于事! 而青衣公子则是双颊飘红,阴沉的眸子炙热而不善地望着她,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迹象。 “啪……” 的一声,她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顺便给了他一巴掌,后知后觉的青衣公子皱眉扫视着她道:“好好的衣服不穿,穿这种劣质货色,是想做什么?” 安亦瑶:“……” 若不是顾忌她最后的一丝颜面,她铁定冲出与和他玉石俱焚! 这个禽兽! 她气急败坏的怒吼,“这次你怎么说?还是不对我负责?” 第六十九章,分道扬镳 “不是我不对你负责,是你自己对自己不负责,而且我还有未婚妻要负责……” 不等他说完,安亦瑶一把扑上去,她今天豁出去了! 片刻之后,青衣公子急斥,“轻一点……你……你磕到了我的牙了!” 一片缭乱中,农妇从地理回来了,进屋一看纠缠在一起的二人,她吃惊地下巴都掉下来了,扔了锄头就跑过来将两人扯开,“你们这是做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床头打假床尾和……” “是他先咬到我的舌头!我才磕到他的牙齿的……” 农妇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脸蓦地一红,“这个……这个我也没有多少经验,你们自己慢慢切磋就是,可为什么要打架?” “她亲了我就想跑……我得讨回公道!” 青衣男子黑着脸气喘嘘嘘的说。 “还不是你趁机乱摸……吓到我了!” 安亦瑶也不服输的顶回去。 农妇:“……” 她看着争执补休的两人,突然道:“那个……你们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安亦瑶不说话了。 这时,青衣公子突然从鞋子里拉出一把银票道:“够不够?” 说着,他丢给农妇道:“不够我还有……” 安亦瑶:“……” 安亦瑶一把扑过去掐住青衣公子的脖子,“你怎么不早说你有银子,害得我……” 说着说着,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似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得。 “我一直昏迷你让我怎么说?” “醒了你也没说!” “醒了我也不知道你没有银子阿?” “嗷呜……我哪里都摸过了,就是没有看鞋子,你太奸诈了!” “你那么多珠宝我带在身上多惹眼阿,肯定换成银票啊……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青衣男子突然回味过来,一脸探索的看着安亦瑶。 安亦瑶咬紧下唇,“没什么……你听错了……” 养了几天的伤势后,青衣男子能够骑马了,他又去雇了一辆马车。 两人给了农妇一些钱,算是这些日子的回报,之后便一起上路了。 安亦瑶委身在马车里不用风吹日晒的舒服的差点打滚,她心情十分愉悦,掀开帘子问道:“我们离凰游镇还有多远?” 青衣男子沉默了一下道:“还有半日,晚上就该进城了。” 安亦瑶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放下帘子,双手抱住膝盖,小声的问:“你……你会送我回府吗?” 青衣男子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府邸是哪里?” 安亦瑶一听有戏,扬着下巴道:“你听好了,记住了!我叫安亦瑶,家住凰游镇福喜街杏子巷安府大宅。” 外面久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不禁让她有些失落,马车也突然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看着青衣男子拉着缰绳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她有些不明所以,正要搭话问他,他却怅然道:“我……我可能没有办法送你回去。” “为什么?”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语气里已经有了哭意。 “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说完,青衣男子架着马车又走了起来。 安亦瑶生气了,一路上两人不再言语。 一直到快要进城,两人都未说过一句话,安亦瑶悄悄的掀开帘子,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比刚认识的时候更瘦了,一副心事重重、苍白憔悴的模样,整个人看着跟竹竿儿似的,风一吹就摇摇欲坠。她心里涩得难受,放下帘子默默垂泪。 进城时,他下了马匹,告诉她道:“我去给你请个马夫,你不要乱跑。”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等他回来! 安亦瑶三两步就跟着下了马车,看到他走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他:“我不要你送我回家了,我要跟你走,你带我去你家好不好?”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眼里有水光蔓延,但他还是将她的手一点点扯了下来:“我……我真的有事处理。” “我不管!”安亦瑶再次不顾矜持的扑上去还要抱他,他却忽然后退几步,他愣愣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春色明媚如许,人却相顾无言。 看她似乎终于心灰意冷,青衣男子道:“凡事不能强求,承蒙姑娘美意,只是在下恐怕无福消受……以后咱俩,就各自珍重吧。” 青衣男子转身想要离开,谁知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他一回头,就亲上了一张软软糯糯的红唇,这一次他又磕到了牙,磕得真痛,痛到了心里,害得她眼泪簌簌地掉,怎么也停不下来。 安亦瑶死死地抱着他,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仍由她抱着,任由她吻着,任她高兴,吻后,她埋在他怀里破釜沉舟的道:“我会等你……半月后你若不来我府上提亲,我便比武招亲,嫁了。”他一颤,眸中渐渐渗出一片湿意。 说完,安亦瑶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回了安府后,安亦瑶想方设法的要求父亲退婚都被拒绝了,眼看和洪公子的婚期将至,无奈之下,她兵行险招,和父亲打了一个赌。 声称自己在后院不小心毁了容貌,想看看洪府的态度。 安老爷觉得女儿的顾虑也不是并无道理,便同意了。 毁容这事一传到洪府,洪老爷立刻让人过来退了亲事,安亦瑶旗开得胜,一颗心才算落了下去。 不过安老爷却开始愁眉苦脸了,斥责她道:“你说你毁容了,还有哪个男子敢要你?” 安亦瑶不为所动,辩解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安老爷语塞,正巧又碰上镇上不安分,夜夜都在传采花大盗的事情,安老爷突然觉得女儿很聪明,很有先见之明,这样她就安全多了,冥冥之中一个阴差阳错的决定却真的挽救了她的一生,让她逃过一劫。 退了婚的安亦瑶心情大好,带着面纱时常去大街溜达,这日她邀了几个闺中好友,正坐在一处酒楼的二楼喝茶,几人正聊得开心,忽有一女子隔窗看着对面的酒楼,惊呼:“快看,对面那个公子哥多俊啊!” 三人一听都举目望着对面,只见一个白衣公子徐徐走到窗边,推开窗棂,顿时清风拂面,缭乱了他墨玉一般的发丝,他紧抿着唇,看也没看这边一眼便回身翩然落座在窗边,安亦瑶随着他的落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竟然是他! 这时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咦,这是哪家公子长得好俊啊?” “不知道。” “不过倒是很符合我梦中情人的样子呢。” “真不害臊!” “看他玉质翩跹,温润儒雅,会是哪家公子呢?” “看着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他。” “少说胡话了,这么俊俏的男人你见了会记不住?” 几个人打趣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拽到一言不发,闷闷不乐的安亦瑶身上。 “对了,瑶瑶,听说你那退亲的未婚夫也是绝色美男,你到底见过没有?” “什么美男,一个络腮胡王麻子,不然我会同意他退婚?”安亦瑶没心没肺的倒着酒。 “不是吧,凰游镇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得一手好画,继承画圣衣钵的男人会是络腮胡?”大家显然不信,怕是安小姐碍于面子,故意这么说的吧,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不好多问。 “不提他了,即便不是什么美男,又有什么资格退瑶瑶的亲呢?定然也是个肤浅之辈,不嫁也罢。” “对对对……” 众人附议,安亦瑶的一颗心却全然不在这里,任凭她们说了什么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明月皎皎,悬在半空,白衣公子提壶斟满一杯酒,继而一饮而尽。他微微扬起的侧脸笼了一层银光,安亦瑶吞了吞口水,心跳快得像是揣了只兔子。 “来了?”他突然开口,安亦瑶的眸子霍地睁大。 只见一个女子婀娜多姿的走来,在他对面盈盈坐下,女子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拿着羽扇轻轻的扇了扇风,娇媚一笑道:“可是等了很久?” 白衣公子眼睛转了转,长指摩挲着白瓷酒杯的杯沿儿,左一圈,右一圈,良久才道:“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女子温婉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否则也不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白衣公子便冷冷一笑,看着瘆人得很,“我想你误会了。” 接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她隔着几米远的街道根本再也无法听到他的言谈,只是看着对面的一对璧人,安亦瑶感觉鸡皮疙瘩从脚心一路窜上来,没过多久对面的两人便都站了起来,似乎聊得不怎么愉快,白衣男子要走,那个娉婷的女子立刻自后抱住他,岂料他没有站稳,两人竟然一起跌倒,良久都未看到他们起来,安亦瑶颤巍巍地收回视线。 嘴角深深抿起,脸唰地一下白了,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痛难忍。 第七十章,棋差一步 她愣愣地听着对面的动静,浑身冰冷,心想那个女子便是他的未婚妻吧,她突然想到他说过的话,他说他要娶得女子泼辣无礼,蛮不讲理,好吃懒做,高高在上,耀武扬威,小肚鸡肠,还是斗鸡眼…… 显然这些都是骗她的鬼话,分明楚楚可怜,温婉动人…… 是了,也许正因为他的未婚妻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他才会犹豫不决,生了想要娶她的心思吧? 想到分别时,她对他说的那些傻话,她心酸地叹一口气,她还等着他回来,然而他已然有了心上人。 安亦瑶默默地听着几个闺友谈笑,面无表情,显得有些无动于衷。眼里悲伤蔓延,一滴水珠落在她的嘴角,冰凉而微涩。 回去后,她彻夜难眠,难道她要这样放弃么?痛定思痛后,她决定再次破釜沉舟,既然是老天安排她遇见他,那么,她倒要看看老天是不是也安排了他娶她。 她决定豪赌一次,如果输了,她也只能认命。 按照和他离别时,约定的半月已过,他还未来提亲,她便要举行比武招亲。 天不亮她就命丫鬟去找了镇上最红的媒人任鸢飞,她告知丫鬟,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将这个大媒人请到府上来。 丫鬟果然不负厚望,她才刚梳洗完,任鸢飞就到了她的小院。 两人见面,谈了一个上午加下午,直至深夜她才舍得放她回去,看到任鸢飞走了,她回头高兴的对丫鬟道:“请这个媒人果然没错,她果然如同传闻一样,很好相处,而且处处为女子着想,也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交流完全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她一点也不吃惊,甚至对于我这种要求似乎是司空见惯,应对计策也是信手拈来,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人啊!” 就这样无比招亲的事情她推给了任鸢飞。 之后便是相中了一个草包男,玉墨,这厮逃了几次,又被追回来,最后在婚宴上还是逃了!真是逃得大快人心! 再然后,便是婚宴了。 那日她穿着新娘的喜服,由于天空下雨,她的衣服差不多都湿透了,就在她得知新郎逃走的瞬间,另一个男人骑着白色骏马,全身湿透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深沉而淡漠的声音掷地有声的传过来,声音虽然很轻,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过来。” 他穿着大红喜服,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尊贵而淡漠。 她望向他,眼神一瞬间的凝滞。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忽然模糊起来。两行温热的泪水,莫名的,落了下来。 他依旧清瘦,眉宇间尽是磅礴的雨水。 他抖着唇轻轻叫了一声:“瑶瑶……” 她擦干眼泪,在众人的一片惊诧中,不顾一切的朝他跑去。眼泪顺着雨丝,一滴一滴的落到领子里,冰凉彻骨。 看见她的泪水,他一向淡漠冷峻的眸子里忽然充满了宠溺与疼痛,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的,下巴抵住她的头,她可以清晰听见他的心跳声。 那一刻,她只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男人眉眼清俊,气质温纯,一身蓝衣敛了一地破碎银光,他眼巴巴地望着她道:“我来了。” 后来她怕自己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拉了一旁的白马便和他一起跑出了安府。”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了。 司徒君磨蹭着任鸢飞带着浅香的秀发,疲倦的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公子就是画圣的弟子洪熙呢?” 他磅礴的呼吸缭绕在她白皙的颈项中,任鸳飞脸蛋微羞,一把捉住他不安分的手,软绵绵的道:“第一天听完瑶瑶口述他们的爱情时,我便有所怀疑,之后又亲自去洪府了解了情况,洪公子与她口中的青衣公子模样甚为相似,而且更为巧合的是洪公子也确实逃婚了,比她还要早两天,也许是因缘际会,两人冥冥之中注定相守,即便命途多揣,也终究还在走到了一起。” “噢,那洪公子为何逃婚?” “约莫是因为他青梅竹马的哪个表妹吧,我想一开始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的是自己乖巧温婉的表妹还是偶遇搭救性格豪放的瑶瑶,再三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她,她也等到了他。” “可你还没告诉我他为什么逃婚?” 任鸳飞:“……” 看他一副她不说他就不睡觉的模样,她抚上他几日没有睡好,十分憔悴的脸,心塞道:“约莫是家里逼婚,表妹也跟他脸急,他才出此下策吧。” 说完任鸳飞已经困得不行,她打了一个哈欠,今日的烦心事都一一解决了,她的精神终于可以松懈一下,她迫不及待的翻过去就要睡觉,不料司徒君一把拉住她,钳制住她的双手道:“知道为何今晚我没有和玉墨动手吗?” “啊?”,任鸳飞听到这个名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一脸紧张的看着漆黑中的人影道:“为什么……” 她没发现她说话的口气都有些颤抖了,不是说好不算帐了,怎么现在又…… 不等她想完,司徒君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任鸳飞脑子立刻成了一片空白……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吻便毫无预兆,铺天盖地的卷来…… 以前两人睡在一起,他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亲亲,过过瘾就好,现在他越发得寸进尺了,似乎要在她身上开发出更多的轻薄方式才肯罢休,他完全把她的身体当成了一幅画,用嘴,用指端,用他能想到的一切法子临摹…… 她总是被撩拨的意乱情迷,躬身承受,看她渐渐动情,他竟然将手探入她衣襟,大掌覆盖在她的软绵之上,轻轻拿捏。 她大惊失色,从迷乱中挣脱出来,焦急的问道:“你……你今日怎么了?” 他的头还埋在她的衣间,闻言动作一停,将唇凑到她的耳边喃喃又动情的道:“今日玉墨质问我,既然你有了身孕,为何不娶你过门,是不是嫌弃你的身份?” 任鸳飞身体一僵,屏住呼吸,突然想到她见到玉墨时为何那般生气,竟是因为她骗了他吗?因为她说她怀了他的孩子? “那个时候本官才恍然大悟,夫人对我的一番心意……” 司徒君喘息着粗气,压抑的道,“你可知道这句话……” 他十分艰难的道:“即便是倾盆大雨也没能浇灭我对你的欲望……” 说着他重重一顶,嘶哑的问她:“可是感受到了?” 任鸳飞脸早已红的像煮熟的虾子,心跳加速,呼吸不稳的她,此刻已经在他煽风点火中瘫软一片,只能有气无力的做着垂死的挣扎,看她像只小白兔等着他的蹂躏,司徒君压抑已久的情感猛地爆发,一把便扯下她的……所有衣物。 她只感觉身子往下一坠,嘴唇忽然触到一片柔软,温热的,绵延的,仿佛有股电流沿着双唇蔓延至全身……隔着冰冷的夜色,他湖泊一样幽深宁静的眼眸泛着潋滟的光芒,温温的几乎要将她融化…… 任鸳飞虽然心生向往,已然被他熏得欲念泛滥,可她还是捉住了他下滑的手,声音弱弱的道:“等等,再等等好吗?” “等什么?” 司徒君忍得十分辛苦,白皙的额头冒出一排细汉,但还是停住了,仰头问她。 “再等等,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相信我。” 任鸳飞安抚着司徒君,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征求的问道:“今晚好好睡?” 司徒君虽然有些挫败,但还是翻身躺在了外侧,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翻过身子背对着她道:“睡吧。” 任鸳飞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入眠,几次想伸手过去环住他的腰身,都放弃了,她想他一定是生气了。 看他忍得那么辛苦,她差点就顺从了。 可是她不能。 也不想。 她不希望真的如同玉墨说的那样,未婚先孕,届时他被迫承受和师爷一样的舆论压力,他是镇上的父母官,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他深的民心,名声如日中天,深受爱戴和敬仰,他是如此优秀,她又怎么能够给他抹黑呢? 任鸳飞给他搭好被子,也翻过身去渐渐陷入沉睡。 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司徒君蓦地睁开眼,又翻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见她松醒,他抚摸着她的青丝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只是在想何时才能够娶你?如此委屈你,确实不是男人所为,有失风度。” 任鸳飞双眸湿润,抱紧他,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道:“放心吧,不会太久的。等到时机到了,你那时候若还愿意娶,我便当仁不让的嫁。” “好。” 他笑着,任鸢飞仰头迷失在他春风一度的笑容里,他的笑容因为少见而格外的好看,象是千里冰封的雪山上,纤云散尽的一轮皓月,清辉万里。 第二日府衙开庭审采花案。 追踪多日的采花大盗终于落网。 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大家讨论案情的进展。 第七十一章,又添新案 栁小淮约了任鸢飞讨论新店开张的事情,两人坐在酒楼的窗户边上,听着那些闲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道:“哎,这新知府真是厉害!” “可不是,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那案子审的可真是精彩。” “是啊,谁会料到大人会找个高手假扮被抓住的采花大盗呢?” “是啊,奄奄一息的躺在地牢里,谁会猜得到呢,原本都以为这个案子怕是结不了了,想不到咱大人手段高明啊,采花贼的同伙以为一个月没出现犯案也就风平浪静了,谁知道他一去营救就被逮住了!” “营救?我看是去杀人灭口才是!有这么个把柄在官府手里,他寝食难安啊!怕是夜夜都做噩梦吧!” “对啊,那些衙役透露,那个前去的同伙一进去就被迷烟迷晕了,五花大绑着,大人还给他吃了软香丸,让他想自尽都不行,今日公开审案,没用几个刑具,他就一五一十的招了!” “是啊,我看剩下的另一个今日也是在劫难逃了。” “呸,活该,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老天爷也会惩罚他!” 任鸢飞恍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倒酒的姿势,一直傻呆呆地听着案子,仿佛着了魔一般……栁小淮推了推她,她脸颊不由一热,接着她们的话题道:“就叫聚源馆吧。” 栁小淮略微一琢磨,“是个好名字,不过你的新店是要用来做什么,我已命人按照你的吩咐装潢好了,看样子像是……”她想了半天终于找出个合适的形容词道,“看着像是个戏台子!你不是要开戏院吧?” 任鸢飞眨了眨眼道,“确实就是按照戏园子装潢的。” 栁小淮想了想,拍手称道:“好主意!搭个戏园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果然很有头脑!” 任鸢飞面部表情一僵,讪讪道:“那不是戏院,而是……用来拍卖的场所。” “拍卖?”栁小淮似乎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禁有些吃惊,“拍卖什么?” 任鸢飞心里其实也没底,自从很久以前她去当铺当东西被骗过后,心里便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希望有个比较公正的场所可以正常拍卖物件的价格,价高者得,这样卖家高兴,买家也不亏,大家你情我愿,合作愉快,而她就只是提供一个场合,收取一定的鉴定费以及服务费。 她把心里的想法告诉栁小淮后,栁小淮震惊的差点打碎了手里的上等瓷杯,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任鸢飞,无比钦佩道:“就冲着你这新鲜的注意,我借你的银子不收利息了。你想什么时候还钱都可以!” 任鸢飞抿唇一笑,突然抬头捏了捏栁小淮的脸蛋道:“你少把算盘打到司徒君那里去,我自己的生意,我自己买单,而且……”说道这里她羞赧的道:“他还不知道我想经商的事情。” “噢,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每日烦心的事情不胜枚举,我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也就不想麻烦他。” “哟,这小媳妇的体贴,真是让人热泪盈眶啊。怎么没见你体贴体贴我呢?” “少酸我,你迟早也有这一天。”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打算何时开张?邀请函要我帮你写吗?” “不急,我还差个账房先生,等我找几日。” “也是……”,栁小淮点点头,说道人脉,她突然啊想起一事,道:“对了,你上次让我帮你去当铺挖角,我一时最快说漏了消息,之前秦府的好几家当铺生意,自从秦若素离开本镇后,元公子便把生意交到了司徒大人手上,这不,秦府的那些旧人听说你要找个鉴定古物的大师,特意请了一位归隐的老师傅出山,你可真是有面子,那老师傅可是宫廷退休下来的金玉大师,德高望重,颇有资历,就是……就是脾气有点古怪,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那改日会会。”两人说着举杯碰了碰。 栁小淮喝的有些微醺,指着任鸢飞指责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但我告诉你,我就你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朋友,你辞位之前得把我的婚事落实了,不然我跟你没完,我才不要别的媒婆给我做媒,肯定不会幸福的……” 任鸢飞扶着她,笑的眉眼弯弯,“你喝醉了。” 栁小淮挑眉一笑,“你先答应我,不然今日势必不会让你走。” 任鸢飞扶额,叹道:“放心吧,你的婚事,必定是我亲手操刀,我也就你这么一个死心眼闺交,别人找的男人我还不放心呢?” 栁小淮听完,心满意足的昏昏睡去。 任鸢飞找人把她抬了下去,又给她雇了轿子,找了个靠谱的人跟着才慢慢打道回府。 回去小院的路上,途径西阳大道,忽然看见许多人围在一起,将她回去的路都给堵着了,她有些奇怪,这密密麻麻的人群是怎么回事?采花案不是都已经审完了么?这又是做什么? 等她拨开人群,凑上前时,就看到几个壮汉抬着一个女子正往这边走来,女人被吊在笼子里,拼命的哭喊,沿街围观的人都在朝着她扔烂白菜,任鸢飞眉头紧皱,人群里不时有人大骂:“快看,这就是林家的小妾,偷人!不知羞耻。” “偷谁啊?” “哎哟,你还没听说啊,现在都闹得满城风雨了,就是一个府里的二叔,和她自己的二叔绞在一起了,这不,被大夫人和许多下人抓个正着!” “哎,活该,这种人尽可夫的荡妇就该浸猪笼!” “可不就是浸猪笼么!” “可怜那林老爷,一把年纪,还望着娶个小妾生个儿子,这才没两月就勾搭上二叔了,林老爷见了当场就被气倒了,可真是冤孽啊!” “活该浸猪笼!真是造孽!” “真是红颜祸水,害人精!” “……” 任鸢飞不可置信的望着笼子里的女人,林家的小妾……她难道是……难道是苏可? 她脑子里立刻想象她的摸样,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只是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娇憨,她还记得苏可嫁给林老爷做妾,是因为她的父亲家途破产,林老爷施以援手,苏可父亲为了报恩才将女儿嫁给他。 当时她还很为苏可难过,问她,如果她不愿意,她会想办法给她推掉这门亲事。 但是苏可同意了。 她记忆很深刻,她还记得当时苏可信誓旦旦的说,林老爷为人宽厚,待她也很好,她觉得嫁给他没有什么不妥的。 任鸢飞当时很难理解,问她:“林老爷都可以做你的父亲了,你真的不介意?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林老爷百年以后,你还如此年轻,该当如何?” 苏可眼中闪烁着坚毅,她头头是道,思维清晰的道:“如果他去了,如果她有孩子,孩子就是她的依托,若没有,会选择皈依我佛。” 她眼里当时的执着与超凡脱俗的淡然深深震撼了她! 任鸢飞不相信,不相信这样一个心灵剔透的姑娘会红杏出墙!她走到人群的最前面,看着三四个壮汉抬着苏可慢慢朝这里走来,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要抬到城郊的十里荷去,围观的人看事情不嫌事大,辱骂言语不绝于耳。 “呸,荡妇!” “浸猪笼都便宜她了,还没让她骑木马呢!” 任鸢飞淹没在人群里,看着队伍越走越近,心里七上八下的,就算是捉赃在床,可浸猪笼这样的惩罚方式未免也太残忍了,不行,她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转身就往县衙方向跑去,等她赶到府衙时,正看到一个青年公子急急忙忙的出来,接着他身后的司徒君踏步而来,宽袍大袖,端的是气势凛然。 她慌忙迎上去问道:“大人,你要去哪里?” 青年公子一表人才,风仪伟岸,他看着任鸢飞愣了一下,疾走的脚步突然顿住,回头道:“可是任官媒?” 任鸢飞点头,青年公子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欣喜之情,他激动的道:“素闻官媒足智多谋,正义凛然,昔日苏可与林老爷的婚事还是您一手操办的,今日苏可遇难还请伸以援手,帮她一把?” 任鸢飞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是林旭?林老爷弟弟?苏可二叔?” “是啊,当日婚宴上见过的,你忘了?” 任鸢飞:“……” 她还真是忘了,“不过这种事情你应该找知府大人啊? 林旭急忙道:“知府大人他也是才到本镇不久,对于婚法也不清楚,凡红杏出墙之女子是否应该浸猪笼,得过问你才行。” 任鸢飞面色一沉,十分难为情的看着他道:“婚法确有这一明确规定,不过……” “不过什么?” 似乎看到了转机,林旭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你们……你们真的是?”任鸢飞有些难以启齿。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我们究竟是否苟合是吧?任官媒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苏可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我们……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第七十二章,开堂审案 任鸢飞看到了林旭眼中的酸楚和痛苦,林旭这人在镇上倒也没有什么恶名,品行如何她不敢保证,但是苏可……她顿了顿道:“这样吧,既然你们喊冤,那就写诉状,击鼓鸣冤,让知府大人调查此事,这样就可以从婚法上升为刑法,大人便可以插手接管此事了,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这是在你确实含冤的情况下才可以申辩的,如果查证无实,你欺上瞒下,那就是罪加一等!明白了?” 林旭感激的点点头,立刻上前一步跪在司徒君的脚下,望着他,言辞恳切道:“大人,我要伸冤!” 司徒君站在县衙的大门正中,炎炎夏日下,他穿着宽袍大袖站得笔直,看到任鸢飞焦灼的眼神后,他总算丢掉了一直以来的闲适和悠哉,他望着她薄唇轻启,吩咐师爷道:“带苏可过来。” 说完他转身进入内堂,换官袍去了,任鸢飞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光晕四射下他的背影染了一层浓深,看起来异常冷硬和萧肃。 林旭起身感激的看了一眼任鸢飞,道:“大恩大德,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任鸢飞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看着司徒君的脸色,她估摸着这个案子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六子得了令带了几个兄弟就往府衙外面冲,正好撞见任鸢飞,两人匆匆一瞥,任鸢飞忽然叫住他:“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六子点头,为了照顾自己老大,他支会其他衙役道:“你们先走,千万别让原告淹死了,我随后就到。” 几个人点头快速奔跑走了。 六子和任鸢飞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六子不解的问:“你跟着去做什么?” 任鸢飞加快脚步跟上六子,有些气喘的道:“我……我就是不放心。” “啧,说实话,你就是菩萨心肠,但凡和你有点关系,你就寝食难安的。”六子揶揄她。 任鸢飞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伐。 六子时不时扭头同她说着话,也没留神前方,一个急急忙忙正在赶路的姑娘,一头便扎进了六子的胸膛! 把六子撞得后退了好几步,快速稳住怀里的姑娘。 这还是六子头一回是和陌生姑娘这么近距离接触,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六子眼疾手快,再次将脱离怀中的姑娘一把搂在怀里,马车擦着姑娘的衣袖飞奔而过,吓坏了围观的人群。 就连任鸢飞也看得傻眼了。 这时晕乎了一会儿的姑娘才抬起头看着六子的面庞,只见他剑眉星目,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虽算不上十分英挺,却透出一股童真,魁梧的身材更是显出一副很能干的样。 不知为何,姑娘心中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欢喜。她学着素日自家小姐的样子,努力将惊吓的面部表情调整成楚楚动人的样子,弯了弯双膝道:“感谢公子相救,不过此刻我急着赶路无法答谢,还望公子留个姓名,日后定等登门致谢。” 咦,怎么没有反应?姑娘抬头一看,才发现刚才抱着她的男人已然红了脸,目光更是游离在外,一副害羞的样子。 任鸢飞站在一旁,将六子的神情看得真真切切,相识至今,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震惊之余,竟不知作何反应。抬眼再去看那个姑娘,确实是个妙龄少女,仔细瞧着还长得有些清纯,清纯少女见六子愣愣的望着自己,只好尴尬的嫣然一笑。 这一笑,直接把六子看呆了,刚才要说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干净净,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约太过震撼,情窦初开的六子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清纯的女子,她的皮肤白皙带着少女的粉嫩,柳眉弯弯,眸若点漆,眼睫煽动间流露出无限情意,看得六子杵在原地,差点流出口水了。 直到任鸢飞捅了捅他,他涨红了脸,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失礼,局促的道:“姑娘此番如此着急是要作甚?可我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六子神采奕奕的看着她,不时滚动一下喉结,显得有些紧张。 任鸢飞呆呆的看着他,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六子了,难道他……难道他对这个姑娘动心了? 她来不及多想,伸手捅了捅六子的蛮腰,小声道:“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正说着,那个姑娘却猛地一步上前来,看着任鸢飞,不确信的问道:“你……你可是任官媒?” “正是,你是……”不等任鸢飞说话,那姑娘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求官媒救救我家小姐……” 一番细谈之后,任鸢飞才弄清楚,事有凑巧,原来这姑娘便是苏可的陪嫁丫头,苏可向来重情重义,看这丫头的扮相,怕是早已收了这丫头做义妹,身份地位不是一般丫头可以比的,也鲜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个份上,若不是因缘际会,撞上六子她可能已经去了县衙。 三人也都不敢耽误,纷纷朝着十里荷赶去。 等任鸳飞一行人赶到十里荷时,苏可已经被赶过去的衙役捞了起来,她全身都湿透了,头上还挂着几根水草,冷的瑟瑟发抖。 辰婢惊慌失措的跑过去,一把抱住自己小姐,将身上的外杉脱下来给她盖上,紧抱着给她一丝温暖。苏可脸色发白,似乎已然有些神志不清。 看着抱在一起姐妹情深,又楚楚可怜的两个女人,六子横着眉毛走上前大喝一声, “奉知府大人手令,此案有疑,不得草菅人命,所有人都带走审问!” 林老爷原配林氏十分激动的站在林家队伍里怒吼,“凭什么把她带走?” “这个女人心术不正,朝三暮四,做出有辱林家的事情,现在林老爷卧病在床,无法处理此事,理应由我主持大局,按照婚法让她浸毙!就算是大人要拿人,也得给个心服口服的说法,否则恐怕难以服众,毕竟这是林家的家事!” 六子一张脸涨的通红,一时之间竟找不出道理来质对。 看着围观人群全都一边倒,朝着林家说话,议论纷纷,局势俨然十分不利,任鸳飞走出队伍来到苏可身边道:“林夫人说的不错,按照大禹载入礼记的婚法,凡是红杏出墻者当浸猪笼,以正婚法典范,妇女皆应遵守,洁身自好。不过……” 她狡黠的笑了笑道:“一般惩罚红杏出墻之人,皆是妇女,男子可以免刑,但现在男人自请立案刑法,击鼓鸣冤,情况就另当别论了,即便两人被当场抓到,有人证,但没有物证,这个案子就成立了,那么就必须经过司法侦查才能判决了。” “什么……,难道林旭自立案调查”,?林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后是悲愤,“二叔怎么那么傻啊!此事已成定局,还把自己搭进去做什么?” 林夫人叹声叹气的扶着头,自怨自艾。 六子也站出来道,“若是真有此事,大人也会协助婚法立即处置,若是真有冤屈定然也不会屈打成招,一切是非公断,大人自会定夺,带走!” “哎,冤孽啊,我这林家是糟了什么孽啊,自从这个狐貍精来到府上,府里就没有一日消停过,祸不单行啊……林府迟早毁在你们手上,妾身无用,死后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啊……” 一路上林夫人都哭哭啼啼的,到了县衙时,她的声音几乎已经发不出声响了。 司徒君换了官袍,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堂上,敲了惊堂木后,林旭和苏可被带了上来。 林旭见苏可湿漉漉的,俨然一副被水淹过,死里逃生的样子感到一阵心疼,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立刻脱了自己的外衣搭递给她,不料他这个怜香惜玉的举动却在围审的人眼里成了另一番用意。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看吧,还说没有奸情,你看他们的眼神,那赤裸的爱意,多明显啊,说是冤枉的,谁相信啊。” “就是,就是,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看着郎才女貌的,很是登对,只可惜啊,乱了伦理,你说林老爷天天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能不气死?” “东窗事发,不就气病了?听说命不久矣。” “可怜了林老爷,辛辛苦苦攒下家业,老了吧还无人送终,听说他纳这房小妾就是为了生个儿子,现在儿子没生出来,帽子倒是戴的挺高,你们说可怜不可怜?” “哎,作孽啊,作孽啊……” “这林府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颜面扫地……” 众人七嘴八舌,看着苏可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恶心。 任鸳飞叹了口气,古往今来,男子施暴惩欲,便流放关押,罪不至死,女子失德,便口诛笔伐,罪责当诛。她不得不感叹这个朝代的残忍与悲凉。 司徒君皱了皱眉,一副严明的神态,看着下面吵成一团的民众他再次敲了惊堂木,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紧抿着的唇才渐渐吐出几个字,“林旭,你击鼓鸣冤,冤在何处?” 第七十三章,知府之死 “大人,我怀疑我昨晚是被人打晕的,而且很有可能还中了迷烟,途中毫无知觉,一觉醒来很多事情就已经发生了,还请大人明察!”林旭伏在地上,言辞恳切。 “大人,他说谎,他是想包庇那个狐狸精,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迷药,他们昨晚喝了酒,本来平日里就暧昧不清,若不是碍于老爷盯得严实,他们没有机会怕是早就纠缠到一起了,现在老爷卧病在床,他们便借着喝酒行了不轨。” 指证的人是林夫人,她情绪有些激动,脸部涨红,连五官都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丝毫不见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身影。 这时林府的大总管也跪着上前道:“是啊,大人,夫人说的句句属实,大人可以把林府的下人都带过来仔细审问一遍便可知晓答案了!二当家确实在林府里和……和苏侍妾勾勾搭搭,时常一起出没,也不避讳旁人的眼光,这些大家都是知道的。”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道:“这样吧,由于此案证据不够充分,苏可暂时收押,本案调查后再来定夺!” “诶……大人……” 眼看林夫人不满知府大人草草的宣判,就要争执,一旁的管家眼疾手快的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道:“大人要收集证据,夫人想早点了解此案,提供证据便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大夫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伸手让他搀扶起来。 林旭起身也是一脸懵,看着林夫人走后,他才走到任鸢飞的旁边的道:“你会去吗?” “什么?”任鸢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顿了一下后,才会晤过来道:“你是说跟着大人去查案吗?” “恩,你去吗?”林旭眼中闪烁着期待,看他这副样子,任鸢飞咬了咬下唇,有些吃惊道:“我去不去很重要?” 林旭眼色正了几分,严肃道:“林夫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其实,对我有利的证据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所以……我其实没有一点把握,也不知道……” 看他犹犹豫豫,说道这里,任鸢飞几乎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她抬头道:“你不相信大人的断案能力?” “也不是不相信……” “其实,只要你们真的是清白的,大人自会给你们一个公断。” 说完,任鸢飞抬步要走,林旭突然上前一步道:“我……我是真心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但是……越举之事,我们真的是清白的!” 任鸢飞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下午司徒君便差人去了林府查案,由于他手里州县的公文还没有上报,他留在了县衙,不过师爷给任鸳飞透露的则是,司徒君似乎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现在边关不稳,朝局又动荡,皇上也是焦头烂额。 整个长安都弥漫这一层淡淡的惶恐。 任鸳飞默默的听着,师爷告诉她这番话,无疑是希望她这段时间不要去打扰司徒君,九王爷和他的关系异常,她不知道司徒君究竟是否在干涉朝堂大事,甚至有可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滋生,搅动政局,这些都是她一个女人没有办法为他分担的,不过,就凭着他和九王爷的关系,想必是站在皇家的立场上的,而且司徒君向来进退有度,处事沉稳,她倒不是特别担心。 只不过,有些事情一旦沾惹,就很难脱下关系,她怕他受到牵连,受到莫名的攻击才是真的。 任鸳飞陪同师爷一道去了林府。一路上两人说到司徒君在州县的事情。 任鸳飞就忍不住了问道:“州县的知府好好地,怎么会从高楼摔下来呢?” 师爷锊着胡须,目光深幽的道:“据说是喝醉了酒,误从高楼坠下。” 任鸳飞皱眉,“这种鬼话,你信了?” 师爷狐疑的看她一眼,哈哈大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你。” “如果案件真的这么简单,何至于惊动朝堂,让司徒君特意过去调查?”任鸳飞咬了咬下唇道:“而且,我听说州县的知府,是个政绩严明,洁身自好,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尚未娶妻,年华二八……” “咳咳咳……”, 师爷连连咳了好几声,一张脸涨的通红。 任鸳飞没有看他自言自语的道:“不应该啊,这么励志又聚集美色于一身的男子,不可能自寻短见啊,你说……是吧?师爷……诶,师爷你怎么回事?难道我说错了?” “没……没错,不过你关注错重点了!” 师爷咳嗽完,搓了搓鼻尖道:“州县知府死的侍候,周围没有一个人,仵作验尸……” “对了,最近都没有看到大山,原来是跟着司徒君一起去了州县?” “是。”师爷被打断了,憋了一会儿,又道:“大山反复验尸出来,说尸体的致命伤以及其它尸斑特征,都可以断定那州县知府确实是下坠丧生的,所以,案子就变得棘手了!” “想不到州县的案子这么复杂,表面看起来是失足意外死亡的,实则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任鸳飞无比坚定地说。 师爷淡漠的看她一眼道:“这州县的知府乃是京都王尚书侄子,本来验尸以及人证都指明州县知府是意外死亡,看起来虽然难以让人信服,证据也很牵强,而且事实似乎就是这样…… 但州县知府在临死前的前一个晚上,连夜飞鸽传书给王尚书,报告了一件十分重要的机密,不然这个案子肯定就被这么石沉大海,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 任鸳飞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师爷,唏嘘道:“还有这种事?”,随即她的眸光一暗,道:“不过现在查出来又怎么样,人都死了。” “他的死是有价值的,本来他飞鸽传书的内容十分寻常,但是因为他的死,事情突然就很奇怪了,而且王尚书从他密信里看出了端倪。” “什么端倪?”任鸳飞突然停下脚步,神秘莫测的看着他道:“难道司徒君告诉你了?” “其实,大人也不知道,不过据可靠消息,因为今年大部分地区收成不好,百姓疾苦,贵妃的娘家有许多人在朝廷为官,但大都仗着她的势力肆意贪腐,为了筹集粮食,皇上怕是要对她动手了。”师爷皱着眉,低声对她说,“所以这次案件其实是牵扯了诸多朝廷命官,而且,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州县的知府有本朝廷相互勾结连盟签下来的花名册,朝廷局势紧张,大家都在找这本册子,这些都是秘闻,也不知道几分真假,我们姑且就当听听笑话好了。” 任鸳飞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许久才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大人可真是陷入了一场无妄之灾,怕是这以后的日子更加不会清平了!” “哎,可不麻,以前我以为我们山高皇帝远的,且算逍遥自在,如今朝堂局势一目了然,一触即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这个案子怎么结的?” 任鸳飞有些好奇。 “还能怎么结案?此事牵扯到贵妃娘娘,现下皇上手里权力有限,驻防边关的赫萧大将军又是贵妃的亲哥哥,边关又战事吃紧,此时动了贵妃的人脉,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所以,这个案子怎么结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想怎么结?所以,司徒大人只能上报此案确实是州县的知府大人意外失足,将此事暂时沉下去。” 听到这里任鸳飞呼出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一下,道:“这样最好不过了。” 说完,两人都忍不住暗叹这个动荡不堪的朝局。 去到林府时,六子已经按照师爷之前的吩咐,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师爷和任鸳飞踏进去,就看到大院里站了一堆的人。 嫩柳抽新,院子里夏日的花朵争先齐放,一派生机盎然的模样,可就在这些花团锦簇的对比下,林府的家丁丫鬟脸色的神色都各有不安。 任鸳飞暗自叹息,却不能做出任何回应,只能面无表情观察着在列的每一个人。 突然,师爷问话道:“林二当家当晚和大当家侍妾是如何被发现偷情的,又是谁人举报的,知情不报者论同罪处理,现在,你们有什么说什么,懂了吗?” 看到丫头下人们个个都神色惶恐,师爷拉了把椅子坐下便开始盘问:“谁先来?” 说完,师爷拿出一叠纸,让人备了笔墨纸砚,这时一个瘦高的男子穿着黑色的家丁服饰,在队伍里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也只是一片议论,并没有站出来,他伸了伸脖子,走出来神色有些怯懦的道:“师爷,小人虽然没有看到二老爷对大老爷的侍妾欲行不轨,但却也多次看到他轻薄苏侍妾。而且,也看到大老爷还亲自撞到几次,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些证据。” 师爷颔首,目光精深的打量了一眼下人后道:“你得保证你所言非虚,否则同罪处理,可是明白?” 第七十四章,初次邂逅 任鸢飞的眉毛忍不住抖了抖,这师爷究竟是来断案的,还是来听八卦的? 这时瘦高男子,眉眼夸张的一挑,讲道:“大概是上个月吧,轮到我守小院的后门,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本来有些打瞌睡,可凉风一吹,我瞬间又惊醒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被凉风惊醒的,而是一声声……勾魂夺魄的嗓音。 我当时本来还不太确定,可是声音真的太销魂……啊不是,声音有些奇怪,我便绕过假山,想爬上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当晚夜色太黑,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噗通一声。“有些哗哗的水声,我一开始以为水里有狗,等我走进了发现,竟然是个两个人!还能是谁,就是那苏侍妾!我亲眼看到她衣衫不整半推半就的抱着的二老爷,二老爷似乎是怕她叫出声来,一把便将她的嘴给捂上了,之后二老爷带着她上了岸,两人害怕招来下人,便躲到了假山里! 我跟着走过去,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假山那里再次传来一阵阵销魂蚀骨……啊不,阴森恐怖的女叫声,叫的凄惨难耐,我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走开,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那山洞里传来一阵小声的谈话,那对话可真是比我晚上看的《闺中密语》要刺激多了,我一时失神,竟让他们把事办完了! 我大气都不敢出,等我想到要去找人时,发现已经没有了证据,无奈我只能等下一次机会了。因为发现了端倪,这一次我并没有等多久就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我看到……” 看师爷听得面红耳赤,捧着茶杯的手就没动过,任鸢飞终于沉着脸忍不住打断师爷道:“我觉得你应该……” “别……别催我,别打断,我自有分寸。” 任鸢飞叹息一声,举目四望,发现下人们都心不在焉的,林府的大总管更是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打瞌睡,只有林夫人以及她身边的丫鬟还保持着一丝不敢懈怠的神态。 而林旭则是木着一张脸,双眼时失神,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任鸢飞瞧着也问不出什么对苏可有利的线索,她索性想走了,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人群里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个伙房丫头,长年的烧火,让她额头前面的头发都变得卷卷的,身前的织布衣裙打湿了好大一块,隐隐传来一丝丝浓苦的药味,她噗通一声跪下,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怎么回事?”,林夫人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立刻站起来神情紧张的问。 “大老爷……老爷……老爷他好像没气了!” 刹那间,整个院落一片寂静。 大家都杵在一片惶惶不安中.林夫人牙齿咬得紧紧的,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是要飘到空中去,若不是一旁的林管家即使扶住她,她怕是受不住刺激要倒下去。 而林旭也吓得像钉在地上一样动也不能动,脸色刷的就白了。 师爷脑袋嗡嗡地响起来,半响他才道:“快……快叫大夫过来看看!” 说着整个院落都慌张了起来,人群都向着大老爷的房门跑去,任鸢飞落在最后,不等大夫过来急救,走在前头的师爷已经宣判了大老爷不治身亡的消息。 任鸢飞顿住脚,心绪翻涌,听说这大老爷是在听闻苏可与二老爷的丑事后才气倒的,这下……麻烦了! 任鸢飞没时间看热闹,转身便一路小跑回了县衙去了大牢。 看到她风尘仆仆的那一刻,苏可并不意外,她穿着单薄的囚衣,更显得她娇小的身板如薄纸一般毫无生气的贴在牢门上,她脸色异常惨白,干涸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我知道,你会来的。” 任鸢飞给她带了一瓶薄酒,一盒她最喜欢的点心,一些下饭菜,放好后,衙役将她们锁在了一起,昏暗阴沉的牢房味道并不怎么好,两人都挑着撒有阳光的的地方坐下,似乎这一丝一缕的阳光也能给牢里的两个女人一丝希冀和慰藉。 任鸢飞想了几次,还是决定先不要告诉她林老爷过世的消息,而是言简意赅的道:“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你和林家以及林旭的渊源都跟我详细的说一遍吧,我……我尽力而为。” 苏可暗灰色的眸子眨了眨,眼中闪烁着温情的泪花,她小脸泛着青的道:“我和林旭……这……真是一个让人不忍提及的故事。” 苏可原住在州县,父亲苏薛文是州县一带的粮商,时常和凰游镇有生意来往,去年周围四镇皆闹饥荒,天干物燥,苏老板的从凰游镇上购买的大批物资和粮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崎岖山路上运行时,突起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就连随行运粮的人都烧死了好几个,苏老板就那一次几乎陪得倾家荡产。 事后,凰游镇的林老板听说了此事,原本是想去收购苏家剩下的粮铺的,不料和苏老板几番交谈下来,发现两人十分默契,有种相见恨晚,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情。 而且以林老爷混匿商场的丰富经验,一眼便看出苏老板是个可造之材,和他一样有着经商的天赋和才干,林老爷慧眼识人,当下交了他这个朋友,还借他一些银子起家,然而苏老板也确实不负众望,短短一年便东山再起,不仅还清了林老板的钱财,还多添置了几处宅子,两人便更是经常来往了。 这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起来。 苏老板得了稀奇的宠物经常都会叫上林老爷观赏,碰巧苏老板的小女儿生的如花似玉,渐渐到了婚配年纪,可这林老板又尚无子嗣,不然倒是可以结个亲家,亲上加亲。 这日林老爷又来了苏府做客,苏可娘亲卧病,得了风寒,苏可便携了小丫头去庙宇祈福,回来途中,路过集市,不料一家客栈的伙计们都操着家伙追赶一个公子哥,那公子哥想必是跑急了,也没看到苏可的马车,便硬生生撞了上去! 当时坐在马车里的苏可吓了一大跳,掀开帘子一看,自家马夫竟把一个公子撞得头破血流,她惨白着脸,哆哆嗦嗦的下了马车,去看情况。 这时那票伙计追上来,还要打人,被苏可的马夫喝止住了,了解情况后,给年轻公子付了酒钱,那伙人才耀武扬威的离去。 可这撞人,事情可大可小。 苏可一时也拿不定注意,等地上的年轻公子悠悠转醒后,又从人群里窜出一个毛头小子,看摸样是个书童,书童大惊失色的上前扶起自己家公子道:“怎的,我去取个银子,你就被打成了这样?” 公子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满灰尘的华服,一甩墨玉般的头发,躬身对苏可道:“谢谢小姐,伸手搭救。” 说完又转头呵斥自己的书童,“你若再晚来半分,你便可以找新的主子了。” “二爷,我……我不是故意的。”小书童有些委屈,“那钱庄老板看我生的很,又取那么多银子,一时之间就耽搁了。” “方才马车撞到公子,公子虽无大碍,还是去药店包扎一下吧,我们先行告辞了。”说着苏可就要走,这时林旭才抬头看清姑娘的摸样。 结果这一抬头,林旭便愣住了,一旁的小书童把他的窘迫全都看在眼里,捂着脸抖动肩膀,一旁的车夫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小书童只得再克制自己一下,努力做恭敬肃严状。 林旭自知失态,嘴角抽动,想给自己主子挽回点面子,无力地解释道:“姑娘……天颜,偶然得以窥见,真是三生之福。” 小书童十分纳闷,他家公子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的毛病怎么就一直没改呢? 苏可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客气地微微一笑。 这一笑,令林旭更神魂颠倒了,一双桃花眼死死地锁定面前的清纯女子,直把清纯女子看得面红耳赤,别过头去不看他。 “姑娘贵姓?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林旭眉毛微微扬起的同时嘴角也翘了起来,这是他自认为最帅的笑容,每当他用这样的笑容和漂亮姑娘搭讪,漂亮姑娘都会俏脸一红,娇滴滴地骂他一句:“讨厌!” 不过这次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林旭的脸都笑僵了,面前的清纯女子也没搭理他,只是温婉一笑道:“定是公子认错人了,时候不早了,公子珍重,大家就此别过。” 苏可的侍女看了许久,算看明白了,这货是在勾搭小姐呢!只是不知道这货的审美出了多大的问题,竟然会觉得自己这副狂狷邪魅的样子很帅气? “姑娘,留下……” 留下你的名字,几个字还未从林旭口中说出,苏可已经上了马车,侍女辰婢久久放下轿帘,装模作样的哀叹一声道:“小姐,这公子好生俊俏,你怎么不搭理这公子呢?” 第七十五章,有惊无险 苏可垂了垂眼帘,按捺住悸动的心道:“浮夸公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辰婢傻傻一笑,“哎,就这么俊俏的浮夸公子,才能惹得小姐脸红呢。” 苏可一听,下意识的抬手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微微有些发烫,她嗔怪了一下辰婢,“不害臊。” 两人在途中耽搁了一阵,回到府里时,苏可俨然还沉浸在和林旭不期而遇的邂逅里,就连走路都精神恍惚。 是夜,苏老板与林老爷席间说得高兴,苏老板又叫了镇上最妖娆的歌姬献舞,林老爷便多喝了几杯,看他昏昏欲睡,苏老板便让歌姬扶着林老爷去西厢休息。 林老爷便留宿在了苏府里。 苏老板是了解他为人的也就没有过多在意,加上自己也多喝了几杯,早早便歇下了。 谁知府上的歌姬不识西厢的路,错将林老爷带到了东苑,苏可的小院里,这时苏可还在母亲的房里闲话,这几日苏母感染了风寒,父亲便去了书房睡,母子二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深夜。 若不是苏母有病在身,不便留宿女儿,苏可今晚怕是歇在了这里。 苏可临走时不放心母亲身边的侍女,特意将辰婢留下道:“你同在这里照顾母亲,我心里安心些。” 苏母念她孝心,便收下了辰婢。 等苏可回到自己院落时,月已西斜,她舟车劳顿,困得不行,推开房门找到床铺便躺了下去,刚躺下就发现了异样,就在她脑子迟钝的时候,一双大掌向她袭来,她刚要起身叫唤,便被床上的男人一把将嘴捂上了! 男人粗壮的气息传来,有些不满道:“方才做什么去了?你别出声,我既然来到这里,你就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苏老板也定然是让你服侍我的,你好生服侍就是!” “我……” 苏可正要答话,又被堵住了嘴,这一次,不再是手掌,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吻! 她惊慌得如寒蝉般,哑然失声。 她已然猜到身边的男子是谁,除了林老爷府上没有其他男人,可此刻……他的话? 她蓦地联想到这几日父亲总是在她面前唉声叹气的道:“可惜林府的林老爷没有子嗣,不然将你许配过去全了这份恩情,也是好的!” 林府对苏家的情谊,她又岂能不知? 又想到素日里,林老爷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疼惜中带着爱怜,难道……难道林老爷早就看上她了,才会同父亲有意无意的提及婚姻之事?难道他的父亲默许了,所以才会有今晚的…… 苏可咬着牙不敢哭出声,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一瞬间她心如死灰,僵硬着躯体,双眼麻木的看着黑夜,眼眶里是满是溢出的水滴。 男人精壮的身体覆盖而上,喝了些酒神智有些不清,加之欲望来的急切,也就不管女子同不同意,想着她们反正干这行的,迟早有这么一天,睡了便睡了,大不了给她赎身,买回去做个小妾,她倒是要好好感谢他呢! 林老爷这么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晚上舞姬撩人的姿态,喝酒期间,他睃了几眼,留了心,此刻更是兴起,欲耕耘一番。 嘴里含着香唇,小巧柔软,林老爷越亲越有味,双手越揽越紧,身下之人,一双高挺丰满被挤压着残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便粗暴的剥了她罗衫。 林老爷瞬间只觉幽香扑鼻,情不能自己,说道:“不愧是绝色佳人……若将我伺候好了,日后定是好吃好喝的,你哭什么?” 身上的男人见她痴痴的,也不说话,不回答,只当她是害羞了,有些可怜可爱,他抱着苏可,满怀温香软玉,舌儿钻入她嘴里,又是一番索取。 可怜苏可,钗落鬟散,一头青丝铺满榻,粉面红透,泪水淋漓。 说也奇怪,这苏母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晚上的光景,她已然能够下床了,今日早早便起来去了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走至苏可的院子,她停住了脚,想到昨晚苏可心疼她的摸样,她眼中满是感动,苏可是个孝子,定是她孝感动天,才会让她这么快好起来,苏母这么想着,已然推开了女儿的房门,看到苏可还未起身,她慈爱的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掀开帷帐,想给她一个惊喜,“可可……” “啊……” 接憧而来的尖叫声,惊动了府里的所有下人,大家纷纷都跑到苏可的小院,还没弄弄清楚情况便又被苏母一一呵斥了回去。 大家摸着后脑勺也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等所有人都走了,苏母才惨白着脸,看着床榻上衣衫凌乱的女儿失声痛哭,“这……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林老爷也吓得不轻,一边哆哆嗦嗦的穿衣服,一边羞愧道:“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这时辰婢打了洗脸水进来,看到此番场景也是吓掉了手中的脸盆,苏母当机立断,立刻让辰婢去找来苏老板,这事得说个明白! 苏老板过来时,也是一脸的懵,他拉了林老爷出去详谈,才知道昨晚林老爷喝醉误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了歌姬给糟蹋了! 而昨晚那个歌姬眼看林老爷醉的不省人事,送到房间也就回去了,没想到歌姬将林老爷送错了房间,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两人都悔恨不已,可事到如今,林老爷也只有下大量聘礼来舒缓苏老板的郁结之症了! 这苏林两家的婚事就这么匆匆定下了! 自从婚事定下来后,林老爷更是肆无忌惮的出入苏府,这日,林老爷走到后院见苏可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凉榻上,白皙诱人的脸蛋映著阳光,越发娇美,绝色无双。 林老爷上前,委婉道:“你也莫要不开心,我们之间既然因缘际会的走到一起,也是缘分,我娶你过府,只要你生下一儿半女,我便会把整个林家的产业都给你,如此可行?” 苏可良久回不过神来,是啊,错都错了,还能怎么办,自己已然不是清白之身,又在妄自揣度什么?看到身前毁她一生的男人,她几疑在梦里,只要一出声,这个梦便破碎掉,她还是当初完好的那个自己。见她痴痴看著自己,脉脉不能语。 林老爷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是夜,林老爷识髓知味,管不住性子,又来到了苏可的房间,一晚折腾了几次,直到苏可哭出声来,他才穿衣悄然离去。 这样没过几日,苏可的身子便瘦了下来,苏母担心,便带着她去庙里上香。 恰好,逗留州县的林旭听说这月老庙的姻缘很准,他心里心心念念的想着那日马车里的姑娘,便想来求一只上上签。 这日,州县的几个纨绔子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也去了庙里,不巧的是,天却下起雨来,一班人急急奔至庙里的凉亭内躲雨。其中一个名叫李杰的浪荡子弟忽然抬头,看见雨中轿内有个美人儿揭开轿帘儿,那女子生得甚是娇豔,笔墨形容不出的美丽。 一时便动了心思。 雨小了些,便尾随着美人去了后面的宅院。 苏可身子虚弱,本就淋了雨,便让辰婢去禅房那些干净的衣物过来换下。 李杰看着苏可进了一间禅房,又看到她的丫鬟匆匆离去,他偷偷的走到禅房外面,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窗户,开始偷看里面的苏可。 苏可看起来年纪虽小,却也肌肤赛雪,意态娇憨,一双杏眼水光潋滟,更何况她正在宽衣,衣物渐渐剥落,那肌肤就像鸡蛋一样白皙柔嫩,看得他一阵慌张,呼吸急促。 他四下看了看,这里寥无人迹,便壮了胆子推门进去。 苏可以为辰婢回来了,也没太在意,竟自脱下衣服。 李杰将门掩上,走过去一把抱住苏可,苏可吓得连连尖叫,回头一看是个陌生男子,更是心如鼓擂,脚如踩在云絮,软软的使不上力,虚虚的踏不到地,李杰见色起兴,也顾不得了,扑上去便道:“小姐,你就从了我吧,我看的好焦急。” 抱着苏可的李杰,心里暗爽,细看下,只见她冰肌玉骨,身形风流,弱柳扶风,细腰不盈一握,他情动不已。 就在他将苏可扑倒的瞬间,房门猛地被林旭一脚踹开! 林旭也是练过几手的,不然也不会大老远的出门做了生意。没几下李杰就被打了出去,林旭拉扯过禅房的窗帘给苏可盖上,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到炕上才道:“有没有受伤?” 苏可这才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看着林旭的那一刻,她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只是埋头哭泣,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林旭只当她是受了欺负,便坐下安慰她,“没事,有我在呢?对了,你的侍女呢?” 说曹操曹操到,辰婢拿了衣物过来,看到小姐这番模样,又惊悚的看着林旭,幸好苏可及时开口解释,不然辰婢怕是早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辰婢听说了刚才的一番事迹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吩咐两句林旭看好小姐,她要去找大夫人,回头看到自家小姐嫩脸飞红霞,杏眼含烟,羞羞怯怯,定定地饧在林旭身上,辰婢诧异不已,暗想:“瞧这情形,小姐怕是喜欢上这位公子了,只可惜……" 辰婢摇了摇头,她此刻唯一能为小姐做的,就是给她一点私人空间了,想着她退了回去,将房门给两人悄悄拉上了! 第七十六章,壮胆私奔 看着苏可曼妙的身姿,林旭心都酥软了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肚里寻思道:“小姐,还不告知在下芳名吗?” 禅房的正墙上挂了一幅字画,一张小桌上放著棋坪,两边放了两张小椅,窗边的酸枝小几上放了个插花的瓷瓶,苏可纤长的手指抚上花枝,黯然道:“知道了又能如何?” 林旭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既然我与小姐有缘,我也不怕唐突了小姐,这就与你说说真心话吧,自从上次与你相遇后,我便魂牵梦萦,脑子里心里想的都是小姐,小姐可否告知姓名?若能得到小姐亲睐,自当上门提亲,不知小姐可否愿意?” 苏可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眼眶几度湿润,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如今她已今非昔比,怎能祸害如此清秀的公子? 苏可别过头去,内心如烈火焚烧,灼灼而痛,她咬紧下唇,苍白的道:“你走吧,我们没有缘分,也别再打听我的闺名,你我终究不是彼此的良人.” 林旭如遭雷劈,立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原本他想好了小姐各种答应后的表情,如今,她一心拒绝,可见心里已经另有所属,还是自己唐突了!冒失了! 林旭叹了口气,只觉心里空落落的,象是失去了什么一般,他失魂落魄的开门出去,发现辰婢根本未曾离开,门一开,她就摔了进来. 苏可与林旭皆是一怔,林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后,便快速离去了. 辰婢将门关好,走到苏可身边问道:“小姐明明喜欢他,怎么的不说实话?” 苏可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如何能说实话?我已并非清白之身,又岂能许他?” 房内的两人说话声音有些大,让折返回去的林旭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扣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心里五味杂陈,这小姐,竟然已非完璧之身? 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林旭心中黯然,不管她遭遇了什么,想必都不是她愿意的,否则此刻也不会和丫鬟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了. 若他嫌弃,倒也确实有失君子风度,想完,他觉得小姐是在顾虑这个,便壮着胆子,欣然推了门进去. 苏可看到他时,一脸诧异,连哭都忘了. 林旭上前一把将她爱怜的搂在怀里,口吻十分心疼,“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若你担心是这个,我来娶你,后半生好好待你,我什么都不介意!”,温软香玉抱了满怀,嗅着苏可身上的淡淡花香,林旭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 水雾弥漫在眼前,林旭的身影模糊起来,却又象是一刀一刀刻在脑海中那么清晰,苏可眸色一滞:“我……” “答应我,好不好?……”他轻轻唤着苏可的名字,苏可看清了他眼中的挣扎痛苦,还有那一抹化不开的似水柔情。 林旭大义凛然的说完,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再抬眼去看苏可,发现她只是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的身后,眼光噤若寒蝉。 “大胆狂贼,竟敢欺辱我的女儿?”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林旭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只见门口一个华丽妇人扶着门框,怒气疼疼的喝道。 苏可自他怀里悄悄抬头,望见他星眸蕴着紧张,鼻尖沁出汗珠……却也胆小不敢争辩什么。 林旭已然猜透了来人的身份,很快镇定下来,转身下跪道:“小侄对妹妹一见倾心,据小侄痴想,世母若不嫌弃,将妹妹配与小侄,小侄必定珍而重之。” 苏母听了这话,张怒的脸微微缓和了一下,沈吟道:“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只是我家女儿已经许配他人,我怎么好再次许你,你还是忘了她,自己寻找良缘去吧。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看见,若你再敢来犯,我必不会客气……” 林旭见久谈无果,只好潸然离去。 回府的路上,苏可好说歹说才让苏母忘却此事,苏母想到自己女儿差点被禽兽玷污,又被林旭所救,念及他也是爱慕女儿,便也不在置气。 只是觉得颇为对不住自己的心肝宝贝,好好的二八年华,缺落得如此下场,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作为母亲她自是难以下咽,如若不然,等着公子提亲也是一件妙事,可惜可叹。 见苏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苏母十分疼惜,雨停了,便早早的带着她回了府上。 傍晚时分,苏可沐浴後陪母亲用晚饭。苏母见女儿虽没情没绪的,倒比之前时要好些,放下心来,嘱咐了几句,径往佛堂去念经祈福。 苏可见她走了,也放下碗筷,刚走到回廊上又撞见了和父亲商议完事情的林老爷。 院内花木扶疏,分花间柳,幽雅别致。苏可无心欣赏,抬头见到林老爷慌不择路地快步掉头,奈何鞋弓脚小走不快,在回廊的转角处便被林老爷追上来拉住了。 林老爷在回廊大红灯笼下看着苏可,愈发的觉得她美貌,尚未喝酒已经醉了,想道:果真是个妙人,现时落入自己手中,须得好好享用。才对得起这豆蔻年华的女子,自从和她发生关系后,林老爷看她的眼神就变了,此刻更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吓得苏可只敢一昧低头,心如鼓擂。 “还没用饭吧,走我带你去吃饭。”林老爷一把捉住苏可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柔嫩的手背,半带诱哄的口吻。 苏可刚要拒绝,抬头就看到父亲站在书房外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她紧紧咬着下嘴唇,委屈的垂了垂眼帘,并未吱声。 饭间,林老爷频频劝酒,苏可推不过,吃了几杯,便面带桃色,加上几乎是空腹吃酒,不由头晕目眩,手脚不听使唤,几杯下肚,便软软的靠在椅背上,连目光都漂浮起来。 眼见苏可醉眼朦胧,林老爷放下杯盏,想要扶她一把,她意识却清楚,不肯让他扶,只道:“我可以走回去,不用……不用扶我……” “你喝的这样醉,摔了可不好,我心疼。”,说着林老爷就要凑近她偷个香吻。 苏可急忙推开,慌忙的叫道:“辰儿……” 辰婢候在外头,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要一想到林老爷那张下作的嘴脸,她就忍不住作呕,这会儿,听到小姐唤她,她立刻躬身进去将苏可接住了。 林老爷见这丫头缠得紧,有丝毫没有眼见之功,只得闷声吃饭。 苏可在辰婢的搀扶下回房哭了一会儿,又翻了会儿书,又发了下子呆,便觉睡意袭来,唤了几声辰婢,无人应答,只得胡乱除了外裳睡下。 半梦半醒间,苏可忽然发现有双手臂抱著自己,苏可还疑在梦中,四周漆黑一团,窗外传来虫鸣,感觉那手臂粗壮,一手抱她的双腿,一手抚上她的背。她突然惊慌起来,叫道:“辰儿……” 刚出声就被一张大嘴堵上,唇舌齿间全是酒味,林老爷收住心猿意马,扶她躺在床上,见她哽咽难言,只得俯身安慰道:“你我已有夫妻之事,你不必害羞,上次酒后想必让你没得痛快,今日我补偿回来,如何?”说完也不管苏可的反应,翻身便压在她娇美的身儿上,那嘴接正她的柔软的樱唇。 这一压,压出了林老爷压抑的狂荡念想,那话儿本就挺著,又尝过苏可的销魂滋味,林老爷一时欲念冲昏了头,箭在弦上很难不发,只一心想著解决身体的需要,也就不管苏可的感受了。 次日,林老爷精神奕奕,龙精虎猛的去找苏老板商谈嫁娶之事,苏老板碍不住他的再三要求,只得将婚期提前。 大婚前一日,辰婢上街采购东西,不料却在一处酒肆看到一风度俊雅的公子,在仔细看,这不是救命公子么,她当即跑过去看着他道:“公子,你可还记得我?” 林旭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眼,立刻恍然道:“记得记得,你不就是……” “对对对,是我,没错。”说完,辰婢激动地一把拉住林旭的手道:“公子,你……” “等等。”林旭抽出辰婢握着的手,脸上闪过一丝局促道:“虽然你小姐不喜欢我,可我……可我也只钟情于她,对于你……若是本公子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儿,还请姑娘饶恕。” “啪!” 林旭显然没想到回应他的会是这么一个巴掌,他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辰婢,“你打我做什么?” 辰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我……我懒得跟你解释了,总之我小姐明日就要成亲了,你若是真的待我小姐一片真心,今晚……” 说道这里,辰婢声音忽然小了下去,“今晚三更,你架着马车到苏府后院来,我让小姐和你私奔,怎么样?” 林旭以为自己听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的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旭想着自己是随着大哥过来娶亲的,突然之间拐了良家小姐跑了,正当他走神的瞬间,“啪!” 又是一个耳光子! 辰婢吹了吹火辣辣的手掌,“不愿意?” 这一耳光彻底把林旭给打醒了,他二话没说,端起桌上的酒水干了,就道:“好!此事若成了,余生必定好好报答姑娘!” 第七十六章,至死方休 是夜,林旭当真准备了马车候在苏府的后院,而苏可也真的在辰婢的怂恿下悄悄跑出了后门,两人成功的坐上马车,在茫茫夜色中抱在了一起。 可让两人着急的是,辰婢一直没有出来,林旭想了想之前辰婢说的话,告诉苏可道:“辰儿让我们先走,她要假扮一下你在房中,以免生疑,待我将你安置后,再来接她。” 苏可想着夜色还长,没有多想也就同意了。 两人风风火火的赶出城外,可没走多久,后面就有大量的马匹打着火把追了上来,原来苏老板早有察觉,让人仔细盯着苏可,这才跑出来便露馅了。 苏老板骑着快马拦在马车的前面,断了林旭的前路,又命人将退路封锁,苏可早已吓得战战兢兢没了主意,只知道哭。 林旭停下马车,试图和林老爷沟通,虽然这个一看就知道是他强行拐卖他女儿的行为,林旭还是要冒死前去说理,虽然是自寻死路,可他此刻也别无他法,正当他要开口时,苏老爷突然命人丢下一个打得半死的丫鬟。 辰婢被打得衣衫破烂,身上布满鞭痕,伤口多处出血,已经把破败不敢的衣襟染红了,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否还活着。 林旭刹那间苍白了脸。 苏可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辰婢,恐惧使她的两肘缩紧在腰旁,脚跟缩紧在裙下,她尽量少占地方,尽量少吸取不必要的空气,那种恐惧可以说是已经成了她自身的习惯,心仿佛要飞起来一样在胸膛里乱撞。 她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苏父见她吓得不轻,又想到明日是她的大好日子,不由得心软了一下道:“你跟我回去,明早乖乖嫁人,今晚的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否则……” 说着他的目光扫在辰婢身上,冷漠的道:“今晚不仅要打死她,而且……” 他抬头看着林旭道:“也会废了他!” 林旭正要护着苏可,不料苏可突然伸手在他后颈重重一锤,林旭瞬间感觉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晕了过去,最后见到的一幕,是苏可睁得大大的眼睛,眼里悲伤蔓延,一滴水珠落在他的嘴角,冰凉而微涩。 她说:“忘了我……” 林旭被扔在了马车里,第二天醒来时,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他匆匆赶到大哥那里,才听说他已经去迎亲了,他慌忙找了匹马就跟了过去。 辰婢被抢救的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可带着伤给苏可绾发,终是疼得她咬破了下嘴唇。 苏可抱着她轻轻的哭。 苏可披上了嫁衣,描上华美妆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一切仿若就是一场梦,一会儿她将远嫁凰游镇,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林府派了队伍过来迎亲,当苏可换上光鲜的嫁衣,被人扶着雍容华贵地走向那些迎亲队伍时,我才发现领头的人居然是…… 林家的二老爷,林旭。 这真是世上最大的恶意。 林旭也愣愣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春色明媚如许,人却相顾无言。 一个晚上的光景,林旭的眼红肿了,也似乎瘦了很多,眉间有很深的皱痕。 他抖着唇轻轻叫了一声:“苏……” 苏可迅速埋下头,又假又作地一笑:“见……见过二叔。” 林旭的脸瞬间白了几分,苏可心里五味杂陈,至情的悲,让她怎么去倾诉,寂灭的心,让她怎么还有思绪活下去,空留一具行尸还在苟延残喘,让她想要逃避这个残酷不忍的世道。 “想不到……你是林府的二老爷。”苏可,嘴边噙着笑,笑得无比苦涩。 林旭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上软轿,碰到她手的那一刻,他觉得似乎碰到了冰雪,那样的寒冷,她苍白的笑,满是悲凉,他多希望生命在这一刻凝固,爱在这一刻结束。 上天何其残忍,不能厮守终身也就罢了,却还要相互折磨,至死方休。 一直到苏可即将被送往林府洞房的那一刻,林旭都没有再同她说过一句话。只是人却愈发憔悴了,一副心事重重、苍白无力的模样,整个人看着跟竹竿儿似的,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晚上,林旭趁着大哥还在陪酒,找了机会去见苏可,苏可瞧着他到底于心不忍,也终于心灰意冷,从荷包里取出了一支竹蜻蜓,告诉他:“这是我最喜欢的玩物,现在送给你吧,凡事不能强求,我也不过是有些不甘罢了……也罢,以后大家,就各自珍重吧。” 苏可将竹蜻蜓塞到他手里,转身想要抽手离开,谁知抽了两下没抽动,她一转头,就看见林旭那张苍白秀逸的脸在她眼前放大,然后他的牙就磕到了她的唇上。 磕得真痛,害得她眼泪簌簌地掉,怎么也停不下来。 林旭死死地抱着她,难为他竹竿儿一样的手臂还能有这么大力气。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着她一声声地喊:“苏可……苏可……上苍何其残忍……日后,我该怎么办?” 苏可心酸抚摸他的头:“不要这样,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嫂子了……” 他一颤,手上搂得更紧,他的头埋在她颈间,渐渐渗出一片湿意。 “若不是你父亲利益熏心,又怎么会搭上你的终身幸福呢!” 苏可愣愣地听着,浑身冰冷,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她悲痛的叹息一声,“既然无缘,还请放了我,换各自自由吧。” 林旭心酸地叹一口气:“本来……本来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新娘的!我大哥年近半百,你如何能够得到幸福?” 苏可默默垂泪,不再言语,可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她与林旭的谈话,全都被门外的林老爷听了去。 “精彩!真是精彩!精彩之至!”突然,房间里响起比冰还冷如来自地狱般的,让人灵魂颤栗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哀伤中的苏可吓了一跳,她猛地转身,瞥见门口骇然伫立着一个巨大身影,半张脸隐藏在光线的阴影中,唯有那一双厉眸,闪烁出阴森的光辉。她用力眨了眨眼,定神望去,这一瞧可不得了,她美丽的容颜顷刻间染上一层黑煞,吓得花容失色。他竟是林老爷! 他不是应该在席间喝酒吗!?究竟站在那儿多久了!?莫非他们的话他全听见了!?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苏可浑身毛发直立而起,敛起伤感的情绪,屏息以待。 “继续啊,怎么不说了?”林老爷半倚着门框,双手环臂,脸上挂着轻讽的冷笑,锐利含怒的目光扫了苏可一眼,目光又定在了林旭的身上,“林旭,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见我就这么让你吃惊?” 苏可心中一突,望向林旭,他的脸色已完全惨白,神情十分怪异。 “你……不是……应该在……” “应该在应酬是吗?”,不轻不淡的字,从林老爷的口中吐出,竟让林旭的脸色白得甚至泛青。 “林旭,你我虽然同父异母,可你却是我一手养大的,你的心思,我会不知道?” 林旭的脸色微僵地看着林老爷,他看穿了他的心事,让他无从反驳。 苏可这时才明白,为何父亲不让自己和林老爷起冲突,原来这林老爷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人物,难怪父亲对于她的婚事未曾有过分毫的反对与迟疑,想必,昔日林老爷能够指点父亲让他东山再起,也能让苏家一文不值吧! 林老爷冷哼一声,犹似严父斥子的薄责轻语:“林旭,自从父母逝世后,我可曾亏待过你?父母走得时候林家是个样子你忘了?你也忘了我当年是如何遭人毒打也要给你攒够药费的?你忘了这么大个林家是怎么兴起的?” 林老爷故意顿了半刻,接着含讽带讥地说道:“这些年,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当初没有让你母亲死后位列族谱?你似乎忘了你生母卑贱的身份了?又或者……面对如斯美人,你早已乱了心智?你真的很让我失望。她可是你的嫂子啊!” 林旭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可搁在身侧缓缓收紧的双拳,却曝露了他的情绪。“你的嫂子!”这刺耳的三个字,仿佛是林旭有意在强调,提醒着他,让他内心汹涌澎湃,无法自制。 “我的嫂子?可你有没有问过她……问过她愿不愿意嫁给你?” “不愿意?”林老爷对林旭是嘲笑了又嘲笑,讥讽后再讥讽,冷酷的眼中透着蔑视,“不愿意又如何?若不是当初我对苏家施以援手,她早已沦落风尘,早已千人枕万人寝!成为最卑贱的下贱货色!” “哼,也许……也许那样她反倒觉得快乐。”尽管林旭努力维持声音的平静,一丝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愤怒,“这么多年,我一直敬你,重你,可你看看你干了什么?你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分别?你现在有能力选择,有能力改变一切,为什么非要拉着她陪葬呢?” 苏可心底一寒,唇畔因为恐惧害怕而微微在颤抖。 第七十七章,极致崩溃 “你说的不错,我现在有能力了,我为什么还要在乎别人的感受?怎么,你就那么想尝尝我睡过的女人的味道?”林老爷嘴角上扬,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但那笑意和愉快、惬意全沾不上边,反倒透着一丝诡异、不屑、冷淡与无情的意味。 “你……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大哥了!你变了!” 林老爷不可置否的笑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侧过头深深望了眼苏可,眼中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又很快移开,眸光回到林旭的脸上,霍然变得寒冰。“你真是越来越不知好歹,就凭你们今日的举动,我就可以将你们都弄死!” 林旭下颚咬得死紧,紧握的双拳早因用力过度,指甲深深陷入了肉中,掌心已经浸出了血,而他却浑然不觉,仍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想要不顾一切想要打一场发泄愤怒情绪的冲动。 这样屈辱的活着还不如让他去死!可是……可是…… 可是他不能!如果他死了,那她该怎么办? 林旭忍受着极大的屈辱,挪动脚步,每一步有如千斤重,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极慢地朝林老爷走去…… 两道清泪从冷落眼角慢慢滑落,滴在了冰冷的地上,一抹悲伤瞬间自胸臆间泛滥。 “大哥……”,林旭猛地跪下,抬起头看着林老爷道:“我喜欢她,你可不可以放过她……让她走,我可以以后都不和她联系,她不爱你,你也不爱她,你们这样都会很痛苦的!只要你放过她,我什么都愿意为你效劳!” “不……” 一声惊惧的叫喊后,随之而来的是“啪!” 一个巨大的巴掌! “你真是丢尽了林家的脸面!她一个被我糟蹋过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让你为她下跪?你的志气呢?为了一个女人,你出卖自己的灵魂给我?”一向睿智沉稳的林老爷神情骤然变得愤怒,他瞪大眼睛,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如万蚁钻蚀,嚼咬他的心,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对他摇尾乞怜? 须臾,林老爷双眼里开始凝聚风暴阴影,四周空气仿佛也随之一变,他放声咆哮道:“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死!” 铿锵一声!不知林老爷从哪里抽出一柄短刀,含着凛冽杀气的眸中闪过一抹怨恨之色,就在苏可一惊之间,那柄短刀狠狠扎进了林旭的胸膛。 “啊!不——” 伴随着女性尖锐凄厉的嘶叫声,林旭闷哼了一声,随即感到一股痛彻胸臆的剧痛蔓延周身,鲜血就像喷泉一样喷涌了出来,顺着伤口向外流淌,染红了白净的衣衫。一个踉跄,他不支地向后倒去,一头栽倒在地,浑身虚软无力。 眼看林老爷还要刺下去,苏可再也顾不得了,千钧一发之际,林旭只觉眼前一黑,有人不顾一切的扑在了他的身上,几滴温热的水珠落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覆在林旭身上的苏可此时脑中一片空白,闭上双眼,等待疼痛的降临。但,等了半晌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张开紧闭的双瞳,不经意地,对上了林老爷深恶痛绝的眼。 “啊……” 刺锐的惨叫声,霎时敲醒了沉醉于彼此的两人。她的头发被人从身后狠狠地揪起,将她渐渐拉离了林旭的身体,当她痛得以为自己的头皮就要被撕裂时,又被他用力往后一曳。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为了他,你竟连命都不要了!为什么?我究竟哪点不如他?为什么是他!?”林老爷的语气显得异常狠戾暴怒。“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令他捶首揪心的是,当他在目睹他们四目相交的瞬间,闪过他心扉的竟是妒忌、苦涩、心痛、怨恨……各种各样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如滚滚的潮水在他心头汹涌激荡。 他一直都是一个强者,怎么能有如此软弱的情绪? “你放了他吧,我以后都会乖的,这件事不怪他,是我不好,是我想要逃走,蛊惑他,不关他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林老爷没有理会苏可的请求,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手劲更加猛鸷粗鲁,想要将自己心中的痛加倍的附在她的身上,可是另一只手却背道而驰,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雪颊,就像内心矛盾的自己。 “求求你,放了他!”苏可哭得很凶,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扣住他揪着自己头发的手,努力想要挣脱。可是她那点力量,就像给林老爷挠痒一样,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上的作用。 “你!把她放开!”倒在地上的林旭,愤怒了,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凝,杀气瞬间提升至极点。 “真是感人,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可你们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舒服,该怎么办呢?一个是我侍妾,一个是我弟弟,我应该保全谁呢?” 听到这话,苏可突然停止了挣扎,猛然撇过头,深深地看了林老爷一眼,“你……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跟我谈条件?”林老爷哈哈大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林老爷说着,扬起手微触了一下她的脸,泪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在了他的掌心,“瞧这楚楚可怜的摸样,真是让人心酸啊……” 林老爷神色一黯,原来这就是受伤的感觉。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今晚又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如果你当着他的面把我服侍好了,我就让人叫大夫,否则……你就看着他慢慢的把血放干吧。” 苏可浑身一颤,就像个无助、慌乱的小孩,“服侍你?” 林老爷阴冷一笑,紧搂住她瘦弱的身躯,下颔爱怜地摩挲着她零乱的发丝,垂首至她的耳畔低语:“对啊,这不是你们女人求人最惯用的伎俩吗?怎么,你不会?” 苏可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全身因为气愤到极点而颤个不停。心底生出的一股愤怒,她反手回抱着他,接着从自己头上拔下银簪,冲着他的背脊毫不犹豫的狠狠插了下去。 “嗯……”,闷哼声,后背传来了一丝剧烈的疼痛,林老爷放开她,胡乱伸手扯出后背上的凶器,惊愕的膛大双目,倒退一步,愤怒而不敢置信道:“你……你……要杀我!?” 当一个人的信任被抽离时,毁灭般的恨意总是先于愤怒到达,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发狂的猛狮般,已然失去了控制! “哼,不错,真是越来越让我欣赏和喜欢了,不过一个人总要为她自以为是的愚蠢付出代价!” 林老爷步步紧逼苏可,“你一定没见过我发怒的样子吧?很好,我的耐心终于被你毁之殆尽了,现在……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是多么的可悲和可怜!” 苏可吓得瑟瑟发抖,连声尖叫,全力朝林旭倒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林老爷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她的后领,弓臂一扯,用力掷在地上,并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他锐利的眼对上她美丽苍白的小脸时,辗转出一种掺揉恨意的狂烈爱恋。“娘子,你要去哪里,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啊——滚开!滚开!”苏可不停的尖叫呐喊,双手双脚乱打乱踢,却仍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挣扎不开他钢铁般的钳制。 林老爷近乎于疯狂,粗暴撕碎她的衣裳,抓住她不听话的双手,将它们拢在一起,单手固定在她的头顶上。 “不要、不要、不要……”苏可激烈的摇着头,喘不过气。 林老爷早就失去了耐心,面无表情地扯下她的衣物,翻过她的身子,(此处省略八百字……不可描述内容。) “啊……啊啊……”苏可不可遏止地从喉咙迸发出一声长长地惨呼,响彻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身体正因无法忍受疼痛感而疯狂地颤栗着。 失血过多昏倒在屋内的林旭,梦中都听到了苏可难以抑制的尖叫,她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他好想醒过来,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眼皮沉重的怎么也睁不开眼……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苏可从昏迷到醒来,又从醒来到昏迷,再次醒过来时,林老爷已经不见了踪影,为她收拾的残局的是辰婢,她哭得双眼都肿了。 下面传来的疼痛撕心裂肺,一股彻骨的悲伤如山洪爆发,视线模糊,泪珠一颗一颗混着血水掉落下来。 “小姐,我让人准备了洗澡水……一会儿我伺候你好好的洗一洗。”辰婢的嘴唇,细细发颤、低如蚊呐。 苏可被她搀扶着起身,突然她想起什么再放眼过去时,看到已经被包扎过的林旭正双眼无神的靠在墙壁上。 “啊……” 苏可本能的移转眸光,正好对上了他! 一瞬间,她犹如被凝固了,心跳骤然停止,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抬起双手自欺地掩住脸,连续不断地发出伤心欲绝的呜咽,几不可闻的悲鸣声从指缝中溢出,“不要看……不要看……求你不要看……” 第七十八章,难以割舍 “苏可……对不起,我没用。”林旭深深的闭上眼,她在受苦,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咳咳咳……”才说了几句话林旭便痛苦的咳了起来,大量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 “你不要说话!”极度的恐惧令苏可慌乱地朝他望去,她爬到他的身边,问道:“你……你还撑得住吗?” “苏可,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没错,是我命不好……”,苏可哭着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眼前蓦然一黑,她娇弱的身子如断线的木偶向后软倒,她的世界顿时一片死寂。 林旭赶紧接住她坠落的身子,锥心刺骨般的心疼,眼神也因失意而暗沉,“苏可,你等着,终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的。” 林府侍妾与二老爷不清不楚的关系一下子成了府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暗自嘲笑,却又心照不宣。 林老爷自从洞房花烛夜过后,苏可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下人说是去了别的县里查看物资了,要好几日才能回来,这边苏可躺在场上养了几日,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辰婢打听到林旭的伤势也大有好转。 这晚主仆二人早早的熄了灯,想要上床休息,苏可刚躺下,窗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可大惊,辰婢在一片漆黑中摸了一盏油灯在手便悄悄的朝着门口而去。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吱”,窗子微响,一条人影就像轻烟似的飘入,立于房中,不带半分声息。 “谁?”苏可立刻为之大惊,大喝一声,而辰婢更是冲至窗边朝来人一击,还没看清他样貌,突觉一僵,竟被来人捉住了手腕,“是我,别吵。” “林二爷?”,辰婢心里惶急不已。 苏可一听,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还未走到窗边,就被林旭大手一揽,抱在了怀里。 一团温暖熟悉的气息围住了她,苏可蓦地从失魂的状态中清醒,身子一颤,声音有些发颤:“是你?……你来做什么?” “是我。”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柔柔的,缓缓的,一股心酸的安心。她的鼻头酸了,强忍住流泪的冲动。 “你,你怎么……” “什么都别说。”林旭截断她的话,毅然道:“我是来带你走的,先离开这儿再说。” 苏可充耳未闻,呆楞地望着他——他没有变,一身白色衣衫,还是那么俊美,凝视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眼中育蕴着深情,只是……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颊,闪过一丝心疼,他瘦了。 她好想像寻常女子一般不顾一切后果的扑到爱怜她的人怀里,告诉他,自己的无助,自己的害怕,自己的悲痛,可是……不能,她不能,她如果跟着他走了,会害了他一辈子,也会害了自己家人一辈子,所谓红颜祸水,大概就是说的她吧! 她也很想放纵一次,哪怕之前错过了,可是两个相爱的人,想方设法的想要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呢? 苏可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贪婪的呼吸他的气息,倾听他坚实的心跳。就让她多待一会儿吧!她承认很多时候自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度,这种感觉,她要永远得将它记在心底深处。可是她却不知道这留下来的,将会是压在她心底深处的最深沉、最永远的痛! 好半晌,时光似乎就此停了下来。 林旭虽然眷恋不舍,却不得不出声:“这样待下去会很危险,我们快走吧。” 苏可霍然一震,他的话飘入她的耳中,有如警钟一样打断了原本的温馨,提醒着她,时候到了……时间永远都无法停在这一刻…… 她此刻不管如何留恋,不管有多不舍,终究会败给时间,也许几年,几十年后,她只会模糊的记得这一晚,她撕心裂肺的抱过他,想要和他共度余生,想要不顾一切……可她却没有办法留住他此刻的温度,也会淡忘他身体的力度…… 既然无缘,又何必眷恋,眷恋何益?眷恋又何益? 只会让两个人都无法解脱而已。 想好,苏可使劲地推开他,眼眸透露出疏离的气息,冷漠得恰到好处。林旭措不及防,被她推开了一臂之遥,她眼中的冷漠更叫他吃惊不已,瞬间呆住。 “你走吧,其实……其实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喜欢过你,只是……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林旭猛地倒抽一口气,瞠大眼,一脸错愕的表情望着她。不过现在想来,似乎一切还真的都是他在一厢情愿呢,她何时说过喜欢他了? “之前,看你对我一片痴心,我虽然不想嫁给你大哥,可既然已经嫁了,我便要安安分分的,再说了……只要我乖乖的,林老爷也会对我很好的,跟着你又有什么前途呢?” 林旭摇着头,慌乱间,扣住她手腕,“你撒谎……” “我在这儿挺好,跟你走,你拿什么养我啊?我可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想跟着你吃苦。再说,我根本就不想离开!愚蠢!”为了断绝他的情,苏可紧闭着眼,甚至不惜毁掉抹杀自己的形象。 “你走吧,别傻了,也别整天做着白日梦,我岂是你这毛头小子可以染指的?” “不可能……你不是……你是骗我的……”林旭身形一晃,面色苍白的直摇着头,声音中有着一丝无助。“你这么说,是不是他威胁你?” “哈哈!”苏可大笑,看似厌恶地挥开他的手,“话我说的很明白了,你如果坚持要留下,我便只有喊人了!” 林旭不敢置信的后退了一步,须臾,惨然而笑,透露着浓浓的伤痛,“好……好……” 林旭转身顿住,一旁的辰婢看得心都要碎了,可是此刻她突然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小姐是真心爱他啊!小姐,你何其傻…… 他不顾一切的爱曾深深撼住了她,看着他踏着夜色离开,她的心脏也跟着愈加收缩,再看不到他身影的时候,她顿时感到世界崩离。 林旭离开后的后半夜苏可睡得并不安稳,时常被惊醒,后半夜时,她依稀感觉自己身边躺了个人,她一惊,抬眼轻轻的看,林老爷果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她紧紧闭上眼,觉得今晚的举动真的是太明智了! 第二天苏可醒过来时,林老爷已经起身离开了,她坐在院子里发呆,这时辰婢慌慌张张的过来告诉她道:“小姐,我刚才听说了一件事。” 苏可一整夜没睡好,有些疲惫,她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儿啊?” 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天大的事儿,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已经活的麻木且没有感知了。 “小姐,我听说你洞房花烛夜那日,林老爷因为纵欲过度倒下了!” “什么?”,苏可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千真万确,据说当时林老爷颤颤巍巍的跑出来时,脸都白了,这几日哪里是去了外县做生意,肯定是身体吃不消了在哪家医馆里躺着呢!” 苏可神色复杂,眼里闪过一抹很绝,“那可真是罪有应得。” “嘘,小姐你小声点。” “这真是个好消息,至少……这段时间我可以很清闲,不是吗?”苏可语气冰冷的说。 就在两人小声议论时,迎面突然走来一个华丽妇人,是大夫人! 自从新婚之夜,拜天地时见过她一眼,苏可就一直未见过她,听说她日常都在后院的祠堂过的,整日诵经拜佛,这会儿怎么来她这里了? 大夫人身后跟着两个凌厉的丫头,一个叫秋水,一个叫若蓝。 大夫人走过来看着苏可,眼神泠然道:“老爷今日感染了风寒病了,你今晚去后祠堂替我给他祈福吧,我要去州县打理他的生意。” 苏可立刻福了福身子,点头答应。 和大夫人一起去的是林旭,这也许是林老爷的意思吧,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两个男人之间肯定生了嫌隙,至于林老爷那只老狐狸为何没有再对林旭下毒手,她目前还猜不透,林旭太过善良,羽翼未丰,现在也不是和他闹僵的时候。 苏可晚上去了祠堂,才知道这件事儿,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夫人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命人将她关在了祠堂,顾名思义是让她自己反省悔过,也许对于那晚的事儿,大夫人还是耿耿于怀吧,不管出于什么,她作为一家之主惩罚她,她也是没有怨言的。 这一关就是三天,三天里她滴水未进,急得外面的辰婢哭闹不止。 第四天上,她终于挺不住了,笔直的倒在了蒲团上! 第一个冲进祠堂的人是林旭,他一回来辰婢就去哭着求他,救救自己小姐。 当林旭看到倒在地上的苏可时,就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心痛,痛到没有任何知觉。虽然之前生她的气,可后来他仔细想想,她这么做何尝不是为了保护他? 氤氲中,苏可无意识的,扬起颤抖的手缓缓的、逐渐向他靠近,蓦地,半空中,停住了…… “是你……你回来了?”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林旭大步将她抱着出去,苏可沉沉的闭上了眼,“你这是何必……” 她以为让他现在痛苦一阵,总好过死亡,痛苦总有一天是会过去,说不定,他离开了她这个灾星,才是他的幸福! 可是……可是他现在还是如同飞蛾一样,不顾一切的扎进来了。 第七十九章,夜闯闺宅 “我不会让你死的……”林旭抱着她一路小跑到她的宅院。 大夫过来时,大夫人也跟着过来了,大夫人看着林旭铁青的脸色,诧异的道:“哎哟,这妮子也是傻,怎么那么诚心?” 林旭对她的装瞎,很不满,讽刺道,“我还以为这是嫂子的注意呢?我就说整日吃斋念佛的嫂子,怎么的也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怕是菩萨看到了也会觉得恶心吧。” 大夫人脸色一白一青,“既然二叔这么说了,我也不妨直言,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也忒不把林家的规矩放在眼里,还把老爷给气病了,我再不出来惩戒一下,怕是还不知你们会干出什么好事!” “是吗?那你惩罚我啊?”林旭忽的站起来,“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 “二叔身上的伤好了是吧?”,大夫人冷言讥讽完,一拂袖,怒气腾腾的离开了。 大夫把完脉,神色十分复杂。 “大夫,她究竟如何了?” 大夫摸了摸下巴,直言道:“身子太弱了,如今……” “如今怎么样?” “如今她有孕在身,你们也太大意了!” “有孕了……有孕了……”他喃喃地重复着话语,涣散的目光落在远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他不觉踉跄后跌,脑中一片空白,一片麻木,一颗心却痛苦着。 同样吃惊的还有醒过来的苏可,突地,她抬起头,一双美目中滚动着的泪珠,虽未夺眶而出,但是这种强忍着的悲哀,却远比放声痛哭还要令人痛苦得多。 “暂时没有大碍,但需要好好调理。”说着大夫叹口气,出了门开方子去了,辰婢好一会儿才挪动脚跟着出去拿药。 晚上林老爷身体好转,听说苏可有了,心里着实高兴,他娶妻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哪知正妻虽然知书达理,却没有生育能力,害得他空盼了这么多年,浪费了许多岁月,还好这个丫头争气,他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果然没错。 这几次林老爷可谓是寸步不离的守着苏可,态度一改从前,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的,可谓卑微之极,也许不管身份,不管年纪,男人当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吧,苏可这么想着,心里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愁苦。 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有了孩子。 给了她生存下去的欲望和期望。 虽然她不喜欢林老爷,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 这几日林夫人也来看过苏可几次,可她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大家也都懂,如果苏可争气,这次生了个儿子,那么以后林家怕是要换女主人了,所以林夫人这几日总是显得心神不宁的,就在她郁结的时候,她身边的丫头秋水给她出了个注意,林夫人一听觉得可行,便修书一封,让娘家的弟弟过来陪她解解闷,顺便让他姐夫教他一些经商之道,好好栽培一番。 眼看林府这几日消停了,苏可可以待在后院安心养胎,可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这日,林老爷带着林旭又去了州县,林旭临走时千叮万嘱的告诉辰婢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别再被大夫人抓到什么把柄,害了自己小姐。辰婢惶恐,但连连点头。 在屋里待得久了,苏可顿觉乏味,想要去到院子里面走动走动,辰婢见她出来便在小院里备下茶点鲜果,又扶了苏可坐下,此时天光正好,初露骄阳,昨夜一场秋雨,也是恰添风情。 两人坐在凉亭里有说有笑,辰婢见她拿了绣工,看样子是打算给孩子做点什么了,她打笑道:“果然有当母亲的样子了。不管小姐生的是小姐还是公子都必将是老爷的心头肉,还会短了吃穿不成?” 苏可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买的和自己做的,终究是不一样的,对了,可有通知我的父母?” “放心吧,老爷这次去州县,免不了会提及的。” 辰婢说着给她到了杯白水。 听到谈笑声的吴古四下一看,抬头即是一呆,但见一白衣女子,由丫头伺候着,衣袂翩迁,发如乌云叠鬓、脸若粉黛盈腮,心下一惊,暗道称奇:何时府内竟有如此绝色女子? 吴古想不出来这是哪家小姐,当即走到小院。 苏可抬头看到走来一个年轻体壮的公子,愣了一下,辰婢立刻附耳道:“他是林夫人的弟弟。今日才到府上的。不知怎么的走到了这里来。” 苏可起身盈盈下拜:“苏可见过吴公子?” “原来是二夫人,请不要多礼。”说着,吴古便上前伸手搀了她起来,“都是一家人,别见外。”,吴古近看苏可娇羞满眼,春意酥慵,不经意间又凑了几步,只闻得她身上,似兰非麝的一股清香,再细看她,更是如见天人一般,已是痴了。 苏可抬头,见他一副痴迷的样子,甚感羞耻,拽了拽衣袖,转身坐下。 吴古这才回神,他这样一副心性,全叫辰婢收尽眼底,只不作声色,等着他自讨没趣走开,不敢轻易得罪林夫人的弟弟。 辰婢咳了咳,苏可会意,起身道:“今天不知怎么的乏得厉害,时候不早了,公子还请回院休息吧。” 眼看苏可下了逐客令,吴古虽然不爽快,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面上敷着笑道:“好,那不打扰二夫人了。” 苏可点头,辰婢起身便将她扶了回去。 许久吴古还站在原处,望着远处的背影吞咽口水,苏可弱柳扶风的姿势,凭添不少妇人风情,恨不能四下无人,搂到怀里温存一番。 越是这么想着,吴古心里便越是难受,他摸着下巴,下流的想,我就强占了她又如何,姐夫还能为个区区女子与他翻脸不成?再说了,他也决计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一时近不得佳人,吴古心生烦闷,正当他苦恼时,一个丫鬟撞进他的视野,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姐姐林夫人的美婢之一秋水,吴古见她容颜秀美,乖巧伶俐,水灵灵嫩葱似的年纪,便动了歪心思。 须臾,吴古走到秋水的身边,眼看四下无人便壮着胆子挑逗她,“秋水这是忙着做什么呢?” 秋水其实一早便对吴古心生涟漪,看他长得惆傥英挺,也希望于床上尽力承欢,想熬个靠山。便尽量温婉道:“去帮夫人打些井水泡茶。” “这种小事,吩咐小丫头去做便是,何苦劳烦你亲自动手呢,瞧着手都磨出茧子了。”说着吴古便拉了秋水的手,仔细摸着,秋水象征性的挣脱了几次,未果也就由着他了。 一时间两人推杯换盏,客套迎奉,吴古见她脸上也是盈盈的笑意,喜不自胜,内心更加欲翻东海,不能平静。 当下便将她搂在怀里,说了一些甜言蜜语,而后他又借着自己腰疼,想要秋水给他揉揉,秋水推脱不过,只能跟着他去了他的别院,一进屋子,吴古便将她按在门框上,埋头就是一阵啃咬,似是饿极了的猛兽。 秋水半推半就,一边仍凭他脱着衣服,一边怜声乞求道:“奴婢虽谈不上什么家世,可也是黄花闺女,公子可要对我负责,莫要负我?” “回去我就禀明我的爹爹纳你为妾,可好?” “公子可是认真的?” “认真的,骗了你仍凭你处置,如何?” “嗯。 "那你现在可要好好表现了。” 是夜,吴古遣走了秋水,辗转反侧之下色心不死,又偷偷摸摸的趁着夜色去了苏可的宅院。 他准备了迷香,以前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富家公子勾搭在一起时,学了不少伎俩,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练手,现在林老爷不在府里,就算出了什么事儿,还有姐姐兜着,他也就放开了胆子。 月色凄迷,他摄手摄脚的走到窗边,点了迷香就往屋里吹,吹了大概半个时辰,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后,他又趴在花台边上捡了小石子仍在门上,发出“叮咚”的声响,他凝神静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他的胆子便大了起来,直接拿出刀销了门闩进去。 屋内大好一股迷香味道,他差点咳嗽出来。 屋外的小榻上辰婢显然已经昏睡了过去,豪无知觉,吴古搓了搓手,兴致勃勃的走到苏可的床前,撩开床帏接着稀薄的月光一看,他的魂都给勾走了,这新妇安静娴美的躺着,藕臂外伸,令人见之忘俗。比起那些个他以前弄过的女人,胭脂俗粉,就全成了笑话,难登大雅。心头就像揣了一头狼崽,就恨不能即刻行了洞房。 这么想着,他立刻着手除了身上的衣物,等他爬上床,掀开苏可的被褥时,本就容易惊醒的苏可,又在帷帐的隔绝下,并未吸入多少迷烟,身子才被人牵动,她就醒了过来,睁开眼,望着一片漆黑中,一个身材壮实的男子,她先是一惊,接着又小声问道:“林旭?” 解她衣衫的男子,手猛地一抖,未曾想这妮子心里竟然有她的小叔,难道他们已经有过了什么?那可好,他更要尝尝这女人的味道,吴古并未吱声,只是动手快速的解开她的衣服。 不料苏可却一把手捉住他,半带乞求的道:“不要这样……” 第八十章,事出有因 吴古脸上一恼,俯身一张嘴便在苏可的脸上脖颈间凑了凑,苏可惊慌的推着他,推着推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手伸到男人光洁的背上一摸,男人没有搞清楚她的意图,只是以为她屈服了,错当良人,行那不可描述之事,心里更是没了一分警惕。 苏可摸着他光滑的背脊和坦荡的前胸,这……这哪里有伤口? 他不是林旭! 这时,她脑子蓦地醒悟过来,林旭去了州县,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咬紧下唇,这秘密而又恐怖的冷冷的一摸,吓得她魂不附体,屏声静气,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半响男子要扒下她最后的衣物,她紧紧护住颤声问道:“你是何人?” 男人背脊一僵,喘了喘粗气道:“小娘子可真是薄情,转眼就将我忘了,我可是想你想的睡不着呢。” 苏可的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脸上恐怖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不住地闪动,“你……你是吴公子?” “呵,不然你还以为是你的小情郎不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小娘子寂寞了,我来给小娘子解解馋,可是错了?” “你若不赶紧下去,休怪我翻脸叫人,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苏可沉声呵斥道:“我本就花名在外,一个残破之身,死不足惜,可是吴公子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前程?林夫人把你叫来可是让你自毁前程的?” “这……” 看吴古犹豫了,苏可继续道:“如果林夫人娘家真的有钱有势,又何须让你大老远过来跟着老爷拜师学艺呢,如果你此番在我这里坏尽名声,林老爷如何看你?” “如何看我,你不过是个侍妾而已,姐夫还能对我痛下杀手不成?” “对,我只是个侍妾,可我也是个怀有身孕的侍妾,我若出了什么事情,而且现在是我的宅院里,林老爷回来,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理呢?他老年得子,你觉得他会轻饶了你?” “什么?你有身孕了?” "不信,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吴古这下呆楞了,脸色刷白,他前后估量了一下后果后,慌忙捡了衣衫胡乱套上,又匆匆离开苏可的宅院。 苏可经过这么一阵惊吓,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全无,她躺在床上,只觉下腹隐隐有些疼痛,怕是心绪不稳,动了胎气,她挣扎着起身,将一盆水泼在辰婢身上道:“快……快去叫大夫。” 辰婢悠悠转醒,看到小姐轰然倒在地上,大惊失色,将她拖到床上后,她都急哭了,慌慌张张就点了灯,叫外面看院子的家仆去找大夫。 第二日林老爷回来,听说昨晚苏可无缘无故动了胎气,又看到吴古一直低着头,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吴古的为人贪婪好色,不务正业,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他悠悠看了一眼吴古并未说什么,转身去看了苏可。 好在孩子并无大碍,只是苏可需要静养,林老爷加派了武夫给她看着院子,又特意命人在她小院里开了小灶,只要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嘘寒问暖,可谓呵护备至。 就这样养了几日身体后,林老爷看着林旭也对苏可淡了念想,寻思着给他找门亲事,这日林老爷出门访友,苏可的宅院里突然传来她在院子里摔倒的消息,据说当时就见了红,人也晕过去了,正在书房借酒浇愁的林旭一听,立刻奔往苏可的院子,见她院子空无一人,他心下奇怪,进了屋才看到辰婢倒在地上,而苏可也是倒在床上昏迷不醒,他一时惊慌,酒劲又上来了,昏昏沉沉中只觉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特别的香,他也没去在意,只管一个劲儿的摇晃苏可,见她不醒,又拉开她的被子,可这一拉,坏了…… 苏可竟然未着一缕,褥被下白花花一片! 他立刻看得新潮澎湃,就在他走神的瞬间,突觉脑后勺被谁重重一击,他便双眼一黑倒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林府已经闹翻了天,说是他接着酒后壮胆将有孕在身的苏可轻薄了,又说是苏可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总之各执一词,而林老爷更是当场气晕过去! 后来便有了将苏可浸猪笼的事情。 苏可淡淡的回忆完,任鸢飞算是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想来本来在一起的一对苦命鸳鸯,却遭到这样的迫害,她心底为苏可深深叹了口气! 任鸢飞走出牢门时,告诉苏可,“林老爷已经过世了,你的案子,我会向大人求情宽限处理,尽早为你找到脱身的线索。” 苏可跪在地上,目光闪烁道:“此生,何德何能,让官媒如此帮助,倘若有朝一日能够活着出去,官媒的大恩大德必倾心相报。” “言重了,你既有孕在身,就好好休息,旁的不用操心。” 说完,任鸢飞大步离去。 晚上,司徒君来到红叶小筑喝酒,任鸢飞谈及苏可的事情,问道:“不知大人近来,调查得如何了?” 司徒君微微皱眉,抬眼看着憔悴的任鸢飞道:“你有多久未曾好好休息了?” 任鸢飞眸光一滞,有些窘迫的道:“三,三天吧。” 司徒君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言道:“她的事儿,我自会处理,今晚你好好休息。” 任鸢飞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的眸子乌黑漆亮,脸上隐约有些憔悴,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一双熟悉的大掌覆盖在她手上,有力的手指钳着她的手背,灼热而温暖。司徒君的黑眸近在咫尺,她可以从那双清亮瞳仁中看见面色苍白的自己。 任鸢飞莫名的有些心虚,匆匆别开目光,道:“苏可已经将她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她沦落至斯,我想应该是大夫人陷害的,按照她的口述这个大夫人并不简单。” “你就那么相信她?”,司徒君泠然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这两日师爷收集的证据都是冲着林旭和苏可的?几乎无懈可击。” 任鸢飞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问道:“所以……你让我别管,是因为害怕最后受到欺骗的那个人是我?” 司徒君见她这般模样,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没有接话,而是伸手替她掸去发间的一朵花蕊,然后指腹又滑到了她的脸颊,轻轻摩挲,明明夜晚很凉,她却觉得胸口又燥又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大概有些紧张,她听到自己尾音都有些发颤,良久他忽地笑了,“是啊,你总是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司徒君便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总是希望站在她的前方,把她所有的苦难都抗下,给她一个最好的盛世天下。 任鸢飞难得老脸红脸了红,随后她清醒过来道:“师爷究竟发现了什么证据?你们这是要定罪了?” 司徒君贴着她唇瓣的手渐渐收回,看着她沉吟道:“昨日传出林老爷过世的消息,他卧床多日死了倒也不足为奇,可师爷前去吊唁时,发现林老爷的棺材竟然是紫檀木。” “紫檀木?”任鸢飞也是吃了一惊,林府当真好生阔绰! “不错,这种紫檀木,类似犀角色,微有芳香,深沉古雅,有光泽美丽的回纹和条纹。因为十分罕见都是用于雕刻艺术权杖之类的物件,还没听说谁用来做棺椁。” “那也只能说明林府富可敌国,有什么好奇怪的呢?而且,这种木头鲜少有人见过,道不出名堂的众多,师爷怎么识得?” “你都能识得,师爷识得有什么稀奇?” “我识得那是因为早年我把父亲送给母亲的紫檀绾发钗给折断了,被吊打了三天,不识得才蹊跷。”,说道此处,任鸢飞老脸一抽,往事不堪回首。 “先不论师爷怎么识得的,这案子的紧要之处就在这里。” “难道这案子和紫檀木有什么关系?”任鸢飞有点懵,傻傻的看着司徒君。 “原本林府入殓用紫檀木确实无可厚非,可师爷好奇之下一打听才知道林老爷身前是早就为自己准备好棺椁的,那么林夫人为何临时不惜花重金也要换掉棺材呢?” “对啊,如果真如苏可所言,林夫人觊觎林家财产已久,怎么会舍得下血本在一口棺材上呢?”任鸢飞咬了咬下唇,思考了一下,道:“但是这样不也是有些欲盖弥彰吗?难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紫檀木不仅实用价值很高,还有一定的药效,很多良方里面就有紫檀,师爷也是想到这一层,细细一查才知道,原来林夫人之所以这么讲究,是因为林老爷尸体已经有些味道了,紫檀可以防腐,甚至可以驱虫,师爷一时好奇这紫檀装着的尸体究竟有没有效果,便趁着林夫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掀开了棺盖,这一看,师爷便发现了问题。” “师爷……他……他发现了什么?”,任鸢飞五官绷得紧紧的,神色有些紧张。 第八十一章,瓮中捉鳖 看着任鸢飞被虎得一愣一愣的,司徒君抿唇笑道,“掀开盖子一股臭气熏天的尸臭扑面而来,师爷没敢去看,倒是有些疑惑,回头他去问大山,才一两日的光景,林老爷的尸身为何会腐烂的如此快速?” “大山,大山怎么说?”任鸢飞吞了吞口水,表情十分认真。 “大山闻言,脸色一变,立刻随着师傅去了林府开棺验尸,当时林夫人百般阻挠,大山向来横冲直闯,直接便掀了棺盖验尸,验尸结果出来,确定林老爷是被毒死的,于是,师爷捉拿了林府上下的家眷,今日开堂一审,林旭便将毒害林老爷一事全部招供认罪了,也主动承担了迫害苏可一事,这个案子就此了结。” “什么,这个案子结案了?” 任鸢飞震惊的站起来,她激动的喊道:“那么,那么苏可呢?” “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命人将她无罪释放了。” “这样是不是太草率了,我觉得林旭不可能杀人,虽然他有很强烈的杀人动机。” 任鸢飞争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跟司徒君理论,不想司徒君先她一步,挑起她的下颚,柔软炙热的唇猛地就贴了上来。当时她正微微张开唇喘息,借着这个机会,他灵活的舌尖轻易便滑入了口中,不断吮吸纠缠着她的舌,任鸢飞一阵推脱,这算什么事儿,一言不合就来真格的,还不让她反抗了是不是? 奈何她抵死挣扎在孔武有力的司徒君面前也只是螳臂当车,很快她就被他吻得溃不成军,任鸢飞心里愤愤的想,哼,亲了一样跟你算账,别以为这样就完了! 银光千里,挥洒在大片大片的夹竹桃花上,清风吹过,粉红转白的花瓣纷纷飘洒。 司徒君放开任鸢飞时,她嘴角隐隐都在发疼,她抬头怒目瞪他,却看到他的发丝都被月华染上了层层光华,但见他嘴角勾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犹豫半晌,还是说道:“冷静下来了么?” 一瓣夹竹桃的花飘下,落在他的白衣之上,他手指轻挥拂开,月光下他的指端晶莹剔透,任鸢飞晃了下神,才施施然道:“你……你说什么?我……我很冷静!” “你若是真的冷静,就该知道我这么断案的目的。”说完,司徒君坐下,给她斟酒,“怎么,不润润嗓子?” 任鸢飞望着他半响说不出话,“你的意思是……?” “既然暂时找不到证据,林旭又往枪口上撞,本官也只好将计就计,等林夫人放下戒备露出马脚,再翻案不迟,省时省力,夫人以为呢?” 司徒君腆着脸皮说完,意犹未尽的看着她。 看得任鸢飞又羞又窘,索性转身回房了,就在她离开的瞬间,六子从小院的弓月门急急地跑到司徒君跟前道:“大鱼上钩了。” 司徒君犹豫了一下,就听到任鸢飞远远的道:“你若要去办事就去吧。” 司徒君听她这么一说,果断放下筷子,眼看他要走,任鸢飞匆匆跑过去问道:“你们是去哪里,我也要去!” 司徒君:“……” 六子不好意思的抬头,扭扭捏捏的道:“去……去金玉楼。” 任鸢飞脸色变了变,想到第一次看到司徒君出现在金玉楼时,引起的不小轰动便醋意横生,她捏了捏拳头,男人都爱这些个风流地段,她可不能为虎作伥,当机立断道:“你……不准去!” 说着任鸢飞拉过司徒君便大步朝着闺房迈去,留下六子风中凌乱,老大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威武霸气! 六子琢磨了一会儿,便屁颠屁颠的去找师爷了,这会儿子,大人已经不顶用了,只盼着师爷还未就寝。这事儿总得有个人担着吧,万一搞砸了,他可不敢想象,光是辰婢那一关他就过不了,这几日辰婢倒是和他混的越发熟稔了,想到这里,六子就忍不住开心,如果大人所料非虚,说不定今晚早早的结案,届时,他便可以邀请辰婢一起去西街口吃混沌了! 这边施忆如大着肚子,早早歇下了,师爷正挑灯看书,见六子前来,他就知道大人准是被扣下了,也不多问,放下书与施忆如交代了两句便去了金玉楼。 金玉楼的老板娘看到师爷带着几个府衙的兄弟前来,个个都是身穿便衣,转念一想师爷娇妻如今有孕在身,自然不便伺候,男人嘛哪个又忍得住寂寞,便高高兴兴的给他们找了个雅间。 看他们进入雅间后,老板娘便找姑娘去了,这时初四从门外进来汇报道:“吴古进了百香姑娘的房间,差不多有半盏茶的功夫了。” “嗯,里面有几个兄弟?” “就……就一个吧。” 师爷看着初四的眼光有点诡异,“一个?那剩下的人在哪里?” “大人吩咐了,守在林府。” “守在林府干什么?” “师爷,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也过去吧?” 师爷迟疑了一下,“我带着六子初四过去,你们剩下的人想办法拖住老板娘,别让她坏了我们的好事。” 众人一致点头后,师爷带着初四和六子候在了百香的房门外,只要里面的人一声大喝,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几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除了不时的传出一些木床的摇曳声,几乎听不到人说话,六子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不过瘾,又急不可耐的沾了口水将窗户给捅破了。 房内一片漆黑,床榻剧烈摇晃了几下后,传来极小的谈话声,“吴……吴少爷,您倒是疼惜点啊。”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您真是坏透了,以后哪个姑娘受得了你啊?” “你啊,你这么会讨人喜欢,把你娶回去怎么样?” “哎哟,可别拿我玩笑,干我们这行的,谁不想傍个少爷,脱离苦海啊,可别再说这种混话了。” “怎么就是混话了,爷就好这口,就喜欢你这么骚的,比那些个大家闺秀,丫鬟什么的强多了,有乐子,娶你回去暖个床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可不信,再说虽然公子一表人才,但远在州县,怎会为了我这个风尘女子大费周折,怕是奴家没有那个福分。” “你傻不傻,你不知道现在林府谁当家吗?那可是我姐姐,现在姐夫死了,林二爷又因为害死我姐夫马上就要问斩了,林家无后,我姐姐又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以后林府的产业还不是我的?你说你怎么就没机会?” “咦,不是听说这苏侍妾有孕在身吗?听说晚间的时候就给放出来了,再怎么说,她怀的也是苏家的骨肉,你姐姐帮村着谁现在可不好说。” “什么,苏侍妾被无罪释放了?” “是啊,你不知道?” 两人的对话突然戛然而止,空气中静谧着令人紧张的气氛。 “吴……吴少爷?” 只听到房间猛地传来一声低吼,接着就是下床穿衣的窸窸窣窣声,屋内灯光一亮,师爷立刻打了个手势让大家撤退,回到包间后,师爷大吃一惊,看到剩下来的几个人全都被金玉楼的老板娘灌醉了!老板娘也横七八竖的的、躺在他们几个人的中间,姿势及不雅观。 师爷扫了一眼他们,恨铁不成钢的道:“没用的东西。” 六子凑上来问:“要不要把他们泼醒?” “泼醒也没什么用处了,现在我们得赶紧去林府埋伏着,幸好大人有先见之明,这吴古怕是要去林府杀人灭口!” 师爷急匆匆的说完,就带着六子和初四匆匆忙忙去了林府。 路上,一个名叫李束的衙役正好候在去林府的山岔路口,他看到师爷急急跑来心里感概,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让他在林府安排好后,就在这里等候师爷,以免错过了。 师爷看到他也是微微一怔,“你在这里做什么?” “师爷,大人之前吩咐过,若是看到你急急赶来,就带你去苏侍妾的院子候着,他说你会明白的。” 师爷点点头,“看来大人给吴古设了个套,这厮已经钻进去了!” 几人耽误不得,快速赶到林府。 李束带着师爷来到后门,学着猫叫了几声后,后门便开了,开门的是辰婢,她在今晚大家的伙食里下了迷药,所以大家都睡得很沉,辰婢带着几个人偷偷摸到苏侍妾的院子,道:“屋里面已经藏了两人,你们都候在外面吧。” 师爷点点头,六子一把拉住她叮嘱道:“可要小心点!” “放心吧。”说着辰婢脸一红,朝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辰婢走后,师爷在六子耳边感概:“哎,多少句情话,都抵不过一个脸红,六子,什么时候办喜酒啊?” 六子锤了师爷一拳,“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哟哟哟,我们六子长大了!” 说完众人都把六子笑了一通,这时守在门口的人突然发出了警报,发出了猫叫声,六子和师爷赶紧找了个地方趴着,六子下巴磕在花盆上,耸了耸眉毛,“谁在外面放哨,跟发春的猫叫似得,听了就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嗯,所以,下次你去。” 六子:“……” 语音刚落,六子就看到吴古偷偷摸摸的进了苏可的院子,他走到门口朝着茫茫夜色看了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短笛,朝着上次他扎出来的那个洞口吹了吹迷烟,等了一会儿,听着里面的呼吸声都沉稳下来,他麻着胆子撬了门锁进去。 第八十二章,勾栏院 轻车熟路的走到苏可床边,他撩开帷帐,看着熟睡中的苏可,喃喃自语道:“你说你,现在没了姐夫的庇护,还能逃出我的五指山吗?” 苏可竭力的闭着眼睛,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双睫颤抖,没一会儿,她就听到来人脱衣服的声音,接着上了床,蹲在她的里侧,一只手从她面上拂过,随后呼吸渐近,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来人已经跨坐在她身上,俯身贴面而来,苏可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颊相贴厮磨片刻,苏可再也控制不住,嚯得睁开双眼,看着黑暗中的男子她警觉的问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胆?” 吴古一怔,还沉浸在苏可美好的体香里,他猥琐的笑道:“小娘子可要小声点,现在我姐夫不在了,谁还能保住你?” 苏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呼吸都觉得困难,她努力稳住心神,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道:“原来是吴公子,现在老爷死了,你就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哎,别说的那么难听,本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以后有你寂寞的时候,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吗?” “吴公子既然知道我有孕在身,现在老爷去了,我后半辈子就指望这个孩子了,还望吴公子不要急在一时。” “呵,你这妮子心还不小,还想着把这孽种生下来?还不知道是不是林家的呢?” 说着吴古伸出手一把捏住苏可的下巴,疼的她直抽冷气。 “你放开我,我发誓这个孩子绝对是老爷的,我和二叔是清白的,没做过便是没做过!” “还嘴硬,姐夫都被你们气死了,还说没做过?怕是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吧?” 说着吴古便沿着苏可的腰身往下抚摸,摸到她的小腹时,他倏地停住,“来,让我最后感受一下这个小生命,这个可怜的小东西!” “你……你要干什么!”苏可惊恐的看着他,“老爷不是被我们气死的,他是中毒,虽然大人断案是二叔干的,二叔也供认不讳,但我相信不是他干的!” “你什么意思,不是他干的,难道是我?” “哼,谁知道呢?” 吴古哈哈哈大笑几声,下流的摸着她的腰身道:“是谁都不重要了,人都死了。”,说完他又侧过头深深看了一眼苏可,眼中夹杂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又很快移开,眸光回到她的小腹上,霍然变得寒冰。“今晚,我就把你这个孩子给做掉,省得挡了我的财路,你说好不好?” “……” 苏可下颚咬得死紧,紧握的双拳早因用力过度,指甲深深陷入了肉中,“不……不要,算我求你,我就只有这个孩子了,我们不会妨碍你,我明日就回州县去,不会妨碍你的!” “这种话,我会相信?” “你若是敢动我孩子,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好啊,等我把你糟蹋了,等你血流成河,等你羞愧自尽,再好不过了,你说呢?” “别高兴得太早,官府迟早会查到的,你脱不了干系!” “官府?那群智障?你竟然还对官府抱着侥幸心理,你的脑子是被驴提了么?林旭没有杀人,官府还不是照样判了!你说呢?” “你说什么?你说二叔没有杀人?” “可不是嘛,我就告诉你人是我杀的,你又能怎么样呢?没人会相信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明天整个凰游镇都会传出林府的苏侍妾耐不住寂寞勾引壮汉,弄得自己大出血,太过羞愧自尽了!” “我不会自尽的!” “那我就帮你一把,把你往白绫上一吊,官府能查出什么?” “你……你是怎么杀掉老爷的?” “要杀死他更简单了,其实姐夫是因为药剂不够才不治身亡的,那些毒药都是后来加上去的,可惜啊……官府无能,这么简单的作案手法都查不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看来,你确实没有打算让我活着,否则也不会告诉我这些!” 吴古看着苏可,爱怜的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皮肤,须臾,他的双眼里开始凝聚风暴阴影,四周空气仿佛也随之一变,一种阴沉的气息逐渐散播开。凶戾的血腥、还有那意图毁灭一切事物的无上杀气,一古脑儿全席卷上了他的心。 他冷笑,“没错,你知道的太多了!” 就在他粗暴的撕扯苏可的衣物时,屋内的灯被骤然点亮! 他下意识的伸手一遮,放下手时,看到辰婢举着烛台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吴古冷笑,“今晚便是你主仆二人的最后一日!” 说着他起身朝着辰婢冷冷的走过去,辰婢见他过来转身便开了门往外跑,吴古刚追出去就被一张大网给蒙住了! 吴古当头一懵,随即就看到一帮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争先恐后的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合力将他按在地上,他这才反映过来,自己中了圈套! 押回去后,为避免夜长梦多,司徒君连夜审案,起初吴古还不招认,稍微用了点刑法后就动摇了,林夫人听说弟弟已然招供,也就和盘托出实情,最后吴古是不想招供,也不行了.林夫人以及秋水等人全都因为参与谋害林老爷收押入狱。 林旭连夜无罪释放,为了和苏可在一起,林旭带着苏可去了州县,投奔苏可的父亲,一开始苏可父亲并不赞同这门亲事,觉得虽然林老爷过世,但二叔娶嫂嫂,实在有违常理,可林旭以凰游镇的产业作为聘礼,苏可父亲立刻就答应了. 林旭便带着苏可在州县经营苏家的小生意,而苏老板则迁移到凰游镇上接管了林府. 任鸳飞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苏可不用在凰游镇上受到大家异样的目光,也不用背负很大的舆论压力,林旭待她果然是真心的,一个女子一生能遇到如此男人,也是至高福气了. 但愿他们以后的日子相互珍惜,恩爱如初. 任鸳飞刚要放松一下,准备自己聚源馆开张的事宜,六子就过来抱着她的大腿哭道:“老大,你也忒没良心了!” 任鸳飞不解的看着他,脑子转了转问道:“怎么,你不想当衙役了?想跟着我做生意?,我知道你依赖我,可是,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知府大人抢人啊?回去,洗洗睡吧.” “嗷呜,老大,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噢,那你是几个意思?” 任鸳飞苦恼的看着他,“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六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辰婢,你还让她跟着回州县?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我不管,你不给我找回来,我就去你的小院里面跳井!” 任鸳飞:…… “你惦记什么不好,非要惦记我那口井?再说,身为衙役,你这么威胁我,知法犯法,真的好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 “乖,别闹了,明日老大给你瞅个更好的?” “不不不,我就要她,此生非她不娶.” “哟,这么感人,聘礼准备好了?” 六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看着任鸳飞,“聘礼,聘礼会有的,你到是想办法把人给我弄回来啊?” 任鸳飞扶额,指着六子的身后道:“行了,赶紧给我起来,也不嫌丢人,这么多人看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完任鸳飞蹲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腰来,六子回头一看,顿时一股凉风席卷而过,他脑门的汗凉飕飕的。 看到辰婢的那一刻,他百感交集,可是…… 辰婢身后的那一大群笑的直不起腰的禽兽是什么时候来的? 惊喜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他深处其中,一口气没提起来,六子没出息的晕过去了! 众人:…… 任鸳飞一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所以特意和苏可提点过,苏可虽然不舍,却也欣然同意,便让辰婢留下服侍自己母亲,为了表示祝贺,苏可还特意给辰婢在西街巷口买了一座小宅子,算是给她置办的嫁妆了,只是想到不能参加她的喜宴,颇为可惜。 苏可经历了林府一事,身体越发虚弱,现在保胎于她而言是首当其冲的大事,她不敢怠慢,这事儿便全权委托给任鸳飞处理了。 既是两厢情愿,六子也到了婚配年龄,任鸳飞便将婚期定在了下月初,算下来也不过十来个日头。 这几日任鸳飞一直忙着帮六子置办家居,又忙着给他张罗婚事,柳小淮见她忙得人都瘦了一圈,晚上便硬是拉着她去了“勾栏院”。 这勾栏院,地处凰游镇的暗市,所谓暗市就是夜市,一到晚上就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地方。 这可以说是凰游镇上最纸醉金迷的地方了,任鸳飞的新店就在暗市的东面,一到晚上群魔乱舞,异常奢侈的一个地方,算是此镇的一大特色。 她以前浑的时候也常去勾栏院,也是和栁小淮一起,不过现在……咳咳,自从她娘亲过世后,就鲜少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了,一来后面她事务繁忙,二来意志消沉,再后来又遇上傅梓新,伤了两年后,又撞到司徒君,几乎从那个时候她就从良了。 第八十三章,徒弟风晨 今日栁小淮特意相邀,说是勾栏院来了个特别水灵的,她想给他赎身,硬是拉着她故地重游,不知怎么的,现在脸皮厚实了,反而害臊起来。 如同往日一样,在旁人一片唾弃的目光中,两人来到了勾栏院。 栁小淮在外张望了好一下,才盼到老鸨扭腰摆臀地迎了过来,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她,余光瞄了瞄尾随着她的任鸢飞,劈头便道:“哟,两位贵客可是许久不曾光顾此地了,今儿是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 栁小淮见面就赏银子的气势,彻底把老板娘震撼住了,立刻堆满笑,“栁小姐好生阔绰,快快里面请。” 几年不来,勾栏院倒是越发雅致了,龟奴扬起谄媚已极的笑颜,将她们引到最贵的雅间,打躬作揖:“这房可满意?” 栁小淮笑着点头,掏出银两给他。 龟奴眉开眼笑的说:“两位是看剧,还是作乐?” “看剧吧。”,任鸢飞抢先答道,“听说近日贵宝地来了几位压轴的清倌,演得一出好戏,这不慕名而来了。” “是是,正剧一会儿就开始了,劳烦二位稍等片刻,保证不会让两位失望的,这几位公子可是个个妖娆至极,魅惑浮生,人人都赞是块料子。” “是么?”栁小淮淡淡牵起唇角。 任鸢飞看了看四周,各个包间已经满了,来人大都是些贵妇,下面也是人声鼎沸,中间的台柱上有个青衣男子抚着七弦琴,看不清表情,指尖翻飞的声乐有些凄凉又有些哀怨,惹得众人移不开眼。 “你真是来买人的?”,任鸢飞摸着下巴认真的看着柳小淮,有点摸不清她此刻的想法,难道说从商了,她就变得轻浮了? “确实是来买人的。” “我不信。”任鸢飞直视着她。 被任鸢飞盯了许久,栁小淮终于忍不住投降道:“好吧,告诉你真相……这个……这个其实算是家丑了,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京都有个亲戚吗?当官的,最近不知道惹了什么祸事,被罢职了不说,还连累了一家老小,我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托人送信给我,说是小儿子因为顽劣得罪了权贵,,被贱卖到了此地,让我想办法给他赎个身。” “嗯。”任鸢飞点头,“家丑不可外扬,明白了。” 栁小淮静静的品着上好的十里香,笑着道,“你知道就好,可别说出去。” 任鸢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门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闷得很,我出去走走。” 栁小淮略微皱眉,“别去太久。” 勾栏院的装潢虽然清雅了许多,但是格局未变,她沿着楼梯想去后花园透透气,刚步入小花园,就听到一处柴房里传来阵阵虚弱的求救声,“救命……救命啊……” 任鸢飞有些吃惊,暗想,难道是勾栏院新来的男妓不听话被关了起来?通常勾栏院这种地方都是这么折磨新来的,为了让他们听说,甚至无所不用其极,手段十分残忍。 她偷偷看了眼后面,确定无人后,才悄悄走到窗户边,借着模糊的月光往里面看了看。 月色清凉,依稀能看见个人背着窗棂的月光,靠在一堆木柴上,长发飘散,身形极瘦,伴着月光浸透在一室的幽暗里。 应该是个男子,她贴在窗口,小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呼救?” 里面的男子一听是个陌生的女音,一手紧拽着凌乱的衣襟,一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扣着,抬头望着她,眼神颇为凄凉。这眼神,梨花带雨,饶是女子也未必有这娇容和媚态,任鸳飞倒抽一口凉气,这勾栏院子何时来了如此倾国倾城的男子? 可被折磨至斯,也是几近残忍。 里面的青年咬着嘴唇颤颤道:“你……你又是谁?可不可以救救我?” “救你?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听你口音象是京都人士?” 月色下,他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眼里闪动着白月的光芒,含着满腔凄苦凝视于任鸳飞,“我本是京都节度使风疆之子,因为皮相出色被贵妃娘娘的几个表哥看中,也因此结下大祸,他们偏好男风,想方设法的捉拿了我,囚于一处宅院中,百般凌辱,我爹为了救我被诬陷肆意造谣毁坏贵妃娘娘的声誉,罢免了官职,而我因为愤怒刺伤了其中的一个贵公子,便被贩卖至此,身上刺了官奴二字,永不能赎。 我看姑娘乃好心之辈,十分面善,可否施以援手,帮我一把,大恩大德,必当结草衔环。” 任鸳飞顺了顺气,尽力将语调放平缓,再带上几丝不确定的语气,道:“你可就是柳家那远房亲戚?” 少年一听,激动的落下泪来,“正是,可是她来了?” “对,她来替你赎身。” “没用的,我被刺了官奴,便世代为奴,赎不了。” 任鸳飞杵着下巴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 “什么办法?” 任鸳飞招手让他过来,看着他一步步踏碎支离的月影,贴过来时,隔着窗户也能闻到一股好闻的奇香,任鸳飞心神一荡道:“我一会儿去买点药,你只管吃,其它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 少年惶恐的点点头。 临走时,任鸳飞忽然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尘。” 两日后,凤尘在任鸳飞的红叶小筑醒来。 他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她,又惊又喜,当即扑在枕头上泪水横流,任鸳飞只当他还是个孩子,也就由着他。 这时,她起身拿过梳妆台上的半个面具,递给他道:“以后你出去最好戴上这个。还有你身上的纹身,我已经找人给你秀成了别的团案,这两日你不要沾水。” 凤尘一怔,这才感觉背部有些肿疼,他抬头,一双美眸象是镶嵌了星辰般熠熠生辉, “你是怎么办到的?” 任鸳飞看着他白皙的脸,纤细的睫毛,精致的五官,惊叹他长得可真是超凡脱俗,可惜,小小年纪就经历这种不堪的风花雪月,心里一定十分痛苦吧。 良久任鸳飞才叹息道:“给你吃的那种药丸叫做红皮疹,吃了全身发热,长疹子,就像天花一样,吃的人会陷入昏迷,我小时候为了同母亲争夺一些自由权,常常干这种混事,勾栏院的老鸨见你出现这种状况,怕会传染,大夫又说你时日无多,怕是得了不干不凈的疫病,老鸨又怕你死在勾栏院,坏了生意,只好半夜偷偷把你运出丢在城外的小树林里。” “原来是这样,意思是我死了?”,风尘闷声道。 任鸳飞想了想,干咳一声,“可以这么说,你现在应该有个新的身份,然后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风尘将面孔埋在枕头下,瓮声道:“我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无人认领。从新开始,又从哪里开始?” 任鸳飞沉默了一下,问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总不能一直在我这里……” 不等她说完,风尘猛地抬头,一把抓住任鸳飞的手腕道:“我可以留下来吗,做什么都可以?” 任鸳飞有些苦恼。 “我一个做媒的,你跟着我也没有前途可言啊?再说我这里似乎也不缺人手……”,说到后面任鸳飞的声音越来越小,意若无意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立刻萎靡的神色,她后半句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她的言语都堵在了嗓子眼,此时已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举袖掩唇干咳一声,抬目盯着屋顶的梁柱看。 见她不说话了,风尘爬起来,两手拉住她,澄澈的眼眸望着她,不知道他听进去了什么,还是脑子有些问题,他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表情,立刻死灰复燃,十分激动的道:“你是保媒的?那……那我做你的徒弟怎么样?我……我也想当个红娘,替人撮合姻缘。” 任鸳飞与他的眼眸对视片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风尘颓然的放下手,“虽然我年纪轻轻,身体却如风烛残年,才盛开就已凋零颓败,才感受人生,就被一帮禽兽玷污折磨,看透吾生,如果,连最后的一点乐趣,支撑也没有了,我也就只能落发出家了.” 任鸳飞听完,颇忧愁,可她竟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此事,司徒君知道后,原以为他会竭力反对,毕竟院子的西厢房又多了一个人,而且,为了避嫌,他再也不敢来红叶小筑歇息. 可让她震惊的是,司徒君竟然十分看好他,时常来红叶小筑和他对弈,风尘乐观好学,是个很不错的苗子,写得一手好字,书香门第出生的他总是带着一股子小清新书卷气息,加之他为人和煦,当真人如其名。 后来任鸢飞觉得风尘这个名字太过俗气,便给他改名字为:风晨。 风晨,微风拂过的清晨。 大家都很喜欢他,就是六子和初四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调戏他两句,被他破口大骂,若不是因为风晨身份不便,师爷都想收了他做接班人,可风晨却一心扑在嫁娶之事上,大家纷纷猜测这孩子心里受伤太严重了,兴致爱好已非同常人. 自从风晨跟着任鸳飞学习保媒大小事物后,她就闲下来了,一闲下来就没事干,没事干,她干脆忙起了生意上的事情,反正那里大小事都有风晨处理,她挂着闲职吃喝玩乐也颇逍遥。 第八十四章,新店开张 得了空闲,她时常在小院里,躺在舒适的倾斜小榻上看闲书,吃着风晨洗来的果子,常常这么睡过去,午饭时,风晨再将她唤醒。 当然,用饭时,风晨也极为体贴,给她夹个菜,剔个刺什么的。看着他俊秀的脸,她的饭量也渐渐上去了,补足了前些时憔悴下去的体态。 体态丰盈后,她又开始打理生意,最近她还抽空面试了那位退居的鉴赏大师,柳小淮为她捏了一把汗,看着她阴沉着脸出来,还以为准是希望落空了,怕任鸢飞面子挂不住,她立刻安慰道:“没事没事,不就一个糟老头嘛,我们再物色物色,肯定还有更好的人选。” 任鸳飞猥琐的点点头,“是挺糟糕的,那厮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了我三分之一的分成利润,心好黑.” 柳小淮愣了半饷,才问道,“你是说你让他成为了三分之一个老板,是这个意思吗?” 任鸳飞痛心疾首的点头 柳小淮:…… 聚源馆定在下月初九开张,期间人员已经就位,开始慢慢放出风去收集宝贝. 这头任鸳飞还要协同风晨给六子举办婚宴. 为了给六子备份像样的大礼,任鸢飞不得不把聚源馆开张的日程提前。 由于这条旷富街早前一个月就在栁小淮的精心运筹下陆陆续续的开了些店面,如今也不至于人际冷淡,再加上之前的宣传工作到位,聚源馆又聘请了诸多有望名人捧场,开张这日,便人山人海。 更多的人是冲着拍卖会这个新鲜的词儿来的,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学习东西的,任鸢飞昔日做媒,本就名望很高,人缘极广,各家各派,名门世族也都给她几分薄面,纷纷到场庆祝。 一时之间,凰游镇万人空巷,比起某位知名人士的宴席更加惹人垂涎,盛大的开张典礼不仅邀请了金玉楼花魁小醉仙游街表演歌舞,还有名贵的小吃茶点,红毯更是铺了十几丈远,鞭炮和鲜花沿街十里,一派贵气与阔绰。 当然这些都是栁小淮以及司徒君赞助的。 看到这气势磅礴的开张典礼,不得不让大家臆想一番,任鸢飞以后嫁给司徒君的盛世大典,想必定然是凰游镇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奢华最浪漫的婚礼吧。 众人陆陆续续的到了聚源馆,看着昔日不世出的一些大家闺秀和安于恬淡的低调富豪,都感慨不枉此行,不少人升起了看热闹的心,纷纷的招呼着一路前往聚源馆去了。 当今世道,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如皇帝亲临,怕是也只有她这凰游镇的媒婆有这个巨大殊荣了。 此刻,任鸢飞待在聚源馆里忙得焦头烂额,昨晚六子师爷他们找她庆祝,又酸她不声不响的就搞了这么大个阵仗,直接把她灌晕了,早上起得晚了,现在才空出时间检查今日拍卖的花名册,她大致看了下,大部分都是些当铺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到期的死当,其中不泛有好东西,所以当家的便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拍卖。 让她欣慰的是,有好些店名都是陌生的,怕是从州县那些地方特意赶过来的。而她一早就吩咐过早日放风出去,所以不少达官显贵的都闻风而动。 此时,聚源馆里,早已人满为患了。 不过即便人再多,随着栁小淮,傅董,白玉,苏薛文,小醉仙,这些重量级的人物到来,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账房先生李怀玉更是一早便领了手下的伙计,把这些重量级的人物一路往最前面的一排位置领去。 最前面用半人高的屏风围出了一处处狭小的天地,小包厢上面都用滚边的烫金字体写着每个包厢坐着的人名。 六子跟在师爷身后,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吸引得四周说得热闹的人全都望了过来,看到司徒君时,很多人诧异,然后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司徒君一袭白衣,长眉斜斜飞入鬓发中,转眸顾盼间尽是风华流转,端的是无上风姿,惹得周围的女眷频频回头,个个面赛桃花,眼眸荡漾,抛出媚眼,却也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 众人一时呆滞,不知该不该行礼,他便随意的拂了拂袖,径自走了,各路老板也都纷纷上来给他打个招呼,一时间,热闹不已。 司徒君不喜热闹,他推开身后的纱窗,院墙下桃花正好,半掩的花窗下,花色正浓。 这拍卖场的地方很大,一眼望去,足足有几百号人,茶水点心侍候的人,应有尽有,不过前面的贵宾席只有不到二十个座位,所以每个贵宾席上入座的都是凰游镇上了不得的人物,有名望的达官显贵,有商贾巨富,总之来了很多人。 任鸢飞也在其中的一个包厢中,位置正中,隔着一张薄得几乎透明的屏风,她前面一个包间便是司徒君了,她看完花名册,在心里默算了一下,正想着什么,忽地感受到几道炽热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她飞快的抬首望过去。 这几道眸光中,有正在谈笑风生的栁小淮,有吃着点心的师爷,有画圣弟子洪熙和安亦瑶,还有……司徒君。 任鸢飞眼光流转间,心里已有了注意,唇角浮起淡淡的笑。 她的小徒弟风晨看着她傻笑,拿过她手里的花名册仔细看了看道:“师傅,笑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华光毕现的风晨,一颦一笑间媚态万千,即便他的左眼部位带着薄薄银色面具,一湾浅笑,也是风过清波之姿,看得人魂不守舍。 如此仙姿胜过诸多莺莺燕燕,难怪京都那些名门贵子都为了他甘愿断袖,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来,物极必反,可怜了如此玲珑剔透的一颗心呐。 “师傅今天可是你一生之中少有的好日子,可别愁眉苦脸的。徒弟看了心疼。”许是看穿了任鸢飞的忧愁,风晨淡淡的说。 一听这个声音,她就垂下眼睑,压低目光暗瞟过去道:“风晨,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嘘,别说,至少别再这种氛围下说,怪冷的。”风晨娇笑一声。 任鸢飞看他许久,眸光幽暗的收回视线。正要点头,下面的台柱上便传来典礼开始的乐礼之声。 礼乐戛然而止后,忽地响起一道宏亮的声音,一个头戴羽冠,五官硬朗的青年男子高声道:“承蒙各位爷的抬爱,赏脸聚源馆的新店开张,今日人数众多,若有本店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众位贵宾担待,鄙人李怀玉,现任聚源馆的账房先生兼临时东家,以后买卖洽谈,商业咨询,皆可联系鄙人,鄙人仅代表聚源馆以及我的老板任鸳飞欢迎各位客人来到这里参与拍卖。现在我宣布……拍卖开始!” 宽敞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看热闹的人,个个都停住了说话,一起望着最前面的高台。 “那就开始吧。” “对,开始吧。” 一时间很多人激动起来,个个都盯住了上面的高台。 今日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想拍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大家都想看看今天的拍卖究竟能拍些什么东西。 “那我也不和大家多说废话了,对于我们的拍卖规矩,各位应该都清楚了,既如此,那我们就来拍卖第一件物品。” 李怀玉一挥手,身后有伙计端了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中摆放着一个十分华丽的锦盒:“各位,这是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软玉中的极品羊脂白玉金雕簪!俗话说,黄金有价玉无价!每一种玉石中的精品都因其质地上乘而价值不同,大家可以看到此玉簪,线条流畅,光彩照人,那莹光润泽的色泽,以及肉眼可见的润滑之感,让人一看就知道此玉十分的罕见和珍贵,而且这么精细的做工更是难得。一点暇疵都没有,所以这件玉曾是某玉石老板的镇店之物,但因为经营不善,现在提出拍卖,价高者得,起拍价格五千两,现在,竞拍开始!” 李怀玉的话一落,下面一片嗡嗡之声,个个议论起来,很多人意动了起来。 “多漂亮的簪子啊,要是哪位公子哥拍下赠我,我就嫁给他!” “聚源馆果然是大手笔,一来就是这么奢侈的物件,后面压轴的不知该是多么名贵了。” “哇,哥哥拍下来,我要了,我要了。” “夫君,你瞧着我头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点缀啊,最近都不漂亮了呢?” “哼,一群世俗小姐也能跟我们金玉楼的花魁竞争么?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这种上等品也只有我们小姐有资格佩戴了。” “……” 一片疯狂的议论后,花魁小醉仙首先拍价道:“八千两。” “一万两。”说话的是洪熙,他垂着头侧脸看着安亦瑶道:“喜欢么?” 安亦瑶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可能……可能你又要熬个通宵作画了。” “夫人喜欢就好。” 任鸢飞:“……” 尼玛当她不存在吗?要不要在她耳根子面前秀恩爱!还说跑过来找她叙旧,结果一句话没说,两人竟是含情脉脉去了! 八十五章,旗开得胜 “一万两千两。”叫价的是柳小淮,叫完,她还挑眉看着任鸢飞。 任鸢飞还处在怏怏的情绪中。看她要笑不笑地瞅着自己。任鸢飞只得飘了一道肃杀的目光过去。她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只破簪子顶多也就值个六千两,这些人是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叫到一万两?尤其是想到特意助涨歪风邪气的栁小淮她心里就爱恨交加。 “两万两。”,喊价时洪熙头都没有抬,安亦瑶就差没当着她的面一口亲上去了! “两万五。”小醉仙似乎铁了心想要那只簪子,她笑意盈盈的抬头迎接众人抽气的目光。 台下一片哄乱,似乎已经没有人敢在往上抬价了,毕竟后面还有什么宝贝,大家都还不知道,都想留着底钱等到最后,而且大家也心知肚明,这个簪子浮价了。 “还有人出价么?”,李怀玉看着众人询问。 “三万两。”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是谁啊,好大的口气,一出口便是三万两的银子。这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而且明摆着和小醉仙抢东西,似乎有些……不怜香惜玉呢。 众人一头黑线,都想知道是哪个冤大头这么奢侈,抬头一看,都闭了口,噤若寒蝉。 司徒君白皙的面皮一脸淡定,狭长的凤眼轻轻眨了眨,端起香茗品了品,白袍在他身上总是那么合身,连一点褶皱都瞧不见,坐也坐得气宇轩昂。望着他的身影,便知晓何为龙章凤姿。任鸢飞目光幽幽飘飘安放在他身上,耳中传来他清朗的嗓音:“需要本官在重复一次么?” 李怀玉立刻敲了三下响鼓,重复了三遍,确定无人加价后,他灿烂的朝着司徒君鞠躬道:“恭喜大人,旗开得胜,获得首拍物件羊脂白玉金雕簪。” 小醉仙脸色暗了暗,抬起绝美的眸子,定定的看了眼司徒君,再移到风中凌乱的任鸢飞头上时,她清浅的眸子多了丝妒忌。 安亦瑶虽然吃惊,但也并不气馁,她知道如果她愿意洪熙还是会抬价,只不过给司徒君还有任鸢飞一个面子而已。自从任鸢飞是司徒君未婚妻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大家看她的眼光自然有些变化,多少有些敬畏在里面了。 李怀玉让伙计将玉簪给司徒君呈上,司徒君看着桌上的暗红色锦盒,摩挲了一下锦盒边缘,手指轻轻弹在木盒上,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任鸢飞。 收到他的挑衅,任鸢飞坐不住了! 她若是此刻不将他带走,指不定今天他就包场了! 这个混蛋!还让不让她做生意了!怕是被他这么玩下去,以后都没有人来竞价了。 任鸢飞不得不忍痛缺席首次拍卖,硬是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厚着脸皮将司徒君这个瘟神给拉走了! 回到红叶小筑,一进门,她就铁这个脸,不等她发怒,一个转身,她已然被司徒君扣在门框上,一把将她的呼吸被夺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她,辗转厮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完全被这家夥的气势所惊扰,看她走神,他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人更是贴近,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吻到她难以呼吸,他才放开她,贴在她发烫的耳边颤声道:“等六子婚礼过后,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任鸢飞勾着他的脖子,稍微不喘了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没什么……”,司徒君瞧着她欲言又止,长长的睫毛颤动,深眸处如有万年古井寂寞森冷,“只是,担心夜长梦多。” 任鸢飞心里蓦地疼惜,这些日子她确实疏忽他了,他的声音,还是那般柔柔的,缓缓的,一股心酸的安心。她的鼻头酸了酸,抚上他不染尘埃的清风面庞,双眼微微湿润道:“好,我答应你。” 司徒君一怔,随即将她用力的抱在怀里。 后来六子师爷回来时,都在她的红叶小筑抱怨。 “老大,你的卖的是些什么东西,我一个也买不起,晚上辰婢问起我,我可怎么说?” 师爷也跟着笑道,“是啊,我们就是去凑个热闹,哎哟,以往不知道,今天才算是大开眼界,凰游镇的有钱人可真是多啊!令人汗颜,汗颜呐!” “真是比金玉楼还要奢侈的销金窟。今儿个算是见识了有钱人的活法,一掷千金,挥土成金,让人羡慕嫉妒恨啊!”初四仰头兴叹。 “咦,老大,今日你收益了多少啊?”,六子突然凑到任鸢飞的身边,腆着脸问。 六子刚问完,一个青衫中年,面部线条硬朗的男子便从红叶小筑的月亮门进来了,不是李怀玉还能是谁? 说起这个账房先生,任鸢飞至今有些哭笑不得。 眼看开张的日子渐渐逼近,这账房先生还没有着落,任鸢飞不得不亲自上阵,摆摊明目张胆的招募账房先生,也不知李怀玉当时怎么想的,看到她的摊位,直接就坐了下来。 任鸢飞抬头将他仔细打量了一遍,男子约莫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一袭青色滚边轻纱,手里打着一把白面题字扇,扇子上面的字迹笔势雄奇,姿态横生,一如面前的人。 正巧的是,他的一双桃花眼也似笑非笑地在任鸢飞身上扫来扫去,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嗯,长相看起来挺乖巧的,应该很贤惠,大娘应该满意……嗯,皮肤白,眼睛大而有神,嗯,还有些猥琐……” 明明是他把目光肆无忌惮的扫在她的胸前,还说她猥琐!任鸢飞差点没抄凳子给他砸过去! 看到他目光蓦地亮了亮,“嗯,有料,有料,我喜欢……” 片刻,他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好吧,就她了。” 他一把合上手中的扇子,站起来,抓住任鸢飞的一双小手,一脸舍身忘已的表情:“姑娘,我觉得我们很合适,你觉得呢?” 任鸢飞竭力忍了忍,展现了一个良家妇女该有的笑容:“请问你会算术吗?会写字吗?会打算盘吗?口才好吗?以及……书读的少吗?” “姑娘,你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你的意思是答应了吗?” “来来,写下你的名字,我看看字迹怎么样?” “好了,姑娘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任鸢飞抽出纸张,吹了吹他刚才签下的字据,果然人如其字,李怀玉?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想我爱上你了,你可以选择和我立刻成亲,当然也可以拒绝,那么我直接抢亲!我赶时间,你意下如何?”,李怀玉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任鸢飞摸了摸下巴,像看个傻子一样的看着他:“看到我挂摊上的字了吗?” “字……什么字?”,李怀玉这才抬头去看,看了半响才道:“我从小视力不好,但凡远一点就看不见,你给我念念。” 任鸢飞笑的风情万种,“招聘,金玉楼账房先生!可是清楚了?” 李怀玉沉默了一下,淡定的点了点头,“那打扰了。” “等等,你字都签了,是要出尔反尔吗?” “违约又怎么样?”,李怀玉这才发现上了贼船! “好……违约金五万两。”任鸢飞笑的云淡风轻。 李怀玉:“……” 都说民不与官斗,君子不与小人斗,小人不与女人斗,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就这样,李怀玉一个急着找媳妇把自己嫁出去的男人,就这么折在了任鸢飞手里,他做账房先生唯一的要求便是,任鸢飞尽快帮他物色一个女子成婚,他们李家世代文人,到他这一代却香火零丁,只剩他一根独苗,偏生婚姻大事他一点也不着急,这不急坏了一家的女人,只要他一回去就被逼婚,他都快得失心疯了! 任鸢飞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收回思绪,李怀玉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他拱手递给她一本账册道:“东家,这是今日的账目,请你过目。” 任鸢飞满意的接过,匆匆瞟了一眼后,十分震惊道:“想不到后面的宝贝竟然拍出了这么高的价?” 李怀玉眉开眼笑道:“恭喜东家旗开得胜,初战告捷,以后必定生意红火。” 任鸢飞有些好奇的问道:“后面的宝贝都被那些人买走了?” 李怀玉坐下,接过师爷递过来的茶杯道了谢,道:“玉露百花丸,美容养颜,活血生肌,以五千两的高价买走的人是金玉楼花魁,小醉仙。药圣百毒解毒丸,解百种毒,每个人的身边,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危险,很多人都会遇到这种事,若是有这解毒丸在手里,可就救了自己一命了。所以这个解毒丸拍出了十万两黄金的高价,最后的得主是苏薛文,苏老板。 十里香绫罗段,以一万两的高价被洪夫人,安亦瑶拍得。 《京都八美图》,画圣封笔作品,拍出五万黄金两高价,被富豪之子徐然之公子拍得。 翠玉双凤,拍出一万两黄金高价,被珠宝世家玲珑阁阁主莫老爷拍得。” 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 任鸢飞搁下茶杯,看着欲言又止的李怀玉有些稀奇的道:“怎么了?我记得还有一件压轴宝贝,千金玉面佛?被谁拍走了?” 八十六章,京都风云 “千金玉面佛?我怎么没看到这么个大宝贝?”。师爷一激动,喝茶都被呛着了,“你是……是去哪里找来的?据说这可是前朝宫廷之物,除非王公贵族家里,一般是不会流落在这种小镇上的?” 任鸢飞自然知道,当时她也不敢接这个东西,但是来人她实在不敢拒绝!谁让她是当今皇后的侍女呢? 李怀玉忐忑的看了一眼任鸢飞,突然侧身靠近她,附耳道:“这千金玉面佛被……被你的小徒弟风晨拿走了,根本都没来得及拍卖。” 任鸢飞一怔,随即想到今儿个倒是一整日都未见到他,不禁担忧道:“他人呢?” 师爷见任鸢飞一脸苍白,想必出了岔子,一时不敢开口。 “不是去帮六子筹备婚礼要用的东西了吗?”,李怀玉提醒道。 任鸢飞这才想起,大后天就是六子的婚宴了,她揉了揉发涨的额头,道:“现在如何是好?我们今日多少收益?” 李怀玉心里默了默道:“约莫一万两黄金。” 任鸢飞吃惊,虽然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可以说是暴利了,可是……可是风晨拿走了玉佛,她怎么跟秀秀的侍女官交代? 似是猜到了任鸢飞的郁结,李怀玉立刻补充道:“风晨虽然拿走了玉佛,但是他也给了一笔不小的银子。” “多少?” “二十万两黄金。” “什么!” 任鸢飞直接站了起来,心像有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地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拍着胸脯,震撼道:“他哪里来的银子?” “不是银子,是银票。”李怀玉淡定的说,“而且,还是京都连号的银票,秋姑姑过来取银子时,倒是高兴了,直接回京都换就成,还省得麻烦了。” “这混小子!” 任鸢飞在心中大骂,“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师爷在一旁七七八八的听得差不多了,任鸢飞和李怀玉似乎也没想着隐瞒什么,大家神色坦然,只有六子和初四两个不识趣的家伙在刷着火锅划拳喝酒。 师爷锊着胡须分析道:“他是京都来的,有京都的银票有什么稀奇的?联想到他的经历,兴许是哪个贪官污吏官宦家里顺的也说不定。” 任鸢飞皱眉,“我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拿走玉佛做什么?” 李怀玉沉默了,师爷也沉默了。 整晚三个人都心事重重的,李怀玉没喝两杯就起身告辞了,六子因为要筹备大后天的婚礼也是早早的就走了,师爷因为施忆如有孕在身,也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匆匆离席,最后初四也在醉醺醺中被其他衙役拖走了。 留下任鸢飞一个人面对着一桌狼藉,她拄着下巴,等着风晨回来,却在不知不觉间趴在石桌上睡了过去,睡前她还在感概,以前一起吃饭,最先离席的人必然是她,如今却落到最后,身边的人渐渐都有了归宿,她突然也希望自己有个家了。 睡至半梦半醒间,忽觉自己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任鸢飞迷迷糊糊不确定这是不是幻觉,只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勾住来人的脖子, “一个人也能喝酒?”。风晨抱着她微微垂眸。 “没……没醉……”一句话没说完,她的身子忽然一阵颠簸,下巴搁到了谁的肩膀上。这个身体似乎和以往不同,嗯,是身上的熏香不同,可不是司徒君又会是谁呢? 风晨一脚踹开门,一手托着任鸢飞,手臂搂到了她腰上,“师傅,师傅……你身上怎么没有骨头似的。” 任鸢飞迷迷糊糊的道:“没抱过女人么?问的什么废话?” “嗯……原来女人是这样的触觉?”,风晨有些奇怪,又有些新奇。 将她放到床上后,任鸢飞习惯性的勾着他的脖子,懒懒的道:“司徒君,别走……别走……” 风晨一怔,耳根泛起一层薄薄的绯色,“师傅,快撒手,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见她似乎睡死了,风晨欲哭无泪,只好仍凭她抱了一会儿,看她睡沉了,才将她的手臂掰下来。 风晨替她放下帷帐,看着如孩童般睡颜的任鸢飞叹了一口气,表情很是无奈,无限唏嘘道,“师傅,你究竟梦到了什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第二日,任鸢飞起身时,特意穿了一身白衣,风晨穿了一身红配绿,艳如牡丹,绿如青葱,看着自己花花绿绿的一身,风晨不得不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愿见人,任鸢飞打笑道:“你藏着做什么,我看这衣服很适合你,明天就穿这个去主持六子的婚宴吧。” “师傅,你真的不是在整我吗?穿的这么骚包?万一抢了新娘的风头,真的好吗?” 任鸳飞含蓄一笑,“不会的,既然你想好了继承我的衣钵,我当然得让你风风光光的,受万人瞩目对不对?” “万人唾弃吧?” “欸,不要去在乎哪些凡夫俗子的想法,师傅是不会害你的。” 这厢任鸳飞为了自己的恶趣味在卖力游说难得儿女情怀一次的风晨。 司徒君那边此刻却进行着一场,脸红心跳,惊心动魄的谈论。 昨夜六子看任鸳飞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加之自己喝的差不多了,管不住嘴,便问师爷,“这老大的首次庆功宴司徒大人怎么缺席了? 即便有些公务再怎么重要,可老大的庆功宴不过就是吃个饭露个面而已,大人一向在意我们老大,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师爷吞吞吐吐,架不住众人询问的目光,只好招供道:“刚才我来的时候,大人正在接见一个神秘的老头,别问我那老头是谁,我不认识,只知道大人对他恭恭敬敬的,那老头披着黑披风,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赶了几天路,不过他虽然看起来疲惫却带着十二万分精锐干劲儿,让人不敢小觑。 我远远地瞧见一眼,就被大人喝令退下了,我想应该是从京都过来的某位重要人物吧,大人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段不会无缘无故缺席,想必这件事情一定十分重要,甚至涉及诸多人士安危,他才被拖住了,你们也不要瞎想,现在京都正处于内政风云中,皇位飘零,世族勾心斗角,党羽拉帮结派,越演越烈,幸好我们山高皇帝远,不管京都怎么乱,我们也自有一番天地,有着安稳的小日子过,就睁只眼闭着眼的过,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我们只要知道天塌了,还有大人顶着,别给他添乱就是。” 期间,任鸳飞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师爷口中的那个神秘老人,难道是他吗?脑子里依稀有个很模糊的映像,那个半夜给司徒君上药自称神医的老男人,那个冷不丁出现在司徒君浴桶旁,吓到她的老男人! 按照师爷的口述来讲,约莫也只能是他了,每次他出现司徒君就不会有好事,师爷说的不错,她既然不能帮他做些什么,那也只能不去给他添乱了,省的她一知半解的反倒让他担心。 这边,司徒君看着停歇在桌上的信鸽,良久收回目光道:“九王爷还是没有消息吗?” 药圣,转着手里的杯子,懒懒的躺在窗边的藤椅上,晒着初升的阳光,慢条斯理的道: “那个不孝子同你一样,一对上女人就四季不分,五谷不清,上个月来信说是在某处西域的魔鬼角,现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那种地方我都不敢去,他倒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毅然跳了蛇坑,我就没奢望着他还能回来,你也别再惦记了。” “西域的魔鬼角?” “可不是,别提他了,只要想到就让我生气,上次他来京都见我,火急火燎的,我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又是因为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我当初让他陪我上雪山之巅去讨株圣域雪莲,他一句,怕冷,就把老子打发了! 现在倒是出息了!” 司徒君晦涩的瞳孔暗了暗,硬着头皮问道:“那,那女子怎么样了?” 药圣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司徒君,口吻不屑道:“能怎么样?一般来找我的,不是死人就是和死人差不多的人,我都束手无策,他还要垂死挣扎,也罢也罢……他就算经历过一次,也还是没有把生离死别看开,哎……我还能说什么?” 司徒君颔首,看来这次问题严重了,难怪现在朝政如此动荡他也无心过问,想来秦若素的病情已经恶化到让他崩溃的地步了. 沉默半响,司徒君又问道:“现在京都是什么情况?” 药圣咂嘴,懒懒散散的掀开一只眼皮,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连夜奔波,你就不能让我先缓一缓,睡个觉?” “义父,此事非同小可.。” 不等司徒君念叨,药圣立刻拉耸着花白的脑袋,一屁股坐起来神色痛苦的道:“我真是欠了你们两个兔崽子!你摸摸你的良心会不会痛?这么折磨一个老头子! 先是怂恿我去给大奸臣国公爷当私医就不说了,还让我这个糟老头子替你监视那群有谋逆之心的叛贼,现在更过分睡都不让我睡了!你是想怎么样?” “义父确实辛苦了,是我考虑不周,本来我还给义父准备了前朝陈国酒仙酝酿的花槐酒,看来义父也是不想喝了.” 司徒君口吻淡淡的,有些遗憾. 八十七章,故人于归 药圣一听,立刻生龙活虎的坐起来,“我突然觉得我不瞌睡了,酒喝了再睡岂不是更美?,”药圣搓了搓手掌,吞了吞口水,一脸饥渴,迫不及待的道:“京都呢,现在是这么个情况: 自从上次你把账薄分别复印了好几本后,我就按照你的计划,将这些账本分为上下册用奸相的名义分别寄给了凡是账薄上被提名的那些人,做成奸相已经得到了账薄,要挟所有人的一个状态,所以,那些收到账薄的人都人心惶惶的,先前一个月他们都按兵不动,商议对策,后来慢慢的忍不住便开始窝里反. 谁也不想被人知道有那么一本账薄的存在,可也不敢私自销毁,因为上面还有别人的名字,危急时刻,可以利用,都把账簿当成一张保命符.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大臣a得到账薄后,出于做贼心虚,按照名单上的名字找到大臣b,各种暗示账薄的信息后,大臣b立刻反应过来,说他也收到了同样的一本账簿,于是两人当场就蒙圈了。 两人一核对,还都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得到的,变确定下来这是个阴谋,一查,又发现奸相有最大的悬疑. 两人就心照不宣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大臣a兵行险招,以同样的方式找了大臣c. 大臣a找到c,同样的方式下,台词却是这样的: “我有一样好东西,想给你看看,说着拿出账薄,一脸担忧.” “哎呀,这东西,我怎么没有?!”,大臣c十分吃惊. 大臣a才发现大臣c根本没有得到账簿,问题瞬间就棘手了.这是怎么回事? 更槽糕的是大臣c知道了账簿的事儿!这账簿谁不想要啊?大臣a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于是大臣a和大臣c之间便存在一个,谁先下手夺得账簿的问题?第一场争夺账簿的暗战便开始了。 于是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京都的大臣在短短一月之间被陆陆续续的残害,应该说是为了抢夺一本账簿而相互残杀,谁的手里有账本,谁就被杀害。百官敢怒不敢言,只得在皇帝面前撒谎说是遭到不法组织的杀害,而大臣们都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皇帝早就知情了,大家都在打哑谜而已。 眼看人一个接一个的莫名死去,大臣们终于坐不住了,都围在一起商讨对策,最后一致的决定是,认罪的认罪,伏法的伏法,但都很默契的把幕后主使者左国公给招供了出来,总要有个大人物在前面顶着把黑锅背下来吧?于是还在焦头烂额的左国公就被下了大狱,墙倒众人推,本来就是个大奸臣,一时之间弹劾的奏章堆满了皇帝的玉案,左贵妃得知事情后,三番几次的跪在大殿门口求皇上网开一面,另一方面又快马加鞭的让人给远在边疆的哥哥赤云将军送信,皇帝早知左贵妃会有此一举,早早便派人在半路将左贵妃的书信拦截了下来。 皇帝假意将她安抚了一番,让她错以为皇帝还在忌惮左家在朝堂的势力,殊不知边疆那边的左将军已经危在旦夕,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一看皇帝并未对左国公判罪,甚至连提审的字眼都只字不提,大臣一时也摸不清头脑,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大家也都明白左家的实力,如果不是这次事件闹得太大,或许皇帝连捉都懒得捉左国公吧? 就在大家感慨皇帝还是太年轻的时候,皇帝已经接到了密报,边疆的左赤云已经被灭口了! 皇帝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连夜去了大理寺将左国公提审了,罪状罄竹难书,史官和司法写了好几卷才把左国公这些年的贪赃枉法一一记录。 一些不知情的官员还在睡梦中,左国公已被推出午门连夜斩首了。 第二日,哭晕过去的左贵妃也被皇帝打入冷宫,大臣们对于皇帝突展雄风的姿态吓到了,都以为皇城里要发生暴乱了,大家在惴惴不安中等了几天,却发现一切都安然无恙,又臆想,边疆过两天一定会传来赤云将军叛变的消息,正当大家都在思考要不要辞官归隐,或者直接跑路时,边疆传来快报,说是赤云将军不幸战死沙场,皇帝当着文武百官深情的缅怀了一下后,追封了赤云将军,就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左家已经在大禹的历史上划上了句号。 对于皇帝此番风卷残云的锄奸手法,大家还颇有些不习惯,一石三鸟,时机把握的这么凑巧的高深的计策,真是令人细思极恐!一些大臣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如果不是他们的皇帝长大了!那便是皇帝身边已经有了一位不世出的非凡谋士! 可若是真有这么一位人物,为何皇帝不引荐出来高官厚禄的豢养着呢? 大家想不通透,只是不敢再小瞧头上的皇帝了,做事也都毕恭毕敬起来,收起了之前左国公带出来的懒散之风,个个变得奋勇能干起来,毕竟皇帝今年的科举大考已经近在眼前,一旦皇帝培植了自己的势力,选拔了英勇人才,他们可都要等着回家喝西北风了,所以大臣们突然干劲十足,精神抖擞,一扫往日拖拖拉拉,上朝还打着瞌睡,甚至不交奏章的臭毛病。 京都突然画风猛变,呈现出一派欣欣向然的景象。 皇帝采用了司徒君的建议将左国公抄家的巨额财富全都用在了军饷和打造兵刃上,增加了一些选拔武者的科举项目,开设了文堂武馆,令皇室以及贵族弟子,或具有天赋的学子入殿,以资深太傅,将领亲自教导培育这些未来的接班人。 另外还有一些治国良策,司徒君尚在撰稿中,给到皇帝的只有六卷,按照他的估算至少还要写出两卷才能将他平生抱负写完。所幸,这位皇帝虽不聪明,甚至有些傻气,但却任人唯贤,慧眼识人,听取了司徒君的诸多建议。 药圣将司徒君的治国良策献给皇帝时,没想到皇帝通宵达旦,一口气就给看完了,看完之后激动的几天都没睡好觉,要推行这些新政以及建议,显然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实施的,饭得一口一口的吃,看完他才明白天下之大,时间之漫长,原来他需要做的事情居然如此繁重繁琐。 药圣拿出皇帝赐给司徒君的金牌时,无不担忧的说道:“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希望你入京,只要你愿意入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拜丞相,位极人臣,享尽极致荣华,最重要的是可以名留青史,受后世万人敬仰。” 司徒君淡淡的挑了挑眉,目光悠悠的看着窗外道:“我知道了。” “皇上不是让你知道,而是……诚心希望你入世辅助他,他的原话是:他需要你,天下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莫要辜负了上天恩赐给你的才华!若你能入仕必将待你如属相诸葛,良师益友,你仔细考虑考虑。” “嗯。” “其实也不是叫你考虑,说考虑是委婉的请求你,不要把皇帝惹火了,直接把你绑了,或者……要不我帮你直接回复皇帝老儿,就说你明日便收拾包袱滚去效劳?” 司徒君纤长的背影僵了一下,拂了拂长袖,转身走到门口道:“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义父早些休息吧。” “诶诶!好好好,你的事儿我不管,你这个臭脾气,你老子活着的时候怎么就没教好一点!我的酒呢,给我上酒……” “酒么?”司徒君走到门口,皱了皱眉道:“我又没说现在就给你。” 说着司徒君直接踏步走了出去,药圣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追出去老远还在吼:“司徒君你这个不孝子,当心打雷劈死你!” 司徒君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叹了口气朝着任鸢飞的小院走去。 今天是六子大喜的日子,如果不是风晨帮衬在任鸢飞左右,她可真是要忙晕了。 任鸳飞这头正忙的火热,六子已经穿戴好去苏府迎接新娘了,为表诚意,任鸳飞送了六子一套颇为上台面的嫁妆,苏老板一开始还有些刁难六子的亲事,看到聘礼后直接爽快答应了,可不,凭着任鸳飞和六子的交情,虽谈不上情同手足,但绝对青梅竹马,小时候她惹了事情,都是六子背黑锅,两人相依相伴这么多年,任鸳飞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弟弟娶妻,当姐姐的自然少不了帮衬一把,嫁娶聘礼虽然谈不上按照大家闺秀的规格迎娶,但是小家碧玉的排场是有的,算是给足了苏家和辰婢的面子。 一大早大街上便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任鸳飞等在六子新买的宅院也有些焦急,毕竟是六子的婚事,她有些紧张,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鞭炮声,众人竞相拥挤过去,任鸳飞有些发怔,虽然她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是,算了算时辰,应该还没到啊,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发愣的瞬间,司徒君穿着一袭深蓝的宽袍来到她的身边,他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目光追随而来,他今日一改往日的质雅素朴,穿的有些隆重,一袭锦衣金冠,藏蓝色的长袍泛着清冷的光,蓝袍袖边皆是镶的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虽然他这么穿也很好看,但是未免太给六子面子了吧! 让她忍不住小小震惊了一下,更震惊的是,他身后带了一众持着枪械的衙役!师爷夹在其中也是一身华服,这……这是什么情况? 办个婚礼还需要维持秩序吗?会不会有点小题大作了?难怪今天六子大婚,都没看到他平日的那帮乌合之众,原来是另有任务?就在她诧异的时候,前方的队伍已经渐渐出现在了视野里。 任鸳飞扭头望去,看清领头白马上闲适坐着的男人时,她同在场所有女眷一样发出了惊叹!一些狂乱奔放的姑娘当场朝着来人献花,尖叫,场面上若不是司徒君早有先见之明派了官兵驻守开道,怕是这里已经给堵死了! 原来他带过来的衙役是用来做这个的。 八十八章,一言难尽 “原来是傅家傅少爷回来了。” “哟,瞧着样子,像是当了大官啊!” “好喜欢他啊,还是那么俊美……” “是啊,还以为他去战场会被晒黑呢?” “傅梓新……” 傅梓新,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任鸢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迷离,这一别就是大半年,他还是老样子,但凡出场,总是放荡不羁,肆无忌惮的引来所有少女的围观。 回忆的尘土裹挟着往事劈头盖脸地朝她袭来,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初次相遇这个被时间碾惜别的故人。 分别就像只是昨昔,还是他根本就未曾离开过自己的脑海,她有些分不清,看着他如今更加硬朗的五官,以及经过沙场磨砺而越发彰显成熟男人魅力的他,她突然感觉陌生。 以前他的眼睛从不肯停留在任何人身上,漫不经心又嚣张无比,此刻他骑在马背上,映着煌煌的阳光,双眸幽深似海,粲然生辉,风流倜傥,周身散发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霸气。 任鸢飞魂出窍般怔在原地,看着司徒君施施然朝着傅梓新走去,而马背上的傅梓新也毅然下了马匹,司徒君带着师爷上前,正要朝着傅梓新作揖行礼,不料他挥剑一挡,抬着司徒君的双臂冷然道:“你的礼,本将军受不起。” 师爷上前,恭敬道:“傅将军,现下大人只是一个小小知府,行礼是理所当然的。” 傅梓新敛了敛眸中的锐利,道:“就连皇上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大人物,本将岂敢受礼?怕是折煞本将了,再说了,本将只是途经此镇,明日还要赴京面圣,这些不必要的礼节便省了吧。” 说完,师爷连忙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见到师爷后面站立着的任鸢飞,他好像没怎么惊讶,只是局促的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并未多留一秒,而后又越过她,走到司徒君的身边道:“明日大人是否要同本将一同入京呢?” 司徒君一派闲适的勾了勾唇,颇为随意的道:“将军前去受封,本官跟着去讨赏着实有些牵强。” “不牵强,若非大人大力向皇上举荐人才,又怎么会有本将的今天呢?大人真是过谦了!” 傅梓新眸子凉薄,话语间却有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听得远处的任鸢飞脑子翁的一声炸开了,他……他去战场难道……难道是司徒君游说的? 任鸢飞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傅梓新时,他飞快转身,她一怔,分明感觉到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可她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自作多情。 毕竟这间隔的时日太多了,他还是当初那个他吗?那个她知根知底,知道他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的他吗? 一整个晚上她都恍恍惚惚,精神游离。风晨忙完手里的事情,又将新娘送入洞房后,才来到她的身边,叹息道:“师傅。” “嗯?”,任鸢飞心不在焉的回应了声。 “你知道不知道你面前的一叠花生米全都掉到地上去了?”风晨不满的埋怨着,“真是暴殄天物!” “对了,风晨,有件事,我想知道原因。”任鸢飞扔掉手中的筷子,看着他十分认真的问。 “嗯?你说?”风晨嘟囔着薄薄的小嘴,看起来十分诱人。 “你买下拍卖馆的佛像做什么?” “这……这个嘛。” “嗯?” “师傅你别拿这个眼神瞅着我,好啦,好啦,我说便是,其实……其实这个佛像不是我要买的!” “什么?”任鸢飞一个头两个大,“你帮谁买的?” “这个……这个嘛……”。 任鸢飞一脚踏在木凳上,一手揪起他胸口的领子威胁道:“说清楚,不然师傅今天不保证不打死你!” “我说,我说就是……我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是……是司徒大人让我买下来的!” “司徒君!”任鸢飞彻底傻眼了!他花那么多银子,买这么个东西做什么,这个败家爷们儿!她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这么大手大脚的,怎么没有把柳叶山庄给败光! 见任鸢飞不再说话,风晨戳了戳她的腰肢道:“师傅,那个……那个傅将军之前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啊?” 任鸢飞:“……” “啊,师傅师傅,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你的爪子,喔不,你的手可不可以先从我耳朵上放下来,这样你多辛苦啊!” “哼,谁让你这个小兔崽子乱嚼舌根!” “师傅……我要鄙视你了,满大街都在议论你的这点破事儿呢,谁让两大美男为了你正在拼酒呢?哎……你说,男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师傅,师傅你去哪里?” 任鸢飞提着裙子围着酒席转了几个圈都没看到风晨所说的斗酒场景,难道是骗她的?不过奇怪的是整个酒宴也未曾看到司徒君和傅梓新,他们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不等任鸢飞理出头绪,台上的师爷大声便宣布着接下来的助兴节目,锣鼓鞭炮齐发,震耳欲聋。 趁着助兴的节目开始,任鸳飞跑上台,借着六子的酒宴宣布道:“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 看到众人都安静下来,她才慢慢开口道:“ 我任官媒,继任官媒四年以来,可谓兢兢业业,不曾有怠慢公职之嫌,今特意在此宣布从下月起,官媒一职我将交于我的徒弟风晨,以后嫁娶保媒一事,还请大家看在我昔日任劳任怨的薄面上不要为难风晨,自古媒者孤家寡人,不论年纪,不论男女,希望大家摒弃世俗观念,就像支持我一样去支持他,我相信风晨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最后,感谢凰游镇亲朋好友的这么久以来的配合和照顾,我任鸳飞铭记在心。谢谢!” 话落,台下一片哄乱。 “看吧,我早就说了,她这是准备嫁人了,谁愿意娶个媒婆啊,所以只能放弃了。” “可不是,这女人吶,都逃不过这个命运,任凭再能干的女人总是要找个归宿的,总是会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一切。” “我当她身边整日跟着的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是谁,原来是她选的接班人,可真够狠的,亏我们在她面前一直都唯唯诺诺的,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肥水流了外人田。” “可不是,那官职可真是凰游镇上最沾油的,这些年想必受贿不少,不然哪里有钱开个拍卖馆。” “是啊,赚的一盆满钵,又去学着人家做生意去了,真是没有比她更会赚钱的了。” “哎哟,你们怎么还在讨论这个,不嫌事儿多,不怕惹麻烦吗?她手段之高,岂是我等能够计较的,你看年轻有为,又俊美能干的新知府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其他事情简直不值一提。要我说这凰游镇上我没佩服过那个女人,这任官媒的智谋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近水楼台收服新知府,凭着官媒的职位遍通人脉,又和柳家小姐走得极近,做个生意,生个财路还不是水到渠成。论我说,没人比她心思更通透了。” “说得也是。” “对了,据说她是大人失散多年的未婚妻,真的假的?会如此巧合?” “谁知道呢?” “我怎么听说里面还是暗藏玄机啊?” “怎么说?” “听说大人拿着玉佩让她找未婚妻,那玉佩是她从当铺赎回来的,也许找不到失主,她便借着机会自己冒认了也说不定。” “还有这种事儿?” “嘘,小声点,这可是秘闻。” “她这职务可真是给她带来了无上的机缘啊,真是令人羡慕死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万一哪天穿帮了呢?到时候都不知道有多难看。” “说的也是。” 任鸳飞没想到的是,她才刚下台,司徒君便借着机会向众人宣布了,她是他未婚妻的事儿,并在众人的追问下,坦然承认,很可能会在下月举行婚宴。 此事早在之前就被传的风风雨雨,所以大家并不意外,只是连连道贺。 接着许多人一拥而上向着司徒君敬酒,恭喜他,他也连连喝酒。 任鸳飞从台上下来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此刻乐的清闲,突然之间心里所有的包袱都放下了,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六子挨着敬酒,走到她面前时,感慨又感激的道:“ 老大同喜同喜,下个月就是喝你的喜酒了,六子我身无长物,不能表示什么,只能敬你几杯,感谢老大的解囊相助,够义气,不愧是老大,这十几年没白喊你……” 说着说着六子竟然哭起来,“虽然一直喊你老大,但是你在我心里就像姐姐一样,以后你和辰儿都是我的至亲至爱,凡是用得着的,你吼一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鸳飞看他喝多了,慌忙叫人把他搀扶回房,六子却不愿意走,看着她直唠叨。 这时,在六子身后不远处的一个男人,终于从黑暗中站了起来,越过任鸳飞和六子碰了碰杯,嗓音淡淡的:“恭喜。” 从战场回来,他似乎变得更沉默了。 八十九章,陈年心结 “傅公子?喔不,现在应该是傅将军了,同喜同喜,恭喜升迁。”说着两人碰了杯子。 等傅梓新一饮而尽,六子拍着他的肩膀胡言乱语道,“他们都说你变了,或许你真的是变了,但是,我知道其实你没变,至少你对老大的感情从未变过,你看她的眼神从未变过,你骗不了我。 可惜,我只有一个老大,大人对她也是情深义重,更何况她本就是大人的未婚妻,所以,这辈子你们注定无缘,你也别太难过。 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得到她,她的心里已经没了你,而你的心里全部是她,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忘了。” “你喝醉了。”傅梓新一手夺过他的酒杯,让人将他强制送去了洞房。 听完六子的话,不知为何任鸳飞心里有些闷得慌,傅梓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既没有否认六子的话,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任鸳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跟了上去,迎面吹来的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心下有些恍然,又有些惭愧。 今晚六子的话,还有傅梓新落寞的眼神彻底让她心痛了一下,内心深处重新翻滚的那些暗涌,让她无法继续面对司徒君,她觉得她需要找他谈谈,可是谈什么? 这是个问题。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些失魂落魄,周围掩映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的楼阁,楼阁间忽明忽暗的灯笼,都有一种悲凉而肃杀的萧瑟感。 前面的傅梓新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找了个亭子坐下,也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她,只是静静的坐着。 未等她走近,他忽然开口,嗓音有些嘶哑,“还记得吗?” 他声音有了几分陌生,是有多久没听到他说话了,才会觉得如此冷陌,她暗暗咬了咬唇,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以前,你也喜欢这样静静的走在我的后面,一声不吭。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一辈子能够这样多好,只要我一回头,一个转身,就能看到你,看到你眼中都是我的身影。 那时候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多美,而是你生气了就对我拳打脚踢的真性情,开心了就前俯后仰的笑声,我想,如果后半辈子都能听到你这样的笑声,也许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我从州县回来后,却再也没有在你脸上看到过那种毫无负担的笑容。 再没听到过,你天真爽朗的笑声。 我在战场的时候才想明白,那个时候,我们分开,不是因为你不爱我,而是你心里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那是你的职责,是世俗观念的压力,让你不得不放弃。 你弱小的肩膀肩负不起一丝一毫的愧疚和自私。 分开的这大半年,我除了打仗之外,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有时候甚至临阵御敌,都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傅梓新说完,目光悲切的看着她,沉默半响,还是艰涩的问出了心里疑问:“如果当初我父亲没有威胁你放弃我,如果我的未婚妻也没有对你撒谎说她有了我的孩子,你……你当初会不会就和我在一起了?” 半年沙场的时光,沉淀了多少心事,落在他嗓音上的话语,每一句都让人忍不住心悸。 “我……” 可一切都太迟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任鸳飞刚要开口,忽的被他打断,“算了,你不用说了,你刚才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 现在的傅梓新终于变得成熟稳重了,他眉宇间的稳妥让她恍惚,她眼眶微红,张口道:“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不会那么难过对吗?” 傅梓新抬头看了她许久,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耿耿于怀了几年的答案,竟然真的只是自己家里的原因,可现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 有些事情已经错过了。 可是错过的又岂止只是爱情? “你说的不错,有些事情知道了远比不知道更痛苦。”傅梓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薄凉,忽然他抬起头问:“对了,你选择他,是不是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而已?” 任鸢飞一怔,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不过她确实是对司徒君一见钟情,所以未婚妻只是一个靠近他的借口而已吧。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 傅梓新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真的了解他吗?” “你……你什么意思?”任鸢飞有些懵了,她总觉得这次傅梓新回来不是单纯的路过而已,而是带着某种目的,突然之间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了,一切都是雾里看花,模模糊糊。 “如果,你真的想嫁给他,我也不会阻止,只是希望你了解他,也许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身上有可能沾满了鲜血,你想过吗?” “他既然能够成为柳叶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混的风生水起,却又安然无恙,自然会有一些自己的手段,可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任鸢飞声音极低,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这些事情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又能如何?一个男人,手上没有鲜血,也不会有地位,更能没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你知道赤云将军是怎么死的吗?” 任鸢飞有些错愕,他提起赤云将军做什么?这和他们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见她大惑不解,傅梓新站起来道:“皇上问司徒君,舌内长了一颗智齿当拔不当拔?司徒君道:智齿本身端正,自不必拔,但若有益健损,必拔之!”说完,傅梓新看着任鸢飞问:“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任鸢飞咬了咬下唇,眸子闪烁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道:“难道……这颗智齿说的就是赤云大将军?” 傅梓新举头望月,眸中点染了一丝清辉,“不错,正是他!”,说完口气颇为无奈的道:“赤云将军战功赫赫,苦守边疆,本身他无罪,可是朝内有人借着他的名义犯罪,他便有了罪。皇帝问怎么拔掉这颗智齿,才能不动声色,最大程度的减低损耗,你猜司徒君出了一个什么主意?” 任鸢飞紧握的手出了些许汗,眸色晦暗道:“我不知道。” “他说:让赤云将军在与敌人的交战中故作受伤,宣称伤的极重,很可能就此亡故,制造军心不稳的局面,引诱敌人深入军营,来个瓮中捉鳖,然而,赤云将军也确实觉得这是一个好计,便听了我的劝告,接着我们便假戏真做,不仅杀了赤云将军,也把敌军诱歼了!赤云将军死后,军队并不知情,还以为我们还在故弄玄虚,趁着这个机会,司徒君又利用一本账簿在朝堂上清剿余党!此事可谓密不透风,算无遗漏,清理门口,让皇帝坐稳江山,皇上掌握实权后,才赫然宣布赤云将军阵亡的消息,凡有不服者一律杀无赦! 事后,皇上三番五次的发出密函召他入朝为相,对于这件事儿,他有和你说过么?” 任鸢飞猛地抬头,一脸苍白,有些气息不稳的道:“此事当真?” “我就知道他没有告诉你,所以,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你好好想想,他确实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又有治国之道,只要是鸿鹄终有一日会展翅高飞,因为天空需要他,百姓需要他,皇上需要他,他注定为百事所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归宿吗?” 任鸢飞哑口无言的看着他,随即转头,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傅梓新却一把拉住她,沉吟片刻,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任鸢飞见他这样,不由站下来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冲动。” “你现在就很冲动。”傅梓新叹口气,说:“也许他不告诉你,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想好,毕竟这个决定有些艰难。是直接问他,还是等他告诉你,我觉得你应该想清楚,否则,最后受伤的都只会是你。” 这是任鸢飞第一次在傅梓新脸上看到这样无奈的表情。所以她也第一次这样心软顺从,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话音未落,她的脸已经红了,因为她一向不习惯表达感谢或者叮嘱的话。 傅梓新别过头,装作没看到她窘迫的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歉疚与感动混合的情感,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令牌放在她手里,说:“如果有一天不开心了,记得还有我,千万委屈自己……” 她伸手刚要接过,双手却忽然在半空顿住,心中一酸,道:“这令牌……如此贵重,你还是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吧。” 傅梓新的手停在半空,不由有些尴尬。 任鸢飞极力收起那种心酸,嫣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没别的意思,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欠着别人,尤其是你,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转过头,任鸢飞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眼睛酸涩胀痛,期间一直浑浑噩噩,以至于她是怎么回到红叶小筑的都忘了。 第九十章,真假新娘(二更……) 回去时,风晨显然已经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了,看到她一颗心才放下来,任鸢飞一怔,傻傻问道,“你不睡觉,杵在这里做什么?” 风晨只是看着她摇头,说,“没想到平日看起来那么强悍的一的师傅,如今也会露出小女儿家的忧愁。” 任鸢飞哼了一声,瞥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小小年纪,滚去睡觉,别妨碍我赏月。” 风晨极美的瞳仁里流露出无奈,看她一眼,说,“那我去给你沏壶茶,你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准去了,不小年纪了,老让我这个徒弟操心。”说着便一步步走向厨房。 任鸢飞扶额,不知是今晚喝得多有些醉了,还是司徒君的事儿太过烦心,她趴在石桌上渐渐有了睡意。 盛夏已到,原本就烦闷的空气,堵得让她有些心慌,风晨果真提了茶壶过来,“来醒醒酒。” 素月当空,茶杯里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任鸢飞抬头看了茶杯,确实觉得有些渴了,微一倾身,怀中的烫水忽然倾洒出来,直直落到她的手背,手上传来一阵灼痛,她立刻痛的睡意全无。 “啊……师父,烫到没有?”风晨一脸焦急,显然没有预料到任鸢飞醉到这种程度,居然会去碰刚烧的开水。 “怎么这么不小心。”说话的是司徒君,不知他何时来的,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她的手被烫到,他才慌忙上前,查看。 司徒君目光盈盈地看着她,轻轻握起她的手,他的掌心腾起熟悉的温度,任鸢飞呆呆的看着,只听到他口气蓦地加重道:“快去拿药膏,看样子是伤到了。” 风晨呆若木鸡的点点头,转身跑进任鸢飞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任鸢飞看着他,问道:“宴会结束了?” 司徒君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像是在叹息,说:“纤纤玉手,怎么这么糊涂,疼不疼?” 任鸢飞垂下头,眼眶竟有些红:“今晚傅梓新告诉了我一些话,他说让我等你亲自告诉我,让我不要质问你,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可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是不是准备去京都了?” 任鸢飞说着,泪,沿着脸颊缓缓滴在地上,她侧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泪水,声色极力如常道:“其实,我都明白,我不该那么自私想要把你留在身边,如果你真的想去京都,便去吧,不要有所顾虑。 以前我小时候总是不明白我父亲,所以我痛恨他,每次他回来,我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出去混,混的遍体鳞伤的回家,被他吊打,我就是想让他看看,养不教父之过,我想告诉他我需要他,需要他陪在我的身边,而不是几年回来一次,一次待个几天,这样的他,让我觉得这个父亲其实有没有都是一样的,反正他在我的生命中,从来都是去缺席的,从来没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和丈夫的义务,每次看到我娘亲独自垂泪,我就会骂,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家是这个样子?一家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生下我?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的爱是怎么样的,在我记忆里,他只会打我! 我不理解我娘亲为什么活的那么辛苦,也要守着父亲,还愿意爱着父亲,尽管父亲真的没有为我们付出什么。 直到我父亲战死沙场,我娘亲去世前,才告诉我,为了不让更多的孩子和我一样,所以我父亲会战死沙场,因为她爱我的父亲,所以她希望看到父亲去拓展自己的抱负,她不愿意自私的将他留下,她说父亲的天下很大,而不是局限在四四方方的一个院坝,父亲功成名就,就是她功成名就,父亲是她的一切,而我和娘亲是父亲挡在前方的动力。 现在我终于明白,爱一个人便是愿意为了他舍弃一切,包括给他想要的自由。” 任鸢飞将心底多年的郁结和盘托出,除了揭破伤疤的痛楚,更多的竟是一种倾诉出心事的轻松感。 “鸢飞……”他似是有些无措,轻轻拍着任鸢飞的肩膀,眼中的温柔仿佛能抚平任何伤痕。 任鸢飞摇摇头,说:“我……我不是生气你没有告诉我你要入京的事儿,也不是矫情舍不得你离开,而是……而是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自己的自由和追求,你明白吗?如果是这样,我会觉得更痛苦。” 任鸢飞的泪水还不曾落尽,目光却坚定起来,“我……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你明白吗?” 她抬头看他,月光下他极美的瞳仁那么温柔,那么……无法拒绝。他忽然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向她的额头,那片唇那么温热那么柔软,他一点一点吻干她的泪水,说:“你不是我的拖累,从来都不是,明白吗?” 任鸢飞僵在原地,一时只是呆呆看着他。司徒君笑着轻拂她的脸颊,似是意犹未尽,眼看一双薄唇就要往她唇上压来….. 就在这时,分晨拿着药膏从屋里跑出来,“师傅,师傅你有救了……” 风晨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脸色绯红的他,似乎已将方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任鸢飞霍地站起身,脸上像火烧一样,从未这样窘迫。 风晨别扭着拿来了药膏,一手塞给司徒君,转身就跑:“我去睡了,真的去睡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会偷看的!” 任鸢飞:“……” 司徒君淡笑一声,拉开长袍坐下,将药膏仔仔细细的涂在任鸢飞手上,“你放心吧,京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你只要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就够了。”说着他又调侃起来,“伴君如伴虎,岂是想的那么光鲜?而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朝堂,运作起来虽然爽快,却免不了双手嗜血,我到底不愿这样。再说了,我不去,自然会举荐别的人才上任,皇上又不是你,非我不可,是不是?” 任鸢飞老脸一红,哼了一声,“谁知道你的。” 司徒君一把将她揽过抱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温情道:“嘴边的肉还没吃到,我怎么甘心放弃?” “你……” 月光下,他的吻那么别致,清雅,他咬着她的软唇,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贝齿,道:“我看了一下黄历,过几日便是黄道吉日,我们……我们成亲好不好?” “不是说下个月吗?为什么提前?”任鸢飞被他轻轻的啄着,语句含糊不清。 “娶了你,省得人惦记。”司徒君霸道的说着,加深了这个醉人的吻。 第二日,刚送走傅梓新,风晨便在司徒君的暗示下,敲定了他迎娶任鸢飞的良辰吉日。 自从得知自己父亲是被左国公陷害导致被谋杀的后,司徒君便韬光养晦的默默进行着复仇大计,如今大仇得报,闲了下来,便一门心思挂在娶妻之上。 但事实难料,娶亲之日,他并未能够如愿以偿,甚至还弄丢了新娘。 城门口的贴寻人告示已经贴了好几天了,大家看得眼红,却也只能干巴巴的看着。 告示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知府大人未婚妻任鸢飞不慎丢失,丢失时,她身穿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脸蛋瓜子型,五官端正,长相清秀,请看到者及时举报,拾到者尽快归还,必将赠黄金十万两酬谢。 这几日客栈,大街小巷,茶寮,谈及的都是这知府大人弄丢新婚夫人一事,顺便交流一下东加长李家短,增长自己的见识。 外来做生意的人都忍不住八卦一二,“这知府大人好生阔绰,丢个夫人竟然酬谢黄金十万两,若是能找到他夫人,我们还这么辛苦的做生意干什么?” “就是,不过话说回来,这知府大人的夫人是怎么弄丢的?丢在了何处?” “嗨,你们这些外来人不清楚,其实是这么回事:几天前是知府大人迎娶他未婚妻的大好日子,那迎娶的空前盛景,可谓是凰游镇上从未出现的,十分繁华,极度奢侈,红妆十里,每条街上都是大红的鲜花,大红灯笼更是半月前就已经高高悬挂了,如此盛大的排场,宴席也是十分丰盛的,只是可惜啊……” “你别老喝水啊,快说说怎么回事?” “本来知府大人都已经将新娘迎娶到新买的大宅了,眼看两人就要拜天地,这时,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又来了一个美貌女子,信誓旦旦声称自己才是知府大人的未婚妻,这事情一下子就闹开了!” “还有这事?知府大人的未婚妻是谁,他自己不清楚吗?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儿?” “你们是不知情,其实,这事儿是这样的:知府大人远道而来上任,他本是京都人士,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来到这里除了当官,便是找他那素未谋面得未婚妻,只有信物两样,一个是玉佩,一个是女子身上的胎记。前几日与他成亲的女子名叫任鸢飞,一开始是本镇上的媒婆,不知是她动了歪心思,还是她真是大人的未婚妻,总之,她拿出了玉佩,这知府大人也是年轻,也就信了,这不就举办婚礼,可是没想到……这真的未婚妻竟然找上门来!这不婚礼当场一闹,也就黄了。这任鸢飞原先也是凰游镇上无比风光的人物,做媒多年口碑极好,却不想退休之际,还惹出这么大一出笑话,面子上搁不住,第二天就跑了!” 九十一章,真假新娘2 “不对啊,知府大人怎么判断谁是真的未婚妻啊?” “你傻啊,都说了,是胎记!这任鸢飞几年前曾经入过火场后背据说有小面积灼伤,所以哪里有什么胎记,偏巧这后面认领的姑娘人家后背有,当场就把任鸢飞给戳穿了!问她敢不敢比试?她当时一怒之下,丢掉凤冠就走了。大家都说她做贼心虚,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毁了一世清誉不说,到头来里外不是人,换了是我,我也没脸再待下去啊。” “那,知府大人还找她做什么?这不新娘子都确定了吗?” “所以说啊,这知府大人就是心软,也许日久生情,索性管她真假呢,一并娶了,总归不会错,这不就放榜找人,三个人一起成亲么。” “这知府大人也算是关照得头头是道了,既没有治罪于她,还赏金娶她,她也该知足了,看来知府大人对她是真爱啊。” “可不是嘛,这女人谁知道哪根筋不对,一气之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哎,这差事,估计不好找,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也就看看热闹,毕竟是知府大人的家务事,我还是喝完茶,继续做生意去吧。” “哈哈哈,那是那是,兄台高见高见呐!来来我以茶代酒,咱喝一个。” “……” 此时此刻,某一山高皇帝远的山庄里.,任鸳飞正狠狠地拍着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筷叮当作响,一只腿踩在凳子上,说道:“悬赏黄金十万两,他这分明是间接的借刀杀人!想让我被土匪绑,被武林人士追跳崖吗? 你说我都这么躲着他了,他还找我干嘛,就这么垂涎我的美色?” 说着她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时此刻,正端着茶盏的某男,难得为她挤出来时间来,抬头看一眼,意味深长地念了两个字:“美色?” “好吧,虽然我和那个横空跳出来的狐貍比是显得有些逊色,你也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吧?” “好,那我用看十万两黄金的眼神看着你.,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好过点?” 任鸳飞:…… 任鸳飞闭着眼都能从他的语调上判断得出,他是在嘲笑自己。这种赤裸裸的往人伤口上戳刀子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她气红了脸,咬牙切齿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是他夫人啊,他凭什么说我是他夫人?” 说完,她径自跑到屋外面的凉亭里坐着. 这几天以来,她经常这样看拄着下巴发呆,一呆就是天黑,不哭不闹的,异常安静.他叹息一声,走到她的身后. “进屋去吧,山庄里太阳下山后,就会有些凉.”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任鸢飞的所有幻想,声线温润,尾音微微扬起,透着不悦与无奈。 任鸳飞僵住了,黄昏后的山风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一刻,她的手便落入一双温热的大手中,那温度让她禁不住打了个战,然后又听到那人道:“你看你的手这么凉?”似是责备,又似疼惜,语气宠溺又温柔。 任鸳飞从他手里抽出小手,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不劝我回去?至少稍微表示一下你想让我回去的意思吧,毕竟……毕竟我是别人的未婚妻啊,呆在你这里分明是陷你于不义.你怎么能那么淡定?” 男人垂眸,毫无波动的看着她道:“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本少财大气出,不在乎你那点口粮,所以,为什么要作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事情?那样岂不是显得本少是薄请寡义之辈,再说,现在是考验我们友谊的时候到了,本少当然要好好表现不是吗?” 男人扶着她身后的柱子,慢慢俯身,将她围在半尺近的臂弯里,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 任鸳飞面对突然笼罩下来的气势,立刻就焉掉了。 “啊,我突然之间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不愧是重情重义的朋友,那啥……朋友我先去睡了,再见!” 就在任鸳飞背靠着柱子缓缓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她面前的男子很不君子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住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半响才恢复了转动,两手往空中一挥,然后死死地抱住身后的大柱子,一脸防备的看着他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 “乱来?明明是你先跑到我的地盘!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正好我庄上缺个夫人,不如你就别瞎折腾了,司徒君这样负你,根本不值得你回去,留下来陪本少好了,如何?”男人回答得格外理直气壮。 这个杀千刀的落井下石的混蛋!她要和他势不两立! 什么叫狼入虎穴?她今天算是明白了,就是刚从狼窝里出来,眼一瞎,又入了虎穴. “那个……我会好好考虑,所以,你可以先走开吗?” “本少劝你,别在山庄里乱跑了,陷阱和机关很多,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座别院里,他司徒君不稀罕的女人,我稀罕,我娶你,明白了?” “额,明白,明白了!” 任鸢飞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你知道吗?人若是饿了,也会手脚冰凉。”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住脚步,微笑着望着她,抬手轻轻帮她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道,“近来你食欲不佳,气色也不好,我吩咐人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糕点,你尝尝。瘦了可就不美了,到时候本少该会嫌弃你了。” 任鸢飞她循声抬头看过去,山庄里的下人已经陆续将糕点端到了凉亭里。然后就听到他又道:“张嘴,尝一尝。” 任鸢飞脸色有点难看,她很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道:“如果一个人没有食欲,不管多好吃的东西,也一样味同嚼蜡。” 男人笑了笑,略有些无奈道:“即便是嚼蜡也赏个脸吧?” 任鸢飞斜眼瞅着盘子里黑乎乎的东西,犹豫了很久才伸手一抓,黏糊糊的触感差点没让她叫起来,说好的糕点呢! 混蛋,根本就是米糊的泥巴! 又欺负她! 经过一系列的打击后,任鸢飞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男人,任鸢飞一怒之下,干脆将糊着泥巴的手指在笑得毫无美男形象的男人脸上摸了一把,男人一怔,看到任鸢飞发自肺腑的笑容后,他呆了呆,盯着任鸢飞的神色变幻莫测,绝美的瞳孔中渐渐流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 上一秒还在大笑中的任鸢飞,这一刻就忽然被人抱在了怀里。她惊了一下,试图推开,但她越是挣扎,就被抱得越紧。 “你……你放开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他即便这样待你,你还是不肯死心,你还是抗拒我?” “我……”任鸢飞咬了咬下唇,声音有些哽塞,“对……对不起……玉墨。”,喜欢一个人是一万次心跳呼吸,也是一万次低头叹息,一个人的心给了别人怎么可能收得回来呢?任鸢飞有点歉疚。 “忘了他吧,也许我也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玉墨努力与她平静地对视,却压不住声音中的颤抖:“鸢飞,我们在一起吧?做我的妻子,我带你仗剑红尘,看尽人世繁华。” 任鸢飞愣了一下,坦诚地说,她很想答应,她苦笑了一下,道:“我……我还是不能答应你,我没办法忘了他。”任鸢飞顿了顿,“对……对不起。” 她语气很冷,冷到抱着她的玉墨突然屏住了呼吸,她的心心猛然一阵抽痛。 “你为了顾全他的名声,不惜放弃赖以生存的活计,放弃你母亲对你的希冀,为了和他在一起,你付出了你仅有的一切,可是他呢?他却连自己的未婚妻是谁都弄不清楚,他不相信你,否则以你如此愚笨的性格,怎么会一气之下离开他?他这么伤害你,你为什么还要念念不忘?” 任元飞被说得哑口无言。 玉墨扬唇不依不饶:“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这么喜欢你,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我们怎么就不合适呢?” 任鸢飞猛然一顿,抬头看他的眼神很冷。 玉墨悻悻地放开抱着她的手,后悔自己刚刚说了那番话。她在这种落魄的时候能够想到自己,至少她心里还有自己的位置,此刻她正心灰意冷,说这些确实有些不合适,天长日久,只要她还在这里,还怕不能感化她吗?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 任鸢飞看了他很久,咬紧牙关,脸色苍白的道:“玉墨,我明日就下山,我想了想,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玉墨目瞪口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任鸢飞已经错开他大步离去。 玉墨紧紧地抿着唇,额上的青筋毕露,冷笑了声:“如果,我不同意呢。” 说罢,他转身上前,打横将任鸢飞抱了起来,不顾她拳打脚踢的反抗,直接抱进内室,将她扔到了床上。 九十二章,真假新娘三 他亲吻着她的脸颊,并开始动手撕她的裙子,任鸢飞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他的手,带着哭腔道:“玉墨,你冷静点,你到底明不明白,爱一个人不能强求,我没有办法喜欢上你,但至少可以选择不再伤害你。” 他紧紧地搂着她,脸颊贴在她的青丝上,平息着粗重的喘息,许久后,他轻声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点恨你,这世间拒绝的方式有千万种,你偏偏选了最残忍的那一种。很多时候我都想不通,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玉墨说这句话的时候,任鸢飞的表情是麻木的,因为她脑子里想到的是另一个同样爱而不得的人,那年冬天,白雪纷飞,傅梓新大抵是喝多了,握着她的肩膀反复问她:“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你知不知道你随随便便的一个表情就可以让我很难过?” 她被傅梓新晃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不停的流下来,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前一刻,他的未婚妻告诉她别再纠缠傅梓新,她的未婚妻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她那时候傻,哪里知道这是骗人的,哪个女人会用自己的贞洁去骗人,直到任鸢飞也用了同样的方式来骗玉墨,直到此刻玉墨这么质问她,她放在心底多年的结才解开。 迷迷糊糊中,她泣不成声的道:“因为我的一颗心都给别人了,我没办法完完整整的喜欢你。我知道你的感受,我不能抛开司徒君喜欢上你,同样你也抛不开我喜欢上别人……我们的执念都太深。” 这句话,她不知是说给玉墨听的,还是想解答傅梓新临走之前问过的问题。 任鸢飞睁开朦胧的眼,一颗水滴便猝不及防的掉进她的眼里,她静静地望着身上的男人,愧疚如同潮水漫过。她挣扎着轻声说:“玉墨,对不起……” “你有没有尝试过喜欢我?”,玉墨话一出口,她已愣住,沉默之后只剩清冷余灰的那种无奈。 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又怕天长日久辜负他的深情越来越多,索性连一点希望也不肯给他留,这才是他认识的任鸢飞,这才是自己不遗余力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姑娘,一个能把关心的话说得如此具有伤害力的倔强姑娘,片刻后,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玉墨留下一句话:“你没有地方去,便在这里住下吧,今夜的那些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忘了吧。” 有些人说不上哪里好,可就是先入为主,便怎么也忘不了,谁也取代不了,这大概也是爱情的可贵之处吧。 玉墨离开后,任鸢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里都是司徒君,梦里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梦里大红的场景将她定格在画卷的一角,像个陪衬。 原本热热闹闹,喧嚣无比的婚礼只因一个名叫楚梦的女子忽然的闯进,一下子变成了灰白的冷色调,天地间忽然一片寂静。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她不是,她是假的!司徒君,你被她骗了!”楚梦站在庄严肃穆的礼堂上嘶声力竭的嚷嚷。 众人一片热议,纷纷抬手对任鸢飞指指点点。 盖着喜帕的任鸢飞,隔着大红色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才是?” “就凭我后背的胎记,我敢让任何人鉴证,你敢吗?”楚梦不依不饶的哭道:“你可以拿走我的玉佩,但是胎记你能否认吗?你能造假吗?” 任鸢飞一怔,下意识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胎记?她的后背此刻哪里还有什么胎记?早就在一场大火中烧没了,她叹了口气,难道真的是司徒君弄错了?可是那玉佩确实是自己家父的啊?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也有这样的玉佩吗? 还是说,这个女人是假冒的? 任鸢飞咬紧下唇,心里总归是藏不住事,闷在心里会是个疙瘩,倒不如此刻趁着大家都在一次性说清楚了,虽然成亲新娘自己掀开喜帕很不吉利,可是此刻,她也顾不得了,她一定要弄清楚,她一把扯掉喜帕,抬头看着司徒君,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原以为司徒君会有个说法,不料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眼里闪过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生生定在那里。看样子并不打算给个解释。 任鸢飞捏紧了手里的喜帕,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在众目睽睽的无形压力下,她急切的问道:“你真的确定你的未婚妻身上有胎记吗?那个……那个玉佩究竟是谁给你的?” 任鸢飞到底不相信,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清晨暖阳,光线明亮而不嚣张,司徒君眼眸也仿佛也闪着一些细碎微光,仿佛有那么一刻心虚一晃而过。 他沉默,是自己也搞不清楚吗? 任鸢飞怔怔站在晨风里,微凉风从衣衫里钻进去,仿佛吹到了心底。 他沉默,是因为……是因为,他也从未怀疑过她身上的胎记?她告诉他自己被灼伤了,他就信了,可是如今又有个女子惟妙惟肖的认作他的未婚妻,所以……所以他也不确定了是吗?所以,他那个眼神,是怀疑自己骗了他是吗? 任鸢飞脑子里有一刻空白,竟如失语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微微眯眼,凝视着他眼眸,心里再清醒不过,她终究是看不进他心底。 他大红喜袍干净清爽,纤尘不染颜色纯粹,眸中是一潭碧水,深浅不明。而她身上大红的绸缎衣裙,被风吹着,软软贴在肌肤上,滑而凉,像是一块即将融化的薄冰。 任鸢飞眨了眨酸涩的眼,唯一一个能证明她身上确实有过胎记的人是傅梓新,可是……此刻他也不在她的身边,就算在又怎么样呢?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曾被一个男人看过?她沉默半响,鼓起勇气问道:“你选择相信她,还是我?” 司徒君一怔。 任鸢飞突然觉得气闷,难过。难道他们在一起,他……他只是想娶她的未婚妻?难道他只是为了尽到责任?那么,之前他说的不想用未婚妻三个字勉强自己,想要自己全心爱上他,都是骗人的? 任鸢飞心里酸苦失落,一狠心转身便要离开。 司徒君突然伸出胳膊挡着她的去路,她抬手一拂,他却就势握住了她的手腕。 任鸢飞没有看他,而是站了片刻,咬紧隐忍的牙关,一字一句,十分艰难的道:“如果你只是要娶你的未婚妻,今日,不管我是与不是,这亲我都不会成了,你自便!” 将近一年的光阴,和他朝夕相处,她却从未看清楚过他,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两人经历过那么多,甚至共生死,她以为她看到了他的真心,可是此刻,他若不心虚,为何不解释? 任鸢飞心里猛一抽疼,闭了闭眼,只觉有些眩晕。 她挣脱开他的手,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停在门口,摘下头上的凤冠一并丢弃了,喜帕也在晨风中四处飞舞,她怒目疾走,身后传来一阵担忧的叫喊。 她一直以为他是爱她的,是爱她这个人的,然而……他只是为了负责任! 只因楚梦的出现,凰游镇史前最盛大的婚礼便被取消了。 这一话题足够凰游镇的人来出来说个三天三夜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至始至终脸上的笑就没有下去过。 任鸢飞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任凭谁来也不开门。 直至半夜,司徒君负手踱步到窗前,他站在任鸢飞的屋檐下,神色迷离。窗前伸出几杆瘦竹,影子斑驳于墙,他一袭白衫,身形高挑,衬着这花前月下景,倒是显现出一些孤寂的意味来。 长夜孤灯,他终于来了,任鸢飞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有气无力的背靠在门扉上,心很乱。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总是那么冲动,今日把他丢在喜宴上,也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他是否和那个冒牌未婚妻成亲了? 想到楚梦,她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她确实生的美丽,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楚梦是哪家的女子,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她身上真的有胎记?她思绪很乱,楚梦婀娜多姿,司徒君会不会被她的偶然出现所吸引。 晨曦初露,任鸢飞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回想了一下昨晚,自己喝了很多酒,糊里糊涂睡了过去,她迅速梳妆好,急急往司徒君的住所走去,仔细想想,昨晚她闹得有些过火了,不管司徒君在门外怎么央求,她羞怒之下始终没有开门,反而在房间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 她想了一个晚上,决定该面对的还是要自己去面对,就算他和她今生真的没有缘分,她也不要这样和他不清不楚的,把话说清楚了,大家该做什么,自然有了分寸。 九曲回廊上,她一抬头,却看见楚梦正从司徒君的房间里走出来。任鸢飞的目光一凉,挑眉道:“你怎么会在这?” 九十三章,真假新娘(四) 楚梦嫣然一笑,道:“我是司徒大人的未婚妻——我想到哪儿,便到哪儿。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骗子管得着吗?”她走近任鸢飞,衣袖间隐隐弥漫着司徒君身上特有的熏香。她凑到任鸢飞耳边小声说:“呵,我要是你就不会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计谋被识破了,现在是来求得大人的谅解吗?呵呵,不必了,他说,如果我不介意,是不会追究你冒充我的事情的,过去的便过去了,你从哪里来,还滚回哪里去。否则,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等等……”,任鸢飞用力捏紧拳头,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你并不是他的未婚妻,你究竟想干什么?” "哼,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你知道我和他昨晚在干什么吗?司徒大人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衣服,仔仔细细的辨认了我身后的胎记,确定我是她的未婚妻后,我们立刻重新选定了吉日,不过即便他昨晚他喝的那么醉,还是丝毫不减男子雄风……” 说道这里,楚梦脸上闪过一抹晕红,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意犹未尽,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随即又有些疑惑,“不过他昨晚好多时候的动作都有些生涩,难道你们之间……你们竟然没有……?啊,原来大人还是完璧之身,哈哈……” 说完,楚梦带着嘲讽从她眼前走过,一袭华服在稀薄日照下散发着冰冷气息。 任鸢飞站在原地,无措地握紧了拳,忽然不知道该走向哪里。 原本想去找司徒君问清楚的事情,忽然间她就没了勇气,径直掉头回了自己的小院,之后她又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倒头就睡,晚上她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开门想找点东西吃。 不料刚踏出门就看到葡萄架下坐着两个人。 她心下疑惑,人没看清,桌上的食物她倒是看清了。 她摸索着漆黑的台阶走下去才看清,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不想看到的人。 “大人,请用。”半伏在司徒君身上的女子,见到任鸢飞的瞬间忽然坐直了身子,但仍旧将葡萄送到了司徒君的面前。 司徒君正欲用手去接,她抬手一送,径直将葡萄放到了他的口中。 任鸢飞眼皮一颤,她的手指,实实在在碰到了司徒君的薄唇!那红色的蔻丹似刀尖般划在任鸢飞的心底,她顿时心尖一酸,不想再看,而楚梦似乎却是故意的一样,紧接着,她又送了一颗荔枝到司徒君嘴边,眼看她的手指肆无忌惮的撩拨在他的唇上,任鸢飞实在看不下去了,掉头就走。 楚梦含笑,“任姑娘,你别急着走啊,大人找你有事呢?” 任鸢飞转头,正欲说话,不料,那女子蜂腰一挪,竟坐到了司徒君的腿上!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任鸢飞心里扑通一声,看着两人低头暧昧不止,她喉咙哽咽道:“大人有什么话,请指示,草民还要休息。” 就算她是你未婚妻,你也不用一天到晚秀恩爱吧?任鸢飞憋住气,但总觉得身上有一股奇怪的燥热和郁气,觉得在这片刻也呆不下去。 “我们是来送请柬的,大后天是我们选定的良辰吉日,还希望任姑娘不计前嫌,能够重振雄风为我们举办婚礼。” 楚梦笑笑看着任鸢飞的眼眸温柔若水像是看不见底深潭。 任鸢飞太过震惊,以至她惊讶的停止了思考,抬头怔怔看着司徒君。 这时,司徒君终于停止了饮酒,他熟悉的身影在月光里翩然而至,任鸢飞眼前恍惚了一下。 “鸢飞。”他的神色有些倦怠,欲言又止。一双盛世不繁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似乎万语千言都凝聚于中。 任鸢飞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是微微低头,看着他脚下已经开始泛黄的青草,低声道:“你确定了是她,对吧?” 司徒君抿唇不语,默默的看着她,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白皙的里衣,良久他出声道:“对不起……” 任鸢飞忽然很想笑,这三个字她不知道对多少男人说过,此刻听着男人对自己说,委实有些报应,她听出了他声音有些颤抖,她却不敢抬头,很怕他看到自己红红的眼眶,显得那么矫情,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么她再说什么,也显得多余了。 半响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他挤出一丝笑容,“不用给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贵为知府,不追究我仿冒名义就是大恩大德了,我还要谢谢你们高抬贵手,这些日子以来,是我垂涎你的美色,对你动了歪念,妄想着终有一天癞蛤蟆吃上天鹅肉,梦就是梦,醒来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至少拥有过嘛。” 司徒君脸色一白,她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像是落叶归秋,那一刻的苍凉和暗沉,光芒顿消,万籁寂静。 任鸢飞不忍再看,匆匆转过身。她走的很快,很怕他向往日一样会拉住她,可他没有,她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时到今日,她彻彻底底的明白,她和他,真的是无缘。就算水到渠成,仍旧无法把她和他拴到一起,差一步,就差一步,也终究不是夫妻,这,不能不说是天意如此。 任鸢飞眼眶酸胀,抬头看天。月光一点都不刺眼,然而,她却迎着清辉洒了一地的泪。 司徒君你爱过我吗? 任鸢飞很想问出口,但终究还是将这句话咽下了,她忽然明白傅梓新为何能为了这句话执着那么多年了,毕竟,爱过的话,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那至少证明自己曾经拥有过他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阵的绞痛。不得不感叹上天的翻云覆雨手,将人的命运掌握在手里来回愚弄,而她,毫无反手之力。 她一开始喜欢傅梓新,爱的难分难舍之际,他的未婚妻找到自己,说是他们已经珠联璧合有了孩子,那一刻,她不是没有恨过他的,他离开的那三年,她不是没有为他哭的心力焦悴,可好不容易将他放下了,也学会释怀了,又一头栽进司徒君的温柔乡里,也是被他的未婚妻拒之千里,她忽然想,果然媒人是没有姻缘的,为别人保媒用尽了自身的运势看来是真的,她这辈子怕是注定孤独终老了。 这个结局,她想笑,却簌簌落下泪来。 是夜,她留了一封信,简单收拾了一下包袱便离开了红叶小筑。 她一个人大半夜的骑着马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师爷一直都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从她记事起,她就一直渴望有一天可以像父亲一样,到处去闯荡一番,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后来长大接了这个烂摊子,行侠仗义什么的就成了她心中奢侈的梦。 此刻,她对江湖隐约抱着一种既向往又惶恐的感觉,但凡情感受挫的人呢,一般都会做两件事,要么看破红尘出家,要么游山玩水来纾解一下心中的郁结。 要不是想到念经吃素太折磨人,她倒是真想去尼姑庵坐坐。 这天下,有人醉生梦死,有人奋发励志,有人累成牛马,有人潇潇洒洒,她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毫无目的的朝着城外走去,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走出凰游镇时,辰光早已明朗,湖边微凉的晨风带着入秋后独有的清凉,扑面而来,让她瑟瑟的打了个冷颤,绾好的男人发髻,也被吹散了,她看着褶皱的湖水,叹了口气。 才刚走出凰游镇而已,她却觉得自己似乎跑到了天涯海角,辨不清心情是沉痛还是沉重。 心情虽然消极,不过所幸一路风景很好,她四处观光赏景,心渐渐疏通起来。 不过,传说中的江湖似乎太过平静,所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调戏良家妇女之事,一件也没遇上,倒是有些低落。 路过一间茶寮,她下了马进去喝茶,这茶寮真是破烂,连阳光都遮挡不住,生意也不好,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喝着茶打着瞌睡,她挑了一处阴凉,坐下,老板立刻擦着汗巾过来,“姑娘,是喝茶,还是想吃点什么?” 任鸢飞抬了抬眼皮,看着破破烂烂的茶寮,再看看木桩子上挂着的熏肉,一群苍蝇飞来飞去的,她恶心的扭过头,“茶,茶就好。” 茶端上来了,她一摸碗口,一层薄薄的灰层便粘了满手,她不禁荒凉的叹了口气。 在看茶水,水是温热的,茶叶都没散开。 她叹了口气,想着先忍一忍,一会儿去前头在打些河水算了,便忍着嘴喝了几口,几口下肚后,她忽然打起了瞌睡,没过一会儿,她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老板,快看是条大鱼……” “可不是,包袱里这么多银子!” “还有一匹马呢。” “咦,你们看……这些衣服,怎么是女人的,难道……难道……她是个女人?” 茶寮里的几人淫邪的笑着朝草地上的任鸢飞走去,不等他们的咸猪手碰到任鸢飞的衣角,几个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快速利落的将几个土匪妆扮的店主给捆绑了起来。 等任鸢飞醒来时,她正躺在一辆马车里,她掀开马车帘子,看到驾车的是个黑衣人后,又看了看四周的景象,这……这似乎是回凰游镇的路上,她心里已然猜到了七八分,不好! 九十四章,真假新娘(五) 她立刻出声问道:“是不是司徒君派你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头,只是含糊的点了点头。 任鸢飞心里猛然一股刺痛,她一狠心,便道:“停车,我……我要去方便一下。” 黑衣人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停了车,任鸢飞走到很远的草丛里,确定他看不到后,脱下一件衣服搭在草丛上,让人远远看起来她蹲在这里,而他便偷偷钻进草丛里,沿着山路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迷失在一片桃林里,她又累又饿又渴,翻过层层栅栏瞧着四处没人便朝着一片红薯地奔去,烤红薯什么的最好吃了,可她还没刨出一个红薯就被人逮到了! 接着她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一处大宅院,又从大宅院带上了一座深山。 在接着她就被玉墨嘲笑了。 瞳孔里玉墨夸张的笑脸越放越大,朝着她越压越下来,她屏住呼吸,发现身体动都不能动,等她看清自己身上大红的喜服时,她额头上的冷汗就没下去过,玉墨俯身撑在她的上面,笑的慢条斯理,一边动手解开她的衣物:“娘子,让你久等了!为夫这就来……” “啊……”,任鸢飞再也抑制不住的叫出声! 忽然门咯吱一声开了,一股晴朗的晨风随之涌了进来,任鸢飞像被钉住了一般。 门口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可是小姐醒了?” 等任鸢飞看清周遭的事物时,提紧的心才骤然一松,原来是个噩梦!不过梦境里的一切都好真实,尤其是与司徒君经历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伺候的丫头络绎不绝的进来,任鸢飞窝在床上,不想起来,心里凉沉沉的一片感伤。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鱼贯而入的其中一个丫头,趁着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抽出袖中藏着的匕首,一阵疾风闪过,寒意瞬间弥漫整个房间,等任鸢飞快速的反应过来时,那把闪着锋利冷光的匕首已经架在她的脖颈上。 屋内的四个婢女横竖倒了一地,个个见血封喉,翻着白眼,死不瞑目。 任鸢飞瞳孔急缩,呼吸不稳,震惊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拿匕首贴在自己脖颈上的女人。 面前婢女打扮的女人柳叶细眉,凤眼细长,紧抿薄唇,面相娇美却又十分陌生,任鸢飞一怔,这样貌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更让她震惊的是,此女眼中毫不掩饰的滔天恨意,那种只要一点就可以燎原的痛恨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还记得前日她吃着玉墨给她剥开的葡萄时,问过:“怎么你山庄里的女人都这么丑,你看着不别扭么?还是说,你的审美就好这一口?” 玉墨将手里的葡萄递给她,面无表情的道:“这种事儿,本少都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做过,为了你,把贴身的区区几个美貌侍婢都遣了走,又算什么?你说,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她当时还不信,如今出现个这么标致的人物,她是彻底信了! 任鸢飞此刻只想抽自己几个耳光,末了,她只好认栽道:“你想干什么,你直说,别老这么瞪着我!” 说完,她心里一咯噔,这姑娘……她该不会是玉墨的老相好吧,此刻自己鸠占鹊巢,她当然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啊! 任鸢飞额头冷汗直冒,既然是误会了,她应当解释清楚,她咳了咳,故作镇定的道:“姑娘,你可以先把刀子放下来吗?咱们有事好说,其实,我知道你喜欢玉墨,我保证……喔不,我发誓,我对他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我……我明天就走,喔不,现在就收拾包袱走人,可以了吧?” 不想冷美人,像看个智障一样的看着她道:“你确实要走,不过是被我带走!” 说着,她就轮着手掌朝任鸢飞的脖颈一拍,下一秒,任鸢飞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等任鸢飞渐渐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的双臂早已酸疼的麻木掉了,放眼四周,是大好河山,云烟缭绕,青葱耸立,脚下是万丈深渊,头上是一颗半歪着长在悬崖边上的树,后背贴在悬崖峭壁上,膈得生疼。 处境还不算太糟,至少自己还活着。 初升的日头渐渐毒辣,晒得她一头秀发紧贴在汗湿的脸颊,夏风吹过,就连皮肤都一阵滚烫,她半眯着眼,此刻严重的脱水已经让她奄奄一息了。 见她动了动,坐在悬崖边上晃着双腿的冷漠女子,冷冷的道:“醒了正好,可以看出好戏了!” 任鸢飞半晌回不过神一种奇怪感觉在心头弥漫开,她是谁,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和她有仇,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变态! “不错啊,还挺沉得住气,你就不好奇吗?”上面的女子将啃完的苹果“嘭。”的砸在她的头上,疼得任鸢飞呲牙咧嘴的。 “好奇?”任鸢飞晦涩的笑了笑,“对于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人,大不了就是一死,一死反而解脱,有什么好好奇的。” “原来是这样啊。”,听任鸢飞这么说,上面的女子似乎心情很好,她越发笑妖娆:“既然你是这样的想法,那我就必须要告诉你事实了,好让你死的不情不愿的。” 看着她笑容和眼神,任鸢飞在心里默猜了八百遍,任她想象力再丰富也脑补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节来。 “你之所以心如死灰,是因为司徒君吧!你一定认为他不爱你了,或者至始至终是在玩弄你,又或者根本不在意你,是吧?”冷漠女子看着她麻木的表情,继续道:“我把你吊在这里,你猜猜我是想干什么?你不觉得你这样……你这个样子很像是鱼饵吗?” 任鸢飞咬紧下唇,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却拼却全力想要阻止自己去想,她开始莫名其妙的害怕知道什么,冷漠女的没一句每一字都如芒在刺。 “看你这个表情好像是猜到了嘛,都说任鸢飞很聪明,一点就透,果然如此!”冷漠女,心情好到吹了吹口哨。 不……不可能。 任鸢飞努力的摇摇头,想要停止内心这种狂乱的猜测,但另一股强悍的想法正在脑海里奔腾而出,让她不由自主想更多。她痛苦的闭上眼,头疼欲裂。 “你知道吗?”,头上的冷漠女忽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语气变得森冷起来,“我只有一个亲人,我们从小相依为命,可就在昨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离开我了……你能感受,体会我此刻的心情吗?” 任鸢飞沉默不语,隐隐猜到了什么。 看着任鸢飞越加苍白的脸色,冷漠女高声笑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可以为她报仇了!” “你……你是楚梦的妹妹对吗?”任鸢飞睁开眼,抬头直视着她。 “呵,算你还有点眼力!”,冷漠女冷幽幽的道:“我和姐姐从小便在夜魅长大,魅主对其他杀手都冷漠无情,唯独对我们两姐妹格外垂青,夜魅受到司徒君和元九王爷的联手重创,几乎被摧毁,魅主仓皇间带着我和姐姐逃走,可是魅主年迈,已然没有二十年前横扫千军的气势了,看他心血毁于一旦,我和姐姐便计划着复仇,姐姐打听到司徒有一未婚妻,正要成亲,于是打了你的主意。可我没想到的是,姐姐才和司徒君相处两三个光景便深深的爱上了他,甚至为她傻到背叛魅主,让司徒君带着官兵清剿了夜魅残余的组织,而她自己也死在司徒君的剑上!” 说完,她加重了气声音有些尖利,“所以你知道我把你绑过来是为了什么吧?” 这句反问让任鸢飞心猛然一阵钝痛,她苦笑了一下道:“也许,你打错了算盘了,就算他利用了你姐姐,他也未必会为了我单刀赴会。他能利用你姐姐,也随时会准备牺牲我。” 冷漠女轻狂一笑,“你错了,任鸢飞你低估了司徒君对你的情义!你从未真正从心里相信他是爱你的,就像你看不清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你激走,因为他知道,在他身边,你才是最不安全的!偏生你打翻了醋坛子,智商喂了狗,一气之下放弃了司徒君派来保护你的黑衣人,幸好你遇上玉家的人,不然你早就被我活捉了,说实话为了混进山庄,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心血,如果你不信,我们便试试!不过,你知道了怕是要后悔!我早就埋伏了几个黑衣箭队在这里,司徒君只要敢来,绝对有去无回!倒时候我便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任鸢飞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她以前只知道一直被人瞒在鼓里感觉很痛苦,此刻知道了某些真相,也未必就好过。 她的嗓子像是被卡了刺疼不可抑制的痛感渐渐从喉管往下窜重重在心口一坠。 “任鸢飞,这是你想知道的吗?是你想看到的吗?你还希望他爱你吗?”,悬崖上的冷漠女已经失去了理智,笑的有些疯狂。 不过,这句话成功点中了她的死穴。 比起得到他的爱,任鸢飞更希望他好好活着,自由自在的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然后找个明眸皓齿的姑娘,一起在窗台看着屋外的桃花,临摹泼墨。 就在她沉浸在一片悲伤里时,上面的冷漠女忽然慌忙的起身,站起来拔出剑,迎风而立,“来得很早嘛。” 冷漠女笑的无比开心。 “她人呢?”,一个忽冷忽热的男声传来,低音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磅礴气势。 司徒君!任鸢飞骤然一惊,他……他果真来了!这个蠢蛋!她心底突然涌上来一股委屈和怨气,在心肺间哽着如同一块石头,带着锋利的棱角,磨砺着心肺,尖利的疼,眼眶瞬间就红了。 “放了她,我不走,也不动。”司徒君语气有些飘忽,声线里忽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放了她,可以……不过我要在你身上先射上三箭!”冷漠女,抽出背上的弓箭,搭弓上弦,对准他道:“想好了?” 任鸢飞惊愕得心跳几乎停止! 上面似乎沉默了一瞬,接着传来一声镇定又清淡的声音,“可以。” 九十五章,真假新娘(六) 任鸢飞努力的挣了挣手上的绳子,焦急万分,司徒君的这句话无疑让她更加心乱,她完全能想象到十几个弓箭手搭弓上弦直冷冷的对着他,千钧一发的场景,她将手撞击磨合在石壁上,希望快点把绳子磨断,可是速度太慢,她急得快要崩溃了。 突然,类似琴弦的一声“铮铮。”声从上面清晰的传来,劲道十足的带着疾风,风驰电掣的射入某种肉体中,发出“扑哧”的沉闷音节! 万物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任鸢飞身子僵硬在原处,睁大双眼,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半响她听到第二声抽箭架在弓弦上的声音时,上面传来终于传来司徒君波澜惊却又隐含深情的声音,“还有两箭!” 任鸢飞眼眶一酸几乎想要落泪,她终于忍不住嘶声力竭的吼道:“司徒君,你这个白痴!我不要你救,我不稀罕你的施舍!你就算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 “还有两箭,希望你遵守承诺。” 突然听到司徒君这样一句话,别说任鸢飞,就是冷漠女心里的震动也可想而知,冷漠女冰冷的笑道:“司徒君,你不是很厉害么?谁会想到终有一日你会栽倒我的手上?今日你欠我姐姐的,我一并向她讨回来,我姐姐为你付出一切,最后还死在你的剑上,属于她的东西,谁也不能染指!哼,等你死后,我就给你们两个举行冥婚!生不能在一起,死了,我也要成全她!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 上面的司徒君没有说话,任鸢飞深吸一口气,此刻的心情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她努力看向崖壁,朝着司徒君问道:“司徒君,你还记得我们在江府的时候吗?” 不知为何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司徒君原本淡定的眸子,忽然爬上一丝凉意,脸色变了变,立刻呵斥道:“你别做傻事!” “司徒君,你一定猜不到,在江府的那一晚,你拉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为什么,万籁俱寂的此刻,任鸳飞忽然不再害怕什么了,她自嘲的笑了笑道:“其实,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这样一个画面: 单纯善良的少女上山采药,一不小心掉落悬崖,正好被路过的心上人抓住! 少女犹如风中蜡烛在秋风中摇摆不定,她双眼蓄泪,充满对人生的眷恋与不舍,但她没有殷殷哭泣,生死关头,她异常平静,在清醒的认识下,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你是不是喜欢我?”说道这里,任鸢飞沉默了一下,露出尴尬的微笑道:“现在,这个场景,何其相似?” 任鸢飞咬紧牙关,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的都是司徒君当晚白衣胜雪的样子,他拉着她,低下头来看她的样子,潋滟笑容在银色月光下美不胜收。 那晚的景象历历在目,她还记得那晚: 她反问他说:别的?,难道你对我有旁的非分之想? 不可以?,他含蓄了一下,又一本正经地反问。 …… 她又疑惑的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过来的? 司徒君掀了掀汗湿的眼皮,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笑,声音极度嘶哑:我说是你运气好,你信吗? 任鸳飞神情恍惚了一下,望着他,你懵的? 想完,任鸢飞苦笑一下问道:“司徒君,你说,这一次我们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不等司徒君回话,上面的冷漠女率先破坏气氛道:“呵,还真是感人呢,不过嘛,可惜了,你们的缘分算是到头了!” 一滴泪沿着任鸢飞的脸庞滴落至唇角,她想:司徒君我那么喜欢你,小心翼翼的把你放在心底,那么贪恋你的温柔,很多时候自己都觉得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甚至自私的对自己说,只要能在你身边,哪怕只有一秒,也是好的吧! 只是,下一秒,我还能不能看到你呢?我......还能陪你走多远呢? 想完,她闭上眼,司徒君,对不起,是自己没福气,还连累了你:“忘了我吧。” 说着,她的手猛然一松。 如果要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替换的话,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继而轻松一笑,她闭上眼,随之而来的急速坠落并未让她感到害怕,脑子里忽然呈现的画面是: 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让她看清了司徒君脸上垂下的两排长睫,以及虚虚浮浮的笑,同时也照亮了她呆滞的苦瓜脸。 当时,她多想伸手轻抚这男子俊美的脸庞。 他是新知府,只是一个知府,却有着洞悉世事的目光,透过那双幽深而清澈的眼,她却看见了他满眼的孤寂与苍凉。 她想,如果他能活着,以后会不会有个很像自己的女子平淡如水的爱着他,喜欢他的一颦一笑,喜欢他批着公文微微蹙着的眉头,喜欢他优雅闲洒的烹茶浇花,喜欢他和风晨对弈时一脸的狡诈,喜欢他喝了薄酒在她耳边耳鬓厮磨,喜欢他捉摸不定自己时又装作一脸深沉的样子,喜欢和他一起骑马去城外看风景,只要有他的地方他便是最好的风景,衣袂当风,满天地的风情都不及他。 后来上面又发生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任鸢飞已然听不到了,她仿佛被什么隔离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之外,身形萧索而彷徨。 “司徒君,你……你会记得我么?” “他会不会记得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辈子,我恨透了你和他!” 任鸢飞一怔,随即睁开眼,就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谁?,就被谁猛地接住,接着一个熟悉又带着某种幽怨的声音的传来:“你们……本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们?” 任鸢飞面上的表情十分震惊,看见悬崖上的情景,她宁愿从未掉下来过! 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潜伏在石壁上,个个都跟石猴似得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任鸢飞清清楚楚的看到玉墨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玉墨神色妖娆的笑了笑,满是不屑的道:“自然是为了不让某人守寡,还能是为了什么?” 任鸢飞扭头不想看他,看着攀爬在石壁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的勇士们,任鸢飞都为他们捏了把汗,任鸢飞心里乱成一团,一字一句道:“这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那……那他……” “你放心吧,他没事的。” 任鸢飞闭一闭眼,长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他受伤了。” 玉墨悬在半空,搂紧她的腰肢,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道:“受点伤算什么,我们现在可都是九死一生。” 说到这里,任鸢飞嗓子有些哽咽,玉墨单手搂着她,他的手指越发的紧了,气息也急了起来:“你……你先搂着我,不要乱动!我不确定我上头的铁爪能支撑多长时间。” “……”任鸢飞呆如木鸡的看着他,然后看着每个黑衣人都一脸窘迫的呆着一动不动,她脸上瞬间滴下几滴冷汗。“你怎么知道我会掉下来?” 玉墨紧紧咬着唇缄默着,唇边挂着一抹凄冷的笑,“以防万一啊。你以为我们想在这里吹风啊?” 说着,玉墨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她纤细的腰肢便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她知道这种情况两人肌肤相亲是正常的,但是……这家伙的心,跳的也太快了吧?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心强健又有力度,抵在她额头的下巴,忽然下滑到她的耳际,她心里像是踹了一只兔子,跳个不停,又有些惊弓之鸟,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仿佛某种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经不起丝毫波折,他渐渐发颤的手,让她意识到,原来他也很害怕! 是害怕刚才没有抓住她吗? 任鸢飞没有再动,而是任凭他静静抱着,也许这样,他心里会好过些,她这么想着。 “谢谢……谢谢你。”玉墨开口,声音黯哑。 任鸢飞抬头就看到他脸上毫不掩饰的那副黯然惶恐,任鸢飞瞥了他一眼,转开了目光,她突然失了勇气再去看他。 毕竟他和她之间……她觉得十分愧疚。 如果说以前唯一让她愧疚的是傅梓新,后来两人把话说开后,也就释怀了,可是玉墨,她欠了他那么多,这份情这辈子怕是都没有办法还清了。 看她叹了口气,鼻尖微微泛酸,玉墨冲她露出此生最温柔的笑,问道:“怎么,心疼本少了?既然这么心疼……不如亲我一下好了。” 任鸢飞:“……” 贱男人就是贱男人,果然不能给他一丝丝好脸色看! 不料玉墨却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神就落寞起来,“你知道我来之前,司徒君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幽幽叹了口气,“他说,如果他死了,就让我把你娶了。” 任鸢飞身体一僵,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分悔三分涩:“他真的这么说?” “嗯。”玉墨点点头,口气十分伤感。 任鸢飞呆愣的望着他,眼中立刻蓄满了泪水,这么说……这么说来他是抱了必死之心的么?半响,她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答应了?” 玉墨看着她傻傻的样子,不忍道:“本少没那么贪心。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一直都在想要是他真死了就好了!” 任鸢飞:“……” “不过,我看那小子就是怕我不来,逗我的!”说完,玉墨脸上闪过一抹痛恨和无奈。 任鸢飞:“……” 她发誓,如果能活着上去,她一定要给这两个男人一点颜色瞧瞧,都把她当什么了,累赘么? 就在两人都各怀鬼胎的时候,上面忽然放下许多绳子,几个黑衣人相互点了点头,其中两个将绳子系在腰间,拉了拉绳子后,就被缓缓的往上拉了! 玉墨看了下,一边帮任鸢飞把绳子系紧,一边遗憾的感慨:“居然这么利索,这小子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小气!” “小时候?”,任鸢飞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是啊,你忘了我是从京都过来养伤的么?小时候认识他很奇怪?”玉墨砸了砸舌道:“你要知道他小时候干的那么些混账事儿……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现在大家也都长大了,提起来难免不好意思。” 任鸢飞一脸黑的望着他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某处好像省略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场景呢?” 玉墨拉了拉她身上的绳子,示意上面的人往上提,接着又把自己的绳子系好才道:“嗯,某处省略了八百字。” 任鸢飞:“……” 忽然天下下起了人雨,那场景好壮观! 一个个死尸被抛下来,当然也有活着的被抛下来的,其中还有奄奄一息的冷漠女,几人眸光交错的瞬间,冷漠女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任鸢飞默默的看着落下去的她,感概: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的伏在石壁上冷漠女得有多虐心! 被拉上去的任鸢飞没看到司徒君,急的到处找,最后在众人言语不明的暗示下,她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她想也没想的便朝着马车飞奔过去,掀开帘子的瞬间,一股血腥味便直直的扑面而来。 九十六章,真假新娘(七) 她心里一急,眼光急急的寻去,里面的人一怔,似乎有点慌张。 任鸢飞脑子里轰然一声,顿时懵了。转眼间,她明白过来,掉头就走。 身后响起男人穿衣物的声音,任鸢飞心跳的快要崩出来,呼吸不畅,身子发软。 忽然一双手至后拉住了她,她又羞又气,却不敢回头,因为他,此刻不着寸缕。任鸢飞挣了挣,想让他放手,他却一下子将她揽了进去,反手就将她压在了马车木板上。 任鸢飞羞涩的抬头看着他——他没有变,一身白色衣衫,还是那么俊美,凝视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眼中育蕴着深情,只是……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颊,闪过一丝心疼,他瘦了。 看着他心痛至极的眼眸,她真真切切的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尚未消散的惧意。 掌心相贴,湿滑中一片热辣。 “你的伤……”,任鸢飞指着他肩膀处还在滴血的纱布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要紧。”他的声音如此朗悦,悠悠踏来灵韵天成。 看她不由自主点头,他挥去疲惫,眼中噙笑,“害怕么?” “嗯。”她确实害怕,不过确实害怕再也看不到他。 “让你受苦了。”他语气有些晦涩。 她睁大双眼,“你……你没事就好。”说完,她脸上一红。 “还生我的气吗?”司徒君咬着她不规矩的指尖,软软的说着话,眸中的欲望有些昭然若揭。 想到这里,任鸢飞心里就置气,“其实,其实你当时有什么计划完全可以告诉我,不然也不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差点……” 司徒君叹息一声,“若我告诉你她别有居心,你真的会乖乖配合,离开我么?” 任鸢飞恍然,若是真的这样,她当然不会弃他于危难之中不顾,他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可是……,她奇怪的看着他道:“可是,当时你怎么就知道她别有用心呢?万一她……她真的是你未婚妻呢?你就那么相信我?” 说完,任鸢飞老脸又是一红。 司徒君笑了笑,轻轻刮了刮她的秀挺的鼻尖道:“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任鸢飞觉得很是蹊跷。 不料司徒君却俯身在她耳边,咬着她的耳垂轻轻的道:“想知道么?” “想……想!” “洞房花烛夜再告诉你。” “……” 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很不自然的咳嗽,任鸢飞一惊,一把推开司徒君正襟危坐起来,司徒君懒散的倚靠在软绵绵的坐凳上一脸埋怨。 出了马车,玉墨已经跨在了马背上,周围的尸体也被清理干净了。 “嗯,你干嘛眼皮直抽。”,任鸢飞望着他问。 “因为我看不下去了。”他说完,满眼嫌弃。 “不一起走吗?”任鸢飞有些羞赧的问他。 玉墨望着天边的太阳,望了半天,抱着胳膊清了清嗓子,她以为他诗兴大发,正欲洗耳恭听大作,他幽幽来了一句:“不顺路。” 任鸢飞叹了口气:“仍凭现在多么风花雪月,生死不弃,日后不相见,也就淡淡忘记了。” 玉墨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后道:“还记得山庄的路吗?” 任鸢飞一怔,“记得。” 山风呼啸而过,裙子被风吹轻波荡漾,任鸢飞默默无言的看着他,如一朵莲叶娉婷出水,惹人采撷。 玉墨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扬唇一笑,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然后,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任鸢飞心里一慌,掉头想逃。结果,先是袖子被扯住了,接着手腕被握住了,然后,玉墨骑在马背上一把将她翻转过来,这姿势有些不雅,任鸢飞脸红心跳尴尬不已,冲口而出:“你……你放开我……” 她一抬头,就看到他的眉眼近在咫尺间,俊俏风流,柔情无限,任鸢飞脸红的像西红柿般,心慌的不知道该如何挣脱。 一个缓缓低头,一个惊慌失措,忽的,她额角传来温温热热的触碰,一触即离。 这…… 任鸢飞有些惊讶,睁开眼只见他俏皮的笑着:“这就权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了,怎么样,满意吗?” 说完他的目光顺着她的嘴唇向下看,笑的像只狐狸,眼睛弯弯,星般璀璨。 任鸢飞脸上发烫,又羞又恼,“无耻!” 玉墨扬扬洒洒的笑了笑,转身挥鞭抽马,迎着初升的太阳绝尘而去,一抹清绝的身影如同他印在她额头的温度,渐渐消失在晨风里。 等她收回目光投向马车时,赫然看到司徒君正放下马车的帘子,刚才……刚才的一切似乎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她有些汗颜,忽然想到玉墨刚才是想吻她的唇吧,不料看到司徒君,他还是忍不住了没下手。否则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像当日在大雨中,不顾一切的索吻,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 想完,任鸢飞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久。 回到马车上时,司徒君总是有意无意的抬着受伤的眸子无辜的看着她,似乎她刚才给他戴了多大一顶绿帽子一样,她被憋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半响才厚着脸皮挨过去,把脸递过去,做出一副任君索取的态度,道:“诺,给你亲。” 司徒君这才施施然笑了,笑的十分温柔缅甸。 回到红叶小筑后,任鸢飞便忙起了自己的婚事,难得的是,司徒君竟然放下一切公务,陪着她一起折腾。 之前的贺礼大家也都送过了,司徒君说只是欠一个拜堂,这一次便一切从简了,不过宴席还是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一切照旧,只等司徒君把伤养好,就成亲。 自从任鸢飞离开后,司徒君便给风晨买了别的宅子,把他从红叶小筑撵了出去,还请了下人每天都悉心照料她的小院子。 晚上,任鸢飞将脸蛋趴在枕头上,心里非常的安乐幸福。自小到大,她缺的好似就是这样一种归宿之感。 枕头上绣着鸳鸯戏水,碧绿的叶子仿佛能滴出水来。司徒君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不禁失笑。 不过让任鸢飞奇怪的是,一直说要来帮忙的栁小淮却迟迟未到。 等她想起忘了买喜糖时,出门竟然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九十七章,大结局 “姑娘,夜风这么大,别吹坏了你,不如在下请你,去茶楼一品香茗可好? “姑娘,你看这月亮……” “姑娘,你看这碗……” “姑娘,你看这茶杯……” “姑娘,你看这院子……” “姑娘,你听我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和舍妹很像,要不要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像一家人……我忽然又发现其实你还长得像我姨娘……” “姑娘,你的衣服…… “姑娘,你的裙子…… 任鸢飞看着拦着栁小淮去路的男子,快笑疯了,捂着脸抖动肩膀,可让她奇怪的是,栁小淮竟然呆立在原处,傻傻的看着他。 一个拼命说,一个安静的听着,远远看去,到真是郎才女貌,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趣,明明喜欢栁小淮,却举足无措,净说些不找边际的话。 “别说了!”忽然,栁小淮激动的大吼一声。 任鸢飞立刻闭上嘴,一脸忧伤的看着那个男子,怕是要吃闭门羹了,哎,不等她叹气,她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 只见栁小淮一把扑进那个男子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哭诉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任鸢飞重重一震,呆若木鸡的看着眼睛的一幕。 这时被栁小淮惊扰的司徒君,迈出门来,看着院子的一对璧人,有种释怀的情绪在里面,道:“他就是谭玉山,栁小淮昔日惦记的京都男子。” 任鸢飞吃惊的可以吃下一个鸡蛋了,“你……你把他叫来了?” 司徒君淡然一笑,“我怕你成婚不定心,当然要帮你把一些小事解决了。” 任鸢飞:“……” 转眼就是第二天,这一次司徒君怕再出乱子,干脆利索的成亲硬是像是被抢亲一般。 任鸢飞就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稀里糊涂的嫁给了司徒君,不过这次的新房却换成了红叶小筑。 当夜的婚宴上,所有人似乎都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仿佛是终于把烫手的山芋出了手。 被送入洞房后,任鸢飞的心情很是复杂忐忑。虽然她主持过无数场婚礼,但心里还是隐隐的感到紧张。 洞房里暖融融的萦绕着一股醉人的甜香。风晨很识趣的把那些宾客都赶了出去,很快洞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原本她还觉得有点小空虚,很快她就不空虚了,因为她看见盖头下的一双靴子,正朝着她缓步而来。 醉人的空气里隐隐有一丝淡淡的酒气。司徒君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即使盖着喜帕,她也能清晰的闻到他的气息,这种只属于他的味道,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忽然,眼前一亮,盖头被挑开了。红烛高烧,满目都是嫣红的一片喜色。 司徒君一身红袍,是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在红烛折射下,映出淡淡光辉,高绾着的青丝,露出白皙欣长的脖颈,惊心动魄的魅惑。 他俊美难言的脸上,带着浅酡色,含笑不语。 任鸢飞慌忙垂了眼帘,脸上开始一阵紧一阵的升温……此刻,她心里也有喜悦,但喜悦之中,掺杂着一点别扭和尴尬,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纠结。 “鸢飞。” 她低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感到踏实吗?”他望着她,似乎历尽坎坷般口吻有些沧桑。 任鸢飞咬了咬红唇,也是满眼感概。 今日她穿着繁花新娘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司徒君呆呆的看着梳着精致妆容的她,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抚上她脸蛋般娇媚如月的脸,任鸢飞抬眸间,神色飞扬,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眼看他的薄唇靠得近了,她脸色绯红,慌忙闭上眼,就在他的唇要触到她的唇时,她忽然睁眼问道:“对了,洞房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两个问题吗?” 司徒君睁开狭长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任鸢飞觉得自己的脸皮只怕能烤熟个鸡蛋了,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司徒君扬唇一笑,道:“什么问题?” “其实,就是那个……那个你对楚梦动过心吗?”,见司徒君脸色迟缓,她鼓起勇气道:“一来她为你牺牲,二来她生的确实很美。我当然有理由怀疑,而且,那晚……那晚你们真的……真的……做了什么吗?” 司徒君沉默了一下,紧紧抿着的薄唇渐渐开口道:“我说我和她并没有发生什么,你信吗?” 任鸢飞自是摆出一脸不信的样子,“她那么美……”,到嘴的肥肉有几个男人不吃的! “是啊,她很美。”他月光一样的眸子在任鸢飞脸上扫过,又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说:“可是再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俊美无暇的脸孔渐渐靠近任鸢飞,独特而高贵的芬芳扑面而来,他说:“鸢飞,从我第一次握着你手的时候起,你就该明白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任鸢飞愣在原处,脸上不由红起来,心底欢愉难以抑制:“我那么没用,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他美丽的笑容忽然邪邪的,作一个无辜的表情,说:“我喜欢你吗?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啊。” 任鸢飞嘟嘴,忍不住挥拳打他。却被他一把握住,"好了,为表我的清白之身,今晚看来要卖力些了。” 说着任鸢飞便被他压倒在床上,他刚俯身上去,任鸢飞忽然又问道:“对了,你不是说在洞房之夜告诉我,是怎么识破楚梦不是你未婚妻的事情吗?” “那你让我先亲一下。” 说着,司徒君便吻住了她的红唇,她从未见过如此急切的他,不禁有些后怕。 占够便宜后,司徒君心满意足的道:“很简单,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妻!” 任鸢飞:“……” 后来在任鸢飞强行压迫下,司徒君不得不坦诚道出了实情,昔日他来这里上任,确实是受了某位将军的叮嘱,让他把一枚玉佩带到凰游镇上,说是某位参将战死沙场时,留下的遗言,正好司徒君去凰游镇上任,便接下了。 又说这枚玉佩是镇上官媒家的祖传之物,十分贵重,那将军和他打趣:反正你也没有婚配,刚好拿了这玉佩与官媒做个人情,指不定给你说门好亲事。 司徒君当时并未在意。 后来上任第一天,发现这小官媒可爱得紧,他瞧着颇合眼缘,便生了一计,可这单凭玉佩并不能让人十分信服,他只好通过自己的人脉多方打听任鸢飞的事情,从某位产婆那里得知她后背有个胎记后,他笑了。 胎记这种事情,除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般人怎么会知道? 于是他便借机撒了个谎。 知道实情后,任鸢飞是又气又恼,可是能怎么办呢,此刻已经被他吃干抹净了,她不着丝缕的被他搂在怀里,司徒君轻轻安抚道:“满足了么?” 说着她脸上又是一红,鬼知道他说的满足是指的哪一方面! 司徒君捏着她的下巴,吻着吻着,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只好腆着脸皮道:“刚才……刚才似乎有些急切,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探索探索?” 任鸢飞一脸黑的看着他!此无耻小人,果然是第一次,否则怎么会怎么喂都喂不饱呢? “哎,本来我还想着明日向皇上告个假,带你去大漠看日落呢……现在想来好像有些事情还没做完。” 司徒君一本正经的说着,任鸢飞左右纠结了一下,这……这……这厮分明就是想她妥协嘛! 好无耻! 更无耻的是,她竟然主动贴了上去,“诺……” 司徒君一扯棉被将她盖住,一边摸索,一边意犹未尽的道:“说不定,我们去了还能碰上秦若素。” 任鸢飞有些吃惊,“秦……秦若素的病好了?” “嗯。应该是吧,不然元九怎么老发信让我过去喝喜酒。” 任鸢飞脑门上嗖嗖的冒着凉风:“……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司徒君狡黠一笑,“嘘,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