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殉》 第一章 南江县少年和书生 唐王朝幅员辽阔,从历史记载开始可列为国土第一宽广,这都是百年来的南北征伐的功劳,从唐高祖开始的百年征战奠定了唐王朝赫赫传世的武功。而至于武宗时,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唐,开始兴文治,以求王朝千秋万代。于此任用儒家,儒家文治,重教化万民,令每一村族都必办私塾,于是乎就有俗话——穷文富武,这穷人家的孩子若是想着日后有点出息,都会送到私塾里穷读、苦读,盼望着能考上秀才,再不济在村子里能帮人写写书信,算算账,可以混口饭吃。 私塾里的先生水平参差不齐,毕竟只是要求有私塾即可,这是政绩,南江县向来不管这么多,每一村都办上了一个私塾。 “咚” 二宝脚一蹬,踢在了桌腿上,龇牙咧嘴疼醒过来,用手擦了擦旁边柱子上的口水,听着衣衫破烂的先生抑扬顿挫的念着:“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 井田村的私塾在南江县算是规模最大的了,两进的大院子,刷的大红漆。最里面二进的房子是书堂,窗户透亮,里面有着四五十个书桌,不过靠着最后面零零散散坐着十一二个学生,只有少数几个随着先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其他人都趴着睡觉,除了靠在柱子上睡的二宝。 二宝打了个哈欠,又想靠着柱子睡觉,朝狗和他说趴在桌子上睡着要舒服些,可他还是要靠着柱子,说台上的毕竟是先生,面子终究要给一些,不好做的太难堪。 “二宝。” 身子粗壮的朝狗子拉了拉二宝的衣衫,一手拿着半个馒头往二宝桌子上扔。 念书的先生,刚好转过头来,看见了丢在二宝桌子的馒头。朝狗咧嘴对刚好看见这一幕的先生笑。 先生一字一句的念着圣贤书,走到了二宝桌子旁,将二宝没有马上拿到怀里的馒头拿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先生。”朝狗子看见了,喊了一声先生,先生斜了他一眼,二宝赶紧随着先生念得字句喊了起来。 “子曰,见贤思齐,见不贤,内自省也。” 先生转过身慢慢的跺步回到了前面,继续领着学生念书。 “二宝,你干嘛拦着我?” 朝狗子把二宝拉过来面对自己,那半个馒头可是自己今天一半的午饭,是给二宝准备的,可不是让这个破烂先生吃的。 这些年来,南江河水泛滥,每年的稻米都会被河水冲毁一些,家里口子多的,那几亩薄田都没办法填饱肚子。 朝狗家的馒头,是他爹用一头野山鹰和一个北方来的商贩换来的小麦种来的,小麦种植不多,他家也只能省着吃,他一个,他爹娘一个。 “他是先生,就让他吃半个。今天我不饿。”二宝打了个哈切,说道:“我再睡会。” 朝狗子心中不爽利的看了先生一眼,心里极为别扭的趴在桌子上,两只死鱼眼就这样翻着白,用余光扫着台上的先生。 井田村教书的先生,年龄看上去四十余岁,是前年被县里面派到井田村的,来的时候村里面的乡绅刘老爷带着村民到村口迎接。鞭炮、舞龙什么的,只要有的都用来迎接他。不过他倒是没什么礼貌,带着一身多日未洗澡造成的臭味和乡绅刘老爷聊了几句,就说:“我只是来这里过过几年就回去了,不用这么来接我,以后的一日三餐备好,每逢单日就需要有肉吃,每个月要有十斤酒的供奉。” 大唐朝虽然兴文治,可是如此庞大的国土要做到村村有私塾,国库也难以支撑,只能让村子里承担一部分,上面再给先生些俸禄,了做补足。 他挤开众人往村中走,还叫喊道:“带我去私塾里面。” 这几句话让刘老爷十分尴尬,刘老爷自己就是一位举人,比先生这位秀才可要高出一个等级,原本刘老爷想着读书人惺惺相惜,谁知道这个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连一声问好都没有。 刘老爷比四十岁先生心气要成熟些,也没什么不悦之色,将先生说的事嘱托下来,自己就回家了,从此之后,这位刘老爷从未来过私塾。 私塾里的一切供应之事都是交给了村中一位五十多岁的长者,每月按照先生的需求去置办一次东西,然后从衙门领取供应给私塾的五两银子用来给这位先生从县城带一个勾栏里面的女子回去。 如此下来,先生的名气作风让的井田村民十分不满,但这一切都没有表现出来,面子还是要给的,里子大家就不太给了。 这位先生在村民眼里算是识趣,每日都在私塾里面呆着,从没有在村里面走来走去,指手画脚,村民自然少翻了些些白眼,不过私底下还是开始叫先生为“破烂书生。” 南江县的破烂,可不是衣衫褴褛的破烂,破烂这个词在南江县指的是作风不正派、不规矩的人。 两年过去,四十余岁的先生,比刚来的时候更多了些泥垢,现在他的留着长长的山羊胡,胡子少于梳理都已经打结了。他脸上有着黑黝黝的油斑,而衣服看上去就如同村子里用来擦灶台的抹布一样,整个人更像是一个乞丐,不像读圣贤书的先生。 “二宝。” 二宝将睡未睡的时候,朝狗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他迷糊的转过头去。 “二宝,破烂书生这样念,我们又不知道念得是啥意思,还不如以前的先生呢。”朝狗拿着手中那本破破烂烂的书,翻来覆去,看着那些小楷,就觉着脑子里有蜜蜂嗡嗡的叫着。 “等下学了,打完猎,我就教你今天的先生讲的。”二宝,打个哈切,发现睡得太多,现在被朝狗叫醒导致没有什么睡意了,二宝就开始跟着先生念,不过他倒没有摇头晃脑的,倒是抑扬顿挫听上去挺像先生的,比破烂书生更像先生。 朝狗闲着无聊也跟着念了起来。每次自从他们两个来私塾之后,二宝每天下了学,就把先生今天教的书文一笔一划的教给朝狗,还将其中的由来和典故通通说了个明白。 在朝狗好奇的逼问下,二宝说这是他娘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就教给他的,这几年先生教的书文,他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全部倒背如流了。 二宝三岁的时候,他母亲就开始教他识字,用树枝在灰坑写字,一笔一划的教,教完了就得把字写五十遍。那时候村子里小伙伴多,二宝的玩性又大,到中午吃了午饭,就要跑出去玩,但都会被他母亲拉住,在家里面学字。 小孩哪来的耐心学这个,学一两个字就开始不耐烦,开始闹,不愿意写,结果少不了被二宝母亲一顿打,从闹打到哭,再从哭打到不哭,肯写字为止。 后面二宝学聪明了,早上出去,中午就不回来吃饭,躲着他母亲,不过晚上回家,他母亲宁愿不让他睡觉也要他学完字。 在二保母亲强力的压迫下,二宝老老实实的每天中午把字学完,下午再和小伙伴出去玩。 十年过去,二宝在他母亲的教育下,总算是诸子经典都倒背如流。先生教他的东西,对他来说无非就是将他母亲教给他的重复一遍。 朝狗知道之后,就让二宝别在私塾耽误时间,早上出去打完猎,下午好拿到镇上卖掉赚点钱,好早日存到娶媳妇的钱,反正这私塾里教的二宝都已经会了。 可是二宝心里面都有自己的打算,他在私塾里打算拿到考证,去考秀才,秀才虽不高,但在村里面教书,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日后考得上举人,待遇自然更高,生活更好。 天天打猎,得来的银两不多不说,山里面的老虎豹子也凶猛,每次去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拿命去搏一点吃食,对二宝来说划不来。 二宝虽然每日在私塾里睡觉,但是自己闲暇时,都会默写书文。自己之前十二岁的时候用豹子皮,换来一只毛笔,每日夜间伴着油灯,蘸了水,在白布上苦练书法,他母亲说二宝的书法已达小成境界,剩下的只能凭他日后的悟性了。 二宝抑扬顿挫的念书文,一只手偷偷的在写字勾划,虽然他心中也是不大在意先生这个人,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先生念书文的功底还是一流。 二宝母亲告诉过二宝,她教二宝的念法他这是正确的儒家念法,二宝也学得十层功力。还曾经暗暗自喜过,上一任先生,都没有他念得这么好。 现在的这位先生嘛,在二宝看来,在念法上不比自己的差,甚至比自己要强,这算是唯一一点让二宝看得上这位先生的地方。 二宝写完最后一个字,伸了个懒腰。 而那位先生,也念完最后一个字,直接走出私塾,留下一句,散学。 完成了一上午的学课,各自把旁边睡着的伙伴叫醒,下午他们该去忙活去了,下田的下田,打猎的打猎,回家的回家。 刚刚还传出朗朗读书声的私塾,一下子没了人,而在私塾后面的村子里已经升起了摇曳烟火。 今天天气算是不错,一个开着太阳的秋日,朝狗站在私塾门口的银杏树下和伙伴们打了个招呼,扭扭身子,活动活动筋骨,问旁边收拾东西的二宝:“我们今天往山的哪边走啊?” 二宝没说话,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地上,对着朝狗伸手说道:“你先给我吃个地瓜,我太饿了。” 第二至七章 事起人变 二宝说的地瓜指的是沙葛,一种水果,秋季收获,薄皮生吃。 朝狗母亲种的地瓜是全村种的最好的,不仅个头大,而且水分多,所以朝狗说能种地瓜,这是他母亲最大的优点。 地瓜水分多,嚼下去口感会变粉,是二宝最喜欢的水果。当然了,井田村可以吃的水果不多,山上的野柿子、山杨梅,已经算是比较奢侈的东西了,少见的很,毕竟井田村的果树没几棵。 二宝一口一口嚼着地瓜,朝狗把地上的弓箭和搭陷阱的虎筋、砍刀背上,两个人就往村尾的深山走。 井田村离县城很远,若是凭借着脚力走,得走上两天才能走到县城,称得上是位于深山老林。深山老林里多的不是人,多的是狼虫虎豹。 所以井田村的猎人多,且本领比其他村的猎人要厉害,毕竟在深山怀抱之中,猛兽囚笼里,你不吃山中猛兽,山中猛兽就会吃你,这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哺食规矩。 所幸的是,井田村早就在村子的四周要害处设置了陷阱,四个方向都有猎手夜守。 “给。”朝狗和二宝走出了村子的范围,朝狗把弓箭、刀具都分给了二宝,再往前走就要走到林子里面,这时候每个人身上有防身利器才是最好的。 二宝背好弓箭,伸手拉了拉牛筋做的弓弦,问朝狗:“今天弓箭有多少支?” 朝狗把其他东西捆在身上,头也不抬的说道:“十八支弓箭。” 二宝应了一声,检查一下大腿上绑着的一柄短刀。 “好了,走,看看今天能吃什么肉。”二宝信心满满的吐掉嘴巴里面叼着的狗尾巴草,让朝狗走在前面,自己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防备着随时会出现的野兽。 二宝和朝狗今天走的是一条新路,不走以前长辈留下来的老路,这是三个月前他们两个人开辟出来的,沿着这条路走,可以以最快的时间绕过山腰,直接从山脚绕道山谷里,从山谷上去就是野兽最常出现的地方了。 二宝是井田村年轻一辈里面最厉害的猎手,自己曾猎过一头豹子,而且是两箭射中豹子的眼睛,然后一箭射穿了豹子的脖子,在失明的情况下,豹子做困兽斗,结果血活活流干死的。 二宝就是凭借着那一张完好的豹子皮换来了自己的毛笔和家中一点点积蓄,还用豹子肉给朝狗的爷爷换来了一张好弓。 后来,朝狗父亲就让朝狗跟着二宝,说两个人一起狩猎安全一下。朝狗不像二宝那样用弓箭厉害,他喜欢用的还是长刀,有次二宝和朝狗碰见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二宝只能箭都射出去了,只射穿了一只眼睛,还是靠着朝狗两柄大刀砍死野猪。 朝狗专注着用自己的刀开路,注意着周围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野兽扑上来,二宝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着远处有没有野兽的身影。 他们来的这座山是兽山一座小山,算不得大,但要走完这一座山也得花好几天的时间,主要是兽山太大,在地图上看,兽山可是要横跨三个道府的绵延群山。 “二宝,先生什么时候去县里面?他去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要上学了。”朝狗一刀劈开一群野草树枝,发现旁边树枝有猕猴桃,伸手抓了几个,放在了口袋里。 “过个五天吧。” 二宝走到路旁边看来离自己一丈以外的一棵树下,那里自己设置的陷阱完好无损,看来是没有什么野鸡之类的东西走哪里。 “怎么样?” “不知道,毕竟是新走的路,这附近的情况也不清楚,我设置了四个陷阱都没有动静。”二宝摇摇头,张弓搭箭的手放松了下来。 虽说是山中多猛兽,但也不意味着他们一来就能碰到猛兽。 “走吧,最晚半个时辰我们要走到山谷里面,在那里守个一个时辰,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二宝甩了甩手,放松了一下手臂,看着朝狗再吃馒头,咽了咽口水,他不好意思给朝狗要馒头,谁叫自己要让半个给那个破烂书生。 “走。” 二宝示意吃馒头的朝狗往前走,朝狗将剩下的馒头揣进怀里面,一刀劈开前面挡路的藤蔓。 今天是大太阳,可是在林中里面感觉不到丝毫热意,毕竟都是遮天蔽日的树木,林子里面阴凉的很。 除了风声,就只有二宝和朝狗两人走路的声音。 他们两个胆子大,可是独自开辟新路,心里面也是有些打颤,才十三岁的少年,在不熟悉的山林里面碰见猛兽还是够呛。 二宝和朝狗两个人走的很慢,他们感觉这片林子太阴冷了,着实不舒服。二宝时不时的转身看后面的动静,基本上他们走十步就要停一停。 “嘘。” 朝狗忽然听见了声音,站在前面不动了,二宝立刻举弓向四周看去。 “二宝,你听,左边那颗大杉树下,有什么东西再爬。”朝狗弯着腰,往大衫树下瞧,树叶太茂密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只有一些野草轻微的晃动。 不过朝狗凭借他的经验说道:“那应该是条蛇。” “你射一箭。” “好。” 一声好字,嗖的一声,一支弓箭扎进了杉树里面,大杉树下的小树野草剧烈晃动了一下。二宝将要射出第二箭的时候,朝狗拦住了他,说道:“我去看看,你这样射,万一射破了蛇胆,那蛇就废了。” “你小心。” 朝狗小心翼翼的用大刀拨开前面的野草藤蔓,缓慢的往前走,刚走了三步,杉树下面的忽然冲出一道黑影,黑影硕大,朝狗吓了一条,往旁边跳开,手中的刀下意思的往前劈。 “朝狗!” 二宝立刻把弓箭拉成满月型,却发现,那到黑影离朝狗太近,混斗当中容易误伤。 就当二宝要把弓箭放了,拔刀上去的时候,朝狗喊了一声:“不要过来,这是条大蟒,他娘的。” 话刚说完,朝狗就被巨蟒的尾巴扫倒,而巨蟒的尾巴上还留着二宝的断掉的箭。 朝狗就地打了个滚,迅速爬了起来。 二宝手中三支箭嗖嗖的射出去,射向蛇头。 巨蟒灵活,二宝的三支箭都没有射到它的头,它头一转,就像二宝迅速冲了过来。 它的速度太快,二宝来不及拔刀,只能往后退,但被树枝拌倒在地。 二宝眼看着巨蟒的血盆大口到了眼前,惊的一身冷汗,这条巨蟒的头比都快有他的一张脸大了,如果被它缠住必死无疑。 “啊!” 就在这时,巨蟒却迅速挺住了,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只见朝狗,抱着蛇尾,拼命的往后拉。朝狗面色血红,脖子中间青筋暴起,巨蟒的尾巴已经把它的胸腹给卷住了,他一双手握住蛇的躯干,骨节发白,而呼吸,也显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二宝!” 这一身嘶吼,喊不出真切的名字,而二宝拔出大腿旁边刀,一跃而起,左手搂住了巨蟒的蛇头,自上而下,一刀狠狠的扎进了巨蟒头里。 巨蟒吃痛,猛力一起,尾巴一甩,将朝狗摔飞出去,蛇尾迅速向二宝抽去。 二宝,又狠狠的扎了蛇头几刀,眼见蛇尾抽过来,迅速松手,身子往地上一趴,一滚,捡起丢下的弓箭,迅速向朝狗跑过去,一边跑,一边用快速用弓箭射向蛇头,直到射出来十二支箭,巨蟒才停歇下来,蛇头部位基本上都是刀伤或者被弓箭插满。 朝狗挣扎的起身,拔出身上藏的一把匕首,试探着向巨蟒走过去。 “小心!” 二宝眼见杉木树下的一棵小树动了一下,又射出了两箭,直到毫无声息之后,他才示意朝狗走进看情况。 “他娘的,我们是当了替罪羊了,它原本是想抓住这头野猪的。”朝狗看完巨蟒的情况之后,再看了它旁边的插着两只箭的地方,发现那里有一头小野猪。 朝狗踢了一脚巨蟒,骂道:“日你娘,劲还挺大的,狗日的,差点没把我累死。” 二宝也走了过来,问朝狗有没有事,朝狗说道:“屁事没有,只是他娘的,勒老子勒的厉害,感觉骨头都被它勒散了。” 看见朝狗没事,巨蟒也死了个干净,二宝就直接摊在了地上。 “我这次可是被吓惨了。” 二宝,伸手向朝狗要了剩下的馒头。 朝狗一向傻大胆,这件事迅速忘记在脑后了。他给了二宝剩下的馒头后,直接把野猪的一条腿砍了下来,说道:“现在是吓个半死,又饿,先吃个腿再说。” 二宝不管了,反正他今天吃的东西没用朝狗多,烤猪腿就让朝狗去做吧。 不一会,响着噼啪声音的柴火已经升起来了,猪腿也架在了火上烤。 朝狗喜滋滋的哼着曲子,今天可是一顿大餐,又是巨蟒又是小野猪的。 二宝在旁边量了量巨蟒,这条巨蟒特娘的可有三四丈长,这次能杀它算是自己运气好。 二宝嘿嘿一笑,对朝狗说道:“这条巨蟒可有三四丈长,这蛇胆肯定值钱。” 朝狗的柴火的噼啪声在这周围是最响的,然而当二宝转过身时,他听到的不是噼啪声,而是对视上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那是一只体格庞大的吊睛白额虎。 “朝狗。” 二宝极为缓慢的从身后拔出弓箭,低吼了一声。 在山里面打猎已经有三年,从十二岁开始打猎的二宝,经验就算是再丰富,在没有大人的情况下面对猛虎,依旧没有任何信心,虽然三年前猎过一头豹子,但是那是自己依靠着自己在树上的优势。 现在,在二宝看来没有任何优势。 朝狗经验也十分丰富,听到二宝这样喊,心里面也知道大事不妙,他强压住自己心里面的害怕,缓缓的转身向后爬,深怕自己动作太大激怒了这只吊睛白额虎。 吊睛白额虎本来就是来捕食,丝毫不在乎二宝和朝狗两个人的动作大不大,直接扑了上来。 朝狗抓起刀撒腿就跑。 二宝就算不想和猛虎斗,也不得不斗了,张弓搭箭,只用了一息的时间,第一支箭就射出去了。 “当” 第一支箭没有射中老虎,射在了树上,力道之大,箭羽颤抖出道道残影。 “跑!”朝狗回头一看,二宝射出第一箭之后,居然没有跑,而是再次搭弓射箭,眼见着老虎就要冲上去了,二宝命在旦夕。 朝狗怒从心起,骂道:“都别活!” 他抽起自己的长刀,冲过去,对着猛虎就要一刀砍下去。 猛虎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着冲向自己朝狗撞了过去。 “狗日的!” 这一下,让的朝狗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一刀劈了过去,奈何猛虎速度太快,刀还没劈下去,就直接扑倒了朝狗。 “朝狗!” 二宝怒吼一声,乘着猛虎在扑倒朝狗的时刻,张弓搭箭,嗖嗖嗖的几声,六枝羽箭射出。但这次二宝追求速度,力道不足,六枝羽箭扎在老虎背上,对老虎造成的伤害不大。 “嗷!” 猛虎一口咬下去,朝狗惊慌失措往旁边扭头闪开,虽然猛虎没有咬掉他的头,但还是把他肩膀上的一块肉给咬下来了。 “二宝,救我!” 朝狗哀嚎了一声,带着哭喊的声音,喊向二宝。 “大爷的!” 二宝,这下从身后的箭筒里面抽出两只箭,怒吼一声,拉弓如满月。 “给老子去死!” 只听嗖的一声,这两只箭狠狠的射进了猛虎的身上,猛虎痛嚎一声。松开了朝狗,转身扑向二宝。 朝狗肩膀被咬掉一块肉,见着猛虎松开了自己,屁滚尿流的爬了起来。 二宝眼见猛虎冲向自己,这下是知道,这次自己死定了。知死反倒无所谓了。 二宝大喊一声:“朝狗快跑,去村子里找人救我!” 二宝站定不动,在短短几息的时间射出五枝箭。 “老子不信,九支箭射不死你!” 这五枝箭有三支箭射中了猛虎,且力道极猛,几乎没入了箭身的五分之一。 “给老子去死吧!” 二宝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往后拔出一支箭,身子往后一倾斜,青筋暴起,这张弓被他拉的咯吱作响。 “嗖!” 这一箭速度之快,让猛虎都避之不及。 “嗷!” 二宝这支箭直接射进了猛虎的左眼,这时候猛虎离二宝不过两息之地。 二宝此刻感觉时间静止,现在就只有自己和这头猛虎了。手中的弓弦还在颤动,二宝喃喃说道:“这次要你死!” 极为沉着的往后抽箭。 不过,这次二宝建立起来的勇气和信心瞬间被摧毁,身后没箭了! 作为一名猎手,二宝对于自己射出的箭数心中有数,现在应该还剩三支箭。 “朝狗!狗日的!” 二宝怒骂一声,随之,他被猛虎扑倒,猛虎的尖嘴獠牙,一口咬向了二宝的胸腹,这次他避无可避! “二宝!” 朝狗侧身看见二宝即将被猛虎咬死,心中悲愤,但是也只能怒吼一声,别无他做。 就在此时,听得“咚”一声。 朝狗迅速爬向了二宝。 二宝身旁出现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身穿铠甲,十分威武,其中一人手中的钢刀还带着血。 “二宝,二宝!” 朝狗半边脸都是血,一只手根本就动不了,一动就痛的要命,他拼命的用另一只手摇晃着二宝。 二宝现在身上都是血,双眼怒睁,那模样就宛如死不瞑目一样。 朝狗带着哭腔,叫唤着二宝的名字,他以为他已经死了。 “狗日的。” 二宝忽然喘了口气,骂了声娘。 他猛地走起来,骂道:“每次都叫你数好东西,数好东西,别偷懒,你他娘就是不听,十八枝箭就只有十五枝!” 刚才猛虎快要咬到二宝时,无缘无故的飞了起来,他才侥幸的活了下来,只要慢了半息,他就会被猛虎咬掉胸腹。 “谢谢啊!” 朝狗彻底松了气,直接躺倒在地了。 二宝也是半响才晃过神,看着躺在自己一丈外的猛虎,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还有两个人。 他对着那两个走到巨蟒旁边的人道了声谢,这才注意到,虽然是两个人,但是其中一个人好像不省人事,是被另外一个人搀扶着。 “这头巨蟒的蛇胆我要了。” 穿着铠甲的年轻人把自己搀扶着人放倒在树旁,伸手在巨蟒身上一量,食指和中指一并,一扣,就将一个绿色的蛇胆抠了出来。 年轻人将蛇胆放入昏迷的人口中,又给他服下一口酒,随后一掌按在那人胸口,十数息后,年轻人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 “你?” 二宝精疲力竭的靠在树旁,他现在看着即将昏迷的朝狗不知如何丝毫,见得那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将一粒药喂给了朝狗,又取出一个药瓶,将药瓶内红色的药粉洒在了朝狗的肩膀,疑惑的问道:“你是?” “我是周朝士兵。我叫林子无。” 年轻人撕下他衣袍的一块,给朝狗包扎起来。说道:“你们两个挺厉害的,年纪轻轻,就猎了一条巨蟒,一头猛虎。” “得谢谢你,最后面那一脚,要不是你那一脚踢飞了猛虎,我和朝狗就死在这了。” 二宝忽然跪在了这个叫做林子无的年轻人前面,说道:“多谢你救命之恩。”说完二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林子无则大大方方的受了跪拜大礼。 “你去把那头野猪的腿烤了,我们几个都饿了,吃饱了好上路。” 二宝应了一声好,生起火来,将那只烤了一半的猪腿重新架起来。 林子无走到那头被他一脚踢飞的猛虎旁,单手将它拖拽了过来。 二宝见状,问道:“你这是天生神力?一只手就能把四五百斤的老虎拖走。” “我看你们两个这一身本事不错,要不要跟我去从军,我保你练这一身的天生神力。”林子无坐在了那个还在昏迷的中年人身旁,笑眯眯的盯着二宝。 确实,在林子无看来,二宝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但是能够和一条三四丈长的巨蟒以及一头猛虎生死搏斗,这对他来说有些不可思议。这份勇气和实力,比边疆的一些老兵都要强上不少。 “不了,我吃不来那个苦。”二宝摇着头,他的梦想可是当个秀才举人,每个月老老实实的拿着朝廷俸禄,吃喝不愁。 “你们是哪个村的?这里离官道还有多远?”林子无知道少年心性,也不多说,问了最关键的地方,官道。 二宝捡起一根树枝,走到林子无的旁边,用木棍画了三个圆,两条线。 “这个最前面的整个村是我们井田村,你沿着左边这条路走,走上一天一夜,就可以到镇上,到镇上你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上两天,就可以走到官道上。” 二宝在第一个圆和第三个圆之间画了条直线,继续说道:“这里是一条小路,这条小路需要你一直往北走,从我们村尾沿着南江河,如果顺利你一天就可以到县里面,进官道。” 二宝丢掉木棍,走到火架旁,拿起猪腿,用刀分切了两块留给自己和朝狗,剩下的全部给了林子无。 “还剩下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不能待在林子里,得走出去。” 这时候朝狗也醒了过来,吃完剩下的肉,强打精神站起来,看着死掉的猛虎,嘿嘿的笑了起来。 二宝则是捡起剩下的小野猪,用身子绑住猛虎,准备把猛虎往山下拽下去。 “你这样拽,虎皮就真的用不了了。”林子无扶起自己的伙伴,看着二宝准备拽猛虎下山,直接把猛虎一只手提起,说道:“这就算是为你帮我指路的酬劳。” “至于蛇胆,到了山下,我会付给你钱。” 二宝大喜过望,他之所以告诉林子无去官道必须要从他们村子里面出发,就是希望能够凭借着林子无的力量把这头猛虎抬下山。 老虎可全身都是宝,能够今天拿下山,明天就能卖个好价钱!如果放在山上一晚上,估计第二天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山上的野兽吃了大半,不值钱了。 至于巨蟒对于二宝来说已经不值什么钱了,巨蟒最值钱的是他的蛇胆,既然蛇胆已经被取出来了,也没什么用,自己和朝狗都受伤了,可扛不动它。 更何况林子无说他会付蛇胆的钱。 下得山来,天也快黑了,林子无丢给二宝一锭银子带着自己的袍泽往南江河走,他们打算用一夜的时间走到官道。 二宝双手拽着这锭银子,林子无和他说告辞的声音,他都没听见。他眼里只有一百两的银锭,沉甸甸,凉冰冰的。 “二宝。” 朝狗看着一百两的银锭,眼睛都发直了,肩膀上的疼痛都不足让他的眼睛离开银锭。 “快给我。” 朝狗一把抢过银锭,用牙齿一咬,银锭上留下一个牙印。 “这真的是银子。” 朝狗兴奋的叫喊起来,这一激动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痛的他面目扭曲的叫痛。 “给我!” 二宝从朝狗手上拿走银子,说道:“这里面你五十,我五十。先放我这,免得你得意的弄丢了。” 朝狗信得过二宝,也没用多说什么。等他疼痛好些了,二宝就让朝狗去村子里面找几个大人来,帮他们把老虎抬到村子里面去。 “好。” 朝狗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往村子里面走。现在是秋天,晚风吹来还是有些冷,二宝坐在老虎身上,打了个寒颤。 “天气冷了,娘的膝盖又该疼起来了。”二宝摸了摸老虎身上的皮,他现在有打算把这只老虎的皮拿来做两身袄子,一身给自己的娘用来防寒用。 至于另外一身,就给朝狗,毕竟这只老虎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打回来的。 “朝狗不答应就给其它部分全部给他,再给他十两银子。”二宝抚摸着老虎,特意看了看那几个箭洞,觉得箭洞不大,没怎么损坏这身虎皮,心里面很高兴。 年纪轻轻,不过十五岁就能够猎到一只老虎,在南江县这可是从来没见过,自己应该能出名了。 二宝现在把这头老虎当做一个宝贝,抚摸了好几遍,心里面愈发美滋滋起来。 “二宝!” 村头跑来了几个大汉,手里面拿着大木棍。 “吉叔!” 二宝站起来摇着手,向村子里跑来的人打招呼。 过了五六息,那个叫做吉叔的人带着人跑到这里,还没等二宝说话,就说“你先不管这头老虎,你家里面出事了,来了两个强人!” “什么!” 二宝听到家里出事了,脑子一懵,身上有些发凉。 “我娘!” 二宝抽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大弓,撒腿就跑向家。 “吉哥,我们赶紧回去,免得到时候二宝要做傻事。”吉叔旁边一个个子较矮的汉子提醒一声,四个汉子用木棍插入老虎身下,一声起,就抬起老虎往村里面赶。 现在是旁边,天色近黑,原本该是做晚饭的时候,村子里面却还没有一家起火。 整个村子一百来户,四百来人都围在了溪边田埂上的一栋两间的房屋外。 村里一百来个汉子,手上都拿着刀斧,站在最里面,对着房屋前两个身穿锦袍男子连声怒骂。 在锦袍男子前面倒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身穿粗布,身上有好几道伤痕,伤痕渗着血。 “深山老林出刁民。” 两名锦袍男子其中一个,冷哼了一声,一脚踢在倒在地上的女子肩膀上,女子吃痛,痛的她面目扭曲,不过她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哀嚎。 “你他娘的,欺人太甚了。” 手持刀斧的井田村汉子,举着刀斧就冲了进来。其中一个锦袍男子,一挥袖,一股巨力就把冲在最前面的汉子撞退摔在地上。 “你们不要以为你们是周王朝的子民,我就不敢把你们全村给灭了,你们不过只是普通百姓,在我眼里,烂命一条。” 锦袍人当中个字较高,面上有一道疤痕的男子刚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将刚爬起来的女子一脚踹飞。 “你不要在这里给我装威武不屈,老子看着就恶心。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修行者!” 疤脸男不屑的看着那个看上去面容极为痛苦,但相貌端庄的女子。 “我日你娘嘞!” 他话刚说完,人群外面传来一声怒骂,随即听得“嗡”的一声,一道道残影冲向了两个锦袍男子。 二宝手指被弓弦勾破,鲜血淋漓,可是他的力道越来越强,速度越来越快,他三步并作一步,双目怒睁,十五支箭在短短几息的时间全部射了出去。 “嗡” 一名锦袍男子伸出手指一夹,夹住了第一支箭,可是这支箭力道太强,纵然被他夹住,但却把他的手指磨破了皮。 “大哥小心。” 他向疤脸男提醒一声,身子连连后退翻转,想要躲过后续的羽箭。 疤脸男食指一勾,一掌推出,肉眼看上去在这栋房屋前面,起了一道薄薄的气墙。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气墙在一息的时间就被冲破。 不过这道气墙也稍稍减弱了羽箭的力道,纵然如此,两名锦袍男子闪躲中,还是被羽箭擦过身子,留下几道血痕。 “我杀了你们!” 双眼通红的二宝,丢掉弓箭,拔出腿上的短刀,就要冲进自家房屋里面去。 “快拦住他!” 周围的大汉,齐齐伸手要抓住从人群中过来的二宝。 怒火攻心的二宝速度、力度比以往太快,众人拉都拉不住二宝,只能眼看着二宝冲进了他家屋前。 “二宝!” 锦袍男子被一巨力撞开,只见那他原本倒在地上的女子,撞开自己,扑向了冲进来的少年。 “噗通。” 女子摔倒在地上,可是她的手已经死死抱住了二宝的腰身。 “二宝,千万不要,你打不过他们,千万不要。” 女子带着哭意,抱住二宝的腰身在哀求。 “娘!” 二宝一把扶起他的娘,刚一站稳,疤脸男一脚飞来,把二宝和二宝的娘一脚踢飞,两人狠狠的撞到了屋子旁边的猪圈上。 “噗。” 二宝的娘亲禁不住这一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娘!”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二宝的娘亲挣扎的爬向那两个人,可是她爬错了方向,面对着在外面围观着的井田村民重重的磕头。 “求求你们,不要伤我儿子,你们可以杀了我,杀了我吧。” 每一个头,磕咚咚作响。 “二弟,我就说了,五觉之中,眼睛最重要,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能做成什么事?你看,我用天地元气封住她的眼睛这一招,厉不厉害?” 刀疤脸一脚踹在磕头二宝娘亲腰上,将二宝娘亲踹倒。 二宝娘亲调转方向,向着锦袍男子磕头,她已经头破血流了。 “呀!” 二宝这时候握着短刀,对着两个锦衣男子劈下来。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短刀刀刀劈向要害方向,力道、速度都很快。他就如一头被捆住的猛虎,疯狂的挥刀,刀被打掉了,就扑上去用拳头,用牙齿。 “噗!” 疤脸男一巴掌扇在咬住他手臂的二宝脸上,二宝被他直接打吐了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你听听,听见了吗?你儿子被我打吐血了,听见吐血声了嘛?”疤脸男一手提起二宝的娘亲,对着头破血流的她笑眯眯的说道。 “大哥,你看。” 那个被称作二弟的锦衣男子,掀开了二宝娘亲的衣服,在二宝娘亲的腰间有一个刺青,上面绣着一朵月季花。月季花的周边还有一条红色的丝带刺绣。 “诶呦,这是秦淮河畔,寻欢楼的标记。” “没想到没想到,寻欢楼居然把男娼女欢的生意做到了这个地步,连深山老林都有她们的人啊。” 疤脸男伸手摸了一把二宝娘亲的脸,一把把她丢到了一旁。 “狗日的,和你们拼了。” 井田村民终于忍不住了,所有人都往里面冲,拿着手中刀斧,就要劈向疤脸男。 “你们还动火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女的可是一个娼妓啊!你们一个井田村竟然要留一个娼妓?” 疤脸男哈哈大笑的笑了起来,他随手打飞几个汉子,又说道:“难道,你们井田村都是这样子?” “大家都停手。”二宝的母亲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手里面拿着一把刀,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天空。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二宝被朝狗扶起来,他现在被那两个修行者封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大家都住手。” “他们是修行者,大家都打不过他们,大家住手吧。” “今天的事都是我惹来的,给井田村的父老乡亲照成了天大的麻烦,我实在是羞愧。他们说得对,我只是一个娼妓,值不得大家为我与他们动手。” 二宝的娘不是井田村土生土长的人,是嫁到井田村,嫁给二宝的爹嫁来的。而这个外村人在二宝的爹消失的十几年中,持家有道,做事合情合理,外村不外村的在讲究祖宗法制的井田村人看来不重要。 “二宝他娘,你在胡说什么,你是我们村的人,管你是什么人!” 井田村民看见二宝的娘亲有些不对劲,劝道:“你先把刀放下。” 娼妓两个字,对于二宝的娘来说就如同两把刀,一把刀割着她的人,一把刀剥着她的皮。这两个字,在井田村民心里落了下去。就像是每日清晨村外的山头蒙上了一层薄雾,不会有人去看,因为蒙着雾的山头在村外。 “二宝,记住,我以前教你的,你一定要继续学下去。你要等你父亲回来,记住,一定要等你父亲回来!” 话音落,二宝的娘亲举起刀,喊道:“我不是娼妓,我是清倌人嫁给了二宝的爹!我是清白的!” 女子之刚烈,比男子要来的直接。 喷涌的鲜血散漫这两间房屋的外面,整个井田村都弥漫开了血腥气。 二宝的眼睛尽是血色,他气血冲头,却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血流遍了家门。 “住手!” 就在混战的时候,一声怒吼传来。 四周忽然风动云起,原本笼罩着黑云的天空,光亮起来,露出月亮。 只见一位身穿锦衣,带头冠的威严男子大步跨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破烂的书生。 “刘老爷!” 所有人都喊了起来:“这两个人来我们这里杀人,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村野乡间是宗法制最坚固的磐石,对于村子里的事情,他们都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官府说这是私设公堂,村民说这是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道德规矩。 唯一能在官府和村民中间调和的,也只有村里的乡绅。 这位刘老爷,就是井田村举人老爷,也就是井田村的乡绅。 随着这位刘老爷快步走来。 疤脸男低声对着自己二弟说道:“坏了,想不到这里有一个朝廷举人,他有朝廷气运。” “那怎么办?” “见机行事,能走马上就走。” 刘老爷刚走过人群,疤脸男就微微拱手说道:“这位老爷,你们井田村有一个娼妓,按大周律令,娼妓位于奴籍。我们是修行者,打杀一两个奴籍没犯法吧?” 谁也没想到,刘老爷却打算放过这两个锦袍人。 “你们滚吧!” 刘老爷怒喝一声,疤脸男毫不意外的呵呵一笑,一挥袖就要往外走。 “不能放过他们!” 刘老爷要让锦袍人走,可是村民并不同意,群情汹涌,外村人来本村杀人就得血债血偿。 “让他们走!” 刘老爷哀叹了一声,无奈的说出这句话。 “哼!” 疤脸男冷哼一声,推开一个拦住自己的汉子,脚步一踏,和自己的同伙跃了出去。 “不要追,他们是修行者,他们若真的动了怒,我们会有大麻烦!搞不好我们将会有血光之灾!” 村民反身将追,刘老爷喊了一声,这时候村民才停下脚步。 “我们就真的让他们这样走了?二宝他娘可,哎。” “我们又能怎样?我们只不过一介平民。” 全场默然。 一介平民,四个字,说的他们的命彷如草介,或生或死都只在别人的踩草的脚是否用力。 “我们先收殓二宝的娘吧。” 刘老爷挥挥手,似乎想要用手扇掉此刻凝结的郁结气氛。这一挥手,就像是推动着木讷的水牛往前走,哪怕再用力,水牛也走得慢。 生死是大事,村子里的人几乎全部都动了起来,毕竟这件事来的太过于突然。死亡,这件事也很突然,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件突然的事还有几十年,等得到五六十岁时再考虑的事情。 村子里面有道士,在他的指挥下,二宝的娘宛如睡着了一样躺在刚刚做好的棺材里。 原本昨日还冒着袅袅村烟的两间房屋,现在被条条缕缕的白色给填满,没有了烟火气,有了香火气。 香火气比烟火气难闻,因为闻气的不是神神鬼鬼、漫天诸佛,是以一个个低头哀伤的人。香火气就像是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一样,他们现在一看就是满肚子的气,这种气不像屁一样,能放出来。它能放出来,放出来的时候要带着愤怒、吼叫、怒骂。它们不像屁一样臭,可令人难受,所以井田村的人要憋着,憋着它,不要让它让别人难受。 二宝木讷的跪在母亲的棺材前,手里拿着的香冒出来浓浓的烟,他的眼睛被熏的发干,熏得发痛,熏得发亮。 身穿黄色道袍的引路道长在棺材前面挥舞着桃木剑,口里念着引路决。 二宝昨天晚上说,他想尽快让他娘入土为安。 刘老爷答应了,今天刚好也是一个吉时,能入土的吉日。 就这样,一个被烟熏得发痛都没有眨过眼睛的人流干了他这一辈子的眼泪。人容易上火,而他的水已经流干,留下的是能够燎原的火焰。 直到他母亲入土的那一刻,二宝将头埋在土里,说了一句话。 他说:“娘,你安心的走。我也安心的走。” 从此之后井田村的后山多了一座坟,村里少了一个人。 昨夜,二宝让朝狗把老虎肉分给大家作为微博的一丝报答,这是礼,是礼就得收了,收的人却没有收礼的喜悦。 今天的太阳炽烈,烤的空气中一丝水分都没有。 二宝舔了舔嘴唇上干裂的嘴皮,将短刀插入大腿的刀鞘上,背好包袱,拿好弓箭,回头望了一眼这十余年来母亲都在院子里打骂自己,这十余年来母亲每日都在院子门口等自己回家的,十余年来母亲都在这带着自己粗茶淡饭的过着生活。 太多的十余年发生的事情。 这十余年的记忆在昨日就已经被一刀砍掉了。 “二宝。” 朝狗手上绑着绷带,他站在院子门口。 “朝狗。” 二宝走到朝狗面前,将昨天林子无给的一百两银子塞给朝狗。他再看了一眼朝狗,与朝狗擦肩而过。 “二宝,你要去哪?” 朝狗跟在二宝的后面,二宝走的是一条小路,直接从自己家院子后面走的路,不过村子里。 过了村子里,肯定会有人拦着二宝,所有人都知道,二宝要去报仇。可是报仇这两个字围绕的都是人命,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是村里人都担心里面会出现二宝的名字。 “算了,我这是白问,你肯定要去复仇的。我跟你一起去,复仇是一件艰辛危险的事情,我们两个是伙伴,一起打猎的伙伴,去打猎怎么能不一起?” 朝狗一边注意着脚下的小路,一边和二宝说着话,他的一只手动不了,走小路身子很容易不平衡,走的艰难。 二宝很沉默,没有说话,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朝狗只能小跑的跟着他。 直到走出了这片林子,来到了村外的一亩旱田。 旱田里,一个身着破烂的人站在那里。 “先生。” 二宝走到那个破烂书生的前面,而在这亩旱田的下方,有两个身穿铠甲的大汉。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林子无。 “我和你父亲算是认识,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你,只能连夜帮你把他们两个拦住。你要复仇,就好好的去复仇,有些人该杀就杀,不要心慈手软。” “这句话可能对你来说难以做到,但你一定要记住,有些人该杀就杀,要不然他们会反过来杀你。不管你是处于劣势还是优势,都要杀掉你的敌人。” “你是一个打猎的好手,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狩猎遇到猛兽时,不是猛兽死,死的就只有你。” 这个破烂先生,面色忽然变得很冷酷,言语中带着的不是久未刷牙的腥臭,而是血腥味。 二宝对于这样的血腥味很熟悉,他从十二岁打猎时就开始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外面的世界和大山一样,只有弱肉强食。能活下去的,不是凶猛的老虎就是狡猾的狐狸,或者凶狠的野狼。兔子、野鸡只能祈祷自己能活一天是一天。你要复仇就只能做一只凶猛的老虎,这头老虎又要有狐狸的狡猾和野狼的凶狠。” “你要让想要害你的人,都死在你的脚下,这样你才能比其他人更好的活下去。” 破烂书生就像是一个闻到了血腥气的野狼,张开了他那骇人的獠牙,睁开冷冰冰的眼睛。 二宝的毫无表情。 朝狗在一旁听得傻了,他看着二宝的脸,他终于知道了一个人的离开能够彻底改变另外一个人。 “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去吧,吴钩。” “学生受教。” 二宝双手往前一举,行了一个弟子礼。 破烂书生一挥手,说道:“你不必感谢我,我只当是还了你昨天半个馒头的情分。” 二宝没有任何犹豫从田埂跳下去。 朝狗刚要追上去,破烂书生却拦住了他。 “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滚开!” 朝狗一只手将要推开破烂书生,然而破烂书生纹丝不动。 “你不是他。” “朝狗,你不要跟着我了。” 二宝或者说吴钩转过身来,仰着头对着朝狗说道:“你好好跟着先生多学几年书文,以后好谋生,打猎终究不是长久的事。那一百两银子,你自己好好存着,有机会就去镇上或者县上做点先卖卖,娶个老婆,比我们在山里与猛兽争食的强。” “狗日的二宝,说好了我们一起打猎的,你现在走了,我和谁打猎去?你的弓箭和我的刀才是最好的搭档,你去哪我就要去那,我们是兄弟,生死的兄弟。我才不管你去报仇还是杀人,不管你去当老虎还是野狼,我朝狗都要跟着你去。” 朝狗被破烂书生反推倒地,然后被破烂书生一脚踩在背上,他爬不起来只能在田埂上望着头,对着二宝大喊。 “朝狗,好好的活下去。” 吴钩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再也没有回头。 朝狗看得出来二宝的决绝,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不能跟着二宝出去。 他反手抽出自己身后的那柄砍刀,奋力的丢了出去。 “刀!” 吴钩一把接住朝狗的刀,朝狗喊道:“出去打猎,怎么能没有我的刀!” “兄弟,一路好走!” 从此以后,井田村又少了一个人,但后山的坟地却没有多一座新坟。 井田村的刘旸举人为此在最近这两年第一次踏上了村里的私塾。刘旸他不能容忍村外来的一个秀才让自己村里的子侄去送死。大吵大闹,没有任何结果,只是村里面更多了对这个破烂书生的唾弃。 谁叫他让吴钩去白白送命。 破烂书生送给了刘旸一句话:“天下本来就是残酷的,你拼了命的考上举人,不就是想要离这份残酷远一些嘛?” 刘旸沉默以对,六年前的他为了能赶上赶考的时间,自己独自一人横穿了整个十万大山,用浑身的伤痕换来了一个举人的身份。这是他拿命换来的地位,而目的只是不想成为每日要与天地斗、与猛兽斗的村夫,不想自己以后的日子都要用命搏才能过活下去。 井田村就在惋惜痛憾的氛围里继续过着与天地斗与猛兽斗的生活。 吴钩的离开,会让井田村人都记住这件事情,都会记住命中的无奈,但这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 唯一有了改变的是朝狗。 朝狗每天都很认真的和先生学书文,一天的时间里有一半的时间在私塾,剩下的时间就独自一人上山打猎。 他和二宝一起猎了一头老虎,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去拦他上山打猎,他也不太愿意别人和自己一起打猎。 日子得继续过下去,吴钩离开了很久,久的让人忘记了时间,也开始逐渐忘记吴钩这个人,只不过那间屋子还保留在那里,谁也没有想过去推了它另起新房。 破烂书生还是过着他一成不变教书生活,朝狗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要帮助二宝报仇。 破烂书生什么都没有说,问了许久,他才说道:“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嘛,我吃了他半个馒头。” 朝狗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他不会忘记在出殡的前天晚上,破烂书生走进二宝的房间,对着二宝说:“你如果想复仇,我可以帮你去拦住那两个军人。” “他们是修行者,就凭你这点打猎的本事是永远报不了仇的。你也要变成修行者,你才有足够的力量去慢慢的羞辱、折磨、虐杀你的仇人。否则你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 “修行者很强大,强大到你想象不到的境界,这种境界可搬山填海,可翻云覆雨,可长生不老。你也要达到那个境界,你才能远离这个残酷的世界,你才能活在残酷之上。但,你要先经历残酷。” 朝狗收回望向私塾窗外的眼神,不再多想,兴许二宝一去,自己这个兄弟,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 吴钩的名字取得不好,吴钩以前指的是一柄青铜弯刀,然而是刀必然要见血。吴钩不同于其他的柴刀、菜刀,原本就是在战场上使用的杀人利器,可能注定了吴钩这一辈子都是要充满血腥味的,以前只是在山上打猎,现在却要上战场杀人。 一个背负着大弓和砍刀的人走到了大周王朝西北的边界军营。这里被朝中那些锦衣玉食的官人们叫做北边,是他们不太愿意想起或者是不太愿意提起的地方。 荒漠、干旱、物质缺少这是他们对这里的印象,除此外还有粗鲁、野蛮、杀戮,在他们眼里这里是一处发配政敌的好去处。 但是其他人更愿意叫这里漠北。 漠北指的不是一座城,指的是一片绵延千里的荒漠,这里紧靠着月氏国、金帐王庭、西戎国、荒族部落。这还只是漠北十八国当中比较强盛的国家,若要说起来,漠北其是就是一块战乱之地。 镇守漠北的是大周王朝的镇国公、骠骑大将军林子无。 吴钩站在漠北城的路口,看着与大周南方完全不同的土胚房,这里就宛如荒莽。 他现在皮肤黝黑,头发蓬乱,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从怀里面拿出三天前买来的一块饼,合着着漫天的土尘咬了下去。 一个半月前,林子无就和吴钩沿着两条不同的路往漠北走,只是嘱咐过吴钩必须在十二月初八的时候不早不晚的赶到。 而今天就是十二月初八。 吴钩拿出林子无临走前给他的腰牌,就往着漠北城的中央走去,那里是将军府。 漠北城算不上是一座城,它只是一个防御的关隘,在这里驻扎的是五万的漠北军,没有太多的营商和外人在这,有得只是持刀握枪的士卒。 要不是吴钩拿着那块腰牌,他早就在漠北城五十里外被斥候射死了。因为要来漠北城的只会有运送粮草的军队和有军队保护的商贩。 “站住。” 吴钩来到这座没有石狮子、没有匾额、没有红漆大门的将军府外,将自己的令牌递交上去。 “等着。” 穿黑甲的侍卫,一把拿过令牌,往将军府内跑去。而外面十名黑甲侍卫则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看似在缓慢踱步观察四周,实际上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吴钩。 吴钩咬下第二口饼,从腰间拿出水壶小心的灌了自己一口水。这漠北的大饼很干燥很硬,不是慢慢的细嚼慢咽很容易伤到喉咙,但吴钩这一个月里面都在戈壁沙漠里面走,身上最多的是沙子,这大饼也不例外。 吴钩试过细嚼慢咽,可是发现自己嚼一口就是咯牙的沙子,所幸小口咬,直接吞,所以这块大饼吴钩吃了三天,才吃了一半。 “怎么样?我这漠北的大饼好吃吗?” 吴钩坐在将军府外,听得这句话,转过身去,看见一身黑光铠,腰佩漠北刀的林子无。 “师父。” 吴钩将大饼塞进自己怀里,对着林子无单膝下跪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样貌看上去只有二三十余岁的林子无,笑呵呵的扶起了吴钩,说道:“不错,是我的徒弟,自己一个人就能横穿漠北找到我。” “走吧。” 林子无带着吴钩踏进了将军府,吴钩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结实,落下来很稳,对他来说,来这里是他绝对不会改变的选择。 林子无看似二三十岁,实际上已经是四十有余,只是他自己修炼的功法让他看上去相貌年轻,在漠北十八国中任何人都不会小看他,因为他有个绰号,玉面阎罗。 镇守漠北十八年,漠北相安无事,能力超群。在边疆镇守需要的不仅仅是统军之力。 早前井田村后山林子里面,林子无对吴钩说的话,只是想让他当一名士卒,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可造之处。 那天晚上,一个破烂书生找到了他,他的主意彻底改变了。 对于一个统军数十万的大帅,天底下能有什么筹码让他心动,改变自己的主意,没有人知道。 现在看起来,破烂书生倒好像有些能力。 这些事情吴钩都不知道,他是一个被仇恨填满志向的人,一个人有志向是好事,但他的志向需要和人命挂在一起。 吴钩来的很坚决,坚决的都有些让林子无有些意外。 他见过一些心中充满仇恨的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吴钩那样坚决和冷漠。 他是唯一一个把复仇作为人生志向的人,纵然这样让吴钩有了很大的动力,可是当他完成他伟大的志向后,他该往哪里走? 林子无担心过这点,收他为徒也坚决不是为了给吴钩志得意满后的方向和生活的处所,他现在有些害怕了,他害怕吴钩以后能不能以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 吴钩没有像林子无想的这样多,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血气方刚能想的永远只是眼前的事和耻辱与仇恨,哪怕他读了再多的书。 初生的牛犊不怕山中凶猛的老虎,是因为他刚初生,不知道死亡的恐惧,不知道猛虎咬掉身上的一块肉的剧痛,也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以另外的存在方式继续存活。 吴钩可能和初生的牛犊类似,因为他也忘了死亡的恐惧,忘掉了肉体的剧痛。 林子无安排人将吴钩安置在一处偏院,对于接下来如何处理吴钩他毫无想法。 “少爷,既然你答应了教导吴钩,那就好好教导他,他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是凡人那就有凡人的缺点和优点,这比那些不凡的人好很多。” 林子无的书房里,那个吃下吴钩和朝狗打死的巨蟒蛇胆的中年将军站在林子无的身后,将一碟蒜放在了桌子上。 林子无掰开一瓣蒜,剥掉蒜衣,吭哧就咬了一口大蒜。 蒜的辛辣味道瞬间就从他口中回荡到了他的鼻子,他呼吸的气里都带着辛辣的酸味。 “诶呀。早知道我就不答应那个破烂书生了。” “让我烦忧的不是如何教导他,而是让他成为我的弟子。我啊,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 林子无唉声叹气的吃掉剩下的蒜,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教导他吧,哪怕给我大周再教导出个出色的将领也好” “只不过。” 中年将军离着林子无有点远,林子无吃蒜的时候,口气有些大。 “只不过什么?” “刘照将军啊,只不过他的丹田好像是无法打通。” “你知道你不能修行嘛?” 吴钩跪在林子无的书桌前面,低着头,脸色发白,身子开始颤抖,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你丹田开不了,我虽然想用手段给你后天开辟,但尝试过后发现还是无能为力。” 林子无坐在书桌后,在书桌前摆着一碗面,他一口面一口蒜,吃的很香,滋遛滋遛的声音不绝于缕。 “修行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与天地元气进行沟通,然后才能运用它。这一点就需要人体内能有一个容纳天地元气的容器,这个容器叫做丹田。你丹田无法开辟,也就无法容纳天地元气。” “从这一点来说,你是无法修行。我们修行者在使用天地元气时,要用自己体内的天地元气引动。” 林子无放下筷子,问吴钩道:“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吴钩只不过是一个少年,哪里知道面对这样的场景自己改如何处理。 “哎。” 林子无拿了一瓣蒜在手里面,走到吴钩的面前,递给他,让他吃下去。 “咳咳。” 吴钩嚼了嚼大蒜,大蒜的辛辣味道从他的口腔蔓延到他的大脑,而辛辣的感觉则让他的口腔如同火烧一样。 “比我厉害,居然一口能吃掉一口蒜。” “既然你不能修行,那就先跟着我习武。” 林子无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吴钩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吴钩只不过是一个大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他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我收你为徒了,自然会好好教导你。以后你每日早上一个时辰要在书房里读书,书籍我会给你安排好。接下来一个时辰,你要跟我学习兵法,接下来一天你就要跟着刘将军练武。” “你暂时会被编入我的亲军。接下来的你能怎么走,就要看你如何努力了。虽然你无法练气,但是如果你能练到武道巅峰,普通修行者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蝼蚁而已。” 林子无拍了拍吴钩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稍稍好的方向。 “世上人千千万万,但是能修行的不多,并非是人人都能修行。不过修行也不只是人们为了强大唯一可以做的。” “漠北是一处战场,既然是战场,你就能学到更多活下去的方法,你就能在杀人或者被杀中变得强大。你会杀人会有很多种方法,不自是修行者能杀而已。” 林子无对着吴钩笑了笑,一招手,刘将军走上前来将吴钩带来下去。 “真是麻烦。也怪自己太贪心,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破烂书生。” 林子无现在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孺子不可教也。” 吴钩不知道林子无现在对于自己的到来出于如何无奈的境地。不过这一点刘将军很显然很清楚,当初林子无早就有些后悔了,让吴钩走另外一条路自己一个人来到漠北城,就是想让吴钩自己知难而退。 吴钩不知道该如何做,他的念头很纯净,但他也很迷茫,原本他自己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修行者。这对他残酷。 漠北就是一个练兵场,从南到北,都可以练兵。 恶劣的环境,严苛的训练方法。 这是一个很难想象的地方。 林子无没有想到的是,吴钩居然能够熬过残酷的训练,并且他发现吴钩有一个让他惊讶的长处,兵法。 吴钩以猎人式的方法来面对林子无在兵法上给他出的难题,同时他又能举一反三。在精读过林子无最开始为他准备的三本兵书后,往往能指出每一场大战后所面临的局面。 林子无很惊喜,现在他倒也不想吴钩成为修行者了,修行者再厉害在军中也只不过能成为猛将,而吴钩则是能够成为帅才的人物。 因此,林子无对吴钩的变得更加热情,开始逐渐把吴钩视为自己真正的弟子。 “或许那个破烂书生的真的有眼力见。” 林子无站在漠北城墙上,看着身穿铠甲还背负着五十公斤巨石与战马奋力赛跑的吴钩,颇感欣慰。 吴钩后来接受了自己不能修行的事实,他开始沿着林子无所说的那条路走,武道巅峰。 刘照将军问过他“你觉得巅峰是什么?” 吴钩说“是人体的极限。” 刘照笑了笑,他没有打击吴钩。 人体极限?人体的极限在哪? 就算是林子无这等修行通天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达到了人体的极限。 吴钩接下来的举动让林子无和刘照觉得他是在折磨自己,林子无都觉得痛苦的修行方式,吴钩却一天天坚持下来。 原因嘛,是林子无的书房里有一本《人术要诀》的书。 林子无对于这本书毫无印象,只是听吴钩说过之后去书房一翻,才发现这本书是一个骗子写的,那个骗子给了自己这本书却从自己手里面拿了十万两银子。 这算不上是交易,这是抢夺。 那本书林子无看过几页,全是废话。 那个骗子拿到了十万两银子,就消失不见了。 “不知道,你会害了他还是帮了他。” 林子无放下那本《人术要诀》,在过去的一年里,他看见了这本书带给吴钩的改变。 “吴钩他其实有天赋。” 刘照看着林子无眉目间的散不去的忧虑,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看你是惜才了。” 林子无坐在靠椅上,掰开一瓣蒜,整个放在了嘴里,享受着蒜给他带来的辛辣。 “其实也不是。能坚持吴钩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无非就是他的仇恨,他的仇恨可是他最精纯的念头。世界上有几位能有精纯的念头?那些人都是世上扬名的强者了。” 林子无本来想掰开一瓣给刘照吃,但想着刘照向来讨厌吃蒜之后留下来的口臭,还是算了。 “而且,我告诉了他。那天那两个人是世间最顶尖的强者。” “咳咳。” 林子无咳出了蒜瓣,这口辣现在可是呛到他的肺里去了,他赶紧灌了了自己几口水。 “你这不是骗他嘛?” “我怎么叫做骗他。我这是给他设立了一个伟大的目标。” 刘照嘿嘿一笑,四十八岁的他比林子无要大五岁,是林子无小时候的贴身奴仆,两个人从小长到大,平日里相处都是按着兄弟方式相处的。 “就凭他?这个目标怎么实现?你告诉我?”林子无没好气的看了刘照一眼,他对于刘照再熟悉不过,他这是同情了吴钩,毕竟他的仇恨来自于金帐王庭。 “不知道。就靠他自己了。”刘照很老实的摇摇头,他没有想过给吴钩留下这样一个目标的后果是什么,他也不去想这对吴钩是好是坏。 “一个人往前走,总的有人推着。这种推,不是简简单单的你该去干什么,兴许是牵挂,兴许是不甘,兴许是活的更好。对于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他的日子还是得让人推着他走,要不然他会变得如同丧尸走肉。” 刘照破天荒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当然了,这句话是你当初和我说的。我现在也只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你就当是我为了报答他那条巨蟒蛇胆的情分吧。” 刘照说完这句话,林子无的书房里变得寂静,只有外面巡逻侍卫铠甲的铿锵声传来。 “刘照,你怎么了?语气怎么变得这么沉重?”林子无打破了寂静,笑着问刘照。 “我想家了。” 刘照说出这样一句话。 林子无不知该怎么接。 林子无知道刘照说的家不是京都的林国公府,而是他八岁前的家。那是在漠北与金帐王庭交界的一个小村子。 那个村子早在四十年前被金帐王庭的马蹄给撵灭了。 刘照在那个家有父母还有一个哥哥。 “好了。我去看看吴钩,他的性子真的像年轻的时候的我。”刘照转身出了书房,留给林子无一个看上去有些落寞的背影。 林子无又嚼了一口蒜,心里想着吴钩这个人。 “说句老实话。我对吴钩这个人着实瞧不上,从那天一见面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凡人。普通人该有的缺点他都有。我很讨厌这样的人,因为我是一个不平凡的人。” 林子无丢下已经被薄皮了的大蒜,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人术要诀》放回原位。 “就看你三年里能不能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了。否则,你只能成为一个在前线送死的将军。” 林子无笑了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他现在要去巡营了。 吴钩不知道今天林子无和刘照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累死了,五十公斤的负重加到了六十公斤,今天他已经跑了四十里路,而远处的那匹战马站在原地不同,时不时的掉过头来,看上去是在等吴钩。 “你能走,你能行,让你背个几十斤的东西你试试。” 吴钩双手撑住戈壁,抬头望着那匹战马狠狠的说道。 砂石将他的手掌咯出印子来,他沉重的喘息声里,传来了战马奔腾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一队归来的斥候正从自己后面跑来。 “快点啊,刀子。” 斥候领头对着吴钩叫了一声,纵马从吴钩身边跑过,马蹄最近的时候里吴钩只不过一尺。 溅起的土尘让吴钩的眼睛都睁不开。 “哈哈哈哈。”在逐渐远去的笑声里。 吴钩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第八章 算不上坏人算不上好人 吴钩被刘照这个幕后推手推着走,一次一次的突破自己的极限,付出的代价很大,以至于林子无不得不每天晚上给他安排药浴,让他身体尽快的恢复。 “哎。” 吴钩躺在浴桶里,身体传来的酸痛驱散不了他的疲累。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起两年前林子无对他说的“你不能修行。”,吴钩心里面忽然有了一种屈辱。 面对命运的屈辱,让他的内心异常烦躁,今日更是如此。他站起身来,露出肌肉饱满、线条分明的躯体,光着身子走到床榻前,伸手摸出一本羊皮纸书。 羊皮纸书上写着四个字《人术秘诀》。 吴钩单手用帕子随意擦了擦身体,翻开书页,这一翻就是半个时辰。 “啪。” 《人术秘诀》被吴钩一手丢在了床榻上,他心里面现在起了一个念头。 《人术秘诀》是从《人数要诀》的夹层里找到的一本秘籍,或许来说算不上秘籍,算的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为何? 《人术秘诀》里说什么是世界?比如一个粪坑里会爬满了蛆虫,弥漫出毒素,这是一个世界,而人与蛆虫不在同一个世界。蚂蚁巢穴里等级结构分明,那是一个世界,与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而人,是什么?或许只是蚂蚁,或许只是一粒灰尘,没人知道只是因为没有人看过人之外的世界是什么,又或者说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世界?又或者我们也活在人体的世界里? 这一切都假定在于,我们对于世界的不了解、不清楚。现有的概念能够解释真理了嘛?我们掌握的只是暂时的真理,并不是真正的真理。 我们认为那是真理,是因为我们无法找到更合适的解释方法,那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掌握的是真理嘛? 假定人体内也有一个世界,那么人们吃饭、喝水都只是为了给体内的世界提供能量或者说元气? 这一段话,在吴钩的眼里看来逻辑不严谨、思维不流畅。但吴钩相信了它,他相信自己体内就有一个世界,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又或者吸纳元气进入丹田都是为了平衡住体内的能量,因为人体每天都在动、都在思考、都在耗费能量。 所以人死了会腐烂,归于尘土。因为人死了之后,体内的能量已经失去了平衡。 而吴钩也学会了一招,将天地元气吸纳依附在人体的经脉、骨骼、肌肉、皮肤上。 可是这对人体的承受力有极大的要求。 这也是吴钩日夜苦练,突破自己极限的目的。 吴钩深吸一口气,他今天又遇到了一个瓶颈,他的体内无法再容纳更多的元气了。这个瓶颈已经耽误了他半年的时间。 吴钩穿上铠甲,带上一柄其貌不扬的砍刀,拿着《人术秘诀》准备去找林子无。 《人术秘诀》的事,吴钩一直欺瞒着林子无,原本根本就没有打算跟林子无说这件事。 深夜里,林子无的书房还亮着灯,他每日处理公务和思虑漠北局势都要到很晚才能歇息。他教过吴钩,为帅者,必须要能掌控全局。 “师父。” 吴钩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在林子无的门外唤了一声。 “进来。” 吴钩推开门进去,林子无头也没抬,继续的看着今日的公文,在林子无的前面依旧摆放着一碟蒜。 “师父。” 吴钩又唤了一声。 林子无这才抬起头来,两年过去,林子无的容貌丝毫未变。 “有何事?” 林子无听出来吴钩的言语中藏着一言难尽。 吴钩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单膝跪在了地上,从怀里面拿出《人体秘诀》。 “师父,弟子隐瞒了你一件事。” 林子无眉头一皱,说起来,他对吴钩没多少关切怀念之心,只是尽人师之事罢了,在他眼里,吴钩唯一能用的就只是他的兵法谋略。 他走到吴钩面前,拿起《人体秘诀》,翻开了第一页。 半响之后。 “原来如此。” 林子无心念聪慧,看完了第一页,就知道吴钩做了什么事。 一股磅礴的压力忽然压在了吴钩的身上,吴钩闷哼一声,他目光里跳跃的烛火变得十分诡异,光焰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扭曲。 林子无抽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吴钩的一侧,随着时间的推移,吴钩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原本抬起的头颅,被这股压力渐渐的压下去,刚沐浴完的他,青筋暴起,骨节发白,现在浑身是汗水。 “你那时候突然不要命的打破自己的极限,是因为你相信这本书人体既是一个世界?” “是。” “所以你按照这本什么书来着?” 林子无忘记了书名,翻回封面。 “《人术秘诀》。” “对,这本《人术秘诀》的法门将天地元气都吸纳依附在你的体内。” “是。” 林子无冷哼一声,这本《人术秘诀》被他一掷,打翻了烛台,蜡烛落在书面上,在吴钩的眼睛里逐渐被烧成灰烬。 “不错。你现在的能力居然能抗住我的威压这么久。” 林子无看着那本书被烧成了灰烬,忽然笑了一声。 吴钩感觉周围的压力瞬间消失,他松了口气,然后倒在了地上。 “想不到那书上的法子还真被你练会了。”林子无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看着吴钩。 “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修为方法让你现在的境界只不过相当于成正常人的开辟丹田而已。算是踏上了修行的第一步。” 林子无叹了口气。他想不到在这个吴钩身上会发生这种事情,或许自己要开始对他改观了。 作为一个统帅,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就预想好了如何去安排吴钩。 “那你就开始跟随着我修行吧。” 说出这句话。 吴钩双眼发亮,难以压抑住自己心里面的澎湃,紧张的说道:“真的吗?师父。” “真的。” “修行一途,最重要的在于如何沟通与运用天地元气。这一点你已经很清楚了。现在你能够将天地元气藏匿在身体里,那就有了天地元气沟通的资格。” “而这种资格将会代表着你的修行境界到了哪一步。因为你越有资格,那你就越能运用天地元气,或搬山、或填海、或万里之外杀人无形。” “你这种修行方法,我虽然没有看过。但是相信,你整个人都已经成为了天地元气的熔炉,你能引动的天地元气也就愈大。但是如何运用,就看你的资质了。” 林子无掰开一瓣蒜,一口就把它给整个嚼烂了。 “天底下修行方法多如牛毛,有人以剑为引动天地元气的介质,也有人用阵,更有人以自身。你就属于用自己引动天地元气的那种人。” “天下修行境界有辟体、纳气、洞玄、开阖、专气、致柔、抱一、妙门、无物这八种境界。前两境只是容纳天地元气,到了第三个境界就要开始明悟。只有明悟才能迈上更高的台阶。” 林子无打了个哈切,忽然,他心里面有些兴奋了。 按照吴钩的情况,他现在已经是达到了纳气的境界,只要他能开悟,那就迈入洞玄再开阖、专气。 自己镇国公府只有自己这一脉,自己也只有两个女儿,以后若是要传下林家血脉或者说给林家多寻一个庇护者,吴钩恰好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他的性子是平凡人,自然有平凡人的束缚。 从吴钩每日对林子无的毕恭毕敬让林子无看出吴钩这人的心性如何。 “那,师父,您现在是哪个境界?” “我嘛,是抱一。” 林子无继续说道:“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学习我林家的法门。再难以练习的地方,也需要每日笔耕不辍。” “对了,还提醒你一件事。天底下,除了天地元气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气运。这种气运乃是集人之大愿而成,是集千百万人大愿而成,如果你以后碰到这种人,要学会退避。因为人之力,就算是再高的境界也无能为力,除非你能达到无物。” 吴钩点头称是。 今天林子无和吴钩两个人都称不上有多大的喜悦。 林子无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吴钩呢,知道自己可以修行也是两年前的事了,现在只能说对他算是一种解脱吧。长期以往压抑在他心头的心事的解脱。 “吴钩。如果你能在这几年做出让我惊叹的事情,我会送你进书院去学习。” 林子无打算激励一下吴钩,毕竟人生不能太无趣,用复仇作为自己的前进的动力。 “书院?” “你不知道书院?” “我不知道。”吴钩一脸无辜的面色看着林子无,他自己是真不知道书院是什么样的地方。 林子无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中那一抹坏脾气,他不知道吴钩居然不知道书院这个地方。 “书院呢,是一个集天下气运的地方。这个天下气运是古往今来的气运,而非一时之力。他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吧。” 林子无若有所思的说出这样一句话,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因为凭借林子无的家庭背景和天资,他自己也没用进过书院。或许说是没有进过书院的研院。 吴钩走了,林子无摊在椅子上,好像是在发呆。 “他瞒着我有这本书,现在又拿这本书来见我,他的心思还是有些可耻。不过,是谁教他的?就算是他有这本书,就算是他天资聪颖,那是谁帮助他引导天地元气进入体内?” “天底下,刚开始吸纳天地元气的人没有不需要有人替他引导天地元气入体的。” 林子无骂了一句话,好像他收的这个徒弟,像是他的敌人,从收他的第一天起,他的心里面就充斥着各种情绪。 “早知道就不收破烂书生这块玉了。” 林子无拿出一块通红的玉,然后又收了回去。 第九章 石头、男子、军队 “一百五十九。” 在漠北城外四十里的地方,一块高三丈的巨石在缓缓的移动,在巨石后面还有两个小一点的圆石在滚动。 在巨石的下面,传出一声声的低吼。 走进去一看,巨石下面压着一个人。 说是压着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人扛着巨石,而且腿上还绑着两条铁链,铁链的末端是两个圆石。 这个人移动的很缓慢,一步要走十息的时间,他的脚步向前踏的很艰难,他这种走法,让的他的脚下很难起沙尘。 “一百六十。” 他走出十丈之后,念出了第二个数字。 不知道他念这个数字有什么用,可能是漠北城外的这片戈壁太安静,一个人走心里有些胆怯,有些害怕。 “呼。” 吴钩呼出一口气,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附近的汗水,汗水有点咸,不过这可是这片戈壁上最有味道的东西。 “驾。” 吴钩的左边,扬起了一大片灰尘,吴钩艰难的回头,想要看看是什么人,却发现自己很难回头,因为太重了。 “妈的。” 吴钩暗骂了一句,干脆站在原地不动。至于站在原地不动的原因嘛,他现在跑不快,肯定要吃扬尘。 驰骋的不是一个人,是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带起的扬尘不是一条路,而是一片天。 那支军队仿佛很习惯在这里看见有一个人背着石头。直接从吴钩的身边冲了过去,留下来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黄色土尘。 吴钩觉得自己呼吸很困难,在这种环境下,土尘会涌进他的鼻子。 等扬尘散开了一点,那远去的马蹄声又回来了。 “你们吃饱了没事干啊!” 吴钩大骂一声,这支五百人的军队又折回来跑到了自己面前,一个个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 “吴钩将军,你这是几个意思啊?这是要给漠北城修葺城墙啊。”五百人军队当先的是一个将军,叫做杨一。 “滚。” 吴钩没有什么力气和他们在这里说笑,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他走的这一步有点不稳,身上的巨石有些摇晃。 “吁吁。” 五百人的军队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杨一笑着对他周边的士卒树:“赶紧的,能看多少热闹就看多少热闹。吴钩将军可是军法官,平日里我们可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来,大家喊一个。” “吴钩将军,你累不累啊?要不要喝口水?要不要放下石头吃粮?要不要小娘子哎呦咦喂摸一下。” 五百军卒顿时起哄开来。 “刀子,你说你来漠北四年了,抗的东西越来越重,有没有想过扛一个小娘子回来啊?” 杨一骑在马上,身子往前一附,笑着对吴钩说。 吴钩指的是青铜做的弯刀,所以他在军营里面有一称号叫做刀子。 漠北的军营寂寥、冷清、残酷、恶劣,是一个人大唐王朝军卒都不愿意来的地方。除了漫天风沙,漠北的军营还能剩什么? 军队不是一盘烂泥散沙,军规纪律约束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他们和军营一样,变得寂寥、冷清、残酷、恶劣。 “刀子,你说小娘子比不比你这座山重?上次我一摸就浑身没力了啊。”杨一抬头望着这块巨石,原本他想说石头,后来还是改成了山。 “你们滚行不行?没看见我扛着东西呢!” 吴钩现在说话言语都很艰难,因为这块巨石很重,而且上面还站着一个人,只不过杨一他们没有看到而已。 “那杨一你说说,是小娘子重还是这座山重。” “那当然是小娘子重了。小娘子一背,诶呦妈呀,身子都酥了,哪还有什么劲啊。” 杨一嘿嘿一笑,挑着眉看向刀子。 吴钩又迈出一步,他笑了,他说:“刚才那句话可不是我问你的。” “不是你问我,那是谁?” 杨一身子忽然一僵,抬头一看,看见石头的顶端站着一个现在对他来说很伟岸的人。 顿时全场噤声。 “原来是伟岸的大帅啊。” 现在拍马屁是杨一最好的选择。 “是嘛?我很伟岸。” “你不是说小娘子重嘛?那你看看是我重还是小娘子重。” 林子无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直接从巨石上面踏在了杨一的肩膀上。 杨一闷哼一声。 林子无说道:“下马,你跟着马跑。” 杨一下马,回头悄悄望了一眼,吴钩却是一脸幸灾乐祸。 林子无一拂袖,吴钩的巨石重量不减反增。 “你继续练。” 这是林子无对吴钩下的军令。然后林子无用脚碰了碰杨一的头,喊了一声“驾!” 四百九十九名军卒就往拼命往前冲,而杨一则是跟在最后面吃尘土。 “再快点,驾。” 林子无踢了一下杨一的头。 “活该。” 吴钩笑骂了一声,而他则继续往前走。 漫长到很无聊的训练方式,吴钩却乐在其中,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的变强。 日头从东升已经西斜,吴钩才走了十二里路,离漠北城还有二十八里。 吴钩不打算停留,他打算在明天天黑之前赶到漠北城,完成这次的修行。 这次的修行依旧算是突破吴钩的人体极限,至于动用天地元气的修行,林子无没有多传授。 “驾。” 在漠北城,喝马声丝毫不奇怪,因为整个漠北地区驻扎着五十万大军,军队来往太过于常见。 吴钩也没打算回头瞅瞅,毕竟在漠北这块地方,谁还不认识自己? 不提林子无弟子的身份,就单凭自己这骇人听闻的修行方式就足以名扬漠北了。 不过这次有些奇怪,吴钩听出来了自己身后有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在漠北马车是很少见的,除了去年朝廷来的一个巡查使坐着马车外,他在漠北就再也没看过马车。 “咦。好奇怪啊。”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吴钩心里扑通一跳,漠北很少很少见过女子。 “驾。” 随着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吴钩这次往前走的速度稍微快了些。 “原来是个人。” 吴钩强自镇定,没有偏过头去看自己左侧追上来的这匹马和这个女子。 “这位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女子喊了一声,这一声,让吴钩听得很真切,喊的是他。 他站定身体,头微微偏转,让自己的余光能够看到这个女子。 他说道:“我这是在修行。” “修行?好奇怪的修行,你修行为什么要背这么大的一个石头?” 吴钩看不清女子的样子,只能看见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的衣衫。 女子踢马走到吴钩的前面,这样吴钩能够真切的看到女子。 吴钩脑子有点懵,这个女子有点漂亮。 老实说,吴钩这四年读下来的书,没有千卷也有五百卷,但是想不出任何来形容这个女子的诗词歌赋。 可能,是因为吴钩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女人了。 “请问这位大哥,这里离漠北城还有多远?” “不远,二十八里。你们快马加鞭,不迷失方向的话,应该一个时辰能到。” 吴钩眼睛不敢对着女子看,低着头,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咯吱咯吱。” 那辆咯吱咯吱的马车也走到了吴钩的前面。 吴钩这才看清楚,这辆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高上两尺,因为拉车的是一匹骆驼。 从马车里探出一个人,一个满脸灰白胡须的老者。 “哇,小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句话,无疑是说给吴钩的。 “我在修行。” “修行?好奇怪的修行,你修行为什么要背这么大的一个石头?” 如出一辙的话。 “爷爷,我刚才问他了,他没回答我。” 老者走下车,抬头一望,说道:“这块石头可是有三丈高啊。厉害,厉害。” “客气,客气。” 吴钩整日和军士打交道,遇到外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现在他面色绯红,倒不是被石头压的,而是那个女子一直盯着他看。 “你累不累?” 老者直接跟着吴钩走了,吴钩走一步他也走一步,步子迈的一样大,走的一样慢。 “不累。” 吴钩不知道这位老者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还不停的问自己各种问题。 后来他烦了,因为这块石头越来越重了。 “老人家,你们赶快走吧,马上天黑了,天黑之后,漠北寒风入体,如冰霜贴身。” 吴钩现在不想看见那个女子了,因为他心里面起了波动,起了波动就会让这块巨石越来越重,他脚后绑着的圆石会越来越拖后腿。 “你既然累了,就把石头放下吧。” 老者丝毫没有想走的样子,他伸手去接吴钩的巨石。 吴钩气笑了,他没有说话,只管走自己的。 “爷爷,后面好像有军队。” 女子跟在老者的后面,回头一看,好像看见了土尘,所以带着好像的语气说。 “确实有军队。” 吴钩停住了脚步,背负着巨石转过身,看着远处直入天际的土尘。 “不过,不是我大唐的铁骑。” 吴钩脸色不太好看,非大唐铁骑居然可以深入漠北,这对漠北,对大唐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 因为漠北之后,是河川走廊,走廊直通唐都。 第十章 飞剑杀人 “金帐王庭的铁骑?” 老者接过话茬,回头眯着眼睛望了一下,然后回头对着吴钩问道:“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金帐王庭能够大规模深入漠北,这几乎意味着前线的防线溃不成群,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大战,大唐面临的局面很被动。 吴钩心里面只能是干着急,按理来说,离漠北城只有二十八里,外面迅游的斥候早就应该回报了,而刚才没有任何斥候往自己这边走过。 这只能是一支金帐王庭的精锐铁骑。 但,这也太精锐了,能够让斥候毫无反应能力,或者说让斥候无法回报。 斥候的训练都是由刘照将军负责,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五人一伍,再加上配备的好马和烟火,可以说漠北军的斥候是整个天下最好的斥候。 可是最好的斥候发不出一丝信号,无疑让吴钩十分担忧。这种时候只能代表着,金帐王庭蓄谋已久,既然蓄谋已久,那也就意味着无法避免的是几十万人乃至百万人的大战。 “咦,你是怎么听出来是金帐王庭的铁骑?” 女子开口询问,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波动,反而对如何看出是金帐王庭的铁骑而感到好奇。 “金帐王庭向来自诩为天底下最善战的国家,再加上他们物质匮乏,所以骑兵身上只穿皮甲,所以奔驰中没有铠甲声。” 吴钩耐着性子和女子解释,他现在只能拜托这两位能够先去漠北城报信了。 “麻烦二位拿着我手中腰牌前往漠北城报信,以缓漠北之危。” 吴钩打算将巨石放下,从腰中拿出腰牌,可是忽然传来一声“来不及了。” “呀!” 吴钩听的这句话,一沉气,居然将巨石向上抛起一尺。 巨石离体,吴钩的体内蕴藏的元气彷如泄洪的洪水,呼啸崩腾。 老者说道:“崩腾入海?” 吴钩没有听见这位老者的如同喃喃自语的话,他两脚一转,铁链被他挣开。 在吴钩十丈之外,一名身穿皮甲的汉子手持大刀,正在行来。 “呔。” 吴钩轻喝一声,身子陡然冲出,带起一路土尘。 “刀来!” 吴钩反手向后一握,那柄被林子无放在巨石上的砍刀,迅速飞来。 “噌。” 刀光闪亮。 映出皮甲汉子的脸,那张脸布满刀痕,杀气腾腾。 一刀斩落。 这一刀是吴钩日月学练的一刀,为了这一刀他每日都要挥刀三万次。 力道迅猛,如臂指使,快的不可思议。 皮甲汉子刚要提刀迎战,却发现他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吴钩站在他身前一丈,任凭皮甲汉子的鲜血喷了自己一脸。 “咚。” 巨石落在了地上。 “好快的刀,好厉害的刀。” 老者捋着自己的胡子赞叹一声。 可是现在也来不及了。 吴钩看着疾驰而来的金帐王庭骑兵,就知道现在传信实在是来不及了,后面这两个人一个女子、一个老者占了老弱两个字,着实是帮不了自己。 现在能做的只有杀光他们。 铁骑越来越近,而吴钩一眼看出来他们是一人两马的狂奔。 所以吴钩预测的千人骑军缩水一大半。 这样就好办很多,因为金帐王庭离他还有一里路。 吴钩从裤腰带里翻出一柄手掌大小的剑,这柄剑黑黢黢的,只是开过来刃而已。 这柄小剑从吴钩的手中悬浮起来,随着吴钩一声去,飞剑嗖的一声就冲向了远处的黑夜。 “有点意思。” 老者又捋了捋胡子,看向还骑在马上的女子。 女子却说:“没意思” 漠北的夜里,很寒冷,没有什么飞虫鸟蛾,但是在金帐王庭就不一样,那里都是草原,一到晚上飞虫鸟蛾太过于常见。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眼前有一柄飞剑。 这柄飞剑出现在楔形骑阵第一个骑兵的眼前,骑兵挥手想要打掉这只大飞蛾,他可不想自己撞上这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孵出来的虫子。 当他挥手的时候,这支飞蛾却飞走了,从他脖子钻了过去,带起了一条血线。 吴钩看着向自己驰骋来的金帐王庭骑兵无缘无故的接连倒下,心中有些放松。 他为了练这柄飞剑,花费了不少时间,要让飞剑飞起来,首先就要操纵天地元气,所以他要将自己的心念和飞剑联系在一起,这可比他的弓箭更厉害。 不过,他现在不能有其他心思,因为不可以一心二用。 一柄手掌长,两指宽的飞剑,就把楔形骑阵给磨平了。 这柄飞剑带着三十人的鲜血扑向另外一名骑军,飞剑上面的鲜血很黏稠,毕竟三十个人的血混在了一起。 这次飞剑在一名不过四十岁的汉子面前停了下来,那名汉子可以闻见飞剑上面浓浓的血腥味,身子悚然一惊,然后飞剑就掉下去了。 吴钩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拍自己肩膀的女子,他很不满。 不过吴钩也不在乎了,毕竟现在金帐王庭的骑兵离自己只有二十余丈了。 “他们很厉害。” 女子叮嘱了吴钩一声,吴钩对着她咧嘴,作笑的样子说道:“是啊,他们肯定很厉害。” 女子不可置否的走到老者的身边,说道:“我提醒他了。” 吴钩打了个哈切,现在的他可不是四年前那个只能打猎的十五岁少年。 他甩甩手,举起手中的砍刀,然后如同一头蛮牛一样冲向金帐王庭的楔形骑阵。 天已经黑了,月亮从西边冒了起来。 有了月光,也就光亮一些。 “爷爷,他们会不会在这里动手?到时候我可打不赢他们。”女子骑在马上,看着吴钩,她在想着吴钩等一下会被冲到哪个位置,自己能不能接住他。 “动手?这不是动起来了嘛。”老者钻回了马车。 “刚才阿舍利只是跟着我们的一条跟屁虫,一路上留着气味,就是为了给金帐王庭的骑兵们指一条路。” “现在我们可离漠北城越来越近了,阿舍利都被迫亮相,看来兔子真的急了。” 老者的语气里面洋溢着一股懒散,对于现在的局面他不是十分在乎。 “爷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女子还在盯着冲来的铁骑。 “怎么办?跑。” 老者从窗帘冒出头来,问道:“那小子被冲回来没有?” “还没呢?不过快了。” 吴钩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着自己冲进骑阵,只要再杀一百二十余名骑兵,就能把其他骑兵给吓跑。 战场上正面交战全歼对方的战役太少太少,只要杀掉一定数量的士卒,战局就会开始倾斜,人毕竟会恐惧。 恐惧,是所有人最大的敌人。 吴钩布天地元气于体表,他身上冒出淡淡的白光,然后举刀,虎跃,落刀! “击!” 金帐王庭四百余名齐喝一声,楔形骑阵陡然冲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瞬间撞到了吴钩身上。 而吴钩的刀离楔形骑阵第一个士卒的头只有一尺的巨力,吴钩都能看见士卒的脸,但是他没有看见士卒脸上的恐惧,看的是一脸不屑。 “砰!” 一声闷哼,吴钩被撞飞了,如同一个被远掷的石头。 “爷爷,他飞的有点远。” “那就赶紧跑!” 女子一扬鞭抽马,那匹被女子压抑很久的战马瞬间撒腿就跑。跑之前,女子不忘抽了骆驼一鞭子。 吴钩在空中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女子的一举一动,他飞的比那些金帐王庭的战马还要快。 他心里很不服气,不服气自己居然被撞飞了。 怪不得那个女子说他们很厉害。 吴钩的五脏六腑有些疼痛,最痛的是心,他心里面忽然被扎了一刀。 “我都和你说了,他们很厉害。” 女子骑马骑得很好,居然能接住吴钩。 “我知道了。” 吴钩面色有些红。 “闺女,快跑啊。漠北城只有二十八里。” 载着老者的骆驼跑的比女子的马快,老者掀开窗帘,在颠簸的车厢里对着女子大喊了一声。 “知道了,爷爷。” 女子应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他们这么厉害?” 吴钩发声问女子,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在冲刺的过程中能激发天地元气的金帐王庭骑兵,看起来这两个人似乎知道这群人。 “因为我们和他们打过啊。” “你们赢了?” “你是在说废话嘛?” 吴钩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他们赢了,也不至于带着自己在逃命。 “嗯。” 鬼使神差的吴钩应了一声,算是承诺下来自己是在说废话了。 “你是不是被他们给撞傻了?” 两人身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吴钩这一声很小的应答,居然被女子给听见了。 “没。” 吴钩的言语中显得有些沉默,今天是他感觉最耻辱的一天。 “我告诉你,其实刚才你用飞剑一剑一剑的杀人,是最好的方法。足够距离的条件下,你甚至能够杀掉所有的人。”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拍我?” “因为我要提醒你,他们很厉害。” “你如果不提醒,我就可以杀掉所有人啊!” 吴钩对女子的行为和话,感到了十分的愤怒,也许这个女子脑子有点毛病。 第十一章 月亮 吴钩今天发现了一个很新奇的事物,或者是说,很新奇的人。 他自认为自己阅遍群书,眼界广阔,天下奇人奇事都曾在书上见过,对他来说很多事情都不足为奇。 唯独在这个女子身上,他觉着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就是她脑子有问题。 “坏了坏了。要被追上了。” 女子一回头,嘴里面碎碎念,手里面的鞭子啪啪的抽在马身上。 “爷爷,你等等我。” 女子和吴钩现在落后骆驼拉的马车,看着样子,骆驼似乎是要绝尘而去。 “骆驼怎么跑得这么快?”吴钩本来想说“你的骑术怎么这么慢?骆驼拉着车都比你快。” 后来他觉得,这句话可能有些伤女子的心,于是换一个问法。 “它是一头跑得快的骆驼。” 女子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回答吴钩。 “坏了,他们离我只有十丈了。” 女子大呼一声,她的嘴巴撅了起来,吴钩眉头一耸,看上去这个女子有些精灵古怪,现在又有些可爱了。 吴钩回头一看,那骑军却是越来越快,现在离自己只有大约八丈的距离,而那匹骆驼离他们已经有了十余丈的距离,且距离在不断拉开。 “噌。” 一柄刀被丢了出去,那是吴钩的砍刀。 “嗡。” 这柄刀现在悬停在骑阵前一丈的距离,它在缓慢的颤抖,然后被骑阵推着倒行。 在刀尖那里荡出一道道白色的光。 吴钩左手成掌,反身向后,自他手掌中一股股元气被他输送给了砍刀。 他忽然一跃而起,看他的样子似乎又想去冲一下骑阵。 不过,他这次一脚踏在了悬停的砍刀前,向上一跳,空中转身,元气一引,那柄刀迅速飞回他的手中。 “走。” 吴钩落在了骑阵的后方,他刚一落地,脚步一蹬,冲向了正在前方疾驰的骑阵。 同样又是掷刀,不过这下,没有任何东西阻拦砍刀。随着旋转的刀锋冲进了骑阵中,刀锋就见证了好几颗人头落地。 吴钩脚步遥遥一踏,身子速度再次加快,现在他已经追到了骑阵的阵尾。 他一手握住砍刀,伸手拉住马尾,然后一跃而起,翻身上马。 吴钩在上马瞬间捏住了士卒的脖颈,一用力将士卒丢下了战马。 现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吴钩的对手,他左劈右砍,如同砍瓜切菜,在不停的疾驰当中,一颗颗人头飞起,然后砰的落地,被奔驰的战马马蹄一蹄踏的稀烂。 “咦?那有人头飞起。” 女子回头,见到了人头在空中飞舞跳跃,然后她又拼命的催马。 吴钩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正面碰撞的时候,自己会被撞飞,要不是自己体魄强大,早就吐血身亡。而现在自己冲进阵中,这些士卒对于自己来说又如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老者坐在颠簸的车厢里,手上拿着一块羊腿在啃,他听见自己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轻,喝了一口酒,油腻的双手互相搓了搓,掀开窗帘一瞧。 自己后面有一道白色的光芒,如同箭矢一样冲来,在光芒中时不时的会跳跃起几个黑点。 “诶呀,看来他们追不上我了。” 话刚说完,他感觉前面有一道影子跑过来。 那道影子停留在车厢的前面,然后。 车厢“轰”的一声,车厢四周木板全部飞溅出去了。 老者蜷缩在车厢的后面,骂道:“哪个小子敢弄坏我的车厢!” 老者抬眼看去,在月光下,一道伟岸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人嘴里面还嚼着东西。 “老头。你这是怎么了?” 那道伟岸的身影言语中带着辛辣的蒜气,老者一闻就知道是谁了。 “哈哈,是你啊。” 老者干笑了两声。 林子无冷哼一声,看向后面,那里还有一骑在狂奔。 “爷爷。等等我。” “那小丫头也来了。” 林子无蹲下身来,看着满脸都是褶子的老者,说道:“你个老不死的,你自己去找死,为什么要拉着丫头?” “这不是找你来嘛?来找你,总算不上是找死吧。” 老者将被自己吃了一大半的羊腿递给林子无。 林子无没理他,他往前迈了一步。 他这一步落下去,落在了女子的马头上。 “咦?好大蒜味。” 女子抬头看见背对月光的林子无,惊喜的笑道:“林叔叔。” “我是林叔叔,你是谁啊?” 林子无双脚踩在马头上,而这匹马丝毫没有感觉,依旧在狂奔。 “我是小丫头。” “你也知道你是小丫头?真是个丫头片子。” 女子俏皮的说道:“林叔叔,你刚说了我是个丫头片子,那你也就知道我是个丫头片子。既然你知道我是个丫头片子,你就不要和我这个丫头片子去计较,毕竟我只是个丫头片子。” 这一段话,女子说的很流利,丫头片子的吐字很清晰,没有绕过一次舌头。 “老的不知道自己是个老不死的。小的倒知道自己是个丫头片子。” 林子无说出了这句结论,然后又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落在了金帐王庭的骑阵前面一步的距离。 “击。” 又是一声击。 骑阵轰然飞散,人、马都飞在空中,就像是被掷向石头的鸡蛋碎裂的时刻。 人和马都砸在了地上,落地声不绝于缕。 “师父。” 而夹在人群当中的吴钩,没有受到波及,及时拉住了马。 吴钩喘着气下拉马,他没想到,自己杀入阵中之后,那群人根本没有多大反应,反而更加专注于疾驰奔跑。 所以这次他单纯的只是杀人。 “单纯杀人你都能杀的这样累?”林子无有点不太高兴的看着吴钩。 “师父。边境防线?” 吴钩现在有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只能问边境防线如何。 “转移话题?” 吴钩不敢再继续说话。 林子无指着后面说道:“去,把那块石头继续搬回来。” “是。” 吴钩低头弃马前行。 林子无转身一步,落在了老者的车厢上。 疾驰的骆驼已经变成了缓步慢行,老者躺在车板上继续啃着自己的羊腿。 女子也已经追了上来。 “林叔叔。那个人是谁啊?” 女子回头看,却没有看见吴钩的身影,心中有些疑惑,在漠北这块地方,有人修行,而且修行的方式也很古怪,心里面对这个人还是有些兴趣。 “他?我徒弟。” “噗。” 正喝着酒的老者一口酒水喷了出来,现在他的胡须上沾满了酒和油,看上去十分邋遢。 而女子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林子无。 “那是你徒弟?” 老者和女子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对。” 林子无踢了老者一脚,说道:“你给我站起来。” “不站。我愿意躺着。”老者还沉浸在这个消息中,对于林子无的命令并不打算遵守。 “好啊。” 林子无一起脚,将老者踢飞出去。 “那你和我徒弟一起回来!” 老者飞在空中,在呼呼风声里,他的耳朵很清晰的听见林子无这句话。 “下次我一定要打得你桃花满天飞!” 老者奋力喊出这句话,而林子无一挥袖,一股天地元气将老者包裹住让,让他的声音传不出来。 “他打不赢林叔叔。” 女子从马上跳到驼车上,拉住林子无的手,对着林子无撒着娇。不过林子无很吃这一套。 “哈。” 林子无低着头,对着女子哈了一口气。 “好臭。” 女子闻到这个气味,只觉得自己彷如闻到了万年粪坑一样。捂住口鼻,直接跳下拉车,走远了,才敢继续呼吸。 “林叔叔,你还是喜欢天天吃蒜。” 林子无站在驼车上,哈哈笑道:“就知道你不喜欢这股味道。” “都不知道婶婶是怎么忍受住你的。” 女子并不打算走上驼车,而是打算自己走,而且离着驼车足足有一丈的距离。 “幸好你徒弟不像你一样,也要吃蒜。” “他是不吃蒜。我以前让他吃过蒜,但是他嫌太辣了吃不下。” “林叔叔,你好歹是国公,为什么有这种恶趣味?明知道蒜这种东西辛辣,还是佛家里面的荤腥中的一种,可是你偏偏要吃。” 女子漫步在戈壁滩上,抬头看着月光,感觉这里的月光比家里面的要圆、要亮、要近一些。 “林叔叔,你说是月亮离我们近,他才会变得更亮更圆一些嘛?”女子偏过头看向那位镇守漠北二十一年的人。 “不知道啊。这月亮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他会发光,他会升落。他和太阳一样,只不过太阳带来的是炙热和温暖。” “那月亮呢?小时候总听她们说故事,说的都是月亮的故事,却没有太阳的故事。我这次看过了很多的月亮,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发现每个地方的月亮都有些不同。” “月亮。” 女子再说了一下月亮。 她的眼睛里只有皎洁的月光。 林子无站在驼车上,他看见,周围的天地元气正在向女子身上蜂拥而去,四周起了风,可是并没有乌云将月亮遮盖。 月光洒在了女子的脸上,她嘴里面念念有词。 渐渐的,天地元气化作道道光芒围住了女子,就如同她是一轮圆月。 于是乎,在这里,可以看见天上地下,有两个月亮。 第十二章 满篇废话 “哪里来的这么大元气波动?” 正低头丧气的吴钩往身后遥望,不过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感觉到周围的天地元气正在朝着身后蜂拥。 吴钩对于天地元气的敏锐程度要远远高于常人,他现在将人体的经脉穴位都化为了天地元气的熔炉,只要他还活着,他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天地元气轻微的波动。 林子无曾对他说过“你体内就如漫天星辰,但你还差一个太阳。” 太阳,指的就是吴钩体内的丹田。 到现在,吴钩的丹田依旧无法开辟。 林子无都认为吴钩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很无意当中收了一个奇怪的徒弟。 不过吴钩的修行进展较慢,现在也只不过是纳气上境的境界,洞玄一境已经卡住他三个月了。 林子无对他说,洞玄境界讲究的是窥得天地玄机,这时候修的就不是天地元气,而是真正的道的境界。 吴钩苦思却发现自己无法窥得半分天地玄机,林子无还曾对他描述过如何破镜洞玄,那边是偶有一得,这一得可能是吃饭的时候所得,可能是喝水的时候一得,也可能是放屁的时候一得,所以这种东西除了天赋还需要得到一些运气。 吴钩继续往前走,这样规模的天地元气,不是他能够多管闲事的。有林子无在漠北城他可以放下一切担忧。 “扛吧。” 吴钩将铁链锁在了脚上,抬头看着这个三丈巨石,头皮发麻。 “怎么扛?” 吴钩扛巨石时,是林子无帮他放在了背上,单凭他的臂力,他可无法直接用双手抬起巨石放在自己的背上。这还不算,林子无还将他境界的威压施加在巨石上,如果没有人帮吴钩把巨石抬起了,估计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扛走。 “想扛?我帮你。” 正当吴钩忧虑如何扛起巨石时,巨石顶上传来声音。 吴钩循着声音抬头看,发现看不真切,退后几步抬头望,发现一个人趴在巨石的一侧冒着头。 “你是谁?” “我是谁?我就是坐车的老者。” “哦哦。是你,我认得你的声音。” 吴钩听出了老者的声音,不过他不知道这老者是怎么从自己后面跑到自己前面的,而且无声无息。 “你师父说让我和你一起回去。” 老者从巨石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吴钩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你吃不吃蒜啊?” 吴钩摇头问道:“你怎么问我吃不吃蒜?” “你师父吃蒜啊。” “那我也要吃蒜嘛?” 老者眉头一皱,觉得林子无这个人不够意思,居然不让吴钩吃蒜成瘾。 “算了算了。” 老者挥挥手,对着这个结果有些不满意。 “我帮你抬起它。” 老者左手往虚空一托,巨石凌空浮起,吴钩赶紧跑到巨石下面。 “你先多抬会,我找个舒服的姿势。” 老者觉得吴钩无趣,直接飞回巨石顶上,躺在那里看星星看月亮。 “好了。” 吴钩话音落,巨石下压,吴钩闷哼一声,适应了巨石的重量就开始继续往前走。 一如既往,走的很慢,一如既往还要喊口号。 老者躺成一个大字形,然后睡着了。 吴钩原本想问问老者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可是喊了几句,却发现老者毫无动静。 “可能是睡着了。” “诶。睡着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吴钩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漠北晚上很冷,风也很大,这场不亚于大唐王朝北边飞雪连天的夜晚的寒冷,会随着第二天早上太阳初升渐渐被驱散。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事情,而且是重复了千年,万年,在一些人眼里看来是极度无聊的。 这和漠北城一样,清早起床,着衣,训练,吃饭,换防,然后看着一天到晚没有丝毫动静的莽荒戈壁。 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被前往漠北城外收尸的士卒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有人打赌,看这次林帅是否会斩、杀一批将领,因为金帐王庭的五百精锐骑兵能够深入漠北,还没有任何人发出示警,哪怕是以一敌十的精锐斥候。 不过等到快中午了,将军府里很安静,和以往一样。 这让人有些失望,这件事情是漠北里为数不多可以用来当谈资的事。 漠北无聊至极,所以你攒了一辈子的话,可能只是一年的时间就说完了。 “小子,你渴不渴啊?” 老者被太阳照醒,被冷风吹了一晚上,不觉着冷,只觉着渴。 吴钩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了,他现在算是又累又渴。干裂的嘴唇在他喊数字出来的时候都会冒出血来。 “不渴。” 吴钩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因为他耳朵听了一晚上的风声了。 “你不渴,可是我渴了。走走走,你带我去找水喝。” 老者一个翻身就从巨石上面摔了下来,在临地人高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以躺姿悬浮在空中。 “快快,带我去喝水。” 吴钩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回道:“漠北城有水,有酒,有肉。” “那这样,你快点走。”老者捋了捋脏兮兮的胡子,催促吴钩走快点。 “走不快。” “怎么走不快,不就是一个加了威压的石头嘛?”老者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吴钩,他现在又渴又饿,更想喝酒。 “你行,你来。” 吴钩白了老者一眼,他现在的步伐比昨晚慢了两息。 “诶呦,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还想着偷懒,你居然想着偷懒?你,你还算是林子无的徒弟嘛你?。” 这句你行你来,刺激到了老者,他气急败坏的指着吴钩说了一大堆的废话。 老者就这样废话了好久,但吴钩一句话没有听进去,而老者的废话也废话不出什么洋洋洒洒千字文的境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句。 “你是不是很少和别人吵架?” 吴钩打断了老者的唠唠叨叨。 “我是什么身份,需要跟别人吵架?” “怪不得,你骂人都骂不像话。” 这一句话,彻底封住了老者的嘴。 累到了极点的人,脾气会变得暴躁。 吴钩现在很理解这句话,他现在就变得很暴躁。如果是平时他会对老者客客气气,一来他是林子无认识的人,搞不好是长辈;二来他的境界很高。 老者彻底生起了闷气,就悬浮在空中,围着这块巨石转。转的吴钩眼花。 “对不起。” 吴钩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低着头认错。 “没听见。” “对不起!” 老者用手竖在耳朵旁边,听着吴钩大声的喊对不起。 “你们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金帐王庭的骑兵会深入漠北?” 吴钩问起了昨天晚上最关键的地方。 “那些不是普通的金帐王庭的骑兵,那是他们将王庭一些低境界的修行者通过阵法组成骑阵,速度很快,而且他们的冲击力很强。” 老者转到吴钩前面,面对面的说起昨天晚上的事,他的语气很轻松,并没有把昨天晚上的事当成事。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怎么会绕开漠北防线和斥候。” 吴钩面对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鼻尖还萦绕着老者几日没有梳洗的腥臭,他不再看前面的路,而是看脚下的路。 “其实嘛,你是没有发现昨天晚上周围有很多人,不过境界都是开阖和专气境界,你感知不到。是他们杀掉了附近的斥候。” 老者飞到巨石阴凉的一侧骂道:“你们漠北的太阳和你们漠北的人一样可恶。现在才什么时候,晒死我了。” “那你们为什么会被他们追?” “我和他们打了个赌,看他们骑军能不能追上我们,如果能追上我就去他们金帐王庭做客。” 吴钩听的这句话,嗤之以鼻。 “快了,还有两里路。” 吴钩抬头看了一眼路,他能看见漠北城离自己很近了。 “两里路?你能不能再快点。” 现在时值正午,巨石四周都是太阳,没有什么可以躲的,晒就算了,还热。 老者感觉自己被放在火架烤着呢。 吴钩的身体已经不出汗了,没有什么水分能够给他身体降温。 叠影、虚影频繁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他的脑子也不大听使唤,身子忽然向右忽然向左,有些踉踉跄跄。 “喂。我说小子,你不会不行了吧?身子踉踉跄跄的。看看你,正值年少就扛不住了?就只剩下这点距离,你不行你就放下啊。” 老者飘到吴钩前面,看着吴钩的脸色,一脸的不屑。 “看着我的脸,我是不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你?看见了?”老者伸手拍了吴钩一巴掌,让他看向自己。 “看见了,满脸的褶子,一头的灰尘。” 吴钩的声音里充满了虚弱。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说话?你再说话我就把石头丢你身上。”吴钩抬头望向叠影重重的漠北城。 “漠北不远了。” 这句话不仅是对老者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老头,你可以去喝酒吃肉了。” 第十三章 骂城 漠北的土尘很多,风也很大,守城的士卒觉得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奇怪的,吃土已经吃了很多年了。 唯独现在这一幕,城外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或者叫做小山也可以,这石头高三丈,横宽各一丈。 在石头后面还有两个圆石在滚动。 “诶诶。他来了。” 城墙上,杨一兴奋的拍着自己身边士卒的肩膀。 “快快快,昨天谁和我赌了,快来看,我说了他能背回来,别耍赖啊。” 杨一从怀里面掏出昨天打赌的赌票,一头唾沫吐在手指上,一张一张的把赌票数清楚,这可是一大笔银子。 “发了,这下我赚了五十两,哈哈!” 杨一看着自己手中的赌票,这可是一堆堆银子啊。 “我就说嘛,刀子就是个怪物,你们不信,好了,害的我都输钱了。” “谁害得你输钱了,你自己昨天不也是不相信啊。” “是啊,你要相信,你还会跟着我们一起下注啊。” “这些便宜了杨将军,这一把他可是赚了几十两。” 墙垛上挤着士卒往外看,一个个对于输钱这种事不在乎,在乎的是看个稀奇,吴钩确实够稀奇的,因为这块巨石已经抵得上小半边的城墙了。 “到了。你这石头放哪儿?” 老者没有继续飘在空中,而是走在吴钩的一边。 “诶呦,你们这漠北城的城墙可真够因地制宜的啊。”老者用手遮住太阳,继续说道:“黄土,黄土,还是黄土。” “咚。” 吴钩猛的一用力,斜着将巨石放倒,任凭它摔在城墙外。 “咳咳咳咳。” 老者被突如其来的土尘呛进了肺里,只感觉肺里辣乎乎的疼,趴在地上咳的都快吐出来。 “对不起。” 这是吴钩今天第二次道的歉,很真心的对老者说。 现在的老者可没空管他,咳嗽要紧。 然后吴钩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诶。你怎么倒了?” 老者咳得舒服了,站起身却发现吴钩倒在了地上。 现在城门已经开启,杨一带着四五个人走了出来。 他看见吴钩倒在了地上,一挥手就让其他人抬起吴钩往城里面走。 老者见状跟了上去。 “你是谁啊?” 杨一伸手拦住了老者,漠北城可不是一个随便都能进的地方,要进的人除非是漠北军卒,再要嘛就是有批文。 “我看你很可疑啊。” 杨一上下打量着老者,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上说道:“老头,你是谁啊?问你话呢?” “我?我是和那小子一起的。” 老者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指着被人抬进去的吴钩,就抬走往城里走。 “慢着。” 杨一一把拉住老者,说道:“那小子?那小子是谁啊?” “那小子是,是。” 老者想起来自己一直都是在称呼吴钩小子,忘记问他真名了。 “你连那小子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想说你和他一起的?” 杨一一手按着佩刀,走到老者的前面,一脸笑意的对着老者道:“老头,要论说谎话你可不是我的对手。要知道我三岁开悟,五岁就骗过了整村的人,十岁就以骗人骗鬼为乐,你还想骗我?” 杨一挥挥手劝道:“老者,你还是走吧。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你再不走,按照军法你可是要被砍头的。” “知道砍头是什么样嘛?就是一刀挥下来,然后咔嚓一声,你不会感觉到疼,但是你能感觉天旋地转,因为那是你的头颅在飞。” 老者忽然觉得杨一挺有意思的,比只会扛石头的吴钩有意思。 于是,老者就认认真真的看杨一在那里描述那个场景。 “你的血啊,从脖子那里呲的一声冒出来,像我们撒尿一样,呲的老远了。” 杨一越说越兴奋,他都不知道自己刀已经出鞘了一半。 “我听你这样一说,我觉得,我心里面也害怕。”老者笑呵呵的看着杨一,双手不断的搓着。 “林子无!你给我滚出来!” 老者的前面的话刚说完,马上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诶呦喂。您喊什么呢?” 杨一听见老者再喊林子无的名字,顿时急,伸出手就要捂住老者的嘴巴。 老者可不能让他得逞,两个人互相纠缠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 “林子无,你个王八蛋。你不想让我进城就算了。” “你,你喊个二傻子在这里拦我是什么意思?” “林子无,你出来!你不出来你是龟孙子!” 杨一气急,可是看这是一个老人也不能和他动手,哀求着说道:“老人家,老人家,我求求你。您别再喊了,您赶紧离开吧。” “离开?哼!我今天不把林子无喊出来,我就跟你姓。” 老者冷哼一声,一把推开杨一,杨一直接被他给推到了地上。 城墙上的士卒,看见杨一居然被一个老者推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 刘照站在城楼中间默默出声。 瞬间城墙上的士卒都停住了笑声。 林子无是大帅,治军严格,不过不触犯军法的嬉戏打闹,林子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照是林子无的副手,他可没有林子无那样有幽默感,在漠北士卒最怕的是刘照,将军最怕的是林子无。 “老不死的。” 刘照看着城墙上和杨一吵闹的老者,也是骂了一声和林子无同样的话。 “林子无,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居然用你手下拦我进城。你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啊你,你没脸见我啊你,你居然让手下拦我!” 杨一被推到在地之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求您了,老人家!” 杨一扯着嗓子求着老者,老者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呆在那,别让我把你的喉咙也封了。” “您赶紧封,赶紧封。到时候大帅追究起来,我还能有个借口。”杨一听见老者要封住自己的喉咙,笑嘻嘻的喊着老者封住他的喉咙。 老者可没有这么精神去管他,他叉着腰,站在漠北城下,就看着城墙上的士卒,然后在那里重复着他乌龟儿子王八蛋的话。 城内将军府里,林子无端着盆面条正在吃。 他一口蒜一口面,吃的稀里哗啦。 “丫头,再给我点醋。” 林子无指了指圆桌旁边摆着的一个陶罐,换了一身衣服的女子坐在位置上,把陶罐推给了林子无。 女子面前也摆着一钵面条。 “吃面啊,就要一口面一口蒜,这样吃着才香。你在长安里面吃的东西太讲究色香了,吃不出原来的味道。这吃东西啊,就要吃的痛快。” 林子无倒了点醋,剥开蒜皮,嚼了一口,一边吃面一边和丫头说着吃面的讲究。 女子吃面的样子不像林子无这样稀里哗啦的,吃的很秀气,在林子无眼里这样吃不痛快,所以他家里面的两个女儿都是他这个吃相。 “叔叔,你就让爷爷在外面这样骂您呢?干脆,您让他进来得了,他在您面前不敢放肆,到时候您随便拿捏他都行。” 女子放下筷子,也给自己来了点醋。 “吴清远这个老不死的,就该让他在城外骂吧,他居然拿你去打赌。” “你不知道这个老不死的。你打他没有用,骂他也没用,他就是一个二皮脸。但是你现在只要渴着他,饿着他,不让他喝酒吃肉,就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子无几筷子就把盆里面的面条吃了一小半。 城外叫骂声不停,林子无口中叫做吴清远的老头,骂的口干舌燥,直接坐在了沙地上,他已经喊不出声音了,他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气死我了。李清栏这个丫头片子也不帮我说说好话,真是白疼她了。” 吴清远看着自己不远处杨一,用手撑起身子,走到杨一身边就在杨一身边摸索。 “诶诶。你干嘛啊!” 杨一看着这个臭老头在搜自己身,心里面有些急,谁看见一个臭老头在搜自己身谁都会慌,而且这个臭老头还疯疯癫癫,在城门口破口大骂。 早知道就不接刘照将军的令了。 杨一现在很后悔,后悔的闭上了他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吴清远手里面拿着一叠纸,细细一看,说道:“赌票?” “老先生,老先生。您看这样好不好,您把赌票放回原位。您要什么,您和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助您。” 杨一看见吴清远拿出了自己的赌票,立马用诚恳客气的语气对吴清远说话。 “你让我进城,我就把赌票给你!” 吴清远现在很高兴,因为他拿着杨一的把柄。 在进城和赌票中间,杨一很果断的选择了赌票。 “好,您把赌票放回原位,然后放了我,我先进城,然后去禀报大帅。您看这样成不成?” “当我傻呢!” 吴清远拿起赌票扇在杨一的脸上,骂道:“真是王八蛋带出王八蛋的兵,被我拿着把柄,还想着让我人财两空。” 城墙上刘照看着吴清远和杨一的一举一动,大喊了一声:“老不死的,我要吃肉了!” 随着刘照的一句吃肉了,他身后的亲兵,捧着一支烤好的羊腿到他面前,他叫道:“老不死的看仔细了!” 刘照咬掉一块肉,让城下的吴清远直吞口水。 第十四章 吃肉最要紧 刘照第一次吃肉吃的畅快淋漓,有人说音乐能够促进食欲,是比酒更好的佐料。 在漠北这个干枯的地方,不会有人给你伴乐,除非是在大战时,用鸣金和击鼓,用嘶吼和哀嚎给你下饭,能这样做的整个漠北只有林子无,不包括他刘照。 所以最促进刘照吃东西吃的香甜的原因就是吴清远这个老头在城下哀嚎痛骂,是这个老头在城下望而不得的痛苦。 士卒们不清楚大帅和刘照与这个老头有什么恩怨情仇,只觉得这种恶趣味挺好玩的,他们也不在看戏,而是在欣赏这场恶趣味的表演。 吴清远伸出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想从嘴唇上找到昨日自己啃羊腿的味道,书上有写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现在他也创造出了一段佳话舔唇尝味。 不知道吴清远那干裂的嘴唇能让他尝到什么味道。在沙漠里,越舔嘴唇越会觉得自己口渴。 到头来,吴清远依旧是在折磨自己。 刘照看着吴清远可见而不得尝的样子,冷哼一声,将羊腿骨往城下一丢,吴清远就如同一头饿狼一旁扑了过去,却发现羊腿干干净净,只有白骨。 “刘照,你小子给我等着!居然敢戏弄我,你也是个乌龟王八蛋,你个龟孙子!等我进去了,我打的你哭爹喊娘!” 吴清远欲哭无泪,口里面念叨:“我都一个晚上没有吃肉了,居然都不给我吃点肉。” 刘照心里面一阵爽快,想起几十年前,每次轮到自己吃肉的时候,这个老不死都会出现,然后义正言辞的抢走自己的肉。抢走不算,还站在自己面前吃,更可气的是,到现在自己还打不过他。 “开城门!迎接我们大唐的国师!” 这位在漠北城士卒看来,极为冷苛的将军走了,他并没有打算去迎接这位老人。 随着响亮的开门声传来,吴清远眼睛发光,一路小跑的跑进了漠北城里去。丝毫不管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在苦苦哀求放过自己的杨一。 吴清远对漠北城的布局十分清楚,因为这里就是一个田字格的军营,他沿着大门直走,走到漠北城最中间就是林子无的将军府。 “诶呀,忘了。” 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漠北城外被自己封住躯体的将军,他一挥袖,城外的杨一感觉自己身体的禁锢没了,一溜烟的跑进漠北城。 刘照口中的国师身份并没有让林子无亲自来接吴清远,他坐在大堂那里,正在消灭最后一点面条。 吴清远随着林子无的亲兵走到大堂外,搓着手跑到桌子上,拿起一碗刚下好的面条开始大快朵颐。 “爷爷,你和叔叔吃饭的样子可真像。” 李清栏右手托着下颌,看着吴清远的吃相,然后又看看林子无的吃相,摇摇头。他们的吃相一点都不好看。 吴清远伸手拿了林子无一瓣蒜,手指一撮,就将皮全部搓开了。 “咔嚓。” “嗯,香。”吴清远舒服的出了口气。 林子无放下筷子,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吃面的吴清远。 这时,吴钩吃过丹药已经醒了过来,走到了大堂。 虽然他现在很虚弱,可是他以周身为熔炉,吸纳天地元气,恢复速度可以说是天下一人。 “师父。” 林子无点点头,示意吴钩坐下,火头军卒给吴钩端来了小半盆羊肉。 “吃吧。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今天林子无的心情有些好,实际上他自己虽然一直对于吴钩有些看不上眼,唯独的优点也只有兵法和现在他奇怪的修行方法。 吴钩知道林子无的想法,他作为一个旁观人,早就看出来林子无的看不上眼,是对于子侄的恨铁不成钢的关怀。林子无向来不惯于表露自己的情绪与关爱,对于他人要求都很严格,比如家中那两位林家小姐。 “又是一个吃相难看的人。” 李清栏觉得吴钩这个人很无趣,她以为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吃相应该会好看很多。刚才林子无还夸他的这个弟子,熟读典籍、兵法谋略是个可造之才。 吴钩双手从盆里捞起一块骨头,他双手都沾满了肉,一口好牙将骨头上的肉吃的个干净,像如同乡下用来耕田的犁耙,唯独不同的是,犁耙有缝,他牙齿没缝。 吴清远一口一口的吃着面,他的眼睛看的不是钵里面裤带宽的面,是冒着热气羊肉。 “诶呦。” 揉着手的吴清远满眼的妒忌,他刚才想要从吴钩盆里面捞出一块骨头,结果被林子无一筷子打在手上。 “这是给我徒弟吃的。你去吃什么?你一个老人,九十余岁,还与晚辈争食?脸皮呢?” 林子无在饭桌上指着吴清远训斥。 一旁的李清栏则是一眼看林子无,然后再看吴清远。 “你吃像难看不知道啊?小时候你来抢我们的肉吃,我们打不过你,那时候没法说你。现在你动动徒弟的羊肉试试?” 林子无四十多岁的人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过用词来形容吴清远这个大唐国师,却发现穷极所学,都不能说出这位位居高位的老者的无耻程度。 “二皮脸。” 林子无最终把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了这三个字。 吴钩也感觉出吴清远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的羊肉,他吃的更快了。 快到一盆羊肉在吴清远一钵面条吃完之前吃完,彻底断了吴清远的念想。 这还不算,吴钩拿起骨头开始吸骨头里面的骨髓。 “哼!我不吃了!” 吴清远愤愤的把筷子一排,双手插胸的看着林子无。 吴钩瞟了一眼吴清远的钵里,面条被他吃完了。 “吴钩,这羊肉好不好吃?”林子无无视吴清远可冒出刀子的眼神,随意的问向吴钩。 吴钩嘴里面吸着骨髓,听得这句话,啵的一声松开嘴答道:“师父,这羊肉出自金帐王庭的羊,羊肉鲜美有韧劲,而且膻味极少,用香料做底料,去掉最后的膻味,再用来烹煮,在肉中,味道可谓是天下第一。” 吴清远冷哼了一声,他对于这个林子无的徒弟好感顿无,什么养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他闭着眼睛当做眼不见心不烦。 林子无转头看了刘照一眼,刘照心中了然。 说道:“吴老头,说说吧,昨天金帐王庭的事。” 吴清远并没有打算理他。 刘照一挥手,门口的士卒又端上一盆羊肉咚的一声放在了吴清远面前。 浓郁扑鼻的肉气熏的吴清远睁开了眼睛。 “诶。说吧。” 刘照伸手一拉,把羊肉拉到一旁,让迫不及待用手去抓羊肉的吴清远交代清楚。 “说什么?昨天晚上丫头肯定和你们说清楚了。” 眼巴巴的看着肉的吴清远,认真的说道:“我只是和金帐王庭的大巫师打了个赌而已。” “赌什么?你居然要用丫头去做赌注?而且肯定输了!” 林子无知道吴清远这个老头是一个嘴里面向来没有实话的老头,特别是在记恨了他几十年的人面前。 不得不说一句,老头的修为很高,在场只有抱一境界的林子无才能镇住他。单单是说实力,两人可能不相上下,然而林子无作为五十万大军的大帅,身上还有漠北军的气运加身。 “你不说,那我就要吃肉了。” 刘照拉过一张椅子,伸手拿了一块骨头,咬了一口喊道:“真香。还是刀子说得对啊,这肉可是天下第一的肉。” “咕咚。”吴清远咽了一口口水,打算为了肉,不在隐瞒了。 “是这样。我不是国师嘛?掌管钦天监。四年前我发现朝廷气运有变,但是这种变化不是很明显,心里面起了疑惑,想要去书院求解。可夫子他老人家又去周游了。其他先生,又不理世事。” “无奈之下,我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前年我发现,朝廷气运的变化有些明显了,我用后天八卦图推算,发现无法推算。于是乎,我就前往金帐王庭那里,想套套他们大巫师的话。” 吴清远说话极为顺溜,把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结果他说是青天的旨意,谁也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让我不去追求这件事的结果。我和他吵了起来,毁了他收集了五十年的祭坛天骨,还说你追的上我,我就拿《连山》《归葬》《周易》三书给你。” 刘照丢掉手中的骨头,说道:“所以说你不是打赌,你是被人追杀。” “丫头片子就成了你的挡箭牌,给你用来挡杀追兵的。”林子无咬下一口蒜,吴钩觉得周围天地元气开始凝滞起来。 吴钩悄悄拉退太师椅几步。 “不怪我。丫头非要跟着我走,说去历练历练。” “愚蠢!你当真以为那个巫师看不出来丫头片子身上的气运?别人要追的要杀的不是你,是丫头片子。要不是你们能逃到漠北,那些修士忌惮于我,你们早被金帐王庭的人杀了!” “就拿昨天那对骑兵来说,他们五百人都是纳气境,但是他们有阵法,只要有十个人围住你,就能困住你两个时辰,那时候丫头片子还有命!” 林子无罕见发怒,他指着吴清远的鼻子怒骂。 “你说说你,你都快作古的人了!还带着丫头去冒险,丫头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你个老不死的。我漠北的防线被他们那群冲来的修行者搅的乱七八糟!” “是是是。是我的错。” 吴清远对于林子的怒骂丝毫不在意,他趁着刘照不注意抢过羊肉盆,端着它就跑到了一边。 “既然你承认你错了,那好,以后你就带着我徒弟去把潜入漠北的修行者杀个干净!” “好好好。先让我吃肉。” 第十五章 天上掉嫦娥? “什么?” 吴钩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要和这个老头子去剿灭因为这次事件潜进漠北金帐王庭的修士? “就你们两个。”林子无这句话是对吴钩说的。 见是林子无说的话,吴钩没有反驳,只是看着那个在吃肉的老者。 “你不要小看他。他是朝廷国师,若是单打独斗,他和我不相上下。” 林子无嘱咐吴钩,但实际上,这句话是说给吴清远听得。 吴清远拿着骨头在那吸骨髓,骨髓被他洗得滋遛作响。 “啊,对对对,不相上下。” “叔叔,那我呢?”李清栏眨着她的大眼睛,嘴巴里勾起甜笑看向林子无。 “你?你就待在漠北城。等金帐王庭的人肃清之后,我就派人送你回长安。” 林子无知道李清栏心里面的打算,严肃道:“你别想又偷偷逃走,要不然我就让你把城门外的石头背回去。” “哦。”李清栏嘟着嘴,看着吴钩说道:“小子,你和爷爷出去,可得小心点。别让爷爷去救你。” 吴钩吃得有些撑,难得动弹,他半摊在椅子上,很随意的应了一个是。 “你休息一下,然后去把石头打碎,叫他们搬回城里面,到时候当做滚石用。” 林子无起身,现在是正午,他要去各营巡视中午换防,嘱咐吴钩处理掉石头。 刘照跟着林子无一起出去,就留着吴钩他们三人呆在这。 现在吴钩这才有时间和心情观察这位不一般的女子。 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柳眉、琼鼻,一眼看上去不够惊艳,但是却能够让人难以忘却,眉目中有些温婉又有些飒然。 “看什么看?” 李清栏一回头,吴钩立刻低下自己的头,打量着自己的手。这种小动作在李清栏眼里,丝毫逃不过。 她哼了一声,学着吴钩的样子,也摊在了椅子上。 幸好的是,林子无也喜欢摊在椅子上。将军府里的椅子就按照林子无的身形和坐姿打造的。 吴钩仰着头,想着一会还要去把石头打碎,脑子里会开始回忆守城的滚石有多大,别一会自己给打大了,到时候他们拿不起来。 原本还喧嚣的大堂里,就只剩下吴清远的滋遛滋遛的声音,他也从桌子一旁,坐回了桌子上。 这种安静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啊。舒服。” 吴清远看着两个小辈躺在椅子上,看上去很舒服,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爷爷,我们走吧。” 李清栏忽然站起身来,拉起吴清远往外走。 “你们去哪?” 吴钩看他们两人往外走,起身拦住他们。 “你们要走,得让我师父回来禀报他才行。” “小子,你别拦着我们,要不然我打你。”李清栏举起自己的拳头在吴钩的面前晃了晃。 吴钩笑道:“就你?” “不行?”李清栏笑眯眯的看着吴钩,忽然散拳成掌,一掌轰出。 吴钩只感觉一股力量冲向自己,他双膝轻曲,体内天地元气如同大河奔腾冲向这股力量。 可是吴钩却被这股力量轰退几步。 吴钩心中震撼,很显然年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李清栏境界远胜于自己,他原本以为自己算是了不得的天才了。 十九岁纳气上境,只差一次明悟,他就能踏入洞玄。 “哼。” 李清栏见自己轻轻松松击退了林子无的徒弟心中高兴,蹦跳着拉着吴清远往外走。 “不行!我师父说,让我跟着国师去清剿潜行进来的金帐王庭的修士。” 吴钩还是拦在了李清栏的面前,死活不肯让开。 李清栏运力在手,一掌打向吴钩。 吴钩脚步往后一退,见得李清栏带身前冲,脚步一转,身子与李清栏身子互靠,吴钩左手往下一弯,直接揽住了李清栏的腰。 李清栏见吴钩躲开,欲转身躲开,却发现吴钩已经揽住了自己的腰,随着吴钩单手用力,李清栏被吴钩给甩开。 吴清远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人交手,退后几步,退回大堂,坐在了椅子上。 李清栏身子在空中一转,落在吴钩对面。 “好小子!有一手!” 李清栏单手运气,凭空往下一按,她说道:“看你怎么接我这一击仙人抚顶。” 吴钩觉得周身有一股力量扑向自己,他鼓动体内的天地元气,双脚一踏,一拳轰向在自己头顶逐渐凝成的掌力。 “砰。” 吴钩连连轰出五拳,那掌影被滞。 李清栏手掌已经落下。 吴钩再起拳,可他被这一掌轰倒在地。 “看你还拦我。” 李清栏见吴钩被自己打败,走到吴钩身边,说道:“你不过是林叔叔的徒弟,没有学功法修术还想打赢我?” “痴心妄想。” “丫头。其实在最开始你就输了。”在一边秉承着看戏最重要的吴清远开口说话了。 “第一招,你就被他抛向了空中了。第二招,你只是因为境界比他高,而他呢,空有大河奔腾的天地元气驱使,却无法运用在拳脚当中。凭借的只是元气奔腾的蛮力。” 吴清远看着低着头,看上去已经丧失斗志的吴钩,对着李清栏一招,让她别说话。 “这也是林子无为什么要让你跟着我的原因。他不会教徒,或许他能教你如何容纳天地元气,却不会教你如何运用天地元气。” 吴清远拉起吴钩,拍了拍吴钩身上的尘土,叹气道:“昨日到今日,我发觉你骨子里有些高傲,这对你的修行是极坏的事情。天下之大,无人知晓,前辈先贤探索天地,都不曾说出天有多高,地有多广。要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这个年纪能做到天地元气如大河奔腾的可谓是少见,最起码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吴清远现在的谆谆教导的样子挺像一个长者,李清栏看见吴清远这般模样,干脆回到了大堂,等吴清远训完人之后,她再带着吴清远的逃出去。 “你现在也得问问自己,你是为了什么修行?修行这门,虽然讲究天赋,但也讲究心境。曾经有一个人,二十一岁才到开辟境,三十岁洞玄,四十岁开阖,随后一个月之内他就已经登上了顶端,成为了天下少有的几位强者。他的天赋不好,但是他的心境却极佳。” 吴清远知道为什么林子无要让自己带着吴钩去剿灭敌人,完完全全是因为林子无在这一方面教授不了吴钩,他只能教吴钩杀人。吴清远很清楚,所以也要了林子无的这个人情。 毕竟抱一境界的人情可不是这样好要的。 特别是一个特别能杀人的人。 “你先好好想想,在回答我。如果你不想明白这句话,你会限制在你的执念里,看不见天上的风景。” 吴清远拍拍吴钩的肩膀,对着他微笑,这种微笑让吴钩逐渐的安定下来,开始细细思索着吴清远的问题。 “爷爷,你真要教授这个小子?”李清栏无聊的把玩着椅子,她用椅子后面的两条腿撑住自己,前面两条腿悬空,然后控制着椅子前后摇晃。 “不然怎样?他比你厉害,我可听出来了,他体内可是有大河奔腾的元气,这种情况我也在抱一境界的一些强者身上听到过。” 吴清远坐回椅子上,他撑着头对着李清栏说:“我先睡会。” 吴钩刚才被吴清远的安魂术给抚慰了情绪,思索着自己修行的原因。 这个原因很简单,他只是为了报仇。 可,真的只是报仇吗?吴钩有时候这样问过自己。 因为吴钩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虽然刘照想要保持自己变强的决心骗过自己,但那也只让自己坚持几个月,然后又沉静下来了。 他骨子里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懒惰,一种出乎意料的贪图享乐,一种出乎意料的骄傲,一种处处意料的臆想。 自己的每日刻苦训练,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真的去懒惰,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在林子无眼前变得那么一文不值。 说句实话,他是一个心里面更加想靠运气的人,盼望着敌人比自己境界低,然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被自己杀死。 他的修行是为了让自己的臆想更加符合实际一些,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所以他不会去想他报仇了之后怎么办,因为报仇现在是他最大的臆想,这个臆想没有满足,他就永远不会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每天都觉得差不多差不多,总有一天自己会成功,自己会报仇。 他的脑子不断的替他迈步,迈向各种不同的路,迈向不同的场景、不同羞辱和不同的杀死敌人的方法的路。 他的脑子走了,可是他的心却没走,还继续在原地踏步。 林子无没有替他戳破他的白日梦,刘照没有戳破他的白日梦,因为无法叫醒一个在装睡的人,毕竟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他自己在奢望着,天下能掉下月饼来,掉下万两黄金,掉下嫦娥。 这个梦,始终需要让他自己来戳破,决心永远来自自己,而不是别人。 第十六章 破镜破境 我有强烈的心,却寄希望在臆想里。 吴钩后来想清楚了这样一句话,骨子里面的那份高傲和懒惰组成了现在的他,只为度日而已。 “看来他想清楚了。” 李清栏目不转睛的盯着吴钩,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吴钩佝偻的身形开始逐渐站直,她心里面清楚的知道,吴钩的心境变了。世人都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却迟迟迈不出那一步,或者说走一步又退回来了半步,能做到心境纯粹,踏入云顶的人很少,只有那种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吴钩现在的心境逐渐澄明,擦去了镜面上雾蒙蒙的灰尘,看着镜子,就能清楚的看见自己。 他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境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才发现自己现在这刻的嘴脸十分可恨,决不可怜。自诩有一个让自己奋进的目标,实际上在那里畏畏缩缩。 吴钩盯着镜子的自己,产生了厌恶和恶心。他盯着自己,他要将自己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嗯?成了。” 吴清远打着哈切醒过来,生了个懒腰,笑嘻嘻的对着李清栏说道:“丫头,看到没?世间的人都像他,巴望着苍天什么时候能够青睐他们。” “爷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说的那番话你用了安魂术。”李清栏嗤之以鼻,对于吴钩的醒悟,她归于吴清远的定魂术。 四周的天地元气开始向吴钩流动,他体内也不断的有元气冒出与四周的天地元气互相纠缠。 “咦。他居然将天地元气纳入了他自己的体内?而且,如此庞大?”吴清远的眼力不会错,他是大唐国师精通望气、阵法、符箓,占卜。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条条白色的线,从外向内,从内向外,都是白色的线。 精纯的天地元气围绕着吴钩,他现在就如同一个漩涡中心,体内的天地元气冲进他的体内,然后又冲了出来,像是把吴钩的身体当做马路一般,行来往复。 “嗯?这是洗体?”吴清远无时无刻的都在关注着吴钩,见到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药浴,修行之人特别是修行兵器拳脚的人,都会使用药浴来洗刷身体,让身体变得更加坚韧。对于吴钩身体这种情形,让吴清远目瞪口呆,利用天地元气冲刷身体,进行洗体,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有意思?洗心还要洗体。” 吴清远嘿嘿一笑,心里开始合计着自己能不能收吴钩当弟子,反正林子无只能教他杀人,却教不会吴钩如何修行,要不然也不会求自己。 “爷爷,你干嘛呢?想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徒弟,关门弟子。你知道关门弟子这是什么意思嘛?”李清栏看着吴清远嘴角的笑,估摸着吴清远看上了吴钩,不过她可不喜欢吴钩这个人。 “什么关门弟子?你是那个老不死的关门弟子,什么关门弟子啊!” “爷爷!”李清栏赶紧跑到吴清远的身后给他捶背。 “爷爷。你善良大方。你就不要再把我送到那里去当他弟子了。当他弟子可苦了,我哥哥都受不了。” 吴清远一挑眉说道:“再用点力。” “如果你不送,我就不把你带我进青楼这件事告诉林叔叔和先生。如果你要送的话,我就告诉他们你不仅带我进青楼还把我输给了青楼,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就被青楼关起来了。” 李清栏笑眯眯的给吴清远捏着肩膀,对着吴清远低声说完这句话。 吴清远的身子僵了一下。 李清栏继续说道:“林叔叔看似什么都不计较,实际上很看重朝廷的威仪,先生更讲究礼仪,认为什么样的地位就该有什么样的礼仪。如果他们两个都知道你把我卖进青楼,你想想他们两个会怎么做?” “我不收徒弟了!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 吴清远转过身,盯着李清栏的眼睛,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这句话。 李清栏晓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继续给吴清远捏肩。 他们两个说话时,吴钩的体内再发生变化。 吴钩打碎了那面镜子,镜子碎片散落四周,化作百道碎镜子,每一面镜子上都有他的一面。 “子曰,三省吾身。今天我以百镜照身。” 吴钩抬头上望,他发现头顶还差一面镜子,他喊道:“以苍天为天镜!照我天灵。” 天际上出现一道影子,这道影子向两边缓缓散开,如一道门,影子的背后是一片白光。 在巡视军营的林子无回头上望,笑着对刘照说:“这老不死的还是有一套。” “有一套肯定是有一套。要教杀人,我们有千套万套。教徒弟,我们一套都没有。” 刘照有些感叹,他对吴钩的关怀一点不比林子无少,只不过他除了教杀人,其他的不会教。 天地元气此刻不再是缓缓流动,而是涌入了他的体内,入驻他的经脉穴位。 传出来的声音让吴清远和李清栏侧目,又是大河奔腾。 吴钩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现在他身子轻快,心中执梏以除,心境澄明,如同踏上云顶。 “多谢前辈。” 吴钩走进大堂,身子一躬,双手举于前,行了一个礼。 “不错不错。”吴清远对吴沟称赞两声,刚要起身就被李清栏拉住。 李清栏说道:“快走快走,要不然林叔叔一会就回来了。” “不行。” 吴钩还是拦住了李清栏和吴清远。 “滚开!别没事找事。” 李清栏有些急了,喝骂了吴钩几声。 “如果你要走,我立马唤我师父。” 吴钩知道自己现在还是打不过李清栏,便出口威胁。 听到这句话,李清栏声音冷了下来,她说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吴钩神色一凛,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李清栏有了杀意。 “小子。” 吴清远喊了一声,转移了吴钩的注意力,然后瞬间出手将吴钩打晕。 李清栏冷哼一声,杀意散去。 “丫头,你赶紧去拿点银子,然后我们马上就走。对了,给我带点酒。” “我早就准备好了。衣服、钱财还有爷爷你的酒。”李清栏笑眯眯的说道:“走吧,我们走。” 吴清远一手提起吴钩,跟着李清栏就往外走。 “爷爷,你为什么要带他?” 李清栏看见吴清远提着吴钩,心中十万个不愿意,觉得膈应的很,吴钩现在在她眼里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我都答应了林子无要带他去杀人的嘛。” “第一次看见爷爷讲信用了。” 李清栏这下是在打趣吴清远,吴清远脸不红心不跳说道:“这叫什么话。” “什么话?长安里都知道您是最喜欢把话当屁放的人。”李清栏从将军府门背后拿出包裹和一个酒囊,酒囊递给了吴清远,包裹就自己背着。 “走!” 李清栏和吴清远两个人跨出了大门,朝着明媚的漠北城外大迈步前进。 一路上那些士卒都打量着他们两个。 一个佝偻老者,一个少女。这种组合在漠北很难看见,而且老者手里还提着他们的军法官吴钩将军。 “我们为什么不偷偷跑啊?”李清栏拉着吴钩的衣袖低声问道。 “跑?这是漠北城,如果乱跑,估计会被人当做是奸细。到时候还不是得让林子无知道?” “但我总感觉,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也不安全。你看他们的眼神,好像我们两个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得稀奇一样。” 李清栏低着头扫着四周,看着那些来来往往是军卒的眼神,总觉得有股压力。 不像吴清远,身形虽然佝偻,却能够抬头挺胸,走的毫不在意。 “你学学我,就你那样子还做坏事呢?就你这样,还没走出门,别人就知道你做了坏事了。没事,以后多做做坏事,就可以像我一样毫不在意了。” 吴清远毫不忌讳的说出这句话,老不休说的就是这种人。 “抬头挺胸。” “抬不起来。” 吴清远摇头,说道:“你根本就没有做坏事的天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你。” “这不是跟着你做坏事嘛?主要我被林叔叔知道要逃跑,我肯定要被训斥,而且再想出城就完了。” “怕什么,马上就到城门口了。” 吴清远一抬头,发现早上拦住自己的杨一刚从城墙上下来。 “站住!” 杨一看见吴清远转头就要往城墙上走。 吴清远喊了一声,杨一的身子就又动不了了。 吴清远一路小跑到杨一的面前说道:“又是你。给我们开城门。” “开城门?你们要干嘛?” 杨一对于这个老头印象深刻,毕竟能够肆无忌惮的骂城。 “我们要出去。” “你这是?” 杨一自然也看见了吴清远手中提着的吴钩,看样子吴钩还昏迷着。 “林子无要我带着他这乖徒弟去把门口的石头打碎了。”吴清远立马编了一个理由,让疑惑杨一相信。 杨一,不傻,但是立马相信。 因为把石头扛回来,然后又打碎的事,只有吴钩会干,也只有他去干。 “开城门!” 第十七章 太子太监 是夜,漠北的平原上,狼嚎鬼哭,一堆篝火与明月相照。 四周都是土堆,能阻挡大部分风灌进来,加上这对篝火,漠北的夜在这三个人周边变得不是那么寒冷。 吴钩身上只有一件单衣,不像吴清远和李清栏每人身上披着一件裘。 怕冷的吴钩只能离篝火近一点。 “天地元气的运用,起于运用之人的心念不假,然而天地元气乃是万物之本,是为一。一可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中变化无穷。修士的术法,实则是对天地元气生的变化加以运用,这种变化得其一,便得大道。” 吴清远拉了拉身上的裘衣,想要把全身上下都盖个严实。 “所以,你杀人,也可以杀出一条大道来。只是看你怎么杀,怎么运用天地元气去杀,这是现在该面临的难题。” 吴钩听得很仔细,深怕把吴清远说的重点给遗漏了。 “譬如你那天御剑杀人,也是你天地元气的变化运用。你直接和敌阵进行冲撞,也是你天地元气的变化运用。” “你的能力如何,既要看你可动用的天地元气多少又要看你是否能让天地元气发挥出他们最大的能量。就像是这堆火,你要让他们烧的更大,烧的更旺。” 李清栏靠在包裹上面,让自己躺的舒服一些。自从吴钩被他们带出来之后,李清栏就带着吴清远乱走,然后用秘法把自己的行踪给掩盖住,等到了晚上,李清栏寻到一群土堆,就打算在土堆里面休息一晚。 吴钩也被吴清远唤醒,唤醒他的目的也不是给他讲经传道,是让他去把土堆旁边的已经倒塌的老土房拆了,从里面找一些柴火出来。 “好了,今天就讲这么多。我要睡觉了。”吴清远越讲越乏,明明刚天黑小半个时辰,哪有这么困? “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吴钩把吴清远刚才说的所有话总结成了这一句。 “有所谓君子不器。所以修行者就是要将道与器融为一体,无所谓器也无所谓道,道就是器、器就是道。” 这是吴钩读百书之后的结果,不再是小小的聪明,而是聪慧。读书无用,在大唐盛传已久,唯一有用的只是读书能考秀才举人进士,考不上方是无用,以至于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考不上,因为父母觉得他考不上。 吴钩自幼学文,这文不是无病呻吟之理,而是诸子先贤于万物之理的思辨,更通俗一些,书上实际上记载的多是前贤经验。 有这些经验,吴钩对于吴清远说的这些话,一点就通。 “聒噪。” 李清栏送给吴清远和吴钩这两个人一个词,她翻一个身,用裘衣遮住耳朵。 吴钩眼睛看着噼啪的篝火,坐的更近一些,木材终归是要全部化为灰烬,那时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驱寒了。 吴清远是个老头,境界高深,早就寒暑不侵,但他披着裘衣,是因为他老者。 李清栏,吴钩不敢招惹她。 “受着吧。” 吴钩安慰自己一下,用木材刨出火星,刨出一个人的大小,从旁边捧些沙土过来铺在上面,吴钩躺下去,还觉着暖和。 这个方法是老斥候告诉他的。说直接躺在漠北的戈壁上,会得寒病,运气差一点冷死都有可能。在黄土下铺一层木炭就能利用木炭的热力保证身子不会受凉。 “咔。” 正当吴钩躺下睡觉的时候,他耳朵里面传来了轻微的断裂声。 吴钩眉头一皱,瞬间警醒起来,他以前是一个猎人,对于夜间的声响很敏感,在军中训练之后更加敏锐。 吴钩缓缓撑起身子,就如同自己翻身一样,由面朝篝火转向面朝外,眼睛微闭。 吴钩隐隐约约看见在土墙外有几道人影,他利用天地元气的流动在脑中勾勒出附近的图像,那几个人的身影在自己脑中一览无余。 “五人一伍。” 吴钩看见他们这五个人有三人持刀,两人持弩,从吴清远的方向逐渐将自己包围。 之前吴钩去捡拾木柴时,就暗地里在底下铺了细木块,用黄土盖上,白天都不容易让人发现,更别说黑灯瞎火的晚上了。 这一伍最大的可能是漠北军的斥候军卒,吴钩对人员武器配置很清楚,漠北十八国里面没有一个国有弩箭,只有大唐才能配备制作技艺繁杂的弩箭。 吴钩伸手拿出五个石头,准备以石击人。当他捏成拳的时候,他忽然一想,用天地元气做拳掌,一句把外面的人给握住。 随着吴钩心念一动,四周的天地元气缓缓流动,随他手指驱用。 “合!” 吴钩念了一声,那五道人的身影被天地元气给撞了进来。 这一撞,让他们心中大骇。 “笃笃!” 两支弩箭射向已经站起来的吴钩。 吴钩迅速躲开。 “是我,我是刀子!” 剩下三人举刀砍向吴钩,吴钩及时出声,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三人借助火光看清了吴钩的脸。 “嘿,是刀子啊。” 三人当中年纪稍大的人,拦住了其他人,将刀入鞘,对着吴钩拱手称呼道:“斥候伍长张铮见过吴钩将军。” “我等见过吴钩将军。” 其他人也收刀入鞘,对着吴钩行李。 李清栏抬起头来说道:“你们小声点!” “我帮你把耳朵封住。” 打着呼噜的吴清远说话了,然后他翻了个身,面朝外。 漠北军的斥候对于吴钩丝毫不陌生,他曾经在漠北当过一年的斥候,而且凭借着吴钩每日修行的谈资,他都能成为漠北军无人不知的人物。 “将军,你这又是什么修行?” 张铮是个三十岁的汉子,一脸络腮胡,让他看上去颇有威严。他当了十三年的斥候了,功积校慰,是斥候队的校尉官长。当年吴钩就是在他的麾下当斥候。 张铮挥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四个士卒坐下来,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会。 “没啥,大帅让我带着他们两位在漠北到处看看。” 吴钩指了指睡着的吴清远和李清栏。 张铮点头,吴钩是大帅的徒弟,他的话自然没有假。 “张哥,你这又是带新斥候啊?” 吴钩看向旁边四名士卒,他们四位样子很年轻,也没有漠北军卒通有皮肤干燥粗糙。一看就像是征召来的新兵。 “是啊,每天在大营里面训练步卒发闷,所以带着新挑选出来的斥候出来走走。前两天,斥候损失挺大,刘照将军大怒,不过也没办法,斥候得重新训练,我就借着机会出来了。” “我告诉你们,这是我们漠北的军法官,别看他样子比你们老。告诉你们,他也就十九岁,而且还是修行者,还是大帅的徒弟。一个个眼睛都跟我放亮一些。” 这四个人不敢插话,只能点头称是,新兵蛋子,那里能和老兵油子比? 吴钩并没有和其他的士卒多说几句话,漠北军是一个很排外的军队,他们排斥异己,排斥无法融入漠北的人。 很显然这四个人,还不能融入漠北,比如他们四个眼睛总是往睡着的李清栏那里瞟。 “我剜了你们四个眼睛!” 李清栏说话了,语气冰冷,他对于吴钩打扰她睡觉已经较为愤怒,现在还有四双眼睛在偷偷摸摸的窥视他。 “看,看,看,没看过女的啊!” 吴钩暴起,将四个士卒给踢翻。 他可听出来了李清栏语气里面的杀意。 作为征战沙场十三年的张铮也能感觉到那个女子的杀意,抽起腰刀扇了他们四个一刀。 “老子怎么教你们的,不该看不看!小心丢了命!这是漠北,别他娘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坐下!” 张铮压着声音吼着他们四个,他们低着头,摸着被打的地方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将军,这什么来头啊?” 张铮凑到吴钩耳旁问道。 吴钩回道:“长安来的,大帅的老熟人。” 张铮了然。 “诶,你们今天晚上准备要往哪边去?” 吴钩,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即是李清栏不能出漠北,如果张铮要回漠北,刚好让他帮自己传个信。 “是这样,今天中午有一对斥候没有回来,他们走的方向是漠北西北面,按照时间,他们昨天晚上就该回到漠北的。可今天中午还没有回来,我问其他回来的斥候,都说没有看见他们,我想现在局势有些紧张,我担心出事,就带着他们往那边走。” “局势紧张?” “你不知道?就今天中午传来的消息,说是金帐王庭的太子下面被剪掉了,还说剪掉太子下面的人已经跑到了漠北,金帐王庭在北边屯兵了十万,其他各国也有屯兵的迹象。” 吴钩听完张铮所说的,眼神瞟见了李清栏,他现在明白了林子无为什么要拦着李清栏了。 “而且,据说金帐王庭已经有修士潜进了漠北,这次我怀疑那队斥候就是被那些人给杀了,要不然,其他斥候队不会不知道消失的那队斥候。” “更可怕的是,如果他们穿上了那队斥候的衣服。” 吴钩说出这件棘手的事情最麻烦地方,敌军混入了我军。 “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啊。你是修士能起到大作用!” 张铮听见吴钩说要和自己去,心里面大喜,有一个高手护在一侧,自己这一行人要安全很多。 第十八章 乱葬岗 “起来。” 吴钩大着胆子走到李清栏身前,喊了几声没有动静,这才想起来吴清远封住了李清栏的听觉。 吴钩只能拍拍李清栏的手。 “砰!” 李清栏苏醒之际,飞起一脚踹向吴钩,吴钩身子一斜,紧贴着李清栏的腿向前跨了一步,吴钩伸出手来按在李清栏的肩膀上,左腿一扫,将李清栏摔倒在地上。 吴钩现在要出手止住李清栏,李清栏现在的杀意很浓烈。 “你把金帐王庭的太子给废了?” 李清栏的听觉在她苏醒的那刻恢复了,因为吴清远出手了。现在她能听见吴钩的声音。 吴钩低声的问她,眼睛紧盯着李清栏眼神的变化。 李清栏听到吴钩这句话,身子一僵。 “好嘛。就是你。我看这件事你肯定没和我师父说。” 吴钩松开手,退到一边,等李清栏自己站起来。 而吴清远现在开始装睡了。 “你想怎么样!”李清栏恶狠狠的看着吴钩,等着吴钩来勒索自己。 “现在金帐王庭屯兵十万与漠北北面,漠北十八国蠢蠢欲动,现在的局势很紧张。” “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这很严重,金帐王庭现在只有两位王子,一位在长安作质,剩下一位被你给废了,你这是要断了金帐王庭后!” 吴钩声音带着怒气,李清栏的这一举动,可能会导致漠北大战开启。 “那你想怎样?” 李清栏的声音弱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理亏了。 “先和我走,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带你们两个立马回漠北城。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谁,不过现在大战一触即发,你是一个女子,我大唐现在没到女子上战场的境地。” 吴钩冷哼一声,怪不得李清栏一心想要离开漠北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能把金帐王庭太子给废了,这得是做什么事情才有机缘? “好嘛。” 李清栏答应下来了,她可不是那种无理闹三分的人。 “爷爷,起来,你别装睡!”李清栏踢了身边的吴清远,她的听觉恢复的时候,就知道吴清远醒了。 “啊,啊,什么?丫头,天亮了?” 吴清远假装自己从睡梦中醒过来。 “张伍长,你们带着几匹马?” 吴钩踢开还没有燃烧完的柴火,用泥土盖住篝火,让张铮他们去把战马牵过来。 “这次我怕事有意外,每人双骑。” “那好,我们一人一匹,务必在天亮之前赶到那队斥候的出事地点。” 张铮是一个老兵油子,这十几年大大小小的战争,知道什么事重要什么事不重要。 “按照推算,那队斥候在我们现在往北一百里的地方。” 吴钩说道“往北一百里?” “对,往北一百里。就是那处乱葬岗。” 李清栏和吴清远收拾好东西,李清栏听到要去的地方是一处乱葬岗,偷偷问吴清远道:“乱葬岗会不会有鬼啊?” “鬼倒不会。不过漠北的乱葬岗葬的都是死无全尸、无法辨认的士卒和将军,那里积累的怨念很深,充满了毒气。” 吴清远有些担忧,漠北的乱葬岗,他听说过,年轻的时候也去过,差点没死在那里,那里的怨念足可以乱人心神。 “士卒死了有什么怨念?” “死无全尸的怨念、战局胜负的怨念。在那里栖身的是大唐建立千年来的漠北军卒。” 吴钩对张铮说起乱葬岗的可怖之处,这还是他从他师父口中得知的。那里被漠北划为禁地,其他人不能随意进入其中。 “这可有些麻烦了。他们为什么要去哪里?”吴钩对这队斥候巡游的地点很疑惑。 “不知道,这是其他斥候队和我说的。” “不管了,先走吧,不要节省马力。越快赶到越好。”吴钩从今天中午踏入洞玄境界之后,心中多了一分明悟,这种明悟倒不是针对修行迷途,可以说是直觉。 “上马!” 吴钩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在漠北的这个夜晚,一道道命令从漠北城发出。 林子无面色铁青,坐在将军府大堂上,近乎于咆哮的骂着那位大唐国师。 刘照站在一边,手中握着一柄青色偃月刀。 “要不要上书朝廷?” 刘照等林子无消气坐在了椅子上嚼了两瓣蒜后,询问林子无接下来的对策。 “肯定要上书朝廷,边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绝对隐瞒不了!金帐王庭和我们已有六年互不侵犯,现在被吴清远这个老不死打破了局面,这得有多少将士牺牲!” 林子想起吴清远这个老头,一掌拍在桌子上,这张桌子可是青岩铺成,被他一掌就打成了两截。 “还有丫头片子,居然帮着吴清远隐瞒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件事情是丫头片子做的,那也得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我们这样才不会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你看看,飞檐关被围,那里只有一千驻军,现在都还不知道文校慰还能撑住多久!” 林子无痛心疾首的说道:“哪怕多半天,半天,我就可以让骠骑军先行,多得半天的时间!半天的时间,对战局来说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你和我一样清楚!” “飞檐关地势险要,虽有一千驻军,仗着地利,也能拖上一两天时间。” “怎么拖?狼烟起了!如果只是区区千余人,文校尉也不会燃狼烟,千余人吃不了他。他燃起了狼烟只能是敌军数量太多了,他无法撑住!” “现在金帐王庭先是于北边屯兵,现在西边也传来消息,屯兵十五万有余。加上漠北十八国的动向来看,现在漠北要承受的是几十万大军压境!” “现在事发突然,我们已经完全落入了被动。” 林子无叹了口气,如果吴清远在这里,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吴清远,然后将李清栏关入大牢。 “国之战,为人之罪!” “她李清栏连个公主的样子都没有!漠北破,她就是千古罪人!” 林子无将手中蒜放下,看向刘照,说道:“你起书吧,把这件事完完整整的写进去,告诉皇上,镇国公请公主入罪,国师引咎。” “这处罚会不会太重了?” “重?等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就真的重了。她李清栏向来机灵古怪,不顾管教,胡作非为,不吃点亏以后会很难走的。” “那吴钩怎么办?”刘照现在挂念的是随他们两位出走的吴钩,吴钩修为不济,怕会被吴清远和李清栏两个人胁迫。 “他我放心,他心境入云顶。又读百书、我又指导他,他不会犯大错。” 在漠北夜里疾驰的吴钩不知道漠北城里林子无的滔天震怒。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乱葬岗有变。 “前辈。你之前对我说,天地元气可有万种变化,怨念可不可以被运用?” 吴钩落后半个马身,与吴清远平行,对着吴清远喊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怨念?”吴清远想起自己年少时,差点死于怨念之手,心中一惊,对着吴钩道:“怨念,可杀人无形。” “如此。我怀疑他们要拿怨念做文章。” “如此一来,漠北危矣。” 吴清远现在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一个机会要毁掉大唐的大错。 李清栏心中有些不安,她现在没有说话,但心中也在盼望着乱葬岗不要出事。 乱葬岗,积累了千年死无全尸无法辨认的将士骸骨。大唐建国后漠北第一战,侯君集灭八国,一个月内连番征杀,大唐将士伤亡十万余,军情紧急,侯君集顾不得战亡将士尸首如何处理,只是命人丢入漠北的一处天坑当中。 乱葬岗的名字也从那时候开始传开,随后千年来,漠北战事频繁,各国军队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一旦发生战争,战场都极为惨烈,为了防止尸首造成的瘟疫,这千年来无法分辨的尸首都会被丢入了乱葬岗。 而每年,漠北军主帅都要来这里祭拜千年的亡魂。 吴钩去年跟林子无前去祭拜过一次,但是那次是在距离天坑十里之外的地方。吴钩也没看见过这乱葬岗到底长什么样子。 念及此,吴钩勒住了战马。 其他人见状,迅速停马。 “将军?” 张铮问向吴钩,他看见吴钩似乎满脸忧色。 “弓弩手何在?” 吴钩没有回他,只是唤了弓弩手。 “在。” “我命你二人,快马加鞭,不得有任何延误,速速回漠北城,告知大帅乱葬岗怨气甚重,恐有修士潜入,大作文章。” 吴钩面色严肃的对这两名新兵下了命令,然后将一名新兵的战刀卸下,又说道:“天亮之前未到漠北城,军法从事!记住,你们如果赶不到,就让其他斥候传令,一定要让这道命令天亮之前传到大帅耳中。” “是,将军。” 两拨人迅速分成了两个方向,以不惜跑死战马的速度赶往各自的目的地。 张铮从吴钩的语气中听出这件事情非同一般,他心中也泛起了忧虑。 吴清远面色比吴钩更凝重,他比吴钩更加知道金帐王庭有没有本事去借怨念之力! 第十九章 这里是地狱 一百里,催马急行,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乱葬岗外。 “将军,前面好像有尸体。” 张铮看着前面地上模糊的身影,唤过吴钩。 吴钩下马一看,果然是漠北军的斥候。 张铮拔出腰刀,跳下马,一探鼻息,没有一个人都是活的。 “一共五人,都死了。” 吴钩翻过一具尸首,他一眼就看见了尸首脖子上伤口的古怪。 “你看,刀口是从左到右。不是从右到左。” 吴钩道:“他们都是自杀。” 李清栏道“自杀?怎么可能?他们为何自杀?” “我们都唐人大部分是用右手,所以砍杀的时候,刀口多从右到左,只有自杀的时候是从左到右。这五个人都是一样的刀口方向,只有一道伤口,只有是自杀的可能。”吴钩将死去的伍长的铠甲脱下,然后自己穿了上去。 李清栏道:“为何不可能是一个善使左手刀的高手,一刀割喉。” 吴钩赞同李清栏现在的说法,说道:“那就有可能是金帐王庭的高手杀了他们。” 张铮在一边准备把弩箭收集了起来。 “咦?他们的弩箭射光了。”张铮把五个人腰间的弩箭拿出来一看,发现弩还在,但是弩箭一根都没有。 “弩箭应该全部射进了乱葬岗里面。”吴钩指着远处地上的一直弩箭说道。 “你看那支弩箭箭头,是朝着乱葬岗里面的。” 吴钩穿好铠甲,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乱葬岗。 “伍长张铮!” “将军?” 吴钩说道:“看样子我们要进去一趟,你带好你那两个新兵。” “好嘞。”张铮笑着应了吴钩,他对在一旁傻站着的新兵说道:“一会记得跟紧点,要不然出了事可没人救你们。” “小子。这乱葬岗有变啊。” 吴清远懂望气之术,他在马上一直遥望,这乱葬岗的怨念黏稠的都快成实质了。这么强大的怨念,可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搞定的。 “我知道。可是乱葬岗生变危害有多大,想必你比我清楚。如果是说这乱葬岗在我大唐繁华之地,还可以邀请天下高手缓缓图之,但是这是在漠北,耽搁不得时间。” “去。” 吴钩一巴掌拍在自己坐骑的马匹上,马匹缓缓的往来的方向走去。 “下马吧。我们要进去了。” 看着坐在马上毫无动静的吴清远和李清栏,吴钩有些急躁的催促道:“时间不等人。” 吴清远叹了口气,下了马。 而李清栏则是面色有些难看,她轻轻问向吴钩:“能不进去嘛?” 吴钩很坚决的回她一句:“不能。” 李清栏随即翻身下了马。 “刀。” 吴钩递给李清栏一把漠北刀,李清栏摇摇头,吴钩不勉强她,他当先一人走进了乱葬岗。 天坑外三里就属于乱葬岗的范围,也叫做外乱葬岗,这里常年被日晒寒风吹,毒气并没有聚集,只有一些青色雾气,不过这是在夜间,没有人能够看清楚有雾气,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 吴钩紧盯着前面,他旁边的张铮则紧盯着脚下的路。那两名新兵战战兢兢,握刀的手满是汗水。 这两名新兵,一个叫王大,一个叫王二,是亲兄弟,一个十八,一个十七,入征不过四个月。 平时训练他们的都是张铮,比起吴钩他们更相信张铮。 李清栏走在两名士卒的后面,殿尾的是吴清远。 吴清远左手捏着一个奇怪手决,右手隐隐护住了李清栏。 “行了多少步?” 吴钩忽然停了下来,问张铮现在行路的步数。 “两千八百一十九步。” “有点奇怪。”吴钩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四个人,他说道:“我们走丢了。” “走丢了?不会吧。”张铮也往回一看,发现后面的四个人依旧跟着自己。 “这里都是戈壁,就算是我们走的再轻,六个人还是会发出声音,但刚才我发现只有我们两个的脚步声。”吴钩强打精神手指一引,两道劲气冲向身后的人影。 那四道人影被吴钩这一指给打消了。 “真他娘碰见鬼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丢了。” 张铮被这种情形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压住了惊骇的情绪。 “那,看见嘛。” 吴钩指着前面的路,继续说道:“那里是最黑的,我们要往那里走。” 张铮顺着吴钩指的方向,那里漆黑如墨,除了黑根本没有其他颜色。 吴钩抬头看看天,他发现月亮的影子很淡,就像是在自己跟月亮之间蒙了很多层轻纱。 “将军,你说我们杀了这么人,死后能过奈何桥还是要沦为孤魂野鬼?就像这里一样。” 张铮继续数着步数往前走,他想和吴钩说说话。 他怕吴钩也会像刚才那四个人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可是吴钩没有回他,就跟着他的脚步走,张铮走一步,吴钩就走一步。 “狗日的。” 张铮骂了一声,伸出手来,摸了摸吴钩。 “还在?” “哈哈,我刚才只是吓吓你,看把你吓的。” 吴钩指着张铮大笑起来,张铮则是有些脸红,自己三十的人了,居然还会被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戏耍。 不过张铮也知道吴钩这样做的原因,缓解一下张铮紧绷的心灵,毕竟他不像吴钩一样,已经将世界上的一切都看作天地元气的运用幻化。 “小心!” 突然间,吴钩大喝一声,一把手推开张铮,电光火石间一刀斩落。 这一刀吴钩催动的是体内的天地元气,斩落时,一道刀光划破了四周。 然而吴钩这一刀斩落,只是搅动了四周的雾气。 “什么鬼?” 张铮和吴钩背对背警惕着看着四周。 “不知道,我只看到一个人影刚才扑向你。” 吴钩摇头,他将漠北刀的刀剑触在地上,在他不断往前走的时候,刀剑和石头摩擦出来的火光和声音,让他们两个心中稍安。 毕竟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两千九百步!” 张铮数到了两千九百步,两人的突然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就有可能随时掉进天坑。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 张铮看向吴钩,吴钩缓缓转过头来,作噤声状。 两人就如此背靠背的模样等了很久。 “我操。” 张铮一声惊呼,他的面前一尺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张人脸,那张人脸被削了一半。只有一半的脸是竖着的,剩下的一半人脸连着下嘴唇挂着。 “呼。”张铮急着一道挥了出去,砍在了那张脸上。他的刀就再也下不去半寸了。 “真他娘是鬼。” 这时候吴钩飞起一脚踹在了鬼脸上,将这道鬼脸给踹的粉碎。 “快跑。” 吴钩拉起张铮就往左边跑,他不敢往前跑,往前跑就真正的走入了死地。 “真的有鬼!” 张铮怪叫了一声,他看见身后源源不断的鬼脸冲了过来,这些鬼脸多是支离破碎的,发不出怪声,发不出怪叫。 “张铮,别他娘相信有鬼,这些都是金帐王庭那群王八蛋弄来吓唬我们的。” 吴钩一点也不相信有鬼,他现在只相信这是一种手段。 但是他无法和张铮解释,因为张铮不是修士。他只能说是金帐王庭的人弄出来吓唬人的。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逃不了了,因为吴钩前面也出现了鬼脸。 “杀了他们!” “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人死才会变成鬼,活着的时候我们都不怕他们,还怕死了的他们?” 吴钩抽起漠北刀就挥刀砍向那些鬼脸。 张铮见得吴钩抽刀力战,自己也断然不能做那丢脸尿裤子的事情,他大吼一声喊道:“老子漠北军害怕你们?” 张铮比吴钩要厉害,因为他杀的人比吴钩多,所以刀法比吴钩更加凌厉。 “杀不完啊!” 鬼脸源源不断的从四周的雾气里面涌出来,无论他们两个如何挥刀都会有鬼脸冲上来。 吴钩干脆把手中的刀给丢了,他双掌一运,体内元气奔腾。 “仙人抚顶。”吴钩学着李清栏打败自己的那一招,虚空一按,从天际落下一道掌影,这道掌影比李清栏的威力要小,可是面对这群鬼脸绰绰有余。 这些鬼影被吴钩一掌击散之后,他抬头望天,在天上悬挂的月亮逐渐落了下去,而月光依旧很迷蒙。 “开!” 吴钩再一掌轰天,随着天地元气的蜂拥凝聚,吴钩这一掌将笼罩在他头顶的雾气打散。 月光顿时洒了下来,四周顿时光亮起来。 “都是骷髅!” 张铮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全是骷髅,而他们站在一处骷髅堆积的高处。 只有十余息,这十余息让吴钩和张铮看的清清楚楚,然后雾气重新笼罩了这里。 “这雾气浓郁,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看得清。下一步该怎么做?” 张铮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这里有一位将军。 “等天亮。天亮之后,应该会光亮一些,然后我下天坑!你在这里等我,记住了,不要相信任何你看到的东西,这都是怨念幻化出来的。” 吴钩神色严肃,他现在真正知道这里有多可怕,永不见光。 这里就是地狱。 第二十章 这里不能有光 “怨念幻化?”张铮不知吴钩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神中极为迷茫。 “对,世界万物都由元气组成,如何操纵元气,就会得到不一样的东西,这怨念也是天地元气被操纵而成。你不用惧怕,这并不是鬼。”吴钩说出了从昨天开始悟出来,让他引以为傲的“法则。” 张铮不是一个修行者,他丝毫不懂,但是在他眼里吴钩是一个修行者,他懂。 接下来,张铮就只能毫无保留的相信吴钩。 这种相信,只存与吴钩的命令,因为张铮相信的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张铮的想法丝毫不差,举头三尺有神明。能够修行的人少之又少,能踏上天门开阖,入一丝天地元气在心中的人更少。像前几日的金帐王庭五百修士骑兵,那可是大巫师手下,最精锐的骑兵之一,他们虽然境界低劣,但是组成了金帐王庭的战阵,能够困住住抱一境界的高手。 “将军,你真的要下天坑嘛?那里可是积攒了千年的大唐士卒遗骸,只怕大帅也不敢轻易下去吧。” 张铮看吴钩脸上坚决的神色,只能废话一句,在漠北军里面,谁不知道吴钩是一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吴钩点头,他频频看向不远处漆黑如墨的那块地方。 “走了。” 静气凝神,吴钩跨步向前,周围的天地元气被他这一步引动,冲淡附近的雾气。 就这样,吴钩一步荡开三尺雾气,迈向了天坑的深渊。 他最终走到了天坑的边缘,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吴钩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色彩,尽是黑色,甚至都不能称作黑色,更该是虚无。 纵然是将这一切看做天地元气变化的吴钩,心中也不免发悸。他伸出手摸向前面那一团虚无。 “我真的是在做梦?” 吴钩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 他伸出手什么也摸不到,这种漆黑,就如同他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没有消失的意识一样。 这种感觉,让吴钩又在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最后,吴钩纵身跃下,冲进了这团平静如同虚无的黑暗当中。 千年积累的天坑,没有因为多了几个人,而发生变化,它比黑布还黑,它比没有星辰的天空还黑,它黑的让人绝望。 天坑有多深? 吴钩知道,漠北军的卷宗里描述天坑浅处百丈,深处无可计量。 一百丈的距离,可以让人摔得粉身碎骨。无可计量的深处,会让人从掉下去的那一刻直到老死,都还在空中。 这是吴钩自己对自己说笑的一句话。 吴钩再下来之前,就将身上的布料撕开缠绕在刀柄上,每隔五息吴钩就将刀甩出去,看能不能碰到天坑的坑壁。 “该到了!” 吴钩默数着自己掉下来的时间,算着时间,他快落下一百丈了。 “当!” 被丢出去的刀,发出清脆的声音,吴钩即刻运气,脚下天地元气顿生,替他挡住下坠的力量。 可是吴钩毕竟境界较浅,能动用的天地元气较少,他只能凭借着自己体内积累的天地元气护住自己。 “咚!” 一声巨响,吴钩摔在了黑暗里,这一摔摔得他七荤八素,都快喘不过气来。 好半响,吴钩才痛苦的呼出一口气。 “幸好,平时炼体没有偷懒。” 吴钩现在很庆幸林子无训练自己时,自己没有偷懒,也或者说林子无并没有让他偷懒。 拉住刀的绳子没有断,吴钩将刀拉倒自己的身边,握住刀,往地下一砍,砍在骸骨上蹦出了火花来。 然而吴钩并不能借助火花看清四周,他只能看见火花一闪即逝。这里的黑暗,甚至不需要任何火花能出现在这里。 “怎么办?” 吴钩掉入在天坑里,连连用刀砍地下,可是迸溅出来的火花,都无法照亮四周哪怕一寸的地方。 “噌。” 刺耳的金铁相交的声音在吴钩的耳朵里想起,他将刀和自己的铠甲摩擦,可是结果是一样的,火花无法照亮这里。 吴钩泄气似的放下了刀,这里连一丝光都无法存在,金帐王庭的人来这里,也只会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这一点对吴钩来说很重要,这是很重要的情报。这和做斥候一样,斥候不是为了能够出去的时候每次都能发现点什么,没有发现什么,同样也是情报。 这条情报的代价就是,吴钩死在这里,因为他无法出去,一百丈的距离,对于他这种境界的人来说,无异于天堑。 “不过这天坑也没有什么。除了很黑之外,这里就没有任何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地方。” 吴钩忘了,或者并不知道的是,置人于死地最残酷的地方就是无尽的黑暗带来的绝望。 被绝望慢慢的侵蚀,你的身体并不会因为饥饿、伤痛、苍老而导致死亡,是你的心和脑子再告诉你,你要死了,你在慢慢的死去,你死了。 于是乎,在你身体完好的情况下,你的脑子和你的心会优先死亡,这种死亡死于崩溃,死于对未知,死于对死亡的恐惧。 吴钩缓缓闭上了眼,他在强迫着自己的心和大脑,不要想死亡这两个字。 “嗯?” 刚刚破境的吴钩闭上眼,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自己忘了自己最近引以为傲的领悟,既然天地万物为元气变化,那这无尽的黑暗也自然是由元气的变化而成的。 对于元气,吴钩现在有了新的用法。 他将体内的元气慢慢与外面的天地元气连通,用体内的元气感知外面天地元气的流动,从而他脑海里逐渐勾勒出自己周围三丈距离的样子。 这幅样子和天坑外面没有多大区别。 自己站的地方不是地面,而是骷髅堆,或者说这里不可能走到地面,只能走在堆积的骷髅上。 骷髅堆里夹杂着各种碎烂的布料,布料紧紧贴附在骷髅上,而这些骷髅除了头之外,根本分不清什么部位。 这些骷髅在漠北的天气里逐渐硬化,踩上去并没有碎裂,而是发出如同踩踏积雪的声音。 吴钩在天坑里漫无目的的走,他断定了金帐王庭的修士不可能在这里,因为他们会看不清路。 反正到了天亮,张铮就会逃出这里,至于吴清远和李清栏这两个人的去向就不是自己需要关心的了。 因为那两个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或者说之前走散,那两位都没有做出反应,可能也遇上了不能脱身的大麻烦。 “嗯?” 吴钩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依旧没有看见天坑壁在哪?但他感觉前面好像有人影。 他顺着人影往前走,却发现人影越来越多。 吴钩只能感知周围有什么,但是无法看清楚是什么,所以吴钩也不知道前面的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他驻了脚,手中的漠北刀往上扬了扬,这是他出刀前的习惯,掂重量。 “你们是谁?” 吴钩暂时只能知道暂时这天坑比较安全,因为他除了没有光之外,就没有什么威胁。 并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吴钩,但是吴钩刹那间汗毛倒竖、冷汗尽出,他心中在那一刻害怕到了极点,在那一刻他宛如被人砍去头颅、那一刻他死去,在那一刻他的意识被抽离出了身体。 “噗。” 吴钩喷出一口热血,他踉踉跄跄,浑身湿透,倒在了骷髅堆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想要逃命。 四周的天地元气顷刻间纷乱,他脑海中再也没有四周的印象了,他不知道四周有什么。 可吴钩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 “谁?你们是谁?” 吴钩嘶吼着,挣扎着爬起来,可是他的膝盖都是弯的,起不来。压住他膝盖的那股力量太过于庞大,他现在只有最后一丝求生的力量。 吴钩奋力的举起漠北刀,他用尽体内所有的力气,蕴藏着他经脉和穴位之中的天地元气也在呼啸崩腾,可漠北刀就是举不起来。天地元气充斥在他体内每一个地方,他全身都在和这股力量抵抗。 “啊!” 最后一次奋力,吴钩的手腕随着咔嚓一声断掉,漠北刀依旧纹丝不动。 “你们是谁?” 吴钩七窍中流出鲜血,他狠狠的咬住自己的牙齿,不肯让心中最后一口气就这样出来,这股气是最后让他想要站起来的力量。 吴钩的膝盖咯吱咯吱作响,他的腿上的血管暴起,似巨蟒树根,而他的皮肉慢慢绽开,鲜血直流。 “你们到底是谁?” 这是吴钩竭尽全力,最后的嘶吼,这声吼,没有人能够听出吼得是什么意思,这几个字吼得很模糊。 “咔嚓。” 最后这一声吼之后,吴钩的膝盖碎裂,破裂的骨头扎破皮肉,这股剧痛直入心髓,让他浑身颤抖。 吴钩直挺挺的向前扑倒,摔在骷髅堆里面。自从他看到人影的那一刻算起,他就无法动用外面的天地元气了,他现在就是一只掉进猎人陷阱里面的灰熊、猛虎,只能任猎人宰割。 吴钩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奋力的抬头,睁大着眼睛,他想要看见黑暗当中的人影。 看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第二十一章 不想死 无用功。 吴钩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天坑里面不允许有任何的光,他的眼睛在这里毫无用处。或许他该早失明几年,这样他就能习惯没有光的生活。 哪怕他再抬头,能看见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哪怕他在挣扎,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让他爬起来。 这里是纯粹的黑暗的世界。 毫无疑问的是,吴钩将会死在这里,流血在剥夺他身体最后的力量。 如果他不跳下来,那他还有一条生路,为了更详细的情报或者说金帐王庭的修士,他必须这样做。但他这样做的同时,他自己的也过于自负和骄傲。 他悟出了那一条令他自以为傲的规则,却没有发现,他并没有应用那条规则的实力。 吴钩的眼睛睁到极限,他想借此,让他看得清楚一些。可过多的流血,让他的眼花,在没有光线的天坑底,他看见了的是自己眼睛里面的各色花纹。 现在他该做的是止血,而不是要看清楚人影。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吴钩,现在在做的事情不是倔强,而是固执。 “你们是谁?” 吴钩的嘴里面又响起了这句话,奈何没有人回答他,天坑里面连回音都没有。 这句话声音喊得很轻微,他没有力气了。 在他血躺了一地的时候,他才想起来给自己止血。 吴钩动用体内所剩无几的天地元气封住了自己的经脉,仰面朝天,他想着自己死的时候,要看着天,看看这天坑里面到底有没有光。哪怕很微弱的光,也不会让吴钩最终死在对于黑暗的恐惧里,死在自己的绝望里面。 不过唯一有点让吴钩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很相信,在这样一股未知的力量面前,金帐王庭的修士不可能存活在天坑里面,既然都死了,那天坑千年来的怨念就无法被他们所利用。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只是正面交战的问题了。 正面交战,林子无必赢。 吴钩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死,颇有意义,重于泰山。只不过现在的他,心中有着强烈的不甘,心中的仇恨没有消除,可是现在又能如何?他没有能力让自己摆脱现在的困境,再有不甘,也只能化作死后的怨念,成为容不得光的天坑里的一丝养分。 矛盾,极为矛盾的心理。 解脱和怨念,在吴钩的心里面来回摆动。最后他不愿意看着天亮时天坑当中是否会有光芒,他想闭着眼睛,看看自己娘亲的面庞。 去年吴钩碰见一个比丘,比丘看见他,就对他说了两个字,放下。 吴钩知道比丘所说的放下是什么,他觉得这个比丘太自以为是。在林子无安排的辩难上,比丘说唾面自干,佛心安定。林子无在一旁听得很不屑,他让比丘辩难,只是打发些无聊时光而已。 听见比丘说如何唾面自干,如何得佛得道。吴钩在一旁哈哈一笑问道:“你漫天诸佛、菩萨、罗汉到底是谁啊?这些人都只在你们的佛经里面出现,佛经又是你们所写的,那些诸佛、菩萨、罗汉是不是就是你们自己呢?那些经文,是不是你们自己在写自己的经文?既然你们自己都已经成佛、成菩萨了,为什么还在这里修佛修菩萨?” “你说八苦,第一苦是生苦,可你现在本来就是肉体,而且毫无疑问你是你妈生的。也就是说有了生苦,无论你如何修行,都脱离不了生苦,因为你已经经历过了,日后也将继续经历下去。” “你刚才说佛祖成道是说: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你又说相由心生,长得面向不佳之人,其心脏,无法成佛,岂不是你否认了你们佛祖的说法?” “你说你唾面自干?” 说完,吴钩就把自己座下的椅子甩了过去,那个比丘闪到了一边说道:“冥顽不灵,当入地狱。” 后来,吴钩懒得和他说话,直接让比丘赶出去。这在林子无眼里是很罕见,吴钩发了这么大的火。 林子无没有问吴钩为什么发火,吴钩也没想着解释,吴钩只是看着比丘的身影吐了口唾沫说道:“假惺惺,我宁与小人相处,不与伪人相看。” 所以吴钩从来没打算放下,也根本放不下,甚至可以说,吴钩从来没有把仇恨当成执念,而是把他当成了人生目标。 他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想看着他母亲的脸。至于他父亲,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他的父亲从来就没有任何概念。 可能,他自己内心都无法察觉,他在憎恨。 自从那天晚上,他母亲去世后,这种憎恨深深的扎根在了他的心中。 “娘。” 人一旦失血过多,就会产生幻觉,而吴钩看见的则是他母亲的模样。 他伸出手,这是他第一次强烈的愿望,想要抚摸到他母亲的脸庞。 吴钩想要看见他娘。 ······ 天坑外面,大战初歇。 日头高照下的漠北,酷热难当。 吴清远左手捏决,在他脚下缓缓旋转着黄红二色的符箓。 李清栏手中握着一柄锋利的长剑,这病长剑锋利到你看它一眼,眼中刺痛,如同被这一剑刺瞎了双眼。 在他们两个面前,两名大唐斥候倒在血泊中。 而远处,一个手持人高拐杖、长发披散。面如枯槁、身穿黑衣狼皮、脚踏骷髅虚影的中年汉子正看着吴清远。 他的眼中冒出绿光,手中的拐杖,正在节节攀高。 “想不到,居然是你来了。” 吴清远舔着嘴唇,脚下的符箓正在汹涌的吸纳着四周的天地元气。 “我也不想来。可是这天坑实在是太诱惑了我了,想想千年来积累的大唐军卒的怨念。不,具体来说是军魂,这股力量太过于强大,让我彻底动了心。” 汉子摇着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谁知道,那里不容许任何光的出现,就是一片令人绝望而死的无间地狱。” “这么说,你去过天坑了?” 吴清远眉头一皱。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吴钩在前引路,吴清远殿后,可是就在吴清远的眼皮子底下,他都不知道吴钩什么时候丢的。 他只能带着李清栏和那两个斥候先行逃了出来,结果一出来,就碰见了这位来自于金帐王庭的巫师。 “你去过了。你巫仗上的刀口我看见了。” 李清栏注意到巫师手上的巫仗上有一道很深的缺口,这道缺口斩去了巫仗一半的深度。 “不错。去了,那里太令人害怕,力量太过于强大。除了我其他人都死在了那里。” 巫师微微嘟嘴,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想到国师你会这样大胆,也想进入天坑。” “这是我大唐的地界,我想去哪就去那。” “话不多说,再来打上一场吧!” 吴清远轻喝一声,左手手决变化,在巫师四周顿时出现了四道符箓。 “敕令,封!” 吴清远这一首符箓,是为了封住巫师四周的天地元气,让他无法动用他的实力。 四道符箓一出,黄红色的光芒大盛,居然在那一瞬间盖过了日光。 符箓中间流转的是纯正的杀意,杀意呼啸,如万马奔腾冲向巫师。 巫师手中节节攀升的巫仗一转,巫仗攀升的影子忽然消失,那四道符箓被瞬间击散。 “国师,你打架能不能好好打,总是在那里做一些无用功。你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无用,你为何还要用?你我不是对立国家的仇敌嘛?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是。” 巫师对吴清远的表现很不满,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可是他话音刚落,天地元气忽然骤变。 他面色一凝,口中念咒,一道巨大的狼头作吞天状,出现在他的头顶。 这道狼头一口咬住了忽然出现的一道方天画戟的残影。 “砰!” 狼头只能阻拦方天画戟残影一瞬,便被击散。 这道方天画戟顺势斩下,欲斩掉巫师。 “林子无!” 巫师大喊一声,随即右手一抬,巫仗横在胸前,念了一声:“祭!” 巫师四周狂风大起,风沙走石,一道黑色披甲的手臂出现在巫师身前,随着巫师右手落下,这条手臂转向方天画戟的残影。 “就是时候!” 李清栏按念一声,她一提剑,身如残月,升至高中,手中长剑剑气凌厉,剑光却又如同月光,冷然皎洁。 这一剑刺出,刺向的是巫师。 空中黑色手臂和方天画戟的残影正在互相焦灼,四周天地元气呼啸碰撞,那股力量如同闷雷一样在空中炸响。 可是李清栏这一剑,快到了极致,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入了巫师的背后。 “咔擦。” 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一样,巫师的声音碎成了百余块,然后消失。 而还在缠斗的方天画戟和黑手手臂也轰然消散。 在漫天烟尘当中,林子无从远处凌空而来。 他落在李清栏的面前。 “叔叔。” 李清栏高兴的喊了起来,林子无在李清栏面前举起了巴掌,然而久久没有扇下去。 他冷哼一声,看向吴清远,说道:“你为什么不拦住他,让他在最后光头跑了?” “拦住他?我九十多岁了,拦下他,他做困兽斗,万一伤到我或者杀了我怎么办?我九十多岁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吴清远对于林子无问的这句话,有些不太高兴,对林子无甩了个脸子。 “怪不得爷爷你和他斗了一个晚上。”李清栏可不管,林子无想不想打她一巴掌,直接拉住了林子无的手臂。 “我徒弟呢?” “诶呀。爷爷,叔叔,你们快救救他,他现在在天坑里,这么久了恐怕很危险。” 林子无压着耐心问吴清远道:“你为什么不救我徒弟?” “天坑,太过于凶险,如果要救他,就要涉入不可见光之地。一个不慎,我会被黑暗给抹杀掉。” 吴清远站在一边,收了自己的符箓,向林子无解释。 “你不救,我来救。” 第二十二章 天坑 这一句话说出来,很冷。 吴清远则对这句话感到无所谓,自己已经九十多岁了,一旦死拼,他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大帅!” 从雾气中,跑出来一个人影,那是张铮。 “大帅!” 张铮喘着气单膝跪在林子无的面前。 “吴钩呢?” “吴将军他跳下了天坑。” 林子无顿时面色凝重起来,他向前迈出一步,一道方天画戟的残影凭空出现,替他斩开三里内的雾气。 他目光直视之下,只能看见吞没一切的黑色。 “嗡!”林子无再向前迈出一步,这一步他直接踏在了天坑的边缘。 他之后就再也走不进去了,一道墙挡住了他的去路,任凭林子无如何催用天地元气,都不能再迈出一步。 “开!” 林子无怒喝一声,他悬停在空中,不敢踩脚下的骷髅,天空中一道方天画戟凭空斩下! 可是方天画戟如同斩入烂泥中,斩不开黑暗,反而被黑暗围裹。 “林子无!” 吴清远怒喊一声。 一道凌厉到了极致的刀气从黑暗冲了出来。 这一柄刀,锋利的可以割开天地! 林子无双手一叠,自他手掌之中冒出一柄漠北刀,他所站之处,可看见一道黑色光柱凝结,那是漠北军的气运! 这一柄刀将林子无击退三里,而他头顶的那道气运丝毫不动,镇压住了天坑片刻。 “青龙探爪!” 林子无双目一闭,脑中灵识放开,他左手成了龙爪的样子,向着黑暗当中狠狠抓去。 在方圆十里之内,龙吟震荡。 林子无左手深入天坑之中,顺着他放在吴钩脑中唯一的灵识感应抓向吴钩。 那里是一大群人影站立的地方,林子无的左手龙爪开始出现道道血痕,那里的人不允许有人来到这里。 林子无催动头顶黑色光柱,光柱发出黑色光芒,林子无大呼到:“吾乃漠北军主帅,林子无!” 这一声喊出,天坑起了反应,那些骇人的黑色影子纷纷由抬头变成了平视。 “就是这里。” 林子无一把捞起吴钩,迅速急退。 他一退就是十里,十里之后,林子无再无退去之处,因为随着吴钩出来之后影子也出来了。 “皇极功!” 林子无双脚一沉,元气运转,风云为之一滞,他一掌轰出,对向那道黑影。 “砰!”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林子无周围一里平地起惊雷,这股力量让林子无周围一里的土地纷纷炸裂。 自此一击,那道影子迅速回到了天坑之内。 而林子无一口鲜血呕出。 “叔叔!” 李清栏并没有看见那道黑影,他只看见了林子无口呕鲜血。 “没事。” 林子无站立了良久,才开口说话。 他左手缓缓放下吴钩。 “那道影子可是天坑的一道化身?” 吴清远也来到了林子无的身边。 “那是我漠北军的机密,你没有资格知道。” 林子无冷冷的看了吴清远一眼,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塞入吴钩的嘴中。 李清栏扶住林子无,而从远处跑过来的张铮扛起了吴钩。 “驾!” 林子无的亲卫队一百人赶来。 一行人,骑马疾驰远去。 而天坑外面的乱葬岗外的唐军士卒的尸首,缓缓的流向了天坑。林子无临走之前,望了一眼天坑,似乎知道该是如此。 漠北城里,刘照坐镇,他站在城墙上,看着戈壁的天际线处,那一小队的土尘让他心中稍稍舒缓。 今日早晨的消息,让他着实大吃一惊,这么多人居然贸贸然进入天坑。 如果只是金帐王庭的修士进入天坑,他不会在意,因为林子无对他说过,其他人进入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是林子无也得凭借着漠北军的气运和他主帅的身份才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那里的力量太过于不可思议。 能看见那一小队的土尘,他已经安心了,就算是飞檐关失守,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开城门!” 刘照挥挥手,让人打开城门,让那队军卒直奔入城,不在城外停留。 城外的那块巨石,在昨天下午吴清远带走吴钩时就被吴清远给很轻易的击碎了。 那些巨石,又成了漠北城守城的武器。 刘照下了城墙,那队骑军直往将军府赶。 林子无跨步走入将军府,吴钩被迅速抬到了林子无为他准备的药浴房中。 吴清远和李清栏跟随林子无走入了大堂。 算上随后进来的刘照,大堂上两把椅子,四个人。 林子无和刘照都坐在了椅子上,李清栏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吴清远神色飘忽,不去看那两位坐在一直上的大将军。 “知错?” 林子无双手按在椅子上,手上青筋暴起,他缓缓的问向李清栏。 李清栏不敢抬头,低着头在那里点头。 “我已经上书皇上,公主入罪,国师引咎。” 林子无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的却是吴清远。 吴清远眼神不敢与林子无对视,对林子无说的这句话当做没有听见。 “吴清远。我不想骂你,因为你活到了这把岁数,已经只剩下一个头还露出来,其他的身子骨都埋进了土里。我犯不上和你一个土快盖到头顶的将死之人说话。” 林子无的眼光森冷,如同一头噬人的老虎。 “从明天开始,你最好不要在我漠北出现。否则,我会让你苟且偷生的念头彻底打消,因为我会直接抹杀了你!” “你,现在给我滚!” 吴清远转身就走,说道:“我也不想留在这。” 李清栏偷偷的看了看吴清远的身影,不敢做声。 “咔嚓。” 林子无按住的椅子扶手被他掰断了。 李清栏怯生生的抬起头,看着林子无嘴角又冒出鲜血,赶忙跑上去,用自己的手帕给,带着哭声喊道:“都是丫头不好,让叔叔担心了,都是丫头不好。” 林子无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意吐了出来。 他一把拉住李清栏给自己擦血的手,认真的说道:“丫头啊。你是朝廷的公主,代表着朝廷的仪礼,身上还肩负着朝廷的气运。你跟着吴清远出门历练是好事。” “可是,历练归历练,不能闯祸。你看看,现在漠北局势瞬息万变,今天早上飞檐关已经被破了。接下来就是几十万大军的大战,如果这场大战,我赢了,那只是几十万的人命。如果我输了,那就是百万人的人命。可就算是我这个被称为大唐常胜将军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每一战都能赢啊。” “金帐王庭的太子被你给废了,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我们大唐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平息这场战争?我们大唐不害怕战争,但百姓们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百姓才是我们大唐的基础,太祖都说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是我们大唐的公主,你拥有的不仅只是你尊贵的身份,还应该有你应该担当的责任啊。” 林子无的苦口婆心,换来的是李清栏长时间的沉默和抽泣。 “哎。以后你离吴清远远一点吧。” 林子无看见李清栏低声抽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劝了她一句。 “他始终不是我们大唐的人,他是道门的人。道门的人信奉的是道门第一,我们大唐在他们的眼里永远不过世俗的力量。” “可是爷爷他是我们的国师,他对我也很好啊。” 林子无站起身来,沉默了良久,说道:“你知道他在我弟子身上放了什么嘛?” 李清栏疑惑的看向林子无问道:“放了什么?” “他在吴钩的身体了放了一束符箓和灵识。” “什么?爷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清栏吃惊的看向林子无,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会在吴钩身上放符箓和灵识。 如果是说为了保护吴钩,放一道符箓就行,为什么要存放灵识? “这天坑,是我们大唐的无光之地,也是我们漠北机密。那里的怨念威力极大,且没有任何光芒能够进入其中,是一片绝望的黑暗之地。道门一直对这块地方念念不忘,他们想要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自从天坑完全成形的千年来,他们时时刻刻都想进入其中。” 林子无说话的时候,挥手屏蔽了这周围的天地元气,让他说的话,只能被李清栏和刘照听见。 “他们为什么对那里念念不忘?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那里念念不忘。那里的东西很珍贵,天底下只能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每一任漠北军的主帅,也就是我林家先祖。一个是皇上。” 林子无想起当年自己接任漠北军主帅那一刻时,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对自己嘱咐天坑的重要性。 而他父亲说完天坑的来历之后,立马仙逝了。 李清栏不知道被称为乱葬岗的天坑其中的奥秘只能有两个人知道。 “只有两个人知道。”李清栏念了一句,她眼神中有些迷茫。 “或许还有一个人。” “谁啊?” “书院的夫子。” 第二十三章 眉间血 “行了,你别再问了。等过段时间,朝廷来人接你,你就回长安。”林子无打断想要继续追寻天坑秘密的李清栏的话。 他一挥手,四周的封界消散,林子无对刘照说道:“你去准备一副铠甲,给她穿上。从现在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最后一句话,林子无看向李清栏,继续说道:“在我身边这段期间,你必须遵守军令。” “是,叔叔。” 李清栏点头,她永远不敢在林子无下达军令时说不。 说完,林子无就往外走,李清栏看向刘照,刘照却说道:“先等等吧,我要和大帅去看看吴钩。” “我也去。” 李清栏赶紧跟上了刘照和林子无。 现在边界烽烟四起,林子无现在应该在将军府内调兵遣将,在李清栏眼中他不应该先去看吴钩,吴钩只是林子无的徒弟,比不得大唐的沃土重要。 刘照回头看了一眼这位公主,心中轻笑,他将李清栏的神色表情都看在眼中,心中了然,对此他并无太多评判,毕竟自己和李清栏这种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交集,也不需要去做让自己觉得并不愉快的事情,或者说不让自己恶心。 李清栏这样的人,刘照看的多了,看的细了,他也是在长安生活长大的人。 将军说是将军府,实则里面大部分全是土作的房屋。这房屋时间一久,就会变得格外干燥,稍微一碰就容易把土墙碰下一块来。 药浴的房间原本是林子无给自己和刘照准备的,自从他收吴钩为徒之后,这个药浴房林子无和刘照都没去过,他们受伤的次数不多,而吴钩却是很多很多。 这处药浴房将地下直接挖出一个方形空洞出来,空洞中间是一个可以容纳一人大小陶制的浴桶。 在这座房间的下面,则是可以容纳柴火,所以药浴房能够直接煮药。 这里的药浴是林子无去天坑之前准备好的,吴钩一回来,就被人赤身裸体的抬入了浴桶里面。 林子无推开门进去,里面瞬间冲出一大片的雾气。 走进去之后,里面水汽氤氲,吴钩躺在浓黑的药汁当中,毫无动静。 “他身上的伤很重啊。”刘照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林子无,随后走到浴桶旁边,拇指一抬,随后按在了吴钩的眉心中间。 就在按下的那一瞬间,李清栏闷哼一声,她的眉心滴下了一滴鲜血。 整个浴房随着那滴滴落的鲜血落下而暂停不动。原本氤氲的雾气,在刹那间变成了冰雾。 药浴房陷入了无比的寂静和黑暗当中,没有声音没有光。 李清栏停止了呼吸,心停止了跳动,她的一切都被封闭了,只剩下了能够感知痛苦的灵魂。 恐惧和惊骇弥漫在李清栏心中,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件,她惧怕到想要立刻死去。 然而这一切都被林子无的一挥手给打破了。 黑暗消失,冰雾掉落,声音重新传到了李清栏的耳朵里。 刘照右手食指一指,那从李清栏眉心当中滴落下来鲜血,落在了刘照的食指上。 那滴鲜血,鲜艳美丽,如同水滴掉落在荷叶一样,凝而不散。 刘照抵在眉心拇指皮肉龟裂开来,但他手指并没有流下鲜血。 他松开拇指,将右手食指上李清栏的眉间血按入了吴钩的眉心当中。 吴钩随着这滴鲜血渗入眉间,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刘照身子一跃,停在了林子无的身边。 “刘将军,你干了什么?” 李清栏清清楚楚的看见刘照将自己的眉间血滴入了吴钩的眉心当中,眉头一皱,压住心中的怒意问向刘照。 刘照没有答话,林子无说道:“用你的眉间血给吴钩治伤。” “怎么样?” “他体内被那些人的意念侵入,我现在只能用公主的眉间血给他压住意念,皇家气运能够镇压的住,如果无意外,他将一生无碍,前提是他废去修为。” 林子无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又问道:“他身上的内伤和外伤呢?” “他体内修复能力极强,加上配置的这些药汁和提前喂给他的丹药,我再帮助他让他的骨骼和内伤在天黑前愈合。” 刘照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屈指一弹,射入了浴桶当中。 林子无说道:“那就好,既然他的骨骼和内伤都能被治愈,那晚上我们就开始布兵吧。” “嗯。算时间,也该是在漠北正面交战的时候了。”刘照笑了起来。 “那他体内的意识怎么办?”刘照低头看看自己皮肉龟裂开来的拇指,现在拇指已经流出了鲜血。 他伸手扯出一块布料,将伤口包好,静等着林子无的回答。 “送他进研院。” 李清栏听到林子无要送吴钩进研院,开口说道:“叔叔,明年研院会有一个名额,按照朝廷上的议论,百官都打算送一位皇家子嗣进去聆听父子教训。” “知道了。” 林子无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吴钩,转身向外走。 药浴房里面只剩下了刘照,他需要在这里照看吴钩直到他苏醒过来。 李清栏紧跟着林子无,一路上欲言又止。 林子无心中怎么不知道李清栏欲言又止说的是什么,皇家送子嗣进入研院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而进入研院。这次百官议论皇家子嗣进入研院,想必是势在必得,这个人能够足够优秀。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李清栏。 所以,林子无对于自己刚才的决定并没有多少想要解释的欲望,吴钩进不去研院,这是他自己也是吴钩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李清栏心中也不笨,刚才已经提醒过林子无一次了,没有必要再提这件事情。 林子无回到大堂之中静坐,按照他昨日的布军,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漠北军是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五十万人的精锐之师对于两军对战的战争,每位将军都能够做到独当一面,只需要主帅告诉他们要做到什么样子。 现在只是防御阶段,哪怕现在飞檐关被破,于漠北大军也无伤大碍,林子无派出去的援军已经死死的缠住了金帐王庭的五千骑军。 现在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今晚的反击。 反击和防御不一样,这是真正的瞬息万变。 所以林子无要保证万无一失,要保证这次的反击,能够真正做到一击必赢。 李清栏见林子无毫无动静的坐在那里,自己也拿过椅子坐在了林子无的旁边。 林子无闭目养神,他今日被天坑里的东西所伤,隐有感悟,他要乘机将这个今天的伤势给领悟过来。 抱一境界,指的已经是有在修行路中对某物领悟到了极致的真理。只有将自己悟出的道做到了极致,才能迈入抱一境。 林子无的抱一境是极致的战! 如果将寥寥无几的抱一境高手列个战力排行,林子无怎么说都能列入前三。 他的修境,都是一次次生死之战当中步步踏入新的境界。 这也是吴清远被他如此呵斥,不敢出手的原因,这也是金帐王庭修士只能隐藏修为才能潜入漠北的原因。 一旦暴露修为,迎来的不是善战的漠北军,而是这位以战入抱一境的林子无。 如果说,他是战神,没有任何人能够怀疑。 从他选择自己修行的功法开始,他注定要走上以战破境的道路。 林子无以战破境的道路会致使他将会受无数次伤,而每次受伤他都能感悟到新的境界,且体内的恢复能力也极强。 与其说,林子无以前教授吴钩的是如何杀人,倒不如说是如何让吴钩的身体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得到极大的训练。 吴钩的承受能力比不上林子无,可是恢复能力远远超过这位抱一境的战神。 因为吴钩他将身体经脉和穴位化为容纳天地元气熔炉。 可惜的是,林子无并没有让吴钩选择任何功法修炼,他心中的打算是将吴钩送入研院,研院会有更适合他的功法。 这不仅是是林子无心中的想法,也是那位破烂书生的想法。 那位破烂书生和林子无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无人可知,但是想来不会太平淡,毕竟能让以为战神教授吴钩,还能让战神打算送他进研院。不过,现在,战神倒是心甘情愿的想要送吴钩进入研院。 林子无闭目冥思,李清栏却在苦思林子无为什么要将吴钩送入研院,而且不顾自己这位公主的意见。 只是因为他受伤了需要进入研院? 这对于李清栏来说有些苦恼,但对她来说林子无的做法并不能让吴钩进入研院,她苦恼的是在送入研院这件事情上,林子无对李清栏的态度。 不过她很好奇,吴钩受的是什么伤,在药浴房里面居然会造成那样的奇观,彷如置身虚无之境,那一刻就算是自己也惊骇。只是刘照将自己的眉间血滴入吴钩的眉间,让她心中不快。 第二十四章 他们都等着吃饭呢 “大帅。” 天色已黑,刘照走到大堂上,轻轻唤了一声林子无。 林子无双眼一睁,四周赫然一股莫名的杀意出现在大堂中,刘照面色一变,身形急退,幸好林子无在顷刻之间就收回了那股杀意。 李清栏被这个杀意给惊醒,她背后的椅子已经被四分五裂,承受不住散架开来。李清栏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稳住了身形。 “快出去。” 林子无一把拉住李清栏的手,迅速跑出来大堂。 他们两人刚跑出大堂,这个大堂轰然倒塌。 外面的侍卫迅速的跑了进来,林子无挥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天坑里面的这个东西,果然很厉害。” 林子无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说道:“我入抱一境界十五年,抱一境界的壁垒阻拦了我十五年,现在那块壁垒最终松散了一些了。” 李清栏听到这句话,大喜的说道:“恭喜叔叔修为再精进,即将迈入上两境。” “哈哈,前几天你也不是才破境?” 林子无心中愉悦,抬头望天,星辰渐出。 “吴钩怎样了?” 天色已黑,该是时候出兵,林子无看向刘照,他希望现在手中能有一个担当大任的先锋官。 在他眼里,这个人非吴钩莫属。 这不仅是一场战争,也是他给吴钩拿军功的机会。 “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在换铠甲,马上就到。” “好。” 说话间,吴钩已经穿上了自己的黑光铠、腰佩自己的砍刀,身后背负大弓出现在了林子无面前。 “末将,吴钩参见将军。” 吴钩面色有些苍白,毕竟重伤刚愈,他穿上铠甲之后就不是与林子无以师徒的身份,而是主帅与将军的身份。 将军见主帅,行礼是必要的。 “嗯。” 林子无点点头,然后对着刘照下令:“击鼓,城楼议事。” 李清栏和林子无并排走在前面,刘照落后林子无半个身位,吴钩又落后半个身位,一行四人往城楼上走。 随着击鼓聚将,在漠北城听候调遣的十余位将军已经站在了城楼里面,站在这里的将军品阶不是很高,大部分是四品忠武将军、壮武将军,也有少部分是五品定远、宁远将军。 例如那天被吴清远定住身子的杨一,他就是五品的定远将军。 四五品的将军,是林子无手中最能冲锋陷阵的大将。至于三品的将军,都在各个重要关隘里面坐镇。 三品将军在漠北军里面也有不少,无论是从三品,还是正三品,整个漠北军也有七八位,从一品就是林子无,从二品就是刘照。 吴钩的品阶不高,是从五品宁远将军。 但是军法官的职位可让其他将军敬畏的很。 四五品的将军都是三四十岁,是能打能战的好手,每个人的军位可都是用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 “好了。现在的局势你们都很清楚,我不多说废话。我不希望金帐王庭和我们的战争发生在我们的疆土之内,所以你们必须全部出击,在其他疆土内击败屯集的金帐王庭大军。” 城楼上的墙上挂着一幅漠北疆域图,那里标志着漠北十八国与漠北的位置。 林子无看着疆域图,背对着众将士,指着各个关隘和下了反击的命令。 现在漠北城已经聚集了二十万的漠北军,这些漠北军以前都散落在各个要道关隘里,每日都在训练。 以前的漠北疆域里每日往返的士卒就是林子无派出去在各个漠北军营里巡查回报的军队。 林子无将整个漠北织了一张网,这张网是为了漠北一线防线突然全面崩溃,敌军大规模深入的时候所用的。 林子无很自信,他自信自己的一线关隘不可能会出现让敌军大规模深入的情况。 他很自信,所以他会更会让自己的自信变成自负,这张织成的大网就是为了让他的自信变成自负而存在。 “飞檐关被破,金帐王庭已经渗透了五千骑军进来,陈亭将军死死的缠住了他们,江暖将军在飞檐关外拦住金帐王庭的两万士卒,不过他手中只有八千兵马。” “我们要将飞檐关重新夺回来。但同时决不能让其他方向发生任何溃退的情形出现。” 林子无转过身来,对着刘照说道:“刘照将军,请你坐镇玉珠关,统领西线,务必让西线固若金汤,让有异动的漠北诸国重新安定下来。” “末将遵令。末将务必会将异动以雷霆手段歼灭。”刘照抱拳遵令,西线接壤的漠北十八国最多,形势也最为不稳,整个漠北军中只有林子无和刘照两个人能够镇压,林子无要坐守漠北城,就只能由刘照前去了。 “云开、成如意、古文通、洛德才、张健五位将军与刘照将军同行,计三万两千步卒,八千骑卒。” “得令!” “王庭、杨巡、邓平蒙、沈器才四位将军分西线、北线巡查,保证粮草畅通。各领兵五千。” “吴钩、杨一、杨绪武三位将军领两万五千骑卒、两万步卒先行赶往飞檐关,协助陈亭将军吞掉被困在漠北的五千骑军。三位将军以吴钩为主。” 林子无看着自己的徒弟说道:“到了飞檐关,是守、是出击全由吴钩做主。” “末将遵令!” 吴钩知道,这是林子无给自己铺的路。 杨一和杨绪武,也知道林子无在给吴钩铺路。不过在他们两人眼里,这个路铺的直,谁叫他们两人单挑打不过吴钩,沙场点兵也打不过吴钩。 全军能在排兵布阵上面胜过吴钩的总共有五个人,林子无、吴钩、还有三位镇守一线关隘的三品将军。 吴钩输给他们,输的更多的是经验。 “其他将军严正以待。” 林子无呵呵一笑,对着所有人说道:“各位,现在又到了送命的时候了。各位家里面都挺好的吧,这啊,都是靠我们送命换回来的,这次看谁能立功,谁家的房子更大一些。到时候我请大家喝酒。” “谢将军。” “没什么好谢的,这些都是各位应得的。”林子无声音冷下来,他挥挥手,众将军点头散去了。 这里只留下了李清栏。 “叔叔,那我呢?” 李清栏望着林子无,林子无摇头道:“你就待在这吧。” “叔叔,他们要去上阵杀敌,我为何不能?我好歹也是大唐的公主。” 李清栏跟随着林子无走出城楼,看着城外的满天星辰,听着呼啸的寒风。 “他们上阵杀敌是因为他们要养活一大家子,让一大家子的人过得更好一些,命对他们来说比不上功劳带来的钱财地位。” 林子无转过头来,看着李清栏笑着说:“你不一样,你不需要功劳带给你钱财地位,你本来就是大唐的公主。” 李清栏看向陆陆续续走下城楼的诸将,听着他们互相之间说的那些荤话,问向林子无。 “叔叔,这场仗你打算怎么打?” “就看朝廷了。” “朝廷?” “朝廷那些官员,估计不愿意打这场仗。而陛下则想打这场仗。” 林子无伸出手摸了摸李清栏的头盔,带着些许宠溺,说道:“你就好好看着我怎么打吧。不管朝廷愿不愿意打,我都得打下这场仗。” “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看朝廷打不打嘛?” “不,我说看朝廷,只是想看看我要打到什么样的程度。打是肯定要打的,漠北几十万大军还等着拿功劳、拿赏赐呢,他们还想拿自己的命去搏一搏。” “为子孙博前程、为后代谋福荫。” 林子无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 李清栏现在倒是有些看得上这些丘八了。 “叔叔,你说金帐王庭打算全部拿下漠北嘛?” “并不打算,这一次并不是蓄谋已久,只是临时起意。况且现在已入深秋,金帐王庭的草原上又将面临一次寒冬,他们也想乘着这个时候能和大唐拿下一笔可观的赔款,过完这个冬天。” “那他们必须要赢喽?” 李清栏说出这句话,然后嗤笑起来到:“他们也想赢吗?” 林子无摇摇头,抬头看着月亮,说道:“你上次望月突破境界,你还记得你在想什么嘛?” “记得。无所谓得,无所谓失,得失无碍。” “这就和你上次的心境一样,无所谓的,他们不需要赢,只需要一场战争,不管如何,大唐一定会赔偿他们,毕竟是你惹出来的祸,战争也是要讲理的。我们就是没理的那一方。” 李清栏听到林子无又在说自己在金帐王庭的事,娇嗔的喊了林子无一声。 林子无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胆子真的大。” “那是不是朝廷里面的那位质子得放回金帐王庭?”李清栏开始转移话题,不想再与林子无言语中谈论自己在金帐王庭的事,自己毕竟是一位女子,将一位男子阉割,终归还是难以启齿。 “是啊。所以,下一次,真正的漠北大乱不会远。” “清栏,吴钩将会成为我之后漠北的梁柱。” 林子无说出这两句话,走下了城楼,李清栏一愣,跟着他走了,并没有接话。 漠北城的城楼大门已经打开了。 第二十五章 夜里行军 城楼下,各位将军互道了一声保重,各自牵了马。 众位将军翻身上马,在冷塑寒风中,策马而去。 林子无站在城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微对疾驰出去的众位将军的身影点头。 漠北城是一座大城,它能够容纳十五万士卒在当中驻兵,剩下的兵马则是分布在了漠北城外十里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地当中。 杨一麾下的两万五千骑卒,杨绪武麾下的两万步卒全部驻扎在漠北城外十里之地。 那是昨日林子无下令之后,杨一和杨绪武于今日早晨赶到而搭建的。 杨一、杨绪武这两个人在漠北军的地位有些独特,他们刚从军时就被林子无教导过,这种教导自然比不上林子无对于吴钩的教导,可也足以让人眼热。 所以杨一和杨绪武这两个人继承了林子无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喜欢出击,不喜欢死守。 吴钩对于这两位将军的习性很清楚,自然知晓林子无这样安排的目的。 他虽然将是否从飞檐关出击的选择交给了吴钩,可是内心里依旧是希望从飞檐关直接出击。 同样,选择出击就会有选择死守,陈亭和江暖两位将军就擅长守城。 吴钩在战马上回头一望,看向身后那座土城,开口对着身边与自己疾驰的两位将军说道:“两位将军好久没有在金帐王庭土地上吃他们的羊肉了? “好久喽,算一算有六年了。” 杨绪武在战马上仰头苦思,按照每一年吃一次烤全羊来计算。 “金帐王庭的羊肉就该在金帐王庭的地方上吃,那才好吃。拿在漠北里来烤,一口就是满嘴的沙子。咱们军里面的火头军卒也不像话,金帐王庭的羊肉鲜嫩的很,非要烤的柴,说这样吃熟食对脑子好。” 杨一开口说话,他的话一向很多,现在开始抱怨起来军中的火头军卒了:“那个叫做周姐姐的火头军我还不敢惹他,他是专门给大帅做吃的,我骂了他还会被他堵着门给骂回来。” 吴钩会心一笑,说道:“那可不,我上次说了一次,我那几天的饭菜盐就像不要钱一样。” “别个可是用两把割肉刀堵城门的人,你们怎么和他比呢?”杨绪武的脸清清白白的和李清栏的脸丝毫不差,说话也细声细语,在漠北军里面有人就喜欢叫他杨娘子。 这个名字可是杨一给他取的,杨绪武没少和杨一打架,杨一每次都输给杨绪武,可是杨一就是不服,一输就要大喊大叫杨娘子。 “我们怎么和他比?你怎么不和他比?”杨一语气一点都不友好的回杨绪武。 前几天杨一打赌的事,杨绪武也赌了一把,很显然,杨绪武输了,可是杨绪武就是耍赖不给杨一钱,杨一对这件事可是耿耿于怀。 三人扯着犊子闲聊,在漠北城上奔驰,那四万五千的兵卒现在在原地等着这三位将军前来。 吴钩停马,停在四万五千士卒面前,杨一和杨绪武落他半个身位。吴钩对着四万五千士卒点了一下头。 “呼哈!” 声势震耳,这一声呼哈,代表着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 吴钩咧嘴一笑,然后面色一沉,喝到:“杨一将军听令!” “末将在!” 在吴钩身后的杨一双手抱拳,看向吴钩。 “令,杨一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先行,兵分两路,务必在我大军赶到之前,吃掉深入我漠北的金帐王庭骑兵,同时第一时间协助江暖将军将飞檐关的金帐王庭大军死死困住。剩下一万骑兵,与步卒同行!” “末将遵令!” “杨绪武将军听令!” “令,两万步卒押送粮草辎重,日行百里,七日内赶到飞檐关。” “末将得令!” 随着吴钩令下,已经整装待发的大军缓缓动了起来。 吴钩现在作为这四万五千军卒的军事主官,他只需要负责告诉去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下面的将军会做好。 杨一拨马向前,点下自己的兵马,逐渐脱离了大军。 临走的时候,杨一给吴钩叫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有一名是从五品下的郎将,剩下两人是校尉。杨一怕吴钩临时用兵用的不太熟悉,就将自己的得力干将留下来,以便吴钩驱使。 “杨将军。” 吴钩骑在马上,看着自己身后的步卒,唤了一声杨绪武。 杨绪武拨马向前,看向吴钩。他与吴钩接触不多,这算是他第一次与吴钩并肩而行。 “杨将军,我们驻兵飞檐关,出击金帐王庭,两万五千骑卒足够了。” 吴钩并不打算隐瞒任何人他现在的想法,出击草原,两万步卒会被战法灵活的骑军给吃了个干净。 若是守住飞檐关,两万步卒过多,且杨绪武也并不擅长守城。这两万步卒何去何从,吴钩始终下不了决定。 杨绪武不笨,听得出来吴钩口中的意思,他同样疑惑两万步卒如何在草原上出击。 “是啊,我也在疑惑。如果要我两万步卒入草原,那后军就需要十万,骑军十五万,如此两万步卒才能在草原上征战。” 杨绪武指着身后两万步卒说道:“我麾下大军两万,都是步战,如果说两军正面对垒,我这两万大军很有信心能够冲垮任何大军的中军。可是到了草原上,两条腿怎么跑得赢四条腿?” 杨绪武说完这句话,然后对吴钩坦诚道:“吴将军,我不知道你的心性如何,但你是大帅的弟子,大帅信你,所以我信你。大帅让你做我们这四万五千大军的统帅,那自然是让我们听从你的决定。出击草原也罢,驻兵飞檐关也好,都行。” “杨将军,你这是把问题又抛给我了。” “吴将军,我实在想不出大帅这样做的目的何在,这可不仅是出不出击的问题。” “先行吧。先把飞檐关这个漏洞给堵上。” 吴钩喊道:“邱差将军!” 身后一名五十岁的老将立刻拨马向前,这位将军是杨一手中最年老的一位将军,是一位虬髯汉子,善使双刀,在军中的时间比林子无都要长,现在只是从五品下的归德郎将。 “将军!” 这位老将年纪虽老,可是中气十足,杨一临走前还曾夸赞过他是宝刀不老。 “邱差将军,你往飞檐关派去两百骑兵,这两百骑兵分批次派出,我需要在第一时间知道飞檐关的任何状况。再派三百骑兵前往玉珠关,三百骑兵往高山关,同样是分批次派出,有任何异动率先告知我!” 邱差将军抱拳称是,就往后面走拨马派兵去了。 “这位老将军,别看他老,就算是杨一和他单对单都不一定能胜。” 吴钩回头看了一眼那位老将军笑说道:“是嘛?” 邱差,河南道人,十七从军,位归德郎将,年五十,善使双刀,无家。 这是林子无给吴钩的将军名册里面写着的身世背景。 按理来说,从五品下的归德郎将,在五十高龄该回乡了。不知道为什么林子无要留他在漠北军中。 “是啊。杨一以前是他手下的兵,你知道杨一的性子,一个刺头。那时候没少给邱差找麻烦,一有不服,邱差就把他揪到校场上打个几个回合。要不是他惹过一位兵部的三品将军,他的战功也该是到三品了。再不济也是四品。” “不该啊。按照大帅的脾气,哪有什么人敢拦他报上去的将军升迁奏章呢?” 吴钩虽然知道邱差这个人的身世背景,却不知道他的经历如何,毕竟他只来漠北军了四年。 “嗨,那位三品将军是皇亲国戚,还是一位武侯,三十年前他也在我们漠北军,邱差年轻气盛,和那位将军的儿子斗了起来,一个不慎就把那位将军的儿子的手臂给砍了下来。” “噢?先不说对与错,军中比斗伤人,按军法充事,那两位都得斩啊。” “诶,你可别和我说军法从事,上次我喝酒说多了话,被你巡查到,就是你办的我。我可挨了你二十军棍,好家伙,差点没把我打死。”杨绪武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吴钩这位漠北军法官的怨气。 吴钩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刚好那天高昌国和金帐王庭联手出兵,连下七个关隘,当时的主帅还是林老帅,他就没有追究这件事情,说是大战在即,不可轻易换将。那时候邱差,可是漠北骑军副统帅,所以也就没有办他,等战事歇停,林老帅贬他为一名小卒,那位将军才不再继续追究邱差将军。” “后来,邱差将军就再也不能升职了。” 杨绪武摇摇头,看着邱差将军又回来了,赶紧闭口不说话了。 杨一和杨绪武曾经都是他的兵,杨绪武说杨一是个刺头兵,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那可没少被邱差打。 “将军,骑兵已派出。”邱差回令,吴钩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的邱差有些起了鸡皮疙瘩。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吴将军,我没犯军法吧?” 邱差说出这句话,吴钩看向了杨绪武,杨绪武打着闷笑说道:“那个,我上次喝酒就是和邱差将军一起喝的,他也被打了二十军棍。” “这样啊。” 第二十六章 有马的骑兵和没马的骑兵 漠北这片戈壁沙漠,埋人很简单,往沙子多的地方一丢,让风吹个半个时辰,那人就埋下去了,不用你动手,你只需要把那个人给杀死。 不过这只限于一百人以下的杀人规模,毕竟漠北以戈壁为主,沙子虽多,比不上沙漠。 所以在飞檐关外五十里的戈壁滩上,隐露出来很多尸骸,这些尸骸有得还栩栩如生,看上去像刚刚被人杀死,有得则是躯体干枯,在这里躺了很久。 除了尸体,这里散落最多的是染血的刀,从样式上来看这里只有两种刀。 “将军,给。” 一个面色黝黑,皮肤干燥的士卒拿着烤好的棕色的肉递给自己身边的将军。 将军接过肉,狠狠的咬了一口,这一口长得太大,他的嘴皮咧开,又流出了血。 他身边的士卒小口小口的咬,可不像这位将军这样不怕痛。 这位将军咬着肉,转头看向身后自己身后一大片黑色的影子都在低头啃肉,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匹战马,那些战马高高的昂着自己的头。 在这支队伍的前面,还有一群人,他们也在啃肉,他们的战马也高高的昂着自己的头。 两支队伍,一队尽是红色,一队尽是黑色。 一队铠甲闪亮,烁烁夺目;一队皮甲兽衣,黯淡无光。 两支军队,就这样对着面在吃肉。 吃的什么肉? 吃的是战死的马肉。 那位吃肉吃的自己嘴皮干裂的将军,就是陈亭将军。 陈亭身子修长,不魁梧,在漠北军中是个头最高的。 加上陈亭穿着明光铠,在这一队骑兵当中很显然而易见。 他那天接到林子无的军令之后,带着手中的五千骑兵在飞檐关外十里的戈壁滩上截住了金帐王庭的五千先锋。 然后陈亭像那年追自己的媳妇一样,死皮赖脸成了一个狗皮膏药黏住了金帐王庭的五千先锋。 他们去哪,陈亭也去哪,两军常常面对面的奔驰,然后互相袭杀。金帐王庭的骑兵想要脱离这位狗皮膏药将军,但两者之间的距离最多之拉开了一里的距离。 金帐王庭的勉不勒将军很生气,陈亭绝对不主动发动大规模进攻,就死死的黏住自己,只要自己想要大规模进攻他们,他们就迅速拉开距离跑远一点。 勉不勒将军,一个膀大腰圆的先锋将军,硬生生的被陈亭逼成一个娇滴滴小娘子,两日骑马,也只不过走出飞檐关五十里。 勉不勒撕下肉干,在嘴里面嚼着,这肉干味同嚼蜡,难吃极了,勉不勒只喜欢吃刚刚考好的羊肉、牛肉、马肉、所有的肉。 “告诉阿舍力度千夫长,一会他带领他的骑兵冲向唐军,我们现在要回冲飞檐关!” 勉不勒算了一下时间,还是放弃自己最开始的计划,依照现在的形式来看,自己的后援应该是被唐军拦截在飞檐关了,自己继续在漠北里面与陈亭这样纠缠,就是把自己关进了虎穴里面,老虎想要什么时候吃自己就可以吃。 勉不勒吃了几口肉干,就把肉干放进了自己宽大的袍子里面。 “大家伙赶紧吃。” 这位将军用手抹了抹他的嘴,往前走了几十步,看着对面的唐军,大声喊道:“大唐的将军,告诉我你叫什么!” 陈亭把充满着腥味的马肉吃完,拿起自己放在马背上面的长枪也走出几十步喊道:“记住了,吾乃陈亭将军!敌将报名!” “我叫勉不勒。” 勉不勒说完,就往后走,翻身上了马。 陈亭将自己的明光铠卸了下来,喊道:“卸甲!” 片刻之后,唐军只穿着布衣翻身上了马。 勉不勒,眼前看不见闪闪发光的铠甲了,他一挥手。 陈亭眼睛里还是那片黑色的影子,他长枪一指。 尘嚣起了。 金帐王庭的一千人骑兵冲向了唐军的四千骑兵。 连续两日的马不停蹄,两军的马真的已经乏了。 所以陈亭才会叫所有人卸甲。 可是唐军的战马无法和擅长长途奔袭的王庭的战马相比,就算是卸了铠甲,也只能让战马保持最后一次冲刺的力量。 两军冲刺交战,刚接触的第一刻,陈亭的长枪刺穿一名骑兵之后,他的战马无力了,只能吐着唾沫,艰难的向前走。 唐军的骑兵在接触的时间很少能够保持住马力,都变慢了下来,这样的速度,别提冲阵了,战马能否继续保持向前迈步都是个未知数。 “将军,你看他们已经马力疲乏了,如果我们大军再冲一次阵,就可以把他们给全歼。” 勉不勒身边的一位千夫长十分高兴的向勉不勒提建议,全歼敌军,可是一次大功劳。 “不了,迅速回撤飞檐关。” 勉不勒踢马向后跑,那名千夫长欲言又止,见勉不勒执意如此,也只能后撤。 唐军的马停了下来,再也无力向前走。 一千的王庭骑兵穿透了唐军的骑阵,唐军现在再无骑阵支撑,只能定在了原地。 陈亭也看着那道远去的尘嚣叹气,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无奈道:“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关乎马力,无能为力。” 他踢马转身,看了一眼自己剩下的三千步兵,大声喊道:“马力至此,无怪乎,现在和这一千骑兵殊死一战吧。” 众位士卒默然,马力殆尽的骑兵,就是步兵。 刚才冲阵,一千王庭骑兵能够冲杀掉数百名唐军骑兵就是因为如此,现在唐军只是骑着马的步兵。 陈亭拍了拍身下的战马,战马微微抬头,可是它依旧没有任何能力再次跑动起来。 “冲阵!” 金帐王庭又一次冲阵。 唐军又少数百人,金帐王庭无一人身亡。 “冲阵!” 金帐王庭第三次冲阵,刀光在阳光下闪耀,普通摔下马的声音比不过金帐王庭冲刺兴奋的喊杀声。 鲜血在挥舞的刀枪中冲向半空,然后落在了地上,洒了一地。 陈亭喘着粗气,他想要催马,可是战马丝毫不动。 “他娘的,成活靶子了。” 陈亭的长枪被鲜血染红,他身上有四五道的刀口,刀口不深,可是疲累和伤口,已经让他眼睛逐渐的合拢。他的眼皮现在变得很重,睁着眼,就要耗去他最后的力量。 四千的骑兵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余。 一千的王庭骑兵还剩下七八百,因为马力而导致单方面的屠杀,在与金帐王庭交战的大唐经常出现。 这是很无奈的局面。 “将军。” 陈亭身边的亲卫只剩下了四人,其中一人无意中抬头,看到自己的侧翼有尘嚣,越来越近。 陈亭点头,轻声说道:“不要宣扬,他们马上又要冲阵了。就算是用命去换,那这金帐王庭的兵也应该被我们换的全军覆没了。” 王庭骑兵的战马呼呼喘着大气,王庭的千夫长阿舍力度,他很高兴的在笑,他觉得,再来三四次,唐军就要被他们全歼。 他将酒囊里面最后一点酒喂给自己战马,大声喊道:“唐军现在就是活靶子,现在使我们拿功劳的时候,再冲三次!” 王庭战马已经很累了,可是还能跑。 唐军的战马不适应长途奔袭是其一,其二在于这两天陈亭完全缠住金帐王庭的骑兵,就要做到速度要比他们快,耗费的马力自然也多。 陈亭看着自己身边的士卒一个个骑在马上被金帐王庭的人砍下脑袋,然后挥舞着自己的长枪,他想尽可能的多杀几个金帐王庭的士兵。 陈亭再看一眼侧翼的尘嚣,后援终于来了。 就在金帐王庭的又一次完成了对唐军的冲阵后,杨一带领的五千骑兵终于赶到了。 “跑,快跑!” 阿舍力度扯着自己的嗓子大声喊,可是现在王庭的战马速度怎么能和杨一带领的五千骑兵相媲美。 就在追逐当中,金帐王庭的骑兵被人从后面开花,这支王庭骑兵死的不是很壮烈,在充满着恶趣味的杨一看来,这是开了后庭花。 杨一挥舞着自己的大刀,大喊大叫。 “冲啊,让他们给我们唱一曲后庭花!让他们花开几朵!” 杨一作为楔形骑阵的第一人,他第一个就冲了出来。 陈亭在战马上想要下马,可是没有什么力气,他想出一个好办法,摔下了战马。 当他躺在地上时,终于是松了口气。 剩余的骑兵和陈亭也是同样的感受,松了最后的那口气,然后从战马上慢慢的滑下来,滑到地上。 最后这支王庭骑兵全军覆没,那位被勉不勒抛弃的千夫长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的刀下。 那位无名小卒拿着勉不勒的人头,站在那里傻笑,杀掉一位千夫长,赏银五十,升两级。 杨一带着一身鲜血翻身下马,走到陈亭的身边,低头俯视着这位狗皮膏药将军。 “嗨,狗皮膏药。爬不爬的起来?” “你滚吧。勉不勒带着剩下的人回撤飞檐关了,赶紧去拿了他的人头,得大钱。” 陈亭没有力气和杨一多说废话,闭着眼睛,语气像驱赶苍蝇一样。 “呦呦呦,他的人头肯定是我的,你的语气不要表现得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这次是谁带兵来了?别说是你,打死老子都不信。” “还能是谁啊,吴钩啊,我们的军法官。” 第二十七章 疑问 “吴钩?就那十九岁,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陈亭略带惊讶,伸出手要杨一把他给拉起来。 “还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你就是看不起别人嘛。”杨一拉起了陈亭,从自己腰上取下水囊递给了陈亭。 陈亭灌了自己几口水,灌得太急,把自己给呛到,咳嗽了半响,回道:“那肯定是乳臭未干,他只不过是在漠北城里面当了军法官,又是大帅的徒弟而已。没有带兵经验他怎么能带兵?” “如果说是你,你凭借你的经验来带兵,那也还勉强,他根本就是毛都没长齐。” 陈亭扶着杨一,拿着水囊,在那里和杨一说一千道一万的说吴钩不能带兵。 “他如何服众?真不知道大帅怎么想的,这难道又是门庭之风要在我们漠北兴起了不是?”陈亭摇摇头,又喝了一口水。 杨一不耐烦的说道:“我管你服不服,反正大帅任命他是我们的统帅,那他就是我们的统帅。我可告诉你,别在他面前找不痛快,如果你耍脾气厌恶了战机,到时候他可不用捅到大帅那里,他是军法官,可以阵前军法从事的。” 陈亭听杨一说出这句话,他看着杨一说道:“你服他?” 杨一转过身去,对着自己的骑兵喊道:“人杀完没?” “杀完了。都补了好几刀了。”杨一手底下的校尉正在王庭的骑兵身上摸东西呢,听到杨一带着不耐烦语气问,赶紧起身回答。 “那就留下三百骑兵,其他人跟我去飞檐关。” “诶诶。你不带我们一起过去?”陈亭一把拉住要走的杨一。 “你这里只有大概千余人的王庭士兵,其他人很可能要回撤飞檐关,我得赶紧过去啊,江暖那里拦住两万骑兵日子过得很艰难的,现在内外夹击,那飞檐关可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杨一从陈亭手中拿过水囊,又说道:“你呢,就和三百骑兵慢慢走着来,我在飞檐关等你。” “你不用忽悠我,飞檐关肯定有人去了,而且去的人比我这边的后援多。别以为我不知道飞檐关的重要性。”陈亭拉住杨一就是不让他走。 “你干嘛啊?拉住我到底想干嘛?” “你就不能等等我啊?一起走不行啊!我这两天就没休息过一个时辰,不是在袭扰王庭骑兵的路上,就是在袭扰王庭骑兵。” 杨一的骑兵已经翻身上马了,杨一还被陈亭给拉住。 “等你个屁,你不就是怕我到时候砍了那个勉不勒的头,抢了你的功劳。” 杨一甩开陈亭的手,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对着陈亭说:“那个勉不勒我给你抓了,然后留给你。” 陈亭这才笑道:“快走,快走。” 杨一拨马带着骑兵向飞檐关疾驰,这里离飞檐关不远,而另外的一万骑兵现在也应该到了飞檐关。 陈亭看杨一已经疾驰而去了,对着所有人大喊道:“换个干净的地方睡觉,睡两个时辰,然后回飞檐关!” 陈亭很有自信,自信到面对数万王庭骑兵攻击,飞檐关会被攻破,但林子无在漠北织成的天网不会被撕开一个口子。 吴钩同样知道林子无织成的天网无懈可击,前提是以漠北城为中心的后援兵力能够在三天赶到天网最外端,所以漠北军配备有数量众多的战马。 唯一的弱点,吴钩告诉过林子无,堡垒往往需要从内部击破。 林子无听后哈哈大笑,并没有说话。 吴钩站在飞檐关向外看,看外面还是一片戈壁沙漠,在戈壁沙漠的尽头是一大片绿色的草原。 现在距离杨一先行骑兵赶到飞檐关,已经过去了六天,吴钩带领的两万步卒和一万骑兵于两天前赶到了飞檐关,这时的飞檐关已经被江暖和杨一两位将军联手重新从金帐王庭的手中夺了回来。 而吴钩在飞檐关已经驻兵两天了,至于是否出兵还是驻兵,他心中还在考量。 昨天传来消息,刘照将军的镇守的西线已经全面开战,金帐王庭十五万兵马和高昌国五万兵马,在以玉珠关为中心的西线展开了拉锯战。 金帐王庭的骑兵善突袭、奔袭,在西线一马平川之地,屡屡得胜;刘照如同一位补破洞的绣娘,每日都和金帐王庭进行争夺战,战况十分激烈。 吴钩身后杨一、杨绪武、江暖、陈亭、邱差五位将军都在互相嘀咕。 邱差将军不是吴钩麾下的三军主将,但他的经验是吴钩最需要的,所以很多问题吴钩都要亲自请教邱差。这种做法让邱差将军很欣慰,江暖对于这位大帅的弟子也有很大改观。 现在飞檐关兵力达五万余,除了吴钩带来的四万五千兵马,江暖、陈亭两位将军手中还剩余六千兵马,漠北十分之一的兵力集中在飞檐关,庞大的驻兵数量让吴钩更加疑惑。 一个飞檐关在战时,根本用不着驻兵五万。飞檐关平时驻兵也只不过是三千而已。 该是死守飞檐关,还是驰援西线,是飞檐关诸将争论的事情,无论如何争论都需要吴钩这位统帅拍板。 陈亭和江暖认为需要驰援西线,杨一和杨绪武认为死守飞檐关。 邱差将军说,听从吴钩吩咐。 吴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可以这样说,飞檐关现在已经风平浪静,甚至整个北线都风平浪静。 “将军,我军骑兵两万五千驻兵飞檐关,是在浪费兵力,如今西线才是王庭攻击重点,如果我们以两万五千骑兵奔袭西线外王庭大营,这场大战就结束了。” 说话的是江暖将军,他身材和杨一、杨绪武一样,长相也普通,唯独说话的时候有些粉黛气,这倒不是说他说话娘,而是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挤眉弄眼,有时还翘起兰花指。 吴钩看着飞檐关外,有些失神。 飞檐关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飞檐关的左右两翼是峭壁悬崖,落差有数十丈,骑兵无法逾越。唯独飞檐关是一个缺口,就像是城墙的墙垛一样,一个凹字形的缺口。 飞檐关的前面是一个斜坡,斜坡从宽至窄,不利于骑兵突袭。关后十里是狭长的山谷,山谷外是一片平地,一马平川。所以飞檐关算不上关隘,只是利用地形,在中间做了据马桩和铁荆棘,两翼设置了箭楼用来观察放风,并且上面还放置有礌石、木桩。 吴钩灵机一动,问向身后的杨一将军,说道:“杨一将军,如果你带领两万五千骑兵,出其不意攻击飞檐关,你觉得你需要花多久时间能把他攻破?” 杨一停止陈亭的絮絮叨叨,想了想说道:“攻不下来。” “为什么?” “飞檐关的地形,向上冲刺有据马桩和铁荆棘马力无法发挥到最大,且地形也逐渐收窄,就这样向上冲,想要冲破飞檐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为骑兵冲刺之后,需要留有余地回马,而飞檐关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吴钩刚才想起孙子兵法上的一句话,原文他有些忘却了,但他记得意思,意思是你赢了是因为你的敌人露出了破绽,你输了是因为你露出破绽,想要赢敌人,那你就要调动敌人,让敌人露出破绽。 但是,明明飞檐关没有破绽。王庭骑兵如何让飞檐关出现了破绽呢? “那,为什么骑兵不可攻破的飞檐关会被骑兵攻破?” 吴钩转过身来,他看向了经验最为丰富的邱差。 邱差心中一惊,所有人都只记得飞檐关被攻破了,却忘记了对于骑兵来说不可能击破的飞檐关,是如何被击破的? “江暖、陈亭!” 吴钩声音一沉,看向最先赶到飞檐关外的两位将军。 “两位将军,最先赶到飞檐关,当时情形如何?” 陈亭是骑军将领,他最先赶到,随后就拦截王庭的先锋勉不勒,他倒是没有注意飞檐关的情形。 江暖率领的是步兵,他次于陈亭半个时辰,他到了之后,就将两万骑卒拦在了飞檐关。 江暖回想道:“当日我率军赶到时,那些骑兵在给死去的人收尸,里面有他们的人,也有我们的人,从血迹来看,所有人都是死在飞檐关内。” “这就很奇怪了。”邱差将军说话了,他看向对着杨绪武说道:“虽然我们漠北善战,但遇到破关时,依旧是会有当逃兵,往外遁逃,所以血迹肯定会延长至十里的关口。” “既然如此,有部分血迹肯定在飞檐关外。” “怪就怪在,飞檐关这十里的狭长地带没有任何血迹。” “其次,好不容易攻占的飞檐关,为何没有援军?金帐王庭的兵力远胜于我们,既然耗费了数万人打开的口子,为何置之不理?” 吴钩继续说道:“破飞檐关,是一疑;飞檐关所有士卒都是在关内是二疑;其三,金帐王庭耗费兵力打开的缺口,为何置之不理?” “这三个疑问不解,五万大军必须驻兵飞檐关。没有我的调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关。” 吴钩刚说完话,一名校尉跑了上来,他说道:“将军,关外有一个比丘求见,他说他是为了飞檐关被破而来的,还说认识你。” 第二十八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吴钩听到这句话,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骂自己要入地狱的人。 杨一和杨绪武当时在漠北城算是见证者,听到比丘,就往关外走。 “嘿,他娘的别说,还真是他。我跟你赌一把,我赌吴钩和他再打上一架。” 杨一老远就看到关外的比丘,他低声对杨绪武说出了他的赌约:“十两银子。” 杨绪武回头看吴钩离着还远,说道:“好,十两银子,我赌他们两个不打。” 杨一和杨绪武算是成交了,就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吴钩。 吴钩手按腰刀,走到据马桩后,看着据马桩前的比丘说道:“诸成和尚,你来干什么?” 比丘身穿一件灰色的长袍,看上去长袍已经很久没有洗了。比丘长的不高,却有点身宽体胖的意思,脸上洋溢着笑,可是这笑让吴钩一看就觉得厌恶。 “阿弥陀佛,吴钩施主,贫僧是来劝你的。”诸成和尚,单手竖掌,微微一躬腰继续说道:“吴钩施主,莫要再造杀孽了。快快率兵退去吧,金帐王庭大军一会儿来袭,到时候肯定死伤无数啊。” 吴钩听到这句话,偏过头对着杨绪武说道:“杨将军,准备备战。这和尚从来不说谎话的。” 杨绪武面色一沉,就往后走了。 江暖也跟着杨绪武下去备战,邱差却和陈亭在一边打量着这位比丘。 吴钩听完诸成和尚的话,转身就走。 诸成和尚看见吴钩要往前走,继续说道:“吴钩,你们这是在自造罪孽,会堕入地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方能赎罪。” “贫僧不能再让你们自造杀孽了,前几日你们在飞檐关三千人杀了金帐王庭近万人啊,这是极大的罪孽啊!” 诸成苦口婆心的继续劝吴钩。 吴钩听到这句话,赫然转身,眼神如刃,直视诸成。 “飞檐关被破那日你在场?” “在。” 诸成笑道:“那日我看金帐王庭骑兵久攻不下,唐军士卒杀了近万人。无可奈何,为了救金帐王庭,也为了惩罚杀孽过多的唐军,贫僧让他们脱离了苦海,杀的人越多,罪孽就越重啊。” “你是说,你帮助他们脱离了苦海?” 吴钩缓缓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是啊,他们杀孽太重了,贫僧不能再看他们作恶,只能做金刚怒目状。” “我贫僧劝过那位唐军将军,可他不听,眼看金帐王庭的人越来越少,贫僧只能出手阻止他们。如果吴钩你不让金帐王庭的人过去,还要再造杀孽,那贫僧也只能再次出手阻止你了。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一切都是为了解救世人脱离苦海啊。” 吴钩的刀彻底的拔了出来。 “阿弥陀佛,看来,你也是要造杀孽啊,贫僧帮你脱离苦海吧。” 诸成和尚笑着一挥手,那些据马桩和荆棘全部被冲飞。 “杨一,回关备战!” 吴钩喝了一声,周身天地元气暴涨,身形如奔雷,冲向诸成和尚。 杨一拔刀也要冲上去助吴钩一臂之力,邱差却拦住他说道:“看样子他们都是修士,我们只是普通武者,我们最好还是回关备战。” 诸成和尚身形速退,衣袂飘飞。 他双掌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身形猛然坠下坠,落在飞檐关外的戈壁滩上。 “斩!” 吴钩一刀斩落,刀气如匹练。 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手往上一抬,指尖恰好与吴钩的刀锋接触,一股巨大的力量沿着吴钩的砍刀传递到吴钩的手腕处。 吴钩体内元气奔流间,能量暴涨,这一刀之威再盛。 就在这时,吴钩收刀转身,出其不意的将砍刀掷出。 诸成和尚不动如山,口中念又念一声佛号。 “啊”字从诸成和尚的喉咙涌出,砍刀停在了诸成和尚的喉咙前,刀尖已经和诸成和尚的喉咙相接触,却再无可进一步的可能。 “弥。” 第二个字从诸成和尚喉咙即将跑出,而这时吴钩已经跃身而至,先是一脚踢在刀把上,砍刀的力量瞬间加强,将诸成喉咙的皮肉压了下去,那个弥字就此中断。 吴钩凌空再起一脚,这一脚踹向了诸成和尚面门。 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往下一坠,挡住了吴钩的这一脚,他双掌之中天地元气蓬勃喷涌而出,将吴钩直接震退。 吴钩落在诸成和尚身前一丈,他伸手一握,那柄停留在诸成和尚的砍刀被吴钩拉回。 吴钩站起身来,刀尖指着诸成和尚,说道:“和尚,既然你不想再造杀孽,那你为什么不去阻止金帐王庭?他们不来,我们自然也不用落得造了杀孽。” 诸成和尚一个躬身笑道:“所以那天贫僧把金帐王庭的将军给杀了,毕竟一个人死比不上千万人去死。” 吴钩哈哈一笑。 砍刀一转,刀气凌厉,冲向诸成和尚。 诸成和尚双手微微分开,然后又合十。那些临身刀气尽数被他这一合给击的消散。 吴钩纵身一跃,飞回飞檐关内,他大喊道:“诸成和尚,今天大敌在前,我不想和你争斗,但如果你要插手这次金帐王庭和我军的战事,那莫怪我不死不休了。” “阿弥陀佛,只要别多造杀孽,贫僧自然不会管。毕竟这都是每个人的业障。” 诸成站在飞檐关外,静止不动,口中念念有词,他是在念经。 其他诸将跑了上来,陈亭说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是啊,将军,为什么不杀了这个比丘?”杨一从杨绪武手中拿了赌票,凑过来问道。 吴钩转身向关内走,众人紧跟其后,念念叨叨,大致也都是再说为什么不杀了这个和尚。 在诸成和尚看不见的地方,吴钩抬起了他的手,所有人才注意到吴钩的手掌在颤抖。 吴钩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砍刀收回刀鞘。 “我打不过他。”这是吴钩留给所有人的答案。 邱差骂道:“这他娘哪里冒出来的秃驴,把自己当成就是佛陀了,还他娘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操,他娘的,狗杂种。” “那怎么办,既然将军都打不过他,等一会金帐王庭来袭,他岂不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杨绪武和江暖现在最担心是关防的问题,修行者的威力过于强大了,在一个关外有一个实力强劲修行者盯着,是谁都不好过。 “杨绪武、江暖两位将军负责关防。” “杨一、陈亭两位将军率领骑兵后撤,再让调派三千骑兵为步卒,在十里的狭长山谷里布防,就算是把十里山峡堵死,也不能让王庭骑兵迈过这里一步。” 吴钩看向杨一说道:“另外,杨一将军我希望你调派数千骑兵,长途奔袭,绕道过飞檐关山谷,从温服关出关,绕到飞檐关外。一旦飞檐关烧起红色狼烟,立刻支援飞檐关。同时,飞檐关后方也派出骑兵与关外骑兵合力夹击。” “将军,如果绕过去需要一天一夜马不停蹄的时间,这样我们的马力到最终冲刺的时候会大大减弱。且一旦碰上王庭其他兵马,也难以与之决战。” 将骑兵拆分,对吴钩来说是现在唯一能够破除困局办法,纵然陈亭不大同意这种作战方法。 陈亭看着吴钩,等着吴钩取消刚才的命令,他是一名骑军将领,知道这样的战法对于骑兵最大的挑战在哪。他自己和勉不勒决战的时候,就是败于马力不足。 “死守,两万步卒死守飞檐关,哪怕全军覆灭。那时候就完全是靠两万骑兵与王庭的决战了。我相信两位将军面对王庭骑军丝毫不逊色,能够凯旋。陈亭将军,杨一将军,我会为奔袭的骑军争取到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你们慢慢走都可以,但记住最后决战的骑军一定要保持足够的战力。” 吴钩并没有打算取消自己的命令,他的话也没给陈亭表以劝慰,而是命令,最直接的命运。 杨一抱拳说道:“放心将军,我杨一手下的兵最喜欢决一死战了!”随后他转身离去。 陈亭见状,也只能不甘心的跟着杨一走了。 吴钩拦住了邱差将军说道:“邱差将军,你是我们当中经验最为丰富的将军,我希望脱离骑兵变为步兵的骑军由你带领,就算飞檐关提前被破,我也希望邱差将军能够争取时间。” “好,末将定然不负将军所托。”邱差提了提手中的佩刀继续说道:“既然大帅选择你做我们的统帅,那我相信将军。” 吴钩点头,邱差这位老将军,龙行虎步,一身明光铠走的比杨一和陈亭都还有气势。 “将军,三天的时间,对于飞檐关来说算不得上是什么。”江暖看着离去的三位将军,很有信心的告诉吴钩。 “杨绪武将军擅长步卒指挥,我擅长守城,再加上两万步卒,就算是十几二十天都不是问题。” 吴钩笑着说道:“这个我自然是相信两位将军,地利人和,我们都有。” “可唯独,城外有一个和尚。” “到时候,我会紧盯那个和尚,如果我被他杀死,也一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重创,到时候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杀死,他比金帐王庭的兵马更具有威胁力。” “我们要用人命换取时间,用时间换取胜利。” 第二十九章 功成骨枯 一句要用生命争取时间,以时间换取胜利决定了在飞檐关两万步卒的生死未来。 “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吴钩说出这句话,低头看着那个站在原地的诸成和尚。 诸成和尚抬头上看,两人对视片刻,诸成竖着单掌微微对吴钩躬身。 吴钩身后的步卒正在忙碌的搬运着所需要的礌石、滚木以及吴钩特地为此次运来的火油。 “这个死秃驴,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想个什么?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是佛?以佛名行魔事。真他娘,操蛋。” 杨绪武也跑上城墙,站到吴钩旁边,看着那个身宽体胖、细皮嫩肉的和尚,嘴里面不停的咒骂他。 “这个死胖子,看他吃的心宽体胖,皮肤白白嫩嫩的,肯定没少犯戒!自己是个和尚还犯戒,罪加一等,要入无间地狱!” 吴钩转过头看向杨绪武,笑道:“又输钱了?” “输了,十两。” 杨绪武嘿嘿笑的看向吴钩,说道:“这是杨一开的赌盘。” “是啊,杨一喜欢赌,你喜欢喝酒。” 吴钩接过杨绪武递给自己的弓箭,背上了两个箭筒,箭筒沉重,放满了箭矢。 这把弓名曰逐日,是林子无年轻时使用的铁弓,他见吴钩的箭术甚于自己,就将自己的铁弓送给了吴钩。 唐国的铁弓是在弓背镶入铁条,从而增加了射程和威力,所以也被武将们称为“铁脊弓”。铁弓的弓弦混杂了金属丝,它的弓弦也有强大的切杀肉体的力道。一般人使用铁胎弓的人都要带上一个戒指来保护手指。 吴钩倒不用带上戒指,他的肉体因为修炼《人体秘诀》而导致身体很坚韧,并且他能将天地元气布于体表,铁弓弓弦对他并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反而他使用逐日会使逐日的威力大增,因为铁弓里面的金属是寒冰玄铁。 寒冰玄铁采自极北冰海之中,一般人很难采取,冰海深海中的低温足以瞬间冻结一个人。 林子无的父亲年轻时出门游历,到过极北冰海,下过一次冰海,采得五十斤铁矿,交给了研院的教习打造出来了这把威震长安的逐日。 “如果我能一箭射死诸成和尚就好了。”吴钩如是说。 可是他知道单凭逐日弓的威力并不能杀掉诸成和尚,吴钩猜想诸成和尚境界比自己高一个境界,而诸成和尚似乎在害怕他杀了自己之后林子无的盛怒。 “难道你就不怕你屠杀漠北军士卒也引起盛怒嘛?”吴钩搭箭拉弓,箭头直至诸成和尚,拉弓如满月,吴钩却没有松开拉弦的手,他嘴里面模仿者箭矢从射出到射中的声音,这是他在井田村练习射箭时最喜欢干的事,这会使他觉得他的弓箭箭无虚发。 诸成和尚依旧站在飞檐关外,纹丝不动。 吴钩张弓搭箭,双眼如鹰顾。 在忙乱的飞檐关,就只有这两位不动如山。 吴钩现在已经关防的所有事情都交托给了江暖,杨绪武率领士勇队准备着到处“救火。”,金帐王庭不管以什么方式出现在城头或者关内,杨绪武就需要带着人去把金帐王庭的士卒给歼灭,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救火队长。 “来了!” 在飞檐关两翼的箭楼上士卒吹起了号角。 吴钩抬头上望,远处戈壁滩上一大片黑色阴影正在缓慢移动,江暖也匆匆跑上木质的城楼,他眉头紧皱,说道:“将军,以我所见,这次来的不仅仅是骑兵,还有大量步兵。” 吴钩点头,黑色阴影重扬起的土尘虽然多但却薄,骑兵扬起的土城则是又多又厚,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 “现在守城更为艰巨了。” 吴钩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思量了片刻,然后对江暖道:“江暖将军,点狼烟吧。让大帅知道此处境况,希望漠北还有援军可派。” 江暖将吴钩的军令传达下去,却对最后一句话有了异议,他问向吴钩:“将军,你方才说希望漠北还有援军可派是何意?” “西线目前聚集了二十五万的兵力,加上飞檐关五万,总计三十万。剩下的二十万大部分分布在其他的一些关隘之中,少许兵力分布在漠北城和漠北内的戈壁军营,现在能调动的只有那少许兵力。” 吴钩顿了顿,对着江暖说道:“江暖将军,我说的话,怕是会影响士气啊。” “末将知晓了。”江暖一抱拳,没有在继续追问,他知道吴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少许兵力是林子无逆转战局需要的最少兵力,绝对动不得。 在年前的军事议事上,吴钩曾经向林子无提出过一个新的战法。 那就是面对王庭和十八国联军时,漠北会因为防线过长而导致兵力分散,面对王庭的优势兵力时,分散的兵力最能起到防御作用,绝对起不到一击必胜的出击。 所以,在某一关隘或防线被迅速击破时,林子无织成的天网也被撕开一个口子后,迅速放弃大部分关隘,集中优势兵力,统一指挥,以大兵力对大兵力,这样才能缩小敌我之间的兵力差距,让主帅的指挥成为战事的决定性因素。 除了林子无之外的三品将军都认为吴钩的这种做法是以抛弃唐国土地为代价来换取的胜利,而唐国决不能丢掉任何一寸土地,吴钩的做法不能采取。 刘照,没有说话,他向来是认为林子无说这是对的,那这就是对的;这是错的,那这就是错的。 后来私底下,林子无、刘照、吴钩三人曾多次在沙盘上推演,将这种战法逐渐完善。 林子无点头称赞,这也奠定了吴钩在他心里兵法谋略上面的天赋。 这倒也不是林子无的教导有方或者吴钩读书万卷的原因,而是吴钩年纪轻轻,他作为年轻人天马行空,富有想象力。 这是林子无对刘照说的话。 刘照点头。 毕竟,天网的织成,也是林子无在年轻时候的构想。 所以吴钩这时候燃起狼烟,就是要告知林子无,飞檐关岌岌可危。 五万兵力驻兵占尽地利的飞檐关都岌岌可危,那林子无就必须要做出抉择,是否聚拢兵力。 沙盘推演是沙盘推演,实际命令是实际命令,要抛弃唐国土地,这可是要背负骂名,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的决定。 就在日头逐渐西斜的时候,金帐王庭的大军终于缓缓来到了飞檐关外五里之地。 关外一马平川,毫无遮挡,金帐王庭兵马赤裸裸的摆在了吴钩的眼前。 “以营帐数量来看,他们的兵力可达十五万。” 飞檐关内的所有人严阵以待,江暖站在城墙上时时刻刻的关注着金帐王庭动静。 “这场仗很难打。” 吴钩现在对于如何守城没有太多想法,这也不是他擅长的地方,要真正说起来,江暖在守城方面的能力比吴钩要强大的多。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在于兵力的指挥而不在于士兵的实施。 “估摸着,骑兵得有七万,步兵八万。”江暖笑着对吴钩说道:“将军,看来王庭这次真的是疯了,居然聚集了这么多步兵,这些步兵可相当于他们步兵总兵力的四分之一了吧?” 吴钩将大弓背负在身后,从腰间拿下水囊,小小的喝了一口,递给江暖,江暖摇头说不渴。 “根据去年的情报不差。金帐王庭要说骑兵那兵力比我们多得多,步兵却比我们少,也就有个三十多万吧。” 吴钩放下水囊,这水他不敢喝多,怕一会没得喝,接下来连番大战他需要死死盯着诸成和尚。 “五万打十五万。” 江暖轻轻念叨了一句,然后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将军,你怕不怕?” “不怕。” “听说将军,以前是老家那边有名的少年猎手?” “还好吧。我十二岁开始打猎,最开始运气好,猎了一只豹子。到后来和我一个同村的兄弟搭伙,山上能见到的东西,我们都曾猎到过。” “老虎也猎过?” “猎过。那会儿九死一生,要不是大帅救我,我已经死了。也就是第二天,我就跟大帅来了漠北。” 吴钩沉默下来,确实是第二天他就跟林子无回了漠北。猎死老虎的那天,他很志得意满,而上天充满恶趣味,将他重要的东西撕碎了,扯烂了。 让他目睹心痛欲裂的情景,而他还不能拿上天如何。毕竟他是上天,上天以无辜的语气来逃脱自己的行为,因为他是上天你拿他毫无办法,且不说很多人都认为天是对,而吴钩现在连天都碰不到。 江暖注意到吴钩神色的黯淡,笑着说道:“那会我也是出了名的猎手,不过我是设陷阱的高手,不习惯和那些猛兽面对面。因为小时候,被一头野狗给吓尿裤子了。” “那野狗龇牙咧嘴的,就这样扑上来把我压到地上,我都能闻到他口水的臭味。” 江暖在那里绘声绘色的模仿着自己被野狗扑倒的情景。 吴钩说道:“江暖将军,你家是哪的?” “我家是江南道临安县的。” “江南风光好啊。以后我要去看看。” 第三十章 过粪 就这样过去一夜,金帐王庭的兵卒并没有任何动静,最多只是给诸成和尚送了一次饭,不过被诸成和尚给拒绝了。 而吴钩则在城墙上吃着难以下咽的咸菜配干饼。 虽然说吴钩吃习惯了,不过前些天吃的羊肉,到现在还让吴钩回味无穷。 诸成和尚杀了以为金帐王庭一位将军,阻止了金帐王庭的持续性攻击,从这一点金帐王庭应该杀了诸成和尚才对。 但金帐王庭是一个很奇妙的国度,它是一个神权与王权平等的国家,和尚和巫师在他们国家的备受尊重,更别谈这位能够把死人说成活人,活人说成死人,白天说成黑夜,黑夜说成白天的诸成和尚了。 这一点从金帐王庭现在对诸成和尚的态度就可以看出。 就算是今天早晨,金帐王庭的进攻开始之后,所有士兵都绕开了诸成和尚,并且在诸成和尚前面安排了数名步兵用盾牌给诸成和尚挡箭雨。 诸成和尚站在进攻的人群当中,口中念念有词,吴钩仔细看着他的嘴巴,想要从他的嘴型当中知道他在念什么。 后来吴钩也学诸成和尚念念叨叨,只不过他念念叨叨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吴钩身边也有几个士卒拿着盾牌给吴钩挡着关外射来的弓箭,不过金帐王庭的弓箭自下而上,难以射到唐军的士卒,且弓力也不够。他们的制作工艺依旧集中在采用原始的木材和牛筋来制作。 唐国以武功开国,武器制作工艺发展到现在,改善良多。速度更快、力道更大,在弓箭上金帐王庭并不占优势,他们唯独占优势的是他们每个人都精通射术,准确度要高于唐军。 现在金帐王庭的步兵只是在弓箭的掩护下靠近飞檐关关外,这种弓箭的对射,死亡最多的并不是弓箭手而是步卒。 十人一队的王庭步卒顶着圆形的盾牌想要爬过飞檐关前面的陡坡,然后拆除放置在关外的据马桩和铁荆棘。 为此王庭步卒已经丧命千余人在关外长坡上了。 “马粪!谁去给我那一桶马粪来。” 吴钩忽然喊了一声,他身边的一名校尉道:“将军,你要马粪干嘛?” “嘿嘿,你先去拿给我,越多越好。” 吴钩不怀好意的语气里,透露出一种兴奋。 他张弓搭箭,弓如满月,箭如流星。 “咚!” 这一箭射穿了诸成和尚身边的步卒的盾牌,箭矢之力并未停止,贯穿了步卒的喉咙,滚烫的鲜血噗的一声向上冲起。 血雨洒落,溅了诸成和尚一脸。 “保护大师!” 围在诸成和尚身边的步卒,弥补上了那位盾牌手留下来的空缺。诸成和尚从怀里面拿出一张丝帕,擦去落在自己头顶和半张脸上的血迹。 他抬头看向吴钩,吴钩也学继续着诸成和尚在念念有词,念得是三字经,问的是他母亲。 诸成和尚看懂了吴钩嘴唇上念得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继续说道:“我没有母亲。” 吴钩身边的有一名小卒,刚好看见了诸成和尚的嘴型,他对吴钩说道:“将军,那个秃驴好像在说他没有母亲。” 吴钩愣了,他也不知道诸成和尚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将军,将军,马粪来了。” 那名校尉靠着墙,躲着箭雨,提着一大桶马粪跑过来。 吴钩看着桶里面还有瓢,说道:“你觉得你能把马粪丢多远?用瓢。” “用瓢的话,丢不了多远吧,毕竟不好用力。” 校尉看着这桶新鲜的马粪,还冒着热气,掂量了一下瓢的重量说道:“不是不好用力,是根本用不了力。” 吴钩把他铠甲下摆的衣服撕下一大块开,递给那名校尉说道:“用我衣服隔着拿马粪。” 那名校尉看着这桶马粪,想着自己要用手去拿,就膈应的很,可是吴钩下令了,他也没办法。 “一个人不够,再来两个。” 于是乎三个士卒小心翼翼的用布隔着马粪,轻轻的捧起一团马粪。 “你们不用管我,用盾牌护着他们三个人。” “等一会我射一支箭你们就扔一次,记住了扔向和尚。” 吴钩再一次拉弓如满月。 “准备了!” “咚。” 又是一支箭,这支箭同样连盾牌带人一起射穿,同样的热血喷涌洒在了诸成和尚的脸上。 这支箭刚到,三坨深绿色带着草香的马粪就砸了过来。 “噗。” 新鲜的马粪并不干燥,遇到硬物一下子就容易被砸的稀烂,落在诸成和尚身边的瞬间,被盾牌一挡然后溅射开来。 那在念念有词的诸成和尚,嘴巴停了下来。 他的一张脸上面都是新鲜马粪,马粪里面还夹杂着战马还没有消化完的豆料和草料。 “再来!” 吴钩大笑着,再次射出一支箭。 那三名手拿马粪的士卒又丢了三坨出去,丢出去后,他们迅速躲回了墙垛,探着头向外看。 诸成和尚和他们身边的王庭士兵都在努力的呸呸呸,吐着口水。 “哈哈哈,他们吃屎了。” 那名校尉仰天大笑起来,其余人也纷纷侧目,然后哄然大笑。 如此反复,直到一桶马粪快被丢完。 吴钩定睛一瞧,诸成和尚面色铁青,他不仅闭上了嘴巴,还闭上了眼睛。 “噗。” 吴钩刚瞧清楚诸成和尚的脸色,就看见一大坨绿色的马粪直接在诸成和尚的脸上溅射开。 那闭目的诸成能够感觉到一大坨湿软夹杂着一些硬物的东西直接轰在了他的嘴巴上,这股不大的力量差点砸开他的嘴巴,而他的鼻子能闻到那股草料清新的味道。 他被这一坨马粪砸蒙了。 诸成和尚身边仅存的两名步卒高举着盾牌,藏着身子,想要给诸成和尚挡住脸。 诸成和尚双手一把推开这两人,面色铁青的他目露怒气。 可是他双手刚推开士卒,吴钩的三支连环箭已到。 诸成眼中有三点寒光,这三点寒光让他汗毛倒竖。 他迅速急退,可这三支箭就是为了他而来,他急退却快不过箭矢的力量。 他分开的双手以瞬间合十。 可是已经晚了,箭矢入体三毫。 而他手掌合十的瞬间,那箭矢被双掌合十的力量打的稀烂。 自此,诸成和尚挥袖向金帐王庭的驻军地走去。 吴钩看见诸成和尚走了,他松开了弓箭,躲在墙垛后直接坐了下来。 他看拿着那笑嘻嘻的校尉和士卒,笑着说道:“等回去给你们记一功。” “谢谢将军!” 丢马粪能立功,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江暖也从墙垛一旁走了过来。 吴钩对他说道:“今天诸成和尚不会出手了。” “想不到将军你还能想出这种招式对付秃驴。” “嘿嘿,突发奇想。” “不过我看秃驴被将军伤了三箭,是否之后我们同样以弓箭之威对付他?” 吴钩否决了江暖的这个想法。 他说:“无论是之前我和他辩难,还是昨日与他搏斗,他的双掌都是合十的。所以我怀疑他修行之威都在他合十的双掌之中。 “我刚才能伤他,只是因为我想出了办法让他双掌暂时分开。” 江暖叹了一口气道:“诸成和尚如此下去,只怕我们的形势会很艰难。今天只是初战,等金帐王庭的将军摸清楚了我们的实力,后面肯定迎来无比疯狂的攻击。” “是啊,他们现在要打破和我们漠北的互相纠缠的局势,就得迅速攻占飞檐关,进入漠北。我们之后的压力肯定会越来越大。” “希望,杨一他们能够迅速抵达飞檐关外。” 吴钩将一切希望都寄托给了奔袭的杨一。陈亭也被吴钩派了出去,毕竟关外不是漠北的地界,两位将军同时带军,成功率肯定要大一些。 哪怕遇到要引开敌人的事情,一位将军战死,那还有一位将军主事。 而当初陈亭不同意奔袭的原因,就是到了关外一旦被发现,他们将会面临的是王庭兵马的围剿,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送死。 “江暖将军,你去吧。” 江暖和吴钩说了一下现在关防的要事和王庭与己方士兵的伤亡,吴钩就让他去巡防各个关点。 到现在他们依旧没有收到从漠北城传来的狼烟传讯,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守住这里,最起码在漠北城狼烟传讯之前守住这里。 “守城真的很难守。” 这是吴钩得来的经验。 “将军,要不要明天我们还来这么一手,我去多准备几桶新鲜马粪?” “不用了,这个办法只用一次他就会有提防了,再用就没有用了。” 那名校尉见江暖走了,凑过头来,他觉着这种方法很好玩,等打仗回去的时候也有的谈资了。 校尉有些不甘,问道:“马粪不行?那人的呢?” 吴钩被这名黑脸虬髯汉子逗笑了。 他说:“你拿马粪膈应不?” “有点膈应,毕竟谁没事会拿屎啊。” “那你拿人的呢?隔不膈应?” 校尉想了想说道:“很膈应,毕竟想着这是自己拉出来的,恶心。倒胃。” 第三十一章 二傻子 吴钩记住了那位丢马粪的校尉,刘刀。 名字简单好记,和他那粗糙的长相能对的上号。 名字得和人联系在一起,要不然你就不算是认识他,你说你知道皇帝叫什么名字,其他人也知道,难道知道了名字就相当于你认识了别人?你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吴钩同样也是这样的人,你要让他记住名字又要让他记住你的长相,要不然他第二天就会忘了。 这不是对方不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吴钩脑子容易发混,成了浆糊一团,想不起谁是谁。 所以要让吴钩深刻的记住你,除非你有特点,在要不然你成他的敌人。 诸成和尚自从和吴钩辩难,让吴钩放下那一刻开始就被吴钩记住了,那会儿吴钩深深的把诸成和尚烙在心理,当成了自己的敌人、仇人。 因为诸成和尚太大度了,大度到以为自己能让别人放下,别人就会放下。 他很清楚的记得四年前破烂书生说的那些话:要当狡猾的狐狸、凶猛的老虎。 今天的粪攻是他给诸成和尚的教训,他不敢和诸成和尚正对面的搏斗,境界的压制不是开玩笑的。 吴钩躺在城墙下,靠着墙垛,回想着诸成和尚会不会对自己也那样大度,自己给他吃了屎,他应该也要大度。他不是让自己放下嘛?他不是让自己对深仇大恨的人大度嘛? “你连吃屎都忍不了,你算什么大度?你哪里来的狗屁资格劝老子大度。” 吴钩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对于今天自己的表现他很满意。 在吴钩身边守夜的士卒们,听到吴钩在那里唱小曲,侧耳倾听,发现很难听。 今天的初战,飞檐关的损失比较小,百十名士卒死于乱箭;金帐王庭今天损失比较大,江暖预估他们这种不要命似的冲关,付出了两千余人的代价。 守城很辛苦,很乏味。 但守城相对而言也很容易,有地利的帮助,守方能以极小的代价换的攻方极大的牺牲。 若是一般的城池,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撑过十天半个月都是很有可能的。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城池就这样和攻方打消耗战,最先败退的肯定是攻方。 吴钩今天晚上睡在城墙的原因就是因为金帐王庭拖延不起。他们想要尽快攻陷城池,那么偷袭是他们最好的进攻方式。 他所料想的不差的话诸成和尚回到了金帐王庭的大营之后,金帐王庭的人肯定会怂恿诸成和尚攻城。 诸成和尚现在光秃秃的坐在了金帐王庭的大帐上。 大帐里面的人不多,金帐王庭的统帅是呢不勒奇,正在和诸成和尚说话。 呢不勒奇是一位三十余岁的高大汉子,比身边的副将都要高出一个头,高大无比,留着八字须,手上把玩着一柄狼头金刀。 在呢不勒旗身后是一张巨大黑色熊皮,这张熊皮是呢不勒奇在王庭森海里面打猎杀死的一头巨熊,据说是他徒手打死的。 他也因此被称为王庭的英雄。 呢不勒奇的大帐是传统的王庭大帐,喜欢用兽皮挂在大帐里面,用来显露主人的勇武。 呢不勒奇作为王庭的英雄,他在大帐里面还驯养着一头狼。 “大师,那个让你受伤的无名小辈到底是谁?” 呢不勒奇对于能够伤到诸成和尚的唐军将领很好奇,诸成和尚他见过,除了见过他的面貌,更见过他的实力。至于他的实力如何,呢不勒奇心中不予置评,但是都会夸赞诸成和尚的佛法精深。 “他是漠北军主帅林子无的徒弟,也是一位修行者。他心中执念太深,之前贫僧曾与他辩难,此人口出秽语,辱及佛门与贫僧。贫僧曾想渡他,却发现他已入魔,无法渡他。” 诸成光秃秃盘腿坐在兽皮上,双掌合一,他一讲话身上的肥肉就颤抖。 呢不勒奇说话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看他,他不忍看到诸成和尚那一身肥肉。 这一身肥肉比他老婆还白。 “世上居然难有如此难渡之人,大师真是辛苦。” 呢不勒奇和人说话时都带着微笑,他身材高大,但是长相英俊,加上这一抹微笑,更让人对他好感加上几分,有句俗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说的笑脸人就是呢不勒奇这种人。 当时诸成和尚来到金帐王庭的长生山下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呢不勒奇的微笑。 那时他就打算要渡呢不勒奇。 他白天走入呢不勒奇的帐中,杀了呢不勒奇最疼爱的女人,说为了渡呢不勒奇能够成佛,呢不勒奇就需要放下他心中的执念,而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执念。 呢不勒奇并没有对他动怒,而是请他原地谈佛,谈了整整三天。 诸成和尚称赞他有佛根、有佛缘、有佛性。 而他等诸成和尚走了之后,抱着死去的女人哭了整整一天。 “不苦。渡人渡己。贫僧渡他成佛,也是为了贫僧成佛。地藏王菩萨曾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呢不勒奇滋滋称赞,说道:“大智慧、大毅力。” “希望他能幡然悔悟。” 呢不勒奇死在不忍看到诸成和尚身上的白花花的肥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的一纸书文。 那书文上面写的正是诸成和尚杀了之前带兵的阿舍家族的将军。 诸成和尚的僧衣被马粪弄脏,他回到王庭大营之后,当场解了衣服,让一名小卒去帮他洗刷,然后光秃秃的就来到了呢不勒奇的大帐中。 当时呢不勒奇正在议事,他见诸成和尚来了,就让其他人先行下去,只留下了他自己和副将。 一副将说他为何不穿衣服。 诸成和尚说:“生来本无一物。” 于是乎,诸成和尚堂堂正正的坐在了呢不勒奇的位置的下方首位。 “就怕他冥顽不灵,多造杀孽,为祸人间。到时贫僧只能铲除妖魔,还天地人间以正道了。” 诸成和尚在那里自怨自艾,自说自话。 呢不勒奇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他说道:“是啊,多造杀孽入浮屠地狱啊。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啊。” “将军说的是。” 诸成和尚点头躬身问道:“将军今日战况如何?” “我军今日初战,已损两千余人。” “那又如当日一模一样啊。” 呢不勒奇抬起头好奇的问道:“哪日?” “那日,阿舍将军攻打飞檐关。贫僧见他以十人换的唐军一命的方式攻城,飞檐关唐军多造杀孽,一人居然杀了十余人,心中悲痛,做金刚怒目,除魔天地。” 诸成和尚一脸哀痛,说起那日的事情,他可是历历在目。 “贫僧后来见飞檐关破,前去劝阻阿舍将军,让他不要多造杀孽。阿舍将军不愿,贫僧不能见他滥杀、多造业障,只能斩下他的头颅。” 呢不勒奇叹道:“人间多苦疾,更需佛法渡化。” “自然,贫僧让阿舍将军得以解脱,不再多造孽障,这是他的机缘。” 诸成和尚微笑。 这种微笑与呢不勒奇的微笑差距很大,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呢不勒奇将自己的手中的书文捏成团,揣进了自己的衣服里。诸成和尚对这一切都毫无知晓。 因为他低着头,看着一件东西,这件东西让他感觉很奇怪。但是他把这当做为自己与天地正道之间的联系。 日升之时,它升。 呢不勒奇用余光看着诸成和尚的,然后转过头去,打开一卷书,开始读书。 而诸成和尚还在盯着那件东西。 呢不勒奇十岁就成为金帐王庭出派大唐的使者,在大唐的书院进行为期十年的学习,这十年里呢不勒奇学会的一件事就是看书。 “既然如此,他们再造杀孽,贫僧只能再入一次地狱罢了。”诸成和尚看了良久,然后抬起头来,对呢不勒奇说道。 “大师刚才说?” 呢不勒奇抬起头,看向诸成和尚。 “将军明日再战一次,若是他们依旧执迷不悟,贫僧只能出手降魔了。” “如此,那就多谢大师了!” 呢不勒奇高兴的站起身来,对着诸成和尚行了一个礼。 这时,账外一名兵卒唤帐,呢不勒奇让那人进来,那人捧着的是一身烤干的僧衣。 诸成和尚对那名士卒道了一个谢,走过去拿起僧衣穿了起来,对着呢不勒奇告了辞,就往外走去。 过来很久,呢不勒奇旁边的副将开口说话了:“将军,明日是否进攻?” “为什么不进攻?肯定要进攻。不让大师看到唐军造了业孽,他怎么出手?” 呢不勒奇将书合上,喝了一口碗里面的烈酒,站起身来说道:“幸好,有这位大师在呢。” 副将随着呢不勒奇走出了大帐,呢不勒奇拉了一下身上披着的虎皮,说了一句真冷,然后又走回了营帐。 “据他所说,唐军守将是林子无的徒弟,那是否林子无在他身边安排了强者护卫?” “不会,林子无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这种骄傲会让他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副将想了想说道:“说的是。” “对了将军,这位大师,是否?”副将没说完话,只是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对,他是个二傻子。” 第三十二章 第二战 早上的飞檐关有些雾气,这在漠北算是一处奇观,雾气不多,但能让飞檐关潮湿。 守夜的士卒的铠甲上都沾湿了水汽,原本干燥的汉子们,变得水润了一些。 吴钩从飞檐关城墙后爬起来,打了个哈切,他睡得不太好,因为飞檐关居然有这么多的水汽。 “吃饭吃饭!” 天刚亮不久,雾气没有散去,火头军就抬上了几桶热腾腾的粥和几桶干瘪瘪的大饼。城墙上守夜的士卒猫在墙垛后面,捧着粥就着大饼如同嚼蜡般硬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守了一夜,人都守木讷了,日夜颠倒,脑子也还是懵的。 在飞檐关城墙和两端相连接的土丘,数百名的唐军稀里哗啦的吃着东西。 吴钩咬一口饼,喝一口粥,探了半个脑袋出去,看着关外有没有什么动静。 在薄薄的雾气里,吴钩看见五里之外的黑影丝毫没有动弹,只是雾气里透出几十道火苗,他们应该也是在吃早饭。 早饭吃了就该攻城了。 “嗯?” 从雾气里走出一道人影,站在了飞檐关下,站的位置和昨天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多一步,没有少一步。 吴钩站起来,举着自己手里面的粥,对着人影喊道:“嘿,诸成和尚,吃过早饭嘛?我这热乎乎的粥要不要来一碗?” “阿弥陀佛,吴钩,切莫再造杀孽了。” 吴钩又蹲下身子,咬了一口饼,口中含糊不清,反正不是好话。 江暖带着换防的士卒上了城墙,其他人拿着饼喝着粥就往城楼下走,他们得赶紧去休息一会,今天可不像昨日那样初战的温温柔柔。 “将军,这是第二天了,如果能够坚守住今天,明天骑兵就能赶到,到时候就可以夹击了。”江暖坐在吴钩身边充满信心和吴钩说起明天的夹击之事。 “希望吧。你注意到没有?现在王庭骑兵只留下了万余人。其中数万人不知道去哪了。” 吴钩现在有些不安,数万人的骑兵消失不见,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 “什么?!” 江暖心中惊骇。 “不怪你,你一直在负责关防,且王庭骑兵消失也是以极为隐蔽的方式,他们利用战马制造出数万人的扬尘,很容易迷惑我们。幸好早上有雾,战马没有制造扬尘,我才能看清楚。” 吴钩又说道:“今天的形式不容乐观。” 现在吴钩知道了为什么林子无要让他率兵四万五千人,因为飞檐关不知为何今年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是吴钩,他就不会以飞檐关这样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当做攻击点。这样做只是在牺牲生命和浪费时间。 “为什么,他们今年如此想要攻破飞檐关?”吴钩这句话是问自己,也在问江暖。 江暖没有听懂吴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今年的王庭攻击的地点会选择在飞檐关?为什么擅长奇袭、奔袭的王庭军队会选择攻城? 为什么他们攻击的只有西线和飞檐关?以往王庭都是利用骑兵的速度和灵活,进行全面作战,处处都是攻击要点。这也正是林子无天网成形的必要条件,天网就是针对于金帐王庭这种处处都是攻击要点的作战方式而制定的。 “不对,为什么,他们今年会有攻击要点?以前处处都是攻击要点,那也就意味着没有攻击要点。而今年的攻击要点如此明显?” 吴钩抬头上望,这是为什么? 城外的金帐王庭步兵已经开始列阵,四万步兵组成方阵,缓缓向飞檐关迈进。 在阵中,十余名将军簇拥着呢不勒奇。 今天呢不勒奇他要亲自压阵,他要看着诸成和尚杀掉制造杀孽的人,他也想看看林子无的徒弟。 “战!” 金帐王庭的步兵吼出一声战,脚步猛然往前一踏,荡起扬尘。 旌旗猎猎,雾气被吹散,露出了金帐王庭四万步卒战阵的全部面貌。 此刻间,只有猎猎风声。 呢不勒奇拨马向前,走到了战阵最前列。 他高喊道:“不知唐军守将是何人?” 吴钩回过头,低头远望。 “吾乃飞檐关守将吴钩!” “吴钩将军,可是林子无的弟子?” “是。” “好,年少英雄,那我就先掂量掂量你。” 呢不勒奇昨日从诸成和尚那里了解到吴钩的分毫,他对于林子无的这位徒弟很感兴趣。 毕竟是把诸成和尚当做二傻子的一个人。 呢不勒奇一挥手,这一挥手,意味着攻。 “弓箭手!” 江暖大喝一声,弓箭手搭箭拉弓。 “仰,一百步!射!” 飞箭如雨,遮挡了初生的日光。 吴钩依旧在想着问题,为什么。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过于草率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他并没有做到知彼。如此下去他会很被动。 “将军,这是漠北城传来的战报。”一名校尉猫着腰走到吴钩身边,这名校尉就是昨天帮吴钩丢马粪的刘刀。 吴钩接过战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件事。 第一件事,金帐王庭于漠北西线增兵十万。 第二件事,李清栏临走前在金帐王庭烧了一把火。 第三件事,死守飞檐关。 原来如此。 吴钩合上战报,他心中终于知道今年所有的不正常的原因在哪里。 这场战争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金帐王庭太子被杀,更加是因为到了冬天而金帐王庭的草原又被放了一把火。 冬天一到,金帐王庭大部分部落都要开始迁移到水草丰茂之地,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牧草来喂养牲畜,而牲畜是他们熬过北方寒冷冬天最好的食物也是部落最大的财富。 虽然他们也种植有少部分粮食,可远远不够。 今年的冬天,金帐王庭的人会因为李清栏的这一把火而导致没有足够的食物熬过寒夜。 “这样的话,他们是在以牺牲部落人命的方式让其他人能够熬过寒冷的冬夜又或者希望用这种方式获得物资。” 吴钩想清楚了这一切的要害之处,更加知晓今天的大战将会非常惨烈。 “将军,将军!” 城楼上又跑上一人,那人血迹斑斑,身上所穿铠甲破破烂烂,他踉踉跄跄的跑上来,一支飞剑刚好射穿了他的大腿,他以向前跑的姿势倒在了吴钩的身前。 “青羊关破,敌军奔袭飞檐!。” 说出之后,那人脑袋往下一沉,撞在地上,没了气息。 “江暖将军何在!” 吴钩大喊几声,江暖从箭楼跳了下来。 “将军?” “青羊关破了。” 江暖点头,早上吴钩和他说那数万骑兵消失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 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是如何处理青羊关被破之事。 吴钩纵然知道金帐王庭是为了消耗兵力并且获得筹码,但此时也不能掉以轻心。 心烦意乱的吴钩且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手中的兵力并不足够。 他深知漠北城可支援兵力不够,就算有,也不能够在足够时间内赶到青羊关阻拦那数万的骑兵。 这一切都只能怪漠北北线边界过长,兵力过于分散了。 想到这里,吴钩发笑了,那几万骑兵还是冲向了飞檐关。他们想要占据飞檐关的目的,也不过只是打算着和唐国讨价还价时候多一个筹码。 而现在他自己终于知道从一开始布阵指兵哪里出了问题,他忽略了一件东西,林子无对他说过战争是筹码,筹码越大利益越大。 “将军为何发笑?” 江暖知道青羊关的消息,迅速跑来和吴钩商量。 “立刻从飞檐关抽调五千兵马返回关内十里出口驻扎,剩下骑兵立刻远遁五十里之外,实行对王庭骑兵的袭扰战术,牵制住王庭骑兵队飞檐关的夹击。” “抽调杨绪武将军,负责飞檐关后方。” 吴钩看着厮杀着正激烈的敌我双方,又说道:“去吧,现在王庭这边已经杀红眼了。” 金帐王庭不惜一切代价,用人命去推进,用人命来接近飞檐关。在以往这是最愚蠢的攻城方式,也是最常见的攻城方式。现在看来这是他们悲惨的命运。 礌石、滚木不断地从箭楼边上砸下去,砸的金帐王庭士卒头破血流,落在地上的礌石和滚木顺着斜坡往下滚,撞倒继续冲上来的王庭士卒。 每一次礌石和滚木摔下去,都会撞倒一大片王庭士卒。 唐军的箭雨没有停歇,冲上来的王庭士卒被箭雨不停的掠夺去性命。 而站在斜坡下面的诸成和尚低眉敛目,一脸慈悲相。 半天的攻城,飞檐关外堆积了厚厚一层的尸体。 诸成和尚的双腿深深的陷在了尸堆当中,看上去就仿佛他只有半个身子。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彻了飞檐关,压住了震天的喊杀声。 吴钩拔出了自己腰间的砍刀。 “吴钩,你多造杀孽,今日贫僧要降魔除孽!” “真他娘的傻。” 呢不勒奇和吴钩两个人双双叹了口气,说出了同样的话,如果此刻他们能听见对方的言语,怕是会结成知己。 不过吴钩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还说道:“傻子之所以傻,是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傻,还觉得自己很正常。” 第三十三章 就那么可笑 呢不勒奇忽然想抠耳屎,然后他就扣了扣耳屎,他身边的副将低声说道:“将军,他真的很傻。” “是啊,很傻。要不是他身后有师门,他会死的很惨。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呢不勒奇的声音很冷,充满仇恨。 在崇尚神佛的金帐王庭会有人嘲弄一位大师,让人出乎意料。 不仅是呢不勒奇,还有他的副将。 “那是怎样愚蠢的一个师门会教出这样的傻子。” 副将摇头叹笑。 摇头叹笑的不仅是呢不勒奇的副将,还有吴钩。 “将军,你不能下去!” “我不下去,他就会上来,以他的实力摧毁我们这简陋的城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吴钩拍了拍江暖的肩膀,现在他倒像是大了江暖十几二十岁的老者,以拍肩膀的方式表以劝慰。 吴钩放下空箭筒,今天他把箭筒里面的箭全部射完了,例无虚发的箭术,让王庭步卒攻城一再受挫。 他手中的砍刀到今天他还没有用过。 王庭步卒也没用因为诸成和尚将要出手而停止攻击。 诸城和尚一再叹息,这里于他而言完全就是炼狱。 要救人,就得杀人。 这是他悟出来的道理。 吴钩一跃而落,手起刀落,砍下了好几颗王庭步卒的人头。 他脚步刚一落地,诸城和尚合十的双掌刺向了他的喉咙。 吴钩向后仰身持刀往上削在诸成和尚的手腕上,叮的一声,吴钩的砍刀发出一声脆响,诸城和尚的手腕毫发无损。 诸成和尚往回一转,往下一压,一股力量压向吴钩。 这股力量来的突然,吴钩身形重重的往下坠。他迅速用左手撑住身体,凌空飞起两脚踹向诸成和尚。 诸成和尚不动如山,任凭吴钩踹向自己的胸腹。 连续两脚都踢在了同一个位置,但诸成和尚的僧衣干干净净,反倒是吴钩被反力撞飞。 吴钩撞飞好几个王庭士卒,其他士卒乘机拔刀杀向他,却被他的刀气削下了头颅。 吴钩将将站好身子。 诸成和尚双膝一弯,猛然跳起,从天而降直接踩向吴钩。 吴钩双手举刀,体内元气崩腾,双脚一沉,一道刀影自手中而起,随后一刀劈下。 这一刀是简简单单的力劈华山! 诸成和尚看着这道刀影毫无感想,他只想踩死吴钩,就算是他是林子无的弟子。 在他眼里,不知自我救赎的人,无论是谁的弟子,都是妖魔,都得死! “叮!” 这一刀斩到了诸成和尚的一支臂膀上,这只能阻止诸成和尚一息,下一息,诸成和尚的速度更快。 吴钩双手一转,变举刀力斩为横刀在前。 诸成和尚的双脚落在了吴钩的刀上。 这一落力道之大,不仅让吴钩的双脚深入地面三寸,其元气波动更是将周围一丈的王庭士卒给掀翻倒地。 吴钩的砍刀慢慢的在往下弯曲,他面色通红,元气在体内崩腾,可是对于诸成和尚下坠的力道无可奈何。 砍刀中间弯曲成了一个半圆,这样下去,这柄砍刀迟早会断。 “你如何破贫僧不动如山?”诸成和尚低头俯视吴钩。 吴钩怒吼一声,嘴角冒出一丝鲜血,他鼓动体内元气,力量突然猛增一瞬,这一瞬他往上一掀,诸成和尚的双脚离开了砍刀一寸。 吴钩迅速抽身向后急退,他这一退直接退到了飞檐关下。 “放箭!保护将军!” 江暖在城楼上时时刻刻关注着吴钩和诸成和尚两人,两人的差距太大了,现在他只能通过射箭来掩护吴钩。 诸成和尚刚刚落在吴钩刚才站的地方,一落地,天地元气便为所驱使,所有射向他的箭被天地元气反震冲向了飞檐关城楼。 吴钩双脚一踏,身子跃起,手中砍刀携裹刀气将那些飞箭尽数斩落。 “只管守城。” 吴钩凌空的位置与江暖齐平,他留给江暖这道命令。 他向后一蹬腿,蹬在外墙上,身形冲向关外。 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微微往下一坠,在吴钩头顶一道合十的掌印落下,压在了吴钩的身子上。 吴钩的身子急速坠落。 “呔!” 他双脚落地,单手托起那道掌印,荡起扬尘,扬尘中吴钩双脚一拧,单臂用力,加上体内元气的协助,他将这道掌印给捏碎了。 碎裂的声音似琉璃碎裂。 “咦?你居然能接我两次不动如山?”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吴钩的赞扬还是轻蔑。 诸成和尚转过身来,看着落在王庭士卒中间的吴钩。 吴钩在人群中间,发挥出他一个修士的力量,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他就切割了一小片士卒。 自从他身边再也没有士卒敢靠近,别人不靠近他,他却要靠着别人。 吴钩在赌,赌诸成和尚是不是为了杀他,就连王庭士卒的都要一起杀。 诸成和尚还是冲向了他,他没有花哨的招式躲过那些士卒,而是横冲直撞直接撞开一条路,撞到了吴钩的身边。 他撞得的这一路,士卒都被他撞飞,都被他撞的骨裂脏腑散。 他更要直接将吴钩撞飞。 吴钩在他临身的那一刻,身子一缩,缩成一团,他只用体内的元气帮助他卸掉诸成和尚的力量,然后借助诸成和尚的力量把自己再冲飞,冲到王庭士卒的战阵之中。 “谢谢您嘞!” 吴钩像一个皮球一样落在了王庭士卒的战阵中,手中已经弯曲的砍刀左砍右挥杀向他附近的王庭士卒。 吴钩想要借此能够杀掉更多的王庭士卒,最后能把他们杀得溃退虽然不太现实,但能乱其战阵也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飞檐关的十里通道外,已经被骑兵给堵上了,那里正经历着比飞檐关更残忍的血战。 吴钩弯身一撞,袭身撞向身边的一名王庭士卒,将那挥刀向吴钩的士卒给撞飞,手中砍刀自腰间横向一扫将两名王庭士卒腰斩。 随即吴钩身形一矮,双腿连扫,他的腿硬如金铁,扫倒一片士卒。 “看来,林子无的徒弟是一位猛将啊。”呢不勒奇笑着对身边的副将说道。 “要不要我去会会他?” “不用。我看林子无似乎没有传授给吴钩如何运用元气啊。他这些招式都只是战场上杀人的招式,干净利落而已。” 呢不勒奇饶有兴趣的看着吴钩在战阵里面大杀特杀。 而远处的诸成和尚死死的盯着吴钩,希望他能有短暂的时间在一个位置上停歇,这样他就能使用不动如山了。 吴钩似乎是知道诸成和尚对于天地元气的运用是怎样的了,所以他才不会在一个位置停留一息的时间。 他不停的在敌军战阵当中冲撞,不断的杀出敌军对自己的包围,然后再杀进包围当中去。 而吴钩在这种突杀中逐渐的靠近压阵的呢不勒奇。 “有意思,他居然想先杀了我。” 呢不勒奇看出了吴钩的意图。 在犹豫的诸成和尚,看见吴钩砍菜切瓜一样在王庭战阵中横冲直撞,下定了决心。 依旧是不动如山。 高高跃起,然后重重跃下。 吴钩感觉到诸成和尚来袭,加快速度的向旁边突围。 “咚!” 沉闷的一声响,诸成和尚落在了吴钩身后一丈的距离,而至于吴钩与他之间的士卒全部被不动如山这一招震的吐血而亡。 吴钩也受到不动如山的攻击,身形不稳向前扑倒,而他身前一名伍长挺刀直刺吴钩。 刀光在吴钩眼中逐渐放大,他踩在地上的脚尖一转,身子一侧,堪堪闪过这把刀。 吴钩在倒地之前,手中砍刀砍出,将偷袭自己的那名伍长的手臂砍断。 吴钩在倒地的瞬间,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再次往下一坠。 “噗。” 吴钩口吐鲜血重重的摔在地上,在他身旁的王庭士卒乘机挥刀砍下。 “叮。” 大部分都看在了吴钩的铠甲上,少部分则是砍向吴钩没有铠甲覆盖的地方。 吴钩体内的天地元气喷薄而出,将附近的人冲开,他立刻爬起身来。 现在他身上满是鲜血,不仅是死于他手下的王庭士卒的,还要刚才他自己受的伤。 纵然有铠甲护体,也有难以防御不到的地方。他体内的天地元气真正源源不断的流逝,要维持他在敌阵中冲杀,又要附在体表替他防御伤害,这种消耗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 这一切都归结于他没有学会如何正确运用天地元气,不仅仅是他体内的还有体外的。 吴钩又往人群里面冲撞去,诸成和尚使用不动如山留下来的一丈的缝隙,他可不想自己再留在那里。 “吴钩!” 诸成和尚看吴钩这样耍赖,怒吼一声,希望吴钩能停下来和自己一对一的对战。 吴钩不傻,没有诸成和尚那样愚蠢、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白痴、废物。 他在人群里面肆意的杀了个痛快,左冲右突,离呢不勒奇他们越来越近。 诸成和尚还站在原地,怒吼着,嘶喊着吴钩的名字。 这一切在其他人的眼里,就他么的可笑。 第三十四章 闪耀的刀光 “他还真冲我来了。”呢不勒奇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吴钩,并没有太多担心。 他阻止了其他人,他就等着吴钩杀到自己面前。 至于那位诸成和尚,就任凭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吧,反正他也过于碍眼。 可惜的是,吴钩这人没有实力能够杀死诸成和尚。 吴钩越杀越起劲,越杀越顺手。 以前他杀人,杀得全是马匪,而且用的大部分还是弓箭和他的那柄飞剑。 飞剑因为李清栏而弄丢了,弓箭也早已射完,手中唯有当初朝狗的那柄砍刀。 虽然砍刀弯曲,但不妨碍吴钩砍人。 刘照这些年教他的只有三刀,劈、砍、削。 他每日都要练三万下,劈、砍、削。四年下来他挥刀了千万次,这三招对他来说如臂指使,异常轻松,现在在战阵中左突右冲,随手拈来使出,就必然有人殒命。 “果然,刘照将军说的杀人是最好的练刀方式。” 吴钩劈掉一名校尉的手臂,身子往后一仰,手中砍刀抡圆一舞将围攻自己的士兵扫退。 他眼光稍稍回撇诸成和尚,诸成和尚还站在那里。 “愚蠢。我已经杀了这么多王庭士卒,死秃驴现在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吴钩现在很期盼诸成和尚出手,他一出手,死伤无数,比自己用刀杀人要快的多。 “阿。” 诸成和尚出手了,不过这次他出的是声,这一声“阿”出。 吴钩听到此字,刚愈闪躲,身形却被猛然一撞,身子趔趄向后倒。 “就是现在。” 吴钩身边紧紧跟着他的一名王庭校尉乘着吴钩身形不稳,他一刀砍向吴钩的双脚,这一刀使得刁转狠辣,现在吴钩根本避无可避。 呢不勒奇在远处见状,食指微微一动,那名校尉身形倒飞出去,撞在人群当中。 那名校尉惊骇的环顾四周,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飞了出去? 吴钩倒地,身边的王庭士卒持刀挥下,而这下吴钩能够反应过来。手中砍刀横在身前挡下王庭士卒刀。 体内元气运转,将那些刀和人尽数挣开。 吴钩不敢站起身来,他往地上一滚,手中砍刀砍向四周王庭士卒的脚踝。 “弥。” 第二个字再出,吴钩早早做出了反应,他脚步一踏,身形速退,手中砍刀依旧横在胸前,体内元气冲出护住周身。 “咚!” 弥字和吴钩的护身元气撞在一起,如同敲响一声战鼓。 两者之间的冲击力,吴钩并无大碍,毕竟这些年扛石头、突破身体极限不是白练的。 “嗯?” 呢不勒奇看见吴钩挡住了诸成和尚的弥字,略有惊讶。 “他并没有动用四周天地元气,他如何能抵挡住诸成和尚的声出法随?” 呢不勒奇的副将不解的问向呢不勒奇,呢不勒奇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 “陀” 诸成和尚又念了一个字,吴钩体内元气波动迅猛,手中砍刀抬起,然后又是一刀斩下。 这一刀斩落,将陀字斩开,字形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但陀字并未停止,继续冲向吴钩。 吴钩一刀斩落之后,体内元气窒碍,等他再次凝聚体内元气时,陀字已至。 “噗。” 吴钩现在是硬接诸成和尚的陀字。 他身形被撞飞,摔落在人群当中,口吐鲜血。 吴钩挣扎的爬起来,诸成和尚的佛字再临。 吴钩嘿嘿一笑,他满口鲜血咧开嘴,似猛虎的血盆大口,他身边的王庭士卒皆是为之惊骇。 此刻,诸成和尚的佛字袭至。 “呸。” 吴钩突出一口血沫,脚步一踏,身形临高飞起,脚尖一点,他现在离呢不勒奇只有十丈的距离。 十丈,吴钩相信自己能在佛字到来之前,杀掉呢不勒奇。 吴钩脚步连点,每一步都压在王庭士卒的头上,其力道之大,让无数王庭士卒颈部折裂而亡。 “将军,快走!这个疯子杀来了。” 呢不勒奇身后的十余名将军齐齐出声,他们拨马向前,欲替呢不勒奇挡住吴钩。 然而诸成和尚的那道佛字速度之快,出乎了吴钩的预料。 他感觉到身后天地元气的波动,如果他不去接招,他在没有到呢不勒奇身前时就死在诸成和尚手上。 右脚落在一名王庭士卒头上,借力,身子向后旋起,他那刀高高举起,又作力劈华山式。 这一刀凝聚了他体内的元气和杀意。 可吴钩没有斩下。 他头顶一道黑色的凝聚成圆柱,这是他身为漠北军军法官的气运。 佛字一击,并不惊天动地,就这样静悄悄的落在了吴钩的身上。 吴钩因此,七窍流血,脏腑移位,骨骼尽断。 现在吴钩很痛很痛,痛的他说不出话来,喘不过气。 他最后一口气尽数凝聚在了他的砍刀上。 他被佛字一击,没有死,借助佛字之力,竭力转身向后,这一刀力斩而下。 之前他的刀意引而不发,就是等待着最后这一刻,这头已经饮血无数暴躁的猛虎暴躁到了极点。 光耀飞檐关,遮盖了西斜的落日。 唐军士卒在飞檐关看呆了,看痴了。 “草拟娘嘞。” 最后一口气,出了,他的刀斩下了。 刀还未彻底落下,呢不勒奇身边的士卒将军皆被刀光所涉、刀气所屠。 他们铠甲飞裂、肢体上凸显刀痕,随即身体分离。 诸成和尚看到了吴钩这一刀。 他惊骇,他没有想到吴钩居然在最后能够使出这样一道刀。 吴钩不愿意用这样的一刀斩杀诸成和尚,是因为杀他,毫无意义。现在当务之急是王庭大将,擒贼先擒王。 在王庭敌阵中突杀,都是为了凝聚此刻的刀意,这可不是用来给一个傻子用的。 在诸成和尚的眼中,吴钩这一刀斩下去的很慢,因为他的境界高。 在其他人眼里,吴钩这一刀很快,因为他们不是修行者。 诸成和尚不愿意他自己渡化的佛缘人死在吴钩的刀下。 这次他再次轻念了一下阿弥陀佛,这次不是声出法随,是对于吴钩这样做法的叹息。 他双掌慢慢分开了。 呢不勒奇屹立不动,抬头看见砍人砍得到处是缺口的砍刀落下来,他的眼中虽然也有刀光闪耀,他身边的将领尽数被刀气所斩,他无动于衷。 呢不勒奇松开了拉住缰绳的右手,然后抬了起来,食指和中指向上轻轻一夹。 在吴钩左右两侧,两道佛手印袭杀而来,吴钩知道当两掌合二为一的时候,掌中当尽数化为尘埃。 这两道手印,越发靠近吴钩,吴钩的刀意就愈发激烈。 “叮。” 很轻的一声,吴钩却听得很清楚,他的刀被呢不勒奇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的夹住了。 他的刀在空中凝滞不动,刀意四散,席卷四周。六丈之内只有三人还活着。 吴钩、呢不勒奇、呢不勒奇的副将。 佛手印临身了。 两相夹击,吴钩只能吐血,骨骼早已断裂,脏腑也早已移位,现在的他,经脉寸断。 吴钩的手挂在了刀柄上,他的身子开始往下坠。 诸成和尚的双掌还未合十,因为他手掌的东西并没有化为尘埃。 就在此时,他手掌之中冒出了一点寒光。 这点寒光瞬间放大。 诸成和尚的手掌被这点寒光割出血痕,这点寒光再放大,是一柄很薄很锋利的长剑。 这柄剑阻止了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剑尖刺入诸成和尚右侧胸膛。 如果不出意外,那里将是他的心脏。 他顷刻之间就流出血来,他的血并不是鲜红色,而是夹杂着金黄色。 剑入胸膛,剑势已停,再不拔剑,这柄剑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刺剑极快,收剑也快。 “阿弥陀佛。” 诸成和尚这四个字,封住了这柄剑的四个方向。 这柄剑挽出了四道剑花,这四道剑将阿弥陀佛四字击碎。 一道红色的身影冲向了真正逐渐向下摔的吴钩。 吴钩的这一刀刀势逐渐消失。 呢不勒奇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嘴角带笑,微微点头,似是对这个后辈在进行认同。 可是此刻,吴钩只有眼睛能看见,鼻子能呼吸,耳朵能听见,却没有力量用嘴巴说话。 此刻天地间响起龙吟声,一道青色龙爪抓向呢不勒奇。 呢不勒奇松开了吴钩的刀,身形速退十里之外,这道青色龙爪没有继续再追杀呢不勒奇,而是就此消散。 那道刺伤诸成和尚的红色身影,终于在吴钩落地之前接住了他。 身影单手搂抱吴钩,身形如青叶飘飞,飞向了飞檐关。 吴钩眼前的这个人是李清栏。 而那道龙爪的主人就是他师父林子无。 在飞檐关上林子无嘴里面嚼着蒜,看着李清栏将吴钩带回来。 而城下的王庭士卒尽数撤退,毕竟他们的主帅败退,其余将军尽数死在了吴钩的手上。 李清栏落在飞檐关城墙上,江暖和一众将士看着吴钩还在滴着血,单膝一跪,双手举高,行了漠北军军礼。 林子无低头看着吴钩,心中有些痛惜。 “好了,你们继续死守飞檐关。” “一切,按照吴钩的军令行事。” 第三十五章 黑色水滴 林子无和李清栏没有离开飞檐关,他们现在在给吴钩疗伤。说是疗伤,实则只能说是尽量吊住了吴钩的性命。 骨骼碎裂、经脉尽断、脏腑移位,这三种伤任何一种就足以夺人性命,更别论三种皆有。 可是吴钩还是得待在飞檐关,因为他是飞檐关主帅,主帅未死,不能离关。 现在如何治疗吴钩,成了林子无的当务之急。 林子无除了将吴钩移位的脏腑归位,他就只能束手无策了,对于剩下的两种伤他毫无办法。 李清栏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丹药也给了吴钩一颗,希望他能保住性命。 “叔叔,以他的伤势只怕是熬不过今晚。” 林子无和李清栏出了飞檐关内营帐中,现在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 王庭士卒自呢不勒奇被林子无一招吓退之后就再也没有攻击,而是速退了十里。 这一仗,王庭士卒留下了近万余的尸骸,这些尸骸有三成死在吴钩的手里,一成死在诸成和尚的手里,剩下七成都是死于攻城。 飞檐关的危机稍微缓解,但飞檐关后十里处杨绪武还在和王庭骑兵苦战。 “毫无办法。就算是把你的九天玉露丸给他吃了,也只能吊他一口气而已。” 林子无现在心焦,他带着李清栏以抱一境界的修为用了半刻钟的时间赶到飞檐关,就只是为了救吴钩一命。 今日飞檐关被围攻的局面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吴钩会冲入敌阵想擒杀敌军主帅。 如果他肯全力对付诸成和尚,在自己赶到的时候,会受伤,但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没办法了。”林子无对前来禀报军情的江暖说出来这四个字。江暖听到吴钩将会重伤不治,心中有些黯然。 林子无嘱托几句,江暖便被林子无给打发走了。 “现在朝廷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过几天朝廷使者就会到,我唐国准备和金帐王庭谈判。” 林子无回到营帐内看着躺在矮榻上的吴钩,叹了口气,对自己身后的李清栏说起朝廷上的变局。 “叔叔,我知道了。” 李清栏手中提着一把剑,那柄剑轻如蝉翼,她用身上的丝绸轻轻的擦拭剑身。 今天她的这柄剑上沾染了诸成和尚的鲜血,她需要擦拭干净,虽然她的这柄剑不沾血,但她觉得血脏。 “这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 李清栏右手握剑,口念箭决,这柄叫做辰影的剑消失在她手中。 林子无嗯了一声。 “叔叔,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他一命了嘛?” 李清栏走到矮榻旁,看着如同沉睡一般的吴钩,低下身子从袖中拿出另外一张丝帕,替他仔细的擦拭去嘴角上冒出来的血沫。 林子无看着李清栏给吴钩擦掉血沫。 心中暗想。 吴钩的身上藏着连林子无都无法猜想的身世背景。 他记得那晚破烂书生来拦自己请自己为吴钩师父的时候,自己以为是先前截杀自己和刘照的强者。所以他还没打照面,就先出手,可是他的先手却被破烂书生一支笔给破解掉。 如此料算,破烂书生也当是抱一境的高手。 其次,吴钩第一次引天地元气入体时,替他引第一缕元气入体的高手也应当与自己实力不相上下。因为在引动天地元气时,都会产生波动,只有境界也和自己相仿的高手才能屏蔽元气波动不让自己知道。 按理来说,如果帮吴钩引天地元气入体的是破烂书生,他自然不会还瞒着自己,那自然应该是另外一位高手。 身边有两位抱一境界的高手,这样的身份可不一般。 “嗯?这是什么?” 林子无又用灵识扫看吴钩体内。 这次他却发现吴钩体内有一滴黑色的水滴,这滴水滴凝聚在吴钩的丹田中,现在它正在慢慢的舒缓开,就像一个湖水流向了水道。 这滴黑色的液体正慢慢的流向吴钩全身。 林子无左手放在吴钩丹田上,猛力一吸,他想把那滴黑色的水滴从吴钩体内吸出来。 因为这滴黑色的水滴太黑了。 可他刚一动手,吴钩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口中冒出越来越多的血沫。 李清栏慌忙着拿着丝帕给吴钩擦拭嘴角,她看向此刻闭上双眼的林子无。 “叔叔!” 林子无双眼一睁,左手龙爪浮现,他挣脱了黑色水滴的束缚。 方才是林子无想要吸出黑色水滴,现在却是黑色水滴在吸纳林子无的力量。 “退开。” 林子无拉起李清栏,迅速退到营帐边缘。 自吴钩丹田处冒出一个黑色的圆洞,这个黑洞又如黑色水滴,在缓缓的流动。 黑洞一出现,天地元气瞬间纷乱,纷纷涌进黑洞之中。 “这是什么?” 李清栏被着黑色的圆洞带来的景象一吓,问向林子无。 “我也不知道,但他此刻很危险。” 林子无面色严肃的看着吴钩身上的黑洞,一只手护住李清栏,深怕吴钩身上的黑洞带来意外。 那道缓缓流动的黑色圆洞开始逐渐扩散,将吴钩逐渐包裹。而天地元气也从吴钩的身体各处涌进他的体内。 “有人?” 林子无一步踏出营帐,李清栏紧随其后。 林子无抬头遥望,他看见在月亮中间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不大,但林子无能感觉到那是一位高手。 “叔叔,在月亮上?” 李清栏也能感觉到拿到人影的存在,她的天赋、悟性都是上上之姿,能够感觉到人影并不出奇。 出奇都是,她居然看清楚了那个人影的衣貌。 一身布衣,披头散发,脚下无鞋,至于他的脸则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那人双掌连运,天地元气为他所用,开始有序的流向吴钩体内。 “他在救吴钩?” 林子无能感知到人影在运用天地元气替吴钩疗伤。 他赶紧回到营帐中只见吴钩悬浮在空中,那些天地元气自吴钩体内进进出出,而不如刚才那样蜂拥入体。 李清栏从营帐外面跑进来,双手捧着一滴悬浮在空中的黑色水滴。 “叔叔,那个人把这个给我。” 李清栏话还未说完,那滴黑色水滴流向了吴钩。 原本吴钩就被黑色的水滴包裹,现在又有一滴黑色水滴流入吴钩体内,两滴黑色水滴顷刻间融合在一起,四周的天地元气更加有序的子吴钩体内循环往复。 直到月落下大地,太阳跳脱出来。 那道人影就此消失无影无踪。 “化外身?” 林子无能感觉到那道人影的消失,消失的很轻飘,就像是天地元气自然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的修为只怕高于我。” 林子无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心中暗想。 营帐内此刻吴钩还被黑色水滴包裹着。 李清栏已经在营帐内睡了三个时辰。 此刻天亮,飞檐关外没有出现喊杀声,应当是昨日的天地元气呢不勒奇也感应到了,他惧怕飞檐关内除了林子无外还有强者坐镇,只能按兵不动。 正当日头再上一步之时,包裹着吴钩的黑色水滴离开了吴钩,悬浮在空中,凝结成半个小指头大小的水滴,然后落入了吴钩的丹田之中消失不见。 吴钩咚的一声落在了矮榻下,这一声响把李清栏给惊醒了,她爬起来走到吴钩身边一看,然后松了口气。 比起昨日的面无血色,今天吴钩的面上泛起红光,应该是体内伤势尽数好了。 林子无灵识再次扫看吴钩周身,发现那一滴黑色水滴停在吴钩的丹田之中缓缓流动,如同一个漩涡。自吴钩修复好了的经脉之中的天地元气缓缓的流入黑色的水滴,然后又逐渐散发出去。 “奇观,奇观啊!” 林子无高兴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叔叔?” 李清栏这几天从未砍刀林子无这样开心过。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吴钩开辟体内经脉穴位为天地元气熔炉嘛?那就如漫天星河,现在黑色的水滴就如同太阳一样,这是真正的漫天星辰啊!” 兴许是林子无说话声音太大了,吴钩醒了过来。 大伤初愈的吴钩还很虚弱,他微微张口,林子无附耳倾听。 只听得吴钩说道:“三日之期已到,让吴钩放狼烟,步卒出击。” 林子无点头,转身出去。 李清栏走到了吴钩的身前,低头看着吴钩,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勇气和胆识,居然想着以己身之力先擒王,解飞檐关之危。” 吴钩嘴巴张大了些,李清栏却没有兴趣想去听吴钩说些什么,她继续说道:“这次算你运气好。” “你现在不过是洞玄境界,实力还是太弱,若不是诸成和尚大意轻敌,你根本没有从他手中撑过这么久的机会。” “不过,你杀人的技巧很厉害。” 最后一句话,算是李清栏夸赞了吴钩。 随后李清栏也转身走了出去,对着营帐外的一名士卒说道:“你们将军醒了,叫火头军煮些软食给他吃。” 说完之后,吴钩就再也没有听见李清栏的声音了,他眼皮沉重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谢谢你 飞檐关之役已经结束了十天,吴钩前天从飞檐关回到了漠北城。 吴钩醒过来的那日,杨一看到飞檐关燃起红色狼烟,依照约定出兵,江暖也按照吴钩的军令,亲自带领飞檐关的一万三千步卒自飞檐关出击,只留下四千人守城。 总计兵力两万两千人冲击五万余的王庭士卒,王庭士卒无心恋战,被一击而溃,呢不勒奇带领着剩余的大军撤出飞檐关百里。 随后杨一按照林子无的军令回军,自飞檐关十里山谷出击冲破青羊关的那支数万人的骑兵。 林子无带来的两万骑兵驻扎在离飞檐关五十里的一处山谷之中,也突然出击打了个王庭骑兵措手不及,与杨一将这支骑兵击溃,随后杨一带领其他骑兵追杀被击溃的王庭骑兵。 飞檐关之危被解,邱差奉命率领三千兵卒重新驻兵青羊关。那支王庭骑兵退路被截,又被林子无天网当中的其他军队围剿,终于在四天前,粮草吃尽的近万余王庭骑兵投降。 这次王庭骑兵原本是想着能够以快打慢和飞檐关外的呢不勒奇合力夹击飞檐关,可是没想到却遇到杨绪武的拼死抵抗,将王庭骑兵阻拦在飞檐关十里山谷之外。 而且杨绪武使用的是梯次防御,利用十里山谷的地势设伏,击溃多次骑兵的冲刺突击。 只不过可惜的是陈亭将军死于王庭骑兵手中。 在青羊关受到攻击时,杨一和陈亭率骑兵在青羊关外躲藏驻扎。陈亭将军不愿看到青羊关被破,独自率领自己手中的两千余骑兵对王庭骑兵进行偷袭,结果战死在青羊关外。 五天前,刘照带领的西线大军和王庭大军进行了决战。正面战场上,刘照将军率领八万大军与王庭大军十万大军在高昌国月山湖畔连战两天两夜。 徐世成将军则率领两万骑兵,绕过高昌国月山湖畔,从王庭大军后方偷袭,自此十万大军一战而溃。 王庭此次损失十一万余人,就此休战。 在前天朝廷派来的使者也来到了漠北城,随后马不停蹄在刘照将军的护送下,赶到西线和王庭的巫师谈判。 吴钩从林子无口中知道这次大唐的打算,大唐决定赔付一些金银财宝。 毕竟两国之战是被唐国挑起,无论是李清栏阉了王庭太子,还是她放了一把火烧毁牧场,都是唐国理亏在先。 朝中不少大臣认为不能少了大国风范,须得以理服人。 吴钩走到已经被修好了的将军府大堂上,那里摆着一小盆羊肉和三碗面条。 林子无刚巡防回来,将手中的漠北刀放在一旁,见桌子上少了一碟蒜,叫亲卫给他拿了一碟蒜过来。 “师父,给我一瓣。” 吴钩现在身体还是比较虚弱,但身子差不多已经恢复好了,只是现在不能动用天地元气。 而林子无也不打算给吴钩再用上次治疗吴钩掉落进天坑中受的伤的药,那种药实际上有些虎狼之害,虽然效果很好。 林子无刚掰开蒜,见吴钩伸手过来,给了吴钩一颗。 李清栏也从房间起了床,她这些天都待在漠北城的房间里,睡得混天黑地。漠北的日子很枯燥,李清栏现在就喜欢用睡觉来打发时间。 “又吃蒜。” 李清栏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就闻到两股蒜味,她先是对林子无嘟囔了一下,然后看着吴钩咬一小口蒜吃一口面,说道。 “你也吃。” 李清栏端着碗离开了桌子,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吴钩吃完面条,吃完了一瓣蒜,然后就开始吃羊肉。 这些羊肉都是李清栏安排吩咐的,因为林子无作为主帅,不好如此偏私,毕竟受重伤的又不止吴钩一个人。 林子无吃完面,看着再吃羊肉的吴钩说道:“等谈判协商完事之后,你跟李大学士和李清栏一起回京。” 啃着羊骨上的肉的吴钩抬起头问道:“师父,我回长安该干什么?” “你要去考书院的春考,考入书院之后成为书院弟子,成为研院弟子。等你考入研院弟子之后,你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你在诸成和尚面前很难有招架之力,是因为你现在连修行功法都没有。我之所以不传授你功法,是因为研院的功法应该更适合你。” 吴钩放下手中啃完的骨头,问道:“师父,研院里面什么功法适合我?”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研院的人。” 林子无没有好气的回答他,以前他虽然考过研院,但是他没考上。 “我之前和你说过研院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你去那里你就会知道了。” 林子无起身,坐到李清栏旁边,笑着说:“丫头,到时候就靠你帮帮他了。” 李清栏闻到了林子无口中的算味,她偏过头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林子无。 “师父,什么是功法?” 吴钩拿着筷子捅着羊骨的骨髓,然后用嘴吸出来,他吸完了之后抬头问向林子无。 “功法就是教你如何运用天地元气。” “哦。” 吴钩想起来诸成和尚的手印和他不动如山的功法以及李清栏的剑法。 “吴钩,你虽然是为了报仇,但是我希望你的生命里除了报仇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林子无忽然对吴钩说出了这句话。 吴钩吃完最后一块肉,点头说道:“好的师傅。” “以后我就教不了你什么了,路得你自己走下去。我希望等我有朝一日回到长安时,你会成为一名强者。” 林子无提起放在一旁的漠北刀,将它悬挂在腰间,说道:“我去巡营了。” 吴钩起身,身子一躬,恭敬道:“恭送师父。” 大堂里,就只剩下了李清栏和吴钩。 李清栏还在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她吃面喜欢细细咀嚼,不像林子无那样吃面一咬随便嚼几下就吞下去,所以她吃面吃的最慢,也吃得最没有味道。 吴钩起身准备出去走走,他这几天都躺在房间内,想要出去吹吹风,活动活动。 “慢着。” 李清栏咽下被嚼烂的面条,看着往外走的吴钩,她悠悠喊住吴钩。 “虽然我答应叔叔,带你回长安之后多照料你,可不代表你能给我惹下麻烦。” “长安城里卧虎藏龙,比你优秀的太多,不要想着凭借自己的勇武来面对所有的事情,否则你会很惨,有事就记得找我,但不要事事都来找我。” 吴钩直视着李清栏,点头道:“知道。” “知道就好,不要给林叔叔丢脸。也不要给我丢脸,毕竟你是我带回长安的人。” “明年研院的考试,我也会参加,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林叔叔的弟子就放水。想要考进研院就得自己努力,那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也是只允许天才进入的地方。” 李清栏说完话,就放下了手中的面,这面她吃的太慢了,都陀了,不好吃了。 “去吧。” “对了,谢谢你那天救我。” 吴钩虽然不喜欢李清栏的语气,在他出去闲逛前还是对李清栏说了声谢谢。 第三十七章 百人骂 千人骂 吴钩在漠北城里闲逛,漠北城已经没有能够吸引他的地方,他在这里的修炼已经结束了。下一个地方是千里之外的长安,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他站在城头平望,看着远处的天际线,神色有些严肃。 那天那两个人的修为并不高,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他们,现在只差找到他们了。 可是那两个人的师门有多大? 林子无问过自己替自己引第一缕天地之气入体的人是谁,可吴钩并不知情。他也是那次才知道,吸纳第一缕天地元气时必须要有人在旁边引导元气入体。 那两个人身后必定有师门,师门有多强,自己杀那两个人就有多危险。 还有替自己引入天地元气的那人是谁?按照林子无所说的是那人的修为实力并不比他差。 想到此处,吴钩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让自己等自己的父亲。 自己的父亲? 吴钩毫无印象。 自己为什么要等他?他去哪了? 那天的大伤让吴钩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这个梦里面一直有一个人,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自己跟着一起走,走过了千山万水、洞天福地、繁华人世、雄威建筑、残垣断壁、极北荒原、酷冷深海,然后回到了井田村。 之后他醒了。 梦里面他看见了很多东西,现在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唯独记得清楚的是这个人带着自己一起走,走到了自己母亲的面前。 吴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头下看,一个矮胖的人逐渐走向漠北城。 “诸成和尚。” 吴钩一眼就认出这个矮胖的人是谁,除了那个傻子还能有谁? 在吴钩认出是诸成和尚的瞬间,李清栏也来到了吴钩的身边。 “死秃驴,居然没死。” 李清栏双手抱胸看着诸成和尚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来。 “戒备!” 在城墙上的将军早就听说过诸成和尚的所作所为,听到吴钩认出来人就是诸成和尚,一声怒喝,城墙上的士卒顷刻间就已经到位了。 “弓箭手!” “程方将军,且慢。你们出手于他无用。”李清栏拦住了守城的程方将军,对付普通人的刀枪剑戟对修行者并没有用处。 “公主那怎么办?他可杀了我们数千人,就让他这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的?然后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程方将军心中不甘压着怒气看着那位步步走到城下的诸成和尚,巴不得现在自己就把他大卸八块。 “修行者,得天地元气,既是得了天地大运者,他们在人世间的地位尊崇。更与甚者称之为神明,其能力可移山填海,更厉害者偷天换日都不是可能。” “金帐王庭修行者的地位远远高于其他人,他们的大巫师都能够决定王庭单于的归宿。就算是我唐国,修行者的地位都比其他人的地位要高些。普通人杀了任何人都需要依法惩治,但修行者杀了普通人只需要赔偿,杀了奴籍的人无需赔偿。” 吴钩听李清栏说起修行者与普通人的不同,特别是依法惩治的特例让吴钩很反感,反感的倒不是李清栏而是反感滥杀无辜的修行者。 “那你的意思是诸成和尚只需要赔偿我们,他就能随便杀人?” 吴钩反问了李清栏一句,他拔出了身边一位士卒的腰刀,只要诸成和尚敢动手,他这次就算是不要命了也得让诸成和尚留下命来。 李清栏看得出来吴钩对于这种刑法十分不满,也能看得出吴钩的愤怒。 她说道:“修行者背后的师门的能量过于巨大了,就算是我们大唐也不得不稍微做出妥协。填山移海之能能瞬间将漠北城给移平,惹恼了修行者背后的师门,带来的后果谁能承受?” “吴钩,你也是读过私塾的人,你应该知道每个私塾里面的先生最低都是秀才。” “知道。” “只要考上秀才就能拥有朝廷气运,这也是先帝为了防止修行者过于肆意妄为而采取的措施。那些修行者受朝廷气运镇压就不敢过于放肆,这就是为什么村村必须有秀才的原因。” 现在诸成和尚已经走到了城门下了。 “吴钩,你还不下来受死!” 吴钩听到吴钩说出这句话,在城墙上直接跳脚骂了起来,骂的很难听,很恶毒。 恶毒的让李清栏皱起了眉头,等她听完吴钩骂完,说道:“你到哪里学到这些骂人的话?” “小时候村里面骂人就是这样骂的。” “骂的还挺好。” “都是不能说出来让人听见的话,太难听了,反正骂的很痛快。” 诸成和尚在城楼下听完吴钩骂自己的话,重申了一下:“吴钩,下来受死。你杀孽太多。” “死秃驴是哪个寺庙的?” “佛家第一圣地菩提寺的。修炼的是不动如山禅。” “你能杀死他吗?” “不知道,他合十的双掌不分开,凭借我的实力就伤不了他,毕竟佛家功法还是颇有玄妙之处。但是他也杀不死我,我们两个的实力不相上下。” 李清栏松开怀抱于身前的双手,右手凌空一招,她的那柄薄如蝉翼的剑就出现在她的手上。 “你现在不能动手,我会给他一个教训。”说话间,李清栏就要去教训诸成和尚。 可是李清栏却被吴钩拦住了。 “师父和我说过,你那一剑都刺入了他的心脏。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死。现在还是不要轻而易举的动手,找出他真正的弱点,一击能让他死去的时候再动手。” 吴钩把刀放入了鞘中,菩提寺作为佛家第一圣地他在书中看过记载,据说是佛祖成佛之地,那里高手如云,又有集人之愿望的气运,非比寻常。且不说现在还杀不了诸成和尚,就算是杀了诸成和尚,菩提寺该做如何反应? 一个徒弟就如此无法无天,乱大唐边防,屠杀大唐士卒,一个师门还了得? 吴钩相信一句话,有这样的徒弟,就会有这样的师父,现在菩提寺已经被他划上了虚伪、白痴、废物、自以为是、为祸天下的字眼。 “那怎么办?” 李清栏被吴钩拦了下来,她觉得吴钩还会有些办法。 吴钩唤过程方将军说道:“程方将军,你让老兵油子上城墙,然后用各个地方的方言骂他,他叫诸成和尚。怎么恶毒怎么来,怎么爽怎么来。” “但是,不能用弓箭射他,或者用刀砍他。也要控制一下所有人的情绪。” “好!” 程方将军跑下城楼,过了一会他带来一百个老兵油子,然后城墙上响起各个地方方言在骂人。 李清栏眉头紧皱看着诸成和尚,她提防着诸成和尚会恼羞成怒。 除此之外,也是他们骂人的的话太难听了,难听的不堪入耳。 吴钩现在倒是听得很乐呵。 “发现你有些变化。” 李清栏看着在那里认真听别人骂诸成和尚的吴钩,然后发现吴钩现在似乎有些变化。 这种变化似有似无。 吴钩听李清栏一说,然后点头,算是赞同李清栏的说法。 他那一个梦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地方。 一百个老兵油子骂人的话层出不穷,而且是极难听的话。他们在军营中呆了很多年,每一年都能碰到新兵,只要有新兵就有谈资。 这些话骂出来,让修不动如山禅的诸成和尚眉头开始慢慢的皱了起来,然后他开始念经了。 他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可是他声音再大也抵不过一百个人的声音大。 有得老兵油子骂完了接过后面递过来的水,开始编故事来骂了。他们编的故事还很有吸引力,里面的主角毫无意外的就是诸成和尚。如果现在有书社的人在这,把老兵油子骂人的话记下来,应该能出一本千古留名的书。 教会不会骂人的人骂人,教会会骂人的人骂到对方想要自缢而亡。 “诸成和尚到现在没有出手,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这些人杀人。” 吴钩总结出来诸成和尚到现在还没有出手的原因。 李清栏点头说道:“那既然如此我回去了。你们骂人的话,太难听,我要回去洗洗耳朵。” 吴钩哈哈一笑,他想要继续在这里听他们骂诸成和尚。 “程方将军,再去找人来,不间断的骂。” 吴钩现在听得很高兴,他拜托程方将军再去找人,程方将军也很高兴,他听得也很高兴。 诸成和尚大声念经也不能遮挡住那些污言秽语。 “我现在杀不了你,也要让你不痛快,我能赚回一点是一点。总会有一天我会给死在你手上的唐军士卒报仇的。” 吴钩看着在城楼下念经的诸成和尚,他现在不敢跃上城楼杀自己,是因为他在惧怕林子无和李清栏坐镇漠北城。 而吴钩现在则是在想能杀掉诸成和尚的时候,怎么杀。 要杀的痛快,就要让自己的情绪得到满足,让别人产生痛苦、恐惧。 不管如何,吴钩要杀诸成和尚是杀定了,现在只是差能杀诸成和尚的实力和怎么杀他而已。 第三十八章 忠告 后来吴钩让参与今天群骂诸成和尚的士卒明天到书记官那里走一趟,让他们把自己骂过的话和骂过的故事全说给书记官,书记官以作笔录,用来以后漠北军骂城用。 这场闹剧发生在林子无的眼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骂的有些不太过瘾。对于诸成和尚他早就想出手整治,只是碍于菩提寺的情面。 林家大小姐出生时难产是菩提寺的一位比丘尼施展神通救了林子无的夫人和大小姐一命,虽然林子无修筑了一位全金佛像给那位比丘尼还了人情,可现在还不好撕了脸皮。 他知道菩提寺那位比丘尼施展神通不是存心救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只是为了让林子无欠下他们的人情。 在一些有大气运的大修行者眼里,人情代表着因果。 林子无可不想和菩提寺沾染上什么因果。 至于吴钩与菩提寺粘上什么因果他倒不愿意管,年轻一辈的事情交给年轻一辈处理最好。 在接连不断的骂声中,诸成和尚在午夜子时离开了漠北城,这时他的声音很沙哑,喉咙很痛。 经文无论如何怎么大声念,都抵挡不过百人的辱骂声。 可谓是声声入耳。 第三天,大唐和王庭的谈判结束了。 大唐不同意赔付部分金银财宝,但同意永金银财宝换取王庭战马万匹、牛羊万头,同意将作为质子的王庭二王子放回王庭,也同意王庭二王子可以参与书院的春考。 自此,因为大唐国师和李清栏惹下来的祸事就此告一段落。 至于协助王庭攻打漠北西线的高昌国,在两天前被刘照攻入都城,高昌国自此灭国。 漠北军受重赏。 特别是飞檐关的众将领。能将十五万之敌击溃,在大唐的朝堂上皇上这些时间常常拿这几位将军说事,称赞有大唐之风。 杨一、杨绪武、江暖、邱差军衔都得到了晋升一级的赏赐和丰厚的赏银。 至于吴钩的赏赐,至今没有消息传来。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吴钩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杨一他们四位将领跑到将军府看吴钩的时候,都十分不解。吴钩作为飞檐关的主帅,理应是赏赐要更甚于杨一他们,可圣旨上对吴钩字字不提。 吴钩对此并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和杨一他们四位将军开了一个小灶,在将军府上死活赖着给林子无做饭的胖子火头军给他们来了两盆羊肉。 这是杨一第一次碰见自己去求周姐姐做顿羊肉却没有被周姐姐骂。 周姐姐还亲自给他们杀得活羊。 还亲自给他们端到了吴钩的房间内。 “周姐姐,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吧。”杨一闻着这盆香喷喷的羊肉,食指大动,看见周姐姐挪动着他庞大的身躯往外走,就随口问了一句。 周姐姐出了门,把门带上,临走前说了一句:“不用。你们杀人杀得辛苦了。” 杨一把自己的头盔放下,佩刀解了,搓着手坐在板凳上,咽着口水说道:“快点,你们都快点,我可好久没吃肉了。” 其他人都把头盔、佩刀放了下来,只有吴钩这几天一直是布衣棉袄。 “吃吃吃。” 看人坐齐了,杨一伸出手就拿起了一块骨头,被烫的龇牙咧嘴也不肯放手。 其他人比杨一要稍微客气点,纷纷让吴钩先动手。 “诶呀,你们真是客套。” 已经在吃着羊肉的杨一说道:“都是在战场上把自己命交给对方的人,还在乎谁先吃?” 吴钩点头赞同这一句话说道:“是啊,大家都是一起杀过人的,还在乎这些,吃吃吃。” 杨绪武嘿嘿一笑,伸出手就捞出一块肉说道:“我刚才只是假客套。” 江暖和邱差哈哈一笑,他们两个也不客气了。 吴钩没有动手,因为这几天周姐姐给他做了好几次羊肉给他补身子,至于这件事吴钩并没有打算和他说,自己吃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和他们分吃的。 “你们吃你们的,我伤势刚好,军医嘱托我要清淡。” 四个汉子,像许久没有见过自己媳妇了一样,饿狼捕食,吃的汁水淋漓。 正吃着舒坦时,吴钩的房门被推开了,刚巡完营的林子无和刘照走了进来。 所有人顿时站了起来,杨一马上把手中的肉丢回了盆里面。 “吃肉呢?” 林子无拍了拍杨一的肩膀,对着邱差说道:“老邱啊,这次高兴了吧。归德郎将升到了怀化郎将,从五品升到正五品。” “高兴,高兴。”邱差因为年轻时候的一次冲动,在漠北军里面磨了几十年,磨掉了他最后的野心和棱角,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从从五品能升到正五品,已经能够满足他最大愿望了。 林子无转身出了门,让他们继续吃他们的羊肉。 “好了,你们继续吃。” 刘照留了下来,用手指沾了一下盆里面的肉腥味,放进嘴巴里嘬了一口说道:“我也好久没吃肉了。” “来来来,您坐。”杨一听到刘照说出这句话,赶紧让位拉着刘照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他挤了一下旁边的杨绪武,让杨绪武坐过去一点。 “吃啊。” 刘照拿了一小块肉,招呼着杨一他们坐了下来。 加上刘照六个人,五个人都在吃。 快吃完了,周姐姐来敲门,又送来一盆羊肉。 杨一用他油腻的手拉着周姐姐笑嘻嘻的说道:“谢谢姐姐,以后我开赌盘了,一定来找你开盘,有钱大家一起挣啊。” “行行行了,你只是想赢我钱。”周姐姐费了老大劲才从杨一手中抽出手来,他手上也因此沾满了油,周姐姐将手在杨一的铠甲上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捻出一张布帕,用他好好的擦了手。 杨一在一旁看的有些肉麻,怔怔的坐回了原位。 周姐姐看着杨一的样子说道:“这几天是你们打了个胜仗,别以为过几天之后你还能得我好脸色。” 说完,周姐姐出门回去了。 其他人可不管杨一,只想着能多吃多少人就吃多少肉。 最后三盆羊肉吃完了,刘照对吴钩说:“明天你就和公主以及大学士先回长安。” 说完,刘照就走了。 “刀子,你去长安干嘛?” “大帅让我去考书院。” “哦哦,书院啊,那是好地方。以后你就不用再在漠北受苦了,不要像我们要在漠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就是一辈子。” 杨一感叹着自己的生命,他十五从军行,到现在也只是和家里面有书信来往,家只回过两次,一次是娶媳妇,一次是媳妇生孩子。 “以后啊,出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这是一个耗人的地方,没有人耗得起,我耗了几十年的岁月在这里,把我的壮志都磨灭没了” 年龄最大的邱差叹了口气,现在他的头发已经半白了,他在漠北也没有什么能耗下去的了。 “大帅给我找了一个寡妇,放了我半个月的休沐,我邱家还是得有一个后。我五十多岁了,也撑不了几年,过几天我回土鲁城买一栋房子先安个家。” 邱差是所有人当中最为感叹的,他算是一个孤儿,孤零零的一辈子。这一辈子都耗在了漠北,耗在了边防中。 “哪天我不在了,那就还望着你们帮帮我家了。” “刀子,你去长安的时候,千万不要轻易惹事,你看看我年轻的时候惹了长安里面的官人,五十岁了还是一个从五品,拼死了才得一个正五品。” “咱那,没有家世背景,比不了那种官宦世家,该曲着的时候就曲着,虽说都是唐人,可唐人还是有不同的。” 邱差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吴钩一些经验,不希望让吴钩也因为年轻犯了会后悔一辈子的错。 “年轻人火气大有冲劲是好事,但还是那句话该曲就曲。” “好嘞,邱老将军谢谢你的忠告,我会记住的。”吴钩知道这是邱差的真心话,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子侄才会和自己说的话。对于邱差的话吴钩很清楚。 如果他从小就有生死背景,那现在他的一切会和这里完全不一样。在井田村的时候他读书也只为了过得好一点,不想过与天地争命,与猛兽争事的日子。 他不能做到不用做事就能安枕无忧的生活。 “对了,这是你的砍刀,后面我帮你找回来了。”杨一觉着今天的这顿肉吃到现在有些沉重了,岔开话题,把自己放在一边的布包打开。 “你这砍刀已经弯的不成样子了,缺口也多,血在上面久了也洗不掉了,以后怕是用不了了。” 吴钩接过自己那把砍刀,看了看,放到一边说道:“留着吧。到时候我带一柄漠北刀走就行了。” “没有只是说来蹭顿饭,顺便看看你的伤势,可没想到你要走了。” 杨绪武说话了,他现场吃的有点撑,然后对杨一伸出手来说道:“吃到羊肉了,十两银子。” 杨一这次很爽快的从怀中掏出赌票塞在了杨绪武的手上,说道:“这次不和你计较,毕竟吃到了羊肉,我不亏。” 吴钩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又来赌。” 第三十九章 承载时间结果的地方 吴钩深夜里将杨一等人送走,然后又回到了城墙上,他想在漠北城中再看一次日出。 可天公并不作美,今天没有太阳,乌云遮天。 吴钩挥袖下城楼,回到将军府换了身铠甲,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走到大堂将军府大堂之上。 林子无、刘照、李清栏、还有身穿锦袍、身子瘦小、留着长须的李大学士已经在大堂上了。 吴钩对林子无行跪拜大礼,从今天他走出漠北城,就很难回到漠北城,漠北城终归只是一隅而已。 临行前,林子无没有再对吴钩嘱咐,刘照拍了拍吴钩的肩膀。 “师父,刘将军,我走了。” 此次告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林子无、刘照和吴钩,都不是擅长离别之人;林子无家中一别就在漠北呆了尽二十年,刘照和家人一别,便是阴阳相隔,吴钩离家,已家破人亡。 他们三人都念不出分别的诗句,感叹不出离别之苦。 “叔叔,我们走了。” 李清栏不愿在这久待,她知道这三个男人不会说些感人泪下的话,于此先走吧。 吴钩拿过一旁摆放的逐日弓和箭筒,一手按在漠北刀上,跟着李清栏和李大学士走出了将军府。 车轮滚滚,留下的是两行车辙,无数蹄印,原本还热闹些、有热闹可看的漠北,安静了下来。 吴钩坐在马上,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一眼,杨一他们自昨晚之后也没有再送。 朔寒黄沙,人去铁衣凉,汗马嘶嘶、鼓声隆隆,黑发少年归白须,故中无人识。 出了漠北城,这是吴钩念出来的一句话。 李清栏也在骑马,她不喜欢坐车,她喜欢看着这片苍茫、粗鲁、像汉子一样的戈壁荒漠。 李大学士安坐在马车中,他在写诗,他在写他看见的漠北。 李清栏和吴钩说李大学士在写诗,吴钩问写什么诗? “写军行诗。” “他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愁上一片虚伪聪明。” 这是对李大学士的点评。 吴钩本来就是一个处处充满矛盾的人,就像是他体内有两个东西,一个是天下无所不破的矛,一个是天下什么也不能破开的盾。 李大学士拿着自己写好的诗给李清栏看,李清栏大声念出来,李大学士问吴钩,吴钩称赞写得好、写的妙。 “哈哈,这是老夫这几日在漠北生活的写照,希望莫要与漠北军卒的生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啊。” “不会,不会。” 吴钩脸上的笑容很虚伪,但又伪装的很好,让李大学士认为吴钩是真心实意的在笑。 李大学士高兴的拿着自己的大作回到马车中,这是他的得意之作,回到长安要拿给他的同道好友细品的。 一行人共一百二十人,日日夜夜的往长安城赶,这一百二十人都是漠北的军卒,到了长安他们去兵部报了道就此解散了,结束了他们在漠北戍边的生活。 快过年了,这一百二十人都想早早到兵部报道,然后回家过年。 所以作为将军的吴钩,带着他们走的很快。 “他们都想回家过年,你呢?也快过年了,你去哪里过年?”李清栏和吴钩并马而行,在这里能够和她说说话的只有吴钩,其他人身份未够,车里面的大学士一说话整天就是诗词歌赋,让人听的耳朵累。 “不知道,我没有去过长安。” “不想家?” “嗯。” “那你只能待在长安了。” “应该是。” 李清栏和吴钩两人说话,不咸不淡,说些无关痛痒的事情,除此外无话可说。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能有话可说? 从漠北回长安要走两个月,时间花费很长,这次回去不同于李大学士和刘尚书来漠北的时候,他们可是人马疾驰,一日行五百里,到驿站就换马,保证自己马力不疲。 现在嘛,一路缓行,李大学士不想再体验颠簸的马背,李清栏也不愿意回长安太早。 离长安越近,吴钩心中越有点胆怯,这种胆怯被李清栏看出来,她说道:“叔叔的镇国公府在长安西市,我回长安也得先去拜访,你得去拜访你的师母和你的师姐师妹。” “自然要去,去军部办了文牒,我就去拜访师母。” “那是自然。叔叔应该早就和府里说过你的事情,到时候你住在府里就少出去,多准备准备考书院,书院明年的春考会让天底下有才学之人都蜂拥而至,能不能考上就看你自己的了。” 吴钩又听到书院两个字,心中疑惑,林子无和李清栏先前都只是说书院四个神奇的地方,可是如何神奇两人并未说过,当下李清栏又说起书院就问起了书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书院是个神奇的地方。” 又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说法。 “书院到底如何神奇?他有多少先生,有多大,有多少年历史,他里面有什么功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吴钩对着李清栏继续说道:“你们都在说书院是个神奇的地方,你就具体一点吧。” 李清栏摇头叹笑,她没有想到吴钩居然真的对书院什么概念都没有。 按理说,每个大唐人都应该知道书院。 可这个按理,因在衣食无忧的人身上,像井田村需要用命换温饱的地方没有人会想除了衣食之外的东西。 “书院存在了很久,据说久到先贤时代,据现在得从两千多年前了吧。创建书院的人我们称作夫子,真实姓名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夫子这个人。” “夫子的亲传弟子称作先生,书院到现在过七十二位先生,不过不少先生随着时间而陨落土尘,现在还有八位先生,这八位先生是不教学生的。因为他们待得地方叫做研院。” “普通人考试就只能考书院的外院,因为那里每三年都会招一次生。研院不同,没有人知道夫子什么时候会招生。书院” 吴钩拦住了继续往下说的李清栏,他说道: “你刚才说书院据现在起码两千年,夫子的亲传弟子都死了大部分,那夫子还活着?或者说是每一任主事研院的先生就是夫子?” 李清栏问道:“你真是我大唐人?” 吴钩道:“不好意思,乡野粗人,目不识人。” “夫子就是夫子,没有其他人可以叫夫子。” “那你意思是说,夫子还活着?” 李清栏没有再和吴钩说夫子这个问题,她重重的嗯了一声。 “那不是两千多岁了!” “夫子必然是天下最高的高手,他的亲传弟子也不会差,那书院最出名的功法是什么?” 李清栏说了一句:“丢人。” 吴钩道:“既然是活了两千多年的高手,他的修为功法肯定是最厉害的。” “不知道。书院是一个有教无类的地方,你想修行那你就修行,你不想修行,那你就不修行。夫子的亲传弟子里面也有不修行的人,也有修行的人。至于什么功法,你自己去想、去猜。” “挤破头都想考进去的研院不是功法、修行就能概括的地方。” 李清栏有些不大耐烦了,说完这句话,就不想再说。 “书院的神奇之处,在于传业、解惑、授道,它是一个承载着数千年来所有人的学识、文明、经验的地方,它是一个承载着时间结果的地方。” 安坐在马车里面的李大学士掀开门帘,更为清晰的说出书院这个特殊的存在的概念。 吴钩恍然。 大学士又坐回了他的车内。 李清栏道:“现在知道了嘛?” “知道了。” 吴钩颔首,他现在对于书院有一点点印象,它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样一个地方确实值得所有人为他挤破头。” “但我还要一个问题。” 李清栏等吴钩说出他的问题。 “书院既然是这种地方,那它也是最厉害的宗门了,这个宗门最厉害的功法是什么?” 李清栏拨马向前,走到了最前面。到现在吴钩依旧不知道书院最厉害的地方在哪?或许是吴钩他在装傻。 前者说明吴钩愚蠢,后者说明吴钩在逗她。 无论是哪一个,李清栏对他都不想太搭理。 李大学士也没出来替吴钩解决这个疑难,只是马车里面传出一声低微的:“朽木不可雕。” 吴钩叶拨马向前,想要继续问李清栏几句话。 可是李清栏没有接他的话,于此吴钩不再多问,书院对他而言最大的吸引力也就是修行功法,现在他是一名将军,这次听宣之后加官进爵是避免不了的,用不着为生活愁苦。 当下最愁苦的是他得赶快学会功法,要不然诸成和尚再找到他,他可没有任何信心能够逃过去。 上次自己大伤之后,境界隐隐有所提升,可以说半只脚在前,只差再后脚就迈入了新的境界。 他之前是洞玄下境,在上一步就是洞玄中境,虽然他的境界很低,可也算面前踏入了真正的修士这条道路上,至于怎么走他不知道,兴许变强就是他的路了。 变强又要怎么变强,他心里面有没有底了。 第四十章 人情 腊月二十八。 自漠北而来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长安城下。 鹅雪下了好几天,可在长安,黑黝黝的城墙压倒了遍地的白雪。 吴钩将通关文书给了守城将军,守城将军对吴钩说了声辛苦,就将这一百二十余人的队伍放进了城。 长安作为大唐的都城,其兴造布局,极为讲究,是一座风水大城。 长安城兴建合“建邦设都,必稽玄象”之象。宫城、皇城、外郭平行排列,以宫城象征北极星,以为天中;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环绕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征向北环拱的群星。 因此,早有唐人即有诗吟“开国维东井,城池起北辰”。 长安城中东西、南北交错的二十五条大街,将全城分为两市一百零八坊。其中以朱雀大街为界将城区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隶属万年县,本应有五十五坊,因城东南角曲江风景区占去两坊之地,故实领五十三坊;西部属于长安县,有一市五十五坊。 现在进入了长安城,吴钩不能领路,李大学士路上感染了些风寒,正在车中睡觉,吴钩也不想打扰,只能由着李清栏带自己走。 先将李大学数送入户部,然后自己要带着其余的人去兵部批军牒。 这一路上李清栏嘀嘀咕咕,吴钩没有听清楚,他眼睛扫视着过路的四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繁华景象。 大唐男子的穿着穿着都偏简单朴素且尚武,大多是一身紧袖短衬平履,在长安当中的男子更是如此,且大多喜欢腰中佩剑,想来那劲装是为了可以随时拔剑动武。 “这些人,一天到晚没事就喜欢带着把破剑,屁本事没有,装剑客的本事倒是一流。天天喊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清栏对这些佩剑的人颇有怨念,口中话语多有嘲讽。 “大冬天还穿的这么薄,冻死了还麻烦巡城的衙役。” 吴钩把李清栏的话听了个仔仔细细,他说道:“我唐国尚武不好吗?打下的万里江山,可都是靠我们唐国的武。” “我唐国尚武是不错,可不是让这些人拿来装冷酷,吸引女子目光的。” 吴钩这才知道李清栏所说的这些人佩剑的目的。 到了户部,李大学士下车,李清栏也下马。李清栏对李大学士行了师徒礼,李大学士还礼便入了户部去。 “你是李大学士的学生?” 李清栏翻身上马,说道:“他当年是我的宫廷先生。” “怪不得,李大学士坐马车,你骑马,原来是执师徒礼。” “不是,我懒得看他的臭脸。小时候我嫌他烦,把他胡子烧了,从此以后他也不太理我,我也不太想理他。” 李清栏带着吴钩继续往军部走,而李清栏有些不太想回皇宫。 不过自从吴钩他们进城之后,吴钩注意到身后跟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了。 “怪不得,公主回京,按理来说礼部早就在城外迎接了。可是我半天没看见人,原来都到城里面来接你了。” 吴钩现在对四周的感应很强烈,他能感觉到四周的变化,不管是人还是物,这兴许和他体内多了黑色的水滴有关。 吴钩曾问过林子无,林子无摇头不知,说是书院可能会帮他解答。 来到军部,军部的人倒是很热情,现在的军部主事尚书就是那位儿子被砍了臂膀的三品漠北将军,他对于这一位出自漠北的年少将军可是很喜欢。 再加上吴钩是林子无徒弟,这一层关系,比立了大功更让这位兵部尚书更让人另眼相看。 寒暄了许久,吴钩也将林子无给军部尚书准备的礼品奉送上去,一匹金帐王庭的好马。 自此,吴钩来漠北办的事,尽数办完。 他现在孤身一人出了军部,就真正的是孤身一人了。 没想到的是李清栏还在军部门口等他。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的日子,你还不回皇宫?”吴钩没有翻身上马,现在回京的护送学士和公主的任务结束,也没必要上马了。 至于李清栏需不需要吴钩护送,倒是两回事了。 “我送你会林叔叔家。” 刚才跟着吴钩的不敢明目张胆,现在那些人是堂而皇之的走在了李清栏和吴钩两个人的后面。 “身后的护卫都等着你呢。” 一名侍卫想要上前帮李清栏牵马,却被李清栏无视,最后还是回到了李清栏的身后。 “爱等就等着。” 吴钩没有再劝李清栏,他本来就没有劝李清栏回宫的义务,虽然他是大唐的将军,但他现在对于皇权没有太多概念,更别论这位喜欢出宫乱跑的公主了。 李清栏有些古怪脾气,比如真正的高傲,不大瞧得起人。 “等会你送什么礼给你从未见过的师母和师姐妹?” 吴钩拍了拍腰间的包囊说道:“我这几年所有的存蓄全在里面了,等回去买点胭脂水粉吧。” “你能不能帮我去选选?我对兵器到还有些知晓,胭脂水粉就算了。” 这一点终归是李清栏在行,虽然吴钩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李清栏脸上有涂粉。 李清栏看着吴钩说道:“算是求我?” “如果你求我,我就帮你去选。” 李清栏停了下来,看着吴钩,她等着吴钩来求你自己。 吴钩道:“我多给你些钱,我这些年的俸禄和师父临行前给我的五百里钱票加起来也应该有七百多两。” 说话间,吴钩就把自己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百两给李清栏。 李清栏拿了他的一百两却说道:“你得求我。要不然你现在的钱也拿不回来,我也不会帮你选。” “你为什么要我求你?” 李清栏却笑道:“你求我的话,我就得了你的人情。而人情是要还的。” “那你为什么又要我的人情?” 吴钩知道李清栏不大看得上自己,现在她反过来又要自己的人情,他不知道李清栏搞什么鬼。 反正李清栏这个人吴钩摸不清楚。 “不为什么,到时候我让你还就是了,到时候不会害了你就是了。啰里啰嗦的。” 吴钩答应了下来。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京城中的人多了不少,都是为了来这里置办些年货。 在京城最有名的胭脂水粉店名叫国色,这几天很多京城女子都抓紧这最后的时间买了胭脂水粉,等过年的时候各家赴宴也好有出出风头。 吴钩不好进去,毕竟挤在里面店铺里面的都是女子,他身为一个男子挤进去怕是要惹人非议的。 李清栏帮吴钩买了最好的胭脂水粉,三套就是三百两。 吴钩看着三个红盒子,看的让他心疼的很,一个盒子就是一百两,他四年来的俸禄也只是两百多两。 这一个盒子就抵得上他尽两年卖命的俸禄。 “心疼?” 吴钩笑着道:“心疼倒不至于,毕竟是个师母和师姐师妹买礼物。只是一个盒子一百两抵得上平民百姓多少年的吃喝啊?” “以前我是猎户,家里面只有我一个男的,我十二岁开始打猎谋生,积攒下来的银子也不过区区几两银子。” 李清栏道:“你最大的一笔钱财林叔叔给你的一百两?” “是啊,也是那时候师父救了我一命。我那天猎了一头老虎,原本想着志得意满。” 说到这,吴钩就没有继续说话。 李清栏也没用问,只当是吴钩想起了童年往事。 “到了。” 李清栏把吴钩带到长安城东市,在李清栏的右手边有一朱漆铜环大门,大门上悬挂着镇国公鎏金牌匾。 镇国公府大门紧闭,也没小厮在门口守候通报。 李清栏握着铜环咚咚咚一敲,过一会一名小厮拉开门,看见李清栏赶紧把门打开鞠躬笑道:“公主殿下您来了。” 随后又看见李清栏身后身穿铠甲的吴钩行了军礼说道:“您就是吴少爷吧?” “少爷?”吴钩嘀咕一声,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会叫自己少爷,但在李清栏眼里这是一件常事了。吴钩是林子无的徒弟,以礼来说就是林子无的半个儿子,国公府里面叫他少爷不为之过。 “你好。” 吴钩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人说话,只得是道了声好。 “快请,快请。” 小厮退到一边,将两人请了进来。 他朗声喊道:“公主殿下驾到,吴少爷来了。” 国公府深宅大院,他的话虽然不能传到深院之中,但院中自然会有人传话到深宅内。 李清栏不用小厮带路,她自己轻车熟路,带着吴钩往深宅的客厅走。 她边走边喊着:“婶婶我回来了,饮歌、冷月,我回来了!你们在哪呢?” 饮歌、冷月是林子无的两个女儿,年龄和李清栏相差不大,自由就在一起玩耍,感情甚好。 饮歌长得闭月羞花擅长用剑和长枪,冷月沉鱼落雁善用拳脚和偃月大刀。她们两人的修为不低,都得了林家的真传,最起码强于吴钩,在长安城里可是鼎鼎大名的武娘子。 她们两个人早就站在了客厅门口等着李清栏和吴钩。 第四十一章 秋桐院 林子无的国公府除了工部制造的宅院、花园外,就再无其他的布置。不同其他大宅喜种梅花的爱好,林国公府最常见的是刀枪剑戟,整个林国公府就只有房屋和兵器,看上去十分乏味,和其他府邸的布置相差甚远,李清栏口中说的这里没有其他府邸那般适合听曲、赏花、弄娇。 林饮歌和林冷月一左一右揽住了李清栏的手,三人说着悄悄话走了进去。 吴钩跟在三人后面走进客厅,一名妇人从客厅后屏风走了出来。端的是一副云鬓花颜金步摇,姹紫嫣红襦裙衣。 妇人坐在客厅首位,唤道:“饮歌冷月站一边去,今日家中来人了,怎是如此没有礼貌。” 饮歌冷月马上松开李清栏,一左一右站在妇人身旁。 吴钩看着那位妇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妇人笑道:“你就是吴钩吧,来来来,快来。你师父信中多提及你,今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要生疏了,快坐在一旁。” 吴钩有些紧张,往妇人面前一跪道:“吴钩见过师母。”,说完咚咚咚三个响头一磕,然后又道:“吴钩见过两位大小姐。” “赶紧起来。”妇人起身扶起吴钩,说道:“饮歌比你大一岁,你叫他姐姐就行,冷月比你小一岁,你唤她妹妹即可。” 妇人让吴钩坐在自己左下位置,笑着道:“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吴钩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婶婶,你就知道问你家徒弟辛不辛苦,就不问问我辛不辛苦?”李清栏噘着嘴在一边娇嗔。 妇人哈哈一笑道:“你也辛苦了,可怜我的清栏跑到了漠北。” 妇人伸手一拉,把李清栏拉到身边说道:“诶呀,你都黑了,还瘦了。” 李清栏道:“是啊,都怪叔叔,每日都要让我跟着将士去晨操。” “光顾着说话了。婶婶、饮歌、冷月,这是吴钩给你们买的。他是一个糙汉子可不懂买这些,答应欠我一个人情让我把他选的。” 李清栏从吴钩身旁拿过买的胭脂水粉,一人一份的拆分了。 “吴钩是个沙场磨炼的将军,来到长安还害羞的很,来叔叔家更是害羞,话也不敢多说,紧张兮兮的。飞檐关那股子一个人就敢往敌军中冲的勇气都没了。” 李清栏一边取笑着吴钩一边说道:“我去漠北差点还被他教训一顿,要不是我比他强,肯定就挨打了。他在漠北可是连我这个公主的话都不听,只听林叔叔的军令。” 吴钩在一边干笑,不好接话,李清栏说得对,他来到这里确实是害羞,畏畏缩缩。 “吴钩啊,子无都和我说了,你来这里就把这里当成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那你自然就是我林家的子侄,这就是你的家,不要多想啊。” 妇人继续说道:“我早就安排人将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一应用品都齐全了,你就好好的住在家里,准备考书院。” 吴钩站起来行礼道:“谢谢师母。” 李清栏也说道:“那婶婶我先走了,我一进城就被父皇给盯上了,再不回去又得挨骂了。” 妇人笑道:“快去快去吧,你离家出走都快一年了,皇上皇后都快急死了。” 李清栏告了辞,就出了国公府。 她一出去,早先跟着她的人纷纷跪倒在地道:“公主殿下,还请您回宫。” 李清栏瞥了一眼带头的人,然后嗯了一声。 吴钩坐在客厅内,师母问一句,他答一句。 “你可真像我父亲,问什么答什么,不肯多说一句话。”站在妇人身边的林子无大女儿对着吴钩说话了。 吴钩尴尬一笑,又听妇人说道:“饮歌你真是没礼貌。” 妇人又对吴钩说道:“吴钩,你不要理饮歌,她的性子一向如此,大大咧咧的。” “没有,没有。”吴钩连忙摆手解释道:“饮歌姐说得对,我也是问什么答什么。” 妇人会心一笑道:“你啊,真像你师父。” 林饮歌走到吴钩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诶,吴钩你在漠北待了几年了?我父亲教过你什么?他的《皇极功》你学了吗?你在飞檐关打仗冲进敌阵是怎么想的?” 妇人笑道:“饮歌,吴钩才到家,你怎么也不让他休息休息,就拉着他问这问那的。” 吴钩说道:“师母,我不累。” 妇人摇头笑道:“我是老了,你们年轻人几个自己多说说话吧啊。吴钩啊,一会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下人,府里面都嘱托好了。” 说完,妇人起身往屏风后走。 吴钩行李道:“恭送师母。” “快说快说。” 饮歌可不管自己母亲走了,拉着吴钩就要问他的那几个问题。 “我在漠北待了四年。师父教我如何搬石头和兵法,刘照将军教我怎么用刀。” “《皇极功》《皇极功》呢?”林饮歌迫不及待的想问吴钩他有没有学林子无的功法。 吴钩摇头道:“这倒没有,师父让我考上书院之后,去学书院的功法。” 在旁边听林饮歌和吴钩对话的冷月眼中微微有些失望。 林饮歌则是直接叹息道:“父亲连你这个宝贝徒弟都没有教授《皇极功》,这可麻烦了。” “父亲真是的,《皇极功》如此厉害都不让我们学,也不让你学。信里面还说你兵法有多厉害,训练有多刻苦呢。” 林饮歌摊在了椅子上,语气中尽是凸显出对自己父亲的失望。 吴钩心中却在暗想《皇极功》为何没有传给林饮歌和林冷月,他看过林子无施展《皇极功》的青龙探爪,那双无可匹敌的龙爪让他印象深刻。自己虽然不知道在飞檐关外和自己对战的呢不勒奇境界有多高。 但是呢不勒奇都不敢接林子无的一击青龙探爪,而是瞬间直退十里之外,更是让金帐王庭大军忌惮到迅速后撤。 “那师父没有交给你们《皇极功》你们学的是什么?”吴钩下意思问道林饮歌和林冷月的功法。 林饮歌丝毫不隐瞒的道:“我学的是《凰栖梧》,冷月学的是《三日寒蝉》。” “噢。” 吴钩没有听说过这两种功法,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两种功法,只是听上去,林饮歌和林冷月的功法没有林子无的《皇极功》这样厉害。 “大小姐,二小姐。夫人让我带吴钩少爷去秋桐院歇息。”林饮歌和吴钩说话间,一名仆人在客厅外唤道。 林饮歌说道:“你先去吧,我带他去。” 仆人犹豫一下,还是离开了客厅。 林冷月说道:“姐,先带他去秋桐院吧。” “走,我带你去秋桐院。” 林饮歌站起身来,替吴钩拿起他的漠北刀,掂了掂重量,说道:“这把漠北刀就是你上阵的佩刀?” “没有,我用的是另外一把,但是已经或损坏了。” 林饮歌哦了一声,带着吴钩出了客厅往左走,过了长廊,沿着花园一直往里走。 林国公府的花园是唯一一个有贵族气息的地方,花径小路、假山古树相应交错,让花园四周的厢院环抱琵琶半遮面。 走到花园尽头,迈进圆门,入眼帘的是几棵梧桐树,现在是冬季,梧桐树上落叶掉光,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在梧桐树的后面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房子里还有仆人抱着棉被、热茶进入。 “这秋桐院是我父亲以前的小院,第一层是人休息会客的地方,第二层是我父亲的藏书楼。母亲特意让你来这住,就是因为我父亲的藏书全数在此,利于你考书院,而且这里清净的很。” 林饮歌带着吴钩走进小院里,第一次左侧屏风后是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右侧是会客厅,会客厅有一个小门,从小门进去就是床榻。 “满意吧?” 林饮歌和林冷月坐在客厅的圆桌前,对吴钩道。 吴钩放下身上背负的弓箭、砍刀等行囊,笑道:“这里自然是很好。我在漠北的时候,住的都是土胚房,那房子一久,大风一吹,墙面就会大块大块的掉下土块来。” “这是父亲的逐日弓。”林饮歌现在才注意到吴钩背的弓是林子无以前用的逐日弓,拿起来一拉,逐日弓瞬间被她拉的如满月。 林饮歌轻轻的放下弦,逐日弓所用的材质不一般,就算是拉弓如满月,也可伤人。 吴钩看林饮歌能够拉弓如满月,道:“厉害,能将逐日弓拉弓如满月。” “这把弓我以前就和我父亲要过,可是他不肯给我,说是我弓箭准头差,拿给我用说不定哪一天就有人会冤死在我的弓下。” 林饮歌再仔细的看了一下逐日弓,继续说道:“不过嘛,我现在可看不上它了,用弓箭杀人可不痛快。” “你这把刀怎么弯成这个样子了?”林饮歌放下逐日弓,拿起吴钩的那柄砍刀来。 她说道:“你这柄砍刀材质、做工很一般,现在刀身弯曲成了一个半圆了,刀锋上还崩了这么多缺口,你还留着干嘛?” “这是以前别人送我的,我不舍得。” 林饮歌噢了一声,放下刀,说道:“现在你休息够了吧?我们两个来比试比试,你上阵杀过这么多人,肯定比我们厉害。我们杀人杀得都是一些胆小鼠辈,与我们的修行没有多大的帮助。” 第四十二章 《凰栖梧》与《三日寒蝉》 “什么?”吴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林饮歌拉出了小院,林冷月也跟在后面。 “你用刀还是空手?” 在秋桐院外,六个仆人扛着刀枪剑戟四把武器和兵器架进来,林饮歌则是让他们站到吴钩面前,让吴钩选兵器。 无奈之下,吴钩选了刀。 林饮歌选了剑。 吴钩道:“点到为止吧。” 林饮歌问道:“你现在境界到哪一层了?” “我只到洞玄下。” 林饮歌不太相信吴钩的说法,她道:“你骗我啊。你都敢冲进敌阵中去了,你最低也得是开阖上,半步专气境界才是。” “你莫不要以为你在战场上杀过人,就能来羞辱我。” 林饮歌抽出长剑,剑指吴钩。 吴钩急忙说道:“真的,我没骗你。我真的只有洞玄下的境界。” “胡说!” 林饮歌挺剑直刺,吴钩侧身一闪,脚步一踏,身子侧身飞开,躲过林饮歌的横削。 吴钩身子刚稳,定睛一看,却不见林饮歌身影。 “呲。” 刺耳的声音响起,吴钩身侧一转,一道剑光冷然自他腋下刺向他脖间。 这一剑来势极快,吴钩来不及多想,刀出鞘,双手持刀,力劈而下。 “叮。” 吴钩这一刀斩在了剑尖之上,将剑尖直接劈开两瓣。 “你真的只有洞玄下的境界啊。” 林饮歌突然出现在吴钩面前,吴钩吓了一跳,点头道:“我真的只有洞玄下的境界。” 林饮歌将手中烂掉的剑丢掉,问道:“那你如何冲入战阵之中?须晓得修行者无论无论如何使用天地元气都需要消耗掉自己的灵力,数万人的战阵没有开阖上境,半步专气境界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是如何做到的?”林冷月走了过来,继续说道:“虽然刚才你的反应敏捷,用刀狠辣迅猛,可是天地元气波动不大。” “是啊,就算是我父亲教授你,也不可能将你教授的不需要天地元气啊。” 林饮歌接过林冷月的话语,她虽然知道她父亲很厉害,但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我们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吴钩将自己手中的刀递给仆人,然后让林饮歌及林冷月两人先进去,现在又下起了鹅毛雪。 三人坐在客厅桌子上,林饮歌等吴钩说出他的可以不太动用天地元气的原因。 “我无法开辟丹田。”吴钩说出这句话,想等着看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的表情,可是发现她们两个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而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快说啊你。”林饮歌有些急了,催促着吴钩将原因说出来。 “我无法开辟丹田,后来我无意之中将经脉穴位开辟为熔炉,然后引天地元气入体,所以我体内有丰沛的天地元气供我驱用。” 吴钩说完了之后,林饮歌恍然大悟到:“你是把用你的身体将天地元气从你体内引动出来,这样你就不需要消耗你的灵力。” 林冷月点头道:“这种情况下,除非是你体内天地元气干涸,你就能一直战斗。” 吴钩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林饮歌高兴到:“你快教教我,这样我可以又用体内元气又动用天地之间元气,如此一来我的《凰栖梧》威力大增,在长安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打赢我了。” 吴钩犹豫了一会说道:“这个其实我从师父的藏书里面看到的一本书里面学来的,如果说有那本书我也许还能告诉你们。可是那本书被师父烧了。” 不仅是林饮歌听到吴钩说完这些话面色的表情变得失落,就连一向话少的林冷月的表情也变得沮丧起来。 吴钩见她两人情绪失落,说道:“这个我无法教你们,但是我可以和你们比试。你们修为高于我,可能只是因为少杀了人,所以在搏杀上弱于我。” 林饮歌考虑了一会,说道:“也行。不过像我们练习过功法的人,一般都是动用天地元气进行战斗,用招数的话很少。” 吴钩现在倒有些失落了,他教不了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 “姐,其实不然。你的《凰栖梧》的无论如何动用天地元气都要配合身法,所以你的身法很厉害,如果你能彻底将你的身法练成无所不至,一至便是致命击杀,那莫说长安,整个天下都很难有你的对手。” 林冷月提点了一下她的姐姐,《凰栖梧》取得就是凤凰栖与梧桐树上之意,其中身法之雅,威势之无敌,让百鸟朝凤,百兽低头。可是修术如何优雅,都抵不上修术的无敌。 “而我的《三日寒蝉》本来讲究的就是一击必杀,更需要这样磨炼。 林冷月说完,林饮歌点头道:“妹妹你说的是,我林家功法向来都是以威力无比着称,日后你我上战场定然是需要将自己杀人的技巧磨炼到极致。” “以前我们在长安附近诛杀盗匪贼人,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林饮歌对吴钩说道:“那好,每日我们用一个时辰来和你练习杀人的技巧。” 吴钩还晃神在林饮歌说的他们在长安杀人只是小打小闹的事上,林饮歌说了好几次他才缓过神来。 “好好。” 吴钩答应了下来。 “吴少爷,这是夫人让我给您送过来的便服。夫人说您穿上了就和小姐他们一去去用餐膳。” 吴钩从仆人手中接过衣裳,进了房内将自己的铠甲换了下来。 不得不说,吴钩这一身劲装很贴身,青布衣看上去简洁大方。 林子无的夫人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唤作李淑然,十八岁与林子无完婚,修行不了功法,但是武艺超群,十个大汉也难以进她身。皇家出身的她,持家有道,让林国公府在林子无不在的日子里,也是颇具影响力。 林饮歌带着吴钩来到客厅用膳,李淑然已经等在那里片刻了。 “娘亲。” 林饮歌和林冷月齐齐喊了一声,然后坐在了李淑然的右侧。 吴钩则是双掌一叠,身子一躬,向前推手道:“吴钩见过师母。” “来来来,你做我左边来。” 李淑然笑着指着自己左侧第一位置对吴钩说道。 吴钩小心的坐在了李淑然的左侧第一个位置,他如坐针毡,这个位置就算不是林饮歌来坐,也得是林冷月来坐。 “吴钩啊,衣服还合适吧?” 李淑然笑着问道。 “师母,衣服合适,好穿。” “好穿就好。好了,大家坐齐就吃饭吧。” 林饮歌拿起筷子,看了一桌子的饭菜,说道:“娘,我的蒜呢。” 李淑然叹了口气,说道:“你学你爹什么不好?非得学你爹爱吃蒜。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以后你的如意郎君该怎么看你啊。” 林冷月自顾自的吃饭,没有理会李淑然对林饮歌的谆谆教导。 因为在这种小事上,李淑然说不动林饮歌。 最后林饮歌还是让别人给她上了一碟蒜。 “吴钩,你跟我爹爹在漠北四年,你学会吃蒜了嘛?” 林饮歌咬下一口蒜,看着吴钩问道。 “没有。”吴钩摇头。 吃完蒜后,嘴里面的味道太重,而且蒜太辣口了。 林饮歌说吴钩无趣。 李淑然说道:“别以为谁都学会你爹的那个坏毛病。” 餐桌上四个人,八个菜,不多不少,四个人刚好吃完。 吃完饭,仆人端来漱口茶水,吴钩有模有样的学着漱完口,李淑然开口说道:“吴钩啊,你对明年书院的春考有多大把握?” “师母,我也不太清楚。四年来,我跟师父学的最多的是兵法,学完兵法之后,师父就让我在他的书房看书,至于我自己学的是否能够在春考上有用我不知道。” 林饮歌不在乎的说道:“考不上书院就考不上吧,反正天底下功法又不是只有书院一家最好。道门也不差啊。” “你啊你。别在这里让人嫌弃,你看看你的样子,吴钩才来第一天,你就缠着吴钩要打要杀的,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李淑然似乎在吴钩面前没有避嫌的教训林饮歌,可是林饮歌现在到真的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饮歌哦哦的应了几声,李淑然倍感无奈,对吴钩说道:“还是你到子无身边呆了几年,学到了他的做事风范。不要像饮歌那样,整天吊儿郎当的。” “没有,没有。饮歌姐的修为很强,比我要强上很多,让我自行惭愧呢。” 李淑然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三个都是同辈人,在一些事情上多多帮助,多扶持扶持。吴钩你是一个青年才俊,在一些事情上得提点提点饮歌和冷月。” 吴钩摸摸了后脑勺道:“师母,您放心,饮歌姐和冷月不会做些让你操心的事的。” 李淑然到:“你不用帮她们两个说好话,她们两个我太了解了。”随后李淑然话锋一转说道:“你现在到长安,除了明年的春考,还要等皇上对你飞檐关一役的定夺。因为你涉及到天坑,所以你的事情现在还悬而未决。” “但是你不用担心,皇上圣明,一定会对你的功劳进行赏赐,你无须多虑。但是你在长安之中,也要小心一些人,莫要得罪了他们。免得他们会在皇上面前中伤你。” 第四十三章 夜来人 吴钩独自回到了秋桐院,秋桐院里点燃了蜡烛,他站在梧桐树前面,看着烛火,有些出神。 李淑然和他提到的天坑的事,他毫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掉落入天坑里面,看见了在无数尸骨里站立着人影。 其他的一概不知。 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朝廷对于天坑有些忌惮。 不管怎么样,希望天坑的事不要对自己考书院造成影响,否则自己学功法的事情就会泡汤了。 吴钩将一楼的门关上,他拒绝了李淑然给他安排仆人的建议,他更加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 今天确实很累,两个月来的赶路让他自己身体也有些疲惫了。 他坐在客厅,准备把逐日弓和自己的刀拿回房间去,却听见房外有声响。 吴钩喊道:“谁啊。” 在林国公府,吴钩不信会有歹人。 “臭小子,是我。” 门被推开,大唐国师吴清远走进了吴钩的房内。 可吴清远刚踏入了房内,他的身子就再也动不了。 随即在吴清远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他身形佝偻,留着长须,穿着布衣。 “你是谁!” 吴钩拔刀,能让吴清远身形瞬间动弹不得的人,实力过于强大,林子无曾说过吴清远与他不相上下,也就是意味着,这个人比唐国战神林子无更加厉害。 “吴少爷,我是国公府的管家罗技。” 那人转过身来,对着吴钩一拱手,然后一挥袖,吴清远能动弹了。 吴清远道:“诶呀,罗技啊,你还没死呢?你这修为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罗技面色看上去已有六十余岁了。这位国公府管家说道:“吴清远,你入我国功府,一无请柬,二无通报,三无从正门入,怕是你当我国公府成了人人来去自如的街市了?” 吴清远把自己当成林国公府的常客了,丝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椅子上。 吴钩看吴清远的神色举动,就确信罗技就是国公府的管家。 他见罗技年老,拱手道:“吴钩见过罗技前辈。” 罗技佝偻着腰,和吴钩差不多高,他还礼道:“吴少爷,莫要折杀我了。” 吴清远嘿嘿一笑道:“他不折杀你,你是要折杀我啊。你的杀意什么时候敛去啊。” “吴清远,我说过你三无入我国公府,若是你不想我真动起手来,你还是快快离去吧。朝中的事情还不够你烦?道门的事情还不够让你头疼?” 罗技催促着吴清远速速离去,可是吴清远却说道:“你们国公府我以前常来,又不是没来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想赶着我走啊?” 罗技到:“以前是老爷或者小少爷在家,他们不介意你,我自然没有话说,既然小少爷在漠北,那我身为国公府的管家就要替少爷管好这个家。” 罗技说完这段话,吴清远坐着的椅子化为了碾尘,吴清远的面色铁青,彷如憋气憋得。 吴清远左手捏诀,一道符箓自空中浮现,冲向罗技。 罗技伸出一个手指头,戳在了符箓中间,那道符箓被他一指戳碎。 “你还是走吧。” 罗技放了吴清远,吴清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夺门而出。 罗技看吴清远消失在夜空中,叹了口气。 吴钩不知道罗技和吴清远有什么恩怨,只得说道:“前辈请坐。” 罗技站着说道:“不了。你刚来长安,就惹得吴清远闯国公府,你日后得小心了。” 说完,罗技就要往外走,吴钩跑到罗技面前,拱手道:“晚辈初来乍到,还请前辈指教。” 罗技站定了脚步,说道:“那把逐日弓,是你师父送给你的还是你和你师父要的?” “那把逐日弓是师父送给我的,他说我以前的弓力道不足,让我换成逐日弓。” 吴钩如实回答,罗技叹了口气到:“小少爷居然把逐日弓都赠送与你了,那你自然就是自家人了。这把弓可是老爷送给小少爷的,也是老爷唯一送给小少爷的礼物。” 吴钩不知道这把逐日弓的来历,只知道是林子无以前的弓。 罗技坐了下来,他让吴钩把逐日弓给他。 罗技抚摸着这把逐日弓良久之后道:“夫人吃饭的时候和你说过,你的受赏还没有决定,就是因为天坑。” “天坑?” 吴钩很好奇,天坑到底为什么能够左右皇上的决策。 “这件事情小少爷是不会和你说的,因为他的位置很尴尬,他作为五十万大军的统帅,不能和朝中来往过于密切。所以小少爷也没用和你多说朝中的事情。” “天坑非是偶然,涉及我唐国气运。” 罗技最多只能和吴钩说这一句话,这句话就能让吴钩知道天坑对于唐国的重要之处。 “小少爷能够把逐日弓给你,定然是把你当做自己子侄,既然你是我国公府的子侄,那就是自家人。但至于这件事,我也只能和你说到这里,其他的事情,看你日后的机缘了。” 罗技起了声,嘱托吴钩一句:“以后你要小心,特别小心道门的人,吴清远也是道门的人。” 吴钩点头,将罗技的这句话记在心中。 罗技出门的时候,一名仆人带着一个身穿紫衣的青年走了进来,那仆人见到了罗技,退到一半躬身行礼道:“罗管家,夫人让我带这位公子来秋桐院见吴少爷。” 那紫衣青年对着罗技一拱手到:“晚辈见过罗技先生。” 罗技还了一礼。 紫衣青年笑着迈步踏入了吴钩的屋里,罗技顺手将门给带上。 吴钩从客厅过来,看见紫衣青年在自己屋内,一拱手到:“敢问阁下有何事?” 紫衣青年同样拱手道:“吴钩将军。” “敢问你是?” “我叫李丰瑞。” 紫衣青年笑道:“瑞雪兆丰年。我是林国公的子侄。我的姑姑是国公夫人。今天我听闻吴钩将军来到长安,心中钦佩特来一见。” 吴钩笑道:“既然是师父的子侄那便是一家人,快请坐。” 吴钩给紫衣青年到了一杯茶水,也坐了下来,说道:“不知丰瑞兄有何事?” 吴钩不知道国公夫人身后的背景是什么,只当是紫衣青年是师父的子侄。 这紫衣青年长相俊逸,面如玉冠。 “我在长安中早就听闻吴钩将军的事迹,心中钦佩的很啊。” 紫衣青年喝了一口吴钩倒给他的茶水,夸赞了吴钩一声。 吴钩摸不着头脑,他对紫衣青年并不认识,没有理由自己来的第一天就要来自来熟。 紫衣青年说完这句话,起了声,推开门往外一看,看见罗技已经走远了,送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坐到吴钩旁边,拉着吴钩的说说道:“诶诶,吴钩下次你出去打仗能不能带上我?” “什么?打仗带上你?”吴钩有些不知所措,这李丰瑞一来就要自己打仗带上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是啊,你在敌阵中杀了几个来回,可在长安传遍了。好多女子心中都心生艳慕啊,武功立业可是在我唐国荣耀之至的事情。” 紫衣青年眼巴巴的看着吴钩,希望吴钩能够答应他。 “这个,我要准备考明年的书院,不一定还能出去打仗。”吴钩抵挡不住李丰瑞眼巴巴的眼神,找个借口回应了他。 “好好好,只要你以后要出去打仗,你就叫我。”李丰瑞说话间,从自己袖中抽出一张纸,纸上面写的是契约。 意思就是吴钩要出去打仗的时候要带着李丰瑞。 “你答应了我,快点按个手印,这样我就信你了。”李丰瑞再从袖中拿出印泥,按在了吴钩的手上,然后在拿纸按在了吴钩的手上。 李丰瑞看着这张纸,点点头,安心的把纸放回了袖口。 “诶呀,我的一桩心事了了。”李丰瑞舒坦的坐在了吴钩的旁边,他笑道:“你不知道啊,我被我的未婚妻给烦死了,她天天念男儿佩吴钩,催马立横刀。” “原来如此。”吴钩对这个叫做李丰瑞的自来熟有些不太适应,可是这位自来熟现在又并没有离去的样子。 无奈之下,吴钩只能继续陪李丰瑞聊天讲话,从天文到地理,吴钩也不得不佩服李丰瑞此人的见多识广。 秉烛夜谈,说的就是他们两人,只不过一个人乐意,一个人不太乐意。 第四十四章 破境和除夕 自紫衣青年李丰瑞来访之后,林国公府就闭门不见客了,无论老小。 李丰瑞给吴钩的印象很深刻,首先是他的自来熟,自来熟到来找自己又是签字画押又是谈天说地的,其次便是李丰瑞的见识,李丰瑞的见识旷阔,自己的见识多是从书上得来,而他却亲身经历甚多。 今天是大年三十,李淑然和林饮歌、林冷月三个人不在府里面过年。林国公府是皇亲国戚,又是朝中重臣,林子无不在家时,她们三人都会被请到皇宫去过除夕。 但林国公府年还是要过的,大年三十夫人小姐不在,那就是仆人自己过,对联、灯笼、鞭炮等等都一应俱全了,厨房里也在忙个不停,准备着李淑然让他们采购回来的牛羊猪肉。 这些菜都是给府里面六十余位仆人准备的。 林国公府家大业大,从来不亏欠府里仆人。 早上李淑然亲自来秋桐院给了吴钩一个大红包,再问问一应东西是否齐全,吴钩对于秋桐院已经很满意了,再也没有太多的奢求。 自李淑然早上去皇宫之后,吴钩的秋桐院寂静只闻飘雪声了。秋桐院除了吴钩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在二楼捧着一本书在读,好似今天热热闹闹的除夕夜与他无关。二楼藏书虽然都是林子无的藏书,但也都是抄录本,原本都放进了林家的藏书阁里面。 这里的藏书上千卷,为了防火因此不能点蜡烛,只能借助日光看书,现在雪越来越大,光线也越来越暗,吴钩看了一会,只能推开二楼朝外的门,走到走廊上,在那站着看。 看了许久,吴钩觉得身子寒冷,抬头一望,方才的鹅毛雪下到了现在雪势也不见减弱,反而是越来越大了。 “漠北的雪没有这般大,也没用这般下的寒冷。虽然将士都穿的铠甲,寒彻骨,可一个两个躲在篝火旁吹着牛皮讲着荤话呢。” 吴钩只不过离开漠北近两个月,心中就想念起了漠北。 他看着鹅毛大雪阵阵发愣,直到一朵雪花飘进了二楼的走廊上,落在了他的书上。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他念出了书上的诗句。 罗技坐在厨房外,闻着厨房里面冒出来香气,抽了一口老烟,他不怕鹅毛大雪飘在他身上给他埋了,现在厨房热火朝天,鹅毛大雪还没落下来就已经融了。 忽然吹来了一阵寒风,带来了一大片鹅毛雪,鹅毛雪旋旋转转落在了厨房院内,然后渐渐的被厨房的热力给融化成水了。 “这哪来的一股风,能将雪吹进厨房了嘿。”一位三十余岁的仆人抬头一看,两片雪花刚巧就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罗技的烟斗上也落上了雪花,他用手擦了擦,叭的嘬了口烟,吐出了烟雾。 烟雾在飞雪里面打转上升,然后不见了。 不一会,雪就铺满了厨房的屋顶和院内。 一个个仆人进进出出,面上一个个笑呵呵的,罗技也在笑呵呵的。厨房里面的大厨喊着人来给他洗菜,今天他要做出六十多个人的菜,可是很费力的,这六十多个人的菜不能做大锅菜,毕竟今天可是除夕。 罗技把手中的烟斗往椅子上磕了磕,收起烟杆,走进厨房,喊道:“周妹妹,你可别偷吃肉啊。” 同样是一个大胖子和漠北的周姐姐长得很相像。 “放心吧,罗老。” 罗技两只手揣进了袖口里,慢悠悠的走去了秋桐院。 吴钩合上书,呼了口唱气,他觉得天地之间与他隐隐有了一丝联系,不同于以往的天地元气与他的联系,而是天地之间的联系,其范围深远广大。 就像是他又走了一遍梦中的景象。 二楼的走廊上现在已经布满了雪花,有得雪花落在了书架上,吴钩关上门放下书,寻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掉书架上的雪。 打开门,外面的雪光有些刺眼,吴钩用扫帚把雪扫成一堆,然后在那里捏了一个雪人。 看了半响他对于自己的捏的雪人很满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搬起来,从二楼里面下了楼梯,出到梧桐院内,把雪人放在了那里。 吴钩又觉着这雪人小了些,或者又有些孤零零了。自己开始在那里滚雪球,在旁边又捏了好几个雪人。 吴钩手上被雪水打湿,他的双手已经冻僵,他哈着气搓着手站在雪人面前看自己杰作。 五个雪人各落一方。 吴钩笑着走进了屋子里面,他把早上仆人给他烧的炭火扒开,加上几颗炭,在把手贴在炭火上取暖。 这炭火烧了一个大早上,吴钩怕它一下子烧完了,就用灰盖着它,现在炭火也不大,加了炭进去也没这么快就燃大,只能把手贴在炭上,这样稍微有点热力。 “吴少爷。” 吴钩烘着手,听见外面有人叫自己,应道:“诶,我在屋内呢,进来烤烤火吧。” 罗技提着一壶酒,拿着一些小吃食走了进来。 “罗爷爷,快坐。” 吴钩起身让罗技先坐下,然后去旁边给他倒茶水,他的茶水会有人来帮他轮换,一个时辰一次,虽然不热了,但也是温茶。林饮歌告诉吴钩,罗技在林国公府地位特殊,她都要喊罗技一声罗爷爷,也让吴钩这样喊。 “不用不用,我这带了酒。” 罗技提了提手中的酒壶,把它和小吃食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吴钩拿着两个茶杯放在桌子上,林国公府吃饭时都是在膳厅吃,除了膳厅能摆放碗筷之外,也就只有厨房内。要喝酒,就只能用茶杯替代了。 罗技倒了两杯酒,自己先一杯酒下肚,然后打开油皮纸抱着的小吃食猪耳朵和猪尾巴。 罗技吃了一块猪耳朵,吴钩也拿起一块猪耳朵吃了下去,又喝了一口酒。 “刚刚进入天门开阖境界了?” 罗技笑眯眯的闻吴钩,吴钩却不知道什么才算是踏入天门开阖境界他说道:“罗爷爷,我之前不过是洞玄下的修为,刚才忽然感觉到了自己与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不知道是不是天门开阖。” 罗技给吴钩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着杯子对吴钩道:“来,咱爷俩先碰一个。” 昨天林饮歌和林冷月在秋桐院呆了一天,罗技在旁边也听他们三人说的话,又观察吴钩的举动,见吴钩不是龌龊小人,这才将吴钩当成自家真正的子侄。 罗技活了六十多年,自诩自己的眼力见还是很厉害,他观察了一天就认定吴钩不是个坏人胚子。 林国公府无男儿主家,这些年在长安也惹得一些人动了心思,虽然吴钩不是林子无亲生的儿子,但也是林子无的徒弟,有了这层关系,吴钩也能给林国公府长些气势。 吴钩和罗技喝下一杯酒,罗技说道:“那就是了,修行之人能感觉到自己与天地万物之间的联系就是踏入了天门开阖的境界。至于你能从洞玄下迈过两境直接迈入天门开阖,是你天赋异禀吧。” 罗技又捏了一块肉,又喝了一口酒,唯独缺少的是炭火不大,有些炭火的味道,这日子就更好了,更像平凡人家了。 “好酒,好肉啊。”罗技一口酒一口肉笑着对吴钩赞叹道。 吴钩也喝了好几杯酒,吃了好几块肉,只觉得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你酒量不错啊。这酒是我自己酿的,不过这壶酒时间不长,放了五年吧,但酒力也是厉害的。府里面的人少有能喝过三杯的。” 罗技看着吴钩连喝自己好几杯酒,笑着问吴钩是不是海量。 吴钩道:“没有没有,小时候就常常喝村子里面一位老爷爷酿的酒,他酿的酒味道很烈,久而久之就稍微能喝些了。” “比我的酒好喝?”罗技问道。 吴钩回味了一下朝狗他爷爷酿的酒,说道:“没您的酒好喝,但是比您的酒烈。” 两人就这样一口酒一口肉的说着话,炭火也大了,两个人的身子都暖烘烘的,话也越说越多。 到了下午,菜都做好了,仆人来请吴钩过去吃饭,见罗技在这,刚好也不用再去找,三个人就往林心小筑那里走,林心小筑离厨房近,也是多数仆人居住的地方,院子很大,屋子也很多。 在那里已经放好了十盆炭火,摆着八张桌子。 那位被罗技唤作周妹妹的见吴钩和罗技来了,对着罗技和吴钩道:“老管家您上座,吴少爷您上座。” 其他人也纷纷让两位上座,罗技对着吴钩说道:“你是府里面的少爷,你应当上座,我坐你旁边就是了。” 罗技按下吴钩的肩膀,让吴钩坐下,然后自己再坐下。 “上酒菜嘞!” 周妹妹喊了一嗓子,八九个仆人端着菜盘从厨房里面端着菜出来了。 “周妹妹,去把我那一坛子酒也给端来,大家一起喝。”罗技对张罗着菜肴桌席的周妹妹喊了一声,周妹妹说道:“放心吧您,那坛子酒我早就惦记好久了,已经端到厨房了,热一热就能喝。” “周妹妹?”吴钩听着名字很熟悉,周妹妹听到吴钩在叫他,笑着问:“吴少爷,有什么事啊?” “啊,没有没有,漠北里面有个周姐姐,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妹妹,做菜难吃的很。” 菜肴上好了,周妹妹也坐在了吴钩这一桌,罗技举起酒杯说道:“大家伙都忙活一年了,今天就吃吃喝喝就是了,过个安稳年,喝个如意酒,吃吉祥饭啊。” 罗技也让吴钩站起来给大家认识认识,说说话,吴钩半天嘟囔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如果说是在漠北那块地方,他一说话倒是麻溜。 现在不同。 想了半天,才说道:“大家过年好,明年万事如意,身体安康。” 周姐姐喊道:“这吴少爷是刚才漠北回来,漠北的汉子可不这么像我们别别扭扭,过年也就只是多吃肉喝酒,非得说啥好话啊,好话就是多喝酒多吃肉。” 吴钩面色泛红的坐了下来,这下大家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喝多了就说荤话,然后骂骂笑笑,笑笑骂骂。 第四十五章 雪夜红衣 天上的烟花很好看,这是吴钩第一次看到烟花是怎么样的,这是他在长安的第一个年。 这顿饭六十多个人吃,八桌人,吃到深夜,爱喝酒的继续在喝酒,要唠嗑的在一边唠嗑,六十多个人高兴的醉醺醺的。 吴钩今天吃的东西很多,喝的酒也很多。 他走出了林心小筑,停在了花园的小径上,他手里面还有一杯酒,他从酒里面看天上的烟花,然后又自己抬头看烟花。 他把雪花从石凳上扫开,坐在了凳子上,趴在石桌上面,手中捻着酒杯转来转去。 天上的雪还在下,下个不停,只不过小了一些,他一口喝掉了最后的一杯酒,将酒杯重重放在了石桌上。 罗技现在在大门口守着大门,虽然说是大年除夕,可也难免不会有人敲门。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地上的雪很厚,踩上去一脚,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种声音和戈壁滩上沙沙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酷烈干涸,一个是寒冷冰封。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吴钩的耳朵中响起,他趴在桌子上歪头一看,一柄红伞,一个女子。 李清栏今天穿的很华丽,一声红衣的她似盛开的梅花。 吴钩细看才看清楚,李清栏身后还有一个女子给她撑着伞。 李清栏挥手,她的贴身婢女退到一边,李清栏走到吴钩面前,吴钩一耸肩,替她把石凳上的雪扫掉。 “喝醉了?” 李清栏坐下,双手叠在身前,问向吴钩。 吴钩直起身,摇头道:“这倒没有。” 李清栏闻见吴钩一身酒气说道:“那你为何不和他们多喝点酒?” 吴钩直起身,叹了口气,笑道:“我酒量不大,而且我还是漠北军法官,就算是除夕夜,也不能喝太多的酒。” 雪再继续飘,落在李清栏的飞仙髻上。一头黑丝沾染了白雪。 吴钩看了一眼李清栏发髻,笑着道: “王母降,诸仙髻皆异人间,帝令宫中效之,号飞仙髻。这飞仙髻倒是挺适合你的,你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娇俏古怪了,反倒是像玉女飞仙。” 李清栏面色一冷,说道:“你当真是醉了,居然敢对我说出这种话。” 吴钩笑道:“今天是除夕夜,夸赞你几句不行?非得让我是说万事如意,身体安康?既然这样,那我祝你万事如意,身体安康。” 李清栏盯着吴钩的眼睛,半响之后说道:“看来你真的是醉了。” “今天吴爷爷发现城中有人迈入天门开阖境界,我来看看是不是你。” “不过现在我能确定,你已经踏入天门开阖的境界了。” 吴钩问道:“为什么?” “你看看你,头顶上,衣服上全是雪花。” 李清栏指着吴钩的身上不屑道:“迈入天门开阖不只是说你对天地有了感应,也是天地对你有了感应。所以现在的雪花都有意无意的往你那里飘。” 吴钩低头看看身上,然后看了看李清栏说道:“那你是什么境界?” “我是专气境界。” 吴钩道:“你比我高一个境界。” 李清栏没有理吴钩在境界上的谁高谁低的说法,问道:“你这几天在林国公府感觉如何?和你在漠北。” “实话假话?” “你说呢?” 吴钩道:“陌生但温暖。” 李清栏嗤笑道:“你还真会说话,陌生但温暖。你一个汉子需要惧怕陌生,需要温暖?” 吴钩起身抖落掉身上的雪花,笑道:“是我需要怕嘛?我可是漠北军卒,入过天坑,冲进过敌阵,杀过无数人,也差点死过。当时世间坚强如刀的人。” 李清栏眉头一皱,道:“坐下。” 吴钩伸着懒腰,却被李清栏一把拉在板凳上坐着。 “天坑的事,不要乱说。事关重大。” 李清栏叮嘱吴钩一声。 吴钩点头,罗技已经提醒过他了。 “今天是除夕夜,你应该在宫中才对,怎么回来国公府?” 李清栏道:“每年这个时候,也是最无聊的时候,无非既是看景、看花、看舞、看人。” 吴钩再看了一眼李清栏的飞仙髻,道:“看人?夫婿?” 李清栏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吴钩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倒也不怪吴钩,飞仙髻向来是待字闺中的女子的发容,李清栏与自己年纪相仿,十八九岁,定然也当是婚配的时候。天子之女,婚配是大事,想来李清栏说的看人,自然是看天下英杰豪俊。 吴钩讪笑到:“当我喝醉了。” 以李清栏的高傲性子,自然是愿意看那些天下英杰豪俊,也不愿意提自己的婚事,她如此高傲,自然是要配上强过于她,或者她自己心中有属的人,哪怕一介乞丐,一介书生。 李清栏身子侧转,看向花园中的梅花,说道:“宫中之人之事,都极为无聊,相当无趣。阿谀奉承之辈,说话小心翼翼;自诩正直之人,说话可恶恼人。这两种人是最惹人厌烦的人。” 吴钩看着李清栏红衣裳沾染的雪花,此刻的李清栏就如同披着梅花的女子,有些惊艳。 吴钩道:“所以你跑了出来?” 吴钩觉得自己说话不阿谀奉承、不自诩正直,就是一个极为平凡的普通人说的话。 简而言之就是说的都是狗屁倒灶、上不得台面上的话。 可是凡人、俗人说话哪用句句上的台面,凡人、俗人何用天天上台面?荤话、笑话、好听的话、不好听的话,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能如何?” 李清栏道:“我不出来,就得被他们烦死,恶心死。我父皇也不管我,只管听自己的曲子,我哥哥也不管我,只管和自己的青梅竹马说话。我母后只会更烦我。” 吴钩笑道:“那你这不是被人嫌弃了?” “嫌弃?” 李清栏冷哼一声道:“我嫌弃他们才是。一个个都是虚伪之人,连睡觉都戴着面具,这种人深怕自己被人看穿,从来不肯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然后躲在角落里,肆意大笑的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高兴得意。” 不知道李清栏为何如此来的怨气,不过吴钩一想,一位大唐公主能够偷跑出来,还在金帐王庭的闯下大祸,只怕是真的厌恶宫中的人事了。 “要喝酒嘛?” 吴钩现在知道了李清栏心中的烦意有多大,他问了李清栏一句,李清栏微微点头。 吴钩道:“那我去和罗爷爷要上一壶酒,再去那点小菜。我告诉你啊,漠北给我们做菜的周姐姐的姐姐就在国公府,他做的菜比周姐姐的菜好吃,而且更有趣的是他叫做周妹妹。” 李清栏道:“我早就知道了。” 吴钩耸耸肩,跑着去跟罗技要一壶酒。 罗技坐在大门前的摇椅上,身前一盆炭火,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着两个食盒,罗技身边还摆着好几壶酒。 周妹妹拿着根板凳刚坐在罗技身边和罗技守夜说话,吴钩就跑了过来。 周妹妹笑道:“诶,吴少爷,来拿酒和吃食的?” 吴钩点头道:“罗爷爷,你能不能给我一会酒。周大哥你能不能给我弄些热乎的吃食?” 罗技抽着老烟,吐出烟雾,说道:“公主要吃酒?” “那个,我看她心情很烦闷,所以说喝点酒,吃点小东西。” 周妹妹呵呵一笑道:“小子,你可注意点啊,她可是公主。” 罗技指着身边的酒和食盒说道:“你拿一壶酒去,一份食盒。端一盆炭火。 “好嘞。” 吴钩把酒放在食盒上,一只手提食盒,一只手运气提起炭火。 “年轻人啊。” 罗技笑着说这句话,然后对着周妹妹说道:“我们两个喝我们自己的,吃我们自己的。” 吴钩把食盒和火盆端到了花园,对着李清栏说道:“我们运气好,刚好罗爷爷在大门那里和周大哥喝酒吃肉。” 吴钩把火盆放下,打开食盒,闻了闻香气说道:“不错,刚出炉热乎乎的。” 李清栏把从食盒中拿出两个杯子,给吴钩倒上酒,吴钩则把火盆往李清栏脚下挪了挪,说道:“冬天还是烤些火比较好,大雪纷飞还是冷,冻着了就不好。” “这酒的味道真的不错。我上次喝罗爷爷的酒还是上次叔叔回家的时候,罗爷爷拿出来的。” 李清栏一口饮尽一杯酒,赞叹了一下罗技亲自酿的酒。 “好了,火盆有了,酒菜都有了,这下方便说话了。”吴钩夹了一筷子菜,边吃便说道:“在冬天吃饭的时候还是要烤着炭火,有炭火味,就像普通人家一样,吃的更香。” 第四十六章 寒衣卖书 天上的烟花灿烂,吴钩和李清栏饮完酒,等烟花落尽,李清栏的贴身婢女上前给李清栏撑起伞离开了花园,此时梅花开的最艳。 第二天早上,吴钩起了大早,他要去给李淑然拜年。 李淑然勉励他几句,就下去歇息了,昨日出除夕守夜,李淑然和皇后说了一晚上的话,今天确实是乏了。 罗技在国公府里面转悠,一个一个的发过年的红包。 林饮歌和林冷月大早上就出去了,她们两个要出去拜年,林国公府的关系复杂,林子无不在漠北城,他的两个女儿还是需要撑起林家的门面。 虽然女子拜年看似礼不够,但是也无可奈何,林国公府传到这一脉只有两个女儿。 听说,皇上也为此事着急,这位舅舅催促了皇后几次给林饮歌和林冷月寻个良家婿。 可每次林饮歌和林冷月进宫一撒娇,皇上也无可奈何,又将这次给推后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长安城内少有行人走动,大多是在家中过着年。 而吴钩则是出了门,想要出去走一走。 过年的时候,长安城放开了宵禁,意味着一些酒肆花楼可以营业通宵,但是大年初一有多少人在外面瞎逛? 除了想要在人少的时候看看风景,吴钩优哉游哉的东看西看,路上碰上巡城官兵,吴钩拿出自己漠北的将军令牌,巡城官兵就随吴钩去了。 不过他们头倒是想要留吴钩去喝几杯酒,他早先从漠北调回了长安做千牛卫,离开漠北有五六年了,也是林子无手下的兵。 可吴钩并不想,借这位将军还要巡城的借口让他先去巡城。 吴钩也使了缓兵之计,说下次再喝。 那人留了住址给吴钩,让他一定要去找他。 林国公府位于东市,吴钩沿着路直走,走了半响走到了西市,西山店铺大多关着门,少有店铺开门。开门的店铺但多是一些酒铺和卖零嘴、小玩意的店铺,里面进进出出多的也只是小孩,他们拿着压岁钱买些零嘴小把戏。 吴钩拐过西市的街尾,准备朝南走走。 “公子,来瞧瞧吧。” 一个衣衫单薄的青年在西市西面摆了一个小摊,摊上摆放的全是一些书籍,从书页看上去都已泛黄了,全是旧书。 青年面色草青,在寒风里面瑟瑟发抖,只得蹲着身子让自己靠着墙,尽量避开一些寒风。 吴钩停下脚步细细一看,这些书得有上百本吧。 “你是专门卖书的?” 吴钩蹲下身子问道。 青年道:“不是,我是秀才。” 吴钩有些奇怪了,秀才大多将自己的书籍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但他却要将书籍摆到大街上售卖。 吴钩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书页,书页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注疏。 青年见吴钩似乎有兴趣,微微向前挪了一下身子,充满渴望的对吴钩道: “公子,买两本去吧。这里的书都是古籍善本,祖辈传下来的。” 吴钩合上书道:“这书上的注疏都是你写的?” 青年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子,这书上的注疏都是我家先祖写的,虽然有些多,但是绝不影响读阅,且您放心,我家先祖都是大学士,有得还是书院的教习,其注疏定然不是乱写一通。” “如此说来,你书香门第不该做出卖书这种事。你父亲呢?” “不相瞒,我父亲原本也是大学士,可是后来家道中落,父亲身亡。现在我家境困难,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家中藏书卖出部分,补贴家用。” 吴钩冷哼一声说道:“你自当为秀才,也能做些账房先生之事,去往长安四周村庄教私塾,每月也能得五两银子,何须要你做出卖书这种事?你怕不是在骗我。” 说完,吴钩起身欲离开。 青年猛地扑来了上来,拉着吴钩的手喊道:“公子,公子,请留步。我真的是缺钱有急用,才想到把自家藏书给卖了啊。若不是我被逼的走投无路,也不至于会做出有辱家门的事。” 吴钩猛力甩开青年的手,青年被摔倒在地,刺啦一声,他原本就单薄的衣服撕开了一个口子,可他不管不顾跑到吴钩面前,当着吴钩的面就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这一个头磕得很响,吴钩都听得有些心软了。 “公子,公子。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今天我在您面前跪下了,你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吧。” 一个好好的关中汉子,跪在了吴钩面前。 吴钩楞了一下说道:“你先起来,你先起来我再考虑。” “好好好。” 青年站起来将双手揣进袖筒里,吴钩看到青年的手满是冻疮。 吴钩退回到了书摊上,其实这些书他在秋桐院的书目都看到过,这些书自然是好书。 “你平日都做些什么活路?” “我平日就在前面的书局当抄书手,每日还在城外的蓝田村当先生。” “那看来你的月响不少啊。” “不少是不少,家中母亲老迈需要用药调养,每个月的银子剩不了多少,父亲死前还欠着一笔外债,月响只能勉强持平。” 吴钩点头。 正当吴钩欲说话时,听得一声女声传来。 “君周,你怎么在这呢?”吴钩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旧袄的女子小跑了过来,女子面色被冻的通红,个子不高,矮自己一个头。 青年看见女子走了过来,起了声,拍了拍身上,笑着说道:“你怎么来了,外面冷,你还是回家吧。” 女子跑过来,见吴钩身穿较为奢华,施礼道:“公子。” 吴钩还礼道:“夫人。” 听吴钩叫自己夫人,女子微微低下了头,显得十分害羞。 “你先回去,我和这位公子说完话马上就回家。” 女子道:“嗯,那你早些回家。” 等女子走远了,青年对着吴钩就要鞠一躬。 吴钩闪了闪,拦住青年道:“你为何对我鞠躬?” 青年道:“多谢您称我娘子为夫人。自我成婚以来,从未有人称她为夫人。” 青年继续鞠躬,吴钩大方接受了。 “看来你很爱她?” “是啊,她虽然比不上豪门闺秀,可人心却美甚世人。她的名字叫做莲,莲出淤泥而不染。” 青年看着女子走远的身影,继续说道:“公子,您看看,有哪几本是您想要的。” 这些书,吴钩并不想要。 吴钩从怀中拿出一百两的钱票,李淑然给他包的红包可不少,千两的银票,可把吴钩吓了一跳。 “给,你早些收了摊,早早回去吧。给你娘亲多买些药,给你夫人多填补些衣裳。” 青年高兴的接过钱票,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面,笑着对吴钩说道:“公子,我把书全部给您包起来。” 说着话,青年就开始按照卷书把书叠好。 “不了。我不要你的书,君子不夺人所好。” 吴钩继续往前走,现在时辰还早。 “公子。” 青年又跑了上来,拦住了吴钩。 他说道:“公子,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你这一百钱票我不能收。” 吴钩笑了一声说道:“果然是秀才。” 秀才如何? 吴钩在军中听过太多秀才的好话和坏话,但都说秀才是酸秀才。一般人白得了这一百钱票早就高兴的收摊回家了,哪会像这位跑上来说不能收。 不过吴钩这钱是真心送给青年。 他说道:“我叫吴钩,以后你可来还我。我暂住林国公府。” 青年面露惊讶道:“吴钩?可是那位飞檐关主帅吴钩将军?” “正是。” “今天的钱你不要再推辞,你以后是要还我的,也要收利息。等你有钱来找我的时候,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青年很犹豫,白送他肯定不要,可是借钱算利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良久之后,青年同意了,他躬身道:“我叫杜君周,家住碧秀坊。吴钩将军恩情,我定当涌泉相报。” “去吧,去吧。” 吴钩觉得漠北军卒说得对,酸秀才就是酸秀才,一件事情耽误这么多时间。 杜君周将书叠好,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就往前跑。 吴钩看见杜君周先去前面肉铺买了肉,又买了一些小吃食,最后从衣铺里捧着红色的衣裳出来了。 杜君周对着吴钩远远的再行了一礼,径直跑回家了。 吴钩笑了笑,他忽然觉得有些牵挂是好事。 杜君周跑来的方向,走来一队巡城官兵。 这队巡城官兵就是早上吴钩碰见的千牛卫怀化郎将吕印安。 “嘿,兄弟,又在这碰上了。巧了巧了,走走走,我刚巡完城,这次咱漠北的兄弟俩喝一杯。” 这次吴钩真的是没有办法再推脱了。 只能让这位吕印安带自己走进自己身后铺子内的羊肉馆。 “兄弟,这羊肉馆在长安可有名了。今天不是碰见你,咱可不来这吃,可贵了。” “吕大哥,那还是算啦吧,我们换一家。” “说什么呢?咱漠北的兄弟还客气个啥,今天咱们哥俩是老乡见老乡了,虽然说是贵,但是咱还是出的起的啊。我从漠北调回京城之后,就很少碰见咱漠北的兄弟了。” 吕印安带着十三位弟兄坐了两大桌,羊肉馆老板跑出来说道:“各位军爷,要怎么吃羊肉啊?” “一只烤全羊,一支煮羊。” 吕印安可是对羊肉馆的菜了如指掌,在漠北最好吃的是什么,就是羊肉,来到长安那也得吃羊肉。 第四十七章 秀楼 “兄弟,你叫啥名字,刚才忘问你姓名了。”吕印安可是一个大汉,比吴钩都高一个头,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个能冲能打的汉子。 “我叫吴钩,原来是漠北的军法官。” 吴钩坐在吕印安旁边,拿着瓷碗给其他人倒茶水。 吴钩说完这句话,其他千牛卫都愣在当场。 吕印安问道:“可是飞檐关冲入敌阵,以一敌万的吴钩将军?” 吴钩放下茶壶,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听到自己的名字,能想到的就是飞檐关,能想到就是冲阵。 吴钩笑道:“不敢提以一敌万,运气好没死没残。” “诶呀握草。” 吕印安怪叫一声,他一把搂过吴钩的脖子,铠甲硌得吴钩生疼,他道:“兄弟,想不到你就是吴钩。你可不知道啊,我听咱漠北出了你这样一位猛人高兴啊。咱大唐武运昌盛,大唐男儿就当是像你这样,什么什么横刀。” “那叫男儿当吴钩,催马立横刀。”一名小卒替吕印安说出他没说出清楚的话。 “对对,就是这句话。这才真的是我们大唐风范。真给我们漠北军长脸,也给我们大帅长脸。” “可惜今天咱当值不能喝酒,要不然咱得和你不醉不归。” “对啊,不只是吕将军要和吴钩将军喝酒,我们也得和吴钩将军喝个酒。吴钩将军可是我们大唐军卒的楷模啊,以一敌万,谁能做到啊?” “是嘞,这种勇武只在书上听见过,想不到真嘞在我们身边哦。这真的是英雄喽。” 小卒们纷纷说话,表达自己对吴钩勇武的赞美。 话说的让吴钩都不好意思了。 “老板,快点啊。” 吕印安催促了一下老板,这煮羊好做,早上老板就做好了,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入香。 而烤全羊则是很需要时间的。 吕印安和吴钩说着话,问着漠北的变化。当他听到杨一又升了一品之后,笑骂道:“他娘的,咱在漠北的时候杨一和我是出自同一个伍长,后来他军功累积到从四品将军,现在咱还只是个五品。现在他又升一品,等以后碰见他,他非得笑咱。” “以前他可没少挨咱打,咱比他高,膀子也比他大。” 吕印安说起他自己和杨一当时在漠北的样子,高兴的很。 他们两个以前都是邱差将军的兵,邱差将军以前治军严格,但他们两个是刺头,没少被邱差将军处罚。 “邱差将军也是走背运,按理说他没上面的官人压着,怎得现在也得是三品将军了。不过也好,现在终于升品了,大帅也给邱差将军安排了亲事,这下邱差将军算是老来得喜。但现在的邱差将军怕是再也没有以前的干劲喽。” 吴钩点头,确实是这样,时间和生活不顺常常能磨灭一个人的斗志,让一个人变成极为平凡的人,再也没有多大追求。 老板终于端上了两盆羊肉,一张桌子一盆。 “诶呦,这羊肉可真香啊!” 吕印安闻着羊肉的香气对着吴钩说道:“这里的羊肉做的和周姐姐做的一模样啊。” “来吃吃。” “停。” 吕印安刚拿起一块羊肉,忽然叫了一声停,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发出声响。 这里坐着吃饭的都是军卒,令行禁止早就深入他们骨子里了。 “不好出事了!” 吕印安转身拿起自己的刀,就往外跑,他手下的士卒见状,也跟了上去。 “诶诶,没给钱呢。” 老板从厨房出来看见吕印安一行人急匆匆的跑出去,跑出来对着吕印安大喊了一声。 吴钩则拿出一粒碎银,放在桌子上,说道:“老板,先放着,晚上我们还没有来吃的话,就算了。” 老板拿过桌子上的银子,笑着说:“好的。” 吴钩出了店铺,看见吕印安他们在街尾一转走进了巷子里面。 吴钩拔腿就跑,他的速度很快,马上就追上了吕印安。 “兄弟,不好意思,今天怕是出事了,咱听见有人喊杀人了,咱当值得去看看。” “我和你们一起去。” “停。” 吕印安停下来脚步,他看见一个从碧秀坊小院走出来的人影身上带着血。 他怒道:“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什么?叫我束手就擒?” 那人影一身绣花衣裳,穿的是华丽的很,长得也十分秀气。 他举起自己的手,然后细细的看着自己的手笑道:“我这手怎么束起来呢?” 随着那人举起手来,四周的积雪飘起几朵雪花出来。 “小心,他是修士。” 吴钩能够感觉到那人周身的元气波动,提醒众人。 可吴钩话音刚落,那几朵雪花就飞了过来。 虽然只是雪花,但是在修士手中依然可以当做杀人利器。吕印安知道这一点,吴钩更知道这一点。 于是吕印安等人退后,吴钩向前。 以雪花对雪花。 雪花一碰,皆消散成雪粒。 “哦?想不到今天又能碰到一个修士。” 那人笑了一声道:“同道之人。我是秀楼的人,今日之事就这样了了吧。” “呀,我要杀了你。” 那人话刚说完,一个人影拿着一根长棍子跑出来,往他的头上敲去。 可是持棍的人被瞬间撞飞,撞到了墙上,力道很大,撞在墙上的声音很沉闷。 “杜君周?” 吴钩看清持棍那人的脸庞,那人就是先前卖书的秀才,杜君周。 自称秀楼的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吴钩眉头一挑,当街杀人,就想要离开? “借刀一用。” 吴钩拔出吕印安的刀,冲向了秀楼男子。 秀楼男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右手抬起,在他手心中渐渐浮现出一朵雪花,雪花飞转冲向了身后。 吴钩一刀斩下,这一刀携裹天地元气,自吴钩体内和体外而起,内外呼应,一刀斩落就将这多雪花斩碎,刀势还未停止,继续冲向秀楼男子。 秀楼男子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刻,赫然转身,一掌打向吴钩的这一刀。 “叮。” 秀楼男子的手化为玄玉,阻拦住了吴钩的刀。 “都是修士,何必要自相残杀?” 秀楼男子笑问吴钩。 “吴钩将军,请您帮我杀了他,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他杀了我母亲。求求您了。” 吕印安趁着吴钩和秀楼交手之际向前扶起杜君周,杜君周挣开吕印安,跪在地上,对着吴钩磕头哭喊道。 “什么!” 吴钩杀意浓烈。 秀楼也感觉到吴钩的杀意。 他面色骤冷,道:“既然你不给我秀楼面子,那我就杀了你。” 两人同时动了。 秀楼男子的玄玉手鼓动,将吴钩手中的刀捏断。 “借刀。” 吴钩右手向后一握,一名士卒的刀出鞘落在了他的手上。 “再斩!” 吴钩再一刀斩下。 秀楼男子玄玉手一抬,四周雪花飘飞,而这每一朵都十分锋利。 一道刀影在雪花中落下来,所有雪花都被斩成了两半。 吴钩身形再进,冲过雪花,来到了秀楼男子面前。 他手中的刀斜砍而出,砍向秀楼男子的大腿。 秀楼男子玄玉手则轰向了吴钩胸膛。 两人催动的天地元气猛然一撞,脚下地砖纷纷碎裂。 这一次谁也伤不了谁。 秀楼男子速退,他说道:“我道是何方高手,原来只有两刀。” 吴钩急追,说道:“我只有一刀,杀人的一刀。” 吴钩一脚踏在墙上,对着飞跃而走的秀楼男子再斩出一刀。 秀楼男子没有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吴钩,他始终是面对着吴钩。 他也能看见吴钩这一刀,也能感觉到天地之间有一股刀气斩向自己。 “玄玉掌。” 秀楼男子右手一运,一道手印打向吴钩的这一刀。 “仙人抚顶。” 吴钩学李清栏的仙人扶顶,一掌虚空按下,自秀楼男子头顶出现一掌,直接将秀楼男子按下地上。 吴钩从墙头跃起,一刀再斩。 秀楼男子抬头一望,看见吴钩这一刀上的刀光。 “雪身。” 秀楼男子身形化为了漫天雪花随着四周的风飘散而去。 “我记住你了,等我恢复修为,我必然让你死在我的飞雪之下。” “阿弥陀佛。” 秀楼男子威胁完吴钩,在吴钩隔壁两个街道中响起了一声佛号。 随四周分散的雪花,被四字佛号挤压在一起,秀楼男子身形再现,此刻他嘴角带有鲜血。 吴钩遥望,只见诸成和尚飞身悬在空中。 吴钩、诸成,两人对视一眼,同说道:“诛魔。” 吴钩和诸成两人同时冲向了秀楼男子。 第四十八章 我有一刀 吴钩手中的刀发出嗡嗡声,刀身在颤抖。 他和诸成和尚一左一右,扑向了凌空数丈的秀楼男子。 秀楼男子被诸成和尚的四字佛号所伤,现在是伤上加伤,他见两人冲袭过来,脚步一踏,身子就往城外冲去。 吴钩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刀的速度比他和诸成的速度更快。 秀楼和尚脚尖点在一栋房屋的飞檐之上,身形一转,他的玄玉手一抓,就要抓向离自己还有两尺之地的刀。 秀楼男子刚一接触刀,刀迸发出的刀气,将秀楼男子的玄玉手割出血痕。 吴钩的刀刀势并未停止,而是直接冲向秀楼男子,秀楼男子身形急退,而吴钩的刀尖已经逼近他的身前三寸,刀尖上蕴含的刀气将秀楼男子的衣裳给割烂。 “给老子定!” 秀楼男子被吴钩的刀逼落地面,他双手往前猛然一压,吴钩的刀停滞留下来。 可是下一步,吴钩的脚已经踏在了刀柄之上,吴钩飞起一脚踢向秀楼男子的咽喉。 秀楼男子身子往后一样,手掌叠在自己的喉咙前挡住了吴钩的这一脚。 可是吴钩这一脚力道之猛,将秀楼男子踢飞撞塌了一堵围墙。 秀楼男子从围墙中站起身来,他不可置信的道:“你我皆是修士,你哪来如此一股力量?” 吴钩并不想和秀楼男子解释,他落在地面,握住刀,身形再次冲向了秀楼男子。 诸成和尚凌虚踏空而来,他佛号再起,秀楼男子被定住了身形,任凭他如何突围都毫无用处。 吴钩冲进了秀楼男子身前一丈,他身子凌空一旋,刀裹天地元气,一刀斩下! “休伤我师弟!” 这一刀斩下,秀楼男子必死。 可忽来一声怒吼,吴钩身形被撞飞出去,诸成和尚身形落地,如同泰山压顶,挡在了吴钩身前。 同时一道玄玉掌印打在了诸成和尚的胸膛上,可是此刻诸成和尚的双手合十,他的不动如山将这道玄玉手给挡住。 此时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 只见一个身穿和秀楼男子一样服饰的汉子自雪中走来。 他走到倒塌的围墙旁,将一粒丹药递给他的师弟。 “阿弥陀佛,柳乘风、马布风,你们两人平日里作恶多端,以吸食他人死气来精进修为,贫僧从漠北追杀你师弟两月余来到长安,既然你也在此,那贫僧就将你们两人就此诛灭吧!” 飞雪漫天,可是进不了诸成和尚的身。 吴钩从地上爬起来,他手中刀已经又断成了两截。 他干脆将自己手中的刀给丢掉,向前几步,和诸成和尚并肩而立。 “小子,我看你只不过天门开阖的境界,还是早些离去,我秀楼日后还可不追究,否则我今天会让你死于此处。” 师兄柳乘风,一双小眼睛端的是无神猥琐,他说出的这话,却是杀气腾腾。 吴钩闻言大笑道:“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得了我?”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马布风吃下丹药之后,身子恢复一些,径直冲向了吴钩。 诸成和尚则是死死盯住了柳乘风,柳乘风动一分毫,诸成和尚动一分毫。 他们两人的修为不相上下。 吴钩见马布风杀向自己,身形退后几步,左手隐隐约约往后一引,一柄刀影缓缓出现。 这柄刀影悬浮在空中,并未立即斩下。 吴钩准备以手脚对敌。 马布风在冲向吴钩的途中又消失不见,吴钩知道,他又藏身飞雪之中。 吴钩向后速退,他每退一步就会有三把刀出现,这三把刀是天地元气凝成,他退了三步,三步共有九刀,九刀旋转护住他的周身。 刀刀之间皆有刀气凝结,他身边宛如一道刀池。 任何飞雪只要一靠近就会变为雪粒。 吴钩退出第四步,那九把刀,分出十八道刀影。 吴钩双手往上做握刀状,十八道刀影斩出一刀,这一刀将周身一丈之内的飞雪尽数斩为雪粒。 马布风现身在吴钩一丈之外,他胸口处有一道刀痕,刀痕纵然不深,可足以让马布风鲜血直流。 柳乘风见自己师弟居然被吴钩一刀给伤到,心中大急。 马布风被诸成和尚追杀两月余,实力并未恢复,现有实力已经降到了天门开阖中境,加上刚才又被诸成和尚击中,只怕伤势加重了。 柳乘风一动,诸成和尚法随口出。 诸成和尚说退,柳乘风和诸成和尚居然一下子就退到了另外一条街,这条街离吴钩和马布风有三街的距离。 诸成和尚的修术让柳乘风大惊失色,他道:“果然是菩提寺的高僧大师,法随口出厉害到如此地步。” “阿弥陀佛,贫僧只不过乘的是你柳乘风分心之际使得小佛法罢了。” 诸成和尚虽然口念阿弥陀佛,此刻却没有慈悲面相,有得只是杀意。 “柳乘风和马布风你们两人近一年来不知修了什么邪门歪道,需要靠着老人体内死气提升境界修为,如今死在你们二人手中的老人也有百人,今天贫僧哪怕得罪大唐,也要让你葬身此地。” 诸成和尚胸前出现一道万字佛印,佛印飞掠到空中,在两人周身十丈内洒下佛光。 天上的飞雪穿过佛印,佛印光芒有些减弱,在柳乘风和诸成和尚站立的这条街,雪势骤急。 哪怕是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也抵挡不住骤急的雪势,有些飞雪开始逐渐接近诸成和尚。 远处的街上,马布风欲逃,吴钩身边的九把刀赫然飞出,封住周围去路。 “我看你往哪里逃?” 马布风见吴钩身边九把刀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去路,吴钩身边再也无刀可用,身形一转,反而冲向了吴钩。 吴钩却对马布风一笑,悬在空中的那柄刀影飞临至两人头顶。 刀势蓄势待发已久,藏在空中的刀已经积蓄了吴钩太多的刀意、杀意。 吴钩虚空一握,然后单手斩下,那把刀自天空中落下,刀意锋利,一动地面便凸显出一道刀痕。 这一刀斩下,翻身冲向吴钩的马布风就这般被他劈成了两瓣,毫无预兆的劈成了两瓣。 远处观战的吕印安带着人跑过来,吴钩对他们说道:“你们帮他收尸,我去助和尚一臂之力。” 今天这一刀,是吴钩对于斩呢不勒奇那一刀的领悟。 他遥空踏步,三步落在了诸成和尚和柳乘风的街尾。 诸成和尚与柳乘风生死之战,两人身上现在都带有血迹,雪花已经飘进了诸成和尚身前五寸。 柳乘风的左手已经断裂,断臂落在地上。 只要雪花进诸成和尚的身,诸成和尚必死。 天上的佛印也逐渐变弱。 “师弟!” 柳乘风眼中余光瞥到周身九刀旋转护体的诸成和尚,他就知道自己的师弟死了。 趁他分神的瞬间,诸成和尚趁虚而入,身形陡进,合十的双手弹出,中指已经顶在了柳乘风的檀中穴。 “诸成和尚,你当真以为我会分神。” 柳乘风嘴角流出笑容,掉落在地上的断臂,突然飞来插进了诸成和尚的胸口。 诸成和尚嘴角流出半红半金的鲜血,自他的指尖上冒出佛光,柳乘风被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顶退,撞在了墙上。 佛光冒出,可是飞雪落在了柳乘风的胸口上,也落在了诸成和尚的合十双掌之上。 柳乘风胸口被诸成和尚戳出了一个洞,诸成和尚合十的手掌皮肉翻飞。 诸成和尚退,柳乘风进。 “呔!” 吴钩冲来,他手一指,一把刀卷过风雪,挡在了柳乘风和诸成和尚两人之间。 柳乘风一掌按在了吴钩的这把刀上,这把刀顷刻之间分散。 吴钩一握,握住另外一把刀,身形一跃而起,斩向柳乘风。 此刻,诸成和尚反身而进。 柳乘风眼见吴钩这一刀斩来,破开了漫天的风雪,全身如玄玉,硬抗了一击吴钩的刀。 在他眼里,吴钩不过天门开阖之境,又能伤自己到何处? 这一刀斩落,柳乘风伸手欲接,却发现这刀势陡然加快,刀锋直接从自己的虎口上滑了过去。 可就算是如此,柳乘风也没用受伤。 诸成和尚站定柳乘风身前一丈,口念:“阿弥陀佛,不动如山!” 四道手印,再次袭杀柳乘风,而诸成和尚此刻飞雪已经近身一寸了。 吴钩知道,诸成和尚放弃了不动如山法护身,他用不动如山困住了柳乘风。 柳乘风身形不能动弹,周深天地元气也被封住了。 吴钩伸手再握,他头顶刚杀过一人的刀影回到他手上,围绕在他身边的七把刀率先冲向了柳乘风, 这七把刀将这一条街的风雪瞬间荡开,再无风雪来临。 “斩!” 吴钩一声怒吼,他体内天地元气崩腾,丹田之中的黑色水滴旋转,引发四周天地元气的崩涌而至,全数寄予他的刀身之上。 这一刀斩下,一道刀痕自街头到街尾,笼罩这里的万字佛印被一道斩散。 这一刀落下,柳乘风避无可避。 一刀落完。 吴钩口中溢出鲜血,诸成和尚口中鲜血喷出。 风雪瞬间再临,落在了吴钩身上、诸成和尚身上。 柳乘风眉心中有一道血痕,随后他倒在了飞雪里。 第五十章 无题 “哥,你说父皇说杀得痛快?可是为什么我去见父皇,父皇却说要惩治?” 李清栏等李丰瑞说完之后,轻声问李丰瑞。 “父皇装装样子罢了,你还惹着父皇生气,父皇怎给你好脸色看、好话听?” 李丰瑞和李清栏说完话,就对着吴钩说道:“这秀楼是江南道的宗门,经营数百年,在长安他们也还有些势力,你以后就小心些。可别死了,你可答应了我带我去打仗的。” 吴钩没有听到李清栏和李丰瑞的话,刚才他光顾着和林饮歌说话了。 林饮歌听见李丰瑞让吴钩带他去打仗,马上说道:“我也去我也去。” 李丰瑞知道林饮歌什么性子,林子无不在的这些日子,林饮歌带着林冷月可是把长安附近的盗匪尽数歼灭了,在长安里可是出了名的武娘子。听自己去大帐,她肯定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你先去问问林叔叔,他同意我就同意。” 李丰瑞虽然知道自己有些胡闹,可不敢带着林饮歌一起胡闹。 林子无和李丰瑞年少时就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所以李丰瑞和李清栏在林子无面前大多喜欢喊叔叔,而非是姑父。其实林家和皇室都知道,林子无的姑父辈分好和朝政有关。 “哥,刚才你说去年死于修士手中的百姓有四千余人?前些年朝廷不是让国师去游说过一次了嘛?今年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冷月对于朝中之事感兴趣,对于林饮歌和吴钩的闲话并不想参与。 “没发生什么事。这些年各地报上来的人数或多或少而已,国师去游说之事也只是让其他宗门不明目张胆而已。” 李清栏这时对吴钩说道:“吴钩你记住了,今天的事情你要引以为戒,不要随意惹事。你一无背景,二无实力。有些事情,该不出头就别出头,免得到时候遇上高手,丢了性命。” 吴钩道:“知道了。” 李清栏的提醒了吴钩不要给林府惹事,吴钩也听明白了。 李丰瑞道:“我是来看看吴钩,看看他没事。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年初一的,我的事情也很多。” “哥,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回去。” 李清栏和李丰瑞一起走出了林国公府。 “公主和李丰瑞住在一起?他们指腹为婚了?” 吴钩听李清栏说的一起回去,以为两人早已经被指腹为婚,李丰瑞是林家子侄,而李清栏则是公主,世家子弟成婚,是大唐常见的事情。 “什么指腹为婚啊。李丰瑞是李清栏的亲哥,我们的表哥,他是太子。” 林饮歌喝了一口茶,没好气的继续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李丰瑞是太子?”吴钩很惊讶,他想不到这个对自己自来熟,第一面就是签字画押的人是太子。 “不然呢?”林饮歌白了吴钩一眼,继续说道:“没听见我们都叫他哥呢,他还姓李,指你个头的婚。” 林冷月在一旁却笑了,她道:“莫不是吴钩你对李清栏有意思?我可听说了,大年三十晚李清栏出了宫就到了府里和你喝酒。” “诶,说的是啊。清栏她可从来没有和男子一起喝过酒,就算是舅舅和表哥,她也只是喝茶。” 林饮歌似乎发现了什么奇观,兴奋的拉着吴钩问道:“说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吴钩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的。她来是因为她很烦。她的为人你们两个应该知晓,她生性高傲,怎么会看上我?之前她就对我有极大意见,也对我看不大上眼,怎么会对我有意思?只是因为师父对她有所嘱托而已。” 林饮歌撇了一下嘴,说道:“清栏生性高傲不假,可也也没说她没对你有意思啊?” “我还受着伤呢。” “你这点伤没什么大碍,要不然罗爷爷早就让你去休息了。” 林饮歌起身对吴钩道:“走吧,让我看看你今天的刀是怎么用的。” 吴钩带着林饮歌和林冷月回到了秋桐院。 林饮歌催促着吴钩使出他的刀。 吴钩道:“我的刀是凝结了我在战场上的杀意,让杀意凝结成刀意,然后力斩而下。我现在没有要杀人,没有杀意,使不出刚才的刀。” 林冷月道:“姐,你别为难他了。他的刀确实是这样,之前罗爷爷也说了他的刀是杀人的好刀。一旦剑是要杀人的剑,刀是要杀人的刀,威力难挡,可是这种要杀人的意,就只有在杀人的时候使得出来。” “杀意越浓烈,威力就越大。所以姐,你这样逼他是没有用的,除非能把他的杀意给逼出来。” 林饮歌听林冷月说完,然后说道:“既然我妹妹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信你一次。” “看来,我们真的需要到处去杀人。我林家功法怪不得都是威力极大的功法,原来都是因为我林家先祖每人都在战场上拼杀而成。我记得父亲还和我们说过,修术可不是用来给我们林家修生养息的,是给我们杀人用的。” 林饮歌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吴钩把她的话完完整整的都听到了,说道:“你长得闭月羞花,为什么却喜欢打打杀杀?” 林饮歌高傲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我林家的人,可都是卫国护家的好儿郎,我没有弟弟,那我也不能让我林家的威名就此消失了。要知道我林家先祖可也有女子从军的例子。我林家可是真正的勋武世家。” “大唐绵延千年,我林家镇国公同样绵延千年,整个大唐有谁可以玄虎纹作为家徽?”林饮歌说话间,把衣袖往上一卷,让吴钩看玄虎纹。 笔画极少,却将猛虎之态尽数表露无遗。 林冷月也挽起衣袖,把自己的玄虎纹给吴钩看。 “这就是玄虎纹?镇国公府的家徽?” 吴钩愣了一小会,他将自己衣服拉下一块,在他的胸膛也有一块玄虎纹,这块玄虎纹是吴钩临走前林子无亲手给他刻的。 林子无对吴钩说:“这是我林家标志,如果有人要害你,看到你胸膛上的标志,或许会留你一命。” “父亲将你视作自家人才会给你刻上玄武纹。整个林家能够刻上玄武纹的不多,还活着的只有七八人。我林家的规矩,女子绣手臂,男子纹胸膛。” 林冷月道:“吴钩,我们是一家人。” 第五十一/二章 初生牛犊 按照大唐假事历,过年放七日春假,也即是说要在大年初七皇上才上朝。 吴钩算着时间,认为大年初七之后换上就会想着召见自己,虽然自己因为天坑的事情导致封赏有些麻烦,不过再不济也得是升一品将军,从从五品宁远将军升到从四品才是。 四品将军就可以自己开府了。 眼见大年初九都过了,宫里面也没用传出消息说皇上对自己封赏的是有了定夺,李淑然这几天也少露面,林饮歌说的事她母亲每天都要处理一大堆事情,常常都在风磨院中。 大年初一杀人的事,已经风平浪静了。 林饮歌和林冷月走完了亲戚,这些天就在秋桐院中每日练武修炼,吴钩每日在二楼读书。 吴钩读书一日可读四百页,这些天在二楼上,吴钩就已经看了十余本书,看的吴钩都有些厌烦。 他对林饮歌说道:“书院春考是在什么时候?” “三月初一,离现在还有四五十天呢,怎么?” “我心神烦躁。” “那就来和我打一场。你刚踏入天门开阖不久,需要稳固境界来。” 说着林饮歌就要拉着吴钩跑到院内,吴钩道:“不了。你是专气境界,我和你差了一个大境怎么可能和你打?” 吴钩前天才询问了林饮歌她的境界,她在前年就是专气境界,这两年境界修行放缓,迟迟没有再往上走。一向话少的林冷月则是比林饮歌高一个小境界是专气中境。 李清栏和林饮歌一样,都是专气下境。 所以诸成和尚也是专气下境的高手。 从专气开始境界就越发难以提升,想要提升境界除了自己的努力就需要看自己的机缘。 二十不到就是专气境界的高手,在修行上是天才之人了。 这是林饮歌自己夸自己的,吴钩却不这样算,应该说十七岁专气境界真的是天才。 而且据林饮歌和林冷月说说的,她们在三岁学武,八岁修行,在开辟、纳气这两个境界就需要花六年时间打基础,这是林家的规矩,六年时间来打好最基础的两个境界。 至于洞玄她们在罗技亲自教导下花了两年年时间,天门开阖又是一年。 她们所想要一次破大境界是很简单的,越排在前面越简单。如果后面她们还能破一个境界,那就是需要很大的机缘,比如得到夫子的亲自教导。 吴钩上次一次破开两个小境界,直接踏入了天门开阖,就是他的一次机遇,而他丝毫还没有察觉到他体内的那黑色的水滴。 “大小姐,有一个自称吴少爷熟人的金帐王庭人来找吴少爷,就在门口候着。” 吴钩趴在桌子上发呆时,一名仆人走了进来,还把拜帖递给了吴钩。 “金帐王庭的人?我可不认识金帐王庭的人。”拜帖上没有写名字,也没用写事由,这让吴钩很疑惑。 “难道是大白天见鬼了?被我杀死的金帐王庭的人来找我?” 吴钩将拜帖放在桌子上,对仆人到:“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先别放人进来。” 吴钩从卧房里面把漠北刀拿出来,系在了腰间,林饮歌见状问道:“你见金帐王庭的人还带刀?” “我杀了他们不少人,以防万一。” 吴钩左手按在漠北刀上,抬头挺胸走了出去。 既然是见仇人,可不能落了气势。 林饮歌很想见见什么样的金帐王庭的人会找吴钩,林冷月没兴趣,她宁愿坐在屋子里烤火炉。 林饮歌就悄悄跟在了吴钩的身后。 吴钩走出镇国公府的大门,看见国公府的石狮前站着一位男子,穿的是兽皮裘衣。 吴钩走到那人的面前道:“听闻你找我?你是谁?” 那人右手锤在左胸上道:“吴钩将军依旧风采依依。” “你是?” 那人笑道:“吴钩将军居然忘了我吗?我可是你千方百计想要杀死的人。” “你究竟是谁?” 吴钩对于这人的言语很莫名其妙,他心生警惕,退后半步,手中的漠北刀出鞘半分。 那人笑道:“忘了吗?飞檐关外,金帐王庭主帅呢不勒奇。” 吴钩手中的刀出鞘三分,他道:“你想怎样?” “别紧张。这次我只是来见探望一下你。” 呢不勒奇笑着伸出手把吴钩拔出三分的刀按入了鞘中。 “吴钩将军,敢不敢和我去喝一杯?” 呢不勒奇凝视吴钩,半响之后,吴钩笑道:“好啊,有什么不敢喝的?” 呢不勒奇道:“我以前跟王庭使团来长安学习了数年,对于长安的风土人情还是比较了解,我今天就带吴钩将军去尝尝长安正宗的狗肉馆。” 吴钩跟着呢不勒奇往西市去,林饮歌悄悄的和上门缝道:“这金帐王庭的人真丑,穿着兽皮裘衣也不嫌味道大。” “长安是一座雄城,除了大唐人,其他国度的人也不少,这里海纳百川,不仅是大唐的国都、文化中心,也是一座宏伟的文明交汇之城。” 呢不勒奇感叹的向吴钩介绍这座城市。 吴钩没有说话,实则,在吴钩眼里这只是一座城,只是大唐的国度,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或许说吴钩对这座雄城并不了解,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他只是一个出生在乡野山村的孩子。 “我刚来长安的时候,就想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生长在长安。我能够在这里见证无数文明交汇奇景,我能见识书上也无从记载的文化现象,我也能为之骄傲。” 呢不勒奇看向吴钩道:“想来你作为一个唐人,作为一位唐国将军,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老板端上来一个小火炉,再端上狗肉,对呢不勒奇说道:“你有好几年没来了。” 呢不勒奇笑道:“克老板,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怎么不记得,每个月都要来我这吃一次狗肉,吃了好些年啊。” 年仅六十的克老板回到了后院,他今天出来,就是来看看呢不勒奇。 他刚从高昌来长安做生意的时候,赔的倾家荡产,后来把自己身上的银饰全卖了,开了一家狗肉馆,刚开始生意并不好,说起来呢不勒奇还是他的第一位客人,只不过克老板记不清楚了。 克老板这些年在长安过得也挺滋润,儿女成群,四世同堂,也没想过回高昌,年初的时候也听说过,高昌被漠北军给灭了,但他丝毫不想念那块土地。 “克老板是高昌国人。” 呢不勒奇用筷子夹起一块狗肉,咬了一口,然后喝了一口小酒,对着吴钩道:“我敢打赌,克老板对高昌被灭并没有太大的感想,他已经把长安当成他的家了。” 吃肉,吴钩从来不会客气,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到了漠北更给他提供了养成这条习惯的条件,一个月吃一次肉。 呢不勒奇说话的期间,吴钩就已经吃了两块肉。 “吴钩将军,吃狗肉得合着薄荷一起吃,像我这样。” 呢不勒奇用手拿起一块肉狗肉放进嘴里,然后塞了一拈薄荷在嘴里,就这样将狗肉和薄荷一起吃。 吴钩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再夹了一筷子薄荷。 “嗯,不错,真香。” 吴钩吃肉吃得很痛快,现在他开始主动说话了。 “呢不勒奇将军,你敢一个人贸贸然跑进长安,你就不怕我大喊一声,让人来抓你嘛?” “这次我是作为王庭使团的使者出使唐国,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长安。” 呢不勒奇笑道:“莫非吴钩将军不知道我金帐王庭的使团来到了唐国?” 吴钩道:“你们来不来唐国关我何事?” 呢不勒奇摇摇头道:“这自然不关你的事,毕竟你现在也不是一军统帅了。” 吴钩放下筷子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干什么?” 呢不勒奇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自己拿肉吃的手,缓缓道:“作为一军统帅,当然是要了解他的敌军统帅是什么样子。或许你会说我该去看林子无。” “可惜的是,林子无已经老了,他没有了初生牛犊的力量和勇气,要不然飞檐关他那一掌就该直接将我杀死。而你。” 呢不勒奇将帕子放在桌子上道:“你能有单枪匹马杀入战阵的勇气和决心,就有初生牛犊的力量,你才配做我的对手。作为对手,我要你记住我长什么样,也要记住,你的刀伤不了我。” “哪怕是飞檐关上你那最强的一刀,也只不过被我两根手指夹住了而已。” “噌。” 呢不勒奇话刚说完,吴钩的刀悍然出鞘,然后入鞘。 他们两人的桌子出现了一道刀痕。 “我的刀很快。” 吴钩离开了桌子,他走出了这家狗肉铺。 大年初二雪就停了。 虽然现在还是很寒冷,可积雪也逐渐化开了。 吴钩看看街头街尾,今天西市的人很多,都是趁着过年的喜气来逛街的。 一片寒雪轻飘飘的落在了吴钩的握刀的手上,吴钩的刀微微颤抖。 他低头一看,看见这片雪花,眉头一皱,雪花落下他的左手被隔出了一道血痕。 而远处,一个锦衣男子,阴恻恻的看着吴钩,锦衣男子的肩膀上靠着一个人,那人是杜君周。 看样子杜君周似乎是昏迷了。 锦衣男子扶住杜君周往西边走去,吴钩跟了上去,杜君周和吴钩不过是一面之交,可两人的痛苦却有太多相似。 所以吴钩决定要救杜君周一次,如何救?不过是以身犯险而已。 锦衣的男子的步伐很快,吴钩的速度跟不上他,两人的距离一直在三丈左右。 锦衣男子带着吴钩避开人多的地方,走的都是各坊之间的小巷,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异常举动。 最后锦衣男子带着吴钩走出了长安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林里面。 “咚。” 杜君周被丢在地上,锦衣男子对吴钩道:“想不到你会上钩。” “吴钩将军,对吧?飞檐关上以一敌万的人。” 锦衣男子说话间,又有三个锦衣男子出现,将吴钩包围了起来。 “我是林子无的弟子,你们连镇国公府的人都敢杀嘛?” 吴钩左手按住刀柄,质问道。 锦衣男子道:“你只是林子无的徒弟,又不是他儿子。我们乃是得天之厚的修士,林子无就算是再厉害也不敢和我们翻脸,大唐抱一境的高手又不止他一人。” “动手,还等着请他吃饭?” 锦衣男子发话,围住吴钩的三位锦衣男子起手了。 落叶、飞雪、泥土。 飞雪临身,落叶如刃。 吴钩手中的刀没有拔出来,他在蓄刀势,到现在还在蓄,他想要做到一击必杀。 吴钩的双脚被泥土缠住,如同双脚灌铅沉重无比。 飞雪临身之后,吴钩身上压力骤升,似一座小山压在吴钩身上,雪越多压力越大。 落叶纷纷中,割向吴钩周身要穴,纵然是吴钩将体内元气布于体表,落叶也能将他皮肉割开,可偏偏吴钩的命穴无法破开。 锦衣男子心中惊讶,三人联手杀他花费的时间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认为最多只要二十息的时间。 吴钩心念流动,尽数是杀意,他的漠北刀在刀鞘铮铮作响。 绑架杜君周的锦衣男子,眉头一皱道:“迅速杀了他,夜长梦多。” 那人说完,决定自己出手。 他伸出一只手,在他手上有一根绣花针,这根绣花针一出,四周的温度骤降,那是绣花针中溢出来的杀气。 “去。” 这根绣花针飞向了吴钩的眉心。 就在此刻吴钩的刀出鞘了。 他的刀鞘承受不住吴钩的刀意溅射开去,吴钩左手持刀,依旧是一击简单的力劈。 他身上的雪花被他身上的天地元气给荡开,脚下的泥土溅裂,一道斩下绣花针被他劈成两半。 那名使绣花针的锦衣男子双手一挥,一张山河图凭空浮现,可是吴钩这一刀足以劈山,山河图一碎,锦衣男子吐出一口鲜血,身形急退,躲过了吴钩一刀的余势。 其他三名锦衣男子也迅速急退,可是吴钩的速度被他们更快,每一刀都杀意凌厉,刀光逼人,三刀砍下三人的头颅。 吴钩立定身形,他手中的漠北刀“呯”的一声断成两截,现在的他身上鲜血直流,衣服破烂。 他踉踉跄跄走到杜君周身边,一探杜君周鼻息,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放在杜君周鼻子前,这股味道很刺激,但吴钩不得也得闻,他需要这股刺激的味道让自己兴奋起来。 “吴钩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杜君周醒来,看见吴钩身上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痕,惊骇无比。 “快,用刀把我的衣服割成条,帮我绑住伤口。” 吴钩将断刀递给杜君周,而他将药瓶内的药粉洒在了他的各大伤口处。 这种药粉是林国公府的秘药,专治伤口流血,见效奇快。 吴钩将药粉洒在伤口后,药粉和他的鲜血逐渐化在了一起,等杜君周用布条帮他给绑住伤口时,血已经止住了。 可吴钩流血甚多,现在他已经很虚弱了。 而那名先前逃走的锦衣男子又折了回来。 他刚才终究是被吴钩的刀意给伤到了。 “老子境界比你高,你能伤到我算是你他娘运气好。现在老子就要了你们的命。” 吴钩一把推开杜君周,强撑起身体,将一旁的断刀给丢出去。 锦衣男子反手一掌扫开了断刀,右手成爪,直接抓向吴钩。 吴钩翻身滚开,身边九把刀影浮现,可是这次的刀影隐隐约约,九刀之间的刀气断断续续。 “合。” 吴钩将九把刀影合为一柄然后斩向锦衣男子。 锦衣男子一手运山之力,一手截河之量将吴钩的九把刀影击散。原本吴钩会凝聚一柄聚意的刀,可是这把刀已经刚才凝聚在漠北刀上,一用吴钩就再也没有再起刀意的能力了。 唯独能做的事是跑。 “你跑!” 锦衣男子一手往回一拉,运山之力再起,彷如地面的道路在往后退缩,吴钩迈出三步实则只出了一步。 吴钩没有看见过这般修术,他只能加快速度。 锦衣男子在后追,只不过十余息,两人就跑出了这片山林跑到了官道边。 锦衣男子一把捏住了吴钩的后劲,吴钩凝聚起剩余的刀势,刀势冲向锦衣男子却被锦衣男子一挥而散。 锦衣男子将吴钩捏起,准备单手用力将吴钩捏死。 “老子捏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蚂蚁啊,其实力量很大,可以扛起大于自己几倍的东西,而当蚂蚁一起用力的时候再大的东西也可以搬走。我曾看过蚂蚁搬过大蛇,大蛇其重如何?蚂蚁其重如何?” “杀死蚂蚁很简单,但我也曾看过蚂蚁能够将一条活蛇给咬死。” “所以你说到底是人的力量大还是蚂蚁的力量大呢?” 寒风停了,所有的东西都停了。 可是这一辆马车上看似一主一仆两人的话,锦衣男子和吴钩都听得很清楚。 马蹄哒哒的声音,车厢咯吱咯吱作响。 马车上一个长发落地、长须及踝老者正和马车的车夫说话,车夫是一个四五十岁汉子,汉子面无表情的听着长发长须老者的话。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锦衣男子和吴钩的面前。 汉子下了车,将锦衣男子的手指掰开,然后将吴钩放在了马车上。 汉子回到马车上,赶马往来的方向走。 “我们去哪?” 老者问汉子。 汉子说:“往回走走,看走到那是哪吧。” “好,你在驾车,那就听你的。” 老者缩回马车内,闭上眼睛开始睡觉,马车虽然摇晃,可是老者睡得很安稳。 杜君周跑到官道边,锦衣男子还站在那里举着手。杜君周见没有吴钩的身影,匆匆忙忙的跑回长安城。 呢不勒奇刚吃完狗肉,出了店铺,看见了杜君周匆匆忙忙的跑回来,他追上前去说道:“吴钩呢?” 方才吴钩和锦衣男子在城中的事情他在桌位上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他并不想帮吴钩,这只是吴钩的事情又不是他的事情。 且那个锦衣男子他一看就知道是修士,一旦牵扯到修士那就会牵扯到宗门,他不愿意陷进去,如果吴钩死了那他和金帐王庭只不过少了一个敌人,他自己多了一份遗憾。 “吴钩将军不见了,我要去报官。” 呢不勒奇拉住杜君周道:“报官是没用的,去林国公府,去那里比报官更有效。” 杜君周道了一声谢,匆匆忙忙的跑去东市国公府。 杜君周刚来到林国公府,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就出来了,李清栏让她们进宫去陪她解闷。 “两位小姐,两位小姐。” 杜君周叫住林饮歌和林冷月,林饮歌看着眼前的穷酸秀才说道:“你认识我们?” “两位小姐,可是林国公府的人?” “你有什么事吗?” 杜君周急切的说道:“吴钩将军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前先我被打晕,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吴钩将军和我在城外树林,树林里有人要杀我们,后来吴钩将军和一个男的边打边跑,我追上去的时候那个男的还在,好像不能动了,但吴钩将军不见了。” 林冷月对林饮歌道:“姐,怕是秀楼的人。我去找清栏和表哥,你带着府里的人去找,要小心秀楼的人,最好带上周妹妹。” “好。” “那我呢?” “你回家去吧。” 林冷月和林饮歌自两个方向分头离去。 林饮歌跑回府内,她早就提醒过要小心秀楼的人会报复他,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吴钩就又中招了。 “真是不小心,刚提醒过他,结果过几天就又中招了,不知道他这个将军是怎么干的。” 林饮歌一边走一边说话,她现在要去禀报母亲吴钩这件事情,然后再去找周妹妹。 林冷月手中有一块腰牌,这块腰牌可以随时出入皇宫,这是皇帝亲赐了,说是自己两个外甥女什么时候想进宫就可以进宫。 镇国公府的境地在长安着实尴尬,自大唐建立千年以来,漠北大部分都是由林氏把持,虽然林氏没有异心,可皇上不一定这样想,所以林府可以说是长安内底蕴最厚,但最守规矩,唯一没有豢养家奴死士的国公府。 对于这一点,皇上也不能让林家的境地变得太落魄,恩赐是常常给予的,所谓各取所需罢了。 第五十三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林冷月去找李清栏时碰见了李丰瑞,李丰瑞嘱托几句于身后的侍卫,他便去找皇上了。 他走进大明宫,年有五十一的李映生坐在书桌后阅览奏章。李映生算得上是一位勤奋、圣明的皇上,比之他的父亲、祖父来说都要强上一筹,所以年纪方才五十一,就已然是满头白发了。 “父皇。” 李丰瑞上前来唤了一声李映生,李映生批完奏章后,放下笔,抬头道:“丰瑞,有何事啊?” 李映生身边的老太监修古给李映生端上一杯茶,轻轻挥手,让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下去。 “父皇,冷月进宫说是吴钩被秀楼的人掠走了。” 李映生放下茶,说道:“吴钩境界不高,被秀楼的人掳走丝毫不奇怪。秀楼胆大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了。” 李映生说话向来不缓不慢,这一段话说下来,李丰瑞听得有些急躁。 “吴钩好歹是朕大唐的将军,秀楼肆无忌惮的掳走朕大唐将军,这事终究是过滤底线。” 李映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他对着李丰瑞继续说道:“朕知晓你心中焦急为何事,你看看吧,夫子的信。” 李丰瑞向前双手接过信,打开一看,纸上寥寥八个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夫子他是告诉我们,我大唐之本为何。” 李丰瑞合上信,将信归还,回李映生道。 “是啊,之前天坑的事情悬而未决,所以吴钩的身份颇为敏感,现在夫子这封信所述将吴钩的身份剥离开,与我大唐的气运再无关矣。” 李映生站起身,今年年初事情繁杂,他坐在大明宫内批阅奏章已经一个早上了。 他走到李丰瑞身旁,对着李丰瑞说道:“不过,吴钩终究是朕大唐将领,又是林子无的弟子,这件事你代替朕出面就行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不急,既然秀楼一再逾越底线,那慢慢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李丰瑞拱手称是,他道:“父皇,儿臣知道了。” 李映生道:“你下去吧,朕也有些乏了了,一会朕让人将一些奏章转折与你,你替朕再审审吧。” 李丰瑞出了大明宫,往李清栏的寝宫走去,半路上碰见了李清栏和林冷月两人,李丰瑞对二人说道:“吴钩这件事,父皇已经知晓了。” 李清栏知道李丰瑞说这句话的意思,李映生没有言语让他们不要干涉这件事,那说明了李映生的态度如何。 李清栏带着林冷月匆匆忙忙的出了宫,出宫时碰见吴清远正慢慢悠悠的走进宫来,李清栏一把拉住吴清远往外走。 吴清远是当世强者,有他在,李清栏和林冷月两人的安全无虞。 林子无上的那一封奏章的目的是想保护李清栏,而让吴清远背黑锅,李映生对林子无的想法很清楚,所以他免了吴清远的国师身份,但是给他了一份宫廷客卿的牌子,让他继续在自己身边效力。 九十多岁的吴清远算得上是老当益壮,活的比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都要生龙活虎,这兴许与他怕死有关,养身养的很好。 在长安城外,那一驾马车向着南边去了,他们走的不是很快,一路上晃晃荡荡的,那位老者继续和车夫说着话,车夫似乎是受了欺辱,言语中充满着怨气,老者的话呢不清不淡,彷如在关心着车夫,又彷如对车夫的事置之事外。 而吴钩躺在车厢内,昏昏沉沉,他身上的血倒是止住了,不过他现在流血过多,面色苍白。 老者用一块毯子盖在了吴钩的身上。 正当他们两人说着话时,他们的马车速度陡然加快,只不过一瞬的距离就离开了长安城六十余里。 踏入了一片青山秀水之地,他们两人面前的是一条瀑布,瀑布下有一位结庐的中年汉子正在那里抚琴。 马车和中年汉子中间隔了一条溪流,这条溪流自东流去,在溪流两侧长满了花草,还有鸟兽来河边饮水。 “广陵散?杀气腾腾。” 车夫下了车,扶住了下车的老者。 地上的鹅卵石铺成了一条路,断了溪流。 老者和车夫走到对面去。 广陵散毕。 汉子起了身,对着老者和车夫拱了拱手,笑道:“两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车夫站在老者身后,老者捋捋长须,说道:“缩地成寸,万里江山,来的不辛苦,几十里的路只不过眨眼之间罢了。” 对面的马走了几步,走到远处,低头在那里啃吃花草。 “请坐。” 中年汉子一挥手,两人面前凭空长出了树墩,车夫扶着老者坐在了树墩上。 “区区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中年汉子笑了笑,问向老者道:“敢问两位,马车只有你们两人嘛?” 老者笑道:“人多人少不都是客嘛?” 汉子道:“诚然,诚然。不过,人少了不显得在下礼数不到嘛?有多少人自然该有多少礼。” “你看,你那马还在嚼我的牡丹呢。”汉子指着他们的马车笑道。 车夫走回了马车旁,把马牵到一边。 可是在马车和车夫中间出现了一座囚牢。 鹅卵石路围堵的瀑布水越来越多。 “走了。” 车夫对着老者喊了一声,老者对汉子说道:“我家车夫叫我走了,那我得走了。” 老者起身,围困住车夫的囚笼轰然消散了。 汉子道:“那不是我礼数不到了。” 话音刚落,鹅卵石路落入水中掀起了滔天浪花,被围堵的瀑布水奔流而出。 剑意森森,杀向老者和车夫。 在这幅瀑布之外一条溪流之中,一个和瀑布中的汉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看着眼前一幅画,这幅画是他用天地元气画成。 话里面有马车、有车夫、有老者。 在画中,老者任凭剑意袭来,他巍然不动,这些剑意丝毫伤不了他。 老者说道:“缩地成寸,万里江山,你练得有些火候了。” 话一说完,瀑布水继续下流,溪水继续东逝。 “阁下厉害。” 汉子赞叹老者的修为,汉子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与阁下没有必要解下梁子,只是说阁下马车上那人杀我秀楼弟子无数,是我秀楼的仇人,我华秀山断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须知,天道昭昭,杀人偿命,那是自古以来的天道天理。” 汉子摆下茶座,给老者敬了一杯茶,说道:“你我都是修行者,为一家人,今日之事,我秀楼必记阁下恩情。这杯敬茶,在下敬你。” 华秀山将茶杯递给老者,老者呵呵一笑,对他说道:“杀人偿命,自古以来的天道天理,丝毫不差啊。” 华秀山笑道:“自然。” 老者道:“茶我喝完了,我先走了。” 老者走过小溪,到马车边,将吴钩从马车上搬了下来,车夫道:“把他留着不行。” 老者道:“没听说吗?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不宜和别人结冤家,结了冤家容易死人,无论杀死了哪一个就成了一个循环,这样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车夫拦住老者,坚决不同意把吴钩放在这里。 车夫说道:“既然要循环,那就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这样就不怕自己会被冤家杀了。” 说着话,车夫就撸起袖子准备去杀掉华秀山。 “他不是在画外,我现在就去画外。” 老者将吴钩放在地上,拉住车夫说:“无论怎样,不能杀人就是了,除非你能杀完了所有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就如同一掌蛛网一样,一个点连接可以连接到边缘。” 老者还说道:“我说了把他放下就是放下。” 说完,老者还将一张羊皮纸放进了吴钩的怀中。 老者的很坚定,不容置疑,马车拿过马车上摆放的鞭子,扶住老者坐回了马车上,车夫一挥马鞭,马车朝着前走,这一走就走出了这幅画。 走到了画外华秀山的身边,华秀山起身拱手相让。 华秀山看着远去的马车,暗道:“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人,修为如此强大,出画即能到我身边。” 华秀山走进万里河山中,画中的华秀山化作一朵花,落在了茅屋边。 华秀山走到吴钩身边,看着吴钩说道:“你杀我弟子数人,轻轻松松让你死对你实属宽容了。” 吴钩被华秀山抬起来,华秀山说道:“剥皮抽筋,让你痛苦至死。” 华秀山回到茅屋中,将吴钩摆在了榻上,准备将其剥皮抽筋。 画外,老者和车夫继续往南走,走的很慢,忽然车夫问老者道:“那个华秀山抓住了吴钩会把他怎样?” 老者无所谓的说道:“报仇喽,还能怎样?想要泄愤,自然是让吴钩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车夫停了马道:“那岂不是害了吴钩?” 老者说道:“每个人自该有每个人是气运,吴钩气运不够,就算今天他没有死在华秀山的手上,也会死在别人手上。如果他的气运足够,那他今天也不会死,所以我们不用过于担心。” “走吧,我们继续南下,长安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去南边走走没走过的路。” 车夫架着车,摇摇晃晃的带着老者南下。 第五十四章 不知从哪来的杀猪刀 华秀山拿出一柄刀,解开塞子吴钩的衣服,他打算从吴钩的喉咙处开始剥皮。 他从来没有剥过皮,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山,索性自己就顺便选了一个部位。 正当他准备下刀的时候,他的茅屋忽然破开,直当当的飞入了一柄刀,这柄刀不大,只是平常用来杀猪放血。 “嗯?” 华秀山看着这柄杀猪刀,心中一惊,自己这万里河山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飞入一柄杀猪刀,就算是万里河山之外有强者出手,自己也当是早有感应才是。 在小溪那边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肥胖汉子背着一头被刨开的猪,手里面还有一柄杀猪刀。 华秀山放下吴钩,走出茅屋看见汉子,说道:“你是哪来的人?” 汉子把猪放了下来,走过河边,对华秀山说道:“我闻见你房子里面有人的血腥气,估摸着你在杀人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在杀人?” 华秀山对这个汉子很忌惮,凭借他的修为居然看不出杀猪汉的修为实力,对于他如何来到自己的万里河山更是无从知晓。 “我闻到人的气味了。” 汉子一把推开华秀山,走入茅屋,看见吴钩躺在床榻上,把自己那柄杀猪刀从床榻上抽了出来。 “你看,这还不是你在杀人?” 华秀山眉头一皱,说道:“你到底是哪里的人士?” 华秀山虽然境界不低,又有秀楼这样的师门背景,但也不能不清楚对方的师门实力就出手,这样只能给秀楼惹下麻烦,能拥有高深修为的人,都不是蠢蛋。 “我是渭河村的杀猪匠,孟仆。” 汉子把杀猪刀插入刀鞘之中,扛起吴钩就要往外走。 华秀山对长安附近的村庄了如指掌,可从未听过渭河村这个地方。 他眼见着汉子要把吴钩扛走,出手拦住了孟仆。 一掌直接轰杀向孟仆。 孟仆身形往后一退,躲过华秀山这一掌。 “你修为不差嘛。” 孟仆用杀猪刀杀向华秀山,这一刀很锋利,刀气凌厉。 华秀山眼见这一刀扑面而来,双掌一运,手起搬山之力挡住了这一刀。 华秀山的茅屋承受不住两人元气波动,被瞬间冲散架了。 孟仆身形一跃,落在了溪水边。 “阁下,请把他放下,他与我有大仇。若不然,阁下惹下的便是我秀楼的仇怨了。” 孟仆正欲将放在地上的猪肉提起,听见华秀山说完这段话,他道:“秀楼?秀楼是什么东西?我从未听过。” 华秀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莫怪秀楼弟子华秀山对阁下不敬了。” 话音落,瀑布断流,瀑布上游水势屯集。 孟仆抬头看了一眼瀑布,把吴钩放在猪肉旁边,抽起一把杀猪刀。 “万里长河!” 华秀山一手挥出,瀑布之水继续留下,水势如同决堤之水,有晴天霹雳之鸣,万马奔腾之力。 但此刻这条万里长河中流淌的不再是水,而是霄霄剑气。 “好一条万里长河!” 万里长河铺面而来,让的孟仆叫了一身好。 孟仆手中的杀猪刀对着万里长河斩了下去,这一刀将万里长河斩开一条缝隙,这条缝隙刚好可以容纳孟仆。 华秀山现在就站在万里长河之上,随着他的剑指一引,万里长河之中掀起数丈涛浪。 “阁下,还请你把他放下,我秀楼不愿与阁下为敌,毕竟修行者都是一家人。” 涛浪凝滞在空中,并未马上冲向孟仆,华秀山朗声劝告孟仆。 孟仆站在万里长河之中,笑道:“我从未听过秀楼。” 华秀山冷声说道:“既然阁下执意,莫怪我了。” 涛浪席卷而下! 孟仆握着那柄杀猪刀对着席卷而来的涛浪杀去。 这柄杀猪刀去势凶猛,逼开了涛浪,而孟仆正在逆流而上,他的刀光和万里长河的剑气交织在一起,互相搏杀。 此刻情形就如同一支小舟在狂风暴雨的河流中逆流而上,孟仆在万里长河之中随时都会被剑浪吞没。 “在我的画里,我既是无敌!”华秀山大笑一声,他左手一挥万里长河席卷向了吴钩。 “嗯?”万里长河席卷了吴钩,却只卷起一件破衣烂衫,再看,万里长河中的孟仆在万里长河之中已经消失不见。 地上只剩下了一头猪。 “秀楼的人,你确实厉害,今天我不跟你斗了。” 在这片山川河流之中,这句话在回响。 华秀山双手一运,使得是缩地成寸的本领,可是却无法跟上远处孟仆的身影。 “想跑!” 华秀山口诀一念,将他的万里江山画封住欲让孟仆无处可逃。 “什么!” 可是华秀山此刻一脸惊骇,他无法与他的万里江山画有任何感应。 “走。” 华秀山想要跳出万里河山图,也跳不出来,似这般模样华秀山待在原地。 他从未听说过施展万里河山图会有这等情形,与万里河山图失去感应不说,施法之人居然无法跳脱出万里河山图。 如果跳不出去,那华秀山也就会被困死在万里河山图中。 华秀山呆在原地,努力的回响秀楼藏书之中是否有对这种情形的记载。 孟仆背着吴钩飞出了几座大山,见华秀山不再追来,又折回了回来。 渭河村紧靠着渭河,村子不大和井田村差不多,孟仆背着吴钩从村口走进来,村民不断的和他这个村子中唯一一个杀猪匠打着招呼。 小孩在道路上嘻嘻追跑,围着孟仆转圈。 “你今天不是说去背猪回来吗?怎么背个人回来啊?” 一个刚打猎回来的汉子手里面提着一只野兔和几只山鸡,斜里走了过来,看着孟仆身上的吴钩,又道:“诶呦,这孩子身上还受了刀伤呢。” 猎户把手中的一支山鸡递给孟仆说道:“给孩子熬个鸡汤补一补。” 孟仆笑着接纳了下来,对着猎户说道:“山子哥谢了啊,下次来我这吃猪肉。” 孟仆推开自己小院的门,走进房里,把吴钩放在了床榻上。 随后孟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孟仆带着一位郎中走了进来,这郎中刚从山上采草药回来,身上的背篓都还没放就被孟仆拉了过来。 郎中年轻,看样子和吴钩相仿,是个小郎中。 小郎中给吴钩把了把脉,然后对孟仆道:“他是体虚血气不足,我给你几味草药和野鸡一起熬成汤给他喝,他好好的睡一觉就会醒过来。” 孟仆道:“得嘞,孟哥听你的。” “那我回去了孟哥,今天我还得把这些草药洗净。”小郎中留下几味草药背着背篓就出去了。 孟仆虽然是一个杀猪匠,可是他家里面干干净净的,除了他衣服上能够闻到一股猪骚味。 他养的猪都养在了房屋十多丈后的猪圈当中,那个猪圈比他的屋子大,养着十多头猪。他养的猪和其他村民养的猪不一样,原因是十几年前孟仆的猪圈中跑进来一只野猪,野猪和他养的猪交合,生下了十多头小猪,那群小猪的肉感比家猪的肉感更好。 所以每年孟仆都要进山找一头野猪拿来配种。 孟仆在灶房一边煮着鸡汤,一边煮着猪饭,这些猪是他所有的财产,等再长大一些,这些猪就可以宰了卖肉。 天色已黑,孟仆喂完猪饭,回到房中,将滚烫的鸡汤连锅带进房来。 “你喝汤,我吃肉,刚刚好。” 孟仆在锅里面捞出了鸡屁股,对着吴钩说道:“你应该不喜欢吃鸡屁股,我先吃,等你醒了再给你吃鸡腿。” ······ 在长安城外,李清栏愤怒的砍下了那名被定住的秀楼弟子的头,他的头掉在地上,滚到了一边。 “怎么回事!你们是我大唐的谍子,连一位将军被掠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一群废物!” 李清栏砍下那个秀楼弟子的头,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碟子头目肩膀上,将他踹飞。 吴清远站在李清栏的身后,手指捏决,他手指上一幅幅残画浮现出来,这些残画由一丝元气互相联系起来。 李清栏等人来到城外时,只看见这个被定在原地的秀楼弟子,他们四散找了一个下午,吴钩的影子都未曾看见。 吴清远给吴钩卜了一卦,却发现失去了吴钩的卦迹,按照吴清远所说要么是吴钩已经死了,要么吴钩就是被实力在上两境的强者封住了他的气息。 无论哪一种情形,对吴沟来说都不是好事。 吴清远和李清栏说过有关于天坑秘密的事情,如果是后者,那危险的不仅是吴钩,危险的还有大唐。 虽然皇上李映生收到了夫子的信件,可对于掉入天坑的吴钩依旧没有放心,毕竟吴钩涉及到的是大唐的秘密。 李映生得知吴钩无缘无故失踪之后,派出了朝中的密谍出来,这些密谍每日都关注着大唐每日发生的事情,打一个比方,南江县的县令打了他老婆一巴掌,这件事都会被写在密谍的事簿上。 原本以为密谍能够提供一些信息,然而他们来到这里却告诉李清栏他们对于吴钩的行踪一无所知。 林饮歌和林冷月在周妹妹的保护下,从远处赶了回来,林饮歌对李清栏说:“没有他任何的踪迹,不知道他到底去哪了。” 第五十五章 知道在哪还是不知道在哪 “怎么样,算出来了嘛?”李清栏问向身后的吴清远,只见吴清远手中托起一副画面,正当吴清远将要看见那副画面是如何样子之时,那副画面瞬间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吴清远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上一道血痕自中指指尖蔓延到手腕处。 吴清远心中升起惊悸,对李清栏说道:“天演之术无法推演出他人在哪,只怕是被上两境的高手掠走封住了他的周身气运。” 林冷月对李清栏说道:“涉及上两境的高手,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吴钩被掳走,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啊。”林饮歌心中有些急切,拉住吴清远道:“吴爷爷,你是道门中人,能否让道门前辈出手呢?” “丫头,我虽是道门中人,可是这件事涉及上两境的高手,就算是道门也得细细掂量。毕竟上两境的高手修为过于高深了。”吴清远安抚林饮歌,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个懂得避凶驱邪的人,不好不坏。 “废物!” 李清栏一掌扇一名谍子的脸颊上,怒喝道:“都是废物,你们还自称为我大唐精锐的谍子,一个将军从你们眼皮底子消失了都不知道,我大唐养你们有何用!” “公主殿下恕罪。” “废物!” 李清栏连声怒骂也未曾消解掉自己的怒气,这时林冷月说道:“清栏,要不我们回去吧,这样找也于事无补。要不我们去问问书院先生?” “对啊,我们可以去问书院先生。”林饮歌高兴的对李清栏说道:“我相信我大唐书院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李清栏犹豫道:“可是书院先生大多不理世事,就算是我以公主的身份也不能进入书院的研院之中。只有我父亲的诏书才能召见书院的先生,就算是如此,我父亲也是恭恭敬敬的请。” 林冷月劝道:“先回去试试,看能不能见到先生,如果不能见到就另想办法,我们在这里待着也是白待着,还浪费大把时间。” “你们广撒谍网,哪怕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如果被我知道有任何懒怠,那你们就不用在活着了!” 李清栏冷哼一声,又对着谍子道:“你们这些天给我注意秀楼的动向,一有任何动静立马禀报。” 李清栏实则是没有对谍网发号施令的职权的,谍子们不笨,没有当场反驳这位公主殿下的话,只是等着回长安之后,禀报皇上,等皇上做出决断。 上两境的强者做出的事情,还真不是他们这些谍子能够查到、管到的,在长安里能管这件事情的人不多,除开书院也不过三四人而已。 李清栏等人在夜色中回了长安,李清栏骂开了城门,骂开了宫门。 林饮歌在她后面嘀嘀咕咕的对着林冷月说道:“妹妹,我就说那天我们说的话没错,你看过清栏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脾气啊。” 林冷月深以为然的点头。 而吴清远听到了她们两人的话,笑着扬起了头。 ······ 在山村里面,人们都不是被太阳唤醒的,都是被公鸡打鸣从床上唤醒的。 吴钩也不例外,他好久没有听到公鸡打鸣了,他醒来时,村里面的公鸡正此起彼伏的叫唤着。 “起床,起床。” 杀猪匠孟仆从临时铺成的床上醒来,他打着哈切,把被子卷好放到吴钩睡着的那张床上。 “这是哪?” 吴钩撑起身子,对着自己眼前黑黢黢的身影问道:“你又是谁?” 杀猪匠孟仆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吴钩借助烛光看清楚了杀猪匠孟仆的模样,出于自己满手鲜血原因,吴钩能够感觉到杀猪匠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气。 “我是救你的人,这里是渭河村。” 孟仆从一旁端过昨天煮好的鸡肉,现在天气很冷,鸡肉都被都冻凝了,上面的鸡油就如同透明的果胶一样。 “你先吃这个,小郎中说你是气血不足,吃几个鸡腿补补身子。”吴钩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鸡肉吃了起来。 孟仆把鸡肉放下,出了门,他现在要生火煮早饭吃。 吴钩狼吞虎咽的吃了两条鸡腿,看着碗里面还剩的一大半鸡肉,再看看孟仆的房子,放下手中的鸡翅,掀开被子准备出门。 虽然他现在气血不足,但是下床走路还是能够做到的。 吴钩走出屋子,看着灶房的光亮,便走进了灶房,他对着真正烧火的孟仆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谢不谢,小事一桩。”孟仆点燃了灶台,正把小枝条放进灶台之中。 “不过,你只能在这里待几天,你伤好了就走吧。你惹得那个人说自己是秀楼的人,还挺厉害的,和我一样是抱一境界的高手,我怕你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连累我们村子的人。” 吴钩听见孟仆说自己是抱一境的高手,心中一惊,他见过的抱一境高手不多,这些人都是修士当中的强者,不知道他救自己是为了什么。 孟仆看着吴钩身上的伤疤继续说道:“看你身上就没有一块好肉,肯定也是杀人无数的人。” 孟仆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我该不该救你。” 吴钩点头道:“还是谢谢你救了我,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不过大哥,你可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连累村子里的人。” 孟仆把猪草切碎,准备用大锅煮猪饭给猪吃。 “这样就好。” “大哥,敢问这是哪?往长安从哪走?” 吴钩走进灶台帮孟仆打着下手问道。 “这是渭河村。长安这个地方我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吴钩笑道:“大哥,你是抱一境的高手怎么会不知道长安在哪呢?那可是我大唐的京都,除非这里不是我大唐。” 孟仆起身道:“你和那个秀楼的人怎么一样奇怪,尽说些不清不楚的话,我没有听过长安这个地方就是没有听过,你说的大唐我也不知道在哪。” 吴钩双眼盯着孟仆,他眼中看见的是孟仆不耐烦的神色,吴钩继续说道:“那这是属于哪个道府管辖?哪个国家管辖?” 孟仆奇怪的看着吴钩,他说道:“你说的道府和国家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只有山门,宗城。你是不是被秀楼的那个人给打傻了?” “大哥,你没骗我吧?”吴钩脸上的笑有些假,他问向孟仆,他这句话有些颤抖。 “骗你?我骗你干什么?你不信?你出去到处问问。”孟仆有些不大高兴的,自己救了一个人,还被那个人怀疑自己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孟仆回到房子里拿出一件长衫丢给吴钩,他说道:“你穿上吧,露着身子在我们村子里不好看。” 吴钩穿上了孟仆的长衫,很明显孟仆的长衫大了一些。 吴钩现在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一个状态,处于什么样的世界,按照孟仆所说这里没有长安没有大唐,那这里就应该是另外一个世界。除非,孟仆在骗自己,又或者这里是另外一个地方,不过这点难以置信,毕竟孟仆说的话是唐语。 吴钩现在对孟仆的话半信半疑,他想自己出去之后再问问人,毕竟孟仆说了他之前遇见了秀楼的人,而且还是秀楼抱一境界的高手。 等孟仆弄完猪饭,煮好了早饭,天也亮了。村子里开始喧闹起来。 不少小孩都跑来孟仆这里来看吴钩,毕竟这里很少来外人。 今天孟仆不打算杀猪,昨天他杀的猪因为华秀山的原因弄丢了,他自己损失了一笔钱,所以这几天不打算卖猪肉,打算去打点猎然后拿出去宗城里卖掉。 吴钩在一边和小孩子玩耍,昨天给吴钩看病的小郎中走了过来,看着吴钩的样子,说道:“你醒过来就好,你补补气血身体就毫无大碍了。” 孟仆对着小郎中道:“小郎中,你知不知道长安这个地方?” 小郎中想了想,然后说道:“这个地方我没听说过,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名的?” 孟仆指了指吴钩道:“他说他要去长安,还说长安是什么大唐的京都。” “那我没听说过,可能这个地方在域外之地吧,据说域外之地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和人。”小郎中摸了摸抱着自己腿咿呀咿呀说话的小孩的头发。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这个人的?” 小郎中问向孟仆,孟仆道:“那会我从青山村杀了一头猪回来,路过一个瀑布,在瀑布那,我感觉有人要杀他所以就救了他。” 吴钩刚才也问过孟仆同样的话,可是问了又有何用,吴钩昏迷之后就对后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位,孟仆口中的华秀山也只是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想来是秀楼长老一辈的人物。 小郎中摇着头就走,他对于这个来历不详的人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他今天来只是看看把他当做病人看而已。 孟仆和吴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孟仆现在心有了芥蒂,而吴钩还在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六章 十三残剑阵 正当着正午,孟仆准备起身做午饭的时候,村口走来了一伙人,这一伙人人人手持长剑,身着白服。 “元宗门的人来了。” 孟仆起了身,对着这一伙人打了一声招呼。 这伙被称为元宗门的人年纪都较为年轻,径直的走向了孟仆,他们对着孟仆行了一礼说道:“孟前辈,敢问你昨日是否捡到一个人?” “喏,这不在这呢吗?” 孟仆指着吴钩说道。 元宗门的人见孟仆这样说,纷纷把吴钩围住了。 孟仆拦住他们当中领头的师兄,他道:“弘文,你们干什么?” “孟前辈,昨日夜间一个自称秀楼华秀山的人打入了山门,虽然他被门中师长击退,可是死在他手上的弟子不少,我师父从他口中知晓和他一伙的还有一个人,据说前辈和他交过手?” 被叫做弘文的年轻人,全名叫做孙弘文,是元宗门这一代弟子当中的佼佼者。 “我是和那个自称华秀山的人交过手,他的一手万里长河很厉害。不过当时我和他交手是为了救他,华秀山当时正准备杀他。” 孟仆替吴钩作出解释,他虽然不大喜欢吴钩的不信任,不过事情的原原本本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的。 “孟前辈的话,晚辈相信。宗门也让我们来调查这件事,调查自然是为了还原本相。” 孙弘文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油滑。 “我和华秀山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我,你们要找人那就去找秀楼,找我有何用?我一没闯你们山门,二没杀你们宗门弟子。” 一名元宗弟子向前按住了吴钩的肩膀,用的力道很大,让吴钩很不悦,吴钩挣开那名弟子对着元宗弟子继续说道:“你们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准备绑了我?” 其他弟子纷纷拔剑,其中一人说道:“你是打算出手嘛?” 孙弘文看向那名弟子说道:“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你们说的什么话?” 孙弘文走到吴钩面前道:“这位兄弟,实在抱歉。昨日华秀山打入山门,伤及无辜,为了防止这件事情再次发生,我们需要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吴钩说道:“我都说过了,我和华秀山什么关系都没有。” 孙弘文笑道:“这件事还需我们宗门师长定夺,我们也拿不了主意,就麻烦兄弟和我们走一趟吧。” 吴钩不知道这元宗是什么来路,自然不愿意和孙弘文走,可是不走,只怕连累这村子。 最后吴钩只能点头跟孙弘文走。 “原来你在这里!” 正当吴钩和孙弘文走出村子的时候,天空中响起了一道怒喝之声。 只见华秀山从远处天际飞来。 “看来,我跟着这个宗门的人没跟错!” 华秀山身后是如注的剑气。 孙弘文喝到:“元气十三残剑阵!” 算上孙弘文十三人,各散一边,以孙弘文为阵眼,十三柄长剑自剑鞘飞起,悬浮空中。 可是这剑阵被华秀山的入注剑气给瞬间冲开,十三人口吐鲜血倒在一边。 吴钩见状,虽然他刚受过伤,面对这种情形,他不得不出手。 只见吴钩双手一抬,九柄刀浮现在空中,他头顶还有一柄刀影。 “斩!” 这一斩,迅猛狠辣,对上华秀山的入注剑气。 华秀山被他这一斩阻拦一瞬。 华秀山冷哼一声,手一挥,入注剑气率先杀向那倒地吐血的元宗门十三人。 吴钩身子向前飞掠,飞到众人之前,双手往上一合,握住头顶的刀影一刀斩下! 他体内的天地元气运转如湍流,体外的天地元气也为之驱动,这一刀威力不弱于天门开阖上境的修士发出的一击。 可是天门开阖与抱一境差距太大了。 这一斩与华秀山的刀气一击,这次吴钩身形被入注的剑气连连逼退。 “你们快走!” 吴钩怒吼一声,那倒地的十三人马上爬了起来,欲再起十三残剑阵。 吴钩身形倒飞出去,他的这柄刀影化为粉碎,但也替他挡住了华秀山的入注剑气一瞬,让吴钩有时间足够闪躲。 吴钩刚躲过去,十三残剑阵再起,孙弘文站在阵中,手中握着长剑,对着华秀山的剑气猛然一刺,十三个人竭尽全力运转自己可以掌控的天地元气对上华秀山。 华秀山这一注剑气忽然化为剑浪,将十三个人尽数吞没。 村子里,孟仆在自己院子里看着那滔滔剑气,其他人全部回到了自家屋子里,不敢冒头出来。 孟仆现在不想出手,对着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他怕自己会连累这一个村子里的人,自己在这个村子里隐居了二十年,不能在这个时候把整个村子里的人拿来冒险。 “对不起了,我只能坐视了。” 孟仆暗暗叹了口气。 十三个人被华秀山入注的剑气入体,尽数被斩掉了一支臂膀。昨晚华秀山遇上这个山门,刚开始一交手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宗门的实力,想不到这个宗门有两个抱一境界的高手,不过都低自己一个小境界,所以他对于这个宗门不会客气。 因为,他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唯一能将这一切的节点,算在吴钩身上,因为这一切都因吴钩而起。 十三个人哀嚎的滚在一旁。 吴钩站在人群当中。 他只能心中暗自摇头,孟仆不会出手,应该是在怕牵连村子,而这是三个人的修为加起来连自己都不如。 “师父!” 孙弘文怒吼一声,声音像远处的高山荡去。 华秀山落在地上,看着这十三个人说道:“我念及你们也是修士宗门,就断你们一臂,敢对我动手?我没杀你们就算是开恩了。” 华秀山看向吴钩,笑着道:“要不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倒很想收你为徒,同样是天门开阖,这十三个人联手都没有你一个人出手有用。” 吴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不屑的说道:“你儿子?你儿子是谁?柳乘风?马布风?他们两个也不过如此,我的刀杀过无数人,你的儿子连在我的刀上留名都不可能。你们秀楼肆意杀戮无辜,本就该死。” 吴钩见过的生死场面多了,对这个修为高深的华秀山要杀自己,倒也看得开, 不过华秀山还不想吴钩就此被自己杀死,他想要从吴钩这里找到他们两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块完全陌生的地方的原因。 华秀山伸手一捏,离他数丈之远的吴钩被束缚了起来。 就当华秀山欲转身离去之时,天际飞来一剑,一把样式很好看的长剑,这柄长剑直挺挺的刺向华秀山的眉心。 华秀山的内心当中泛起了久违的生死之间的惧怕之感,他身形速退,他身后化出了一条万里长河,可是这条万里长河的剑气居然被这柄剑压制,不敢杀向这柄剑。 华秀山松开捏住吴钩的手,他慌忙的举起双手,双手上剑气弥漫,他想要用双手握住这柄剑。 “啊!” 华秀山刚一握上这柄的剑刃,手上就有了一道入骨的剑伤。 这种痛,痛入了他的心髓,可是就算如此,华秀山也不敢松手。 直到他的手掌被彻底割断,再无手可以握住这柄剑。 留在剑身上的血,滴落在了地上。 吴钩也摔在了地上,不过吴钩没有什么事情,他的筋骨太强了。 吴钩抬头看着这一柄剑,他的刀意也隐隐被这柄剑引发了起来,而那柄剑似乎感应到了吴钩的刀意,剑光冷然。 “轰!” 华秀山被这柄剑逼入了山崖之中,深入山崖之中不知多少。 随后这柄剑又飞走了。 吴钩走回孙弘文等人的身边,说道:“我说过,我和他没关系。” 他们十三人都封住了自己的血脉,以免自己流血过多而死。 其中一人痛喊道:“还说和你没关系?他要杀你,如果你们两人没有关系,他又怎么会杀你?又怎么会连累我们丢了一只手臂?” 孙弘文用长剑撑起身子,忍着断臂剧痛说道:“师弟别乱说。刚才要不是吴钩出手两次,只怕我们早就死了。” “师兄,你不用帮他说话。要不是他惹来的那个强者,我们又怎么落得这个下场?” 另外一人站起身来,持着剑指着吴钩情绪激动的说道。 吴钩说道:“你们这样想,那就这样想吧。” 他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毕竟这里还是他们元宗的地界。他想去的是能让华秀山被逼入了的那柄剑的主人的地方。 可是吴钩刚走出几步,天际当中又来一人,那人身穿白色锦衣金纹,身后背负着一柄长剑。 吴钩抬头看向那人,就知道他不是那柄剑的主人,他身上毫无剑意,而那柄剑的剑意太过于凌厉了。 “站住!” 那人怒喝一声,拔出身后长剑,数道剑影从剑鞘中冲出,拦住了吴钩。 “师父!” 十三个弟子皆跪在地上,齐声唤道。 那人看见十三人手臂齐断,便要拔剑杀死吴钩。 而这时孟仆出手了,他手中的杀猪刀挡住了那人的一剑,孟仆道:“你们还不走?华秀山只不过被逼入了山崖之中,他迟早会回来的。” 那人对着孟仆道:“孟兄,今日之事多谢了。” 随后那人连带着吴钩和自己的十三名弟子一起飞走。 孟仆没有出手拦住那人。 那人对孟仆说得多谢,谢的是自己不能拦他,毕竟这里是元宗门的地界,孟仆想要让元宗门对这个村子多些照料,那就不能多管闲事。 第五十七章 元宗门要打死你 孙弘文称作师父的人,只手封住吴钩的周天元气,而身后的那柄剑幻化成一道硕大的剑影,十三名弟子踩在剑影上,跟随着孙弘文的师父在这片山野之中穿梭。 连绵山丘之后,便是险峰齐生,云雾缭绕,在云雾之中可看到险峰当中有房屋显现。 孙弘文的师父速度加快,带着所有人直接飞入了一座险峰的殿宇之中。 这座殿宇巍峨高丽与山势合一,在山势中有九十九阶石阶,石阶中有两个位置,石阶下来是宽广的广场,广场上都用粗糙巨石铺成,在两侧站满了身穿白衣手持长剑的元宗弟子。 吴钩被孙弘文的师父甩在地上,吴钩趁势一滚卸掉孙弘文师父的力量,四顾的看着四周,在这座殿宇只有石柱和红顶屋梁,在四周摆放着香炉。 孙弘文的师父回到台阶上的座位上,居高临下。 此刻又飞来一人,落在了孙弘文师父的旁边,孙弘文师父对着那人拱手道:“师兄,就是此人。” 元宗门两位抱一境的高手都来齐了,孙弘文的师父叫做张文香,而张文香的师兄唤作龙文铭,他们年纪和林子无相仿,不过四十余岁快五十岁这般。 在大唐可谓是一代强者了。 龙文铭长得宽额方面,八字胡须让他看去颇有些威怒;张文香脸蛋细白,双目有神,山羊须随着这殿宇中的风飘动。 两人坐在位置上。 吴钩看着这两人轻笑了一声。 “大胆狂徒!” 元宗门其他十三人强忍着断臂之痛站在一旁,有人听见吴钩的轻笑声,出声喝止。 “在元宗师门面前,还不知收敛!” 高位上,张文香对龙文铭说道:“师兄,这就是华秀山昨晚提到的人,我们从渭河村孟仆那里擒来的。” 龙文铭盯着吴钩,从九十九阶台阶上看吴钩,看不清楚吴钩长什么模样,离得太远了。 “他是天门开阖境。” 龙文铭对张文香说道:“师弟,华秀山一个抱一境界的高手怎么会追杀一个天门开阖境界的人?只怕这个吴钩非比寻常。” 张文香指着他断臂的十三个弟子说道:“师兄,你看我这十三个弟子手臂都是因为吴钩而断,这可等于毁了我们元宗十三个弟子的前途。这吴钩能有什么非比寻常之处?若真是非比寻常,他也轮不到被追杀的境地。” 龙文铭沉思片刻然后道:“我先问问。” “殿下吴钩,道出你的身份背景来。” 吴钩也看不清龙文铭长什么样,所以向前数步,其他站在两侧的元宗弟子拔尖指向吴钩。 吴钩迷了眯眼睛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看清龙龙文铭的模样,他道:“我乃大唐将军!” “大唐?” 龙文铭和张文香对视一眼,龙文铭对张文香道:“师弟,你可曾听闻大唐这个地方?” 张文香思索一会然后道:“大唐,我倒没有听说过,他自称自己是将军,那想来大唐只不过是一座宗城罢了,一个宗城又能有多大的背景实力?” 说到这里,张文香喝道:“吴钩,你害我宗门可知罪?” 离得远,声音自然小,吴钩勉强听清楚张文香说的是什么。 吴钩道:“我怎么害你们了?” 张文香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边是罪。” 吴钩看了一眼四周剑指自己的元宗弟子,他喊道:“你们不去找华秀山麻烦,却来定我的罪,只怕是你们打不赢他,要找我出气罢了!” 孙弘文这时候说话了,他说道:“师父,我们手臂确实是被华秀山废的,吴钩连出两次手,这两次都救了弟子们的性命。” “吴钩救了你们一命?”龙文铭听见孙弘文的话语,问向孙弘文。 孙弘文点头道:“是的,师伯,您可以问其他师弟们。” 其他师弟虽然对吴钩充满了怨恨,但对于吴钩救了他们的事实也不能否认。 其中一人说道:“师伯,如果不是因为吴钩,华秀山也不会冲上山门,我们也不会因此而断臂。断了臂膀,就等于毁了弟子们的修为。” 龙文铭对张文香说道:“师弟,既然吴钩有救宗门弟子之功,那就放他一马吧。” “不行,我们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吴钩必须得死,我们杀了他之后,再去杀了华秀山,我不信我们两个人联手加上山门的十三残剑阵不能将其诛灭。” 张文香面色中透出冷冽杀意,元宗门虽然是两位师兄弟做主,可现在龙文铭并不能说服张文香。 因此龙文铭也只能对张文香的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人!将他擒与山门处,斩下他的头颅,以儆效尤。” 张文香一句话,就要定吴钩的生死。 吴钩闻言,朗声笑道:“就你能定我生死?你还不够资格。” “擒住他!” 张文香一声令下,站立在两侧的元宗弟子瞬间动手。 顿时大殿之上剑影纷飞。 随着吴钩心念流转,他身边九柄刀影旋转围绕住他。 这九柄刀之间刀气纵横,凝成了一个刀池。 那些元宗门弟子的剑气无法靠近吴钩半步,而吴钩身形急速向后退去,他逃离这里才能有活命机会。 “哪里走!” 元宗弟子当中一人跃将出来,他手中的一柄长剑直取吴钩的咽喉。 这人的修为实力高于吴钩一个境界,吴钩能够感觉到这人修为如何。 此人年纪与自己相仿,可是这一剑,剑光冷然居然破开了萦绕周身刀气。 “我山松树前来会会你。” 那人拦住了吴钩,他的这柄剑刺在了吴钩的一柄刀影之上,互相流转的刀气被这一剑刺的凝滞起来。 吴钩右手成手刀,对着这柄剑斩了下去。 “叮。” 吴钩的手刀站在山松树的长剑之上,刀气为之驱使冲向了山松树,山松树周身浮现十三柄残剑,残剑荡开吴钩的刀气,而吴钩的刀气并未消散,席卷向四周。 其他元宗门弟子被吴钩的刀气逼退,而在其他元宗门弟子身后还有数名弟子巍然不动,这些人的境界不弱于山松树,甚至更要高于他。 吴钩借助山松树的剑气,身形急速往后退去,此刻他终于退出了这座殿宇。 山松树脚步一踏,身形一转,手中的那柄长剑掷出,算上他手中那柄剑他此刻掌控的有十四柄剑。 其中十三柄剑各安一方,困住吴钩的去路。 “刚才不想出手坏了殿宇中的布置,现在你跑出来了,正好能将你诛杀在这。” 山松树站在剑阵之外,剑指一引他那在空中飞舞的佩剑集十三残剑之为于一体,杀向吴钩。 吴钩身后再走十余丈便是万丈深渊,他此刻退无可退,也退不了。 眼见自己的九把刀影被山松树十三残剑压制住,吴钩体内元气运转,他身形猛然向前一冲,双拳轰出打在一把残剑之上,他拳头上面的元气和剑气猛然一撞,残剑被震飞出去。 十三残剑阵露出了破绽,吴钩欲从破绽当中跻身出去。 山松树面色露出惊讶,他没想到吴钩能够凭借双拳震开一柄残剑。 他紧忙运来他的佩剑封住了吴钩的去路,吴钩将九柄刀合一,一刀斩在山松树的长剑上。 山松树的长剑居然一刀斩得颤抖,而吴钩被震得向后退飞而去,其他的十三柄残剑则是袭杀向吴钩。 吴钩周身剑气凌厉,他凭借着九柄刀和自己的拳脚不断的挡住十三残剑阵的袭杀,刚开始游刃有余,而现在抓襟见肘,孟仆借于他的的长衫被割出破洞。 在十三残剑阵之中吴钩奋力抵抗,败势已现。 龙文铭和张文香看着山松树与吴钩的比斗,张文香说道:“山松树的修为比之前几个月又有精进,这都亏了师兄的教导啊。” 龙文铭却说道:“山松树的修为已为专气下境,足足压住吴钩一个境界,而这吴钩居然能够和山松树比斗如此长的时间而不败,此子真不简单。” 张文香看向龙文铭,他说道:“师兄,你莫要担心了,你看此子不是有露败迹之象了,他只不过是负隅顽抗而已。” 龙文铭没有多说话,他对于吴钩的身份还是有些忌惮,凭吴钩现在的表现,非是一般人能够调教出来这样的弟子。 山松树剑势越发凌厉,急欲杀死吴钩。 吴钩此刻险象环生。 山松树的佩剑已经逼杀近了吴钩一寸。 吴钩的衣服被剑尖的剑气震碎,此刻吴钩头顶刀影浮现,这柄刀吴钩已经借助十三残剑阵的剑势蓄势已久了。 吴钩握住那柄刀,又是他最拿手的力劈华山,这一刀斩下,十三残剑阵的剑阵被这柄刀的刀意席卷,剑阵乱了数息,吴钩斩下的这一刀,斩在身前的一剑。 山松树的佩剑被一刀斩飞,山松树受到反震,身形倒飞数丈。 这一刀之威如此,也耗尽了吴钩体内元气,他无法调动天地之间的元气了。 张文香怒喝道:“在我面前还敢造次!” 山松树身形刚站稳,张文香就出手了,他瞬间来到吴钩的面前,一掌拍向吴钩的天灵穴,这一掌拍下,吴钩的头颅定然会被一掌拍碎! 第五十八章 爹妈生爹妈养 吴钩可不想自己就这样死去,他也没用认输,此刻他体内的黑色水滴快速旋转起来,四周的天地元气源源不断的涌向他,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吴钩以人化为刀,体内的战意、怒意、不甘、求生之意等等融为一体,对向张文香的这一掌。 不过这样做丝毫没有意义,就如同一只蚂蚁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举起人用力拍下来的手。 就在此刻,一缕剑气逼退了张文香,这一缕剑气将张文香逼入元宗门的殿宇之后,就此消失。 “张文香你可承我一个人情?让我带走这个年轻人。” 一柄长剑飞来,这柄长剑就是将华秀山逼入山崖之中的那柄剑,剑身悬停在殿宇之外,其中散发出来的剑意,让在场所有元宗门弟子的长剑铮铮作鸣。 龙文铭心中惊骇,从高位上飞了下来,来到那柄长剑前,对着长剑拱手说道:“元宗门龙文铭见过卿黄山前辈。” 长剑不会作声,作声的是长剑的主人。 那道声音继续传来,他说道:“龙文铭,元宗门可承我这个人情?让我带着这个年轻人。” 龙文铭笑道:“自然可以,前辈想要带着这个年轻人带走便是了。我们今日将这名年轻人带到宗门来,也只是想要问清楚昨日夜闯山门的事。” “这件事你们不必担心,如果那人再来,你告诉他来卿黄山见我便是了。昨日那人也只是想借你们的手找到这个年轻人而已,非是对你们宗门有敌意。” 张文香不敢说话,因为他被这柄剑杀意给盯住了,虽然心中他不愿意放走吴钩,可是这柄剑的主人过于强大了,他们不是对手。 “你们元宗门断臂的十三名弟子,虽然断臂不能再生,可是身体少了一部分,并不妨碍你们的剑道修行,修行一途本来就崎岖坎坷,断臂对你们来说也未必全是祸事,好生修炼,十三残剑阵之所以叫残剑阵,是因为你们元宗门先祖开创剑阵的时候,也是身有残疾。” 龙文铭笑道:“多谢卿黄山前辈提点我元宗门的弟子。” “如此,那我便带这位年轻人走了。” 长剑一转,剑气包裹吴钩,带着吴钩飞掠而出。 此刻张文香一身冷汗尽出,他心有余悸的对龙文铭说道:“师兄,这是哪位卿黄山前辈?” 龙文铭看着这柄剑的轨迹,直到这柄剑消失到了天际之中,他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境界远远在我们之上,只不过一剑而来,就能将我们尽数杀灭,卿黄山却是不可思议。” 张文香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直入天际的山峰,他道:“卿黄山离我们不过数百里,可是卿黄山之高险雄伟远远胜于我们元宗门,幸好他们对我们并没有敌意。” 龙文铭转身对着元宗门的弟子们说道:“这就是剑道巅峰也是修行巅峰的强者手段,你们日后需要潜心修炼,天地之大非我们能够想像,唯有专心修行一途,方能遨游天际,扬名立万。” “是,谨遵师父(师伯)教导。” “弘文,你带着断臂的弟子们苦心修炼,切莫因为自己断了一臂就此自生自灭,修行一途真正强大的来自于你们的内心,非是你们的躯体。” 孙弘文等人点头称是,孙弘文十三人的断臂之血在张文香飞到渭河村之外时就已经帮他们止住了,现在只不过是血流过多而已。 龙文铭走向了自己的修行洞府,张文香则是向渭河村飞掠而去,他想要知道这个吴钩到底什么来历。 吴钩被这柄剑携裹着带走了,他站在云巅,双眼往下一看,能看见的只是崇山峻岭、险峰怪石。 吴钩对着这柄剑喊道:“你要带我去哪?你又是谁?” 这柄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带着他在群山峻岭之中飞掠,吴钩能在空中和老鹰对视、与仙鹤齐飞。 这柄剑带着吴钩绕开一个瀑布,映入吴钩眼帘的是,数座险峰,险峰上瀑布三千银丝、迎客松长在悬崖之上,仙鹤在其中飞舞停留,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险峰中间有楼宇亭阁,而在险峰之间有石桥连接。 这是七座险峰连接在一起的宗门。 长剑带着吴钩飞到了一座石桥上,石桥一段连接着一座险峰的练武场上,而另一端则是连接着几处楼阁,在石桥上一个蓝衣文士正在俯瞰风景,在石桥后面是一道直流而下的小瀑布。 吴钩觉得很奇怪,如此高的山峰会有瀑布嘛?这些水从哪里来?一无河流,二无湖泊。 长剑带着吴钩落在了石桥上,随后长剑消失在蓝衣文士身后。 吴钩行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蓝衣文士没有说话,而他身边陆陆续续走过一些蓝衣弟子,这些蓝衣弟子先是对文士行礼,然后对着吴钩指指点点。 吴钩不知蓝衣文士为什么不说话,他也只能陪着蓝衣文士站在石桥上。 蓝衣文士是吴钩见过修为最为高深的一人,或许林子无能够与他一战,在吴钩眼里林子无就是大唐的战神,什么是战神,那便是战力超群的人。 蓝衣文士良久之后说话了,他说道:“你从哪来?” 吴钩拱手道:“晚辈从大唐长安来。” 蓝衣文士看向吴钩,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唐长安,这个地方。” 蓝衣文士说了这句话,没有接着说下去,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吴钩说话。 “这个地方,曾听说过。” 蓝衣文士说出这句话,吴钩大喜道:“敢问前辈,大唐长安在哪个方向。” 蓝衣文士坐在了石桥上,双脚凌空,吴钩低头看了一眼这万丈深渊的高度,心中有些惊骇,他道:“前辈小心。” 蓝衣文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吴钩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让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桥下的万丈深渊,他没有会飞的本事,掉下去,必死无疑。 “我们这叫做苦境,为什么叫做苦境呢,是因为人人皆有苦,所以叫做苦境。” “这里没有国度,只有各种修行宗门和宗城。宗门只管修行,宗城自有自己领域,自有自己的城主管辖土地人民。” 吴钩听完蓝衣文士说的话,就知道蓝衣文士说的到底是什么,他是在告诉自己,这里和大唐不是一个地方,但这一点吴钩已经知道了。 “那前辈,大唐长安在哪个方向呢?离此地有有多远?”吴钩最想知道的还是长安在哪,大唐在哪,他是大唐人,他要回的地方自然那就是大唐。 “我只曾听说过,从一个老人那里听说过。他也是那里的人。” “他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而他所说的大唐和长安,离这里很远。甚至没有人知道那里怎么走,怎么去。” 吴钩问道:“那那位老者在哪?既然那位老者是我大唐的人,来到这里,就一定知道来路。” 蓝衣文士抿了一下嘴,思索了很久,说道:“那个老人我不知道去哪了,他那天无意中来到我卿黄山,说他闻到了酒味,然后我请他喝了酒,他和我们师兄弟说了一晚上的话,然后就走了。” “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蓝衣文士拍着吴钩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你能出现在苦境那就是很神奇很神奇的事情了,这件事基本上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或许我们宗门的先祖会知道些,不过他们都死了。” “我看你和那个老人长得很像,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吴钩摇头,他不认识几个老者,吴清远?罗技? “你说的长安大唐,在那个人言语中是说在我们下面。”蓝衣文士指了指万丈深渊。 吴钩道:“大唐长安就在山地下?” “不是,在我们苦境的底下。”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苦境在你们头顶,你们的大唐长安在我们脚下。” 蓝衣文士说的话对吴钩来说,有些惊世骇俗了,他不认为这位修为之高平生仅见的蓝衣文士会对他开玩笑。 “那我是死了。” 吴钩咽了一把口水,一脸震惊的看着蓝衣文士。 “死什么死啊,你还活着,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鬼喽。” 正当吴钩和蓝衣文士说这话时,他们两人之间突然蹿出一个人头,吴钩被吓了一跳,险些从石桥上掉下去,幸好突然出现的那人拉住了吴钩。 蓝衣文士起身对着那人行礼道:“小师叔。” “诶,乖了。” 吴钩也站了起来,他这才看清楚被蓝衣文士唤作小师叔的人,这人年纪不过十几岁,吴钩只当是他驻颜有术,对着他行礼道:“吴钩见过前辈。” 蓝衣文士的小师叔打量着吴钩,然后对蓝衣文士说:“这就是你们说的无缘无故之人?” 蓝衣文士道:“是的,他就是那名无缘无故之人。” 小师叔一把搂住吴钩的肩膀,笑道:“无缘无故之人,你是怎么来的?是天生还是地养?还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蓝衣文士赶忙说道:“小师叔小师叔,他是爹妈生爹妈养的。” 第五十九章 兄恭弟爱的卿黄山 “爹娘生爹娘养的?”小师叔认真的看着蓝衣文士,他道:“徐白衣,你敢骗我,是爹娘生爹娘养的怎么会是无缘无故之人!” 小师叔伸出手揪住蓝衣文士的耳朵,骂道:“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小就欺负我!” 蓝衣文士偏着头,吃痛的喊道:“小师叔,我没骗你,他是无缘无故之人,是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小师叔松开了手,蓝衣文士揉着耳朵继续说道:“小师叔,你不信你问他,看他来自哪里?” 小师叔狐疑的看向吴钩,他撸了撸袖子,问道:“你是哪里人?” 吴钩只觉着奇怪,但也无隐瞒的道理,蓝衣文士救自己为先,按理来说自己当是老实回答。 “我来自大唐长安。” 蓝衣文士道:“小师叔,你看,没错吧。” 小师叔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说道:“好像是没错。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奇怪之处嘛。” 蓝衣文士笑道:“小师叔,本来就没什么奇怪的,我只是算卦算到了将会有一个无缘无故的人,仅此罢了,是其他师兄弟大惊小怪,还和小师叔你说了而已。” 小师叔觉得因蓝衣文士这番话,小师叔就觉着十分无趣,他假装打了口哈切,说道:“昨日练了一夜的息,我有些困了,我回去睡觉了。” “诶诶,小师叔慢走。” 蓝衣文士送走了小师叔,这时吴钩说道:“前辈,你算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蓝衣文士带着吴钩往石桥的另外一端走去,那里是他们师兄弟休息的地方。 在路上,蓝衣文士对吴钩说道:“这是无意之中发现的洞府。” “你先在这里住下来,你出现在这里称得上是天意,可是天意为什么让你出现在这里,我还得算算。”蓝衣文士将吴钩带到一个瀑布旁,那瀑布直流而下,外有彩虹悬挂,内有一处山洞。 吴钩看了一眼瀑布内的山洞,很小,可能只能容纳两个人站立,蓝衣文士带着吴钩走进了山洞之中,可是吴钩走进去之后,自己眼中所看见的却是一处小小庭院,庭院前有一方池塘,池塘上种满了莲花,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开花。 洞口和那处庭院由一座小拱桥连接。 蓝衣文士带吴钩走入庭院之中,两个小童走上前来,蓝衣文士对他们道:“带客人去歇息。” 蓝衣文士一挥袖,吴钩便有些昏昏沉沉,随着那两位小童走到了庭院中的一处卧房内。 那处卧房正用鼎炉烧着什么东西,发出阵阵奇香。 蓝衣文士则走出了这处洞府,往远处的一处奇峰上走去。 那座奇峰上,有一座小房,小房内有一塌,塌上坐着四男三女,共计七个人,等蓝衣文士走了进来也坐在塌上之后,蓝衣文士看着这四男三女然后咳嗽了一声。 其他人没有什么动静,蓝衣文士又重重的咳嗽了好一声,其他人这才打着哈切睁开眼睛。 这一群人方才睡了一个午觉。 蓝衣文士怒道:“你们倒好,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你们七个人就躲在这里睡午觉!” “七师弟,谁叫你是我们当中最能拿捏出手分寸的人呢?我们比不上你,那自然是你出手了。” “七师弟,你是我们当中最了解无缘无故之人,这件事情你来做比我们更好啊。” “七师弟,你是我们当中最会打交道的,我们来怕误了事情。” “七师弟,你是我们当中最稳重的,这件事很重要,所以一定要稳重的你来做。” “七师弟,你最先卜卦出无缘无故之人将会出现,其中变数我们不好拿捏,所以还是你来啊。” “七师弟,师父教导我们友恭弟爱,所以还是你来的好。” 七个人六种说法,还差一种,筹齐一人一种,而那个人眯着眼睛,身子有些摇晃,看上去他又将睡着了。 旁边的师兄弟悄悄的拉了他一下,他猛然睁开眼说道:“七师弟,还是你来啊。” 蓝衣文士,也就是卿黄山掌权一代的小师弟徐白衣冷哼了一声。 张骑鱼,就是那位醒过来,又睡着了的那位徐白衣的四师兄,笑着对徐白衣道:“七师弟啊,你看这个无缘无故的人,他到底有什么妙处?” “是啊,是啊。”徐白衣的二师姐解书剑,长得十分俊俏,穿的一身红衣道袍,道袍上被她绣上了一副泼墨山水画,扎着一个男者发髻,满脸微笑的看着徐白衣。 另一名女子身穿黑色长袍,腰间用麻绳捆住,一头长发就这样披着,手里面还提着一把黑色的剑,她是徐白衣的大师姐李堑,她对徐白衣说道:“七师弟,你跟上一个无缘无故之人有缘,这一次你跟这一个无缘无故之人也有缘,所以你快说说,这个无缘无故之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徐白衣摇头道:“大师姐,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不同。上次我碰见那个无缘无故之人之后,他和师祖见了一面,然后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和那件事有关喽?”三师姐发出阵阵香味,在她手上有三支蝴蝶在翻飞,可是无论如何,三只蝴蝶翻飞不出三师姐香袖的手。 “那怎么办?有一个无缘无故之人出现,那会不会那件事情将重现?”六师兄柳适芎摸了摸他脸上扎手的胡渣,他觉得这样挺显得他有男子汉气味。 五师兄郭河桥打着哈切道:“那就杀了,以绝后患!” “啪。” 大师姐李堑一巴掌甩在郭河桥后脑勺说道:“你在说什么呢?” 郭河桥摸着后脑勺苦恼的说道:“大师姐你别打我后脑勺啊,会把人打笨的,我刚才只不过是开玩笑,活跃下气氛。” 大师姐李堑说道:“先看看吧,等那个人睡醒过来,我们对他查看一下,看他有什么不同之处没有。” 徐白衣说道:“这个好办。不过之前那个无缘无故之人,好像留下一个什么东西,说是如果有下一个无缘无故之人,那就把东西给他。” “东西呢?” 李堑伸手向徐白衣要他说的东西。 徐白衣一摊手说道:“我忘了放哪了。” 李堑伸手向着正对着自己的徐白衣说道:“把头伸过来。” 徐白衣往后挪了挪,说道:“不伸。” “我还拿你没办法了啊!”李堑凭空甩出了一巴掌,徐白衣哎呦的吃痛喊了一声,李堑还是一巴掌扇在了徐白衣的后脑勺。 郭河桥看着徐白衣被李堑也打了一巴掌嘿嘿一笑,然后说道:“我记得七师弟每日要写心得的,得让七师弟把他心得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大家帮他找找。” “我可听说了,那些心得,修行的少,记事的多。说不定啊,里面就记着他那心里面的小九九。比如大师姐打了他,他记着仇,三师姐作弄了他,他记着仇。” “师弟?” 李堑和香袖看着徐白衣,徐白衣赶忙说道:“我回去就去看,一定找出来,一定找出来。里面绝对没有对两位师姐诋毁和记恨。” 柳适穹还在摸着自己的胡渣,感受着胡渣传给他的坚硬扎手的感觉,后来他从这种让他沉醉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说道:“你们还没有说这次这个人和那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张骑鱼丝毫不在意的说道:“能有啥关系啊?连元宗门的人都打不过,修为又不高的。七师弟都不知道他的妙处,我估计,他还真没有什么妙处。” “我不知道不代表他没有啊。你想想上次那件事情就是在无缘无故的那个人出现之后的第三天发生的哪有这么巧合?巧合到刚好那个无缘无故之人就往那走了。” 徐白衣继续说道:“这次有两个人无缘无故出现在我们苦境,有一个修为挺高的,抱一境界,说是什么秀楼的。可是我望气发现,他的气运能够存在我们苦境之内,唯独这个年轻人没有。” 李堑想了想然后道:“也是,人人都有气运,除非境界高于七师弟,要不然七师弟不会看不见他的气运。” 张骑鱼说道:“死人,不也没用嘛。” 李堑又打了张骑鱼后脑勺一巴掌,她说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抬杠。” “那就这样吧,我们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就得七师弟找到之前那个人留下来的东西再做打算。我卿黄山还镇压不住一个年轻人?” 李堑宣布今天的八峰会就到处结束,接下来就静等徐白衣的佳音。 李堑刚说完话,门就被推开了,他们的小师叔走了进来,他双手负后,神色倨傲。 李堑等人纷纷起身对着他们小师叔行礼,小师叔冷哼一声说道:“看看你们,说个事情也说不清楚,到最后也只是得到一个等字。” 李堑恭敬对小师叔说道:“请小师叔示下。” “我看那个年轻人眼神也不是奸恶之人,倒不必多多提防他,既然你们说他和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有关,那就派一个人无时无刻的盯着他,如果他有对我们的威胁和恶意,那就立即抹杀了他。” “我卿黄山当是世间讲道理的门派,我不犯你们,你们也别想犯我。” 说完这番话,小师叔就又做出了这个小屋子。 “恭送小师叔。” 等小师叔的身影消失之后,所有人都说到:“嗯,小师叔说的有道理。” “那这件事就交给七师弟吧。” 其他六位师姐和师兄都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徐白衣。 第六十章 剪花村?什么地方? 李堑带着其他人走了,监视吴钩的这件事还是落在了徐白衣的身上,徐白衣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气恼,他平日最不愿的便是与陌生人朝夕相处。 “哦,对了,七师弟,你记得去看你以前写的心得,看看之前那个人留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说这些年你写的心得太多了,我们可以帮你看看。” 李堑又折了回来,在门口对着徐白衣说话。 “现在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今夜子时的时候,我就要知道噢。” 徐白衣听李堑说完这句话,急忙的跑出了屋子想着自己的洞府跑去。 自由便服侍徐白衣的两个童子现在真正洞府里面劈材,他们得给徐白衣准备晚饭,徐白衣的晚饭有一个讲究,那就是只喜欢自己一个人吃。 所以他们起了两个灶,一个灶是两个童子的灶。 门外徐白衣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直接冲进了庭院的二层阁楼。 阁楼里面摆着三个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二十多年前,二十多年前。” 徐白衣念念叨叨在书架上找着二十多年前自己写的心得。他的心得有些多,哪怕知道是二十多年前,可是也得有大半个书架的书,他得一页一页的翻。 一个小童跑上来,捏着衣角对着徐白衣说道:“师父,要不要我们帮忙。” 徐白衣随意的就将小童打发了,小童看着在哗哗哗翻书的徐白衣走了下去。 走到灶火旁,另一个小童问道:“怎么样了,师父在干什么呢?” 那名小童说道:“不知道,可能是找自己以前写的情书吧。要不然不会那么忙。” “哦,那师父的情人是谁?” “我不知道。” “哦,那我们还是赶快做饭吧。” “好,我肚子饿了。” “哦,那我快点。” 两个小童语气完全不一样,上楼问徐白衣的小童,在一边根据另一名小童的话控制火候,而另一名则是掌大勺的,有模有样。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徐白衣的小师叔悄悄的从瀑布那里走了进来,炒菜的小童停下了勺对着小师叔行礼:“见过师叔祖。” 加火的小童放下了手中的材火,也起身行礼。 小师叔走过去捏着揉着小童的脸颊,左右手一手一个,两个小童的脸庞被他捏的通红。 “师叔祖,您把我们捏痛了。” 小师叔嘿嘿笑道:“还是你两个小娃可爱,脸好捏,你们师叔祖我捏不够啊。” 两个小童挣脱开他们的师叔祖,师叔祖笑道:“你们师父呢?” “师父在二楼呢。” 小师叔哦了一声,对两个小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往楼上走。 两个小童看着他们的小师叔祖,拿着大勺的小童说道:“继续加火,菜一凉,等一会就不好吃了。” “我加火。” 灶房继续火热起来。 徐白衣身边丢着一大堆书,他嘴里面念念叨叨的在翻着手中的书。 小师叔控制着自己每一步的力道,悄悄的走到了徐白衣的身后。 他低着头看着徐白衣手上的书,刚看第一眼就眉笑眼开,身子不稳险些向前扑倒在徐白衣的身上。 “诶呀,那一年怎么写这么多心得啊!” 徐白衣翻完了这本书的最后一页,还没有发现当年那个人的记载。 他抬头看外面,发现外面天色快黑了,他不在发牢骚,把书一丢,从暑假另外一边又抽出了一本书。 “诶呦。” 徐白衣身后响起了一声痛呼声,被徐白衣丢开的书刚好砸在了小师叔的眼角,小师叔捂住眼角痛呼不已。 徐白衣被这一声哎呦吓了一条,他转身看见自己的小师叔在那里痛呼。 “小师叔,小师叔,你怎么了。” 徐白衣赶忙上去扶住小师叔,他扶住小师叔坐下之后,他心中一惊,问道:“小师叔,你在我身后站多久了?” 小师叔揉眼睛的手停住了,讪笑道:“没多久,没多久,刚刚。” “刚刚!小师叔你绝对不是那种不说谎的人,你一定在说谎,你老实说在后面看多久了。” 徐白衣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把他的小师叔给揪了起来,小师叔赶忙说道:“白衣白衣,你看,你看,外面天色马上就黑了,一黑李堑就会带着其他人跑来帮你一起找,到时候可不是我一个人看你的心得了。” 徐白衣被小师叔一提醒,狠狠的一跺脚,把小师叔给丢在了地上。小师叔哎呦一声,揉着自己的屁股,看着徐白衣急呲忙谎的在那里翻书。 小师叔后来又想偷偷的跑到徐白衣身后,可是每次他一动,徐白衣就投来了恶狠狠的眼神。 小师叔踮着脚尖,想要从身后再看看徐白衣手中捧着的书写着的心得。 终于天色黑了下来。 李堑带着其他五个师弟师妹跑过来,一行人气势汹汹,直接就往二楼上走。 “找到了!” 就当李堑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徐白衣惊喜的跳了起来,他转身看见李堑他们已经上楼了,赶忙向前,拦住所有人。 “各位师姐师兄,我找到了,走走,我们下楼去详谈。” 徐白衣张开他的双手,把藏着他心得的书架挡在身后。 可是李堑他们有意无意的往前走,想要绕过徐白衣拿起其中一本心得来看。 “走吧,走吧,这件事耽搁不得。” 在徐白衣一边死命的拦着其他人,一边苦口婆心的说道:“这件东西很重要,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件事。” 其他人也张望着往里面看,很显然,他们看不见什么。 “咳咳。” 小师叔假装咳嗽了两声,其他人也再也假装不了没看见他们的小师叔。 小师叔说道:“既然这件事已经有了线索,那还是以这件事为准吧。” 李堑是一个对小师叔言听计从的人,她听小师叔都这样说了,也只会带着人走下楼。 对于卿黄山现在要查的这件事,小师叔早就知道,只不过他不太想管这件事,毕竟自己的修为太低了,对于这件事也难以起到什么作用,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件事有趣的很。 一行人走到了楼下,两个童子放下了自己的碗筷,徐白衣说道:“你们吃自己的,另外把我那一份也吃了,我今天不想吃东西。” “师弟,你不饿啊?” “我吸天地元气吸饱了。” 柳适穹第一次听到徐白衣不想吃东西,随便问了一句,听到徐白衣吃饱了,然后对着小童说道:“你们把饭菜端上来,我还没吃饭。” 徐白衣带着其他几位人,坐到了客厅,所有人习惯性的盘地而坐,也幸的那两个小童把这里打扫的很干净。 小童把饭菜端在柳适穹的身前来,柳适穹拿起筷子就开始刨饭。 “嗯嗯,好吃。好吃。真香。” 他们的小师叔坐在了香袖的身边,他笑嘻嘻的对香袖说道:“你身上的香真香,比我闻过那些姑娘的香都要香。” “小师叔你还闻过其他姑娘身上的香气?” “闻过啊,想当初我当乞丐的时候,天天乞讨,人来人往的什么味道没有闻过。” 徐白衣咳嗽了两声,柳适穹吃饭的声音也没有小,香袖和小师叔说话的声音没有收敛。 徐白衣只得大声说道:“当时那个人留下来的是两本书,一本书是给后来的无缘无故的人的,还有一本书是给我们的。那两本书藏在了一个叫做剪花村的地方,离我们这里有千余里。” 李堑听完瞬间皱眉道:“师弟,你是不是记错了,书为什么留在一个叫做剪花村的地方?放在我们卿黄山不是更安全嘛?” “也许剪花村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只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柳适穹就吃完饭了,把碗递给身后的童子,然后又摸着自己的胡渣子说话。 张骑鱼说道:“那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发去剪花村吧。我们随便去一个人,千余里只不过一剑的事情。” “既然是藏在那里,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得花些时间,而且我估计得带着那个年轻人,毕竟有一本书留给他的,这样找到的几率更大一些。” 徐白衣把自己记载自己心得的书揣进了怀里面,又说道:“那件事发生之后,修行一途便在开天境止步了,有人说是一位大修行者窥见了天机,随后泯灭了天机才导致我们后人的的境界只能停留在开天境。” “也有人说是有一位大修行者偷取了我们苦境的气运才导致这种事的。” “不不不,是说有一位大修行者封闭了天机,为的是自己能够走到成仙之路。” “不对,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是因为我们的苦境自开天辟地以来,成仙的名额就已经满了,所以我们不能成仙了。” 小师叔和香袖说完话,然后说道:“停停停,管他什么了,现在决定哪几个人去剪花村才是正事。” 所有人的都看向了李堑,李堑想了想,看向徐白衣。 徐白衣赶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已经干了这么多事了,不该又是我。” “得得得,这样,我和徐白衣一起去,带着那个年轻人。” 小师叔一挥手,直接拍板了。 “好。” “不好。” 第六十一章 黑色缝隙? 说好的自然是以李堑为首的几个师姐师兄,说不好的也自然是徐白衣。 可是这件事情被小师叔直接拍板之后,徐白衣也无话可说,只能按照小师叔所说的,自己带着小师叔和吴钩前往那个什么剪花村。 徐白衣最不想去的就是远门。 “好了,那个年轻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这件事定了下来,李堑他们心中也稍稍放松,想起自己这些人当中只有徐白衣见过两个无缘无故的人,心里不大平稳,自己也得见上一见其中一个无缘无故之人才是。 徐白衣垂头丧气的向外一指,他道:“那,厢房。” 徐白衣的六个师姐师兄起身就往厢房走。 只留下徐白衣和他们的小师叔还待在屋子里。 小师叔能下山倒是十分高兴,他向后一躺,直接躺在了地上,偏过头看着徐白衣说道:“这有什么好沮丧的,山下的世界比山上的世界有趣多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好听的。” “你看看你,一辈子都没下过几次山,现在下山刚好多看看,你读万卷书还得走万里路,要不然你哪知道那些书写的真?哪些书写的假?世间千万人就是千万本书,你又读过几本?” 小师叔的话听上去十分有禅理,徐白衣还是激不起半分兴趣,他转头一看,他的小师叔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我去看他们。” 觉着这位小师叔丝毫不靠谱的徐白衣嘟囔着走出了门,刚走到厢房,李堑他们就已经走了出来。 徐白衣看着李堑的神色,疑惑的问道:“师姐,怎么了?” 李堑面色冷凝,眉头紧皱,并没有回答徐白衣的话。 “诶,你不知道啊,刚才师姐探看吴钩的身体,发现他体内居然有一滴黑色水滴。” 张骑鱼悄悄的把吴钩住的这件厢房门给关上,然后兴趣盎然的对徐白衣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柳适穹逆着方向摸了摸自己的胡渣,他道:“好像这滴黑色水滴非比寻常。” “废话,不非比寻常大师姐会皱眉头啊!”郭河桥没好气的对柳适穹说道,随后又道:“既然非比寻常,那就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郭河桥说着话,就要往里面冲,张骑鱼拉住了郭河桥说道:“我刚刚关门没发出声音,你现在闯进去发出声音怎么办?” “发不发出声音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吵到别人睡觉。” 张骑鱼可是四师兄,他说话郭河桥还是得听,他道:“那好,等他不睡觉了,我再以绝后患。” “诶呦。” 郭河桥又被李堑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依旧打在郭河桥的后脑勺上。 郭河桥现在老老实实的站在了李堑的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走走走。” 李堑带着所有人又回到了刚才说话的大厅当中,而小师叔已经躺到了大厅中的矮榻上睡觉了。 所有人又围坐在了一起,只听得李堑说道:“那滴黑色水滴很奇怪,我以前见过,那是天地之间纯黑无光的东西,它也不会容纳任何光的出现,现在出现在那个年轻人的身上,不知是好是坏。” “师姐,你说的那个黑色水滴真有这样厉害?居然不会容纳任何的光?” 香袖手上的蝴蝶依旧停滞在她的手上未曾离开过她的手。 “应该不会吧,我从未听说过世间还有这样的东西,不会容纳任何的光芒的东西,光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力量,难道有东西比它还要强大?” “有光所以有白天,无光所有有黑夜,这一切都因光而起。” 解书剑说话了,她坐在李堑的身边,身后刚好是她的小师叔,她正拿着小师叔的头发拨弄着小师叔的鼻子。 小师叔打了个喷嚏,然后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好痒。” 李堑说道:“小时候师父带我行走天下,我记得穿过茫茫大海、千里雾源、万里荒漠之后师父带我走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一个缝隙,就像是天地被割开的一道缝隙。” “师父带着我走进了那道缝隙里,只一步,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光明,黑的让人心惊胆战,黑的让人失去了所有希望,黑的让人恐惧欲死,就如同你被流放至了一片虚无。对,就是一片虚无,让你自己的都感觉自己不存在。” 李堑回想起那时候的经历,让她至今心有余悸,她继续道:“凭借着师父通天的修为,我们走了一步之后,也无法再在黑色分析当中走一步,而师父也是因为那次之后身受重伤,闭关十五年。” 解书剑停止了摆弄小师叔,她老老实实坐回地上,说道:“我也记得师父带着师姐出去了几年之后是被师伯万里驰援救回来的,不仅是师父闭关十五年,师伯也因为这样而导致半身不遂,至今在洗身洞中恢复。” “以师父和师伯这样通天修为都败于那道黑色缝隙,那我们该怎么办?” 柳适穹用手指擦着自己下巴,他时不时的看一下自己的手指,看能不能擦出泥来。 “不,不是黑色缝隙,我能感觉到是一道人影。” 李堑斩钉截铁的说道:“师父和师伯都是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黑色人影给打伤的。” 除了李堑外,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郭河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肯定没有任何把握掌控这个年轻人,所以我们还是尽快杀了他才好。” 李堑又是一巴掌,随后他们的小师叔也醒了对着郭河桥也打了一巴掌。 郭河桥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委屈的说道:“我明明说的很对,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打我。” 李堑说道:“你一天到晚不是杀这个,就是杀那个,打打杀杀有什么用?” 小师叔坐在了郭河桥的身边,其他人都挤了挤好给小师叔让出位置。 小师叔搂住郭河桥说道:“我们要做的事是将这件事处理好,杀人虽然说也是处理事情的一个办法,但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办法,只有用最好的办法处理好事情,这才算是做好事。” 小师叔继续说道:“那个年轻人身上有这样厉害的东西,我们就更要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要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事,这样只会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再说了,做事要讲道理的嘛。” 郭河桥道:“那小师叔,你说怎么办?” 卿黄山李堑七个师姐弟是卿黄山目前辈分最高,修为也最高的七个人。他们的师叔伯辈还活着的不多,辈分最高的就属他们的大师伯,也就是他们口中洗身洞中的那位。 李堑他们辈分的同门师兄弟都下山了,去寻找能够治愈他们大师伯的药草良方。 现在与事的人就是他们的小师叔,所以按照辈分,他们只能听从他们小师叔的话。 并且他们小师叔现在说的也很有道理。 “黑色水滴的事情不要管,这又不是我们算到的事情,我们算到的只是那件事,把那件事处理好了,再来处理这件事也不晚。那个年轻人的修为离你们不是还有好几个十万八千里嘛,途中有意外你们出手都来得及。” 于是乎,这件事情又拍板了,按小师叔说的办。 其他人都走了,这里就只留下了他们的小师叔和徐白衣。 他们的小师叔打算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了。 徐白衣又回到二楼,整理了半天把自己的心得重新放好。 等徐白衣下来的时候,小师叔坐在客厅里喝着粥。 “小师叔,你还没睡?都到子时了。”徐白衣掸掉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就坐到了小师叔的身旁。 小师叔恼怒道:“你在楼上这么大动静,我怎么睡得着?” 徐白衣收拾完心得,心里面高兴自己没有让自己的师姐和师兄们来翻阅自己的心得。 他笑嘻嘻的说道:“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小师叔放下手里面的碗,翘起二郎腿,说道:“后面几天,你就老老实实的跟我走,听我的话,我们尽早把这件事解决了,你也能不再出远门了。” 徐白衣道:“是这样,剪花村离这里也不过一剑之远的地方,一天就足够来回了。” 小师叔说道:“这次我打算出去找一些材料,我给自己铸一把剑,到时候你帮我来铸剑?我听李堑说铸剑开封时用的是强者的血,剑就会比普通的剑要厉害。” 徐白衣豪气干云的说道:“没问题,只不过一点血而已,这点血我还是出得起的。” 小师叔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最老实厚道的。我也不让你吃亏,你心得上我看到的那几页的事,我就不往外说。互惠互利。” 徐白衣被自己阻止了其他人的事冲昏了头脑,都忘了他的小师叔可是看到了自己心得。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相信他的小师叔不会多嘴把自己的事给说出去,要不然自己在卿黄山就没法做人了。 “小师叔我们可说好了,这件事不往外说。只要你不往外说,我就帮你的剑开封,要知道我的修为再苦境不低,开封的剑绝非凡品。” “知道了,知道了。” 他的小师叔敷衍了几句,就让小童给他安排厢房。 第六十二章 金阵 大清早吴钩就被吵醒了,他打着哈欠起了床,走出房间,沿着屋檐走了几步,一个小童看见了吴钩醒了过来,便对他说道:“客人,洗漱在这边。” 小童带着吴钩走入灶房,小童用瓢给吴钩舀了热水到盆里,然后递给了吴钩一张帕子。 吴钩用帕子把身子擦了一下,拧干帕子,把水一倒,倒在了旁边的水沟里。 吴钩问道:“请问,这水会流往哪去?”他想起昨日的瀑布之水无缘无根,随口问了一下。 小童正在烧火,准备煮今天的午饭,小童道:“这水会流到瀑布里然后流下去。” 吴钩哦了一声,问道:“那也就是说用瀑布水的人可能喝到你们的洗脸水?洗脚水?” 小童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是这样吧,不过瀑布水很多,应该不怕不干净。” 正说话间,徐白衣走了进来,吴钩起身对他拱手行礼道:“前辈。” 徐白衣笑道:“我听小童说你醒了,特意过来看看。” “饭弄好了没有啊,我肚子饿了。” 大堂内徐白衣的小师叔有气无力的对着灶房喊。 “怎么样?饭菜弄好了吗?” 徐白衣看向自己的小童,小童掀开锅盖,看米饭熟了,说道:“师父,可以吃饭了。” “对了,年轻人你叫什么?” “吴钩。口天吴,金勾钩。” 徐白衣和自己的小童端着饭菜走进客厅,摆好饭菜,小师叔拉着板凳就坐到了桌子上。 “快吃快吃。” 小师叔端着自己的饭在那里刨饭。 徐白衣丝毫不见怪,因为他的小师叔以前就没吃过饱饭。 “吴钩啊,是这样,吃完饭,我们就往剪花村去,我记得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跟我说过在剪花村留下了一些东西,说是给你留下来的。” 徐白衣的吃相就很好看,一口饭菜要咀嚼三十六下才吞下肚。 而吴钩,则是克制着自己吃饭的速度,可就算如此,他吃饭的速度比两个小童都要快。 小师叔咽下一块肉,边给自己盛饭边说道:“不要客气,客气只会让自己吃亏,连饭都吃不好,吃不饱。” 这句话,说给吴钩听的。 徐白衣听后哈哈一笑道:“随便吃,不用拘束,我们偌大卿黄山还能把你给饿着不是?” 一顿饭吃的很快,毕竟徐白衣吃完一碗,小师叔就吃饱了。 小师叔和两个小童把碗筷给洗了,走进客厅说道:“那我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徐白衣点头称是,带着吴钩就走出了自己的这座小洞府。 在瀑布外,徐白衣挥袖一展,一道剑影出现在三人眼前,在吴钩惊讶的眼神中,小师叔已经跳了上去。 “上去吧。” 吴钩跳了上去,跳上去时他心中还有些害怕,虽然凭借自己的修为能够凝结刀影,但那也只是利用刀意而已,伤人的不是刀影而是他的刀意。 吴钩小心翼翼的站在剑影上,用力踩了踩剑影,发现剑影坚硬如铁。 徐白衣没有站在剑影上,他凌空而行,他一动,剑影跟随着他同时而动。 一人一剑就在这险峻山峰之中穿梭,猎猎的风让吴钩呼吸都困难,再看小师叔,他眯着双眼,鼻子和嘴巴用一块布给挡住了。 吴钩心念一转,他体内的元气向外迸发挡住了自己,他原本想要给徐白衣的小师叔挡住风,可是做到体内元气外放三寸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千里之地,对徐白衣来说真的太过于简单,简单到他发了会呆就到了。 他们三人落下地来,只见三人眼前一个高大牌坊上悬挂有剪花两字的牌匾。 “这?” 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片废墟。 徐白衣率先走入了剪花村,他刚刚走入地面就有些异动,随后徐白衣就退了出来。 “小师叔,这里有人设置了阵。” 徐白衣退到牌坊外,看着这依山而建,花红柳绿的剪花村。 小师叔靠着牌坊,斜着身子仔细看了里面的景象说道:“花红柳绿,房屋却倒塌破败,这是个什么阵?” 吴钩懂得东西自认比他们两位少之又少,就没有插话,不过他认为徐白衣修为已经很高了,他的小师叔肯定更高。 徐白衣道:“那我来试试。” 小师叔退后了几步,徐白衣剑指一引,一道冷然剑影直接冲入了剪花村内。 霎时间,地面冲起金色光芒将整个剪花村笼罩,而徐白衣的剑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嘿,有点意思啊,连徐白衣的剑影都被吞没了?” 徐白衣说道:“这个阵奇怪的很。” 小师叔走到徐白衣身旁道:“奇怪在哪?” “不知道。” 小师叔气急道:“你不知道你说奇怪的很?我看你是奇怪的很,脑子被驴踢了。” 徐白衣嘿嘿一笑道:“我就只是觉得奇怪了。” 小师叔没好气的说道:“快点解决这个阵吧。” 这个阵被徐白衣的剑影激发,嗡嗡作响,金色光芒在不断的流动。 徐白衣看了看四周,看见远处有一只小鸟,他伸手一抓,就将小鸟抓到了手中,然后一掷,将小鸟丢进了阵中。 小鸟刚入阵,就倒在了地上,看上去似乎是死了。 小鸟死的毫无征兆。 “要是解书剑和香袖看见了你让小鸟去送死,估计得被她们两个轮着打。” “这不是师姐们不在嘛?” “小师叔,我真的觉得很奇怪,我有点害怕了。” 小师叔疑惑的问道:“你害怕什么?” “我有点怕死。” 小师叔挠头道:“你快点吧,赶紧把这件事了结,要不然我来。” 吴钩听到小师叔说出了这句话,眼睛就紧盯着小师叔,他想看看小师叔出手是如何的惊天动地。 “还是我来。” 徐白衣不可能让自己小师叔出手。 他双手一展,使得却是让吴钩惊骇的一招,万剑凌空。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剑影让吴钩的刀意胆颤,吴钩嘴角溢出鲜血,他低着头不敢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剑。 他注意到小师叔则是在那里数着徐白衣的万剑到底有多少剑,有多少样式的剑。 吴钩暗道:“不愧是徐白衣的小师叔,这万剑凌空与他而言就如同无物一般,只怕的境界能达到无物境了。” 随臂驱使的万剑,冲向了这座金光流动的阵。 徐白衣负手而立,另外一只手虚张,让自己的剑影和金阵元气波动不外溢,以免伤及无辜。 然而徐白衣的剑影和金阵居然斗得个不相上下。 金阵居然毫无动静,只是徐白衣的剑影冲了进去便消失不见了。 “诶呀,徐白衣你这招没用啊。” 小师叔看徐白衣万剑凌空却是扑了个空,取笑道:“莫不是你的剑变成了切豆腐的刀了,只能切切豆腐。” 徐白衣收了万剑凌空,摇头道:“那该如何?这阵过于奇怪了,悄无声息就让我败招了,也没用个阵像,他也没主动攻击我们。” 吴钩说道:“前辈,若是我们进不去剪花村,那便算了吧。日后我自己再寻其他办法。” 可是徐白衣却没有同意吴钩的想法,毕竟吴钩身后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剪花村必须要进去。 徐白衣道:“这也是先前老者对我的嘱托,既然我已答应下来就毫无放弃之理。”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徐白衣现在毫无办法。 “要不我叫三师姐来吧。” 徐白衣这句话问的是小师叔,小师叔却道:“我觉着,既然那个人把东西留在了剪花村,那这个阵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留下来的。这也说明了那个东西很重要。要不然留在随便留给剪花村的一个人,万一那个人给他弄丢了,或者死了呢?” “你去试试。” 小师叔拍了拍吴钩的肩膀。 吴钩愣了一小会,直到小师叔不耐烦的拍他肩膀道:“那东西是给你留下来的,所以很有可能这个阵是为了防御别人也为了识别你,所以你去试的话,不会有危险。” “放心,我们会在后面照看你,万一有危险,虽然我们不能破阵,但是救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钩很显然相信了小师叔的话,他认为小师叔的修为已达世间最高。 “好,我去。” 吴钩踏步往前走,徐白衣欲伸手拉住他,虽然他觉得自己小师叔说得对,可是他之前心里觉着害怕,这种感觉让他对这个金阵不得不抱着十分的警惕。 小师叔拦住了徐白衣,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小师叔用卿黄山的传话术对徐白衣说道:“让他去,如果这个阵真是为他准备的,那这个阵就会解,不是为他准备的,这阵杀死了他,那也解决了李堑所说的后顾之忧。” 徐白衣对小师叔的做法有些不悦,他道:“我们不能让他送死啊。毕竟和我们卿黄山有些情分在,再者随意让别人去送死,这与杀人有有何区别?错在我们。” 徐白衣说完,他就要开口说话,阻拦吴钩。 可是此刻吴钩已经走过了牌坊,半个身子走进了金光阵。 第六十三章 金阵入体 “来不及了。”徐白衣手中一握,他的那柄利剑出现在他手中。小师叔却说道:“不急,等他真有危险再出手,你贸然出手万一激发金阵,那就是火上浇油了。” 徐白衣听小师叔如此一说,虽然并没有马上出手,但手中的长剑却是直指金阵,丝毫不怀疑,徐白衣这一剑再动之时,必然会有崩天裂地之势。 小师叔和徐白衣紧盯着吴钩。 吴钩全部踏入金阵,金光流动加剧,金阵当中有金色光芒流向吴钩。 吴钩惊骇,欲退出金阵,小师叔却喊道:“你再往里走,不要担心。” 吴钩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再踏入一步,此时金光流动加剧,吴钩见这金阵对自己并无伤害,又往前走了一步,吴钩看见这些金光流向了自己的丹田。 可是他内视丹田,却发现自己的丹田并无一物,空空荡荡。 “这是怎么回事?” 吴钩心中暗问,他不知道这金光涌入自己丹田是为何,且流入之后金光却又消失不见。 忽然之间,吴钩觉着体内经脉穴位中的天地元气开始涌向了丹田。 “嗯?” 徐白衣能感觉到四周的天地元气向金阵涌来,此刻的金阵就如同一个漩涡。 金光阵不仅是穹顶金光流动,而是整个金阵开始流动起来,徐白衣和小师叔看见那金光之中花红柳绿变为颓败随后又生机勃勃。 “这阵中的花草树木循环开败,而且我看那些残墙断垣似乎有在复归的模样。” 小师叔注意到金阵当中物件的变化。 现在吴钩已经被金光完全笼罩,徐白衣和小师叔已经看不清吴钩的模样。 “看来我猜对了,这个金阵就是为他留的。” 小师叔有些得意的说出这句话。 而吴钩现在则是感觉自己身体极为难受,那些涌入自己体内天地元气速度极快且一次性涌入很多,自己的经脉被撑的将要裂开。 吴钩现在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任凭天地元气涌入丹田,更让吴钩感觉到恐惧的是,他的丹田处居然开始散发出了黑色的丝线,这些黑色的丝线让在金光中格外显眼,黑色的丝线流入了他的经脉,顺着经脉流向了他的眉心。 吴钩体内被黑色丝线占据,经脉也被黑色的丝线染成了黑色,而那吴钩经脉的疼痛感正在减少,可是眉心的疼痛感却在迅速攀升。 头疼欲裂,可是他现在没有任何力气发出声音,他身体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了。 在吴钩的眉心,黑色的丝线正欲包裹鲜红的血滴,这滴血是李清栏的眉间血。 那滴鲜红的血液散发着红光,让黑色丝线无法遁形,黑色丝线一见光就消退一些,于此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丝线互相缠斗。 而吴钩自己的血液居然被两者的力量给挤出了体内,自他七窍之中流出,如此流下去吴钩必然会血流干而死。 可是吴钩现在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被逼出体外,随着流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吴钩意思开始模糊起来,不久之后吴钩直接昏死了过去。 他眉间的鲜血还在和黑色的丝线缠斗,两者不相上下。 良久之后,吴钩血彻底流干,而他眉心的红色血滴被黑色丝线包裹,在吴钩的眉间缓缓转动,随着转动的开始,吴钩体内的经脉开始逐渐溢出鲜血补充他经脉中流失的鲜血。 现在吴钩的模样,看上去如同干尸一般,随着经脉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他的皮肤逐渐恢复。 而在剪花村外,狂风大作,徐白衣护住小师叔站在剪花村外看着村内的变化,此刻已经是天黑了,日月星辰浮现,而今晚的日月星辰格外耀眼。 “我看这满天星辰和吴钩似乎有感应。” 小师叔抬头看天,看着闪耀的星辰继续说道:“看来那件事必然和吴钩有关系,或者是说必然和无缘无故之人有关系。” 徐白衣点头道:“现在金阵光芒已经减弱很多,看样子似乎都进入了吴钩的体内。” 两人坐在原地等着吴钩的变化。 等到日出之刻,金光消失,满天星辰渐暗,吴钩开始醒来,他丹田之中有一道黑色的漩涡,漩涡外是金色光芒包裹,如同一轮朝阳。 吴钩呼出一口浊气,这一口浊气呼出,他体表如同龟裂的旱田,皮肤寸寸断裂然后掉入地面,随后他全新的躯体展现在小师叔和徐白衣的身前。 “渍渍。”小师叔笑了一声,徐白衣咳嗽了一声。 早上风寒,所以吴钩觉着自己现在很凉,特别是某个部位,他低头一看,赶忙用手捂住的,看了看四周,自己的衣服已经稀烂穿不了了。 小师叔脱下自己的袍子准备递给吴钩,却发现吴钩身上散发着一股酸臭味,这股酸臭味和自己以前的一样,他说道:“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吴钩闻闻身子,自己身体确实散发着难闻的气温,他看着剪花村中有一条小溪,直接跳入小溪之中。剪花村的小溪因为几十年来无人踏足,所以当中螃蟹鱼虾都较多,随着吴钩踏入小溪中的鱼奋力的向两端游去。 小师叔对徐白衣说道:“你看他身体有何变化?” 徐白衣点头,他用卿黄山秘术仔细探查着吴钩体内发生的变化。 可是吴钩体内却如同泛起了雾气,让徐白衣看不清楚吴钩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白衣道:“看不清楚,向来是昨日的变故导致的。” 小师叔点头道:“看来这个金阵给他留下来的东西不简单,幸好我们卿黄山与他较好,一会问下他体内发生了什么事,此人心思简单若是我们对他好,他自然对我们好,相比不会不回答我们。” 徐白衣没有答话,所以吴钩洗掉自己身上的味道之后,小师叔上前问道:“吴钩,你得了传承,体内感觉如何?” 吴钩穿上袍子,小师叔的身材和他的身材相差不大,穿上去刚好合适,他说道:“前辈,我体内如同有一个日月星辰一般。” “那你有没有找到回到大唐的方法?”徐白衣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这也是吴钩最想要得到的答案。 吴钩说道:“暂时没有。” 徐白衣思索片刻后说道:“那我们还是先回卿黄山吧。” “朋友,来我日旭宫不多留几日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嘛?” 正当徐白衣要御剑飞行时,空中传来笑声,徐白衣抬头,发现三名锦衣男子正乘风而来,在三名男子身后还有十余名弟子正在山间跳跃,他们没有前面这三名男子乘风而行的修为本事。 徐白衣低声道:“日旭宫离此不过八百里,想必是昨日的景象惊动到他们了。” 吴钩低声问道:“前辈,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我怕他们是来者不善啊。” 徐白衣低声道:“你们躲在我身后,真是来者不善,能跑就跑。” 那三人落下地来,对着徐白衣掬手道:“敢问道友来自哪座洞府?” 徐白衣回了一个礼说道:“在下卿黄山徐白衣。” “哦?是白衣踏万剑而行的徐白衣?” 三人中的年纪最大的老者笑问了一声,徐白衣道:“正是。” “在下日旭宫江不载。” “在下日旭宫共不具。” “在下日旭宫叶不式。” “见过三位道友。” 四人寒暄几句,当中年纪最老的江不载问道:“徐道友,你千里来剪花村不知有何贵干?” 日旭宫取的是日出之旭的意思,每当太阳升起的第一刻,总会有意思阳光洒在他们日旭宫的大殿之上,所以叫做日旭宫。 徐白衣对日旭宫不陌生,以前杀过他们几个弟子。 徐白衣笑道:“带着山中弟子到处游览,见见人世间。” 江不载哈哈一笑道:“能够让徐道友亲自带着到处游览的弟子只怕就是山中的杰出弟子,我倒想见见少年英姿。” 江不载的双眼紧盯徐白衣,共不具和叶不式的双眼看向在徐白衣身后的小师叔和吴钩。 徐白衣早就将两人的气息封锁,让他们两人看不出什么来。 共不具笑道:“徐道友,至十七年前,你我在封禅之地分别,好久未见了,我们去饮上几杯如何?” 徐白衣很干脆的答道:“不去。” 共不具所说的他们两人十七年未见,说的是十七年封禅之地的一战,苦境众多门派实力在封禅之地抢夺宝物,卿黄山当时只去了两个人一个是柳适穹一个是徐白衣,徐白衣万剑凌空击杀无数高手,其中有两人就是共不具的同门师兄。 江不载低声对共不具和叶不式道:“昨日的异象关乎天地星辰非同一般,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带回去。软的不行,那就硬的,反正卿黄山和我日旭宫早有恩怨。” 说完,江不载笑道:“那徐道友,你不肯去,我们就得绑着你们去喽?” 徐白衣道:“我不喜欢打架,我说了没什么事,可为什么你们就这样不信呢?” 江不载哈哈一笑,没有在说话,只是杀气腾腾。 第六十四章 日旭宫 徐白衣废话不多说,他的利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一剑横栏,小师叔则拉着吴钩向后退去数丈。 徐白衣要以一敌三。 江不载三人分开,江不载在前,共不具和叶不式分别列于左右两侧,他们一来使用的便是三人合击的阵法。 徐白衣一剑刺出,这一剑让之威让的日旭宫三人迅速后退。 当先的江不载说道:“这徐白衣果真是厉害。” 他们三人被徐白衣的一剑逼出十丈之外,徐白衣的剑气让剪花村的残垣断壁化为了尘土,可想江不载三人所承受的压力如何。 江不载手中各自握剑,纵身一跃,封住徐白衣天地人三向,用的是日旭宫的三才阵。 而在他们身后山涧中跳跃前行的日旭宫弟子也已杀来,江不载大声道:“擒住那两人。” 十余名弟子杀向吴钩和小师叔。 吴钩对小师叔道:“前辈我来。” 吴钩自信对付这十余名日旭宫小辈绰绰有余。 徐白衣的长剑凌空飞旋,江不载朗声说道:“徐白衣你曾在封禅之地杀我师弟,今日我看看你能有多厉害。” 三剑齐出,徐白衣丝毫不惧,他一柄剑飞上天际,随后落下,这一落有一名称叫做,一剑定江山! 这一剑,这一剑看似普普通通,只是一柄长剑落下而已,可是三才阵中徐白衣的剑气激荡如川流。 随着这一剑落下,川流不息的剑气冲向日旭宫的三才阵。 这川流的剑气让江不载心中一惊,他从未与徐白衣交过手,只是听说过这位白衣踏万剑而行的剑圣而已。 而共不具和叶不式则是见过徐白衣的厉害。 就算如此,三人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随着那柄剑落在徐白衣天灵穴上三寸,三才阵被徐白衣的剑气所迫,而远处吴钩的九柄刀影摧枯拉朽将十余名弟子直接给斩杀掉。 徐白衣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下和日旭宫的恩怨就更难以解决了。 徐白衣回到吴钩和小师叔身边,御剑而行,直飞回卿黄山。 江不载拦住了欲追的共不具和叶不式道:“莫追,徐白衣的修为比我们三人都要强大,我们还是回去让宫主定夺,莫不要莽然送了性命。” 在空中小师叔说道:“徐白衣,回去之后立马让山中子弟备战,我估计这件事日旭宫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免不了一阵杀戮。” 徐白衣点头。 吴钩说道:“前辈这日旭宫什么来头?” 吴钩认为卿黄山的前辈修为高深莫测,他不认为世间还能有其他门派匹敌,不过在小师叔口中,这个日旭宫只怕是能与卿黄山相提并论的地方。 “日旭宫是剪花村八百里外的宗门,实力与我们卿黄山不分上下,早些年就与我们卿黄山有些恩怨,只不过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而已。” 这番话是小师叔对吴钩说的,实际上小师叔对日旭宫的恩怨由来已久,只不过这件事情小师叔从未对人说起过而已。 徐白衣这次的速度更快,不一会就带着吴钩和小师叔回到了卿黄山。 李堑刚好站在石桥上,她看见他们三人回来了,便问道:“师弟怎样了?” 吴钩对李堑行了礼唤道:“前辈。” 李堑点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徐白衣无奈的说道:“惊动了日旭宫的,刚才吴钩又杀了日旭宫十余名弟子,我看要不了多久日旭宫必然回来找麻烦。” 李堑抱胸的手放下,她道:“反正我们卿黄山与日旭宫恩恩怨怨不知多少年了,要来就来。” 比起日旭宫的事,李堑更关心吴钩的事情,她问吴钩道:“你这次收获如何?” 吴钩道:“我感觉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涌动,但我一时半会还未掌握。” 李堑则道:“那你先去闭关,等你能够掌握之后再出来。” 小师叔对着徐白衣道:“徐白衣你带他去。” 徐白衣点头,等徐白衣走后,小师叔说道:“这次日旭宫是看见了昨日星辰的异象才赶到剪花村,所以他们日旭宫来我们卿黄山是一定的,我估计大战也是在所难免。” “这一次,要做好准备,能杀多少是多少。吴钩身后牵扯重大,我们不能让其他山门将他带走,否则那件事将会不可控。” 李堑道:“师叔放心,我们不会让日旭宫得逞。” 小师叔笑道:“这是自然,只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们有谁会受到伤害,记住到时候千万别手软,如果你们死了,凭借我的修为是绝对组织不了那件事,为了我们卿黄山也好,为了苦境也罢,你们都要活下去,所以能杀死别人就要杀死别人,不要留给别人杀你们的机会。” 李堑思索一会,然后点头道:“师叔放心。” 小师叔点头,他现在要往洗身洞去,等大战爆发,凭借他的修为,只有被杀的分,而洗身洞是卿黄山的要地,那里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虽然那里有一个老不死的,说是自己的师兄,整天摆着臭脸,但是好过于自己的小命丢掉的好。 小师叔,是卿黄山最有心机的人。 ······ 大唐,长安。 皇宫内,李丰瑞和李清栏端和林家姐妹正在说话。 今天要说的事是金帐王庭的使团今日在朝堂上提及的事,为了见证金帐王庭和大唐的友谊,金帐王庭向大唐提亲,娶一位公主做金帐王庭的王后。 大唐之中,年龄适嫁的公主就只有李清栏。 也可以如此说,李映生只有李清栏一个女儿。 所以李清栏在皇室当中是最为得宠的。 这无疑是让李清栏嫁到金帐王庭。 李映生没说话,三皇子当场拒绝,而李清栏同父同母的哥哥李丰瑞则是严厉斥责。 一场朝会最后不欢而散。 朝中部分大臣则认为,天女之姿代表着大唐尊仪嫁金帐王庭做王后是大唐之风的彰显,也是大唐壮大见证。 李映生面无表情听着他们互相辩论,太子李丰瑞也因为这件事被朝中那些大臣们称为幼儿之念,难堪大任。 “想不到三皇子那个家伙居然会帮我们。”林饮歌坐在下方,她对这件事可是嗤之以鼻,让大唐公主远嫁金帐王庭,就等于是金帐王庭想吃天鹅肉。 林饮歌大声说道:“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得到嘛?我们大唐的公主的肉还得是天鹅肉当中的天鹅肉,要吃也得是我大唐的人吃,比如吴钩这种人才能吃。” “他们就是一群野蛮之地的人,一身。”林饮歌的话还没有说完,李清栏恼怒的道:“饮歌你在说什么!我是大唐公主,天女,什么天鹅肉什么吃天鹅肉的。” 林饮歌嘻嘻一笑,起身说道:“我看啊,吴钩消失的这些日子,你的脾气明显比以前暴躁了很多,你明显就是对吴钩有好感。于此我倒是。” 林饮歌的话又被打断了。 李清栏无奈的道:“我真的对他没有感觉,他只不过是我带来人,又是林叔叔的弟子,所以平日里我才对他有些关注而已。以后我哥哥当了皇帝,就不能肆无忌惮的对我宠溺,我还不是得找些人当个靠山?” 李丰瑞听完李清栏说完,手中纸扇一叠,他笑道:“你看,我物色了吴钩,你呢也要找靠山,要不就嫁给吴钩。这样,父皇到时候就算是真有意思让你远嫁,你也不能远嫁了。” “哥!” 李清栏拍了一下茶几,李丰瑞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他不能修行,可他妹妹可是修行者当中的天才,免不得惹怒了挨打。 “现在我们要想的是如何把这件事给挡下去,既然有朝中大臣同意了,那这件事必然会成为接下来朝堂议事的内容,且我适嫁的年龄,母后早就为我选了人选,弄不好这件事会成真的。” 李丰瑞道:“这件事难以处理,就怕父皇会顶不住朝中大臣的压力。” “我倒有个办法。” 话少的林冷月说话了,她对着李丰瑞使了个眼色,李丰瑞便让其他人全部出去了,并让自己的侍卫守门,一丈之内不允许有人踏入。 “第一步,让金帐王庭犯边,这样朝中大臣就无话可说,他们的脾气一向是软耳朵,金帐王庭认输了,他们才会摆出和善的脸色。” “第二步,招亲。让皇后娘娘带着清栏去招亲,招的一定是有权有势的各大家族的公子。公主谁不想娶?这当中的政治意味十分强烈,很多家族定然会踊跃。这样朝中的声音就会少很多。” “这两步如果能走通,我相信嫁公主这件事一定会被压下去。” 林冷月很有把握。 李丰瑞犹豫道:“犯边一事难做,现在两国休战,金帐王庭现在也在休养生息当中,如何让他们犯边?其次,如果招亲敲定了之后,我妹妹还不是要嫁?” 李清栏眼睛一亮,看向李丰瑞说道:“哥,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人手,虚传消息引金帐王庭一部来袭不是问题。至于招亲,我只要说这些公子哥我需要校考一边,拖时间倒不是问题,把金帐王庭拖走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李丰瑞一咬牙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其实这件事李丰瑞不应该出手相助,毕竟暴露他的人手会让他的父亲忌惮,更何况是在国事上,皇位可是刀山火海,少不了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戏码,怀疑的大树一直都在遥遥直上。 第六十五章 三十三重天 “要是吴钩在这,也许他还能有更好的法子。”林饮歌轻轻叹息了一声,吴钩就如同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皇帝李映生去请问研院的先生,请先生出手,先生最后只给了李映生几句话,说是无根无缘,无法无踪。陪着李映生前去的吴清远给李映生解释道:“先生也找不到吴钩,这件事所涉天道。” 无奈之下,李清栏恳请李映生让大唐的谍网继续寻找吴钩。 可是数天过去了,丝毫没有吴钩的消息。 李清栏也让吴清远远寄了一封书信给秀楼,李清栏和林家姐妹一致认为这件事必然和秀楼脱不了干系。 “有可能。他是将军,又在林叔叔门下,谋略想来不差。”李丰瑞品了一口茶,吐掉茶叶,对林饮歌的话表示同意。 李清栏并未再多说话。 “那这件事暂且如此行事,不过在行事之前我得先去探探父皇的口风。” 李丰瑞知道有些事该瞒有些事不该瞒,有时候就算是你想瞒你也瞒不住,毕竟他父亲才是天底下权利最高的人。 ······ 卿黄山的李堑等人现在各位一峰,静候日旭宫的高手前来。 吴钩的闭关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毕竟那件事关系着苦境的大危机也关系着大机缘。 他们的小师叔躲在了洗身洞里面,等着他们将敌人赶走。 小师叔坐在蒲团上,在他对面的小池塘中白色的液体上蒸腾着白气,一个老头在里面沉浮。 这个人就是李堑的师伯。 “日旭宫里的人就让你们这样戒备?难道我卿黄山还和他们日旭宫平起平坐不成?” 师伯对李堑有些怒其不争。 小师叔盘着腿前后摇晃的说道:“师兄,你不要急嘛。这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嘛?” “万无一失?我卿黄山什么时候有失过?” 师伯虽然在说话,可身子只是在小池塘当中不断的沉浮,他需要这方池塘来给他温养身体。 “你说说你,当初让你好好修行,你偏不,你好好修行了,还需要跟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待在这个洞里面?” 小师叔瞥了他师兄一眼,对他师兄的话摇摇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 “他现在在闭关,看在金阵当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留给他。” 小师叔撇了撇嘴道:“能有什么东西啊?东西再多,能有我卿黄山厉害?” “我卿黄山自然很厉害,可也只是天地后生的,不是天地先生的,我猜想先前那个无缘无故之人就是天地先生的人。” “天地先生?神神怪怪?” “自然不是神神怪怪,而是天上面的东西。” 小师叔叹气道:“哎,我早就听说了你们这群人修行修的是仙,让自己成仙,飞升上天。” 师伯怒斥道:“混账东西,什么叫让自己成仙?你虽然境界低,且过于怠惰,但也是修行之人,吾等修行之人为得是追寻大道!” 小师叔知道他师兄看不见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学着他的语气在那里无声的重复着师兄的话。 “据说天地之间共有三十三重天,三十三重地,每一重地、每一重天都是时间的结果,重重不同。你不信的话你看现在的这个无缘无故的人他就是来自我们脚底下的那一重地。” 小师叔对师兄的话不可置否,但是他还是不想听他师伯说这些话。 说来说去,都是相让自己去修行。 这修行有何好处? 小师叔早先只当是一个乞丐而已,每日巴望的只是一日能有一餐饱罢了,现在就是能达到一日三餐,其他便无所求。 现在他修行境界不高,可足以让他养生活七八十岁,非要去修仙,修仙修得不好身死道消。 “师兄当时是你自己说的,修行是夺天地造化,会有业果上身,弄不好就得身死道消。我还不如就当个普通人,就是一个春来秋去,生长衰败随自然天道呢。” 在池塘里面的师兄没有再多说一句让自己师弟修行的话,毕竟自己这一脉对于自己师弟有愧。 吴钩还在那里感受金阵给他留下来的东西,体内金光和黑光轮转流动,看上去十分诡异。 现在卿黄山的年轻一辈弟子都盘坐在自己那一脉石桥上,盘坐养神。 徐白衣这一脉的弟子,吞吐呼吸之中有万剑共振之鸣。 李堑这一脉的弟子,吐气吸灵有剑气凌厉之感。 柳适穹的这一脉,则是人人持刀而坐。 每一脉都有其一脉独特之处。 而卿黄山弟子更是相信,自己一脉之力就抵得上其他宗门一门之法。 百里之外的元宗门龙文铭和张文香隐隐看到了卿黄山上的各种异响。 “卿黄山遇上了大敌?” 龙文铭有些惊讶,对于卿黄山他从小就知,天下名山之首。 原本他自己年幼就想入卿黄山,可惜自己最先被元宗门收入了门下。 在龙文铭和张文香两人身后,一人正快步走来。 “龙兄,张兄。” “华兄。” 三人互相打招呼,这个元宗门新来的华兄就是大唐秀楼的华秀山。 华秀山被徐白衣一件重伤之后,被张文香救了过来,并让华秀山加入了元宗门中,成为了元宗门的长老,毕竟一个修为抱一境界的强者,在苦境并不多。 华秀山初来苦境,毫无根脚,加入元宗门是他最好的选择,于是答应了入元宗门。 在龙文铭和张文香的介绍下,也知道了当初是什么人救走了吴钩。 “卿黄山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可能是有强敌入侵吧。” 华秀山笑问道:“苦境还有比卿黄山更厉害的宗门?” 龙文铭道:“比卿黄山更厉害倒不可能,但是和卿黄山不分上下的宗门也还有几个,离我们最近的是两千里之外的日旭宫。” “日旭宫?” “也是一个厉害的宗门。” 华秀山对于这个龙文铭口中的日旭宫颇感兴趣,他问道:“为什么叫日旭宫呢?他有何用厉害?” “日旭宫这个名称由来是因为太阳初升时的阳光都会照射到日旭宫上,所以叫做日旭宫。据说日旭宫的创建者和卿黄山的祖师同宗同源,只是不知道为何两人分裂了而已。” “要是吴钩在这,也许他还能有更好的法子。”林饮歌轻轻叹息了一声,吴钩就如同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下落。 皇帝李映生去请问研院的先生,请先生出手,先生最后只给了李映生几句话,说是无根无缘,无法无踪。陪着李映生前去的吴清远给李映生解释道:“先生也找不到吴钩,这件事所涉天道。” 无奈之下,李清栏恳请李映生让大唐的谍网继续寻找吴钩。 可是数天过去了,丝毫没有吴钩的消息。 李清栏也让吴清远远寄了一封书信给秀楼,李清栏和林家姐妹一致认为这件事必然和秀楼脱不了干系。 “有可能。他是将军,又在林叔叔门下,谋略想来不差。”李丰瑞品了一口茶,吐掉茶叶,对林饮歌的话表示同意。 李清栏并未再多说话。 “那这件事暂且如此行事,不过在行事之前我得先去探探父皇的口风。” 李丰瑞知道有些事该瞒有些事不该瞒,有时候就算是你想瞒你也瞒不住,毕竟他父亲才是天底下权利最高的人。 ······ 卿黄山的李堑等人现在各位一峰,静候日旭宫的高手前来。 吴钩的闭关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毕竟那件事关系着苦境的大危机也关系着大机缘。 他们的小师叔躲在了洗身洞里面,等着他们将敌人赶走。 小师叔坐在蒲团上,在他对面的小池塘中白色的液体上蒸腾着白气,一个老头在里面沉浮。 这个人就是李堑的师伯。 “日旭宫里的人就让你们这样戒备?难道我卿黄山还和他们日旭宫平起平坐不成?” 师伯对李堑有些怒其不争。 小师叔盘着腿前后摇晃的说道:“师兄,你不要急嘛。这不是为了万无一失嘛?” “万无一失?我卿黄山什么时候有失过?” 师伯虽然在说话,可身子只是在小池塘当中不断的沉浮,他需要这方池塘来给他温养身体。 “你说说你,当初让你好好修行,你偏不,你好好修行了,还需要跟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待在这个洞里面?” 小师叔瞥了他师兄一眼,对他师兄的话摇摇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 “他现在在闭关,看在金阵当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留给他。” 小师叔撇了撇嘴道:“能有什么东西啊?东西再多,能有我卿黄山厉害?” “我卿黄山自然很厉害,可也只是天地后生的,不是天地先生的,我猜想先前那个无缘无故之人就是天地先生的人。” “天地先生?神神怪怪?” “自然不是神神怪怪,而是天上面的东西。” 小师叔叹气道:“哎,我早就听说了你们这群人修行修的是仙,让自己成仙,飞升上天。” 师伯怒斥道:“混账东西,什么叫让自己成仙?你虽然境界低,且过于怠惰,但也是修行之人,吾等修行之人为得是追寻大道!” 小师叔知道他师兄看不见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是学着他的语气在那里无声的重复着师兄的话。 “据说天地之间共有三十三重天,三十三重地,每一重地、每一重天都是时间的结果,重重不同。你不信的话你看现在的这个无缘无故的人他就是来自我们脚底下的那一重地。” 小师叔对师兄的话不可置否,但是他还是不想听他师伯说这些话。 说来说去,都是相让自己去修行。 这修行有何好处? 小师叔早先只当是一个乞丐而已,每日巴望的只是一日能有一餐饱罢了,现在就是能达到一日三餐,其他便无所求。 现在他修行境界不高,可足以让他养生活七八十岁,非要去修仙,修仙修得不好身死道消。 “师兄当时是你自己说的,修行是夺天地造化,会有业果上身,弄不好就得身死道消。我还不如就当个普通人,就是一个春来秋去,生长衰败随自然天道呢。” 在池塘里面的师兄没有再多说一句让自己师弟修行的话,毕竟自己这一脉对于自己师弟有愧。 吴钩还在那里感受金阵给他留下来的东西,体内金光和黑光轮转流动,看上去十分诡异。 现在卿黄山的年轻一辈弟子都盘坐在自己那一脉石桥上,盘坐养神。 徐白衣这一脉的弟子,吞吐呼吸之中有万剑共振之鸣。 李堑这一脉的弟子,吐气吸灵有剑气凌厉之感。 柳适穹的这一脉,则是人人持刀而坐。 每一脉都有其一脉独特之处。 而卿黄山弟子更是相信,自己一脉之力就抵得上其他宗门一门之法。 百里之外的元宗门龙文铭和张文香隐隐看到了卿黄山上的各种异响。 “卿黄山遇上了大敌?” 龙文铭有些惊讶,对于卿黄山他从小就知,天下名山之首。 原本他自己年幼就想入卿黄山,可惜自己最先被元宗门收入了门下。 在龙文铭和张文香两人身后,一人正快步走来。 “龙兄,张兄。” “华兄。” 三人互相打招呼,这个元宗门新来的华兄就是大唐秀楼的华秀山。 华秀山被徐白衣一件重伤之后,被张文香救了过来,并让华秀山加入了元宗门中,成为了元宗门的长老,毕竟一个修为抱一境界的强者,在苦境并不多。 华秀山初来苦境,毫无根脚,加入元宗门是他最好的选择,于是答应了入元宗门。 在龙文铭和张文香的介绍下,也知道了当初是什么人救走了吴钩。 “卿黄山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可能是有强敌入侵吧。” 华秀山笑问道:“苦境还有比卿黄山更厉害的宗门?” 龙文铭道:“比卿黄山更厉害倒不可能,但是和卿黄山不分上下的宗门也还有几个,离我们最近的是两千里之外的日旭宫。” “日旭宫?” “也是一个厉害的宗门。” 华秀山对于这个龙文铭口中的日旭宫颇感兴趣,他问道:“为什么叫日旭宫呢?他有何用厉害?” “日旭宫这个名称由来是因为太阳初升时的阳光都会照射到日旭宫上,所以叫做日旭宫。据说日旭宫的创建者和卿黄山的祖师同宗同源,只是不知道为何两人分裂了而已。” 第六十六章 日旭宫 在吴钩眼中浮现的是一篇经文,这篇经文与唐文不一样,似草原上的文字又似西域的文字,吴钩每天一皱,这些字看的很眼熟,吴钩想了想。后来吴钩才想起来,原本这篇经文的文字他母亲曾经教过她,这让的吴钩心存疑虑。 五六年没有再写这种字,吴钩识认起来有些阻碍,可好歹认识。这是一篇功法,功法最前写的功法名字《镇压》,很奇怪的名字。吴钩思量了片刻,他打算联系这篇功法,他现在实力有限皆是因为他无功法可用。虽然吴钩的体质让他能够调动的天地元气之巨远超同等境界的人,可是没有功法,也就相当于他没有能够最大去运用天地运气的方法。 吴钩开始按照功法上的法子来运转体内的元气,这一点很重要,这片名叫《镇压》的功法,利用的不是体外的天地元气,而是运用体内的天地元气。这与吴钩最开始那本《人体秘要》可谓是相辅相成。吴钩开始逆转体内的天地元气,沟通眉心和丹田,他经脉之中金色和黑色丝线不断纠缠,逆转而上。 此刻他周身发出大海波涛之声。在洗身洞中的师伯似乎是听见了吴钩发出的声音,他道:“狂风呼啸,大海翻腾?这是什么功法?”小师叔耸耸肩,对此并不感兴趣。主峰上的李堑回头望了一眼吴钩所在之地,眉头一皱,不知是福是祸。 “来了!”解书剑传音,李堑望向远处,在远处天际中剑气如虹向着卿黄山疾驰而来。李堑立于卿黄山最高之处,手中的黑色长剑出鞘三分,一道剑气冲出。 “噌!”只是一道剑气,逼停了日旭宫的十余位高手,他们凌空站立。持剑看向发出这道剑气的李堑。“来者止步。” “我乃日旭宫擎再天,特意来卿黄山探望。”十余位日旭宫高手之中站出一人,那人一声金黄色衣袍,周身散发出金光,让人看不正切他的模样,他眉心前有一柄巴掌大的金色长剑悬停。 “擎宫主,你来我卿黄山有何要事?”李堑现在是卿黄山的首座,她的话代表着卿黄山的态度。擎再天笑道:“堑堑,你我好久没见了。”张骑鱼听见擎再天叫唤的这句话,浑身打了个寒颤,他鸡皮疙瘩都起了。 李堑眉头一皱,只不过是一眼,这一眼催动的剑气,让擎再天眉心中的金色小剑光芒大盛,冲出擎再天三尺之外,护住擎再天周身。其他人被李堑的剑气所涉,微微退了半步。 “堑堑,昨日我看剪花村中有金光大盛,疑似有东西出世,那剪花村毕竟是在我日旭宫的范围中,所以我们来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擎再天向前一步,笑颜大开的和李堑说话。 李堑道:“那东西与你们日旭宫无关,走吧,要不然动起手来,只怕你们日旭宫中得有人在这身死道消。”擎再天却道:“你我关系虽好,可是这件事想来不简单,又在我日旭宫中,我一定得过问。”擎再天看了一眼卿黄山的阵仗,说道:“现如今卿黄山的前辈受伤,主事的七位实力不凡,可是和我们日旭宫还是有些差距,今日我来只是想看看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若真与我日旭宫无关,我答应你不插手这件事。” 擎再天这番话说出来,他身后的高手都觉得不妥,纷纷出言。可是擎再天是日旭宫副宫主,哪能容得其他高手多说。 郭河桥传音给李堑道:“师姐,这件事我们绝对不能让日旭宫知道,他们绝对会插手,到时候事情不大好控制,一旦整个苦境都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会闹翻天,只怕有些久不出世的强者都会出世来我卿黄山。” 香袖道:“师姐,今日哪怕动手了得罪的也只是日旭宫而已,但事情泄露出去,只怕我们要与整个苦境为敌。” 李堑对擎再天说道:“我卿黄山向来只有邀请别人来,别人才能来的份,而你们并没有我卿黄山的邀请。” 擎再天听李堑的话,心中一急劝道:“堑堑,我们就只是看看,我保证绝不出手抢夺。” 徐白衣脚下万剑凌空,他走在万剑之上,万剑沉浮,他挡在了擎再天和李堑的中间道:“擎再天你的对手在这。” 李堑转身守住了徐白衣的那一峰。擎再天见状,只能叹息一声,他对徐白衣道:“白衣,今天谢谢你了。” 擎再天轻声对自己身边的高手说道:“动手吧。”说完这番话,擎再天看了一眼远处的李堑。随擎再天而来的十五位日旭宫长老高手,散落在各峰,准备进攻卿黄山。 奈何门中卦师算出金光涉及天地变化,擎再天心中暗自叹息。 李堑以一敌三,柳适穹以一敌三,郭河桥以一敌三,解书剑、香袖、张骑鱼以一敌二。 张骑鱼皱着眉头道:“你们这是瞧不起人啊,大师姐以一敌三就算了,可是就连郭河桥都要以一敌三了?” 香袖手中的蝴蝶飘飞,她身上的香味直入围攻她的那两位日旭宫高手,她盈盈笑道:“你们也看不起我啊。”卿黄山门中弟子抬头上望,他们要看到一场大战。 徐白衣脚下万剑齐飞,他对擎再天道:“好像我们有七八年没有交过手了,上次是平手,今天不知道我胜还是你赢。”擎再天欲言又止,他犹豫道:“你死我活。”徐白衣神色微微一冷,他道:“我知道了。”死战。 “藏兵决。”擎再天手中一柄与金色小剑一模一样的剑自虚空浮现。 两人在刹那之间动起手来,电光火石之中,擎再天冲入了徐白衣的万剑之中。 此刻的万剑之中是杀机重重的剑池,剑池之中黏稠的是徐白衣的剑气。 李堑那边拔出了黑色的长剑,长剑一出,剑光冷然,剑芒吞吐,她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手中的长剑随身而转,剑影将她周身尽数覆盖,出剑的角度刁转狠辣,围攻她的三名高手无法近身。 香袖则是直接化蝶,漫天飞舞的蝴蝶都可以是她的化身,这些蝴蝶看似姿态优雅,实则每一次扇动翅膀都是一次杀机,那两名日旭宫的高手刚一交手,就已经被香袖所伤。 柳适穹则是手持一柄血色的长刀,他的打法非常狠厉迅猛,刀刀都是无可抵挡之势。其他几人的攻势都非常迅猛,日旭宫中的高手堪堪能够抵挡的住,短时间两者都无法攻破对方。虽然日旭宫高手辈出,与卿黄山也是同一等级的门派,可是当中顶尖天才和高手都死在了流云山的动荡之中,那一场动荡卿黄山也牺牲了不少门中弟子。 除去在外为师伯师叔找治愈方法的五个弟子外,他们那一辈也就剩下了李堑他们七个。 可是他们七个都是从流云山动荡之中熬过来的天才高手。 百里外的元宗门龙文铭、张文香、华秀山紧盯着卿黄山的变化。“好厉害,剑气冲天,元气如大海呼啸。”龙文铭赞叹了一声。华秀山道:“这就是苦境顶尖门派的实力。” 吴钩还在体悟他那篇功法,随着联系时间越来越长,他体内的金光愈发光明。而他却也不知外面卿黄山的战局已经爆发。徐白衣的万剑凌空将擎再天困在其中,擎再天是日旭宫中的天才高手,在流云山动荡之中其战力不弱于徐白衣和李堑,要想他们两人分出胜负,只怕要个几天几夜。 徐白衣万剑凌空凝成剑池,威力极大,两人战离卿黄山十里之外,山峦满是他们两人的剑痕,险石被击碎掉落山地。 擎再天一柄小飞剑左突右突,欲突出重围,它与擎再天的长剑相得益彰,互相配合,在万剑凌空的剑池当中杀出一片立足之地。 李堑一剑震飞周不同,回首看了一眼十里外的战局,在这些人当中只有擎再天实力最强,刚才被她震飞的周不同,当年也是她的手下败将。空中传来香袖的笑声,笑声一起,一个蝴蝶刚好落在了日旭宫高手的眉心,随后这位日旭宫高手眉心冒出一滴鲜血,身子掉落下卿黄山的悬崖。 “师弟!”另外一名高手怒吼一声,一剑刺来,这一剑如同流光,剑尖中爆发出耀眼剑光。 “死吧!”这一剑让香袖避无可避,这一剑直刺如香袖的心口。在剑尖之上,一只蝴蝶被一剑刺穿成两半,香袖就此消失。香袖银铃的笑声没有停止,高空中的蝴蝶还在翻飞,日旭宫中的高手剑光护体,可是这些蝴蝶无孔不入。他被蝴蝶包围了。 郭河桥手中的武器却恰似一座木桥,他在桥一端,日旭高手在另一端,无论日旭宫高手如何靠近,都无法靠近他这一端。“这是郭河桥的步不离桥,极为厉害的身法,大家都小心。”一名曾经和郭河桥交手而不死的日旭宫高手提醒他的师兄师弟。 郭河桥哈哈笑道:“赵不一,亏你还记得我的招数。”赵不一怎能不记得,当初他差点死在桥上。 第六十七章 攻山 卿黄山和日旭宫两相鼎力,是中州的两大顶尖门派,在苦境也是赫赫有名,自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当中年轻一辈恩恩怨怨不少,却也未曾发生攻山这种事。 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牌,谁也不愿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明面上双方都没有和对方过不去,可是这次日旭宫居然攻山,这让很多修行者十分不解,没有必要打死打活,又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在洗身洞中修养的卿黄山老辈山北晴也权当日旭宫只是找个借口来试探试探卿黄山。 所有日旭宫肯定回来更厉害的人物,要不然怎么试探?连这一辈卿黄山七峰高手都打不赢,还指望着老辈能出手? 卿黄山西去三百里有一高山,高山上七名身穿金黄袍子的高手正目视着卿黄山方向。 在七人身后盘坐在地上有一虬髯大汉。 “宫主,已经有门中高手死了。” 虬髯大汉缓缓睁开眼睛,此刻他出气如龙吟,他呼出了一口浓黑的浊气,他身前七人纷纷退散开去,只见这股黑气将高山上一块巨石击打的粉碎。 虬髯大汉站起身来,他道:“你们说我再天孩儿能否杀掉徐白衣或者李堑?” 一名手蒲扇的汉子站了出来,他道:“宫主,再天天资聪颖,与那卿黄山徐白衣和李堑不相上下,再天很难杀掉他们。” 虬髯大汉哈哈一笑道:“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与我再天孩儿的天资相提并论,卿黄山也只不过有一两人而已。” “宫主,现在我们是否攻山?再等下去,我们宫中其他高手只怕也撑不住了。” 七人当中有一长得鹤发童颜的人站出来询问。 虬髯大汉眼睛微微一眯,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各位师兄弟,今日我们攻山一来为得是卿黄山中的洗身洞能化去我体内《九天凤凰》中燃体火气,二来为得是正醇师弟说的天地变数之事,今日还望各位是兄弟与我一起攻了卿黄山,灭了他们一门。” 日旭宫老一辈八位高手全部集齐,为得就是要将卿黄山灭门,毕竟已经攻山夺洞了,这种不亚于杀父之仇的事定然是不能给对方留下能够春风复苏的草苗。 在洗身洞的山北晴今日心中隐隐有不安,这种不安与他几十年前出手万里驰援自己的师弟的不安相似。 “七藏过来。” 山北晴唤了一声自己的师弟,卿黄山的小师叔赵七藏。 赵七藏回头看着池塘中沉浮的山北晴问道:“师兄怎么了?” “你过来!” 山北晴却是有些急了。 赵七藏摸不着头脑的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我问你,我卿黄山秘诀你全记住了?” “嗨,我以为说什么呢,早就记住了倒背如流,你觉着闷我现在就背给你听。” “我卿黄山高深剑法、阵法、拳法、掌法、刀法、身法、法外之身你全记住了?” “记住了啊。师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 山北晴心中稍稍安定,忽然他呼吸一窒,他感觉到有强者袭来,他的修为与自己相差不大。 “记住,学好这些东西,当你成为绝顶高手之后,要复兴我卿黄山。” 山北晴身子从池塘中浮起来,赵七藏第一次看见他师兄到底长什么样,断手断交,只剩下躯干和头颅。 山北晴和赵七藏说完最后一句话,洗身洞中露出一扇石门,山北晴意念流转,将赵七藏打入石门中。 石门后是万丈深渊,而随着赵七藏掉下万丈深渊的还有一柄长剑,那是卿黄山历代掌教的长剑。 赵七藏刚跌入万丈深渊之后,一道硕大的掌印自天地而来,直击卿黄山首峰。 李堑横剑直击,身形急退在首峰前,她手中的黑色长剑铮铮作响。 她看着这道大手印,手中长剑笔直刺出,很简单的一招,可威力巨大,在首峰掀起了大风。 “叮!” 这一剑顶在了手印中,让它再下半分。 “趁机杀了她。” 之前围攻李堑的高手掩杀过来,李堑举起手中的剑鞘,剑鞘之中凝结的剑气冲出,将其击退。 “这是蒲斗叔叔的遮天手。” 在徐白衣万剑之中的擎再天看见了那一手可握一桌山峰的手印,十分惊讶,随后他心中知晓。 “徐白衣,你我别斗了,听我一句,现在你带着李堑离开,钱浦斗现身,想必我父亲也来了。” 擎再天、徐白衣都不是愚蠢的人,知道日旭宫宫主擎阳嶂跑来卿黄山有什么事。 今日攻山,宫主亲临,就不再是简简单单马虎过去了。 徐白衣传音给其他师姐师兄,其他六人面色凝重。 李堑击退那道手印,就看见远处飞来八人,其中一个正哈哈哈大笑,她认识那人苦境有名的日旭宫遮天手钱蒲斗,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就是日旭宫宫主擎阳嶂。 山北晴离了洗身洞,飞到了首峰前。 “擎阳嶂。” 擎阳嶂看着断手断脚的山北晴,说道:“山北晴,你这些年在洗身洞修养,不知道你修为有没有长进。” 山北晴说道:“擎阳嶂,我好久没有领教你的《九天凤凰功》了,今日攻山,我这一副残躯,得好好领教领教。” 钱蒲斗喊道:“你们废话真多,我们就是来灭你们门的。” 钱蒲斗话说完后,一掌打出,这一掌打杀的是山北晴。 擎阳嶂身后其他高手都分布开去,有的与柳适穹他们交手,有得则是直接杀入了卿黄山弟子之中。 那些卿黄山弟子哪是这些高手的对手,只能沦落到被屠杀的境地。 “白衣。” 山北晴唤了一声徐白衣,徐白衣点头,他身后万剑之中分出千剑,这千剑拦下日旭宫高手片刻。 “护山大阵!” 随着山北晴的命令,大部分卿黄山弟子分开来手持长剑,摆出卿黄山的剑阵,镇山河。 擎再天没有再逼杀徐白衣,刚才徐白衣以一敌多,自己乘机逼杀,显得卑鄙了。 擎再天继续劝徐白衣道:“你带着李堑赶紧走,日后你们复山还来得及,若你们尽数死在这里,谁来给你们复山?” 第六十八章 卿黄山,灭 做人做到这份上,是十分难见的,明明自己父亲与他们撕破脸皮致人死地,还想着让对方退走,免得死于自己父亲手中,年轻人当真是不害怕春风吹又生的复仇怨火。 似擎再天这种做法,小师叔赵七藏倒是对徐白衣说过,说这是典型的“人模狗样”,什么是人模狗样呢,就是在其他人面前是人,在特别的人面前是狗。 赵七藏还说,一般来说,这种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流云山一役,擎再天一见李堑第一面就给自己种下了情种,这一种就是几十年的功夫。 徐白衣和卿黄山其他人都知道这段往事,可惜的是奈何郎有情,女无意。 擎再天见徐白衣不听劝,也只能手拉手,随后一剑刺穿了自己的臂膀,假装跌落了山谷。 徐白衣迅速抽身向后急退,万剑化为一剑,镇山河大阵用的是一柄名为镇山河的剑,而这柄剑向来是由卿黄山首座手持,不过这剑没有传下给李堑。 徐白衣要以自己的剑作为镇山河之剑。 他飞掠道镇山河之上,手持一剑,立于卿黄山峰顶。 擎阳嶂没有阻拦徐白衣,他有自己的自信,独身能横扫卿黄山。 擎阳嶂带来的七个人,死死围困住李堑等人,其他日旭宫高手退去观战。 镇山河阵一起,徐白衣一剑之力就可以引动镇山河之力。 镇山河顾名思义就是足以能够镇压天下山河。 擎阳嶂看见这道大阵大笑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够亲自遇见镇山河大阵。” 山北晴对徐白衣道:“白衣,你速速退去吧,留我卿黄山一脉。” 徐白衣手持利剑,镇山河的大阵将他包裹其中。 他浑身白光,说道:“师伯,今日我等要与卿黄山共存亡。” 山北晴叹了口气说道:“白衣,我一会使用奈何桥将你们送走,你们是我卿黄山仅存血脉,是我卿黄山复兴之望。莫不要意气用事,断了我卿环山最后的希望。” 徐白衣说道:“让小师叔走吧。” 山北晴犹豫了半分,他此刻与擎阳嶂正在对峙,对方迟迟还未出手似乎是在等些什么,越是如此,对方灭卿黄山执念越强烈。 山北晴下定了决心,问道:“我已让你小师叔逃去,可是如此一去,日旭宫必然要追杀你小师叔,如果你们也逃去,那他们必然以追杀你们为要,你小师叔方才有一条生路。” 这番话,山北晴传音给了卿黄山七子。 七子默然。 此刻,他们七子已经成了卿黄山的弃子了。 果然。 山北晴话音刚落,卿黄山下飞掠上来三人。 擎阳嶂顷刻之间开始动手。 山北晴虽然无手无脚,可是一身修为通天。 在他身前浮现一座硕大的古桥,古桥上雕刻有牛头马面、夜叉修罗、恶鬼色鬼、拔舌鬼、油煎鬼等鬼像,整坐古桥十分凶煞。 奈何桥,乃是接人投胎只用,接的都是死人。 此桥一处,擎阳嶂面色巨变,身形速退。 在退去之中,他双掌一运,怒吼一声,催发出漫天的焰火,焰火所过之处,石头渐熔。 “你们都给我走!” 山北晴一声怒吼,卿黄山七子和其余弟子皆被奈何桥接纳而走,踏上奈何桥就无回头之路,所以卿黄山所有弟子再无法回来,而至于奈何桥的通往之处,山北晴丝毫不知道,他只能有多远送多远。 那漫天的焰火涌向了奈何桥,奈何桥上散发出黄色的光芒与焰火抵抗。 可是此刻,吴钩还在闭目苦修。 擎阳嶂怒吼一声,运起《九天凤凰功》,他如同一轮大日冉冉升起,光芒耀眼。 山北晴看着擎阳嶂使出《九天凤凰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日旭宫先祖,在日旭峰顶悟出《九天凤凰功》,我早就想领教一下了,今日就看看是你《九天凤凰功》厉害,还是我奈何桥强。” 乍一看,天际之中有两个太阳。 可是细看,擎阳嶂周围有黑气萦绕。 擎阳嶂心中大怒,奈何桥送走卿黄山弟子,这意味着日旭宫必当面临着卿黄山的复仇怒火。 “这个老不死的想不到把奈何桥练到这种地步,宫主想要直接炸山,全歼卿黄山的计划失败了。” 围观的日旭宫高手轻叹一声,以后他们行走苦境就得多多小心了。 此刻奈何桥上的雕刻彷如活了过来,缠绕上了擎阳嶂,哪怕擎阳嶂现在就入一轮大日。 这些雕刻之中的人像都有迷惑人思只能,催发的人越厉害,威力就越大。 擎阳嶂挥动着自己的大手,不断的掌毙那些雕刻,若他再不快,那被雕刻封住了他的五感,他的神识就会落入奈何桥的轮回之道当中,成为一个废人。 日旭宫和卿黄山,双方都很清楚对方的实力到底如何。 可惜山北晴无法踏上奈何桥出手对抗擎阳嶂。 这也是擎阳嶂敢攻山灭卿黄的原因之一,山北晴半废,卿黄山七子落与自己两个小境界。 擎阳嶂用九天凤凰之功压制住了山北晴奈何桥传移之力,现在只要他走到桥头,就能一掌毙了山北晴。 山北晴也在疯狂的运转奈何桥之力,那些雕刻发疯了似得涌向擎阳嶂,碎裂了有重铸,重铸了又碎裂。 奈何山北晴一个半废之人,体内还有之前的旧伤没有痊愈,此刻他满头大汗,面目狰狞,断了的四肢裂口开始渗出血来。 这些伤都是之前他万里驰援自己师弟所留下来的,那道黑色缝隙里的人影,只是一招就断了他的四肢,还有一股黑色的力量渗透进了他的体内。在洗身洞中疗养多年,他的四肢依旧无法愈合,只能借用洗身洞中的天池止住他的流血伤势。 擎阳嶂离山北晴的距离越来越近,山北晴的四肢裂口再也止不住,留下黑红色的血液。 “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那原本从卿黄山山脚飞掠上来的三个高手见状,齐齐出声,双掌一运,以移山之力打向山北晴。 山北晴避无可避,口中一口鲜血突出,身体开始出现裂纹。 “你们是雁荡山的人。” 山北晴认识这一掌,这一掌名叫托天,能够托起上天之掌,威力强大,年轻时他曾与雁荡山的高手有过交手,战平离去。 山北晴身体开裂,唯独脑袋良好,他眉心中散发出一股雄浑的力量注入奈何桥,这是他最后的一股力量,用心头血换来的力量。 可见山北晴嘴角冒出鲜血,鲜血鲜红。 擎阳嶂浑身日光,脚步坚定,他的战力正在节节攀升。 “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山北晴哀叹。 擎阳嶂的《九天凤凰功》施展起来,有时间限制,如同日出日落一样,现在就是日升之时,擎阳嶂的功力在节节攀升。 山北晴实力难及,奈何桥已经被擎阳嶂踩踏出了一道裂缝。 “这山北晴着实厉害,我们兄弟三人合用托天掌,居然不能将他打的四分五裂。” 雁荡山三兄弟退后了几步,以免被牵连进去。 “我们大师兄年轻之时曾与他交过手,两者平手而退。” 其中一人惊讶的说道:“我们大师兄实力修为能与他相提并论?” “所以师弟,你千万不要招惹大师兄,要不然我们三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快看,擎阳嶂已经走过了奈何桥中。看来,我们卿黄山下布的托天阵不能用了,原本想着将卿黄山主峰给一举托走的。” 擎阳嶂已经走过了奈何桥一半的距离,开始向下走。 那些雕刻也逐渐无力。 擎阳嶂实力节节攀升,山北晴体内生机正渐渐流逝。 过来一刻钟,擎阳嶂打到了山北晴身前,山北晴身后的奈何桥碎裂消失。 山北晴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掉落下去。 擎阳嶂托住了山北晴。 两人落在卿黄山上。 擎阳嶂看着满身伤痕的山北晴沉声道:“山北晴,你修为实力着实让我佩服,如果你的师兄弟都还在,我日旭宫也绝不会前来攻山。可惜啊。” 山北晴哈哈惨笑,笑中有泪,他道:“擎阳嶂,你的修为实力亦不差于我们,我临死之前还能够悍然一战,就足以了。不过擎阳嶂,你日旭宫就等着我卿黄山疯狂的报复吧。” 其他人也落在了卿黄山上,此刻的卿黄山满目疮痍。 擎阳嶂道:“我敬了三分,你死后,给你留下全尸。” 说完,擎阳嶂欲一掌毙了山北晴。 就当此时,时间过于凑巧。 吴钩从闭目苦修中醒转过来,他周身流动着红黑金三色,诡异非常。 一股让人绝望的黑色自吴钩所处之地散布开来。 擎阳嶂面色一凝,喝到:“退去。” 其他人速速急退,只留下擎阳嶂一人于此。 吴钩直冲了出来,看着眼中看着满目疮痍的卿黄山了了发生什么事,他对着擎阳嶂喝到:“吾乃大唐将军,不得放肆。” 他想要救下山北晴,虽然知道擎阳嶂的修为必然通天,不过人依旧要救。 擎阳嶂哈哈大笑道:“你应该就是那涉及天地变数的人,想要救他。” 擎阳嶂停了笑声,对山北晴道:“山兄,你死吧。” 他一掌毙了山北晴。 第六十九章 黑色大手 吴钩看见山北晴被擎阳嶂一掌击毙,怒吼一声,那弥漫的黑色扑向了擎阳嶂。 擎阳嶂运转起《九天凤凰功》,自身又化作一轮大日,试图照亮自己眼前的黑暗。可是这并无效果,就连那天空中悬挂的太阳也未曾驱散这黑色。擎阳嶂心中泛了惧意,可是他并未速速退去,而是一拳挥出,这一拳携裹着火焰,这火焰能将石头烧化,这是《九天凤凰功》中的凤凰涅盘之火!擎阳嶂一拳就将吴钩击飞出去。 吴钩滚落在地,口中咳出鲜血。这次金阵中的功法《镇压》丝毫不起作用,只能是保住了吴钩一命,境界相差可谓是天差地别,就算是吴钩能够掌握金光能够驱动体内的黑色,可依旧被擎阳嶂一拳击飞。 这一拳擎阳嶂全力而为,让吴钩咳出了鲜血,这让擎阳嶂心中稍稍安定,自己能够伤到他。 在擎阳嶂眼里,吴钩只不过是天开阖境的修士,能够在自己全力而为的一拳之下躯体存活,已经是奇迹了。而这种奇迹被擎阳嶂视为是那股黑色力量的作用。擎阳嶂抬头望天,炽烈的阳光没有将黑暗趋势,可想而知这股黑色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此刻黑暗已经将卿黄山遮蔽,在黑暗之中传来雷鸣之声,在远处的人看一看看见黑色的闪电在卿黄山炸响。吴钩双眼中黑色一片,擎阳嶂觉得吴钩现在的气息十分恐怖,不是修为的恐怖,而是此刻吴钩躯体内散发出来的意识让擎阳嶂觉得恐怖。他不敢直视吴钩的双眼,刚才他只对视一息,便觉得那双眼睛之中会将自己的神思带入黑暗之中。 擎阳嶂直接退出了卿黄山。 “宫主,这是发生了什么?”钱蒲斗看着眼前的黑暗,心中也是十分压抑,一向斗志昂扬的他,此刻没有任何战斗的欲望。 擎阳嶂面色阴沉,半响之后才道:“这是黑暗,和流云山曾经出现过的黑暗一模一样。”日旭宫高手中一阵骚动,他们对于流云山当中曾经出现过的黑暗感觉到心悸和恐惧,这种恐惧是出自面对那种黑暗时的绝望。 “这就是涉及天地变数的人,就是他。”吴钩走到山北晴身旁,将自己的衣衫盖在了山北晴身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卿黄山外的日旭宫高手,心中充满了杀意。卿黄山中依旧电声雷鸣,粗大的闪电现在不断的打在吴钩身上。 在苦境中不知名不知方向的地方,一道黑色的缝隙在天地的尽头沉浮,缝隙之中十分安静,如同一幅画上的墨渍。 而此刻黑暗之中有东西在蠕动。缝隙之中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同样如黑暗一样漆黑,他抓向了遥远的地方。 一道粗大的闪电劈向了卿黄山山峰,山峰被打碎,化成漫天石粒。吴钩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打得粉碎的山峰,他觉着黑暗之中有人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黑暗,和他在天坑之中看见的黑暗一样。 擎阳嶂沉声说道:“我们快退。”就在此时,在卿黄山的黑暗之中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没人能够看得清。可是就是这只手将吴钩给抓住了。卿黄山的黑暗瞬间消失。 光明重现卿黄山。打算退走的日旭宫等人停住了脚步。他们看见一道黑色的手从天际上冒出来,抓住了吴钩。 擎阳嶂恐惧的大喊了起来,这只手和流云山的手一模一样,这只手覆灭了山中全部的高手。 黑色的大手似乎要将吴钩擒走,可是在吴钩的头顶浮现出一个金光大阵,这道金光大阵阻挡住了这只黑色大手。 吴钩渐渐被从黑色大手中拉了出来,金光大阵笼罩住了吴钩,那只黑色的大手又抓住了金光阵。在金光大阵之中,渐渐冒出来白光。 元宗门内,华秀山头顶也浮现出来一道白光。“这是怎么回事?”华秀山感觉这道白光有一股力量将自己吸走,无论他怎么反抗都没用。 “华兄!”龙文铭和张文香大喊道。华秀山身体开始渐渐消失了。 在卿黄山上,那道金光中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粉碎。 黑色大手瞬间消失在了卿黄山上。擎阳嶂等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良久之后,钱蒲斗说话了。刚才就如同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在那只黑色大手面前,钱蒲斗浑身都不敢动弹。 擎阳嶂松懈了下来,他的衣服被他的汗水打透了。 “呼。”所有人都长长出了口气。擎阳嶂看着被摧毁于一旦的卿黄山说道:“今天卿黄山被灭了。”众人沉默。 今天的事情太过于震撼了。流云山那道黑色的大手再度出现,这是他们的噩梦。 “派人将卿黄山内的东西轻点一下,有用的全部搬到日旭宫。卿黄山的七座险峰就拜托雁荡山的高手将它移到日旭宫旁吧。派人发出通缉令,见到卿黄山的人格杀勿论。”雁荡山的高手默默点头了。 所有人对于今天的事都还需要消化消化。自此之后,卿黄山在苦境被抹去。 金光大阵被捏碎之前,吴钩被白光吸走了,等他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是被两只鸟给叫醒的,两只鸟看见自家的树下躺着两个东西,这两个东西好像是林子外的另外一种动物,它们大叫了半天,发现毫无作用,干脆直接拉了一泡屎给吴钩。刚好落在了吴钩的嘴巴上。吴钩醒过来,感觉自己嘴巴上有什么东西,有些黏糊。 他用手擦了一下嘴巴,感觉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只能用手多擦了几次,吐了几口口水。他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当他撑着树爬起来时,看见还有一个人躺在自己身旁,他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那是秀楼的华秀山。 吴钩看他没醒,手中运气,欲一掌杀掉华秀山。 当华秀山双眼迷迷糊糊时,隐约看见一个人的手掌打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挨了一掌。幸得华秀山修为已达抱一境,有护体元气。这一掌只把华秀山打了个半晕。可是头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有些反应过来,他就地翻滚,躲开了吴钩。 吴钩飞身扑了过来,对着华秀山的头就是一脚。华秀山下意思用手护住头部,吴钩这一脚踢在了华秀山的手上。而华秀山的手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秀楼的玄玉掌。吴钩这一脚力道迅猛,裂石不在话下。华秀山的玄玉掌完好的护住了他的头。然而华秀山没有支撑他力道的支撑点,他被吴钩一脚踢转,在地上转了好几圈。 绝对不能让华秀有任何清醒的机会。 吴钩虚空一握,一把刀影自他手中浮现,这柄刀直斩华秀山。这一下,华秀山避无可避。 “砰。”华秀山清醒过来,他一掌拍在地上,身形凌空飞起,堪堪躲过了吴钩这一刀。“嗯?”华秀山看着自己腿部鲜血直流的刀口。他晃了晃脑子,让自己清醒一下。 “是你?吴钩。”华秀山终于看清楚了刚才一直袭击自己的人,吴钩。 “今天我看你如何还能逃出生天。”华秀山的笑很得意。自他身后万里长河又一次浮现出来了。 “今天就是你葬身于此的时候。”吴钩小心翼翼的退后两步,他暗暗运作体内元气。 华秀山的万里长河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吴钩握住的刀影渐渐消失,他现在又在蓄意。吴钩只有蓄住了刀意,才能使出《镇压》当中的一刀,那一刀叫做力劈华山。 很简单的一个招数名字。 可是华山有了“天下之根”之称,曾有书院先生考证大唐民族最初形成并居住于“华山之周”,且大唐九大观日处之一就在华山之上,又是三山五岳当中的西岳。因此说来,华山绝对不一般,如为大唐民族起源之地,那必然是拥有天下气运的地方,能够将其一刀劈开,可见这一刀之厉害。 吴钩蓄的刀意,就是这力劈华山的一刀。他希望这一刀能够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你所依仗的卿黄山已经覆灭了,今天我看还有谁能够救你!”华秀山笑的很得意,他身后的万里长河扑向了他。 一个不会水的人掉入汹涌的河中,唯一的结果就是那个人死在汹涌的长河之中。现在吴钩和华秀山的处境就是这样,吴钩落入了华秀山的万里长河,那他就只有被汹涌河水淹没的下场。不过落水之后,终归是要扑腾一下,美其名曰挣扎。用力的挣扎。 吴钩在不断的逃命,他挥出他的拳头击打万里长河的浪花,要在长河之中打出一片能够供他存活之地。可是万里长河不断的将他冲退,不断的割裂他的肌肤。平日里如果是说以身击打长河大浪,那是多么豪气壮志。吴钩可没有这么多闲情,一不小心,他就只能死在这里。四周的树木纷纷倒塌,忍受不住万里长河的锋利剑气。 第七十章 削皮 现在吴钩退无可退,现在他面对的是万里长河的正面冲击。 万里长剑直接将吴钩冲退十丈,剑气如骨,刚练成《镇压》吴钩便又受了大伤。 万里长河被华秀山卷起。华秀山站在万里长河之上,看着吴钩,他道:“今天我就要将你断四肢,扒皮抽筋。”在吴钩头顶一道刀影浮现。一刀斩下,这一刀斩开万里长河三丈,吴钩瞬间抽身后退。 “还想走?”华秀山冷笑一声,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折磨吴钩的办法。那就是万剑穿身而过,将他的皮,一点一滴的剥下。 华秀山彻底明悟了过来,下手更加凶狠了。吴钩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天门开阖境界,虽然练《镇压》之后,从天门开阖下境升到了上境,可是离着抱一境界还有好几个大境界,每一个境界会有每一个境界的奥秘,大境界的悬殊如同天堑难以逾越。 念头一起,吴钩身体上又添了好几道伤口,这些伤口都是带皮而走,不消一会,吴钩的左臂就漏出了嫩肉。 剥皮的剧痛,差点让吴钩失去意志。吴钩的惨状让华秀山哈哈大笑起来,第一次他喜欢上了虐杀敌人的感觉。 接下来,左手的皮被切了个干净。吴钩疼的脸都变形了,他不断的被华秀山虐杀,不断的惨嚎。 “草拟你了个大娘。”吴钩哀嚎着、怒骂着。惨叫声越大,怒骂声越响,华秀山就晓得越开心。 马布风是他唯一的独子,当年华秀山的妻子马云燕被敌人所杀,临死前嘱托华秀山照顾好他们的儿子华布风。马布风这个名字是华秀山为了纪念他的亡妻而改姓。 吴钩杀了马布风,日后他要怎么去见他的妻子。唯有虐杀吴钩,才能让华秀山感觉自己对妻子有了一个交代。 吴钩一直逃,华秀山不急于杀死他,他就有往前逃的路。跑出去几里之后,吴钩停了下来。他不想跑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吴钩感觉到自己的的哀嚎和怒骂,只会增加华秀山的乐趣,他唯一能做的,算不上抵抗的事,就是不哀嚎、不怒骂,而只求一死,不让华秀山沉浸在这样的乐趣当中。 断了别人的乐趣,却是最不能让被人忍受,不过现在可是生死光头。 可吴钩偏偏放弃了,他宁愿让自己一死换取别人的不快活。吴钩忍住了万剑过体剥皮止疼,努力保持自己面色不变,强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就站在原地接受华秀山的万剑过体。 “你为什么不叫?你为什么不跑?你跑啊,你叫啊。”华秀山急切的催着吴钩向前跑。吴钩屹立不动,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你跑啊,你快跑啊,你快叫啊!”华秀山尖叫着让吴钩向前跑。 吴钩皮肤一寸一寸的掉落在地上,血流不止,他直勾勾的看着华秀山,无论华秀山如何吼叫吴钩就是不跑。 四周的林子很安静,吴钩的专注力全部集中在了控制自己上。华秀山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他只想让吴钩哀嚎。所以在一道手印快要达到华秀山时他才发现。他集万里长河之力对上这一道手印。“噗。”华秀山被一掌打飞,口吐鲜血的他只有依靠大树来止住自己的身形。撞断了三棵大树之后,华秀山停住了身形,随后他迅速逃离了这里。 刚才那一道手印,一掌就败了他的万里长河,这样的修为远胜过他,又有强者高手暗助吴钩。吴钩见华秀山逃了,强忍着疼痛喊道:“多谢前辈相救。”半响,也没用传来任何响动。 吴钩这才忍不住哀嚎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片林子,找到人家给自己医治手臂。他听着附近有流水声,沿着那个方向找去,水边一定会有人家。能够支撑吴钩的只有他的意志力。兴许吴钩该去拜佛烧香,求佛祖给他改一改运,这段时间他接连受伤,不到四个月,他已经受了五六次伤了。 难道是李清栏?自从自己遇见李清栏之后,才开始频繁受伤,莫非是说李清栏与自己五行相克、八字不合,自己被她给克住了。 吴钩一边走,一边想着有的没得,让自己好过一些。每走一步,都是对他意志力的考验,他很想就倒在地上睡过去,睡过去也就意味着永远可能都醒不过来。 这日头从东升到了头顶。吴钩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他从林子中看见远处好像有一座城池。 他脑子开始晕乎起来,走路很不稳,东一步、西一步,再向前一步。“那有一座城,那有一座城,四四方方城里十万人,八万去打仗,还剩两万人。打一个字,打什么字?”吴钩自己和自己说着话,这是他母亲以前和他打的字谜,让他猜。 “这个字是界字,世界的界。”“一字两个月,不可猜作朋,这是什么字?” “这是什么字,这是用字。”吴钩和自己说话的身影越来越小了,那座城也越来越模糊了。 长安城门口,来来往往,摩肩擦踵,十余位军卒站在那里,来回走动。守城门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一站就是一天,站久了腰酸背痛是常事,这就和痔疮一样,十人九痔,他们是十人九痛。 等年纪久些,就多了那老腰就不行了,也只能靠来回走让自己松快一下。 王光年是城门官,守城门有八年了,以前在边军戍边吃了不少苦,对于这守城门的事来说还是很乐意,一来离家近,二来没有危险。什么人敢放肆,来攻打长安? 他每天就乐滋滋的站在城门口,看着来往行人,看了八年,现在练成了神功了,只要他看过那个人一眼,他就不会忘记,刚开始他手下的士卒还不信,后来试了试还正是,附近村子里来长安的人,王光年可是如数家珍。 他凭借着这项能力,成功的被大唐的谍网选中了,成为了当中的一个谍子,这相当于他又来了一笔外快,毕竟谍网只要求他站在门口,看人。 当他看见城门外踉踉跄跄双手露出嫩肉的年轻人时,心中回想了一下谍网给他的那些盗匪飞贼的恶人的画像,发现长得不像当中任何一个人。“这是造了什么孽?双手的皮被削了下来。”王光年和身边的小卒问了几句话,王光年正想着这时候金帐王庭使团来长安,上面也有招呼,说是不要让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随意走进长安城。 王光年知道上面的招呼是什么意思,是要在别人面前维持好大唐的风仪。王光年却是一脸晦气,对金帐王庭还需要以礼相待?死在金帐王庭手中的唐人百姓可不少,他头顶上那些当官的只知道瞎咧咧,充自己的面子,觉着唐人就高人一等。啊呸,大唐从不高人一等,只是他勇武、自信、海纳百川而已。 王光年走了过去,他没想扶这个年轻人,扶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他的痛嚎起来。“诶诶诶,年轻人,你不能进城,你要治伤,从这往西走,那里有一个药堂。” 王光年拦在了年轻人身前。 “那有一座城,那有一座城,四四方方城里十万人,八万去打仗,还剩两万人。打一个字,打什么字?”年轻人晕晕乎乎的细声念叨着这句话。 “什么?”王光年没听清楚,年轻人说的话,他附身问道:“什么四四方方?什么还剩两万人?”“这是界字,世界的界字。”年轻人抬头看了王光年一眼,他向前踏了一步。 “等等。”王光年觉着年轻人长得很熟悉。他侧过身子,认真的看了年轻人一眼。“你是吴钩将军?!” “来人!”王光年想起了前几天上面给他的一张画像,说是看见他就立马上报,如果受伤就立马带人去林国公府请人或者以加急方式通报谍网。 “来。”王光年蹲下身,背起了吴钩,他对身边的两个小卒说道:“你们扶好将军的手,不要让它碰到其他东西。”王光年背起吴钩就往林国公府跑。边跑边喊让路。 正当他们刚跑进城门时,几个锦袍人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人见王光年背着一个双手没有皮的人往城里跑,怒喝道:“混账东西,我告诉过你们,不要让有碍瞻荣的东西京城,你们居然还敢带着跑进来!”王光年抬头一看,他看过这个人的画像,吏部侍郎宏古建。 “宏大人。”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再交代,你就这样当你的城门官?”很显然这位宏大人对王光年的印象十分不好,幸好王光年背后是谍网不用看着吏部的脸色行事,他道:“这人命在旦夕,不能见死不救。” “哈,宏大人,看来这吏部管辖百官之位,有些松懈啊。使团在京,让他们看见我们大唐这种样貌,怕是惹人笑话。”王光年却不想理这伙官老爷,现在吴钩的性命要紧,他虽然不是漠北出身,可是对于这种建功立业的猛将还是心中敬佩。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了,我让你马上把这个人丢出城外!这是官命!”情急之下,那位宏大人伸手拉王光年,可好死不死碰到了吴钩的手臂,吴钩无力的哀痛一声。宏大人立马从怀中拿出丝帕擦拭自己的手。 “宏大人,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可是吴钩将军!” “吴钩将军?什么吴钩将军,你若不马上讲这个死人丢出城外,明日我就让你当不成你的城门官!谁知道这个人身上染着什么瘟疫,本官还得去找名医诊疗!晦气。” 第七十一章 不振的雄风 王光年想着不能在这里耽误世间,背着吴钩就往前跑,可是宏建古一个箭步挡在了王光年身前,伸手一推,将王光年推倒,吴钩摔倒在地,双手触地,他立马清醒了过来,哀嚎不已。 “刚才我没称本官,是没让你面子上难看,现在本官称了本官,那就代表着本官现在的话是吏部的命令!” 宏建古满脸怒气的看着王光年道:“现在就被撤职了。” “你们把他给我丢出去。” 宏建古指着王光年身后的小卒,让他们把吴钩给丢出去。 可是那两个小卒并没有听从宏建古的话,他们隶属军部,宏建古的命令并不起作用,能指挥军卒的只有军部的人。 王光年站起身,眼睛盯着宏建古沉声说道:“宏建古,你别在这得意忘形,这位是吴钩将军,他要有事,你全家都不够斩杀的。” 王光年小心翼翼的将吴钩背在身上。 宏建古闻言,大怒道:“什么吴钩将军,本官位吏部侍郎,从来没有听说他。” “啪。” 宏建古吃痛不已,摔倒在地,他左脸上有一道红色的血痕。 “啪!” 又是一鞭子,这一鞭打向了宏建古的右脸,宏建古鲤鱼打挺,一手抓住了那条鞭子,他看向使鞭子的那人。 坐骑高头大马,身穿明光铠,身后有十余名骑卒手按腰刀,杀气腾腾。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当街殴打吏部侍郎。” “我?北衙禁军左羽林军统领秦知武。” 那使鞭子的人看向站在宏建古身边的一个大汉,笑道:“呢不勒奇将军,好久没见了。” 身穿锦袍的呢不勒奇拱了拱手笑道:“自辽东一别,有八年了。” 北衙禁军,隶属归皇帝直接指挥,主要职责就是保卫皇帝,编为为六个军,分别是左右羽林军、左右神武军、左右龙武军。 这位与呢不勒奇久别的将军就是北衙禁军的左羽林军统领,是武勋世家秦国公府的独孙。 “还在费什么话?还不把吴钩送往林国公府?” 在秦知武身后传来一道不耐发的声音,一匹白马走上前来,马上驼着一个劲装女子。 “是,公主殿下。” 秦知武身边亲卫将吴钩接到马上,一行十余人欲往国公府赶去。 李清栏却又挺住了马,她对秦知武道:“先让人把他送到国公府,请御医诊疗。” 秦知武知意,他身边的八名骑卒带着吴钩疾奔而去。 李清栏掉转马身,对着宏建古等人说道:“你们刚才对本公主行礼了嘛?” “臣等见过公主殿下。” 李清栏骑在马上,看着他们这一伙人,没有叫他们起身。 “宏建古?” “臣在。” 宏建古向前走了一步。 李清栏握住马鞭,对着宏建古挥了两鞭,这两鞭打的宏建古皮开肉绽。 “你!” 宏建古惊怒的看着李清栏。 李清栏冷笑的看着宏建古说道:“记住了,这一鞭只是让你皮开肉绽,以后再惹我,我让你人头飞起!你说你不知道吴钩将军,那你还当什么吏部侍郎?我大唐荣威不在你这等餐素尸位身上,在那边疆戍边的将士身上。你今日之所做是在辱我大唐荣威。” 说到这里,李清栏俯下了身子,看着怒火冲天,却又在克制自己的宏建古笑道:“你和这个呢不勒奇是书院同窗吧?你是在你的同窗面前来张扬你被皇家赋予的权利,说明你不如呢不勒奇,要不然你不会用这种方法显示你阳痿的“雄风”,你真可怜。” 一个大唐公主说出这种话,十分,让人感觉诧异,其他人没有感觉到她作为公主的风仪。 特别是,雄风她咬的特别重。 这番话说出来,秦知武哈哈大笑起来,他在李清栏面前不用像自己的士兵忍住笑意,他是国公府独孙,和李清栏自幼相识。 李清栏说完这番话,看向呢不勒奇,她说道:“呢不勒奇,我没记错你是攻飞檐关是输给了吴钩将军吧。” 呢不勒奇楞了一下,然后笑道:“对。” 李清栏又看向宏建古,她耻笑宏建古道:“听见了嘛?雄姿勃发的宏大人,你不行。” 又是一鞭子,这一鞭打实了,打在宏建古的另一侧脸上。 “驾!” 李清栏带着北衙禁军奔驰向了林国公府。 王光年看着宏建古的模样,哈哈大笑,带着自己的小卒回到了城门口,继续守城门。 其他人纷纷告辞,呢不勒奇也笑着走了,只留下宏建古还站在原地。 今天宏建古的事将会传遍长安,因为它将会成为新年来最好的谈资。 “吁。” 秦知武的手下敲开了林国公府的门,小心翼翼的将吴钩抬到了秋桐院。 得到消息的李淑然带着罗技赶了过来,她看见床上双手皮肤已经尽数被削去的吴钩,心中痛惜。 她急忙道:“立马去请长安御医、名医会诊。不肯来那就绑来,诊金十倍。”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个一人手上拿着本书跑来时,罗技已经在为吴钩疗治内伤。 片刻之后,罗技说道:“吴钩体内内伤无碍了,我为他诊治过后,他只需要调理几天即可,现在最要紧的是的皮外伤,他的双手的皮被削掉,又失血过多,如果他不能挺过去,就麻烦了。” 天色将晚,御医和名医都赶到了。 李清栏坐在桌子上,等着他们的结果。 林饮歌和林冷月满是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吴钩。 “那个宏建古真该死,清栏你还是用力轻了,要我只怕是得废了他,这才解气。” 林饮歌从秦知武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她觉着那个宏建古可能是金帐王庭的谍子,想让李清栏去查查她,之前因为吴钩始终的事,皇帝李映生可是给了李清栏一部分谍网的人手。 秦知武坐在后面,他今天是陪李清栏去城外打猎,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能够碰到他早就想一见的吴钩,不过没想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他道:“估计这件事宏建古没脸在朝堂上奏公主一本,像他们这种死要面子的人,以后绝对会使绊子给吴钩将军。” 李淑然没有和他们这群年轻人多说话,她现在想的是吴钩失踪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他身受重伤,但境界又高了两个小境界。 “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大夫思量好了,御医孙司温被众人推上前来。 他说道:“吴钩将军现在体弱虚兵,虽然内伤已愈,但外伤过重,现在我们只能拿人参吊住他的一口气,等过了三日,他能熬过来,那就无碍了。” 李淑然眉头一皱,问道:“你们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孙司温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修行宗门中有补血活命的灵丹妙药,若能寻得,机会就大增。皇宫内的丹药是由书院先生炼制,不能外用。” 李清栏起身对李淑然道:“姑姑,我去和父皇要。” 秦知武对李淑然行了礼,和李清栏一起回了皇宫。 第七十二章 家事 那位孙司温被留了下来,他本是御医院中的刀伤跌打大夫,明日他需要去宫里给三皇子看伤,三皇子前几日和金帐王庭的一个将军摔跤,把腰给摔伤了,这几天正叫唤着。 后来,太子来了旨意让他待在林国公府,三皇子的药和跌伤按摩让另外御医代替就行了。 孙司温知道现在朝中太子和三皇子正斗得如火如荼,不愿意卷入其中,只能依着现在太子旨意,李丰瑞是储君,比三皇子要名正言顺。 孙司温挺佩服吴钩的,双手皮肤被削去,流血过多,其他部分也不同程度的负伤,还能赶到长安城来。 “修士据说得天地造化,运天地之灵气纳为己用,想来这位吴钩将军全是托了天地灵气这才没死在路途中。” 孙司温今日就睡在了吴钩的内堂,一旦吴钩伤势有变化,他也好立马赶到。 李淑然和罗技出了秋桐院,林饮歌和林冷月追了上来,她们想听听罗技和母亲说些什么。 李淑然也默许她们两姐妹跟在自己身后,听听罗技的说法。 “吴钩体内的伤势是剑伤,他五脏六腑之中都有剑气凝聚,想来是秀楼一个使剑的高手,我怀疑是秀楼的华秀山,他的独门绝技万里长河用的便是剑。” 罗技顿了一下,回头看着林饮歌和林冷月说道:“你们两个有没有给吴钩功法修术,供他修炼?” 林饮歌闻言,大喜道:“罗爷爷,你是让我们给他功法修术修炼吗?” 罗技摇摇头说道:“吴钩体内很奇怪,有一股雄浑的天地元气运行,那种运行经络和方法我从未见过,绝非是国公府家传。” 说到这里,罗技的面色有些阴沉。 李淑然见状,便问道:“除此外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罗技叹了口气,他道:“吴钩体内有天坑的力量,我窥视了他的丹田与天心的位置,有黑色的力量流动,那股力量和天坑一模一样。而且还有一个温和的力量,似乎中和了那股黑色的戾气。” 林冷月细细一想,缓缓说道:“罗爷爷,按理说吴钩进入过天坑,他体内被天坑的力量侵蚀是一件并不意外的事情啊。” “却是不意外,可是让我意外的是,那股黑色的力量居然成为他体内运行的力量之主。按照祖上留下的记载来看,从来没有人能够纳那股黑色的力量运行体内,化为己用。这让我很担心,我担心吴钩会被黑色的力量所侵蚀,变成天坑里面那些东西。” 说到这里,林家的人不愿再多说,那东西是林家的禁忌。 “倒也不用过于担心,子无来信曾说过,他用清栏的眉间血镇压住了吴钩躯体,想我皇家气运能够镇压的住,等吴钩考入研院之后,再请夫子诊疗即可了。” 李淑然眼神扫过林饮歌和林冷月,她说道:“你们两姐妹不要把将你们今天听见的话传出去,特别是你,饮歌。你性子活泼,最耐不得性子了。” “母亲!” 林饮歌听李淑然在说自己,娇嗔一句,李淑然无奈的笑道:“你记住了就是,我先去休息了。” 李淑然的贴身婢女上前用灯笼照亮前路,罗技施礼送走李淑然,转过身说道:“你们两姐妹可听到了,千万不外传啊。” 林饮歌知道罗技这句话是特意和她说的,因为罗技说话的时候看着的是林饮歌。 林饮歌哼了一声,叫道:“我才不稀罕听呢。”,身子一转就折回了秋桐院。 罗技哈哈大笑起来,林冷月赶紧跟上了自己姐姐。 林饮歌气呼呼的坐在了秋桐院大厅内,被李淑然留下来照顾吴钩的仆人正在一旁准备夜晚给吴钩擦拭身子用的热水。 林冷月走进来,看着饮歌的样子,轻声说道:“姐姐,我们回去吧,大晚上我们留在这也无用。” 林饮歌气道:“等一下,等我气消了我们就走。” 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长安城内已经宵禁,金吾卫在皇城中来回巡视。 李清栏孤身一人急匆匆来到了大明宫,李映生还在大明宫处理公务,为了金帐王庭的和亲一议而暴怒。 门外候着的太监见是公主来了,有些难办,想要阻拦公主。 李清栏一把踢开太监,她推开了大明宫的门。 “是哪个混账东西,来人拖出去斩了!” 李映生听见开门声,把自己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指着大门处怒骂。 “父皇。” 李清栏轻轻施了个礼。 李映生见是李清栏,气消了大半,他微微侧了侧身子,说道:“清栏,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清栏走上前,站在李映生左右两侧的是太子和三皇子李祺。 太子李丰瑞见是自己的亲妹妹来了,对她使了个颜色。 李祺则是对李清栏拱手行礼唤道:“二姐。” 李清栏微微点头,她走上龙台去,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帕,半蹲在李映生身旁,给李映生砸茶杯的右手包扎了起来。 李映生的右手刚才砸茶杯的时候,用力过大,把自己的手给伤了,流了点血。 “父皇,别为朝中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他们要说便说,再怎么着,父皇才是大唐的真龙天子,他们只是臣子。” 李清栏说话的声音很柔,她站在一旁给李映生拍着背。 李映生沉声说道:“他们哪里还知道自己只是臣子?居然敢威胁朕,平日吃着皇粮,做的是人事?朕养的狼青看见朕打下的猎物都知道给朕护食,不让别人靠近,他们连狗都不如!” “大唐荣威是用和亲,是用女子换来的?凭借的是大唐的鼎盛换来的!” 李映生激动的拍着桌子指着门外大骂。 “好了,好了,父皇,别气了。气坏了身子,母后该骂我们不懂事,没在一旁劝着你了。” 李清栏给李映生按着头顶的穴位,轻声说道:“父皇,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就处理。您就把这事交给我吧,我把这件事给处理好,让他们无话可说。” 李映生转过身来看着李清栏问道:“真的?你有办法?和父皇说说。” 李清栏撒娇道:“我不和父皇说,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安全很多,父皇不相信我啊?” “父皇相信。” 李映生让李清栏坐在他身边,李映生现在做的可是龙椅,除了他自己能坐还有谁?除非,他驾崩了,太子继位。 “清栏啊,平日朕最痛爱你了,这次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嫁到金帐王庭,你是父皇的贴心棉袄。不像你这些混账哥哥弟弟,看父皇手流血了都不知道给朕包扎一下。” 李丰瑞翻了个白眼,谁敢上龙台上去啊,就只有李清栏敢。 李祺掰着手指头,不打算接自己父皇的话。 自己这个姐姐,可是李映生子嗣里面最得李映生意。 “给朕按按肩。” 李映生让李清栏坐下来,是为了她能够给他按肩,李清栏时修士,按摩穴位时,引入天地元气,让李映生感到清醒空明了许多。 “清栏啊,你深夜来大明宫,就是为了劝朕的?” 李清栏看了一眼李丰瑞,早先林冷月出的注意,算是得到了李映生的默许,毕竟李清栏刚才透露出来了能够解决,李映生也不反对,到时候真要追究,罪责也轻不少。 李丰瑞心中感叹,自己苦口婆心好几天,可能都不如自己妹妹的一通按摩。 “父皇,那个,今天吴钩被找到了,然后他有些伤,比较严重,孙御医说得用书院给您配炼的丹药吊住气,等过三天,吴钩这口气不散,那他算是熬过来了。” 李映生转过身来,看着李清栏说道:“你来就是为了那个吴钩?” “没有,女儿,不是听说父皇在大发雷霆嘛,来看看您,随便求个丹药。” 李清栏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父皇。 李映生面色变幻了好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女儿大喽,女儿大喽。” “去吧,去吧,” 李映生挥挥手,让李清栏赶紧走。 李清栏笑嘻嘻的走了,半响之后,李映生意兴阑珊的对着他的两个儿子说道:“儿女都大了,翅膀都硬了。” 李丰瑞和李祺两人低着头不敢看李映生。 “罢了,罢了。郭弃,摆驾。” 李映生摆驾回宫休息了。 李丰瑞和李祺两人等李映生走后,都松了口气,各自回去了。 李丰瑞走了一半,特意折回来,去看看李清栏是否拿到了丹药。 “哥。” “你这是要连夜出去?” 李清栏手中有一个玉质盒子,那是专门用来盛装丹药的。 “没呀,我让秦知武去,怎么了?” 李丰瑞皱了皱眉头,说道:“没事,今天事有点多,头有点晕,要不你帮我按按穴位?” 李清栏摆手道:“你去找你未来太子妃去。” “诶诶,好歹我也是你哥啊。” “哦,怎么样,你再烦我,我就打你。” 李清栏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李丰瑞退后了几步,他以前可没少被李清栏打,谁叫李清栏是修士,他又不是。 第七十三章 真恍如隔世 李祺在远处看着自己两个哥姐聊得很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哥啊,我们两个斗半天都不如二姐的一通按摩和撒娇啊。” 李祺身后一个小太监听到这番话,身子弯的更低了。 “怎么了?” 李祺半响没说话,这突然发问让李祺身后的太监吓了一跳。 “殿下,华秀山回来了,他说有要事和殿下说,希望殿下明日能够前去。” “可吴钩还活着啊。” 李祺的话泛着杀气。 吴钩,林子无的弟子,现在父皇压着吴钩的封赏未赐,这始终是扎在李祺心口的一根刺。 林子无没有子嗣,他后继无人,自己就有机会谋得漠北军统帅的职位,能安插心腹,虽然他暗中有将军投靠,可是五十万精锐的漠北军比其他的将军更让自己心热。 漠北军之位到手,那他离得天下就更近了一步。 “我的好哥哥,你承了皇位,肯定会杀我。我为了保命,只能和你斗上一斗了,我承了皇位会让你安享荣华富贵,我不如你,冷血无情。” 李祺嘴角半动,他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小时,他母亲说的话他至今还记得。 那个小太监不敢说话,他进宫的时候,他的干爹就说过宫中要会装聋作哑。 李祺走回自己的寝殿,原本李祺在外已经开府了,李映生念其公务繁忙,在宫中给他安置了一个寝殿。 小太监跟在李祺的身后,哒哒哒的小步伐走的很快。 在李祺的寝宫还有几份书文,李映生让李祺掌管礼部、工部,平日礼部、工部的书文李映生先大致批阅之后便交给了李祺,让李祺做最后的决断,这样减轻了很多李映生的负担。 李祺批阅这些书文也很用心,事情处理的井井有序,也让李映生对其恩宠又加。 太子和三皇子在朝堂上明争暗斗,李映生看在眼里,他也默许了他们两个的争斗,甚至这也是他所期望的。太子独大,他不愿意看见;三皇子只手遮天,他也不愿看见,他愿意看见他们两个互相牵制。 李映生手中的可是偌大的王朝江山,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一份传承千年的王朝基业。 当年李映生也是在各皇子之中厮杀过来的,不懂得阴谋诡计,不懂得帝王心术,以后怎么统辖大唐,让万邦来朝。 三皇子被他默许争夺皇位,是因为三皇子心智能力不弱于太子李丰瑞,其他的皇子想要动心思,一早就被他扼杀在摇篮里,废物来争夺皇位,只会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还不如只让他当一个安享荣华富贵的王爷即可。 李祺好好的看了这几份书文,才开始批阅,他批阅的速度很慢,他生怕下面官员给自己抠字眼,导致自己没有批阅好书文,这不仅涉及的是他的争夺皇位的大计,还涉及天下百姓。 四更一敲,李祺方才躺下休息。 夜深人静了。 真正的夜深人静。 有人说夜深人静杀人时,不知道今晚又会有什么人在睡梦中一睡不醒,事情繁忙的还有人来找他,不免尸体发臭,事情少的,尸体发臭了才有人发现。 吴钩倒好,有人守着他,不让他死。 吴钩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夜。 四天前孙司温就走了,吴钩吃了丹药,那口气缓过来,李丰瑞不放心,非得让孙司温待上三天。 吴钩手上都包裹成了两个布棍,他双手的皮被削了得等很长时间才能长出来。 为了帮助吴钩长出新皮,吴清远可是受李清栏的委托,天天来给他用道门的秘法活血生肤。 罗技只要吴清远一来,就站在旁边。 吴清远因此发了好几通脾气。 今天又是罗技把吴清远给赶出去,气得吴清远大骂,说自己不来了。罗技呵呵一笑,权当吴清远放了个屁,这种话吴清远说了好几遍,可是第二天他都会按时来。 罗技对吴清远喊了一句:“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像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人。” 吴钩在这么多人的治疗下,好了很多,虽然双手很痒,但没有当时华秀山给他剥皮时的剧痛了,所以他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呻吟,只是觉得有些头晕。 负责全天照看吴钩仆人看见吴钩醒了,小心翼翼的扶起他,喂他了一些熬好的药粥。 吴钩让仆人不要扶他,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他的双手不能动,走路的时候让他很不舒服。 “看来这功法了得,自己昏睡了好几天,它却在缓慢运转吸纳元气补给我身。” 痛苦伤病这些对吴钩而言算不得什么,得到一套厉害的功法,能够让他将这一切都忘记。 可是等他高兴过了之后,他才想起卿黄山。 吴钩坐在仆人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心中悲伤。 “苦境与大唐属不同的世界,自己也不能帮他们报仇。若以后我能再次回到苦境,我必然以我一身之修为歼灭日旭宫!” “喂,吴钩。” 吴钩正出神时,林饮歌跑过来,林饮歌叫了吴钩好几声吴钩没有反应,这下林饮歌拍了吴钩的肩膀一下。 这一拍,牵动了吴钩手臂上的肉,将吴钩痛醒。 “还活着啊。” 林饮歌笑道:“我刚才看你在那一动不动,还以为你死了呢。” 吴钩笑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嗯,是好久不见了,你消失之后发生了很多变化,恍如隔世啊,我告诉你。” 林饮歌灵机一动,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吴钩对面。 “你告诉我什么?” 林饮歌做好了,一本正经的对吴钩说道:“你不知道,自从你消失之后,到你醒过来,过了三年,我们大唐已经发生了很多大事。” “什么?三年?”吴钩惊疑的看着林饮歌。 林饮歌面色认真的说道:“对,三年。” 吴钩看着林饮歌的神色,有些相信她所说的话,自己踏入苦境,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自己去的苦境不就在天上嘛。 “发生了什么事?” 吴钩声音有些发颤,三年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首先,李清栏嫁人了。” 吴钩听到这句话很久没有说话。 林饮歌还想等着吴钩问自己呢。 “诶诶,回过神来。” “啊,你继续说,她嫁到哪了?嫁给谁了?” 林饮歌看着吴钩的表情,心中暗暗一笑,她继续说道:“哎,当时金帐王庭的使团来京,他们说和亲,和亲之后不犯我大唐边境。” “那皇上就这样同意了?金帐王庭实属狼子,怎么因为和亲就真不犯边了呢?这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了!” 吴钩有些激动,他还想继续说。 林饮歌拦住了他,她说道:“是啊,皇上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朝中有些大臣说为了彰显大唐威仪,让清栏去金帐王庭教化这些狼子,是名垂千古的事,他们不断的向皇上施压,金帐王庭的大军压境,最后皇上只能同意了。” 吴钩听到此处,怒骂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金帐王庭是狼子,朝廷那些大臣是狗子!” 开始挥动双手的吴钩很激动,他双手的疼痛不足以转移他的愤怒。 “你别又把自己伤了。” 林饮歌看着吴钩挥动他的双手,赶紧劝慰他,让他别伤了手。 “李清栏去金帐王庭哪有好日子过?她阉了王庭太子,又烧了他们草原,金帐王庭的人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依着她高傲的性子,又怎么看得上那金帐王庭的人,这些日子向来她过得是水深火热,极为不痛快!” “我打算去救她,可是我身份敏感,不能容我去,否则会挑起大唐和金帐王庭的战事。想来想去,都还没有一个好办法。” “我去,我大不了卸了甲,我去把她给救回来!” 吴钩眼神坚定的看着林饮歌,他说道:“当时李清栏算是救了我一命,我不能忘恩负义,我一定要去救她。虽然她为人高傲,有些不大瞧得上我,可也真正的救过我。” “你怎么知道她瞧不上你?” “她是公主,身份高贵,瞧不上人是很正常的事,看不上我也很正常。你现在帮我找到一份地图,养好两匹快马,还有我房里面还有一些钱票帮我兑换好黄金,等我伤好之后,我去王庭走上一趟!” 那些仆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们的大小姐啊。 林冷月从秋桐院外走了进来,她皱眉道“吴钩,你要去王庭作甚?” “我要去救李清栏。” 林冷月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吴钩,而这时,林饮歌在旁边已经憋不住笑了。 林饮歌起身跑了出去。 林冷月看着自己姐姐的模样,便问吴钩道:“我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于是乎接下来,吴钩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冷月。 林冷月听完,面色古怪,她喃喃道:“我就知道吴钩也喜欢清栏。” “你啊,被我姐姐骗了,哪有什么三年,不过是十几天而已,元宵节前几天刚过!” 林冷月也走了,留下吴钩坐在秋桐院。 良久后,吴钩看向一旁扫地的仆人,他问道:“我被骗了?” “嗯。” “元宵节刚过?” “嗯。” “你们都听见了?” “嗯。” 第七十四章 都是高手 林饮歌第二天又来了秋桐院,她看着吴钩看她的眼神,忍不住大笑,直到笑岔气了,才停下来。 林冷月在一边看着自己姐姐的杰作,面无表情,她估摸着过几天进宫见李清栏的时候,林饮歌绝对会将这件事说给李清栏听。 似乎林冷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最后不给那些世家子弟机会,那就是赐婚吴钩,这下就彻底免去后顾之忧了。怕就怕,万一皇后真的看中了哪个世家子弟,非要赐婚,自己和李清栏的机会那可就真的毁了。 吴钩不知道林冷月心中所想,但是他看着林饮歌,觉着自己师父的这个大女儿不正常。 门房递来一张拜帖,是呢不勒奇的,吴钩没有受那份拜帖,给退回去了,上次他和呢不勒奇相见,该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 再说话,就得在战场上说。 “对了,元宵节的时候,书院传来消息,说是二月十五就要考核了,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吴钩点头,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功法修术,但对于那个被称为承载时间结果的地方依旧很感兴趣。 他在苦境,看到徐白衣和擎阳嶂的出手,觉得十分震撼,他觉得他们的境界绝对不止妙门境,可能已经达到了无物境。他也想踏入那种境界,成为一个绝顶高手。 吴钩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够使他踏入那种境界的地方。 “不过,到底是你进研院好呢,还是清栏进研院好呢?”这让林饮歌感觉到很难以抉择,她不该知道支持谁。 让吴钩感觉到头疼的是,为什么朝廷对他的封赏还没有决定,他有点着急了,莫非是他已经被遗忘了。 对于吴钩来说,这可是立功建业的大事。 再急也只能安等下去。 吴钩只能等着自己双手恢复,好应对二月十五的研院考核,据说到那天天下豪杰齐聚,大敌肯定不少。 幸好这些天吴清远一直来给吴钩治伤,他手上的皮肤好点很快,大夫给他换药的时候,他能看见自己白白嫩嫩的手。 这手比李清栏的手都还要白。 现在李清栏和李丰瑞已经启动了他们的计划,只不过计划需要时间,得一步一步来,现在李清栏放出了风声,说是要招驸马,各大世家都还在观望,谁都知道这肯定是李清栏在躲避和亲的命运。 有些大臣朝堂上怒斥李清栏的这种做法,李映生没有搭理他们,他们所上的奏章被李映生丢在一边,置之不理。 三皇子给自己的党派下了死令,绝对不允许有人赞同那些大臣让李清栏去和亲。 太子的威严比三皇子更深,已经着手安排人去将部分大臣查个底朝天,以贪腐之名直接下狱,杀鸡儆猴。 自诩清流的大臣可不怕太子的手段,顶着风头作案。 皇后出手了,她召集名门世家公子的画像文牒来京,一个一个的让李清栏看过去。 张大学士,闻言,第二天在朝堂上说后宫不得干政如何如何。皇后被激怒了,皇上白了张大学士一眼,在他的奏章上回了一句:皇子公主婚事为皇后所管。 这是在说,李清栏贵为公主,皇后为公主配亲事,是执行皇后的职权。 金帐王庭还不离去,按照金帐王庭此次接作为质子的二王子回金帐王庭的要求,需要半年之后,二王子才能和使团赶往金帐王庭。 因此金帐王庭这些天不断的走访那些名流,以两国友谊之证,唐国教化之名把那些名流感动到涕泗横流,不断的在朝堂上发力。 秦知武在休沐的时候去看过吴钩,是以秦国公府的名义去的,他们两个人聊起兵法来,是英雄相见恨晚了。 眼看着二月十五时间越来越近,天下的英杰陆陆续续的到达了长安。 吴钩还在闭门养伤。 王光年得到了晋升,升到了校尉,不在是城门官而是巡城官。这都得托秦知武的福。 最近不少江湖上的人涌进了长安,上面派他继续守城门,一旦发现画像中的人,立刻禀报。 王光年禀报过好几次,之后那些人就被压到了菜市口,由长安有名的刽子手王五斩下头颅。 王五是王光年的本家,五十多岁的人,据说他可是达到了千人斩,掉在刀下的人全是那些江湖上高手。 王光年凭借着几次回禀得到了不少赏银,高兴的很。 他今天又坐在了城门口,看着那些陌生人从长安城里面进进出出,其中不乏手持刀剑的。 不好意思,大唐律令严禁持有利器,那些人的刀剑都被下了下来。 除非你有朝廷的文牒,证明你是捕头之类,可以携带兵器。 “(*@o@*)哇~,(*@o@*)哇~,(*@o@*)哇~。” 王光年的眼神不断在那些来往的人之中游走,这些人可都是钱。 当他听到惊叹声,还是三声连续的惊叹声时回过头,看见两个青年正向城门走来。 其中一名青年,皮白肤嫩,衣服上镶有金丝,他正抬着头,看着长安城,发出惊叹。 “站住。” 王光年立马将两名青年叫停,走在前面的青年对着王光年拱手道:“军爷,有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 王光年想了想,自己没有看过这个人的画像,他多年的经验却告诉他,这两个不简单。 “徐少青。” 那回话的青年风度翩翩,似富家风流公子。 “来自哪啊?” “自江南道来。” “来干什么?” “来看书院。” 王光年看着那个还在哇哇叫的青年,问道:“你叫什么?我叫莫问凉。” “你们两个认识?” 徐少青道:“认识,他是我师弟。” 莫问凉笑嘻嘻的说:“认识,他是我师兄。” 徐少青看了自己师弟一眼,他明明是在学徐少青说话。 “军爷,在这守城累了,辛苦辛苦啊。” 莫问凉悄悄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了王光年。 王光年掂量了一下,然后把他们两个放了回去。 “出手真阔绰。” 王光年把银锭交给自己手下军卒,让他到时候给大家分分。 “师兄,师兄。这长安人可真多,可真雄伟。” 莫问凉东看看西摸摸,这与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不同,他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徐少青一直往前走,他下了好几次山,对这些并不感到好奇。 “师兄,师兄,我们现在去哪?” “去客栈。” “师兄,你说风柳蘅会来嘛?上次你们两个打了个平手,相约再战,这一次你遇上他会不会再战一场?” 莫问凉手中拿着一块烙饼在那吃着,边吃边说话。 “风柳蘅当初据说是我们年青一代天资实力第四的高手,那师兄你也应该是第四或者第三吧?” “我第五。” 莫问凉咽下了一口饼,惊讶的问道:“师兄,你怎么才第五呢?你怎么着的第三啊。” “第三李清栏。” “李清栏是谁啊?” “当朝公主。” “(*@o@*)哇~,她是公主诶。” 徐少青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自己师弟话,这次带他下山,徐少青是强烈拒绝的,谁知师父非要带,还不给理由。 “那第一和第二是谁?” “第一蒋起戈,第二秦危峰。” “那,师兄,我呢?我排第几?” 徐少青停下了脚步,他有点饿了,刚好旁边有一个饭馆,他走了进去。 “一只烧鸡,一只烧鹅,再来半盘猪下水,要炒的干一些,再来一碗油泼面。” 徐少青咽着口水,点好了菜。 莫问凉坐在他对面还在吃自己的饼子。 “师兄,你点这些不够吃。” 莫问凉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徐少青道:“我只点了我自己的。” 闻言,莫问凉赶紧对小二说道:“老板和我来一样的。” 徐少青一天没吃饭了,他的饭量可不比莫问凉少,他们两个的饭量可是出了名的大。 “记住了,以后别乱说话,这次来长安的高手强者很多,我不一定能够保护得了你,一有问题,立马用天涯咫尺跑。” 徐少青这番话从下山说到现在。 莫问凉也听到了现在。 “你看,那边那个是叶小钗。” “那个是柳苍鸣。” “那个是江难流。” 这家店里坐着很多人,徐少青一眼看过去,全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高手。 第七十五章 横二刀 莫问凉拉了拉徐少青的衣袖,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为什么这家店里面有这么多厉害的人?是不是我们走错了,要不我们走吧,一会他们打起来我们就难跑了。” 徐少青不在意的说道:“怕什么?” 莫问凉想了想也是,自己师兄可是排名第五的高手,要打的话,自己师兄在前面顶着,自己用咫尺天涯好跑的很。 “师兄,那个叶小钗是什么人?还有那柳苍鸣是哪里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小二端上菜来,徐少青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拿起烧鸡狠狠的咬了一口,他吃的满嘴流油,让莫问凉看的饿的荒,烧鹅端上来莫问凉伸手去拿,被徐少青狠狠的打在手背上。 “你自己吃你自己的。” 莫问凉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手,继续问徐少青:“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 “叶小钗是藏剑山庄公子,排名第七。” “柳苍鸣则是断刀山庄的公子,排名第八。” 徐少青吃东西的速度很快,说话间就将一只烧鸡给啃完了,他喝了一口清茶,对莫问凉说道:“你千万别惹他们两个,特别是柳苍鸣他的断刀使出,除非他落败,否则只有见血才会收刀。” “藏剑和断刀两相鼎立,互为仇家,你小心便是了。” 徐少青和莫问凉在稀里哗啦的吃东西,其他那些江湖上的好手,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那茶水也早已干了。 当徐少青吃完了油泼面,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隔时,店外走来了三人。 “好强的杀气。” 徐少青回头看着身后那浑身冒着腾腾杀气的人。 而莫道凉看向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两人,两个女子。 柳苍鸣感受到了那股杀气,他桌子上摆着一个长盒,盒中发出铮铮声。 “这是刀鸣,柳苍鸣要动手?” 徐少青颜色瞥了一眼右侧的柳苍鸣。 “噌。” 叶小钗身前的玉盒之中,冲出了一道剑气,叶小钗伸手将它泯灭。 “藏剑断刀要在这动武?” 徐少青面色有些凝重。 “好美啊。” 莫问凉看着那两个女子,喃喃自语。 其中一个女子耳中已听得言语,看向莫问凉,随后莫问凉脸上被扇了一巴掌。 徐少青低声怒道:“你别找事,那三个人非是易与之辈。” 那个女子收回了眼神,男子向前走了几步,向两边拱手笑道:“两位都是我大唐的年轻俊杰,果然不同凡响。” “请。” 柳苍鸣和叶小钗见那男子向他们拱手行礼,不敢托大,纷纷起身对其拱手,随后将自己手中的刀剑,掷向了那个男子。 男子双手一托接住两柄刀剑。 可是刀剑刚一入手,藏器盒便剧烈颤抖起来。 男子赞叹道:“果然好兵器。” 话音落,藏器盒安静下来。 柳苍鸣和叶小钗见状对男子又拱手行了一礼。 一声黑麻布衣的柳苍鸣对男子说道:“这柄刀暂未取名,是我断刀山庄刀冢中的藏刀,一出世便被藏于刀冢了。” 白服上有泼墨山水的叶小钗说道:“这剑,已经按照吩咐重新打造过了,品质比以往更好。” “多谢两位。” 男子再一次道谢。 柳苍鸣笑道:“将军威名在外,是使刀的高手,我早就想要与将军见上一面了。” “不敢,不敢,我怎敢在断刀山庄面前班门弄斧。” “将军风采,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叶小钗说的这番话有些僵硬,向来他是不大喜欢说客套话的人。 客套话,说的好听叫做客套话,说得不好听到时候,大多就是谎话,拍拍马屁。 客套来客套去,那三人走了。 徐少青这才松了口气,叶小钗和柳苍鸣没有打起来,而在另外一边的江难流则是说话了,他手中提着一壶酒,二十来岁,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一身蓝布衣裳满是补丁。 他打了个酒嗝,说道:“我说你们俩,在这坐了半天,就是为了等刚才那一伙人?我可是看着你们两个坐在这,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你们两个同坐一个酒铺的。” “就为了,送刀剑?” 江难流打了一个酒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走到徐少青的桌子旁,他搂着徐少青的肩膀说道:“徐少青,你不会也是看着他们两个坐在这才来看热闹的吧?” 徐少青眉头一皱,震开江难流,而江难流顺手把莫问凉还没有吃完的一只烧鹅给顺走了。 “那是我的!” 莫问凉有些急了,江难流回头看了莫道凉一眼,嘿嘿一笑,然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莫问凉要去把烧鹅给抢回来,徐少青却拦住他,他低声道:“江难流善用毒,你就让他吃,起码他不会给你下毒。” 莫问凉这才愤愤坐了下来。 叶小钗和柳苍鸣懒得和江难流说话,一个吊儿郎当的流氓,不是藏剑和断刀看得上的。 “我看那个男的,修为不弱,又被你们叫做将军,又说是用刀的高手,我想想朝廷里有哪个将军刚好符合。” 江难流一口咬下了烧鹅胸脯上的肉,含糊不清的说道:“是不是那个叫做吴钩的?” “就那个,敢和呢不勒奇死磕的那主?呢不勒奇好歹也是致柔境界的人,应该只差机缘就可以踏上抱一境界,那主有些不自量力,要和呢不勒奇死磕,每一个境界都是天壤之别,吱吱,难以想象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江难流说的话让徐少青听明白了,刚才来的那个人是吴钩。 吴钩的名字他早就听过过了,他竖着大拇指的给吴钩叫一个好。 莫问凉更是扑倒在了吴钩的铠甲下,天天嚷着要去漠北戍边。 “怪不得杀气浓厚,要是我杀了千百人,我也压不住体内的杀气。”徐少青有些感叹,他催促着莫问凉赶紧吃,吃完了好去找住的。 “你断刀的刀冢中的刀都送给了吴钩,看来,你们断刀也觉着朝廷的屁是香的。” 江难流口无遮拦,这句话说出,他身前的桌子咔嚓一声断成两半,手中的烧鹅被切成了肉块,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经顶在了江难流的喉咙处。 莫问凉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暗叫好。 江难流喉咙滴下了一滴血,滴在柳苍鸣的刀上,血继续往地下流,没有在柳苍鸣的刀上留下痕迹。 这滴血是江难流的下巴的伤口流出来的。 “下次,你会用你的脑子感觉我刀的冰冷!” 柳苍鸣声音冰冷,他刚才和吴钩客客气气,那是因为吴钩值得客气。 柳苍鸣收刀入鞘,断刀山庄和朝廷关系莫逆,传闻在百多年前,断刀山庄给朝廷建了一座武库,断刀山庄因此受封赏,其中一项就是可带刀行走。 柳苍鸣走出了这家店铺,叶小钗也准备去藏剑山庄在长安的家业歇息。 江难流看着柳苍鸣和叶小钗两人消失在店铺,不屑的哼笑了一声,嘴里说道:“两条朝廷的走狗,狗吧,朝廷拉了泡屎,终归要去舔一舔,毕竟狗吃屎。” 一道剑气袭来,江难流避无可避,这道剑气直接将江难流的头发削掉,他手中的酒壶也啪的一声碎裂了。 莫问凉吃完了自己点的菜,徐少青带着莫问凉走了,只留下江难流在这家铺子叨叨咕咕,江难流不仅要付自己酒菜钱,还得赔付柳苍鸣和叶小钗弄坏掉的座椅板凳。 两个小二守在门口,他们已经叫了巡街军卒,只要江难流不开钱,立马抓了送去官府,这老板可不怕,这是大唐,要讲律法道理的! 吴钩把今天得到的刀和剑拿回到秋桐院和林饮歌、林冷月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藏器盒。 吴钩首先打开了断刀山庄给自己的刀。 他没有好刀可用,据李丰瑞说,这是皇上李映生对他的封赏,封赏一把好刀,不过这把刀没有以圣旨形式赏赐而是让李丰瑞带了口信。 吴钩心中有遗憾,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好漂亮的刀。” 吴钩拿出这柄刀,刀身雪亮,是一柄横背直刃,但从刀柄到刀身有一条弧度。 刀身长五尺,刀柄长一尺,在刀身中间有一条小小的红色细纹。 刀柄上镶嵌有七个宝石,光辉璀璨。 吴钩握住这把刀挥了两下,发现这把刀的分量刚好,极易用于劈砍。 “不错,不错,这是仿造我军陌刀,但又有所改进,适合我这种上阵杀敌的修士。” “横竖一刀,那你的名字叫做横二吧!” 吴钩给自己的刀取了一个很难听的名字,横二。 林饮歌和林冷月没有任何意见,她们找不出比这更难听的了。 “我看看她的剑。” 吴钩打开藏剑山庄重新给李清栏打造的一柄剑。 李清栏出门游历之前,藏剑山庄就按照李映生的吩咐帮她重新铸造一柄更适合她的剑。 “玉质的剑柄,又加上金属套镶嵌,三尺长的剑身,似整似缺,这是?是金属?” 吴钩看着李清栏的这柄剑,让他觉得十分惊艳,这柄剑太美丽了,金属和玉质的完美锲合,其中的金属和玉质互相交错的纹路镂空,让这柄剑看上去似有似无。 “这难道是玉石金?” 林冷月想起家中书籍上的记载。 吴钩问道:“什么是玉石金?” 林饮歌知道玉石金是什么,她早就想要这样的材质给她打造兵器了。 “玉石金是一种很奇特的金属,金属和玉石相生,是一种极难看到的材质,藏剑山庄还正是下了血本。” 第七十六章 榜单和帖子 府内鸦雀无声。 “吴钩将军?” 素十二轻唤了一声,将吴钩惊醒,李淑然赶忙对吴钩说道:“吴钩,还不拜谢?” 吴钩急忙躬身行礼道:“吴钩,愿意拜夫子为师!” 素十二一笑,将手中收徒帖交给了吴钩,吴钩双手捧贴,身子略微颤抖,他从没有想过书院夫子会主动收他为徒,这只能发生在梦境中的事,居然真实发生了。 如梦如幻,说的就是此刻。 吴钩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撞了一下椅子,这才醒悟过来,将收徒帖放入怀中。 “我该叫你七十三师弟了。” 素十二哈哈一笑,这下他不再是书院中年龄最小的了。 “吴钩,拜见师兄。” 素十二伸手一托,托住了行礼的吴钩,他笑道:“收徒帖你已收,等行夫子的拜师礼后,我就是你的师兄了。” 听到此处,吴钩忽然想到李清栏,他问道:“那二月十五日的考核?” 素十二笑说道:“或许会有七十四师弟也不错啊。” 吴钩闻言,知道素十二说的是二月十五书院的考核将继续进行。 “好了,夫子交托给我的事,学生告辞了。” 素十二对李淑然行礼告辞,科举中武生书生都是天子门生,李淑然为长公主,素十二母亲也曾是李淑然手底下的女官,所以素十二对李淑然自称学生也在理。 李淑然等人送素十二离去,等大门关上那刻。 林饮歌惊叫大喊道:“快给我看看,收徒帖!” 她伸手就要从吴钩怀中掏出收徒帖。 吴钩身子一闪,深怕林饮歌把帖子弄坏了,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收徒。 “好简洁的收徒帖。” 林饮歌和吴钩看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李淑然心情大好,笑道:“收徒帖不在乎收徒着两个字,在乎的是这帖子是研院发出来的,哪怕没有这几个字,今天七十二先生直接来说夫子要收吴钩为徒,那也就是收徒帖。” “今天大摆酒宴,先让府中人高兴一番,日后我林国公府再宴请名流豪仕。” 李淑然对罗技吩咐。 罗技笑眯眯的往下传话去了。 素十二出了林国公府,从怀中掏出一张钱票,一笑,他玩西市赶了过去,西市有一家羊肉馆很不错,他从小就喜欢吃,以前自己没钱了就攒着钱,等钱够了就一个人大吃大喝。 现在有钱了,可是在研院里,自己的师兄一天到晚都有事情给他做,等他有空赶到长安的时候,长安城门已经紧闭了,进不去。 算起来他已经有七八个月没有吃羊肉了。 “羊肉不算,还有狗肉,吃了狗肉再去吃什么好呢?” 素十二灵机一动想到长安城中的杏花楼,那可是通宵达旦的好去处。 “杏花楼重金请来的大厨不错,这次想想吃什么,就吃烤的吧,再加二两小酒。” 素十二马不停蹄的先去吃自己的羊肉,这次一定要吃香喝辣! 吴钩还沉浸在被收徒的高兴之中,一天都是蒙的。 林饮歌砸吴钩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吴钩一句没有听见。 吴钩或许有了猜测,自己能够进入苦境,只怕是因为夫子。 传闻夫子有通天彻地之大能,如果说天底下有谁能够踏入苦境,他觉得必然就是夫子。 等到宴席快准备好的时候,李清栏从皇宫里面赶到了秋桐院。 那会吴钩还在发呆。 李清栏上去就踢了吴钩一脚,上次她见吴钩的时候还是孙司温说吴钩活过来的那次。 “诶呦。” 李清栏这一脚踢在吴钩的脚踝上,力道有些大,让吴钩痛呼一声。 “你成了研院先生?” 李清栏盯着吴钩,甚至有些虎视眈眈。 “对,这是七十二师兄送来的帖子。” “你说你凭什么能够被父子主动收徒了啊!你修为不如我,我还是当朝公主啊!你说什么,凭什么!” 李清栏有些今天气性很大,她在秋桐院拍桌子叫喝。 “别气,别气,七十二师兄说还会招一个弟子。” 吴钩给李清栏递了一杯茶。 “不喝!” 吴钩没有把自己到过苦境的事情和任何一个人说,但此刻他忽然心中一凉,他想起除了自己之外华秀山也到过苦境,他会不会说。 吴钩看着李清栏生气的面孔,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李清栏说,自己不相瞒她。 吴钩让林饮歌把门关山,让他们三人靠近过来。 “和你们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 李清栏气没消,林饮歌和林冷月对视一眼,暗自打笑。 “当时我和秀楼的弟子拼的重伤后,我就昏迷了,等我醒来,我在一个叫做渭河村的地方。” 吴钩将自己去过苦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了,李清栏一脸平静的问道:“就这个?” “就这个啊。” 吴钩很奇怪的看着李清栏,难道这件事并不震撼?或者说李清栏早就知道苦境这个地方? “你故事说的挺好。” 这是李清栏对吴钩说的话,言语不乏冷嘲。 “你们不信?” 林饮歌摇摇头,不说话,林冷月则是和李清栏说话去了。 “你那件事怎样了?” “母后放话了,我哥那党和李祺那党都有人入套,我哥说是再等等,主要有人有动静,后来者会逐渐增多。但是金帐王庭和朝中那伙老梆子不断的给父皇施加压力,还有一些大儒也被他们说动了。” 林冷月点点头道:“父亲前几日的信到了,他说金帐王庭很有可能大军再次压境给大唐施加压力。” 吴钩闻言,眉头一皱说道:“狼子野心!” 李清栏对于吴钩被收徒这件事耿耿于怀,不太想搭理他,斥责道:“别插嘴。” 收徒这件事倒无所谓,可是按收徒顺序,吴钩比李清栏先被收为弟子,那李清栏就要叫吴钩为师兄,这才是李清栏耿耿于怀的地方。 “诶呀,你们这两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如果那些人压力不断的施加,皇上有可能也要屈服,毕竟那些清流身后是一大批儒士,他们的力量可以左右到皇上的抉择,而你们的办法来效有些慢。” 林饮歌早就把她们密谋的事情告诉了吴钩,吴钩又听李清栏又在讨论这件事插嘴说道:“可以使使间计。金帐王庭中的呢不勒奇曾来大唐,在书院之中苦读,所交同窗大多在朝中为官,又有清流名士与他相交甚好,这当中肯定有呢不勒奇在这些人当中周旋。” “如果要让压力减弱,就得从呢不勒奇和那些清流名士下手。” 林冷月问道:“怎么用间计?” 林冷月虽然熟读兵书,但也只是纸上谈兵,比不得在边疆长大,上过战场的吴钩。 “第一,杀人!杀一批金帐王庭的谍子,不管有没有金帐王庭的谍子!最好这批金帐王庭的谍子还是在我大唐杀人之后,被杀。” “第二,让戍边将领发出消息,说金帐王庭攻陷一部分关隘,其势汹涌,具有针对。” “第三,在朝中找一个替死鬼,制造一个惊天大案,让他与金帐王庭扯上关系。那个替死鬼,最好是那一伙清流名士或世家大儒中的人。” 林冷月略一思量说道:“你说的惊天大案,是戍边图纸被偷一案?” 吴钩点头,没有说话。 林冷月觉得吴钩这法子很好,虽然有些阴毒,无中生有还要找替死鬼。 李清栏当场拍案,就依着吴钩这个法子做,双管齐下! 林冷月叹道:“还是你在我父亲身边受教好,办法比我的办法更有力,更可行。” 林饮歌在旁接了一句话:“也更阴毒,这无中生有的事,是害人性命。” 吴钩讪笑。 “不错,不错,当初我没看错你,现在你能在关键时候帮我忙,不错。” 李清栏心情转好,拍了拍吴钩的肩膀。 林饮歌打了个哈切,说道:“你们还是想想二月十五的事吧,这可没几天了,我看那些人能到的都到了。” “还能怎么办?过五关斩六将,这是书院的考核,不像我们小时候在大学士手底下还可以作弊,这作不来弊。” 李清栏想起这件事,又有些气闷。 “怎么不可以作弊,我可以去试试,能给你拿下几个好手就给你拿下几个好手,到时候如果真的我们两个碰面了,我又打不过你,这件事不就这样了了?” 林饮歌说道。 “先看看吧。” 李清栏今晚留宿了林国公府,她是李映生最痛爱的女儿,性子又跳脱,夜不归宫是常有的事,宫里宫外的都习惯了,除夕那天她还不是跑来林国公府躲清闲了? 这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事,她不愿意自己就这样被锁在那深宫大院之中,所以她一定要考上研院,这样天上地下,高山深海任她遨游,再也无人敢说她。 夫子都没话说,谁还有话说? 第七十七章 无中生有实属恶毒 府内鸦雀无声。 “吴钩将军?” 素十二轻唤了一声,将吴钩惊醒,李淑然赶忙对吴钩说道:“吴钩,还不拜谢?” 吴钩急忙躬身行礼道:“吴钩,愿意拜夫子为师!” 素十二一笑,将手中收徒帖交给了吴钩,吴钩双手捧贴,身子略微颤抖,他从没有想过书院夫子会主动收他为徒,这只能发生在梦境中的事,居然真实发生了。 如梦如幻,说的就是此刻。 吴钩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撞了一下椅子,这才醒悟过来,将收徒帖放入怀中。 “我该叫你七十三师弟了。” 素十二哈哈一笑,这下他不再是书院中年龄最小的了。 “吴钩,拜见师兄。” 素十二伸手一托,托住了行礼的吴钩,他笑道:“收徒帖你已收,等行夫子的拜师礼后,我就是你的师兄了。” 听到此处,吴钩忽然想到李清栏,他问道:“那二月十五日的考核?” 素十二笑说道:“或许会有七十四师弟也不错啊。” 吴钩闻言,知道素十二说的是二月十五书院的考核将继续进行。 “好了,夫子交托给我的事,学生告辞了。” 素十二对李淑然行礼告辞,科举中武生书生都是天子门生,李淑然为长公主,素十二母亲也曾是李淑然手底下的女官,所以素十二对李淑然自称学生也在理。 李淑然等人送素十二离去,等大门关上那刻。 林饮歌惊叫大喊道:“快给我看看,收徒帖!” 她伸手就要从吴钩怀中掏出收徒帖。 吴钩身子一闪,深怕林饮歌把帖子弄坏了,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收徒。 “好简洁的收徒帖。” 林饮歌和吴钩看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李淑然心情大好,笑道:“收徒帖不在乎收徒着两个字,在乎的是这帖子是研院发出来的,哪怕没有这几个字,今天七十二先生直接来说夫子要收吴钩为徒,那也就是收徒帖。” “今天大摆酒宴,先让府中人高兴一番,日后我林国公府再宴请名流豪仕。” 李淑然对罗技吩咐。 罗技笑眯眯的往下传话去了。 素十二出了林国公府,从怀中掏出一张钱票,一笑,他玩西市赶了过去,西市有一家羊肉馆很不错,他从小就喜欢吃,以前自己没钱了就攒着钱,等钱够了就一个人大吃大喝。 现在有钱了,可是在研院里,自己的师兄一天到晚都有事情给他做,等他有空赶到长安的时候,长安城门已经紧闭了,进不去。 算起来他已经有七八个月没有吃羊肉了。 “羊肉不算,还有狗肉,吃了狗肉再去吃什么好呢?” 素十二灵机一动想到长安城中的杏花楼,那可是通宵达旦的好去处。 “杏花楼重金请来的大厨不错,这次想想吃什么,就吃烤的吧,再加二两小酒。” 素十二马不停蹄的先去吃自己的羊肉,这次一定要吃香喝辣! 吴钩还沉浸在被收徒的高兴之中,一天都是蒙的。 林饮歌砸吴钩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吴钩一句没有听见。 吴钩或许有了猜测,自己能够进入苦境,只怕是因为夫子。 传闻夫子有通天彻地之大能,如果说天底下有谁能够踏入苦境,他觉得必然就是夫子。 等到宴席快准备好的时候,李清栏从皇宫里面赶到了秋桐院。 那会吴钩还在发呆。 李清栏上去就踢了吴钩一脚,上次她见吴钩的时候还是孙司温说吴钩活过来的那次。 “诶呦。” 李清栏这一脚踢在吴钩的脚踝上,力道有些大,让吴钩痛呼一声。 “你成了研院先生?” 李清栏盯着吴钩,甚至有些虎视眈眈。 “对,这是七十二师兄送来的帖子。” “你说你凭什么能够被父子主动收徒了啊!你修为不如我,我还是当朝公主啊!你说什么,凭什么!” 李清栏有些今天气性很大,她在秋桐院拍桌子叫喝。 “别气,别气,七十二师兄说还会招一个弟子。” 吴钩给李清栏递了一杯茶。 “不喝!” 吴钩没有把自己到过苦境的事情和任何一个人说,但此刻他忽然心中一凉,他想起除了自己之外华秀山也到过苦境,他会不会说。 吴钩看着李清栏生气的面孔,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李清栏说,自己不相瞒她。 吴钩让林饮歌把门关山,让他们三人靠近过来。 “和你们说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 李清栏气没消,林饮歌和林冷月对视一眼,暗自打笑。 “当时我和秀楼的弟子拼的重伤后,我就昏迷了,等我醒来,我在一个叫做渭河村的地方。” 吴钩将自己去过苦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说完了,李清栏一脸平静的问道:“就这个?” “就这个啊。” 吴钩很奇怪的看着李清栏,难道这件事并不震撼?或者说李清栏早就知道苦境这个地方? “你故事说的挺好。” 这是李清栏对吴钩说的话,言语不乏冷嘲。 “你们不信?” 林饮歌摇摇头,不说话,林冷月则是和李清栏说话去了。 “你那件事怎样了?” “母后放话了,我哥那党和李祺那党都有人入套,我哥说是再等等,主要有人有动静,后来者会逐渐增多。但是金帐王庭和朝中那伙老梆子不断的给父皇施加压力,还有一些大儒也被他们说动了。” 林冷月点点头道:“父亲前几日的信到了,他说金帐王庭很有可能大军再次压境给大唐施加压力。” 吴钩闻言,眉头一皱说道:“狼子野心!” 李清栏对于吴钩被收徒这件事耿耿于怀,不太想搭理他,斥责道:“别插嘴。” 收徒这件事倒无所谓,可是按收徒顺序,吴钩比李清栏先被收为弟子,那李清栏就要叫吴钩为师兄,这才是李清栏耿耿于怀的地方。 “诶呀,你们这两个办法好是好,可是如果那些人压力不断的施加,皇上有可能也要屈服,毕竟那些清流身后是一大批儒士,他们的力量可以左右到皇上的抉择,而你们的办法来效有些慢。” 林饮歌早就把她们密谋的事情告诉了吴钩,吴钩又听李清栏又在讨论这件事插嘴说道:“可以使使间计。金帐王庭中的呢不勒奇曾来大唐,在书院之中苦读,所交同窗大多在朝中为官,又有清流名士与他相交甚好,这当中肯定有呢不勒奇在这些人当中周旋。” “如果要让压力减弱,就得从呢不勒奇和那些清流名士下手。” 林冷月问道:“怎么用间计?” 林冷月虽然熟读兵书,但也只是纸上谈兵,比不得在边疆长大,上过战场的吴钩。 “第一,杀人!杀一批金帐王庭的谍子,不管有没有金帐王庭的谍子!最好这批金帐王庭的谍子还是在我大唐杀人之后,被杀。” “第二,让戍边将领发出消息,说金帐王庭攻陷一部分关隘,其势汹涌,具有针对。” “第三,在朝中找一个替死鬼,制造一个惊天大案,让他与金帐王庭扯上关系。那个替死鬼,最好是那一伙清流名士或世家大儒中的人。” 林冷月略一思量说道:“你说的惊天大案,是戍边图纸被偷一案?” 吴钩点头,没有说话。 林冷月觉得吴钩这法子很好,虽然有些阴毒,无中生有还要找替死鬼。 李清栏当场拍案,就依着吴钩这个法子做,双管齐下! 林冷月叹道:“还是你在我父亲身边受教好,办法比我的办法更有力,更可行。” 林饮歌在旁接了一句话:“也更阴毒,这无中生有的事,是害人性命。” 吴钩讪笑。 “不错,不错,当初我没看错你,现在你能在关键时候帮我忙,不错。” 李清栏心情转好,拍了拍吴钩的肩膀。 林饮歌打了个哈切,说道:“你们还是想想二月十五的事吧,这可没几天了,我看那些人能到的都到了。” “还能怎么办?过五关斩六将,这是书院的考核,不像我们小时候在大学士手底下还可以作弊,这作不来弊。” 李清栏想起这件事,又有些气闷。 “怎么不可以作弊,我可以去试试,能给你拿下几个好手就给你拿下几个好手,到时候如果真的我们两个碰面了,我又打不过你,这件事不就这样了了?” 林饮歌说道。 “先看看吧。” 李清栏今晚留宿了林国公府,她是李映生最痛爱的女儿,性子又跳脱,夜不归宫是常有的事,宫里宫外的都习惯了,除夕那天她还不是跑来林国公府躲清闲了? 这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事,她不愿意自己就这样被锁在那深宫大院之中,所以她一定要考上研院,这样天上地下,高山深海任她遨游,再也无人敢说她。 夫子都没话说,谁还有话说? 第七十八章 杏花楼 素十二 林国公府宴席热闹,杏花楼更是通宵达旦的欢饮。 杏花楼有四栋楼,粉黛的四栋楼围住四个方向,中间有一个露天大堂,里面男男女女饮酒唱歌,跳舞作诗,笑语嫣嫣。 素十二坐在东楼,东楼后有一块地,被杏花楼挖掘成了一个小湖,湖上有一台,台上有一女子手腕、脖领、腰腹、脚踝处系有铃铛翩翩起舞。 小湖四周有宾客安坐,宾客有女伴相陪,见到女子舞到好处,纷纷掏出影子掷道身前的青铜铸花中。 素十二回头看了半响,那女子的舞蹈,吱的喝了口酒。 素十二面前摆着一盘炭火,炭火上有一个平板铁炉,铁炉上面的鱼、肉正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 “这味道不错啊,不知道他们从那里找来的调料。” 素十二用筷子搅了一下铁炉上的吃食。 “香。想不到这猪的味道不错啊。我们大唐大多喜欢吃羊肉,想不到这猪肉的味道也不差。” 素十二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不一会铁炉上面的肉就少了一半。 “陈大家!” 素十二喊了好几声,门被推开,一个风韵犹存、半老徐娘走了进来,她怪嗔道:“喊什么喊,这晚上客人多了。肉又吃完了?” 素十二笑道:“陈大家,您快坐着吧,现在杏花楼有寄渔给您打理着,您那还用这么忙啊。” 陈大家一身香气的走了过来,坐在了素十二一边的蒲团上,笑说道:“怕是你心口不一,想看看我是不是让你的寄渔给累着了。” “倌欢啊,去给七十二先生再端来一炉子肉来。” “来来,大家,您来喝杯酒。”素十二给陈大家倒上美酒。 陈大家云袖低挽,左手半遮面饮了一杯酒,她笑道:“你这七十二先生来我这杏花楼,就不怕你老师罚你啊?” 素十二哈哈笑道:“您可别这样说,夫子可是最喜欢喝您酿的杏花酒了,如果这次我回去不给他带几坛子杏花酒,他才会罚我嘞。” “想得倒美,几坛子杏花酒,没有。一坛子酒就够了。” 陈大家又饮了一杯酒,笑道:“以前你老师巴望着我把这杏花酒的秘诀告诉他,硬生生的在我杏花楼坐了三个月不动。我偏偏不给,你老师耍赖皮,气得在地上打滚,我说一次只给一坛酒,他才肯走。他的酒又喝完了?” 素十二笑眯眯的听陈大家说以前的事,特别是他老师再陈大家这里折戟沉沙的事。 陈大家和他家老师有一段不得不提,他们又不敢提的事。 “七十二啊,你这次来长安干什么啊?这段时间书院马上考核了,按理说,你不应该在六十四面前听训啊?” 陈大家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这鱼肉鲜美,是从辽东运来的,刺少,叫做鮰鱼,素十二的老师给陈大家说多吃鱼肉,皮肤会如鱼一样鲜嫩,陈大家就一改不吃鱼的习惯。 研院弟子就有人称赞这鱼为: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寄语天公与河伯,何妨乞与水精鳞。 这石首,就是鮰鱼的别名。 “这次夫子让我来收一个弟子,我这才有空来您这啊。” “收弟子?你们老师不是要在二月十五才收嘛?” “说是多收一个。” 书院在陈大家这里没有多少秘密,只要陈大家问起了,书院里的人都得老实回答,他们老师也知道,但从来没有多嘴。 能让着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起码上千年的夫子不敢多嘴的也就只有这位陈大家了。 别看素十二在这和陈大家说话说的轻快,这是素十二性子活泼,若是其他先生在这,他们可不敢高呼陈大家,也不敢让陈大家坐在旁位。 俗话的好啊,小的受宠爱,着素十二之所以敢这样,那也是因为他仗着自己小,受陈大家的宠爱。 不过陈大家也不喜欢多问书院的事。 等下一个铁炉上来了,素十二将铁路上的肉都扒拉到新的炉子上,他就再也没有动鱼一筷子。 因为陈大家喜欢吃鱼。 “陈大家,这几天杏花楼没事吧?我看有好多人来了长安,有的人不安分,我怕咱们杏花楼受到牵连。” “大唐可不是那种让自己安分百姓受罪的啊。” 陈大家笑了笑,又吃了几筷子鱼,说道:“这厨房里今天做的鱼有点差啊。” “见笑了,这条鱼是我做的,原本是想让陈大家和七十二先生见识见识我的手艺。” 在素十二和陈大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一身蓝色衣袍,木簪束发,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那人对着素十二和陈大家行礼。 陈大家盈盈笑道:“看来七十二说得对,却是有很大不安分的人来了。” 那人对着陈大家略带歉意说道:“陈大家见笑了,不请自来,冒昧。” “你们说话吧。” 陈大家起身,向外走去,素十二行礼。 陈大家的丫鬟给素十二关上门。 陈大家径直走到了厨房,她对着一干大厨说道:“你们明天不用来了。” 杏花楼给客人的饭菜,从来都是厨房的人自己做,今天算是破例了。 掌管厨房的管事听到此事,恶狠狠的将大厨们一顿痛骂,然后在厨房旁边的柴火房里跪着。 房里,冒昧而来的那个人笑着道:“七十二先生,我冒昧而来,你不介意吧?” 素十二眉头一挑,说道:“介意。” 那人点头道:“是我,我也介意。” “看着这是你做的肉食,那便算了,坐吧。” 素十二指了指一侧对那人说道:“你陈抚之大老远来长安给我做一顿吃的,很无聊。 被称作陈抚之的人笑道:“不无聊,给书院的先生做饭吃,充满乐趣,书院说事事躬亲,我正在好好学习。” 素十二又吃了一筷子猪肉,喝了口酒。 “这猪肉吃得?” 素十二说道:“猪肉为何吃不得?我大唐吃猪肉少,吃得少又不是说吃不得。” “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彘,士食鱼炙,庶人食菜。这可是儒士们说的。” “哦,男子汉大丈夫,为何不是大夫?” “大丈夫,可不是大夫。” 陈抚之笑盈盈,素十二面如古井。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岂不就是大夫了?” 素十二放下筷子对陈抚之笑道:“你这么倾心我书院?我看我哪位师兄要收弟子,到时候知会你一声?” “七十二先生说笑了。我乃道门弟子。” 陈抚之还是笑盈盈。 “你今天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做一顿吃的吧。” “我不给你做顿吃的,刚才我出现的时候,要么你走了,要么你把我打飞了,是不是这个理?” 素十二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是个这个理。” “那我这顿饭已经做得值了,所以书院说事事躬亲。” 陈抚之的笑,很完美。 素十二很少笑,他说道:“事事躬亲非事事躬亲。” “我想请问七十二先生,夫子是否要收吴钩为徒。” 素十二喝了口酒,看着陈抚之,说道:“嗯哼?这是个什么意思?” “我家祖师说夫子会收吴钩为徒,所以我来证实证实。” “对了,你们道门的莫道凉呢?” 素十二问起这个名字,让陈抚之面色一冷。 莫道凉这个名字很少还有人记起,更别说在道门的人面前问起这个名字。 “传说他一剑九万里,风采神韵让我佩服啊。你们榜上那个都是第一的蒋起戈,我也很想见,可惜他们不是你们道门的人。” 素十二又笑了笑,大声说道:“我听说这两个人是你们道门的禁忌,还听说这两个人是数千年传承的道门中最胆大包天的人。不对,蒋起戈不是你们道门的人,莫道凉也不算是了。” “七十二先生说话很让人讨厌。” 素十二哈哈大笑说道:“你才知道我说话让人讨厌?你不觉得你来这里也很让我讨厌嘛?在我面前摆弄着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陈抚之听到这番话,面色如旧,这对于他的侮辱对他倒无碍,还抵不上素十二提起的那两个人的名字。 陈抚之来这里想要知道的是,夫子是否要收吴钩为弟子,素十二没有接话,而是直接让陈抚之不痛快。 书院的事,谁人可以指手画脚? “你可以走了。” 素十二用筷子指着门外,这样的做法是很无礼的,陈抚之却笑道:“七十二先生就不愿意和我再多聊聊?年轻才俊互相沟通,方才有利啊。” 可是素十二并没有改变,他依旧指着门外。 陈抚之笑着摇摇头,起身走出了屋子,走出下楼,在楼梯那,陈抚之看见那跳舞的女子,有些失神,耳边响起叮铃叮铃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认真的看着那个女子,再看着那些宾客不断的再往青铜铸花当中掷金银财宝。 “人世间如此奢靡。” 陈抚之叹了口气,他走出了杏花楼,走在了黑黢黢的长安街道之中,离开杏花楼,喧闹就越来越轻,他的耳朵却又能听见隐秘的声音,喘息、呻吟、悄悄话、晃动、摔落。 第七十九章 想打架?那就打喽 素十二还是把炉子里的肉吃完了,书院教导,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喝了三杯酒,冲淡了一下肚子里面的油水,素十二他觉得心满意足,吃饱喝足就该睡觉了。 不过素十二今天没有睡觉的机会,在外面还有一个人等着他。 陈抚之去而复返,他站在杏花楼外,等着素十二出去。 素十二打着饱嗝,走出了杏花楼,陈大家的丫鬟来告诉素十二道:“大家说了,不要惊扰了其他人。” 素十二点头称是。 门外陈抚之闭着眼睛在等素十二,他想要看看,七十二先生到底有多强。虽然陈抚之不是道门的大师兄,可是他是道门下一任的掌教。 不是因为陈抚之有多厉害,而是陈抚之他爹是掌教,所以他是掌教。 素十二一身酒气的走出来,他道:“陈抚之,你想和我打,我可不想和你打,你脸皮厚,输给我了肯定不敢和其他人说。打了也白打,别人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厉害,对我没用什么好处。” 陈抚之依旧是笑容满面,他对素十二说道:“打吧。” “打可以,但不能在长安里面打,这样扰民。” “那就去城外。” “走。” 一声走,两人在原地就只留下了自己的影子。 “什么人!” 喝酒的罗技,眉头一皱,看向天空。 “怎么了?”吴钩半醺问道。 “好厉害的剑意!” 吴钩瞬间被惊醒,他看向李清栏,李清栏面色凝重,有人在长安城里动武,剑意磅礴。 “我去看看。” 吴钩担心,他们动手会惊扰百姓,说不得又是祸害百姓的人。 他握住身旁的横二刀,纵身跃起,朝着那剑意而去,吴钩的横二刀还没有打造刀鞘,现在用布包着,很难看。 李清栏对于那道剑意很感兴趣,他想看看是谁能有磅礴的剑意,林饮歌喜欢看热闹,林冷月喜欢跟着姐姐。 四个年轻人全走了,后面跟着一个周妹妹。 素十二在前,陈抚之在后,两人在空中留下残影无数,让人眼花。 吴钩喝了点酒,很兴奋,用《镇压》功法中记载的逐日,速度很快。 他们五个人跟在那还未消失的人影,出了城。 刚出城一道剑气袭来,吴钩持刀一震,包裹横二刀的布块被震碎。 可是素十二突然来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挡住了那道剑气。 “既然他们想看,那就让他们看。你不是相见吴钩嘛?现在他也来了。” 素十二护着吴钩等人再往外走了十里。 “那就在这吧。” 素十二停了下来,不想再多走了。 “好,就在这!” 陈抚之出声,他落在了素十二对面。 夜深人静,吴钩等人哪看得到对面是什么人啊。 听声,对面那个人年龄不大。 绝对实力高超,谁敢或者说谁能和书院先生动手? 对面的那个人绝对是真正的天才。 很显然,对面那人拔剑了。 因为吴钩的横二刀和李清栏的半剑在颤抖,两柄刀剑有灵。 李清栏的那柄漂亮的不像话的剑被李清栏叫做半剑,因为一半玉,一半铁。这个名字比吴钩的横二刀还难听,可李清栏搜肠刮肚想不出来什么符合这柄剑的名字了。 这两柄刀剑有灵,却不知它们喜不喜欢这两个名字。 吴钩的横二刀练就之后,放在刀冢之中养刀三十年,受刀冢之中浓郁的刀气和刀意,对于器意十分敏感。 李清栏的半剑,材料一得到手就放在了剑池之中用万剑温养,更不同凡响。 周妹妹挡在了他们四个人的面前,他的修为是所有人当中最高的,要保护好这里的四个人。 素十二站在他们前面,手中并无兵器,他本就不喜欢兵器,因为出门除了钱,再带其他东西,在他看来显得很累赘。 林冷月看着素十二,她想看看书院里面的先生到底有多厉害。 这素十二家世原本算是林家的下属,因为素十二的母亲是李淑然还未嫁之时的贴身女官,李淑然嫁给林子无后,女官与一名渔夫成亲,后有了素十二。 “请吧。” 素十二一身酒气,吴钩他们同样一身酒气。 不知林冷月现在闻到的是谁的酒气。 这一声请,陈抚之身后的长剑呛啷一声出鞘,陈抚之伸手一握,握住长剑。 在剑尖之上浮现一道符咒,细看只有敕令两字。 “这是道门的御绝?” 林冷月熟读林国公府所有的藏书,想起书中对于道门一些功法的记载,脱口而出道。 素十二回头看向林冷月笑道:“二小姐,你见多识广。” 林冷月一愣,对素十二微微施了一个礼。 大战在即,素十二居然回头看女子,这是大忌,也是对敌人的蔑视。 敕令一出,周围风生水起,大风狂卷。 吴钩低声问林冷月道:“这御决是和功法?” “道门中的御决,可御剑、御风、御雨、御雷,就不知对方是练得那一道功法。” 林冷月解释。 吴钩点头,看上去对方的御决很厉害。 素十二现在被陈抚之敕令二字锁定,他四周的天地元气为之停顿。 “好你个御决!” 这两个敕令,却是厉害,居然能御天地元气。 素十二双脚缓慢分开,双手胸前一运,使得手中顿分阴阳。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周妹妹认真的看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他修为虽高,但也未曾看过书院和道门中的人直接动手。 陈抚之见素十二双手分阴阳,自己敕令被破,身形猛进。 剑身拖与身后,手腕轻抖,剑尖循着抖动的轨迹在勾划。 陈抚之袭身而来,脚步一点,身子一旋,以身带剑,拖与身后的长剑自腋下削出,直逼素十二胸腹。 素十二身子一侧,右手使得却是缠丝手,手中阴阳二气凝聚,连粘带消,四字合一他的缠丝手,不仅消去了陈抚之剑上的剑气,还将陈抚之的剑粘带到另外一侧。 陈抚之身子已然飞起,他飞出两脚踢向素十二,素十二上身微动,沉肩坠肘,又是缠丝手,卸去陈抚之飞踢。 而此刻陈抚之剑尖上的敕令成形,上有雷霆! “九天御雷神决!” 林冷月惊呼一声,只见雷霆炸响,闪电落下。 “退!” 周妹妹护住众人退开数丈,素十二站立当中,闪电临身,他双手当中阴阳转换,他双手接下雷霆,身形动转之间,雷霆尽数消除。 “好厉害!” 林饮歌目瞪口呆。 陈抚之双手接雷霆之力的威姿,让所有人惊骇。 素十二身边的树木受雷霆之力的牵连,有的被劈的燃烧起来!有的被劈的炸裂。 素十二周身没有一处完好之地。 “再来!” 陈抚之叫了一声,身后剑气纷纷,他站在原地,手中长剑又是一道敕令勾划而成。 剑气凌厉冲来! 陈抚之手中长剑飞临而起,他剑指一勾一引,长剑直奔而去。 素十二双手一展,那些纷纷剑气在他身前停顿,剑气并未停,居然发出了剑鸣之声。 陈抚之手中的长剑袭来,自天而落。 陈抚之一掌打在那两个闪烁着金黄色光芒的敕令两字之上,敕令冲来,落在那些剑气之后。 素十二身形退后一丈,那些剑气随即而上! 陈抚之那顶长剑落下! 欲直灌贯素十二头顶。 素十二单手擎天,只手按地! 阴阳二气护他周身,阴阳逆转,非是阴阳转换! 剑气碎裂,敕令袭身! “去!” 素十二右手屈指一扣,如同扣门,敕令这两字碎裂!那顶金剑被素十二单手擒住。 陈抚之同样飞身临下,握住了自己的金剑,金剑剑光大盛。 素十二眼中泛过一道冷光,阴阳逆转之势再起,素十二震开陈抚之,敕令被他震碎。 素十二双手运气,就算是他被陈抚之的敕令御决封住了四周的天地元气,他仍有雄厚实力。 身前阴阳鱼浮现,素十二身子一颤,去掉陈抚之剑气的暗伤,脚步轻踏,脚下阴阳鱼流转,他一脚踩在了陈抚之头顶一丈之处。 素十二一掌按下,陈抚之感受到了巨力压下,他双脚深陷入地。 再一掌,这一掌打在了陈抚之胸膛之上。 陈抚之口吐鲜血,他手中金剑再飞,风雨以催山之势而来,天空之中雷鸣再响,剑气纷纷! 陈抚之一御便是御四绝! 素十二面临四道御决,压力倍增,现在周身天地元气又被陈抚之封住,退去为好! 素十二一退,便是数丈! 陈抚之收剑。 此局素十二稍胜一筹。 “告辞!” 陈抚之抱拳走了。 素十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也受伤了,被九天御雷神诀所伤。 “师兄!” 吴钩上前,素十二笑道:“喝酒了?” “我也喝了。” 素十二大笑一声,又看见李清栏,对李清栏行了一礼,他准备回杏花村继续喝酒吃肉了。 林冷月递给了素十二一张手帕,让他擦拭一下嘴角的血迹。 素十二道了一声谢,说道:“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各位先行一步!” 素十二离去,吴钩问向周妹妹:“他们实力修为境界如何?” “都是致柔中境!” 致柔再上就是抱一,那是真正的强者之境界了。 第八十章 林饮歌对秦危峰 “这陈抚之的御决不能小觑,他以一己之力居然能剑御四绝,是厉害人物。” 李清栏现在有心思和陈抚之一较高小,她还没领教过道门的御决,她只听闻过罢了。 “什么人!” 吴钩耳中响起踏空声,有人赶来。 “苍山洱海寻笛声,迷离花树庄梦蝶。” 人未到声先来。 吴钩皱眉,李清栏说道:“这是规矩,以免无意中伤及无辜,他们都会报出自己的诗号,一般有诗号的人,都是个中高手。” 数只蝴蝶飞入他们五人当中,蝴蝶翅膀扑飞,散发出异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远处一道人影出现,周身蝴蝶环绕。 “在下寻梦蝶。” 是一个男子,声音如同女子一样清脆动听。 “千湖岛上呼千剑,万山池中落七尺。” 剑鸣引发,又来一人,那人落在远处,未曾靠近吴钩等人。 “在下,叶小钗。” “刀冢寒影埋断魂,苍山孤鸣铸钩人。” “柳苍鸣。” “我,秦危峰!” 还有一人,怀中抱刀,头发披散。 “卿黄山上问青黄,糊涂人世看途人。” “在下徐少青。” “我是莫问凉,嘿嘿。” 来的人挺多,来了六个。 其中两人和吴钩等人算是相识。 “原来是你们。” 那在黑暗当中的人说话,语气中带着杀伐与狠烈,让人听来,不寒而栗。 他走了出来。 一身高昌国的装扮,脚上穿的是高昌国贴花银勾靴。 他手中的那柄刀,没有刀鞘,他就用手握住了刀刃。 “想打架啊!” 林饮歌知道他是秦危峰后,就想着今晚得打上一架。 灭高昌国的是漠北军,林子无是漠北军统帅,自己一伙人都和漠北军有关系。 更不用说,是漠北军的吴钩了。 “林家两姐妹,还有你李清栏。” 秦危峰宽额国面,浓重的眉毛中似乎有引而不发的刀气。 “那你应该就是吴钩了!” “是又怎样?” 吴钩从头到尾都知道高昌国被歼灭的原因,完全是咎由自取,一根墙头草罢了。 吴钩手中的横二刀在月光下冷然。 周妹妹现在并不打算出手,除非他们当中有人要被置于死地之时,他才会出手救人。 年轻人哪有在老一辈的后面躲躲藏藏的道理,在林家更没有这样的道理。 秦危峰继续向前走来,他身后应该开始凝聚刀气了。 “站住。” 柳苍鸣挡在了秦危峰的面前,两人争锋相对,四周刀气纵横。 “你不过第八,敢拦我?” 柳苍鸣虽然第八,却知道此刻不能让李清栏受伤,她是大唐公主,若是她有损伤,很有可能会牵连到断刀山庄。 叶小钗与柳苍鸣并肩而立,可他们并没有想要合作的样子。 李清栏不想出手,她要全力以赴书院的考核。 林饮歌向前说道:“秦危峰上次你输给我过一次,这次我还能让你输,你信不信?” 林冷月低声对吴钩道:“一会我姐姐和他打起来,在必要的时候,我们两个联手,争取一击毙命,让秦危峰死在这,要不然这个人对于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吴钩有些犹豫,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觉得趁人之危不好。 “你父亲灭了我高昌国,杀我国民,那今天我也让他尝尝蚀骨之痛!” 秦危峰气势节节攀升,目光欲噬人。 柳苍鸣和叶小钗两人运转元气与之对抗,寸步不让。 林饮歌走上前,手中运起林家的独门秘诀,藏兵决。 她的方天画戟赫然在手。 柳苍鸣和叶小钗给林饮歌让路。 “咚!” 林饮歌将手中长约丈余的方天画戟杵在地上,秦危峰的气势为之一滞。 徐少青带着自己师弟莫问凉靠近吴钩等人,李清栏看了一眼徐少青道:“徐少青,你肯下山了?” 徐少青嘿嘿笑道:“带我师弟到处走走。” “快见过公主。” 徐少青拉了一把身后的莫问凉,莫问凉笑嘻嘻的对李清栏行礼。 花蝴蝶则是离远了些,他可不想被林饮歌和秦危峰的交锋余波殃及。 “那个花蝴蝶是什么路数?” 花蝴蝶隐藏在树木丛林之中,连人影都未曾看到了。 “苍山洱海的人。” “滇南?” “恩,这个人应该近几年出现的人物,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花梦蝶。” 吴钩和李清栏在后说话,吴钩原本想要和秦危峰交手,但忽然想到李清栏已经是致柔下境了,却被屈居第三,自己去和秦危峰交手,只怕落败。 凭借着对自己的怨恨,吴钩落败,那就意味着秦危峰已经杀死了他。 秦危峰看着林饮歌,以前他钦佩林饮歌以一个女子之身能够和自己战平,现在他却忘掉了所有的钦佩,只有无尽的恨意。 瞬间,秦危峰的刀从他的怀抱之中冲出。 他双手一握刀,脚步奇快,攻杀上来。 林饮歌单手握住方天画戟,手腕一转,方天画戟横转起来,虽有他手臂用力,将方天画戟掷出! “当!” 秦危峰见方天画戟冲向自己,脚步再向踏开一步,腰身一拧,持刀斩下! 这一斩,站在了方天画戟的戟尖上! 火花四溅。 林饮歌握住方天画戟一端,腰马一沉,双手用力,拧腰用力,林饮歌将方天画戟横扫一圈。 戟锋所过之处,树木被拦腰砍断。 “当!” 这一舞,势大力沉,扫斩向秦危峰的腰间,秦危峰持刀一挡,身子被林饮歌的巨力震退! 林饮歌手中一滑,由握戟端变成握住戟身中端,林饮歌快步冲向秦危峰。 秦危峰虎口剧痛,几年不见,没想到林饮歌的力道更强。 他冷笑一声,见林饮歌冲向自己,手中长刀一转,刀气纵横。 林饮歌脚步一顿,双手握戟,腰马合一,手腕轻抖,破开秦危峰的刀气。 秦危峰站在原地,任凭林饮歌冲来。 危峰不立! 这是秦危峰的招数,只见他手持长刀,刀意凝聚,周身三丈之处,树木尽数粉碎。 林饮歌冲进秦危峰身前,手中大戟横扫猛砍,以力带力,每一招都比前一招更加迅猛。 在林饮歌迅猛的攻击下,秦危峰站立位置微丝不动,手中的长刀连连挡住林饮歌的长戟。 “这?” 吴钩看到林饮歌和秦危峰的交手,心中疑惑,他们两人很少动用天地元气,都是硬碰硬。 李清栏在一旁给吴钩解释道:“饮歌的功法,讲究的就是以力破力,她的天地元气都会被其容纳于体内,利用长戟爆发出无比巨大的力量,能够破除一切的能量。就算是你皮骨在漠北被林叔叔熬练,也绝对硬碰硬接不了应该三击。” “就算你能接到三击,你的兵器也很难接挡得住。” 林冷月在一旁补充,她继续道:“刚才你没看见我姐姐大戟一抡,她周身一丈的树木都被她一戟扫断。” “那秦危峰呢?” 李清栏和秦危峰交过手,结果败给了秦危峰,所以李清栏最清楚秦危峰的招数,之前交手,可是生死之战。 “你别看秦危峰那柄刀很一般,那把刀是用火山玄铁打造,重约九十斤,你看秦危峰舞刀之快,就知道他的臂力有多强。他的功法很奇怪,有点类似与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但又有不同,他以定山之力,再续刀力。” “他的刀气和刀意很凝重,重如千钧,时间越久,他的力道也越大。” “可能这个天下能够和秦危峰硬碰硬的打的话,也就只有饮歌了。” 李清栏原先的那柄剑,就是被秦危峰的刀砍出了一道缝隙,这就是她还剑的原因。 众人再看去,林饮歌和秦危峰两人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每次交击都能惊起雷霆之响。 在他们四周只有刀光和戟影,将他们两个笼罩。以他们两个为中心,四周的树木不断的被击断碎裂。 “他们这样打,明天别人好来这里收柴火了。” 莫问凉嘀咕一声。 徐少青一掌拍在他的脑后,叱责道:“好好看,你上去连他们一击都接不了。” “这能看出个啥?这么黑,他们又被刀光戟影笼罩,怎么能看得出来。” 莫问凉又嘀咕一声,这下徐少青没有叱责他。 因为林饮歌和秦危峰两人的交手,出现变端。 林饮歌方天画戟狂舞,有破开一切之势,她一戟斜撩而上,这一戟之威掀起了一大块地皮。 秦危峰危峰已立! 他身子一侧,手持长刀猛斩而下。 “砰!” 这一身巨响传来,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他们两人周围炸起尘埃无数,地面上一道延伸至远处的戟痕,戟痕延伸之处,无一物可以阻碍。 “小心。” 秦危峰的刀痕想着吴钩他们冲杀过来,吴钩惊呼一声,他手中横二刀蓄势已久,对着秦危峰刀痕一斩而下。 “砰。” 两股刀意碰撞在一起,荡起地面尘土,刀意交织,吴钩噔噔蹬蹬身形后退熟不,口吐鲜血。 “噌!” 李清栏一手扶住吴钩背后,手中半剑出鞘,一剑挥出,剑气如虹。 李清栏这一剑将秦危峰的刀意阻拦住。 “好厉害!” 吴钩又受伤了。 这四个很让人无奈的事实,林冷月叹了口气。 烟尘散去,胜负已分。 第八十一章 断臂 吴钩握紧了手中的横二刀,林冷月手中暗自运气。 等的就是现在! 林饮歌的一端戟锋扎进了秦危峰的左侧胸口。 吴钩持刀向前急冲。 除了李清栏、周妹妹外,其他人面色惊讶。 这是乘人之危,要置秦危峰于死地! 吴钩一脚踏在林饮歌的长戟一端,身子跃起,手中横二刀力斩而下! “找死!” 秦危峰往后退开一步,抽离出戟锋,手中长刀一轮,直接斩在了吴钩的刀上。 这一斩,将吴钩身子斩的一歪,这一刀落偏,而此刻秦危峰乘机而上,一刀斩落。这一刀若要斩落,吴钩项上人头必将飞起。 这一切都发生在千钧一发之际,林饮歌手腕一转,大戟再次刺出,这一刺刺在了秦危峰的左臂。 林冷月在原地消失,再一次出现时,手中握有一柄横背直刀,反握长刀,小臂靠住刀背,一刀横扫,这一刀挡住了秦危峰落下的刀一瞬。 吴钩有机会跳出来,刚一落地,他脚步一踏,身边九道刀影浮现,九刀分别看向秦危峰。 林冷月接住了秦危峰的这一刀,却被其庞然力道,斩的左手骨折。她痛出了冷汗,身子再次消失。 这时吴钩刀九刀落下,秦危峰手中大刀一舞,他以不可匹敌之态将吴钩的九刀尽数挡下。 林饮歌持戟悬斩而来。 秦危峰身子一旋,以身带刀,用刀横扫,将吴钩扫飞,再挡开林饮歌的一击,脚步猛然一踏,手中长刀自下而上抡来,再一刀斩下。 “砰!” 重刀和大戟再次相遇,林冷月手持长刀,袭杀而来,这一刀,砍中了秦危峰的膝盖之处。 秦危峰闷哼一声,此刻他行走有碍。 吴钩九刀合一,见秦危峰和林饮歌正在相持,一道劈来。 林饮歌此刻用戟猛攻,秦危峰左腿已废,身子不稳,难以躲避吴钩的一刀。 此刻,吴钩心有惭愧。 可是秦危峰不得不杀。 刀意凝聚,刀势蓄毕! 秦危峰被林饮歌大戟削掉胸前一块肉,他拼死向旁边急散,可是吴钩这一刀已蓄完刀势! 一刀斩下,秦危峰的右臂被一刀斩断! “啊!” “你们好卑鄙啊!” 秦危峰痛嚎,他原本只是想单打独斗将对方尽数杀掉!可是他们现在群起而攻! 那柄刀沉重无比,右臂被斩落,落在地上,秦危峰怒吼一声,左手拔起那柄刀,向后横扫。 吴钩背着这一刀击飞出去,撞倒好几棵树木。 林冷月见正是机会,身子浮现在秦危峰身前,手中长刀直杀入他心脏之处。 这一下秦危峰再无可避之处。 林冷月的长刀刚一刺入秦危峰胸口,林饮歌横扫的大戟已到,这一下,不仅要灭杀秦危峰的心脏,还要将秦危峰腰斩! “轰!” 林中传来巨响,树木倒塌,只见一道雄浑剑气袭来。 这一道剑气将林饮歌和林冷月逼开,一个人影包裹住秦危峰,将其就走。 林冷月想要阻拦,却发现对方比她还要快。 “追!” 林饮歌和林冷月对视一眼,两人欲追而去。 林中传来异响。 “天上大河向东流,挥刀回首意难容。” 只见一名身穿锦衣华袍的男子走来,他手中有一柄玉扇。 “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着实不该。落实单打独斗,他死了便也是死了,你们赢了,也赢得光明磊落。” “你们这是对刀客的侮辱。” 走来那人,面貌俊朗。 林饮歌和林冷月管不得这么多,现在秦危峰已经重伤,此时是杀他的最好时刻。 “噢?是江山快刀天难容?” 花梦蝶听得这句诗号,问向那人。 回答花梦蝶的是一柄快刀。 这柄刀出鞘之时,刀光划亮了天空。 三击,三击就拦下了林饮歌和林冷月。 待吴钩爬起来之时,下一个刀光则是冲向了他。 “来得好。” 吴钩手握横二刀,手转刀快,挡住了那人的一刀。 下一刻,那人收刀。 “你们修为厉害,何必要以三打一,夺人性命,这非正人君子所为,这就是你们大唐的风姿吗?” 天难容手中玉扇打开,笑着说道。 吴钩三人站在一起。 林饮歌说道:“算了,不追了,被你这么一搅和他也跑远了。” “你是高昌国人?” 这句话是林冷月问的。 天难容被这样一问,一愣,笑道:“莫非姑娘觉得我是高昌国人?” 林冷月面色不喜,说道:“不是,那今日就放过你。” 林饮歌和林冷月收了刀。 林饮歌看着吴钩嘴角上的血迹和衣服上的泥土,对李清栏大喊道:“你不过来扶扶,都吐血了。” 李清栏被这样一喊,心中稍气,哼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 而林饮歌和林冷月欲扶住吴钩。 吴钩摆手说道:“没事。” 吴钩看向天难容道:“你的刀很快。” 天难容呵呵笑道:“谢谢赞誉,你的刀狠厉。我看你的刀只有两式,劈和砍,都是力大势猛且锋利的招式。”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师门交给我的。” 吴钩想知道他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才救秦危峰。 “希望你真的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们三人走回去。 欲离开这里。 天难容对着吴钩喊道:“你的刀很厉害,但是你的刀还不够专一。” 吴钩等人飞掠回了长安城。 长安城里暗中的那些人看着吴钩他们飞掠回林府,散去一部分,剩下的还在紧盯着城外的这些人。 叶小钗和柳苍鸣两相对立,剑对刀,蓄势待发。 那位天难容走了过来笑道:“你们两个应该就是藏剑和断刀两大山庄传人,果然厉害。” “还有你,徐少青,你的翻云覆雨手和剑化青天我早有耳闻啊。” “花梦蝶,不知道你的迷树花蝶和庄周梦蝶练得怎么样了。” 这位天难容,道出了徐少青和花梦蝶他们两人的招数功法。 徐少青面色一禀,他道:“你是谁?” 天难容笑道:“江山快刀天难容。来自,滇南之南。” 滇南之南,那是哪? 突然之间,天难容的那柄快刀在手,袭杀向莫问凉。 徐少青伸手往后一推,将莫问凉推开,一掌打出,对上天难容的快刀。 天难容被徐少青一掌击退。 “果然厉害。” 天难容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的快刀因为接了徐少青的一掌而刀身颤抖。 “你想干什么?!” 天难容的扇子啪的合上了,他笑道:“我仰慕大唐,所以想要看看天朝高手有多厉害。” “告辞。” 叶小钗和柳苍鸣走了,徐少青也不愿多呆,这个人太奇怪了。 现在就只剩下了天难容和花梦蝶。 “一起去喝酒?” “走。” 第八十二章 书院向来喜欢偏袒书院的人 吴钩回到秋桐院,依着《镇压》当中功法调息,将今日受的伤给养好,罗技看着吴钩又以受伤之态回来,他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清栏则是对吴钩说:“你又受伤了,实力太差。” 吴钩心中气闷,回到秋桐院,就想着《镇压》当中功法行宫运气奇妙之处,如果能够提升自己的修为。 《镇压》功法讲究的攻势如破竹,无可睥睨,出手之后必然全力以赴,如狮子搏兔。 而吴钩还没有做到这一点,不是因为他修为太差,而是他没有出手便睥睨天下。 “原来,功法需要和修行者的心境合二为一。今日围攻秦危峰,心中犹豫,出手非是狮子搏兔,怪不得难以发挥《镇压》功法的妙处。” 吴钩叹了口气。 以自己这种状态,很显然是考不上研院的,幸运的是自己无意之中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才让自己免费的、极为幸运的当上了研院的先生。 吴钩开始闭关,他想要在二月十五到来之时,让自己突破到专气境界。 林饮歌和林冷月途中来看过吴钩,怕吴钩走入入魔了,发现吴钩如老僧入定,着实无趣,她们两个就走了。 长安已经传遍了林饮歌单打独斗一戟战败秦危峰的事,让不少人对林氏姐妹心生忌惮,忌惮于林饮歌强悍的实力,也忌惮于林冷月的心狠手辣。 林冷月在关键时刻,偷袭秦危峰将其废掉一腿、一臂,这让的她的名气比自己姐姐还要强上一截。 林氏姐妹对外界所传的话,她们并没有太大感触,这几日就在府中看书修炼,特别是林饮歌,那日和秦危峰一战之后,她有些心得。 后来素十二又来一次,在李淑然诧异的目光之中,将林冷月借给他的手帕返还,上面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原本李淑然要留素十二吃顿便饭,素十二称还有要事不能耽搁,走了。 事后,李淑然曾把林冷月叫道房中,至于两人说过什么话,就无人可知了。 二月十五,长安城外三十里,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不仅有天才英杰,也有前来看热闹的大唐百姓。 更有懂得商机的摊贩,在三十里外的书院山脚下,摆摊叫卖。 大唐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皇宫,就在于长安城外三十里的书院,这是天下所有人心中向往的圣地。 书院内外双院,内院就是研院,被称为先生。 外院,则是平常学生读书所在之地,当中教书的被称为教习。 据传闻,书院占据群山,地域广袤,胜过数个长安,但是其中的外院学生,只知道书院不大,只有半个长安,兴许是从未进过研院,而他们是不会知道研院如何进入的。 书院外有一处才开辟出来的平地,上面刚铺好青石板。所有人将这块平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在之外,便是长安的五千兵马,由秦知武统帅,以免发生民变。 吴钩等人早早的就来到这里,因为李清栏不喜欢和别人挤,所以前一天他们就到了。 除了他们之外,藏剑、断刀、道门、菩提寺、秀楼、卿黄山等等的传人也都到了。 藏剑叶小钗,断刀柳苍鸣,道门陈抚之,菩提寺诸成和尚,卿环山徐少青。 至于秀楼的人,吴钩并不认识,也不愿认识。 还有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对着吴钩这边点头示好,毕竟吴钩这边有一个早就名声在外的李清栏,又有凶名正劲的林饮歌和林冷月。 现在平地外面的田野山丘上都已经站满了人,就等着正午时分研院揭晓这次研院考核内容。 正午时分一到,书院大门的大钟被敲响,平地里出现了三个人,其中站在末尾便是素十二。 另外两人,想来也是书院的先生。 “手持书卷的是七十先生,名唤朝道。” “那个女子是七十一先生,曲长歌。” 他们三人出现之后,四周吵杂的声音消失了。 三位书院先生起身说道:“此次书院内院考核为修为。” 他们三人的话,传开数十里,长安城内都清晰可闻。 李映生坐在了望北楼饮茶,听见了书院的考核内容,略有眉开眼笑之意,他道:“清栏在道门的排行上排行第三,若是考核修为,那她有很大把握能够踏入书院成为先生,朕看那些清流还如何说。” 李映生身后的皇后笑道:“放手让清栏去堵那些清流的嘴,这几日颇有成效,不少清流都松口了。只不过死了个把人。” 李映生不在乎的说道:“死了怎样,平日里朕对那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做的事死上百次都不够,现在为朕担些烦恼,是他们的好运。” 皇后轻轻的给李映生捏着肩膀,这栋望北楼里,只有四个人,除了他们两个,剩下两个暗中的高手都在一楼。 这栋楼连太子都不能进,因为取名为望北。 北是何处? 一半喜一半忧。 不少书生秀才哀叹。 三位先生对视一眼,只见朝道向前一步,单手托天,见得远处一座山丘被他一掌托起。 所有人骇然。 “书院外院考试将在此处五里外进行,若有欲考外院英才,可前往。” 这下,那些毫无修为的书生秀才以及修为弱的人,都赶往了五里之外,人少了一大半。 “请。” 朝道对所有人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他单手拖着山丘,入了研院之中,只留下了曲长歌和素十二。 “各位,今日在此单打独斗,胜者可入我研院。” 曲长歌和素十二站在平地当中最深处,给人让开场地。 “你看,那边三女一男的那边,左边那个就是林饮歌,在她旁边那个就是她妹妹林冷月,她的右边是李清栏,他们可不好惹啊。” “那那个男的呢?和他们站在一起,想来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高手。” “上次林饮歌一戟败了秦危峰,她就是第二了,除了那个榜上神秘的蒋起戈,还有谁敢和她打?” “李清栏排行第三,又是公主,我觉得她的希望很大。” “公主和单打独斗有什么关系?” “皇室气运在身啊!” “林氏双姐妹和李清栏从小要好,她们联手,我估计这次胜者要落在她们当中。” “不见得,那边陈抚之,可是道门的人,他要插一脚,谁能打赢他?” 还未开始,观战的人猜测起来,赌盘也开启。 秦知武站在山头,看着平地欲开启的大战,他希望大唐的人赢。 “既然没有人先来,那我便先来吧。” 秀楼男子下了场。 他拱手笑道:“华又山。” 吴钩跃跃欲试,他说道:“我先抛砖引玉,到时候强手出现,就靠你们了。” 商量好了,帮助李清栏进入研院。 吴钩一跃下场。 秀楼的账很多,他要秀楼一个一个的还来。 “吴钩。” 华又山早就认识他了,门中命令,见吴钩杀无赦。 吴钩没有离他,他现在要做的一件事是杀了华又山。 为那些平白无故被秀楼夺走性命的人求一个公道。 “杀!” 瞬间,吴钩怒吼一声,手中横二刀横转,拔刀出鞘。 华又山双手一展,身后使的是与华秀山一样的招数,万里长河。 华又山是华秀山的小师弟,也是华秀山师父的小儿子,年龄与吴钩等人差不多大。 吴钩眉头一皱,他对万里长河太过于熟悉了。 所以他一刀斩落,就将万里长河斩开。 站在万里长河之上的华又山心中一惊,双手驱动万里长河之中的剑气,剑气如涛浪涌向吴钩。 吴钩手持横二刀立于浪尖,劈浪斩涛,一步步走向华又山。 吴钩现在就要以狮子搏兔之势杀了华又山,华又山惊骇,他万万没想到吴钩居然能够破开自己的万里长河。 自己师兄曾说过,他用万里长河将吴钩的手臂皮肤寸寸削掉,自己为什么不行? 自己为什么不行? 因为华秀山是抱一境的高手,是秀楼当中为数不多的强者。 有的人从来没有自知之明,用自己的鼻孔看人,殊不知别人看见他的鼻毛戳中了人中,恶心的逃走,而他还沾沾自喜。 吴钩再一刀,刀气凌厉,冲开万里长河,吴钩脚步一踏,踏在凌厉刀气之上,身子一旋,刀意凝聚在横二刀上,使得是《镇压》当中的力劈华山式。 刀还未至,华又山身后的地面纷纷炸裂。 在华又山惊骇眼神中,刀落下了。 “大胆!” 一声惊喝,一道比华又山的万里长河雄浑的万里长河浮现,一个人站在浪头,催使着万里长河对向吴钩的这一招力劈华山。 “砰!” 两者相遇,万里长河被滞,浪花四溅,四溅的浪花将四周的山土树木摧毁,幸而没有伤到人。 吴钩身子凌空飞跃,卸去力道,噔噔蹬蹬后退数步,代他用横二刀撑住身子,才让自己停下来。 在另外一端,华秀山包住华又山,此刻的华又山眉心开裂,吴钩的刀意着实凌厉,只斩下一分,那份锋利就将华又山的眉心割裂。 华又山大口大口的呕着鲜血,华秀楼怒吼一声,将华又山让门中弟子照顾,自己欲冲向吴钩。 素十二此刻动了,他身形倏然之间就来到了华秀山身前,此刻华秀山正一掌打出。 素十二手中起阴阳之力,阴转阳,阳转阴,与华秀山对上一掌。 华秀山被素十二一掌震退。 “不许杀人。” 华秀山见是书院的七十二先生出手,但心中愤怒难平,他怒道:“吴钩杀人又如何算?” “七十三师弟杀人是收不住手,算是失误。单打独斗之中杀人是常见的事。” “七十三师弟?” “对,七十三师弟。” “你们书院是在偏袒!” 素十二听到这句话,轻声一笑,然后认真说道:“我书院向来是喜欢偏袒书院的人。” 第八十三章 功法之威 素十二的两句话,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我书院向来是喜欢偏袒书院的人。”这句话说得太过于直白了,直白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华秀山气急败坏的指着素十二半响说不出话来。 但是打架? 华秀山还没有这样的信心能够在书院门口和书院先生打架。 华秀山挥袖而去,而那华又山还未死去,只是头骨开裂而已,还有得治。 “刚才七十二先生说那个人是第七十三先生?” 场外议论纷纷。 素十二回到原位,吴钩站在原地,等着下一个人上来挑战。 “看样子,书院今年准备收两个弟子。” “不知道那个人积几辈子的德,居然能够成为书院的先生。” “师兄,你不去试试?” 莫问凉对自己的师兄徐少青说道:“到时候你是七十四先生了。” “多嘴。” 徐少青可没信心自己能够成为书院的七十四先生,林饮歌和秦危峰交手时,他可在场。 陈抚之看了一眼吴钩,欲与下场一战。 他身后的师弟拉住了陈抚之,今日来这只是想看看书院的新一代先生,门中并未有要争夺先生之位的指令。 陈抚之沉住了气。 叶小钗和柳苍鸣几乎同时出手,可看见对方欲出手又停了下来。 吴钩看到这一幕,倒是想和叶小钗或者是柳苍鸣交手,便说道:“你们谁先来?” “我先。” 两人同出声。 两人同时出剑、刀。 “叮。” 刀剑同时落在地上。 “我以一敌二!” 吴钩喊道。 李清栏在外,颇感无奈道:“他又得受伤了。” “不可能,他们两个人不会让吴钩以一敌二,这岂不是辱没了他们两个的名声?” 林冷月出声,而林饮歌则是看着林冷月的举动,她很想知道那天母亲叫妹妹近房中说事,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她心中略有怀疑。 吴钩此话一出,便觉的自己有些狂妄了。 对于叶小钗和柳苍鸣这两个高手,他这样说无疑是在侮辱他们,想着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为人尚可。 吴钩拱手道歉道:“十分抱歉,在下狂妄了。” “无碍。” 叶小钗和柳苍鸣的眼神都未曾离开过对方。 “三人混战如何?” 素十二此时出声。 叶小钗和柳苍鸣点头赞同。 一步,叶小钗踏在自己的剑上。 一步,柳苍鸣落在自己的刀上。 吴钩握住横二刀,退后一步。 叶小钗,双脚一踏,身形拔起,手中剑指一引,长剑冲向柳苍鸣。 柳苍鸣身子向前冲去,伸手一握,握住自己的刀。 柳苍鸣一击击飞叶小钗的长剑,吴钩一刀横扫,削向柳苍鸣。 柳苍鸣身形一转,使得是断刀山庄的披风刀,刀从身侧划过,挡过吴钩的刀,向前一跨步,劈砍向吴钩的脖颈。 吴钩身子微微一侧,斜提横二刀,刀背靠住背后,挡住了柳苍鸣这一刀。 柳苍鸣一刀斩在吴钩的刀背上,叶小钗一剑刺来,这一剑刺向柳苍鸣咽喉。 吴钩乘机速退,退开三丈,脚步一蹬,双手握刀,一刀斩落,这一刀之势难以匹敌。 正在搏杀的柳苍鸣和叶小钗身形一顿,两人互交一掌,手中刀剑一挽刀光和剑影交织,挡住吴钩的这一刀。 烟尘弥漫之中,吴钩趁势逼杀,以身带刀,刀势变化莫测。 叶小钗手中长剑锋利更胜于吴钩,剑剑都是夺命之势。 而柳苍鸣看似刀势狠辣,却每一招之中有留有生机,生机勃发之中却又暗藏杀机。 三人战作一团,剑吟刀光让人眼花缭乱,外围的人渐渐看不清他们三人的身影。 只是刚铺成的青石板地面痕迹斑斑,不断的有青石板碎裂。 “师兄,你看谁要赢啊?” 莫问凉揉着自己眼睛,他看不清三人的身影。 “按理来说吴钩境界很低,只不过天门开阖上境。叶小钗和柳苍鸣则是专气上境的高手,胜负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诞生。” “叶小钗的剑法处处带有灭绝之意,过于极端了。而柳苍鸣的刀法虽然狠辣,可是每一招都蕴有生机,生机之中暗藏杀机,如此循环往复,招招精妙,不同于叶小钗的极端。要知,物极必反。天衍之数,还需遁去其一的生机啊。” “不过。” 徐少青的话锋一转。 谁都知道,不过、但是都代表着转折,所以莫问凉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也就循着他师兄的意思问道:“不过什么?” “吴钩却有愈战愈勇之势,在三人混战之时却不落败,让我感觉匪夷所思。” 众人再看去,三人分开,各列三位,随后又冲上前去。 “吴钩吃错药了?今天打得这么厉害?”林饮歌看着他们三人交手的场面,很惊讶。 “当时,他的修为远不如今天就敢和诸成和尚硬碰硬,还敢冲进敌阵之中站杀呢不勒奇,他本来就是这样厉害的人。” 李清栏想起了吴钩在飞檐关的壮举。 “怎么回事?这附近的天地元气流动的太快了吧?” 林冷月察觉到这附近的天地元气有些异常。 “这是?”林饮歌看向场中,附近的天地元气不断的涌入了场中。 若是打斗,驱使天地元气,却也绝非有这种情况发生。 “老师认的弟子还不错。” 曲长歌看着他们三人比斗,她手中虚捏决,他们三人斗的难解难分,怕的万一三人收不住手,杀了人。 华又山是个意外,秀楼所做的事书院也知道,再加上吴钩现在是他们的师弟,自然是偏向自己师弟了。 吴钩体内元气运转,横二刀爆发出凌厉刀气,一刀更比一刀迅猛。 叶小钗的剑尖被逼离开吴钩的咽喉,脚步往后一踏,身形倒转,闪过柳苍鸣的刀,吴钩三刀合一攻杀柳苍鸣。 “不可思议,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压制,吴钩居然能够和他们两个斗得难分难解。” 有人惊叹。 却不知,这完全是《镇压》的功法所致。 吴钩现在心情大好,果然如此,自己越是狮子搏兔,功法发挥出来的效果就越厉害。 战至深处,三人已然忘却了手中的刀和剑,随意而发,随意而攻,打的是十分精彩。 第八十四章 风柳蘅 这十分精彩是前来看戏的大唐百姓心中所想,在那些围观的高手当中,无比心惊胆战。 两大修士世家不必多说,现在被七十二先生称呼为师弟的那个年轻人,更是让人佩服,差了一个境界,居然能够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三人战之酣处,飞跃高空,刀光剑影数里之外可见。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秦危峰被林饮歌一招废了,今天又蹿出一个年轻人与两大世家传人比肩。” 有人感叹,自己苦修数十年,境界不高,修为不够,只能坐在这场外看新人出彩,遥想当年谁不曾是壮志凌云,欲成为天底下的高手强者,叱咤风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天地元气非同一般的涌动。 “这是要破境?” 曲长歌手决一捏,三人弥散开的刀光剑影逐渐被驱散,以免伤及无辜。 素十二闻言,笑道:“老师认得这个弟子可有点门道啊。” “以他们这等修为战下去,没有几天几夜难以分出胜负。” 曲长歌欲出手,将三人分开。 就在此时,三人纷纷退后,只见吴钩全身被红黄黑三种光芒包裹,天地元气纷纷涌入其中。 “破境。” 李清栏看着吴钩,那红色的光芒一出,她心中动荡,她知道那是她的眉间血,上次为了救吴钩,她被取了一滴眉间血滴入吴钩眉心,镇压住天坑的伤势。 也就只有她的眉间血,才会让她的心血动荡。 三道光芒如今有逐渐化为一之势,气息自他椎骨冲穴而上,直入他天灵穴。 随着吴钩呼吸吐纳,气息贯通他的周天大穴,让他运气行劲无碍。 叶小钗和柳苍鸣悬停于空中,并未乘虚而入。 他们二人调整周天运气,备着下一次再战,此战并未能分出胜负,如此打下去也只能坏了今日书院考核一事。 战多无意。 吴钩体内呼吸如雷霆作响。 “多谢!” 吴钩纳入最后一口天地元气,行完最后一周天,抱刀对叶小钗和柳苍鸣道谢。 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点头示意,飞掠回原处。 吴钩落在场***手道:“还有哪位高手上台一试?” “风柳云过处,人迹剑无痕。” 一声诗号长吟。 原处踏风而来,一男子,却道男身女貌,转眉低笑处,钩人魂魄。 “狐媚子。” 林饮歌看着那来人,继续说道:“这比我们还要妖媚。” “师兄,她是谁?长得好漂亮啊。” 莫问凉看着那人模样,有些出神了。 “他就是风柳蘅。” “风柳蘅是女的?” 徐少青叹了口气对自己师弟道:“师弟啊,你也看岔了,他是男的。” 莫问凉有些起鸡皮疙瘩。 “在下,风柳蘅。” 吴钩也愣在了当场。 “清栏,你看,吴钩被迷住了。” 林饮歌颇有些兴奋的拉着李清栏指给她看。 李清栏不悦道:“知道了。” 风柳蘅看着吴钩看自己的模样,轻轻一笑,吴钩这才缓过神来。 说道:“在下吴钩。” “请。” 吴钩横刀,作请状。 “见笑了。” 风柳蘅右手一伸,食指和中指一并,只见他以剑指对敌。 风柳蘅的剑指轻轻一点,嗖然一声,一道剑气直冲吴钩而去。 吴钩横二刀一挡,身子却被冲开数丈,他左脚一踏,身形一个翻越,闪过这一道剑气。 定睛看时,风柳蘅依然到了身前,他右手成掌,拍向吴钩。 吴钩仓促之间迎战,只得是左手握住横二刀身,用横二刀迎向他这一掌。 “砰!” 这一掌拍实,吴钩身子倒飞出去。 风柳蘅不给他机会,再次出现在吴钩的身旁。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身法和妹妹的可相提并论了。” 林饮歌震惊于风柳蘅表现出来的手法,他两次出现在吴钩的身边,都是突然出现,让人不知所措。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法,她只看见过自己妹妹施展过。 “类似《三日寒蝉》。” 林冷月观察片刻之后,非常疑惑。 吴钩现在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凭借着自己的护体刀气和风柳蘅周旋。 吴钩唯一能够扭转局势的就只有,他凝结起来的刀势,虽然此刻他无法越战越勇,却能够借助风柳蘅对于自己的压制,凝结刀意。 果然风柳蘅再度逼近之时,吴钩刀势依然凝聚,他一刀斩出。 风柳蘅右手剑指再起,剑芒吐纳,一指之剑,有吞吐天地之貌。 “杀!” 吴钩身边九刀运行,他开始逼杀风柳蘅。 九刀流转,刀气纵横,形成一道刀网,吴钩手持横二刀,以不可匹敌之势刀狂身快与风柳蘅杀做一起。 此刻,凝结的刀势和《镇压》功法之威,双重作用之下,吴钩与风柳蘅逐渐战平,非是早前被风柳蘅压制。 “好。” 风柳蘅身形化五,五道身形,姿态不同,但都是剑指合并,剑芒吞吐。 “好奇异的剑。” 李清栏紧盯着风柳蘅的招数,风柳蘅出招或拳或腿或掌,变化万千,那有吞吐天地之施的剑芒更是让人猜不透什么时候才发,他能够在这些招数之中随意转换,实力不凡。 李清栏看向了一边的徐少青,这位卿黄山的高手之所以列于第五,想来是败在了风柳蘅这千变万化的招数了。 李清栏眉头一皱,对徐少青喊道:“徐少青,你可是这样败的?” 徐少青听闻有人叫他,寻音一看,行礼道:“回禀公主,是这样败的。” 李清栏点头。 再看局中,吴钩虽然刀势越发迅猛,此刻败迹之象显现。 吴钩为挽回败局,施展了力劈华山之势。 四周狂风大作,尘嚣四起。 只见一道刀光冲入云霄,凌厉骇人的刀势出现,吴钩双眼漆黑。 “开!” 一声怒吼,这刀落下! 风柳蘅被这一刀惊吓住,随后哈哈大笑道:“痛快!” 只见风柳蘅双手捏诀,身形变换,浮现出十余到身影,每道身影之后有一道天门高悬。 “这,这,这!” 徐少青惊在原地,风柳蘅居然练就到了以身化天门之姿态! 曲长歌赞道:“奇人。” 天门之中有人影浮动,细看去,那些人影正施展着各式功法修术。 天地寂静无声,那凛冽的劲气冲荡向四周。 曲长歌及时出手,双手捏诀,化为天地囚牢,将那些劲风尽数围困,她手决再起,劲风安定下来。 风柳蘅退后三步,身后天门身影尽数消失。 吴钩退后九步,嘴角上鲜血流出,他上衣破烂不堪。 吴钩将碎烂的上衣扯掉,对着风柳蘅抱拳笑道:“厉害,佩服。” 风柳蘅轻声浅笑,眉目流转间是诱人媚态,他道:“承让。” 吴钩飞身下了平台,回到李清栏身边。 李清栏看他赤裸半身,看向了旁边林饮歌和林冷月,林饮歌奇怪的问道:“你看我们干什么?” “你们看他,一场考核衣服都烂了,你们谁的外套给他披一下,否则丢人。” 今天林饮歌和林冷月身上都披着一张裘衣,听到李清栏这样说,林饮歌急忙摇头道:“我不给,我的裘衣就只要几套,这件是今年才缝制的,给了他,我就没有了,我可不喜欢穿他们臭男人穿过的衣服。” “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对我们妹妹看管的紧,每月的月钱有限,一年才能换一套裘衣。” 林饮歌继续说道:“你拿你的穿,你每个月的月钱都比我们多,而且绸缎裘衣都有相应供应,再者不够,你去和舅舅撒个娇就行了。” 林冷月则是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李清栏的身后,一把把李清栏的大裘给脱了下来,然后抛给吴钩。 “你,冷月!” 李清栏急叱一声。 吴钩方才没有说话,见林冷月抛给自己裘衣,顺手接住,然后递给了李清栏。 李清栏看了吴钩一眼,又转过头恶狠狠的看了林冷月。 李清栏没好气道:“你披着吧,莫要丢了自己身份,也不用还我了。我也不穿臭男人穿过的衣服。” 吴钩犹豫了一会,看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还是把大裘披上了。 吴钩说道:“风柳蘅的招数很奇怪,刚才最后他那一招足有十余道功法修术轰杀来,威力巨大。除非你们有威力强大的修术能够与之一挡,这样才有胜算。” 李清栏面色有些难堪,原本解决了秦危峰,她的压力会小上许多,想不到排名落于自己一位的风柳蘅实力这般强劲,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赢了他。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你怎么这样厉害?先是和藏剑断刀斗得不相上下,你们差的可又是一个大境界啊。就算你现在破境了,可是风柳蘅还是比你高一个大境界,你虽然输了,却可以将他击退数步。” 林冷月十分好奇的看着吴钩,打秦危峰的时候,吴钩的修为实力还是捉襟见肘,今日却能成为书院考核最大的风采。 吴钩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说了那个事,你们不信,这都得益于我在那得到的功法所致。” 她们三个听吴钩这样说,就当没有听见,这种故事能骗的了谁? 去到了天上,天上是何处?天上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而非是凡人修士。 “怎么办?风柳蘅这样强势,我也没有必胜把握。” “再等上一两场,等他力竭之后,我先出场和他斗上一番,如果不行,姐姐在上,这样车轮战吃亏的反而是他。” 第八十五章 想不想吃肉 风柳蘅环顾全场,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徐少青。 徐少青没有下场参与考核的心思,他来着主要是看看齐聚于此的英才比自己如何。 菩提寺众人中,诸成和尚无战执念,所以菩提寺不会出战,现在除了道门就得等是不是有什么奇人出现能与风柳蘅一较高下。 能够成为天下第一人夫子的弟子,这令无数人疯狂。 不过,太多英才已经有了自己的师门,除非是师门有令,绝不可能背着背叛师门的名头跑来参与考核。 而自称无门无派的人,例如江难流这类游侠,知道自己的实力修为如何,要么是等的别人力竭之时乘虚而入,要么绝不参战。 “我来。” 枪出如龙! 一杆铁枪落在平地上。 一个身形如长枪一般挺直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高冠束发,一身短衣打扮。 “在下赵一,请教了。” 很简单的名字。 和他的枪一样,他走到自己长枪前,拔出了长枪。 风柳蘅作请状,让这个叫做赵一的人先出手。 赵一长枪一指,单手握得是枪端,他的腕力和臂力都很强,长约一丈的长枪被他握住纹丝不动。 风柳蘅后起手,却先攻。 剑指剑芒吞吐,剑气如虹。 赵一行步如龙,手中长枪扫、弹、刺扎、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如臂使指,只见枪影纷纷,不见赵一人影。 “不对,赵一的枪看似直行,实则是以弹枪为主,每一枪出击都有弧线。” 吴钩和林饮歌都看出来赵一的枪法厉害之处在哪,弹枪之后枪头速度更快,威力更大。 风柳蘅进不了赵一的身,他身法奇妙,可每次赵一的枪都比自己先一步,自己每次都是险而险之的避开。 “而且,他的枪很快,他依着长枪的距离,让风柳蘅无法靠近他。” 风柳蘅的掌力震得赵一握枪的手生疼,可赵一对于这疼痛面无表情,只顾舞动长枪逼杀风柳蘅。 他此行的目的是,成名! 他要以惊才绝艳的姿态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此刻他使出了自己的绝招,枪出如龙,以枪化龙,龙吟阵阵。 风柳蘅一度被赵一逼入绝境,可奈何风柳蘅一人之力掌握修术无数,次次都在绝境之中逢生。 风柳蘅现在怒了,他发起狠来,忽而左拳右掌,忽而拳剑并出。 战至半刻钟后,赵一枪法如龙渐淡,此刻他败了。 失去了这唯一的修术,赵一的枪法被发狠的风柳蘅攻破,风柳蘅最后一掌拍下,拍向了赵一的天灵穴。 这一掌落下,赵一必定会四分五裂。 曲长歌欲出手,吴钩早她一份,一道刀气与风柳蘅这一掌对上。 风柳蘅掌力尽消,赵一之围解。 赵一口呕鲜血,用长枪撑住身子,向外走去。 风柳蘅对远处的吴钩说道:“多谢出手,免让我滥杀无辜。” “我觉得这个叫做赵一的人,如果能上战场杀敌的话,绝对是一员猛将。看他脚下破烂芒鞋,又曾在包子铺那里站了许久,想来家境并不富裕,要不拉拢拉拢?” 吴钩看向李清栏,拉拢是虚,他只是看着这个叫做赵一的人站在包子铺许久,望着包子却无一文钱有些同情,看上去和自己一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李清栏点点头,说:“你去。” 吴钩点头,披着李清栏的裘衣往外拦住了赵一。 赵一抬起头,看着吴钩。 两人对视,都没有说话。 赵一知道这个人是谁,刚才书院七十二先生称呼他为七十三师弟,他是书院的七十三先生。 “穷人家?” “嗯。” “想吃肉?” 赵一看着吴钩没有说话。 吴钩不相信自己有独特的魅力,他可不是市井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一出现,就能让人拜服。 他现在说的话,都是他在军营里面学的,以利诱之。 “想不想吃肉?” 吴钩的眉头皱了起来,军队里一句话可不想问第二次。 “想。” “想不想成为将军?” “想。” 吴钩点头道:“好,就要你这句话。”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令牌,这张令牌是秦知武给他的,说有事但见不到他的话,就让他拿着这张令牌去秦国公府。 吴钩指着远处的山头道:“你拿这块金牌去找秦知武将军,说你想当兵,他会安排好,等以后我这边空手会想办法调你去漠北,立军功。” 赵一接下了吴钩的令牌,他苦练枪法为的就是能够荣华富贵,所谓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只会武不会文,考武举第一局就被淘汰了,因为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他都不会写。 吴钩走回来,李清栏问道:“你把他怎样?” 吴钩道:“我打算让他去漠北。漠北上次和金帐王庭大战之后,不少将军战死,现在漠北正是缺人的时候。而且我想不久金帐王庭会卷土重来。” “嗯。”金帐王庭对大唐是虎视眈眈,每年犯边之事不少,每个几年都会进攻一次大唐,所以李清栏对此见怪不怪。 可吴钩知道下一次金帐王庭的卷土重来,绝非以前能比,那个呢不勒奇狼子野心胜于前者。 “你说他适合上战场,这里的任何人都是修士,都可以上战场,你为什么看中那个赵一?” 方才有人再和风柳蘅交手,还是败下阵来,现在风柳蘅连续击败了三个对手。 林饮歌正跃跃欲试,现在看吴钩回来随口问道。 “站在这里的修士大多都有钱,你让他们去上战场这怎么可能?那个叫做赵一,很穷,可以以利诱之,所以我去试试。” 吴钩实则是还有一半的同情心泛滥。 只不过他没讲出来。 “我去了。” 林冷月说话间跳下平地来。 “会不会太早了?” 吴钩看着林冷月去打阵,总觉得有些不妥。 “先看看。如果冷月去了之后,我们不去肯定会有人乘虚而入。” 李清栏有些焦急,酉时考核结束,可是她还不确定到底还有没有高手隐藏,想在最后坐收渔利。 第八十六章 漫漫长路 风柳蘅连败三人,消耗过大,现在和林冷月缠斗有些吃力,林冷月的身法奇怪更甚于风柳蘅。 林饮歌原本以为林冷月此战能够战胜风柳蘅,可没想到林冷月战到久出,被风柳蘅那一招天门给击败。 不过风柳蘅也不好受,林冷月使出了自己的密招三日寒蝉,将其打伤。 两人都留有余力,最后风柳蘅以战胜之姿态下场了,他现在的状态只要来个类似于江难流这等榜上三十名开外的人来就能将其击败。 现在场上又空了。 随后来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呢不勒奇。 呢不勒奇一上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 在许多人眼里,他就是番将而已。 可是书院先生并没有阻止。 因为书院有教无类。 他一上场,一些大唐的修士坐不住了,这个番将去年才带兵攻打大唐,今日就想堂而皇之的考入研院? 不可能。 可是接连战下来,呢不勒奇轻易战胜,毕竟他离抱一境只有一部之遥。 那诸成和尚看呢不勒奇上阵后,对身边的是师弟们说道:“此人破有佛缘,我曾渡他,已有佛心啊。” 他身后的比丘们皆双掌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我去。” 林饮歌藏兵决施展,手中大戟在手。 这一杆大戟出现,呢不勒奇将目光投向这里。 这与林子无用的大戟一模一样。 “看,林饮歌准备出手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败呢不勒奇。” “呢不勒奇就是败在林大帅手中,虎父无犬女,我相信,这个虎女一定会打败他。” 吴钩心中略有担心,呢不勒奇很聪明,经验又远比林饮歌丰富。可是现在他败了之后,就不能再下场了。 “我来!” 这是李清栏也跳入了场中,她也担心呢不勒奇会借此下狠手,让林饮歌吃大亏。 看样子,是准备以一敌二,这让李清栏羞愧的面色通红,若不是为了林饮歌安全,她万万是不会与林饮歌以一敌二的。 呢不勒奇笑道:“两位尽情出手。”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曲长歌站出来说道:“停,今日考核结束,请今日上场的各位不论输赢随我来,下一场考核在山内。” “还有下一场考核?” 有人惊叹,早知道自己不论输赢都上场试下。 不过吴钩稍稍安心,李清栏和林饮歌不用和呢不勒奇硬碰硬。 曲长歌手决一捏,她身后开辟出一条漫漫长路,望无边。 “请各位沿着这条路走,谁能走到山顶,谁就是这次的考核的最终胜利者,也就是书院的第七十四先生。” “七十三师弟,你就不必了。” 曲长歌看吴钩站在人群中,唤他拉了出来。 吴钩对李清栏她们说道:“进去之后小心别人的暗算,记住了保命最重要,冷月特别小心提防呢不勒奇。” 林冷月点头。 “等等,还有我。” 眼看着按照顺序,实力强劲的人先行一步,那位赵一也赶了过来。 吴钩看了他一眼,他不敢看吴钩的眼神。 所有人都进去之后,曲长歌再捏决,那条路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 “师弟,你和我们一起去山顶等候吧?” 曲长歌笑着对吴钩说道。 吴钩对曲长歌和素十二行礼,恭敬道:“是,师姐,师兄。” 曲长歌和素十二对围观的其他人告了辞,就往另外一条路走。 吴钩跟着曲长歌和素十二沿着山丘走去,满山的荆棘也野草。 “师弟,今日你风采正盛啊,能和练就了天门全武的风柳蘅斗得不相上下。” 曲长歌在前带路,素十二则是满脸笑意的和吴钩说话。 吴钩不知这条满是荆棘的路通往何处,心中担心李清栏三人,听素十二与自己说话,立马回道:“风柳蘅确实很厉害,今日我败给他无话可说。” “他练就了天门全武,同等实力下又有几个人能够赢得了他?面对抱一境界的高手,他也有一拼之力。” 素十二背着双手,看着脚下便走边说。 “天门全武?师兄这是什么功法修术?” 素十二看向曲长歌,曲长歌淡淡说道:“天门全武由两种天下无双的修术组成,一种是天门,开启天门之后,有天地之威;而全武,则是一种概括性说法,是多种修术,如剑、刀、拳、脚等等。” 吴钩想起自己和风柳蘅交手时风柳蘅忽拳忽掌的打法,他那中打法看上去纷乱,实则每一招都是面对当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式。 “将天门与全武合一,将全武融入天门之中,威力不可小觑,若是日后他能够踏入抱一境界,向来必将成为大唐第一的强者。” 这是曲长歌对风柳蘅的评价。 这样的评价让吴钩心中一沉,如果风柳蘅在漫漫长路中出手,不知李清栏她们能否抵挡的住。 “你的刀也很厉害。” 素十二拍了拍吴钩的肩膀说道:“你的修为境界与他相差甚远,但能接下他的天门全武,还能将他击退,你。” 素十二在酝酿对于吴钩的评价。 曲长歌给他补上了四个字:“不可思议。” 素十二笑称还是师姐聪明。 “或许这是老师要收你为徒的原因吧,不要气垒。” 曲长歌安慰了吴钩一下,但这句话算不得安慰,只是因为曲长歌想不出怎么安慰别人。 “师姐,我想问一下。” 吴钩心中不安定,还是想知道此去漫漫长路有何危险,李清栏他们是否能全身而退。 “漫漫长路的事?” “对,我想知道里面到底是怎么样?” 曲长歌指着远处点点星光,问吴钩道:“看到了吗?” “看到了。” “那是后山所在,只要他们能够走到后山门口,谁就能赢。” “只是走?” 吴钩很疑惑,既然最后最后一场考核,那这路绝对不好走。 “只是走,只要你往前走。” 曲长歌带路,继续往前走。 进入漫漫长路中的人确实只需要走,可是每走一步,便要看见人生百态,世事沧桑,有人走一步哭嚎,有人走一步痛呼,有人走一步就此倒在地上。 第八十七章 必走之路 走在越前面的,压力越大,相当于所谓的开路者,开路者哪有好走的路。 呢不勒奇走在最前面,只见他面色青紫,满头大汗,双腿如千钧,难动一分。 走在呢不勒奇后面的李清栏、林饮歌两人也不好受,她们两人艰难的回头看身后的林冷月,发现她面色苍白,喘气如牛。 “怪不得,书院要让修为强的走在前面。” 林饮歌说话很困难,她要抵抗难忍压力。 “小心幻象。” 李清栏听着身后的哀嚎与哭泣,再听那些人的自语便知道这条道路之中还有幻象。 有人掉出了这条漫漫长路,摔到草丛中,就此消失,等他们痛苦尽消之时,发现自己回到了白天的平地。 吴钩回头看了一眼,那传出声响的平地,隐约看见人影出现。 他问道:“七十二师兄,那是?” 素十二正向前走,头也不回的说道:“漫漫长路上的淘汰者会被送出平地。” “只要离开了漫漫长路,他们就会被我书院的阵法送出来,送出来之后一切如故,无性命之患。” 吴钩闻言,怔怔的点了点头,一来他没想到书院还有这样的本事,先是早上的一手搬山,晚间的开辟长路,现又有阵法传送。二来,李清栏等人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 “七十三师弟,走了。” 吴钩还站在原地看着山下平地上出现的人影,曲长歌和素十二站在他前方百步,回过头来看吴钩。 素十二笑着呼唤吴钩。 吴钩回神来,向前踏步上的山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每走一步,腿上多一道伤痕,伤痕入骨,却不见鲜血淋漓。 曲长歌特意观察了一会吴钩的腿,对着素十二摇摇头,素十二点点头。 “师弟。” 素十二叫住了吴钩。 “七十二师兄,有何事?” “你看看。” 素十二指着吴钩的腿,让吴钩看去。 吴钩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双腿中有沟痕,素十二指尖放出光芒,吴钩看清楚了自己腿上满是沟痕。 他十分惊讶,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感觉道我腿有伤啊。” 素十二指着身后对吴钩说道:“你看。” 吴钩回头,并无大恙,只尽数是荆棘野草罢了。 “这是另外一条漫漫长路。” 素十二接着说道:“你腿上布满伤痕,无法再往前走了。” “七十二师兄,那该如何是好?” 吴钩想着这条路是通往书院的路,心中有些不安。 “这是六十四师兄的意思,要让你也走一遍漫漫长路,现在你双腿已经布满了伤痕,你可还要走?” “从这条路走到山顶就是书院,你不愿走,那我们便走另外一条路。” 素十二对吴钩解释道:“两条漫漫长路,两条漫漫之苦。” 吴钩压下心中的惊讶,他说道:“七十二师兄,六十四师兄为何要这样做?” 素十二望了一眼曲长歌,曲长歌说道:“漫漫之路,是我书院弟子必走之路。你是老师主动要收的弟子,可不走这条路。” 闻言,吴钩坚定的笑道:“既然这条路是书院弟子必走之路,那我也走。” “那就走吧。” 曲长歌点头,她继续带路往前走。 素十二随其后,吴钩紧跟。 此刻吴钩再向前走一步,疼痛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痛呼。 曲长歌和素十二并没有再回头看吴钩,他们只管走自己的。 吴钩看着走的越来越远的曲长歌和素十二,忍痛加快了步伐,皮肉被荆棘勾住,往回看,那些荆棘自吴钩说他要走这条路时,就开始挂住了吴钩的皮肉。 一点,一点。 从此走到山顶上去,吴钩的双腿将只剩下白骨。 人在生之时,割肉之痛,通入心髓,亦如千刀万剐之刑。 割肉之痛,行走之痛,每一痛让人欲死往生。 吴钩喘着粗气,他的指甲已经扣入了他的掌心。 他不愿被别人特殊所待,既然自己现在是书院弟子,那此刻便该走书院弟子该走之路。 吴钩不敢低头,他一低头,就会看见自己腿上的肉被荆棘挂住然后割掉。 另外一条漫漫长路上,呢不勒奇痛哭流涕,时而喃喃,时而放声大笑。 李清栏面色变化无常,似喜似苦似悲似痛。 林饮歌面色铁青,玉牙紧咬,此刻她双眼无惧,她再往上继续走。 林冷月和风柳蘅并肩而行,林冷月与她姐姐一样,神色坚定。 痛苦不堪的风柳蘅注意到林冷月身上一股磅礴的战意。 林饮歌拉住李清栏的手臂,现在李清栏落后她半步,她怒吼道:“走!” 李清栏被这一声吼,叫出幻念,再被林饮歌拉了一步,她向前迈了一步。 他们离呢不勒奇只有一步之遥。 呢不勒奇现在流出了血泪,他此刻心疼将裂。 不断有人退出漫漫长路。 远处的山顶,此刻遥望不可及。 赵一用长枪撑住自己身子,每走一步,咬一口自己的胳膊,胳膊上伤痕累累,血流不止;每咬一口胳膊,他低吼一声提醒自己。 “我不要做穷人家,我要富贵在身!” 叶小钗和柳苍鸣还在并肩同行,两人凝结出刀剑之意,互相对峙,他们是绝对不会是输给对方的人。 一袭深蓝布衣,随着夜晚山风飘荡,在他脚下有两条路。一条,无数人如入地狱的,一条,割肉入心之痛。 “人生路漫漫,哀苦悲心寒,莫问前路远,回首自不惭。” 他站在山头吟诗,这首诗也是他的诗号,不过少有人知。 他取下酒囊,喝下一口酒,以酒御寒。 奇哉怪哉,站在书院山顶的人需要以酒御寒。 “酒和醉没有太多的必然关系,看到美人会心醉,看到江山奇景会神醉,闻到花香会沉醉,想起往事会熏醉。醉不醉,都在人身上,人想醉便醉,不想醉就不醉。” “有谁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我现在只做到了饮酒不醉啊。” 深蓝布衣的他饮酒自语,看着山上攀爬的众人,看着他们痛哭流涕,似死难忘,这都成了他下酒的最好菜肴了。 吴钩险些跌倒,他用手撑住了身子,在等他抬起手来时,他的手皮肤已经被挂掉一块肉。 这次他是眼睁睁的看着,肉被从手臂上撕下来,挂在了荆棘上。 吴钩闭上了眼睛,直到自己的胳膊的肉完全被撕下来。 他才睁开眼睛,继续用脚向上走。 隐隐约约之间,他的双腿现在可见白骨了。 再看去,剧痛让他的心口布满了伤痕。 古人说,心碎,痛可心碎,吴钩现在承受的便是可碎心的疼。 他七窍流血,眼神却异常坚定。 自己要成为真正的书院弟子。 素十二回头看了一眼吴钩。 曲长歌回头看了一眼吴钩。 吴钩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他们。 三人相视一笑。 吴钩继续走,心口的伤痕一步步扩大,现在他感觉胸口也在阵痛。 素十二和曲长歌都走过这条路,其中苦痛,他们都知晓。 “条条大路通天际。” 曲长歌说出了这句话,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 “可是这条路却是书院弟子的最后一条路。” 素十二在曲长歌身后,听曲长歌的话,哑然失笑。 第八十八章 尘埃落定 “我是一只雁,小小的飞雁。 我要从北飞到南,再从南飞到北。 我是一匹马,奔腾的骏马。 我要跑到高高的山巅,我要跑到远处的草原。 我是一头狼,凶恶的独狼。 我要追牛羊,我要回到百里的家。” 呢不勒奇唱起歌来,歌是歌,却难以唱出来。 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呻吟出来。 山顶喝酒的人,听到了这首歌,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吴钩也听到了这首歌,他因为痛苦拧成一团的脸浮现出来笑意。 这是金帐王庭的歌,想来呢不勒奇现在已经痛苦不堪了,只能用唱歌来缓解痛苦。 吴钩同样不好过,他的脑子不断的叫他放弃,可他倔强的非要走完这条路,这是条什么路,这是条痛苦的可以让人心脏撕裂的道路。 吴钩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麻木的往前走。 他的心口已经开裂了,他用体内的元气死死的护住他,可难以阻止伤势。 最终,他迷迷糊糊的再往上爬,这下躯体上所有的肉都被荆棘刺入然后撕开了皮肉。 借助微弱的光芒,走到山顶的素十二和曲长歌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吴钩。 “六十四师兄。” 曲长歌和素十二拱手行礼,被称作六十四师兄的饮酒男子,点头道:“辛苦了,七十一师弟、七十二师弟。” “七十三师弟,这样倔强?” 六十四师兄将目光投向了在山坡上缓慢挪行的吴钩。 既然都称其为师弟,那就真的是师弟了。 书院一言九鼎,而六十四先生更是一言九鼎。 “这样痛苦爬上来,七十三师弟会心裂的。” 曲长歌看向六十四师兄,继续道:“不然就将他送上来吧,毕竟书院少有人能够从山脚上走到山顶。” 六十四师兄说道:“不用了,七十三师弟想走,那就让他走吧,路得自己走。” 另外一条漫漫长路,呢不勒奇继续走在最前,李清栏、林饮歌、林冷月相互扶持前行,只落呢不勒奇半步了。 李清栏晃了晃头,她现在有些不太清醒,往日旧事之幕幕出现在她眼前,再行一步往事幕幕又成了前程去路。 让人沉迷其中,让人难以言语,凡是最痛苦之事皆经历一回,一回就是撕心裂肺。 佛教有云人生八苦,人事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及五取蕴苦;死后,又有十八层地狱焚烧魂身。 各种痛苦绝非能让人承受的住。 走了许久,他们也只不过走出了两百余步,一步便是一次死生悲痛。 “老师说肉体之痛苦,会让精神之绝望,七十三师弟太过于倔强了。” 曲长歌看着在慢慢向上挪的吴钩,叹了口气。 “他为何偏要走上来呢?” 素十二问,没有人会回答,谁都不知道吴钩是怎么想的。 漫漫长路能从头走到尾的就只有他们的大师兄,早已死去的大师兄,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能够从头走到尾。 看吴钩的样子他却偏偏要爬上来。 天将亮时,吴钩倒在荆棘里一动不动,现在他的心已经完全裂开了,只要半刻钟,他就会彻底死去。 六十四师兄伸手取下第一缕阳光,伸手一举,将半山腰的吴钩给搬上山来。 此刻的吴钩,却又毫发无损。 六十四师兄将那第一缕阳光洒向了漫漫长路,吴钩的漫漫长路顷刻之间消失不见。 现在只需要等待吴钩醒来。 另外一条漫漫长路还有人再走。 赵一看见了第一缕眼光,然后倒了下去,随后消失在了漫漫长路上。 呢不勒奇也倒了。 林饮歌和林冷月将倒之时,将李清栏向前推了一步。 李清栏这一步超过了呢不勒奇,李清栏痛苦不堪,此刻她白发苍苍、面如枯槁。 林饮歌和林冷月也消失在漫漫长路。 “吴钩!” 李清栏嘶吼出吴钩的名字,她再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让她眉心开裂,心脏承受不住,如同吴钩一样碎成了几瓣,她看到了一眼未来。 吴钩被这一声给唤醒,痛苦的醒过来,阳光照射入他的眼睛,十分刺眼。 “李清栏?” 他喃喃问道。 素十二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叫道:“七十三师弟?” “七十二师兄?” 吴钩撑起身子,此刻他发现自己身子完好。 “七十三师弟起来见过六十四师兄。” 素十二将他扶了起来,让他见过那深蓝布衣的男子。 吴钩赶忙施礼道:“见过六十四师兄。” 六十四师兄,点头道:“七十三师弟,你可曾怪过我让你走这条漫漫长路?” 吴钩摇头,他说道:“既然是书院弟子走的路,那我就该走。” 六十四师兄说道:“那好,再等等吧,你的师弟或者是师妹就要出现了。” 吴钩一愣,他刚才听到李清栏在喊他,莫非是李清栏被淘汰了。 在山腰,一个人影倒在了那里。 六十四师兄看向曲长歌道:“七十一师妹,你来吧,男女授受不亲。” 曲长歌道了一声是,手一捏决,那人被一朵荷花托了上来。 吴钩定睛一看,心中却是激动。 那是李清栏。 “醒来。” 素十二手凝阴阳之气在昏迷的李清栏面前一挥,李清栏悠悠醒来。 “这是?” 李清栏有些虚落,当她吴钩时,愣在了原地。 “师妹?” 曲长歌扶住了李清栏。 吴钩看见李清栏的模样,说不出话来,面色苍老如同九十岁老妪。 “师妹?” “公主殿下,你走过了漫漫长路,现在是我们的七十四师妹了。” 六十四师兄将早先他洒向漫漫长路的第一缕阳光收起来,剑指一点,点在了李清栏的眉心上,李清栏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李清栏还没有缓过神来,只见六十四师兄向前一步,迎着朝阳烈日说道:“祭告天下,书院七十三先生吴钩,七十四先生李清栏,入院!” 这一句话传遍天下,无论你在何处,无论是高山还是深海,都能听见六十四师兄震耳发聩的声音。 说完,六十四师兄左手叠在右手前向前一拱,随后用五体投地大礼向天地祭告。 所有书院的教习和学生同样如此,研院其他的先生出现在六十四先生身后,吴钩和李清栏排在最后对着天际同样行大礼。 “好啊!哈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告天下 李映生今天不上早朝,凡六部之事皆有太子和三皇子代劳,其它事由转呈内阁,最后再转呈给他,当他听到书院的祭告之后哈哈大笑,将手中朱红御笔一丢,在望北楼站起来,大声说道:“今日摆宴御花园!” 还在昨日平台外逗留的诸成和尚和陈抚之相视一眼,两人带着门中师弟走了,陈抚之往东,诸成和尚往西。 呢不勒奇醒来,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拂袖而去。 林饮歌和林冷月欢天喜地的在一旁庆贺。 风柳蘅笑着摇摇头,叶小钗和柳苍鸣已经走了。 五体投地大礼之后,六十四师兄说道:“我是你们的六十四师兄子康。” “我是你们的六十五师兄衣胜雪。”站在六十四师兄子路身旁,一位白衣胜雪的人,温笑如淳,他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剑鞘也同样白胜雪。 “我是你们的六十六师兄潘达。”六十六师兄身形矮胖,看上去十分可爱,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大冬天的他满头是汗,他看吴钩和李清栏的眼神嘿嘿笑道:“太胖了,容易出汗。” “我是你们的六十七师兄宽星河。”六十七师兄身上有一股药味,身上服饰绣的也是各种草药图案,看上去有些怪异。 “我是你们的六十八师兄,宗衍。”六十八师兄看上去像一个金帐王庭的人,他对吴钩说道:“我来自金帐王庭。” “我是你们的六十九师姐,封言古。”六十九师姐长衣飘飘,笑颜如花唇边有一颗痔,又称其为点绛唇。 “我是你们的七十师兄,朝道。”手持书卷的朝道,李清栏和吴钩两人在昨日已见过了。 “我是你们的七十一师姐,曲长歌。”曲长歌手中时时捏决,可看见各种决像在她手上出现而又消失。 “我是你们的七十二师兄,素十二。”素十二笑眯眯的看着李清栏和吴钩。 吴钩和李清栏依次向师兄师姐行礼。 夫子不在书院,现在书院一应大小事务都由六十四师兄子康来处理。 他对吴钩和李清栏说道:“夫子游方去了,拜师之礼暂且未知,你们入研院随时可入,随时可出,但不能带外人进来。” 吴钩和李清栏点头称是。 六十四师兄继续说道:“你们的课程是先在藏书阁抄书,以后的课程等夫子回来之后再由夫子定夺。三日之后,你们再来书院大门,七十二师弟会在午时接你们。” “是,六十四师兄。” 六十四师兄说完话后,伸出手来对着吴钩天灵穴一拍,又对着吴钩天灵穴一拍,他笑着消失在原地。 接下来是六十五师兄,到最后素十二拍完一掌之后,所有人都消失在这处山头。 吴钩和李清栏对视一眼,吴钩问道:“你刚才叫我名字了?” 李清栏冷哼了一声说道:“关你何事?现在你成了我师兄,莫非你就想以师兄之名压我一头?” 李清栏对于漫漫长路上的事,心有余悸,此刻她成为书院弟子之后,心中则是一半喜一半忧。 “我们下去吧。” 吴钩和李清栏爬这座山,走漫漫长路,走了一夜都只不过走到半山腰,现在下山只需要半刻钟。 吴钩依旧是披着李清栏之前的那间大裘。 “太好了,你们两个都成为了书院弟子!” 林饮歌激动的跳起来,一把抱住了李清栏。 “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林冷月抱着李清栏的另外一只手,笑嘻嘻的低声对李清栏说了几句话,李清栏面色绯红。 林饮歌很奇怪,在旁边喊叫道:“妹妹,你和清栏说了什么,和我说说,我也要听。” 林冷月说道:“回去再说。” 现在秦知武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现在人群皆散,他们也该就此回京了。 “公主殿下。” 秦知武下马,抱拳行礼,他身边的副将牵上马来,李清栏等人翻身上马。 还留在场上的风柳蘅抱拳对着吴钩说道:“吴钩,恭喜你,日后希望我们还有再战一日。” 说完,风柳蘅踏风而去,去的很潇洒。 其他人也纷纷对吴钩李清栏抱拳,只有赵一用枪撑住自己,走向这边来。 吴钩已经上马了,赵一拦住了吴钩,他对吴钩说道:“我想成为大唐将军。” 秦知武眉头一皱,欲阻拦吴钩,他觉得此人原本早已来自己部下报到,又出尔反尔,是个无信之人。 吴钩有些犹豫,他也知道赵一之无信,却又看见他眼神中之渴求,心中一软,看向秦知武将军说道:“秦将军,原本打算让他去漠北挣功业,可我现在在京述职期间,无法回漠北,每年三月禁卫军都要有三军前往漠北戍边,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听吴钩已经将话说出来,秦知武叹了口气,道:“既然吴钩将军有请,那便依将军所言了。” 秦知武对赵一道:“你跟着队后吧。” 李清栏拨马向前,队伍开向长安。 “恭喜吴钩将军了。” 秦知武先恭喜吴钩,他对吴钩是越看越喜欢,有句话说的好叫做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林饮歌看着秦知武的看吴钩的眼神很奇怪,浑身打了个寒颤。 她低声对林冷月说道:“妹妹,你看秦知武的眼神,是不是很奇怪。” 林冷月回头看了一眼,看着相谈甚欢的秦知武和吴钩,林饮歌又低声说道:“妹妹,我觉得秦知武可能有龙阳之癖。你想想,这些年老国公给秦知武安排了多少名门世家的小姐,他一个都没看上,我看十有八九是他喜欢男的。” 这话说出来,让林冷月倏然一惊,捂住了林饮歌的嘴,低声道:“姐姐,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然秦老国公必然会气死。” 林饮歌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秦知武不知林饮歌和林冷月嘀咕自己,只道是姑娘家的私房话。 “公主殿下,恭喜您。” 秦知武拨马上前,和李清栏道喜。 李清栏现在却有点心事重重,笑了笑,对这位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秦知武说道:“多谢了。” 秦知武也看出李清栏的心事重重,识趣的很,拨马退后,对林饮歌说道:“饮歌,你们在里面和那个呢不勒奇打起来没有?我爷爷说呢不勒奇从来长安之后,就一直在名门世家上蹿下跳,还颇受欢迎,你们有没有挫他的锐气。” 林饮歌和林冷月看着秦知武,心中有些同情他,说道:“没有,里面只顾着自己走路,能走路就已经花了所有人的力气了,哪还有力气打架啊。” 秦知武点头,他又说道:“饮歌,冷月,我爷爷说了让你们两个过几天去府里一趟,我爷爷听饮歌和冷月废了秦危峰心中高兴,说着要看看你们。” 林饮歌说道:“看看我们?这可不敢,上次父亲带我去拜访,你爷爷揪着我们两个教训了半天,我可不想去了。你帮我们找个借口辞掉吧。” 秦知武犹豫道:“这不好吧。” 他也知道自己爷爷啰嗦程度,自己只不过在街头鞭打吏部侍郎就被自己爷爷念叨了两天,自己弄得心烦,才跑到吴钩那里找吴钩说话。 “什么不好啊,你自己也知道你爷爷的啰嗦程度,你自己都不想去受教,我们更不想了。” 林饮歌一万个不愿意,林冷月也是一万个不愿意。 吴钩在后思考着一件事,六十四师兄说夫子游方,是不是与自己迈入苦境有关。毕竟自己进入苦境是一个意外,而知道苦境的现在吴钩所知道的人也就只有苦境。 他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一个秘密,他早就想起来那晚破烂书生帮自己去拦住林子无,可是那会以林子无的修为应当是走到了官道,毕竟现在他对于修为境界的能力有了很清楚的了解。 凭借破烂书生绝不可能在半夜的时间里追到林子无,更不可能再回井田村。 第一次与林子无所见之时,林子无只是说带他自己去戍边,而不是收自己为徒,为何一夜之后他却要收自己为徒。 其次,《镇压》这个功法当中运用最多的是体内从天坑里面带出来的黑色能量,每当运起《镇压》时,体内的黑色能量磅礴有力,如同大海呼啸。 第三,进入苦境为何会得到和黑色力量相得益彰的功法,徐白衣说这是以前去过苦境的人留给自己的。 念及此处,吴钩那两个修士,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和母亲起冲突,发生的太突然了。 还有那个吴钩还未出生时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的父亲,为何母亲要让自己等他。 还有《镇压》中的文字,为何和母亲教授自己的字一模一样? 吴钩现在心情也有些阴郁。 李清栏回头看了一眼阴郁的吴钩,回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长安城。 长安城外,李丰瑞和李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还有那些希望李清栏能够进入书院的阁老们。 秦知武唤醒吴钩,让吴钩和李清栏下马前行,受唐礼。 书院的先生,地位崇高,唐人必受唐礼。 更何况,他们两人一人是公主,一人是大唐将军。 第九十章 陈大家和母亲 唐礼之隆重,让吴钩有些不可思议,原本他能中午进城回到国公府,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李映生派人来给了吴钩一道旨意,让吴钩明日披甲带刀上朝听宣。 这是还未到的赏赐,今日到了。 可吴钩心中阴郁也没用驱散,他想找个时间回井田村。 林饮歌大大咧咧看不出吴钩阴郁心情,林冷月却看得一清二楚。 吴钩和林饮歌、林冷月三人回府,还未走到府前,一个女子出现在吴钩身前,这女子粉黛扑香,娇艳明媚。 “七十三先生,我家陈大家有请。” 女子给吴钩行礼,吴钩却一头雾水,他所认识的人里面可没有陈大家这个人。 林饮歌噢一声,对吴钩说道:“陈大家是杏花楼的主人,按礼你当去,夫子与杏花楼有旧,陈大家可是你的长辈。” 吴钩闻言,夫子与杏花楼有旧,赶忙对女子还了一个礼,说道:“那就请姑娘带路。” 林饮歌和林冷月看着吴钩被那美艳女子带走了,林饮歌冷笑一声道:“这就是男人,看到了美女,就连自家姐妹都不问候一声一路小心的,我下次一定告诉清栏。” “姐姐,你别乱说话,杏花楼不仅与夫子有旧,也是母亲的好友,按礼来说我们得叫一声姨娘。” 杏花楼,这个艳名名动长安的地方已经挂上了红灯笼,不是平常的绯红灯笼,而是大喜的灯笼。 来此饮酒作乐的名流豪绅,见得此景笑道:“今日杏花楼要卖杏花了?” 杏花楼卖杏花,卖的可是绝艳女子的花技,可舞、可唱、可吟诗,可思辨。 这杏花楼可不做肉活生意,若要做,那也得是姑娘愿意。 所以杏花楼自建以来,传出过多少风流才子的佳话。 前来请吴钩的女子,是陈大家的贴身侍女,名叫动铃。 一曲西域飞天舞跳得是让人魂断流水啊。 吴钩第一次来这杏花楼,只见灯火通明,笙箫动耳,美艳骄人。 动铃带着吴钩上了杏花楼另一处,那处同样灯火通明,只不过并无多大杂声。 动铃上了二楼,推开门带着吴钩走了进去。 吴钩入门便看见在檐窗下有一美人靠,一位风韵十足的女子就靠在美人靠上。 “大家,吴公子到了。” 动铃轻唤了一声,随后站到了一边。 陈大家转过头来。 吴钩行礼道:“吴钩见过陈大家。” 陈大家看着吴钩的模样,久未说话,吴钩心中奇怪,只见陈大家的神色之中有些哀痛。 “归云还好吧?” 吴钩一怔,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陈大家,归云是他母亲的名字,他母亲全名叫孙归云。他原本以为只是陈大家要看看书院后辈罢了。 “归云还好吗?” 陈大家坐回屋内,再次问向吴钩。 “母亲去世了。” 吴钩缓过神来,低声说道。 陈大家举杯饮酒的手顿了下来。 “你说什么?” “母亲五年前去世了。” 陈大家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碎了。 “这都怪你那薄情寡义的父亲。” 陈大家将碎掉的酒杯掷在地上,怒骂而出。 气渐消,陈大家让吴钩坐在自己对面。 陈大家低声说道:“你母亲葬在了何处?” 吴钩坐下来,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两个修士所称自己母亲原先是秦淮河畔寻欢楼的人,陈大家是杏花楼之主,想来认识也正常吧。 “母亲葬在了井田村的祖地里。” “到算是你们吴家还有些良心,死后没将你母亲弃至乱葬岗!” 陈大家愤愤不平,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晚辈,这些事倒不应该在你面前说。” “我和你母亲以前都是秦淮河畔寻欢楼的弟子,后来寻欢楼解散,我与你母亲离开了寻欢楼,我来到了长安,而你母亲因为怀了你跟着你父亲回到了老家。那时你父亲给你取名吴钩,取男儿何不带吴钩之意。” “今天我听书院祭告天下,听到你的名字,又寻到你的画像,这才让动铃去请你来。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陈大家给吴钩倒上一杯酒,对他说道:“这些菜以前都是你母亲喜欢吃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吴钩从未知道母亲喜欢吃什么,在井田村吃的东西并不好,自己大了打猎,才能有些肉吃。 吴钩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去哪了,他问道:“陈大家,您知道我父亲去哪了嘛?” 陈大家一愣,问道:“你父亲不在家中?” “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 陈大家深吸一口气,吴钩看出来陈大家丝毫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去向。 陈大家现在一脸怒容。 “罢了,今日请你来只是为了祝贺你成为书院弟子的事,原本还想和你叙叙你母亲的旧事,想不到。” 这顿饭吃的很不舒服。 吴钩的母亲已死,两人也无再多言语。 原本吴钩还想从陈大家口中知道自己父亲的下落。 “你以后叫我姨娘,不要和他们一样叫我陈大家。我与你母亲情同姐妹,你叫我姨娘也是应该的。” 陈大家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她递给吴钩,说道:“这东西是当时你母亲离开之时留给我的,现在归云已逝世,这件东西我还给你吧,当是一个念想。” 说到此处,陈大家有些抽泣。 吴钩很茫然,他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陈大家并无太多感想,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 突然的出现母亲的旧友,陈大家突然的愤怒,突然的哭泣。 过了好久,陈大家终归回过神来。 吴钩看着泪眼婆娑的陈大家,艰难的叫出来:“姨娘。” “您能不能和我说说我父亲和母亲的事?” 吴钩想要知道自己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找到他的父亲或许他身上的疑问就能解除。 “寻欢楼是秦淮河畔的一个宗门,这个宗门就如同我杏花楼一样。当时我的母亲和你外婆都是寻欢楼的弟子,后来有了我们。你母亲不能修行,所以就去学艺。” “后来,你父亲因为躲债跑上了我们寻欢楼的船上来,你父亲说自己是读书人遇见匪徒想要避避,你母亲心软同意了。随后你父亲又说,谢我们的救命之恩,要报答我们,你母亲又同意了让他船上替人执笔诗画。” “一来二去,你父亲开始写诗画画给你母亲,你母亲最后被打动了。没过几个月,寻欢楼因为得罪了秀楼,高手被屠戮,寻欢楼就此解散,你母亲就跟你父亲一起回了你老家。” 陈大家悲从心来,她丢掉酒杯,拿着酒壶开始喝酒,她继续说道:“你父亲坚决不肯告诉我你老家在哪,自此之后我与你母亲失去了联系。这一别就是二十年,一别就是阴阳相隔了。” “这都怪你那狠心的父亲!若不是他让你母亲未婚先孕,你母亲定然会和我来长安,与我共同开起杏花楼,不至于在举目无亲的地方长眠,不至于你父亲抛弃你母亲二十年啊!” 泪花如雨。 陈大家从未想到自己的妹妹在异地而死。 自己心心念念二十年,也曾托人找寻,可并未有任何消息。 “你父亲就是一个无赖,当时实则是他强赖着上船,强赖着留在船上执笔。” 这是吴钩二十年来,第一次听见别人对自己那个陌生的父亲的评价。 “无赖。” 吴钩并没有觉得陈大家说的不对。 因为吴钩从小心中就没有父亲这个人,在他母亲自刎而死时,他对于父亲的遐想也尽数变成了诅咒。 陈大家这下又嚎啕大哭起来。 动铃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不敢看哭泣的陈大家。 等陈大家情绪稍好一些,吴钩劝慰几句。 陈大家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吴钩说道:“姨娘,我此间事了了,您与我一起回家祭奠母亲吧。” “好好好,乖孩子。” “现在你成为了书院先生,这可比你当了朝中将军更要光宗耀祖,你娘知道了也会高兴坏了的。” 陈大家唤过动铃,让她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上来。 动铃出门去,过了一会拿上来一个药瓶。 陈大家抹着眼泪说道:“这是九转阴阳丹,世间上或许还有几粒。这丹药可生白骨,活死人,你现在是书院的七十三先生,少不了以后在天下行走受了重伤将亡时,这丹药可救你一命。” 吴钩心中感动,这种可生白骨、活死人的丹药极为少见,他在书上看到过九转阴阳丹的记载,非十年精炼不可得,非天地大运不可得。陈大家将这种丹药送给自己,其间情谊浓厚。 “这药瓶里只有一粒,记住了非是重伤将亡时不可用。都说猫有九条命,你有了这个丹药你就有了两条命啊。” 陈大家嘱咐吴钩将东西收好,然后又拿出一叠钱票,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大唐战神林子无的弟子,国公府给你的供应也是按照府中少爷的来,可是你自己也得有些积蓄,书院先生总得有要花钱的地方,你现在又是修行者,可不能因为缺钱而做些伤天害理的坏事。” 随后,陈大家又拿出一盒首饰,她拉着吴钩的手说道:“你现在二十了,也到了是娶妻生子的时候了。这盒首饰,我都精心挑选过,以后你有喜欢的女子,就送她首饰,女孩子都喜欢首饰,都喜欢男子讨她欢心的。” 话难说得尽,源自于那情义。 第九十一章 草率的封赏 聊得深久,最后吴钩是通过飞檐走壁回到了林国公府。 大唐宵禁之后,各坊之间的门被关上,要么吴钩就在杏花楼住上一宿,要么就真的只有飞檐走壁绕开巡防军卒才行,否则必然会被抓。 罗技早就在秋桐院等着吴钩,等他一回来,这回去睡下。 吴钩躺了一个时辰,就从睡梦当中被人叫醒,今天他要去上朝听宣,是一件大事,需要沐浴更衣。 天色将亮,吴钩一身明光铠,腰佩横二刀,横二刀的刀鞘已经做好了,入鞘之后,横二刀锋芒敛去,可却抵挡不住那浓浓的杀气。 坊门已开,朝中大臣或乘轿或骑马,赶往宫门。 新晋书院七十三先生今日要上朝面圣,朝中无人不知。 不少人对于这位七十三先生都有意结交,朝中大臣绝大部分出自于书院,对于书院的恐怖,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所以书院被他们称为圣地,被他们视为了信仰所在。 可惜的是,书院从来不理朝政世事。 要不然,把控朝政的必然是书院。 那时皇权旁落了。 宫门还未开启,官员已经尽数到齐了。 吴钩步履铿锵,走到宫门人群之外。 吴钩看见在人群当中有金玉细饰,配犀簪的武官。 大唐官员穿朝服依照官职俸禄各有区别。 现在看去就是姹紫嫣红,让人眼花缭乱。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吴钩的到来,而在宫门处等候吴钩的是一名伺候在李映生身边的小太监。 小太监踩着小碎步,跑到吴钩面前,恭敬的行礼道:“见过七十三先生,七十三先生请跟我来。” 小太监在前领路,吴钩在后跟上。 在宫门处等候的各级官员纷纷让开道路,对吴钩行师礼。 “见过七十三先生。” 声音此起彼伏,这里的文臣武将尽数折腰,口中言语恭恭敬敬。 那名被鞭笞的吏部侍郎宏建古颤颤巍巍,深埋着头深怕自己被七十三先生看到。 还未到开宫门之时,七十三先生一来,宫门便要大开。 等七十三先生吴钩走入宫中,大门再次关上。 谁能持刀面圣,只有皇上恩赐之人。 但大唐律令对书院先生完全无效。 就算是昨日的旨意,也让的是礼部尚书亲自宣念,太子和皇子旁听,其间用词用语十分谨慎,词句无不考究,确保无误之后方才用上。今日请吴钩来,都只是以吴钩为大唐将军的身份,而非是书院先生的身份。 宫门终于大开,官员们开始有序进入。 李映生在大明宫外迎接吴钩,他不敢托大,哪怕李清栏也是书院先生。 历代皇帝都传下来一句话,成也书院,败也书院。 吴钩看见了一身龙袍的李映生,心中紧张,再看李映生身后的李丰瑞正对着她笑,心中稍微安定。 在李丰瑞身后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三皇子李祺了,他看上去温文尔雅,颇有风仪。 吴钩如是想。 “臣,吴钩参见吾皇。” 隔着李映生还有一张,吴钩行跪拜大礼。 这一行让,小太监吓了一跳,赶忙闪到一边,谁敢受书院先生的跪拜大礼? 他干爹告诉过他,书院承天地之心,是天地气运之所在。 李映生也吓了一跳,连忙扶起了吴钩说道:“七十三先生不必行此大礼。” “见过七十三先生。” 李丰瑞和李祺行礼,吴钩不知所措,同样扶起了太子和三皇子。 此时吴钩身后朝廷大臣们已经来到了大明宫外。 李映生带着吴钩走进了大明宫。 在龙位之下,有一张椅子,位于百官之前。 那是吴钩坐的位置。 虽然大唐对书院恭恭敬敬,可书院也是讲礼数讲道理的地方。 除非是夫子来了,夫子可高坐龙椅,皇上站在一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朝开始,百官臣服,吴钩欲和他们一起行礼,却被李映生用眼神制止了。 今日最大的事,就是吴钩在朝中职位之事。 百官不敢开口,能开口的只有当朝皇上。 李映生说道:“今漠北军法官吴钩,行事厚德,勋列昭昭。” 一通话念下来,让李映生口干舌燥。 而最关键的只是那一句:“为天下兵马副帅,勋骠骑大将军。” 吴钩脑子一懵,天下兵马副帅,这个职位可是只有大将军出征之时皇上才会赏赐的头衔,再上去的天下兵马大元帅那就是皇上本人。 而骠骑大将军,则是武将当中最高的勋爵了。 吴钩无力反驳,他要反驳便是抗旨。 实则以书院先生的身份抗旨,是不受牵连的。 先前李映生告诉过吴钩接旨之时,以他的身份该如何接。 他只需要起身叠手行礼即可。 这道旨意吴钩受了。 受了之后,吴钩就想离开大明宫。 而他最终也离开了大明宫。 李清栏在远处看着吴钩的身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礼是书院先生的礼,旨又是朝廷将军的旨。吴钩啊吴钩,你真愚蠢,这一切不过是将你绑在了大唐上。” 李清栏身后空无一人,她只将是把话都说给了风听。 “父皇啊父皇,你真的是天下霸主啊。空名空勋,打的好算盘,日后朝中有难,你也有借口让书院两大先生出手了。” 李清栏怎么不清楚自己的父皇,保持着大唐皇帝向来的勤勉,也保持着大唐皇帝向来的心计。 对于利用吴钩这件事,李清栏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没有说过一句话,毕竟她是大唐公主,所作所为一切必然得为了大唐。 而吴钩这个在她眼里不通人情世故,只晓得兵法谋略和上阵杀敌的将军,她也不想欠下他的因果人情。 世界因果又其是不愿参与就不愿参与了的,参与与不参与都是因果,无论如何做都逃不过。 吴钩晕乎乎的走出了皇宫,他曾经想过自己的封赏,可到了今天他此刻坐到了武将穷极一生的都难以坐到的位置,却觉得太过于草率了。 吴钩回头看了一眼宫城,晃了晃脑袋,想着把这件事先抛之脑后吧,日后有事再去问李清栏。 第九十二章 华秀山上楼 吴钩愣愣的回到了林国公府,径直入了秋桐院,躺下休息了。 对于朝政敏感的李淑然和林冷月知道这件事后都闭口不言,现在李淑然是国公夫人,不比以前,自己只是宫中的公主。 随后朝中遣人送来了天下兵马副帅的虎符和金印,以及骠骑大将军的勋册和金印和特制的铠甲,其他的不过是例赏,金银财宝、绸缎裘衣。 当晚李淑然写了封书信,让人送往了漠北。 吴钩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他在冬季里用冷水冲洗身子,让自己清醒一下。 换好衣物后,看见李清栏的裘衣挂在屋内,又想起前天的事。 前天的事看上去就如同一场荒诞的闹剧。 长安城里的人却传为了一段佳话。 吴钩看着秋桐院内码放整齐的财宝,走出了秋桐院,昨天他在昏睡没有接旨,太监也不敢打扰,李淑然见此就替接了旨意。 李淑然正用完早点,吴钩行礼将事情与李淑然一说,李淑然想了想便点头答允许了。 李淑然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将金银财宝挑选出一些首饰来,她对吴钩说道:“陈大家的事我也晓得了,她是你的姨娘,按礼,你将挑选出来的首饰珠宝送到杏花楼。” 吴钩一怔,他与陈大家的关系,他从未对人说过,不知李淑然为何会知道。 等首饰选好了。 李淑然说道:“陈大家与我有旧,饮歌和冷月见了陈大家,也得叫一声姨娘。那日书院祭告天下之后,她曾托人来要过你的画像。昨日我也是才知晓这件事。” 吴钩不知道李淑然和陈大家有一层关系,听到李淑然所说,心中了然。 出门时,林饮歌和林冷月拦住了吴钩,非得要一起去杏花楼。 去杏花楼是假,林饮歌在家里坐不住,找个借口出去玩罢了。 陈大家早就在杏花楼交代过,吴钩可随时来杏花楼,这白天杏花楼可是不开业的。 动铃迎着吴钩三人走到了杏花楼的后楼,那是陈大家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动铃姐姐,你又变漂亮了,要我是个男的,我肯定天天来杏花楼巴望着娶你。” 林饮歌和林冷月以前可来过好几次,和动铃早就认识了。 动铃笑道:“就你嘴甜。” 林饮歌一个跳步搂住动铃的脖子,悄悄的说道:“动铃姐姐,你还有没有上次的胭脂水粉?给我一套吧。” 林冷月在旁边说道:“是啊,动铃姐姐,上次你给我们的胭脂水粉比国色的好多了。” 动铃姐姐笑着道:“没了,那套胭脂水粉杏花楼里能够使用的就只有陈大家,你们俩上次的那两份是陈大家送给你们的年礼,杏花楼里这下可没有了。你们俩可以去问问大姨娘。” 动铃说的大姨娘就是林饮歌和林冷月的母亲。 林饮歌闻言,嘴巴一瘪说道:“娘亲的胭脂水粉从来不允许给我们碰,平日里她只用国色天香,那些胭脂水粉都堆满灰尘了。” 动铃敲了敲门,陈大家让她进去。 陈大家坐在书案后,手上拿着一块锦帕,见人来了,将锦帕放入了袖口。 “姨娘。” 三人异口同声。 陈大家笑滋滋的走出文案,说道:“你们三个怎么回想着来我杏花楼啊?” 吴钩将李淑然给他挑选出来的首饰递给了一旁的动铃,说道:“姨娘,这是皇上赏赐一些首饰,我挑选出来一些,不知您喜不喜欢。” 陈大家笑开怀的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四人坐了下来,陈大家叫动铃去准备一些吃的来。 林饮歌听到有吃的可高兴坏了,杏花楼的大师傅做到饭菜在长安可是数一数二的,来杏花楼的人虽然不全是为了杏花楼的饭菜,但它的饭菜绝对能和杏花楼的风情一样让人流连忘返。 陈大家听吴钩说他被封兵马副元帅的事,心中不以为然,现在正式昭告天下吴钩是书院先生,那凭借着书院先生的身份大唐不敢有人谋害他。 不一会动铃走上来,对陈大家说道:“大家,门外有人求见。” 陈大家水袖一挥,问道:“谁?” “秀楼的华秀山,他前来求药。” “陈大家!陈大家!” 动铃刚说完话,杏花楼里传出来了大喊声,随即传来了呵斥和打斗声。 陈大家的门被冲开,华秀山手上捏着杏花楼两人冲来进来。 “陈大家!” 华秀山看见了陈大家大喊一声,将那两个女子丢到一边。 随后他又看见了吴钩和林家姐妹。 “华秀山,我杏花楼其是你随便乱闯的嘛?” 陈大家面色冷然,吴钩感觉到陈大家的元气波动,他有些惊讶,陈大家的元气波动居然丝毫不弱于华秀山。 华秀山将仇恨的目光从吴钩身上收回来,一拱手对陈大家沉声说道:“陈大家,我特来求药,请陈大家念及杏花楼与秀楼的关系,将山蔓给我一用。” 陈大家饮下了一口茶,她缓缓说道:“我杏花楼与你秀楼又有何关系呢?你走吧,今日我心情不错,不责怪你闯我杏花楼一事。” “陈大家今日你将山蔓给我一样,我秀楼必有重谢,可以将寻欢楼的飞羽寻欢还于你。你看这样可否?” 看来华秀山急求山蔓有大用,否则也不会以寻欢楼的剑器飞羽寻欢来作为交易。 “哼!” 陈大家冷哼一声,她冷冷道:“当年你们秀楼为了飞羽寻欢围攻寻欢楼,将寻欢楼一应高手尽数杀死,夺走了飞羽寻欢。今天还想用它来和我交换?你可真是打了好算盘。” “我杏花楼是杏花楼,寻欢楼是寻欢楼,你这个算盘打不响。” 华秀山闻言面色凝沉,说道:“今天陈大家要怎么样才肯给?” “不给。” 陈大家回绝华秀山。 华秀山怒道:“你不给,那我就硬抢了!” 招数施展,非是万里长河而是万里河山图。 动铃出手,袖口中滑落一柄细长柳剑,身形飘柳扶风,一剑划破了华秀山的万里河山图。 动铃站在陈大家和华秀山中间。 华秀山面色铁青,他深知陈大家的厉害之处,但未曾想道她身边的一个贴身婢女居然能够一剑就破了自己的万里河山图。 如果要斗下去,华秀山知道自己讨不了好。 “告辞。” 华秀山只得怒而离开杏花楼。 动铃扶起那两个被华秀山打伤的杏花楼女子,出去时关上了门。 “动铃姐姐好厉害啊,她现在应当是抱一境界了吧?能将华秀山的万里河山图一剑划破,太厉害了。” “动铃现在还是致柔境界,只不过她的剑是飞羽寻欢的另外一把而已。” 动铃将预先做好的一些甜点端上来,笑着对林荫道:“姐姐可没有你厉害,你能够将秦危峰给击败了。” 陈大家自从寻欢楼被灭之后,就无亲了,现在三个小辈来看她,她心中高兴,当着三个小辈面前也不着遮掩。 她说道:“上次动铃和秦危峰动过手,就在除夕夜,结果动铃败给了秦危峰。” 吴钩看着看似弱柳扶风的动铃,问道:“动铃姐,刚才姨娘说你的剑是飞羽寻欢的另外一把?这飞羽寻欢有何绝密之处?据华秀山刚才所说,好像是寻欢楼的重要剑器。” 动铃也坐在了塌边,她一边将甜点分好,一边说道:“这件事要问陈大家,我这一身本事都是大家交的。” 吴钩倒是知道陈大家和自己母亲都出身于寻欢楼,但寻欢楼到底有何厉害与秀楼当年又有怎样恩怨,他丝毫不知。 “这飞羽寻欢是寻欢楼的两柄剑器,一柄叫做飞羽,一柄叫做寻欢,每一柄剑对应的是秀楼的两大绝招万里长河和万里河山图。百年前寻欢楼和秀楼本是一个宗门,唤为秀坊。后来门中长老意见不合,导致一家分为两家。” “秀楼因为忌惮寻欢楼的这两柄剑器,借口与寻欢楼长老们商讨重建秀坊一事,暗中下手。” 陈大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剩下的人也都知道了。 毕竟大唐里现在只听说秀楼,听不到寻欢楼。 “刚才如果华秀山用的是万里长河,动铃手持寻欢剑抵挡不住,可偏偏在长安城里,他不敢施展万里长河,只敢使用万里河山图困住我们。” 菜已经端了上来。 素菜为主,平日里林饮歌和林冷月也都是吃素菜,她们说吃肉使身臭,不知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肉菜全部摆在了吴钩的面前。 “椒盐排骨,红烧猪蹄,快炒兔肉。” 这些都是最近的大师傅推出来的新菜,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增,可吴钩现在可不太想吃东西。 “不能浪费。” 林饮歌看了一眼食欲不太好的吴钩,这句话是他父亲从小就对林饮歌训诫过的,现在她来训诫吴钩。 吴钩当然知道这不能浪费,就算不能吃那也得硬塞下去,平常人家哪能随便一顿饭就三盘肉? 不过林饮歌她们例外,她们说吃肉体内会有杂质,会导致身体发臭,就算是十盒国色天香都遮盖不住脸上会出现的肉癍。 第九十三章 九转阴阳丹 “嗯?” 正吃着饭的陈大家忽然感觉到杏花楼中有人闯楼。 陈大家放下筷子,击出一掌,杏花楼一处地下室中一个人被凭空而来的一掌打的胸口凹陷。 那人强撑着身子跑出了地下室,然后被两名女子给拿住。 忽然飞来一手,这手震开那两名女子,欲将那人救走。 陈大家未出手,厨房里飞出来一把菜刀,直接将那人头砍下。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师傅走了出来,他一脚将人头踢飞,看着那只手撤走。 “陈大家,可否卖我道门一个面子?” 在门外,有人敲门,膀大腰圆的大师傅手持杀猪刀,刀放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庖师傅,把你的刀放下了吧。” 道门的人用手指挡住了菜刀的刀锋。 膀大腰圆的庖师傅脸上有一道疤,让他看上去很狰狞。 陈大家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走上来。 他隔门对陈大家说道:“陈大家,那偷东西的一伙人尽数死了。” 在杏花楼旁边的一个小楼里,六个人躺在血泊当中,死不瞑目。 道门的人笑着道:“无喜威风不减当年。” “陈大家,吴钩下手狠辣,华又山被其伤及脏腑,这是因。既然有因,必然有果,今日我们上门求药,便是果。如果陈大家不肯给,因此致华又山死去,这又是因,至于这果就不知道要如何结了。” 道门的笑容满面的继续说道:“这果论根脚是落在吴钩身上的,到时候结的果,必然也是吴钩的因啊。” 陈大家闻言,放下筷子,随后又将筷子拿起,她道:“把药给他们吧。” 吴钩站起身来对门外喊道:“既是我的因,那必然是结我的果。” 说完,吴钩拿起横二刀欲往外走。 陈大家拉住了他,她对外说道:“你道门既然得到东西了,就走吧,别留在这里惹人生嫌。” “多谢陈大家了。” 庖师傅收回了刀,无喜走下了楼,道门的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杏花楼。 吴钩告别了陈大家,走出杏花楼。 他对林饮歌问道:“秀楼和道门有什么关系?华又山的伤势居然能够请得动道门的人来。” “传闻秀楼创建者是道门弟子,这些年来有些事情道门不方便出手,就让秀楼出手。” 吴钩点头道:“这道门可真够厉害的,今日拿我来威胁陈大家。” 林冷月却说道:“这是陈大家对你关心则乱,你是书院先生,道门怎么敢对你下死手?就算敢,我相信书院一定有办法救你。” 一行三人回到了林国公府,明天吴钩就得去书院报道,今天前天李淑然安排人给他重新裁剪的几件衣服也刚好送来。 李淑然让吴钩换上,让她看看合不合身。 “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现在是书院先生得好好置办几件衣服,以前的衣服虽然好,可是那些衣服都是世家公子穿的,书院先生就得有书院先生的样子。” 吴钩把衣服都换了一遍,李淑然在旁边看,一边看一边念叨。 林饮歌和林冷月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等着李淑然顺便唠叨自己。 这几身衣服试下来,李淑然很满意。 等吴钩换回来后,李淑然对吴钩说:“你现在是书院先生了,身份不比你只是个小小将军,什么事都多想想,多考虑考虑。你很聪明,带兵打仗你都行,更何况身边这些事呢?” 吴钩知道李淑然对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可吴钩偏偏对这些事不知所措,李淑然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便也应着,同时还是将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一栋宅院,里面人来人往,华秀山终于等到了山蔓。 “多谢,年师兄,多谢。” 华秀山看着身上裂纹逐渐减少,身体开始愈合的华又山惊喜交加。 被称为年师兄的道门中人,名叫年藏,实力不高,但辈分在这栋宅院当中是最高的,陈抚之也得叫他一声师伯。 “又山侄儿身体康复便好。” 年藏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华秀山听他这样说面色紧张得将年藏请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年师兄,这番话还是小声一些较好。” 华又山,是山字辈,华秀山也是山字辈、 华秀山叫年藏为师兄,那年藏也该叫华又山为师弟才是。 “秀山,这件事情你放心吧。” 华秀山对年藏感激道:“谢师兄。” “秀山师弟,我与你说,就算是得到了山蔓,又山的伤势并不能完全愈合。” 此言一出,华秀山心中一紧,他问道:“年师兄,这话怎么说?” “吴钩的刀意很重,他的这一刀刀意不仅伤及躯体脏腑,还伤及又山的经脉,我虽然将其祛除出去,可是经脉毁坏,可能又山下半身已经废掉。” “什么!” 华秀山闻言大怒道,痛呼一声。 “吴钩!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一声怒吼,华秀山所处房间家具尽数被他的剑气搅的粉碎。 这一下,年藏都被他的剑气所伤。 年藏笑着摇摇头,在顷刻之间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他对华秀山道:“秀山兄勿急,这件事又不是没有转机。” “只要找到九转阴阳丹那还是可以恢复的。” “九转阴阳丹?” “对,九转阴阳丹。可生白骨,活死人。”年藏神神秘秘的说道:“这种丹药在道门只有两粒,但据说最后一粒在皇城里。” “只要你能找到这一粒,又山就必然会好过来,甚至因为就转阴阳的药力踏上抱一境界。” 年藏拍拍肩膀对华秀山道:“风儿已经死了,现在又山是你唯一的希望。” “皇城。李氏。” 华秀山默默念了一句,李氏的主意岂是好打的? 哪怕秀楼全军覆没,也伤不到李氏半根毫毛。 “秀山师弟,我走了,我能帮你的已经帮了。不过虽然我说九转阴阳丹在皇城,可你别去招惹李氏,秀楼穷极所有力量都撼动不了李氏的。” 年藏最后算是对华秀山的嘱托了。 华秀山送走年藏,又回到了华又山的房中。 他看着华又山,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九十四章 抄书 陈抚之 第二天,天朗气清,吴钩换上新衣裳和李清栏同赴书院。 书院在长安城外,一来一去时间花费较多,李清栏跟李映生要两块令牌,方便闭城之后,两人能够进城。 书院外,是一处林子,林子中间有一条蜿蜒石径,石径两侧有枯死的花草,这些花草再过些日子就开了。 这条路被称为曲径,曲径通幽处,通的是书院大门。 书院大门谈不上气派,青砖黛瓦的一个牌楼上面就写着两个两个字,书院。 这两个字扭扭歪歪,连三岁小童写的字都不如。 吴钩和李清栏走过曲径,站在了牌楼前,吴钩看着书院两个大字,总觉得很别扭,他说道:“这是谁写的字?三岁孩童都不如,似鸡扒又似蚯蚓钻泥。” “啊哈,你敢说夫子写的字鸡扒蚯蚓!” 素十二从牌楼后走出来,一脸坏笑的看着吴钩,他继续道:“书院七十四位先生,你是头一位敢说夫子的不是的人。” “七十二师兄。” 吴钩和李清栏行礼,素十二点头笑道:“你们跟我走吧。” “吴钩啊,你是你说夫子的不是,这句话我得怎么和夫子说?弟子说夫子的不是,这可是大忌。” 便走素十二边想着如何拿住吴钩的把柄。 吴钩不清楚夫子的品性如何,或许品性高尚,但毕竟自己是弟子,道老师的不是,是弟子的无礼。 “那就请,七十二师兄惩罚。” “惩罚嘛,就不用了。你们两个家在长安,又刚入院,所以呢,你们每日都可往返长安和书院,你每旬给我带一份杏花楼的饭菜如何?钱我给。” 素十二念念不忘的是杏花楼的饭菜,研院的饭菜称不上是饭菜,对他的那些师兄师姐来说,饱肚即可,不求口舌之欲。 甚至于有时可废寝忘食,连续几天几夜不吃饭,只喝水。 “好。” 吴钩还没有答应下来,李清栏便替他答应了。 李清栏暗自拍了吴钩一掌,吴钩刚才奇怪的看着李清栏,虽然他刚才也要答应。 素十二看是李清栏答应的自己,取笑道:“七十四师妹还是厉害啊,能够给七十三师弟拿主意。” 三人一路行来,路过书院外院,三人可听见堂上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外院大大小小庭院楼阁共有百余座,学生千人,教习百人。 所授课程除了礼乐射御书数外,还有水利、农耕、律例、刑验等功课,学生除了六艺外,可任意选择。 走到书院外院最深处,有一栋高楼,这栋高楼又似城墙,足有九层,高楼上挂有牌匾,上书天一。 吴钩一看便知,这是取易经天一生水之理,这应该就是藏书楼。 素十二带着吴钩走进天一楼,在一楼六十四师兄正在那里抄书。 “六十四师兄。” 六十四师兄专注于抄书,并未搭理,素十二则是带吴钩和李清栏走上二楼。 素十二便走便说道:“今日你们来抄书,是书院每一个先生必要的课程。我在这里一抄就是抄了三年的书。这里的书囊括四海万道,有的书久远,纸张难以保存,又或羊皮与竹简将将腐烂,字形黯淡,所以每年都需要将这些书籍重新抄录,一字不差且字形清楚规正的重新抄录。” 吴钩放眼玩去,这一层楼之高就有一丈半,长则凭眼看去亦有几十丈,宽则不知几何,地板与天板由书架连接,书架上尽数书籍无一空格。 “这里的书籍有的凝聚天地元气,你们修为不到,抄录不到那种境界。这两个位置是给你们安排的。” 素十二带着吴钩和李清栏走到了二楼最后面,最后面左右两侧分别有两张座椅,上面摆有书录。 “那本书录上的书就是你们要重新抄录的书籍,你们抄好书籍之后摆在原位,六十四师兄会来查看,若有差别,将重抄。” 李清栏和吴钩两人一左一右,上有窗户,让他们看的清楚。 笔墨纸砚也已准备好,抄录所用的空白书籍也摆在了他们桌椅前面。 “光线若暗,上面会有夜明珠照亮,天一楼不允许生火。” 素十二说完最后一句话,背着手就走了。 吴钩放开书录,书录前面有编号,说明书籍在哪一个书架,哪一拦。 “我要抄录五百本。” 书录上一页有十本书,他一数书页,有五十页。 吴钩按照书录所记载的书架找到了他抄的第一本书,足有十二册,这让吴钩看上去有些毛骨悚然,五百本书,第一本就有他手掌高,这得抄何年何月。 李清栏也是和吴钩一样的表情。 但他们两个不敢不抄。 将书籍搬回去,吴钩起笔看书抄书。 他母亲曾说他书法有所小成,这些年来也没用忘记每日练习一个时辰的书法,在战场上磨砺杀戮之后,他的书法如同铁笔勾划,豪迈大气。 不过现在在抄书,不能抄错一字,还得字形规正,他只能用小楷来写。 这样一来抄录的很慢,为了避免抄错字,吴钩先看一句,快速记下来,边念边写。 素十二刚出天一楼,要回到研院,却感觉到陈抚之出现在书院之外。 “道门的人什么时候敢来我书院门口了?” 素十二走到门口,看见背负着那柄敕剑的陈抚之盘坐在地上。 “我来是为了见七十三先生。” 陈抚之站起身来,对素十二行礼,素十二受礼笑道:“你们道门老祖宗和我们夫子是同一辈分,你不知道是多少弟子辈了,我是夫子弟子,你行礼的时候总得叫一声师叔祖吧。” 陈抚之面无表情,他知道素十二向来是喜欢与人辨理,有时候能够将人给气死。 “你们书院也曾记载,夫子问礼与我道门先祖,夫子便是我道门的弟子。” 素十二呵呵一笑,上前一步,说道:“庄子道:道术将为天下裂。我书院和你们道门之道来自于上古之商周,各得一脉,夫子问道门老祖宗,只为的是以证己道,这怎称的上师徒之别。你道门几年前也曾问道于菩提寺,那你道门是菩提寺的徒子徒孙嘛?” 陈抚之眉头一皱,不愿和素十二辨理,素十二雄辩滔滔、诡辩亟亟,以势逼迫,难有对手。 “我是来见七十三先生的,不是来和你辨理的。” “你来见我七十三师弟为何啊?” “与你没有多言多语,你将七十三先生叫出来即可。” 素十二叹了口气,说道:“陈抚之啊陈抚之,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你这不是求人的态度。你求我啊。” 陈抚之知道素十二难缠,不想他多说话,直接又在书院门口盘坐了下来,口念道决。 素十二见状,哼笑一声,道:“你别学那些厉害的泼妇,无理闹三分,闹不过就坐在别人门口。幸好我们书院不是做买卖的。要是做些生意,你坐在这那是会耽误买卖。” 说完,素十二就走进了书院。 陈抚之要坐就随他坐了。 吴钩在认真的抄书,原本打算回家的他将时间推迟了,这些书不知道要抄到何年何月。 至于报仇的事,以前虽然被他压在心里,他现在成了书院先生,倒也不怕那些宗门自己无法对付,将自己记忆中的那伙人的面貌画了出来交给了陈大家。 秀楼和道门的人来求药的时候,吴钩就知道杏花楼绝对不是一个简单风流之地。 现在只要陈大家找出他们,将他们带到母亲坟前砍头祭拜,然后灭其宗门。 只不过,吴钩向来不显山不露水。 素十二又回到了天一楼。 六十四师兄子康抄完最后一个字,这本书天地元气源源不断涌入,随着子康将书合上,天地元气方才隔绝开来。 “六十四师兄。” “陈抚之来这干嘛?” 子康将书籍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书院外,他看见那陈抚之坐在书院门口,口念道决。 “他说他来见吴钩。具体什么事他没说。” 子康呼出一口长气,这口气在他周天之中已经运行了一天。 他道:“没说就让他等着吧,等吴钩抄完了今天的书,有事他自己与吴钩说。” 素十二犹豫道:“这道门向来对天坑兴趣颇浓,现在是不是又为了天坑的事来为难七十三师弟?” 素十二跟着子康上了六楼,他将刚抄完的书放入位置,将旧书拿到九楼去。 “天坑的事他们不死心,那就让吴钩和他们好好说说,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子康将书放好,嘱托素十二一会将他说的话说给吴钩听,然后他消失在了天一楼,回到了研院。 素十二回到一楼,静静的等着吴钩抄完今天的书。 抄书是很无聊,需要耐心的事,素十二可没有这样的耐心,所以他抄了三年才抄录了不到百本,其他的书夫子让他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交到子康那里,不过又加了百本。 素十二可心想着还有十多年给自己抄书,现在不急,年轻人得好好过日子,抄书这样年老的事情,就得自己年老的时候抄。 第九十五章 道门居然对书院出手 吴钩今天只抄了十页书,可这十页书无任何错字。 天色已黑,吴钩放下笔,李清栏却早已抄好了。吴钩看去,只看见李清栏桌子上摆着好几本刚写了几页的书,她抄错了很多字。 李清栏忍受不住,跑到一楼吹风去了。 等吴钩下来,她径直往外走。 “七十三师弟。” 素十二叫住吴钩。 吴钩行礼问道:“七十二师兄,还有什么事嘛?” 素十二将陈抚之找他的事和他一说,又将子康的话说给他听。 吴钩点头称是,告了辞就追上了李清栏。 李清栏现在的面色可不好,一看就知道她生气了。 吴钩不敢说话,深怕自己说错了,惹得她大发雷霆。 一路上,课程已完,在打扫书院的外院弟子看见吴钩和李清栏纷纷行礼。 在众多学生当中,吴钩看到了杜君周。 只不过书院外,陈抚之还在等他,李清栏又并未有停下来的迹象,只能点头示意。 “吴钩!” 陈抚之看吴钩和李清栏出了书院叫住了吴钩。 李清栏这下停住了脚步,冷眼看着陈抚之,她冷声道:“道门的人来书院干甚?” 她现在是书院先生,有资格说出这番话。 道门在大唐境内,陈抚之还是叫了李清栏一声公主殿下,但并未行礼。 “公主殿下?现在是书院,你该称呼我为七十四先生!” 李清栏冷言冷语。 吴钩不敢插话,陈抚之尴尬一笑,对着李清栏和吴钩按书院先生的身份行礼。 “今天想请吴钩和我走一趟,有要事相商。” 陈抚之拦住了吴钩的手,吴钩体内元气流转,震开陈抚之的手,吴钩道:“有事就在这说吧。天坑的事,子康师兄说了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陈抚之一愣,随后说道:“非是天坑的事,只是这件事关系天下苍生,你与我走一趟吧,我道门中长老在等你。” 吴钩眉头一皱,罗技曾告诫过他,道门对天坑虎视眈眈,既然他们现在不为了天坑的事,吴钩心中不安,他想起了秀楼和道门之间的联系。 “直接在这说!” 吴钩斩金截铁,如果是苦境的事,自己和陈抚之一去,只怕无力逃生。 李清栏见势不对,掌中暗运真气。 “得罪了。” 陈抚之出手,手中暗自画出敕令,打向李清栏。 李清栏被这一掌定住。 吴钩怒吼一声:“横二刀。” 手中横二刀在手,此刻陈抚之再一刀敕令袭来。 吴钩应对仓促,被敕令同样定住。 “走!” 陈抚之抱起吴钩,迅速遁走。 “休走!” 陈抚之刚一走,李清栏冲破敕令决,手中半剑在手,一道冷然剑气冲向陈抚之。 “敢来我书院夺人!” 书院之后,一掌飞来。 这一掌让陈抚之惊骇。 一道朱红色敕令在陈抚之身后勾划出来,对上了书院的这一掌。 那道朱红色敕令引下九天神雷,霎时间风云变色,雷电交加,神雷照亮周天。 而那一掌一往无前。 “轰!” 两相碰撞,让远在长安的人震耳欲聋。 钦天监的大小官员,惊骇莫名,跑上星月楼,看向三十里外的书院。 长安城内的朝廷高手皆镇守一方,天地元气互为呼应,看似一座大阵悄然而起。 一道囚笼自笼罩向陈抚之。 这座囚笼落下,谁也无法逃脱,曲长歌的囚笼又叫天囚地笼。 不断的雷霆炸响,李清栏抬头一望,那骇人的对战已经飞跃到了云霄之上。 站在深不可见的林木中,一个道士手持拂尘,看着头顶飞过的陈抚之,拂尘一扫。 年老道士发须皆白,目光有神光冒出。 “自扫门庭雪,忽闻踏歌声,门扉错枝节,隔拦过路人。” 年老道士缓缓吟出自己的诗号,手中拂尘一扫,扫开自家门庭积雪。 拂尘一扫,给陈抚之取得一条逃生之路。 刹那间拂尘炸裂,吟着自己诗号的年老道士口吐鲜血,倒在了林中。此刻天色尽黑,骇人的雷霆炸响之声还在继续。 山中的猛兽瑟瑟发抖,年老道士摔倒在地,四周野狼扑了上来,疯狂撕咬。 年老道士的眸子渐渐合上,他欠道门的此刻用性命还清了。 陈抚之逃出一条生路,李清栏紧追不舍,素十二加急追了上来。 吴钩体内元气被一道强大的敕令封住,他耳中听到雷霆炸响,再看身后紧追不舍的李清栏,心中焦急,他运转《镇压》功法,不断冲击体内的敕令。 随着不断冲击,吴钩经脉如同针扎刀割。 书院之中朝道手持书卷,只手遮天与一道剑影搏杀。 宗衍手握一柄狼头大刀,在围攻书院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他势不可挡,刀下已有数条亡魂。 整个长安鬼哭神嚎,秦知武率领禁卫军长安城内布防,以防民乱升起。 罗技手持一柄偃月刀,立在府中,周妹妹双目炯炯,林饮歌和林冷月护住李淑然。 素十二和李清栏被华秀山拦住,一条万里长河悬于空中。 为了九转阴阳丹,他将苦境一事透露给道门,道门为争夺进入苦境之法,强掳吴钩。 素十二双手阴阳逆转,挡住华秀山万里长河。 他对李清栏道:“我送你走。” 只见阴阳变换之间,素十二以一化三,每一道身影都能与华秀山相抗,华秀山一时间落入下风。 “走!” 素十二一把推开李清栏,李清栏继续追已经跑远了的陈抚之。 千里之外的道门,六大长老盘坐在阴阳鱼图案上,人人满是汗水。 在六大长老之后,有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面色铁青,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在林间诸成和尚和一名老僧追着陈抚之的身影,他们没有出手,今日道门和书院突然的交手,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矮胖的六十六师兄潘达出现在陈抚之身前,他一掌拍向陈抚之的头颅。 “当!” 他的这一掌被一个大钟给挡住。 这一掌打在大钟上,声波荡开,方圆十里草木尽毁。 那道大钟被一张排碎。 诸成和尚和老僧停住了脚步,那老僧修的是闭口禅,平时不说话,说话时必然惊天动地。 “崂山的黄吕钟!” 诸成和尚摇头道:“这是如何的事件,连一向置身于事外崂山也出手了。” 潘达被崂山织田给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吴钩被陈抚之带走。 不少人在林中穿梭,道门和书院动手,这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事。 莫问凉背着徐少青,使用咫尺天涯不消片刻就追上了陈抚之,他们看见陈抚之脚踏敕令剑决,飞掠极快。 “师兄,他好像背着的是七十三先生吴钩。” 莫问凉眼力极好,能够在黑暗之中看清人脸。 徐少青面色凝重,道门强抢书院先生,所求所为之事必然非同小可,天下大惊。 出不出手救人,成为了徐少青当下考量之事。 “出手!” 徐少青决定出手,他知道书院自建立以来从未对不起天下百姓良心,以此他便不能让自己也没了良心。 徐少青一剑在手,苍龙吟啸,震荡山林。 陈抚之手中长剑挥舞,引下九天神雷,与徐少青的苍龙剑气对上。 莫问凉躲在林中,一会他师兄落败,他就得背负着徐少青逃跑。 随后又有人暗中出手,想要毙掉徐少青。 道门之势力遍布天下。 多少宗门为之暗中效力。 可偏偏,书院却是天下气运所在。 宗衍杀将上来,手中狼头大刀势如破竹,将暗中出手的几人击的连连后退,后来又来三人,这才阻拦宗衍杀伐不可匹敌之势。 徐少青趁机拦住陈抚之,随后十余道天门大开,天门全武施展,陈抚之身形趔趄,摔落地面。 “师弟莫慌。” 自道门千里驰援而来的陈抚之师兄丰修之出现,手中一柄铜钱剑,紫雷绽放。 “风柳云过处,人迹剑无痕。” 声音好听的风柳蘅凌空出现,他拦住了丰修之。 徐少青拦住了陈抚之。 四人相对。 吴钩还在冲击体内敕令。 随后陈抚之师兄沈推之出现。 可偏偏叶小钗和柳苍鸣此刻破天荒联手对敌。 一时间六人僵持。 丰修之出手,时间拖延不得。 他一出手紫雷绽放,绚烂夺目,其中却充满杀机。 风柳蘅手无寸铁却寸步不让,不守反攻以绝妙手段搏杀。 沈推之一柄门板大的铁剑,力道迅猛,大开大合。 叶小钗手持长剑用的是极端之招,招数一出便无回头之路。 柳苍鸣招数杀机四伏,却暗含生机,生机之中又咄咄逼人,两人乃是世仇,今日合击却十分默契。 陈抚之背负吴钩,实乃累赘,手中敕令四绝连连出手,徐少青苍龙之间变化万千,威力巨大,一时间难分胜负。 李清栏此刻被秀楼一男子拦住,他面无血色,手持一柄诡异弯刀,散发着难闻死气。 今天注定风云变色,天下为之大惊。 长安城内国师吴清远龟甲卜卦,面色凝重,三卦已出,龟甲碎裂。 钦天监摆下大阵,笼罩整个长安,李映生写好遗诏,以备万一。 那位远游夫子却毫无声息。 第九十六章 今夜难入眠 大唐西南边陲崇山峻岭绵延不绝,有人称之为苗疆,而苗疆在大唐最为出名的东西有三,华丽艳彩的女子服饰,香醇可口的米酒,还有让人闻风丧胆的苗疆蛊。 这处依山而建苗寨叫做绕场寨,寨子中间有一个石板铺接的广场,所以叫做绕场。寨中共有四百七十八户,是附近的规模较大的寨子。 绕场寨的寨老家里位于绕场寨最高处,寨老家里除了寨老就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榜翁。 苗疆人取名,前名是自己的名,后名是父亲的字。 榜翁的名字的翁指的就是她的父亲,当然有的寨子还要加上祖父的名字,这样苗疆人的谱系能容易一眼而见。 这几个月榜翁家里来了一个老头,是自己爷爷的朋友,每天晚上都和自己爷爷喝的烂醉,家里面存了很久的米酒都被那个老头喝光。 今天那老头又喝了一坛子酒,醉倒在美人靠上,自己的爷爷也喝的不省人事。 榜翁气得直跺脚,她使劲挪动两个老头,却发现两个老头都太沉了。 无奈之下,榜翁从怀中掏出一种花草,掐掉上面的一朵花,过了一会,榜翁家后想起来细细索索的身影,一头血色巨蟒出现。 巨蟒用头拱向榜翁,榜翁拍拍巨蟒的头,口中说的是苗语。 巨蟒尾巴一卷,卷起两个老头,将他们放进了房中。 榜翁高兴的拍了拍巨蟒的头,巨蟒缩回了榜翁家中的林子中。 榜翁没高兴一会,那个来自己家做客的老头走出了房间,看上去那老头清醒的很。 那老头抬头看向东北方向,眉头一皱,口中念念有词。 “你个老头子坏得很,装睡骗我。” 榜翁气呼呼的站到那老头面前怒说道。 “这群小崽子。” 老头子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低着头对榜翁笑道:“不骗你,不骗你,我现在就去睡觉了。” 说着话,老头子摇摇晃晃的又跑进去睡觉了。 东北便是长安。 长安之战轰轰烈烈,还未停下。 只手遮天的朝道,手持书卷,威势无匹,直接将对方躯体打碎。 他挥手之间一条漫漫长路显现,直通向东南。 他要打到大唐东南。 子康在天际之上叮嘱道:“小心。” 朝道点头。 书院之威,今日将要再现锋芒。 至于吴钩,他相信只要打到道门,道门会知错放了吴钩。 那老僧看见横贯天际的大道,面色惊骇,修了多年的闭口禅,终于张开,闭口禅所吐真言只有五字。 书院不可敌。 不断有人头落下,曲长歌的天囚地笼,锁住了长安方圆百里,雷霆之声终于消除。 而天囚地笼落下,陈抚之跑不了了,他刚好在离长安九十九里之地。 衣胜雪、宽星河、封言吉,三人坐镇书院并未出手。 看着踏上悬空大道的朝道,他道:“打到道门,这件事便了了。” 宽星河回到了自己的药炉,今天是他研制的丹药出炉的时候,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借当时强者之争,融入丹药之中。 他笑嘻嘻的扛着自己的千斤大鼎走出药炉。 衣胜雪和封言吉惊讶的看着他。 “师弟,你这是?” “师兄,祝我一臂之力,将大鼎打入空中。” 宽星河对远在数十里之外的曲长歌道:“师妹,祝我一臂之力。” 衣胜雪拔出了手中的雪白的长剑,霎时间剑气萦绕整个长安。 剑尖定在药鼎之上,衣胜雪用浩荡剑气将药鼎送入天际之中。 曲长歌双手决法一变,竟然将长安方圆百里强者之争的余波引到大鼎之处。 “师弟护我!” 曲长歌修为高绝也无法承受百里之内高手强者的余波,她唤了一声素十二,不知是真身还是化身的素十二飞掠而来,撑起一片阴阳鱼图案,护住曲长歌。 “我来!” 宽星河,一跃而上,双掌一运,凭空展现数里巨火,巨火将所有余波加以燃烧,焚煮大鼎。 火焰之光,让长安城内人误以为天烧起来了。 李映生坐在大明殿外,看着天际那熊熊火焰,喃喃道:“书院真的不可敌。” 皇后看着那道万里长河的影子,心中哀叹,她早已劝秀楼莫要与书院作对,莫要与道门同流,今日一事,秀楼出手,其后命运亦然可见。书院大度,不住追究,但以她所知道的李映生必然会让秀楼付出代价,杀鸡儆猴。 陈大家带着杏花楼所有的高手来到了林国公府,以防万一。 “吴钩。” 李淑然叹了口气,以吴钩的实力在这样的大战之中难以自保,却按着他的性子,他决然不会袖手旁观。 “要是父亲在就好了,我和妹妹与父亲力战道门。” 手持大戟的林饮歌战意磅礴,若非李淑然还在长安,此刻她已经冲入战局。 “死老头,道门和书院动起手来,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喝酒醉死了。” 陈大家心中暗骂。 哪怕这个老头是书院夫子,她也照骂不误。 书院之中教习让学生按照时间自己做自己的事,而杜君周却十分担心吴钩。 在天囚地笼边缘,徐少青和陈抚之相对,一时间无法救下吴钩。 六人战作一团,附近这处山林被他们所毁,山地斑驳龟裂,野草大树尽数被割断。 天囚地笼之外,还有强者疾驰而来,却无法攻进。 “大唐如此多的宗门联合出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诸成和尚心中暗问。 “莫非有为祸人间的魔?!” 诸成和尚自问自答,他高声道:“我要诛魔!” 修闭口禅的和尚眉头一皱,手指勾划,在旁边书上写道:“你可知谁是魔?” “吴钩是魔,你曾杀戮无辜。” 闭口禅老僧想要阻拦已经完矣,是魔不是魔,就看今日一战之胜负,那时再诛魔不迟啊! 闭口禅老僧心中叹了口气。 诸成和尚出手,身子高高跃起,以不动如山禅将自身砸像与陈抚之交手的徐少青。 徐少青被诸成和尚偷袭受伤,手中长剑一扫,震开陈抚之索命的剑。 徐少青飞掠数丈,脚步连踏,体内紊乱气息平稳,持剑再上。 诸成和尚使出大手印,掩护陈抚之。 徐少青见陈抚之要带走吴钩,剑指一引,长剑脱手,以身化为苍龙之剑,居然以身杀袭诸成和尚,飞剑阻拦陈抚之。 战局之焦灼,让吴钩受到影响,更欲急切冲刺那道敕令。 可那道敕令如同磐石,难以撼动。 心念流转之间,吴钩眉心之中凝起刀意。 再看。 陈抚之被一剑阻拦,伤及臂膀,徐少青则被诸成和尚一掌打在胸前,哪怕徐少青胸前有苍龙剑气护体,也被一掌打的吐血。 一剑横来,杀意震荡,气运护体,威势无匹。 双眼之中杀意凝聚的李清栏终于赶到,她手中半金半玉的长剑刺出,诸成和尚双掌未来得及合十,李清栏这一剑刺穿他胸膛左边。 诸成和尚能够感觉到冰冷的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自己的热血洒在了长剑上,让它不在冰冷。 “啊!” 诸成和尚口念佛决。 这一身震耳发聩,李清栏被这一声吼伤,拔剑疾走。 李清栏抽身退走,徐少青再次调好气息,杀将上来。 陈抚之连连用剑引决,李清栏屡屡被阻拦。 只见李清栏目光中绽放出一丝红光,红光妖异,霎时间陈抚之冒出冷汗。 李清栏剑气凌厉,居然冲破了陈抚之的敕令四绝。 陈抚之回头一望,对见的是李清栏一双血红的双眼。 “九天引雷神诀!” 九天神雷降下,织成一片网。 可李清栏居然冲入九天神雷,只见她剑尖拨挑刺削,那九天神雷被她引在剑上。 李清栏冲过九天神雷之网,半剑挥洒,那九天神雷被她引向冲向陈抚之。 陈抚之手中四绝依次落下,李清栏依次破开。 李清栏一剑横削,陈抚之附身一躲,使一招蝎子摆尾,踢中李清栏胸膛。 两人停下手来,调整气息。 李清栏松开手中的半剑,半剑旋转,落在她一尺之地。 “定山河!” 李清栏轻叱一声,附近地动山摇,她七窍之中流下鲜血,她双掌重叠,压在了半剑之上。 半剑散发出惊人威压。 陈抚之面色凝重,手中敕剑再起,勾划一道黑色大符。 黑色大符上紫雷萦绕,绽放似花,耀眼夺目。 四周山川河流、草木鸟兽、达官百姓之气凝聚成一道利剑。 这把利剑是大唐之剑。 “落!” 李清栏一身落,利剑直冲陈抚之而来。 陈抚之勾勒黑色大符速度更快,只不过一息之后,这道高约一丈的大符勾勒完毕。 “轰!” 利剑落下,大符碎裂,紫雷散乱,地面下陷三寸。 李清栏口中吐血,身形倒飞出去。 陈抚之胸口处有一道深痕,可看见其脏腑。 他倒在地上,怔怔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 “走!” 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将他和吴钩一起带走。 李清栏倒在地上,无能为力。 此刻再无旁人能够救助吴钩。 “吃下去。” 那道人影塞入一粒丹药给陈抚之,缓解他的伤势。 就当此时,一道凌厉刀意冲破天际。 第九十七章 该打 这道刀意自吴钩眉间而起,落下之时,凌厉不可挡。 “小心!” 江难流一把将陈抚之推开,双拳猛虎出山,直接轰杀向吴钩的头颅,他显然知道能阻止这刀意,便要将使刀之人毙掉。 “当!” 电光火石之间,吴钩都能嗅到江难流手上难闻的油腥味。 刀意落下,先与江难流铁拳对上,传来金铁相交之声。 随后江难流的手掌尽数被刀意搅拦,只在他的手腕处留下整齐的切口。 可刀意并未停止,落了下来。 江难流在生死之间,身子横移,那刀光滑的将他的右手砍下。 地面上一道长约九丈的刀痕显现。 吴钩吐出一口鲜血,此刻他终于突破体内敕令禁制。 他拔出了腰间的横二刀,却发现自己因为突破禁制而气血逆转,一时间无法用力。 “走!” 李清栏跑了上来,扶住吴钩,利用全身力气带着吴钩狂奔回长安。 “回长安!” 李清栏对着还在与道门弟子和诸成和尚徐少青等人叫道。 “问凉!” 一直躲在暗处并未出手的莫问凉点头,双手一运,只见他身形飘忽,已然将徐少青抱出战局。 风柳蘅天门全武再次开启,随即抽身而退。 叶小钗和柳苍鸣各施密招,逼退对方,抽身跟上了李清栏。 莫问凉看着身后紧追其后的人,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你们一人拉住一人。” 李清栏拉住吴钩,徐少青与风柳蘅相连,徐少青手搭在吴钩腰带上。 叶小钗和柳苍鸣则是一人拉住了吴钩的一条腰带。 莫问凉抱起了吴钩。 只听得莫问凉嘶吼一声,众人耳旁炸响惊雷,莫问凉的咫尺天涯全力施展,周身隐现风雷之力。 身后三人渐渐被拉开距离。 丰修之眼见追不上,停住了脚步,往回疾驰。 丰修之和沈推之两人看见倒在地上的陈抚之,连忙扶起,手指连点,封住其周天经脉。 而躺在地上哀嚎的江难流眼睁睁看着丰修之和沈推之两人带走了陈抚之。 可是他们三人无法突破天囚地笼。 就在此时,天际之上的震耳声停止,远在千里之外的道门深处,六位长老之后的掌教,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宽星河的熊熊大火,终于完成最后一道凝练,大鼎中冒出香气,闻之沁人心脾,百病戒除。 “师妹,七十一师妹收了吧。” 子康回到书院,他对数十里外的曲长歌开口。 曲长歌手决一捏,天囚地笼消失。 华秀山披头散发,身上布满伤痕,见状,以施展万里河山图藏身远走。 潘达双手尽是鲜血,那崂山的高手被他拍的骨骼尽碎倒在了长安城外。 宗衍已经将最后一名高手杀死。 素十二三道身影合一。 众人顷刻之间,就回到了书院。 宗衍胸口有一道凹陷,左腿有一道割开皮肉的剑伤,他喘着粗气看着远方天际。 潘达的左掌开裂,曲长歌有些力竭,素十二无碍。 子康疲惫不堪。 宽星河掏出他的那些瓶瓶罐罐,每人服下一粒丹药,随后盘坐下来调息。 那条大道没有从天际之上消失,众人还在等朝道。 宽星河给宗衍伤口用药,那些药恶心难闻,封言吉退后了好几步。 道门上一道硕大的符印笼罩住全门。 六大长老尽数负伤。 掌教陈太牢抬头望天。 朝道站在大道尽头,俯视道门。 “那是,那是书院七十先生。” 今日月朗星稀,书生文士有感,抬头望天,却发现天上有条路,路的尽头,威严冷肃的七十先生站在那。 书生文士执弟子之礼行礼。 朝道面色严肃对道门道:“该打!” “咚!” 朝道用书卷一打,道门摇晃。 再一打,道门弟子皆伏倒在地。 再一打,道门所有人脑后重重的挨了一下重击,似书卷打头了。 朝道冷哼一声,沿着大道折返回去。 开门! 莫问凉大喊。 可他再也此刻止步已完,眼看要冲到长安城的城门了。 “咚!” 所有人重重的撞到在城门前,莫问凉最惨鼻青脸肿。 而吴钩的腰带被扯断,他的裤子滑落,他就这样光秃秃的倒在了李清栏旁边。 “贱人!” 李清栏还躺在地上,就一巴掌扇在了吴钩的脸上。 吴钩的脸顿时红肿起来。 气血逆转,他无法动弹,也只能忍受。 李清栏匆匆忙忙爬起来,一脚踹在城门上,大骂道:“给我开门,一群贱人!” 徐少青晕乎乎的稍微好点,探头一看,然后看了一眼李清栏的背影,嘿嘿一笑,把吴钩扶起来,然后将他裤子提起。 可是这腰带人人都只有一条。 无可奈何之下,徐少青和莫问凉扶住吴钩,走在最后面。 城门终于打开,秦知武带着大军,在城门后迎接。 “滚滚滚!” 李清栏不想看见他们行礼,只是径直的沿着回宫的路走去。 “七十四师妹。” 宽星河出现在长安城内。 李清栏见识宽星河,压住心中怒意,行礼道:“六十七师兄。” 宽星河将一粒丹药递给了李清栏说道:“这里丹药用酒吞服,随后调息,这样你的伤势可好七成,剩下三成日后慢慢调理就好了。” 随后宽星河看向了李清栏身后背负着的吴钩。 他将一粒丹药塞入吴钩口中,掌心轻按胸膛,让药力化开。 “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如此红肿,这得用药酒外敷。” 宽星河留意到吴钩脸上的掌印,将药酒使用方法与吴钩一说,便对徐少青等人表示感谢。 随后宽星河又给了每人一粒丹药。 他还说无论如何什么内伤,只要不震碎心脉、骨骼他的丹药都能治愈。 宽星河走了,留下一句话,让吴钩和李清栏明日里继续去抄书。 李清栏说是要直接回宫,可还是先走到了林国公府,让他们将吴钩送入林国公府。 自己才让秦知武率军护送自己回宫。 见吴钩是被人扶着进来,陈大家和李淑然心中一惊,又听得徐少青说书院先生已经给吴钩医治了,心中稍安,安排人将吴钩抬入秋桐院。 徐少青等人准备告辞,陈大家却邀请所有人去杏花楼一叙,聊表对吴钩施以援手的感谢。 众人都知道杏花楼之手艺,随陈大家回到了杏花楼,此刻杏花楼再度歌舞升平。 那些早就来了杏花楼,确不敢再出门的人,彻底松了口气。 吴钩躺在床上,气血逐渐恢复平静,他脸上红辣辣的刺痛,让他今夜难以入眠。 李清栏回到宫中,不管李映生和皇后的等候,回了自己的寝宫,让婢女紧闭大门,谁也不见。 李映生和皇后莫名其妙的互相对视,这是生气,而不是受伤,那既然是这样,谁又惹他们女儿生气了。 秦知武将自己所看见的丝毫不漏的说给李映生听。 知道皇后听到秦知武说吴钩脸上有一个红肿的手印,她似乎知道了李清栏今日为何要生气了。 一夜惊魂,多少人难以安眠,风波停歇之后,又是歌舞升平,民生安乐。 第九十八章 小事与寻医问书 有些事情很容易发生,然后很容易的从市面上淡忘,因为无人敢谈起。 长安半夜的动荡,让附近几个县大惊失色,匆匆调集仅有的兵马赶到长安,天已经亮了。 然后李映生安抚几句,给那几个县的县令升了官,就让他们离去了。 至于原因。 李映生不说,他下面的人噤若寒蝉。 书院和道门的斗争,能嚼舌根子的人很少,毕竟不敢保证这两方任何一派因羞愧而杀人。 道门输了,还输得很难看,这样的奇耻大辱,不知道道门六大长老和陈太牢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还没去死。 所以没有人敢嚼舌根子,怕的就是道门羞愧到了极点,自己还有脸活,却不允许别人活。 第二天,吴钩身子好转了很多,爬起床,今天还得去抄书。 他刚出门,身边就有一队禁卫军走过,长安今天戒严,说是有好几个江洋大盗出现在长安了。 昨夜,李清栏也没说她在哪等吴钩,吴钩怕误了时辰,自己走出了长安。 路上碰见了吴清远,吴清远说他来重新填山划土,吴钩明白,昨天的动静太大了。 再一问,吴清远说李清栏早就去了书院。 等吴钩赶到书院时,六十四师兄子康继续在抄书。 而李清栏身边又丢了几本抄书的空白书籍,她估计是又抄错了。 吴钩取了书,继续抄书,同样,记一句写一字。 期间,不少书院学生来寻书,看见吴钩和李清栏两人在抄书,行了礼,走路和翻书的声音就更小了。 今天看起来,书院并没有多大变化,彷如昨日的事并不存在。 将夜,李清栏独自一人走了,吴钩在后面紧赶慢赶还是追不上她。 吴钩有些莫名其妙了,昨夜自己只不过是裤子掉了,身体又没给她看了个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林饮歌和林冷月晚上跑来秋桐院,自从吴钩来了长安,她们两姐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他的秋桐院。 林饮歌还是和以前一样,直接摊坐在椅子上,林冷月坐的端正,只不过她看上去有些阴郁。 吴钩也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 “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了?” 林饮歌把手中的橘子皮剥掉,看吴钩和自己妹妹在那发愣,拿着橘子皮丢向他们两个。 “没事。” 吴钩接住从自己脸上滚落下去的橘子皮,勉强咧嘴笑道。 而林冷月接住了橘子皮,却还在愣愣发呆。 “坏了。” 林饮歌伸出手在自己妹妹眼前晃了一下,发现林冷月丝毫没有反应。 “我妹妹肯定思春了。” 吴钩疑惑的看向林饮歌。 林饮歌吃着橘子,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不知道,那天她把自己的手帕给了素十二之后,每天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魂不守舍。” “我说啊,她就是思春了,喜欢上了素十二。” 林饮歌将手中的橘子给吴钩一瓣,低声说道:“要不,我们两个给他们两个创造个机会?我带我妹妹,你带素十二。” “别。” 吴钩连忙拒绝林饮歌,林饮歌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他可不想。 林饮歌听到吴钩不愿意配合自己,就不想和吴钩再说这件事,他是个男的,哪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她心目中最理想的人员是李清栏,让李清栏来配合她。 吴钩叹了口气。 林饮歌莫名其妙看着吴钩,她道:“你是不是昨天的伤还没好?” 看着摇头不说话的吴钩,林饮歌咽下了橘子,凑到吴钩面前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昨天对清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上有一个红肿的掌印,你腰带也掉了,裤子是用手勾着的。” 吴钩又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没有。” 李清栏丝毫不相信吴钩说的话,她撇了撇嘴,觉得这里好生无趣,拉着林冷月走了。 看着她们两走了,吴钩还叹了口气。 第三天,李清栏还是不搭理吴钩。 第四天,李清栏没有搭理。 第五天,李清栏终于一字无差的抄好了十页书。 第六天,李清栏在城门等吴钩。 吴钩这时才感觉自己稍微轻松一些。 午时,吴钩下天一楼准备去方便,等他走回来时,子康叫住了他。 “师兄。” “师弟。我看你这几日抄书,抄的很好,一字无差,这五百本书于你来说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了。” 子康将把手中的书籍合上,站起身来,从书案后绕过来,带着吴钩走出了天一楼。 吴钩一看这样,就知道六十四师兄找自己定然是有事情。 子康也是一个不喜欢绕圈子的人,边走边说道:“师弟,我想让你去一次金帐王庭。去找一本书和一个药引子。” “金帐王庭?” 吴钩有些惊讶。 “对,因为前些日子和道门以及一些宗门打了一架,所以我们得坐守书院,以免他们乱来。你虽然境界低,实力不够,可去金帐王庭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这一点我们放心。” 子康递给吴钩一张纸他说道:“上面有你要去找的书籍和药引子的信息。其实就算你有自保之力这句话我们只是安慰你,因为这是夫子的意思,夫子让你去。你的境界着实低了,有心人想要杀死你,是很简单的事情。” 吴钩看着一脸真诚的子康,然后重重的嗯了一声。 子康拍拍吴钩的肩膀到:“药引子是给你宽星河师兄寻得,那日他练得好丹,但药性霸道,需要一副特殊的药引子。你就按照纸上你宽星河师兄写的去找。” “那我抄书呢?” 子康说道:“书等你回来之后再抄。你明天就出发吧。” “一会你对你师妹说,让她继续在二楼抄书,她心性浮躁,她得先解除她得浮躁之气。” 说完,子康迈步走向了书院后山。 书院后山有什么,吴钩不清楚,他也没有去过,他这几天就只待在书院抄书。 吴钩回到二楼,看着李清栏在那一笔一划的抄书,不愿打扰,他坐下来继续抄自己的书。 等吴钩抄完,李清栏站在了天一楼下等他。 “走吧。” “六十四师兄和我说,让我去金帐王庭一趟,去找一本书和一个药引子。” “那我呢?” “说让你继续抄书。” 李清栏平淡的应了他一声,吴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于是乎两人默默的走回来了城。 吴钩到了国公府,和李淑然将自己要前往金帐王庭的事一说。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眼泛光的说道:“娘亲,我们去漠北见父亲。” 李淑然不同意,她道:“饮歌性子活泼,我最不放心你,要出远门,你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虽然冷月性情沉稳,可她偏偏听你的。这更让我放心不下。” 说完,李淑然有补充道:“你可别想着偷偷跑出去,要不然家法伺候。” 林饮歌嘴巴一瘪,不再说话。 吴钩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这找书和药引子,子康没有对他说时间。 他有些想回家一趟。 自己现在应当去祭奠自己母亲。 既然要去,那就得锦衣还乡。 可是,大唐官员不能随意调动军队,自己要衣锦还乡,那就得调动军队。 他将这件事告知李淑然。 李淑然沉默片刻后说道:“去祭奠先人,这是必须要去的。可是这调动军队。” 林冷月这时说道:“母亲,衣锦还乡是人之常情,现在吴钩他是兵马副元帅,按理说是可以调动军队的。虽然是个虚职,我想去找皇上说说,这应当是可能的。” “那便去吧。” 李淑然还是同意了吴钩的想法。 吴钩点头,他拿着自己兵马副元帅令牌走向了皇宫。 拿着令牌的吴钩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大明宫。 而李映生早已得到了通报。 现在李映生和李丰瑞以及李祺还在议事,不过李清栏也在这里,看上去她的心情很不好。 “臣,参见皇上。” 吴钩既然要调动军队,那他就得承认自己的官职,所以对李映生自称臣。 “七十三先生快请起。” 李映生笑眯眯的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了吴钩。 “你来这干什么!” 李清栏现在似乎对前来的吴钩很生气,直接质问吴钩。 吴钩知道李清栏这几天脾气古怪,没放在心上。 他将自己想要调动军队,衣锦还乡一事一说,李映生当场拍板道:“衣锦还乡,人之常情。这几天秦知武也准备去漠北戍边换防,就带秦知武如何?让他明天和你走。” “谢皇上。” 李映生让太监去给秦知武传口谕,李祺和李丰瑞也被他赶出去,他留着吴钩和李清栏陪他用膳。 李清栏看着吴钩却双眼冒火,一会皇后也赶了过来,笑称吴钩是年轻才俊。 一顿饭吃下来,吴钩吃得肚子撑,都难得走路。 李映生和皇后不停的给他夹菜,吴钩不敢拒绝,一来他们两夫妻是皇上皇后,二来他们是李清栏的父母,是长辈,长者赐,不敢辞。 直到最后,李清栏开口让吴钩早回去。 吴钩这才有机会逃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 五柳镇 明光铠在身,腰间配横二刀,胯下汗血宝马,吴钩英姿勃发。在走上十天,他就到了南江县。 他身后有五百骑兵,这五百骑兵都是秦知武手下禁卫军的心腹,至于秦知武则是带着大军赶往漠北。 回家探亲,带着成千上万的大唐精锐,吴钩还没有这么大的谱。百人足以,更别说五百精锐禁卫军了。 这一支五百人的禁卫军所过之处,各地州府道县官员都出城迎接,先是对吴钩行书院师徒之礼,再行大唐上下之礼。 吴钩却没有让五百禁卫军进城,朝廷规定,大军行进,不得进城扰民。 每次都在城外安营扎寨,手中再出些钱银去城里买些吃食。 不过身兼兵马副元帅之职的吴钩每日都要和各地驻军将领喝的伶仃大醉,将领能喝,除了少数人之外。 吴钩就是那少数人,每晚都被人灌醉。 这让偷偷跑出来的林饮歌和林冷月在一旁看的于心不忍了。 她们两姐妹在吴钩进皇宫的当天晚上就悄悄跳出了国公府,跑出长安,在路上埋伏着,等吴钩出城时跳出来,将吴钩吓了一跳。 两姐妹身披铠甲,手中拿着自己的兵器,得意的站在吴钩面前炫耀说道:“娘亲可拦不住我们。” 吴钩和秦知武摇头,只得让她们两姐妹同行。 而随吴钩回去祭奠母亲的陈大家则让两姐妹脱了铠甲,上马车来,两姐妹不肯,非得一人一马还让吴钩给她们两姐妹一个官职。 吴钩看向秦知武,秦知武耸耸肩,他对他这两个妹妹,可没有办法。 罢了,吴钩让给了林冷月一个行军参谋,林饮歌一个先锋斥候的官职。 这两个官职实打实的虚职,五百人不需要行军参谋,也不需要一个活蹦乱跳东窜西窜的先锋斥候。 可他们两个当得不亦乐乎,一个每日拿着地图看路线关隘,一个就先行探看。 吴钩可头疼的很,他总觉得这五百人禁卫军把她们两姐妹当做傻子看了,五百人的禁卫军也被他们折腾的不像样子。 简简单单的回家,被弄得成了征战一样。 “报!” “元帅,前面有猛兽拦路,现已被我斩杀。” 林饮歌带着五名禁卫军从前面跑回来,吴钩看了一眼林饮歌身后,一只猛虎被她拖着回来了,一身皮毛都被拖烂了。 “把它剥皮了,当做今晚军粮吧。” 吴钩挥挥手,很无奈的说。 “将军,此去四十里就到了五柳镇,是否在五柳镇驻军?” 林冷月拿着地图走上来,指着前面的五柳镇禀报吴钩。 “好。” 吴钩同样应允了。 陈大家坐在马车里笑着摇摇头,她们两姐妹还可当真了。 再行了四十里。 他们到达了五柳镇。 同样不进城,在镇外驻扎,镇上的里正带着村里面的青壮男子匆匆忙忙跑出来。 林饮歌手持大戟,带着几名禁卫军拦住了他们。 年近五十的里正躬腰恭敬道:“将军,不知有何能够效劳的?” 林饮歌板着面孔沉声道:“你可是五柳镇里正?” “末职正是。” 里正悄悄看了林饮歌一眼,他觉得这位将军长相俊雅,不同于身后几个军卒一看看来就十分粗壮,声音也动听,不过他拿的大戟却是威风凛凛。 “传,兵马副元帅令。今日于五柳镇驻军,一应大小事务,官员需配合。” 里正点头称是,这兵马副元帅一职,非同小可,一般战时都是出征的大将军方可被封为副元帅,吴钩不同,看这样子,只要是要他终身兼任,于此,朝廷早就发下邸报,各级大小一应官员,也都知道了兵马副元帅是谁。 有心的,再一打听,也就知道了兵马副元帅还是书院先生。 不过,在大唐兵马副元帅就可以压倒无数人。 里正当然知道以自己小小里正的身份,是不可能见到元帅的面的,现在唯一能做的的事就是安排好这五百人的驻军。 “敢问将军,还需多少粮草辎重,这天色将晚,末职还好去征调粮草辎重。” 林饮歌忽然想着那头被自己杀了的老虎,她让生活的禁卫军将老虎抬了上来。 里正看着这头猛虎,心中敬佩,果然是大唐的精锐。 可林饮歌一只手就将猛虎抬起了,就让他瞠目结舌了,一头猛虎数百斤,这位看来俊雅的将军居然能够一手抬起。 林饮歌说道:“你们将这头猛虎做好了送回来,至于虎骨虎皮你们自行处理。我们元帅有令,不得滋扰一方,所以你们就帮我们做这件事就好。” 里正连忙答应下来,这南江县地处贫瘠之地,若要征调粮草辎重供五百人吃喝倒是不愁,可少一点对五柳镇的百姓来说他们就得少吃一点。 “你们附近可还有猛兽出没?” 林饮歌也知道南江县贫瘠之地,穷山恶水,更知道军行对朝廷国家的压力甚大,就拿十万人的粮草来说,从后方送到前方就需要数千人押运,押运过程中又需要消耗粮食,就单单十万人的粮食抵达就需要一次性运送十多万人的粮草才行。 里正犹豫一下,不过看林饮歌能够一手抬起猛虎,他倒也释然,我大唐将军一向勇武,善喜打猎。 吴钩挂着横二刀走了过来,他身后是十名秦知武的亲兵,都是秦知武挑选出来的好手,人高马大,杀气腾腾,威仪十足。 “元帅。” 众人行礼,里正带着那些唯唯诺诺的青壮男子更欲跪下。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 “请起。” 吴钩伸手抬住里正。 里正起身。 “元帅,末将去打猎了。” 林饮歌带着几名禁卫军,拿着弓箭,让几名男子带路就往深山老林钻了进去。 陈大家走了上来,她身边一个女仆扶着她,她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身子骨都有些不痛快了。 那里正瞟了一眼陈大家,道是风雅犹存,是这位副元帅的家眷。 “里正,你们去吧,这猛虎也不用你们处理了,你让镇上的人安歇便是,也莫要让他们晚上走过这边来,以防出事。” 吴钩知道里正前来是各地官员的必做的事情,五百精兵突然来到了城外,谁不担心? “是。” 里正点头称是,不敢抬头看吴钩。 吴钩的那柄长刀就让他打了个寒颤。 “姨娘,我们去看看?这五柳镇也是南江县的一个镇子,我以前虽然没到过也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来这。” 陈大家点头。 她想看看归云安老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附近山势虽然不高,却绵延。望不断,前路漫漫。 “哎。” 陈大家叹了口气,她轻声说道:“这啊,绵延矮丘,虽不高却能遮掉人眼,让抬头一望,只能看见山峰间狭窄的天,似井底,更像是囚牢啊。” 吴钩扶着陈大家,带着十名禁卫军在里正的陪同下走进了五柳镇。 陈大家这一番话,让吴钩心生感叹,以前他和朝狗看天的时候,只能看到小小的一片。 不像漠北,天上是无边的天,地上是无边的黄沙,望不断。 他去到长安看到的还是无边的天,繁荣的市井。 今日再回来,丝毫不同。 几十两银子,能够吃饱,不在为吃拼命以前就是他的终极梦想。 人事已变了。 吴钩他早就变了,虚伪是他最大的变化,他有无穷无尽的心里话,无穷无尽的心里事都压在了心里,很多时候,他做的和他心里想的完全完全不一样。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都觉得他说什么,那就是他心里在想什么。 毫无例外,吴钩掩饰自己做的一点都不差。 在漠北苦练,实则是为了套取林子无的欢心,虽然他想报仇,他也觉得自己的修为能够报仇。 天坑之中,纯粹是他想获得无穷的力量才跳入了天坑,谁知道他的运气并不好,没有成为说书先生说的,得到通天彻地的武器、修术或者修为。 飞檐关死守,冲入敌阵,其是他并不想冲入敌阵,他只想撤军离开飞檐关,这样自己就不用拼命。 李清栏瞧不上他,看上去他丝毫不在意,却十分在意,他想在李清栏面前证明自己多么厉害,让她瞧上自己。 他要自己走那条漫漫长路,不是因为其他书院先生也走了,他也要走,而是他不像被人看自己是个走后门的人。 他不让五百禁卫军进城,是因为他想让自己变得高尚。 现在他走进五柳镇,是想让被人看看,自己是天下兵马副元帅。 五柳镇不大,一条能走六人的路就是五柳镇最长的路了,道路用青石铺了一边。 镇上的民居大多为木屋,一面靠山,一面靠河,其间还有土屋夹在在其中。 他们一行人走进五柳镇,百姓缩头缩脑的从自己窗户屋檐偷看他们。 走到村尾,吴钩停住了脚步,对陈大家说道:“我们井田村是一个大村,可比五柳镇小很多,我和母亲从小生活在那。” “苦了你们了。” 陈大家虽然也说是走过南传闯过北,可走的都是大城,哪是这种小村? 里正听吴钩说井田村,他倒是知道井田村,几年前井田村出了两件事让他记忆犹新,一件事两个少年勇斗猛虎,这在南江县可是佳话,还有一件事就是一件惨案。 第一百章 兽丽 里正听吴钩说自己和母亲从小生活在井田村,心中有疑,天下兵马副元帅怎么可能是从贫瘠之地而来的毛头百姓,而且这个人甚是年轻。 他试探问道:“元帅是南江县人?” “南江县井田村人。” 吴钩点头,他带着众人开始往回走,五柳镇并没有什么好逛的。 “噢,那元帅可是我们南江县之荣耀啊,我得去让人禀告县令,以全县之百姓迎接元帅。” 里正稍稍抬头,想看吴钩的神色。 吴钩回过头来,看着里正道:“去禀告吧,但迎接一事罢了,不可扰民。你告诉南江县令,我不过现场,直接从你五柳镇过井田村。” 里正点头,心中怀疑稍减,他让村里唯一一个会骑马的人去禀报县令。 “吼!” 吴钩还没走回营地,附近的山中就传出一声兽吼。 “这是?” 吴钩眉头一皱,他打猎了很多年,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兽吼。 五百余匹战马不安。 附近的山林传出树木倒塌的声音。 几名禁卫军从山上滚落下来。 “怎么回事!” 那几名禁卫军,铠甲沾满了泥土,十分狼狈。 “禀元帅,末等发现这五柳镇外一时间聚集了狼、虎、豹、野猪等猛兽。林将军斩杀两只老虎和一头野猪后,林中冲出来一个猛兽,十分凶猛,我等被冲散,林将军与之缠斗起来了。” 话音落,五柳镇后山中冲出一大群猛兽,它们向着吴钩等人冲来。 那些百姓,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猛兽,吓得惊慌失措。 那些猛兽却无暇管人们,只顾逃命。 “保护元帅!” 禁卫军拔刀列阵,将吴钩护在阵中。 吴钩意念一动,刀气纵横,将踏入五柳镇的猛兽尽数斩下头颅。 血气满镇。 禁卫军收了刀,吴钩对里正说道:“你将剩下的猛兽分给大家。” 禁卫军抬走了两只野猪和一头猛虎,剩下的里正正叫人全部集合在一起。 吴钩对陈大家说道:“南江县背靠十万兽山,时常有猛兽出没。” “元帅。” 林冷月赶了过来。 “你在这等着,若有不对自行行事。” 吴钩他要去看看林饮歌发生了什么事,林饮歌的实力他十分清楚,绝对不会有一头猛兽在她手中活过一击。 五柳镇身后不断地传来兽吼和炸裂声,吴钩担心出意外,他和陈大家说的南江县背靠十万兽山,兽山之中有什么他不清楚。可今日大批猛兽出现在兽山外围,让他觉得不寻常。 在五柳镇村民惊骇的眼神中,吴钩凌空而起,飞掠入五柳镇身后群山之中。 林冷月下令道:“五十人起灶,其余人戒备,弓箭手占据五柳镇各处高点,若有不对,即刻示警。” “是!” 吴钩在林中狂奔,向着尘嚣四起的那处奔去。 “好厉害!” 吴钩暗叫一声,尘嚣四周猛兽尸体遍地,周围皆被夷为平地。 在尘嚣之中,可以看见林饮歌的硕大的大戟。 “砰!”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强劲的劲风将吴钩吹得面目生疼。 吴钩一刀斩开了遮人的尘嚣。 只见,林饮歌穿着粗气。 在她身前,一个似虎又似狮子,背披有甲,身子粗壮,龇牙咧嘴,凶横非常的猛兽对着林饮歌低吼。 吴钩向前再走几步,发现那个猛兽尖牙外露,头上有几个圆疙瘩,毛发将毛疙瘩后面给盖住。 “嗷。” 那猛兽比吴钩的汗血宝马还要高,林饮歌的大戟压在它的头上,它不断的低下身子,吼声渐低。 等猛兽头颅彻底贴在地上,林饮歌嘿嘿一笑,向前走了几步。 那猛兽又发出几声低吼,林饮歌一巴掌扇在它的头上,它哀嚎几声,不敢做声。 “哈哈,不错,不错。” 林饮歌拍着猛兽的头,哈哈大笑。 吴钩刚要靠近,那猛兽就要抬起头来,凶猛的要冲过来。 “停。” 林饮歌直接拽住猛兽的头,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这猛兽的头都快有林饮歌半个身子大了,它被林饮歌一脚踹倒在地。 “乖乖。” 林饮歌笑着拍了拍猛兽的头。 “这是什么!” 吴钩手握横二刀,小心的靠近。 “这是我的宝马!” 林饮歌对吴钩的那匹汗血宝马喜欢的紧,可是这马是秦知武送给吴钩的,林饮歌不好意思和吴钩要。 现在她降服了这头凶猛的猛兽,瞬间觉得吴钩的那匹战马掉价了。 吴钩砸吧砸吧嘴,说道:“这是什么猛兽?” “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它挺凶猛的,个子比你的汗血宝马还高,身子有粗壮,你看,它的尾巴都有你手臂粗,四条大腿和象腿一样。” 林饮歌笑滋滋的到处打量这头猛兽,然后看着猛兽身上被自己打出的伤,有些心疼了。 “走走走。” 林饮歌拽着猛兽的耳朵向山下走,猛兽比林饮歌可高上不少,只能尽量把头低着跟着林饮歌走。 路上到处摔倒,看来它并不习惯低着头走路。 林饮歌绕了一段路,直接从镇外下山。 “将军!” 林冷月被叫过来,她顺着禁卫军指的方向一看,吸了口气,快步迎了上去,高兴的叫道:“姐姐,姐姐,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猛兽看见有人冲了过来,又要冲向林冷月。 林饮歌收了大戟,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掌,然后一拍。 猛兽被拍飞,撞在山边。 林饮歌上去又拽着猛兽的耳朵,大声道:“记住了,我是你主人,你不听话,我就打,直到打死你。” 猛兽只能低嚎。 林饮歌笑嘻嘻的将猛兽拽起来,而林冷月也听到了林饮歌说的话,嘴巴一瘪。 林饮歌赶忙说道:“妹妹,别哭,它肯定有父母,既然它有父母那肯定有兄弟姐妹,到时候我们去把它全家给抓了。” 吴钩上来说道:“好了,你们别想着这头猛兽了。刚才因为这头猛兽弄得人心惶惶,天都快黑了,饭都还没吃呢。” 林饮歌这头猛兽带不进营地里,吴钩也不允许带进去,谁知道这头猛兽半夜会不会突然发狂。 五柳镇的人想要看看热闹,却都被吓退了。 林饮歌时时刻刻都守在猛兽的旁边,倒不是因为担心它伤人,而是怕它给跑了。 她还让吴钩去把给它带了一块野猪半边大小的肉。 “乖乖,快吃。” 林饮歌抬着半扇野猪肉递到野兽面前,野兽嗅了嗅,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林饮歌。 林饮歌则是笑眯眯的很和蔼。 野兽叼起猪肉,然后放在地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嚼。 吴钩和陈大家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叫上了林冷月走出营地。 林饮歌轻轻的拍着野兽的腿,看着它在吃肉。 “这头猛兽到底是什么来头?” 吴钩看向林冷月,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记载和这头猛兽一样。 “我也不知道。” 林冷月摇头。 她对这头猛兽也没用任何影响。 倒是陈大家说:“这头猛兽,我曾听人说过,叫做兽蠡。” “兽丽?” “嗯,说是在深山之中,平常很难见。你们书院里面还有它的画像。” 陈大家也只知道长成这个样子的猛兽叫什么,但是具体什么来历背景,她都不知道。 “兽丽,不好听。” 林饮歌说话,想了想兽丽这个名字,自己不喜欢。 “这个名字是说他们都叫兽丽。” 吴钩说道,他对这头猛兽也有些喜欢,凶猛的很,个字又高大,如果能够冲锋陷阵,那在战场上必定是大杀器。 “我叫它乖宝宝。” 林饮也没想出来什么名字好,所以她觉得叫做乖宝宝好听,为什么呢,因为这样显得它很乖自己又喜欢它。 “姐,你要不要再取一个?” 林冷月也觉得自己姐姐取的名字不好听。 应该取个威猛的名字。 “不取了,就这个,对不对,乖宝宝。” 林饮歌心满意足拍着身旁的兽丽,兽丽则有些稍稍往旁边闪躲,似乎是害怕林饮歌又是一掌把自己打趴下。 “要不,我们去祭奠之后,又回到这里去抓乖宝宝的弟弟姐姐什么的?” 林饮歌突发奇想,她说道:“我们一个人一头乖宝宝,那该多威风啊!” “别。” 吴钩靠在了旁边的树上道:“我这次回家祭奠母亲之后,就得马不停蹄的去金帐王庭。” “好吧。你去金帐王庭我们不跟你去了,我们去漠北看父亲之后就在漠北从军了。” “我知道,我已经遣人将书信寄往了长安和漠北城。” 吴钩知道他们两姐妹的打算。 “我乏了,你们几个年轻人慢慢聊。” 陈大家回到了营地。 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还有一头真正吃肉的兽丽。 “这次你去金帐王庭可得小心,我一直想和你说一件事来着。书院祭告天下的第二天,呢不勒奇就走了。听李祺说呢不勒奇临走前说再见之日就要杀死你。” “这回你可得小心,我们为了让清栏和亲的事真的是把呢不勒奇惹急了,听说他那段时间连杀了好几个使团里的人,全是为了泄愤。” “不过,呢不勒奇也不想想,就凭他想跟我们斗智呢,差远了。也不看看我们是谁教出来的。” 林饮歌一边拍着乖宝宝一边说话,可她的话,前后散乱,重点都没说清楚。 吴钩从他的话,知道林饮歌是真的对这个呢不勒奇不放在心上。 第一百零一章 回家 天色未亮,南江县令黄辞新带着衙役快马加鞭的赶来。 南江县隶属黔中道,上面早就传来了消息,天下兵马副元帅这几日会出现在南江县内,说是衣锦还乡。 黄辞新这几日可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天下兵马副元帅来到南江县。 五柳镇的人大半夜急促的敲响了衙门的门,这让黄辞新心中心有忐忑的带着衙役赶来。 虽然他不是南江县人,可听说兵马副元帅是南江县,因此自己这一县之长算是在朝中有人了。 已经做了二十年的县令的他,按履职升迁也当是升到道府知州了,奈何上面关节自己不知道门路,想来等他归老时,也只是几十年县令的履历。 现在不同了,南江县出了兵马副元帅,自己牵上线,归老之前升迁是定然的事了。 千年前,前朝,官员之举荐皆有世家把控,自己这样的寒门士子,是决然没有机会当上县令的。不过现在当上了县令,就不能止步在县令这一个位置上。 黄辞新想的是让自己子孙后代考科举,成为一方官员,等几代之后,自己黄家也可称的上是门庭了。 天色未亮,也到了五百禁卫军准备行军的时候了。 黄辞新带着人在五柳阵外等着,现在天未亮,贸然打扰元帅,只会惹人厌烦。 等禁卫军驻扎的营地升起篝火时,天色已亮。 黄辞新带着人来到营地外求见吴钩。 吴钩昨晚让林饮歌把她的乖宝宝带到马圈旁,好让那些战马尽早熟悉兽丽的气味,免得白天行军时,战马会受惊。 “元帅,外面南江县令求见。” 吴钩出了营帐,一名禁卫军前来禀报。 林冷月走过来问道:“元帅,何时启程?” “早饭后,即刻出发。” 吴钩走出营地,就看见一位年龄稍老身穿官袍官员恭敬的在那等候。 见当地父母官是必然的事情,升任一品官员,无论文武,都需下文于官员原籍地,当地官员需写家谱雕碑以记,不过吴钩的家谱家碑并没有,因为吴钩只有一个母亲在此。 吴钩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井田村自己没有一个亲戚,就连南江县也没听自己母亲提到过有什么亲戚。 吴钩与黄辞新闲聊了很久,直到五百禁卫军起营行军。 黄辞新一夜未眠,可此时他倒也不觉得疲累,方才吴钩无意间说自己现在是书院的先生,让黄辞新更为恭敬和高兴。 书院的先生地位崇高更甚于兵马副元帅的职位。 五百人禁卫军行军,人数不多,可那股气势让人心生敬畏。秦知武的禁卫军是北衙禁军当中战力最为雄厚的一支军队,北衙禁军的统帅就是秦知武的爷爷,他治军严格,世家子弟扎堆的北衙禁军都没人敢触犯军法,秦知武则比他爷爷更严厉。 幸好林饮歌是先锋将军,她行在队伍最前,与五百禁卫军拉开了一段距离,这五百军马这才没有受到兽丽的影响。 林饮歌把原来自己那匹战马缰绳取了下来,然后挂在了对林饮歌低眉顺眼的兽丽上,然后兽丽背上披了一层虎扑,她走在前面虎虎生威。 五柳镇离井田村还有两天行程,黄辞新就一直跟着禁卫军,还让人准备好了锣鼓,没过村落或者小镇时,黄辞新就让人敲锣打鼓。 行到第二天旁晚,吴钩才走到井田村外的两里外的山头上,从那里可以看见井田村的全貌。 “姨娘,那里就是我从小生活的井田村。” 坐车坐乏了的陈大家骑上了林饮歌的马,顺着吴钩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山涧中间的村落引入眼帘。 “走吧。” 吴钩御马,他有些紧张。 浩浩荡荡在天黑的时候走到了井田村外。 黄辞新原本是让衙役把村中的刘举人叫来,吴钩阻止了他。 所有人下拉马,步行进村。 “是谁!” 夜守的猎人老远的就看到了吴钩他们,眼见他们靠近村子高声大喊。 黄辞新手底下衙役上前喊道:“南江县令陪同天下兵马副元帅回家省亲!” 猎人举着火把走出村子,接着火光一看,还真是身穿官袍的南江县衙役,再一看,在火光照不亮之处的那群人似乎都穿着铠甲。 至于吓人的兽丽在队伍最后,吴钩怕吓着村里人。 “吉叔。” 吴钩透过火光,看清楚了猎人是谁。 他激动的上前几步,叫道:“吉叔。” 吉叔把火把抬了抬,眯着眼睛看向吴钩。 “你是?” “吉叔,我是吴钩啊!” “吴钩?” 吉叔前年打猎的时候伤到了眼睛,有一只眼不太看得清了,他看了好几眼也不太确认眼前这人自己认识。 “二宝,我啊,我是二宝!” 吴钩拿住吉叔的火把,抬高了些,叫出了自己以前的小名。 “二宝?你真的是二宝!” 吉叔听到二宝这个名字,瞬间激动,当年的事情村里大多数人都心有惭愧,随后的二宝失踪更让村里面的人羞愧的很。 “村里的,二宝回来喽!二宝回来喽!” 吉叔高兴的对着村里面大喊了好多声,他拉着吴钩的手就往村里走。 “什么,什么?” 村里人听到了吉叔的喊声,有人走出屋子,大喊。 “二宝,二宝回来喽。” 吉叔高兴的大喊,村子里的不断有人听清了吉叔喊的是什么。 二宝,村里面叫做二宝的人就只有一个。 “二宝?” 不一会村子里的人都围在了村子中间。 “二宝回来了,二宝回来喽。” “看样子,二宝你当兵了。” 黄辞新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今,黔中道南江县井田村吴钩,位天下兵马副元帅,骠骑大将军。今日回家省情了。” “吴钩是谁?” “吴钩就是二宝,二宝就是吴钩。” “二宝当大将军了!” 黄辞新说的一番话,对村民来说不大重要,重要的是吴钩当大将军了。 匆匆赶到的刘举人听到黄辞新说的话,高兴大喊道:“我井田村出名了!我井田村出名了!” 村子里顿时哄闹起来,不断簇拥着吴钩往家里走。 第一百零二章 旧人 旧事 所有人都在惊叹吴钩当上天下兵马副元帅一职,可对着职位兴趣不大,倒是对吴钩这几年去了哪里很关注,在他们眼里官职俸禄事小,村中子侄安全性命才是最为重要的。 至于吴钩身后的五百禁卫军和那头骇人的兽丽都被忽略了,吴钩被村子里的人包裹在其中,嘘寒问暖,直到走到老家。 房子没人住很容易破败,吴钩的老屋自从他跟随林子无去了漠北就再也没人住过,如今看上了与以前并无它样。 “吼!” 兽丽在村子里大吼一声,吼声畏人,等人们借助火光看去,只道这头兽丽的凶猛骇人。 林饮歌笑嘻嘻的从兽丽背上跳下来,笑说道:“不怕不怕,这是我的乖宝宝。” 一夜无眠,已经好久没有喜事的井田村因为吴钩回来好好热闹了一场。 午夜时,人们才渐渐散去。 明日还需继续劳作打猎。 等人走完了,吴钩坐在屋内的一张板凳上,若有所思。 自己多年前的伙伴们都已经成亲了,今天却没有见到朝狗,朝狗的爹也好像心事重重。 五百禁卫军一处院子如何能够安置,幸得吴钩老屋背后有一大块村子里用来晒东西的场地,屋子里安置不下的人,都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姨娘,这就是我家的老屋。母亲最喜欢坐在这扇窗户下,无论是缝衣服还是教我识字。” 陈大家和吴钩坐在老屋里,吴钩的老屋家徒四壁,不为之过。 “今夜,我就躺在你母亲的床上了。” 陈大家面有哀色的从床铺上拾起一张丝帕,那张丝帕上绣着一幅山水景色。 这幅山水景色是自己绣给吴钩母亲的,自己以前的大名叫做陈青山。 吴钩点头,他走了出去,关上门。 他对于这里的每一寸都很熟悉,那刻骨铭心的恨又涌上了心头。他曾在心中设想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要用一百种方法将那两人活活折磨死,在那种设想里,他务必的喜欢聆听别人的呻吟。 一切行军规矩照旧。 五百禁卫军方才在吴钩和村民聊天时已经起锅弄灶了,留给吴钩的是一支烤好的肉块。 吃肉,以前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现在吴钩和以前一样喜欢吃肉,他害怕吃不了肉的日子。 林饮歌直接靠在了她那头乖宝宝那里睡着了,那头乖宝宝很暖和,让林饮歌很喜欢。 今天林饮歌发现,自己的这头乖宝宝比起吃肉来,好像更喜欢吃草,她很高兴,以后养它就不用这样费劲了。 吴钩吃完,回头看着身后的后山,明天他就要去祭奠母亲,害怕的情绪萦绕在他心头,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母亲应该很想念自己,他害怕自己会被这种情绪给包裹住。 天未亮,黄辞新就准备好了今日吴钩祭奠母亲的一应东西。 纸折的金银珠宝堆积成山,花圈挂白数十。 吴钩没有换铠甲,他母亲希望他出人头地,现在他就要以出人头地的面貌出现在他母亲面前。 今天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衣锦还乡。 “走。” 吴钩带来的五百禁卫军和陈大家一起踏上了那条通往后山坟地的小路。 早上的雾气大,远望那座山头,那些耸立的墓碑,站立遥望着山下的人。 纸钱不断挥洒,寄给孤魂野鬼。 吴钩和陈大家跪在坟前,林饮歌拉着林冷月跪在一旁烧纸钱。吴钩既然是她们父亲的亲传弟子,吴钩的母亲在世,她们也得唤一声伯母。 五百禁卫军站在后面,肃穆静立! 黄辞新在一旁念悼文,刘举人在一旁略带哽咽。 “跪!” 五百禁卫军齐齐跪下。 “叩!” 五体投地之大礼。 再跪! 三跪三叩。 陈大家将一本书烧给了吴钩母亲。 她抽泣说道:“妹妹,你,你以前不肯学,你肯学也不当是你我再见,再见阴阳相隔啊。我把它,烧给你,你好好学,等我下来的时候,我们,我们一起,一起纵横江湖。你说的,你想要纵横,纵横江湖。可你,偏偏跟了,那个负心汉,放弃了纵横江湖之愿,如今江湖上仅只有我,一人啊。” 吴钩叩下去的头,还没有起,他贴着地想和母亲说说话。 时值中午,吴钩起身,他对母亲说道:“娘,孩儿现在官拜天下兵马副元帅,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又是书院第七十三先生,我一定会找到父亲,我一定会给您报仇!” 吴钩起身,陈大家让吴钩先走,她想再和吴钩母亲说说话。 一行人走了,只剩下吴钩留下来的十名禁卫军和陈大家的一个婢女。 吴钩独自一人在村中行走,村里面的夫人小孩,他一个个叫过名字打过招呼去。 他走到朝狗的家里时,朝狗家就只有他爷爷在家。 “爷爷。” “诶,快进来,快进来!” 朝狗的爷爷七十多了,却宝刀未老,今日在家中修补弓箭。 他看见吴钩来了,赶忙将吴钩拉进屋里。 “孩子,吃饭了吗?我做点吃的给你,你虎子哥前几天刚打猎打到一头野羊呢。” “不用了,爷爷,我来,只是想问问,朝狗呢?昨天唯独没有看见朝狗,今天也没看见他。” 准备给吴钩做饭的爷爷,叹了口气,他做到了吴钩旁边,拿着一根小板凳,抽起了一旁水烟。 “哎。” 爷爷,叹了口气,满是皱纹黝黑的脸,滑下眼泪来。 “你走之后,朝狗就变了一个人,在私塾里好好学,打猎也好好打,常常一个人就能打一只野鹿啊,小野猪之类的。直到有一天,两年前吧,他说他要进兽山,和那个破烂书生进兽山,他偷偷的带着破烂书生进兽山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刘老爷带着全村的人去找,找遍了附近的山头,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吉叔说,怕不是进了兽山的里面去了,那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的。” 吴钩心中一惊,自己和朝狗一起打猎都不敢进兽山里面去,井田村祖训,死都不能进兽山。 “爷爷,你放心朝狗不会有事的。” “孩子,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朝狗想进兽山去干什么,他想成为传说中的修士,他想能够帮你报仇,还说他说服破烂书生收他当徒弟。你说破烂书生那点本事,怎么能够进兽山呢!” “爷爷,你看我。我现在是带领几十万大军的元帅了,破烂书生其是很有本事的,你相信我,朝狗和破烂书生进了兽山绝对不会有事。” 朝狗爷爷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这个问题,而是问吴钩这几年有没有被人欺负。 还说,要给吴钩做一张好弓。 破烂书生很厉害,吴钩知道这一点,朝狗说破烂书生收他为弟子,那进兽山绝对是破烂书生的要求。 可进兽山有何用? 吴钩出了朝狗家,他找到了黄辞新,问起破烂书生这个人。 黄辞新却说,他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当时破烂书生拿着一张证明自己是秀才的文牒找到自己,说要来井田村当私塾先生,黄辞新后来答应了,因为井田村太远了,根本没有什么秀才愿意来这。 “这是三万两,我留给村里的,这些钱就拜托刘老爷用在村里,怎么用就看您了,只要求把村子里弄好,让村民吃饱穿暖,不至于饿死。” 吴钩又掏出钱票,不多,三千两他递给了黄辞新,说道:“到时候井田村就多拜托黄县令多多帮扶,钱不多小小心意。” 黄辞新不敢收,吴钩命令他收了下来。 他打算明天启程去漠北。 第一百零三章 入金帐王庭 井田村的人似乎并不在乎他穿的是什么。 吴钩有些失落,衣锦还乡,却没有人看。 匆匆两日,吴钩一个村里人带着外村人都走了。 陈大家回了长安。 吴钩去了漠北。 没有了陈大家这个女眷,五百人行军快如疾风。 所过城池,大惊失色,连连奏报上了道府。 到漠北城只花了十五天的时间。 到了漠北,吴钩就隐隐感觉到体内功法运转加快,在漠北城外,他突破一个小境界,到了专气中境。 林饮歌和林冷月的到来让林子无喜出望外,还说着既然来了那就多呆几年,随后吴钩军法官的位置被林冷月顶替,林饮歌则当上了秦知武的先锋将。 吴钩临行前,林子无多次嘱咐他在金帐王庭定然要小心,之后林子无带着吴钩去了一次天坑外十里,高香祭拜天坑。 林子无对吴钩说:“你现在是书院第七十三先生,又是天下兵马副元帅,你师母说其中深意不可不究,可你既然是天下兵马副元帅,那就是了。你身上有我大唐武运在身,若我死后,你需将我葬入天坑,以大唐武运镇压十年!” 吴钩悚然,林子无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天坑内可能是人的那种东西,极有可能就是漠北历代统帅。 林子无拍着吴钩肩膀说道:“当时我救你,就是以漠北军气运镇压天坑,以后漠北就靠你了。无论如何,都不要让饮歌和冷月当上漠北军统帅,我不希望她们最后也要葬入天坑之中。” “是,师父。” 吴钩告别了林子无,出了飞檐关,入了金帐王庭。 金帐王庭和漠北完全不一样,只要看见大片大片的草地,就是到了金帐王庭的地界。 与大唐不同,金帐王庭由各个部落组成,这些部落大部分都是秉承着游牧的方式,如果不是对他们很熟悉,是不大可能找到他们的。 幸好,吴钩这次来找的不是一个部落,而是一个地方,一个叫做白格山的地方。 吴钩从漠北得到了一张金帐王庭的地图,他算着距离,自己到白格山有近三千里的距离。 一身金帐王庭兽袍的吴钩,骑在马上,看上去很像金帐王庭的人,除了他手中的横二刀外。 走了三四天,吴钩居然碰见了一个老熟人。 诸成和尚。 吴钩趴在一个小山丘上,看着山丘底下一个部落的人围住诸成和尚席地而坐,聆听诸成和尚的讲经。 吴钩咽下干饼,悄悄的从山丘上跑下去,骑着马走远了。 那日书院和道门之战,诸成和尚助陈抚之一臂之力,吴钩可看在眼里,按照现在他对于自己实力的评估,与诸成和尚有一战之力,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杀死他。 菩提寺在金帐王庭的一处不受管制的山上,依着菩提寺的影响力,着金帐王庭也相当于菩提寺僧人的后院,在这里吴钩不想惹到菩提寺。 吴钩走的很小心,如果发现远处有金帐王庭的部落他就绕着走,每天都要花时间打猎,他要等走到金帐王庭的固定聚落他才能买一些干粮。 那些固定聚落,类似于大唐的道府,是大部落的聚集地,在那里有各个部落的人做交易,还有一些大唐的商人和西域十八国的商人在这里售卖。 只有在那里,吴钩说唐语也没有人在意。 没有人敢在那里闹事,无论是金帐王庭还是其他什么人。 吴钩今晚躲在一片林子里,烤火架上烤着一只野鹿,这头鹿很大,可以让吴钩吃很久。 吴钩打算把其他肉直接用火烤干,这样可以多吃几天。 草原上的晚上很冷,但吴钩不能烧一晚上的火,在大晚上火光很容易吸引到别人。 “好枯燥啊。” 连续几天的赶路,让吴钩有些乏累,他打着哈切就要睡去了。 子康让吴钩来找的书是一本自极南之地、佛教之源的《废土》,子康在一些书籍中看到一些记载,但这本书从来没有人看到过,据说世间只有一本。 书院的天一楼,藏尽天下书籍,夫子说书籍都是前任经验智慧,都是某段期间,对于某件事的记载,这种事无论是人还是其他永存的事物。 所以承载历史结果的书院,绝对不允许又有一本书籍消失在人世间。 找书这件事是朝道负责的,朝道那天忽然又有新领悟,他说他将又踏上另外一条大道。 其他人都接到夫子传音,需要各自负责一件事,所以才会让吴钩来金帐王庭。 至于药引子,也是顺便的事,因为宽星河说药引子是金帐王庭天葬池凝结出灵芝。 吴钩不知道的是,这种灵芝孕育剧毒。 等第二天行来的时候,他发现有人走向了这处林子。 那个人吴钩有点眼熟,好像是先前在书院考核中出手的人。 吴钩跳下树,拉着马悄悄的从一侧走出了林子。 可等他一回头,那个人居然突然出现在了吴钩身后。 吴钩吓了一跳,握住了腰间的横二刀。 “七十三先生。” 那人笑道:“今天在这里见到七十三先生真是巧啊。” 吴钩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要紧,可有人让我给七十三先生传句话,他说七十三先生最好要是离开吧。” 那人的语气诚恳。 吴钩问道:“是谁让你来传话的?” 那人笑了笑,道:“我也是唐人,不会害你。” 他抱了抱拳,然后走了。 吴钩看着那人消失在天际,翻身上马,继续走向白格山。 对于那人说的话,吴钩并没有放在心上。 书院不可敌。 这句话是林子无告诉他的,所以他越发有信心。 既然书院让他去,他就去。 吴钩现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很显然已经有人知道自己来了金帐王庭,而且那人实力必然不低,因为那个人的实力吴钩见识过,和自己比稍差一点。 可年龄和自己差不多。 能够驱使这样的人,他身后的人身份也不一般。 吴钩吐出一口浊气,他觉得这次的金帐王庭之旅不简单了。 第一百零四章 刀窟 又走了一日,吴钩眼前出现了一座土城。土城类似于大唐的城池,不同的是,在城池外有很多据马桩和铁荆棘。在金帐王庭最常见的军卒是骑兵,一个部落几乎全可上马作战,所以城池最需要防御的就是骑兵。 土城四个出口都有持刀的军卒把守,这些军卒并没有统一的服装,都只是在袖口捆上一张布条。 军卒懒洋洋的坐在板凳上,看着进程出城的人,并不多加阻拦。 吴钩牵着马想要走进去,却被军卒拦住,他塞了一定金子,那些军卒喜笑颜开的让开道路,还嘱咐吴钩说附近土匪草寇多,一定要小心。 吴钩走进去后,第一次得见土城的面貌,它不像大唐,要分为东市西市,坊间无数,各坊都有相应的职责。 土城则是处处有商铺、摊贩,整个城都是用来交易的。 里面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十分嘈杂,吴钩找到一家用牌匾写着店铺名字的食店。 他刚走近,门口小二就喊道:“爷,里面请。” 小二熟练的给吴钩牵过马,拉到后院喂草料。 吴钩走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店铺老板,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了上来,笑问道:“爷,大唐来?” 吴钩点头,说道:“麻烦给我来点吃的,什么都可以。然后再给我准备二十斤大饼。” 店铺老板对着厨房喊了一声,然后对吴钩说道:“爷,咱都是大唐的人,看你这二十斤大饼,想来还是要走一段远路的,我告诉爷,最近这不大安稳,最好是和商队一起走,安全些。” 吴钩应了声好。 一会,小二拿着一盆羊肉摆上桌,还拿来了一壶酒。 吴钩搓搓手,拿起羊肉就开始啃。 这是金帐王庭养的羊肉,和大唐养的羊肉不一样,羊膻味没有这么大,再加上这家店铺是大唐人开的,他们也不喜欢羊膻味,在羊肉里面加上了很多香料。 香料可不是随便加的,是大唐的人他们才加,其他地方的人是习惯了羊膻味的,唯独大唐人不一样。 一盆羊肉,吴钩吃得满嘴流油,他不仅吃肉还要吸羊骨头里面的骨髓。 吴钩吃完了,一口气喝了一壶酒,打了个饱隔,将手在兽皮衣服上擦了擦。 店铺老板走了过来,挡住了吴钩,他说道:“在外不要漏财,这虽然没有人敢抢劫杀人的,可是出来外面就不一样了。” 吴钩点头,悄悄的取出一锭金锭,递给店铺老板。 他在漠北时和杨一借了几十两金锭,放在自己包裹里面,现在只用了两块。 “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大唐人?” 吴钩小二和店铺老板一眼就看出自己是个大唐人很好奇。 “简单,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看多了人,看长相就知道到底是大唐人还是什么地方的人了。” 吴钩竖着大拇指称赞两声,小二将二十斤大饼用布包好,递给了吴钩,然后牵出吴钩的马。 吴钩抬头再看了一眼这家店铺的名字,叫做有一家。 牵着马,吴钩走了,这次那几个军卒没有拦住他,还笑拍了拍吴钩的肩膀,祝他一路好运。 吴钩翻身上马,往北继续走。 “驾!” 吴钩挥鞭,胯下汗血宝马,半个时辰吴钩就走出了四十里。 身后烟尘滚滚,吴钩听得见身后群马奔腾的声音。 吴钩驾马走上一座山丘,他遥望远处,一队几十人马队正朝着自己这边狂奔而来。 他们从吴钩出城就开始跟着吴钩了。 其中领先一骑,吴钩在城内看见过他,自己进城的时候,和那人擦肩而过。 财不露白,自己在城门口已经露了一次白。 那群人看吴钩已经停了下来,高兴的大叫起来,拔出了马刀,冲向吴钩。 吴钩一摇头,只见一道刀气而出,头颅翻飞,一片血浪滚起。 “好刀法。” 在血浪之中一人缓步走出,他怀中抱着一柄刀,抱刀的动作合秦危峰一模一样,可他却不是秦危峰。 “来自大唐的你,还要往北走,你想去哪?” 他从血浪中走来,那鲜血却染不到他分毫。 这个人说的是唐语。 “你是谁?” 吴钩勒马,目光冷然。 “你应该知道我这抱刀的方式。” 那人咧开嘴笑了。 “秦危峰的同门师兄弟。” “对喽。秦危峰是我师兄,可惜啊,当时他却被你们无耻的偷袭,废掉臂膀和腿,成为了废人。” 两人对视,目光之中刀气交织。 秦危峰不知师出何门,刀法势大力沉,吴钩自认碰上秦危峰,单凭刀法,他绝对不是秦危峰的对手。 现在秦危峰的师弟找到了自己,生死一战必然不可少。 “作为刀者的荣耀,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刀窟。” 长相大众脸,脸上斑点未笑的刀窟,松开保护刀的双手,只听得“咚。”的一声,刀窟的刀插入了地面。 吴钩听声音就知道这人的刀很重。 下马,拔出腰间的横二刀。 刀窟左手一拍,刀鞘中的刀冲破刀鞘的分析,一道刀气割裂地面,奔杀向吴钩。 吴钩身边旋起九把刀影,这九把刀影其中一把,与其他八把不同,散发着唯我独尊的气势。 这是吴钩在那日大战时,观凝宗衍那柄狼头大刀演化出来的刀影,这把刀凝聚了宗衍狼头大刀的一往无前的去势和刀意。 吴钩脚步一分一踏,他的横二刀上有了宗衍的刀意,讲究一往无前。 他身形迎着割裂地面的刀气冲去。 刀窟见状,肆意大笑,也拖刀而上。 吴钩周身刀气旋转,挡住刀窟的刀气。 此刻,刀窟袭来,他向前猛踏一步,身子借助向前的冲力,一拧腰,身子跳起,刀借腰马拧转之力,一道斩向吴钩。 吴钩九把刀凝成刀幕,挡住刀气这一刀。 这刀迅猛,吴钩身形被砍的滑退数步,两人脚下山丘,溅射开去泥土,山丘上露出一个大坑。 吴钩脚步连踏,身形贴地旋转,卸掉刀窟的刀力,手掌猛然一拍地面,横二刀刀尖触地,吴钩借力跳起,他要以同样的招数对付刀窟。 刀窟驾刀身前,吴钩一刀斩落,力道不弱于刀窟。 “哼。” 刀窟闷哼一声,他手中的大刀刀背压在了自己肩膀上,双膝弯曲。 忽然,刀窟单手持刀,使得一招披风刀,刀背沿着自己肩膀一转,自左肩转到右肩,刀窟一掌拍在了吴钩的横二刀刀身上。 吴钩这一刀被刀窟拍滑掉,两柄刀的刀锋摩擦,传出刺耳,让人不悦的吱吱声。 刀窟双手握刀,趁势而进,转腰持刀横扫。 “呲!” 吴钩的衣服被刀窟的滑坡,连同吴钩腹部也被刀窟划开一个不大的口子。 若是吴钩没有刀气护体,这一刀下去,就足可以让吴钩腰斩。 刀窟也不好过,他贸然闯进,吴钩九刀刀影范围之内,身上已经有了三道口子。 吴钩自旋转九刀刀影之中迅猛打出一掌,刀窟持刀横斩,两人迅速分开。 此刻他们对对方实力有了了解。 接下来怎么办? 那边是再杀! 一人刀势大力沉,刀势快急,刀刀逼命而去。 一人九刀旋转,刀法变换,以势大势,打法如亡命之徒。 附近的草地,没有一块好草皮,吴钩的汗血宝马已经跑远了,这匹战马被两人教授之势给吓住了。 刀窟将沉重的刀舞出刀影笼罩全身,连连挡住以九刀之势逼杀的吴钩,吴钩的九把刀影加上手中横二刀,共十柄刀,招数变化让人目不暇接,更让刀窟此刻疲于放手。 吴钩身形激进,逼退刀窟数十步。 刀窟向后连撤五步,刀影笼罩全身,终于他有喘气之息。 刀影散去,凝在刀窟的刀上。 吴钩与他交手明显感觉到刀窟的刀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加迅猛。 刀势重重累积,刀窟终于能够斩出第一百连环刀。 “砰!” 这一刀斩下,九刀旋转,凝结成宗衍狼头大刀的那道刀影攻势被阻,凌厉的刀气只不过两息就摧毁了九刀连环,直逼吴钩而去。 吴钩身形急退,九柄刀影身旁宣传,凝成刀墙,护住周身。 横二刀横在身前,此刻他将自己连斗刀窟的刀意凝与刀身上,在电光火石间,九把刀影也完成蓄势,九刀凝在横二刀上。 一刀斩落! 两人中间刀气蛮横冲撞,草皮四射,两人连退数丈之远。 一道刀意,还是冲破了刀窟的第一百连环刀意,伤及刀窟。 吴钩此时,喘着粗气,九柄刀影旋转护身。 他现在很想拜访秦危峰和刀窟的师门,能够教出秦危峰和刀窟这两个当世用刀的高手。 两人对视,刀窟收了刀,他面色苍白,被刀意所伤,可不是好事,若不能驱逐,必定要了他的命。 “你赢了。” 刀窟承认自己输了,可并不代表他要任凭吴钩宰杀,他还有一刀。 吴钩眼神如刃,十息之后,吴钩打算放过刀窟。 他相信刀窟必定还有致命杀招,现在自己与他死斗,体内元气衰竭,虽然自己的恢复速度,天下独一无二,可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实力已经不复三成。 “你输了,我很期待,下次再战之时,或者我前往贵派拜访。” 最后一句,是吴钩的老实话。 刀窟作为一名刀者,相信了吴钩的话,他呼出了一口刀气,这口刀气居然让吴钩的横二刀铮铮作响,吴钩莫名感觉到一股杀机从莫名之处消失。 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做法,感觉到庆幸。 第一百零五章 再次遇到傻子 “告辞!” 刀窟这次没能抱起自己的刀,他的刀鞘上有两根牛筋做的带子,他蹲下身,将刀捆在自己身上,离开了这处已经被他和吴钩毁坏殆尽的草地。 吴钩也收了刀,这次真的不是不想杀刀窟,是他觉得最后一招就算自己真的能杀了刀窟,自己也会因为重伤死在金帐王庭上。 吹着口哨的吴钩,想要找回自己那匹汗血宝马,那匹马可是万里挑一的好马,就这样丢了,太可惜。 他找了很久,结果五里外的一个小湖那里,他的汗血宝马在喝水,而在汗血宝马旁边诸成和尚正拉着缰绳。 吴钩感觉俯下了身子,趴在山丘上,以免诸成和尚看到自己。 “死秃驴。” 吴钩现在碰见谁都可以,他就是不想碰见诸成和尚,这个和尚有点傻,他甚至不太想杀诸成和尚,傻成这样,人生已经很悲惨了。 再说,现在诸成一定杀了吴钩的可能性比较大。 “阿弥陀佛,你多喝点水吧。贫僧看你的样子想来你是有主人的,你的主人可能被土匪草寇给杀了,阿弥陀佛。” 诸成和尚给吴钩的汗血宝马整理了一下马鞍,汗血宝马打了个喷嚏,脑袋一偏看向吴钩所在的那个山丘。 吴钩赶紧低下头,身子开始慢慢往下滑。 诸成和尚并没有注意到汗血宝马的样子。 他捋着汗血宝马的鬃毛说道:“既然你的主人被他们杀了,那他们就是作孽,要堕入地狱,贫僧除魔卫道,你带贫僧走,我去杀了那些土匪草寇。” “这里野狼甚多,你就跟贫僧回山门吧,在佛前听禅。” 诸成和尚解下了吴钩汗血宝马上挂着的包裹,丢在了旁边,说道:“你已入佛门,就抛下累世烦恼。” 随后,他又将汗血宝马身上的马鞍、马镫等全部卸了下来,全部丢在了湖边。 然后他抚着汗血宝马的脖子,朝着汗血宝马朝的方向走了。 吴钩从山丘上探出头,看着诸成和尚和自己的马走远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湖边,将诸成和尚丢掉的包裹捡起来。 他拍打着包裹上的草碎屑,这包裹里面可有剩下的金锭和一张钱票以及二十张大饼。 “这个死秃驴,想不到今天还是碰上了他。” 吴钩还是打算跟在诸成和尚后面,那匹汗血宝马不可能就这样白白给了诸成和尚。 现在吴钩是用体内的天地元气驱动,外界的天地元气,这样就是以防被别人发现。 方法很好,诸成和尚没有发现他。 吴钩跟了诸成和尚三天三夜,他发现诸成和尚没有骑在马背上,而是徒步前行,这三天三夜下来,诸成和尚屠戮数百人,这数百人看样子都是附近百里的土匪草寇。 诸成和尚杀人之后,就盘坐在中间,给那些死去的人念往生经。 吴钩在远处看的是一阵心悸,他第一次看到这种人。 杀尽附近百里的土匪草寇,诸成和尚拍着汗血宝马的头说道:“万物有灵,贫僧不知道你们马的语言,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贫僧的话。方圆百里的土匪草寇都被贫僧杀了,超度了,现在你与我回菩提寺,在佛前听禅。” 汗血宝马唏律律的叫了几声,诸成和尚笑着摸着汗血宝马的脖子道:“你很有悟性,只要你努力,成为听谛和白象那样的佛前神兽也不是不可能的。万物各有缘分,你与贫僧有缘,与菩提寺有缘。” 这是白天,吴钩在远处听不见诸成和尚说的什么话,看样子诸成和尚是要准备将自己的汗血宝马带走,吴钩头疼的很,真的到了菩提寺,他想要把自己的马牵回来就很麻烦了。 汗血宝马朝着吴钩的方向抬了抬脖子,看向吴钩那处。 “你为什么看向哪里呢?你的主人在哪吗?”诸成和尚轻轻拍着马头,笑着说道:“如果你的主人未死,那这些土匪草寇就白杀了,那你的主人得为此负责,伯仁因他而死,贫僧就要让他下去给那些土匪草寇道歉。” 诸成和尚揪着汗血宝马的鬃毛,可是汗血宝马丝毫不动。 他松开了手。 汗血宝马小跑向吴钩。 吴钩暗叫道:“坏了,跟的太近,它嗅到我的味道了。” 既然被发现了,吴钩现在想逃也难逃,他站了出来。 汗血宝马跑到了吴钩的身边,吴钩揉着汗血宝马的头,笑骂道:“你这畜生,鼻子真灵。” “阿弥陀佛。” 诸成和尚也来到了吴钩身前一丈。 吴钩斜眼看着诸成和尚,气倒不会生,谁会跟一个傻子生气? “书院的第七十三先生怎么会这样行事?无耻下流,利用贫僧渡人除魔之心,让数百人为你去死。” 诸成和尚低眉,面有怒色。 吴钩冷哼一声道:“你他娘就是个傻子。” 诸成和尚大怒道:“你还不知错!莫要以为你是书院第七十三先生,贫僧就不敢除魔天地间了,你真是书院耻辱。” “耻辱尼玛比。” 吴钩转身就走。 诸成和尚大喝道:“休走!今日贫僧要为死在你手下的人讨回个公道!” 话音落,电光火石之间,吴钩横二刀赫然出鞘,吴钩一刀斩落。 诸成和尚的双掌合十,双手向上一顶,吴钩横二刀的刀锋落在了诸成和尚合十双掌的缝隙当中。 佛光耀眼,刀力难以阻挡。 汗血宝马跑远了,怪不得诸成和尚夸赞汗血宝马有悟性。 吴钩刀势往回一拉,手腕转刀,手臂靠住刀背,反手握刀横削向诸成和尚的脖间。 金铁相交之声传来,横二刀被诸成和尚的脖子给挡住了,无法再动。 诸成和尚落掌,一掌戳向吴钩胸膛。 吴钩速退,佛光直追而上。 “啊!” 四字佛号又将袭来,吴钩九刀旋转护住周身。 “弥!” “陀!” “佛!” 四字佛号念毕,吴钩推开八丈,向前猛然踏开一步,手腕一转,横二刀斜斩,破掉诸成和尚掌上璀璨的佛光。 “诸成和尚,我已非昨日的我,你却还是昨日的你,你想杀我?真特么做梦。” 吴钩掂了掂手中的横二刀,冷骂出声。 “你造杀孽无数,死后必定要遭万鬼噬体之苦。” 诸成和尚的四字佛号和掌中佛光对吴钩无可奈何,不知道诸成和尚哪还有什么密招。 吴钩却还知道一点,诸成和尚和他联手杀掉柳乘风的那天,诸成和尚可以将他的不动如山禅转移到柳乘风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所以吴钩一直在提防诸成和尚将他的不动如山禅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果他要将不动如山禅转移到自己身上,吴钩眉心中一直在蓄势的力劈华山的一刀,立马就可以将没有了不动如山禅的诸成和尚劈成两半。 诸成和尚口念佛决,自他身后一道万字佛光缓缓展现出来。 吴钩警惕,体内功法运行大河奔腾,自天际而来一条长河落在他的天灵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这是吴钩在书院抄书看过的一句话,这是他的一位师兄说的。 吴钩居然将这句话,演化成了一招数,当然这也是受到了华秀山万里长河的启发。 对待佛门弟子,这样神通不可知晓的宗门,吴钩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甚至他也演化出了自己的不可知神通。 不可知神通,一来托了朝道的福,吴钩中午抄书休息时,就前往书院后山听朝道与他讲授天地与人的关系;二来,也全是靠了他体内那股黑色力量和《人术秘诀》中的功法,让他吸纳元气的速度与是他人的数倍。 若有人能够内视吴钩经脉,会发现,他的经脉丹田之中都是浩浩荡荡的元气,被人记载在书上,吴钩将是数千年来最让人震惊的人,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如此浩荡磅礴的元气容纳于体内。 可,吴钩现在,跑了。 他身子一跃,就消失在了诸成和尚的眼睛里。 下一息他就到了汗血宝马身旁,他一巴掌扇在马屁股上,自己在前急速奔跑,汗血宝马紧跟其后。 诸成和尚此刻口念佛号,声音之大,远远传开。 每一个佛号出现在吴钩面前,都被吴钩一刀斩碎,斩了四刀,诸成和尚声音就消失了。 诸成和尚迈着自己的腿在追吴钩,可他修的是不动如山禅,身重如山,想要跑动起来很困难。 他一再催促自己再快,再快,再快。 就是快不起来。 最后,吴钩和汗血宝马跑到了一片小林子前。 他们两个停了下来,吴钩双手按着膝盖,撑着自己,然后回头看,没有任何人出现,他才放心下来。 他跑的方向是西边,他打算休息一小会,然后再绕一个圆,让诸成和尚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傻子!” 吴钩从包裹里面拿出一块饼咬了一口,现在这饼很干,而且毫无滋味,吴钩很难咽下去,可还是咽下去了,不吃就得饿着。 “等我回去,一定要把长安好吃的都吃一遍。” 吴钩牵着马,现在继续往西走,要尽快赶到白格山。 第一百零六章 骷髅山 诸成和尚跟着吴钩走的方向追踪过来,他无论怎么远望,都看不见吴钩的身影,他不打算就此放弃,他非得让吴钩伏诛。 吴钩绕了三百里,又绕到了北方,现在他离白格山还有千余里。他骑在马上嚼着一口干饼,看着铺在马背上的地图,用手量了量。 现在他走在一片枯林里,四周都是干枯的树木,枝丫横生。 他放下了饼,叹了口气,这饼越来越难嚼了。 往北走,就越荒凉。 开始有些山脉出现了。 吴钩看腻了万里平川的草原景色,现在能看到山脉,心情略有舒爽。 “师兄,大饼好难吃啊,我们去打猎吧,我跑得快,只要看见了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不仅吴钩吃腻了大饼,还有人也吃腻的大饼。 远处传来的声音,吴钩有些耳熟。 莫问凉拿着饼小口小口的抿着,他实在是吃不下这种干饼,连续四十多天都吃干饼,他受不了了。 “你昨晚不是才吃了一只野兔吗?快吃!” 徐少青吃的也很痛苦,咽下一口,就像咽下一把刀子一样。就这样,他还是吃掉了一小半大饼。 “我们可以天天吃野味啊,我来抓,不用师兄你动手。” 莫问凉放下手中的饼,他抿了几口,就觉得自己饱了。 徐少青眼睛一瞪,对莫问凉说道:“天天吃野味,上次差点被抓到你还没有教训啊!快吃!不吃就别吃了,饿着!” 莫问凉觉得饱了,他肚子和他持不同意见,以前有人说屁股决定脑袋,现在莫问凉是肚子决定脑袋。 他肚子决定了他还得忍受这难吃、味同嚼蜡的大饼。他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吃大饼了,打死也不吃。这样的誓言比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愿望还要来的强烈。 “走了几十天了,天天少不了大饼,吃大饼,吃大饼,迟早要吃大饼死。” 莫问凉念念叨叨,小口小口的撕扯着干燥坚硬的大饼。 “怪谁?你自己想来金帐王庭看看,你说你游历就游历,为什么好奇心这么重?非要去看那什么刀窟和飞渡山的人交手,闯祸了吧?擅自闯进别人宗门禁地,害的别人闭关的老祖宗被你吓死了!” 徐少青越说越气,他拍着自己坐着的倒塌下来的树干说道:“别人活了九十年了!就想着闭关之后再活十年,过了百岁大关,你说说你,人吓人吓死人!” 莫问凉低着头听徐少青的教训,他哪里知道那个杂草丛生的洞穴里面会有一个老者闭关。 “还不快吃!吃了赶紧逃,免得被别人追上!” 徐少青一巴掌扇在莫问凉的脑后,莫问凉吃疼,他不敢吱声,现在自己和师兄被追杀全因自己,而且自己还害死了一个人,莫问凉心中愧疚。 “你们也在啊!” 吴钩在后面悄悄听到了他们两人说的话,知道了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与自己无关,并不妨碍自己。吴钩这才出声,他们都是认识的,不至于这么生分,警惕。 “谁!” 徐少青一剑在手,莫问凉则被吓得连饼都掉了。 “是我,是我。” 吴钩笑着驾马出来。 “原来是七十三先生。” 徐少青松了口气,莫问凉则是眼睛一亮,拉住吴钩汗血宝马的鬃毛急问道:“你那有没有吃的?” 吴钩呵呵一笑,从包裹中拿出一张饼,问道:“要不要?” 莫问凉面色沮丧松开了汗血宝马的鬃毛,捡起自己掉的饼继续吃。 吴钩翻身下马,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少青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不提了,我师弟闯祸了。现在我们正在被追杀。” “上次你们祝我一臂之力,我还没有向你们道谢呢,这次再见,吴钩谢谢你们的助臂。” 吴钩对徐少青和莫问凉行礼道谢。 徐少青还礼道:“路见不平。” 吴钩也坐在了倒塌的树干上,汗血宝马在旁边踱步,他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我听说往北的骷髅山上有一场比斗,至于是什么比斗不清楚,我那天听刀窟和飞渡山的人说的,说是他们要争取进骷髅山的名额。” 莫问凉难以下咽,接过吴钩的话,将自己那天听说到的事说出来。 “骷髅山是什么地方?” 吴钩想了想,往北行地图上并没有标注骷髅山。 “骷髅山传闻是三百年前刀狂剑痴两人死战决斗之地,两人在那里留下了无上刀法和剑决。其间又因为那处是两人的仇家部落,被刀狂剑痴共诛,留下了满山骷髅尸体,所以那个部落所在的地方又叫骷髅山。” 徐少青对于各种传闻是了然于胸,一言道出骷髅山的来历,吴钩在一旁听得入迷,听徐少青说完,便问道:“那刀狂剑痴是哪的人?为何他们诛戮仇家之后,就死战决斗呢?” “刀狂是金帐王庭的人,常年生活在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剑痴是大唐的剑道高手,至于他们两人为何诛戮仇家之后就在那里决战死斗,无人知晓。” “有人说,他们两人在当时修为已经甄至人之巅峰,是当时除却夫子外的并列第一高手。两人诛戮仇家之后,就想凭借对方的实力用战斗让自己的修为突破人世间巅峰,最后他们也达到了巅峰,最后死在了骷髅山。” “也有人说,他们两人是对方的仇家,所以诛杀了部落之后,两人为了报仇,决一死战。” “还有人说,他们两人其实是与那个部落大祭司阿帕奇交手过程中,三人共死。” 徐少青叹了口气道:“无论哪种说法,都是说他们两人都是死在了骷髅山。至于真相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吴钩点头,刀狂剑痴这两个人他从未听说过,然而无论哪种猜测都在强调他们两人都是三百年前的绝世高手,想来两人的修为不会有假。 “那为什么刀窟和什么山的人要争入骷髅山的名额呢?那里应该只是一片孤坟了啊。” 吴钩继续问,他和刀窟交过手,他知道刀窟的实力如何。 他补充道:“前几天我和刀窟交过手,他与秦危峰同出一门,很厉害。” “那个部落是个大部落,十万余人的部落,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逃过刀狂剑痴的杀手,据菩提寺僧人所言,十万余人的亡魂在骷髅上日夜哀嚎,永不超生。附近的部落晚间都可以听到鬼哭之声。今年菩提寺要超度十万余人的亡魂,好让他们尽快超生,可那骷髅上留有刀狂剑痴两人的三百年禁制。” 徐少青看向吴钩说道:“原本有人前往书院请七十一先生曲长歌来破掉禁制,菩提寺不允,自称自己能救世救人,所以这才有他们现在的事。” “刀狂剑痴的禁制可是那么好破?他们留下的刀光和剑影在骷髅山上形成一座大阵,若有他人妄动骷髅山,那骇人的刀剑之意,就会共诛。菩提寺一位坐苦禅二百七十九年的老僧说要破掉禁制,就要获得三百年的刀剑之意,如此才能破掉当然禁制。” 徐少青说的秘密都是莫问凉在飞渡山偷听到的。 莫问凉不满的对徐少青说道:“师兄,你要让我说才是,后面的秘密都是我偷听来的。” 徐少青皱着眉头说道:“你还不吃你的大饼,马上我们就得走了。” 莫问凉哼哼唧唧的撕咬坚硬大饼。 吴钩笑道:“大饼真的很难吃。” “七十三先生,要不我们同行?”徐少青看向吴钩,他希望吴钩与他们同行,他师弟好像很能闯祸,如果吴钩能与他们同行,再次御敌时更多了几分逃跑的把握。 徐少青将自己的考虑说给吴钩听,他并不想隐瞒吴钩。 吴钩犹豫说道:“我也要往北行,但却要往白格山,只能与你们共行一段时间。” 徐少青笑道:“多谢七十三先生。” “我这师弟太能闯祸了,我也没有办法,飞渡山的人紧追不舍,我也没有太大把握能够带着师弟逃走。” 徐少青看着自己的师弟摇摇头,他师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好奇心太重了。 “好奇心害死猫啊。” 徐少青对自己师弟无奈的说道。 莫问凉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大饼,他松了口气,将剩下的饼放进了包囊里。 他说道:“师兄,我真的是无意的,杂草丛生,一看就以为那里只是一个山洞,我就想进去躲躲,谁知道他们的老祖宗喜欢在那里面闭关。” 徐少青摇摇头,准备启程。 吴钩牵住汗血宝马,他其实也很想去骷髅山看看,可白格山要紧。 按徐少青所说,刀狂剑痴三百年前修为达到人世巅峰,如果能够得到他们两人刀剑之意,自己修为必然能够更上一层楼,不提修为,单单是刀意凝练,对自己就大有裨益。 吴钩十分动心。 他想早去白格山,然后赶到骷髅山,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吴钩念及此,叹了口气,觉得骷髅山十分可惜。 第一百零七章 仇人见面 徐少青没有问吴钩为什么来金帐王庭,书院的事自有书院的道理,自己又不是书院的人,自然是不能问了。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徐少青不问,这就是他的道理。 莫问凉不同一路上叽叽咋咋和吴钩说个不停。 吴钩也乐意和他说,自己走了入金帐王庭十多天来都是和自己说话,枯燥无聊的很,他巴不得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咋咋的说话。 走了三日,吴钩遇上了很理所当然的出现在金帐王庭的人,负剑而行的叶小钗和持刀与之对峙柳苍鸣。 如果不是吴钩知晓两人师门关系,他会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龙阳之癖。 两个大男人,在那看见都是同行。 虽然这次吴钩能够感觉到他们两人在自己三人来之前,先行拼杀过。 吴钩三人站在相距十余丈的中间,吴钩先是对叶小钗行礼表以那日助一臂之力之恩,再向柳苍鸣表以感谢。 “他们两人真是。” 吴钩笑着对徐少青摇摇头,他想听听徐少青有没有关于他们两人辛密。 “叶家和柳家,世代不相往来,见面之时就要争刀剑高下。我们对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徐少青去年拜访过藏剑山庄,那时叶小钗正在游历,无缘一见,毕竟叶小钗是这一代藏剑山庄的少庄主,等他父亲去世之后,叶小钗就要继承庄主之位。 在藏剑山庄,年轻一代,修为高于叶小钗的有四人,这四人都是有两人是他的堂哥,有一人是他父亲的徒弟,有一人是他叔叔的徒弟。 排名第五的叶小钗,自十五岁开始就闯荡江湖,代表藏剑山庄游历天下。 柳苍鸣背后的断刀山庄徐少青没有去过,断刀山庄在河西,徐少青没有机会去拜访。 对于在剑道和刀道上,各有建树,一南一北,恩怨数百年的两大山庄,徐少青可没少下功夫,找遍了卿环山所有的典籍,问遍了所有的长老,才知道两大山庄为何会结仇。 断刀山庄名扬天下一百五十九年后,自书院读书回江南的叶动与好友柳不鸣产生争执,叶动怒而拔剑,却被柳不鸣一刀斩断长剑。 叶动道:“我必有一日一剑斩断你的刀。” 两人割袍断义,叶动回江南呕心沥血四十年,在断刀山庄十年一度的开刀大会上,先铸造出藏剑山庄第一把名剑,藏剑。 藏剑一出,天下兵器皆为之震动,大唐封赐天下第一剑,风头盖过了断刀山庄的开刀大会。 叶动千里传信,柳不鸣气得吐血而亡。 这就是他们两家世代为仇的秘密。 当徐少青知道这个秘密时,十分震惊。 他原本以为两家必然是为了杀兄杀父、夺妻这等大仇才会针锋相对,想不到只是因为两人的争执争执,而导致其中一方的剑被斩断而已。 他问过自己是不是找错答案了,他又花了三个月时间去考证自己用来探寻两家结仇原因的书籍并不是乱编的。 吴钩不知道徐少青居然会将两家的数百年前结仇的原因查个底朝天,他还在细细思量这两家为什么会结仇。 如果被吴钩知道,怕他会瞠目结舌。 吴钩却想着回到了书院去请教他的师兄们,总会有人知道,他们师兄不知道,天一楼总归有书籍记载。 三方人同走了数日,吴钩目睹了一天一战的战况。 不分上下就是不分上下。 谁也赢不了谁,可谁也输不了谁。 就这样的打法,他们一天一打。 好巧不巧的是,这样走居然能够碰见诸成和尚。 吴钩和诸成和尚打了一场,吴钩逃了,并不是他杀不死诸成和尚,只是他现在要去白格山,万一遇到强手,他眉心那蓄势了几十天的力劈华山刀意能救他一名。 诸成和尚想要打死吴钩,可却打不死吴钩。 吴钩因为功法之故,跃境杀人并不是难事,只要不遇上变态天才。 徐少青比他高一个小境界,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境界相同,是专气中境,而傻子诸成和尚与徐少青一样。 其中实力最弱的就是莫问凉了,专气下境,莫问凉打人一向不行,可是他跑得快,天涯咫尺可不是闹着玩的。卿环山的天涯咫尺和秀楼的缩地成寸相类似。 天涯咫尺注重的是身法之快,快到什么地步呢?快到天涯如同咫尺之距。 缩地成寸注重的是将距离缩减,人的速度不是很快。对于怎么将距离缩减,还是靠了万里河山,其间奥秘怎么样,谁知道呢?只有秀楼的人才知道。 吴钩后知后觉,他忘了要超度十万余人的亡魂,作为菩提寺的弟子,诸成和尚怎么会不去呢? 他的不动如山禅,练得可不止是身型,还有他的神思。不动如山禅,所习练的人不再受外界蛊惑,或者说是很难有人能够蛊惑练习不动如山禅的人。 难以受外界影响的不动如山禅,则难以走火入魔。 不动如山禅的特性如何,他特意询问过素十二。 素十二对不动如山禅略有称赞,说练习不动如山禅的人境界较之他人缓慢,却能让人固守本心,可无法固守本心之人也无法修炼不动如山禅。不动如禅,突破至抱一境界,悟得本道,将会轻易踏上妙门境界。 诸成和尚看似年轻,现在已经二十九岁了,大了吴钩将近十岁。 二十年,诸成和尚两岁跟随寺内僧人学佛,二十年后才真正固守住了本心,随后几年境界突飞猛进,到了二十九岁,是专气上境的修士。 一身不动如山禅,几乎无人可破。 李清栏能够将长剑刺入诸成和尚手中,是因为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分开了,不动如山禅被诸成和尚自己破了。 先前吴钩的刀都割不掉诸成和尚一块皮。 现在诸成和尚和吴钩形成了一个局面。 只要诸成和尚要追击自己,吴钩就跑,诸成和尚身追不上,吴钩就停上来。 “和尚,你要去骷髅山超度亡魂,你现在与我大打出手,伤及元气,那些冤魂你如何有实力去超度?你要打我,我就跑,你追不上我的,不要做这样的无用功好不?” 吴钩后面十分无奈的,劝服诸成和尚。 诸成和尚双掌合十,口诵真经,与吴钩擦肩而过。 吴钩松了口气,因为诸成和尚现在不再和他纠缠。 “太可怕了,这样的人。” 吴钩看着独自一人走向骷髅山的诸成和尚,说出这番话,这番话有些称赞,也有对诸成和尚这种行为的嘲讽。 毕竟在吴钩眼里,诸成和尚是和傻子,死秃驴和骂诸成和尚祖宗十八代的词语联系在一起的。 “他入佛法太深喽。” 徐少青笑着对吴钩说。 吴钩笑着点头,也不知是赞同还是敷衍。 又走了两日,吴钩拿出地图,一看,发现自己离白格山还有些远就和徐少青继续前行。 徐少青似乎对骷髅山的方向很熟悉,就一直往北走,也没用个地图看。 吴钩问及此事,徐少青说道:“先前在飞渡山所知道的,骷髅山在飞渡山正北一千六百里,那我们就只能沿着飞渡山正北方向走。” 吴钩点头,说道:“且诸成和尚也是走的这个方向。” “正是,我原本还怀疑方向是不是走错了,看诸成和尚走这个方向,我才安心下来。金帐王庭不比大唐,我们也不敢去问他们这些部落。” “野鹿!” 莫问凉看见远处的野鹿,大呼一声,就要追上去。 “噗。” 再一看,那头野鹿脖间射出一道血花,野鹿倒了下去。 吴钩笑着对莫问凉说道:“去吧,今天晚上我们吃野鹿。” “走了好几天,飞渡山的人没有追上来,应当是他们放弃了追杀,又或者离我们太远了,不用担心。” 吴钩也想吃肉,他怀里的大饼还有,可他现在就想吃肉。 “想不到在这片土地还能遇见这么大一头野鹿。” 吴钩看见莫问凉拖过来的野鹿,笑着递给莫问凉一把匕首,说道:“会处理野鹿嘛?” “怎么不会?” 莫问凉开心的接过匕首。 现在他们所处之地,草地与沙地斑驳。 “天也差不多黑了,要不我们找个林子,搭个小棚,今晚吃野鹿。” 吴钩直白,实则是问徐少青,他不好一个人独断。 “也好。” 徐少青抬头看天,他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会黑,只是他也想吃肉了。 吴钩和莫问凉相视一笑,这头鹿够他们几个人吃了。 走进一处小林子,树色枯黄。 吴钩跑了两趟,说服了叶小钗和柳苍鸣同吃野鹿。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两人还是笔直相对。 吴钩心中暗笑,可能这是数百年来两大山庄第一次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第一百零八章 这才是绝世高手 行了三日,吴钩等人见将要行入一片黑色草地,便停在黑色草地外拱手分别,吴钩要赶往白格山,徐少青等人沿着路则是赶往远处的骷髅山。 “天上大河向东流,汇到回首意难容。” “苍山洱海寻笛声,迷离花树庄梦蝶。” 吴钩牵马刚行几步,远处传来破空声,随之便是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两句诗号吴钩听过。 江山快刀天难容和苍山洱海寻梦蝶,落在吴钩身前。 天难容手中玉扇啪的一声打开,他道:“七十三先生就不想去看看骷髅山?” 寻梦蝶身上的异香让黑色的草地泛起了几尺青绿,细看去,黑色的草地中冒出了一些绿芽。 吴钩也注意到了寻梦蝶到来而导致的异象。 徐少青、莫问凉、柳苍鸣、叶小钗走上前来。 “另有要事,告辞。” 吴钩不想拖延时间,对着天难容和寻梦蝶拱手告辞,沿着东边行去。 “看来这两天人都差不多到齐了。” 寻梦蝶对着徐少青众人一笑。 天难容微微回头,眼角之间还有吴钩的影子,只见他玉扇一并,眨眼间,杀气腾腾的的一刀袭向吴钩。 吴钩没有回头,柳苍鸣出手了,他手中刀鞘之中溢出刀气,截住天难容的这一招。 天难容没和柳苍鸣说话,而是快步向前拦住了吴钩。 他道:“我听说你赢了刀窟。” 吴钩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天难容对着吴钩的背影说到:“七十三先生,我很想和你比上一场刀,看看是你那日施展的天下不可挡的劈刀意厉害,还是我江山快手的刀能够快过光。” “可惜,这次骷髅山一事在即,若不然,我今日必然会和你斗个你死我活。” 吴钩走远了。 不过,天难容的话他听得字字清晰。 柳苍鸣和叶小钗两人对视一眼,率先踏入黑色的草地。 徐少青等人落后几步。 骷髅山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据说都是因为当年那两位绝顶高手留下来的杀意和刀剑之力导致。 可他们几人却能感觉到踏入骷髅山之地,便能感觉到磅礴的怨念笼罩在他们四周。 不敢大意,众人心中默念心法,护住心神,从这往前走,还需要走五十余里。 行了没多久,他们几人就看见黑色草地上覆尸数十。 “这些都是修为不济的人被这骷髅山的怨念所侵蚀导致的。” 徐少青看了一眼这些人的死状,知晓了这些人的死因。 寻梦蝶往回一看,他走过的地方的青绿小芽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颓败。 “这里果真是一片冥土,这些年来毫无任何生命。” 天难容扇子一指,割开一片地皮,发现地皮下埋葬是累累白骨。 “这是《往生经文》。” 柳苍鸣和叶小钗抬头看向远处影影约约之地,那里隐约传来些诵经声。 “师兄,你说那两位前辈这么厉害,那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会不会有抱一境界的人来争夺?” 莫问凉对于骷髅山现在没有什么好感,入目之处死寂一片,天空也是阴沉的吓人,射不进一丝暖人的光。 “我不知道,两位前辈留下来的东西确实很让人着迷。不过有菩提寺在主持,他们多是不会乱来的。” 徐少青等人此刻行路极快,他们行路之间就能看见不少僧人已经结阵,口念《往生经》。 第二天早上,他们终于赶到骷髅山下时,大阵已经摆好。 一百零八位菩提寺罗汉在貌不起眼小山丘外诵经。 这小山丘就是骷髅山。 在罗汉外的就是各路人士,其中不少徐少青认识。 罗汉之内是菩萨位八十一位高僧。 再往里是三十六位佛位高僧。 从上空俯瞰,骷髅山的菩提寺僧人如同莲花瓣一样绽放。 远处的僧人则是一瓣瓣离开花体的花瓣。 “阿弥陀佛!” 骷髅山外菩提寺僧人同诵佛号,在人群之中,诸成和尚坚定的往山丘顶上走。 当他踏入山丘的第一步,菩提寺僧人为他念经加持,佛门纯净的力量灌入他的体内。 每走一步,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佛光灿然,金身加持下,如同当世大佛。 可每走一步,他身上都溢出血丝。 上山丘足足一百步,这一百步让他看上去如同龟裂的瓷瓶。 经文一转,《往生经》笼罩了这百余里的黑色草地,诸成和尚的躯体看上去在痉挛。 “他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不得不说徐少青此人见多识广、学识渊博,一眼就看出了诸成和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成和尚双脚微微一颤,脚踝交错,他要盘坐下来。 可是他坐不下来。 可以看得出来,山丘在晃动,一股极大的杀意和怨念冲天而起,将要冲开菩提寺结成的大阵。 “啊!” 诸成和尚大吼一声,四字佛号施展出来。 每一个字,坐下去一些。 外溢的怨念,让不少人受到影响,有的人开始出现幻觉,而有的人直接身死道消。 “这么大的怨念如果还要积累下去,不知道会不会和大唐的天坑一样,成为天地之间无人可控的死地,冥土。” “佛!” 诸成和尚终于坐了下来。 他嘴角流出鲜血,来不及多想,他口念真经与各位罗汉、菩萨、佛相应。 “嗡!” 一座金色莲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莲台之中经文流转。 又有一位僧人脚踏莲花出现,悬在了诸成和尚的头顶。 “轰!” 山丘土层四周瞬间炸裂,不少人受到波及。 等烟尘散去,所有人看见的是土层下,死状凄惨,却未腐败的尸体。 有些女子受不了呕吐不已。 “师兄,这就成了?” 莫问凉回头四顾,看着笼罩骷髅山佛阵,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看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禅能否承受得住不是人能够承受的心魔、怨念和割股削皮之痛的压力了。” “他一个人承受?” “恩,他是这个阵的核心,他承受不住,其他人都会遭到反噬,这样就不是简单是功亏一篑了,而是全军覆没。” 不少人对诸成和尚都高看一眼,能够承受所有邪力的人,必然是大毅力之人,也就是道心坚定之人。 扪心自问,在场的其他人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骷髅山的怨念正在和菩提寺莲花阵缠斗,菩提寺的人不敢掉以轻心。 “出现了!” 在骷髅山左右两侧,突然出现了刀光和剑影。 除了菩提寺的人,其他人来这,就是为了这刀光和剑影。 走! 所有人心念已动,徐少青手快拉住了莫问凉。 “师兄!” “这两样东西,不出意外应该是用来镇压骷髅山几十万亡魂和防止他人超度骷髅山亡魂的,触之者难逃一死,过于危险。” “来这都是为了这两样东西,不过去不就白来了!” 莫问凉有些懊恼,他自己就只有咫尺天涯用来逃跑,除此外就再无防身的修术功法了。 “我只是带你来看看热闹,不听话惹下事来,到时候我肯定会被责备。” 柳苍鸣和叶小钗则是一人往剑一人往刀而去。 寻梦蝶也没动,好像他也是来看热闹的。 天难容和刀窟相遇,却看见叶小钗与自己同行,两人就是眉头一皱,回头一看,柳苍鸣则是往剑路行去。 “他俩怎么回事?走反了?” 徐少青看着柳苍鸣和叶小钗两人方向,不解其意。 刀光剑影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让人心惊胆寒的杀意,就连莲花大大阵的佛光都黯淡下去了。 菩提寺无暇也没有能力顾及刀光剑影。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力邀天下高手来此分享刀光剑影的原因。 菩提寺曾算过,如果骷髅山之事失败,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诸成和尚不动如山被破。 第二,刀光剑影无人可控,所有人都被其杀戮。 在这些人群当中,同样也有大门派的长老之辈的人物,数百年前的绝顶高手的衣钵,足以引起大门派的重视。至于花落谁家,全凭天意。 所有人拔出自己的武器,霎时间,刀剑争鸣,刀光剑影之中留下来的雄浑之力,化为有形刀剑。 刀光剑影相距离三里,这三里被高手们走出一条路。 刀路和剑路。 至于谁能走到路得尽头,无人可知,也许是天下盛名的高手,也许是籍籍无名的小辈。 徐少青看在四周凄惨的尸体,摇了摇头。 “那两位前辈可真是心狠手辣,这么多人都死在他们的手中,还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这得是多大仇怨?” 寻梦蝶想了想又说道:“啊,我知道了。他们都为绝世高手,除了自己,又有谁能约束他们?既然没有人能够约束,那杀人对他们来说只是想杀不想杀的事,而不是可不可以杀的事。杀的少和杀的多都没有人能够来决定他们接下来该有什么的因果。” “看来,这才是绝世高手真正的含义,脱离世间,逍遥自在。” 寻梦蝶自说自话,说的是津津有味,他继续道:“可惜啊,我当不了绝世高手,是做不了这样的事情的,几十万人如同草芥,事后也能拂袖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三天 第一百零九章 莫问凉听到寻梦蝶自言自语,翻了个白眼,对于一出场就在装神弄鬼的、装高深莫测的寻梦蝶和天难容他实在难有好感。 莫问凉大喊一声:“叶小钗、柳苍鸣你们可得加油啊,别让人抢了你们的刀光剑影。” 骷髅山下皆是佛颂和喊杀之声,莫问凉的大喊也不会知他们两人是否能够听见。 许少青没有关注在刀光剑影上,而是仔细观察诸成和尚的一举一动。 刀光剑影许少青倒不惧,镇压不住跑便是,对于莫问凉的咫尺天涯的逃跑能力他还是十分自信的。可唯独这菩提树的众多僧人让他忌惮,一旦被怨念反噬,众僧失去灵智,日后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诸成和尚体表流转着佛光和怨念的黑气,他身体被双方来回夺舍。从他面部可以清晰的看见佛光和黑气带来的伤害,他的皮肤正沿着他的血管慢慢绽开然后再慢慢愈合。 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是佛家秘传心法,修炼它的人其心智必定无洁,如此才能不动如山。 这种心法,纵然是高僧云集的菩提寺每一代也只不过有一两个人能够修炼。 许少青忽然一笑,对着并不熟悉的寻梦蝶说到:“诸成和尚历经此事安然无恙,境界必定会超越我等。” 寻梦蝶对于许少青和自己说话不感到意外,在江湖上,许少青此人算是有谦谦君子之风的高手。 寻梦蝶回道:“是啊,佛家修为与我等修为不同,其中讲究机缘与果位。诸成和尚一己之力承受骷髅山的怨念,使其数十万亡魂得以超生,功德无量。” “师兄,你们说的佛家功法有这么厉害嘛?要说和尚历经此事修为有所精进我信,超过你我可不信。” 莫问凉对于许少青和寻梦蝶所说的话觉得夸大其词了。 许少青拉住莫问凉然后盘坐在了草地上,他说道:“到后面你就知道了。” “师兄你拉我干嘛?” “等会如果诸成和尚坚持不住,导致菩提寺高僧被反噬,你马上背着我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慢一步可能我们会死在这。” 刀光剑影之中,众人寸步难行,被刀光所逼叶小钗和刀窟两人联手同进。两人身上已添十余道刀伤。 夜色将晚,柳苍鸣被逼退出了剑路,坐在许少青旁边调息修养。 他面色苍白,刀口上有数道裂纹。 期间不断有人退出刀剑之路,调息修养,然后再冲入其中。 寻梦蝶站在那衣袂飘飘,如同看戏,莫问凉看来,此人实在是臭屁十足。 “嗡。” 夜色已黑,骷髅山居然被怨念笼罩天际,让人无法看见星光,只佛光闪烁。 此刻传来了沉闷的响声,许少青回首看见有几十数百人举着火把往这边走来。 人人手持节杖,走路如同跳舞。 “坏了。” 寻梦蝶神色一紧,他看向了诸成和尚,诸成和尚此刻只有天灵穴还有佛光笼罩。 “诸成和尚要坚持不住了。” 许少青拉起了莫问凉,随时准备开跑。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诸成和尚口中诵经不停,他早已忘却自己所处何处,四周一片黑暗,人影绰绰,不断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不断有人在抚摸他身躯,身体多了太多原本不属于他自己的感受,他的身体也渐渐不受他控制,原本只是日出之时,方才阳起,而此刻阳起已久,一股磅礴之力将泄欲泄。 他紧锁的天灵之穴,佛光有渐散之象。 自从盘坐下来之时,他便历尽了百千万世,可这并不是他的历世,这是那数百年来的怨念,他所经历的是怨念主人的一生一世,悲喜哀乐,这是十八层地狱的刑罚。 那群举着火把的人越来越近,直接穿过许少青等人。 那些人手持骨杖,身穿兽裘,嘴里发出的声音是草原的土语。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浓重死气。 这些人让莫问凉感觉到身子发凉,他们走过,就如同自己和骷髅擦肩而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许少青不敢妄动,深怕惊动了这些来自草原的祭司。 这些祭祀走入佛阵当中,将火把插在地上,然后从怀中掏出白色粉末往火把上一丢,火把窜起数丈的火苗。 “乌哈。” 祭祀将所中骨杖杵在草原上,脚步一开,手舞足蹈跳了起来。 许少青乘着那些火光,看着草地,结果看见黑色的怨气源源不断涌入他们的骨杖之中。 许少青松了口气,传闻之中草原祭司是天底下最能和死气怨念打交道的人,现在看来名不虚传,这百十位祭祀开始远远不断的吸纳怨念死气,诸成和尚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减一些了。 “就是现在!” 柳苍鸣握刀再次冲向剑路。 此刻因为骷髅山怨气被草原祭司们源源不断的吸入,刀剑之路受到影响,不衰反盛。 “这是?” 许少青看向剑路,那里有一股凌厉且磅礴的剑意蓬勃劲射而出。 不少高手被此刻的变故所伤,断臂残肢。 柳苍鸣却如鱼得水,手中霸刀迎刃而上,大有势如破竹之象。 反观刀路,久战不退的叶小钗异军突起,抛下刀窟直捣黄龙。 “师兄,现在是怎么回事?我看叶小钗和柳苍鸣此刻似乎得心应手啊!” 莫问凉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感觉到不可思议,原本这两人岌岌可危,谁知不过是转瞬之间,情况调转。 “蝼蚁之辈!” 刀剑之路之中传来轻蔑之声,原本如鱼得水的叶小钗和柳苍鸣被阻。 其他人见叶小钗和柳苍鸣顶住了刀剑之路的大部分压力,急于冲向刀剑所在之地。 可是刚踏入刀剑之地一丈范围,身体毫无预兆的化解成碎块。 “退,这是刀剑之气凝滞而成的雷池。” 一名中年汉子疾呼一声,护着门下弟子速退,见他手中长剑挥舞,挡住逼杀来的剑气,堪堪稳住身形,四面八方又扑来凌厉剑气,他也只能疲于奔命,眼见门下弟子死于此地。 “快走!” 许少青用手一提,将莫问凉丢到十丈之外,他拔剑而出,迎面对上了刀路劲射而出的刀气。 在他身后是菩提寺高僧和草原祭司。 刚一交手,许少青就使出了自己最强剑招——剑化青天,就算如此他也被劲射而出的刀气给伤及肺腑,一股刀意侵入体内。 正在快速后退的寻梦蝶一把手抓住了想要去救出许少青的莫问凉。 “快走,这里不是我们两个能呆的地方,不要给你师兄添乱,否则他想走也走不了。” 听罢,莫问凉只能施展开咫尺天涯远遁而去。 而寻梦蝶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肩膀,让莫问凉带自己速退。 速退之时,寻梦蝶手中扇子一和,身形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借助莫问凉的咫尺天涯在身后留下无数个人影,这些人影替他挡住了劲射而出的刀剑之气。 “好险。” 退后十里,莫问凉停了下来,寻梦蝶揪着的心稍稍放下。 “只能等了,谁也没想到,那两位前辈留下来的剑意到现在还如此强悍。居然还能留下他们两人当年的声音,太恐怖了。” 寻梦蝶身上冒出阵阵冷汗。 莫问凉则是向骷髅山张望着,他在等他师兄的身影。 其余的高手都在刀剑之路当中苦苦挣扎,仅凭许少青一人之力,始终是独木难撑。 诵经声陡然放大,自天际之上落下一个大钟。 “咚!” 一个丈二和尚抱着一根钟杵撞在大钟之上。 一声响,大钟声波将佛阵笼罩住,让其他外力无法入内。 许少青也在钟内,他此刻呕出一口鲜血,颤颤巍巍盘坐地上调息疗伤。 丈二和尚,满脸大汗,随着时间往后,钟杵承受不住他使出的巨力,开始裂开。 刀光剑影的力量还是过于强大了。 最终大钟开始凹陷。 佛阵也开始起了变化,黑色怨念居然开始侵蚀佛阵了。 “怎么办?” 莫问凉几次想要冲进去,都被寻梦蝶给拉住了。 他来回踱步的看着骷髅山,这一来回就是一个晚上。 日出东方。 骷髅山这一片土地弥漫起了毒雾。 寻梦蝶万毒不侵,给了一粒丹药让莫问凉吃下去,说道:“没办法,除非有当世高手出手才能救下你师兄,可还是要付出代价。” “咔嚓!” 钟杵彻底撞散了,丈二和尚,头一歪,他以头撞向大钟。 许少青伤势稍好,睁开眼一看,只见佛阵上的黑色怨念正在逐渐消解。 他撑起身子,看向诸成和尚。 诸成和尚此刻身上一半是佛光,一般是黑色怨念,情形稳定。 只是外面的刀光剑影还未休。 又这般持续了一天。 等到第三天日出时,浓厚的雾气已经依稀能让人看清周围两丈。 随着最后一声钟响,丈二和尚倒在了地上,他的头颅已经缩进了脖子中,大钟也裂开,发不出任何声音。 外面的刀剑之争也将落下帷幕,只剩下了不到十人,他们离最终的地点,只有丈余的距离。 第一百一十章 还剩半天 就当大钟已碎之刻,佛阵已经没有了任何屏障,此刻许少青知道自己拼死只能再接两招,现在不接也得接,他若不接,刀光剑影闯入佛阵,全力超度的菩提寺众僧和金帐王庭祭司就算不死在刀光剑影之下,也会被怨念反噬。 果然。 刀光剑影劲射而来,许少青再运招,天地灵气凝聚于手中长剑,剑幕层叠,剑势旋转! 前日所伤未好,此刻运招,伤势更重。 一口鲜血喷在剑幕之上。 “嘭!” 剑幕碎裂,许少青危矣! 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在这最后一刻,许少青只希望超度已毕! “小心!” 许少青被人一掌推开,只见一人挡在他的身前,双掌一运,有群狼呼啸之象. 他双掌挡下了劲射的刀光剑影,身形趔趄退后数步,许少青强忍伤势扶住他。 “多谢。” 来人长呼一口浊气,这数百年年前的绝世高手果然不凡,自己抱一境界修为,又有高手与刀光剑影缠斗数天,结果自己还是被震伤了肺腑。 若是一般抱一境界倒也罢了,可是自己久战沙场,修为高于同等境界一截。 许少青眼睛一瞥,看见来人腰中挂着一块狼头金印,心中了然,来人是金帐王庭的将军。 “乌哈!” 一位老媪声音苍老,身穿兽袍,手持骨杖,骨杖上悬挂有弯月般的狼牙。 此人身形佝偻,整个人藏在宽大兽袍中,她只是忽然出现,毫无征兆。 许少青被老媪所摄,面目苍白,满身冷汗,身形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媪手中骨杖一杵,双手一挥,手中金帐王庭的式样的铜铃轻轻一晃,震耳欲聋。 那些金帐王庭的祭司骨杖骷髅中冒出黑气,汇集在老媪铜铃之中,随着老媪手腕转动,黑气密布在佛阵之外,劲射的刀光剑影皆被源源不断而来的黑气死死困住。 金帐王庭的将军见老媪到来,退后三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许少青。 许少青这才看清金帐王庭的将军是呢不勒奇。 “祭司大人,此役可成?” 老媪手中的铜铃晃动的从老媪手中脱出,悬浮在空中。 “大祭司不允许我们干这件事,这件事我可是挡下了天大的压力。” 一个将军在金帐王庭地位并不高,这也是呢不勒奇更愿意呆在大唐的愿意,可偏偏他是金帐王庭的人。有些人常常痛恨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呢不勒奇就是这样的人。 许少青十五岁就开始闯荡江湖,也学会了金帐王庭的话,对于他们两人说的话,听的格外仔细。 “那老头贪生怕死,忘记了自己作为狼神使徒的使命,你不用担心,只要我活着,那老头就不敢对你怎样。” “我们要将狼神的荣耀散布天下!” 老媪语气带着狂热,双手举高,话音中带有狼啸。 呢不勒奇脸上露出笑容,微微躬身。 他回头看向位于山顶的诸成和尚,然后低头看向许少青。 呢不勒奇对于大唐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否则今年金帐王庭也不会让呢不勒奇作使团长。 “叶小钗、柳苍鸣和你都出现在骷髅山了,吴钩作为第七十三先生没来?” 呢不勒奇俯视许少青,又说道:“大唐年轻一代十大高手,你许少青排名有点可惜啊。” “可惜?” 许少青动弹不得,听见呢不勒奇说自己排名可惜,感觉莫名其妙。 “确实可惜。除了道门万年不变的第一名,你许少青绝对有力敌李清栏和秦危峰的实力。” “啊,对了,秦危峰据说废在了林饮歌的手中。果然是虎门无犬女。” 呢不勒奇有些感叹,对于林子无这个对手,他向来是力不从心。林家是他第二个过不去的坎。 呢不勒奇在书院外院读书时,对他一位同窗说过,若大唐没有林子无,他必定会成为金帐王庭第一个率领数万铁骑纵横大唐的将军。 他那位现在身居高位的同窗权当成了呢不勒奇无知,因而鼓励了他。 “吴钩真没来嘛?” 呢不勒奇再问了一遍。 许少青没答他,反而问道:“你们来助佛门一臂之力,为何姗姗来迟?就不怕这么多高僧和祭司被怨念反噬?这么多高手被反噬,对于金帐王庭来说是天大的麻烦。” 呢不勒奇笑道:“你不想回答,那就是他来了。” “哼!区区怨念反噬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老媪将他们练成人尸,驱使他们去你们卿环山走一趟!快说,吴钩去哪里了!” 老媪冷笑说一声,背对着许少青,一股杀意将许少青包裹其中。 呢不勒奇嘴角一动,似笑非笑,飞檐关一役,吴钩杀入阵中,有一名千夫长死在了他手中。 那名千夫长则是这位老媪的侄子,也是老媪唯一的亲人。 吴钩杀了他,现老媪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那位千夫长,只适合当一个马夫,这一点呢不勒奇是知道的,偏偏攻打漠北时,呢不勒奇提拔他成了千夫长,也不知道到底有何居心。 不过一切不重要了,老媪现在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我不知道。他是书院的先生,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去向。” 呢不勒奇在一旁对老媪劝道:“他是卿环山的人,如果我们杀了他,免不了卿环山的人来找麻烦,颇为妨碍。” 老媪闭上眼睛,笼罩着许少青的杀意也瞬间散去。 呢不勒奇蹲下身,对着许少青说道:“我很早就知道唐国盛产聪明人,你也是当中一个。”,说完,呢不勒奇将几颗药丸喂给许少青。 “这些丹药可以帮助你护住脏腑,虽然不能治愈你的伤势,可也能够稳住它,不让它恶化。” 许少青咽下丹药,道了一声谢。 “还需要多久?” 呢不勒奇看向老媪,老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佛阵,说道:“还要半天时间。” 呢不勒奇将目光投向外面的刀剑之路。 叶小钗站在刀前久久不能前进一步,他双目紧闭,手中的长剑只剩下了一个剑柄。 在他身后还有四名高手,其中一名是苦苦支撑下来的刀窟,其余两名则是其他宗门的长老高手。 柳苍鸣将半截刀插入了土中,他胸口有一道很长的剑伤,原本皮肉外翻,他用衣服上的线缝了起来。 到了最后的争夺时刻,在他们身后是遍布的残肢断臂,刀光剑影已经将他们包裹其中,他们想退也难退了。 “都在神识之中?” 呢不勒奇看着外面一动不动的高手,看出其中蹊跷之处。 “如果真是如此,那看来刀光剑影之中另有机缘。只怕就是那两位前辈的传承。要是早知道如此,我到也要去夺上一夺。能得上两境的修行心得和大道体悟,我想我也能有和林子无一战之力的修为。” “等吧!” 依照老媪所说,再有半天,骷髅山一役结束了,只剩下几个时辰,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掉以轻心。 两个时辰过去,叶小钗和柳苍鸣同时动了。 叶小钗体内剑意直冲斗牛,猛然冲开刀光,伸手一把握住刀。 柳苍鸣以身化刀,刀气大有纵横三万里之势,横推而过,握住了剑。 “接住!” 叶小钗和柳苍鸣分别将手中的刀和剑掷向对方。 其他人皆被冲开十丈之远,深受重伤,无力再夺。 呢不勒奇左手微微一动。 许少青说道:“数百年来还能有这样大的威力,就算是你也无法承受的住,想来是刀剑有灵了,你没有进入刀剑之路,只怕是会遭遇到刀剑反噬。” 呢不勒奇微微点头。 叶小钗接住了那柄长剑,然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已然脱力了。 “什么人!” 就当柳苍鸣将要接住长刀时,一道人影忽然冲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呵 有的人 柳苍鸣已是力竭,眼见自己辛苦抢夺得来的刀就要被夺走,心中气恼,强撑身子想要一跃而起,却跃起了三寸不到,便重重摔倒在地。 变故,无人阻挡。 来人轻易夺得了刀,他双手紧握,可不曾想刀上迸发出一股刀气,直逼他周身死穴。 来人顿感身坠冰窟,冷汗直冒,自天灵穴一道刀影赫然冲出,护住来人。 就在刹那之间,来人扯掉蒙面布巾,落到柳苍鸣身旁,将刀塞入柳苍鸣手中,低声刀:“小心,他欲乘人之危。” 刀气瞬间消散。 来人看的是佛阵当中的呢不勒奇。 柳苍鸣眉头一皱,看到来人面孔,低声道谢。 “呢不勒奇,你可打的渔翁得利的好主意。” 吴钩双掌暗聚元气,随时准备撤退。 呢不勒奇也看清了突然出手的来人面孔,他呵的一声笑,大声喊道:“我就说你这个七十三先生总归会来的,这可是有一柄绝世好刀。” “跑!” 许少青此刻修养调息已毕,将积蓄良久的力量灌注双腿,跃出佛阵,跌落草地之中,身子一滚,大喊一声。 吴钩知意,先发制人,力劈华山的刀意再现,一刀劈下! 随后,吴钩提起柳苍鸣,身形横走,夹住许少青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叶小钗,飞速后退。 许少青抬头看向身后的佛阵,吴钩的力劈华山刀意,刀势凌厉难以阻挡!虽说呢不勒奇是抱一境的高手,可许少青还是担心,吴钩这一刀会让众僧受到影响,导致超度功亏一篑。 呢不勒奇挥手一击就让吴钩的力劈华山刀意土崩瓦解。 “这个年轻人的修为不错,倒也不愧是书院七十三先生。” 老媪看了一眼呢不勒奇手上的刀痕,阴沉沉笑道:“境界差距如此之大,还能伤你一刀。这个人不好好的折磨致死真是太可惜了。” 呢不勒奇伸手摸了一下手中的刀痕,笑了笑,默不作声。 “等此事好了,我看这个年轻人往哪逃。” 老媪估摸着时间,佛阵超度几近结束了。 “师兄!” “快跑!” 等待了两天的莫问凉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师兄,许少青对他大喊一声,他转身背对吴钩,说道:“快上来。” 吴钩跃到莫问凉背后,双脚踩在他的肩上。 莫问凉施展咫尺天涯,顷刻间就不见人影了。 就留下寻梦蝶依旧遥望骷髅山。 十余息后,超度完毕。 菩提寺众僧虚脱倒在地上,诸成和尚从骷髅山上滚落,唯独盘坐在他头顶上的僧人,口吐莲花,周身佛光大灿。 草原祭司倒是心满意足的收起了骨杖。 “恭喜七九上僧。” 口吐莲花的七九上僧,脚踩莲台,浮在半空中,呢不勒奇和草原祭司们都纷纷恭喜七九上僧。 “阿弥陀佛!骷髅山一事,多谢诸位相助!” 七九上僧对众人道谢,老媪收起了铜铃,握起了骨杖,没有搭理七九上僧,径直追向吴钩逃去的方向。 七九上僧看着老媪远去,笑道:“前辈行事还是如此不拘小节,雷厉风行!” 呢不勒奇点头,回道:“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七九上僧点头,他还要在这里等候多日,等待虚脱的众僧缓过来,然后回菩提寺。 至于刀剑之路上的那些高手,已无人关心。 莫问凉身上背着四个人,一路狂奔,能跑多远就多远,能跑多快就多快。 可是,莫问凉现在饥肠辘辘。 他昨天就把干粮全部吃完了。 “噗通。” 莫问凉头晕眼花,身子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五个人都摔的七荤八素。 “跑了这么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莫问凉喘着粗气说道。 吴钩扶起他们四人,一掌按在昏迷不醒的叶小钗檀中穴上,另一掌按在许少青肩井穴上。 片刻之后,许少青伤痛稍稍好转,叶小钗也醒转过来。 “我被呢不勒奇视为大敌,一会他可能会追将上来,我先行一步,你们四人先找个地方休息几天,恢复之后再做打算吧。” 吴钩站起身来,看着来的方向,他虽然不清楚呢不勒奇的实力修为达到了何种境界,但知道自己的力劈华山在他面前被轻而易举的瓦解掉了。 吴钩握住自己横二刀,告了一声辞,身形向着白格山冲去。按照书院地图所示,白格山所在之地群山绵延,利于自己躲藏。 “师兄怎么办?” 莫问凉看吴钩走了,只能看向许少青。 许少青道:“我们往西走吧,从这看去,那里有一片林子,适合躲藏。” 吴钩一路疾行,他现在想找个地方修行,方才他刚触摸到本该是柳苍鸣的刀时,刀意反噬,虽然他有《镇压》功法护体,体内也被一股刀意侵蚀,所幸他体内丹田处黑色力量替自己压制住。 自己得赶紧将这股刀意纳为既有,完善出自己的九刀。 九刀,九种不同的刀意,至于它的威力怎么样,吴钩也不知道,这也只是他突发奇想而已。 现在他的九刀之中一是他师兄宗衍的刀意,还差八道。 上次长安一战,宗衍的狼头大刀无人可敌,道门高手折戟沉沙,吴钩觉得宗衍的刀法已经当世绝顶了。 可惜的是,柳苍鸣夺得的那把刀不能为他所用。 吴钩所料不差,在他身后确实有人追来了,不过不是呢不勒奇,而是那名老媪。 等天黑时,吴钩才发现老媪。 那老媪离吴钩有十余丈,站在夜幕当中,似鬼魅幽灵。 老媪见吴钩停在了一个山丘底下,她便也停了下来,就站在原地,不再逼近一步。 吴钩为此时刻保持警惕,他的直觉告诉他,黑暗中的鬼魅幽灵很危险。 “奇怪,为什么不靠近?” 吴钩不知道对方什么底细,但是知道对方绝对是来者不善。 一夜无眠,吴钩对对方的行为颇为不解。 “不能贸然行动。” 吴钩昨夜就想率先出手,试探老媪,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今天日头一升,他脚步奇快,想要摆脱掉在他身后的人影。 结果,那个老媪无论吴钩多快都跟在了他身后十余丈的距离。 两个时辰后,吴钩累瘫在地上,他偏过头,看着拿到身影站在自己十余丈之外,没有在近一步。 “这到底是什么人!” 吴钩气恼,他从怀中掏出仅剩的一张干饼,他刚要咬下去一口,一道劲气袭来将他的干饼打落在地。 “你到底是谁!” 吴钩大喊,老媪没有出声。 面色一沉,吴钩决定出手,他身形直奔向老媪而去。 老媪见吴钩奔来,身形也迅速后退。 随着清脆的响声响起,吴钩拔出了横二刀,一刀落下,十余丈的刀影斩向老媪。 老媪手中骨杖骷髅头眼眶中冒出黑气,黑气凝成狼形,迎向吴钩的横二刀。 吴钩被狼形黑气撞翻在地,并没有受伤。 初一探招,吴钩便知道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只见吴钩横二刀横举身前,手腕一转,横二刀指天。 “斩!” 吴钩蓄势良久的力劈华山斩下,大风起,快如迅雷。 老媪立定身形,手中骨杖往下一杵,霎时间黑云密布,吴钩的力劈华山被黑气包裹,随后消散。 “跑!” 吴钩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最强一招连对方身都进不去。 他转身疾驰,想要捡起掉落的干饼,却发现干饼不见了踪影,回头看,发现老媪手中拿着干饼。 跑了几里路后,吴钩干脆停了下来,他知道这样跑下去丝毫没有用。 他想和老媪谈一谈。 吴钩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追着我!” 老媪依旧没有作声。 吴钩计无奈之下来,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打算在赌一把。自从昨夜开始,老媪并没有对自己下死手,他相信老媪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来,他希望他猜对了。 果不其然,没猜错。 半个时辰之后,吴钩打算开始练息,打算将体内那股刀意炼化,他怕夜长梦多。在体内困有一股绝世高手的刀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事。 “嗖!” 吴钩连滚带爬,爬到一旁,只见自己刚才所作的草地上被掀起一块草皮。 老媪出手了。 可是老媪并没有走过来,吴钩感觉到老媪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对此,吴钩十分不解。 吴钩叹了口气,这是他这二十多年最无解的事。 一个意图不明的高手远远坠在身后,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隐藏的危险最让人感觉害怕,它远胜于明面上所知道的它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会置我于死地的危险,它时不时展现出来的胁迫,会让人胆战心惊,这才是隐藏的危险最为可怕之处,你知道有危险,却不知它什么时候发作,也许自己可以在这样隐藏当中活到下辈子,也许你下一刻就死了。 它具有这样的遐想能力,让人开始活在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死亡想象之中。万种可能都在脑海中浮现。 吴钩现在也将要开始步入这样的陷阱,纵然他不去想,他的遭遇也会让他的脑子不断的去遐想自己的死亡和生存。 而这样的结果,往往是自己置自己于死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缠的人 吴钩陷入自己置自己于死地的境地时,他离死亡很近,被施虐般的死去,对他和老媪来说都只是时间问题。 又饿又渴的吴钩再一次倒在草原的一处小湖旁,在小湖旁有鹿群,见一个虚弱的人倒在湖旁,一哄而散。 吴钩伸出舌头,用舌头沾了沾水,眼神回头一瞥,那老媪依旧时和之前一样,不远不近。 “哗!” 吴钩趁老媪转身看向远方之际,滑入了小湖,大口大口的喝水。 他已经三天没有喝过水吃过东西了,这倒不算什么,吴钩现在心中恐惧的是老媪到底什么时候对自己出手,要么杀了自己,要么放过自己。 自己是书院的七十三先生,他想或许在老媪真正置自己于死地的时候,自己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吴钩大口大口的吸着湖水,连带着一些小鱼也被他吸进肚里,他一嚼,小鱼直接在嘴里面嚼的血肉模糊。 老媪看向小湖,看着吴钩这般模样,呵呵一笑。 吴钩吃的急,喝的急,十余息后肚子开始剧痛起来。 “有毒?” 这是吴钩第一个念头,随后一想,有鹿群饮用,那就不会有毒。 他忍着剧痛爬上岸,躺在了草地上,双手紧紧压住腹部用来缓解剧痛。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从云缝中透不下阳光。 对一个地方有了厌恶和憎恨,可以说年少得志的吴钩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加上附近千篇一律的草绿土地,它更加深入吴钩内心了。 “乌沉沉的天,枯燥的地,英魂不散的老媪,哈。” 吴钩笑起来,笑导致腹部剧痛加剧,他五官凝成一团,索性他从旁边捡过一块石头,垫在自己肚子上,然后换个姿态,趴在地上。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吴钩想过不少办法逃离老媪的跟踪,结果都是于事无补,最后吴钩得出来结果,老媪不需要吃饭喝水、不需要休息。 太累了,累的吴钩直接睡着了。 “这是?” 吴钩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群山脚下,在自己身旁一个少年正喜滋滋的看着他脚下的一头猛虎。 待吴钩细看少年面貌,回头再看身后村庄,心中一惊,他发疯般冲向村中。 “娘亲!” 吴钩对村庄的道路很熟悉,一路狂奔,他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横二刀,待他眼中有那栋老屋的影子时,他赫然拔出了横二刀。 “娘!” 吴钩一刀斩出,却看见那原本在村外的少年已经出现在了老屋前,一个妇人正以刀自刎,脖间的鲜血喷在吴钩脸上。 “娘!” 吴钩猛然惊醒,动作太大,用来垫肚子的石头将他衣服划破。 伸手一摸额头的汗水,吴钩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所在之地,他撑起身子,回头一看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媪消失不见了。 吴钩心情愉悦,可转过头来想起了自己梦中所见,神色痛苦。 “走吧。” 此行的目的是白格山,吴钩没有忘记。 “总算是消失了。” 吴钩走了几里路,依旧没有发现老媪的身影,心中巨石陡然放下。 他眼见附近无人烟,就随地盘坐,准备将体内的那股刀意磨练体悟。 偏偏不巧的是,他一坐下,老媪的身影出现在他十余丈距离外,看老媪的模样,她准备出手了,吴钩立马起身,拔出横二刀。 老媪轻描淡写的一指,在吴钩刀身上一道黑色气旋直接撞开吴钩。 吴钩被撞倒在地在草地上滑退数丈,虎口血肉模糊。 顾不得手中剧烈的疼痛,吴钩将横二刀入鞘,亡命的往前跑。 ······ 在骷髅山外的一处枯木林里,许少青还在练息,几天下来,他体内的气息受阻,无法恢复修为,只要他一动元气,五脏六腑生疼不已。 相比于许少青重伤难愈,叶小钗和柳苍鸣无疑收获巨大。几天下来他们几乎将刀光剑影之中的秘诀领悟透彻。 许少青在一旁感叹不已,刀剑世家的子弟对于刀剑的领悟能力远超同龄人,若是自己,只怕没有数月不能领悟其中奥秘。 细细听去,他们两人体内传来了剑吟刀啸之声。 “早知道当初我也学刀剑之类的修术了,搞不好现在修为精进的就是我了。” 莫问凉很羡慕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自己每次遇到危险就只能施展咫尺天涯逃跑,而他们可以拔剑抽刀迎敌而上,杀死敌人后拂衣而去。这得是多威风的一件事。 “你自己吃不了苦怪得了谁?” 许少青一掌拍在莫问凉的后脑勺,靠在了莫问凉身后的枯木上,拿起一块早上烤好的肉啃起来。 “这怪师父和各位师兄没和我说清楚,要是把事了拂衣去这等威风和我说了,那我肯定好好学。” 莫问凉嘟嘟囔囔,自己年幼时师父是让自己学剑术,可每天早上起来就是挥剑,一直挥到日落,这对于一个活泼的孩童来说是最痛苦的。 三个月后,莫问凉冒着被罚的风险去和师父说自己不愿学剑,挨了一顿打,用五天不吃不喝来威胁自己师父,结果得逞了,教授了一套《咫尺天涯》给他。 这把莫问凉高兴坏了,他每日都可以跑到山下,玩耍一会再跑上山,师父责问,也有借口说自己是为了修行功法。 就这样,莫问凉每天山上山下的跑,十二年练成卿环山轻功行脚最强的咫尺天涯。 “师兄,接下来我们去哪?” “等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醒来,看他们两个要去哪,如果回大唐就看他们能不能带我们一程。我体内的伤势看来是自己回山中,请师父师叔诊疗。” “回去还不简单?我背着你一路狂奔,要不了一个月我就能带你回山中。” “不行,你没有自保的能力,遇到高手伏杀,我们无可奈何。” 莫问凉感觉到奇怪,自己和许少青在江湖上又没有得罪人。 “你忘了?书院和道门的事我们插了一手,免不了道门找我们麻烦,虽然不敢上山,可在山下师父师叔们也无可奈何。” 莫问凉一拍脑袋,说道:“哦,对对对,我们那次救了吴钩。就道门那群小人肯定会来找我们麻烦的。”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道门不敢上山,而你们出山后遇到强敌,你们师长却无可奈何?” 说话的是柳苍鸣,他已经将刀内积蓄刀意炼化融于自己,吐气中带着铿锵的金铁之声。 对此也颇感兴趣的是叶小钗。 修行完毕的叶小钗目光炯炯的看着许少青,江湖两大世家对于不少江湖密辛都有所了解,可独独半隐的卿环山有一件事让他们都觉着摸不着头脑。 每代卿环山弟子出世,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之辈,也是惊才绝艳,能调教出这样弟子的宗门却似乎不理江湖世事,从未见过有卿环山的前辈高人行走江湖。 再者说,从刚才许少青的语气里,道门不敢上卿环山,看来两者之间必有争端。 许少青略一思忖,最后决定还是将自己所知之事说了出来:“至于这件事的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在千年前道门曾大举进攻山门,随后达成了协议,协议就是说我们每代下山不得超过五人,长辈不得下山。” “道门在卿环山吃过大亏。” 叶小钗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护送你们两个回山吧。” “多谢!” 柳苍鸣却说道:“吴钩离开我们这些日子,不知道他怎样。” 莫问凉不在意的道:“嗨,他能有什么事?书院的七十三先生,修为实力也挺厉害,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跑。而且啊,山下的老人家都说了,杀人杀的多的,身上煞气很重,那些大将军重到阎王都不敢收!” 许少青站起来说道:“你们听,是不是有佛颂声?” 柳苍鸣侧耳一听,说道:“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叶小钗眼神冷冽,目光之中剑气氤氲。 诸成和尚和七九上僧正徒步行来。 诸成和尚与以往气势截然不同,与四周截然一体,有莫大因果加持。 不肖片刻,诸成和尚和七九上僧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阿弥陀佛,多谢四位相助!” 诸成和尚认识众人,倒不必说些客套话,他道完谢后说道:“那日道门诛杀邪魔吴钩,诸位都在助纣为虐,实属不该。” 七九上僧在一旁说道:“他们所行之事,只是为了阻止杀人,怎么称得上是助纣为虐?因为别人是魔,就要杀别人?那为何我们还要渡人?” “各位施主,你们走吧。” 七九上僧挡在了诸成和尚和许少青等人中间。 “走!” 许少青捡起地上的包裹,让莫问凉带自己等人离开。 “休走!” 诸成和尚大喝一声,欲施招。 七九上僧言出法随,将诸成和尚的锁在原地,让其施展不出佛偈四字诀。 但诸成和尚历经骷髅山一役之后,万法不侵,两息后,七九上僧的言出法随失效。 “师兄!” 不得已,七九上僧与诸成和尚对上数招,四周皆是被震碎的枯木。 “师兄,走吧,他们已经走远了。他们三人都是大唐名门世家,你贸然杀了他们,日后必定会给菩提寺带来无尽的麻烦。”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半步的生机 几日之后骷髅山一役远传,诸成和尚和七九上僧一时间名声大噪,风头盖过了夺得刀光剑影的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 随后还传出一则传闻,传闻苍山洱海寻梦蝶在骷髅山施展不世之功,不过短短五六日毫无生机的骷髅山草绿天晴,与以往大不相同。有人听闻道出寻梦蝶不世之功的名称:沧海桑田。 至于事情如何只有寻梦蝶和菩提寺等人方可知晓,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谁还管骷髅山是否回春。 所以书院七十三先生也曾经出现在骷髅山一役一事,就更没有人知道了。 能够担心他的也就只有许少青一行人。 可奈何,他们也毫无七十三先生的踪迹。 大唐往北五千余里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脉,这里罕有人至,虽说是如此,可毕竟也没有人真正到过这篇连绵起伏的山脉,顶多是在远处眺望山脉的影子罢了。 这就等于是站在戏楼外听见了锣鼓响,便回村里对众人说我今天听了好大一出戏。 吴钩此行的白格山就在这山脉当中,可如今的他形如骷髅,身形虚浮,不似一位修为高强的修士,倒像是数天数日没吃没喝精疲力竭而溃败的逃兵。 在他身后,那道鬼魅身影不紧不慢,亦步亦趋的跟着。 “快到了。” 吴钩看见了山脉的影子,自己就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草原一马平川,诡计难以施展。 山脉地形复杂,无疑能够给吴钩提供条件。 可是有一句话,叫做望山跑死马。 接下去还不知道得走多久。 倒是老媪对吴钩还能继续活下去感到惊叹,杀人诛心,自己诛的可不仅仅是心而是恐惧的内心,让别人死在自己恐惧当中,这是最恐怖的厉刑;再加上这些天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内外夹击,没有人能够坚持下来。 起码,在吴钩之前没有人能够坚持这么久, 老媪可是在成千上百个人身上试验过自己的厉刑后,她洋洋得意的告知大祭司自己的这一创举。 “书院七十三先生还是有一套。” 老媪赞叹一声后,跟着吴钩的脚步再走了一步。 她对与远处的山脉很熟悉,年轻时她曾游历过此处,山中并非是金帐王庭常人所言的人迹罕至。反倒是鱼龙混杂,人虽不多,但都不是善与之辈。 至于山脉背后则是异族,对于大唐和金帐王庭来说都是异族,只不过他们与异族被山脉隔断而已。 这一点吴钩也很清楚,来前他将这篇山脉的典籍看了个遍,他倒是想去异族之地游历,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吴钩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为了刀光在骷髅山耽误这么多时间,要不然自己现在应该毫发无损的拿到了药草,在赶回大唐的归途之中,而不是被一个鬼魅盯上。 现在体内的那股刀意也渐渐压制不住了,自己只能尽快赶到山脉之中。 想到此,吴钩苦笑连连,自己哪还有多余的力气来赶路? 这些日子,自己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现在只凭着一股意念驱使着自己迈出下一步。 他不敢吃喝,因为老媪会下死手;他不敢睡觉,因为老媪会让他梦回当年,改变自己的那一天,让自己不断不断的目睹母亲的自刎。 被折磨的吴钩,面无血色,双眼呆滞无神,似一具行尸走肉。 他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办法既是脑子里不断的说话,不断的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知道当他脑子没有任何遐想之后,他既是心死也是身死了。 就算如此,他也已经站在悬崖边缘,迈出了半步,他的生机只有剩下的半步而已。 半步的生机,可怜可怜,这还是那位书院七十三先生、林子无的弟子? ······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林子无倒是没想到自己唯一的一个弟子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在他眼里,吴钩难易丢弃的是作为一名将军而带来的本能,因为吴钩最重要的时期就是在他身边长大的。 这些日子林子无放弃了吃蒜,他的两个宝贝女儿到来,让他又怒又喜,可大抵上喜悦是大过怒气的。 “继续!” 林子无一身虎头铠,坐在漠北楼下,身边竖着一杆大戟。 在他面前有两个方阵,一个方阵竖着两个硕大的巨石,俨然就是当时吴钩背负的那种。 林饮歌手持大戟,大戟两端各有一条铁链,铁链连接着两个圆石,随着她挥舞大戟,圆石随处滚动。 两个巨石之间的距离恰恰比她的大戟稍短,每次挥戟,大戟都会和巨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而巨石身上则会留下深约两寸的划痕。 林饮歌身穿铠甲,喘着粗气,挥戟扫开三名手持盾牌的大汉。她双脚一错,猛喝一声,双臂角力,大戟划过两个巨石之间,擦出火花,铁链绷紧,圆石滚动,一击斜斩斩在秦知武的铁棍上。 “当!” 一声巨响,林饮歌和秦知武两人虎头生疼,林饮歌力道不济,持戟的右手一转,单手持戟变为双手持戟,脚步连踏,一戟直刺。 秦知武右脚向前滑开一步,双手持棍,腰马合一,一棍巧劲砸在林饮歌的戟锋上,随后脚步一并铁棍往回一压,一击回马棍直冲林饮歌的胸前铠甲而去。 “当!” 林饮歌挨上一棍,身形趔趄,秦知武乘势而进。 不得不说,秦知武战场搏杀胜于林饮歌,处处是巧劲,招式却又大开大合,让人难以招架。 林饮歌挥动着大戟艰难招架,这时手持铁盾的林子无亲卫一拥而上,堵住林饮歌退路。 而在另外一边,林冷月手持一柄薄若蝉翼、剑身细长的孤星剑面对着无穷无尽的箭雨。 两百余名劲弩手不断变换着,将手中的弓箭射向林冷月,箭雨遮盖住了林冷月的面貌,看不清她此刻神情。 只知道,林冷月的身影变换莫测,刹那如同扭曲的麻花,下一瞬又如同飘飞的手帕。 在箭雨之外手持一杆长枪的赵一时不时的递出一枪,他的目的是让林冷月落败。 赵一跟随秦知武以一名士卒的身份来到漠北,起初林子无对赵一还是颇感兴趣,年纪轻轻修为高强,日后栽培也是一员猛将。 秦知武自然知晓林子无的爱才之心,不过他对于赵一十分不信任且打心底瞧不起,书院选拔一事赵一的背弃诺言在他眼里无异于战场叛敌。 可也正如赵一以前和吴钩私底下说过的:“我只是穷困山村来的穷小子,我不想再过吃一顿没下顿的日子,不想过与猛兽争食的日子,自己要娶上自己喜欢的姑娘。” 一个身居高位,自由锦衣玉食的将门虎子与烂泥堆里打滚的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对于很多人来说,自己看来稀松平常甚至不屑一顾的东西,也许就是别人千方百计甚至豁出性命想要得到的。 林子无倒是对于秦知武所说一事不大放在心上,让赵一跟着自己身边做亲卫,日后再调配其他关隘。 闲下来林子无嘴里没有东西嚼,不大自在,砸吧砸吧嘴,看着自己两个女儿在战阵围困中有些打瞌睡了。 刘照这些天替他去巡视防线了,现在他身边跟着的将军是杨一、江暖、邱差三人。 现在杨一调防漠北城,是因为林子无在飞檐关一役看到的漠北军骑卒常年不奔袭,轻骑战术单一,具有奔袭经验的将军都已渐老,日后漠北军轻骑奔袭能力会成为漠北军一大死穴。 杨一作为年轻一辈轻骑将领中的佼佼者,林子无留他在身边调教的原因就是重新培养出漠北军的奔袭骑军,拿出新一代的奔袭战术,完善漠北军战力。 漠北军轻骑奔袭能力衰减倒怪不上林子无这位几十年如一日的漠北军主帅,林子无号称大唐战神,是因为他主漠北军的几十年来金帐王庭不敢轻易叩关,漠北防线固若金汤,又无朝廷军令主动出击金帐王庭,漠北军也已习惯了防御。 而呢不勒奇现在主政金帐王庭南军,让林子无有些难安,在他眼里呢不勒奇绝对是一个有勇有谋、狼子野心统帅。 为此,漠北军不得不防。 现在的杨一是重新组建漠北骑军统帅,手下兵卒扩展到八万,可谓在漠北军中炙手可热。 而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除了日常修行之外,每日都要研习兵书,与林子无、刘醒、秦知武、江暖、邱差、杨一等人推演。 林家祖上和大唐李家规矩,林家尚有一脉,那便是漠北军主帅。 就算是吴钩这位天下兵马副元帅、书院七十三先生、林子无的唯一一位弟子都不可能成为漠北军的统帅。 下一任统帅,不是林饮歌就是林冷月。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不过林子无另有打算。 “接下来,得打上几场仗才行。” 林子无思量,纸上谈兵可不行,一名统帅必然要真刀真枪的上战场。 可是,依着漠北军之威,只怕呢不勒奇亲自统帅南军南下才会有仗打。 西域十余国不敢妄动。 “实在不行只能挑起战事了。漠北军统帅的培育大于一切。” 第一百零四章 求求你 放过我 林子无这般想法,无疑是大逆不道,擅启战端,可是杀头大罪,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林家这这棵大树也大过头了。 千年唐国,留下来了千年林家,漠北军统帅的名字从未他姓,纵然林家身系大唐和天下的安危,也不可喝酒过头,耍酒疯。 林子无思量良久,林饮歌被秦知武一棍抽出巨石外,重重摔在戈壁上。 “砰!” 秦知武抹去豆大的汗水,将铁棍杵在地上,一把拉起林饮歌。 “父亲!” “又输了吧。” 林子无回过神来,站起身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拍去尘土,让她坐在椅子上休息。 “父亲,你得给我重新准备一杆大戟,这种练法我的大戟迟早会坏的。” “准备,准备,到时候我把我的大戟给你用。” 听得此言,林饮歌得意身子一转,将两只脚架在椅子扶手上,伸手摸摸林子无的大戟。 林子无笑嘻嘻的看着林饮歌的模样说道:“果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的两个宝贝女儿长得国色天香却是上的战场的巾帼英雄,比其他家的儿子可强了百万倍。” 秦知武闻言,哈哈大笑,说道:“大帅说的是。” “父亲,吴钩当时也是这样练的嘛?” 林饮歌自出生以来的修行都是在国公府中完成,从未得到过林子无的调教,对于吴钩这个唯一得到过林子无调教过的弟子,她很是羡慕,要知道自己父亲可是大唐战神。 听听,战神这个称号,就知道自己父亲得有多厉害。 “一样辛苦,不过方式不一样,你用大戟加上你修行的功法让你在战场上属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可是啊,在步阵之中长兵器不好施展,容易受到钳制,所以你一定要保证你每一戟拥有强大的力量,将靠近你的人尽数斩杀,否则你将会被盾阵淹没在步阵之中。” “吴钩不一样,他的刀本来就是短兵,加上他特殊的修行方式,在步战中如鱼得水,但是在骑战中难以发挥出实力。” 对于吴钩和自己两个宝贝女儿的差别,林子无十分清楚,林饮歌功法霸道,刚猛之力难以有人招架,可力有竭时,力竭之时,林饮歌便危矣。 “至于冷月,她的《三日寒蝉》以鬼魅身法为主,身形灵巧,威力不如你刚猛,但却胜在可以柔克刚,只要她日后勤练不缀,每一剑封喉饮血,你和吴钩都难以打败她。” 秦知武在一旁接话说道:“冷月将军更像是一剑封喉的刺客。” 林子无点头道:“诚然,冷月冷静,善于谋定而后动,确实像一个出剑必封喉的剑客。” 话音刚落,林冷月便被赵一扎中一枪,铠甲上被扎穿,力道传来,林冷月身形不稳,危险万分。在箭雨之中身法受阻,下一息便会被万箭穿心。 赵一心中大急,怕伤了林冷月误了自己前程,手中大枪一舞挡开一片箭雨。 林子无见状不慌不忙,生死一线之间方是真正修行,再说他也有自信,能在箭雨入体之时,使出青龙探爪。 出乎意料的是,林冷月脚下居然浮现出阴阳二气图,只见她挥剑一舞,居然以天地元气借力打力,将箭雨尽数反射出去。 “停!” 飞羽营一名校尉大喝一声,箭雨停下。 林冷月落地刹那间,收了手中的长剑。 “哦!” 林饮歌看见妹妹使出来的阴阳二气决,指着林冷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一声“哦”还特意拉长了调子。 林冷月瞬间知意,面色微微一红,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父亲。” “诶呀呀,妹妹啊,你方才使的是什么修术功法?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林子无点头附和道:“我也记得家学中没有方才那种修术。” 从后面再搬来一张椅子的林子无让林冷月坐下休息,随即问道:“冷月你是从何学来的?” 林冷月倒也镇定,只说是高人传授。 林子无并未多心,只让林冷月日后好好研习,说这种修术日后有大用。 倒是林饮歌围着林冷月转圈,时不时的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没听到这样的笑声,林冷月面色就会红起来。 “也不知道吴钩现在怎么样了?” 林冷月赶紧转已话题。 吴钩如何了? 吴钩现在遇见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腹部如同火烧,体温渐渐被抽离出身体。 他知道此刻的自己,离死亡只有一个时辰了,再过一个时辰自己就会饿死。 可是现在自己在爬行,四周哪里有吃的?后面老媪,也还没有放自己一马的意思,是一张狗皮膏药死死的贴在自己身上!撕不掉。 吴钩回头望了望老媪,老媪还是那副模样。 轻轻的低下头,吴钩嘴巴一开,牙齿一咬将地上的蚯蚓含在嘴里,随后眼一闭,面目狰狞,吴钩嚼了三下将从满腥味的蚯蚓吞进了肚子里。 这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要好。 吴钩干呕着,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和其他大的动作,深怕老媪看见,自己连蚯蚓都没得吃了。 所幸的是早上刚下了一场大雨,不少蚯蚓都从草地里爬了出来。 于是吴钩边爬边吃蚯蚓,蚯蚓难吃,总比没命的好。 这种事吴钩又不是没有干过,或者说干的事比此刻更加让他难以接受。 他刚到漠北的第二年,他被派于张铮作斥候,他们五人奉命被派往漠北的东北一处湿地巡弋,路上碰见了一伍金帐王庭的斥候。吴钩为了军功,追着他们伍长就跑进了湿地一处从未有人去过的地方。 张铮等人随后在那找了三天,毫无踪影,干粮耗尽之后,便返了回来。 等林子无来找吴钩时距他失踪过去了六天,找到他时已经过去了十天。 吴钩的腰间悬挂着那名伍长的头颅,面色苍白的在地上往外爬,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刀口大牙印,牙印范围内的肉已经被啃掉了。 被啃掉的部位被吴钩用布包裹着,要不是林子无解开,他也不会知道吴钩手臂上的肉被啃掉了一部分。 这让林子无都为之惊心,待回到漠北城后,吴钩才肯吐露,被啃掉的肉是他自己啃得。 他杀掉伍长后发现自己迷路了,而战马也陷入了湿地当中被流土淹没,他带着头颅走了好几天,无粮无水,最后别无他策,只能啃了一块肉。 当刘照问他为什么不吃金帐王庭的人的,吴钩说:“吃人肉让人根本接受不了,所以只能吃自己的,心里好过些,能咽的下去。” 老媪自然不知道吴钩的这件往事,要不然她定然会将前路的虫子灭个赶紧,谁能想到吴钩是这样一个可以啃自己肉的狠人。 谁又不是这样?逼急了,要活下去只能做些别人不敢做的事。 吴钩一连吃了十几条蚯蚓,再看前路,已经没有蚯蚓了。他肚子的烧灼感渐渐消失,可是无力感依旧存在。 “快到了!” 天色黑了下来,吴钩也终于爬到了山脚下。 吴钩用手勾着一旁突兀出来的石头,用力转身,靠在了山脚的土坡上。 他左手微微颤抖,血迹从他破烂的衣服上渗出。 老媪看见吴钩停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 又和以前一模一样。 “呲。” 吴钩缓慢的拔出横二刀,手一横,刀口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虚弱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吴钩没有把握,自己这样的声音对方离着十余丈的距离对方是否能听见。 没有目的就来折磨自己? 不会。 吴钩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无缘无故就对别人施以毒手,且此人过于恶毒了,让自己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就连休息闭眼都会用自己最害怕的噩梦来折磨自己。 “呵,不说。” 吴钩握刀的手一紧,刀锋就要从自己的脖间划过。 他忍受不住了,他想死,如果自己猜错了就真正的死在自己手中。 “就算你自刎,我也可以救活你,然后让你承受更痛苦的折磨。比现在更胜百倍,千倍,万倍。” 老媪出声了,第一次出声,吴钩听得出来,对方是一个老媪。 “我将用我养的尸虫钻入你的脖子,它们会从两头蚕食你的皮肤血管,直到它们无法长大。这时候它们的两个头会和你的皮肤血管粘合在一起,寄生在你脖子上,如此它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当照镜子的时候时候你会看见脖子上一条条拇指大的蛆虫在慢慢蠕动,只要你身上有伤口它们就会繁衍出新的尸虫,然后蚕食黏连,直到你的身体无法供给给它们食物了。” “想死?我没说让你死,你就不能死,没说让你生你就不能活,你们的阎王想要带你下地狱也得看我的脸色!” 老媪的语气冷静,寒彻骨。 吴钩下意思喉结一滚,握刀的手松了下来。 “我求求你,放过我!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求求你放过我!” 吴钩低声哀求,他跪在地上恳求老媪饶他一命。 “放你了?哈哈哈哈哈。” 放声大笑的老媪笑声骇人。 “放了你,我去折磨谁啊?” “为什么!” 逼急的吴钩,怒吼一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人和自己该怎么走 有施虐癖好的人听到被施虐者的哀嚎,便越发兴奋,见到被施虐者悲惨,就愈发快乐,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身心的高潮。 所以当吴钩怒吼一声之后,老媪的笑声更加肆意起来。 吴钩此刻知道了,老媪是为了施虐而施虐。 他心一横,刀口朝着胸口,身子往刀口上压了下去。 “噗。” 横二刀插入胸口,吴钩闷哼一声,鲜血直流的他,抬头看向老媪,说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老媪冷笑一声:“你不按照我的计划来,我让你更加痛苦!” 说话间,老媪就来到了吴钩身前,她形如枯槁的手从衣袍中夹出一条乳白色发钗粗细的蠕虫,她用骨杖将吴钩推倒,伸手要将蠕虫放入吴钩的胸口上。 吴钩面色苍白的看着老媪,嘴里念着:“不要,求求你!” 老媪嘴角浮现笑意,敌人的哀求会让她快乐。 蠕虫离吴钩已经很近了,几乎要咬在吴钩的伤口上,而老媪离着吴钩也很近,吴钩能够听到老媪的呼吸声。 吴钩如同任命般的闭上双眼。 “去死吧!” 就在蠕虫落在吴钩胸膛上时,吴钩一手握住横二刀刃,将横二刀拔了出来。 “呲。” 一条血线喷在老媪的衣袍上,随即自吴钩胸膛刀口上迸发出一道刀光! 刀光只刚露出一缕光芒,吴钩右手握拳,体内继续元气奔腾如海凝聚在拳上。 “开山!” 吴钩拼尽全力使出一拳,轰在了老媪的胸腹上,拳到刀光也至! 老媪被吴钩杀了个措手不及,她的两个手指被吴钩胸口迸发出来的刀光削掉,腹部挨上吴钩一拳,纵然无法伤到她,却让她身形不稳,倒退一步。 只是刹那之间,老媪就对上了在吴钩体内积蓄已久的刀光。 吴钩眼见老媪退去一步,连滚带爬的抽身而退,右手握住横二刀,使的是他绝招力劈华山,一刀斩落,云雾皆散,数里之外,天际之间,凌厉不可挡之势力,令人心悸。 这还不算,自吴钩周虚浮起九道刀影,其中一道乃是一柄狼头金刀,这是吴钩师兄宗衍的刀意临摹,已然成型! 狼头金刀飞出,这是吴钩的第三刀。 霎时,三刀使出,吴钩便夺命狂奔,往山脉之中逃去。 急忙逃窜之中,吴钩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洒在了自己胸口上和左臂上一个肉坑上,这是宽星河留给吴钩的药剂,只不过几息的时间,伤口血流就被止住了。 吴钩在用元气一催,药力便开始发作了。 奇痒无比。 逃吧,拼命的逃吧。 老媪身形不稳,让她失去了御敌先机,碰上这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绝世高手的刀光,老媪没有五成的把握自己可全身而退。 面对这样的刀光老媪拼尽全力护住周身要穴,在瞬息之间吸纳方圆一里的天地元气凝结成一尊魔像对上刀光。 “噗。” 纵然如此,刀光的威力依旧让老媪口吐鲜血,随后力劈华山当头斩下! 老媪避之不及,伤势让她修为实力只剩下不过两三成,凝实的魔像淡去。 再对上吴钩的力劈华山老媪虽然没有受伤,凝实的魔像却也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两双手臂。 第三刀狼头金刀直逼面部而来。 这第三刀之力将老媪遮身衣袍震碎,露出老媪那枯槁骇人的面容。 “狼头金刀,宗衍!” 老媪怪叫一声,身后魔像两只手臂抓向狼头金刀。 结果两只手臂被狼头金刀溢出的刀光斩碎。 老媪失去最后的屏障,只得用手中骨杖催化出一个骷髅头。 “当!” 骷髅头粉碎,随之而来的是老媪手中骨杖顶端的骷髅头被斩成两半。 狼头金刀杀到,将老媪胸口刺出一道刀口。 老媪重重跌到在草地上,她迅速虫怀中三个红色蠕动的蛆虫分别放入胸前、体内、背后。 三只蠕动的尸虫在老媪的伤口上开始蚕食她的皮肉血管经脉。 老媪面如死灰,左手迅速按在那将要掉落下来的骷髅头,左手被骷髅头割除鲜血,那些鲜血流入骷髅头之中。 “吴钩小儿!我要让你比之前痛苦万倍,亿倍!” 老媪面目狰狞。 原本用来折磨人的尸虫被自己用上了,与自己朝夕相处数十年的骷髅头被宗衍的狼头金刀斩开,自己不得已要用体内心血去修复。 这一战,老媪没有性命之忧,却也自食其果、得不偿失。 “好一个宗衍小儿!” 对于老媪此刻的惨状吴钩无暇想象,他给自己争取来的时间只能用来逃命。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吴钩凭借着自己小时候打猎的经验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 他体内的能量不多了,白天吃了几条蚯蚓,外加自己的肉,早就在先前蓄力偷袭暗算老媪时用了大半。 再跑上十余里,吴钩脚步一软摔在林中。 吴钩这一摔头昏脑涨,半响后他才晃过神来。 “要是我有莫问凉的咫尺天涯该多好,现在早就跑到云深不知处了。” 莫问凉修为实力不行,可他逃跑功夫一流。 吴钩撑起身子,肚子咕的一声叫了起来。 可此刻他那里还有精力去找吃食。 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在附近找个可以藏身之处,等天亮时再做打算。 ······ 今日傍晚,在天一藏书楼抄书的李清栏心血忽然动荡,手中落笔错了一个字。 在一旁的曲长歌间李清栏落笔的那个墨点,再见李清栏发愣的模样,水袖一挽从李清栏笔下抽出只剩下一页就抄完的书。 曲长歌就着夜明珠的光芒细看,然后说道:“娟秀小字写的不错,这书倒也是只差一页了。” “师姐,吴钩走了多久了?” 李清栏放下手中毛笔,看向曲长歌。 曲长歌说道:“也有两月余近三月了。” “我方才心血涌动,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李清栏从桌子旁取出一本未动过笔的书籍,摊开了,却已经没有心情抄书。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曲长歌笑了笑,带着李清栏走出天一阁,走到了书院的后山。 潺潺流水从山中山谷留到两人脚下的石墩,随后流下落差有一丈高的下游。 李清栏走在前面,曲长歌落后她一步。 “师妹,我曾听说你在漠北望月而进境,你瞧这江河水里的映衬着的漫天星河是否与当初有异曲同工之妙?” 曲长歌指给李清栏看她们两人脚下江河水里闪烁的漫天星辰。 李清栏看着那星辰,叹了口气说道:“师姐,当时我进境只不过是因为想问问天地,人生怎样才是有意义的?” “我在漠北看见了圆月,看见了戍边几十年的林叔叔,我明白了他们的人生的意义,所以进境。但最后我又想那我的人生意义是什么的?” “我一出生就是皇室公主,拥有别人无法拥有的荣华富贵,等我长大之后,发现御花园里的蚂蚁日复一日的在地上爬行,寻找能够让它们饱腹的东西,而当它们死在了我们的脚下时,连御花园都没有出过。” “我才发现我和蚂蚁很像,我开始问自己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修行到修为通天?我觉着这些事情让我好生无趣,我入了研院之后人生就戛然而止,再无前进的欲望。” “后面我该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师姐,你不用转移注意力了。你也知道吴钩出事了?” “我不知道,只是吴钩出事在意料之中,金帐王庭最近因为骷髅山的事汇集了不少江湖高手,依着骷髅山那里留下来的东西,吴钩定然会去插上一脚。所以出事是意料之中。” 李清栏和曲长歌走到河边的亭子里,两人坐了下来,曲长歌继续说道:“去白格山是老师的交代,既然是老师的交代那必然有老师的用意,吴钩去那里无论经历多大的危险,都必将安然归来,除非老师让吴钩死。” “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 曲长歌安慰李清栏到:“我也知道你的一滴眉间血在吴钩体内,当吴钩动用眉间血带来的气运加身时你会有感应。不过你放心吧,书院的弟子怎么会死在别人的手中?” 李清栏稍稍安心,现在她在书院后山有自己小院,每日都住在小院之中,偶尔去皇宫一趟。两人在凉亭中坐了一会,李清栏带着曲长歌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推开小院的门,里面是一块平地,平地左边是李清栏的三间小屋,右侧则是李清栏种的些花草。 这些花草是她从宽星河里讨来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奇花草。 曲长歌坐在平地上的石凳上,李清栏从屋内取出淡茶,两人坐在平地上欣赏着李清栏种下的花草。 “这些花草你花心思了,宽师兄的花草我们这群人里也就只有你和宽师兄能够打理好,我以前也想种过,一年过去了全都枯萎了。” 曲长歌想起自己种花草的那般模样,会心一笑,那次宽星河就拒绝曲长歌走入他的的草埔,因为他觉得曲长歌与花草无缘。 “这些花草亦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我想抄完书了再到处走走,我还没想出来我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的人生该怎么走。” 李清栏饮下淡茶继续说道:“我出生以来,人生就被皇室公主这四个字锁的死死的,考入书院也只是想摆脱我作为皇室公主嫁于权贵的命运。” “现在我既然是书院的先生,朝中那些大臣也无可奈何与我了。我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兴许能找到我的人生的路。” 曲长歌点头:“要是老师在,或许老师能为你解疑。老师不在,你自己出去走走,倒也是最合适的。你现在的困惑,已然成为了你修行路上的心障了,心障不破,难易破镜入抱一,更别论上两境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位剑客 道门,活在了这个世上数千年之久,熬过了数个王朝,却没想到千年前一个没落并不潇洒的书生灭掉了他们赖以存活的天下气运。 而道门的逆子,站在了书生面前,大声说道:“天下应当是人的天下,百姓的天下,非一宗一门一家之天下。”随后拔剑,那一惊天的剑寒彻了九州大地。 道门气运被一剑斩落,天下不再是道门的天下。 一处湖畔,一个穿着麻布衣的汉子合上了书,在他身后的马车里钻出来一个老头。 方才那段话便是老头在复述汉子手上的的书。 汉子说道:“这本书是谁写的?” 老头走下马车,在湖旁捧起了一口水,喝了一口,说道:“我怎么知道?或许那个书生才知道。” “可是,我们在和那个书生绕圈子。这样岂不是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这本书是谁写的?” “你为什么喜欢看这本杂书?” “老头,你活够了,我可还没有,千年前这样一个一剑耀九州的人,不得不让我向往。” “这个人或许还活着吧?你继续看这本书,中间有他踪迹的蛛丝马迹。” 汉子点头,盘坐在湖畔上,老头看看湖畔,说道:“你看吧,我去抓几条鱼。” 老头脚步向前走,那波澜不惊的水面依旧波澜不惊,而他走到了湖中间。 汉子继续翻下一页,他想知道那位改变了天下格局的剑客的一身过往,或许这本书会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这一切让我变得惊慌,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我应该高兴,但心中提不起任何一丝心绪,反而视他如仇人,他曾经也算是我的好友。 堂述古松开披风,抖落上面的沙土,放在长凳上,反手一挥那座朝着荒漠的大门轰然关上。没有人去关注沙漠中起了的沙尘暴,似乎他比沙尘暴更加可怕。 一座在沙漠边缘的客栈,一座土黄的透着蜡黄色的光的大厅,一座本该是西北粗犷刀客聚集的地方走进来一个温雅的剑客。 烛光忽然变得摇曳,使得大厅更加斑驳。 除却了外面透进来的呜呜的疾风声,再无其他,犹如棺椁中的安静。 “嗒” 黑瓷碗磕在胡桃木桌上的声音,很清脆,在大厅内二十余名刀客和堂述古的心中炸响。 堂述古冷眉一皱,随着摇曳的烛光看去,大厅内最深处的角落独坐着一个人,麻布衣裳,麻布头巾。 烛光印在他脸上,堂述古看清的刹那间,惊了。 “酒” 那人双眼没有焦距,没有任何反光,他没把任何人看在眼里,原本他眼里有酒,但黑瓷碗里的酒喝完了。 没人给他上酒。 因为这里从不允许一名剑客来这,所有人愿意看着堂述古而不愿意看他。 沉默不了多久,棺椁般的沉静长不了,总会有夜枭声。 有人拔刀了。 刀光凉更亮,印在堂述古的眼中,猛然惊醒,却心悸,认或不认。 “你来这干甚?” “找人。” “找谁?” “该死的人。” 堂述古缓缓坐了下来,左手放在了桌子上,横贯桌子的是一柄长剑。 二楼中间过道,一个看不清相貌,看不清身形的女子声音带着慵懒轻笑着说道:“这是荒漠客栈,你来杀谁?” 堂述古眼中的余光充斥着整个眼睛,余光是最深处喝酒的人。 “一月前,有一商队路过荒漠黑石岗,无人生还。” 那女子看上去身形似乎消瘦,她躲在暗光里,看不清。 “江湖恩怨我不管,杀人外面杀。” 堂述古身子微微一侧,说道:“这里谁都脱不了干系。” “噌” 剑出鞘,剑尖入三寸咽喉,血未流。 他身后的刀客,刀太慢,死的时候还是举刀站着的。 然后刀光大盛! 刀快者不计其数。 而剑似乎更快。 直到周围动手的八个刀客倒下,靠着墙,带着斗笠的刀客才起身。 十余人,眼神比刀光更冷冽。 其中四人,飞掠而来,手中刀鞘铮铮作响,直到临堂述古一丈之时,悍然出鞘,四刀斩下。 刀气霸烈,堂述古四周之物尽然碎裂。 一剑御气,剑气与刀气相撞,只不过眼睛一眨,数招过去,五人分开。 堂述古左臂滴血,四人齐齐右臂被伤。 “二十四!” 西北中有一群刀客,名叫二十四,因为有二十四个人。 又有两名刀客拔刀。 “酒!” 始终充斥在堂述古余光中的那个人,又叫了一声。 其余斗笠刀客看向他。 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个人,那是离着酒坛最近的斗笠刀客。 “我说酒。” “死!” 刀客拔刀,烛光熄灭一息而又燃起。 斗笠刀客的刀放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 但是,刀客死了,一剑封喉,他直直的倒下,众人皆惊,原来他的手中又一柄剑,八面汉剑。 不出声,只拔刀,未动手的刀客全冲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眼中终于有了东西,那是剑。 “呜!” 狂风吹吸而进,随之而来是一男两女。 堂述古惊呼一声。 他的剑要慢了。 那个人的眼中现在没有了酒,只有一个人,一个黑衣女子。 只不过眼神初交之刻,他们早已看清对方。 大门随之关上,烛光熄灭的陡然黑暗之中,只有剑声。 待得众人看清,那个人已经站在了酒坛边,他身后只有匐尸十三具,十具二十四人。 他的剑没有慢。 喝了最后一口酒。 楼上看戏的刀客忍不住出手了。 看不清人影,看不清血溅。 堂述古等四人,看着生死之地。 “他的剑没有慢。” 随后赶来的绿衫女子,倒吸着凉气,原来他们都认识。 “归一” 平平淡淡的一声,平平淡淡的入鞘,结果剩下的是凌厉剑气灌体而入。 他的一身麻衣不染一丝血。 提剑,眼中无人,踏着死尸走向大门。 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此刻该想什么?他还活着,我知道的只有这四个字,他还活着。他死的时候,他还活着,他活着出现我却觉得他死了。 直到他和我插肩而过,我才知道,原来他剑没有慢的原因。他眼中已经没有我了。 黑衣女子眼神看着前面,看着正前方,他不曾看着她,她也不看他了。 “莫道凉!” 绿衫女子不得不转过身叫住那个人。 可是他没停。 直到他走出大门,迎着沙尘暴走远了。 四人回过神来。 二楼的女人,不言不语,在暗光中一抚手,一道庞然真气逼得四人出剑。 “看在他的面上,滚吧。” 听得一声衣袍作响,女子走了,消失在斑驳的光里,仅剩下的刀客也死在了她的手上,自此除了那四人,客栈再无活人。 “他是谁?” 四人中剩下的男子问道。 堂述古和绿衫女子默然。 黑衣女子,看着再无活人的客栈,坐了下来。 沙尘暴狂卷着杀气。 被叫做莫道凉的人走在里面,四周股股杀气在窥视,刀光割开尘暴,但不敢袭身三尺之内。 一尺之外,看不清人影。 “他们是你以前的朋友?” “黑衣女子是她。” 漫天尘暴,客栈的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出现在莫道凉身旁一尺,并肩行走。 莫道凉的眼神从未变过,看着的只是尘暴的前方,他的眼中当真无人无物。 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她,从那天以后,我让自己忘了她。所以我的剑更快了,我的眼中更加无人,到如今我的心再无波动。 “黑石岗有何事?” 莫道凉的声音很清冷。 那女子不经意笑了笑,原本他的声音很温厚,我第二次再见他的时候,却变得我认不出的清冷。我不想问发生了什么。他而言,沙漠正适合他,走过的路,不会留下痕迹,因为有风沙。 “好一个御雷剑决。” 沙尘暴掠过了两人,莫道凉往前继续走,女子回头,客栈那里有一道剑光似电光。 一剑劈开了尘暴,破开了刀气。 流沙之滨中有一刀客,刀起时,飞尘暴。 据说,这篇荒漠边缘的尘暴都是因为他的刀,所以尘暴中有刀气。 剑光略过,女子抬头,四道剑影自头顶飞驰而过。 但他毫无波动。 “黑石岗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让青云山门人不远数千里赶来。” “一本书。” 莫道凉开口。 “什么书?” “去找他喝酒。” “好,每次的尘暴都是你俩喝酒的约定。” “辟邪香,帮我做件事。” “好。” 荒漠客栈往西走四百里,是他的住处,是他们每次喝酒的地方。 流沙遍地,只有中间有一座土屋,土屋上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他的眼神中有一半是斗笠的黑纱,从未有人看过他完整的眼神。 热风烈烈,破败的衣裳猎猎作响,嘴边的酒,没有喝下去,到了唇边停了。 流沙沉浮,有几具死尸。 九里的流沙,九里的骸骨。 骸骨外,又有人,紫金冠,玄黑饕纹衣,手扶刀。 他的眼里有一个人,九里外的离筑歌。 不起义气之争,动手却毫无由理。 刀不出鞘,刀气横贯而出,他踏刀气而行。 离筑歌停住的酒入了口。 喝完,刀至,刀气割裂流沙。 动手如雷霆,迅雷不及掩耳。 能见的只是,流沙翻滚如沸水,流沙下的层层骸骨翻出。流沙之滨的流沙屋不知埋葬了多少人。 远处,九里之外,再有三人袭杀而来。 离筑歌的刀从不停歇,从没有间隙,连环刀,刀刀成杀局,刀网悬悬,刀气横溢。 那黑衣刀客刀法,势大力沉,犹如悬崖临顶,真气浑厚。 袭杀而来的三人,也非等闲之辈,却刚一靠近两人三丈之内,全身鲜血直流,刀气所致。 骇然间,一人体破,两人急奔。 不知拼斗几何,此片天地早被搅烂,黄沙入幕布飞舞,骸骨如人影骇人。 “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黑衣刀客忽然沉喝一声,手中大刀如耀耀烈日,刀气成炙炙阳光。刀气所过之处,骸骨化为骨粉,刀光之盛远在数十里。 离筑歌驻刀不动,离刀铮铮响彻天际,随即一击而去,一人往矣! 两刀,两人猛烈碰撞。 立足之下,黄沙炸起。 黄沙中染有血迹,一红一黄。 一道身影在黄沙隐约退去,伴着嚣张大笑。 “离筑歌,下次再见!” “噌!” 一刀入鞘,离筑歌嘴角一丝鲜血毫无预兆冒出。 “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口中嘶哑喊出八字,忽然一声怒吼! 斗笠炸裂,真气席卷四周,流沙尽数被震乱! “杀!杀!杀!” 离筑歌状若疯狂,离刀刀刀狠绝!所过之处,沙丘尽数被毁!掀起遍地尘暴! “嗖!” 御剑而过,离筑歌抬眼看去,怒然大笑,一刀斩下,虚空一刀落下逼杀四人! “哼!” 一声冷哼,堂述古当中绿衣女子御剑,一剑横扫,挡去离筑歌一刀,反手一按,四周十丈飞舞黄沙被压在地下。 她看见了一个状若疯癫的人! “走!” 堂述古剑决一引,己剑势当先,荡开劲风,领着众人远去! 待得莫道凉、辟邪香见到刀光远胜数十里,身形一闪,御气而来,见得倒在黄沙中的离筑歌。 “我看见了他!我没有能杀死他!” 离筑歌低声嘶吼。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我也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幽暗的峡谷,他住在那里,峡谷壁上全是刀痕,后来我才知道这峡谷是他用刀砍出来来。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会让一个人五岁用刀斩石壁练功,他握刀的手与普通的刀客不同,他的手是弯的,也没有任何痛觉,在弯曲的部位上有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莫道凉、辟邪香沉默不语。 我可以和莫道凉一起替他追杀东方鼎力,但我们都没有这样做,东方鼎力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活在仇恨中,仇恨让他活着。 “我要杀了他!啊!我要杀了他!” 离筑歌猛然跃起,高十丈,莫道凉随身跟上,一手压下即将抬起的离刀,剑指点在离筑歌的眉心。 瞬时,离筑歌气息散去。 莫道凉抱着他落回黄沙。 辟邪香打趣道:“让我好生羡慕。” “辟邪香,有些事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你是和我行走江湖还是回荒漠客栈?” 莫道凉看着黄沙尽头的落日良久之后,问她。 “有什么区别嘛?如果你死了,好歹我收尸会离你进些。” 辟邪香点头。 当我从死人壁下捡到他的时候,就注定了以后的日子。江湖?在这在那有什么区别嘛?有区别的只是人,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有时候真的希望他能待在荒漠客栈,就像我养的那条狗一样,离不开我,但他是人。我想占有他,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我就想下决心杀了她。我知道他不会和我养的那条狗一样陪着我,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高筑歌醒过来,将离刀放回腰间,跑到远处捡回破碎的斗笠用绳子捆着。 他走了,往黑石岗那里走。 “你去哪?” “黑石岗。” “去哪里干甚?” “杀人。” “东方鼎力,极西之地的绝顶高手刀客。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你现在去现在死。” “哈,不去杀就永远杀不死。” 高筑歌顶着风,在黄沙上留下脚印,弯弯曲曲,天色只是在远际留下暗红色。 莫道凉呼吸一窒,内息紊乱。 他在江湖上最后一道身影,也是在只留下暗红色的天际下。江湖是什么东西,他消失的时候问自己,问着问着,发现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没什么好眷恋的。 江湖是水旁,血和水一样,都可以喝,都可以流。江湖就是血水。怪不得江湖叫江湖。最后只当是自己死了心而已。 “我们走。” 辟邪香走在了莫道凉的前面,她来领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见 汉子合上书,看向湖中那手指一指便有一条鱼被擒住的老头。 “你抓这么多条鱼干甚?你要在这晾咸鱼嘛?” 汉子走到车厢旁边,将书放回了车厢内,大声朝着用元气禁锢住五六条大鱼的老头喊道。 “嗯?” 老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黑点,他手指一指,那个黑点被他抬了起来。 一头黑发垂在水面上,头上的水正沿着头发落在水面上。 老头看着离自己有数十丈远的疑似死尸的黑点,手指一点,那死尸就来到了他的身前。 掀开头发一看,老头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老头带着五六条大鱼和这句死尸回到了岸边。 汉子看见了死尸,说道:“你接一个死尸回来干什么?不够晦气?” 老头说道:“这是老熟人。” 汉子闻言绕道死尸身侧,揭开头发,说道:“噢,书院的七十三先生。” “这是你的老熟人。” 汉子纠正了一下老头的说法。 老头不可置否。 死尸被放在了岸边上。 “一身的水,得晒晒。” 老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这可怎么晒? “唉。” 老头叹了口气,手指指天,霎时间,乌云散开,满目晴天。 汉子捡起那些大鱼,随后从车厢后取下以前打磨好的香料,准备做咸鱼。 “挺好,开太阳了好晒咸鱼。” 汉子顺势坐在了死尸旁边,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开始接杀鱼。 “他身上怎么有这么大一个牙印?难道食人恶子历经千年未死?” 汉子偏过头看了一眼说道:“这么大一个肉坑?啃得不轻啊。” 老头面色铁青,食人恶子未死一件事足以让天下惊骇。 “看来,我们得去多走走,找到食人恶子方可!” 说完这句话,老头手指虚按,点住了死尸的数个穴位,死尸猛烈咳嗽起来,嘴中咳出清水来。 老头说道:“这孩子倒也是运气好,皇家部分气运、天坑黑滴、《道裂》、漠北军气运集于一身。他啊,想死都难死啊。除非唐国被灭,漠北军覆没。” 过了一会儿,汉子将涂满香料的鱼挂在了车厢后面,对老头说道:“你走不走?你想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见到你?你这张脸可是难让人看的。” 老头应了一声,走进了车厢。 汉子拿起马鞭,吆喝一声,驾马远行。 “咱啊,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食人恶子的行踪。” 老汉坐在车厢中,翻出一本秘籍,那本秘籍确实吴钩早先间得到而被林子无付之一炬的《人术秘要》。 这片山脉久违炽烈的阳光。 热辣辣的太阳洒在死尸脸上。 消失在湖畔边的老汉竖起食指朝后一指,死尸咳嗽几声,醒了过来。 在死尸旁边有一个用鹅卵石围起来的小水塘,水塘里养着一条大鱼。 吴钩的眼睛被炽烈的阳光晒得难受,他此刻口干舌燥,身子虚浮,只能艰难的翻了个身,一头栽在了小水塘里。 “咕咚咕咚。” 吴钩大口吞咽着水塘里的水,其中不少泥沙也被他吞入肚中。 等吴钩肚中喝下去得水倒吐出来时,他才停止下来。 他轻轻一动肚子里就传来晃荡的水声。 昨日夜里他原本想要找一个山洞调养生息,却不想之前为了搏杀老媪和逃跑激发出潜力之后,刚走了百余步,身体脱力,滚落山脚落入了湖中。 吴钩喝下了水,直觉体内一股烈火在灼心烧胃,眉心之间晕晕乎乎,他盘腿而坐,想要用体内元气行走经脉,让自己恢复部分体力。 以他现在的体力,就连旁边的那条鱼都杀不了。 双目微闭,双手互抵左上右下,指天落地。 随着吴钩的气息稳定悠长下来,可以渐渐听到吴钩体内传来的奔腾入海的声音。 “风柳云过处,人迹剑无痕。” 一声诗号长吟。 踏风而来一男子,却道男身女貌,转眉低笑处,钩人魂魄。 风柳蘅出现在了湖畔中,当他看到湖畔坐着的是吴钩,微微一笑,再见吴钩身上的破烂衣裳,以及无法遮掩的肉坑,颇为嫌弃的嗞了一声。 “罢了,先前就过你一次,这次就帮你一次。人情啊,可是最难还的。” 风柳蘅看了一眼小水塘将要干涸的大鱼,飞掠到山丘上砍下几个枝桠干柴,开始在湖旁胖给吴钩烤鱼。 这次吴钩在骷髅山所得的那一道刀意,虽然被他用来搏杀老媪,可那凌厉的刀意在体内诡异的元气和功法镇压下,依旧在他心脉处留下一个刀痕。 这刀痕让吴钩欣喜若狂,刀痕当中凝聚有微弱刀意。 不敢这刀意吴钩可不敢轻易试探,若是撕开一道口子,这位微弱刀意能将他心脉瞬间撕碎。 吴钩让神思慢慢观摩刀意,待他刀意临摹完毕之后,他心脉上的刀痕就不足为惧。 这一观摩刀意,就是一日的时光。 待斗牛之光照耀湖面,湖面波波粼粼时,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浊气将他身前的鹅卵石震开,那些噗通掉入水中鹅卵石上布满了细小的刀痕。 “唉,为了等你这口浊气,可是等他日下月升,连着烤鱼都凉了。” 这一番话惊动了吴钩。 吴钩反手抽出腰间的横二刀。 “当。” 他忘了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软绵绵的收握不住横二刀,让横二刀掉在了鹅卵石上。 “你想杀你的救命恩人吗?” 风柳蘅看无力倒在地上的吴钩,拿起篝火架上已经凉掉的烤鱼走了过去。 吴钩抬起头来接着微弱星光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他道:“原来是你啊。” 风柳蘅将烤鱼递给吴钩,吴钩接住烤鱼,咬了一大口,狼吞虎咽只不过一小会,五六斤的大鱼被他吃完啦。 “呃!” 吃得太快,就会被噎着,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理。 这不,吴钩就噎着了那里不断打嗝,不过噎着总比没有吃的强。 吴钩连喝了几口湖水,又走到了湖畔旁的林子里方便了很久,待他走出来时,风柳蘅还站在原地。 吴钩此刻才注意到,风柳蘅的脚步没有沾地。 似乎自己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脚都没有沾地。 “多谢!” 吴钩对风柳蘅行了一礼,风柳蘅说道:“你被什么人追杀?身上的伤痕仿佛是被人咬掉的吧。” 风柳蘅看看吴钩身上的伤势,身上就起了鸡皮疙瘩,那伤势让她觉得很恶心。 吴钩看看自己的伤势,索性将自己破烂的上衣撕掉,问风柳蘅道:“你可有干净的布料?” 风柳蘅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吴钩,吴钩从破烂衣服里找到宽星河给他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再用风柳蘅的手帕一包扎,此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无碍了。 “风兄,你为何在此?” 吴钩想着夜色已黑,只得在这湖畔暂时歇息,便随口问了风柳蘅一句。 风柳蘅说道:“这倒是我要问你,你已经是书院七十三先生了,理应在书院研习,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山脉当中?莫非你也是为了骷髅山的事才来此?” 吴钩坐在了一个巨大的鹅卵石上,他看着风柳蘅说道:“这倒不是,书院只是让我来游历而已,路上遇见高手才变成此等模样。” 四周风呼叶响,吴钩暂得歇息,心中畅快,与风柳蘅闲聊倒也高兴。 “噢?不知是谁这么大胆敢动书院的先生?” 吴钩坐着的鹅卵石很大,足有一个人高,风柳蘅剑指一划,在鹅卵石上画出一块平整干净的剖面然后在那坐了下来。 看见这一幕的吴钩,看着风柳蘅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落魄的模样,假装咳嗽了几声。 “我也不知道。” “让我猜猜,在金帐王庭敢动你的人最有可能是两种一种是金帐王庭的军方,一种是巫师。啊,不对,应该是三种,还有那菩提寺的诸成和尚。” 这风柳蘅倒不是白痴,一猜,就中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钩不想谈及自己之事,转移话题问道。 “这可不能告诉你。下次你遇见许少青可以去问他,他或许可以回答你。” 风柳蘅继续说道:“骷髅山一役你没去?据我所知骷髅山一役原本是邀请书院曲长歌先生前来的,再加上骷髅山隐藏的那两柄刀剑也足够吸引人。” 随着风吹过来的还有风柳蘅身上的香味,他身上味道类似于桂花香。 吴钩偏过头,避开风口,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去?那两柄刀剑可是绝世高手的武器。” 风柳蘅脚尖一点,点在被风吹过来的树叶上,再踏出一步,另一步踩在风中的另一片树叶,他说道:“那两柄刀剑去再多的人都没有用,除非是绝世高手出手。如果没有绝世高手,能拿到那两柄刀剑的也就只有两大山庄的弟子。” 闻言,吴钩看向身后的风柳蘅,却发现风柳蘅此刻踏风而去,潇洒极了。 不过风柳蘅虽然走了,他身上的桂花香还在吴钩面前萦绕。、 吴钩伸出手来扇扇风想要驱散那桂花香,发现于事无补,干脆躺在了巨石上,他都忘了自己上一次睡安稳觉的时候是多久前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唐唐唐 吴钩打了个哈气,翻了一个身,原本快要睡下了,却事上心头。 白格山当中所藏的是自极南之地传来的关于佛教起源的《废土》一书,这本书按照地图上所示标的是白格山。 可自己身上地图丢失,虽然自己记得地图全貌,可此刻自己所在的湖畔并不在地图上,他自己也不知往哪里走。 “早知道自己就先问清楚,看风柳蘅知不知道白格山在哪?” 吴钩念及此叹了口气,方才自己只是一味想知道风柳蘅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见过风柳蘅的天门全武,这样的修术让他惊骇,居然能模拟出天门开阖凝结成天门,且每一道天门代表着一种兵器,一道修术。 吴钩没有自信凭借自己的力劈华山的蓄势刀意能否击败风柳蘅。 临摹天道,太可怕了。 不过让吴钩感到忌惮的却不是风柳蘅,而是那位落于风柳蘅一位的许少青。 似乎在很多人的言语中,许少青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卿环山、卿黄山这两者自己又有没有什么联系呢?毕竟只差一字而已。 吴钩很想见识一下传闻中许少青的剑化青天和翻云覆雨手,按着李清栏和吴钩所说,就算是许少青和风柳蘅交手,许少青的绝招都没有使出,风柳蘅这才能够胜许少青一位。 这让吴钩对于这个人十分忌惮,因为许少青隐藏过深了。 “罢了。” 吴钩再打了一个哈气,侧卧而睡,将横二刀抱在了怀中。 第二天午时,练了早息吃了午饭的吴钩手提横二刀朝着昨晚风柳蘅走的方向走去,如今之计只能找到风柳蘅,自己才能知道白格山在哪? 可这片山脉绵延千里,就算是知道了方向又如何的? 山中草木幽深,无奈之下,吴钩只能将横二刀当做是开山刀,走一步砍一步的草木。 就这样,一个时辰他都还没有翻过一座山头,他也想过以修术在林间跳跃飞掠,可毕竟是人生地不熟,万一当中隐藏有高手被自己惊动,起了歹心,免不了一番大打出手。 所以吴钩只能靠两条腿走路,这样走是极慢的,这里的草木茂盛的让吴钩看不清前路到底是什么。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就当吴钩快要爬上山头时,远处的草林中响起了大喊声。 吴钩心中一紧,握住了手中的横二刀。 “干啥子噢!” 随后草林中一阵响动,一个和吴钩差不多高的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钻了出来,他头发上皆是那些草木碎屑。 “你干啥子呢?” 吴钩退后了一步,横二刀往身侧一开,准备随时拔刀。 “你是唐人?” 吴钩听得出来人的话是大唐川黔一道的口音,用唐语一问。 那来人停下来准备逼上来的脚步,他打量着吴钩道:“诶呀呀,你也是唐人啊?” “是,我是黔西道的。” “噢!我晓得,我晓得。那不是老乡蛮。” 来人听到吴钩说自己也是大唐黔西道的,高兴的不得了,原本就不俊朗的脸笑的挤成了一团。 “诶呦喂,我说嘛,老天爷不会这样无情无义的,就把我一个人丢到这起不管我了,快快快,快坐!” 来人伸手把旁边的杂草一卷,然后一扯,铺在地上,铺成了一张草毯子。 吴钩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热情,警惕的跟着来人一起坐了下来。 “我和你讲嘛,我叫唐唐唐,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三年喽,你说嘛,这里啥子东西都没得,就只有这些草木,我在这里都快憋死了。好久没见到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喽。” 来人搂着吴钩开始大吐苦水。 听完来人的苦水,吴钩说道:“这里如此偏僻,当中又有隐士高手,你怎么来到这里?” “唉,别提喽,我就是年轻气盛,小时候路过黔西道晓得有人为非作歹,我就把他们杀了起,结果被家里头晓得了,罚我不准出门。我憋不住,闹了好几次,结果家里头老头子发火了,就送我到这里来,看着后面那块田地。” 说到这,来人垂头丧气的说道:“早晓得我那时候就老实点喽,不闹不好蛮,要是不闹我现在估计在家里吃香喝辣的。在这里,只有野味可以吃,吃来吃去都吃腻完喽。” “我听你说的,好像是你家里是大门大户啊。” “是噻,大门大户。唐门,你晓得不喽。” 吴钩恍然大悟,唐门,怪不得这个人叫做唐唐唐。 唐门位于川黔道,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毒药大家,擅长暗器箭弩和杀人无形的毒药。 大唐边军的箭弩有大部分都是唐门负责督造和改进。 吴钩在漠北军的时候见过唐门掌门唐无彩。 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吴钩和这个唐唐唐的关系瞬间拉近了,他稍微放下戒心,说道:“唐门掌门唐无彩是你的师父?” “唐无彩啊。” 唐唐唐摸了摸身上,听到这三个字不太自在,但还是说道:“唐无彩是我家老头。” “你是唐家少主?” 吴钩心中一惊,他不惊讶于在江湖上少有人招惹的唐门的少主居然藏身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是咯。对了,你啷个晓得我家老头名字嘞?我家老头子在江湖上只有诗号嘛,叫做擒龙控鹤手无敌,春来花香死不瞑。很少有人晓得他真名字。” 吴钩站起身来,对着唐唐唐拱手说道:“我乃漠北军军法官吴钩。” 说完自己的身份,吴钩又说道:“令尊前些年来押送一批箭弩来漠北,我有幸见过一面。” “吴钩,听着这个名字耳熟嘞。我想想哈。” “我想起了了,好像那次送箭弩的时候我站在我家老头身边,林大帅说过你,说你是他的徒弟。哦呦呦,真的是开心哦,见到了大唐战神的徒弟。” 唐唐唐彷如看见了什么稀奇玩意,扯着吴钩从头到脚,从前到后好好的看过一遍。 两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熟人就这样在这里聊开了,毕竟作为箭弩督造和漠北军的往来十分密切,吴钩作为军法官知道这样的关系切莫出现任何意外。 再者说,吴钩想让唐唐唐给自己指路。 两人聊了半天,唐唐唐问道:“你啷个回到这来嘞?” 吴钩略一思量,依着他对唐门的好感,半遮半掩的说道:“我今年考入了书院,成为了书院的先生,我老师和师兄让我来这边找点东西回去。” “诶呦呦,你是书院先生喽啊!了不起哦!” 唐唐唐竖着大拇指对吴钩称赞起来,然后转念一想,悄咪咪的对吴钩说道:“你看你是书院的先生了,你能不能带我走啊。” 吴钩疑惑道:“我带你走,这里你不能走吗?” “走是可以走,但是嘞,如果说你带我走,我家老头子就没得话讲了,要是我自己走嘞,得抓回来。” 这番话,正中吴钩下怀。 吴钩说道:“我带你走这也可以,但是我得先去白格山。” “白格山啊,我晓得,我带你走,我比你熟这边。” 唐唐唐高兴的从原地蹦了起来,忙不迭的他又转进了林子里去。 “你等等等我,我拿点东西!” 唐唐唐的影子如同浮光掠影在吴钩面前消失了。 吴钩看过唐无彩施展唐门独家行脚修术浮光掠影,满目都是浮光,所感所念之处皆是他的影子。 过了一会,唐唐唐从林子中钻出来,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裹。 他说道:“这里面都是这几年我待在这里找到的种子,我得带回去!” “走喽,出发!白格山!” 一百一十九章 荒漠客栈 唐唐唐被唐无彩押送到这里之后,唐唐唐在这里过上了他口中惨无人道的日子。 与野兽为伍,与山风明月为友,以自己和自己说话为乐趣。所以唐唐唐的话特别多,一路上都是他找吴钩说话,吴钩从未主动挑起过话题。 吴钩先前一人赶路时也厌烦身旁无一人说话,苦闷极了,此刻唐唐唐的说不完的话,却又让他颇为怀念先前的日子。 他啊,有些贱皮子。 吴钩想起了李清栏说自己的话,细细一想,似乎是这么回事。 “我和你讲嘞,这片山脉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人也都有,我平时闲的无事我就在四处逛,这方圆百里的东西啊我都了解的很清楚。” “你别看着我那里是草木幽深,但是啊在其他地方,有人的地方啊,那打扮的跟个仙谷一样,哦呦呦,里面还有仙子嘞。” 吴钩跟着唐唐唐走,倒也没有那人高的草木遮眼,前路难行了。行的速度快了起来。 “从这里往前走呢,是一个叫做荒漠客栈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树屋,是方圆几百里里面最大的客栈,很多人啊都在那里面换东西。” “我们这嘞不像是外头,用金子银子来买,我们都只是用自己的东西换别个的东西,只要觉得值得就行了。我以前啊经常制作些解毒的药啊或者是毒药啊来这里换吃的。” 吴钩发现唐唐唐的脚步奇快,且每一步踏下都颇为玄妙,似光似影,自己曾经想要靠近他,却发现自己永远都和唐唐唐拉着一段距离,让自己无法触碰到他。 这样的身法十分奇怪,吴钩虽然刀法和刀意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却偏偏这步伐是他的弱项。 吴钩只能用最粗浅的行脚技法快行,两人到了天黑的时候就已经走了百里。 “我看你修为挺高的啊,也应该是专气境界吧?” “是啊,我现在是专气上境,还差些都可以到致柔喽。” 唐唐唐停下了脚步,低声对吴钩说道:“我们到了荒漠客栈,你到那里不要多说话,跟到起我就行喽,对于外人,他们是十分排斥的。” 吴钩点头,下了山头,往山谷里面走。 从山腰上吴钩听见了潺潺流水之声。 唐唐唐说道:“荒漠客栈就在前面的山谷里。” 吴钩顺着唐唐唐指的方向一看,惊呆在原地。 山谷四周长着六棵硕大的古树,一棵足有十余人,不,应当是二十余人相拥般大小。 六棵古树枝丫相拥交错,悬空与山谷的溪流和山谷前方的瀑布上,整个山谷都被其笼罩。 枝丫上建有木屋十余,大小不一。 而此时月亮攀上星空,两人走到了山谷里。 吴钩抬头一看,却发现月光下,似乎有一个棺椁,而且好像在月光当中沉浮? 他低声问唐唐唐说道:“唐唐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棺椁?” 唐唐唐被他这一问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捂住了吴钩的嘴,压着声音打着摆子说道:“千万莫去说那个棺椁,这是荒漠客栈的禁忌,谁说就谁死。” 吴钩见到唐唐唐这般模样,连忙点头。 唐唐唐这才松开了吴钩的的嘴,他长舒了一口气,行脚修术施展,只是两三步就跳上了荒漠客栈最下面的房间。 吴钩再看了一眼那位于六棵古树最上方的棺椁随后赶紧跟了上去。 月升之后,所有房间都亮起了灯光。 在这山谷当中颇有意境。 吴钩走进最下面的房间,发现那房间十分宽旷,单是座椅板凳就了十余套。 其间还有数人在那里喝酒聊天。 吴钩细瞧了那些人几眼,那些人身上有很重的杀气,甚至不弱于自己这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军。 “诶呦,小糖糖带新朋友来了?” 在屋子二楼,一块写着荒漠客栈的牌匾下,身材丰腴俏女子轻声笑了起来。 吴钩寻声望了一眼,只见那女子眼中带媚,嘴角带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情,与李清栏完全不同的风情。 可以说那个女子一举一动都是绕指柔情,媚人心魄。 吴钩感觉低下头,他不敢再多看两眼。 唐唐唐笑嘻嘻的对二楼的女子说道:“香姐姐,这是我朋友,我带他来你这里歇歇,一会就走了。” 被唐唐唐称呼的香姐姐跃下二楼,落在了吴钩身旁,她打量着吴钩,神色带媚,对唐唐唐说道:“你带的这朋友是书院的先生吧?还是一位大将军?” 吴钩被香姐姐这一句话惊的向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横二刀。 “呵呵,想拔刀嘛?” 吴钩发现此刻自己的刀拔不出来,就连蓄在眉心的刀意都无法凝聚。 大骇之下,吴钩速速退出了小屋。 唐唐唐赶紧上前挡在了吴钩和香姐姐中间,唐唐唐笑嘻嘻的说:“是啊,香姐姐,我告诉你啊,我让他带我走,这样我就不用被我家老头再抓回来了。” “你要出去了?以后记得想姐姐啊。” 香姐姐走回了二楼,坐在了荒漠客栈的牌匾下,笑着对吴钩抛了一个媚眼。 唐唐唐放下心来,他把吴钩拉进了小屋。 他说道:“只要你不坏了这里的规矩,就不会有事的。” 唐唐唐拉着吴钩坐在了靠窗的位子,然后把包裹去看下来,从包裹当中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 “香姐姐,我马上走了,这些瓶瓶罐罐我留给你了,还是和以前的用法,但这些效用强上了很多,要记得用我教你的方法稀释一下。” 香姐姐在二楼算着账,听见唐唐唐叫她,放下笔,将手中,是的是隔空取物,嗖的一声,那些瓶瓶罐罐就消失在唐唐唐的手上。 “还是老样子?” 一个从后面端上一盘炖肉的小丫头将炖肉摆在了其他桌,然后走到唐唐唐身旁问道。 唐唐唐悄悄看了香姐姐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耳环,悄咪咪的塞进了小丫头的手中,唐唐唐说道:“小丫,我要走了,这个我送给你。” 小丫头唐摊开手一看,不屑地说道:“切,就一个破玉耳环,还是只有一只的,谁稀的要。” 说完小丫头就往后厨走了,手里惦着唐唐唐给他的耳环,嘟嘟囔囔道:“平时就扣的要死,现在送个耳环都还是独只的,我看这都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捡来的。” 小丫头举起手就要将这只耳环丢出去,可举起手却顿了下来,她还是将耳环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小糖糖,你可真没出息,送礼物给小丫头还在我面前躲躲藏藏的。不过为什么只有一只?” 香姐姐千里传音,这句话只有唐唐唐才听得清。 正环顾四周观察环境的吴钩听见唐唐唐嘿嘿的傻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嘿嘿,没得事,没得事。” 唐唐唐笑着对吴钩摆手说自己没事。 吴钩低声问道:“这个荒漠客栈可知道是什么来头?” 方才唐唐唐口中的香姐姐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来历,这让吴钩对这个香姐姐怀有一份莫名的恐惧。 唐唐唐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传闻荒漠客栈已经有了不知若干年了,在这片山脉里面无人敢惹,我也是很偶然一次才发现这个地方。” “以她们的口音,似乎是唐人?” “是啊,她们说的是唐语,你看荒漠客栈那四个字也是唐文。” 吴钩顺着唐唐唐指的方向看去,牌匾上荒漠客栈这四个字确实是唐文,但是确实现在很少使用的篆文。 “啊!” 吴钩眉心一阵刺痛,他体内元气镇压不住,震开了附近座椅。唐唐唐身形急退十余丈。 唐唐唐间吴钩眉心间浮现出一道刀影。 “奉天之令,镇压万物!” 吴钩怒吼一声,运转功法,却发现功法运转受碍滞。 其他桌的人见状,纷纷往身侧躲去。 在写账本的香姐伸手往后一抹,吴钩身上的一股莫名牵引力陡然消失。 吴钩此刻终于镇压住体内元气,眉心间刀影渐渐黯淡消失。 喘着粗气的吴钩跪倒在地上,他不敢再抬头,此刻他浑身是汗水,豆大的汗水打湿了地板。 “没事吧?” 唐唐唐扶起吴钩,吴钩摇头说道:“无事。” “小糖糖,你把座椅板凳摆好吧。” 香姐姐发话了,唐唐唐把吴钩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将被吴钩震开的座椅板凳全部摆好。 吴钩用眼睛余光再看那荒漠客栈四个大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用眼神轻瞟都不为之过。 “诺!你们的菜。” 唐唐唐刚摆好座椅,小丫头端着一盘炖肉摆在了桌子上。 “小丫头,去给这位书院的先生拿一件衣裳,光着上身很不雅。” 香姐姐发话了,小丫头回道:“姐姐,没有合适的怎么办?” “随便找个就行了,只是遮着而已。又没让他们穿的多好看,又不是骑大马娶媳妇。” 小丫头想了想对唐唐唐说道:“你还留着一套衣服在这,给他穿。” 唐唐唐忙不迭的答应。 吴钩在旁说道:“我先下去冲一下,身上的汗黏糊糊的。” 第一百二十章 心疑 吴钩从屋子里跳下,迈步走进溪里,用水冲洗身子。 心事重重的吴钩悄悄抬眼看向在月光下沉浮的棺椁,此刻他不敢多看,只是用余光瞟瞟,方才那块牌匾就让他体内功法不受控制,这个神秘的棺椁就不知道能够牵出什么祸乱了。 “得回去问问师兄们,看看这荒漠客栈到底是什么来头。” 吴钩自说自话,他身上有股臭味,自从到了漠北之后就在也没有好好洗过澡了,最多只是在小湖畔用布擦擦身子。虽然之前自己掉入了湖中,可是奈何,自己只是跑在那里,然后就在那晾干了,身上带着水腥味。 拾摞好自己打结的头发,吴钩回到了荒漠客栈当中。 在他凳子上摆着一件长袍,吴钩把长袍披在身上,对真正啃着肉的唐唐唐说道:“你这衣服倒挺合身。” “恩恩,快点吃,吃完了就赶路吧。” 吴钩看向唐唐唐说道:“今晚不在这歇息嘛?” 唐唐唐咽下一块肥肉,说道:“这不是我没什么东西能够在这里换了嘛。我那些瓶瓶罐罐只道是临走的时候送给香姐姐的,又不是换。” 吴钩点头,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剩下的就只有宽星河给他留下的两瓶药。 一瓶外伤,一瓶内伤。 外伤被他用掉了四分之一,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敢用这两瓶药来荒漠客栈换个一夜住宿。宽星河的炼制的药效果奇佳,副作用也大,在生死之际吴钩丝毫不在意那些副作用,就拿那瓶外伤药来说,自己用了之后奇痒难耐,可伤口却并无大碍,自己在湖中泡了这么久,那块肉也没见溃烂不是? 这锅炖肉不知是什么肉,炖的烂香,入口即化。 唐唐唐用筷子捅了捅骨头,吸掉了骨头里面的骨髓,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吴钩轻轻拍了拍肚子,他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也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 “香姐姐,我们走喽,下次再见哈!” 唐唐唐对香姐姐告辞,香姐姐头也不抬的说道:“以后啊,在江湖上碰上了大麻烦,解决不了,来我荒漠客栈,可保你一命。” 点着头的唐唐唐看了一眼后厨的方向,没有看见小丫头。 唐唐唐耸耸肩,带着吴钩走出了荒漠客栈。 两人行远了,吴钩才对唐唐唐说道:“你好像是喜欢那个叫做小丫头的女孩?” “啷个可能嘛!我只是看她长的小,可怜她了嘛。啷个可能喜欢她那。” 唐唐唐否定了吴钩的问题,至于是不是这样,只有唐唐唐自己才清楚。 待走远两里外了,吴钩回头,发现这里还能看见在月光下沉浮的荒漠客栈的棺椁。 “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荒漠客栈最上面会有这样神秘的一个棺椁,看上去似乎是在月光里面沉浮。” 唐唐唐举着火把,带着吴钩沿着河岸走,他听见吴钩的问题,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喃。我都是偶然碰见这个荒漠客栈的。我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 说到此,唐唐唐倒是想起来自己父亲带自己来到这里时,消失过一天,说是去见见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荒漠客栈。 在这里隐藏的人太多了,唐唐唐也不能确定。他只记得他父亲后来出现的方向一直走过去,就是荒漠客栈。 “对了,为什么你父亲要让你来这里守着你说的那块田地?” “那块田地啊?那块田地里面有两种东西,是我们前几辈的先人发现的,一种是天下剧毒,一种是能克天下大多数的毒物。我们唐门嘞,以前在那里取过种子回去中,陆陆续续种了好几十年发现每次一种都种死喽。” “后来干脆从家里头挑选修为厉害的子弟在那里守到起,一看到它们成熟了,就地把它们制成药。我嘛,就是相当于被发配到这里了嘛。以前好歹是两三个人,我就是一个人。” 吴钩闻言拉住了唐唐唐说道:“那你这么跟我走了,那两种东西怎么办?你父亲怪罪下来,你不是还得回来?” 对于制毒世家的唐门,唐唐唐说的那两种东西有多重要吴钩心里清楚。 若是自己就真的这样带走了唐唐唐,唐门再大度,也难免与漠北生出间隙。 “你放心喽。我在这几年不是白待的,我好歹也是号称唐门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噻。我早就晓得啷个把他们移栽到其他地方了。我还做了好久的试验,有咯百分百的把握。” “要不是他们来取药都是两年一取,我去年就跟到起他们回去了。” 唐唐唐拍着自己的胸膛,他敢打包票,保证自己对那两种东西的移栽有百分百的把握。 吴钩听唐唐唐说完,心中稍稍安定,如果真是如此,那吴钩带走唐唐唐也并无大碍。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走呢?” 听到吴钩这句话,唐唐唐跳过一块石头,让吴钩小心脚下实话的青苔。 他说道:“不是怕我家老头子了嘛。他说的话,令行禁止。他没说让我走,我咋敢走嘞?你嘛是书院的先生,我家老头对书院还是很尊敬的,如果是你带我走,那就没得撒子问题了。” 两人说这话,走到了溪流的下流,此地离荒漠客栈也有七八里地了。 唐唐唐在附近找到些柴火烧起了篝火。 “今天就在这歇息了,白格山远很,也不是一天两天赶得到的。” 吴钩点头。 唐唐唐笑嘻嘻的在附近取了草,随便一铺,铺成了两张草垫,在在篝火里加了柴火,就这样睡了。 估计这是他这几年睡的最高兴的觉。 吴钩见唐唐唐睡着了,取下腰间的横二刀将其竖在一旁。 他长呼了一口气,想起方才自己功法居然失效,心中有些不大高兴,原本他以为自己这套功法,应当是世间最上乘。 却想不到败给了一幅匾额。 “早知道就不学它了,一块匾额就能将我拿捏成这样。” 吴钩轻叹了口气,语气当中有些懊恼。 虽是如此,可吴钩还是盘腿练息,再琢磨琢磨自己的功法。 ······ 李清栏放下了笔,这本书她抄好了一半,后天她就能将这本书尽数抄完。 抄了两三个月她才抄好了两本书,算上快要完成的这本就当是三本。 她和子康说好了,抄完三本书之后就可暂时离院,至年三十晚回院。 其间有近半年的时间可随她处置。 她收拾好了纸笔。 出来天一阁藏书楼,关上藏书楼大门。 刚一转身就看见杜子周悄悄的走了过来。 “见过公主殿下!” 李清栏眉头一皱,依着现在的时辰,书院外院的学生也应当去歇息。 她说道:“既然你现在是书院的学生,那你称呼为先生即可。” “好的先生。” “你找我有何事?” 杜子周低声对李清栏说道:“先生,那日我回家时无意中听见有人说太子殿下的闲话。” “闲话?” 李清栏知道杜子周此人的才德,他在京城小有才名,更重要的是他家自曾祖开始便是有名的忠臣清官。 事关太子李丰瑞,李清栏不得不小心,褚宫事关大唐盛衰。 “是这样,他们所论乃是说皇上年事已高,近六十,而太子年盛,皇上又未见退位之意。” 接下来的话杜子周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清栏也只是听了这一句便知道杜子周说的是什么事。 “还有吗?” 李清栏问道。 “还说,太子与边军有过牵连。” 此言一出。 李清栏斥责道:“胡说八道!” 杜子周点头称是,随后他说道:“学生所言一事只是道听途说,只是怕众口铄金对太子不利。” 李清栏说道:“你回去歇息吧。” 杜子周点头,施礼后走了回去。 李清栏叹了口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作为皇上,自己的父皇活的确实太久了,依着太医院院正的话,他父皇的身子还能继续活过二十年。 二十年,那时候的太子也四十有余了,离老暮不过数年光景。 这一点对于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太子来说,是最可悲的事情。 众口铄金说的没错,可有些东西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李清栏对于自己的哥哥很清楚,雄性壮志,甚至年少时还曾说过自己要将金帐王庭驱赶出草原,让大唐不再受金帐王庭铁骑袭边之苦。 对于杜子周的担心,李清栏很清楚的知道,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她不愿意承认是否有这样的可能性。 “罢了。我走之后,随你们便吧。” 对于朝中的是,李清栏向来是有心无力,她最大的努力也只是改变自己不被外嫁的命运。 朝政,不是她能碰的。 这要是为什么李映生对她如此宠爱的原因。 太子、三皇子,至于他们如何拼死拼活,自己只能在一旁观战,决不能下场,也绝不可能下得了场。 李清栏很庆幸,自己现在成为书院先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再理辖朝中事。 接下来,自己就只需要处处走走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偶遇在漠北 同样是深夜,林饮歌和林冷月的日子不好过。 漠北深夜寒冷彻骨,在漠北待过的人都知道。而她们两人却行走在漠北荒漠当中,无水无粮,双手双脚被用铁链绑住,铁链上绑有圆石。 而两人一人一个巨石,与当初吴钩所扛的一般无二。 不过更可怕的是两人体内的修为被压制到了纳气境,林子无在她们两人眉心间留下的一道神念,让她们两人能够动用的元气寥寥无几。 按着林子无的意思是说要让每一丝元气都能够用到恰到好处。 “姐姐!” 林冷月一张小脸被巨石压得狰狞不堪,她看见身前的林饮歌打了个趔趄疾呼一声。 林饮歌身子弯下去了些,随后又挺了挺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没事。” 两人良久才能踏出一步,每一步的距离不大,不过寸余。 在两人身后的赵一看着艰难前行,一个白日只走了数里的她们两个,心中略起佩服之情。 自己练习修术从未如同她们两人这般痛苦,大帅说这是炼体,要让体魄无比强大。 赵一不由得想到了那位自幼就在林子无身旁的吴钩,他想不出经过林子无炼体的人体魄吴钩发挥出全部实力该有多恐怖。 兴许就是这样的炼体才能让吴钩在与叶小钗、柳苍鸣混战时破境。艺高人胆大,说的就是这样。 在漠北消失的背负巨石前行的奇观又回来了,时隔一年而已。 唯独不同的是,以前那位奇观漠北军上下都能调笑一番,现在的两位奇观可没人敢在她们面前调笑。 赵一奉命在陪同保护她们两人将巨石搬运至飞檐关,再从飞檐关扛回来。 依着她们两人现在的速度,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了。 “什么人!” 当赵一想起家中的那位阿花时,他感觉到有两股不弱于自己的气息疾速赶来。 赵一脚步一踏,使得是刘照传于他的登天梯行脚修术。 登天梯,一步登天。 他手中长枪一横,左脚虚踏地面,枪尖朝下,蓄势待发。 林饮歌和林冷月同样感觉到三股稍弱于自己的气息疾速赶来,但两人并未放在心上,踉踉跄跄的向前挪了一步。 “来者报名!” 赵一大喝一声,却未收到回音,虚踏地面的脚步落下,单手持枪枪出如龙,势同猛虎冲向那三道离自己只有数丈之远的气息。 “当!” 并非是两人,而是四人! 赵一逼近,看清了敌方人数。 他的一枪被其中一人用刀身给挡下。 赵一脚步交错一踏,单手持枪改为双手持枪,一杆铁枪瞬间弯曲。 “崩!” 随后赵一使出崩字诀,长枪崩直将使刀之人崩退数丈。 赵一双手一送,长枪离手快速刺上前去。 在朦胧月光下,林饮歌看见了一道微弱的剑光。 “左侧肋下!” 林饮歌出声提醒,快步奔向前的赵一脚步落下,随即轻跳起身,身子调转,右腿横扫自己的右侧。 “当。” 他这一脚踢在了剑上。 使剑的人借力使出一招仙女望月,一剑刺向赵一心口。 持刀的人一刀劈开赵一长枪,赵一悬空之中,左手成爪一股吸力将长枪拉回。 使剑的人终究快上一步,赵一不管不顾一枪直刺,倒是想着两败俱伤。 奈何使剑之人剑法高绝,剑势一改,黏连赵一的长枪而上,不仅卸掉赵一长枪之力,使其刺偏,更是长驱直入,逼向赵一的腋下。 使刀之人一步高跃,当头一刀劈向赵一。 赵一此刻危在旦夕。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林冷月看出两人所使招数,大喝一声。 尚有余力的林饮歌左脚将脚上铁链一卷,猛然用力将身后圆石挥出。 围攻赵一的两人听见巨石传来的“唔”一声,想要收住招数,侧身速退。 叶小钗剑身一转,由刺改拍,拍在了赵一腋下。 柳苍鸣手腕连转,一脚踹在赵一胸膛之上借力飞退。 赵一重重摔在地上。 柳苍鸣一脚踹在巨石上,身子反被震飞。 叶小钗见状,起身拧腰,借助腰腹之力抽出一掌拍在巨石上。 林饮歌情急之下为救赵一,此力为她全力施展,踢出之后,再无余力收回。 “咚!”一声巨响,圆石落地,可余力未消将林饮歌的左脚往前一拉,林饮歌脚步无力,向前一跨,身后背负的巨石压下。 “呔!” 林饮歌一声怒吼,双膀角力,右脚猛然一踏,跟上左脚一步,方才止住左脚无力之势。 “叶小钗,我是林饮歌。” 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闻言,便护住身后的莫问凉和许少青走进一看,发现确实是林饮歌和林冷月。 “妈呀。可累死我了!” 莫问凉顿时松了一口长气,将昏睡过去的许少青放在地上,自己往后一躺,喘着粗气不想说话。 “你们怎么到金帐王庭来了?” 说话的是叶小钗,他声音沙哑,语气当中带着疲惫。 柳苍鸣将手中长刀插在地面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骨头,骨头上还有一小块干肉。 “这是漠北。” 赵一爬起来走到躺着的许少青身旁,伸手一探脉搏,说道:“许少青怎么会如此?体内脉搏混乱,内伤如此之重?” 咽下干肉的柳苍鸣说道:“我们被金帐王庭和西域十八国的高手围攻一路逃命而来。” “他们为何要围攻你们?” 林冷月和林饮歌并没有放下身上的巨石,而是向前挪了三寸,气息稍稍安稳之后问道。 “我与柳苍鸣两人手中握有重器。” 杀人夺宝,江湖上最常见的恩怨来源。 “嗖!” 一声轻微的响动自寒风中传来,众人并未发觉,倒是柳苍鸣耳聪目明,他将手中骨头猛然丢出。 “咔嚓。” 骨头破碎,柳苍鸣握刀旋身而起,一击劈风斩浪挡下空中袭来的暗器。 “砰!” 柳苍鸣被一掌破开刀势,重重摔在地上。 “小心!” 林饮歌挣脱手中铁链束缚,怒吼一声,将巨石高高抛起。 她体内被林子无所设置的禁制被破。 实力恢复。 只见林饮歌双手往下一按,四周动静被其镇压而下。 林冷月同样挣脱束缚,将巨石上的大戟和长剑取下。 林饮歌冷眼环顾四方,双手一起,成托天状,将所有暗器尽数震开。 林冷月将大戟递给林饮歌随后护住已再无他力的众人。 赵一手持长枪,随时准备出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狗狗 叶小钗和柳苍鸣第一次看见了林饮歌全力施展实力的场面,一杆大戟肆意挥洒将追杀他们等人的高手尽数斩在她的大戟下。 浮尸遍地,满脸鲜血的林饮歌收回大戟,用自己的战袍擦掉鲜血。 这一战,林饮歌安然无恙。 柳苍鸣低头叹笑,果然是大唐武勋世家的嫡传,一身勇武有何人可挡?自己等人被他们追杀的丢盔弃甲,而他们也敌不过林饮歌的一双大戟。 在叶小钗的眼里,林饮歌的大戟绝不拖泥带水,招招必杀,是上好的杀人之术。 将杀人这一件事上升到了刚硬的优雅。 ······ 吴钩又运行功法一个大周天,呼出一口浊气,临睡前他有一个习惯,便是静听四周动静。 听了一会儿,四周安然无恙,吴钩给篝火添上大柴,准备躺下歇息。 刚躺下,吴钩便觉着四周有些不大对劲,至于什么地方不对劲,心中说不上来,只是自己的直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之前被折磨出了幻觉。 吴钩心中暗想,只得暂时不顾,心中提防。 晚上这一睡,唐唐唐睡得很香,吴钩只是浅睡了几个时辰,不敢让自己沉睡过去。 阳光洒在了唐唐唐的眼睛上,唐唐唐艰难的睁开眼,见四周大亮,翻了个身,口中嘟囔道:“天啷个么早就亮了,再睡会。” 他这番话落在了吴钩的耳中,吴钩立刻醒来过来,他环顾四周见并无大碍,便唤起了唐唐唐。 唐唐唐打着哈气伸着懒腰,睡意朦胧的半坐半卧的看向吴钩。 吴钩走到一旁的溪流旁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人精神舒爽了些。 唐唐唐还想躺回去,却被吴钩拉了起来,吴钩说道:“我们得赶紧走,这样好早日回到大唐。” 听到吴钩这样说,唐唐唐瞬间精神起来,自己跑到河边洗了个脸。 吴钩将篝火灭掉后,捡起地上还没烧完的火把问道:“往哪走?还得走几天?” “沿起溪流走上五六天就到了吧。” 唐唐唐喝了一口溪水,继续说道:“这溪水最后面回流到白格山下的一个小湖那里,走到小湖就走到了白格山山脚。” 吴钩点头,等唐唐唐洗好脸之后就准备启程,至于早饭,路上看见有什么吃的再吃吧。 “快走!” 唐唐唐刚起身,鼻子就嗅到了一股怪味,他心中一惊,催促吴钩快走。 吴钩莫名其妙的看着唐唐唐施展浮光掠影,自己急忙跟了上去。 “怎么了?” 两人疾跑当中吴钩闻道。 唐唐唐一脸焦急的模样,他说道:“刚才我闻到起狗臊味,我怕是那个狗道人的身上的味道。” “狗道人?” “嗯。他是这附近有名嘞坏人,最喜欢吃狗肉,久而久之身上就带着狗骚味。”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他不就是爱吃狗肉吗?” 唐唐唐叹道:“那是你不知晓得。他养了一大群狗,那些狗生性好斗,以吃生食为主。狗道人心情好,就抓一些野兽,心情不好嘛,就抓人。” “要不是原来我那里有剧毒之物,他不敢乱来,要不然我摸到起,他早对我下手咯。” 吴钩一脚踏在一棵大树树干上,身子一个空翻,脚步凌空一踏,踏叶急行。 “你怎么惹他了?” “我那时候刚来没好久嘛,看见有一条獒犬,我嘛好吃点肉,就抓来炖了。后头他找上门了,说是那是他才从外面找回来的犬王,用来配种嘞。要不是我家老头子嘿到起他了,那哈我就遭殃喽。” “后来,他还埋伏过我几次,都是我运气好逃出来喽。” 吴钩点头。 他脚步落下,脚尖一转,一个转身,看向身后有没有什么人跟了上来。 眼见没有什么人,他对唐唐唐说道:“我们身后没有人跟上来。” “不得行,我闻到他身上的狗味了,还在的。肯定是今天早上他出来找野兽喂他那些狗碰到起我们两个了。” 唐唐唐话音刚落,两人右侧的林子里就传来了一声狗叫。 这一身狗叫,让吴钩身子猛然绷紧,脚步更快,手中横二刀出鞘三分。 “我说嘛。赶紧跑!” “嘿嘿,狗崽子,想不到你的鼻子还是比我的狗灵,你别跑!还我的犬王命来!” 林子当中传来笑声,一个约莫是中年汉子的声音传来。 “还还还,还个粑粑给你。” 唐唐唐回他一句,又催促吴钩跑快点。 “他跑的没快,跑过他就行了。额啊!” 唐唐唐转过头来对吴钩说话,刚一转头,眼中就浮现出一道黑影。 黑影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唐唐唐的脖子。 唐唐唐避之不及,被黑影抓住了脖子。 “哈哈哈!” 却没想到真正的唐唐唐似乎是穿过了黑影的身子,唐唐唐大笑着伸脚踹在了黑影的腰上,险些将黑影踹下树下。 “小狗狗,你抓不到我类。” 唐唐唐大笑着往前跑,那狗道人哼哼冷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一圈铁丝。 狗道人追将上去,在树林中,六只狼狗正沿着他们几人的气味飞速追过来。 “狗崽子,看我不用我的铁丝找到你,看你往哪里跑!” 在狗道人的铁丝上,拴着有一个小石头,狗道人追上来之后,他盯着唐唐唐的双脚,就当唐唐唐左脚未落,右脚已起的那一刻。 他迅速将手中铁丝掷出,小石头在铁丝上一绕就将唐唐唐的右脚捆住。 然后在狗道人嘿嘿的笑声中,唐唐唐摔倒在树冠上,掉下树去。 “跑啊你,跑!” 吴钩出手及时,手中横二刀一道斩在铁丝上,将铁丝斩断,伸出刀鞘让唐唐唐拉住,他一脚猛踏在粗大的树干上,用力将唐唐唐掷出。 唐唐唐冲出树冠,对着身后的狗道人做鬼脸嘲讽道:“小狗狗你还是抓不到嘞!” 狗道人怒上心头,招数使出。 吴钩落在唐唐唐身后,横二刀骷髅山一役所临摹而来的刀意一刀斩出,数丈树冠被吴钩一刀斩的整整齐齐。 狗道人一招挡住吴钩的这一刀,却在飞舞的树叶中丢掉了两人的踪影。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媪 唐唐唐一路狂奔,也不知狗道人早就追丢了他们。 吴钩大喊了数声,唐唐唐却没听见,吴钩只能拼命往前追,但他行脚修术比不上唐唐唐,差点就跟丢了。 无奈之下,吴钩只得拔出横二刀,横劈一刀,刀气逼杀向唐唐唐。 唐唐唐听到耳后传来声响,跨步向前,右手藏于左腋下,左脚点在右脚上,身子斜飞而出,一道寒光闪出。 “叮!” 那点寒光被击飞,唐唐唐站稳身形,左手拈花,寒光又被他收回怀中。 “别跑了!” 吴钩高声大喊,唐唐唐这才听见。 等着吴钩气喘吁吁的跟上来,唐唐唐说道:“你啷个跑的弄过慢?” “我。” 吴钩深深的吸了口气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是你跑的太快了。” 唐唐唐看见自己身后有一个大枝丫,往后一躺看着双手撑在膝上喘气的吴钩。 说道:“也是噢。我家的行脚修术在江湖上可是一绝啊。” 吴钩摆了摆手,继续喘着气,他可没有多余的气息说话。 唐唐唐说道:“嘿嘿,嘞个狗道人还是追不上我们。” “你啷个气息这么悠长?几乎是我的一倍啊。” 唐唐唐发现吴钩的气息很悠长,觉着奇怪,他的气息比自己悠长,却跑不过自己。 “是你跑的太快了。” 吴钩的气息渐渐匀了过来,他直起身子说道:“我曾经碰到卿环山的莫问凉,他的咫尺天涯应当是与你不相上下。” “你说嘞他啊,他还行哈。单纯就是跑得快,要是比谁跑得快些,那肯定是他噻。不过,他只是跑得快,打架嘞时候比不上我老唐家的浮光掠影噻。” 对于唐唐唐和莫问凉两人之间的行脚修术谁更强的问题上,吴钩也不知晓。 反正他们两人都比自己跑的要快。 “好啦没?好了,那我们下去走路喽。” 吴钩点头,两人又沿着溪流徒步前行。 就这样行了几日,两人终于走到了一处湖畔。 这处湖畔不大,一眼望到边,也可以称之为大一点的池塘。 唐唐唐一脚将脚下的石子踢到了湖中。 吴钩看湖畔四周都是低矮的灌木围绕,便对唐唐唐说道:“这里应当是附近野兽的饮水点,我去设个陷阱,看能不能抓到几只大点的野兽,这几天吃鱼有点腥了。” 唐唐唐听吴钩这般说,连连点头,他向来不喜欢吃鱼,要不是为了赶路方便,他才不会和吴钩连吃好几天的鱼。 听到能吃其他肉,唐唐唐舒坦的王侯一躺,丝毫不嫌脏的躺在了湖边,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别提多逍遥。 唐唐唐躺下的位置刚好正对白格山。 他瞧着白格山,瞧了半天没瞧出什么变化来。 等吴钩埋好陷阱,他偏过头对吴钩说道:“这座山没囊子奇怪的,不过有些高,看上去也有个几百丈吧。要是现在凭着我们两个的脚力,可能嘛天黑就上山喽。” 吴钩看了看白格山,他说道:“不急,今天太阳已经西斜了,明天再上。” 唐唐唐找了找太阳,发现太阳也只是微微西斜,时间还早。 “囊子味道?” 唐唐唐嗅了嗅,神色凝重的轻轻起身,示意让吴钩退回到低矮的灌木冲当中。 两人猫在了灌木冲当中,藏住了自己。 一小会,白格山下的林子当中走出来一个身着兽袍手持骨杖的人。 吴钩咯噔一下,心中暗想只怕是那个老媪得到了自己的地图,跑到白格山守株待兔。 唐唐唐看向吴钩,吴钩点点头,他轻轻伸出手来在唐唐唐的手臂上划了三个字。 “杀我的。” 兽袍老媪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几个跃步,伸手一探,从离着吴钩尚有数丈的灌木冲中抓出一只野兔。 老媪脚踩灌木,看着手上腿上绑的有丝线,而丝线一端连接着一棵弹直了的枝干上,左手一用力将野兔捏死,随便一丢丢在了一旁。 “出来吧,吴钩,我在这里可等你好久了!” 老媪声音较之原来更为沙哑,吐字不清晰,似在口中含了一口浓痰。 唐唐唐摇摇头,敢追杀书院先生的人实力修为肯定厉害。 老媪见半天无人出声,她冷笑几声,手中骨杖一挥,四周的灌木冲被她连根拔起。 “跑!” 吴钩眼见是躲不掉了,一声轻喝,冲出了灌木冲。 唐唐唐脚步轻踏,一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了被老媪捏死的野兔旁边,一把捞了起来。 吴钩眼见唐唐唐和自己是相反的方向,心中一惊。 老媪见冲出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唐唐唐将野兔捞起,骨杖一挥,一道劲气冲向唐唐唐。 唐唐唐浮光掠影施展,手中飞刀掷出,寒光点点当中,夹杂着唐唐唐的擒龙控鹤手。 吴钩见唐唐唐与老媪动上手,并无逃离的样子,悍然拔出自己的横二刀加入战团。 老媪的劲气被唐唐唐的飞刀挡住,满眼被光影覆盖,看不起真真假假,又有数道寒光袭来。 她向后退开一步,功法运转,她身后一道黑色大手臂横扫,将寒光尽数挡掉。 却发现唐唐唐已经在她身前三寸,唐唐唐一掌打在老媪胸膛之处,右手擒龙控鹤居然从老媪手中夺走了她的骨杖。 唐唐唐的一掌对老媪并未造成伤害。 但这一下彻底将老媪打的措手不及,她没想到唐唐唐居然敢逼近他身前三尺。 待唐唐唐手持骨杖,浮光掠影一踏,却是踏在了老媪脸上,顺便将老媪罩住头部的兽袍踢开。 “妈咦!好丑哦!” 唐唐唐看清了老媪长相,觉得其长相颇为渗人,面目似鼠,目光凶横。 老媪上臂一合,身后魔尊像浮现,随着老媪抬手一压,魔尊像硕大的手掌朝着唐唐唐压下。 手掌还未临身,唐唐唐直觉一股泰山之力从上而下压向自己。 唐唐唐回头一看,正是唐唐唐这一回头,他看见了老媪的眼睛,霎时间他直觉脑袋晕乎乎,心中恶心。 “呔!” 吴钩杀来,手持横二刀,对着压下的魔尊手臂一刀劈出,挡住魔尊手臂些许压力,飞起一脚将唐唐唐踹飞。 唐唐唐摔在地上,脑袋清醒过来,他见吴钩手持横二刀在手臂的压迫下挥刀,道道刀气在他周身凝成一处天网,处处相连。 “这是刀化雷池?” 唐唐唐眼见吴钩手中施展的修术,略微惊讶,能将刀剑之气化成天网覆盖自己,且天网处处相连,一旦踏入便如雷霆临身,躲无可躲。 吴钩依仗着自己在漠北苦练时练出来的强大体魄生扛泰山之力。 老媪另一只手一拳轰杀而来。 吴钩余光中那一拳逼近,由单手持刀变为双手持刀,握刀朝天,体内功法运行,大海呼啸。 他将刀化雷池凝在这一刀之上。 一刀斩出,吴钩将轰杀自己的一拳挡下,而他却也被力道打飞出去、 “砰!” 吴钩重重摔倒在地。 唐唐唐连忙扶起他。 “不是你说跑蛮,你和她打囊子嘛?” “我说跑,可你为什么要去打她!” “我跑得比你快,她抓不到我,我给你争取点时间了嘛!” 两人话还没说完,魔尊像身上噼里啪啦响起电声。 四周狂风大作。 吴钩爬起来,他眉间刀印显现,自天际之上,一道蓄势多日的横二刀在云天之际凝成。 旋身踏步,一刀斩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本书 一刀斜斩。 却不想只是阻挡了老媪魔尊像两息,随着魔尊像向前倾压而下,吴钩和唐唐唐被隔空撞飞,全身被黑色闪电打成焦黑一片。 唐唐唐硬挺挺的倒在地上,嘴巴呕出一口黑血。 “噌!” 吴钩用横二刀撑住身体,他吐出一口黑气,嘴角溢出黑血。 抱一境界的修为实力非是自己能挡,自己全力而为也不过是阻挡对方两息时间。 老媪哈哈大笑,她指着吴钩说道:“小子,你这次还是落在我的手上了。” “我说过要让你痛苦亿倍!” 老媪咬牙启齿的看着吴钩,伸出手来要抓吴钩。 吴钩哼笑一声,身边九道刀影浮现。 “这次死也不会落在你的手里!” 吴钩持刀逼杀而去。 老媪怜悯的看着吴钩冲着自己,伸手一挥一掌拍向吴钩。 吴钩手持横二刀挡在身侧,双脚一错,使得是千斤坠。 “当!” 吴钩双脚在地上划出一个三丈余的土沟。 双手运刀,双臂角力,一刀挑开压在身侧的魔尊像,一个旋身再斩出一刀,脚步一踏,踏刀气而行,他将要逼近老媪身前三尺。 吴钩此刻速度奇快,随着他连连挥刀,刀气袭杀老媪。 刀气未尽,却未能逼近老媪周身三寸。 老媪眼见吴钩逼近自己,眼中寒芒大盛。 身后魔尊像黑气萦绕上老媪。 吴钩刀势横转,他身边悬停的九把刀影旋杀向老媪。 其中拥有刀意的两把刀影先行,欲为吴钩杀出血路! “砰!” 老媪与狼头金刀宗衍刀意和刀影刀意连交两招,老媪罕见后退两步。 随时如此,吴钩杀不出一条逼近老媪身前三尺的血路。 搏命之中,吴钩剩余七把刀影尽数被迫。 “咚!” 吴钩又一次被击飞砸进湖泊当中。 老媪哈哈大笑,脚步往前一踏,伸出手来从湖中捞出吴钩。 吴钩被巨力一冲,一时难以动弹。 “我说,落!” 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从白格山上传来。 吴钩上望,见一袭白袍僧人从天而落。 僧人轻描淡写的落在了魔尊像手中。 那只手便往下落,落在了湖面上。 僧人往后一挥袍,吴钩轻轻的从魔尊像手中落到了唐唐唐身旁。 “你是谁!” 老媪惊怒。 “我说,封!” 话音落。 老媪动弹不得。 “我说,走。” 这一句话老媪倒没有往后倒飞出去。 数息之后,老媪眼神狠厉的看向吴钩。 随后抽身而退。 “这是《废土》好生保管。” 僧人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书籍泛黄,但却保存良好。 吴钩将横二刀入鞘,双手捧过,一见,确是《废土》一书。 “多谢前辈相助!” 吴钩把《废土》一书放入怀中,对眼前僧人行礼道谢。 “去吧。” 僧人消失在吴钩眼中,似从未出现过。 吴钩无暇再管。 连忙扶起唐唐唐,一掌按在唐唐唐胸口。 “你先莫动了,我好好躺会就好了,你把我怀中的兔子烤来吃。” 没一会唐唐唐醒来,说完这一番话,就躺在了地上不肯动。 ······ 马车停在了草原上,在马车旁边有一堆篝火,篝火上烤着才宰杀的一头野鹿。 汉子一手转着烤肉,一手捧着书。 这本书是他从车厢后翻出来的,用来打发时间。 现在烤肉当真是无聊时。 那老头坐在另外一边,看着汉子再看书,问道:“这本书原先也是我无心所得。原本想将它烧掉,后来一想留下做个纪念也无妨。” 汉子头也不抬的问道:“你为何想要把它烧掉?” “太恶心。” 汉子很敷衍的“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对老头的做法有些意见。 对这本书有些兴趣的汉子倒不觉着这本书有些恶心,恶心与否与他关系不大,他唯独关心的时,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他活了很久,很多事情都弄了明白,唯独弄不明白人,这一个字。 说它是字,又不简简单单是字如此简单。他问过自己千百来回,想过千百来回。 所以他对于这本自传感兴趣的原因在这。 只见原文用大白话写道:“今天,忽然我看见了我自己,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他暴戾的对着我说道‘你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一年了,现在我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再也压不住我了。’ 后来我离开了我的身体,作为灵魂的我,看见了他占据了我的身体,我飘在微雨的天空,他仰着头,对着我说到‘好了,你就好好的看着我吧,我比你活的更好。’——开篇。 天气温煦,桃花,入目出尽是桃花。 桃花林当中有一个人,他面对着很多人,在他和他们的中间有一个篝火。 篝火上面烤着好东西,他不断地旋转烤肉,传开的气味,让的他们如见魔鬼,面色惊惶。 他龇着牙,用手指扣下牙齿间肉丝,然后丢在了嘴里,他斜着头,微眯着眼睛,嘴角带着笑,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当真不吃肉嘛?这肉我先用盐腌过了,现如今架在火上烤,撒点作料味道很好的。’ 说着,他将竹竿上面长长的肉串翻过来,然后自己撕咬了一口,肉里面的血还没熏干,一口咬下去,满口的黑血。 ‘呕。’他们,面色蜡黄,不少人捂着胃往后连连退去。 ‘这选人和选猪肉一样,人也和猪一样,有的太肥,有的太瘦,有的肉太干瘪,有的肉油脂太多了。’他咽下人腿上面的一块肉,洗了洗嘴角一出来的未干透的黑血,对着那人笑道。 他们颤抖起来,看着他,宛如地狱恶魔。 ‘杀了你,杀了你。’群情激奋。 等他吞下了腿,他站了起来,可以看见他身后有一个残缺的尸体。 ‘呃。’一个饱嗝,他摸了摸肚子,哈哈一笑。 他们怒喝,挥刀杀来。 他被围在刀光之中,扯下一人的耳朵,塞进一人的嘴巴里,大笑道:‘我让你们都吃肉,都吃肉。’ 刀光中,肉沫横飞,他吃了他们的肉,他们吃了他们的肉。 ‘哈哈哈,不能浪费,不能浪费。’在刀光之中只站着一个人,他不断的从倒没的躯体上将东西塞入嘴中,热乎乎的。” 重新看完这第一篇,汉子说道:“他的自传很怪,一会我,一会他。” “别看了!” 老头劝他道。 汉子摇了摇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里逃生 “骨杖还我!” 吴钩刚升起篝火,老媪又走了过来。 她先是望了望山头,再看着吴钩,心有不甘的让吴钩将骨杖还她。 “山上僧人还未曾离去,我书院的面子摆在这,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伤到我们。” 吴钩退到唐唐唐声旁,拔出横二刀,对老媪说道:“你骨杖现在在我手中,如果你不离去,我就将其一刀斩断!” 言罢,吴钩举刀欲砍。 “老人家,你就走了嘛。” 唐唐唐唉声叹气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自己挨上老媪的一击,受了内伤,接下来几日都不想动武。见老媪缠上来,心力交瘁。 “罢了!” 老媪看了一眼白格山,说道:“你们把骨杖给我,我保证不再追杀你们两个!” “立誓为证!” 老媪怕吴钩不信,当下立誓。 “既然这个老人家已经立誓了,那你就把这个给她,我不想看到她喽。” 吴钩听到老媪立誓,心中安定,用脚一勾,将地上的骨杖踢向老媪。 老媪接到骨杖,转身便走, 唐唐唐趴在地上,嘴里嘟囔着说道:“我就说嘛,没有这么大的好事,我带你到白格山,我就可以跑出这里了。以后啊,不晓得还会遇上谁。福祸相依噢。” 吴钩没再听唐唐唐的怨念,他已得《废土》一书,接下来就要去金帐王庭的天葬池取灵芝。 在一旁仔细烤着野兔的吴钩对唐唐唐说道:“唐唐唐,你知道天葬池怎么走?” 听到吴钩问天葬池,唐唐唐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吴钩说道:“你不会还要去天葬池吧?” “怎么了?” 吴钩看着唐唐唐的神色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你晓得天葬池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书院藏书记载,天葬池是金帐王庭巫师死后天葬之处。” “一般的金帐王庭天葬仪式,是将亡者的尸体面孔朝天,盖上一块写有经咒的布,放在荒郊野外,任狐狸、狼、食肉性禽吞食。三天后,亲属再来来探视,如果尸体被鸟兽吃得干干净净,或所剩无几,意味着死者生前行善,灵魂归天。如果动得很少或原封未动,就被认为生前作恶,连鸟兽都不愿啄噬。这时就需要诵经超度,直到骨肉进入鹰狼之腹,才认为算是尽到了对亡者的心意。 唐唐唐打断吴钩的话,他说道:“你也晓得了,普通金帐王庭是以天葬作为死后的归宿,那也只是野兽食体罢了。可天葬池是给巫师嘞。金帐王庭的巫师身前大多与尸首巫术打交道,其身上凝聚有亡者怨念,且这也是他们的修术来源。待他们死后,就会被葬在特定的地方。那块地方凝聚了成千上万的巫师尸首,凝聚有莫大的怨念,是一块草木不生、百毒聚集之地!” 吴钩点头道:“我知道啊。” 唐唐唐急了,他走到吴钩旁边说道:“那你晓得了,你还要去啊?去那就是送死嘞。” 吴钩不在意的说道:“我师兄托我去那取个灵芝。” “哇,去那取个灵芝。说的好容易哦,去那就是送命。” 吴钩摇头道:“不可能,我师兄不会让我去送命。” 唐唐唐被吴钩这样一说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诚然,书院的先生不会去害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师弟。 “随你们!你们书院的都是一群怪人,我们普通人猜不透你们是怎么想的。” 唐唐唐有些气恼,这下他就直接倒在了篝火旁边,这样暖和一些。 吴钩看着他气恼的模样,笑道:“如何?你一身漆黑,要不要下河去洗个澡?” “放心吧,我们书院是如何之强盛你又不是不知?” “反正我不陪你去,最多我在外面给你收尸。” 唐唐唐半响后才回吴钩一句。 吴钩耸耸肩,无所谓,他原本刚开始就是自己一个人去。 “我可告诉你,那里可是有他们金帐王庭的大祭司把守的,你想要去那首先就要得过大祭司那一关。” 吴钩点头。 他当然知道,可是书院的任务不能不完成,无论如何都得去天葬池取得那块灵芝,之后才好返回书院继续潜修。 “希望姨娘那里找到了杀害娘亲的两个修士。” 吴钩默默的烤着野兔,心中又想起方才的那位僧人。 白袍。 手中有《废土》。 修为,很高。 只是三句话,就让老媪退去,不敢在这里造次。 也不知这个僧人到底是谁,他知道自己要来,他知道自己来这干什么。 “你说刚才那个僧人是什么来历?” 吴钩拍拍身旁的唐唐唐,让他把旁边的柴火递给自己,随口一问。 “不晓得,看样子嘛修为应当是上两境的。反正嘛,这片山脉里头藏龙卧虎,有上两境高手的人也不奇怪。不过嘛,上两境的高手在这里守着一座山不晓得搞囊子。按理说这样的修为在江湖上是顶尖高手喽。” 吴钩摇摇头,他也真是不清楚这人的来历。 “你问我,还不如回去问其他的先生嘛?我咋过晓得嘛。我家里头几百年了才出了一两个上两境的高手。你们书院随随便便就是好几个哦。还有传说在上两境之上的夫子,那可是天下第一哦。” “夫子在上两境之上?” 对于夫子的修为吴钩不清楚,只知道很高很高。 “肯定噻,世人都晓得夫子修为很高很高,那很高很高肯定就在上两境喽。” 吴钩笑了起来,原来唐唐唐和自己倒也是同样的想法,夫子的修为很高很高,是个人都知道。 想到此,吴钩忽然想起来,夫子为什么会主动收自己为徒弟,莫非自己到过苦境一事他了如指掌,又或者他是幕后推手之一? “好了没有?肚子都着饿扁喽!” 唐唐唐爬起来,闻了闻野兔,看向吴钩。 他觉着吴钩的手艺还是不错嘞,最起码比自己烤的好吃,比自己烤的好吃的那就是手艺不错。 “再等会吧,里面还没考好。你如果还想吃,就在附近再抓几只过来,今天我们死里逃生吃个顿饱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天下养蛊 漠北城内,林子无亲自给许少青诊疗,稍稍帮助他安定气息,暂时无大碍。 他们四人离开藏身树林之后就遭到了各路高手的围杀,当中甚至有抱一境界的门派掌门或者长老。 所幸的是莫问凉的咫尺天涯逃跑速度非他们所能比,要不然他们四人绝也撑不到漠北,遇上林饮歌和林冷月。 许少青的伤势正是被抱一境界高手所伤,那日叶小钗和柳苍鸣危在旦夕,伤势未愈的许少青只得全力施展出他的绝招——翻云覆雨手。 争取的数息时间,让莫问凉带着自己等人不要命的狂奔。也正是因为那日的翻云覆雨手导致许少青体内心脉不受,伤上加伤,昏迷至今。 林子无对叶小钗和柳苍鸣说道:“他的伤势暂无大碍,剩下便要将其送回卿环山,靠他师门救治了。” 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站起身来,对林子无抱拳行礼。 “以你们所言似有祭司往吴钩的方向追去?” 林子无坐在太师椅上,问向叶小钗和柳苍鸣。 叶小钗点头道:“大帅,我们亲眼所见,身穿兽袍,手持骨杖。” “且,那祭司还是主持金帐王庭骷髅山一役的祭司。” 柳苍鸣补充一句。 林子无点头。 吴钩要去白格山他是知晓的,可现如今有一个境界修为大抵为抱一境的祭司追杀吴钩,这让事情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行走江湖,危险是有的,可是惹上抱一境界的人,对于吴钩现在的修为来说难以有御敌之力。 对于此,林子无颇为担心。 林子无走出客房,心中一想,来到书房,写书一封让人八百里加急寄回国公府。 ······ 李清栏从皇宫当中走出来,她身后背着包裹,左手牵着一匹宝马。 她今日出京,要往大唐南边行去。 李清栏回头望了一眼皇宫,心中有所犹豫。 “噗。” 她身旁的马打了一个喷嚏,向前迈了几步,李清栏这才牵住缰绳,带着马匹往前走。 半年后再回来,不知京城是否还是原来那个京城。 李清栏心中如是想。 杜子周早先对她所言,她心中牢记。 自从秦知武和吴钩离开之后,太子李丰瑞和三皇子李祺的争斗愈发激烈起来。 就连她这个躲在书院抄书的公主也略微收到波及。 一个月前,李映生来书院看她,李清栏明显看得出来她父皇的神色颇为疲惫。 她还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皇露出这样疲惫的面色。 父女一路上也只是说闲文逸趣,不谈家长里短。 哈,皇室的家长里短,不就是朝政大事? 那次她送李映生回宫之后,她去找过李丰瑞,李丰瑞告诉她一切安然无恙,只是他们父皇年龄大了。 女人的直觉很准,李清栏知道不是李丰瑞说的那样安然无恙。 所以离开这里,是她能做的唯一选择。 她走出了城门,却没想李祺在城门口等着自己。 “我听父皇说你要远行,来给你送送行。” 李祺举了举手中提着的酒菜,说道:“这是姜御厨做的。” 在城门外,李祺占用了王光年的桌子将酒菜摆在了桌子上。 王光年站在一旁,目不暇视的看着过往行人。 李清栏将马匹拴在一旁,坐在了桌子上。 对于李祺来给自己送行一事,李清栏丝毫不意外,她记得小时候,李丰瑞和李祺都还未及冠的时候,他们三人整天都在一起胡玩。 李丰瑞每次出的馊点子都会被抓到现行,那时他们都把责任推给李祺,因为李祺习武,皮糙肉厚。 李祺和李丰瑞不同,李丰瑞天生骨子弱,虽然不能修行,可他却也不愿意习武,因为习武之苦对于他来说比苦读群书来到要痛苦。 “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李清栏说了这样一句话。 李祺给她倒上酒,笑说道:“我以为你还在为我在父皇面前举罪与你而生气呢。” “碰一个?” 李祺端起酒碗,问向李清栏。 李清栏点头。 两人喝完了手中的好酒。 “这次出行,又得多久回来?” 李祺从自己怀里取出瓶丹药,他继续说道:“这是我让秀楼给我找来的,他们说是疗伤秘药。” “秀楼?我知道你和秀楼之间有牵连。” 李清栏没有收李祺给她的疗伤秘药。 “是啊。有些事还得依仗着他们这些江湖上的势力。” 李祺没有将疗伤秘药收回怀中,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这番话让李祺愣了愣,他随后笑道:“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我失败了,请护住你侄子和香宜,不求他们母子荣华富贵,只求他们能够活下去。你可以将他们送往偏僻乡下,但我只求他们活着。” 李祺认真的和李清栏说完这番话。 李清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就这么想争夺皇位?如果你只是当一个安安稳稳的亲王,香宜他们母子能够荣华富贵的活下去,何必会去乡下受苦?” 王光年稍稍偏了偏头看着对面的两人,看上去公主和三皇子吵了起来,他不敢听到什么,也不敢看到什么,赶忙又收回了眼神。 “你还在为我举罪的事生气呢。” 李祺自嘲的笑了一声,举起酒碗自己喝了一碗酒。 “我说过没有。香宜私下里和我说过了,你举罪与我只是不想让我后面被朝政所累,下嫁他人。” “那你就帮我这一次。” “帮帮帮!可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了个皇位争的个你死我活的,一个皇位就真的这样重要?做得好那便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忧天下之事,受百官之气。做的不好,百官擅权,万民唾骂,臭名千古!” 李祺放下酒碗,他看着气愤恼怒的李清栏,舒心的笑了起来。 “怪只怪,我们身在了皇城里,姓了李。就算我不与太子相争,也会有别人与太子相争。” “你听说过养蛊。我就是蛊虫,太子也是蛊虫。可养蛊只能活下一个蛊虫。” 李清栏猛地拍了一掌桌子,她站起身说来怒视李祺。 两人眼神对视。 最后。 李清栏拿走了桌子上的秘药,牵着自己的马往南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城和出世 这次李清栏独自离京,除了李祺之外,就只有吴清远来陪着李清栏走了十里路。 曲长歌和素十二昨日里就给李清栏办了一场送行酒,说是送行酒,不过是素十二做两三碟小菜罢了。 三人就在皇宫内李清栏的别院小酌了几杯。 曲长歌说书院几位师兄,不擅于离别之词,便托曲长歌和素十二两人前来,以免离别之情在他们言辞之下变得严肃起来。 实则吴钩离京,也未曾享受过这般待遇。 “丫头啊,这次是你独自一人,切记小心行事,财不露白,美人不漏色。” 吴清远背着双手,自从回到京城之后他的身体就渐不如从前了,以前想着能过百岁,如今只想着再多活一两年。 “知道了,爷爷。” “你知道就好,以后啊,别像以前那样冲动。我以前还能帮你一把,给你背背黑锅,我不陪在你身边了就得小心,没人挡在你面前了。世上那些险险恶恶,魑魅魍魉会在你身边跳来跳去,难免让人恶心。” “知道了。” 李清栏一路上话很少,大多只是回一句知道了。 吴清远越老话就越多,一路上嘀嘀咕咕。 行了五六里的吴清远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丫头啊。我老了。” 李清栏低着头没有说话。 “人老了,难免得啰嗦。我师父是这样啰嗦我,我现在没有弟子,只有你一个丫头离我近,我就来啰嗦你。” 吴清远从怀中取出一个玉佩和一本小书,他对李清栏说:“我老了。总感觉我师父隔段日子就来看我了,我和他也有五六十年没见了罢。见了面絮絮叨叨说些话,我怕我忘了些事,我就交代给你了。” 李清栏抬起头,从吴清远手中接过玉佩和小书,她看着小书上的字,心中一惊,骇道:“爷爷,这!这是!” “爷爷,你这是在交代后事嘛!” 李清栏脱口而出,她知道爷爷老了,也知道他老了以后皇宫里就没有人能够和自己偷偷跑出宫,偷偷跑出城,偷偷跑出大唐了。 “人都会有一死,我不像夫子那样境界深不可测,足足活了千余年。我能够活到九十多就已经很满意了。傻丫头,你也会美人白头,强如林子无也会将军老暮。” 吴清远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你啊现在还年轻,多出去走走也好,不要闷在皇宫里,人迟早会闷坏的,再说了你性子本来就活泼。” “知道了。” 吴清远指着玉佩和小书说道:“这两个东西呢,是京城那座大阵阵心玉佩和秘诀,至于阵心在哪,你应该知道。” “你好好收着。我和长歌先生说好了,如果你有需要启动法阵她会来祝你一臂之力。” “以前我想收你做徒弟,你学阵法成就不敢说能达到你师姐那样,也应当比我强。可惜啊,你想学剑法。这可以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罢。” “好了,我送你就到这里了。以后如果你不想回京城就别回来了,可一定要回书院。” 吴清远看着李清栏远走的身影,半响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回头一望那显露影子的京城说道:“这京城,又是谁待的呢?” ······ 汉子将那本被称为食人恶子自传的书放回车厢后,拿起了那位千年前道门逆徒的书。 “我觉着,这个人还活着,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今世能与我相遇” 老头觉得汉子说的话有些好笑,他说道:“你为什么觉得他还活着,你为什么觉得他在等你?” 汉子看着老头然后一指朝天! 老头抬头,天色如常,但他却神色凝重。 书院内,子康起身,衣胜雪十五年未曾出过的剑传出剑啸声,朝道手中的书卷合不上书页。 西南,那个还在绕场寨贪酒吃的人,放下了酒坛,对寨老说他要走了,而女孩骑在血色大蛇上跟着他出了苗疆。 道门那幅画像猎猎作响,无风而动。 远在漠北的林子无面色大变,《皇极功》全力施展,周身九条九龙萦绕,龙吟传遍漠北。 他只一夕就来到了天坑外。 林子无头顶上漠北军气运加持在身,九龙萦绕,一掌按下,镇住蠢蠢欲动的天坑。 “这是什么人!” 林子无怒吼,这是他二十年来唯一一次全力出手。 汉子将手指收回,他说道:“只有惊才绝艳的人才会遇见另外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夫子是,我也是,他也是。” “夫子作为一个书生,少有出手,我和他打没有什么办法决出胜负,或许他可以杀了我。可我和他打两个人打的都极为不痛快,你知道那些书生打架总是诗情画意。” “唯独他,唯独这位千年前的剑客,唯独莫道凉才能与我畅快淋漓的打上一场!” 老汉哈哈一笑说道:“你错了,你忘了蒋起戈了嘛?” “他是谁?” “千年前有两柄剑,一柄三尺剑,剑光寒彻九州。一柄五尺剑,立天地正气。” 汉子点点头,他继续翻看他的这本书。 他忽然又问道:“这是千年前的书,是谁给他写的?” 老头指了指自己说道:“老夫陈扶之给他写的。” 汉子翻了一页,只见那位剑光寒彻九州的剑客听见了一声: “好一个御雷剑决。” 沙尘暴掠过了两人,莫道凉往前继续走,女子回头,客栈那里有一道剑光似电光。 一剑劈开了尘暴,破开了刀气。 流沙之滨中有一刀客,刀起时,飞尘暴。 据说,这篇荒漠边缘的尘暴都是因为他的刀,所以尘暴中有刀气。 剑光略过,女子抬头,四道剑影自头顶飞驰而过。 但他毫无波动。 “黑石岗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让青云山门人不远数千里赶来。” “一本书。” 莫道凉开口。 “什么书?” “去找他喝酒。” “好,每次的尘暴都是你俩喝酒的约定。” “辟邪香,帮我做件事。” “好。” 荒漠客栈往西走四百里,是他的住处,是他们每次喝酒的地方。 流沙遍地,只有中间有一座土屋,土屋上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他的眼神中有一半是斗笠的黑纱,从未有人看过他完整的眼神。 热风烈烈,破败的衣裳猎猎作响,嘴边的酒,没有喝下去,到了唇边停了。 流沙沉浮,有几具死尸。 九里的流沙,九里的骸骨。 骸骨外,又有人,紫金冠,玄黑饕纹衣,手扶刀。 他的眼里有一个人,九里外的离筑歌。 不起义气之争,动手却毫无由理。 刀不出鞘,刀气横贯而出,他踏刀气而行。 离筑歌停住的酒入了口。 喝完,刀至,刀气割裂流沙。 动手如雷霆,迅雷不及掩耳。 能见的只是,流沙翻滚如沸水,流沙下的层层骸骨翻出。流沙之滨的流沙屋不知埋葬了多少人。 远处,九里之外,再有三人袭杀而来。 离筑歌的刀从不停歇,从没有间隙,连环刀,刀刀成杀局,刀网悬悬,刀气横溢。 那黑衣刀客刀法,势大力沉,犹如悬崖临顶,真气浑厚。 袭杀而来的三人,也非等闲之辈,却刚一靠近两人三丈之内,全身鲜血直流,刀气所致。 骇然间,一人体破,两人急奔。 不知拼斗几何,此片天地早被搅烂,黄沙入幕布飞舞,骸骨如人影骇人。 “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黑衣刀客忽然沉喝一声,手中大刀如耀耀烈日,刀气成炙炙阳光。刀气所过之处,骸骨化为骨粉,刀光之盛远在数十里。 离筑歌驻刀不动,离刀铮铮响彻天际,随即一击而去,一人往矣! 两刀,两人猛烈碰撞。 立足之下,黄沙炸起。 黄沙中染有血迹,一红一黄。 一道身影在黄沙隐约退去,伴着嚣张大笑。 “离筑歌,下次再见!” “噌!” 一刀入鞘,离筑歌嘴角一丝鲜血毫无预兆冒出。 “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口中嘶哑喊出八字,忽然一声怒吼! 斗笠炸裂,真气席卷四周,流沙尽数被震乱! “杀!杀!杀!” 离筑歌状若疯狂,离刀刀刀狠绝!所过之处,沙丘尽数被毁!掀起遍地尘暴! “嗖!” 御剑而过,离筑歌抬眼看去,怒然大笑,一刀斩下,虚空一刀落下逼杀四人! “哼!” 一声冷哼,堂述古当中绿衣女子御剑,一剑横扫,挡去离筑歌一刀,反手一按,四周十丈飞舞黄沙被压在地下。 她看见了一个状若疯癫的人! “走!” 堂述古剑决一引,己剑势当先,荡开劲风,领着众人远去! 待得莫道凉、辟邪香见到刀光远胜数十里,身形一闪,御气而来,见得倒在黄沙中的离筑歌。 “我看见了他!我没有能杀死他!” 离筑歌低声嘶吼。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我也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幽暗的峡谷,他住在那里,峡谷壁上全是刀痕,后来我才知道这峡谷是他用刀砍出来来。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会让一个人五岁用刀斩石壁练功,他握刀的手与普通的刀客不同,他的手是弯的,也没有任何痛觉,在弯曲的部位上有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莫道凉、辟邪香沉默不语。 我可以和莫道凉一起替他追杀东方鼎力,但我们都没有这样做,东方鼎力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活在仇恨中,仇恨让他活着。 “我要杀了他!啊!我要杀了他!” 离筑歌猛然跃起,高十丈,莫道凉随身跟上,一手压下即将抬起的离刀,剑指点在离筑歌的眉心。 瞬时,离筑歌气息散去。 莫道凉抱着他落回黄沙。 辟邪香打趣道:“让我好生羡慕。” “辟邪香,有些事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你是和我行走江湖还是回荒漠客栈?” 莫道凉看着黄沙尽头的落日良久之后,问她。 “有什么区别嘛?如果你死了,好歹我收尸会离你进些。” 辟邪香点头。 当我从死人壁下捡到他的时候,就注定了以后的日子。江湖?在这在那有什么区别嘛?有区别的只是人,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有时候真的希望他能待在荒漠客栈,就像我养的那条狗一样,离不开我,但他是人。我想占有他,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我就想下决心杀了她。我知道他不会和我养的那条狗一样陪着我,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高筑歌醒过来,将离刀放回腰间,跑到远处捡回破碎的斗笠用绳子捆着。 他走了,往黑石岗那里走。 “你去哪?” “黑石岗。” “去哪里干甚?” “杀人。” “东方鼎力,极西之地的绝顶高手刀客。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你现在去现在死。” “哈,不去杀就永远杀不死。” 高筑歌顶着风,在黄沙上留下脚印,弯弯曲曲,天色只是在远际留下暗红色。 莫道凉呼吸一窒,内息紊乱。 他在江湖上最后一道身影,也是在只留下暗红色的天际下。江湖是什么东西,他消失的时候问自己,问着问着,发现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没什么好眷恋的。 江湖是水旁,血和水一样,都可以喝,都可以流。江湖就是血水。怪不得江湖叫江湖。最后只当是自己死了心而已。 “我们走。” 辟邪香走在了莫道凉的前面,她来领路。 离筑歌不回头他也知道莫道凉、辟邪香跟着他。 “以前只听闻他在极西之地闭关修炼,从未听他行走江湖,这次他找到离筑歌引他前去黑石岗,青云山门也在其中,到底是什么事?是哪本书?” 辟邪香瞥了莫道凉一眼,青云山门四个字,他神色毫无波动。越是如此辟邪香越心痛,她知道莫道凉没有忘记。 忘记一个门派容易,忘记一门武功容易,忘记一个人不容易,就像是让他把他的心切下来、割下来,没有人肯,心死了才能忘记,但心死了,人也就死了。 “我还在青云山门时,曾听他们说过流沙之滨的黑沙沼泽下有一本书,想取,人却都死在黑沙沼泽。” 莫道凉神色变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自己算是苟延残喘至今,拖着一具遗体还走在世间,带着他们让我活下去的希望。 离筑歌停住了脚步,气息变了。 没有人会记住他,原本在暗红色天际下的身影成为江湖传唱的死机,但是久了,人们也即忘了,那怕这个人被他们钦佩。死了的人谁还会记住?没有人记住他,也没有人记住他们。 莫道凉迎着风,他说风沙眯了眼睛。 离筑歌说他哭了。 辟邪香什么都没说。 她往前走。 一百二十三青云弟子,两百一十三名江湖豪客。 全死在了黑沙沼泽下,没有尸骨,没有留名。 “可笑的是我以为你师门回来救我,但是我想错了,没有人回来救我,包括她。我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有一个并肩而立的人死在了我的身旁,他们的眼神老子一辈子都忘不了,对于别人来说那就意味着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对我不是。那是一场又一场的仇恨,那是一场又一场让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坚持。因为有些人最终会死在我的剑下。” “就像是当初我被他们赶入绝死地一样,他们想要让我死,但是我死不了,不只是辟邪香当初救我,更是三百四十六人的死前的呐喊!” 莫道凉的眼睛被风沙吹了一次又一次。 直达后来干枯的风沙湿润了。 高筑歌和辟邪香都相信,他的眼睛是被风吹的。 “你的眼睛被风吹了。” 高筑歌忽然出声,远处的初阳已经起来了,这是让他永远铭记的时候,因为他叫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现在就是日出东方,但是鼎立在初阳下的,不只是一个叫东方鼎立的人。 还有一个曾经迎着烈日挥刀的少年。 阳光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至于对于辟邪香一样,一个绝顶的杀手,到何处都如同黑夜,因为黑夜代表着死亡,代表着一场又一场的杀戮。 直到最后,她改名字叫做辟邪香。 就像是没有人想要问莫道凉当初黑沙沼泽发生了什么,没有人问高筑歌为何如此仇恨东方鼎立一样,没有会来问她。 每个行走江湖的人,谁不有一点秘密呢? 没有秘密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如乞丐一样苟且的活着,因为秘密需要用命来守护的。 也许有些秘密并不值得,可有些人就是这样傻。 就像是黑石城,黑石城之所以叫做黑石城不只是因为墙体是由黑色的巨石筑成,更是因为那里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黑石城依山而建,城墙是山腰。 而在山脚下还有无数的村庄。 高筑歌走到城墙下,抬眼看着城墙上黑石城主的甲士,脚步一踏,飞身直上城墙之上。 黑石城有能力者飞身而上。 刀气,有人对高筑歌拔刀。 只是一眼,刀气碎散。 前面,一个白衣的人,带着红色的刀,看着破败的高筑歌。 流沙屋的主人,九里流沙,九里的骸骨。 不止有被流沙屋主人杀掉的人。 还有流沙屋主人。 但他还活着。 可下一刻,他就死了。 只不过错身而过,一身白衣变成红衣,红刀更红。 我来这里是杀人的,虽然杀得不是他们,但,他们想要杀我。 所以,他们死了。 东方鼎立在这里,我知道他在这里,可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 但,黑石城有一个我要杀的人,我来这里就足够了。有些事不需要理由,有些事必须需要一些理由。 人,我杀过很多。 仇家,我一个都没有杀过。 我希望东方鼎立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 黑石城杀人不犯法。 所以高筑歌身后留下了十余具死尸,黑色的石面更加妖异了,冒着血腥气。 “是他?” 高楼上,冷风中绿衣女子,冷眼一望,看见那道灰色的身影和那柄不见踪影的刀。 “是他,流沙屋主人,九里流沙,九里的骸骨。” 堂述古冷蔑的看了一眼,端起了手中窖藏几十年的好酒,轻饮一口。 “隐元会的人说,他会在沙暴的时候和两个人喝酒。” 绿衣女子回头。 那里有一个黑衣女子,盘坐在玉石之上,头顶上悬着一柄紫蓝色的长剑。 还有一男子,在一旁泡茶。 他儒雅如玉。 “一个是昨天我们碰见的剑客,一个是那个客栈的老板娘。” “那个剑客是谁?” “我们青云山是剑道修行的道宗,不可能有人比我们青云山的剑法更高绝的人,而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也更没人的剑势能够压制住我,他是一个。” 他唇红齿白,端起紫砂杯,轻嘬了一口。 一皱眉。 可谓是一杯千金的龙虎雾茶被他泼掉了。 绿衣女子回过头,笑了。 你笑知道他是谁?你还不够格。 有谁够格? 堂述古,闷声喝下一大口酒。 当,酒坛砸在了他的茶具上,茶水和酒水四溅混合在一起。 儒雅的他,手上已经有了一柄剑。 “你不够格。” 堂述古,对着他说了四个字。 然后看向楼下街头。 他的剑已经要刺到他的后颈。 一道剑气,将他击退。 黑衣女子眼神冷冽。 “你真不够格!” “李千悔!” 他面红面黑,又恨又怒。 没有人够格。没有人能够指责他,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他是莫道凉,他是莫道凉,他是莫道凉。 他是当年的那个人。 李千悔收回剑,站在窗口,看向高筑歌。 高筑歌又杀了一人。 抬头看。 三道人影在街尾七层高楼之上。 挥刀。 刀气凌厉。 李千悔出了神。 堂述古发了呆。 只有绿衣女子出手。 袖中飞出一剑,挡下一刀。 “他。” 绿衣女子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 李千悔看了一眼高筑歌再无兴趣。 “他好重的恨意,好狠的刀。” “他是一个为仇恨而活的人。” 堂述古一脚踢飞滚到身旁的紫砂杯。 喝茶的人,怒了,持剑杀来。 堂述古反身对上一掌,他撞开窗户,飞了出去。 怒极。 他持剑欲杀高筑歌泄愤。 “刘之意!” 绿衣女子喝了一声。 但。 高筑歌已经临身。 一刀劈下。 刘之意虽然用剑挡住,但身形被极重的力道劈入地下。 狼狈。 高筑歌立在他身旁。 四周没有人敢上前。 从他入黑石城到现在已经杀了三十多个人。 原本流沙屋主人的名字就可以让很多人止步。 但,流沙屋主人的名字同样可以让很多人为之丧命动心。 结果是, 不断地有人死。 “噌。” 灰尘中的一剑, 寒光四射。 高筑歌的刀,横挡,剑刺在了刀身上。 剑气奔涌,绕过刀,笼罩向高筑歌。 高筑歌转刀挥下。 剑气破散,一道更杀向刘之意。 刘之意说得对,他是青云山出身,青云山是练剑的道宗,剑法自然卓绝。 初对手,与高筑歌不相上下。 只是高筑歌转手劈刀时,他已经出现颓败之势。 随后,他退了。 退了并不可耻。 “我来了。你在哪?” 高筑歌高声呼喊。 没有人回应他。 “你叫我来,为什么你不出现?是怕我了嘛?” “你出来啊!” 高筑歌怒然一声,手中的刀插入黑石街面,他立在了那里。 他在等。 等那个人。 那个人一天不出现,他就等一天,等到他出现的时候。 为了仇恨,已经迷失了。 或者说,从他一开始得到仇恨的时候,他开始练刀的时候,他就开始迷失了。 “琴裔,他在找谁?” “不知道。隐元会的人说,他的来历没人知道,他一出现就成为了流沙屋主人。就成为了流沙域最厉害的刀客。” “那天我们路过流沙域的时候,发现有两人在比斗,一个是他。” “还有一句话,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琴裔看向堂述古,略思量然后道:“你说的是东方鼎立?” “他不是在极西苦地修行吗?从未踏足过江湖?不过,兰拓刀主死在了他的手下,他的名字这才流入江湖。” 李千悔看向刘之意。 刘之意半天才重重的嗯了一声,带着怒意。 “难道他也来黑石城了?” “千悔,我有句话说。” “你说。” 琴裔盯着李千悔道:“黑石城我们第一次来,如今这里浑水摸鱼,唯一能帮我们的只有他。他当年在这带着他们呆了三年” “这件事,我们先看看吧。” 当年绝死壁下他早已死了心了吧,我呢? 千悔,你说你对我有千般悔意,如今还有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了这片山 吴钩体内一股力量不受控制将要冲出,他连忙运行功法压住。 磅礴的力量自吴钩眉心间冲出,力劈华山的刀意悬在他的头顶。方圆十丈被吴钩体内溢出的磅礴力量席卷开去,掀起土皮,灌木碎叶乱飞。 唐唐唐被吴钩一吓,抢过架在篝火上的野兔,飞速退去。 吴钩丹田处,黑色气旋如同旋涡,旋转之时将吴钩经脉处天地元气尽数吸纳而入。 速度之快如同鲸吞。 “吴钩!” 在十丈之外,唐唐唐大声呼喊,他见吴钩皮肉快速瘪下,只不过数息时间他就形如枯槁,十分吓人。 吴钩眉头紧皱,未曾想到体内丹田的诸天大日吸纳元气如此之快,在如此下去自己会被吸干而亡。 “起!” 吴钩神思闪动,散布四周,他引入天地元气入体。 狂风大作之间,吴钩干瘪的皮肉渐渐恢复,以他为中心掀起了飓风。 唐唐唐只得再退,再退,再退。 他站在白格山腰上看着山下风眼当中的吴钩,可见股股天地元气随着他呼吸吐纳涌入他的体内。 “我的天哦,还得说是书院先生嘛。被人追杀也是抱一境的,现在天地元气居然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这可是我第一次见过吸纳天地元气入体的人哦。妈诶,他身体啷个受得了?” 唐唐唐咬了一口兔肉,抬头看上白格山山顶,实在不行得去找那位僧人助吴钩一臂之力了。 “也不晓得是囊个原因。” 唐唐唐说得对,吴钩的身体如何受的了? 若是普通人决然受不了这等元气入体,可偏偏吴钩在漠北练就的是《人术秘要》,练得是体魄经脉,在书院又走了那一条可痛碎心脉的漫漫长路。 吴钩心中焦急的是体内那丹田当中的诸天大日的气旋,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不断的元气涌入体内,他并无一丝把握能够掌控,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被元气弄得裂体而亡。 无奈之下,吴钩只得运行功法,自诸天大日丹田而起,引气入经脉,运行周天。 唐唐唐坐在了白格山山腰上,看着静坐的吴钩,现在狂风停歇,可天地元气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 “好奇怪哦,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现在还在吸纳天地元气,也不晓得他是个囊子的修行法门。” 看上去吴钩安然无恙,只是静坐,唐唐唐觉着他并无大碍了,也没去山上找到那位僧人。 吴钩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周天运行便是一天一夜,待第二天体诸天大日的黑色气旋稳定下来,吴钩松了口气,调息已毕。 “唐唐唐?” 吴钩睁开眼,四周满目狼藉,不知唐唐唐去向,张口大喊数声。 躺在树杈上的唐唐唐被吴钩喊醒,身子一跃,从白格山腰的悬崖处跳将下来。 吴钩听见风声,寻声一望,确是唐唐唐自悬崖跃下。 唐唐唐即将落地,脚步连踏,似走下楼梯,地面被他凌空踏出数个脚印。 “你跑哪去了?” 唐唐唐指了指山腰,说道:“你昨天的样子骇死人咯,我只能跑上去了。” “这是给你在山上摘得野果子,你吃吧,吃了我们就赶路。” 唐唐唐手上用一块布抱着些许果子,递给了吴钩。 此刻吴钩肚响如雷,他大口吞咽着新鲜的果肉,对唐唐唐说道:“我们赶紧离开这,我感觉这片山脉太奇怪了。奇怪的荒漠客栈,奇怪的僧人,还有我昨天在这也差点被害死。” 吴钩的话唐唐唐听懂了七八成,他的嘴里被果肉塞住,说话又怎地清晰? “那就边走边吃!” 唐唐唐帮吴钩捡起地上的横二刀,唐唐唐颠了颠横二刀,说道:“你这到还挺沉的。” 两人一路往白格山南边跑去,算不得奔跑,也算得上是小跑。 吴钩在前开路,横二刀再一次变成了开山刀。 等他们两人再山坡上一跃,飞落十余丈时,他们就站在了金帐王庭的草原上。 吴钩笑道:“终于是走出来了!不用在那鬼山脉里钻林子了,哪怕日头再大,林子里也难以看见阳光。” 比吴钩还要高兴的是唐唐唐,他大喊道:“老子终于终于终于出来了!” “等等!” 吴钩伸手拉住了想要在地上打滚的唐唐唐,他说道:“我觉着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会是上次那个老媪吧?” 吴钩摇头说道:“不会,她上次已经立誓了。” 唐唐唐却说道:“你哈儿,她说的是不追杀,不追杀,又不是说其他的。比如围杀呢?比如喊别个来杀我们嘞?”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人从远处的山丘上走了过来。 “看咯,我说对了。” 唐唐唐指着那个人影说道:“一定是老媪找的人,我们赶快跑吧。” 吴钩摇头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 “来的人是江山快刀。天难容。” “他是谁?” “一个江湖上的刀客。” “这我知道,肯定是江湖上的刀客。” “他也是一个很想和我比比,看谁的刀更厉害的人。他既然敢叫江山快刀,那就说明他的刀很快,我怕奔跑中我们更难以对付他的刀。” “这是什么味道。” 两人说话时,空中飘来异香,唐唐唐仗着自己百度难侵的体质使劲嗅了几口。 “苍山洱海的寻梦蝶。” 吴钩说出另外一人的名字和来历。 唐唐唐面色一凝,他说道:“那不用想,那肯定是来找我的。” 吴钩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来找你的?” “他们苍山洱海有一种蝴蝶叫做梦蝶,翩飞似流光,身有异彩迷香。我以前调皮去他们那里抓了几只来修炼浮光掠影和提炼毒体,他们到处在抓我。” “这也就是你被你父亲罚在这里的原因?” “不,那只是原因之一。” 江山快刀并未多言,寻梦蝶开口说道:“天难容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唐唐唐的。” “寻梦蝶,以前的事是我的错。你们苍山洱海有什么条件摆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不想我们唐门和你们苍山洱海以后有啥子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教训 “哈,此事你说的倒轻巧,先前你偷盗梦蝶为何没曾想过唐门与苍山洱海该如何相处?” 寻梦蝶手中扇子一合,对唐唐唐继续说道:“你现在说的这番话,算得上什么?” 唐唐唐一抿嘴,略带犹豫,向前一步,对着寻梦蝶拱手行礼,道歉道:“此事该如何,全凭你处置。你是苍山洱海少主,我是唐门少当家,因我而起的两家恩怨也在我这抵消如何?” 说罢,唐唐唐走到寻梦蝶面前说道:“任凭处置。” “好!” 一声好。 寻梦蝶手中玉扇一转,戳向唐唐唐眉心。 “小心!” 吴钩轻喝一声,横二刀出鞘,一道凌厉刀气打向寻梦蝶的玉扇。 “叮!” 唐唐唐右手射出一道飞镖,挡住吴钩的刀气。 “哈。” 寻梦蝶手中的最后还是戳在了唐唐唐眉心,其力道让唐唐唐哎呦的吃痛一声。 寻梦蝶笑了一声,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得对。既然如此,我寻梦蝶可以以苍山洱海少主的名义答应你,对你偷盗梦蝶一罪既往不咎。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唐唐唐眼睛一亮,说道:“你说。” “好。第一,你从我梦蝶当中采取的毒物和炼制方式需要给我们一份。第二,你从梦蝶当中悟道的身法给我一份。” 唐唐唐爽快答应了下来。 “一切没问题,都可以。现在我答应你了,那我们两家的恩怨就此了结?” 寻梦蝶看向天难容说道:“既然如此,我事已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个的事了。” 天难容看了一眼寻梦蝶跨步向前,手中那窄刃长刀出鞘,他冷眼看向吴钩道:“我在这就要请教请教你的刀法了。” 吴钩却道:“我不想和你打。” “不打也得打!” 天难容说完,他便冲向了吴钩。 他身形入奔雷闪电。 吴钩眼中爆出寒光,他手中横二刀斜指身后,迎向天难容。 “嗒!” 吴钩三步当做一步,左脚猛然踏地,身形飞旋而起,腰马借力,一刀斩下! “当!” 吴钩的这一刀势大力沉,天难容见状迎击横扫,两刀相撞,火花四溅。 天难容被吴钩这势大力沉一刀斩入地面六寸。 吴钩凌空抽出两脚踢向天难容。 天难容左手屈指,弹在吴钩横二刀上,将横二刀弹开,手中江山快刀乱舞护住胸膛。 江山快刀之快,让吴钩凌空抽出的两脚皆踢在了刀上。 吴钩踢出第三脚时,顺势借力抽身而退! 天难容气沉丹田,旱地拔葱跃起两丈。 吴钩脚步还未落地,辟出一刀,刀气逼杀天难容。 天难容凌空斩出一刀,两招相接,飞沙走石。 在漫天土尘之中,天难容倒退数步,吴钩却乘机冲上前去。 “吴钩的刀,势不可挡,除非他死,否则他的刀绝不可能后退。” 似乎点评成为了寻梦蝶的习惯,无论何事何人,他都要在旁评头论足。 “天难容的刀确实很快,但也只是一个快字罢了。刀道的大道,他还未曾踏上,我想天难容输给吴钩是必然的事。” 方才两人对的几招,寻梦蝶看的清清楚楚,天难容和吴钩决然不是两种境界的人。 天难容怒喝一声,手中刀势更快,可却在吴钩狂风暴雨似的进攻出招当中捉襟见肘。 吴钩连连进攻,天难容连连后退。 “罢手吧,你打不过我!” 吴钩劈斩两刀,天难容退后两步。 “休想!除非你输给我!” 吴钩摇摇头,又斩下两刀,一击转身后踹将天难容踹飞。 生死搏杀中,吴钩不会留手。 天难容还未落地,吴钩刀气袭身将他斩落地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 吴钩的一刀在天难容的肩头斩出一道伤可见骨的刀口。 俯视天难容的吴钩,继续说道:“你的刀虽快,也只是招快,登不上大道。你能和刀窟战成平手,是你起手比他快。” “你遇上我和柳苍鸣两人只会落败。如果刀窟刀势飞旋而起时,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吴钩横二刀入鞘,对唐唐唐喊道:“唐唐唐,我要走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唐唐唐应了一声,他方才已将寻梦蝶的条件尽数告知。 天难容爬起身来,对着吴钩喊道:“吴钩,我这次输给你了,下次我绝对不会输,我要证明我的江山快刀比你的横二刀强。” 唐唐唐走了过来,对着天难容说道:“你错了,输的不是刀,而是人,刀不过是手上的器物,吴钩可以用木刀也可以用木棍,那时你还是打不过他。” “修行原本讲的就是人要胜天,其本源之物是人而非器,器因人而得道,却难有人因器而得道,这种事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等你哪天放下自己的刀,那时候你才有和他们有一拼之力的资格。” 吴钩和唐唐唐走远了,寻梦蝶走上前来,看着一脸沮丧的天难容说道:“其实唐唐唐说的没错,年少时我便提醒过你一次,你却沉浸在找到江山快刀的兴奋之中。” “吴钩和唐唐唐心地算好了,提醒过你。若是其他人不会这么充满善意。” 天难容沮丧的说道:“那你之后为什么不多提醒握一次?” “哈。在朋友自以为是的志得意满时提出逆言是最容易得罪别人,而且向来是固执的人。” 寻梦蝶啪的一声打开扇子,说完这番话,他往南行去,这漠北无其他事宜能够吸引他了。 至于身后的山脉,他想了想,觉着自己还没有进去能够全身而退的本事。 “诶诶,吴钩,你说的那个刀窟是不是秦危峰的师弟?” 唐唐唐问向吴钩,方才吴钩说的刀窟与他倒略有交情。 “对,刀窟,他和我交过一次手,可以说是平手。” “那你和秦危峰交过手没有?” 唐唐唐一脸好奇的看向吴钩,他们两个都是练刀的,同行之间是仇人,吴钩这样的修为和秦危峰交手是必然的事情。 吴钩笑着说道:“听说过林饮歌?” “知道啊,林大帅的千金,你的师姐,咋过了?” “秦危峰被林饮歌斩掉了一只手一只脚,虽然我和林冷月在旁助手。” 唐唐唐惋惜了两声,说道:“好歹是排行第二的高手,为什么要去惹那只母老虎。” “你说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大祭司 “我要去天葬池,我们两人就在此分别吧。” 吴钩对唐唐唐抱拳道别,此去天葬池还有百余里,唐唐唐所言天葬池危险万分,吴钩没有理由让其陪自己冒险。 唐唐唐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我在这里等你六天嘛,六天之后我们再这碰头,如果是说六天之后你没回来,我就走了去给林大帅报个口信。” 吴钩略一思量,便同意了唐唐唐的的建议。 此去天葬池百余里,依着吴钩的脚力赶路,五个多时辰便也到了,算下也只是一天时间。 剩下四天足够吴钩在天葬池慢慢的找到那味药材。 天葬池长什么样,吴钩和唐唐唐都未曾知晓,也不晓得那金帐王庭的大祭司这些天是否在金帐王庭。 数次和那位老媪交手,吴钩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实力与抱一境界的差距,莫说那位大祭司了,就算是老媪动起真格来,自己也过不了五十余招。 境界的差距如同鸿沟。 吴钩伸手拍了拍怀中的《废土》一书,犹豫不决,看着唐唐唐在一旁捡拾柴火,还是决定将这本书随身携带。 草原一马平川,四周眺望,便是草原与天际连成一线。 这样的地形很容易让人发现除了自己是否还有人。 吴钩一门心思赶路,却忘了看看身后天际处有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跟着他。 马车上老头和汉子一如既往的在说话。 “真的要跟着他?” “跟着他吧。天葬池不是他这个修为能去的地方。” “那书院为什么要他去?” 老头掀开帘布,递给了汉子一本书。 “你松了缰绳吧,老马不是千里汗血马,它却比汗血宝马更珍贵,你一直拉着它的缰绳,它走不快,你还是好好看书吧。” 汉子接过那本书,放下缰绳,盘腿坐着,翻开书页来,随后他又将书关上,说道:“你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你先前不是说莫道凉是你的对手吗?” “可他不知在哪?我心中隐隐觉着他还活着,只是感觉罢了。先前我的开天指震动的亦无非是书院、道门、还有漠北而已。” 老头靠在车厢内,随着马车的摇晃有了些倦意,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既然当年那个书生还活着,那他就一定会活着。你不妨想想,如果他真的活着,你真的能打败他?” “哈哈哈哈。” 汉子肆意笑了起来,随后止住了笑声,他道:“我找他不是为了打败他,而是为了找人来打败我。” “那你可以去找夫子。” “夫子我打不过。” “你连夫子打不过,那你必然也是打不过他的。” “我说了,我不是为了打败他,而是找人打败我。这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汉子神色居然有些落寞,他继续道:“我自出生以来,就问天问地,问天地本源之物,问为何有天有地有人有物。在天地万物的背后,是否还有人在看着我们或生或死,或悲或喜,如同我们蹲下身看蚂蚁一样。” “我们走不出这个天地,不知道这天地背后到底是什么?我可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个秘密,我常常仰望天空,看着漫星辰是否是人的眼睛。你说那满天星辰又是如何遍布天空?纵然我们修为再高,也难以登上那些星辰,看看那些星辰上是否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 老头叹了口气道:“你想这么多干甚?人生匆匆几十瞬。” 说道此处老头停了下来,对自己的话纠正道:“千瞬,穷极一生追其一世对于漫天星河,山河大川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汉子道:“对于它们只是弹指一挥间,对于我们却是生和死的距离。” “天地万物自有其规律,鹰狗不过十余年,寒蝉亦只有短短仲夏,草木一年一枯荣,它们的生和死于我们而言,何又不是弹指一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便是天地大道无情无义,却也说明了他对万物都是公平的。” 汉子突发奇想的回了老头一句:“你说,天地会不会是两个人?” 老头叹了口气,斜靠着车厢睡着了。 汉子久未听见老头回应,反倒是听见了他的呼噜声,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吾道孤矣,民必将危矣!” 翻开书,汉子继续读那让人钦佩的剑客的过往。 天黑之后吴钩没有停下他的步伐,再走一个时辰,他就能赶到天葬池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当吴钩行进了十余里后,他面前忽然燃起了篝火,在篝火旁站着一个老人。 老人手中握着一根骨杖,骨杖比追杀吴钩的老媪的骨杖要更高,更大。 吴钩拔刀护身,脚步一踏,身形疾速后退。 “嗖。” 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吴钩身后,他伸出手来想要按住吴钩的肩膀。 吴钩双脚凌空一踏,一扭身,挥刀斩向身后的身影,却未曾想这一刀斩空。 眼中余光又有一道影子欲想按住自己的肩膀,吴钩单手转手,横然一削,再次落空。 “孩子,停手罢。” 老人出声,吴钩身旁出现两道身影分别按向吴钩的肩膀。 “力劈华山!” 吴钩能够感觉到有两只手按在了自己肩膀上,情急之下,蓄势数天的力劈华山使出,天际一刀斩落,斩向那站在篝火旁的老人身影。 老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说道:“孩子,我是你师兄宗衍的父亲。” 吴钩闻言,想要收回这一刀,可力劈华山一旦使出无法收回。 “小心!” 吴钩大喊。 刀落下,老人却毫发无损。 按住吴钩肩膀的两道人影消失,老人示意吴钩走过来。 吴钩手持横二刀,走上前去,对老人行礼道:“前辈,您如何证明您是宗衍师兄父亲?” “我没有任何证明来证明我是他父亲。” 老人坐在了篝火旁,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裹,他递给了吴钩,说道:“这是你要的黑灵芝。” “前辈您怎么知道我要黑灵芝?” 吴钩将信将疑的打开包裹,里面确实有一个黑色的灵芝。 “我是金帐王庭的大祭司,我想知道什么事占卜一下就自然知晓了。” “多谢前辈。” 吴钩心中惊讶。 “宗衍在书院怎样?” “宗衍师兄一切安好。” 老人点点头,说道:“他好就行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仲天曲玛在找各路高手围杀你,一切小心。” 吴钩将包裹背在身上,问道:“前辈,仲天曲玛就是骷髅山一役的那位老媪?她为什么要追杀我。” “你杀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自己一切小心便是,她性子暴戾,却也守信,只要没有抱一境的高手,你也能回到漠北。” 吴钩点头,告了一声辞,往回疾驰而去。 他没有想到无论是《废土》还是黑灵芝都得的这么轻松。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家国天下 吴钩百思不得其解是自己何时杀了仲天曲玛的亲人,不过,她既然叫人追杀自己,还是尽快逃离金帐王庭较好。 他飞速掠过,与马车插肩而过。 汉子说道::“吴钩已经拿到东西了?” 老头掀开车帘看向天葬池的方向,说道:“我看那里有火光,我们继续走吧,走到头看看就知道了。” 汉子闻言又提起了缰绳驱马快走。 老头叹了口气道:“老马啊,你的性子慢,又走不快,有些人催你,你就走快点,毕竟不是我在挥鞭子,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不会打你。可有的人认识了才没几年。” 汉子听见老头对老马说的话,哈哈一笑,松开了缰绳,任凭老马自己跑。 兴许是老马听懂了老头的话,脚步比之前确实要快了许多。 就这样哒哒哒的马蹄快走,走到了大祭司升起的篝火旁。 “两位。” 大祭司站起身来,对着车上两人抱拳行礼。 汉子回了一礼,老头下了车笑呵呵道:“大祭司好久没见了。” “陈前辈好久没见。” 汉子单手拉住车厢,将车厢卸了下来。 那匹老马哒哒走了几步,在一旁吃草。 “方才是书院的七十三先生,不知他来向大祭司求些什么?” 老头坐在大祭司身旁,随口一问,他对于吴钩来这求些什么并不关心,只是闲聊。 “黑灵芝。” 大祭司说出所求之物,老头有些惊讶,他道:“这黑灵芝是剧毒之物,书院来求这件东西?” “哦,也对,书院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其他人也不懂也不明白。” 老头自问自答,随后他说道:“宗衍在书院挺好的,前几个月道门打上了书院,宗衍一柄狼头金刀可是大杀四方。他如今有这等修为,你这位父亲应当是十分高兴。” 大祭司满脸笑意的说:“宗衍当时闯下大祸,若不是前辈当时指点让他前往书院,让他不仅得到了书院的庇护,还成为了书院的先生。” “原本想好好感谢前辈,可前辈行踪不定,今日再见,前辈得多在我天葬池呆上几天,我好尽地主之谊。” 老头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毕竟当时你也让我进天葬池一观上届大祭司的天葬之礼。” “这件事倒是小事了。天葬池并无神秘之处,只是历代祭司葬身之处而已。” “哈哈,对于你这位大祭司而言,只是历代祭司葬身之处,对于我们这等外人可非同一般啊。没有大祭司带路和允许,旁的人进入那里,只怕是尸骨无存。” 汉子在一旁听他们两人说话,对大祭司道:“我想自己一个人去一次天葬池。” 大祭司听到此言,面色微微一沉,说道:“请问阁下是?” 老头在旁说道:“他是一位高人。” 大祭司看着汉子,说道:“天葬池是金帐王庭圣地,旁人不得入内。” 汉子张口欲言,被老头拦阻,老头对大祭司说:“他对天葬池颇为好奇,不知天葬池规矩,见谅。” “无碍,不知者无罪。” “前辈,我不能离开天葬池过久,先行告辞了。” 大祭司起身离去,老头对汉子说道:“你为什么想去天葬池?” “天葬池是历代祭司天葬之地,我想去看看我能否在那里全身而退。” 老头摇头道:“你想看看你的修为到底如何。实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你今日的修为现在少有人能够制住你,可明天后天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人便可以将你击败。” “那不好?我想要有人打败我,天外有人,便是好事。” 话音刚落,汉子陡然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那我去天葬池一行,我要让那些天外人能否将我打败。” 老头拦在汉子面前,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去天葬池,如果你真的想去找天外天,那就去书院,去卿环山,去京城。” 汉子眼睛一亮,他说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肯带我去书院?” “我宁愿你去书院找人,也不愿意去天葬池。天葬池是金帐王庭圣地,你擅自闯入,引起意外,金帐王庭必定会大举南下。到那时,生灵涂炭,血流遍地。” “哈,你活了这么久,居然还想着大唐百姓?天地不仁还有下一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心境纵然不达圣人境,修为也达圣人境了。金帐王庭与大唐迟早一战,草原不定,大唐边境永远受到威胁。” “草原王权重重复复,近三百年来各大部落已近安定,王权永固,内患已毕。五十年时间,草原必定会挥师南下。我今日去了,迫使他们提前出兵,总比他们兵强马壮,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强上许多吧!” 老头双手一运,猛然按下一掌,这一掌仙人抚大顶,断了汉子往前的去路。 汉子大声道:“你要拦我!” “必须拦住你!” 两人对峙,数息之后,汉子开口说道:“好,我不去。但你要带我去书院、卿环山、京城!” 老头无奈的点点头。 汉子嘴角浮现笑意,他说道:“你答应了。我就不去了。” 言罢,汉子语气一转道:“难道你真的不觉得趁他们局面未稳逼他们南下,比五十年后他们准备充足要保险吗?漠北林子无兵强马壮,正值壮年,北军精锐之师,日夜操练。” “话虽如此。你却未曾想过,如今的大唐面临的却是两子夺位的局面。这一任唐皇陛下,身强力壮,太子要登大宝只能夺位。现在的太子正是年轻气盛,气吞万里如虎的年龄,他怎能忍得了自己时光被白白耗掉。” 汉子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老头坐了下来,幽幽说道:“早先,我从未知道家国天下,后来我活了这么久,没有你陪伴之前,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我的老马换了很多匹,可每一匹老死前都带着我往大唐走。我才明白,我的家在大唐,我的老马老家也在大唐,之后无论在哪我都知道大唐的方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见刀窟 子夜,唐唐唐升起了两堆篝火,自己睡在篝火中间,前后都暖和,他想着吴钩离开这几天因当是自己睡的最安稳的几天。 与吴钩一起便是赶路,自己还未醒就被叫了起来,已困却还未躺下。 “喂!醒醒。” 吴钩子时飞速赶了回来,伸手来拍了拍唐唐唐。 唐唐唐迷迷糊糊间看见了吴钩的面庞,喃喃道:“做梦会梦见你?” 翻了个身睡了下去。 吴钩无奈之下,用力打了一下唐唐唐的麻经,一下将唐唐唐打醒。 他蹦了起来,险些踏进了篝火堆里。 “醒了!” 唐唐唐只顾着揉着自己麻痹的左手,听见吴钩说话,才反应过来,见是吴钩,他痛苦的说道:“你啷个回来了?不去天葬池了?” “我拿到东西了,快走。那个老媪真的如同你说的找人来追杀我们。” 吴钩将唐唐唐的包裹拿起来,让唐唐唐跟着他快跑,可唐唐唐不在乎的说道:“你急囊子嘛,该来的都回来你再跑得快,也不可能一就跑到了漠北不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说完,唐唐唐就又躺下了。 无论吴钩如何叫他,他硬是不起来,最后不耐烦的说道:“我要睡觉了嘛,不睡觉我哪来精神跑路?就算他们杀来了,也得让我睡够了再说!” 最后唐唐唐捂住耳朵让吴钩无可奈何。 吴钩叹了口气,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决定在这睡一晚上,到时还有个照应。 趁着唐唐唐熟睡的空档,吴钩在靠着篝火旁的枯树下挖了一个洞,将《废土》和黑灵芝藏在其中。 睡前,吴钩再看了看四周,见并无动静,稍稍安心的睡了下了。 第二天,日头高照,吴钩和唐唐唐的双眼被阳光照的受不了了,这才醒过来。 “什么味道啊。” 唐唐唐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原本也同样迷糊的吴钩听到唐唐唐说到气味,脑子一紧,一股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尖。 人还未起,吴钩就先拔刀,刀气荡开篝火,只见遍地俯尸,残肢断臂散落一地。 一个刀客坐在吴钩他们对面的枯树下,他手里卷着烟叶,嘴上叼着烟斗。 他将烟叶放入烟斗上,用散落在自己一旁的火星点火。 “你们终于算是醒了。” 他吸了口烟,脑袋靠在了枯树上,看着手持横二刀的吴钩说道:“我和你说过下次再见,必定分出胜负。可现在你得感谢我,没有我替你杀了这群人,你和他已经死了。” 唐唐唐看着那个刀客,说道:“你是刀窟?” 刀窟抬眼看着唐唐唐说道:“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还记得有一次你中了一把飞刀嘛?” “记得。” 吴钩低声对唐唐唐说道:“这就是你和刀窟的交情?” 唐唐唐讪笑道:“当时是误会,误会。” “你受伤了?” 吴钩眼见看见了刀窟身上的伤痕。 “是啊,受伤了。有些亏,为了帮你杀来仲天曲玛怂恿来的人,我中了四五刀,如果你和他到日落时还没醒来,我就得血流干而死!” 刀窟吐出烟圈,他师父告诉过他,老烟叶的味道可以止痛,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吴钩从怀中取出宽星河给他准备的伤药,揭开刀窟胸口上的衣服,将药粉洒在伤口上,随后用元气一催,药劲散开。 刀窟面色一僵,他只觉着伤口上蚂蚁攀爬撕咬,奇痒难忍。 “忍忍吧,这是我师兄给我准备的伤药,虽然奇痒难忍,可效果奇佳。” 唐唐唐在旁望了望日头,说道:“这都正午了,我们不可能一直睡到正午啊。” 刀窟踢了一脚篝火未燃尽的树干,说道:“这种树叫做枯花术,其内用令人沉睡的迷香,就连普通彩蝶落在树干上也会被迷香迷倒,所以叫做枯花术。你们用了两棵这么大的枯花术来烤火,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这次多谢你了。” 吴钩将刀窟的衣服脱下,给他绑在了伤口上,随后将药粉送给了刀窟。 他自己手臂上的肉坑已无大碍,正在渐渐愈合,嫩肉生出了大半,已不需要药粉了。 “你确实得多谢我,千剑谷一字快剑,枫叶山满山红,呢不勒十三鹰,飞龙谷双刀等高手昨夜准备偷袭你们,若不是我出手,你们必定会死在他们手里。” 刀窟的烟味有些呛,吴钩往旁边躲了躲。。 “虽然都不是抱一境界,可也是专气致柔,你是不是该报答我?你们两个都欠我一个人情。” “你说。” 吴钩站起身,让唐唐唐四周转转找些吃的来,倒不是他肚子饿了,而是看刀窟的模样力战众多高手一夜,需要补充体力。 “我想去见宗衍。” 吴钩听到刀窟的要求,心中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去见宗衍师兄?” “宗衍的刀,是当世第一刀,他自从败了我师父、杀了上一任大祭司之后就到书院闭关。我想要看看我和他还有多大差距。” “你不想为你师兄报仇吗?” 刀窟手中的烟熄灭了,他握着烟斗在鞋跟上扣了扣,然后重新塞入烟叶。 “秦危峰是我师兄不错,可终究是他技不如人。修行一途,牵挂太多,妨碍太多,他牵挂他的高昌国,落败是必然之事。” 吴钩几掌将旁的枯树打倒,他准备将地上的尸首烧了,以免被人看见。 “这件事我答应你。日后你到了书院外,我会将你的愿望告知我师兄,至于他见不见你,那与我无关,你看如何?” 刀窟深深的吸了口烟,点头道:“不枉费我昨夜拼命护住你们两人。” 他慢慢滑下枯树,拿起一片枯叶遮住眼睛,他想睡一会。 吴钩见刀窟躺下,唐唐唐又不在,将《废土》和黑灵芝从土里挖了出来。 “我回来了。” 吴钩将东西背在身上,唐唐唐赶了回来,手里面提着一只野鹿。 “你处理吧,我要把这些残肢断臂烧了,免得被人发现。” 唐唐唐举着野鹿,偏过头去,伸手一摸,捏住了野鹿的脖子,一用力直接将野鹿的脖子给扯了下来。 “你都敢把它的脖子活深深的扯了下来,你害怕看他的眼睛?” 唐唐唐嘿嘿一笑,说道:“自欺欺人了嘛。”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走了就别回去 “老板,来点吃的。” 官道外一个茶铺来了一个女子,牵着一匹汗血马。 这样美丽的女子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当众人眼神下移时看见那柄寒光闪闪的剑,收回了眼神。 剑还未出鞘,就令人感觉浑身发寒。 “客观,您的。” 一碟野菜,一碗米饭,放在女子的面前,店小二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女子的面容,直觉一道寒光直射而来。 他慌张的走了。 野菜的味道带着些许苦味,用开水一烫,外加盐油,是最好的下饭菜。 李清栏丢下几文钱在桌子上。 铜钱还在打转,李清栏起身牵马继续前行。 “当。” 铜钱落在桌子上,小儿将铜钱扒拉在手上,一个手持大剑的人与他插肩而过。 “姑娘留步。” 手持大剑的人称不上星眉剑目的潇洒俊逸,却有七分硬朗。 李清栏听见有人叫姑娘,并未停步,直到那七分硬朗男子拦住了他。 “什么事?” “请问姑娘可曾见过叶小钗?” 七分硬朗的男子满脸笑意,似要给人带来一脸春风,却难料春风难化李清栏一脸寒风刺骨。 “姑娘?” 李清栏并没有想要回七分硬朗男子的话,牵马走过,汗血马偏过头对着那男子打了个喷嚏。 “姑娘,前路多匪徒,一人独行难免让人要趁虚而入,不如我送姑娘一程?” 七分硬朗熟络的走上前和李清栏并肩而行。 “姑娘,敢问师门?我是南山剑派烽火鼎立,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啧啧,南山剑派,江南道有名的剑派,自从江湖上一个卖估衣的少年剑客劈浪悟出乘风破浪剑,这南山剑派就在江湖上忽而建起。 七分男子用余光看清李清栏的面容,一路上都没看过路,脚上踩了狗屎未曾知晓。 “你说够了?” 李清栏出声,声音寒冷,让七分男子如坠冰窟。 “姑娘?” 七分男子被李清栏冰冷的语气震在当场,眼睁睁看着李清栏消失在官道上。 烽火鼎立笑道:“我就不信没有我追不到手的女子。” 他又追了上去。 此刻的李清栏碰见了一个不想碰见的人。 道门陈抚之。 陈抚之背着他的敕剑站在路中间,等着李清栏的出现。 “你来干什么?” 陈抚之没有以公主称谓称呼李清栏,称谓公主,陈抚之便要行礼。 “七十四先生要往哪去?” 李清栏向前踏了一步,一道剑气嗖然一声冲向了陈抚之。 陈抚之不慌不忙,右手勾画,挡下了李清栏的剑气。 “七十四先生,我奉太子之名前来传话。” 这句话让李清栏停下了脚步。 她到:“说吧。” “太子说,七十四先生离京之后就不要再回京了,这是为七十四先生好。” 陈抚之说完,身形速退,身后敕剑出鞘,引雷决施展。 李清栏手中的半剑出鞘,剑气如虹,凌厉冲向了陈抚之。 引雷决挡下了李清栏的剑招。 陈抚之说道:“太子说你已成为七十四先生,那就不要在踏入皇宫,不再被朝政所涉。” 李清栏握住剑的手微微颤抖,她没有再出一剑。 “小心!” 那七分硬朗男子追将上来,看见李清栏和陈抚之正在对峙,大喝一声,抽出他那大剑,一个跃起落在两人中间。 烽火鼎立剑指陈抚之大声说道:“你想做甚?” 烽火鼎立转过头去看了愣在那里的李清栏说道:“姑娘莫怕。” 陈抚之听见不知何处来的人说出这番话,哈哈大笑,他道:“你是什么人啊?” “南山剑派烽火鼎立。” 七分硬朗一字一顿的说出自己来历,陈抚之哈哈一笑,将手中敕剑收回身后剑鞘。 “话我带到这了,希望谨记。” 陈抚之转身欲走。 烽火鼎立斥道:“贼人休走。” 持剑而上,大剑劈风斩浪,斩向陈抚之。 陈抚之微微偏头,余光闪过剑光,一击仙人醉指路使出。 只见他腰身下马,左腿高抬,右手向后探出。 右手并起剑指夹住七分硬朗的剑,七分硬朗的剑气被陈抚之的剑指并在了七分硬朗的剑尖上。 陈抚之剑 指微微一弹,剑气反冲向七分硬朗。 烽火鼎立被陈抚之的仙人醉指路震退,手中大剑狂舞,将剑尖的剑气挡下。 陈抚之背对烽火鼎立摇摇头,说道:“你们南山剑派出了一个专气下境的你,算是五六十年来最大的幸运。” 此言一出,烽火鼎立大怒,冲向陈抚之。 陈抚之身后敕剑跃出,凭空勾画敕字,烽火鼎立瞬间被冲飞而去。 烽火鼎立重重摔在地上,手中大剑掉在一旁。 在倒在地上的烽火鼎立眼中,陈抚之走远了。 李清栏这时回过神来,半剑在手,一剑而出,横贯东西。 陈抚之听见身后剑声传来,脚步一踏,飞身旋转,拔出敕剑使出敕令四绝,封住李清栏来路。 “今天我给你算算吴钩那笔账!” 李清栏剑气森然,剑光皎洁,在敕令四绝之中杀出血路,直逼陈抚之。 陈抚之脚步连退数步,脚步勾画乃是七星法阵,他敕令剑点在七星法阵天枢星位,他身形一化七,七道身形组成七星法阵。 李清栏踏入七星法阵,面临四绝剑气必杀,四绝环环相扣,环环相生。 四周树木在二人凌厉剑气之下化为尘灰。 烽火鼎立捡起自己的剑,不敢踏进两人周身九丈,他回头一看,看李清栏的宝马,伸手拉住缰绳。 陈抚之实力修为如何李清栏不知其根底,只知修为境界不如素十二。 李清栏排名第三,陈抚之作为道门钦定下任掌教与年青一代顶尖高手有多大的差距无人知晓。 两人剑斗,飞沙走石,震人心魄。 在倒塌的树木之中,陈抚之剑化七星,霎时间七星剑阵之中雷声大作,雷电交织之中,陈抚之脚步连踏,一道敕令再下。 李清栏轻斥一声,原本出剑的半剑,入鞘。 入鞘之刻,半剑爆发出磅礴剑气,将七星剑阵冲开,李清栏脚踏剑气,冲向正在飞掠而去的陈抚之。 此刻,敕令落下,如同万剑临身,李清栏手中未出鞘半剑飞旋,遮天剑幕挡下敕令。 李清栏落地,环顾四周,见陈抚之消失的无影无踪,冷哼一声,走到烽火鼎立身旁,将自己的汗血马牵走。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走和逃 “姑娘慢走!” 烽火鼎立追将上去,说道:“姑娘此去何处?路途遥远,不妨我们两人作伴,路上也要有个照应,无聊发慌也能解解闷。” “滚!” 李清栏吐出这个字,对于烽火鼎立来说这个字便是口吐芳气,他笑嘻嘻的说道:“姑娘,方才那人大胆大妄为,若不是我有伤在身,也不会让姑娘出手。” “方才一事多谢姑娘了。” 烽火鼎立说完话,李清栏的汗血宝马偏过头对着烽火鼎立又打了个喷嚏。 有了上次被喷满脸口水的烽火鼎立有了准备,伸出手掌挡住了口水,还未开口说话,李清栏翻身上马,催马疾驰。 汗血宝马临走前,马蹄子一撩踢向烽火鼎立,幸得烽火鼎立反应不差,侧身闪了闪。 “这姑娘我喜欢。” 烽火鼎立轻轻一笑,手持大剑不缓不慢的向前走,他自认追女有一套,下次再见,她必定会对自己投怀送抱。 李清栏骑马狂奔,眼中泪水流下,太子话中有话,说到底是不愿自己踏入皇宫被皇位争夺所为难,自己再踏入,她头顶上公主的头衔会让她身不由己。 一边是她的父皇,一边是她的兄弟。 你让李清栏该如何? 她是公主,也是先生,更是一个女子。 从小到大,父皇兄弟给她挡住了朝政上的大风大浪,她才能够修行,她才能够随性而为,不至于沦为她姑姑们的境地,各个加入豪门贵胄,常年不得见,从嫁出去的那一刻,她们只能和自己陪嫁丫鬟相依为伴。 日子好便好,日子坏也只能闷在肚子当中,心中稍耐不住的与人私通,成为了朝中嘲讽的人,一辈子就只能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以前有人对她说过屁股决定脑袋,皇家的龙椅,决定了他们这些人的脑袋得一身为了权利而奔逃。 如今他们父皇和兄弟,都想让李清栏离远些,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那个位置让天下人让他们三人身不由己。 这是千古以来的常事,所幸的是还有书院镇住,朝政不至于大乱,不至于天下水深火热。 现在对于李清栏的境遇十分不清楚的吴钩还在和唐唐唐说闲话狂奔,唐唐唐睡了一场安稳觉,以他的说法是舒服多了。 他纵然还想在多睡几天,也没好办法了,身后追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只能往前跑。 唐唐唐的浮光掠影速度不如莫问凉的咫尺天涯,可远胜吴钩和其他追上来的高手。 两个人身后坠着十余位高手,似群狼逐鹿。 吴钩胜在一点,他体内元气浩浩荡荡,用之难竭,只要拉开距离一直跑下去,吴钩就能跑过所有人。 “叫你多睡一晚上,现在好了!” 唐唐唐回头看了一眼吴钩,见吴钩还跟在自己后面,嘿嘿一笑。 吴钩见唐唐唐的笑意,埋怨数句。 唐唐唐认下吴钩的埋怨,要不是刀窟在,自己两个人就死在了哪了。 “站住!” 斜里冲出三个身穿兽袍的男子,口中大喊,慢慢接近吴钩。 “你快跑吧!” 吴钩见那三人半路杀出,横里拦截,再过一会便会追上自己,他让唐唐唐先跑,以免两人都陷在此处,无人报信求援。 “嗖!” 唐唐唐从怀中捏出三柄飞刀,趁那三人不注意,以迅雷之势甩出。 再看那三人心口上被唐唐唐的飞刀贯穿,倒在了当场。 “我唐唐唐飞刀,例无虚发!” “你只是偷袭他们三人。” 唐唐唐冷哼一声,说道:“我只是平常没有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就算是平常打斗,我的唐唐唐飞刀也会例无虚发。” “那你把身后的人解决了!” 唐唐唐摇头说道:“我身上只剩下十一把飞刀,全丢出去,万一碰上危急时刻我便没有了防身利器。” “我一直想问你,你们唐门用暗器之后就不捡回来的嘛?” “他们在家身后有唐门供应,可捡可不捡。可我的飞刀就只有这几把,每次我丢出去都得捡回来。” 吴钩失笑的说道:“这么麻烦,那你为什么要学飞刀,何不如学刀剑,杀人之后不用往回拣。” “我也不用怎么减,只要我在飞刀上附有神思,他便受我控制,会自动飞回,可现在距离太远了,无法收回。” 唐唐唐的飞刀和当初吴钩的飞剑如出一辙,都将神思附于其上。 唯独不同的是,唐唐唐的飞刀掷出方式乃是以唐门独门秘籍擒龙控鹤手掷出,其威力巨大,就算有人知道有暗器射来也难以防御蕴含的天地元气。 两人说了这番话,气息不稳,待他们两人稳住气息,身后高手拉进了些许距离。 吴钩回头一看,见状,只得运转功法,九道刀影随即浮现,他念头一转,手捏刀决,狼头金刀刀意杀出。 身后追击高手,一个不慎,被刀意破体而入,心脉尽裂,七窍流血,暴毙当场。 施展的这一刀,又拉开了距离。 唐唐唐朝着身旁奔跑的吴钩竖起了大拇指。 吴钩收回他的九刀雷池,略带满意。 他将自己创出的这一招取名为九刀雷池,九刀便是九位绝世用刀高手的刀意凝聚而成;雷池便是将九道刀意化为阵法,各守一方,其间刀气凝聚,如同雷池,他人不敢踏入一步,当其踏入其中必定会受九道刀意逼杀,必死无疑。 吴钩的这一招,还在完善,现在只凝聚了两柄刀意,离九刀还有距离。 至于九刀凝聚完成,威力如何,谁也不知道。 再者,凝聚九位绝世用刀高手过程危险万分,非是修为高强,意力强盛之人不能凝练。 最后,能找到九位绝世用刀高手,比凝聚更艰辛,修为高强还得人脉宽广,否则你从何处去得见那些人的踪影? “你父亲的飞刀比你如何?” “我家老头子,擅长用毒哦。他用毒无声无息,且用毒手段高深莫测,不仅毒人体,还毒人心。” 吴钩闻言身体略带寒意,先前被那枯花树一熏,他和唐唐唐就陷入了沉睡,可谓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九龙十象功》 对于仲天曲玛,吴钩对她的印象稍稍好转,是个守誓之人。对于吴钩的言论,唐唐唐嗤之以鼻,就连吴钩说完话也是哈哈大笑。 终于他们两人再奔跑中被人拦了下来,所来之人不是他人,而是呢不勒奇的副将。 吴钩见他,叫不出他的名字,却知道来人修为不弱。既然是呢不勒奇的副将,自然是被呢不勒奇派遣而来的。 “来将通名!” “南军副帅冯子云。” “唐人的名字?” “唐人的名字。” 吴钩抽出横二刀,冯子云举着自己的偃月刀往后一落,刀背在草地上。 “唐唐唐,接下来靠你了。” 唐唐唐和吴钩两人停了下来,其他高手乘机追上,将他们围住。 “放心喽。他们莫想碰到我。” 吴钩和冯子云双眼对视,就在风起之刻,两人冲向了对方。 数丈的距离对于两人来说只是眨眼间的事。 冯子云使的是拖刀,奔驰而来,起身后是被偃月刀背划出的痕迹。 他右脚踏出弓步,腰马一拧,持刀的右手一转,刀刃朝外,借助奔驰的力量,向前猛然撩起一刀。 吴钩看得出冯子云的偃月刀沉重,其力道应当不弱于同样使用重刀的刀窟和使用方天画戟的林饮歌。 吴钩止住脚步,借助惯性,左脚向中间踢出,踢在偃月刀身上,身子一侧,闪过这一刀。 冯子云改用双手持刀,双手猛的往下一压,偃月刀向下斩来。 原本想要乘机近身的吴钩,只得持刀横挡。 “当!” 金铁之声在吴钩的耳边炸响。 吴钩的横二刀刀背压在他肩膀上。 冯子云向前踏了几步,双手用力将偃月刀往回一抽,两把刀刀锋交错割出连串火花。 刀杆落在冯子云身后,随他双手用力,贴腰而动,偃月刀在他腰间舞出残影。 随即偃月刀在他双手一滑,斜斩向吴钩。 吴钩方才才接了冯子云一击重斩,双手虎口发麻,见一击斜斩而来,脚步连踏,身子贴着偃月刀刀杆逼近冯子云身前。 斜斩斩出无法收回,冯子云只得将刀杆一抬,挡在吴钩和自己中间。 “砰!” 斜斩斩入地里,吴钩已经冲进了冯子云身前三尺。 两人在此刻停了下来。 “你的刀太重了,重的使出之后,就无法收回,遇到刀快剑急的你必死无疑。” “一寸长一寸强。” 这是冯子云的回答。 初交手,两人已知对方实力如何。 冯子云的境界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当是致柔。 吴钩如今的境界,从上次在白格山的意外开始就踏入了专气上境。 “噌。” 吴钩横削一刀,冯子云举起刀杆一挡,吴钩顺势刀锋往下一压,横削向冯子云握刀的手指。 冯子云使出戳脚,一脚戳在了吴钩的腹部。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吴钩倒飞出去。 “啪!” 吴钩将要摔落时,手中往下一按,使出浮萍落叶,,身形飘飞不落。 这是一名围攻唐唐唐的高手乘机杀向吴钩,却被吴钩刀气逼杀,斩下头颅。 吴钩凭空踏了两步。 身形反冲向冯子云。 “杀!” 吴钩怒吼一声,手中横二刀刀气浓郁,他所过之处,刀气纵横留下遍地痕迹。 “来!” 冯子云面色一沉,双手抽刀,他要以力破气! 只见他向前疾驰,见吴钩刀气袭来,脚步连踏,身形一转,背对吴钩,双手使力,只听得“唔”的一声,偃月刀斩向悬空的吴钩。 他的刀果然破开了吴钩的刀气! 吴钩脚尖一点,点在了冯子云的刀刃上。 可,冯子云偃月刀居然霎时间溢出刀气,将吴钩鞋底割破。 若不是吴钩反应迅速,这一刀可以割掉吴钩的腿。 “吴钩小心,他应当是的是《九龙十象功》。传闻这种功法习练者力大无穷,讲究一力降十会。” 唐唐唐的擒龙控鹤手捏断一柄利器,脚步一踏,飞天而起,一掌按下,居然控住数位高手,他见吴钩受困,出言相助。 吴钩点头。 《九龙十象功》他在秋梧院翻阅林家先辈所作江湖秘闻时看到过记载。 习练之人拥有九龙十象之力,其施展开来,讲究一力降十会,无论是内劲或是元气解被之所破。 其力刚猛,少有功法能胜其力。 林家也唯独两种功法能压制,一种是《皇极功》,林子无习练;一种是《凤栖梧》,林饮歌习练。 吴钩挥刀泼水不进,道道刀气连环逼杀冯子云,谁知冯子云此刻举重若轻,沉重的偃月刀被他舞出残影,而每一道残影斩下了吴钩的一刀刀气。 此刻,看似吴钩在攻,实则是吴钩在防,冯子云在连攻。 “滚开!” 两人闯入了唐唐唐的战圈,三名高手乘吴钩无暇御敌之刻偷袭吴钩。 冯子云手持偃月刀,刀身微转,一瞬斩下两人头颅。 吴钩反手一刀直刺,被那位高手挡住,吴钩手腕一转,反手变为正手,持刀横削,将另外一名高手头颅削了下来。 在血如喷泉,鲜血挡住吴钩双眼时,冯子云的偃月刀架在了吴钩的肩膀上。 冯子云笑了一声,单手将偃月刀竖起,飞身侧踹,将吴钩踹飞。 此刻唐唐唐已经解决了所有高手,伸手接住吴钩助他卸力。 他脚步一踏,浮光掠影使出,欲和冯子云交手。 冯子云见唐唐唐杀来,单手持刀,一刀直刺唐唐唐。 “嘡嘡嘡。” 唐唐唐的擒龙控鹤手捏住了冯子云的大刀,这让冯子云略带诧异。 冯子云腰马一沉,持偃月刀横扫唐唐唐。 唐唐唐脚步连踏,用脚卸力,让冯子云的刀力无法伤及他。 冯子云眉头一皱,刀刃上刀气迸发,却听见金铁相交之声,再看唐唐唐双手如同玄玉。 “玄玉手?” “你是唐门的人?” 唐唐唐脚与手连连卸力,逼近了冯子云的周身一尺。 “嘿嘿。” 唐唐唐咧嘴一笑,左手探出,抓向冯子云的头发。 擒龙控鹤手,可擒龙控鹤,想要抓住什么,就绝对不会失手。 唐唐唐顺利抓住冯子云的头发,往下扯的刹那。冯子云脚步一转,使出贴山靠,侧身将唐唐唐撞飞。 “咚。” 这一撞让唐唐唐硬生生的撞到地上,贴山靠的力道让他吐出一口鲜血,难以喘气。 他想不到自己的浮光掠影会被识破。 吴钩扶起唐唐唐,两人口吐鲜血的看着冯子云。 唐唐唐低声道:“我一会使出暗器,然后我们两个拼命的跑,他太强大了。” 吴钩点头。 “你是金帐王庭的人还是唐人?” 按住胸口的吴钩,看着步步逼近的冯子云继续说道:“你是金帐王庭的人为什么叫唐人的名字?” “谁告诉你我是金帐王庭的人?我以前是大唐的人。” “果然如此,《九龙十象功》是大唐定州乔家密学,一个金帐王庭的人如何学会的。你是唐人就好解释了。” “可,你既然是唐人为什么要来金帐王庭?你姓冯,不信乔,你并不是乔家人,你又怎么学会《九龙十象功》?” 冯子云嘴角带笑,拖着偃月刀,步步走来,他说道:“天下至刚至猛的功法,林家有两种,一是《皇极功》,一是《凤栖梧》,我很想让我的《九龙十象功》看看谁更厉害。只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位林子无的大弟子居然没有学《皇极功》,这让我大失所望。” “我听说乔家三十年前,乔家弟子欲娶当地世家之女,乔家长老不同意,乔家弟子一怒之下带着当地世家之女远走他乡。那个乔家弟子不会是你父亲吧?” 吴钩有一点好处,便是过目难忘。 他记得清清楚楚,漠北之时,林子无与他介绍天下世家功法,其中对叛出乔家的弟子略有所提,毕竟当年能够习练成功的只有三人。 果然冯子云听到吴钩所言,面色微变,略有分神,他道:“当年我。” 话还没说完,唐唐唐飞刀掷出,寒光点点,除此外,唐唐唐还取出一个万花筒模样的东西,对着冯子云一喷,如暴雨顷洒。 待冯子云用衣袍防住所有暗器,再看吴钩和唐唐唐两人,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修为高深的诸成和尚 冯子云欲迈步追击,双腿却难动,低头一看,两柄飞刀插在他的腿上,封住了他的穴位。 “唐门暗器名不虚传。” 冯子云内劲暗运震出飞刀,提起自己的偃月刀往西行去。 西去四十里,在一棵独生在草原上的大树下,呢不勒奇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幅棋盘,现在行至中盘,黑白两子杀的难解难分。 “将军。” 冯子云走到呢不勒奇身前,将偃月刀杵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呢不勒奇抬头看着冯子云,看见了冯子云的双腿上的伤痕,他说道:“你被他伤了两刀?” 冯子云摇摇头,说道:“这是唐门飞刀。” 呢不勒奇准备在经纬上划出一个圆圈代表白子,听到冯子云这样一说,停住了手,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说道:“唐门有人保护他?” “不是,他们两人是同行。” 呢不勒奇用脚跟将棋盘搓掉,笑说道:“那你运气还好,看样子唐门的人没有在他们暗器上面抹毒,否则你此刻走不到我这来。” “怎么样?他的实力修为。” 呢不勒奇站起身,准备回营,仲天曲玛也给他寄信一封,他心中不愿与这个变态的老媪过多交往,对信中内容嗤之以鼻,无奈呢不勒奇日后要依靠仲天曲玛行事,派出了冯子云去试探试探。 “他并没有习练《皇极功》。” “这就奇怪了,林子无的宝贝女儿习练的是《凤栖梧》,吴钩如果没有习练皇极功,谁还会习练呢?莫非他林子无要让《皇极功》不传于世?” “会不会林子无有私生子?” 呢不勒奇闻言略一沉思,他回头南望,随后说道:“不可能,林子此人刚正,他不会做出有悖之事。” “罢了,既然吴钩没有习练《皇极功》便随他去,放他一马,日后也能让他在战场上与我一决雌雄,免我人生寂寞。” 呢不勒奇挥挥手,让冯子云不再追杀吴钩,他让冯子云去将二人战马牵来,翻身上马,他再看一眼南边,手中马鞭指着漠北,哈哈大笑的说道:“我一生之志便是攻破漠北,马踏中原,此刻不久远了。” 他挥鞭快马,驰向南军大营。 冯子云在马上提起偃月刀,同样也是回头南望,随后他调转马头,往漠北去了。 呢不勒奇听见身后马蹄声渐行渐远,回头一望,眉头一皱,随后舒展,他低声道:“去吧。《九龙十象功》和《皇极功》、《凤栖梧》谁更强,我亦想知道。” 至于追杀吴钩这件事,呢不勒奇只说了一句去他仲天曲玛的。 吴钩和唐唐唐边逃边望,跑出了数十里见冯子云没有追将上来,刚欲松口气,一队马贼杀到。 对付马贼吴钩不费吹灰之力,手起刀落,人头滚滚。 两人将马贼身上的干粮搜刮一空,骑着马贼的快马再行了几十里在一处低矮山丘脚下停了下来。 “我的娘哎,累死我了。” 唐唐唐不想翻身下马,而是直接滑下了马背,摔在了草地上,他的马被唐唐唐突然滑下马背吓了一跳,险些一蹶子踢在唐唐唐身上。 吴钩没有唐唐唐这样狼狈,翻身下马之后才瘫倒在地上。 等两人渐渐喘匀气,从身上马背上取下干粮嚼了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讲啊,那个,那个《九龙十象功》的那个,是谁啊?真的是你说的的,那个乔家的人啊?” 说话的是唐唐唐,他牙口好,咬下的一块饼足够有吴钩的两口这么大。 吴钩咽下一块,提着水囊喝了一口,说道:“我是乱猜的。谁知道,他的《九龙十象功》是从哪里来的?” “先莫管了,现在他没有追上来就是好的。” 两人倒在地上吃着饼,喝着水,喘着气。 饼吃完,两人肚子胀鼓鼓的难受。 唐唐唐意犹未尽的说:“这饼真好吃。我已经几年没有吃过饼了,等我回大唐请你吃好吃的吃个够。” 吴钩打了个饱隔,他被冯子云数次击飞,并没有外伤,倒是受了内伤。 《九龙十象功》名不虚传,九龙十象之力,纵然吴钩有元气护体,却也不能阻挡,只能减弱些许力道。 内伤不重,只是胸口憋闷,让他气息不稳。 气息不稳,意味着吴钩的修为实力将要打折不少。 唐唐唐也好不到哪去,硬生生的挨了一记贴山靠。 “今天算是死里逃生了。” 吴钩闭着眼睛躺在草原上,头一偏,眼睛微微睁开,他见自己头顶的草原山丘上站着一个人。 “唰”的一声,吴钩爬将起来,抽出横二刀。 “阿弥陀佛。” 吴钩听到这四个字,头疼不已。 来人正是诸成和尚。 此次诸成和尚与吴钩见面便是杀招。 四字佛偈使出,欲当场镇压吴钩。 吴钩速退,脚步在草地上连踏,掀起草皮,他斩出一刀,刀气凌厉破开四字佛偈的阿字。 接敌急促,吴钩使出一刀之后,气息不稳,入气短促。 再斩出一刀未能破开弥字。 吴钩中了弥字,口吐鲜血,脚步趔趄。 手中横二刀横指,使得是他九刀雷池的起手式。 九道刀影浮现,自他为中心刀气织成刀网,网中一切为之所碎。 九刀雷池随吴钩横二刀而行,吴钩却被陀佛二字打的连连退去两步。 诸成和尚迈出一步,这一步就来到了吴钩身前,吴钩身上如背负泰山,动弹难得。 果然如同许少青所说,诸成和尚历经骷髅山一役,身有因果,修为大涨,远超吴钩。 刀气席卷逼杀诸成和尚,奈何诸成和尚此刻双掌合十,身不动如山,纵然刀气在他身上留下血痕,诸成和尚双眼波澜不惊。 今日他定要将吴钩这个大魔诛杀在此! “开!” 吴钩劈出一刀,这一刀两道刀意。 诸成和尚被吴钩斩出的这两道刀意伤及胸膛,在胸膛上露出可见骨的伤口。 他鲜血直流,染红草地,他说道:“今日我便要诛魔在此!” 随他言语之后,他的伤口开始渐渐愈合,他合十双掌微微旋转,他要结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面鬼王 此次诸成和尚修为大进,佛法高深,他在骷髅山领悟了释迦五印。 只见诸成和尚身体悬浮,双脚盘坐,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离地一寸,以示降伏魔众。 相传释迦在修行成道时,有魔王不断前来扰乱,以期阻止释迦的清修。后来释迦即以右手指触地,令大地为证,终于使魔王惧伏! 唐唐唐见诸成和尚使出佛家印法,其无可奈何,只得发出飞刀略带阻挠。 诸成和尚头顶大日,佛光普照四周,飞刀被佛光阻拦。 吴钩双眼怒瞪,手持横二刀,刀指青天,体内经脉运行波涛汹涌,眉心处力劈华山刀意浮现,天际有一刀。 风云激变,等的便是他们两人的最终一招。 唐唐唐飞身速退,两人绝招一出,威力不容小觑,他呆站当场只怕会殃及池鱼。 “吴钩,你降是不降!” “诸成和尚,迟早有一日,你必死在我的刀下!” 吴钩喝出这句话,他吐纳凭空一窒,气息短缺,天际上的一刀略有不稳。 深吸一口气的吴钩,强压住气息短缺之态,他体内元气正催动体内诸天大日丹田,自吴钩丹田之处浮现出一道黑色旋涡,四周压抑开来。 诸成和尚圆目大睁,见吴钩丹田处浮现黑色气旋,斥道:“果然为人魔!” 佛光被黑色气旋压制,略显暗淡。 诸成和尚不再等待吴钩认降,他离地一寸的指头落下,要作出真正的降魔印! 生死一线之间,吴钩和诸成和尚两人气息暴涨! 一线定夺生死的众人碰上了一个难以对付的高手。 华秀山。 万里长河在华秀山身后沉浮吞吐,许少青睡在莫问凉背后,叶小钗和柳苍鸣手持刀剑与华秀山对峙。 那日得林子无相助稳住许少青伤势,莫问凉三人带着许少青一日行数百里,在河西道密林当中碰见了华秀山。 直线南下的莫问凉,不绕开一步,如此距离时间方才最短。 救许少青心切,他的伤势尽早救治方好。 可偏偏,秀楼华秀山撞见他们四人,欲下杀手! “卿环山、刀剑两大世家。哈哈哈哈,我秀楼不知能否顶住你们三家逼压之力!” 叶小钗沉声道:“我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为何阻拦我等?” “不对,他不是华秀山!” 柳苍鸣眼中的华秀山眉心有一点黑气萦绕。 “他是千面鬼王!” 原本还在沉睡的许少青忽然醒来,说出这句话,便又陷入昏睡。 他伤势已稳,方才陷入时清醒时迷魂的状态,此刻醒来让叶小钗等人并未觉着突兀。 “千面鬼王!” 柳苍鸣面色凝重,手中长刀微微一转,刀锋朝外,随时准备使出他得到的最终一刀。 千面鬼王来历神秘,修为高深莫测,善于模仿高手面容招数,行踪鬼魅,江湖才称其为千面鬼王。 “哈哈哈哈。” 前面鬼王的声音如同常人,笑声并不刺耳,却也并不让人感觉愉悦。 千面鬼王点头赞许道:“果然不愧是卿环山这一代的下山弟子,一眼看出我的来历。” “你想如何?” 莫问凉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又陷入沉睡的许少青,回过头来看着那位千面鬼王。 “我?你们三家弟子在这,我只想看看你们三家弟子的厉害之处,只要你们交出自家修行秘法,我就可以让你们离去。” 千面鬼王说出他的要求,莫问凉点头道:“那你与我去卿环山去取。” “我千面鬼王面前你居然说这样的话,当我傻嘛!” 千面鬼王的语气轻松,却带杀气。 他话音刚落,莫问凉再次施展咫尺天涯,欲冲破千面鬼王的拦阻。 叶小钗和柳苍鸣见状,施展绝招逼杀而去! 柳苍鸣手中刀光在手上翻飞,寒人的刀光笼罩他的全身,叶小钗不敢看上柳苍鸣的刀一眼,因为其锋利让目视之人目裂。 刀光汇集一点,这是柳苍鸣最终的一招——提灯照河山! 叶小钗一剑化八,各镇八方,合八卦,每一剑都不同,直至八剑合一!这边是叶小钗的最终一剑——八荒剑! 这是他们两人在骷髅山所得刀光剑影当中记载绝招! 如今以他们两人全力施展的绝招,实力大损,威力难以匹敌千面鬼王的万里长河。 他们在刀剑之路上所受重伤未愈,虽中途有所调养,却在归路遭遇了高手追杀,两人护住莫问凉和许少青杀出一条血路,伤上加伤! 离开漠北后,披星戴月的赶路又让他们两人身心俱疲。 刀光耀眼,似要横扫一切黑暗,否则决不罢休! 八荒剑一出,力压八荒,横扫天下不平、不快之事! 千面鬼王冷笑一声,身后万里长河沉浮,冲杀向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 “砰!” 晴天霹雳一般的声音炸响,方圆数十丈,目光所及之处,尽数被毁! 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倒在地上,肋骨断裂,口吐鲜血,满身伤痕! 只有行脚修术的莫问凉被余波冲击冲飞在天。 莫问凉死死抱住许少青,用身体护住许少青,重重的摔倒在残垣断壁的密林中。 “噗!”一节断裂的树枝插入莫问凉的左手,鲜血直流。 “想不到我们两个最终会死在这!” 叶小钗挣扎起身,口中呕出的鲜血,他的双脚在颤抖,握剑的手无法再举起长剑。 他看了一眼柳苍鸣。 柳苍鸣艰难接话道:“以前我认为不是你死在我旁边,就是我死在你旁边,结果我们两个人会死在一起。” 他用刀影撑住自己的身体,艰难爬起来。 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对视千面鬼王。 千面鬼王为他们两人的话语鼓起掌来,他笑道:“看来你们得感谢我,否则你们两大世家的人绝对没有机会死在一起。刀剑相争,一路上你们也不会过于寂寞!看来这是我一辈子做到过的唯一一件好事。” 莫问凉忍住手臂疼痛抱起许少青,走到他们两人面前,惨笑道:“千面鬼王,今日是你强于我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若是今日我不死,我以我性命发誓,势要将你头颅削下!” 恨恨恨! 莫问凉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如果当年自己认真学的是剑,而不是自己为了下山贪玩的行脚修术,亦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那你们就死吧。” 千面鬼王冷眼一抬,双手如利爪!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死已分 这一战,观战的唐唐唐知晓还未使出最强一招的两人胜负。 吴钩败,是必然的事。 “你说一个书院先生哪去得罪这些人?还都不怕书院的人。” 战局中,吴钩、诸成和尚对视下,刀落指触! 浩浩金光自诸成和尚指尖冒出,洒遍大地,他金佛在世,低眉敛目,却面带威严。 吴钩一刀斩落,斩在佛光之上。 他呼吸吐纳略有停滞,气息不稳! 吴钩诸天大日丹田飞速流转,气运加身。 两息之后,吴钩的力劈华山将佛光劈出一刀裂,他却被两者劲气所伤,身上浮现道道裂纹,鲜血直流。 吴钩握不住手中横二刀,意识渐有模糊,他趔趄的退后两步。 这两步退却,便是吴钩丧命之际。 佛光普照,莫大威严之力将要袭杀吴钩! 唐唐唐在一旁观战,想要施以援手,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所习练功法,威力不足,不足以与这般威力巨大杀招相匹敌。 “噗。” 吴钩被佛光击中,原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横二刀终是握不住,摔在一旁。 “阿弥陀佛。” 诸成和尚收了手印,站起身来,他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吴钩,走到前来,俯视着真正呕血的吴钩说道:“吴钩,今日你死在我手中,我为你超度一月,纵然堕入地狱,也盼你洗净罪孽,得超西方极乐。” “住手!” 唐唐唐此刻冲将过来,他大喝一声,手中飞刀掷出。 诸成和尚合十的手掌微微往下一沉,唐唐唐的飞刀被他破掉。 “嗯?” 在诸成和尚面前有浮光掠影,似真似幻。 “乱我心者!” 诸成和尚冷一声,眼睛一睁一闭之间,直见根源,他脚步微微往前一踏,合十的双掌顶出。 唐唐唐未曾想过有人能破掉自己的浮光掠影,在与仲天曲玛搏杀中,自己的浮光掠影被其所破,也只是因为自己玩心大起略带停滞,面对诸成和尚他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可浮光掠影依旧被破。 擒龙控鹤手使出,唐唐唐双手巧妙的捏在了诸成和尚虎口处,他想要用力拉开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 “快走。” 呕出鲜血的吴钩发声,他现在声音不大,唐唐唐依旧能听见。 唐唐唐见自己难以分开诸成和尚的双掌,擒龙控鹤手配合浮光掠影,唐唐唐近身两尺,他的双手按在了诸成和尚的膛上,元气催发,玄玉手使出,磅礴元气蓬勃而出。 “砰。” 两掌玄玉手使出的力道,在诸成和尚膛留下了两道掌印,诸成和尚退后数步。 诸成和尚略带诧异的刀:“阁下何门何派?实力修为不弱,为何相助于这个人魔?” 说完这番话的诸成和尚,作恍然大悟态,他继续说道:“你必然是被这人魔迷惑了。” 话音刚落,想要抢走吴钩的唐唐唐动弹不得。 诸成和尚使出不动如山,他道:“带我超度此人,再为你解惑。”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随着盘坐在自己身边念《往生咒》的诸成和尚吐出经文,吴钩眼中渐渐模糊,佛光充斥了他所见之道,他身子渐渐轻飘起来。 驾马奔驰的李清栏忽感眉间疼痛,她难忍的下了马,扶住身旁的一棵大树。 “吴钩!” 心悸的她靠在了树根下。 “姑娘!” 跟在李清栏身后的烽火鼎立在远处看见李清栏难受的倒在大树旁,几个跃起落在李清栏身边,伸手欲扶住她。 “滚!” 李清栏忍住身体不适,抽出半剑,一剑横扫。 烽火鼎立见状,拔出手中大剑,却被李清栏一剑扫飞! 难忍之下,李清栏翻身上马,驾马北去。 这次的心悸强于上次,只怕这次吴钩当真有难了。 烽火鼎立从地上爬起,眼神阴郁,他将大剑入鞘,依旧是追了上去。 ······ 千面鬼王双手如利爪,欲取四人命,他步步迈进,三人无再战之力,此刻只能等死。 “慢着。” 柳苍鸣开口说话,他道:“我们做笔交易,我将我柳家秘诀悉数告知,能否换取我们命?” 闻此言,千面鬼王哈哈大笑,他说道:“你会如此轻易将柳家秘诀悉数告知?” “我只求一条活路。” 柳苍鸣目光诚恳,千面鬼王哈哈大笑,嘲讽道:“就算是江湖声名赫赫的世家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早知如此,你们又何须逞强与我一斗?这就是你们的愚蠢,自以为有江湖风骨,实则是大难不临头,便对自己充满了自恋的自信。” 千面鬼王指了指柳苍鸣说道:“你过来吧。” “别过去,他这种人必定是无信无义之辈,你换不来我们一条生路!” 莫问凉伸手拉住柳苍鸣,看着千面鬼王咬牙切齿的道:“恶人作恶,不会留有善意。” 叶小钗按住莫问凉的肩膀,摇了摇头。 莫问凉不甘的松开了手。 柳苍鸣用手刀影撑住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待他走到千面鬼王面前时,他说道:“你一定要放过我们四人。” 千面鬼王轻蔑的点点头。 “我柳家的修行秘术讲究生。” “什么是生?” 千面鬼王以前被柳家霸刀所伤,对霸刀心有忌惮,听柳苍鸣一讲便讲到柳家秘诀最重要一点,心中急切。 “生便是活,活便是生,万物生长皆有生机。” 千面鬼王点头。 他想问生在柳家秘术如何习练。 柳苍鸣忽而暴起,他七窍流血,双眼通,气息暴涨,他的刀在瞬间弯曲。 “前路不尽!” 柳苍鸣使出柳家秘术,前路不尽,刀气滚滚生机潜伏,死机盛然。 “跑!” 叶小钗催促莫问凉。 莫问凉点头,元气催使,经脉烧灼,这是他跑的最快的一次! 千面鬼王被柳苍鸣偷袭暗算,一时无防,中了前路不尽这一刀,满身血痕,撞飞数棵大树之后方才停下。 使出这一刀的柳苍鸣,倒在地上,手中紧紧握住自己的刀影。 前路不尽,柳家秘术,以他如今的修为施展,需要以精血催动,一旦使出他便精血枯萎,离死只有一步! 千面鬼王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愤怒的将其撕碎,快步走到柳苍鸣身前,飞起一脚将柳苍鸣踢飞。 “咚。” 柳苍鸣如同一个沙包一样重重摔倒在地上,一节断枝插入了他的口,他轻微到底呻吟一声,将要死去。 千面鬼王一脚踩在他的头上,他恶厉说道:“我与你们讲信义,你们却暗算偷袭,这就是你们说的我无信无义!” 冷一声的千面鬼王,心中愤怒,挥手一震,四周被扫尽一空,断裂的树枝将柳苍鸣掩埋。 “你就死在这吧!” 千面鬼王行远了,此处,再无声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削权 今日下了早朝,李丰瑞径直回到了东宫,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他没有带回任何奏章公文。 “混账东西!” 他一脚踹翻书房内跪在一旁的太监,一巴掌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全数打掉。 太监以头触地,瑟瑟发抖。 怒气未消的他坐在榻上,握起一个杯子猛地砸在了地上。 砸碎了杯子的李丰瑞怒气稍减,他看着被自己一脚踹翻的太监说道:“罢了。一会儿你去领十两金子。” 李丰瑞挥袖让太监出去。 “怎么了,太子。” 一个披彩戴冠的美艳女子走了进来,见太子在怒气未消,说道:“公公们说你一下了早朝就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美艳女子就攀上了太子的榻上,斜躺榻上,优雅美艳。 “今日早朝,父皇召见了一个名叫杜君周的书院弟子,那杜君周向父皇上书,说各道府放权过深,有藩镇难控之相,要向藩镇收权。” 女子听太子说起今早朝中事,问道:“那几位大学士和三省如何说?” “杜君周一言惊起巨浪,那几位大学士和三省官员议论纷纷。李祺乘机进言,将与我有联系的藩镇一一点名,暗中指我有不轨。” “这杜君周是何家子弟?” 女子略带疑惑的问李丰瑞,向藩镇收权绝非一般书院学生所能想。 藩镇在唐国自建立以来便存,宁宗时藩镇做大,宁宗下令藩镇不得管辖军事,军事另由朝中选调将军。 藩镇削权在宁宗时引起朝野动荡,有藩镇不服,公然叛乱,幸得宁宗早已召回十五万漠北军和十五万辽东军,在半月时间平定叛乱。 如今再削权,看似并无危险。军权早已收回,藩镇能用以造反的军力并不多,可藩镇多数与世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杜君周,字子周,他家自曾祖父开始便是大唐言官,先前他父亲得罪父皇而被贬,病死途中,原本他只是一个秀才,今年书院考核时他考入了书院。” 女子眉头一皱,言官。 “言官,这可真是很难缠。” 李丰瑞叹了口气道:“言官何止难缠?杜君周这次上书,父皇和三省同意之后,只怕在藩镇上我再无插手之力。反而是李祺能凭借他在六部的实力,权倾朝野。我在朝上再无言语。” “太子不必担心,藩镇削权一事既然被皇上摆在朝堂上,那不是一天两天之事。此时不比往日,宁宗在位时,藩镇削权是宁宗与三省暗中商定,是必然动手之态。今日既然拿来议论,便是皇上还未定论。” 李丰瑞听完女子一言,陷入沉思。 女子伸出她的纤纤玉手,轻轻在李丰瑞面上一划,吐气如兰道:“太子今日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否则又怎不会想到此处呢。” 点点头的李丰瑞说道:“既然父皇尚没有定论,那此事还有余地。与其让父皇主动削权,不如让藩镇主动削权。如此一来,在父皇面前证我忧父皇之忧,二来藩镇主动,日后在削什么权上有些话语权。” 李丰瑞站起身来,给自己和女子倒了一杯茶,他笑道:“实则藩镇削权是好事,藩镇虽然没有军权,但在赋税、科举一事权力过大,朝廷甚至有时难以涉足其中。若是我必然削权,可我现在还未登上皇位,那便不能削权。” 女子盈盈一笑道:“天底下能有太子聪慧之人不多。” “对了,陈抚之回来了没有?” 李丰瑞一把搂过女子,问道。 女子点头道:“陈抚之回来了,他说他已经讲话带到。他还说有一个南山剑派的人跟在清栏身后。” 听到女子这样一说,李丰瑞放下了手中茶杯,说道:“这南山剑派为何跟在清栏身后?” “未曾知道。不过我想清栏貌美如花,独身一人行走江湖,自然引起江湖上青年才俊的注意。” 李丰瑞眉头一挑,不屑道:“江湖上的青年才俊?哈,修为实力清栏在年轻一辈位居第三,论地位我大唐公主、书院先生,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有谁配得上?你让人给我盯着南山剑派的人,若有不轨,我让南山剑派尽数死在山门前。” 女子呵呵一笑,抽身而去,临走前她道:“那太子认为谁配得上呢?” “吴钩,勉勉强强。他们两人也算是有些机缘。” 李丰瑞因为杜君周一事恼怒,李祺却在陪送杜君周。 一路上,李祺与之相谈盛欢。 “今日你在朝上所言震耳发聩,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中却有如此魄力啊。” “学生不敢。只是父亲曾告诫过我,读书为官为百姓谋福利,为天下谋安定,为君王谋千古。” 李祺听杜君周一言,点头赞许道:“你一门清官忠臣,这边是你们杜家的家风,好一个为百姓谋福利,为天下谋安定,为君王谋千古。杜家的风骨尽在这三句话中。” “多谢三皇子夸赞。” 李祺摆摆手笑道:“这倒不是夸赞,而是实事求是。可惜的是你现在只在书院苦读,尚未考取进士,若是你能考取进士,父皇今日定与你重任,让你光宗耀祖。” “学生才疏学浅,不能考取进士,辱没家门。现在在书院苦读,也算是了了学生一个心愿。庙堂也好,江湖也罢,立心立志无论庙堂之高或是江湖之远。” 杜君周说出此言,李祺伸出手来拍拍杜君周的肩膀说道:“以后的庙堂便指望你们立心立志之人了。” 送到宫城外,杜君周行礼徐徐而退。 李祺负手看着杜君周,喃喃说道:“我大唐有这等人才,必定能再强盛百年,天下安定百年。” 杜君周行走在朱雀大街上,他不回碧秀坊了,他去书院读书之后,用吴钩当初给他的钱财在书院旁边的村庄上买了一栋房,自此他与他的夫人便长居于此。 “君周。” 杜君周听见有人叫自己,一回头,见素十二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学生,见过七十二先生。” 素十二嘿嘿一笑说:“今日上朝堂如何?” “甚好。” 素十二听言,伸手拍在了杜君周额头上,他道:“如何甚好?立心立志是为的何事?你这一句甚好,说的是自己甚好,还是什么甚好?” 杜君周闻言,拱手道:“多谢七十二先生点醒。” “嗯,知道就好。走吧。” “去哪?” “去吃好吃的。” 杜君周摸了摸身上带的钱银,走在前面的素十二说道:“不用了,我带钱了。” 第一百四十章 夫子回来了 素十二手中拿着一把纸扇,一路上停停走走,扇子开开合合。杜君周跟在素十二身后,一言不发,见素十二要走入杏花楼时拉住了素十二。 “先生,这杏花楼时寻欢作乐之地,我不敢进。” 杜君周面色为难,抬头轻轻瞥了一眼杏花楼上手执团扇百无聊赖的女子,面色通红。 素十二抬头看了一眼杏花楼的招牌,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对面书铺等我吧。” “多谢先生。” 杜君周告辞,走入了杏花楼斜对面的书铺。 素十二哼着曲子迈入了杏花楼,刚巧陈大家带着动铃出门。 “陈大家,您这是去哪?” “你让寄渔给你做吃的。” 素十二见陈大家匆匆忙忙,上前说道:“陈大家,我是来告诉您夫子回来了。” 听到此言陈大家停下脚步,她说道:“那老头舍得不在外面醉生梦死了?” 素十二讪讪一笑,陈大家与夫子是老友,陈大家在他面前说夫子的不是,他作为弟子只能当做没听见。 “你跟我走吧,那老头来了,你们也别来我这吃吃喝喝。这些年在外面醉生梦死,回来了,也只是让你们这些做弟子的给我报个信。你告诉他,他也别来。” 陈大家一挥袖,素十二只得苦笑一声,跟在动铃身后垂头丧气。 在书铺门口的杜君周看见素十二垂头丧气的出来,他上前说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有事。” 杜君周愣愣的点点头,从书铺上取了一套书往书院走了。 陈大家带着动铃和素十二走出了城,往城外的山庄走。 在城外八里之处的山坳上,有一处庭院,庭院幽深,四周森林茂密,陈大家带着动铃和素十二绕了许久才走到山坳之上。 在山庄外有一亭子,亭子上一位女子正在那处擦拭自己的剑。 她见陈大家来了,将长剑入鞘,走出亭子。 素十二原本在扫视四周,却蓦然感觉到一股剑意,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身穿劲装、眼神冷冽的女子手持长剑从亭子走出。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四周微起了山风。 “素十二,她是我的人。” 陈大家挥袖提醒素十二,素十二将手中纸扇收起,收回了目光。 “陈大家。” 女子对陈大家行礼,随后说道:“请吧。” 动铃推开山庄大门,其间有四五位杏花楼人出来迎接。 四人来到一处书房,素十二自顾自的坐在了椅子上。陈大家则是掀开书房内一卷画。 女子说道:“这是他们自黔西道寄来的。” 陈大家掀开画卷一看,只见一个破烂书生跃然纸上。 “哼哈哈哈哈。” 陈大家怒然将画卷一掷,画卷断成两半,掉在地上。 动铃将画卷好好拾起,陈大家坐在书房首位,指着画卷对素十二说道:“你带回去,让你的好老师看看!” 素十二接过动铃递过来的画卷,自己打开一看,只见画上有一破烂书生,他晃了晃头,然后点头道:“我马上带回去给夫子。” 说完话,素十二行礼告辞,他今日第一次见陈大家这么大的火气。 劲装女子看了一眼走出去的素十二,手中的长剑发出剑鸣。 “传我令下去,凡有他的消息即刻回报,其他人不得擅动。” 陈大家看向那个劲装女子,继续说道:“那两个修士可曾有下落?” 劲装女子收回眼神,看向坐在书桌后的陈大家,说道:“尚未有下落。数年前的事情难有下落。不过他是井田村当年的先生,当年他也在场。” 陈大家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中充满杀气。 “好一个书生,如若此事与你有关,我陈大家不杀你不罢休!” “咔嚓。” 陈大家气息外漏,书房被震出裂缝。 动铃低头,收回自己注视劲装女子的眼神。 “哇,不是吧,这么大的火气!” 素十二走出山庄,感觉身后杀气腾腾,他回头一看,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还是赶紧回书院吧,早点让这事落在夫子身上免得自己受到牵连。” 素十二手中纸扇啪的一收,就往书院赶。 书院这几天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条血色大蟒在书院山林当中穿梭,一个身穿工艺繁杂、雍容华贵的苗族服饰俏丽女子站在血色大蟒头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子康听见女子的笑声,叹了口气,手中的扇子不急不缓的在风声飒飒的竹林扇动。 书院的竹林在书院瀑布之上,位于山顶,面积较大,子康、衣胜雪、宽星河、朝道他们四人都是住在这。 只是飒飒风声的竹林,原本就凉爽,这扇子多余了吧? “慢点,慢点。” 身宽体胖的潘达抹着头顶的汗水,追着一只黑白相间,迈着内八字,摇头晃脑,肥壮的食铁兽,追到了这片竹林里。 食铁兽听见潘达在身后叫他,屁股在地上直接一座,立着上半身,伸出它的双爪保住潘达的大腿,然后咬了一口。 “诶呦,别咬别咬。” 食铁兽松开潘达的大腿,一摇一摆的冲到了子康身前的凉椅上,它那大脑袋上的耳朵,几近要掉下来了。 “诶,诶。” 躺在凉椅上身穿一声素白衣袍,白发白须,眉目之间依稀能看见以往潇洒俊逸的夫子感觉到一头猪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睁开眼一看,食铁兽一嘴咬在了夫子的发冠上。 “别咬,别咬。” 夫子赶紧护住自己的发冠,潘达追上来,搂着食铁兽的两只前爪提了起来。 “诶呀,潘达啊,你怎么又让它跑上来了,我这都是好不容易种活的湘妃竹。” 夫子伸出手揉着在潘达怀里与潘达作斗争的食铁兽的大头和耳朵,一边埋怨潘达。 子康在一旁却说道:“夫子,这是食铁兽当时原本是您在山中所得,带到了书院,您让师弟照料,可这书院除了湘妃竹并无其他竹子了。” 夫子揉完了食铁兽的头,转过头来对子康说道:“你就不能再种些竹子?你好歹也是书院现在的大弟子,这点事做不了主了?” “夫子啊,我原本打算在山腰处再种一片竹林,可夫子您那时说那里您要用来种些瓜果蔬菜。数里范围的山腰被你挖了田壤出来,种下瓜果蔬菜之后,便让宽师弟来管理。” “你看,你宽师弟种菜种的比你好多了!” 夫子气恼,起了身,看见身旁的食铁兽躺在地上,拿着潘达刚看给它的湘妃竹大嚼特嚼,气便消了下去。 “夫子,夫子!” 素十二举着自己手中的画卷,气喘吁吁的跑上来。 夫子看见素十二的样子,说道:“你拿着画卷来干甚?我要的杏花楼的酒菜呢?” 等素十二跑到身前来,夫子拍了素十二脑袋一巴掌,说道:“该不会是你在路上把我的吃了罢,好啊,你个孽徒!” “诶呦,诶呦。” 素十二吃痛了两声,将画卷打开了,他说道:“陈大家今日发了好大的火,让我把这带给您看看。” 夫子接过素十二的画卷,看见画卷上所画的人,头皮一阵发麻。 子康见状不对,在旁说道:“夫子,您莫不是又得罪了陈大家了?若是如此,弟子觉着您还是亲自上门道歉的好。得罪了人还让人给您做吃的,这不大合理。” “闭嘴!” 夫子揉着太阳穴,再看一眼画像上的人,赶紧让子康拿走画卷。 “惨喽,惨喽。” 夫子从凉椅上捡起自己掉落的玉佩,就往山后跑。 “给我出来!” 刚跑没几步,一声怒喝传来。 子康放下手中扇子,往自己的住宅走去。 潘达直接扛起食铁兽,往山下跑。 “师兄等等我。” 素十二跟在了潘达身后,一边揉着食铁兽的脑袋,一边往后看。 夫子灰溜溜的一顿小跑,却跑不过陈大家。 她落在夫子身前,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将此事与我说个清楚!” “这,这,这。” 说到此处,夫子一时言语堵塞,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卿环山 几日之后,莫问凉带着叶小钗终于赶到了卿环山。 他一脚踏在卿环山山门,大喊了一声:“师父!” 随后倒在了叶小钗的怀中。 叶小钗艰难的扶住莫问凉和许少青两人,双眼模模糊糊的看见有身穿蓝色手持拂尘的道人冲了过来,也倒在了地上。 “问凉,少青!” 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人扶起自己的两位弟子,看见他们两人身上的伤痕,心中一惊,对着身后赶来的弟子说道:“快,快将他们三人带回厢房!去请你们孙师叔!” 卿环山山势险峻,有五座山峰组成,其中三座被卿环山前辈用天桥勾连,建有不少的房屋。 又因地势险峻,房屋并不聚集在一起,弟子行走在其间若是一个不慎都有跌落悬崖的可能。 老道人将他们三人带到了主峰的观云屋,看着他们三人身上的伤痕叹了口气道:“道门莫不是现今连我卿环山为数不多的下山弟子都不放过?” “师兄。” 一位年纪五十余身,留有山羊胡的道长走了进来。 “师弟,你来看看。” 老道人让开,让孙道长坐在床边。 孙道长左右手分别搭在叶小钗和莫问凉的手腕上,一会后说道:“问凉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这些日子只怕是使用咫尺天涯过度,有些脱力,熬几副草药便好。” “这位少年则是有些严重,体内有不同程度的内伤,气息几乎干涸,若不能及时有人替他延续气息,他体内气息压不住内伤,那时药石无救。” 老道人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这倒无妨,由我来为这位少年延续气息,暂时压制内伤罢了。” “这便妥了了,先行压制内伤,我再调配些药草,两三个月后内伤便也痊愈了。” 老道人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弟子许少青,他说道:“那麻烦师弟再看看少青伤势,他们三人当中只怕是少青伤势最重了。” “师兄放心。” 孙道长伸手搭在许少青手腕处,面色渐渐凝重,半响后他并成剑指点在了许少青的眉心处,只见许少青眉心处迸发出一道凌厉剑意。 老道长见状,手中拂尘一扫,引来天地元气,凭空一按,将拿到剑气泯灭。 “师兄,如你所言,少青伤势最重。他体内有一道剑意蕴藏,他体内元气被其钳制,而且少青心脉受损,似是强行催动翻云覆雨手而导致。” “不过现在幸好有一道霸道气力镇压住少青受损心脉,让他暂无性命之忧。” 老道人听自己师弟如此一说,问道:“何等霸道的气力镇压住少青受损心脉?” 孙道长拂尘一扫,洞开的屋门关上,门外弟子见状陆续散去。 “这等霸道的气力,天底下只有那位漠北统帅才能使出。如今看来,只怕是少青去了漠北或者是金帐王庭。” 老道人坐到大通铺旁边的椅子,给自己和孙道长倒了一杯清茶。 他道:“在北边能有使出这等剑意的地方,只怕是只有荒漠客栈了。想不到少青居然去了荒漠客栈。” 孙道长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拂尘,说道:“曾有祖训,如有弟子入荒漠客栈,那我们便得揭开他的封印,将其唤醒。” 老道长点头。 他对孙道长说道:“师弟,你先行替他们治疗,我去仙地看看。” 老道长拿着自己的拂尘,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孙道长在门外唤来自己的弟子,让其熬了草药送来。 他对许少青体内那道剑意不知如何是好,如此强大的剑意一着不慎,许少青便会当场身亡。 “少青啊少青,你怎么会去荒漠客栈呢?若不是你师父传你半部《无字书》,你也撑不到现在啊。” 似是听见了孙道长的言语,许少青幽幽醒来,他睁开眼,只见的木瓦屋顶,家徒四壁,再闻得屋内幽香。 他无力道:“这是卿环山嘛?” 孙道长听见许少青发出的轻微声音,走过来一看,见许少青醒来,大喜道:“少青,你快运行体内功法,由我为你护法。” “师叔。” 许少青虚弱的唤了一声,孙道长将他扶立起来了,孙道长急切道:“你快快运行《无字书》,我为你护法,逐出体内剑意!” 面色苍白如血的许少青摇头道:“师叔,我也曾试过,可那道剑意却不为所动,甚至将要割裂我的心脉,若不是林大帅为我镇压,我已无生还可能。” 听许少青一言,孙道长一扫拂尘,道:“也是,《无字书》总归只有半部,纵然它再厉害,不全也难以发挥出其实力。可你的伤势如何是好?我这也毫无办法。” 许少青虚弱的笑道:“只要师叔能替我疗治我强行催使翻云覆雨手的内伤,或许还有一救。” 孙道长沉声道:“少青你放心,你师叔我纵然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药者,却也不逊于书院的宽星河。” 许少青点头道:“麻烦师叔了。” 说完,许少青便又昏睡了过去。 孙道长走出观云屋,看着观云屋十丈外的云雾陷入沉思。 “说起书院,到时只能让少青去书院一试,若夫子在那便有诊治的余地。” “师叔。” 几个小道童走了过来,他们被许少青的师父让其来照顾许少青三人,见孙道长在沉思,轻唤了一声。 孙道长点头道:“你们四人就在此辛苦些日子,一会我会将药草送来。” “是,师叔。” 孙道长拂尘一扫,踏云而去,消失在云海之中。 四名小道童推开门,走入观云屋,在大通铺的两侧铺好被子,若是累了也好休息。 “你们说,是谁把大师兄打成这样的。” 一名小道童坐在床边,看着许少青苍白的面色,问向同伴。 “不知道,不过山下应该有很多坏人。” “为什么?” “因为莫师兄和徐师兄都被打成这样了。” “不过好像我们不能下山的。” “山下都是坏人为什么要下山呢?” “可是莫师兄说山下有很多好玩的,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看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书院后山众生 “说啊!” 陈大家逼上一步,夫子怯生生的退后一步,陈大家再逼上一步,夫子再往后退一步。 “你说不说!” 眼见陈大家双眼冒火,夫子连忙摆手求饶道:“您请坐,请坐。” 夫子将自己躺的凉椅拉过来,让陈大家坐在上面,自己拿着扇子在一旁扇风。 “说吧!” 陈大家咬牙切齿的看着夫子,夫子低下头,不敢对视陈大家的目光。 “我说,我说。” “事是他不对,我让子康马上去把他找回来。” 夫子语气颇为诚恳,说完,便要呼唤子康,却被陈大家打断。 陈大家指着夫子的鼻子冷声说道:“你现在还想给我打马虎眼,行!” “你不去找,我自己去!” 说完,陈大家起身,却被夫子拉住了,夫子跺着脚道:“你去干甚啊!依着他的性子,他的事没做完,谁都不能阻拦他。” “我不能坐视不理他让晴然独守空房二十余年,你当初说他死了,可如今他还活着!你为什么要骗我?他为什么骗晴然?果然不愧是师兄弟啊!” 夫子终于明白事情缘由了,倒不是北窗河山还活着激怒了陈大家而是自己和北窗河山骗了她们。 夫子打着哈哈说道:“当时师弟曾在无山当中和一个无名道人卜了一卦,说天下必将大乱,届时生灵涂炭。河山志向你也知晓,他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所以之后,他寻访天下,欲找到天下大乱之根源。” “你不必和我说这些,你和北窗河山一样货色,联手欺骗,哈,玩的是不是挺开心的!不要以为你自己活了千年,长得还有些俊朗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意妄为!” 陈大家越说越气,一巴掌打掉夫子手中的扇子,起身欲走,临走前给夫子丢下一句话:“日后莫要再来我杏花楼。” 夫子听到这句话,感觉头疼不已,书院里没有一个人做饭好吃,这日后怕是让自己饿死不成? “子康,子康!” 夫子高呼了几声,子康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他行礼道:“夫子。” “你让素十二去城里找找,看看除了杏花楼还有什么地方的饭菜好吃。 “夫子,这城里也就只有杏花楼的饭菜值得一尝,您今日寻其他饭菜,怕是舍本逐末了。”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嘛。”夫子有些恼怒,他生气的坐在凉椅上,手中扇子指着子康继续说道:“你怎么年级见长修为见长废话也见长了?” “夫子,您说错了,年纪一长话自然也得长,这话说不完,可年龄有限,所以话自然就多。话由心生。” 子康尚未说完,夫子猛的站起来,大喊一声:“快去我要饿死了!” “是的,夫子。” 点头行礼,徐徐退去的子康回过头来,又说道:“夫子,您不去杏花楼是与陈大家吵架了嘛?您曾教诲弟子,有错便改,无论大错小错都是错,既然您与陈大家吵架,那必然是您的错。” 夫子扶着自己的额头直接躺倒在凉椅上,哀叹道:“子康话越来越多了。” “嘿呀。” 从树林里跳出来一个女子,手中捧花,长衣飘飘的她笑颜如花。 夫子被女子吓了一跳,跳将起来,看见是自己的六十九弟子,没好气的道:“言古啊,你不好好的去习字抄书,怎么又去摘花了。” “夫子,这可是宽师兄的花,好不好看?” 言古站在夫子旁边,一手捧着花,一手用扇子给夫子扇风。 夫子闻了闻,觉得这花香润鼻,萦绕心头,高兴道:“这花挺好看的。” “夫子!” 正当夫子从言古手中接过花细闻时,宽星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夫子!” 宽星河匆匆行礼,看见夫子拿着自己的话在细闻便道:“夫子,原来真是您要闻花啊。我还以为是封师妹假借您要闻花摘花给自己用以插花而用。” 夫子一挑眉,回头看了笑颜美绝天下的封言古,说道:“是啊,我在闻花。” 宽星河高兴的问道:“夫子,我的花好闻嘛?” “好闻,好闻。” “好闻便是好花,弟子先行,去照料其他花草了。” 夫子看着宽星河高兴的模样,点头说道:“去吧,去吧。书院就只有你最适合种花草了。” 宽星河得夫子夸赞,嘴咧到两侧,高兴的继续多种些花草,以好夫子日后要闻花。 “嘿嘿,夫子,您把花给我吧。花香春来扶美人,您手拿着这大把花不大合适。” 说是让夫子把花给自己,实则是封言古从夫子手中抢了过来。 封言古将手中的扇子一丢,说道:“夫子,我先回去了。”说完这话拿花就走。 夫子摇摇头,站起身来说道:“我还是去看看胜雪的剑道如何了罢。一天天的,这些弟子没有一个让我放心的。” 背着双手的夫子走到竹林最外一侧,推开衣胜雪的澡雪小屋,见衣胜雪将自己的长剑随意摆放在澡雪小屋的桌子上,自己在一旁用小剑削木偶。 衣胜雪将自己衣服上的木屑扫下,放下木偶和小剑,站起身来行礼道:“夫子,您有何事?” “我来看看你的剑道如何了。” “夫子,您坐。” 衣胜雪搬来一张凳子,让夫子坐下。 夫子顺手拿起衣胜雪的木偶,看看上面的剑痕,却发现上面没有一丝痕迹,浑然天成。 “你这雕的是谁?” 夫子看向衣胜雪,衣胜雪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拿起剑的就开始雕,没有多想,没有多念,只是拿起来雕,雕到最后便是这个样子。” “你痴迷于剑,朝道痴迷于书,子康痴之间迷于全。各有所得,甚好啊。” “可是夫子,如今我的剑道该往何处寻?我踏入妙门之后,握剑再无手有剑感,此剑随我身似有似无又该如何是好?” 夫子笑道:“世人都在说道,可道究竟是什么?其玄妙之境难以让人窥探。道门《道经》上说道是众妙之门,便是天底下最难以触摸到的东西。小贩日行夜行,他有他的经营之道。厨师,手起刀落,煎炸油焖,他有他的膳食之道。皇帝,捭阖纵横,他有他的治理之道。人世间人人都有道,你在此问道与我,何不问问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眼中有没有道。” 衣胜雪愣在当场,半响后回过神来,再看夫子,夫子已经走了。他将自己的木偶拿起,开始用手指在其间雕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救吴钩 在漠北的飞檐关外,一个身形不稳,踉踉跄跄的人正在往飞檐关走。 今天的风沙甚多,飞檐关上的军卒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风沙中有人。 数名弓箭手将箭头对准了风沙中的人。 林饮歌在飞檐关下放下了巨石,活动了一下肩膀,接过军卒递过来的水囊,饮下一口,听军卒说城墙外有人行来和林冷月走上城墙,看着城外的那人说道:“那人为什么会跑到飞檐关?我漠北不是与金帐王庭的通市嘛?” 林冷月摇头说道:“不知道,可能是金帐王庭的探子来探看各关隘的屯兵情况。” “弓箭手准备!” 林冷月挥挥手,弓箭手拉弓如满月,弓箭蓄势待发。 唐唐唐站在了飞檐关下,见城墙上有弓箭,大声喊道:“我乃你们漠北军军法官吴钩的同伴!” 风声很大,唐唐唐的声音传到城墙上,林饮歌和林冷月只听到零星几点。 倒是身旁的一名校尉听清楚了,他道:“两位将军,来人说他是吴钩将军的同伴。” “吴钩?” 林饮歌看向林冷月,她们二人却是知道吴钩去了金帐王庭,不过只是独身一人。 先前叶小钗和柳苍鸣两人也说他们与吴钩分开时,吴钩也还是独身一人。 “来人,可有证明!” 林饮歌朝唐唐唐大喊一声。 唐唐唐将手中的横二刀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我有其佩刀作证!” “糟了!” 林冷月眼见,在风沙中,看见唐唐唐手中的横二刀,心中暗道不好,只怕是吴钩凶多吉少。 按那日叶小钗所言,呢不勒奇也在场,他若出手追杀吴钩,吴钩决然敌不过。 “速开城门!” 林饮歌下令,她和林冷月匆匆忙忙的跑下城,见面容黝黑,嘴唇枯黑的唐唐唐手持横二刀踉跄的走了进来。 “吴钩呢!” 林饮歌急切的问道。 “水!” 唐唐唐虚弱的说了一字,旁边的校尉递来水囊,待唐唐唐咕咚咕咚喝完之后。 他断断续续的道:“速救吴钩。诸成和尚欲将他杀死!” “诸成和尚?” 林冷月听闻此人,对林饮歌说道:“姐姐,诸成和尚自飞檐关一役便欲将吴钩置于死地,现在吴钩在金帐王庭离菩提寺颇近,那诸成和尚自骷髅山之后想来境界修为更加厉害了。” 林饮歌点头,此刻她的乖宝宝也随着杨一派来的一队斥候来到了飞檐关,她道:“如此唯有我去救他,你速速回报父亲。” “赵一!” 林饮歌大呼一声,让赵一将自己的大戟和兽丽取来。 “你来帮我带路吧!” 不一会赵一给林饮歌取来了她的大戟和兽丽。 其他军卒则在兽丽的马鞍上挂上了水囊和干粮。 “我与你同去!” 赵一翻身上马,欲与林饮歌驰救吴钩。 此去金帐王庭,凶险难测,赵一同去是怕林饮歌途中遇到危险,若是一去不回,自己便在责难逃,升迁一事无需多想了。 赵一单手将唐唐唐提到自己马背上,对林饮歌说道:“两人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林饮歌点头,她手中缰绳一拉,双脚一夹兽丽腹部,兽丽砰的一声向前冲去。 林饮歌见林饮歌和赵一行远,心中焦急之下,对身旁校尉说道:“速速派斥候会漠北城禀报!去请杨一将军来。” 杨一将军在青羊关巡边,离飞檐关倒不远,不惜马力夜黑之前便也到了。 如今林饮歌和赵一身穿铠甲冲入金帐王庭,只怕会引起呢不勒奇的南军注意,为了接应他们只能派出骑兵队南军袭扰。 虽然自己身为将军,却还未有兵权,方才发号施令也只是在飞檐关,要派出大队骑兵,只能就近去请杨一。 杨一与吴钩是生死同袍,必然相救。 在疾驰当中的林饮歌朝着赵一大喊道:“把他给我丢过来。” 赵一点头,抓起唐唐唐的衣服就将其丢给了林饮歌。 林饮歌将唐唐唐放在自己前面,问道:“你说说吴钩和诸成和尚的事。” 唐唐唐方才饮下了水,稍稍好转,听见林饮歌所问,说道:“我与吴钩一路被一个老巫婆派人追杀,途中遇到一个叫做冯子云的人,是金帐王庭的将军。我们打不过啊,就跑,跑的路上遇到起那个秃驴喽。那个秃驴境界比我们高太多了,致柔境界,吴钩打不赢。我去救,我也打不赢。” 林饮歌偏过头看了一眼唐唐唐的侧脸说道:“你说话怎么这么像唐门的人。” “我逗是唐门的。我叫唐唐唐。” “那那个冯子云后面没有去追杀你们?” 唐唐唐被林饮歌的铠甲硌得慌,不过现在救吴钩要紧,他稍稍往前挪了一下,说道:“那就不晓得喽,看他样子是特意来堵我们嘞。你遇到他要很小心,他练得是《九龙十象功》讲究是一力降十会。就连你们大帅亲自叫出来的吴钩都没得办法。” 听到此处,林饮歌惊讶道:“你确定是《九龙十象功》?” “确定啊。” 林饮歌心中略起了好胜之心,自己的《凤栖梧》和《九龙十象功》孰强孰弱,自己很想知道。 “得快点啊。吴钩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过去了好几天了。我是乘诸成和尚不注意的时候跑脱的。” 林饮歌伸手将唐唐唐提起丢给了赵一,她心中暗自算着自己和诸成和尚相遇时的胜算。 自己的修为将就制霸,与《九龙十象功》有异曲同工之妙,遇见菩提寺的僧人不知能够击溃他们的佛法。 例如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禅。 吴钩和李清栏都对她说过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禅如果不将诸成和尚的双掌分开,难以伤及他。 不动如山,这四个字简简单单。 林饮歌提了提手中的大戟,嘟囔道:“我就不信你个死秃驴能和我的大戟比谁力量大,谁更硬。不动如山?我连山都给你凿通喽。” 唐唐唐的恢复能力到挺强,喝了点水,身子就渐渐好了起来,他问向赵一:“那个将军看上去挺厉害的,那坐骑就是一头猛兽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赵一初战冯子云 冯子云勒马提刀站在远处,看着在风沙弥漫当中隐隐约约难以得见全貌的飞檐关。 “实在是我痴心妄想了,《九龙十象功》再厉害凭借我又怎能和林子无相斗呢。” 原本想走通市从而悄悄潜入漠北的冯子云再去通市前鬼使神差的来到了飞檐关外。 他想起了去年他得见林子无的场景,只不过是一只《皇极功》的龙爪就让呢不勒奇一击而溃,自己则被林子无的身影骇住,呆在当场不知所措,自己在他面前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与霸道,我在他面前就已经输了。” 冯子云在飞檐关外驻马一日,如今心灰意冷。 “我曾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必定击败林子无,想来自己从那日起就输了。将一个人视为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山脊,自己那会就已经摆在了林子无的脚下。” 拨马回身,冯子云往草原疾驰而去。 飞檐关的荒漠和金帐王庭的草原衔接,一边是枯黄单调的漠北戈壁,一边是青草葱绿的万里草原。 冯子云骑乘战马,是草原上的难得一见的好马,本就是闲散在草原上的野马,性子暴烈,被冯子云用来半月时光才将其降服。 平日里都是单独一个马厩,与其他战马圈在一起,它便会撕咬、马蹄撩踢。 今日却是冯子云头一次见自己的战马有些害怕,性子都急躁了起来,马蹄在草地上踏来踏去,却不肯前行。 冯子云跳下马,牵着缰绳,它依旧畏前。 “嗯?” 在马蹄身中,冯子云听到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他丢掉缰绳,跑到自己身前的小土丘上一看,见是两名身穿铠甲的大唐军卒驾马往草原而去。 “那是什么!” 他被其中一人骑乘战马所惊住,似狮似虎,背披有甲,身子高大。 林饮歌往冯子云这侧一看,冯子云低头,伏在草地上。 “将军!” 赵一见林饮歌神色不对,大呼一声。 “那侧有人偷窥!” 赵一望去,只见冯子云此刻居然提刀冲杀而来。 “莫要纠缠,救吴钩要紧!” 林饮歌斜提大戟,看来冯子云一眼,催促它的乖宝宝再快些。 冯子云见那两人速度更快,脚步一踏,使得行脚修术,手中偃月刀使出斜月斩。 赵一落在林饮歌之后,回头一望,一轮斜月斩向自己,单手持枪,手肘压在枪杆上,往回一扫。 “当。” 力道之大,让赵一的枪杆贴着他的护肘擦出火花,长枪弹回,赵一手持不住。 他抽出右脚踢在自己长枪上,止住长枪不让长枪抽到战马身上。 “休走!” 冯子云接着赵一方才接招速度有所缓慢,徒步追将上来,手中偃月刀一抡圆,撩杀向赵一马腹。 “小心,他就是使《九龙十象功》的人。” 唐唐唐出声提醒,现在他手中没有飞刀,难以偷袭冯子云,只得大喊林饮歌。 方才赵一与冯子云对了一击,落了下风,不敢托大,双手持枪,腰身微微一拧,沉肩,长枪回扫,枪头“当”的一声扫在冯子云偃月刀上。 “他的臂力好强!” 赵一暗叫一声不好,自己弹枪力道没有将其虎口震伤,只是让偃月刀改变轨迹。 冯子云双脚急快,刀势被阻,只得改刀横扫向赵一战马的前腿。 赵一双脚猛踩马镫,战马双脚微微一陷,他借力站在马背之上,手中长枪直捣黄龙,顶在冯子云刀身上。 冯子云的偃月刀背赵一顶在草地上,冯子云双手用力,用偃月刀一撑,身子凌空飞起,抽刀旋斩而出。 赵一双脚在马背上微微一错,腰马合一,沉肩回扫长枪,这一枪抽在冯子云背后,冯子云身后皮袄被一枪抽裂,他身受长枪力道,被击飞出去,手中那旋斩而出的偃月刀堪堪划过赵一胸前的铠甲,溅出火花。 赵一回座马背,双脚踏在马镫上,双脚一夹,战马加速而去。 “哇,你挺厉害噻。这冯子云我和吴钩两个人打都被他打吐血喽!” 唐唐唐在马背上目睹赵一长枪对冯子云偃月刀,只是简单数击便将冯子云击退,唐唐唐对赵一好感大增。 赵一摇摇头,林饮歌速度稍降,问道:“你受伤了?” “对。”赵一点头,他方才接住冯子云的斜月斩时,被冯子云的力道伤及臂骨,随后又接冯子云一击横扫,略有伤及脏腑。 “小伤无碍。此人力道非同一般,若不是我的枪法能稍微克制,让我在马战上略胜一筹,时间一长我必定死在他手中。” 林饮歌回头一望身后还在急追的冯子云,对赵一说道:“待他追将上来,我来应战,一路上急行,不得停下。如若我被一时纠缠难以脱身,你先行驰救吴钩!” “那你要小心啊,他这个人不仅仅是力道大哦,他的刀法也很厉害。吴钩和他打了半天,只是进了一次身,还被踹飞了。听吴钩说他是致柔境界。” 林饮歌回头再看一眼冯子云,速度落下赵一半个马身。 “这《九龙十象功》我倒真想看看。” 一人、一马、一兽,四人在草原上狂奔,颇为奇观。 赵一的战马是挑选出来的好马,纵然不是日行千里,也是日行八百。更不用说林饮歌的凶猛乖宝宝了。 冯子云凭借自己的双脚没有被拉开距离,实属不简单,他的气息气息悠长与林饮歌不相上下。 林饮歌记得林子无同她说过,定州乔家的事。说是当年乔家一个弟子因为女子叛出乔家,但实则不然,据林子无所言,乔家一直想要得知林家和乔家谁更高一筹,可林家地位尊贵,身系大唐边关安危,乔家一直不得与林家一较高下。 有人曾提议,让一名弟子叛出乔家,前往金帐王庭,期盼漠北大战,到那时乔家的《九龙十象功》就能顺利和林家的《皇极功》或者《凤栖梧》一较高下。 对于这件事,林子无也只是略有耳闻,实情如何他也未能考证。 林饮歌想及此事,手中大戟一提,嘟囔道:“不用看,就是你们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蝶大法 “这是吴钩?” 在原地反思了很久的天难容追上了寻梦蝶,两人又同行,打算就此回滇南,再前行修炼。 江湖上没有什么大事,在外面行走无益于他们的修为。 走到一半,不曾想看见佛光灿烂,便走来一看,只见诸成和尚盘坐地上,口念《往生咒》,庄严肃穆。 天难容看清了躺倒在地上双目紧闭的人的面容,惊讶的看向寻梦蝶。 寻梦蝶面色犹豫,以他所见,吴钩奄奄一息,撑不了许久。 他看着地上凝固的血迹便知吴钩躺在地上许久了。 “倒不愧是书院先生,如此伤势居然还能撑的了许久。”天难容最后笑了一声,拉着寻梦蝶便要走。 他看得清寻梦蝶犹豫的神情,在此地的犹豫无非只是一事,救不救吴钩。 天难容了将寻梦蝶拉过自己身旁,低声道:“诸成和尚佛法精深,非是你我能力敌。吴钩奄奄一息,纵然你有从阎王手中拿人的本领也得先过了诸成和尚这关。” “他一心诛魔,吴钩被他视为大魔,我们救吴钩,他必定也以我们是魔的原因杀了我们!” 天难容回头再看了一眼吴钩和诸成和尚,拉着寻梦蝶便走。 寻梦蝶刚倒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他轻声说道:“我不信。吴钩是书院先生,书院不可能让他死,书院不允许的事,就不会发生。” “书院死了六十多位先生,夫子也没有从阎王手中将他的弟子要了回来。书院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隔着千里万里救吴钩。你若救,便是给你们苍山洱海引火。” “你想让书院欠你的情分,可你先得想想此刻,我们能不能活着让书院还你的情分。” 天难容猛地拉了寻梦蝶几下,寻梦蝶死活不动。 “实在不行,我们现在立刻去漠北,让漠北的林大帅来救他。” 无奈之下,天难容只得略微屈服,退了一步。 寻梦蝶摇头道:“你可知我的梦蝶大法,我似乎觉着吴钩到过我的梦里。” 这句话让天难容哑口无言,一个男人梦见了另外一个男人。 “别和我说这个!你们苍山洱海的梦蝶大法,就连你们老祖宗都没有练成功过,庄周梦蝶孰假孰真你我也说不清楚,先行离去才好!” “不,我感觉吴钩将是让我练成梦蝶大法的人。孰假孰真,那为何不能使吴钩在外面救我,而我在昏睡呢?” 言罢,寻梦蝶以自己的感觉作为凭证,将要救吴钩。 天难容见状,只得抽身而退。 他道:“若你败了,我会杀死你,以免苍山洱海和我受到牵连。” 天难容点头。 他手中扇子啪的一开,凭空起春风,衣袂飘飘间,蝴蝶飘散,迷人心神。 寻梦蝶周身三丈被他的蝴蝶包裹,蝴蝶翩飞中,似见四季轮转。 他施展出了他的梦蝶大法,在诸成和尚和吴钩不知不觉当中陷入梦蝶之境。 远处天难容回头望了一眼寻梦蝶,最终决定还是离开此地,哪怕寻梦蝶失败,自己也不出手杀他。 梦蝶大法,何其虚幻。当年道家先子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感到多么愉快、惬意。突然间醒过来,后而自问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中变成他呢? 苍山洱海先祖见此记载,在梦蝶群中昏昏大睡数日后醒来,便创立了梦蝶大法,曾其可达作物、我的交融变化之境。 可两百年来,苍山洱海未有一人练成其先祖所称的物我交融之境。 对于寻梦蝶的选择,天难容难以认同。 他从小便对寻梦蝶说过:“庄周梦蝶,你从何而知你是庄周还是蝴蝶?” 寻梦蝶在那施展梦蝶大法,可诸成和尚有不动如山禅,两者修为谁更强一分? 道家和佛门的两大境界相遇,让人难以推测。 不过诸成和尚经历骷髅山一役,得有佛家因果,已达致柔境界,假以时日迈入抱一,不是不可能。 而寻梦蝶只有一虚幻大法,境界只在专气罢了。 就当寻梦蝶施展梦蝶大法时,诸成和尚身形微微一颤,佛光更盛了! 寻梦蝶双眼紧闭,气息渐渐消失。 在他们三人一里之外,一架晃晃悠悠的马车经过。 汉子依旧牵着缰绳,老头还是坐在车里。 收回目光的汉子对老头说道:“这次不救吴钩嘛?” 老头闭着眼睛,身子一晃一晃的道:“这不是有人救了嘛?” “梦蝶大法和不动如山禅谁强谁弱?” 汉子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 糊涂时十分清醒,清醒时十分糊涂。 似癫似疯,又目中无人,目中无天地。 “我不知道。” 汉子偏过头,伸出手掀开车帘,看着老头说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道门的人吗?莫非你对道门没有信心?” 老头睁开眼,瞅了汉子一眼,就躺倒在车厢里道:“道门是道门,道家是道家。梦蝶是道家的,也可以是道门的,但如果梦蝶是道门的不一定是道家的。而我是道家的。” 汉子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道:“你什么时候是道家的了?你的画像可还挂在道门上受香火呢。” “以前,我觉得道门就是道家,道家就是道门。后来有人一闷棍将我打醒了。我回头一看,诶呀,原来道门是道家,道家不一定是道门。” 老头说诶呀时语气俏皮起来,让汉子觉着莫名其妙。 “是谁能打你的闷棍?” “你不用问了,他已经死了。” 汉子有些惊讶,他继续说道:“能打你闷棍的人还会死?” “他说生死是人之常事,天理。他不能违背天理,违背天理便是违背了道,不合道的人,就不是常事,就不是天理,所以人也就不是人了。” 对此有些兴趣的汉子问道:“那是什么?” “他说是人妖。” 汉子哈哈大笑起来,半响后笑抽了肚子,从马车上摔下了下去。 老马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汉子,随后便低头吃草。 “你是人妖,哈哈哈,你是人妖。” 老头掀起车帘说道:“他说完之后,也是这样笑我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林饮歌马战冯子云 冯子云见自己与林饮歌等人距离渐远,手持大刀举于耳尖处,几个大跨步,便将自己的偃月刀掷出。 林饮歌见冯子云将大刀掷向自己,身子前倾,右腿向后一摆,踢在偃月刀的刀身上。 冯子云未曾想到林饮歌速度未减,只是一记后摆腿便将自己的偃月刀踢飞。他凌空跃起,在空中接住偃月刀,自空中再次将偃月刀掷向赵一! 林饮歌单手提戟,手腕一转,大戟旋转而出,戟锋钉在了冯子云的偃月刀上。 硬生生的一戟,让冯子云的偃月刀停留在林饮歌的戟锋上,林饮歌回头一看还在后面追驰的冯子云,手握大戟,手腕微微旋转,将偃月刀旋飞出去。 冯子云接住被林饮歌旋飞回来的偃月刀,脚步一错,身子一旋,手握偃月刀刃,再次将其掷出。 林饮歌眉头一皱道:“这人倒是打算咬定我们了!” 若在平时林饮歌必然会停下与之一战,可现在她们得疾驰援救吴钩。 一戟斜斩,斩在偃月刀身上,火花四溅,溅在了兽丽腿上,兽丽跑动当中撩起一脚,踢在偃月刀上,这下的力道不弱于林饮歌。 也真是兽丽这一下的后撩,林饮歌速度稍停顿了下来。 冯子云眼疾手快,脚更快,他握住刀杆一端,快步冲上,尚有五尺之地,单手用力,身子下俯,借用方才跑动的惯性,将偃月刀自后向前斩出。 林饮歌腰身一拧,手持大戟,应刀而去。 “叮!” 冯子云这一刀被林饮歌用戟刃借助,随即林饮歌戟身一转,戟刃和戟锋一撇卡住冯子云一刀。 “嗞!” 刺耳的身影传来,冯子云蛮力一起,抽出刀身五六寸,便再也抽不动了。 兽丽四蹄踏云,带着冯子云往前冲去。 冯子云双脚往前一开,身子向后倾,脚跟顶在地上。 林饮歌与他对视一眼,手中大戟并未有放松的迹象。 “呔!” 冯子云大喝一声,千斤坠使出,居然连林饮歌的沉肘抬起数分。 “噌!” 林饮歌松开大戟,让冯子云抽出自己的偃月刀,他一时用力过猛,身子后倒而去。 他单手往后一撑,身子向后高跃而起,又将手中的偃月刀掷出。 冯子云脚步连踏,在瞬息时间之中握住了刀杆,他被偃月刀带着往前冲。 果然,他的速度陡然加快了。 林饮歌手中大戟直接一斩而下,将偃月刀刃直接斩入地面。 冯子云却借助这一力,身子向前撑飞,落在林饮歌兽丽前,一刀斩下,将要斩掉兽丽头颅。 “你敢!” 林饮歌见冯子云居然要一刀斩了自己的乖宝宝,怒喝一声,双脚一踩马鞍,身子飞旋而起,手中大戟横扫,扫在了冯子云偃月刀的刀身上。 冯子云这一刀斩偏,他抽起一脚踹向兽丽的大头。 林饮歌快步踏在兽丽悲伤,使得是如影随形腿,飞踹向冯子云。 两人对上一脚,随后林饮歌数脚踢来,让冯子云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冯子云硬生生挨上几脚,抽刀回斩。 林饮歌一脚踏在冯子云的刀杆上,抽身反退至兽丽背上。 “想走!” 冯子云方才忍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发出,怒喝一声,伸手欲抓林饮歌的脚。 方才他连挨几下如意随行腿,胸疼不已,此刻借大喝一声,发出胸中浊气,伸手一抓抓住了林饮歌的脚。 “退开!” 林饮歌对她的乖宝宝喝了一声,乖宝宝迅速从旁边散开。林饮歌用大戟撑住身子,与冯子云对峙。 冯子云大喝几声,脚步向后连退,欲将用大戟撑住林饮歌拖到草地上。 林饮歌紧握大戟,戟锋在草地上划出深一尺半的沟壑。 林饮歌呼出体内气息,胸腹一缩,她凭借胸腹的力量将冯子云往前带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林饮歌脚踝一绕,靴子外侧反扣住冯子云的大拇指,一旋,冯子云吃不住痛,松开了手。 林饮歌拉住大戟,抽身而退,落在地上,一脚踢在戟锋上! 大戟探出,刺向冯子云。 冯子云向前一踏步,手持偃月刀中前部,一刀斩在大戟上。 林饮歌身形沿着戟杆一绕,腰部停在戟杆中间,她反手一拨身后的戟杆,大戟一旋,她双手握戟,右脚向右前方踏开半步,大戟从另外一侧横斩向冯子云。 “当!” 冯子云方才是想凭借偃月刀的刀身,以短打进身,逼杀使戟的林饮歌。 未曾想林饮歌用戟如臂指使,自己只不过踏进一步,一击势大力沉的横斩杀来。 冯子云不得不脚步一合,竖起偃月刀,用刀杆护住自己。 林饮歌的这一戟,将冯子云斩退数步,而林饮歌乘机再次使出如影随形腿,飞踹冯子云。 冯子云先是挨上一戟,在碰上林饮歌的如影随形腿,一时难以抵抗,被林饮歌踹飞倒地。 “你便是《九龙十象功》的乔家人?” 林饮歌戟尖顶在了冯子云的咽喉,看了一眼冯子云的偃月刀继续说道:“你的倒不错,连接我这么多戟居然没坏。” 冯子云能够感觉到戟尖上传来的杀气,在听林饮歌所言的《九龙十象功》问道:“你是林家子弟?” “正是。” “想不到啊,林家旁系子弟便能将我击败。” 冯子云嘲讽一笑,抬眼看向林饮歌,说道:“你是哪位林家旁系子弟?习练的是《皇极功》罢!” 林饮歌哈哈一笑,说道:“我可不是旁系子弟,我可是林家大小姐!漠北军先锋官!” “林饮歌?!” 冯子云听见林饮歌所言,惊讶的唤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居然连一个不过二十余岁林家女子都敌不过。看来我的《九龙十象功》果真不如你们林家的《皇极功》。” 林饮歌想了想,大戟一收,兽丽来到她身旁,对着冯子云龇牙咧嘴。 翻身而上的林饮歌将大戟悬挂在兽丽背后,她道:“今日一战,我接的是马战之力,马战对步战,你略显吃亏。日后再战,我也想看看你们乔家的《九龙十象功》到底有何厉害之处能与我们林家相比!” 说完,林饮歌催使兽丽追向前去的赵一。 冯子云爬将起来,看着远去的林饮歌,抽刀往东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谋全局 林子无放下手中家书,身旁的刘照递给他一杯清茶。 “唉。朝中形式暗流潜涌啊,夺嫡俨然就要变成夺位了。”林子无欲饮茶,却又将茶放下,叹了口气,拿起手中家书再看了一眼。 刘照在旁问道:“为何会如此?三皇子应当只是窥觊于太子东宫啊,皇上暗中扶持三皇子,用以遏制太子,朝政上倒也算得上是平衡,如何将要演变为夺位?” 林子无冷哼一声,走出书桌后,将家书在油灯下焚烧。 “这都全拜道门所赐。” 刘照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道:“高祖时不是有道门不得干政的遗训嘛?如今他们死灰复燃了?” “近几十年来,道门越来越放肆,开始渐渐又涉入朝堂。但有皇上在位,倒也难以掀起风浪。只是前段时间,你可还记得京中八百里加急道门围攻书院一事?” 林子无坐在椅子上,端起清茶,喝了一口,看向在一旁拾摞沙盘的刘照。 刘照拔下漠北军飞檐关的旗帜,说道:“记得,当时道门欲抢夺吴钩,联络了大唐不少顶尖高手。就连雪山柴扉的隐世道人和不理世事的崂山都助道门一臂之力。” 林子无点了点头道:“是啊,那一场大战,以书院全胜而结束。可皇上终究还是多疑了,做事顾虑太多。那次大战时,他居然立了遗诏。” 刘照的目光从沙盘上收回,他略有不信的说道:“遗诏?” 林子无看来一脸不可置信的刘照,嘲讽的笑了一声:“是啊,遗诏。” 刘照摇头道:“想不到我们的皇帝陛下,居然做了这样一件蠢事。” “是啊。他难得做了这样一件蠢事。弄的太子野心大涨,遗诏已好,那便只等陛下了。” 等陛下后面的字林子无没有说完,顿了顿,说了个了字,随后又自接自话道:“李祺见事情如此,也大有鱼死网破之态。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本还要等上十年的夺位之争,被皇上的多疑和顾虑提前了十年。” “依着太子的性情和三皇子的实力,此番夺位之争定然是要掀起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刘照哀叹一声,夺位向来是皇位更迭当中最血腥的一幕,此刻皇上身体健壮,两个皇子如狼似虎,说不得是三国鼎立,而是三狼相争。 “争的好,便国泰君安。不好,又是给了金帐王庭南下的机会。” 林子无放下茶杯,他继续说道:“呢不勒奇接收南军,按谍报信息他此刻正在厉兵秣马,预计要不了几年,漠北边境又是一场大战。” “呢不勒奇此人年轻时便游历大唐,又在书院苦读,与朝中夺位要员是同窗,这样熟悉大唐国情的人无益于是我们的大敌。” 刘照将一封战报递给了林子无,他说道:“你说起呢不勒奇,我倒想起一件事,谍报传来消息呢不勒奇这些时间与金帐王庭的祭司来往密切,且两月前呢不勒奇的副将曾带兵偷偷前往过燕北境外。” 林子无接过战报,略一看,若有所思道:“燕北高宪昌似乎是太子一党的啊。” 刘照和林子无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发现,太子三个月前曾暗自与燕北联系过,让燕北发出金帐王庭偷袭他们关隘的消息。” 林子无手指扣在身旁的茶桌上,有所思量。 “太子与燕北联系我到曾听饮歌和冷月说过,说是为了让呢不勒奇和亲目的落空,以免李清栏远嫁金帐王庭。其中间计倒是由冷月和吴钩两人制定的,让太子实施。” 林子无看向刘照说道:“这吴钩熟读兵法,居然不知这种上不得场面的间计后果如何。想来当时陛下也不愿清栏被清流挟持,让其远嫁金帐王庭,所以默许了太子假借此事与燕北边境联系一事。” “此事可大可小,如果当时陛下稍有控制,想来也不会有今日局面。吴钩也真是的,在我身旁许久,做事却不多思虑,若是太子真借此事让燕北军归附,朝堂必然大乱,夺位之事也必然更加迅猛。” 林子无叹了口气,起了身,如今朝堂隐患已经不如当初那般可控,在他眼里当朝东宫与边军勾连,那必然会引发兵乱。 “既然如此我们不得不多做准备了。是否让召回吴钩,让其回到漠北军?毕竟现今我们漠北可独当一面的大将已经不多了,以前的老将也大多解甲还乡。杨一等年轻将领还未彻底成长起来。” 刘照看向林子无,等待着林子无为漠北军再谋未来。 “只要我们漠北未垮,我们就可以钳制金帐王庭。纵然朝中发生病变,也不至于让金帐王庭不会吹灰之力的南下。” 刘照语气当中有些无奈,漠北军乃大唐精锐,自建军以来便与金帐王庭相斗至今,可庞大的漠北却需要庞大的军需保障,一旦朝中乱起,军需保障难以为继,漠北便危在旦夕了。 “传我令,即刻起向朝廷征召粮草,在漠北城旁建起新营用以屯放。让唐门再送十万箭弩,越快越好。告知柳家,新式陌刀抓紧改良,半年之后,我要看见五千把新式陌刀。同时将上奏朝堂解甲公文暂时扣下。” 林子无在书桌前签发了自己的军令,随后递给刘照。 刘照接下所有军令,出了书房去。 “唉。吴钩啊吴钩,你可坏了大事。”林子无叹了口气,如若只是太子提出造谣金帐王庭袭边一事,李映生决然不会同意,可偏偏是吴钩,一个局外之人。这样的局外人的计策李映生决然不会多去思虑,毕竟那会他为了李清栏的事焦头烂额。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一世者,并不可谋一时。吴钩看来你还差了火候,依着如此,漠北军暂时不能交付你手之中。只能等你你老成谋局。” 林子无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他曾和吴钩说过,他会将漠北军交于吴钩,而如今他又在培育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为帅,也不知这位大唐战神心中所想为如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凤栖梧桐,林中饮歌 梦蝶大法、不定如山禅。 三天两夜过去,佛光中蝴蝶萦绕,寻梦蝶和诸成和尚立定于此,忍受了三天两夜的风吹雨雪、日晒雨淋。 两人眉梢上还有尚未化掉的雪霜,指尖有蜘蛛布网,短短三天两夜,过了数月数年。 到不曾历经沧海桑田,却也有了似真似幻的梦境。 吴钩倒在地上气息逐渐稳住,早在数天之前就只剩下的一口气还在喘着。 三天两夜的疾驰,赵一骑乘的战马终于倒了下来,双腿一跪,在奔驰中摔倒。 赵一和唐唐唐两人一跃,落在地上,看着口吐白沫的战马,对视一眼,唐唐唐说道:“此地离那里不过十数里,跑着去吧。” 林饮歌从后面赶上来,他们三人三天两夜未曾合眼,她的乖宝宝也有些难以忍受了。 最后十数里,便是他们松下一口气的地方。 “停。” 林饮歌拉住了乖宝宝,提起大戟,翻身而下。 唐唐唐喘着粗气,走上前来道:“快打破佛光,进去看看吴钩死没死。” 赵一看见佛光中有蝴蝶,说道:“我看那人好像是苍山洱海的寻梦蝶。” 唐唐唐方才没注意,细一看才发现果然有一人。他道:“我与吴钩先前来到此地时,他并没有在此。如今他和诸成和尚莫非是在对峙?” 林饮歌上前一看,两人眉梢有雪霜,指尖有蜘蛛布网,说道:“他们两人怎会在短短时间历经了数日数月?这些天金帐王庭也没有下雪啊,连着蛛网遍布他们大半,只怕是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也无法变得如此狼狈。” “先不管了,赶紧救吴钩!” 唐唐唐伸手欲将吴钩拉出佛光,未曾想他一动,佛光便动,原本霞光万丈,光暧祥和,在那瞬间佛光威严,摄人心魄。 “我来!” 林饮歌提戟一喝,快步上前,举着大戟,猛然一斩! “砰!” 晴天霹雳炸响,林饮歌虎口被震出血来,一击斩下方圆十余丈草地被掀起。 唐唐唐不慎被余波伤及,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倒是赵一看出林饮歌斩下那一戟将佛光斩开缝隙,他长枪一挺,勾住吴钩衣服,将其拖拽出来。 “小心!” 唐唐唐见闭目的诸成和尚手势居然变了,使的是降魔印。 “退!” 赵一带着吴钩速退,唐唐唐速度不慢。 此地只留下林饮歌一人接战。 只见她手持大戟,顶天立地,元气溢出,看似如一头凤,仰天长啸。 书院《解字》云:凤,神鸟也。天老曰:“凤之象也,鸿前麐後,蛇颈鱼尾,鹳颡鸳思,龙文虎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出於东方君子之国,翺翔四海之外,过崐崘,饮砥柱,濯羽弱水,莫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寕。” 赵一和唐唐唐都为之所震慑,呆在当场。 远处一直在那未曾离去的马车上,老头喃喃自语的说道:“见则天下大安宁。我大唐气运绵长啊。” 降魔印以降天魔万妖,得证大道。菩提寺高僧使出,有替天行道之意。 林饮歌见降魔印打来,哈哈一笑,大声道:“快哉!今日终于有人让我竭力一战了!” 言罢,手中大戟一摆,如同凤凰展翅,她一击再斩! 这一斩,风云激变! 远在千里之外的菩提寺内,石窟中的大钟作响,各个洞窟内参禅证得佛位的高僧,抬头一望,口中骤念降魔咒。 这一声凤鸣,让数千里之外观星台上吴清远一惊,随即哈哈哈大笑,他对身旁弟子说道:“快快禀报皇帝陛下,今日有凤鸣。” 书院当中夫子吃着素十二从城里带回来的饭食,听了一声凤鸣,喝了一口酒。 在一旁的子康说道:“夫子,您听这凤鸣,应当是金帐王庭传来的。林家大小姐出手了,只怕是师弟危在旦夕了。” 夫子白了子康一眼说道:“当时让你去让吴钩去金帐王庭,你对他说,书院不会让他死。你今日怎么突然担心起来了。” 子康拱手道:“夫子您得证大道,不会死便是不会死。” 素十二撇了撇嘴,嘟嘟囔囔。 子康反手一巴掌抽在素十二后脑,道:“在夫子和师兄面前腹诽,小人行径。” 有菩提寺加持的降魔印和林饮歌的凤击,孰胜孰强,谁也不知。 只知道以她们三人为中心,方圆数里被他们两人的气劲轰开来,形成了一个大坑,地下水蔓延上来。 林饮歌收回大戟,看了诸成和尚一眼,抽身速退。 此刻,自千里之外的菩提寺诸佛施展的降魔印冲杀而来。 一道手印,一道佛光,一道佛祖。 荡开乌云层层,势要降妖除魔! 赵一和唐唐唐看着这等景象,吓傻原地。 林饮歌落在他们两人身前,他们被林饮歌气势所震慑。 “我们要不要救凤凰一命?” 汉子抬起头,看向站在马车上看热闹的老头。 老头摇摇头道:“天下大道,能有如此实力修为的人实在不多,幸得是万物相生相克,你看凤击之霸烈,也总会被无形之水消灭。你我也是一样。佛家的降魔印,也非是能够之真正的降妖除魔,万物万事存在,便有他存在的道理。” “谁敢伤我女儿!” 空中炸响雷霆,只见一条五爪金龙穿梭而来。 龙威赫赫,万兽臣服。 就连汉子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林子无在空中伸出一掌,这一掌便是一道龙爪。 降魔印与之相接,天地变色,站在云端的林子无如同行云布雨的金龙。 天葬池的大祭司睁开眼,随后摇摇头道:“有此人在,我金帐王庭难以南下。” 这一掌打出,震耳欲聋,菩提寺众佛身形不稳,将要倾倒一侧。 “我林家将你们赶出大唐,就能将你们尽数诛灭!” 林子无的身影激荡在菩提寺内,众僧被逼捂住耳朵,盘坐原地,念经稳心。 “父亲!” 林饮歌看见云端的林子无,高兴的大叫一声,她笑喊道:“我父亲可是大唐战神,战无不胜!每战必胜!”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唐战神 林子无一身虎头铠,单手负后,落在林饮歌身前,看了一眼逐渐被地下水淹没的诸成和尚和寻梦蝶。 “此事,我不追究!若再干涉我大唐之事,莫怪我率数十万漠北军马踏菩提寺。文宗时我林家能灭佛,如今也能!” 林子无这番话回荡在菩提寺所有僧人的耳中,让他们难以忍受。 “饮歌,没事吧。” 转过身来的林子无,将林饮歌转了几个圈,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受伤。 林饮歌得意洋洋的将大戟杵在地上,高兴的说:“父亲,你看我一个人大战诸成和尚还有菩提寺给诸成和尚加持的降魔印,我厉不厉害?” 林子无哈哈一笑,再看林饮歌嘴角溢出鲜血,他深呼了口气,伸出手来给林饮歌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说道:“可惜啊,可惜我是漠北统帅。” “走吧,将吴钩带回去。”林子无看了一眼吴钩,发现吴钩的气息渐渐虚无。 林子无一掌按在吴钩胸膛,想要为其续命,却发现其心脉已经被诸成和尚的降魔印震碎,再无生还可能了。 林饮歌看见自己父亲面色不好,伸手一探,心中一惊,吴钩气息几近于无了。 林饮歌见吴钩气息渐渐虚无,忽然说道:“父亲,我听吴钩说过他身上有能活死人、起白骨的九转阴阳丹。” 言罢,她在吴钩身上搜出一个药瓶,将九转阴阳丹倒在手中,看向林子无。 林子无点头,这九转阴阳丹他倒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不过想来吴钩是书院七十三先生,有这种活死人的九转阴阳丹倒丝毫不稀奇。 “先给他半粒,他体质与常人不同,若是一粒饮下,怕他虚不受补。” 林饮歌将阴阳丹掰开成两半,小心翼翼的将一半喂给吴钩。 随后,林子无指尖顶在吴钩丹田处,替他运行元气,化解药力。 “你是林子无?” 一个汉字突然出现在林子无身后的大坑里。 林子无回头一看,面色一沉,说道:“阁下有何事?” “没什么事?我看你很厉害,我想和你打一场。” 远在数里外的老头叹了口气,方才他拉不住汉子,只能任凭他去了。 汉子看了一眼躺倒在地上的吴钩,继续说道:“我让别人给他化解药力。” 说罢,汉子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老头身旁。 老头无奈的点点头,说道:“你知道我能听见,你为何得跑过来一躺?” 汉子说道:“他很厉害,也许我就见不到你了,所以这次就当是见最后一面。” 老头伸手一指,林子无感觉到一道力量落在了吴钩的丹田处,其力温和醇厚,比自己的霸烈的《皇极功》能更好的化解药力,便收了手。 “他是我大唐最坚硬的城墙,我希望你若能胜他,便不杀他。” 老头对汉子第一次行礼,汉子偏过身子,不受这一礼。 叹息了一声的老头,起了身,自说自话。 “南边是我大唐。” 汉子出现在林子无身旁,他对林子无拱了一手。 “请了。” “饮歌你带他们先走,有多远走多远。” “父亲,您万分小心!” 林饮歌面色凝重,带着众人退后十里之外。 林子无凭空伸手一抓,林家秘诀藏兵决施展,他的方天画戟赫然在手。 “你的兵器呢。” 汉子摇摇头,说道:“我最不擅长使用兵器。” “那好。” 话音落。 两人身形如同奔雷闪电,在草原大地上炸响,在林饮歌双眼满目都是残影。 风云变化!气劲震慑八方。 子康抬头望漠北,夫子还在吃自己的饭菜。 衣胜雪提起自己的剑,走到夫子面前道:“夫子那个人是谁?” “他啊,一个活死人,活的浑浑噩噩,也活的清清楚楚。” 夫子嗞的喝下一口酒,看了衣胜雪一眼,说道:“你就不必要和他打了吧。你的目标不是他。” 林饮歌带着他们三人再速退十里,十里之外,再十里。 “原来是你!” 林子无接了汉子的一记开天指,想起那日天坑之变。 两人只不过瞬息便是百余招,再一招他们两人便要分出胜负。 这一招平平淡淡。 依旧是开天指,依旧是破天戟! 林子无落在林饮歌身前,双掌一按,他们两人激斗的气息尽数被他压下,逐渐消散。 汉子离他有三十丈。 两人目光对视。 “你很厉害,居然能伤到我。”汉子看了自己胸膛一眼,那里有一道很深伤痕,可以见到他的肋骨。 只见他伸出手指一抹,伤痕就逐渐愈合了。 林子无强压不住体内伤势,呕出一口鲜血。 “我希望你能多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你的天赋很厉害,若再多给你些时间,你应当能斩杀于我,和先圣一样破碎而去。可惜你们林家《皇极功》威力霸烈,着实伤体。” 汉子略有遗憾,却面带微笑的赞誉道:“林子无,你当真时绝世天才。当今天下,你少有敌手,今日一战,我很满意,我也很高兴。能在我漫漫人生当中再找到一位对手,若是以前我要与你把酒对月歌了。” 汉子罕见的对林子无拱了一手,林子无哈哈大笑道:“阁下实力非凡,仅我平生所见,应当是天下第一。今日一战酣畅淋漓!痛快!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准备离去的汉子摇摇头,他道:“我没有名字。” 在林子无眼中,汉子又凭空消失。 当他出现在老头身前时,老头松了口气,收回指向吴钩的剑指,说道:“他很厉害啊。” 汉子点头,他对老头的这句话深有体会:“若再给他数十年,上百年。必定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上了马车的汉子,牵着缰绳对老头道:“我们走吧,你先前说要在附近找寻食人恶子的下落,如今还未有任何消息呢。” 老头呵呵一笑,坐回了马车里。 林子无手指连点,封住自己的乱串的气血,稍微调息,压住伤势。 他笑对林饮歌道:“女儿,听见了嘛,你父亲我可是能和先圣相比的绝世高手。” 林饮歌一把搂住林子无的臂膀,俏皮笑道:“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父亲。” 第一百五十章 休走 “敌将休走!” 真当林子无和林饮歌带着吴钩将要离开此地时,忽然响起万马奔腾之声! 远处草原上黑压压的金帐王庭南军大喊着呼啦冲将过来。 当前一位手持五尺大刀的先锋将领大喊一声,单枪匹马的杀向众人。 呢不勒奇眉头一皱,想要让人拦住自己的先锋将,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来!” 赵一挺枪欲上,林饮歌大戟一栏,走上前来。 就在战马与林饮歌将要碰撞在一起时,林饮歌唔的一声舞动大戟,一戟从天斩下! 那位先锋将欲用长刀抵抗,未曾想林饮歌将他连刀带马一刀劈出两半。 呢不勒奇卡着自己的先锋奖被林饮歌一刀劈成两半,手一挥,身后五万大军速度一提,冲向他们几人。 林饮歌回头看了一眼林子无。 林子无说道:“没办法了,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林饮歌闻言,脚步向前迈出,她也冲向了敌阵。 单收负后的林子无和呢不勒奇对视一眼,猛然出招! 呢不勒奇立马定于大军前,见林子无冲杀而来,不为所动。 自他身旁,一位老媪站出。 是那仲天曲玛! 只见她伸手一展,掀起黑雾,在黑雾当中凝起一尊魔尊像。 魔尊像轰出一掌,打向林子无。 林子无眼中迸发出冷光,他立定身形,身一侧,左掌甩出,掌中有龙吟传来。 “砰!” 原本想要冲杀林子无的骑兵被一举掀飞,人仰马翻。 林子无和呢不勒奇两人近前便只有老媪一人。 仲天曲玛接了一掌,她的魔尊像被林子无一掌击散。 林饮歌看得自己父亲英姿,手中大戟更快,冲杀她的骑兵如同割麦一样倒下。 “我来!” 冯子云提刀驾马杀将而来! 林饮歌接他一刀,身子往后一仰,躲过骑兵的弯刀,触地的大戟一转,从身侧抡圆扫出。 大戟所过之处,战马皆被斩掉马蹄,跌倒在前。 林饮歌一掌按住压向自己的战马头颅,手中大戟自手中划过,戟锋贯穿骑兵。她脚步往外一滑,举起大戟将金帐王庭骑兵甩出。 冯子云手持偃月刀,将林饮歌掷来的骑兵斩成两段,持刀再杀!他借助马力,一击上撩,刀锋冰寒,似要将林饮歌割成两半。 林饮歌大戟往下一压,挡住冯子云这一刀,却被其力道震的向上飞。她凌空翻了个跟头,落在地上,冯子云一刀横扫而来。 林饮歌依旧是向后下腰,手中大戟向后触地。 冯子云驾马从她身旁驶过,林饮歌一掌拍向冯子云的战马,冯子云偃月刀一收,向后斩出一刀。 “砰!” 林饮歌一掌将冯子云的战马击毙,冯子云的后斩斩在林饮歌的铠甲上,溅出火花。 向前冲了几步的林饮歌躲过数名骑兵的拦杀,手中大戟一抽再接冯子云一刀。 赵一护住吴钩和唐唐唐两人,在战局外看着林饮歌的险状,心中焦急,想要冲入战局当中。 唐唐唐拉住他的长枪道:“如今吴钩伤势为重。林饮歌修为高强于你我,还有林帅在此,她不会有事的。” 闻言,赵一只得焦急的在外观战。 呢不勒奇身旁的另一名副将对呢不勒奇低声道:“将军,方才派人看过了,在战局外的那人是吴钩,不过他现在昏迷不醒,想来是被诸成高僧伤及了。” 林子无再抽出一掌,仲天曲玛退后数步,身形不稳,幸得呢不勒奇出手扶住她。 仲天曲玛有心无力道:“菩提寺的人出不出手?若不出手,我也护不了你了。” 呢不勒奇笑道:“您请上马。” 林子无步步行来,在千军万马之中闲庭信步。 “阿弥陀佛!” 呢不勒奇身后响起一声佛号。 只见一名身穿破败僧袍,手持降魔杵的僧人自骑兵中走出。 “贫僧法号不谨。菩提寺般若首座。” 林子无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你们菩提寺真以为自己身证菩提,以身救市了,自大狂妄。” 不谨作了稽首。 林子无已不耐烦,踏出一步,一掌轰出,拍向不谨的头颅。 不谨,气劲一运,元气护体,使得是般若院绝技般若掌。 两人接了一掌,不谨倒退数步,停在呢不勒奇战马前。 “施主修为果然惊天动地。” 不谨竭力施展的般若掌抵不过林子无凭空抽出的一掌,他心虽有不敢,却也知晓方才菩提寺证得佛果位的高僧联手只能与他打的个平分秋色。 虽然菩提寺证得佛果位高僧也有数十人,能修行的不过十余人,但其各个实力雄浑非常人能敌,就不用说十余位联手了。 不谨,修为高强,佛法却不得真意,并未证得果位,对上林子无自然是和仲天曲玛一样的结局。 “我佛如来!” 我佛如来,四字,如同我佛降临。 不谨将降魔杵置于身旁,双掌合十,身后千里驰援的菩提寺佛法因果加持。 不谨实力修为暴涨,身后有如来真身,佛光普照万丈。 金帐王庭士卒看见如来真佛,皆是口念颂佛,士气大涨! 林饮歌回抽一击,戟杆将落马偷袭自己的两名金帐王庭士卒串在一起。 冯子云撩刀削来。 林饮歌手中大戟一抬,挡住冯子云的一刀。 冯子云手腕一转,偃月刀贴着戟杆划过,欲逼林饮歌手离戟。 林饮歌左手抓住戟杆,身子一转,腰背贴住冯子云的偃月刀,她要用铠甲和手臂之力卡住冯子云的偃月刀。 “咔!” 偃月刀削进林饮歌腰侧的铠甲,林饮歌大戟一抬,右手握住偃月刀背,让冯子云难以抽刀。 “给我下来!” 林饮歌就这样卡住偃月刀,快步向前走了数步,力道之大,将冯子云连同他的战马一起拽刀。 冯子云手一时间双脚无力可接,被林饮歌向前拖拽了数步。 幸得旁边骑兵砍杀向林饮歌,林饮歌不得不松开冯子云的偃月刀,伸手一抓骑兵战马将其拽到在旁。 冯子云乘机抽刀,力斩而来! 林饮歌余光可看见冯子云的刀光,她以腰背为支撑,左手持戟一舞,大戟向后挥出挡住冯子云的这一刀。 冯子云的一刀将那被串在方天画戟之上的士卒尸体斩裂,掉在地上,却不防林饮歌此刻使的是戟法中的偏刺,大戟贴着刀身刺向自己。 冯子云被林饮歌一戟刺中臂膀,眼疾手快,身形向后退去。 林饮歌比他更快,戟锋一转,削开冯子云的臂膀,戟锋连刺,杀向冯子云。 若有一戟被林饮歌刺中,冯子云必定当场身亡。 第一百五十一章 漠北情急 依旧是飞檐关内,杨一将军手扶漠北刀,身旁站的是林冷月。 “报!” 虚起山羊胡的杨一冷淡到:“说。” “将军,上阳关被破,金帐王庭八千骑军攻入,往漠北城前去。” “将军,巨岩关被破,金帐王庭数千兵马驻扎其内。” “将军,惊蛇关被破,金帐王庭数千兵马驻扎其内,七千骑军往漠北城前去。” “将军,西海关被破,金帐王庭三万兵马驻扎其内,五万骑军往漠北城而去。” 杨一深吸一口气,眉头紧皱,说道:西线大关被破,北线三关被破,总计十万余的金帐王庭大军攻入,大帅不在,只有刘照将军独守漠北城,如何是好?” “如今我派出接应的八千骑军尚未有消息,吴钩安危不可知,漠北势大,一时间难以应付这等局面啊。” 林冷月看了一眼杨一眉头紧锁的模样,再听的他言语,便说道:“以我所看,金帐王庭在巨岩关、惊蛇关、西海关屯兵,与以往不同。此次突然出兵,想来粮草供应有欠缺,这也是他们屯兵三关原因之一;其二只怕他们此刻想要与我们打持久战的准备。” “除却是大关的西海关,巨岩关和惊蛇关都有数千兵马驻扎,这说明了他们的决心。” “可唯独让我不明的是巨岩关和惊蛇关两个关隘易守难攻,想要在短短时间内攻破两关,非易事。其二,西海关为西线大关,原本是怀化将军鱼得功驻扎,凭借坚固高墙,以粮草所算,应当也能抵抗半月,却也在短短时间被攻破。若说是偷袭,数万人马的偷袭,这样的阵势太大了罢。” 杨一转过身来,看着面色冷肃的林冷月说道:“漠北边境线太长,多数关隘屯兵只为一伍,用以示敌所用。他们攻下关隘换肤易帜在夜色下我们也难以分辨敌我,他们往往借此攻打其他可屯兵数千的关隘。” 顿了顿的杨一,沉声道:“如今的南军统帅是呢不勒奇,他曾在我大唐游历,又拜学书院,其智不低。吴钩曾与大帅有言,声称呢不勒奇善谋全局,更善谋一隅,对军势掌控力非比常人。只怕是,那些攻下数个关隘的骑兵手中有详细的呢不勒奇调兵计划。” 林冷月闻言,心中大感棘手。 “其他军营未接到大帅军令,此刻的漠北有统一调兵之难,现在唯独能依靠的只有我的骑兵了。” “那杨将军你打算如何行事?” 杨一走进林冷月,低声说道:“漠北军在没有大帅军令之时只会听四个人的命令,一来是刘照将军,可他如今坐镇漠北城难以脱身。二来是吴钩,三来便是你们两姐妹。” 林冷月看着杨一的眼神说道:“杨一将军的意思是,由我去整合各地驻军?” “嗯,如今之计唯有如此。我能拨分给你的兵马只有五百,其余骑兵除却应对未来局势变化之外,剩下的都将奔赴漠北,以防漠北被围,难以破敌。” 杨一语气当中略有兴奋,上次一战自己加官,这次看能不能军功累积而进爵。 在漫天风沙当中,林冷月声音清冷说道:“好,我去整合各地驻军。待各军整合之后,我会驰援各个关隘,断掉金帐王庭继续攻入漠北的路线,同时关住大门,作关门打狗。随后兵分三路,一路驰援漠北,一路守住漠北通往大唐腹地要道,一路长驱直入金帐王庭用以接应我父和端掉金帐王庭军需运输。” 一名校尉冲将上来,手中拿着一份军报。 杨一打开一看,然后递给林冷月,说道:“兵贵神速,我先行一步。” 林冷月抱拳,道了一声珍重。 此刻漠北情势危急,果然应了那句,三军不能一日无帅。 原本漠北面积广袤,关隘众多,地形复杂,五十万大军洒在这里,也还是地广人稀。 更何况漠北身后的补给线长,大唐补给送往此地人力物力不知几何。 林冷月第一次正视这片和她林家历代息息相关的土地,看着在风沙中驻守的漠北士卒,心中颓然。 父亲不在,姐姐不在,吴钩也不在。莫大的漠北只能自己一人支撑下来。 “为何我林家世世代代要与这片沙漠戈壁分不开。” 林冷月这番话是给自己问的也是给别人问的。 最终,她还是下了城楼,翻身上马,看着身后杨一调拨给自己的他的五百心腹,挥鞭喝道:“将士们,我乃林家二小姐,有我在,有林家旗帜在,这一战我们绝不会输!” 南军十五万南下,自西海关、巨岩关冲入,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攻占相邻关隘,一路逼向漠北。 这是方才那份军报的内容。 现在漠北已经被呢不勒奇撕开了一道口子,就意味着大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无可奈何之下,一路的狼烟烧到了京城。 李映生呆在了龙椅上,口中喃喃说道:“漠北被破,子无战死了。子无战死了!” 他哗的站起身来,怒吼道:“子无战死沙场了!” “你们高兴了!自诩为清流,认为林家在漠北功高盖主,朕是天下的主人,朕未曾说过子无功高,你们却将自己私欲当做天下之私欲,实则可笑!怪不得坊间说你们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太监是没有了子孙根,你们连骨头都没有,有子孙也只是蛇鼠一窝!” 李映生破口大骂,骂完之后,手中御笔亲勾,定夺了不少官员生死! 太子和三皇子默契的未发一言。 他们两人再争,也只是大唐自己的家事,金帐王庭是个外人,是个虎视眈眈的外人。 当林国公府知晓漠北狼烟传到京城时,李淑然趔趄几步,倒在了椅子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漠北铜墙铁壁,金帐王庭绝不可能攻破漠北!” 李淑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身旁的女婢劝慰几句。李淑然激动的站起身来,她说道:“不可能,我在漠北留了这么多高手,子无不可能就此战死,绝不可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故事 不是编的 素十二站在烽火台上,看着自天际绵延而来的烽火,说道:“真是瘸子的屁股,邪门了。林叔如今的修为当今世上有谁能杀死他呢?” 曲长歌瞥了素十二一眼,说道:“你整日混迹市井,学的这些打趣的话倒是挺有意思,我得让夫子让你给写本书,整理编辑一下。” 听闻此言的素十二,心中有所想,半响后说道:“师姐,我去漠北一趟,要不你替我给夫子他老人家说一声?” “出门要与父母辞行,再与夫子辞行,这样的道理你就忘了吗?礼仪为我大唐之风,你如何忘却了这件事?” 在素十二身前凭空出现了两个人,一人身穿麻布衣,身材高挑俊逸,手持一卷书,另一位身穿素白衣,眯着眼睛,笑嘻嘻的人拍了素十二一巴掌。 “夫子,朝道师兄。” 曲长歌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朝道还礼。 “还不行礼?” 朝道看向素十二,素十二也行了一礼。 “你想去漠北不仅仅只是为了林子无,还是为了林冷月吧?” 夫子捏了一下素十二的脸,直接坐在了烽火台上,晃荡着自己的腿,说道:“我可听说你连《阴阳二气诀》都暗自教授给了林冷月了。” “七十二师弟,《阴阳二气诀》乃夫子所授,你方能习练。你教授林冷月其中奥义晦涩之地,若有不当,适得其反,此事为何不与子康师兄商议,如此也好让师兄助你护法。” 朝道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阴阳二气诀》为夫子秘术,你擅自授人,未得夫子所允,未与子康师兄所商,这是失了礼数。” 言罢,朝道一丝不苟的将手中的书卷敲在了素十二头上。 “师兄,我知错了。” 素十二对朝道摆了个求饶,低着头却对曲长歌摆了个鬼脸。 “这倒无碍,想来十二只是教授了习练秘诀,至于其中奥义晦涩之处倒是没有教授。”说到这里的夫子,回头看了一眼十二,说道:“想来那些奥义晦涩之处你自己尚未清楚。” “否则啊,你现在也不至于还在致柔境界踏步。《阴阳二气诀》脱胎于《无字书》,威力不逊色于吴钩的那部《八荒功》,不过你倒是好心态啊,不急不缓。” 素十二讪讪一笑,说自己是好心态,无非是说自己疏于修炼。 “不过也好,若是求急,凭借你这样的资质走火入魔也不出意外。” “夫子,您说林子无真的死了嘛?” 朝道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的性子,夫子的冷嘲热讽让他心有怜惜,给素十二寻了个借口,岔开话题。 “对对对,夫子,林叔真的死了?” 夫子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冷哼一声道:“朝道还好,资质和胜雪差不多,你这个榆木脑袋就真的是榆木脑袋,资质不行,人也不聪明,不知道我当时为何会收你当徒弟。” 听到夫子又说自己,素十二嘟囔着说道:“您当初还不是因为馋我做的一手桂花糕。” “要是早知道,你只会做桂花糕,我才懒得收你为徒!” 夫子气呼呼的站起身来,朝道赶忙说道:“是啊,夫子,林子无是真的死了嘛?” “他哪有这么容易死?他的资质不弱于你,悟性不弱于子康,习练的又是霸烈的《皇极功》当世没有人几个人能杀死他。” “那为什么漠北被破?” “我怎么知道漠北被破?呢不勒奇才学比你不学无术要强啊,如果他生在大唐,封侯拜相,名垂千古。可惜与野心勃勃。” 夫子伸手揪着素十二的耳朵说道:“叫你抄书,你说得老了走不动再抄,不好好读书,你看看你,除了玩就是玩,要不就是吃。真的是!” “痛痛痛!” 素十二惦着脚尖,双手虚抚着夫子的手。 “也罢了,你那吃懒馋滑大部是和我学的。” 夫子松开了素十二的耳朵,叹了口气。 “你去吧,你想去看林冷月便去吧。吴钩如今深受重伤,林子无因当是被菩提寺给缠住了,漠北只能由他们两姐妹当家做主,你去也能帮帮手。” 素十二惊喜的笑道:“真的啊,夫子,您以前不是说我没踏入抱一境,不得出京城嘛?” “哼,那凭你的勤学苦练,一辈子都走不出京城。” “那我走了!” 素十二不想在听夫子教诲,脚步一踏,飞身沿着下个烽火台而去。 “他倒是聪明了,知道烽火台最近。” 夫子冷哼两声,对朝道和曲长歌说道:“十二走了,你们两个就陪我在这附近多走走吧,我记得这附近以前有个茶铺,里面的茶水和野菜不错。” ······ 日行千里的李清栏,看见了天际上如柱的狼烟,心中一惊,麻了半边身子。 “叔叔,饮歌、冷月。” 她拉住缰绳,呆在了当场。 那匹千里马喘着粗气,趁李清栏休息时啃食了旁边野草。 此地离漠北还有两百里。 却未曾想,两百里之地,让她凉了半边身,麻了半边身。 “不可能,不可能,叔叔不可能死。就算叔叔死了,也还有吴钩,不可能被破,漠北不可能被破。难道林叔叔和他都死了!” “不可能!” 李清栏怒吼一声,元气爆发,在四周席卷开来。 换了四五匹马才跟得上李清栏烽火鼎立看见了她的模样,拨马上前,却不防李清栏挥鞭疾驰而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只要他们两人还有一个人活着,漠北就不会被破,我就有地方可去!还有饮歌,还有冷月。” 李清栏不惜马力,只想要尽快到漠北! 烽火鼎立暗骂一句,自己为了追李清栏已经好几天没睡过觉了。 李清栏和一驾马车插肩而过,上面的汉子看了她一眼,再看后面的烽火鼎立,笑道:“果然是追人。” 老头掀开车帘,说道:“什么人?” 他回头一望看见李清栏的背影,自答道:“原来是李清栏。” “这个人又是谁?” 老头看见追将过去的烽火鼎立,问向汉子。 汉子再回头看了一眼烽火鼎立,说道:“不知道。” “不过看着他们两人的模样,我想起一件事。” 老头颇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样的故事?” “曾经不知道是哪座深山,也不知道这里是天下的哪个地方。有一座寺庙。 太阳刚刚升起,雾霭还没有完全的散开。 寺庙的“咚咚“晨钟之声传的极远,震的附近的鸟儿纷纷惊起,在山间隐隐约约看见佛庙寺院,香烛之气也忽隐忽现。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召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是一片竹林,青青翠翠的,中间还夹杂着花草,极是优美秀雅。蝴蝶,鸟雀在林间轻飞,一片生机。竹林里有一座竹屋。 “心想受识,如复亦是” “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和尚,小和尚,开开门啊!小和尚,我来听你讲故事了,小和尚。” “咚咚”竹屋里的小和尚在念着心经,听见门外轻柔的声音,念道:“舍利子,时。”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打开了竹门。 门外,一位穿着绿色衣裙的二八少女俏丽的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笑颜如花的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小和尚。小和尚法号明月,不同于寺里其他僧人的法号。明月看着眼前的绿衣少女,做了一个佛礼。这个少女叫秀姑娘,真名却是不知只是称为秀姑娘,每天都来找明月来讲故事。故事,武侠故事,还有佛经故事,倒也是小和尚博闻强记,能够记下来这么多故事。只不过不知道是之前便记得了,还是遇见秀姑娘之后才记得。 秀姑娘嫣然一笑,蹦蹦跳跳的向外走去,明月也只是苦笑的无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两人走在林间,蝴蝶在秀姑娘的肩上停了下来,秀姑娘便伸出手指逗蝴蝶,蝴蝶受惊,便又跑到明月的头上去了,秀姑娘这时呵呵一笑,不理明月的苦笑。从花间走过,来到一个湖泊。 秀姑娘小跑几步,坐在湖边的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捡起一块石子丢在湖泊里,“噗通”的一声,溅起了涟漪。天很高,也很蓝,几只苍鹰飞过。 明月小和尚像秀姑娘做了一个佛礼,轻声问道:“秀姑娘,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啊?” 秀姑娘笑道:“嘿嘿,什么都行。” 明月看见秀姑娘清澈的眼神,不由得会心一笑,看了看从头上飞过的鸟雀。 “从前有一个老和尚总是被贼光顾,他终于忍无可忍了,有一天贼又来老和尚便对贼说‘你把手伸进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那贼高兴极了。便把手伸了进去,那老和尚一把拽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小和尚似乎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话里带着几分笑意。 “那贼痛极了,只能无奈的跟着老和尚喊‘哎呦,皈依佛,哎呦,皈依法,皈依僧’,这便是佛教里着名的三皈依的故事。” 秀姑娘莞尔一笑,调皮道:“你那是三皈依,我这却又四皈依,要不要听啊?” 明月小和尚一怔,从未听师傅说过四皈依。明月疑惑的问道:“何为,四皈依。” 秀姑娘轻声道:“把手伸过来”,明月小和尚呆了呆,犹豫的把手伸了过去。秀姑娘见他犹豫不决,就一把拽住他的手,拉的小和尚一个趔趄。 秀姑娘纤嫩的手在明月小和尚的手心轻画着,让小和尚一阵痒痒,几次忍不住一动,便把秀姑娘的手给握住了。 小和尚看见秀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不由得一红,低下头去,口中念了几句佛号,但是不知怎地,原本一念便静心了,现在却是越念心越乱,莫非今日的佛经入了魔? 不是佛经入了魔,而是小和尚自己入了魔。秀姑娘把明月的手给排开,又仔细的划着,明月看着秀姑娘认真的眼神,竟呆在了那里。 “哗哗”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惊醒了明月小和尚。小和尚转过身来,见是自己的师傅,行了佛礼喊道:“师傅” 白须老和尚看着明月道:“那位女施主呢?” 小和尚道:“徒儿如往常一样,同她讲了佛理,她便离去了。” 白须老和尚轻叹一声道:“去诵经吧”,说完就走了。老和尚对小和尚与秀姑娘的事倒是不闻不问,佛家讲究个因果,因果轮回又怎能强求?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月小和尚站在湖边,空中诵着佛号,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秀姑娘在他耳边的细语。 “皈依佛”“皈依佛” “皈依法”“皈依法” “皈依僧”“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啊!?” 秀姑娘抓着明月的手“说啊!皈依秀姑娘”眼中有着晶莹。 天色暗了下来,鸟雀也没有了踪迹,一片寂静。 “滴滴”湖面起了涟漪,湖泊和山间泛起了雾气,一片朦胧,天空下起了雨,很大。 “皈依,秀姑娘!”明月小和尚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明月独自站在湖边,在雨雾之中,看不见神色。雨声也把他的喃喃自语给盖住了,只不过能看见的是,明月小和尚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他能不能盯出花,盯出佛理来。 原本在就离去的白须老和尚却是兀然的又出现在了明月小和尚的背后十丈之处,原本大雨也该把他的衣服淋湿,看近了才发现他周身一尺并无雨水滴落。老和尚看着被大雨淋湿还不自知的明月小和尚,念了声佛号。这佛号传去极远,在雨中到还是能够听见远处山际传回来的回音。 只不过明月小和尚却是全身心的扑在了自己的手上,毫无感觉。不知算不算的上是孽缘?是不是入了魔道。 白须老和尚看见明月并没有反应,无声无色,一挥袖,起了一阵风,雨势猛了些,打在明月小和尚的脸上可听到噼啪响。 白须老和尚点点头轻声道:“能够为之所执,就能为之所解。如若自己却都不知道自己所执是何物,又怎能揭开?又怎能成佛得道?” 白须老和尚说完,自己踏步而走,漫入了雨雾之中。” 汉子说完这个故事后,问老头道:“好听吗?这个故事虽然我不喜欢,却说了男女间的事让那明月小和尚也难以不为之所执。世人皆是如此,老天爷还真是厉害,一男一女,配合的天衣无缝。” “其实,这不编的故事,这是一个人的过往。” 老头笑了笑,坐回了马车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又说个故事 赵一身旁倒下了几十具金帐王庭军卒,他的枪尖落在身后的大坑里,那大坑已经注满了水,诸成和尚和寻梦蝶在水底未曾苏醒。 唐唐唐曾回头看过底下两人,只见佛光依旧,蝴蝶翩飞。 林饮歌在千军万马包围当中杀了两个时辰,满脸鲜血,铠甲上的鲜血粘稠的滴在草地上,她的一举一动都带动了手上粘稠的鲜血挥洒而出。 冯子云手臂、大腿各有数道戟伤,林饮歌杀成了血人,到也看不出她有何伤势。 林饮歌不敢离开赵一等人过远,以防金帐王庭骑兵绕过自己,杀向他们三人。 吴钩如今深受重伤,吃下了九转阴阳丹,还需要时日疗伤,此时在伤一刀,只怕真的是药石无救。 林饮歌回头看了一眼三人,单手握住戟端,随意一挥,挡住冯子云的一刀,冯子云的偃月刀身被林饮歌这随意一挥戟,震的刀身颤抖。 “噗!” 林饮歌手一抽,大戟往后划来,戟端捅穿一名百夫长的头颅,她眼神发冷,大戟往上一抬,戟端直接将百夫长头盖骨挑起。 冯子云看见这一幕,心中忽然发寒,只见林饮歌猛然回头,一掌拍折战马头颅,再抽起一脚,将战马踹飞,撞倒从侧面冲来的三个骑兵,目光与冯子云对视,冯子云身子麻了半截。 低头一看,林饮歌所站之地,尸首堆成了小山。从她脚下绵延而去。 这两个时辰她不知杀了多少人。 冯子云已经累了,纵然还能在战场上冲杀几个来回,脚步力度却愈发无力起来。 林饮歌将大戟猛然一掷,其力道穿透数匹战马,插在地上,戟杆还在嗡嗡作响,扇出道道残影。 她伸手一抓,将砍向自己的骑兵拽下,一脚踢飞,身子猛然跃起,脚步落在那名骑兵头上,那骑兵头颅轰然炸碎。 下一步,林饮歌一脚点在戟杆上,她膝盖一弯,大戟往后弯,如同弹簧一样,林饮歌被弹出,她反手抽出大戟,凌空一戟斩下! 这一弹,这一戟,杀的却是观战入迷的呢不勒奇。 冯子云想不到,林饮歌此刻居然肯离开自己的战圈,更想不到,此刻她居然卷入林子无和菩提寺的争斗当中! 呢不勒奇身边将士不多,只有区区数位亲兵,其余的将士都在另外一名副将的指挥下围杀林饮歌。 “将军小心!” 冯子云出声提醒。 呢不勒奇转头一看,只见一道大戟斩下,力道迅猛,他避无可避! “呔!” 呢不勒奇凭空起力,怒吼一声,他胯下战马噗通一声扑在地上,四肢断裂。 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四周骤起狂风,元气聚于双指,手一顶,顶向林饮歌的这一戟! “砰!” 呢不勒奇的半个身子被林饮歌斩入地面,他身旁的仲天曲玛施展魔尊像稳住自己,魔尊像挥手拍向林饮歌。 林饮歌抬眼一见那魔尊像,自呢不勒奇的指尖抽出大戟,脚步凌空一抽,挡住呢不勒奇的一掌,旋身回斩,挡住魔尊像一掌。 呢不勒奇双脚先是往下一沉,一个旱地拔葱,跃高三丈,打向林饮歌。 林饮歌连接两掌,气力不足,被呢不勒奇一掌打飞。 冯子云乘势高跃,一刀斩下! 唐唐唐见状,单手化为玄玉手,使出擒龙控鹤手,一掌打向远处的冯子云,五指往后一收,一股吸吸向冯子云。 他另一手将一柄金帐王庭弯刀掷出,就在冯子云的偃月刀即将斩在林饮歌身背时,弯刀打在冯子云的手腕上, 冯子云手腕一伤,又有一股吸力将偃月刀一吸,刀势一偏擦着林饮歌的臂膀而过。 林饮歌将大戟往下一杵,戟尖落地,她顺势借力起力,身子凌空一旋,一脚踹在冯子云的胸膛,将冯子云踹飞。 “我杀了你!” 仲天曲玛,自马上跃起,身后魔尊像携带风雷,冲将而来。 林饮歌身子往下一落,脚尖踏在戟端上,身形如同凤栖梧,凤击迎向仲天曲玛的魔尊向。 两人招数相对,气劲席卷开去,将附近的千余兵马冲飞而去。 林饮歌身形倒退,仲天曲玛飞身杀来。 “嗖!” 一道戟影挡在了林饮歌和仲天曲玛身前,仲天曲玛被一击而退,落在呢不勒奇身旁。 呢不勒奇一手拉住仲天曲玛沉声道:“此刻,未诛杀林子无,你若逼杀林饮歌,他必然从菩提寺斗杀之中扑杀而来,你我挡无可挡。” 闻言,仲天曲玛方才罢了斩杀林饮歌之意。 “此子不得多留,年纪轻轻便在万军当中大杀四方,连接我们两人数招,日后必定又是一个林子无。” 仲天曲玛看着在远处万军包围之中的林饮歌继续说道:“这个人比那七十三先生可强太多了。” 呢不勒奇却不大在意的说道:“勇武有足,智谋不足虑。” 林饮歌与三位高手交手,此刻运气略有凝滞,一时不防,冯子云和数名将士逼杀近身。 赵一将自己长枪掷出,替林饮歌挡下一刀,唐唐唐以弯刀做飞刀,杀掉其余将士。赵一冲入战圈,欲护住中冯子云一刀的林饮歌。 冯子云一手按住偃月刀的刀背,一手按住林饮歌的肩膀,面目狰狞的想用偃月刀削掉林饮歌的肩膀。 刀锋已经入肉,林饮歌用戟杆死死抵住冯子云的偃月刀,她丝毫松懈不得。 先前连日无眠的奔波,已经让了林饮歌疲惫,此刻生死一线之间的搏杀,让她精神几近崩溃! 她咬牙切齿,戟杆和偃月刀擦出咔咔的响声。 林饮歌眼皮沉重,双眼将要闭上。 赵一此刻杀到,一掌打向冯子云。 冯子云只得弃林饮歌而去,躲入骑兵当中喘息。 林饮歌长呼出一口气,拖着自己的大戟,脚步略有趔趄之态。 赵一连忙扶住她,手中单手持枪挡下数名骑兵砍杀,说道:“我送你道唐唐唐身旁,由我挡住!” 林饮歌摇摇头说道:“不行,你不是冯子云对手,你在我旁边随时助我就行。” 赵一点头,双手持枪,弹、刺、扫三枪,杀掉三名金帐王庭士卒,护住林饮歌让她得喘息之机。 这里战况激烈,出了漠北的马车又在继续闲聊。 汉子一直想知道老头的过往,可老头闭口不谈,他一直说,那只是一个故事。 “方才你和我讲了和尚的故事。我想了想,那个和尚应该就是他,白衣僧人。你也和我讲过莫道凉的故事,也说了食人恶子的故事,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说你的故事?” 汉子拉住了缰绳,老头的这匹马,诡异的很,也许一日之间只走了几步,也许半日没有,便走了千里。 他下了马车,掀开车帘说道:“你明明是和他们同样出彩的人,却偏偏为何不愿提起自己的事?你是不敢面对嘛?若你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往,你有怎么能面对未来呢?” 老头被汉子纠缠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说道:“过往便是过往,人不是靠着、念着过往而活,如果靠着过往活下去,那他的未来还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无益于提线木偶,被自己的过往提住手脚,往东往西便由不得自己。” “你说不说,你不说,今天我就和你打一架!” 汉子很喜欢听故事,直到此刻老头不愿意讲故事,他终于愤怒了。 “罢了!” 老头一挥手,说道:“那我就和你讲个故事。” 蜀川道多山,地势险峻,早有谪仙人感叹过: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后来蜀道难这三个字被刻在了入蜀川道的山壁上,那山壁危耸如云,可是那三个大字鲜红如血,在十里之外都可以看到。 在那山壁下方有一行佑县,是出入蜀川的必经之路,因此行佑县较之周边几个县份要繁荣许多。 然而行佑县的地理位置较为狭窄,可以容纳两万人的县城有一大部分是错落有致的沿山而建。 这几日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行佑县下方的河流开始泛滥了,县里面的鹅卵石道也开始变得湿滑,让的不少人在路上摔了一跤,有的不慎从街头摔下,直接滑到了街尾。 这样的天气,行佑县的行人明显不愿意多出来行走,躲在家中趁着阴湿的天气多睡会觉,多抱会怀中的小娘子。 于是,蜷缩在屋檐下躲着雨的小乞丐抬着头看着屋檐的雨帘,大声的咒骂着鬼天气。 他骂人的话很脏,在街头上打混三教九流的看得多、也学得多,所以会的也很多,他很聪明,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阿成。 那天他在讨饭的时候,看见衙门里县令大人抱着他的儿子在街上闲逛,平日里那些个欺负自己的老板都跑到县令面前献殷勤,夸赞县令大人的儿子聪明伶俐,县令大人的儿子吐了一口口水给他们,他们都叫着吐得好。 而县令大人的儿子名字里面就有一个成字,所以小乞丐给自己取名叫做阿成。 他心里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对着他们吐着口水的县令大人的儿子,他们每个人都对自己卑躬屈膝。 “骂骂骂,骂你家个死人头啊!你娘的,今天的运气都被你这狗杂种骂没了。” 屋檐的窗子忽然打开了,一个胖汉子端着一碰水就朝着小乞丐阿成泼了过来。 阿成被泼了个浑身湿透,他抹了自己一把脸,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骂着胖汉子,他把自己破烂毯子收拾好,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屋檐下。 他这条腿被县中丝绸店的老板给打断了,自己没钱去看,只是郎中心好,看阿成受伤了,替阿成接了断腿。然后阿成就跑出来,看病要花钱,他可没钱,虽然郎中说了不要他钱,阿成也不敢多留,对于这种无故的对自己好的人,他心中总是充满着戒备。 阿成一瘸一拐的走到大街上,往县里面的饭馆走去,他希望今天饭馆里面有人吃饭,还有人吃剩的,这样他自己就有的吃了。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也是黑黝黝的,全身冒着臭气,头发打成了结,他还挺臭美的给自己挂着一朵花,只不过现在这都花差不多都要死了。 阿成走的格外小心,因为他一摔可能一滑就滑到了街尾,而饭馆在街头,凭他现在的腿脚很难走上来。 他走到街头足足花了他半刻钟的时间。 他站在路上探头探脑的看向饭馆内,他想看看今天有没有人在吃饭,如果有他就在泔水桶旁边蹲着,等着倒剩饭剩菜的时候自己接着,没有的话自己只能另外找个地方找吃的。 阿成在行佑县呆了十几年,据捡到他的老乞丐说阿成是他在县衙门口捡到的,后来老乞丐病死了,阿成就肚子一个人乞讨。行佑县的乞丐不多,以前老乞丐没死的时候有两个,现在只有阿成一个人。 以前老乞丐捡到阿成之后还想着自己去做些共,不当乞丐了,可是没想到没有人要他一个不知底细的乞丐。 无奈之下,老乞丐就只能带着年幼的阿成乞讨,十多年来阿成没学会什么,倒是乱七八糟的一堆他学会了。 “嘿嘿,有一位道爷在吃饭。” 阿成看见一位身穿蓝色道袍的道士点了一桌子菜,鸡鸭鱼肉满满一大桌。 “真丰盛。” 阿成眼睛都看直了,嘴巴不断的砸吧砸吧,等一会他自己也能吃上鸡鸭鱼肉了。 阿成走到饭馆门口的泔水桶旁,等着道爷吃剩了小二拿出来倒掉。 却没想到道爷拿着两盘肉走到阿成面前,说道:“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腿瘸了,沿街乞讨,不是家中十分贫困,便是父母双亡了吧?” 阿成往后缩了缩,缩在角落里,看着道爷手中的两盘肉不敢说话。 道爷却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想吃肉,只要你跟着我走,我就可也让你天天吃肉,还有啊,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不会对你不尊敬,反而会加倍的来讨好你,只要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阿成被道爷说动了,问道:“你想要让我替你干什么事?” “哈哈,只要你跟我走就行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食人恶子一 汉子听完老头说的故事,摇摇头,他觉着这个故事不是老头的故事,或者说不是老头的过往。 “你这样的一个人不会有这样的过往。” “你还不如直接将你所知晓的食人恶子的故事再与我说一遍。这些日子,你总是担心食人恶子还活着,他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老头叹了口气,下了马车,纵身一跃,躺在了一颗大树枝丫上。他现在倒是有些怀念自己年轻的时候,随意躺着看着星空。 “你不是看过他自传了嘛?” 汉子则是躺在了大树下,头枕着树根,叹了口气,他说:“那自传,只是在说他之后的事,我想知道他之前的事,他之前为甚会变成食人恶子。” “依着史书记载,凡是干旱之年,又有人祸,往往易子而食。这倒可理解。你从未回答过我一个问题,人是什么?实则我发现人和那些猛兽很类似,只不过人比那些猛兽会使用工具。” 老头没有回答汉子所说的话,汉子就继续说下去。 “猛兽也有情感,猛兽也有纪律严明的组织,猛兽有眼睛、嘴巴、耳朵、鼻子、四肢,乃至五脏六腑都和人的一模一样。你说,人是不是也是猛兽呢?如果真是这样,那食人恶子倒也不是有背伦理,猛兽相食是人之常情啊。” 老头不得不说话,岔开汉子的话题,汉子的话继续说下去,问题继续问下去,老头实在是回答不了。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夫子的好。你既然又提起食人恶子,那我就回答你食人恶子的问题。实则你没说错,史书记载的食人皆是大旱之年,食人恶子也是源自大旱之年。” “三年大旱,关中赤野千里,饿殍遍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吃的,泥黄色筑成的村庄里面就像是地狱一样,原本这不是一个小村庄,是一个小镇,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个小镇。 自从自己知道开始有干旱之后,方圆百里的村民就开始聚集起来,开始官府在这里还有些钱粮发放,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了,所以天天就有人开始死去,有人哀嚎了,不过好像这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还总会有人在闹事,过不安宁,关中的人向来就彪一些,可是现在除了刚开始抢粮食之后,就没有什么恶行了,这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嘛? 街头的老爷爷总是在说“富贵人家都是吃人的啊。”,他见人就说这样一句,并不是从干旱的时候开始说的,自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听老爷爷在重复这样一句话。 以前乡亲们都不在乎,自己多嘴的一问,也只是换来大人们的一声嗤笑,老乞丐还和自己说老爷爷当年惹上了富贵人家,然后被富贵人家挖出了一块肉让他自己吃了下去,于是乎老爷爷就傻了。 呕,吃人肉,太恶心了,太恐怖了,自己每一次经过老爷爷的时候,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吃自己,他真的吃过人肉! 要不然小镇上面怎么会出老奶奶就没有人理他,就连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想看见他,把他从青瓦大房里面给赶了出来,住在了街头的小庙上。 “咕。”自己忘了多久没吃饭了,好像前天在镇子外面抓到一只老鼠,挺肥的,就在镇子外面的坟地里,原本坟地没多大,现在天天死人就越来越大了,小时候听大人说人死了会变成各种东西,难道这只老鼠也是人死了之后变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念了好几声,抓着老鼠尾巴趴在地上,对着老鼠轻轻的问道“你是谁变的啊?你不说话,你就不是谁变的,我就吃了你。” 老鼠吱吱的叫着,没说话,他大喜,将老鼠放在怀中偷偷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就跑了。 味道很好,只是没有盐。 他舔了舔舌头,准备再去坟地那里找些吃的,坟地里的老鼠比外面的老鼠要大的多,也好吃。 老乞丐好像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五十多岁的人了,活得比那些地痞流氓还好,他们以前抢东西,现在饿得一个两个皮包骨头,每天躺在地上哼哼,自己经过的时候,好像打他们一下,之前可没少别他们欺负。 现在老乞丐都比他们壮,嘿嘿,果然不愧是老乞丐,自己跟着他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讨了这么多年的饭,就没饿着过,那时候总觉着他在吹牛,现在可不是了。 小心翼翼的走过他们中间,他们每次都守在街口,说是交通要道,自己要出去,都心惊胆战的,深怕惊扰他们,把自己打一顿。 今天守在那里的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自己最清楚了,名字叫做阿三,平时最喜欢欺负自己。 兴许是自己没吃饭眼花了,不小心脚步不稳,摔在了躺在地上的一个流氓的身上,自己缩着脖子,赶紧抱住了头。 可是半响之后,没什么动静。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去,只看见阿三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就像是很久没吃饭的饿狼。 “他死了,快点和我一起把他抬出去。” 自己和阿三两个人把他抬着走向城外的坟地,死里的人都丢在那里,有很多坑的。 坟地不远,出了小镇五里,小镇外面就有推车,两个人将死人放在上面,然后推着死人往坟地走。 饿着肚子将死人丢入了坟地里面,阿三就往回走,让他把车给推回去。 自己慢吞吞的在后面走着,看的阿三走远了,把车放在一旁,吱吱,哈哈,又有一只大老鼠。 “原来你小子还有吃的!” 自己正烤着肉,阿三不知怎么回事出现在身后,一把夺过自己手上烤着的老鼠,踹开自己,不管热烫,就咬了一口下去。 “呜呜,好吃,好吃。”烫的他龇牙咧嘴的。 “小子快说,这肉你是到那里得来的?”阿三坐在地上,看着肚子咽口水的自己说道。 “这是老鼠肉,是我在坟地那边抓到的。”自己怕打,将老鼠肉的来历告诉了阿三,阿三看着这一只肥大的老鼠,呕一声,吐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就跑了。 “哈哈,太傻了,还真相信,死里的人会变成老鼠,我都问了他了,他什么都没说。”他高兴的拣起地上的老鼠肉大快朵颐起来。 “你他娘的在这里吃肉,不告诉老子啊!”老鼠吃了一半,破破烂烂的老乞丐从坟地那边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后脑勺。 然后从怀里面拿出一个肉团子放在火烧烤了起来。 老乞丐坐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小混蛋,老乞丐混了这么多年的饭从来就没有饿过。这只大老鼠我不抢你的,你自己慢慢吃。” 老乞丐越发健壮了,甚至还有些发福了,奇怪的很,自从干旱开始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 最应该没得吃的老乞丐越发健壮,年纪最大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还没死,那些地痞流氓一个个瘦的皮包骨,整个小镇都安宁了,这老鼠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老乞丐没和自己说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只不过看他精神焕发的样子,肯定是好事。嘿嘿,幸好老乞丐没忘记给自己带吃了,自从没有粮食开始,老乞丐每天都会给自己带吃的,还都是肉。 恩,干旱越久越好,这样自己就天天有肉吃了,没有干旱的时候,自己只能吃他们的剩饭和菜,都是素的不好吃。 而且还么有人来打自己了。 自己回到小镇上面,回去的时候,阿三他们早就不见了,街头只剩下老爷爷坐在小庙外面,老爷爷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声音忽然变大“富贵人家是吃人的,富贵人家是吃人的。” 然后他站了起来,浑浊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字一字的说道“吃人,吃人。” 自己被吓了一跳,小庙里面的老奶奶赶紧跑了出来,把老爷爷拉回来小庙里面,自己看着老奶奶佝偻的身影,轻轻摸了摸怀中的肉团,老乞丐给了自己两分肉团,吃了一份还有一分。 老奶奶其实挺可怜的,老伴疯疯癫癫,做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而且以前她还给过自己饭菜吃。 他走入小庙里面,昏昏暗暗的,老奶奶听得有人走了进来,转过身来看见了自己,自己把怀中的肉团拿了出来,轻声对着老奶奶说道“你们快吃吧。” “人肉,人肉!”刚躺在床上的老爷爷忽然一下子蹦了起来,浑浊的眼神尽是恐惧,嘴里面一直喊着人肉,人肉。 “小节子啊,你爷爷又犯病了,谢谢你了。”老奶奶将肉团接了下来,然后就把小节子往外推,还说道“我要给你老爷爷治病,你看不得,谢谢你。” 小节子走了出去,现在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秋天所说是秋高气爽,晚上可冷的很,得找个地方睡觉去了。 现在的小镇并不大,早就破破烂烂了,找个睡觉的地方还真不难。 走到衙门门口,衙门早就人去楼空了,可是躺在衙门里面睡觉很舒服,那些大老爷就是坐在了衙门上面给人审案,想打人就打人,想骂人就骂人。他走到桌子旁,拿起那一块惊堂木啪的一拍,威风的很。 自己和老乞丐就算是经过衙门都会被衙役驱赶,现在谁敢驱赶自己?自己还要在这里睡觉类。 在衙门这里睡觉,没有在其他地方那样听得有人在哀嚎,一下子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小节子总是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睁开眼一看,在自己头顶有一只红艳艳的眼睛盯着自己。 小节子吓了一跳,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一只大老鼠。 “嘿嘿。”小节子两眼放光,老鼠的味道可好吃了。 “你居然敢吃我的肉!”老鼠跳开,红艳艳双眼盯着小节子说道。 小节子面色一下子就白了,今天碰到一个老鼠精。 “老鼠精爷爷饶命啊,饶命啊,我没有吃你的肉,我吃的是其他老鼠的肉。” “我说了我是老鼠精嘛?你没听人死了会变成各种东西的嘛?” “听过,听过,可是我问了那两只老鼠,他们是不是人变的,他们没说话啊。” “嘿,小节子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之前没有变成老鼠,只是因为你吃了我的肉,我现在才变成老鼠来的。” 老鼠精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来了一道红光,老鼠精哀嚎一声,瞬间就消失不见。 “啊!” 小节子猛地坐起,额头上满是汗,他急急回顾四周,只看见自己头顶有一只大老鼠,红艳艳的眼睛盯着自己。 “你居然敢吃我的肉!” “老鼠精爷爷饶命啊,饶命啊,我没有吃你的肉,我吃的是其他老鼠的肉。” 呼,又是一阵红光。 小节子猛然起身,惊恐的环顾四周,只看见自己头顶有一只大老鼠,红艳艳的眼睛盯着自己,而在他身上有一只双手箍住了他的躯体。 一个瘦弱的青衣人死死的按住了老鼠,嘴里面发出嘿嘿的笑声,双眼发出绿光,身子都在颤抖。 青衣人两只手捏住老鼠,紧紧抱在了怀里面,看也不看小节子一眼就走了。 小节子呼出一口气,吓死自己了,那青衣人是小镇上私塾的先生,是一个秀才,据说还是县老爷的好友,小镇上的人都给他三分面子,自己还曾经被他收为一个学生,后来他却对自己说道“朽木不可雕也。” 自己不懂,可是这么学生,就只有自己被他拉在了讲台上,应该是说自己很厉害的,先生还说自己才疏学浅教不了自己,让自己去找个好先生,还摇头叹息。可惜啊,方圆百里就他的学问最高,他都教不了自己,还有谁能教自己? 想让着老乞丐带着自己去找更好的先生,老乞丐总是说我的学问已经很高了,没有必要去学了,还说真想学,老乞丐可以教自己。 小节子就只当是老乞丐又在说大话了。 不过想不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还活着,倒是出乎意料。 对了,见到先生不能不行礼。 他追了上去,拦住了先生,先生警惕的看着小节子。 小节子理了理破烂的衣裳,对着先生一抱拳,说道“见过先生。” 先生撞开小节子,抱着老鼠就跑了。 “先生,可别让阿三他们看见你手上的老鼠啊,老鼠肉可好吃了。”喊话间,先生已经走远了。 “唉,先生这般瘦弱,如果被阿三他们看见手中的老鼠,那可惨了,自己是方圆百里学问最高的人,先生也是有学问的人,我不能看他被阿三他们欺负。”小节子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起一根木棍就追了出去。 追了好久,追到了先生的屋子里面,从狗洞爬进去,看着私塾里面漏出来的点点星火,推门进去,只看见那只足有自己脑袋大的老鼠被先生丢进了活里面,看样子是已经死了。 小节子不小心踩到了一根骨头,滑了一跤,先生转过头来,眼神冒着绿光,看着小节子,阴测测的咧嘴,刚一张嘴,一股恶臭就冲了出来。 小节子干呕一声,太臭了,就和死老鼠一样的气味,以前先生每日吃了东西之后都要用漱口水漱口,手上永远拿着一块丝帕,时不时的就擦擦手,和别人说话,就拿出另外一张丝帕遮住嘴。 老乞丐怎么说来着?哦,洁癖,先生有洁癖,就是很爱干净的意思。 可是现在那一身青衣冒着酸臭味。 小节子顺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粗长的骨头,以前先生私塾里面就只有书,哪里来的这么多骨头。 小节子站定身子,对着先生又抱拳说道“先生如果喜欢吃老鼠肉,明天我去给先生抓老鼠过来。坟地那边的老鼠很好吃的。” 先生紧盯着小节子,门外的门自己关的好好的,就只剩下了一个小狗洞。 先生狞笑一声,在火光之下映衬出来的面色,狰狞非常。 “先生?” 先生回过神来,小节子手中拿着一个木棍。 “先生若是喜欢吃老鼠肉,我就去给先生在墓地那边抓几只过来,那边的老鼠肥大的很。”小节子奇怪了,平时自己说话,先生总是要大声的说上几句的,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居然沉默不语。 先生闭口不言,半响之后才开口说道“关内之地,大旱三年,赤野千里,人都没有吃的,蝗虫都活活饿死,坟地那边老鼠肥大,你就不明白事理?” “噢,先生说的是,老鼠他们找到吃的了,让我们按着老鼠的踪迹去找吃的嘛?”小节子恍然大悟的说道。 “这年头还有什么吃的,那边的老鼠能吃的,能吃的也就只有尸体。”先生哼了一声说道。 “老鼠吃的是人肉?”小节子惊骇的说道。 “先生,那这老鼠也不能吃啊,前往不能吃啊,他也吃人肉的。”小节子看着篝火里面的老鼠急喊道。 “非也,这老鼠是老鼠精,早早成精了,食人间香火,不是吃人肉的。”先生朗声说道,他已经闻到肉香了,急不可耐的从篝火中将老鼠拿了出来,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面。 “那,那先生,吃了吃了尸体的老鼠,是不是就是吃了人肉呢?”小节子愣在那边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先生吃了几块肉,然后用手捋了捋纠成一团的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非也,非也,大鱼吃虾米,然后你吃了大鱼,那你吃的那还是鱼肉,不是虾米,所以吃了尸体的老鼠被人吃了,不能说他吃了人,懂了吗?” “受教了先生,那弟子先走了。”,小节子从狗洞钻出了私塾就往衙门那里走去,都月上中天了,该睡觉了。 先生吃完了老鼠肉,就往私塾后面一处房子走出,里面昏暗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只听见吱吱的老鼠声。 先生嘿嘿一声笑,烂黄的牙,恶臭的口气,“吃了吃了人肉的老鼠,吃的还是老鼠肉。吃人?哼,不符伦理,吃人,哼,非人所为。” 先生是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自己学问最高的人,说的话自然没有错,我吃的是老鼠肉不是人肉,吓死了,谁吃人肉啊! 小节子走在路上,不见一丝亮光,镇上面到了晚上就只有月光,这月光很皎洁,自己好久没有好好的赏月了,赏月可是雅事,自己是方圆百里之内学问最高的人,就应当好好赏月。 刚好前面有一块空地,站在那里抬起头来,咦,月亮呢?怎么看不见了? 刚才自己抬头还可以看见月亮的,现在怎么就不见了? 啊哈,又看见了月亮,又不见了,原来月亮和自己捉迷藏。 小节子一下子跑到街道上,一下子跑到空地上,高兴的说道“哈哈,我果然是学问最高的人,先生说他们赏月的时候月亮可不动,现在月亮和自己捉迷藏了。” 小节子玩的乐此不疲,跑跑跳跳就跑到了衙门门口。 “好了,月亮我赏完你了,我要去睡觉了。”小节子对着月亮一摆手,自顾自的走进了衙门里面。 刚一走进去,衙门就透出来了火光。 这个时候除了老乞丐会来这里找自己就再也没有人来这里了。 刚一走进去,小节子就看见老乞丐在用锅煮着东西,现在已经熟了。小节子伸头一看,白花花一片,随着锅里面的水在膨动。 老乞丐用破碗舀了一碗给小节子,小节子吹吹气就稀里哗啦的喝了下去。 老乞丐看着小节子瘦弱的身子说道“你这么瘦就应该多吃点肉,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也要补补脑子。” 小节子放下碗,这吃的东西好像是豆腐脑,小节子不在意的说“我是方圆百里学问最高的人,不用补脑子。” 老乞丐嘿嘿一笑,黑黄黑黄的牙齿在火光中隐隐发光,他闻着锅里面的香气说道“补补脑子就成为天下第一学问人了。” 小节子咧开嘴,自己用碗又给自己舀了一碗。 “这豆腐脑真好吃。” “这是最新鲜的,今天才出的。”老乞丐看着小节子吃的开心,就躺在一旁开始睡觉了。 这老乞丐性子好像有些古怪,该高兴的时候不高兴,不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小镇上面的人都不喜欢他,他们更加喜欢另外一个老乞丐,那个老乞丐每天讨饭的时候手里面拿着几块木板,就站在街头巷尾啪啪的在那里打,不管是什么人都笑嘻嘻的,弯着腰。 哦,好久没有看见那个老乞丐了,以前自己最喜欢站在他旁边听他在那里啪啪的打木板。那个老乞丐好像还有妻子来着,只不过自己从来么有看见过,而他每天讨得饭自己就只吃半碗,剩下半碗自己想要抢来吃,他都不肯,太小气了。 噢,吃了热乎乎的豆腐脑,该睡觉了,明天吃肉去。” ”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食人恶子二 温饱思**,这句话不错,但是小节子也就只有十四五岁而已。 他吃饱了就只会躺在案桌上呼呼大睡,整个死寂的小镇也就只有小节子的呼噜声在回荡,至于老乞丐,现在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小节子从来就没有看见过老乞丐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整天过,神神秘秘的,小节子是这样觉得,以前听镇上的说书先生说那些江湖大侠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行踪隐秘,他便偷偷的问老乞丐,还跟踪老乞丐,但是每次不知怎麽回事就跟丢了,等的老乞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手里面总会带着吃的,而且大部分都是肉。 老乞丐还很好心的掏出十两银子,让自己和先生学东西,老乞丐真是眼光高,自己一学就成为了方圆百里学问最高的人,要不是现在干旱没吃的,自己早就开一家私塾了,不用跟着老乞丐在小镇上面讨饭吃。 讨饭倒是不丢人,自己是这样觉得的,不管什么人都得给自己饭吃,而且不要钱,阿三他们有一次到饭馆吃饭没给钱,被老板喊着他的衙役小舅子狠狠的打了一顿,阿三那一个月都是鼻青脸肿的,可是自己去吃饭,总是会给自己一份饭菜吃,说了不要钱,自己把自己的一文钱给他,他还不要。 这一文钱还是经过小镇的一个姑娘丢给自己的,看吧,阿三他们想和姑娘要过路费,反而被姑娘打的满地找牙,可是自己就蹲在路边,她还得给自己钱。她身上很香,只是一阵子而已,那个姑娘和一个人一起走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好可惜啊,自己没有告诉她自己是方圆百里学问最高的人,若是以后她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问自己。 唉,总是吃不饱,他摸着肚子从梦里面醒了过来,阴沉沉的天,还有冷冽的风带着浊黄的黄沙飘进来,黄蒙蒙一片,看不大清楚。 老乞丐又不见了,自己丝毫不觉得奇怪,不过今天自己应该去干点不一般的事情,没人告诉自己该去做什么,可是自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恩,应该做点什么,先生说过“什么兼济天下,什么穷什么自身的。”,先生说话,总是这样,让人半懂半不懂,也许他自己不懂,才和我们这样说。 不过自己是方圆百里最有学问的人,应该知道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也许就是自己应该去做的事。 哎呀,忘记问了。 昨天到私塾里面见先生,忘记问先生阿凯怎么样了,阿凯和自己一起读私塾,是先生收的一个小仆役,自己和他经常在一起被老师叫出去单独受训,自己是方圆百里内学问最高的人,唯一能和自己相媲美的就只有阿凯了,这些日子自己顾着在外面找吃的都没注意他,一会儿要去看看,不能失了礼数,他可是唯一能和自己媲美的人,要不然为什么先生就只让自己和他一起出去单独受训? 小节子走出衙门,抬头看天,低头看地,除了黄蒙蒙一片就没有其他颜色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的哀嚎声也没了。 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睡懒觉,反正没事做,每日只要走在街头巷尾,手里面拿着破碗就总会有吃的,自己从来就不急。 所以都是日上三竿就会起床,可是今天黄蒙蒙一片,让自己看不清是不是日上三竿了,哈欠连连,莫非是自己起得太早了? 寻摸着先生私塾的方向,找到了阿凯,就带他去吃肉,这些日子只怕他是滴水未进,先生说过要对人施恩,要以德服人,自己带他去吃肉,他应该会服自己的,到时候不要他喜欢街头的小翠了,自己喜欢,他偏偏也喜欢。 明明小翠喜欢的是自己,每次自己拿着碗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总会从一个小破碗里面拿点吃的给自己,就算是她爹娘呵斥她,可是每天她都笑着把碗里面的东西给自己。而且里面会时不时的有肉丝,怪不得她爹娘要呵斥她,原来她把好吃的给了自己。 不过小翠家里面有一条很讨厌的黑狗,每天龇牙咧嘴的看着自己,低声咆哮的看着自己手里面的破碗,要不是小翠拉住了黑狗,自己早就被他给咬了。果然是狗眼看人低,那天阿凯也去小翠家,吃饭的时候,阿凯手里面也捧着一个碗吃饭,自己看过那里面没有肉丝,只是几块青菜豆腐,那条狗吃着自己碗里面的东西,一看见自己就追了出来。 阿凯还说小翠喜欢他,小翠家是卖豆腐的,一天挣不了几个钱,可是给自己的饭里面有肉吃,肯定是花了很大钱买的,阿凯就只能吃青菜豆腐。 不过那条大黑狗可真是大,足足有半人高,不知道是怎么喂的。不过小翠去年就和爹娘搬走了,自己还在这里,她应该,不,肯定会回来的。狗,狗肉好久没吃了。 打着哈欠往前走,前面似乎有一个人影跑了过来,跌跌撞撞的。 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人还有力气跑,莫非他们找到吃的了? 等的跑进了,小节子看清楚了,来人是先生,自己赶紧跑上去,扶住跌倒在地的先生,问道“先生怎么了?” 先生酸臭的青衣上面染着斑驳血迹,还是新鲜的,莫非先生自己去抓老鼠吃了?哎呀,当真该死,自己喜欢睡懒觉,那是自己有肉吃,昨天先生只吃了一只老鼠,还得分给阿凯,估计早就饿得不行了。 小节子把先生扶起来,后面紧跟着的那道人影也走了出来,手里面拿着一根木棍,上面染着血迹。 “阿三,你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殴打先生?”小节子见得是阿三,吓了一大跳啊,躲在先生后面,挺胸喝骂道。 阿三的面上有一道长长的抓痕,从眼角一直到下巴处,还淌着血,面色狰狞的阿三,此刻看上去就像是魔鬼。 阿三的面容让的先生和小节子连连后退,小节子死死的拽住了先生的衣裳,躲在先生的身后,而先生则是一直抓住小节子的手,想把他拉在身前挡住自己,可是先生那里有这几天吃饱了的小节子的力气大? 阿三瞪着小节子说道“小子你给我滚开,你还叫他先生?他就是个畜生!吃人肉,啊哈,我让你吃人肉!” 说话间,阿三一棍打了下来,抡在了先生的腿上,先生痛嚎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按着自己的腿,张大嘴,在那里干嚎。 小节子也跌倒在地上,双手拉着先生的肩膀,让他挡在自己身前,训斥阿三道“先生是道德先生,做道德文章,怎么会做不符伦理之事?你休得血口喷人,昨日先生饿的都在我面前吃老鼠肉,你平日里欺负我,现在又欺负先生,当真是该死。” “哎呦!”阿三又是轮下来一棒,打在先生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小节子看着先生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咽了一口口水,伸了伸舌头,可是看见阿三狰狞的面容,惊吓的又躲在了先生的身后。 自己今天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了,看见先生的鲜血竟然觉得口渴?莫非是自己这些天没有喝水了?不对啊,昨天老乞丐煮豆腐脑吃的时候,自己喝了一大锅水啊,咦,早就没有水了,老乞丐到哪里找到水来煮豆腐脑?不过昨天豆腐脑有一股腥味。 “你知道什么,老鼠?我告诉你,他怎么吃老鼠的,阿凯死了,他身边所有的书童都死了,被他用来喂老鼠了,然后他在抓喂好的老鼠吃,这简直就是畜生,我当年送阿凯给他当书童,想不到居然葬送了阿凯的性命!我今天就杀了他,替阿凯报仇!” “大鱼吃虾米,人吃鱼,可是人吃鱼吃的还是鱼肉,我吃老鼠肉,怎么会吃人肉?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用他们喂老鼠!”先生捂着伤口,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然后啜了几口,咽了下去,面对暴怒的阿三,振振有辞的说道。 小节子闪到一旁,看了看阿三又看了看先生,似乎他们说的都对。 阿三再也不客气,挥动棍棒打了下来,打死了先生。 ······ 等老头说到此处,没有再往下说,汉子奇怪的说:”你怎么不说了?“ ”说完了,他的前半生就到此为之,他的后半生便是食人恶子的身份了。“ “为何?” “这次,他第一次自己吃了肉。”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赵一被逼杀的退到了边际,脚步一滑,险些掉入后面的湖泊当中,幸得他手中长枪往后撑住身子,唐唐唐出手救下赵一,回头再看,数名金帐王庭士卒举刀砍向吴钩。 林饮歌及时回防,大戟往回一扫,解吴钩之围。 唐唐唐扶住赵一护在吴钩身前,林饮歌用大戟撑住自己愈发沉重的身体,此刻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再也回不动手中的大戟。 这一战,他们杀到了天黑,林饮歌戟下亡魂不知若干,可呢不勒奇带来的三万兵马并未全军覆没。 接下来,只能靠唐唐唐了。 自那日唐唐唐逃脱出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禅之后,连日奔波无眠,纵然得休息半日,也只是强上一些的强弩之末。 可总比现在的赵一和林饮歌要强上些。 “现在该如何是好?” 赵一疲惫的问向林饮歌。 林饮歌无力的摇摇头,她艰难的看向林子无欲那尊大佛搏杀之地。 他父亲和那尊大佛尚未分出胜负,而如今,他们已无战力了,只要片刻,金帐王庭再来几次冲杀,他们便会死在此地。 冯子云也无力再战,被他的亲兵扶在马上,借助月光看着林饮歌等人的动向。 “呢不勒十七将军,他们已无再战之力了。” 呢不勒奇的堂弟,一手按在自己的长剑上,一手拉住缰绳,说道:“冯将军,你还能否一战?” 冯子云无力的摆摆手道:“那林饮歌实力非凡,我能拖她到现在,已经算是侥幸了。” “那便罢了,再来数次冲锋,想来再取他们性命如探囊取物。” 呢不勒奇十七言罢,然后拨马走向了呢不勒奇。 听着奔腾的马蹄声,赵一和林饮歌几近绝望。 “父亲!” 林饮歌嘴唇未启,看向林子无所在的方向,那里战斗激烈,戟影和佛像幻灭,地面被撕开,无人敢靠近其中! 她见着大呼大叫冲杀过来金帐王庭骑兵,对赵一说道:“此刻,你只管护住吴钩从身后湖畔逃去。这一战我父与我生死未知,若我与我父身死,漠北局势必然限于危难,唯有吴钩与刘照将军能统帅漠北。” “将军!” 赵一闻言,欲说服林饮歌与之同战与此,林饮歌一摆手说道:“此战,想来是呢不勒奇早已设好的陷阱,只怪我意气用事,让父亲陷入危局,让漠北此刻陷入未难,让大唐陷入危难当中。” 唐唐唐抱起吴钩,说道:“林饮歌说得对,林大帅身系漠北安危,漠北安危便是大唐安危。林帅被引入金帐王庭,身陷危局,此刻我们当以漠北安危、大唐安危为重。” 言罢,唐唐唐身形一展,跃入湖泊当中。 赵一再犹豫,林饮歌身上冒起幽幽火焰,她气血崩腾,炙热如火焰,此刻她被逼使出《凤栖梧》的凤翔九天之霄,一种以牺牲气血为主的秘法。 她再提戟,如火凤展翅,冲入敌阵之中。 大戟一扫,连斩五名骑卒,楔形骑阵锋芒为之一顿。 赵一不再犹豫,纵身跳入湖中。 林饮歌回头再看,岸边无一人。 她仰天大笑,双膝一弯,身子往后一沉,一个侧身转贴,撞翻一匹战马,大戟往前一送,捅穿一名骑兵。 乖宝宝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身如火凤的林饮歌,不安的撩起后蹄。 自林饮歌来到此处时,林饮歌便让乖宝宝站在远处,以防他人发现,也好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不过这条后路,她用不上,只能给赵一他们三人用了。 赵一带着唐唐唐来到此地,乖宝宝难得的收殓了它的戾气,低头拱了拱吴钩。 它附下身子,唐唐唐抱着吴钩翻身而上。 赵一伸出手拍了拍兽丽的凶猛的大头,它露出凶光,对着赵一龇牙咧嘴,赵一被吓了一跳,身形跃上兽丽背上,兽丽回头看了一眼那在万军当中的火凤,蹄子一撩,飞速跑向漠北。 “吼!” 兽丽发出一声怒吼,金帐王庭的战马,速度霎时停下,将骑兵摔下,然后在原地上不停的打转。 林饮歌点点头,她知道这是兽丽的和她说的话。 “保重。” 她一脚踩在倒在地上的金帐王庭士卒头上,冷眼一撇,再看骑阵冲来,手拖大戟缓步迎向骑阵。 “这,这。将门虎女,这等勇猛刚强,太让我意外了,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刚从呢不勒奇身旁回来的呢不勒奇堂弟呢不勒十七按住自己的长剑,赞叹了一声,对自己身旁的冯子云说道:“这样的女子,令我们男儿汗颜啊。” 冯子云心中忽然升起自豪感,他大声说道:“林家自大唐开国以来,满门忠烈,曾有十子,战亡九子,十子亡,遗孀上阵,再亡七人。最后全家只剩下遗孀四人和一子。” 呢不了十七斜看冯子云一眼,说道:“是嘛?林家确实是一门勇武,不愧是唐国的宗勋世家,不过,他们是我王庭的敌人。冯将军倒是大度,颇有自豪的赞许我们的敌人。” 言罢,呢不勒十七轻轻的冷哼一声。 冯子云听到呢不勒十七之言,心中堵塞,胸中气闷,却难以发声。 林饮歌一戟偏刺,抽身一退,一脚后踹,抽戟再横扫,三击下来,她身边的骑兵为之一空。 她手持方天画戟唔的一舞,挡住看向自己的砍刀,往后一侧,与右侧骑兵拉开距离,使出扫堂腿,大戟在腿前,削去马蹄十余。 “冯将军,你的《九龙十象功》不是可以与林饮歌的功法相提并论嘛,此刻她已是强弩之末,凭借秘法激发血气,也长久不得。此刻你若出手,必然削下她的头颅。” 呢不勒十七看着那道火凤在战阵当中,虽有负伤,可战力依旧,看似不知疲惫,自己一方有能与林饮歌一战的人不多,冯子云却是最好的人选。 冯子云回答道:“我已力竭,无法再战。再者林饮歌使出秘法激发血气,只要时间一到,她就是我们砧板上的鱼肉,随我们宰割。此刻的她只是困兽,可困兽之斗,也是最危险的,我们不能再遣派大将了,在这种情况下损失大将,呢不勒奇将军必定会怪罪我等。” 呢不勒十七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看她怎么在士卒中被斩杀吧。” “传令下去,此刻若有人斩杀林饮歌,士卒升为百夫长,百夫长升为千夫长,赏一百金,牛羊牲畜五百。”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一夜,林饮歌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个叫做念子佩的人下了山——新的开始。 江湖有多大,江湖有多深,自己从来不知道,可是自己知道自己注定是江湖人。可是是江湖人又如何?就算是自己的师兄也不知道这个江湖多大,不过他说,这个江湖向来多些血腥,多些杀戮,多些无情,多些肮脏,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江湖更让他厌恶的了。 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这样厌恶江湖,他总是一袭白衣,眉间带着冷意,就连身后的那柄长剑也一样,比冬夜绝顶上面的寒风还要冷,师兄的剑没有出过鞘,或者出过鞘只不过太快了,快的就像没有出鞘一样,每次碰见他,他的面色就是一块寒冰,百年不变,只有淡淡的嗯,这样的人,似乎很有江湖高手的气质。自己也曾问过师兄,他是不是江湖上面的高手,他只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再无一句言语,踏风就下了绝顶。 不过有一天有一个人身穿一声大红衣,身后背负一柄红色长剑,额前的长发随风飘荡间,就带着冷冽剑气,到了山上找到了师兄,随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不过师兄胜雪的白衣有梅花瓣的印记,很好,红的在茫茫绝顶之中一眼便可看出。 师父比之师兄更加少见,他很少出面,只是每次考校修为的时候才出现,考校的虽然是修为,但是师父所过考校功夫必先考校德行,德行不行者,废除修为,赶下山门,也许是自己的德行尚可,所以没有被赶下山门,不过整个山门就只有师兄和自己两个弟子。而师父则是一年可见四次,春夏秋冬,一季一次,忍不住问了师父为什么一年只出现四次。 师父哈哈大笑,站在峰巅,迎着风卷朝云,背对自己说“高人,总是这样。” 高人是师父这样? 也许吧,自己也只能腹诽几句,师父不像是个高人,师兄比师父更加像一个高人,不过师父站在峰巅,迎着风卷朝云的时候,灰须飘飞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高人的气质。 自己学的修为太多了,刀枪剑戟,这四种兵器自己学的最久,可是到了如今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武器。 学武不知道要学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修为有多高,不过,忽然有一天,师兄出现在练功的绝顶,背对着自己,左手负后,身上的衣襟随风猎猎作响,右手捧着一个盒子。 他将盒子抛给自己。 留下两个字“下山。”,之后就凌风而去,潇洒极了。 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柄剑,剑鞘古朴,云黑漆的剑鞘上面刻有龙子嘲风,镶有每一面镶有九颗宝石,剑柄浑圆,剑格上面乃是一块无瑕宝玉。 拔出剑,平平淡淡,不似师兄那柄寒气逼人,剑脊有一寸凹槽,刻有云纹,剑身总计六面,是六面汉剑。 太快了,师兄走得太快了,自己是这样觉得的,师门叫什么,都还没有问出来,师兄未曾说过,师父未曾说过。 师兄叫什么,只是那次听见红衣人似乎叫过师兄的江湖诗号“剑气乘寒衣,衣白胜似雪。” 下山,只有下山。 师兄走了,他这一次不知踏风过山腰,而是乘风直下千丈,消失在半山腰的云雾中。 师父给自己取过名字,叫念子佩。 念子佩,除了修为和这柄叫做春秋的汉剑之外,是师父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一个普通的名字,师兄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普通。 下山,山下便是江湖,这是师兄和自己说的,下了山,就入了江湖。 江湖是什么样子,念子佩现在也不知道该去问谁,只有将春秋剑背在身后,就下了山。 山下,有老虎。 这是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和尚和自己说的,老和尚上到绝顶的时候是寒风飘雪的时候,他就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僧袍,脚下破烂草鞋,手里破烂蒲扇,一个破烂僧,同样没有名字,他也没有告诉自己他叫什么,索性就给他取了一个破烂僧的名字。 破烂僧郑重其事的告诉自己,山下有老虎。 他只不过是是在忽悠自己而已,熊、老虎、狼,山下都有,当真以为自己没看过?绝顶的屋子里面还有一张完好的虎皮。 当自己呲的不屑的笑出声来时,破烂僧也笑了,破破烂烂,唯独他长了一口好牙,他说,牙好吃的才好。破烂僧缠着自己让自己去找些虎肉吃,迫于无奈,只能杀了一头斑斓虎,吃完了,破烂僧却说要下山去。 他既不见师父也不见师兄,师父和师兄也不见他,只是临走前又郑重其事的对自己说“山下,有老虎。”,然后哈哈大笑,张着油腻腻的嘴巴,唱着歌,脚踏莲台就下了山。 骗吃骗喝,下山摔死你个大胖子。 念子佩一步一步的走在绝顶险道上,一边琢磨山下到底有什么,一边想起了老和尚,想完之后,狠狠的说了三个字摔死你。 绝顶有千丈之高,师兄告诉自己的,他说“摔下去,就死了。” 虽然有千丈之高,但是枝叶繁茂,古藤绕石,青松横摆,绝顶上有十余峰,十余峰上藤树横生交错,彷如一体,峰间瀑布仙流数不胜数,走在险道上,只觉遮天蔽日的林木,心中平静异常。 忽然念子佩走到山壁一处横生出来的古松处,那里有一只仙鹤,他双目一转,只见的身如轻鸿,轻轻踏在了仙鹤背上。 鹤鸣一声,仙鹤带着念子佩飞翔于山林之间,立在仙鹤上的念子佩长啸一声,脚尖轻轻一点,身形跃起,一个翻身,双手负后,脚尖顿生浩荡剑气。 脚踏剑气,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掠过山峰。 不过片刻之光,念子佩到了山脚。 山脚处便是一个瀑布,落在瀑布旁,回头望一眼已然看不见的绝顶,遥遥一拱手,便向山外走了。 一路行去,心情甚好,哼着从破烂僧那里学来的几句词,山间虎啸猿啼,怎奈何,无人敢于靠近念子佩。 “哼,山下有老虎,山下自然有老虎。”念子佩愈想愈气,破烂僧明明就是消遣自己的。 在林间行的三四日出了群山,面前便是小桥流水,乌篷蜀绣之地,天下有名的苏州。 河道间缓缓摇曳的乌篷船,船上面传来的盈盈笑语,带起一阵香风掠过,站在拱桥上的念子佩,看着临着河道旁的连绵宅屋,说道“山下没有老虎。”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下山认识的第一个人 自己只知道下了山,可是站在桥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在浅疏阳光下摇曳而过的乌篷船,一下子变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 自己虽然在山上呆了这么久,可是知道,在山下衣食住行到要花钱,自己身上除了这一身白色的衣裳和玉质发冠之后,就只有一柄春秋剑了。 管看不管用的家伙。 念子佩站在桥上,看着清澈的河流,转过头去,只看见一个锦衣公子看着自己撇撇嘴,对着身旁看着自己的二八佳人说道。 念子佩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河流,犹豫半天不知道该去哪里。 下山来到了苏州,是因为自己不认识路,只能跟着河流来到了苏州,师兄说过人群大部分都生活在河流附近。 “好臭!”念子佩捏着鼻子,转过头来,旁边一个老汉不满的看着自己,“你放的屁不臭啊!”,被老汉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真的是莫名其妙的。 算了,今晚就只能住荒郊野外了,也许可以学那些江湖大盗,半夜入屋,盗取钱财就可,但是师父一定会说这样有失德行。也许自己不按照师父说的做,那自己肯定过得很好。 念子佩摇了摇头,笑着就寻了个地方走出了苏州。 苏州果然不愧是江南苏绣之地,走过一处河边庄园,环顾便可看见身穿绣有花纹的二八女子穿针引线,手中丝线各色,构成一幅幅上好苏绣,女子脸上总是带有浅笑。 念子佩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走入了这一处庄园,这一处庄园就叫做苏绣圆。湖石多且精美,建筑分布错落有致,一草一木独具特色,可谓是咫尺之内可造乾坤。 走过假山,绕过假山前的古树,来到长廊处,长廊上二八女子坐在美人靠上,面前的绣架上,绣有各种图案。 念子佩轻步走在苏绣圆里,走入燕归亭,那里一个青衫绿衣女子,正在描画,描画的是一副暗香疏影图。 阳光从一侧的林木树叶间投过来,斑驳的映射在绿衣女子的侧脸上。 念子佩站在一旁看的痴了。 自己在山上从来只看见过一种人,那就是男人,师父说,世上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女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外面那些人也是女人,看上去是这样。 就当着念子佩看得痴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香气。 念子佩下意识一伸手,揽住青衫绿衣女子细腰,轻轻一踏,随着绿衣女子的一声轻呼,念子佩便带着绿衣女子飞出了燕归亭。 绿衫女子一收轻轻挽着一条绿色丝线,一收捏着一根绣花针,抬眼看了念子佩一眼,念子佩带着绿衫女子落在了花圃中的石台上,看向燕归亭。 那里立着一个人,一声鲜艳绿衣,坐在美人靠上,一双丹凤眼看向了自己。 念子佩与那人对视,那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转眼看了一眼绿衣女子,然后又看了看念子佩,笑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苏绣圆。”念子佩说出这三个字,那个人看上去二十来岁,似乎比自己要大些,自己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动手?不动手?他的武功不知道有多高,自己就只和师兄交过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不打,可是自己打不打得赢。 打还是不打? “打还是不打?”绿衣人看着念子佩问道。 念子佩犹豫几分,看了一眼坐在石登上的绿衣女子,然后说道“打吧。” 绿衣男子笑了笑,然后从身后绿袍那里抽出了一柄剑,这一柄剑剑光如流水,直指念子佩。 瞬然间,绿衣男子直杀而来,绿衣女子翩飞而去,留下念子佩一人在花圃中间。 原来这女子会武功,这一场架,打得不值。 身后春秋剑,呛啷出鞘,悬空落下,剑气挡在了念子佩身前,可是绿衣男子这一剑便将念子佩击退,念子佩脚踏剑气,乘势而上天际,一把握住了春秋剑。 念子佩脚步一叠,反身冲来。 两人对下数十招,念子佩和绿衣人斗得不分上下,片刻之后,绿衣人手中长剑一弹,一绕,逼开了念子佩,念子佩站在花圃间,说道“不打了。” 绿衣人也顺势收了剑,落在燕归亭里,绿杉女子笑语吟吟的走了过来,对着绿衣人喊了一声哥哥。 自己想不到今天一时兴起而已,却是犯下了错,绿衣人一定以为自己是一个采花贼,而绿杉女子,也一定认为自己不是好人。 低着头,念子佩都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了。寻了个方向就想要走出苏绣圆、 “想走?”绿衣人轻笑一声,结果妹妹递过来的一杯茶水。 在刺绣的其余女子手中绣花针一抬,随即一弹,绣花针带着各色丝线,将去路封住,结成一阵,只留下了燕归亭这一条路。 念子佩回过头来对着绿衣人说道“你放我走。” 绿衣人笑了笑,对着念子佩一招手,让念子佩过去。 念子佩走了过去,回头又看了看天空,只听得绿衣人说道“别想飞走,到时候他们的绣花针可不认人了。” 念子佩走到燕归亭内,绿衫女子坐在了绣架旁,继续绣自己的苏绣,绿衣人看着站着的念子佩,喝完自己的茶水,说道“你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 “我叫念子佩。”念子佩偷看绿衫女子一眼说道。 绿衫女子低头绣着自己的苏绣,柔声说道“你这样看我,好生孟浪。” 绿衣人哈哈一笑,随即面色一冷,手中长剑已经拜在了念子佩的肩膀上,念子佩一骇,真气一震,震开那柄长剑。 绿衣人随即弃剑,反手擒向念子佩。 念子佩迎上一掌,两人交上一掌,随即念子佩化掌为爪,抠向绿衣人的手腕,绿衣人手腕却入蛇从念子佩手中滑脱,左脚插入念子佩双脚之间,一击肩撞撞向念子佩。 念子佩退开一步,然后顺手一引绿衣人之力,一掌按向绿衣人的后脑。 绿衣人身形兀的一转,震开念子佩。 正当两人大打出手之际,绿衫女子叹了口气,手中绣花针吟的一声探出,带着一条绿色丝线钉在了柱子上,这才止住了两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紫衫梧桐木和围城 “说吧,你来我苏绣园何事?”绿衣人坐在燕归亭的木栏上,仰着头看着念子佩,他的剑又被他藏在了绿衣身后。 念子佩将自己的春秋剑往地下一杵,双手按在剑柄上,学着他师兄的模样,笑说道:“我下山的时候,我师兄让我来苏绣园取个东西,去漠北一趟。” 绿衫女子绣针的手一顿,她抬起头来,让念子佩第一次认真的看清她的面容。 她说道:“你下的是什么山?你师兄可与我苏绣园有何关联?” “这好说。我下的是天柱山天柱峰,我师兄被别人称作剑气乘寒衣,衣白胜似雪。” 念子佩笑吟吟的说出自己的来历,绿袍人赫然站了起来,他面色有些难看。 倒是绿衫女子颇为淡定,说道:“那你手上拿的是春秋剑喽?” 念子佩呵呵,他向前走了几步,绿袍人出声呵斥,让他不得再靠近。 “是啊,你怎知道我手中的是春秋剑?” 念子佩将手中春秋剑一提,递给绿衫女子,说道:“你想看我的春秋剑嘛?” 绿衫女子摇了摇头。 “你来想必是为了紫衫梧桐木。我给了你,你便离去可好?” 绿衫女子站起身,双目流光溢彩,她盯着念子佩。 念子佩倒有些讶异了,说道:“我来此自然只是取东西,看你模样,看见我倒像是看见了屠夫一般,面色苍白不说,目光里居然有泪水。” 绿袍人听念子佩这样一说,噗嗤一笑。 绿衫女子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他转过身去,对外面的婢女说道:“去将,我妹妹房内紫衫梧桐木扛来。” “妹妹,你可真没出息啊,就天柱山天柱峰的人就把你吓成这样,面色苍白不说,还眼含泪光。” 绿衣男子坐回了木栏上,打趣了一声,顺手撑在木栏上,身子往后靠,仰着身子笑说道:“诶,念子佩你知道这里离漠北多远嘛?” 念子佩略一思量,说道:“沿着官道前行,我一日可走八百里,要不了多久吧。” 绿衣男子听他这样一说,笑道:“你当你是马嘛?还一日八百里?我看你的境界修为不过专气下境,与我实力相当,你怎么一日行八百里啊?” “谁说的,我可是达到致柔境界的,只是我来这里是拿东西的,我师兄说的是拿,既然是拿那便原本就是我的东西,才能称作是拿,那你们帮我保管我的东西,算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好伤你们。” “至于日行八百,对我来说是小事了,我最擅长的是剑术和行脚。” 念子佩认真的说完这番话,紫衫梧桐木被婢女们扛了上来。 那紫衫梧桐木与一般梧桐木不同,身披紫衫,那紫衫倒是梧桐木的外皮丝缕,看上去如同紫衫覆盖其上,其性凉,尚有木桠绿意盎然。 这梧桐木与人高,却足有脸盆宽。 念子佩拍了拍紫衫梧桐木,然后一弯腰,肩顶在梧桐木中间,一下便将梧桐木扛了起来,他将自己的春秋剑系于腰间,说道:“那多谢了,我走了!” 话音落,人便消失在绿袍人燕归亭中。 “诶,妹妹,他说他是致柔境,你信吗?” “他师兄是谁啊?” “寒胜雪,衣无雪啊。” “那便是了,衣无雪的师弟,又怎么可能是专气境?” ······ 杨一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天际上燃起的熊熊狼烟,手中马鞭一挥,两万骑军奔杀向漠北军城外的中军。 刘照将军站在城头上,手持龙头偃月刀,身旁的江暖在旁用指挥旗指挥三军换位防守。 城墙下六万的金帐王庭骑兵此刻下马步战,他们自马背上取下材料就地组建成了攻城云梯和冲车。 “将军,城下攻城将领非是呢不勒奇,想来他必然是在金帐王庭之内对付林帅了。” 守城漠北军严阵以待,江暖放下手中指挥旗,静待金帐王庭攻城。 刘照点头说道:“如今漠北被围,大帅未回,漠北五十万兵马一时间难以调控,此战呢不勒奇以快打的我们措手不及啊。江暖,漠北城安危事关大唐安危,就靠你了。” 江暖拱手道:“将军在此,我当以将军马首是瞻。再者,杨一将军率下八万骑军在青阳观,漠北边关被破,他必定会挥师回援,待他回援之时,漠北局势必然解除。” “如此便好了,杨一带不回八万骑军。以城下金帐王庭兵力和所携辎重看来,必然是准备打持久战,不攻下漠北誓不罢休,为了达到目的,呢不勒奇不会只单单派出数万兵马。杨一发现战局如此后,只能兵分数路,钳制随后攻入漠北的骑军,自己亲自带队回援漠北。” 听刘照如此之言,江暖发现局势比自己预料的要更加恶劣,霎时,压力倍增。 “这还不算,呢不勒奇为了防备我杀出城外,整合其余驻兵,还请了两位金帐王庭巫师坐镇。这意味着,漠北此刻彻底无援,我们能做的只有靠自己了。” 刘照守在城墙上,周姐姐身穿铠甲手拿双板斧走了上来。 “刘哥,要不我和几位兄弟给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周姐姐提着双板斧站在刘照身旁,看着城楼下的祭司,挥动了两下板斧道:“就那两个烧火棍大小的祭司,我两板斧就能挡下来。” 城墙上旌旗猎猎作响,弓箭手箭在弦上,火油、滚石、檑木一应俱全,静候金帐王庭的攻城。 城墙下,云梯、绳索勾枪、撞车、盾牌手、弓箭手都在等着呢不勒奇手下大将——淳太牢挥手攻城。 四十余岁,虬髯大胡须的淳太牢手持一杆囚龙棒,腰间配有丈二斩马刀,声音粗壮,看似粗莽,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大将。 “别小看那个大汉,那可是呢不勒奇手下第一大将,我和林帅年少时曾与他交过一次手,我一时疏忽,若不是林帅及时驰援,我便成为他的阶下囚了。” 刘照看见淳太牢几十年未变的样子,呵呵一笑,大声喊道:“淳太牢你我也有十余年没见了,上次我围了你的营地,现在你围了我的城,就看看你我之间,谁能真正胜一筹了!” “刘将军,你我势均力敌,上次未尽兴,这次便尽兴一次了。” 尽兴与否,城破与否。 第一百六十章 攻其必救 号角声响起,金帐王庭拉开了攻城的序幕。 “盾!” 百夫长一声大喝,刀盾手将盾牌举过头顶,云梯藏于盾牌战阵当中,在遮天蔽日的箭雨中逼近漠北城。 江暖一挥信号旗,四个城门集中北门的漠北军选拔出来可以一敌十的勇士分为四队,守住四个瓮城的城门。 瓮城乃是主城凸出来的城池,主要用于防守。攻击一面瓮城便会受到瓮城其余两面的夹击,攻城者往往损失惨重。 但攻城不得不行,若只是靠围住漠北城,金帐王庭粮草必然不济,那此战落败也是必然之事。 可淳太牢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在粮草将完,援军未到之际,自己能攻上城墙呢? 坐在城墙上观战的刘照将军看着落在自己身旁的箭雨,忽然大声喝道:“江暖燃起烟火,阻止杨一驰援漠北城。” 周姐姐闻言,一脸不解,他道:“为何?若有一军从外而攻,我们开启城门两向夹击,金帐王庭岂不是落荒而逃?” 江暖走过来道:“将军可有何不妥?” 刘照站起身来,看着城下逼近的金帐王庭盾阵道:“金帐王庭粮草不济,却要硬攻漠北城,此非上策,我觉他意并不是漠北城,而是想要伏击援军。” 周姐姐和江暖倏然一惊,金帐王庭兵马六万围城,虽暂时无法攻入城内,可自己等人也冲不出去,若真是为了伏击援军,那漠北军是饵,援军是咬住钩便再也松不了口的鱼。 江暖急忙在一旁燃起烟火,用以示警。 城墙下淳太牢看见烟火燃起,一捋胡须哈哈大笑。 “想不到刘照还是看穿了我的计策。不过可由不得你们了,这个饵鱼不咬都不行了。” 他带来的六万金帐王庭军卒,可是他苦苦操练了两年的悍兵,上马可为骑军,下马可为步军,就是为了等待攻入唐国的一天。 刘照摇头叹气道:“怪我,意识的太晚了,若是早些,也绝不会让他就这样简单的将漠北城围了,就算是杨一或者大帅归来,带兵驰援,淳太牢攻其必救的阳谋都会让他们陷入险境当中。” 声音压得极小,深怕被旁的士兵听去,影响士气的刘照看了一眼周姐姐苦笑道:“想不到我一世英名却败在我一时疏忽上了。” 周姐姐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再说了,就算他攻其必救让杨一、冷月他们上当了,大帅和吴钩肯定会有别的办法。你别看吴钩那小子打的仗不多,可我看得出来,他一肚子的主意呢。更别说他的师父了。” 刘照大声笑道:“是啊,大帅正带着吴钩在金帐王庭大杀四方呢,这区区六万兵马围城,能耐我们漠北城几天?粮草不济的他们过不了几天,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虾了。” 周姐姐听着刘照忽然将声音放大,愣了一会,见得刘照给他挤眼色醒悟过来,大声说道:“是啊,我之前可听大帅说了,这次他要把金帐王庭掀的天翻地覆。” 他俩的话被旁边士兵听了去,士气大振。 “呼哈,呼哈。” 随着呼哈声逐渐近了,刀盾手掩护着云梯走到城下五十步的距离。 “射!” 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弓箭手将箭头朝下轮替射去,第三排和第四排的弓箭手则是将仰射落下了三寸的角度。 “哆哆哆!” 箭雨射在金帐王庭的盾牌上,声音回荡在暗黑的盾阵当中,所有金帐王庭刀盾手的耳朵尽数被其充斥。 金帐王庭的盾牌是在木盾牌上镶有一块铁皮,铁皮上绑的有筷子大小的藤条,一般的弓箭射在上面难以穿透,有的甚至会被弹开。 可漠北军装备精良,弓力强劲不说,箭头更被唐门特殊淬炼过,将就半余的弓箭射入了盾牌中,但却没有射穿。 “看来这呢不勒奇下了苦心思了,居然找出能够克制我漠北的强弓。” 刘照站在女墙观战,更让其他漠北士卒放了心,心中所想便是张弓搭箭和听从江暖的号令声。 “是啊,看得出来他的决心有多大,居然将自己苦心铸造的盾牌展示给我们看了。” 周姐姐压低了身子,沉声道:“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次的决心务必强大吗?” 刘照点点头。 他看向江暖,被林子无从飞檐关调回来,主漠北城防守的将领,看着挥舞着自己手中的指挥旗,有力的控制着此刻城防的局势。 “两翼,火油!” 江暖打出旗号,瓮城两翼的校尉大喝一声道:“火油!火箭准备!” 漠北军士卒将火油沿城墙倒下,弓箭手射出火箭,只听腾的一声,瓮城两翼燃起熊熊大火,想要从瓮城两翼搭云梯攻城的金帐王庭刀盾手百余人被大火烧的哀嚎痛哭,倒在了瓮城两翼。 “射!” 火箭手将手中火箭射出,哆的扎在金帐王庭刀盾手的盾牌手,藤条干枯,是极好的燃烧物,一时间那四千人的盾阵的盾牌手烧了起来。 “开!云梯攻!” 四千人盾阵的刀盾手,被火势逼得只能正面围攻。 千夫长弯刀一指,盾牌手迅速分开,两伍掩护一架云梯,在箭雨中搭梯上墙。 “弓箭手退!长枪!工手!” 江暖打出旗号,各个校尉怒喝一身,四排盾牌手向后退去,其中两排向城墙下撤去。 长枪手手持长枪顶在城墙前方,手中长枪准备随时刺杀墙下爬上来的刀盾手。 工手则是搬来檑木滚石,不断的将其砸下。 一时间哀嚎遍野,喊杀冲天。 不过,不出刘照所料的是,淳太牢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在的是援军。 他早已得到斥候回禀,杨一正带着数万骑兵伺机攻来。 淳太牢胸有成竹的说道:“想不到我毕生之愿望,在我四十余时便要实现了,马踏中原,我要让我淳家的铁骑奔到天涯海角,让天下人看看我淳家铁骑的厉害!” 他抽起了囚龙棒,往后驾马而去,他要亲自去对付诱饵,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计谋下。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攻城 “架!” 四个刀盾手将盾牌挂在腰旁,嘴叼弯刀,飞冲向城楼下。 两名刀盾手小步连踏,将云梯往地下一按,后面刀盾手将云梯举过头顶,连抬几步,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 “叉!” 江暖打出旗号,漠北军刀盾手手拿丫杈,两两一队架着云梯将云梯叉开。 箭雨不停,云梯不断,喊杀声却在漠北逐渐起了的风沙中令人难以听清。 刘照从女墙中看到淳太牢走向后军,再看烟火,熊熊燃烧,烟雾直入天际,只希望杨一能够狠下心来,不驰援漠北,而是另寻军机。 唯独让刘照担心的便是源源不断而来的援军,虽然此刻他未知金帐王庭到底有多少兵马冲入漠北,但既然淳太牢敢围点打援,兵马也必然不会少。 “停!” 杨一马鞭一挥,身后三万骑兵缓缓停下。 “将军,前方发现漠北城燃起烟火,用以示警。” 一名先行斥候,驾马回禀。 杨一眉头一皱,远望而去,看的见远处天际上有漠北城用以示警的黄色狼烟。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刘副帅不会轻易示警,正当此刻金帐王庭士卒围城之时,怕是刘副帅发现金帐王庭的阴谋诡计了。” 杨一身旁的副将出声与杨一商议。 今天的风声很大,风沙也大,此刻数万兵马就只剩下了战马喷嚏声。 “用以示警也无用,我得必须先行救出刘照将军,由其来指挥大局。” 杨一临时改变计划,他对副将道:“你带三千兵马坠在我后面,一旦我救出刘照将军,你务必保护刘照将军去到八章驻地,那里有杨绪武的七万兵马驻兵操练。” “那将军你呢?” 杨一回头对着这位来自京城的官宦子弟笑说道:“我,自然是去斩了金帐王庭大将的头颅,用以喝酒!” “传令下去,原地休息片刻。之后全军奔袭漠北。” 杨一下得命令,他有感觉,他觉得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一战。 “去年,吴钩统帅,我、江暖、杨绪武、邱差、陈亭死守飞檐关,现在想起来,那一战倒像是小儿科,毕竟漠北那会还有大帅坐镇,边境线也没有被撕开一个口子。如今,只希望林冷月能够镇压的住各方驻军的将军了。” 杨一接过身旁副将递来的水囊,饮了一口,开始和副将怀古了。 “那一战我知道,吴钩和江暖将军独守飞檐关,杨绪武将军和邱差将军守住第二道防线,将军你和陈亭将军绕关奔袭,偷袭呢不勒奇身后,大破敌军。” 杨一笑着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说道:“是啊,那会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奔袭,差点让我崩溃掉。幸好的是,吴钩一人杀入敌阵,给我们拖延了时间,否则,那一战飞檐关也撑不下去。你可知当时我们修复受损城墙时,在飞檐关五里外的戈壁滩上发现了地道,我们量过还差一天的量,地道就挖通了。” 副将喝完水,转过头去看着身后数万一身肃杀的漠北铁骑,一抹嘴,将水囊挂在马鞍上,笑说道:“今天的一战,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胜!因为我们是大唐漠北铁骑。” 杨一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他就在等,再等等,等金帐王庭攻城略显疲惫了。 再等等,或许大帅或者吴钩就回来了。 杨一在等,刘照也在等。 周姐姐被刘照排到了江暖身旁,以防金帐王庭的神射手偷袭暗算指挥全军的江暖。 “呸!” 周姐姐挡在江暖身前,一板斧将冒头上来的金帐王庭盾牌手劈成两半,随后吐了口唾沫。 两名漠北军卒用丫杈将云梯叉开,可不妨城墙下金帐王庭手持箭弩的游骑兵两箭射来,一人被射穿了眼珠,一人被射穿了喉咙,一人痛嚎,一人血喷三尺高。 “咚!” 漠北军卒举起滚石,砸向云梯,一声巨响,金帐王庭的刀盾手被他从云梯上砸下,掉在城下,断裂的云梯插穿了他的胸膛,脏腑流了一地。 漠北军卒高兴的大呼一声,低下头再举起一个滚石,还未举过头顶,数枝羽箭射来,他一时躲避不了,被射穿胸膛,断绝了气息,倒在了地上,那滚石砸在他的头上,顿时炸裂开来。 漠北的箭雨未停,金帐王庭游骑兵的箭弩也没有停,互相这样对射中,这一场攻防战已过了午时。 不断的有漠北军卒被拖下城墙,不得不说金帐王庭游骑兵的箭弩很准。 再加上他们身下所骑乘的都是好马,快攻快出,让江暖也毫无办法。 漠北的强攻只适合大面积的作战,用来压制靠近漠北城的金帐王庭军阵。 在游骑兵的配合下,有不少的金帐王庭刀盾手爬上了城墙,这时江暖选出来的以一敌十的勇卒和他们绞杀在一起。 以目前的状态上来看,金帐王庭想要攻破漠北军很难,能爬上城墙的人不足两成,爬上来之后还要和以逸待劳的勇卒搏杀,这也让刚开始土黄色的城墙上布满了粘稠的汁液。 有的勇卒将金帐王庭刀盾手头颅割下,抛下城楼去,用以示威。 刘照躲过一箭,往城墙下一看,城墙根铺满了金帐王庭的刀盾手的尸首。 “将军,今日金帐王庭是攻不上漠北城了,现在该行哪一步?” 江暖发现远处天际忽然起了扬尘,他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是杨一驰援而来了。 他让自己的副将接过指挥旗,走到刘照身旁问道。 刘照摆摆手,他道:“此刻的情形,我们已经很被动了,我们出不去,杨一来此我们是阻止不了了。” “那我恳请将军一事。” 江暖忽然行礼,沉声道:“如今漠北危急,此刻只有将军您方能统帅漠北,待杨一带兵驰援时,我会派人护送将军出城,此地由我江暖一人独守。” “纵然他们围点打援,可现在有杨一攻其后军,他们总归有些前后难顾,那会儿便是将军出城的时机,只要将军到了八章和杨绪武将军汇合,那漠北之危尚可解。”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出城和沈推之 “漠北城毕竟只是一座城池,人是活的城是死的,如今金帐王庭攻入漠北,无大帅坐镇的,各地驻军群龙无首,分开的拳头无法握紧,我们也终将会被一一攻破。今日是杨一,也许明日就是杨绪武。” 周姐姐也走了上来,他让几名刀盾手护在江暖副将身旁,听完江暖一言,点头赞同道:“既然城楼下那两位祭司高手是为了防止刘哥你出城,那我带着妇人留在这的其余几位高手和他们殊死一斗,为刘哥你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两板斧挥了挥,沉重的板斧发出呼呼声。 刘照此刻无计可施,当机立断道:“便按你两所言,一旦我冲出漠北城,那金帐王庭攻势加剧,漠北城防守全凭借你们两位了。特别是周姐姐,我一旦出城之后,他们的高手会蜂拥扑上去,就靠你保护江暖了。” 周姐姐将两板斧互相撞了撞,无所谓的说道:“怕什么?我的两板斧独步天下,还怕他那两个像鬼一样的祭司?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斩一对。” “江暖你切记,在我没有来到漠北城时,漠北城哪怕只剩下你一兵一卒,都要拖延时间,一旦攻其必救之计被解,漠北城破,那他们再无后顾之忧长驱直入,由千里走廊直达京城。” 刘照叹了口气,提起自己的龙头偃月刀:“这漠北城建立在此,便是为了防止有一天,漠北防线被破,用以遏制金帐王庭由千里走廊直取京城。只要有漠北城,他们便不敢绕过去。” 江暖一抱拳,沉声说道:“漠北城在末将在,末将亡漠北城不会亡!” “江暖将军此战全凭你了!” 刘照将一拳砸在江暖将军的胸膛,示以鼓励。 江暖重重的点头,左手按住漠北刀,走回自己的位置。 “我去把夫人留下来的那些人叫上来。” 周姐姐上了城墙。 江暖则让人燃起红色烟火。 刘照握紧了龙头偃月刀,双目微闭,养神。 周姐姐将一应高手唤上城楼,各个身披铠甲,手持漠北刀。 这些高手都是国公府自己培养的高手,原本是留给京城李淑然用来调用的,李淑然自从几年前林子无从京城述职后被无名人攻击,就连刘照都深受重伤之后,她便将家中的高手派来了七个。 不过,这些高手的培养从未经过林子无之手,都是由李淑然经手,若不然一个边疆大将暗中培养高手,李映生又该怀疑了。 纵然是李淑然,她也是找了借口,去和李映生要了宫廷里的几个高手来训练他们。 他们被派到漠北时,林子无还发了一通无名火。 后来刘照将他们取名为鬼蜮,各个面带鬼面甲。 “将军!” 七人对刘照一抱拳,刘照点头,说道:“此战,辛苦各位了。此战之后,我定让大帅将各位列入军籍。” 周姐姐眉头一挑,刘照取名为鬼蜮,意指他们是只能躲在黑暗当中野鬼山精。 所以这些年来,他们只是呆在漠北城,但并不列为军籍,在漠北城是一群无身份的人。 除了偶尔林子无调教他们的修为之后,再也无人注意他们的存在。 倒是周姐姐平日里和他们打架喝酒吃肉。 “卑职,定当护送将军出城!” 七人一抱拳,单膝下跪,口中声音激动。 刘照扶起他们七人,说道:“以后别称卑职了,在漠北只能称呼是,将军;或者末将。” 漠北城十里外,是道门沈推之和丰修之骑在马上,一身蓝袍的他们,看着漠北的烟火,面色冷漠。 “师门吩咐下来之事,我们两人已经完成了。” 沈推之拨马向前迈步,丰修之伸手拉住沈推之的手臂,沈推之回过头来看了丰修之一眼。 他道:“师门让我们两人到金帐王庭与祭司商议天坑怨念一事,我们已经传达完毕。菩提寺那边我们也与他们通了气,剩下的事,你自己要做便自己去做。” “推之,淳太牢修为不弱,是抱一境,你想要去漠北助漠北军一臂之力,只能是自寻死路。” 沈推之甩开丰修之的手,冷声说道:“你我习道,拜入道门之下,却未曾想,这几年你我做些肮脏事情,有伤我的道心。” “推之,你这番言语休要再提。若是被门中长老听见,小心门规责罚!” “听见?责罚?他们在门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来的听见我说话,哪来责罚我?寥寥数句话语,撩拨了金帐王庭的祭司和菩提寺,将林子无和吴钩困在了漠北,要让大唐的安危满足他们的求道之欲!” “噌!” 沈推之拔出身后道剑,剑指丰修之,说道:“今天你再拦我,那便割袍断义。你要回师门复命,那便替我讲上一句,我沈推之替师门行事之多,足以还报师门之情。自此,我沈推之不再是道门中人。” 丰修之闻言气急,说道:“你这般意气用事,师门知道定然要废掉你的修为。你与我回去,大不了日后的事情,你我推却了。” “推却?你我什么时候未曾推却?师门如何听得见你我之言?今日那大唐百姓来为道门铺路,再登顶峰。这种以他人无辜性命铺路师门,我只当是我瞎了眼。” 言罢,沈推之马鞭一挥,奔向漠北城。 丰修之无奈,只得往千里走廊走去。 沈推之回头看了丰修之一眼,现在他们两人已经分道扬镳了。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沈推之暗暗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成了罪人。 他拜入道门时,家中耕田老父曾与他言,既然是修行得等天道之人,便要以天下苍生为重,不得做伤天害理的事。 他已经知道自己道心受损,登不了大道。 “父亲。” 沈推之想起父亲对他一言,心中愧疚,当时若是第一件事便推脱了,今日也不会助纣为虐。 俗话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可现在亡羊补牢,已经晚了,道心损坏,那便是无可挽回,就如同时间一样,因为沈推之一人,已经死了数千人,数万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下一刻 “将军!漠北燃起烟火,让我们进攻!” 杨一身旁的副将眼尖,看见了刚刚燃起来的烟火,惊呼一声。 闻言,杨一抬头一看,马鞭一挥大喝道:“全军听令,冲锋!” 霎时间马蹄声如滚雷。 淳太牢坐镇后军,他听见了如雷滚的马蹄声。 他哈哈大笑,一捋胡须,提起囚龙棒,走到后军最前方,看着遮天的烟尘,手一挥,他身后三个刀盾手和长枪手组成的盾阵缓步走上前来。 “哼哈,哼哈。” 脚步声震耳,每一步都溅起土城。 两两刀盾手中夹杂一名长枪兵,绵延开去,似一道铁枪。 在盾阵之后,两队游骑兵自两翼分开,准备封住杨一两翼。 “开!” 淳太牢身旁副将大喝一声,盾阵两翼向前成弧形与中军当中的淳太牢相呼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淳太牢得意的笑了一声,拨马回到盾阵之后,坐在马上远望。 “将军,您听!” 鬼蜮七人各怀绝技,其中一人目光了得,一个耳闻了得,两人早已注意到杨一铁骑的滚滚雷声和遮天的烟尘。 刘照点头,再嘱咐江暖几句,便手提龙头偃月刀站在城楼上,随时准备冲下城。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刘照感叹一声,今日他出城一战,必定是要让无数漠北军卒为他铺出一条路。恐怕杨一带来的数万骑兵,都会葬身漠北城外。 “红烟!” 江暖唤了一声,红烟燃起,与黄烟一起直入天际。 “将军,那时十万火急!不屑一切代价的红黄两烟。” 杨一眉头紧皱,说明此刻漠北城情势已经十分危急了。 马鞭一抽,战马再提速! “将军,一会听我指挥,一旦我发出信号,将军您只管往前冲。到那时就拜托周姐姐和鬼蜮几位全力帮助将军冲出重围了。” 江暖声音冷肃,此刻城墙上不少漠北军卒倒在血泊当中,战况愈发激烈起来。 漠北城城防一事全权交给了江暖,随后的出城一事,也必然是要听江暖指挥,这一点刘照心中了然。 周姐姐在城墙上挥舞自己的板斧,再熟悉熟悉,自己的板斧已经有很多年没砍过人了,都是用来砍羊切菜。 淳太牢眼中浮现黑一条黑线。 他知道驰援漠北的骑兵已经来了。 “哼哈!” 盾牌往下一杵,长枪斜抬,游骑兵手中箭弩搭在弦上。 金帐王庭擅长骑兵冲锋,淳太牢现在带领的数万兵马则完全是依着大唐兵阵来操练,此刻正是检验呢不勒奇和淳太牢操练出来的步兵的战力之时。 淳太牢对自己操练出来的步兵很有信心,驰援的漠北骑兵必然是以援救漠北城为要,数万骑兵的冲刺,必然求一击之力便能凿穿金帐王庭军卒。 只要自己先能挫其锐气,游骑兵两侧以箭弩压制楔形骑阵两翼,自己的伏兵杀出,再从两翼凿穿楔形骑阵,随后断其退路,那全歼漠北骑兵只是瓮中捉鳖般简单了。 沈推之听见如雷滚的马蹄声,心中有些绝望,此刻已经晚了,自己阻止不了前赴后继驰援漠北的援军。 “驾!” 他马鞭再抽,他骑乘的金帐王庭战马长嘶一声,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沈推之斜一看,一人一骑停在了他的右侧数丈之远。 “李清栏。” “沈推之。” 两人同时唤出两人姓名。 “你为何会在此处?” 李清栏握住半剑,准备随时准备出手。 “我想助漠北城一臂之力。” 沈推之看了一眼李清栏握住的半剑继续说道:“我想你我目的皆是一样,既然如此此刻便暂时放下以往之事,同力驰援,如何?” “如何?先前你们为了抢夺吴钩,不惜派出大批隐士高手,如今吴钩独自一人在金帐王庭,连连被逼入死地,定然又是你们道门的手笔吧!” “此言后话再说,此刻我只愿驰援漠北,他事无需再言,若你想追究,驰援之后,你我再打上一场!” ······ 老头被汉子逼着说那个剑客的故事,老头最终被汉子磨下了心思,不耐烦的答应了。 “谁叫你说书好听呢?况且他的故事更适合说书。” 陈抚之清清嗓子,开始沿着上次自己闲来无聊所说莫道凉故事的第二章。 “好一个御雷剑决。” 沙尘暴掠过了两人,莫道凉往前继续走,女子回头,客栈那里有一道剑光似电光。 一剑劈开了尘暴,破开了刀气。 流沙之滨中有一刀客,刀起时,飞尘暴。 据说,这篇荒漠边缘的尘暴都是因为他的刀,所以尘暴中有刀气。 剑光略过,女子抬头,四道剑影自头顶飞驰而过。 但他毫无波动。 “黑石岗到底有什么东西?居然让青云山门人不远数千里赶来。” “一本书。” 莫道凉开口。 “什么书?” “去找他喝酒。” “好,每次的尘暴都是你俩喝酒的约定。” “辟邪香,帮我做件事。” “好。” 荒漠客栈往西走四百里,是他的住处,是他们每次喝酒的地方。 流沙遍地,只有中间有一座土屋,土屋上有一个带着斗笠的人,他的眼神中有一半是斗笠的黑纱,从未有人看过他完整的眼神。 热风烈烈,破败的衣裳猎猎作响,嘴边的酒,没有喝下去,到了唇边停了。 流沙沉浮,有几具死尸。 九里的流沙,九里的骸骨。 骸骨外,又有人,紫金冠,玄黑饕纹衣,手扶刀。 他的眼里有一个人,九里外的离筑歌。 不起义气之争,动手却毫无由理。 刀不出鞘,刀气横贯而出,他踏刀气而行。 离筑歌停住的酒入了口。 喝完,刀至,刀气割裂流沙。 动手如雷霆,迅雷不及掩耳。 能见的只是,流沙翻滚如沸水,流沙下的层层骸骨翻出。流沙之滨的流沙屋不知埋葬了多少人。 远处,九里之外,再有三人袭杀而来。 离筑歌的刀从不停歇,从没有间隙,连环刀,刀刀成杀局,刀网悬悬,刀气横溢。 那黑衣刀客刀法,势大力沉,犹如悬崖临顶,真气浑厚。 袭杀而来的三人,也非等闲之辈,却刚一靠近两人三丈之内,全身鲜血直流,刀气所致。 骇然间,一人体破,两人急奔。 不知拼斗几何,此片天地早被搅烂,黄沙入幕布飞舞,骸骨如人影骇人。 “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黑衣刀客忽然沉喝一声,手中大刀如耀耀烈日,刀气成炙炙阳光。刀气所过之处,骸骨化为骨粉,刀光之盛远在数十里。 离筑歌驻刀不动,离刀铮铮响彻天际,随即一击而去,一人往矣! 两刀,两人猛烈碰撞。 立足之下,黄沙炸起。 黄沙中染有血迹,一红一黄。 一道身影在黄沙隐约退去,伴着嚣张大笑。 “离筑歌,下次再见!” “噌!” 一刀入鞘,离筑歌嘴角一丝鲜血毫无预兆冒出。 “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口中嘶哑喊出八字,忽然一声怒吼! 斗笠炸裂,真气席卷四周,流沙尽数被震乱! “杀!杀!杀!” 离筑歌状若疯狂,离刀刀刀狠绝!所过之处,沙丘尽数被毁!掀起遍地尘暴! “嗖!” 御剑而过,离筑歌抬眼看去,怒然大笑,一刀斩下,虚空一刀落下逼杀四人! “哼!” 一声冷哼,堂述古当中绿衣女子御剑,一剑横扫,挡去离筑歌一刀,反手一按,四周十丈飞舞黄沙被压在地下。 她看见了一个状若疯癫的人! “走!” 堂述古剑决一引,己剑势当先,荡开劲风,领着众人远去! 待得莫道凉、辟邪香见到刀光远胜数十里,身形一闪,御气而来,见得倒在黄沙中的离筑歌。 “我看见了他!我没有能杀死他!” 离筑歌低声嘶吼。 没有人知道他的痛,我也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幽暗的峡谷,他住在那里,峡谷壁上全是刀痕,后来我才知道这峡谷是他用刀砍出来来。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会让一个人五岁用刀斩石壁练功,他握刀的手与普通的刀客不同,他的手是弯的,也没有任何痛觉,在弯曲的部位上有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莫道凉、辟邪香沉默不语。 我可以和莫道凉一起替他追杀东方鼎力,但我们都没有这样做,东方鼎力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活在仇恨中,仇恨让他活着。 “我要杀了他!啊!我要杀了他!” 离筑歌猛然跃起,高十丈,莫道凉随身跟上,一手压下即将抬起的离刀,剑指点在离筑歌的眉心。 瞬时,离筑歌气息散去。 莫道凉抱着他落回黄沙。 辟邪香打趣道:“让我好生羡慕。” “辟邪香,有些事是我不得不面对的,你是和我行走江湖还是回荒漠客栈?” 莫道凉看着黄沙尽头的落日良久之后,问她。 “有什么区别嘛?如果你死了,好歹我收尸会离你进些。” 辟邪香点头。 当我从死人壁下捡到他的时候,就注定了以后的日子。江湖?在这在那有什么区别嘛?有区别的只是人,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一个人去送死。有时候真的希望他能待在荒漠客栈,就像我养的那条狗一样,离不开我,但他是人。我想占有他,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我就想下决心杀了她。我知道他不会和我养的那条狗一样陪着我,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高筑歌醒过来,将离刀放回腰间,跑到远处捡回破碎的斗笠用绳子捆着。 他走了,往黑石岗那里走。 “你去哪?” “黑石岗。” “去哪里干甚?” “杀人。” “东方鼎力,极西之地的绝顶高手刀客。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你现在去现在死。” “哈,不去杀就永远杀不死。” 高筑歌顶着风,在黄沙上留下脚印,弯弯曲曲,天色只是在远际留下暗红色。 莫道凉呼吸一窒,内息紊乱。 他在江湖上最后一道身影,也是在只留下暗红色的天际下。江湖是什么东西,他消失的时候问自己,问着问着,发现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没什么好眷恋的。 江湖是水旁,血和水一样,都可以喝,都可以流。江湖就是血水。怪不得江湖叫江湖。最后只当是自己死了心而已。 “我们走。” 辟邪香走在了莫道凉的前面,她来领路。 离筑歌不回头他也知道莫道凉、辟邪香跟着他。 “以前只听闻他在极西之地闭关修炼,从未听他行走江湖,这次他找到离筑歌引他前去黑石岗,青云山门也在其中,到底是什么事?是哪本书?” 辟邪香瞥了莫道凉一眼,青云山门四个字,他神色毫无波动。越是如此辟邪香越心痛,她知道莫道凉没有忘记。 忘记一个门派容易,忘记一门武功容易,忘记一个人不容易,就像是让他把他的心切下来、割下来,没有人肯,心死了才能忘记,但心死了,人也就死了。 “我还在青云山门时,曾听他们说过流沙之滨的黑沙沼泽下有一本书,想取,人却都死在黑沙沼泽。” 莫道凉神色变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自己算是苟延残喘至今,拖着一具遗体还走在世间,带着他们让我活下去的希望。 离筑歌停住了脚步,气息变了。 没有人会记住他,原本在暗红色天际下的身影成为江湖传唱的死机,但是久了,人们也即忘了,那怕这个人被他们钦佩。死了的人谁还会记住?没有人记住他,也没有人记住他们。 莫道凉迎着风,他说风沙眯了眼睛。 离筑歌说他哭了。 辟邪香什么都没说。 她往前走。 一百二十三青云弟子,两百一十三名江湖豪客。 全死在了黑沙沼泽下,没有尸骨,没有留名。 “可笑的是我以为你师门回来救我,但是我想错了,没有人回来救我,包括她。我能看见的只是一个有一个并肩而立的人死在了我的身旁,他们的眼神老子一辈子都忘不了,对于别人来说那就意味着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对我不是。那是一场又一场的仇恨,那是一场又一场让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坚持。因为有些人最终会死在我的剑下。” “就像是当初我被他们赶入绝死地一样,他们想要让我死,但是我死不了,不只是辟邪香当初救我,更是三百四十六人的死前的呐喊!” 莫道凉的眼睛被风沙吹了一次又一次。 直达后来干枯的风沙湿润了。 高筑歌和辟邪香都相信,他的眼睛是被风吹的。 “你的眼睛被风吹了。” 高筑歌忽然出声,远处的初阳已经起来了,这是让他永远铭记的时候,因为他叫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现在就是日出东方,但是鼎立在初阳下的,不只是一个叫东方鼎立的人。 还有一个曾经迎着烈日挥刀的少年。 阳光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至于对于辟邪香一样,一个绝顶的杀手,到何处都如同黑夜,因为黑夜代表着死亡,代表着一场又一场的杀戮。 直到最后,她改名字叫做辟邪香。 就像是没有人想要问莫道凉当初黑沙沼泽发生了什么,没有人问高筑歌为何如此仇恨东方鼎立一样,没有会来问她。 每个行走江湖的人,谁不有一点秘密呢? 没有秘密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如乞丐一样苟且的活着,因为秘密需要用命来守护的。 也许有些秘密并不值得,可有些人就是这样傻。 就像是黑石城,黑石城之所以叫做黑石城不只是因为墙体是由黑色的巨石筑成,更是因为那里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黑石城依山而建,城墙是山腰。 而在山脚下还有无数的村庄。 高筑歌走到城墙下,抬眼看着城墙上黑石城主的甲士,脚步一踏,飞身直上城墙之上。 黑石城有能力者飞身而上。 刀气,有人对高筑歌拔刀。 只是一眼,刀气碎散。 前面,一个白衣的人,带着红色的刀,看着破败的高筑歌。 流沙屋的主人,九里流沙,九里的骸骨。 不止有被流沙屋主人杀掉的人。 还有流沙屋主人。 但他还活着。 可下一刻,他就死了。 只不过错身而过,一身白衣变成红衣,红刀更红。 我来这里是杀人的,虽然杀得不是他们,但,他们想要杀我。 所以,他们死了。 东方鼎立在这里,我知道他在这里,可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 但,黑石城有一个我要杀的人,我来这里就足够了。有些事不需要理由,有些事必须需要一些理由。 人,我杀过很多。 仇家,我一个都没有杀过。 我希望东方鼎立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 黑石城杀人不犯法。 所以高筑歌身后留下了十余具死尸,黑色的石面更加妖异了,冒着血腥气。 “是他?” 高楼上,冷风中绿衣女子,冷眼一望,看见那道灰色的身影和那柄不见踪影的刀。 “是他,流沙屋主人,九里流沙,九里的骸骨。” 堂述古冷蔑的看了一眼,端起了手中窖藏几十年的好酒,轻饮一口。 “隐元会的人说,他会在沙暴的时候和两个人喝酒。” 绿衣女子回头。 那里有一个黑衣女子,盘坐在玉石之上,头顶上悬着一柄紫蓝色的长剑。 还有一男子,在一旁泡茶。 他儒雅如玉。 “一个是昨天我们碰见的剑客,一个是那个客栈的老板娘。” “那个剑客是谁?” “我们青云山是剑道修行的道宗,不可能有人比我们青云山的剑法更高绝的人,而他就是这样一个存在。也更没人的剑势能够压制住我,他是一个。” 他唇红齿白,端起紫砂杯,轻嘬了一口。 一皱眉。 可谓是一杯千金的龙虎雾茶被他泼掉了。 绿衣女子回过头,笑了。 你笑知道他是谁?你还不够格。 有谁够格? 堂述古,闷声喝下一大口酒。 当,酒坛砸在了他的茶具上,茶水和酒水四溅混合在一起。 儒雅的他,手上已经有了一柄剑。 “你不够格。” 堂述古,对着他说了四个字。 然后看向楼下街头。 他的剑已经要刺到他的后颈。 一道剑气,将他击退。 黑衣女子眼神冷冽。 “你真不够格!” “李千悔!” 他面红面黑,又恨又怒。 没有人够格。没有人能够指责他,没有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他是莫道凉,他是莫道凉,他是莫道凉。 他是当年的那个人。 李千悔收回剑,站在窗口,看向高筑歌。 高筑歌又杀了一人。 抬头看。 三道人影在街尾七层高楼之上。 挥刀。 刀气凌厉。 李千悔出了神。 堂述古发了呆。 只有绿衣女子出手。 袖中飞出一剑,挡下一刀。 “他。” 绿衣女子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 李千悔看了一眼高筑歌再无兴趣。 “他好重的恨意,好狠的刀。” “他是一个为仇恨而活的人。” 堂述古一脚踢飞滚到身旁的紫砂杯。 喝茶的人,怒了,持剑杀来。 堂述古反身对上一掌,他撞开窗户,飞了出去。 怒极。 他持剑欲杀高筑歌泄愤。 “刘之意!” 绿衣女子喝了一声。 但。 高筑歌已经临身。 一刀劈下。 刘之意虽然用剑挡住,但身形被极重的力道劈入地下。 狼狈。 高筑歌立在他身旁。 四周没有人敢上前。 从他入黑石城到现在已经杀了三十多个人。 原本流沙屋主人的名字就可以让很多人止步。 但,流沙屋主人的名字同样可以让很多人为之丧命动心。 结果是, 不断地有人死。 “噌。” 灰尘中的一剑, 寒光四射。 高筑歌的刀,横挡,剑刺在了刀身上。 剑气奔涌,绕过刀,笼罩向高筑歌。 高筑歌转刀挥下。 剑气破散,一道更杀向刘之意。 刘之意说得对,他是青云山出身,青云山是练剑的道宗,剑法自然卓绝。 初对手,与高筑歌不相上下。 只是高筑歌转手劈刀时,他已经出现颓败之势。 随后,他退了。 退了并不可耻。 “我来了。你在哪?” 高筑歌高声呼喊。 没有人回应他。 “你叫我来,为什么你不出现?是怕我了嘛?” “你出来啊!” 高筑歌怒然一声,手中的刀插入黑石街面,他立在了那里。 他在等。 等那个人。 那个人一天不出现,他就等一天,等到他出现的时候。 为了仇恨,已经迷失了。 或者说,从他一开始得到仇恨的时候,他开始练刀的时候,他就开始迷失了。 “琴裔,他在找谁?” “不知道。隐元会的人说,他的来历没人知道,他一出现就成为了流沙屋主人。就成为了流沙域最厉害的刀客。” “那天我们路过流沙域的时候,发现有两人在比斗,一个是他。” “还有一句话,日出东方,唯我鼎立。” 琴裔看向堂述古,略思量然后道:“你说的是东方鼎立?” “他不是在极西苦地修行吗?从未踏足过江湖?不过,兰拓刀主死在了他的手下,他的名字这才流入江湖。” 李千悔看向刘之意。 刘之意半天才重重的嗯了一声,带着怒意。 “难道他也来黑石城了?” “千悔,我有句话说。” “你说。” 琴裔盯着李千悔道:“黑石城我们第一次来,如今这里浑水摸鱼,唯一能帮我们的只有他。他当年在这带着他们呆了三年” “这件事,我们先看看吧。” 当年绝死壁下他早已死了心了吧,我呢? 千悔,你说你对我有千般悔意,如今还有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强弩之末 “御!” 淳太牢大喊一声,金帐王庭士卒齐喝一声,他们能看见当先一骑的杨一面貌了。 两翼的游骑兵高举弩箭,在顷刻间射出。 箭雨如蝗,落在漠北军两翼,两翼士卒中箭者倒下,被随后冲上的战马践踏而过。 “将军,他们试图削弱我们的两翼。” 副将大喊一声,杨一却不离不顾,大喝一声:“冲!” 两万兵卒之力,堆尸堆都得堆到漠北城下。 杨一此刻似乎知道了为何漠北城先是示警,随后又让自己速攻的原因了,要将刘照将军带出。 这才合理。 “冲!死也给我冲到漠北城下!” 杨一的两万兵马侧翼不断因为游骑兵的弩箭而削弱。 淳太牢囚龙棒一举,金帐王庭步阵两翼缓步收拢,此刻如同杯形,更如同陷阱。 “竖!” 下一刻,轰的一声巨响,杨一带兵直接撞在了金帐王庭的盾牌之上,刀盾手受不住这股巨力,口吐鲜血而亡。 同时几杆长枪捅出,杨一战马在嘶鸣中倒下。 杨一借力跃起,漠北刀斩下,一刀斩断长枪,落在地上,斜身一撞,撞开两块盾牌,其随后的骑兵冲入,将盾阵冲开。 “合!” 金帐王庭步阵两翼加紧收缩速度,长枪不断探出刺向骑兵战马。 “将军!” 杨一副将手持长刀劈开长枪,看见杨一在步战,欲伸手将其拉上马来。 “不得停止,继续前进!” 步战中的杨一十分威猛,却也难在金帐王庭的步战中支撑太久。 只不过数息时间,他便在盾阵中受了伤。 副将催马再行。 金帐王庭此刻却已经完成收缩,死死钳制住骑兵两翼,顿时骑兵攻势大减。 又有游骑兵在两翼不断发射弩箭,骑兵一时所损甚大。 “信号!” 淳太牢唤了一声,身旁千夫长舞动一杆大旗,大旗不断向两翼散开,直到两翼百夫长一声抽出手中烟火对天一射。 城楼上,刘照看见城墙下杨一所率骑兵攻势,再看金帐王庭两翼发出的烟火,便知晓,此刻淳太牢的伏兵将要杀出。 果不其然,自漠北城北面和南面杀出两军,这两军离漠北城不过六七里之距,此刻两队自杨一骑军两翼早床。 “散!” 原本钳制着漠北骑兵金帐王庭两翼步阵各成三段,缩短两翼长度,留有两段缺口,每段留有十余丈的距离。 一名校尉见钳制两翼步兵散开,欲带着身后骑兵冲出,随后绕袭步阵侧翼,谁成想两翼冲来了大队金帐王庭骑兵,两向冲击,校尉被金帐王庭士卒斩下头颅。 “冲!” 两段缺口被金帐王庭骑兵一冲而入,漠北骑兵侧翼受到冲击,一时难以招架,在短时间内便被金帐王庭的骑兵凿穿。 “围!” 两翼最后的盾牌手,在淳太牢大旗的指挥下,向后奔去,直接锁住漠北骑兵后路。 金帐王庭骑兵凿穿之后,队形一绕,北面骑军和南面骑军,方向互换,再次凿穿漠北骑军。 此刻,漠北骑军被截断的后面两部,已沦为困兽。 战马再无回旋奔驰余地,骑兵战力必定大减。 只有最前部的漠北骑兵约五千余人可以继续向前冲刺。 可纵然如此,也是如入泥潭,艰难前行。 而后两部只能在原地打转时,奋力防止被斩杀。 淳太牢见漠北骑军五千人将要凿穿自己的步阵,直接驾马向前,举起囚龙棒,一棒砸下,将当先一名校尉砸的骨断筋裂。 杨一在盾阵中艰难前行,躲开盾牌手的挤压和长枪手偷袭,见敌方大将杀来,快步迎上前去。 “我倒要看看林子无培养出来的骑兵大将是个什么货色!”淳太牢看得出杨一此刻满腔怒火,提起囚龙棒也迎了上去。 “当!” 一声脆响,杨一接不了淳太牢的一棒之力,手中漠北刀被砸飞。 下一棒,直取杨一性命。 “小心!” 一声疾呼,沈推之道剑已至,挡在杨一身前。 李清栏一掌按在杨一胸膛,使得乃是巧劲,将杨一震飞,落在一匹无主战马上。 “将军!” 杨一亲卫递来一柄长刀,几人护在了杨一身旁。 “冲!必须凿穿他们的步阵!” 杨一回头一望,见身后任人屠戮,也无可奈何,该放弃便放弃。他现在只能带着最前沿的五千骑兵向前冲刺。 只要能凿穿,就能直入攻城步兵后军! 可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而淳太牢的步阵此刻已经稳稳的站住了脚跟。 杨一心中哀叹,却也只能拼命向前冲,哪怕再走一丈。 沈推之和李清栏两人联手围攻淳太牢,淳太牢在面对他们两人的攻击游刃有余,倒是他们两人在淳太牢的囚龙棒下显得抓襟见肘。 “走!” “将军怎么办?我们现在冲不出去。” 杨一大喝一声:“下马,用马作掩护!” 一人一句,这句话传到了所有漠北骑军的耳朵里。 纷纷下马,用战马来来躲避金帐王庭骑兵的冲杀。 这是下下策,却也是此刻的上上策。 大唐牧场不多,多数集中在东北辽州和北境,每年产的战马有限,漠北军积累下来的足够装备十万人的骑兵的战马,是漠北好几年的积蓄,且就算如此,这些战马素质也是良莠不齐。 杨一此刻带领的骑兵骑乘的乃是最好的战马,若在平时交战,杨一哪怕要让士兵去送死也不让战马受损。 “必须再向前走!就算是战马全部死在这!” 两万的骑兵,两万的战马漠北骑军的五分之一,最精锐的五分之一。 此战过后漠北军骑军元气大伤。 杨一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骑军统帅上任不过数个月,就让漠北军骑兵损伤惨重,日后自己也无能再任了。 “将军冲不进去了,他们已经站稳了脚跟,我们战马无冲击余地了。” 杨一看了一眼与淳太牢搏杀的李清栏和沈推之,他们两人也无法抽出手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这一战,最终还是败了下来。 杨一固执的拿起漠北刀冲在了最前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杀出重围 “就是此刻!” 江暖和刘照都看得出杨一已经是强弩之末,再无前进的可能。 “将军保重!” 江暖道了一声保重,刘照提刀跃下城楼。 周姐姐板斧互相一碰,大叫一声:“你周爷爷来啦!” 鬼蜮七人使得是双刀,紧随其后。 “两位祭司,麻烦你们了。” 淳太牢的副将见刘照几人跃下城墙,请身旁两名祭司出手。 祭司点点头,身形高跃而起,衣袍飞展,手持骨杖,迎上刘照和江暖。 刘照手持龙头偃月刀,刀杆在双手中一滑,一刀斩出,迎杀向祭司。 祭司身化魔尊,迎向刘照。 两人对上一招,纷纷倒退数步。 周姐姐遇上的祭司同样也会身化魔尊,周姐姐的双板斧左劈右砍和他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上下。 鬼蜮七人手中双刀飞舞如同砍瓜切菜,将身旁金帐王庭刀盾手一扫而空,抬头再看缠着刘照的祭司,七人合鬼蜮七杀阵,杀向那名祭司。 刘照刀法使出之后连绵不绝,祭司纵然身化魔尊也难以抵挡,只能使出浑身力气,借住倒下的金帐王庭尸首化为僵尸纠缠与他。 “将军速走!” 鬼蜮七人十四把刀,刀道逼命,在祭司应对刘照时,刀锋临颈。 十四把刀斩落,却发现祭司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小心!” 刘照龙头偃月刀反手挥出,挡下忽然出现的祭司一掌,鬼蜮七人变阵,双刀挥舞中,组成刀阵,在刀光中困住祭司。 抽身而退的刘照,想要随手一击斩下副将头颅,却发现副将身旁一名校尉目光有所不同,心中顾虑,手持偃月刀冲出中军当中。 “将军!” 杨一看见刘照,高兴的大叫起来。 “休走!” 淳太牢将沈推之的道剑砸断,追将上来,一棒砸下。 刘照单手握住偃月刀一端,脚步一滑,偃月刀挥出斩在囚龙棒上。 两人一击,不分上下。 “上马!” 杨一一声令下,两千余人爬上战马,其余战马已亡的漠北军卒见状,用身躯扑向金帐王庭合围的一侧,欲为杨一冲开一条逃出去的血路。 沈推之一掌拍在金帐王庭盾牌上,将盾牌后的五名刀盾手震飞,左脚一点,勾起一柄漠北刀,手持漠北刀和李清栏对视一眼,就近翻上战马,冲到杨一身旁。 “将军!” 杨一再看,淳太牢和刘照不相上下,刘照根本就无法脱身。 “公主殿下,请速去助刘将军一臂之力!” 李清栏点头,却被沈推之拦下,他道:“他们二人实力都为抱一境界,你我境界不够,擅自涉入其中,只怕会拖累刘照将军援救我等。” “将军走啊!” 杨一副将见前方被漠北军卒冲开一条血路,时不可待,此刻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 “我来!” 李清栏气沉丹田,手持半剑,气运加身,漠北军卒军威寄于剑身之上,她功法急催,使的是她绝招——镇山河! 半剑凌空而落,气势非凡。 她将镇压山河之力,付之淳太牢一人之身! 淳太牢顿感周身凝滞,四周地面顷刻下陷。 半剑引动剑气,扑向淳太牢。 淳太牢狂舞囚龙棒,棒中有龙影浮现。 刘照乘机退去,护在李清栏身旁。 “落!” 李清栏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将半剑落下。 半剑落在淳太牢天灵穴上,淳太牢囚龙棒以囚龙之法对上一击。 这一击,威力之大,席卷四周,淳太牢所站之地,无一人存息。 就是此刻,刘照手挥龙头偃月刀,以极快的速度杀出一条血路,两千余上马的骑兵也只逃出了不足八百人。 “快走!” 杨一、刘照当先一骑,李清栏被众人围在中间,她使出镇山河与淳太牢对上一招,没有伤到淳太牢反而淳太牢之力反伤,此刻气血翻腾,头晕目眩,无比难受。 淳太牢见刘照冲出步阵,带着八百人离去,再度挥旗,金帐王庭骑军分出数千人追击而去。 “既然你们逃了,那莫怪我轻松取了漠北城了。” 淳太牢不想再看剩余的漠北骑兵被自己战阵屠戮,他们全军覆没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回到真正攻城的中军,对身旁副将说道:“传令下去,收回防线,集中骑兵八万,带上干粮,一人两马在漠北城外三十里驻守。” 副将道了一声是,拔马回转,向远处走去。 淳太牢看着与周姐姐和鬼蜮七人缠斗的祭司,摇了摇头,说道:“刘照已走,那被我夺下漠北城只是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的问题。” 待淳太牢副将回来之后,淳太牢说道:“全力攻城!” 副将点头,身旁传令兵吹响号角! 淳太牢使出八步登天,爬上漠北城强,一击囚龙棒挥出,江暖身旁刀盾手持盾一挡。 江暖连带着三名刀盾手被淳太牢砸飞,刀盾手当场毙命,江暖手骨骨折,面骨受损,他踉踉跄跄爬将起来,抽出自己的漠北刀,看着淳太牢闲庭信步,随手挥棒就将漠北军卒砸死,愤怒的抽刀杀向淳太牢。 谁知周姐姐手持双板斧杀将上来,挡在江暖身前,他道:“此刻守漠北城要紧,我来对付他,你一定不能让漠北城破。” 江暖平缓了气息,他身旁亲卫冲上来,护住他,远离此地。 城墙下,鬼蜮七人对付两名祭司,战的艰难。 淳太牢看着周姐姐说道:“恐怕你是整个天下最厉害的火头军了吧,你的双板斧和我的囚龙棒可不相上下。” “我呸。老子的双板斧今天就斩断你的囚龙棒!” 周姐姐身子魁梧,冲杀向淳太牢,淳太牢手持囚龙棒,丝毫不敢小觑周姐姐。 手持双板斧的人必然是步战猛将,淳太牢知晓这一点,他领军多年,也不是个自大的人,对于只曾耳闻过的周姐姐,打着十二分的小心。 刘照回头一望身后的追着自己等人的金帐王庭骑兵,丝毫不在意,让他在意的是漠北城的得失。 纵然周姐姐和鬼蜮七人在那,可淳太牢一旦和两位祭司联手,杀了领军的江暖,那漠北城将不攻自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巧遇吴钩 “杀!” 自斜里杀出一队人马,三千余漠北骑军杀来,杀得刘照后面坠着的骑兵一个措手不及,刘照等人一拨马回转,与之合击。 一个照面,敌方便落荒而逃。 “将军!” 众人汇合,刘照带着众人飞驰往八章之地。 “将军你看!” 杨一跟在刘照身旁,见右翼有土尘起,速度极快,几乎是他们骑兵的数倍。 “那时饮歌的坐骑!” 刘照眼疾,看清来者,一个纵身飞天,落在兽丽前,一手直接拉住兽丽的缰绳。 可兽丽的速度一时难以停下,带的刘照身形不稳,双脚在地上连踏,踏出一路的脚印。 “兽丽!” 刘照大喝一声,双臂角力已经快要失力了。 最后还是停了下来,随后两只前腿一弯,倒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口吐白沫。 “快!” 杨一等人来到身旁,将刘照从兽丽躯体下拖了出来,却发现,兽丽背上并不是林饮歌,而是赵一和吴钩以及一个灰头土面的二十出头的唐唐唐。 李清栏翻身下马,见吴钩面色苍白,浑身血迹,心中焦急,连拖带拽的将他拖了出来。 她伸手一探吴钩脉搏,只见他脉搏虚弱,时有时无。 “怎么办?怎么办?” 沈推之看见吴钩的面色,知晓其中缘由,被诸成和尚所伤,他自骷髅山一役之后见过诸成和尚,发现其身有大因果,实力修为只差半步便可达抱一境界。 “先带回八章吧。” 杨一在旁看着吴钩有一息没一息的样子,再看李清栏的神情,在旁劝慰道:“有刘照将军在这,定然会没事的。” 这句话提醒了李清栏,先前吴钩误入天坑所受重伤都是刘照帮其治愈的。 刘照为了以防万一,将吴钩放在自己马上,至于兽丽,想着是饮歌最喜欢的坐骑,宝贝不得了,让士卒脱下铠甲铺在兽丽身下,六匹战马拖着兽丽走。 “两日,四日,三日。” 杨一口中念念有词,刘照看来他一眼,杨一身旁来自京城的副将问道:“将军,你在算什么?” 作为漠北军统帅,杨一身旁有三个副将,他最为器重的便是这个来自京城的副将。 “我在算,依着兽丽的速度,大帅离我们有多远,走多少日。” “算得如何?”开口说话的是刘照。 “大帅离着我们有五日的脚程,所幸的也是兽丽速度远胜我们的战马,他才能在两三日的时间里赶回来。” 李清栏闻言,急问道:“林叔和饮歌在哪?” “不知道,林帅和饮歌此刻因当是在金帐王庭,离我们有着五六日的脚程。不过看着这种情形,想来是林帅和饮歌被困在漠北了。” 刘照声音有些低沉,只有身旁五六人能听见。 “林叔,饮歌。” 李清栏缰绳一拉,想要脱离他们,往金帐王庭赶去。 “你别去,金帐王庭情形不明,连林帅都无法脱生,更何况你了!” 说话的是沈推之。 刘照也说道:“确实是这样,林帅和饮歌都无法脱身,你去只怕会添上麻烦。” “别去。” 气息时有时无的吴钩,却也听见了他们几人的话,轻声说了一句。 刘照和李清栏等人都听见了吴钩说的话。 “他这种情况类似于回光返照。” 杨一看向刘照,刘照摇了摇头,只得早点赶去八章,自己好给吴钩疗伤。 至于赵一和那个青年,刘照初略探了鼻息,发现还活着大抵只是力竭疲劳罢了。 八章大营内,四周一马平川,可四周杨绪武早已布满了陷阱,要想在漠北的地势中占据有利地势,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杨绪武他自己创造出了有利于八章大营的地势。 他前日便接到了斥候讯息,大批金帐王庭军队出现在漠北境内,奔杀向漠北。 可自己并无接到调兵虎符,在这金帐王庭是大批骑兵,在漠北地形上如鱼得水,自己是步军统领,在漠北平坦戈壁上步兵面对骑兵十分被动,自己不能擅自调兵前往漠北。 可现在漠北情形如何,令他焦急不已,此时他只能依靠大营保存兵力。 “将军!” 杨绪武坐在大帐中,在他面前摆放的是一张漠北地图,他日日紧盯地图,心中推演战局变化。 副将急匆匆跑来,双手抱拳说道:“将军,斥候探知漠北城方向有一队三千余漠北骑兵正赶往八章,但敌我未知!同时探知漠北边境,数个关隘被破,有金帐王庭驻军其中!” 闻言,杨绪武猛然坐起,此刻情形远比他想象的眼中。 他并不知道此刻林子无并不在漠北城内。 “备战!” 杨绪武走出大帐,八章大营内敲响了战鼓,此时已近傍晚。 夕阳西下,杨绪武站在拒马桩后,看着远处的土尘,对副将吩咐几声,副将退下。 大营前有一片十分宽广的戈壁,五万金帐王庭士卒已经结阵,杨绪武站在中军大台上,身边六名传令兵随时听从他的号令,用大旗指挥全军。 六千弓箭手分列成两排,位置错开,位于全军最前。 刀盾手在后,呈弧形,与淳太牢使的是同一阵法。 不过在两翼后侧各有一个刀盾手阵,以防两翼骑兵突袭。 在刀盾手后则是长枪兵,最后便是杨绪武人数不多的三千骑兵以及五千陌刀手。 杨绪武眯着眼睛看着来人,越来越近,那队骑兵并无旗帜,倒像是逃兵。 越是逃兵,金帐王庭却越容易伪装。 “弓!” 传令兵旗号一挥,最前弓箭手张弓搭箭。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一百步,弓箭手将要放箭! 却未听到传令兵传令。 杨绪武看着那当先的几骑,倒是有些眼熟。 颇像刘照和杨一。 “吾乃漠北骑军统领杨一!” 杨一扯着嗓子大喊,身后数千人同声大喊起来。 “将军?” 杨绪武的第二副将,轻唤了一声,杨绪武也听到了声音。 “传令,让杨一一骑前来阵前,否则,杀无赦!” 杨绪武的命令传到阵前。 数千人停下马来。 杨一道:“我一人前去。” 随后下马,向前走去。 杨绪武走到阵前,见得果真是杨一。 但他却并未让人放阵。 “漠北城如何?你这骑军统领为何只有区区数千人骑兵?你是不是投敌了。” “林帅并不在漠北城,边境被破,我其余骑兵都奉我命前去随行阻拦破口,剩余骑兵尽被在漠北城外的金帐王庭歼灭了。我这次营救出了刘照将军,由刘照将军指挥全军!” 杨绪武激动的说道:“刘照将军来了!” 杨一跑回去,待刘照将军前来,杨绪武下令放阵! 第八章 大营 “先行准备一顶大帐,我要给吴钩疗伤。” 刘照走进大帐之中,杨绪武所率部署和杨一位列其下,等待刘照发号施令。 “令,杨一之部,放弃阻截金帐王庭的骑军,于三日内在八章全军集合。” “令,杨绪武部,派出斥候持我节令往西线诸关而去,调集兵马,令西线诸关闭关不出” “令,杨绪武部派出斥候沿各地驻军传令,调动全军集中于八章。” “令,杨绪武部明日迁营三万于漠北城外四十里外。” 军令一下,大帐内所剩将军不多,杨绪武挥手,让其部下出账,他对刘照说道:“将军,末将所率部署,皆为步兵,若在漠北没有骑兵掩护下迁营,只怕会沦为金帐王庭骑军的靶子。” “你部可调配两千骑兵,加上杨一剩余的三千骑兵,会有五千骑兵为你掩护两翼。” “末将遵命。” 五千骑兵掩护两翼,只不过一翼两千五百人。 杨绪武亲卫在帐外报帐而入,刘照说道:“此夜,杨绪武将军需打起十二分小心。杨一将军先去疗伤。今日无要事不要打扰我。” 刘照出的帐去。 只留的杨绪武和杨一在账内。 杨一解开铠甲,无力的坐了下来。 外面早已准备好的军医跑来给他清理伤口。 “有没有羊肉,给我补补身子。” 杨绪武数了数杨一身上的伤痕,说道:“中了六刀,你还能撑到现在,算你厉害。” 杨一哈哈一笑说道:“幸好我换的新铠甲,要不然六刀就足以要了我的命。” 杨绪武出去让人给做了一顿菜,很简陋补不了身子,只是咸菜、咸鱼加馒头。 漠北地物干燥。只有几个绿洲,能种出新鲜蔬菜,那些新鲜蔬菜杨绪武准备给明日迁营的部下做早饭。 虽说是新鲜,送到八章,也大多枯萎了不少了。 等杨绪武端来饭菜,杨一身上的伤包扎的也差不多了,等军医出去,杨绪武将菜放在杨一身前,杨一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漠北为什么会出现现在的局面?林帅呢?” “唉。” 杨一长叹了口气,说道:“吴钩在金帐王庭被诸成和尚打伤,林饮歌在飞檐关得到消息,去金帐王庭营救吴钩。林帅怕林饮歌和吴钩两人出什么意外,也去了金帐王庭。” “随后,金帐王庭就发起了攻击,短短时日攻破数个关隘,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又他娘是诸成和尚!” 杨绪武骂了一声,那诸成和尚在飞檐关与他们一战,他心中已经恨透了他,今日在听事因他起,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去喂狗。 “此刻江暖一人守城,希望他能够顶住四天,让我们能有足够的时间调兵。” “江暖守城我放心,这漠北又不是飞檐关,城高墙坚,单凭城内善战军卒和粮草,以江暖的能力,绰绰有余。” 杨一咽下馒头和咸菜喝了口水,说道:“可敌方大将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他是修行者。单凭这一点,只要他冲上城墙,杀了江暖,城内守军只怕是群龙无首。” “怕什么?周姐姐想必是在城里的,他的双板斧你没有听说过?” “听是听说过。不提了,吃完饭,我先去休息了,连日驰援,我已疲惫不堪。” 杨绪武点头,他坐在一旁,看杨一吃饭,可吃着吃着,杨一便停了下来,杨绪武俯下身一看,发现杨一睡着了。 他将杨一放倒给他盖上大袄,便静悄悄的出了大帐。 刘照之所以此刻急救吴钩,一是因为吴钩体内有一股药力未曾真正化解开,若时日再多些,药力消散,对吴钩便无益了,想来在生死关头吃的药,绝非凡品,不能轻易浪费。 二是,当前漠北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尚未成熟起来,杨一和杨绪武、江暖等青壮派虽然经验丰富,善于领兵作战,却难以有谋全局者。以漠北此刻的局势,必然要分为两面,以免堵住缺口,否则金帐王庭大军源源不停的涌入,漠北迟早被拖垮。 刘照想过,自己最适合去边关关隘统帅漠北军,关隘大关的三品将军可不是易于之辈,若吴钩去,免不了花费时间整顿全军。 吴钩则最适合统帅关内的漠北军。 李清栏和沈推之被刘照叫在大帐外护法。 “公主殿下。” 杨绪武来到大帐外,施了一礼,说道:“护法艰辛,公主殿下一路辛劳下去歇息吧,此地由我和这位侠士护法即可了。” “不用了,杨将军,你明日尚有要事,好生歇息吧,我大唐全依仗将军了。” 一名副将急匆匆赶上来,对公主殿下施了一礼,附耳对杨绪武说话。 杨绪武叱责道:“公主殿下在此,地位尊贵,可统辖我等,有何事说不得?” 随后杨绪武一脚踹在副将腿上,杨绪武对李清栏抱拳沉声道:“全怪末将管教无方,请公主殿下责罚。” “免了,我只是公主,你是统军大将,军事自然由你说了算。” “公主殿下,将军,斥候回禀,一杆林字大旗和邱字旗高竖的漠北骑军约六千人自北而来。” 杨绪武点头和李清栏告了一声辞,急匆匆往前军去了。 “邱字旗,会不会是邱差将军?” “不必多说,传我令,两队斥候分先后与来军接触,确认身份。其余兵马备战。” “是!” 沈推之看着杨绪武消失在黑夜当中,一名小兵给他和李清栏端来了今夜的饭菜。 馒头、咸菜、咸鱼和一份清炒蔬菜。 “公主殿下,侠士,漠北军军需紧张,粗茶淡饭,望公主殿下见谅。” 李清栏从小兵手中接过饭菜道了一声谢,随后就地盘腿坐在了地上,拿着馒头就咸菜开始吃起来。 “吃不惯?” 李清栏瞥了一眼沈推之,沈推之笑了笑,也坐了下来,刚咬了一口馒头就咸菜,便觉着味同爵蜡。 “漠北军平日饭菜就是这样简单嘛?” “嗯。自然比不上你们道门的饭菜。” “吃这些有力气打仗嘛?” “馒头填腹,咸菜补盐,已经有力气了。” 沈推之看着自小吃山珍海味的李清栏一口一口的吃掉馒头就咸菜,也开始小口小口的嚼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见林冷月 “将军!” 一个斥候伍长冲上杨绪武跟前,手中拿的是一封手信。 杨绪武打开一看,只见那字迹是邱差字迹无误。 他松了口气,便问道:“那林字大旗是谁竖的?” “禀将军,林字大旗是新任军法官林冷月将军的大旗。” 杨绪武听斥候所言,略带失望,挥手让斥候下去。他方才还有些侥幸心理,林子无从金帐王庭而归,漠北军一下有了主心骨。 却未曾想只是大帅的二女,一个从未打过仗的修行者。 虽说如此,杨绪武还是让自己副将带着几十名骑兵出营去迎了迎。 待六千骑军跑进大营中,刀盾手拉上拒马桩,合上刺蒺藜。杨绪武走上前拱手道:“两位将军辛苦了!” 林冷月面色露出疲惫,翻身下马还未开口说话,边听的杨绪武继续说道:“刘照将军和吴钩将军、杨一将军三人已至大营,两位来的可真及时,我正愁骑兵不够用呢。” “杨将军,刘照将军和吴钩呢?” 林冷月急匆匆的问道,她松开手中缰绳,由一名小卒牵着她的战马往马厩处去。 她听杨一的话,欲整合各地驻军,却未曾想自己一路行来,路过三个驻军大营,只有邱差的六千骑兵为自己所用。其余两个驻军大营都以未接到军令为由将林冷月赶出了大营。 诚然,漠北此刻消息闭塞,林冷月升为军法官后倒也只是在漠北城和漠北城附近露过面,再稍远些的大营则不知新任军法官是何模样。虽她有杨一心腹五百,却也打消不了统军大将的怀疑。 杀人立威? 她也曾想过,却发现自己杀人之后,也并无身份和权力去领军,再想起来,那两位驻军大将心腹不少,若自己杀了他,只怕惹得驻军一拥而上了。 驻军大将倒也算是心好,只是将她赶出来。 “刘照将军正在为吴钩将军疗伤。”杨绪武唤过副将,让副将带林冷月前去刘照将军大帐外。 “绪武,林帅呢?” 邱差见林冷月匆忙赶往刘照大帐外,与杨绪武同行。 “将军未知如何,只是知道去了金帐王庭。吴钩逃了回来,却也身受重伤。现在由刘照将军统帅全军。” 老将邱差点点头,说道:“此刻漠北各地驻军一盘散沙,互相熟稔的驻军统领有斥候往来罢了,现在金帐王庭攻破前线关隘,没有林帅只怕漠北军会被一一击破。纵然金帐王庭放弃各地驻军,可此刻漠北能用的军队不多。” “是啊,没有调兵兵符,各地驻军也难以相信其他人。再者各地驻军多为步军,在漠北行军,没有骑兵掩护,遇上金帐王庭大军只怕也是狼口送肉。” “漠北城情况如何?” “漠北城被围,杨一豁出了性命用两万骑兵的命才将刘照将军救出了城。现在漠北城由江暖镇守。” “江暖守城倒也让人放心,只要刘照将军整合全军,漠北城不破,那就可让漠北城成为金帐王庭的坟地。” 两人说话间,来到杨绪武的大帐外,掀开大帐,邱差看见杨一裹着白布,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馒头。 “杨一一路奔波,从飞檐关到漠北城,披星戴月,回来了累的饭都没吃完就睡着了。” 杨一的声音很轻,邱差点头。 两人坐下,轻声闲聊起来。 “清栏!” 林冷月走来,看见李清栏盘坐在大帐外吃着馒头咸菜,大喊了一声,急走而来。 李清栏抬头一看,见是林冷月,将饭菜放到一旁。 “冷月。” 两人对视,李清栏不免心中疼惜。 林饮歌和林冷月在京城时出了名的美女,一个是沉鱼落雁,一个是闭月羞花。 长得闭月羞花的林冷月,此刻却是满脸风霜,脸露疲惫之态。 “吴钩回来了,我父和姐姐呢?” “不知道。吴钩重伤得气息时有时无,刘照将军在为他疗伤,另外两人也还未曾苏醒。” 林冷月此刻心中焦急,吴钩回来却是在生死一线之间,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尚未能回,只怕是有些凶多吉少。 “冷月,你先吃点东西吧,一路急行军辛苦了。” 李清栏将自己未动过的一碟新鲜蔬菜小炒和馒头递给了林冷月,林冷月勉强吃完,便和李清栏守在大帐外,等刘照将军出来。 “清栏,你怎么会来漠北?” 林冷月吃完馒头和青菜,看了一眼坐在李清栏右边的沈推之,低声问道:“他是谁?是不是你带来的?” “他是道门的沈推之,我在漠北遇到他,他说他要协助漠北军。至于到底如何,我也不知。” 林冷月多看了几眼沈推之,说道:“上次道门挟持抢夺吴钩的事还没了,他倒跑上漠北来了。道门不是一向在大唐境内活动嘛?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边关了?怕不是暗中与金帐王庭勾结为真。” “我也这样想。在这个关头,出现在漠北,又是道门的人不得不怀疑。” “那你为什么来漠北?你现在不应该是在书院修行吗?莫不是怕吴钩在金帐王庭出些事?所以才跑来了?” 林冷月笑嘻嘻的看着李清栏,却发现李清栏面色有些绯红。 她指着李清栏的脸低声笑道:“哈哈哈,你看看你面色绯红,一定是被我说中了。” 李清栏狡辩道:“才没有,我是准备游历大唐时看见漠北狼烟,我心中挂念你饮歌,所以来看看你们俩。刚巧到漠北城,刚巧刘照将军突围出城而已。” 林冷月轻哼一声,语气有些娇嗔,她道:“我才不信呢。虽然有心挂念我和姐姐,但真正事由并不全是如此吧。” 林冷月一直调笑李清栏,眼光却有意无意往大帐内看,她现在十分想知道林饮歌和林子无到底怎么样了。 为何只有他能跑回来。 李清栏心思细腻,看得出林冷月心中所想,嘴上开始调笑她,让她分散些注意力。 两个都是心思细腻之人,都看得出对方所想,倒是破有默契了都不提当前之事了。 第一百七十章 朝堂议事 “皇上,漠北如今只有狼烟传来尚未有任何战报递呈,您看如何是好?” 早朝散了,大明宫内,太子、三皇子、内阁、中书省官员、尚书省官员、六部主官,武勋世家三十余人分列两旁。 军部尚书站出来,此刻他们军部任何战报都未曾接到,对于漠北到底是什么情况,一无所知。 “皇上,不得再多耽搁时间了,无论收或是未收到战报,都需即可遣兵调将。如果再迟疑,金帐王庭骑兵绕过漠北城,由千里走廊长驱直入,战火烧至关内,那时在关内动兵,得不偿失。” “末将认为,必然要在千里走廊之中堵住漠北缺口,让战火不至蔓延在关内,导致民不聊生,民乱四起。” 说话的乃是秦老国公,秦知武的爷爷。 他白发白须,却中气十足,身穿兽头铠,端的是不怒自威。 “嗯?民乱四起?” 说话的是内阁学士,他阴阳怪气的说道:“老国公何至于此?民乱四起乃是乱世之象,现在是明君在位,盛世富强。老国公是再说如今不是明君在位?” “我呸你个老不死的,本大爷说话关你什么事?阴阳怪气,丝毫没有我大唐男儿勇武之风,平日里你最喜欢克扣剥削漠北军的辎重军粮,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不就是你儿子不争气,被饮歌给打成了太监了嘛。儿子阴阳怪气,老子也阴阳怪气。” 老将军说话粗声粗气,他说话他身后的那些将军皆是手按住腰刀微微转过身,看向对面一列的文臣。 “昨日早朝你们谈论个不停,当这么多年和平盛世臣子,却忘记了非战之战,乱国乱民。你们这群肮脏祸!书院先生的教导你们都忘了!书院就在城外,要不要老夫去请夫子啊!” 说话的学士,倒还真是没有入过书院。 他这话一处,文臣当中一阵骚乱。 “老将军此话说的不当啊,这话让我们这群书院出来的学子听得不大舒服了。书院先生的教诲我们从未敢忘记,我都还没有说话,老将军就连我也骂进去了。” 中书省中书令程文简说完,他身后六位中书省舍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老将军此言不妥,杜大人是科举入官,我等是书院学子。” 中书令程文简继续说道:“不妥不妥啊,老将军骂错人了。” 中书令,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 中书舍人是中书省的骨干官员,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书册命。因其所掌皆机务要政,故特规定四条禁令,即禁漏泄,禁稽缓,禁违失,禁忘误。他们可以就各地所讨论的军国大政及报上的奏状,发表自己的初步处理意见,并签上自己的名字,谓之“五花判事”。 毫无疑问在大明宫内,职责最重,权力最大的一群人说话了。 李映生闭着眼睛听他们在底下说话,底下一群大杂烩,书院学子、各地士族、寒门学子,不同的背景,一群不同立场的人。 老将军呵呵一笑,讨了饶,继续说道:“我这嘴巴说错人了,我还以为他是学院学子。” 李映生昨日早朝接到狼烟之后,趁其机会,罢一部分士族的官,杀了一部分士族的官,这些官员多数都与太子和三皇子相交。 “皇上,末将敢领十万大军守住千里走廊,以探漠北战事。” “皇上,不妥。秦老将军,年老体迈,领军在外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吵了!” 李映生一把捏住一旁的砚台,猛地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回响在大明宫内。 刚才发言的裴大人,被吓的收回了话。 程文简迈出一步,说道:“皇上,漠北战事不明,微臣认为,当选一员经验丰富、能征善战之人守住千里走廊。进,此人便可零时统帅漠北,镇压漠北驻军,与金帐王庭在漠北一战;退,此人能死守千里走廊,不让金帐王庭迈过一步。同时北境行台需要西移,进以控漠北右翼,用以支援出军漠北;退,用以钳制金帐王庭。” “其二,各地军粮辎重,需十日内调配酒泉关,以供我大军进退之用。” “其三,各地安抚民众,当地驻军需巡防城池,以防有心之人民变。” “其四,调配兵力三十万,用以反攻漠北。” “其四,北境关闭互通之市,对其贵族施以间计,乱其军政。” 剩下的话,程文简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而是拿出早已写好的奏章,上有以此削藩镇职权的策略。 这是他昨日与杜君周商议结果。 李映生接过翻了一下,不大感兴趣的放在一旁,说道:“爱卿奏章,朕日后再看。” “秦老将军?” “臣在。” “你可敢领军啊?” “皇上,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是有些人不太喜欢我领军,想要借此机会提拔青年才俊而已。” 秦老将军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李映生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是啊,勾心斗角的,朕看着都累。又没个实力,在那缄默不言,无非是想看看朕打还是不打吧?不打,上奏朝堂以谈何;打,上奏朝堂自己家有个青年才俊,熟读兵法,能征善战。” “然后讨个漠北统帅的职?统帅数十万大军,那可是多威风啊。朕就再告诉你们一遍,天下是朕的天下,朕让你生你就生,否则就死。不要想在朕这揣摩个圣意,然后做个封疆大吏,天高皇帝远。” “谁敢碰边军,就别怪朕不客气。” 李映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左右扫视,左右便是太子和李祺。 殿下众人不再说话。 士族在大唐开国时,实力雄厚,大唐不得不依靠一二。 可早已不同了。 当皇朝觉着自己受到威胁时,他会剜掉腐肉,哪怕断肢,因为还会再生。 “程文简,你拟个诏,呈交上来,秦老将军也下去准备吧,最多后日,便要出征了。朕只要漠北无碍,朕要金帐王庭不得跨过漠北半步,否则提头来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吴钩主军 刘照满头大汗的出了大帐,他面色疲惫,铠甲上结满了冰霜,透出一股汗臭味。 一出账,杨绪武便扶住了他。 “将军,怎么样?” 刘照疲惫的说道:“无碍了。” 他看见林冷月了,伸出手来摸了摸林冷月额头间风霜,安慰道:“放心,我还在呢。” 林冷月重重的点点头。 “去把他扶出来吧,击鼓聚将。” 闻言,林冷月和李清栏以及在外等候的杨一跑了进去,只看的吴钩**身子,身上布满了伤痕,面色苍白无力,呼吸虚弱的躺在地上。 “我来。” 杨一小心翼翼的扶起吴钩,李清栏从旁拿过大袄给他盖上身子。 “你怎么来了?” 吴钩的话有气无力,见得是李清栏出现在大帐中,颇有意外。 “师兄们叫你来的?” “别说话,有话在大帐上说!” 李清栏看了几眼吴钩身上的伤痕,语气有些冷冽。 “冷月,怎么样?军法官好当吗?” 杨一怕自己一身铠甲硌疼吴钩,在外叫了军医,拿着担架抬着吴钩出去。 林冷月和李清栏护在他的身旁。 吴钩听得战鼓响起,便知此事漠北危急。 他问道:“师父呢?” 李清栏和林冷月听不清他说的话,附耳听去。 “师父呢?” 林冷月闻言,身子凉了半截,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在金帐王庭没有见过我父亲?” “我不知道,我最后见得人是唐唐唐和诸成和尚。我应该是被诸成和尚打伤了。” 此时沈推之出现在旁,他道:“何不问问随吴钩同行的那两人。” “对,唐唐唐。” 日头高升,吴钩看不大清沈推之模样,但却觉得此人言语十分耳熟。 击鼓聚将,众将位列其下,刘照高坐主位,吴钩被簇拥着抬了进来。 下列众将有些人见过吴钩,此刻看的他这般模样,倒是吸了口凉气,漠北军中勇武不可匹敌的他居然成了一个病秧子。 “好了。” 刘照出声止住其下喧哗。 他道:“昨日军令可否下达?” 杨绪武和杨一出列,异口同声的说道:“已经下达。” “好。今日杨绪武率军三万迁营于漠北城外四十里地,由左右两翼各三千骑兵掩护,不得擅自战漠北城,只得在四十里外驻军,用以牵制。” “末将得令!” 杨绪武抱拳沉声说道:“末将必将金帐王庭牵制住。” “今日,调配一百骑兵于我,一人双马,我要奔赴前线关隘。自此,漠北一分为二,关隘由我统帅,关内由吴钩统帅。” 说完此话,刘照眼神微扫下方。 杨绪武、杨一、邱差三位大将未曾说话,他们三人与吴钩早在飞檐关一役一起统军,生死同袍。 倒是三人一些部下有些微辞。 “吴钩先前被敕封骠骑大将军、天下兵马副元帅,想来再军勋上有资格了;再者更是林帅弟子,书院先生。” 刘照缓缓说出这番话,起了身,手拿军令,说道:“他还是漠北军法官,如若有人违反军规,他有全权处置。” 杨一、杨绪武、邱差三人自飞檐关一役封官加爵之后,调任其他军队,其部下倒也是盼着他们三人哪日在胜的一战,倒是可鸡犬升天。 说完,刘照便跨步而出,杨绪武跟了出去,此刻他要迁营了。 杨一赶忙扶起吴钩坐在首位。 随后,他一手按住漠北刀,他的两名副将见状,也悄悄的将手放在了刀上。 杨一说道:“各位可曾听明白了?” 杨绪武走进大帐来,手中漠北刀一抽,刀光锃亮,他大声说道:“我的部属可听明白了?” “末将明白。” 杨一和杨绪武对视一眼,听着账内的异口同声,手松开了刀。 吴钩虽然身子虚弱,但不至于目盲耳聋,对于帐下两人所作,自然是知晓。 想来他们两人调任之后,部下多数是关隘驻兵,非是驻军。 关隘驻兵和驻军,在漠北区别甚大。 关隘驻兵多数为各大城关调配,而各大城关主将多为三品将军,身有功勋,背后有家族,所以大多有些跋扈,有自成一派的气势。 这也是为何刘照要去统帅关隘,依着吴钩的身份去了关隘,尊为上宾倒绰绰有余,可要想统帅他们则有些痴心妄想。 杨一和杨绪武的抽刀就是替吴钩在威慑这群从关隘驻兵调配来的骄兵们。 “将军,末将告辞。” 杨绪武一抱拳,披风一掀,出了大帐。 方才林冷月早已对吴钩道明了此刻漠北局势,吴钩这才知道林子无和林饮歌去了金帐王庭尚未归回。 “想来,那仲天曲玛和诸成和尚等人都是师父设下的陷阱,以我作饵,引诱师父和饮歌。” 听到此处,林冷月身子是彻底凉了,她脚步不稳,幸得李清栏在旁撑住了她。 既然是陷阱,那便是要置林子无于死地。 沈推之在吴钩另一旁,听得此言,颇有些难堪。 “杨一。” 吴钩声音不大,只有靠得近的李清栏和林冷月听见,李清栏此刻成了传声筒了。 杨一先是看着李清栏,才发现李清栏是传声筒,这才正对吴钩。 “末将在此。” “秦知武何在啊?” 吴钩想要一先锋大将,通晓兵法,统兵有方的秦知武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将军,秦将军率八千骑军往金帐王庭偷袭去了。” 说是偷袭,实则是接应林子无和林饮歌。 此话没有点破,吴钩却已经知晓其目的。 他点点头。 “迁营于瓜州。” 这是吴钩的第一道命令。 漠北城一围,无论是淳太牢围点打援也好,还是绝后患入千里走廊也罢,漠北城是关键。 直接支援漠北城?不可能,依着林冷月所言,入漠北的金帐王庭大军已有十余万,单单只有六万兵马攻城,其余兵马应当成了伏兵。 如今之际,是漠北被动。 想要扭转战绩,必然要让漠北主动。 所以放弃漠北城。 林冷月纵然对父亲与姐姐生死关心,此刻心不在焉,却也能听明白吴钩此举的意义。 李清栏重复了吴钩的话。 杨一和邱差面色微微一变,随后却也只得是领下军令。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帐议事 “将军,此举不妥。” 虽然杨一和邱差已经领令,却依旧有人出言反对。 杨绪武的副将站出来说道:“将军,迁营瓜州一路百余里,我等轻易迁营岂不是给金帐王庭骑军当了靶子?原本八章大营骑军不多,此去危险重重,何不如就依仗八章先前挖好的陷阱?同时支援杨将军。否则杨将军失去后援,独立在漠北城外,岂不是白白送死。” “你是何人?” “末将康泉安,八章大营副将。” “你部率两万先行,驻扎瓜州,用以接应我等。等杨一将军部属和周围驻军集结完毕,我再往瓜州而来。” 副将听吴钩命令,知吴钩倒没有将其意见看在眼内,心中不服,却也只能压下心中不甘,那位是公主殿下。 毕竟李清栏冷冽的眼神正盯着他。 “邱差将军,林冷月将军。” 林冷月走下主位,落邱差半步,向吴钩拱手。 “我命你两人率领剩下骑军将八章大营粮草辎重运往杨绪武将军部,只留六日本部大军口粮。” “末将得令。” 依着吴钩的意思,他此刻要彻底抛弃八章大营,只留下三日驻军口粮和三日迁营口粮。 “将军,六日内,漠北城破该如何是好?” 出言的却是杨一的副将,他唤作罗御府,倒也是年纪轻轻。 “我相信江暖将军能够坚守漠北城。更何况有杨绪武将军牵制,缓解其压力。” “杨一,速派斥候探明各部驻军和你部属,催促加紧脚步,抛弃多余辎重。” “你是何人?” 这话问的是方才说话的罗御府。 “末将罗御府,杨将军部下副将。” “甚好。你率领五十人,持我节令往酒泉关一行,在酒泉关调配千元,押送酒泉关军粮与辎重。” “报!” “什么事?” 一名校尉在帐外报帐。 “昨日与吴钩将军同行两人苏醒,要求拜见。” “让他们进来。” 李清栏扶着吴钩稍稍坐正,吴钩此刻有些疲倦了。 赵一和唐唐唐互相搀扶着对方走了进来。 “赵一伤势可还好?” 赵一只是一名亲卫,称不得将军。 吴钩高居主位,俯视看着赵一和唐唐唐。 唐唐唐见大帐内一股肃杀之气,忍住了调侃吴钩的话。 “回将军,只是连日奔波,只是有疲惫。” 吴钩看了一眼康泉安,说道:“如此,那你便与康将军同行,驻扎瓜州。” 康泉安撇了一眼赵一,见他身穿兵甲,面有不屑。 赵一闻言,心中知意,倒是吴钩升自己官了,心中感激,抱拳沉声说道:“末将不辱使命。” 方才不敢自称,现在已称了末将。 吴钩轻微点了点头,他心中早就谋算好了,只是帐下众人有些话暂时还未能同之说。 他心中所想的是一员先锋大将,如若再无人选,只怕他也能撑着自己的病体上阵杀敌了。 林冷月修为尚可,可并无领军经验,此等局面,吴钩不敢轻易用她。 杨一身有伤势,又统领骑军,并不适合当先锋大将。 邱差,年纪已大,为人持重,却少了能冲锋陷阵的勇武。 “你等先行下去吧,杨一、邱差、罗御府、赵一、唐少留下。” 众人先行下去了,就算是林冷月也不在大帐停留。 “你伤势怎么样了?要不你先休息吧。” 杨一看着吴钩苍白的面色,继续说道:“你小子受的伤可真不少啊。去年到现在就差不多三次在生死线上走过一趟了。” 吴钩轻轻的晃了晃头。 李清栏附耳再听。 吴钩却闻得一股异香,心情忽而躁动起来,鼻中流出鲜血。 “流血了流血了。” 唐唐唐看着吴钩的模样,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巾,递给李清栏擦拭鼻血。 “咳咳。” 吴钩咳嗽一声,继续说话。 “邱差将军,运输粮草辎重危险重重,此去小心,切记不要离杨绪武太远。” “末将遵令。” “冷月交托给你了,她熟读兵法,缺少统军带兵经验,将军您经验丰富,希望多带带冷月。” “将军放心!” 邱差领命下去了,他和吴钩是生死同袍,倒是十分相信对方。 “赵一,你要给我盯紧了康泉安,若他有一丝不轨或一丝不尊我令,你可杀他取而代之,我另给你一道军令。到了瓜州,必须与酒泉相连,以酒泉为后盾。” “罗御府,你到了酒泉拿我节令,若酒泉有不尊,你可取而代之,以作玉门关后援,只留酒泉一月粮草,其余粮草尽数运往玉门关。同时协助赵一,若康泉安有不尊可斩。赵一在领兵作战上多听听罗御府经验,若瓜州有失,提头来见。” 罗御府和赵一互相对视一眼,抱拳退下。 “这罗御府家中可是镇远侯府,也是京城当中有名的军勋世家,想不到他年纪轻轻已经当了副将了。” 李清栏是大唐公主,自然晓得各军勋世家子弟。 罗御府在京城倒有些贤名。 “他哥哥在书院读书。” 吴钩先前在京城时,秦知武作东,请了交好军勋世家子弟一同摆宴饮酒,吴钩认识了罗御府的哥哥,也知晓罗御府了。 “杨一,你估摸着你的骑兵还有多少?” “不知道啊,可能还有个两三万?主要是最主要的精锐,被淳太牢歼灭了。” 说到此事,杨一语气有些哀痛了。 吴钩叹了口气。 “沈推之,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 听李清栏语气不对,唐唐唐悄悄的拿起了暗器。 李清栏面色无变,藏在身后的左手已经竖起了剑指。 “我只想助漠北一臂之力。” “是嘛?为何想助漠北一臂之力。” “不为何,你若看不惯我,我走便是了。” 言罢,沈推之将要走出大帐。 “罢了,我信你一次,我近日身体虚弱,需要有人守护,你可帮我这个忙?” 沈推之停住了脚步,反问道:“有你在漠北便有希望?” “我不敢这样说,可有我在,漠北便还有机会。” 看似三言两语,唐唐唐却已在吴钩的眼神暗示下,走了侧位,唐唐唐相信自己在这个位置出手,沈推之必死无疑。 “好。我守护你,纵然我死,也不会让你伤到一根毫毛。” 第一百七十三章 纳气功 让李清栏十分疑惑的是,沈推之护卫吴钩起来一丝不苟。 方才说了些许话,吴钩便已经十分困乏了,李清栏拿来大袄铺上,便让吴钩躺在大帐中休息。 沈推之就盘腿坐在吴钩身前三尺,闭目养神。 杨一便和杨绪武另一副将在大帐内处理八章大营一应事务。这名副将唤作郭浮,年龄三十有四,六年前就跟着杨绪武做副将,当时原本林子无想要提拔他做大将,谁知郭浮为人心浮气躁,七年前一战,正是由于他的心浮气躁导致他所率三万兵马被金帐王庭打的溃不成军,险些葬送了林子无当时的所有部署。 那一战,郭浮的弟弟,为了保护他,被乱刀加身而死。 现在的郭浮显得沉默寡言,为人稳重了许多。 李清栏和唐唐唐坐在一旁,等小卒给唐唐唐端来了馒头咸菜,唐唐唐狼吞虎咽的几口咽下了肚。 “咕咚咕咚。” 他灌了自己一囊水,打了个水嗝说道:“真是吃饱了有力气噻。” “你叫唐唐唐?” 李清栏看着自己身旁这人,听上去他倒是和吴钩在金帐王庭走了一趟阎王殿回来。 “是啊。在下唐门少门主,唐唐唐。” 唐唐唐不知李清栏和吴钩是什么关系,却看得出李清栏气质富贵,绝非常人,在漠北军营中居高位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唐唐唐倒是规矩了很多。 “唐门,我知道。令尊唐无彩前些年拜访过,不知近来令尊身体可好?” 李清栏的声音已然很清冷,那语气中拒人千里之外疏远从未变动过。 “不晓得哦,我被我家老汉赶到了金帐王庭,我都是好几年没回去喽。” 唐唐唐见李清栏虽然国色天香,眉目语气之中却拒千里之外,并无太大感觉,只是觉着不如荒漠客栈的小丫头好看。 “噢。那你和吴钩是怎么认识的?” 唐唐唐将认识吴钩的事由一一讲清楚,那处理完一应事务的杨一和郭浮来了兴趣在旁细听。 当听到,吴钩使出力劈华山,刀光自天际而落,诸成和尚佛光加身,使出佛祖成道时的降魔印时,两人砸吧砸吧嘴,想不到修行者的打斗如此精彩和惊世骇俗。 唐唐唐倒是越说越来劲,颇有当年他在唐门和师兄弟们说《巫山艳史》的风范。 “这么说诸成和尚自吴钩所说的骷髅山一役之后,实力修为大进,只怕是快到了抱一境了?” 李清栏想起去年与诸成和尚交手时,自己与他不相上下,却想不多此刻,吴钩的修为追上来不说,连诸成和尚就快要入抱一境界了。 “对噢。吴钩那哈说,佛家法因果玄妙,只要悟道其一,修为便会突飞猛进了。他还说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本来就注重的是本心不动,稍有磨练,世间应当是很少有人能够伤到他。” 李清栏点点头,没有在说话。 唐唐唐看着李清栏的神色,轻声的问道:“你问我吴钩的事我都说了,那你和他是囊子关系嘞?” 听到唐唐唐这样一问,李清栏一愣,却想不出如何回答他。 杨一是个人精,早就察言观色,看出李清栏和吴钩两人间的端倪,借口和郭浮还有事,便出了大帐去。 “我和他嘛。我们两人都是书院的弟子。” 李清栏最后只能这样说。 唐唐唐听见,身子却蹦了起来,说道:“你也是书院的先生哦?看来我的运气好哦,一下碰见书院的两个先生。” 说这话,唐唐唐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裹,这个包裹是吴钩临场和诸成和尚对战之时,交给唐唐唐的,让他好生保管。 所以这些日子唐唐唐胸口那鼓鼓囊囊的。 “呐,这些东西时吴钩先前交给我让我保管的。既然你也是书院先生,那我交给你了,反正那哈吴钩是说他不行的话,让我把这些东西送到书院。” 唐唐唐将包裹递给李清栏。 李清栏揭开包裹一看,却是一棵黑色灵芝和《废土》。 当李清栏揭开欲细看时,却发现黑色灵芝中冒出一股黑气,丝丝缕缕往沈推之处飘去。 唐唐唐也看见这一幕,惊呆在场,喃喃说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毒气都附在了灵芝上,这般浓郁。” 两人不注意,被沈推之吸入一口。 沈推之猛然睁开眼睛,猛烈咳嗽几声,差点连肺都咳出了。 他一口黑血吐在地上。 “什么东西!” 沈推之环顾四周,却看见了李清栏手中的毒灵芝。 李清栏见他看见自己手中的毒灵芝,将包裹一包,说道:“怎么回事?” “那是什么东西?” 沈推之盯着李清栏的包裹,双目充满了杀气。 唐唐唐口快的说道:“这是吴钩从金帐王庭的天葬池里面拿出来的。” 沈推之强压住体内浮动气息,沉声道:“怪不得有这么浓郁的毒物。”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压于丹田,他已知晓毒物所来,此刻的赶紧排毒。 唐唐唐是个用毒好手,却未想到这毒气居然会主动跑向沈推之。 “啊,我晓得了。他应该练得是《纳气功》。” 唐唐唐竖着自己剑指摆了摆去,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怪不得这毒气会主动涌向他。” 李清栏疑惑的看向唐唐唐,她也晓得唐门用毒在天下独树一帜。 唐唐唐摇摇头道:“天地灵气附于万物之上,金木水火土五行为万物之源。你我修行,皆是吸纳天地之间的元气,而习练《纳气功》的人则吸纳的是万物之上的灵气,对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十分敏感。这灵芝属木,我们脚下有土,这个人练习的《纳气功》便可以从其中吸纳天地元气,所以他才会吸入毒气。” “不过我这也只是听我父亲说过,只是略知皮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看他样子,我只是推论而已。” 可唐唐唐说是推论,面上确实十分笃信。 “这《纳气功》传闻只有道门才会有,他莫非是道门的?” 唐唐唐偏过头看向李清栏。 李清栏缓缓点头。 第一百七十四章 烽火鼎立 “那这种功法岂不是十分危险?” 唐唐唐一摊手,说道:“我也不晓得啊,我只是懂的皮毛,听说过,其中利弊之处我不知道。不过万物相生相克,想来他们功法当中有可以克制的吧?况且这门功法练至大成,可独步天下。” “当然了只是听说而已。” 唐唐唐再次强调了一下,自己只是听说。 李清栏将包裹卷好,心中细思沈推之此人。 沈推之运气疗伤,以万物相生相克之理,将体内毒气中和,吐出浊气,停下运行周天,睁眼一看,此刻已经天黑。 李清栏在大帐一处角落撑着头睡着了,而唐唐唐则是与沈推之相背,守住了吴钩的另外一侧。 吴钩昏睡难醒,林子无说的吴钩虚不受补喂了半粒九转阴阳丹给他,可这股药力还是让吴钩身体元气有些缺损,虽然救他一命,可元气大伤,伤上加伤。 再加上刘照为他疗伤,施以妙手,也是以吴钩体内生力激发九转阴阳丹的药力,因此吴钩身体再伤一次。 依照他此刻身体元气,只得回书院静养了。 沈推之起了身,却发现大帐外有一道身影忽然闪过。 “什么人!” 沈推之大喝一声,李清栏和唐唐唐瞬间清醒。 “想走!” 唐唐唐反应迅速,手中飞刀掷出。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 沈推之抽出道剑,李清栏回守吴钩身旁。 “咯!” 沈推之一剑直出,划破大帐,三息之后,他提着一人走进大帐。 大帐外,刀甲声狂响。 杨一和郭浮两人带着十余名甲士走进大帐来。 “噗通。” 沈推之将那人丢在地上。 李清栏将吴钩半扶起来,用大袄给他盖住背后。 “是你!” 出声的是唐唐唐。 唐唐唐走到那人身旁,从那人大腿上抽出自己的飞刀,一巴掌扇在了那人脸上。 士卒掌灯之后,李清栏倒也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南山剑派烽火鼎立。 “唐唐唐你和他有过节?” 吴钩声音依旧很弱,只能是李清栏附耳在听,再将他的话传达出来。 “是啊,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被赶到金帐王庭嘛?当时我就是杀了两个肆意杀人的修士,然后被这个人看见了,表面上和我称兄道弟,实际里去和我家老汉告我的状。” 吴钩看向被唐唐唐一巴掌扇出血来的烽火鼎立。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烽火鼎立的眼神却死死的盯住了李清栏。 这让李清栏十分不悦。 郭浮一脚踏在烽火鼎立的腰部,再一脚飞起,踢在了烽火鼎立的头上。 “将军问你话还不回答!” 杨一一刀鞘抽在了烽火鼎立的脸颊上,顿时,烽火鼎立的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呸。” 烽火鼎立吐出嘴中碎掉的牙齿,含糊不清的说道:“她是我的女人。” 他手一指,指的确实李清栏。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却有一股滔天的杀意弥漫在当中。 李清栏赫然起身,手中半剑悍然出鞘。 “我念你年纪轻轻,修的专气境,算是有些前途,方才多次放过你纠缠我之事,今日出口辱我,我杀了你!” 杀气腾腾! “停下。” 吴钩竭力喊出一声,声音沙哑。 沈推之深怕吴钩再伤元气,几步快走,扶住吴钩。 “你想干涉我的事?” 李清栏回头直视吴钩。 吴钩无奈的笑了笑。 “先再审审他,夜间闯营,到底所为何事?” 两个士卒架起烽火鼎立,踢在膝盖后弯出,烽火鼎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另外一名士卒则是揪着烽火鼎立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说!” 一名士卒用刀鞘直接捅在烽火鼎立的腰窝上,烽火鼎立痛嚎一声。 “你为什么夜间闯营?” 吴钩二问。 烽火鼎立斜眼看着吴钩,含糊不清的说道:“她是老子的女人,老子想看就看。” 郭浮在旁冷声一笑,看来这小子倒是喜欢上了公主殿下,现在被人拿住,为了不在李清栏面前丢脸,便硬气一回,觉着十分男子模样。 “为什么夜间闯营?” 三问。 “你是什么废物,连站都站不起来。” “既然不肯说,依着军法从事斩。” 吴钩说的斩字,虚浮无力,沈推之说的斩字,铿锵有力。 “既然你都要斩,那我来杀了他。” 李清栏再出声,吴钩此刻时三军主将,威信不得质疑。 吴钩默默点了点头。 “压出去,斩首示众。” 郭浮一脚踢在烽火鼎立胸口,他让士卒压着烽火鼎立出去,李清栏跟在其后。 “将军,末将该死,让闲杂人的闯营。” 杨一和郭浮自责的单膝跪地请罪。 吴钩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必自责,他是修行者,你们发现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日子,我身体不适,夜间巡防就多靠两位将军费心了。夜间,斥候查回,记住以半个时辰算,若有不对,即刻唤醒我。” “将军放心,加上我们八章大营四周都有陷阱,就算是他们夜袭,也绝讨不了好果子吃。” 沈推之将身子垫在吴钩身子后,让他更舒适些。 “郭将军,林帅曾提起过你,熟读兵法,能征善战,确实为大将人选,可惜当时为人浮躁,性子有些傲气。被贬不说,这些年来再无担任大将资格,只能做副将。” 吴钩顿了顿,郭浮却听得有些羞愧,当年之勇再提,便是春光满面,当年之耻再提,便是羞愧难当。因为他有傲气。 “林帅多次和我说,人可有傲骨,不可有傲气。你至今解不掉心中傲气,今日我也难以再扶你上大将之位啊。你能觉着依着八章大营的陷阱,又是夜色,敌人便不敢犯营,那别人为何不能想你这样想呢?” “战者,败因己,胜由敌。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郭浮此刻心中却略有激动,吴钩此番言语在于点拨自己,也意味着自己或许能再有资格登顶大将之位。 “战败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战胜的原因是因为敌人的疏忽。此言出自《孙子兵法》,意为将军统军作战,需要战胜敌手,则需要调动敌手,让敌手露出破绽。如果自己露出破绽,那便是敌手胜利的机会。” 吴钩点头道:“既然你知晓那便好,如此,你下去吧,记住了,不能疏忽,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杨一和郭浮走出大帐,杨一拍了拍郭浮身背,说道:“好好做,跟着吴钩升官发财,他是我生死同袍兄弟,我相信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攻营 “有人偷营门。” 吴钩方才躺下,便感觉到地面微弱的震动。 他拉住了沈推之,沈推之附耳倾听。 “我知道了。” “唐唐唐,你去找杨一和郭浮将军,告诉他们有人准备偷营。” 唐唐唐唰的一下消失在沈推之眼前。 “浮光掠影?唐门的人?” 先前唐唐唐李清栏说话时,沈推之正在纳气运行周天,他们二人的话并没有注意听。 唐唐唐拦住杨一和郭浮面前,吓了两人一跳,那会杨一和郭浮的刀都砍出,幸好唐唐唐擒龙控鹤手使出,将两人漠北刀夺下。 “诶呀,人吓人吓死人啊。” 杨一从唐唐唐手中拿过自己的漠北刀,埋怨了一声。 “吴钩说有人要偷营。” 闻言,郭浮和杨一一左一右往两翼走去。 “不行,现在不能用陷阱。” 郭浮略一想,跑回去,拉住了杨一。 “报,将军,我军两翼大约各有三千骑兵奔袭而来。” 一名斥候直接从还未停下的战马下跳了下来,一时不慎跌在地上,嘴中大喊,上下一咬,却咬到舌头,痛的哀嚎起来。 “偷营兵力向来不多,我们夜色下,我们没有把握全歼,所以不能暴露我们八章大营四周的布置,用拒马桩,刺蒺藜和弓箭逼走即可了。” 郭浮叮嘱杨一,杨一知意。 两人自两翼而去,两翼守将各自迎了上来,却听见一声大呼:“莫走!” 他们望去,只见一道剑光划破夜空,两道人影在剑光中洒血而去。 李清栏半剑入鞘,看着离去的两人,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只得愤愤走向吴钩所在大帐。 半路上唐唐唐刚好碰见李清栏,看见李清栏满脸冷霜,很识趣的没有和她说话。 李清栏掀开车帘,看着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吴钩,冷声说道:“下次你在阻止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吴钩心知自己惹的李清栏生气,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沈推之却说道:“来人我知道是谁。” “是谁?” 李清栏冷眼看去。 “丰修之。” “你师弟?” 沈推之犹豫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是。” “不是?当时你和丰修之两人联手护卫陈扶之,你还说不是?” 说话间,李清栏半剑出鞘,剑指沈推之。 唐唐唐也很识趣的坐在吴钩旁边,他和吴钩对视一眼,齐齐闭上了眼。 唐唐唐顺势倒在了吴钩的身旁。 李清栏看着吴钩和唐唐唐两人动作,冷哼一声,听着身后传来的铠甲铿锵声,压住了性子,将半剑入鞘,出了大帐。 可三息之后,又回来了。 “今夜不用过于担心,淳太牢为人谨慎且多疑,他不会今夜一战便派出大量兵马,今夜只是小小试探。” 李清栏走到吴钩身旁,用脚踢在了吴钩的大腿上,这一脚看似力度大,实则轻飘飘。 唐唐唐偏过头将自己的耳朵靠近吴钩。 两人以躺着的姿势说话,让李清栏十分不悦。 “站起来!” 李清栏叱责一声。 唐唐唐迅速爬起了身。 “依着八章大营地形防御和陷阱,如果不是以兵马填坑,他们难以靠近八章大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这是师父的布置,就连我都未曾知道具体布置为何,更别论淳太牢了。” “我告诉你,漠北不得有失,否则林叔和饮歌有意外,他们在天之灵都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 “放心。” 吴钩没有出言提醒郭浮和杨一,便是想要看看郭浮能不能知晓今夜只是试探。 若他不能领悟这一点,自己提拔他也是无用。 “火!” 郭浮大喊一声,火箭点燃,千余火箭照亮数百步的距离。 “弓!” 弓箭仰射而出,不断有军卒中间掉落马下。 金帐王庭骑兵想要冲过拒马桩和刺蒺藜,却发现拒马桩和刺蒺藜实在密集,十余匹战马都被拒马桩的马刺捅穿在场。 “不出所料,果然是试探。” 郭浮见着金帐王庭骑兵冲刺两次之后便整军,便知其目的。 “将军!” 一名校尉,指着他们左翼说道:“你看,那有骑兵缓步而来。” 郭浮接着火光,看清那骑兵铠甲,是漠北骑军。 忽然只见,漠北骑军忽然提速,冲杀出来! “杀!” 郭浮见状,大喝道:“刀盾手攻!” 四千刀盾手迅速冲出拒马桩和刺蒺藜,结下盾阵缓步逼向金帐王庭骑兵。 整军尚未就位,被突然杀出的漠北骑军杀得措手不及,队形被冲散。 林冷月手持一杆偃月刀,人马合一,腰身一拧,偃月刀借助马力,在林冷月手上一滑,偃月刀自下而上撩出,刀锋冷冽,将金帐王庭领军大将斩落马下。 漠北骑兵凿穿金帐王庭骑兵,回马再冲。 此刻郭浮的盾阵逼来,金帐王庭面对数千兵马的盾阵,战志所剩无几。 待林冷月再次凿穿金帐王庭骑军时,三千兵马只剩下千余。 这千余兵马,想要奔逃,林冷月率军追击而去。 郭浮见状,下令收兵。 待郭浮和杨一在中军大帐相遇,郭浮说道:“这次林冷月将军倒是为我们先出了口气。” “邱差将军也追击敌军而去。” 两人进到大营,唐唐唐扶起吴钩,吴钩此刻已经十分疲惫。 他强打精神,听两人汇报战局。 “派人追回林冷月,冷月穷寇莫追,她经验不足,怕落入敌军圈套。” “圈套?” 这话是唐唐唐问的。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只是试探嘛?试探又怎么会有圈套?” “你们有所不知,淳太牢多疑,便处处有后招,善使连环计。这是试探不假,依着淳太牢的统军战法,想来是敌军试探之后,必然会有援军。一来,可试探之后随时进攻,二来,可以接应试探骑兵。不过,其一是主要原因。” 话音刚落,邱差报帐而入。 “将军,末将已将辎重运往杨绪武将军处,杨绪武将军已安然驻营,金帐王庭虽有试探,却不敢大举进兵,牵制住了淳太牢的伏兵。” “那漠北城如何?” “以斥候回禀,漠北城江暖将军还在死守,城墙上一位手持双板斧的大将和七名校尉正联手对抗淳太牢和两个手持骨杖的人。” “扶我起来。” 唐唐唐扶起吴钩,吴钩说道:“邱差将军,你详细说。” “以斥候回禀情况来看,双板斧的大将和淳太牢大战了三个时辰,城墙上被他们两人所伤,但两人未分胜负。其余七名校尉结成阵法,对抗手持骨杖的人,各有胜负,但那两个人不能靠近江暖数丈。” “而江暖将军则是在亲卫的守护下指挥守军,有序的防御进攻。城墙下的金帐王庭六万被消磨了约万人,还有一些骑兵被转为了步兵。” “我们发现尚有援军支援漠北城,多数中了伏击,杨绪武部和我部无法救援。” 吴钩点头,他眨了眨眼睛,直觉身子越发沉重了。 他气息忽然沉重。 沈推之听得见他的呼吸,转身一掌按在吴钩胸膛。 他吸纳的木行元气源源不断涌入吴钩丹田处。 李清栏站了起来,看着吴钩疲惫的模样,欲言又止。 一刻钟后,吴钩气息稍好转。 沈推之松开手掌,吴钩对他点头致谢。 “将军!” 林冷月掀开大帐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你没事就好。” “将军此战,我全歼敌军。” “可否遇见金帐王庭的援军?” “遇见了,我当场斩了他们大将,趁其手足无措之时撤军而回。”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迁营、相遇 吴钩再想说话时,身子沉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说话的是李清栏,唐唐唐哦了一声,小心的给吴钩盖上被子。 杨一和郭浮面面相觑,林冷月在旁说道:“吴钩大伤未愈原本便不能多加思虑,只是此时战事紧急,他不得不强撑着身子主持大局。他既然无法坚持,需要熟睡恢复,有些事我们四人商量着来吧。” “林将军说得对,吴钩将军需要主持大局,若是小事,我们纵然不如吴钩将军,四人商量也不至于出些大错。” 杨一和郭浮点头。 林冷月问道:“我未曾回来时,吴钩在说些什么?” “让我将漠北城情形告知。” 邱差只得将方才所说的话重新叙述一边。 林冷月沉思片刻,说道:“以我只见,吴钩方才要说的便是加紧时间赶往瓜州。” 郭浮点头同意这一点,他说道:“方才将军要求细致叙述,便是知晓了金帐王庭对漠北城的攻势的下一步如何计划。我同意林将军所言的加紧时间赶往瓜州,淳太牢亲自攻上城楼便说明了这一点。” “现如今康将军率领大军两万赶往瓜州,依着行军速度,他们也当是明日夜晚急行赶到。但此时各地驻军和我部其余骑军尚未赶到八章大营,这可如何是好?” “不妥,此刻若我们迁军,无益于说明此刻我们放弃了漠北城,使得我们下步计划陷入暴露,不易于我军扭转被动局面。” “其二,康将军率领两万大军回撤瓜州,却是因为八章大营所在,让敌军无法绕过大营追击,以免被我们截去退路,这才能为其争取得时间。如果我们迁营,大批敌军骑兵追来,我们陷入无左右双翼掩护的局面,且行军当中,我们也难以极快结阵。” “邱差将军,你和林将军不是还有七千余的骑兵嘛?” 郭浮站出来,他觉着此刻必须迁营回瓜州,瓜州驻军只有千余,是漠北军粮草辎重运输的重要运转地,也是千里走廊的第一道关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瓜州有事。 况且吴钩的部署明显便是要集军瓜州,再思反攻。 “七千骑军不差,可是这七千骑军之后要赶往杨绪武部,为其增强两翼掩护,同时袭扰和钳制淳太牢。甚至在城破时,豁命一战,尽最大可能消耗敌军兵马。” “我有一计,郭浮将军可坐镇八章大营,由沈推之和唐唐唐以及公主殿下送到瓜州。待其余大军赶到时,便又足够骑军掩护,那时再撤军如何?” 林冷月问向众人。 杨一摸着自己下巴,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骰子,在手中一翻,看大还是小。 “我觉得计策可行。” 郭浮同意了林冷月的计策。 杨一也赞同了林冷月的计策。 “那八章大营我和郭浮将军都得坐镇于此,我擅骑兵统帅,加上我部下骑兵,多从西线大关中抽调组建,多数是骄兵悍将,若我在此怕他们多生是非。再者如若途中遇上金帐王庭大举进攻,我也好指挥骑军作战。” “那此事就多靠两位将军了。我和林将军明早还需赶回杨绪武将军处,日行军颇为劳累,先行下去休息了。” 邱差和林冷月抱拳退下。 留下杨一和郭浮两人在吴钩身旁就地歇息。 ······ 念子佩扛着紫衫梧桐木在山林中间,起起伏伏,他打着哈欠,看着眼前快要消失的山林想着自己连日连夜奔波,也行了四日了,可依着现在的速度也还有三四天的距离。 走过了这片山林就可以走到千里走廊的官道上了,沿着官道直行,想来会更快一些。 “这日行八百还是累。” 念子佩终于落在了这片山林的边缘,他再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气,轻轻的将紫衫梧桐木放下。 春秋剑从腰上解开放在了一旁,双手一枕,席地而睡。 “哒哒哒。” 念子佩睡的半梦半醒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驾马疾驰而过。 “好吵啊!” 念子佩嘟嘟囔囔说道。 没一会,马蹄声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然惊醒,身旁春秋剑顺势出鞘,一剑挥出,剑气如虹。 来人双手一运,顿起阴阳两气,将念子佩剑气化解。 “还未看见是敌是友,就出手必杀,杀气太重了。”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习惯了,这几天在山林里面跑,野兽太多,又没好好睡过觉。” 念子佩出剑之后,方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对着来人赔笑。 “你这拿的是紫衫梧桐木?” 来人下了马,念子佩才看清来人牵着有三匹马。 “看你的样子是有急事啊,坐着一匹马,牵着三匹马,四马轮换,披星戴月。” 念子佩看出来人看出自己手中的紫衫梧桐木,继续说道:“是啊,这是紫衫梧桐木。” “据说紫衫梧桐木类似于鸡肋一般,如果有能够吸纳紫衫梧桐木当中的元气者,便会有大益,可天底下能够吸纳其中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紫衫梧桐木难以种植,能够种出这么大的紫衫梧桐木只怕花了大心思了。” “阁下着实厉害,一眼看出这是紫衫梧桐木不说,还说出其中来历,佩服,佩服。” “不过我倒是知道天底下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吸纳紫衫梧桐木。林国公大小姐,林饮歌。” “厉害厉害!” “你是哪的人?怎么会有紫衫梧桐木?” 念子佩心思单纯,见得来人见多识广,并未有防备的说道:“我是天柱山天柱峰的,叫做念子佩。你是哪的人啊?” 来人听见天柱山天柱峰,笑问道:“衣师兄可好?” “哇,你认得我师兄?” 念子佩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高采烈的问道。 “何止认识,你师兄的哥哥是我的师兄。我叫素十二,大唐书院七十二先生。” 此言一出,念子佩高兴的跳了起来,说道:“原来是素师兄啊,书院久闻大名,听说是天下最厉害的地方。” “你要去漠北?我也去漠北,不如同行?” “好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谋划 吴钩醒来时阳光炽烈,口中干渴,唤道:“水。” “水。” 背着吴钩的沈推之向身旁唐唐唐的提醒一声。 唐唐唐扯开水囊瓶嘴,塞入吴钩口中,高举水囊。 吴钩偏过头,水囊的水洒在了沈推之的背上。 唐唐唐连忙将水囊瓶嘴堵上。 “这是哪?” “我们在去瓜州的路上?” “谁在镇守八章大营。” “杨一将军和郭浮将军。” 吴钩知晓昨日自己尚未说完的话,被他们推出,便沈推之保护着自己先行撤回瓜州。 沈推之和唐唐唐的速度不慢,行脚速度与不差几分。 唐唐唐对此显得很轻松,这远远未到他浮光掠影的速度,倒是沈推之有些吃力了。 “还有多远?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迁营?” “约着这种速度,今日夜时便可赶到。杨一将军和郭浮将军两日后迁营。” “罢了。” 吴钩如此一说,倒是沈推之有些不安。 他道:“莫不是我等做错了。” “这倒不是十分重要了,既然我已不在大营那便算了吧。他们此计也不得差错,那便早些赶到瓜州吧,兵贵神速。” 吴钩不知的是,沈推之此刻的速度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唐唐唐到在旁说道:“要不我来背吧,这样你会快点。” 沈推之却固执的摇了摇头,他道:“你纵然行脚速度快,修为也不弱,可打起来你不是一些人的对手。” “一些人?” 唐唐唐在旁嘟囔了一声,没有在说话。 倒不是他修为差,只是他所习练的功法修术威力都不大,可却也有巧妙之处,那日吴钩与冯子云缠斗,吴钩难以近身,被冯子云逼得只得防御。 倒是唐唐唐擒龙控鹤手和玄玉手连使,差点伤到冯子云。 只能说万物相生相克。 “对,一些人,万物相生相克,你能打赢一些人,也有一些人能打赢你。” 这番话倒是让唐唐唐心中稍微好过。 吴钩见此刻自己暂无要事要处理,心中松懈,又昏睡了过去。 “行行行,反正你是道门嘞人,说得对哦。” “诶,不过你既然是道门,为什么会来这里?我可在江湖上听说了,道门和书院可是打死不相往来,你却在这里时是拼了命的保护他这个书院先生。” 沈推之面色未沉,并未说话。 唐唐唐在心中猜测,有百来个故事在他心中已成。 “这样勒事情,我要是写成传奇,在江湖上岂不是大卖?” 唐唐唐嘴里嘟囔着,却没有想到沈推之听见了。 “你写吧,只是莫要让道门找上门去。” 唐唐唐砸吧砸吧嘴。 想了想,却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被道门看见了,想来依着道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性子,定然会找上唐门。 至于书院嘛,大抵是以之为笑谈,甚至自己写得好还可以列入书院的天一阁藏书楼。 想来想去,唐唐唐只觉得十分可惜。 ······ 大明宫内,李映生一夜未眠,程文简靠着柱子睡了过去。 太子和李祺早已被李映生遣了下去。 而镇远侯罗万年,辅国公程旗网,温候李毕生,张齐大学士,新进雷万鸣大学士。 朝堂上并未有皇亲国戚。 罗万年为禁军大统领,掌管禁军十五万。 辅国公程旗网为左右屯营统领,掌管长安城巡防,共十五万。 长安城内外共三十万的兵力,此刻尽数摆在了李映生的面前。 至于温候李毕生,张齐,雷万鸣三人则是每人一份卷宗。 “程文简。” 李映生大喊一声。 程文简骇的跳起。 “睡得可好?” 程文简擦拭掉自己的嘴角的口涎,行礼道:“臣在此。” “看的卷宗困乏了?朕可还一夜未睡啊。” 李映生自己给自己端来茶水,俯视着程文简,继续说道:“怎么,累了?” “臣不敢。” “诸位爱卿看得如何了?” “臣的已经看完了。” 李毕生已经看完了卷宗,罗万年和程旗网在沙盘推演已毕。 “皇上,臣等沙盘推演已毕。” “嗯。” “此举事关大唐安危,便要靠两位将军统军了。” 李映生放下茶杯,给他们两人端上一杯茶,继续说道:“若有藩镇此刻借机叛逆,自有陈玄礼将军在外听从号令,为朕再平天下。可唯独此刻朕最担心的确实北境边军,朝中有人勾结,如果借此漠北此次机会,反攻长安。” 接下来的话,李映生没有说。 可堂下众人听得已满是汗水。 有人勾结? 何人勾结? 依着朝堂江湖所言,太子与边军勾结。 “前些日,朕斩了些人。威慑朝堂。今日宵禁之时,大军入驻各坊,皆听号令,由程旗网将军统帅左右屯营,温候李毕生为参军军师,明日黎明时,朕要在午门看斩首。” “这些年,朝中王族、士族与坊间帮派勾连,坊间乌烟瘴气。秀楼等道门支脉藏身其中,危害百姓,这一次朕便要一举将这些连藤竹一举拔起。” “陛下,书院先生在外求见。” 大殿外,太监总管高呼一声。 李映生快步走向大明宫门处,宫门被缓缓打开。 宗衍、朝道、曲长歌三人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三人齐齐施礼,却见的李映生闪过一旁大叫道:“礼重了,礼重了。” 李映生从一侧抚过三人。 继续说道:“书院乃天下气运所在,夫子与各位先生庇护天下、庇护大唐。我也为书院弟子,按礼,我也得向三位先生施礼。” 说完,李映生便要施礼。 宗衍乃是金帐王庭大祭司之子,却也知礼仪之道,可为人却不善处理人情世故。 朝道则是立马扶住了李映生。 “陛下,请尽管吩咐。” 李映生笑道:“三位先生请坐,静等宵禁,那会儿便希望三位先生坐镇长安,以防宵小之徒肆意妄为。” “陛下放心。” 李映生唤来太监总管,准备了三张大椅。 三人坐于其上闭目养神。 待李映生与众人相商完毕,李映生便回到龙椅上,稍作歇息。 这是难得一次李映生能够清理长安城内毒瘤的时候,依着吴清远所言,此时道门高手多数往了金帐王庭,意味道门现在在京城的实力最为薄弱。 第一百七十八章 鱼死网破? 江暖立在城头实在是困乏,城中守军日夜换防,不至于如同江暖疲惫,他这几日拢共只睡了六个时辰。 周姐姐坐在他的身旁,一身臭味,鬼蜮七人靠着城墙酣睡不已。 “想来刘照将军已经在遣兵调将了。” 江暖从副将简叶天手中接过一杯清茶醒神,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简叶天点点头,便去代江暖指挥三军守军。 连战数日,淳太牢久攻不破,不休不眠下来,金帐王庭步卒终是疲惫,今日午时便有了掩鼓收旗之向,此刻攻势不再如同以往几日那样猛烈了。 “他们也累了。” 周姐姐双手指节发白,他连日来从未松开过双板斧,手已经僵住了。 他慢慢松开双板斧,双板斧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周姐姐长呼了一口气,他与淳太牢连战数日,两人不相上下,难分胜负,也真是如此,淳太牢难以斩杀江暖,尽快攻下漠北城。 而江暖也知晓此刻漠北城的意义何在,那便是拖延淳太牢攻势的时间,以人命给漠北军换时间。 唯有如此,漠北才能扭转被动局面。 “这几日我看金帐王庭骑兵连番调动,只怕是漠北军援军有不少部署中了伏兵了。” 江暖叹息一声,漠北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虽说漠北城为漠北主城,可如今的形势,漠北城就是一座屠戮场,城内的街道营帐已经堆满了漠北军士卒的尸体。 原本漠北城就是一座军城,用以屯兵、作关隘要塞而用,并无其他大唐大城那样分为数坊,面积宽广。 “让人将金帐王庭士卒尸首头颅斩下,抛向金帐王庭,用以示威。” 步军并未告捷,而骑军连连大胜,依着金帐王庭的性格,士卒必定急躁,此刻以人头示威则更刺激金帐王庭步军,让其士卒战志消耗,士气下降,战力便会下降。 淳太牢熟读兵法,独当一面又如何? “是。” 传令兵传下令去,不断的有投入接住抛石车将头颅抛出城外。 “周姐姐,我们漠北的陌刀军驻营离漠北有多远?” 让江暖不解的是,三月前林子无将漠北军陌刀军重组,似乎是另迁营地,至于下落如何,军中少有人知晓。 “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 周姐姐也并不知道陌刀军驻营在何处,军中条令保密之处,便不会有人知晓,连他也不例外。 “不知道。我只是觉着林帅三月前将陌刀军尽数调离,实在是让我费解,此刻闲暇便随意一问。我在想如果最后一场大战,我漠北军和金帐王庭正面战场上厮杀,陌刀军绞杀金帐王庭骑兵的场面。” “那场面必定是残肢断臂满天飞。” 周姐姐也知晓漠北军陌刀军陌刀军阵挥舞起陌刀时的恐怖。 就如同是屠夫剁肉酱一样。 “我不知道林帅此举为何?如果各驻营陌刀军在,就算是驻营以步兵驰援漠北城,也丝毫不惧怕金帐王庭骑兵冲击。” 江暖摇了摇头,只觉着脑子一糊涂,愈发想要睡觉了。 周姐姐看着江暖的样子,说道:“你先睡个时辰吧,待他们攻城时我在叫醒你。” “不用了,我再撑撑,淳太牢诡计多端,不可小视。” ······ 今日长安城内依旧如初。 有些许不同的是,久未开过府门的林国公府府门大开,李淑然带着几名婢女走到朱雀大街,被皇宫侍卫接走了。 这些事平头百姓见怪不怪,毕竟这是天下第一雄城,当中居住的达官显贵多如牛毛,皇宫里来请人也很常见。 皇后迎了李淑然与宫内诸多嫔妃一起饮酒议事,这也是李映生的主意,以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婚嫁之事将李淑然请入皇宫。 事情说真不真,说假不假。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已有二十余,与吴钩相仿。 京中达官贵人的千金,到这她们两人这个年龄都已是育子了。 罗万年和程旗网两人身披铠甲,一人巡视宫城,一人巡视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左右屯营换防之后,右营沿着朱雀大街往西走。 铠甲铿锵有力,回荡在已经近夜的坊间上。 在长安城一侧城墙上八百名影卫手持强弩,正沿着城墙急行,每二十步立一人,身后背负有烟火记号。 在影卫相对之后则是左右屯军的弓箭手。 长安城内一百零八坊,坊间有望楼,望楼上有钦天监在望月观星。 宫城内,一时分为内外两宫。 内宫由一万强弓弩箭的禁卫军守卫,只是对外宣布皇后举宴席罢了。 而李映生呆在大明宫,十分安全,毕竟有三名书院先生坐镇在此。 而太子和李祺两人皆是闭宫,谁也不见。 程文简坐在朝殿上,他是天下读书人之首,身有读书人的气运,李映生不在,他一人的气势就镇压住了满朝文武。 武将中以林子无、秦老将军、张奇遇三位国公为首,三位国公都不在朝中,马首是瞻的罗万年、程旗网、陈玄礼三人此刻又领兵统军。 除却他们六人外,其他武将在朝中多数没有说话的机会,程文简不仅是尚书省中书令,还是光禄大夫,从二品要员,在朝政上几乎是可以达到只手遮天地位。 他不说话,满朝文武此刻都难以喘气,太过于压抑。 太监掌灯之后,灯火摇曳,阴影在众人面前摇晃不定。 程文简嘬了一口苦茶。 他不清楚,外患在身时会突然发动这样一场激变。 清理朝堂,清理坊间,向藩镇削权。 还请来了书院的三位先生坐镇长安。 李映生意欲何为,不清楚。 倒是温候李毕生私下里说的一句话,让他有些忌惮。 李毕生说道:“陛下此举,倒有些鱼死网破之嫌疑。君王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总会如同一头困兽,撕咬着身边的一切,为了给身边的幼崽留下可以给他生长强大的空间。” 忌惮,更是让程文简不寒而栗。 他觉着此事之后,自己得告老还乡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护国大阵 是夜,不良人奔跑在各个坊间,口中大呼道:“缉拿探子,紧闭窗门!” 不良帅自程旗网身旁离开,手中提着横刀朝着方才所看的舆图地点赶去。 调动不良人之事,都未曾经过万年县府,而是由程旗网直接找到不良帅,拿出李映生的手谕。 “他娘的,也有一天能看见皇帝陛下的手谕。” 不良帅吐出口中的薄荷叶,走在夜色中的坊间道路上,抽出了自己的横刀。 他身后不良人笑嘻嘻的跟着他,大声的喊着:“不良人缉拿探子,紧闭窗门。” “恁是咋回事呢?缉拿探子还大声喊出来了呐,不怕人跑掉。” 一位妇女端出丈夫的洗脚水泼在外面,听见外面大喊,说道了几句。 丈夫擦着脚说道:“谁知道呢?他们不良人抓人厉害着呢,敢大声喊,想来是没什么事啊。” 皇宫内李映生在三位先生的陪同下走出了大明宫,曲长歌看着今晚的夜色正浓,笑说道:“陛下,此刻倒也可以了。” 李映生应了一声,唤过太监,询问了几刻了。 “陛下,刚好宵禁了。” 大太监在李映生身旁伺候了这么多年,知道李映生问的是什么,该回答的是什么。 话音落。 坐镇钦天监的吴清远手中捏诀,跃下望月楼,落下却落在了朱雀大街,宫门外。 吴清远手中凝聚青光,青光直射天际,各处望楼钦天监一应官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钦天鉴,手中捏诀道道青光直射天际。 共一百零九道青光。 吴清远手决变化,残影浮现,直入天际的青光化作了一副天幕。 皇宫内曲长歌抬头看着天幕,称赞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阵。” “是啊,当初这场大阵还是太祖皇帝请先生摆下的。” 曲长歌看向李映生说道:“应当是我们的大师兄摆下的吧?” 李映生笑道:“却是大先生摆下的。” “驾!” 程旗网带着三千铁甲军走到吴清远身旁,程旗网翻身下马,对着吴清远拱手道:“国师,今日之事可行?” 吴清远双手负后,略微躬着身子,问向程旗网:“陛下这次谋划,是零时起意还是谋划已久?” 程旗网笑了笑,抓住吴清远的臂膀,往旁边一侧,低声道:“我也是零时被叫近宫城,也许知道早些的是陈玄礼将军,他此刻带着大军准备随时镇压藩镇呢。” “谋划已久。” 程旗网转过身去,却未曾说话,指挥着三千铁甲军守在宫门前。 对于李映生突然发动的这一次清缴激变,都出乎了吴清远的意料,自己及所有的钦天监一应大小官员都只是在一个时辰前接到旨意。 而一应联系都是由影卫来通知。 “还请了三位书院先生?” 吴清远站到程旗网身旁问了一句。 见程旗网点头,吴清远叹笑道:“陛下多疑,生性又谨慎,做事喜欢有十分的把握,陛下瞒着所有人,只怕是担心我们会泄密啊。” “国师今日怎么这么多话了,若是不小心传到陛下耳朵里,小心陛下明天找你去谈心。” “难道,今日有人是国师的朋友亲戚?” 程旗网说的人,那便是今日围剿的人。 接下来的话,程旗网没有再说。 宫城上罗万年站在城楼上,对城楼下程旗网大喊道:“程国公,陛下说,可了。” 程旗网点头,那温候李毕生身披铠甲,手按横刀,带着五十余名铁甲军走上前来。 “程国公,左右屯营已经尽数在位。” “放箭!” 一名校尉朝天射出一支信号箭。 城墙上布满的左右屯营的强弓劲弩,看见那支信号箭,劲弩上弦,强攻上箭。 “出!” 左右屯营十五万尽数依着各方街道站成一排,一百零八坊,坊坊出门便可以看见横刀铁甲。 “开城门!” 罗万年大喝一声,宫城内涌出数以千计的影卫。 影卫手持连弩,人人佩戴鬼面巾,只漏出一双眼睛。 依着李映生的舆图,因为每五十人成一队,沿着朱雀大街往下疾跑。 今日李映生的命令是,宵禁之后,非左右屯营军,宫廷禁军,影卫,钦天监之人,当场斩杀。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就连不良人也藏在了县府中,不敢露头。 “停!” 一队五十人的影卫停在了碧秀芳内,抽出身后劲弩,自两翼靠近一处居所。 左右屯军慢慢的抽出了横刀,横刀寒光被盾牌掩住,盯着影卫的一举一动。 影卫头目指了指头顶,十五名影卫几步连蹬,蹬上墙,手中弩箭对着屋内,一名影卫跃下墙,垫着脚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栓。 影卫在前,二十位左右屯营刀盾手在后。 “冲!” 数把火箭射入屋内,随后影卫踹破大门。 “什么人!” 几名修士一跃而起,见有人影闯入,欲运起天地元气,施展修术。 “怎么回事?” 连弩“哆哆哆”三声速发,数支弩箭射穿修士身体,他们倒在了血泊当中。 刀盾手冲入,将修士尸体拖出,影卫跑上二楼发现并无一人。 “想不到这么容易?这还是修士?” 一名刀盾手嘀咕一声,却没想到一名影卫收好弩箭,踢了踢刀盾手身下是尸体,嘲讽道:“被大阵限制了天地元气的修士,就如同猪狗,任我们屠戮。” “走,下一个地方。” 李映生看着天际间闪过的焰火,便知道一个坊间的修士已经被验明身份尽数斩杀了。 “陛下,有师兄的护国大阵在此,不必担心修士还有余力反抗。” 朝道向李映生行礼,继续说道:“陛下还是回去休息吧,夫子说陛下身体不好,可朝堂之事未结,还需维护好身子,这才能保大唐不至于大乱。” 李映生回礼,说道:“多谢先生劝慰,多谢夫子牵挂,我乃天下之君,身系万民,不敢轻易松懈。待此事了了我再往书院拜访夫子。” 曲长歌还在抬着头看着护国大阵的脉络,在她眼中,护国大阵与星夜相合,脉络居然随着星空斗转而动。 吴清远早些日子找过她,希望她能再日后助李清栏一臂之力,掌控护国大阵。 第一百八十章 瓜州 “到了。” 沈推之抖了抖身后的吴钩,吴钩被他抖醒,抬头一看,城楼驻兵的火把的光芒映衬着瓜州两个字。 “唐唐唐,拿我将令去叫门。” 唐唐唐从吴钩腰间取下他的将令,走到瓜州关下。 “什么人!” 城墙上漠北军卒见得有人靠近,搭箭拉弓,大喝一声。 唐唐唐大声喊道:“吴钩将军,令牌在此,速开城门!” 用力一掷,吴钩的将令扎进了城楼上的门楼柱子上。 一名校尉取下一看,却是漠北将令无误。 “将军稍等!” 校尉手持令牌向跑下城楼。 “报!” 在瓜州大营内,摇曳的灯光照着康泉安、赵一以及瓜州守将三人的面前的沙盘。 “进来!” 瓜州守将牛犇粗声大气的喊了一声。 康泉安不满的抬头看了牛犇一眼。 “以我军两万兵力只能靠着瓜州背后峡谷的山势抗击金帐王庭骑军。方才无失,在大军到来之前,我们得先行调遣排兵,以防最坏的打算。” 康泉安指着瓜州身后的峡谷,说完这番话,这才道:“什么事,讲。” “将军,城外有人自称吴钩将军,持将令要求开城!” 闻言,赵一一把夺过校尉手中捧着的将令,一看,却是漠北军将令。 他递给康泉安,康泉安接过之后,快步向外走去。 “开城门!” 说是城门,其实是两个枯枝烂木钉成的两扇木栅栏门。 沈推之背着吴钩向前走去。 “末将康泉安,幸不辱命于今日下午赶到瓜州,请将军收回节令。” 康泉安先行礼,从怀中取出吴钩节令呈交而上。 吴钩看了一眼唐唐唐,唐唐唐上前接过节令。 “末将赵一,见过将军。” “末将牛犇,见过将军。” 赵一和牛犇两人并无节令在手,只是施了上礼。 “入城。” 吴钩现在依旧中气不足,声音轻弱,只有沈推之一人得听。 沈推之背着吴钩进城。 康泉安落在两人身后,说道:“将军一路疲惫,末将让人准备房间让将军歇息。” “不必了,先去议事大帐。” 康泉安知意,身前带路。 来到议事大帐内,说是大帐内,实则是土胚房。 唐唐唐给吴钩找来一张胡凳,沈推之将吴钩放在胡凳上。 “咳咳咳。” 牛犇看着身体虚弱的吴钩,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走路都要人走的人背的人,真的是漠北军现今的统帅? 吴钩偏过头,看着偷偷打量自己牛犇道:“牛犇校尉,在看些什么?” 替吴钩说话的是沈推之,沈推之听言之后眼神如刀盯着牛犇,让牛犇不敢再看吴钩,只得低下头来。 康泉安眉头一皱,沉声道:“牛犇校尉,不得无礼。” 牛犇闻言,一慌,单膝跪地,高声呼道:“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吴钩笑着摇摇头。 “康将军,我看沙盘已有推演,说说你的打算?” 康泉安走到沙盘旁,指着地形说道:“将军,请看。瓜州驻营狭小,无法容纳大军,更别提面对金帐王庭攻击关隘时,调兵遣将了。以末将之间,需将末将两万兵力撤往瓜州身后的峡谷之上。以地势优势抗击金帐王庭骑军。” “金帐王庭骑军不惜代价,直闯峡谷,你能阻拦多少?” “末将只能拖延时间,难以阻拦。末将两万大军并无太多辎重,四周地形也无法取得石料、木料等物。” “以康将军所见,瓜州千余兵马能抵抗金帐王庭多久?” 康泉安细一盘算,看了一眼牛犇,转身问向牛犇,他道:“牛犇校尉,你觉以你的兵力,能够阻挡多久?” 牛犇抬起头来,看着康泉安说道:“末将以为,在粮草足够之时,正常攻防,末将自认为依着瓜州城墙,能够抵抗金帐王庭一月有余。” 康泉安看向吴钩。 吴钩的神色却有不对。 “淳太牢手中数万骑兵皆可以匹敌漠北精锐步军,不再是简单易骑兵攻城,依着他们手中辎重,瓜州抵抗不过三日。” “将军意思是?” 康泉安从吴钩话语中,听出吴钩另有打算。 “明日起,牛犇继续坚守瓜州,你部大军向后驻营三里,以地势抗击。” 康泉安笑道:“将军所言,与我所见相同。” 赵一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未学过兵法,也并未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却看得出吴钩还有下一步,只是今日未说而已。 “一旦有金帐王庭攻城,你部迅速烧掉粮草辎重,迅速后撤,康将军会接应你们。” “今日起,粮草辎重后移与康将军部署,瓜州粮草供应,三餐三应,由康将军送抵。粮仓之处用干草填补。” 牛犇试探的问道:“那将军要不要在城中埋下陷阱和火油?” 康泉安接话道:“埋下陷阱和火油。” “不埋。” “火油尽数交于康泉安。” 康泉安不解,却没有再说话。 他不笨,知道吴钩将赵一安排在自己身旁的目的是什么,监察。 若自己真有不敬,想来赵一会代替吴钩杀了自己。 赵一是修士,听说还挺厉害,自己肯定打不过,而那时的部下想来也是不会听从自己号令了。 他并不是一个伟人,不能让其他人无条件的信服他。 而吴钩,手有名正言顺的将令,是林子无的弟子,还是李映生敕封的天下兵马副元帅,更是书院的先生。 吴钩之外,更有杨一、杨绪武、邱差、江暖等人听从号令。杨一手中统帅十万的骑军,杨绪武手中五万登城军,邱差八千斥候骑军,江暖漠北城内的数万兵马,吴钩手中掌握了几近一半的漠北兵力。 依着现在的将军所看,林子无倒真的是有将漠北军转交给吴钩的意思。 “将军,您一人前来,不知杨一将军和八章大营他部如何?” “两三日后,他们就会前来回合了,无需担心。不知罗御府将军如何了?” 吴钩这些日子倒是想清楚了,罗御府在杨一口中是个武力非凡,熟读兵法的人,是个可造之材。 在那时搭上一个赵一,想来两人合作做先锋因当时毫无问题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京城和书院 “太子殿下。” 李丰瑞推开房门,心中不安的他,欲往四处闲散之地散心,却未曾想一名禁军校尉带着三十名刀盾手早已守在了门外,校尉拦住了李丰瑞,手中拿的是李映生的圣旨。 “嗯。” 李丰瑞看见了校尉手中圣旨,随意应了一声,退回了房间内。 禁足了。 李丰瑞叹了口气,这几日他早已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被李映生身旁的大太监暗中警告,让他不要涉入其中。 他相信李祺朝堂之上一言不发,也是受到了大太监的暗中警告。 至于背后是不是李映生的主意,他就不知道了。 依着方才的阵势,三十余名禁军手持铁盾横刀的守在自己东宫门口,城中必然有大事发声。 李映生站在大明宫前,与三位先生闲聊不停,等大太监郭援朝回来之后,李映生方问道:“送到了?” “陛下,送到了。” “我曾听闻护国大阵威力最大之效是能够限制天下修士的元气,此刻就算是我们三人也无法调动元气了。大师兄的修为构思让人惊叹啊。” 曲长歌开口说话,她此刻已经领悟了护国大阵阵型运转了。 她又屈指一勾,手上元气丝丝缕缕,组成了阵法,可四息之后阵法消散。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过护国大阵。早就听闻曲先生精于阵法,看方才模样,先生似乎已经洞悉护国大阵了?” 李映生笑眯眯的看向曲长歌。 曲长歌叹了口气,对朝道说道:“师兄,依你之见呢?” 朝道看向了宗衍,说道:“师兄,以你之见呢?” 宗衍伸手一握,狼头金刀却并未在手。 他沉声道:“厉害,以我修为已经不能施展任何修术了。” 李映生闻言哈哈大笑道:“这边是大先生留给我们皇室最大的礼物,只要任何修为境界的修士入了京城,护国大阵一开,与凡人毫无差别。” 身后的郭援朝闻言,心思散漫,心不在焉,李映生唤了好几声,郭援朝这才急忙的回应。 “怎么回事?” 李映生有些不悦,郭援朝急忙答道:“陛下,方才想起昨日有些事似乎尚未办妥,一时难以记忆,这才失了神。” “去,准备宴席,朕要与三位先生在大明宫外饮酒。” “诺。” 郭援朝摸着头顶的冷汗小跑着走了。 心中侥幸。 “报!” 一名禁军校尉,身骑战马,冲到程旗网面前,翻身下马,手中圣旨一捧,捧给程旗网。 程旗网拿起圣旨的,打开一看,眼神一惊,圣旨之上有二十三名王侯将相名字,其中不乏李姓国戚。 他咽了咽口水,将圣旨放入自己怀中,手一挥,调了五百亲卫随自己同行。 程文简接到圣旨时,一打开,眉头一皱,随后念出了圣旨之上的姓名。 “晋王,李映立。” “宸王,李子碧。” “永王,李道一。” 二十三人的名字,站出二十三人。 “拿下。”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惹得满朝文武皆惊。 “杀!” 宫门被推开,数百名禁军杀将进来,将二十三人押下,有人欲夺禁军手中横刀,却被禁军当场斩杀。 四具尸首摆在了殿内,血流泊泊。 程文简看着名单上的二十三人,不乏士族族长,更有领兵大将,而这些人都和李丰瑞和李祺关系密切,这才是李映生最后的目的。 先前无论是削藩镇、杀修士、除奸恶,都只是一个噱头,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更可怕的是,这么详细的名单和计划绝非一日之事,就连自己前日看的卷宗也多是真真假假,看似自己参与其中,实则自己也被隐瞒了。 在城外,书院不知到底在何处的后山上,夫子揉着食铁兽的头,透过观星亭看着京城的天幕,子康依旧在旁伺候,此刻的他在调着茶。 “夫子,您要不要加盐?” 夫子却怒道:“叫你给我准备吃的,你却给我烹茶?” “夫子,弟子见您夜间很晚方能歇息,所以给您烹茶,这样您可撑到天亮,这样您便可在明天晚上早些休息,利于身体,日有定时,身体与时辰相应,如此,明日便能又合天地之道了。这是师弟得来的医学。” 子康一字一顿的说完,一丝不苟的烹完茶,将茶水递给夫子。 夫子气呼呼接过烹茶,不怕烫,一口饮尽。 “夫子,大师兄的护国大阵,还有东西可破?” 子康慢慢饮茶,放下茶杯之后,再道:“书院藏书阁内似乎并未有之记载,若是以后有所遗失岂不是一大恨事?” “你师妹不是去了吗?她去了那护国大阵的事你去问她,她比他大师兄天赋要好,问她就结了这事。” 虽然是喝过烹茶了,夫子却依旧打了哈切,可是,夫子却不想睡。 “知了。” 子康看见夫子打了一个哈气,准备再次烹茶。 “夫子,林饮歌以秘法激发血气,再战金帐王庭,如今倒下,日后可还有救治的办法?” “你可知天下,又为什么来问我啊,嫌你话不够多?” “弟子只是无时不知,无事不知,可夫子您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此事弟子必定是要问你,旁的话,弟子也难说。以您拿吴钩师弟去金帐王庭拿书取药一事,弟子虽然知晓其中之事,却难知未来之事。夫子无时不在,说的便是过去、现在、未来,无时不在。弟子的无时不在,只占得过去现在二字。” “夫子的未来,却又不得不以天衍算之,以天衍之术算天衍之术,弟子还尚未学到。” “行了行了,你烦不烦啊。平日里怎生得这么多怨念?我一句话,你回我十句话,真的是。” “夫子您言简意赅,直入本心,弟子愚钝做不到此事,只能多说些话了,夫子教导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弟子正是以夫子教诲而行。” 食铁兽吃完夫子带给它柱子,悠悠站起身来,迈着内八字,走出了观星亭。 “你不知道,那就等,等未来变成了现在,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谨和尚 败 “杀!” 秦知武身后带着八千戍边禁军,杀到了湖畔旁,这里只剩下了三千金帐王庭骑兵。 林饮歌倒在了湖畔,久未醒来,湖水漫烂,不断地冲刷着林饮歌,她铠甲上的血迹被不断的冲散,冲了几日几夜还未冲散。 呢不勒奇、仲天曲玛、呢不勒十七、冯子云还在围观林子无和不谨和尚相斗。 “恐怖。” 这是呢不勒奇称赞的话。 他面色铁青,此刻却又颇为兴奋。 秦知武带来的八千戍边禁军都无法打动他此刻的狂笑。 冯子云和呢不勒奇十七调转兵马,迎杀秦知武,却未曾想,秦知武一根马塑上下翻飞,打下十余名金帐王庭士卒,与冯子云连战十一个回合不分上下。 “将军,我军疲惫,抵不过,撤军吧!” 呢不勒十七冲到呢不勒奇身前,此刻他已经手上,手臂被秦知武的马塑挑下一块肉来,若不是冯子云舍命相救,他早已战死。 呢不勒奇看了一眼禁军的旗帜,再看夜空中不知何处林子无和不谨和尚之战,最终还是下令撤兵。 撤兵之时,只剩下了千余兵马丢盔卸甲,疾速奔驰。 秦知武勒住缰绳,看着地下尽是金帐王庭士卒的尸体,有些已经腐烂,爬满蛆虫。 他翻身下马大喝道:“搜索我大唐将士。” 八千人要将两万余的尸首一一翻过。 秦知武站在呢不勒奇方才驻马的地方,只感觉到天空之霸道凶悍的元气波动。 他坚信此地便是林子无和林饮歌所到之地。 “将军,找到了!” 打着火把在夜间搜索的八千骑军,在湖畔发现了林饮歌的躯体,大喊一声。 秦知武跑将过去,伸手一探鼻息,却发现鼻息全无。他身子顿时一凉,险些跌倒。 “不可能。” 他伸手在探林饮歌手上脉搏。 “别他娘动!” 他怒吼一声,双眼一闭,神思凝聚,一刻钟后,他才震开眼,欣喜若狂的道:“尚有一息。” 那一息就只有一息,短短的一息,在她大周天当中运行。 若不是他全力探查,只怕也会忽略其中气息。 冯子云也是探息十余息,发现林饮歌气息全无,便也松了一口气。 “去,找绳子,组成担架。” “将军,你说这可遍地的浮尸是林帅斩杀的吧?林帅可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我们大唐的战神。” 林饮歌尚有气息,所有人都稍稍放松,连日奔波,让他们非常紧张。在以骑兵为主的金帐王庭疾驰,如果没有后军支援,他们便是入了虎穴,九死一生,现在完成了任务,便是要回大唐的时候了。 秦知武手底下,十余名甲士将林饮歌小心翼翼的抬上担架,秦知武便说道:“因当是林将军一人斩杀。” “将我的马塑和大戟绑在两匹战马上,将林将军放上战马。” 秦知武一言传开,满场皆惊,一人斩杀两万余的人马,前所未有。 “轰!” 一声惊雷,吓得战马奔走,幸得士卒死死拉住缰绳。 惊雷之后,便是闪电,划破夜空。 两道身影自空中掉落。 “砰。” 一人砸在了草地上,一人落在了地上。 不谨和尚此刻七窍流血,肢体碎裂,骨渣扎破皮肉,不停地抽搐。 林子无面色苍白,衣裳残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 秦知武见状,迅速跑上前去,扶住林子无。 林子无脚一踢,将脚边的弯刀踢飞,弯刀掠过,直接割下不谨和尚头颅。 死,便要让对方死绝。 “漠北如何了?” 林子无面色苍白,手按住秦知武的肩膀,撑住自己。 连战数日数夜菩提寺佛位高手加持的不谨,实则是连战菩提寺众多佛位高手。 “末将不知,末将已在金帐王庭当中奔驰五日了。” “饮歌呢?” 秦知武扶着林子无走到林饮歌身旁,林子无伸手一探林饮歌脉搏,松了口气。 “走吧。” 秦知武扶林子无上马,林子无强撑着身子,一马当先,往南疾驰而去。 想来呢不勒奇知道自己还活着,定然会亲自追击自己,纵然自己强撑伤体力战呢不勒奇倒也能战胜,可如果呢不勒奇再寻上几名巫师高手,怕是自己也得陨落在此。 “林帅,这些日子,我们行军途中倒曾看到大批金帐王庭骑军南下,林帅认为?” 秦知武偷看林子无一眼,见他面色无变,继续说道:“呢不勒奇会不会乘林帅入金帐王庭之时攻击漠北?” 林子无咳嗽几声,这是他第一次在马上颠簸觉着难受。 “因当是进攻漠北了,不过此次进攻漠北大多带有试探之意,并非是鱼死网破之战。” “为何?” 秦知武非常不解,十余万的骑军南下,林子无又不在漠北,漠北军群龙无首,这是极为适合全力攻击漠北的时刻,如是自己,定然大军压境,乘此天赐良机,一举拿下漠北。 “呢不勒奇不在漠北。” 林子无虽然知道此次呢不勒奇进攻漠北,决心不大,并非是全面一战,却也担心漠北。自己一去无踪,漠北军一时涣散,凭借着刘照要照西线大关又要统领漠北各地驻营大军,有些心余力。 漠北地势平坦,面积却大,一旦开战面临的便是两个战场。 现在倒也正如林子无所言。 漠北真真实实面临两个战场,一个直接面对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的西线诸关,一个是漠北军各地驻营大军。 西线不守,漠北便失去了屏障,会直接面临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的兵力。 漠北之内各地驻营大军不守,金帐王庭可由漠北北线、西北线烽火堡等小型关隘突入,经由漠北城,到瓜州、酒泉,长驱直入京城。 那时地势复杂的大唐腹地,便成为了速度极快,又擅长以战养战、以掠养战的金帐王庭骑军屠戮场了。 “速速回漠北,若有敌军阻拦,切莫拖延,追兵不断,便弃车保帅。” 这是林子无的最后一句话,他用身子将自己绑在马上,便要睡着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万骑军 “报!” 吴钩一夜未醒,却被一声急促的唱报惊醒。 “将军!” 此时守在吴钩的面前时赵一。 “你怎么还在此?” 吴钩有些懊恼,质问道:“我不是让你做康泉安副将嘛?” “末将见沈推之和唐唐唐颇为疲累,所以才让他们两人在一旁休息。” “愚蠢!” 吴钩气急,欲一掌打向赵一,可抬手无力。 “进来!” 吴钩指了指帐门,赵一压住脾气,喝了一声。 “将军,有四万欲漠北骑军往瓜州行来,约有一个时辰便可赶到。” “你迅速回到康泉安身旁,若有不轨,即刻斩杀!持我节令,可取而代之!” 吴钩身子直接撞在赵一身上,催促着赵一。 沈推之醒来,扶住吴钩,说道:“去吧!” 赵一点头,持吴钩节令行礼跑出大帐。 “去,叫你们牛犇校尉来见我!” 看着传令兵跑出大帐,吴钩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自那日晚上之后,你睡了两日。” “那看来,其他驻军亦应当于今日赶到。” “将军!” 牛犇一路小跑而来,手中端的是今日给吴钩准备的羊肉汤和羊肉,以及一大碗米饭。 “将军先吃饭。” “将军,我这有一身明光铠,您看要不要?” 牛犇将饭菜端到吴钩面前然后放下,站在一旁,搓搓手笑嘻嘻的问向吴钩。 “你这怎么会有明光铠?” 唐国军制,明光铠为将军所披,牛犇只是一个校尉,不能披明光铠而是穿戴锁子甲,也称呼山纹锁子甲。 “将军,两个月前,林帅上奏朝堂,念我镇守瓜州二十余年,特将我从昭武校尉升为游击将军,后林帅差人送来一副明光铠,只是升迁文书还未到,末将不敢穿着。” “那好,将明光铠拿来,辛苦牛将军再穿些日子的锁子甲了。” 牛犇身为游击将军,可穿明光铠,可他的明光铠雕纹、佩带、兽纹皆不高,此时只是总比没有的好的选择。 各地驻军赶往瓜州,吴钩将会面临众多将军,一身麻布衣怕难以服众。 牛犇听得吴钩称呼他为牛将军,心中大喜,高兴的道:“好嘞,末将这就去拿来。” 校尉称不得将军他称和末将自称。 他十六岁从军,如今已经四十五岁,称呼了别人二十九年的将军,终于有人称呼他为将军了。 哪怕只是最低的游击将军。 “报!将军,瓜州西南向有十万步军行来,约有四个时辰即可抵达瓜州。” 沈推之在吴钩背后为他推宫活血,助吴钩恢复。 唐唐唐也是累极了,方才两声唱报都没有将他吵醒,倒是此刻羊肉的想起将他“吵醒”了。 他嗅着味道爬起来,看见吴钩面前的羊肉和羊肉汤,吴钩叹了口气,将羊肉汤淋在了米饭上,夹了三大块羊肉放在碗里,说道:“你们两人这些日子也累了,吃了这么久的干饼咸菜馒头,这碗羊肉和羊肉汤你们两人吃了吧。” 唐唐唐连爬带跑的跑到吴钩面前,伸手捻起一块羊肉,小心翼翼的放在嘴里。 “我不吃,咸菜馒头挺好的。” 沈推之伸过头来看着在嘬手指头的唐唐唐,喊道:“少吃点,吴钩现在最需要补身子。” 唐唐唐撇了一下嘴,道:“我只是吃一丁点儿。” “我吃不了这么多,身体恢复得循序渐进,喝点汤,吃点肉就差不多了。过些日子,我还需要你们两人给我办些事,你们两人也得养神生息,若是出了差错,我可是要拿你们两人是问。” “我可是亏了噢。跟着你出来喽,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人追杀,现在还要打仗呢。” 唐唐唐不舍得放下了手中的羊肉,身子半撑在吴钩面前,斜着眼看吴钩。 吴钩稀里哗啦的将羊肉汤饭扒拉完,放下碗筷,抬头看着唐唐唐道:“不吃也得办。” “将军,铠甲来了!” 牛犇笑昂昂的捧着铠甲龙行虎步的走进来。 “扶我起来。” 沈推之扶住吴钩右臂,将吴钩扶起来。 “给我穿铠甲。” 明光铠穿着繁琐,一人难以穿上,三个人伺候着吴钩穿上铠甲,吴钩便难以躺下,只得坐在胡登上,就这样坐了一会,吴钩便已腰酸背痛了。 “报!漠北骑军统领杨一入瓜州。” 传令兵一声大喊,杨一带着身后四名手下大将迈步走土胚房。 沈推之和唐唐唐两人站在吴钩身后,唐唐唐擒龙控鹤手在吴钩身后虚扶吴钩,撑住他的身子。 杨一见吴钩现在穿上了明光铠,虽然与他将勋不符,却已是一位位高权重、杀伐无数的大将军模样了。 “末将杨一幸不辱命,将漠北骑军四万将士一律带回。” 杨一取出怀中节令,双手捧节令,弯腰递上前去。 吴钩单手接过节令,沉声道:“骑军尚有多少兵力可战?” 杨一旗下四位大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张合上前一步抱拳道:“禀将军,末将四人手中拢共只剩下三万骑兵可战。” 杨一属下十万骑军,只剩下了三万骑兵可战。 漠北城外的两万余,其余四位将军各损失了一万余人。 “末将兵分四路在西线飞云关后三百里之地与金帐王庭骑军缠斗,以骑军对骑军,斩杀敌军六万,缠住敌军十万余。” 张合倒是怕自己因为损失惨重,吴钩责罚,讲出自己等人的战果。 原本听到损失,倒是觉着并无大碍,只是心疼漠北好不容易特意组建的十万漠北骑军。 听得张合说出自己等人的战绩,却有些高兴,他问道:“张将军,你细说此次骑军战法如何?” “将军,此次骑军战法皆有杨一将军制定,我等只是依照原定计划执行。” 张合不知吴钩性情如何,反倒一推,将这件事推给了杨一。 “将军,此次主动缠斗金帐王庭骑军,主要是以袭扰为主,不主动出击,如同飘絮,远远的坠在敌军四周,见势而动。” 杨一说的话,寥寥数句,却已经让吴钩知晓其战法的精髓了,具体细节,倒不必多说了,吴钩也未必想听。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调兵 “你们先下去吧,杨一将军留下。” “将军。” 见四人退下,吴钩松了口气,唐唐唐和沈推之立马扶住他,让他舒服一些。 “将军,你还没好?” 杨一快步上前扶住吴钩的另外一只手,继续道:“刚才,我看见你身穿铠甲,还以为你伤好了呢。” 吴钩稍微轻松了些,笑道:“我现在自己说话不用别人传话,就已经是好了很多了,你以前见过哪次我受伤好的快啊?” “那你赶快脱了铠甲吧!” “就算你不穿铠甲,那群人也不敢在你面前放肆,若真是放肆,我第一个斩了他们。” 吴钩摆摆手,艰难迈开几步,说道:“不了,我现在并无官职在身,虽说有个天下兵马副元帅的虚职,可那在漠北没有什么用。若是虚点,让他们看穿了,不服我,接下来我没了威信,统兵领军便有些为难了。” “走,陪我去巡视巡视。特别是康泉安面前。” “可你的伤势如何是好?” “不用在意,强撑一下便好。” 杨一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来吴钩的横二刀,给他挂在腰间。 唐唐唐和沈推之两人运掌一合,虚扶吴钩,吴钩的铠甲更是被沈推之的《纳气功》的金行元气撑起,吴钩少受了些许罪。 “好久没看过太阳了喽。” 吴钩眯着眼睛,一下见光,刺眼的受不了。 他在土胚房前站了许久,花了好些时间适应,说道:“先去城楼。” “将军!” 牛犇见吴钩从土胚房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带着几个心腹跟在后面。 瓜州不大,走了四百步,吴钩就走到了城楼下。 见得面前是两人高的土胚墙,土胚墙后则是箭楼,他登上楼梯,迈步走上城楼,看着城楼上摆放的一应辎重,对牛犇道:“牛将军,这些日子花费些心思,辛苦了,待此战了了,我会亲自上书,给你在功勋再添上一笔。” 牛犇闻言欣喜,自己现在是从五品下,再升一品是从五品上,算是筹个好,虽然依旧是从五品,可总得是上了。 再过几年自己也该解甲归田了。林子无也真是念着这一点,才让牛犇升任将军。 邱差和牛犇不同,邱差完全是得罪人了,每次的奏表都被压了下来。 “将军小心。” 牛犇先跑下楼梯,等着吴钩下来,却不曾想吴钩没有伸手让他扶。 “走吧,带我去康泉安将军处。” 吴钩冷淡的说了一声,牛犇笑嘻嘻的给他在前带路,一边走,一边还将路上的小石子给踢开。 吴钩行走的慢,待巡视完康泉安部之后,吃了晚饭,也是子时了。 “报!” 吴钩在大帐中以沙盘推演时,传令兵打断他的思路,他放下手中军旗。 “将军,郭浮将军、苏定将将军、高钟山将军入城。” “让他们安置军队之后再来大帐议事,同时传令康泉安将军和杨一将军前来。” 待传令兵走了出去,吴钩让唐唐唐将他抱起来转个身子,坐在凳子上。 片刻之后。 李清栏先走了进来。 她看着吴钩身穿铠甲,问道:“你身子好了?现在就可以披甲了?” 吴钩还未说话,李清栏身后就响起了唱报声。 此刻吴钩能够调动的所有将军已在门口等候。 杨一居首位,在他旁边的是陌刀军位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苏定将,在苏定将身后的是从四品下宣威将军高钟山。 “进来!” 吴钩手扶横二刀坐在凳子上,端的是威风凛凛。 “末将,见过将军!” 异口同声,气势十足。 “将军,末将将八章大营部一万兵力尽数带回。” 首先说话的是郭浮,他手持节令,快步上前,将节令递交给了吴钩旁边的唐唐唐。 “辛苦各位将军了。” “深夜让诸位将军前来,所为只是为后日之战做些部署。” “苏定将将军,你所率陌刀军尚有多少人数?” 苏定将宽口阔鼻,身子粗壮高大,远远超过在座其他将军,他声音却有些奸细。 他道:“将军,陌刀军原定有四万兵马,可今年陌刀损坏八千,新的一批陌刀尚未运到漠北,且今年有四千军卒卸甲,多为老弱,无力再战,能战之兵马约为三万人。” “高钟山将军呢?” 高钟山眉清目秀,活像个书生,吴钩却知道他的厉害,运兵喜走险行,是个善用奇袭的步军统帅。 可他这样的人,若是丢在大规模交战之时,定然是一把可以随时扎紧敌人心口的尖刀! 漠北的地形却不太适合高钟山这样的善用奇袭的将军。 “将军,掠火军有两万余人,操练已久了。” 高钟山的掠火军是林子无手底下,一支比较特殊的步军,人数少,却行脚速度快,往往是林子无用来做先锋军的步卒,且两万人人人配备强弓,各个是个好射手。 “如此,那我便部署下,往各位将军在日后一战中不得松懈,只能赢不能输,若谁有懈怠,立斩无赦!” 立斩无赦,语气森冷。 “末将必定不负将军所托。” “好!杨一将军,我令你部后日清早,进攻淳太牢用以接漠北城之危,随后接应城内江暖将军等人。随后佯败,往瓜州撤离,随后攻破瓜州城门。” “末将得令。” “牛犇将军何在?” 在将军之位最末的牛犇冒出身子来。 吴钩说道:“我命你,待杨一将军佯败瓜州之后,拒不开城门,待杨一将军冲破城门之后,你部迅速撤离,点燃瓜州内一应可燃之物,随即后撤之康泉安将军部,以助康泉安将军。” “末将得令。” “康泉安将军,你部辎重可曾调配完毕?” “已经调配完毕,以将军所言,战线绵延十里,以绵延之兵抗之!” “高钟山将军,我要你在金帐王庭军卒全数进入瓜州之后的隧道时,自瓜州两翼低谷山隘之间杀出,封住瓜州,一面以抵抗突如其来的金帐王庭援军,一面向内围杀金帐王庭骑军。” “末将得令!” “苏定将将军。” “末将在。” “你部率先进驻峡谷之中,待我信号发出,我要你陌刀军全部拦在峡谷之中,向高钟山将军部进攻围杀!记住我要的不是防御,而是主动进攻,我要你的陌刀将金帐王庭骑军尽数斩杀。” “令,传令杨绪武部,配合杨一支援漠北城,待杨一败退之后,坚守不退,邱差和林冷月部,在收我信号之后迅速直插金帐王庭部,若有延误军机,力战!” 第一百八十五章 漠北城破 漠北城下,淳太牢已经驱人运来撞车,今日便可破城。 “将军,挖好了。” 淳太牢应了一声,刀盾手押着撞车,冒着箭雨冲向漠北城。 “将军,如今我军还可战之人不过两万余,兵力已经折损大半。” 副将将统计上来的兵力人数告知江暖,江暖问道:“我们被围多久了?” 副将掐指一算,说道:“将军,已经被围困十日了。这十日来金帐王庭攻势从未减退,更是一波强上一波,末将算下来,金帐王庭死伤更甚于我们倍余。” “虽然如此,可在城外金帐王庭伏兵围杀的却太多了。” 江暖苦笑。 他说的没错,哪怕金帐王庭士卒在这里倒下十万,可这十万换来的是漠北骑军兵力大减,其他援军则更不用说了。骑军兵力不够,也就意味着日后再有战事发生,漠北将再无长途快速驰援和奔袭的能力。 从战略上来说,淳太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举足可拖漠北五年,重建一支精锐骑军,需要五年。 “将军,依着现在的战局,我们是否应当撤军了,我们目的之一已经达成,此地不能多留,若是大唐援军赶到,恐怕战局扭转。” 淳太牢身旁的副将,名唤洞保探三,原先是呢不勒奇的亲卫,此次淳太牢南下,得呢不勒奇提拔,将他提为了淳太牢的副将。 “刘照逃出漠北城,这几日已经足够他调兵谴将了。况且这些日子回报,远处有漠北军调动的痕迹。” 淳太牢不在意的将手中令旗交于传令兵,让他继续传令。 “再等等,等三天,不,最多一天我就可以攻入漠北城,这时我们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可以长驱直入唐国,就算是刘照追上来,他的骑兵已经被我们歼灭了大半,挡不住我们的。” 说到此处,淳太牢兴奋的一掌拍在洞保探三的肩膀上说道:“你难道不想攻入唐国嘛?让我们王庭的铁骑照亮整个天下,我们现在只差一步了,这可是多少王庭英雄敢想却做不到的事情啊。” 洞保探三被淳太牢力道浑厚的一掌拍的气差点喘不上来,他缓过劲欲继续说话。 “是啊,洞保将军难道不想成为王庭百世后还在称赞的大英雄嘛?不想死后成为王庭的神灵,受王庭部落尊崇嘛?” “这。” 洞保探三犹豫起来,他身旁的巫师并未停下,继续道:“洞保将军还在犹豫什么,淳太将军已经说了,他们骑兵挡不住我们的铁骑。” “好吧。” 洞保探三想来想去倒也真是如此,没有了骑兵的漠北军,只能被我们抛在天边了,如果自己这一战真的能破开漠北城,率领附近所有的伏兵十一万五千铁骑杀入唐国,那自己,也许能和呢不勒奇一样。 不,不是真的能破开,而是一定能破开。 洞保探三想来便热血沸腾,定下心思,说道:“将军,那我亲自潜入漠北城吧!” 淳太牢笑着摆手,说道:“探三啊,这就不必去了,我要我的将军和我一起正面迈进漠北城。这可是呢不勒奇和单于王都没有过的荣耀啊。” “攻!” 淳太牢不再有所保留,全军压上! “报,将军,城内发现大批金帐王庭军卒!” 江暖正在城墙上指挥,却见的一名校尉断了一只臂膀,飞奔上来,大喊这一句话,便倒地而亡。 “什么!” “你,带着五千人去,一定要把金帐王庭军卒全数斩杀!” 江暖指着身旁的副将喝了一声,副将领命,从城墙上调了五千名刀盾手与他同行。 副将冲下城墙,拔出横刀,冲向漠北城内喊杀声最响之地,那里是伤兵疗伤之所。 “走!” 副将劈开突然出现的一名金帐王庭军卒,他身旁的校尉一刀下去,将那名军卒割喉。 五千人赶到漠北城内西南方时,面临的却是一波箭雨,一时不防,当先二十余人被射中面部哀嚎倒地。 “杀!” 一员金帐王庭先锋将拿着一把大斩刀,杀来。 一刀劈下,校尉双手持横刀一挡,却不防力道之大,将他手腕震折了。 先锋将一手抓住校尉的头,猛地往地下一按,直接掰断了校尉的脖子。 “呔!” 副将一击横刀低砍,砍断一名金帐王庭士卒小腿,见校尉被先锋将打死,三步跨上前,一步一斩,连斩三刀,再袭身一撞,撞退先锋将。 其后赶到的漠北军和金帐王庭士卒缠斗在一起,漠北城被他们占据了三分之一的面积。 “杀了他们!” 副将怒吼一声,向前迈开一步,用手肘挡住先锋将的手腕,手中横刀往上一捅,却被先锋将用护腕和铠甲卡住,难动半分。 江暖听见耳后的喊杀声,面色阴沉。 “我去帮他们。” 周姐姐发声,江暖摇头,周姐姐走了,淳太牢杀来,自己毫无屏障,自己一死,就再无任何机会保住漠北城了。 “放烟火,求救!” 江暖只希望四周有伺机而动的援军,哪怕只是来延迟攻入漠北城的时间也好。 时间换取胜利的机会。 可他知道,漠北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援军了,或者说,漠北被暂时性放弃了,放弃的是漠北五万驻军和自己。 “咚!咚!咚!” 撞车一声声的撞击着城门,江暖都能感觉到城门上传来的颤抖。 城墙下,只有淳太牢和他身边的几位大将没有动,其他士卒都往漠北城蜂拥扑上来了。 “报,将军,钱将军处节节败退,金帐王庭军卒逼近城墙下三百步!钱将军请求援兵!” 江暖不管不顾,再无兵马给自己的副将支援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守住城墙最后一块地方。 “报!将军,我军身后有两万漠北步卒驰援漠北而来,正被我军伏击!” 淳太牢满脸笑意的说道:“看看,就连在四十里外监视我的漠北驻军都忍不住了,冒着在广阔戈壁滩上被骑军屠戮的风险也要支援漠北,他们再也没有援军了。” “命令骑军,尽情攻击漠北步军。” 洞保探三越发有信心了。 “看看,马上,我们就能成为王庭世世称赞英雄了!” 随着城门“轰”的一声,金帐王庭攻入城门。 江暖眼睛一闭,抽出横刀,说道:“周姐姐、鬼蜮七人你们各自为战吧,今日只求再多杀一名金帐王庭军卒!”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击 “两位祭司,拜托你们了。” 淳太牢见周姐姐和鬼蜮七人分布开,想要屠杀金帐王庭士卒,便让祭司出战。 他转过身去,对着一直待在洞保探三身旁的传令兵说道:“拓拔无奇,你也去吧,在这待得久了去给而我立立战功!” “是。” 拓拔无奇看上去与吴钩年纪相仿,手持一双金锏。 他跃下马去,随着涌入漠北城的金帐王庭士卒走入漠北城。 “这位是?” 洞保探三只晓得淳太牢在自己身旁安插了一个高手,便是以防漠北城再有高手出现斩杀自己。 “他算是呢不勒奇的师弟了吧,也是一位修行者,十分厉害,在年轻一辈,南军中恐怕也只有冯子云能与之一战了。” 只见拓拔无奇杀入城中,一双金锏随意挥舞,便将漠北士卒连甲带人砸陷,无人可挡他拓拔无奇的一双金锏。 拓拔无奇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的杀入了城墙上,周姐姐和鬼蜮七人分别被两位祭司缠住,一时难以脱身,便也只能看着拓拔无奇走向江暖。 拓拔无奇的锏击法有上磨、下扫、中截、直劈、侧撩、绞压等24法,以猛、快着称,在唐国有“雨打白沙地,锏打乱劈柴”之说。 所以无一人可阻挡拓拔无奇。 拓拔无奇走近江暖,江暖右手持刀,左手推着一名金帐王庭军卒,右手持刀捅进其胸口。 抽刀之后,拓拔无奇挥锏,只听得“当”的一声,江暖手中横刀被他一锏扫断,金锏砸在江暖胸前护心镜上,护心镜被砸破,江暖身形倒飞出去,口中喷出鲜血。 “报!” “将军,我军右翼有三万骑军奔袭而来!” 这一声报很急促,在斥候后面便可以看见如柱的土尘。 淳太牢眉头一皱,说道:“困兽之斗罢了,让伏兵截断其退路,分段拦截攻击,放主将入漠北城。” 城中交战,人群拥挤,战马难以发挥效用,那时他们是坐在战马上任人宰割了。 “咚。” 周姐姐甩出板斧,板斧插在城墙上,挡住了拓拔无奇。 拓拔无奇转头一看,却见的有一人飞驰而来,随即几点寒光闪过。 手中金锏挥舞,却见的自己身上中了三刀。 “暗器!” 拓拔无奇并未拔下飞刀,方才的寒光直逼自己周身要害,虽然自己挡下部分,可这几刀所扎部位皆是血脉,一旦拔下,大敌在前,血流难止。 “你是谁?” 唐唐唐扶起江暖,拓拔无奇肩扛双锏,走了过来。 “关你囊事?” 唐唐唐用身子捆住江暖,绑在自己身上,一个不注意,手中射出暗器,拓拔无奇此刻有防,双锏护住周身,挡下暗器,再看时唐唐唐双掌逼近。 “叮。” 唐唐唐左手拇指轻轻点在金锏上,四指自上往下一拨,化掉拓拔无奇金锏力道不说,还将其金锏黏连在手中,他右手自左边扫出,打向拓拔无奇的面部。 拓拔无奇见自己是右锏此刻难以抽回,身子向后一仰,脚步一转,背过右手,左锏自上而下砸落。 唐唐唐右手变扫为拦,截住拓拔无奇的左手。 “嘿嘿,你打不过我嘞。” 唐唐唐松开拓拔无奇的双锏,拓拔无奇双腕转动,金锏舞出道道残影,却不曾想唐唐唐双手如附骨一样死死缠住他的金锏不说,唐唐唐的身影变化还颇为奇妙,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杀!” 杨一最终还是带着骑军赶到,淳太牢依旧守在城楼下,他身旁只有洞保探三和数名将军。 淳太牢冷哼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有什么本事。” 他囚龙棒一提,待大军冲来。 “啊!” 几声惨叫,淳太牢的囚龙棒一点便是一条人命,率先冲在最前的漠北骑军纷纷倒地。 杨一冲入了漠北城中,人群拥挤,战马速度减慢,身后却还有源源不断的骑军冲来。 “杀!” 杨一提声大喊,不冲不行,他硬生生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从东门出!” 大喊一声,杨一驾马往东门奔驰而去。 东门被漠北骑军打开,杨一带着漠北军飞速跑向瓜州方向。 唐唐唐见东门方向杨一杀出血路,一个虚晃,晃掉拓拔无奇,飞速跑出。 拓拔无奇欲追将上去,却听得城楼下淳太牢大喊一声,他看向淳太牢。 奈何四周喊杀震耳,难以听得清楚。 周姐姐挨了祭司一掌,拔出自己甩在城墙上的板斧,助鬼蜮七人一臂之力,同样也飞速逃离此地。 “传令,步军改骑军,所有伏兵尽数追击逃兵,即可传令金帐王庭漠北城破,攻入唐国!我倒要看看,漠北军后面的关隘,面对自己的军队冲关时会不会痛下杀手!” 杨一回头一看,见有骑军追来,再见唐唐唐驾的一马,背着江暖,心中暗道不好,慢了一步。 这次吴钩要杨一和唐唐唐两人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江暖,以吴钩所言,便是还一还抛弃漠北城军卒的愧疚。 周姐姐和鬼蜮七人,不,应当是鬼蜮四人抢了金帐王庭战马,也追了上来。 “江暖怎样?” “受了重伤。” “驾!” 杨一催马再行,在淳太牢的亲自带兵追击下金帐王庭越来越接近杨一等人。 “报!金帐王庭约在我们军十里之后!” 插旗斥候嘶吼着声音冲上前来。 杨一点头,驾马更快而行。 “将一应辎重妨碍之物弃下,加快马速!” 淳太牢看着地上的盔甲等物,大笑道:“看来,他们真的是溃败了。” “将军还是小心,末将总觉着不安。” 洞保探三依旧跟在淳太牢身旁,看着远处的土尘,劝了一句。 “放心,若是在瓜州,他们安安稳稳的过了,那我必定停马,徐徐再战。若他们冲击瓜州关隘,那他们便是溃不成军,我便可以乘胜追击了!” 淳太牢喝道:“今日便是我们成为王庭英雄之日,狼崽子们,和我一起杀入唐国,给王庭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不再与天斗、猛兽斗了!” “杀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相残杀 “令,漠北城火烧之后,每人带上十日粮食,迅速赶上,不得迟疑。” “令,格巴鲁宁部放弃粮草辎重,一人带上十日粮食,其余一律烧毁,迅速赶上我军!” 淳太牢连下两道军令,重整大军,洞保探三和另外一名副将率军自两翼迂回包抄,中军由淳太牢亲自带军,远坠在杨一溃军之后。 “驾。” 杨一已经顾不得任何阵型,只管逃窜。 金帐王庭战马耐力胜于漠北军马,时间拖延的久些,漠北军马速度慢下,让金帐王庭追上,迂回包抄,自己就被包了肉馅了。 耐力不及,是漠北军骑军一直都有的毛病,所以遇上骑兵对骑兵,在宽阔地形上的袭扰、追击、迂回、包抄等战术中,漠北军很吃亏。杨一手底下的那几个大将能在漠北这种地形里缠住金帐王庭骑军数日,造成对方不少的伤亡在吴钩眼里,已经算是立了大功了。 “快了,快了!” 一路疾驰,有骑军掉队,被冲上来的金帐王庭骑军围杀,杨一已经看见了瓜州的影子了。 “令,全军放慢速度。” 淳太牢给了杨一时间,这点时间不长,却给了他们希望,在仅有的希望里,为了活,杨一冲击瓜州,他就完全笃信漠北军已经溃不成军。 “将军,你看!” 校尉一指,牛犇顺势看去,瓜州两翼滚起了烟尘。 那必然是金帐王庭骑军了。 “速速,开门!” 杨一带着乱军冲来,口中大喊,此战知晓吴钩部署的只有杨一和他手底下数位大将,其余士卒一律不知,所以现在便是真正溃逃。 却又也有校尉不愿如此溃败,落在大军之后,带人离队,反杀向淳太牢,消失在金帐王庭大军的淘浪之中。 “将军,我们和他们拼死一搏!我们漠北绝没有,溃逃尽亡的士卒啊!” 一名校尉哭喊着追上来,金帐王庭有他们的荣耀,唐国军卒也有他们的荣耀。 “将军,拼死一搏吧!” 所有将军都没有说话。 “罢了,你们不愿拼死一搏,我们去!” 有人调转兵马,再次冲杀向淳太牢。 杨一大喝一声:“军令,擅自离军,斩无赦!” 有人再继续说话,有人沉默不言。 “开门!” 杨一愤怒大喊,吴钩部署,瓜州要让自己冲破。 漠北骑军逐渐逼近瓜州。 牛犇对身旁校尉嘱托道:“去吧,待城门打开之后,迅速烧毁一切可燃之物。” “报!将军漠北骑军在瓜州停下,瓜州拒开城门。” 斥候回禀,淳太牢点头,手再挥,战马速度再缓。 待杨一大怒,群情激昂之下,数百骑军下马欲撞开城门。 “来人,给我射!” 牛犇忽然下令,四周军卒皆为之一惊。 “我叫你们放箭,滚油,檑木,滚石全部给我丢下去!” “将军,那,下面可是我们漠北军啊。” “我是将军,叫你们发射就发射!” “将军!” 牛犇见杨一身后的土尘渐渐缓下,心中焦急,抽起弓箭,一箭射下! 这一件射穿了一名漠北骑军的手掌。 “啊!” “给我射!” 这一箭射出,牛犇大怒,一脚踹在一旁的士卒身上,他抽起腰间横刀,一刀斩下。 “射啊!” 瓜州城墙上士卒这才陆陆续续射出手中弓箭,丢下手中滚木、礌石。 城下愤怒的漠北骑军,不断撞击着城门。 杨一闭着眼睛,不敢看这一切。 城墙上牛犇大喊着,滚石、檑木不断落下。 “报,漠北骑军开始攻城,城上驻军正在守城,已成互相残杀之局! 淳太牢点头,大喝道:“令,两翼包抄合击至瓜州!” “我要助漠北骑军一臂之力!” 箭雨不断,不断有漠北骑军倒在血泊当中,而那木栅栏也开始摇摇晃晃。 “报,将军,我军两翼有金帐王庭杀来!” 杨一闭着眼点点头。 唐唐唐自顾自的数着自己的手指。 “快啊,给我们撞开!” 下马的骑军越来越多。 终于,两翼已经追杀至杨一大军两翼,初绞杀在一起。 “开!” 周姐姐愤怒的将双板斧丢在木栅栏上,木栅栏应然倒下。 “兵败如山倒啊,兵败如山倒!” 周姐姐咬牙启齿的念着这一句话。 “冲进去,杀!” 这是杨一的命令。 周姐姐的心届时凉透了,他欲说话,却想着杨一此时乃为全军统帅,不好反驳,只得一马冲了进去,抽起双板斧,不发一言,直冲而去。 “气煞我也!” 他忽然停下马来,欲拨马转身和金帐王庭斗个鱼死网破。 迎面疾驰而来的杨一揪住他的臂膀,沉声道:“这一切都是吴钩的部署。” 周姐姐闻言,恨恨的叹了口气,环顾四周,骑军冲入关隘当中,激怒的骑兵挥洒着漠北刀与地下的瓜州驻军战作一团。 牛犇在城门看着这一切,再看关内燃起的熊熊烟火,紧了紧手中的横刀。 “走!” 杨一大喝一声,带着骑军一路杀戮,一路冲过瓜州。 随即大批金帐王庭骑军也杀入了瓜州。 牛犇在城墙上,指挥着仅剩下的数百名军卒阻拦金帐王庭骑军。 可经过方才一事,手下军卒士气受损。 淳太牢也冲入瓜州,手持囚龙棒,大笑道:“今日,便是我们成为王庭英雄,千古留名之时了!” “杀!” 只留下了两千余金帐王庭士卒占领瓜州,以待后军支援。 那牛犇此刻死守城墙,为了阻拦随后赶到的金帐王庭援军。 “此战,自己不能有失!” 牛犇横刀斩断金帐王庭士卒手掌,反手用刀柄捅向另外一名士卒咽喉。 “今天,誓死守住瓜州!” 牛犇大喝一声,金帐王庭的弯刀削中他左手,削去一块皮肉,他吃痛的痛呼一声。 “快走。” 杨一带着骑军已经冲入了瓜州之后峡谷当中,淳太牢已经在其后追上来了。 峡谷内尘嚣四起,土尘沿着峡谷,绵延上天际。 “将军,前面是峡谷!” 淳太牢已不在意前面是何地形了,漠北军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对他而言,这样的漠北军,完完全全是一支溃军。 他要用这股溃军冲开后续的关隘! 第一百八十八章 鱼入瓮中 “报!” “杨一将军已经引淳太牢至瓜州!” 吴钩坐在悬崖上,从他所在之地,能够看见蜿蜒的峡谷谷底。 他身后旌旗招展,康泉安、高钟山两人分列其后。 至于罗御府和赵一两人被他安排在了郭浮部,以步军为先锋,逼杀淳太牢。 “咳咳咳。” 峡谷上,风势不弱,吴钩身穿铠甲,身子发凉,他身旁的沈推之和李清栏颇为担心他此刻的伤势。 “师兄,一会儿麻烦你去对付淳太牢,务必不能让他逃出去。” 昨日夜里素十二和念子佩两人齐齐赶到了瓜州,这让吴钩十分欣喜,他正愁淳太牢无人可敌,以李清栏和沈推之两人同样难敌,若稍有不慎,两人甚至会战死沙场。 现在素十二来了,他便放了一百个心,素十二力战华秀山他可曾是见过的。 至于沈推之和李清栏两人还是待在自己身旁守护自己为要。 而素十二带来的念子佩,倒是让他觉着奇怪,无缘无故手持紫衫梧桐木,说是奉了师命来找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吴将军,一会我也下阵吧。男儿保家卫国,是我唐国人的理所应当之事,我不懂行军调兵,却有些修为可言,能帮得上忙,我也不失我大唐勇武之风。” 念子佩没有杀过人,今日主动请缨,倒不为甚,为的是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书院先生也曾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也算是属于达那一列。” 吴钩轻声笑道:“子佩兄弟为国报效之心,本将理解,若一会有需要子佩兄弟施手的地方,还请子佩兄弟帮忙。” 念子佩抱拳笑道:“那时敬请吩咐。” “报!杨一将军攻破瓜州,沿峡谷而来,淳太牢紧追不舍,约有九万骑军!牛犇将军处,死守瓜州,与敌军交战。” 吴钩点头,斥候退下。 淳太牢已经入套,既然如此,吴钩此计,便已成功。 “驾!” 杨一马鞭挥舞不停,战马臀部被抽出血来,他绝不能让淳太牢咬住自己的尾巴,否则待陌刀军杀出,自己的部下,必定不能脱身,死于战阵之中。 决不能再让漠北骑军人数减少了。 “快啊!” 杨一如此之疯狂,身后士卒速度也紧跟其上。 “报!将军,杨一将军大军离我们不过百步,金帐王庭死死咬住,在杨一大军尾部一百五十步后!” 峡谷下两侧藏兵处,苏定将点头,他身后漠北陌刀军,双眼杀气腾腾,陌刀上寒气四射。 “驾!” 杨一与苏定将插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眼。 苏定将微微点头。 待杨一大军尽数过关,苏定将手一挥,陌刀军在土尘当中杀出,迅速结阵。 苏定将立在军阵当中,双眼皆被土尘弥漫。 淳太牢也看不清前路如何,土尘笼罩住他们所有人的眼睛,只看得清眼前三步,耳朵只能听见马蹄声。 “报!将军,金帐王庭已经攻入瓜州!” 杨绪武带人疾驰,此刻他们还有三十里地才能赶到瓜州。 前方斥候来报,杨绪武焦急,他已经抛下了一切无用的辎重,只带了水和兵器。 “报!将军,我军收到吴将军信号!” 邱差和林冷月点头,他们自瓜州两翼藏兵蜿蜒峡谷之地杀出,围攻淳太牢骑军后方。 “报!金帐王庭全部入峡谷!” 吴钩点头,伸手一抓,抓住令旗。 “高钟山!” “末将在!” 高钟山双手接过令旗,翻身上马,奔向瓜州后方。 “斩!” 苏定将站在阵中,静待金帐王庭军卒冲来,待马蹄声近了。陌刀军能够感觉到金帐王庭迎面扑来的杀气,苏定将大喝一声。 淳太牢在土尘中看见了寒光闪闪的陌刀,来不及反应,陌刀已经斩下。 “咔嚓!” 人马俱碎。 淳太牢、拓拔无奇、两位祭司反应迅速,抽身而退。 只是第一斩,便是满地破碎尸骸,成河的血流! 可突然停速,难以停住,倒下的是尸骸被后来的战马踩踏,踏成肉泥。 第二斩斩下,血腥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让人作呕,血浆将峡谷两壁染红。 长柄靠腰,以墙推进,陌刀下,没有全尸。 “报!苏定将将军与金帐王庭交战!” 斥候疾跑上来。 吴钩拿出第二道令旗,交于康泉安。 康泉安持令,站在峡谷一侧,挥动大旗。 霎时间,箭雨如蝗,直射谷底。 哀嚎之声,震的峡谷颤抖。 郭浮部已经结阵,只待邱差和林冷月带军冲击敌军后部。 “杀!” 林冷月手持一柄偃月刀,带军杀出,冲过郭浮部,偃月刀挥舞,势不可挡,率先杀出一条血路。 “封!” 郭浮大喝一声,刀盾手竖盾,长枪手架起长枪,缓缓推进。 高钟山手持令旗,兵分两部。一部,随郭浮推进,与郭浮军相距十丈。 一部,面对瓜州,应对金帐王庭援军。 果不其然,听得炸耳的喊杀声,瓜州内两千金帐王庭迅速下城,骑上战马,飞奔而去。 城墙上,牛犇跌倒在地,再看身旁只有两百余士卒。 “去,去,拉上拒马桩,刺蒺藜!” 牛犇让仅存的校尉扶起自己,让人在城门下拉起拒马桩和刺蒺藜。 “将军!” 校尉回头一看,却见的城外有数千余金帐王庭骑军奔袭而来。 “快!拉上拒马桩!刺蒺藜!” “狗日的,早知道老子就撤了,这下糟了!两百多个人,没有城门!” 牛犇大急,带着几十名军卒跳下城墙,拉起拒马桩! “报!” “瓜州外,有金帐王庭骑军约六千人袭来!” 吴钩道:“知道了,传令牛犇,死守瓜州,等待援军。” “师兄麻烦你了!” 吴钩已知陌刀军和金帐王庭交手,想来淳太牢也要出手了。 素十二点头,脚下一点,直接跃下峡谷。 “他们才几百人,要不要我去帮帮他们。” 说话的是李清栏,数百兵马守城门的瓜州,艰难。 “不用了,你又不能一人全部杀完那些金帐王庭的援军,否则他们还是会死。我早先说过让他们撤离,他们不愿,无怪我了,只能等高钟山歼灭金帐王庭的两千余骑兵或者等杨绪武到了。” 吴钩让沈推之扶起自己,稍微在靠近峡谷,他看着峡谷下无还转之力的金帐王庭骑军被箭雨、滚木、礌石不断击杀,笑道:“这就是鱼入瓮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尽入峡谷 “去!” 高钟山将军分开步阵,身后一百名刀盾手,跑入其中,将无主的战马牵出,随后步阵向前推进一丈。 如此往复,已经牵出来了千余匹战马,这些战马都将用于重建漠北骑军。 骑军难建,一是马术操练,二是战术操练,三是战马。其中最难得的便是战马,早前便说过漠北军的战马供需不多。 林冷月带着身后八千骑军冲入峡谷,实则是她和邱差以及两三名擅长马站的校尉在冲杀,峡谷狭隘,无法施展骑阵,她身后的士卒,则是再给林冷月补刀。 淳太牢一脚踏在身后骑兵战马上,高举囚龙棒,冲向陌刀阵。陌刀阵强悍,杀人如同割草一般简单,而拨马回冲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淳太牢当下知道要逃出这片死境,只能冲开陌刀军阵。 “斩!” 苏定将大喝一声,全军向前再迈一步,抬起的脚步带起血浆,当先的陌刀再次斩下。 六人的陌刀斩在淳太牢的囚龙棒上,囚龙棒被斩出刀痕。 “呔!” 淳太牢看似身形后退,实则囚龙棒游身在侧,他的囚龙九刺使出,直逼的是陌刀手的手掌处。陌刀手全身披甲,肩头更有兽铠护住肩膀,面部和咽喉都有面甲保护。 “呀!” 未曾想淳太牢的囚龙九刺却被破,囚龙棒被一股力道扫开,砸在峡谷壁上。 只见一位锦衣玉袍男子腰间佩玉镶有香囊,头戴宝冠,端的是一个英姿飒爽。 “你是哪里来的女子!” 淳太牢心惊,自己尚未看见对方出手,自己的囚龙九刺便被化解开去,见得来人貌相女子,大喝一声。 “啪!” 素十二将自己的扇子一收,往峡谷上方一抛,吴钩伸手一抓,抓住素十二的扇子,笑着对李清栏道:“看来果真是人靠衣装。” “什么眼神!我是男的!” 素十二斥责一声,双掌一挺冲向淳太牢。 “我来了!” 周姐姐手持双板斧自峡谷上方跳下,直挺挺的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砸死金帐王庭几名士卒,双手一转,板斧杀向那两位祭司。 “还是少一位高手啊。” 吴钩叹了口气,自己身有重伤,如今指挥全军他已是强撑,若不然他倒可以依仗他的九刀雷池和力劈华山助周姐姐一臂之力。 抱一境界的人决不能让他们在军中大开杀戒,否者今日计划必定失败。 “令,鬼蜮四人上阵,此阵过后论功行赏,封四品将军。” 吴钩想来想去,只有致柔境界以阵法合击的鬼蜮七人最为合适,可漠北城一战多日,鬼蜮七人已死其三,如今四人上阵威力大减,只不过是聊胜于无。 “我去吧。” 李清栏再次请缨。 吴钩眉头一皱,摆手拒绝。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地上的念子佩,吴钩道:“子佩兄弟你可和鬼蜮四人共同迎敌?” 念子佩站起身,笑道:“自然。” 下一刻,春秋剑出鞘,吴钩刀鞘中的横二刀为之一振,剑气似匹练。 “先人板板哦。累死我喽。” 唐唐唐跑上峡谷,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对吴钩说道:“江暖,江暖,怕是不行喽。” “知道了。” 沈推之能够感觉到吴钩身子微微一颤,沈推之说道:“不行的话,我去吧,和鬼蜮四人联手抗敌,也多一份生机。” “不行,尚未查清金帐王庭军中还隐藏有的多少高手,战事未到最终局面,其他人都不得擅动。” 吴钩拒绝,沈推之扶他做到凳子上。 “对了,说起来,下面还有一个修行者,用的是双锏,挺厉害的。” “双锏?看来又是一员猛将,善使双锏者都力大无穷,就算是身穿铠甲也用一锏砸穿。” “我觉唐唐唐的擒龙控鹤手能够克制他,若不然让唐唐唐下去一试?” 沈推之推荐唐唐唐,唐唐唐“啊”的一声,看了一眼沈推之,然后道:“我去,那是没得问题,我和他交过手。不过,我有没得军功嘞?” 吴钩咳嗽几声,强压住体内气息,说道:“有功自然论功行赏。” “那好。” 拓拔无奇一锏甩在陌刀上,将陌刀砸断,一锏直捅,力道之大将当先一名陌刀手捅穿,拓拔无奇双脚用力,用金锏顶着陌刀手往后推。 “顶住!” 后面的陌刀手死死的顶住拓拔无奇,此刻在互相角力。 拓拔无奇见自己力道无法再推,抽出金锏,挥舞中砸死数名陌刀手。 此刻唐唐唐已经杀到,逼得拓拔无奇靠着峡壁后退。 退却又能退向何处? 峡谷内拥挤不堪,推进的陌刀手阵都是踩着崎岖不坎的尸堆往前走,血浆将他们的鞋子黏住,难以行路。 峡谷上方,弓箭、檑木、滚石落下,位于中部的金帐王庭骑军死伤无数,有人想往峡谷上爬,有人想用尸首挡在自己身前,混乱不堪。 康泉安站在峡谷上,听着峡谷底下的哀嚎,面色略微有些苍白,这一战,以吴钩的态度,要将九万的金帐王庭全部杀死在峡谷当中。康泉安杀过人,却从未杀过这么多的人,那血腥味涌上来,让他有些反胃。 吴钩寻了个小土坡,直接穿着铠甲斜躺在小土坡上,不用身子去支撑铠甲。 “报!一队金帐王庭骑军正在冲击瓜州!” “杨绪武部还有多远?” “杨绪武将军离瓜州还有三十里。” “传令高钟山,准备迎敌,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援军攻破其步阵!若有失,斩!” “为什么不直接将援军放进去呢?” 李清栏也觉着峡谷内的味道难闻,让她暗自作呕,蹲下身,给吴钩提了提身上的铠甲,让他稍舒服一些。这铠甲原本便不合身,身子不好,穿着更难受。 “放进去,他们一旦冲破步阵,与金帐王庭后军成夹击之势,冷月和邱差便陷入腹背受敌之境,一旦有所疏忽,全军反冲,金帐王庭骑军便可撤逃峡谷。所以,万万不能让他们冲破步阵。” “冷月在前面杀敌,为的便是不给他们任何拨马回转冲击的余地。” 吴钩偏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李清栏,他道:“身子不舒服便回驻营里去吧,沈推之在此,我不会有事。” “不用,区区血腥气而已。再者,冷月都在杀敌,我怎能退去?以公主之位,也能稍起些振奋士气的效用。” 第一百九十章 两军皆疲 “报!瓜州告急,牛犇将军处只十余人!牛犇将军请求援军!” “不允!” 吴钩的否态度很坚决。 “我去一趟吧,缓解一下。” “不用,临阵不听军令,若不是战况紧急,我便斩了他。” “那也是大唐的士卒啊,不能让他们就在那受死吧。” 李清栏的语气有些冷然和懊恼。 “救,怎么救?高钟山?不可能,高钟山部虽然一分为二,可其军阵在峡谷中威力最大,擅自支援瓜州,兵力削减,一旦有些意外,冷月和邱差不能堵住后军,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困兽会亡命一搏!” “他们此刻的援军只有杨绪武部,杨绪武早些赶到那便好。至于你,不能离开我周身三丈。” 吴钩的语气坚定。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道身影冲上峡谷,手中金锏挥舞,将峡谷上十余名甲士打死。 “噌!” 沈推之剑光浩荡,一剑挥出,拓拔无奇双锏砸下。 两人相交一击。 李清栏挡在吴钩身前,半剑出鞘。 “不用多管!各司其职。” 有士卒围杀上来,吴钩喝了一声。 “好个道门!背信弃义!” 拓拔无奇怒骂一声,想要从此地逃走。 沈推之追了上去。 “莫追!” 吴钩大喊一声,沈推之停住身形,道剑入鞘。 “诶呀!” 唐唐唐现在也冲上了峡谷,看着远遁的拓拔无奇,急忙追去。 “果然,漠北一事与你们道门有关!” 李清栏抽出半剑,剑指沈推之。 吴钩一把按住李清栏的半剑,说道:“现在不是争吵之际,待此间事了了再说。” “报!杨绪武将军部离瓜州只有五里!” “去,告诉牛犇,再片刻,片刻之后便有援军!” “报!刘副帅传来加急军报!” “念!” “吴钩将军部,我部九月十四攻击巨石关,切断金帐王庭骑军粮草,望吴钩将军部死守关隘,待粮草线路切断,我军自回援漠北城,成夹击之态!” “九月十四,便是明天。” 吴钩掌军之后便没有与刘照通过军报消息,以吴钩了解,刘照能够完全有把握守住西线,通报军报花费时日,军机容易延误,吴钩便也没有通军报。 “传报。我部于九月十三围歼淳太牢九万于瓜州峡谷,漠北城破,五万军卒共赴国难,江暖将军重伤难治,” “报,酒泉关传来军报,六千先锋援军赶到酒泉!以张端山将军统帅!” “令,张端山将军部,据守酒泉,不得擅自出关。” “想来是朝廷看见了狼烟之后派出了援军。” “我们没有军报递呈庙堂?” 李清栏有些奇怪,她也是看见了狼烟之后方才知晓漠北军急,按理说狼烟起,同时便有八百里加急军报递呈庙堂。 “那会漠北城被围困,无人递呈军报。酒泉关内也只有个五品的将军,统帅三千兵马,金帐王庭没有打到酒泉,他哪有资格递呈军报?” “让他给逃了。” 傍晚夕阳西下,日头的光芒即将被远处的戈壁滩所吞没。 唐唐唐这时赶了回来,吴钩看见他手臂上有一道剑痕,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有人暗中出手救他一命,来人使得是剑,倒像是那个风柳蘅。” “风柳蘅?” “能用天门全武的除了他还有哪个?倒也算好,没有下杀手只是帮助拓拔无奇跑了。” “辛苦了。” 吴钩端了一碗羊肉给他,笑道:“不是喜欢吃肉嘛?” “有没有得米饭?” “有。” 吴钩让人将凳子搬到峡谷边上,谷地涌上来的血气让他微微皱眉。 “报!将军,陌刀军已经推进三里,斩杀不知几何,只知血浆凝固铺路;林冷月和邱差将军部,已经力竭再难推进!” “将军,夜黑之时,全军疲累是否停战?” 传令兵退下,康泉安走了上来,今日他的部下并未有任何损失,只是不断的射箭已经让士卒手臂无力,不少士卒都已经手抽筋了。 “火油还有吗?” “将军,火油尚未用过。” “那就晚上用,燃起中军。让苏定将将军和邱差将军再坚持坚持。” “是。” “倒火油!” 滚滚火油从天淋下,似瓢泼大雨。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已经胆破心寒的金帐王庭军卒,怪叫着抹着头顶上的火油。 “这是火油,这是火油!” 有人闻出了火油的味道,瞬间鬼哭狼嚎。 “火箭!” 康泉安大喝一声,他端起强弓,一箭射下,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这是什么声音!” 刚到酒泉的张端山走上城墙,却听到哀嚎淅淅沥沥,同秋雨落下一样。 “这,这应该是哀嚎声!” “将军你看,那好像是火光!” 瓜州峡谷的火光,照亮了一片天际,就连酒泉都曾看到。 “报!吴钩将军令!” 城下,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扯着嗓子大喊道:“吴钩将军令,张端山将军部据守酒泉,不得擅自出关!” “吴钩将军?莫非是先前林帅弟子,现在的书院先生吴钩?” 张端正暗自一想,开口喊道:“前方军况如何?” “报将军,吴钩将军引九万金帐王庭入峡谷,困于其中,正逐步消灭。” “好!” 张端正闻言,大叫一声好。 九万铁骑,他方才只有六千先锋军,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吴钩能将其围困歼灭,那大唐此战已胜了! “令,准备酒肉,战后犒劳三军!八百里加急将战况回禀秦帅!” 张端正喜出望外,林冷月却有些难以为继,手中偃月刀再舞,便停住了战马。 “邱老将军,此刻夜黑,我们看不见了。” 峡谷蜿蜒,纵然林冷月看见有火光,却无法照亮他们身前的路。 “停下,燃起大火,只怕金帐王庭大军必死反扑。” 邱差身上有数道血痕,若不是林冷月处处护住他,他只怕今日死在此地了。 “好!” “退!” 林冷月高举偃月刀,大喝一声。 “不得退!” 她身后传来喝声,却是高钟山将军,他大喊道:“吴钩将军令,继续围杀金帐王庭!” 高钟山从林冷月身后的数千骑军中挤过来,继续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无论如何,今日都要一鼓作气将金帐王庭尽数斩杀,以绝后患!” “那罢了,后军向前,继续前进!” 邱差下令,方才一直在搏杀的前军退下,补刀的后军补上,林冷月却坚守不退。 她道:“你们先退吧,我还能战。”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战毕 “休走!” 林冷月在前搏杀,疲累之时,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唤声。 她抬头一望,却闻得一声龙吟虎啸,下意思身子扭转如绳结,双手起阴阳二气护住周身。 “砰!” 纵然如此,囚龙棒一拦,挥棒一砸,砸在林冷月身上,将她砸在峡壁上。 “冲出去!” 淳太牢来到后军,手持囚龙棒大喝一声,不过两三息,倒在囚龙棒下的人便有五六人,攻势稍稍为之一缓,便是这一缓让金帐王庭有了喘息之机,居然反杀而来。 “顶住!” 林冷月自峡壁滑下,持刀怒斩几名金帐王庭士卒,杀向淳太牢。 “我来!” 素十二在拥挤着骑军之中落下身形,挥袖一掀,将金帐王庭十余骑兵掀飞。 淳太牢见素十二再度杀来,居然抛下金帐王庭骑军欲逃而去。 素十二少了追杀的心思,林冷月在军中大喊道:“杀了他,决不可放虎归山!” “吴钩将军令,杀淳太牢!” 峡谷上,数万人大喝一声,声震山谷。 素十二点头,追将上去! 淳太牢脚步落下,却是轻浮,如鹅毛飘雪。 素十二紧追不舍,身形一化为三. “放箭!” 高钟山见淳太牢欲逃出,弓箭手强弓射出,淳太牢囚龙棒狂舞,将弓箭反射而出,弓箭手中箭倒地,一时箭雨停歇。 “休走!” 素十二乘机杀将而来,使得却是天地人三才阵,三才合一,一气化三清合一,阴阳扭转,二气化为万物之源。 淳太牢脚步连动,如龙行,囚龙棒探出似龙舞于天。 “合!” 淳太牢此刻却被素十二阴阳二气导引的气息失常,修术后继无力。素十二双手运转,龙舞于天被他化解干净,再一掌打出,打在淳太牢天灵穴上,淳太牢喷出鲜血,倒毙当场。 林冷月快步上前,偃月刀一挑,将淳太牢头颅割下。 “了了。” 林冷月揪起淳太牢的头发,将他头颅提起,高兴的看向素十二继续说道:“这一战再无败机了。” 素十二上的前来,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冷月将头颅递给素十二,说道:“你把这个给吴钩,让他阵前示威。” 素十二接过头颅,再看了一眼杀敌的林冷月,飞身上了峡谷。 “喏。” 素十二把头颅丢给吴钩。 “可惜,也是一代名将啊,想不到今日也会落到尸首相离的局面。” “喝!淳太牢已死!” 吴钩声音一硬,峡谷上兵马齐齐大喝:“淳太牢已死!淳太牢已死!” 金帐王庭士气再减! “吴钩啊,我看冷月挺累的了,要不你把她撤下来?” 素十二走到吴钩面前,用手搂着吴钩,继续道:“女孩子家家的在前面杀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嫁不出去了你说该怎么办吗?” “师兄,冷月她不会有事的,她的修为在此地除了我们这几个人还有谁能够与她一战?再者说了,冷月迟早要接掌漠北军,此刻便是她建功立业,建立威信之时,她不能退。” “话是这样说,可。” 素十二话还没有说完,李清栏在一旁冷嘲道:“师兄,你以为我不知道嘛?你把夫子教给你的《阴阳二气诀》教给了冷月,你看你那香囊谁给你做的?” “哈哈哈,那啥,师妹啊你从哪知道的?” “我和冷月一起长大,我怎么不知道她的手艺?再者,你那天偷偷约着冷月我和饮歌都在附近偷偷看着。” 素十二挠了挠头,对吴钩说道:“师弟,你听明白了?” “不明白,我只知道擅传师门绝学,要受罚。” “我和你这样说吧,我担心冷月受伤。” “我也担心她会受伤,可她现在是将军,既然是将军那便该待在战场上,岂能擅自离军?刚才不是说了,她日后要接掌漠北军,这一战是她立威建功之刻,纵然是我师父在此也不会让冷月退下来的。” 吴钩从素十二勾肩搭背的手中挣脱出来继续道:“既然师兄你担心冷月受伤,那便再帮我一臂之力,去取了下面那两个祭司的人头上来。” “又去杀人?” “杀人。” “行吧。” 素十二犹豫一会,还是决定助吴钩一臂之力。 淳太牢一死,金帐王庭全军崩溃,可就算是如此,峡谷内的战争持续到了第二日中午。 当素十二手上捏着两个祭司的头颅时林冷月和陌刀军合面,再无峡谷内再无一名站着的金帐王庭军卒。 有人曾经投降,可吴钩下了死令,不要任何投降的士卒。 “报!” “苏定将将军与林冷月将军两军合面。” 康泉安匆匆走了上来,行礼道:“将军漠北城内大火已熄灭。” “如此便好。传令杨一率领两万骑军先行奔袭漠北城,清理漠北城,待大军前来。” “传令杨绪武,在瓜州驻营。高钟山部驻营起灶。陌刀军、邱差和林冷月将军部歇息,你部清理峡谷内尸首,金帐王庭一律枭首,送往前沿关隘筑起京观!由林冷月将军代我掌军!” 说完,吴钩便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沈推之双手一伸,托住吴钩,他道:“吴钩太疲累了,现在他需要休息。” 素十二伸手一抓吴钩的手腕,叹道:“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体内经脉碎裂移位,气息只存一息于体内丹田,经脉之中几近干枯。” 唐唐唐在一旁道:“还能有谁?便是那个诸成和尚。” “想来应该是骷髅山让他修为大进的。” “别废话了,先送他去歇息吧。” 李清栏让沈推之抱着吴钩,赶往山下的驻营之地。 这一战吴钩力挽狂澜,他殚精竭虑,自调兵遣将之后便再无合眼,强撑了两三日让他元气再伤了。 瓜州一役的关键在于漠北军之间的互相残杀让淳太牢相信漠北军只是一股溃军,所以漠北城内两万士卒的生死、瓜州杨一大军和瓜州驻军的数百人的自相残杀在吴钩的计划之中。 他以两万多人的牺牲换取淳太牢的一时松懈。 若淳太牢少贪一丝功,让先锋军先行,吴钩的计划绝不可能如此顺利,获得这样大的战果。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门拜访卿环山 卿环山下,叶小钗提着手中长剑,他给这把剑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河山,为的是柳苍鸣最后的一招,提灯照河山。 许少青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不能下山,他伤势在药剂的调理下好了七七八八,他今日中午便要下山而去。 给他送行的是莫问凉。 “你要去哪?回家吗?” 莫问凉现在也开始学习其他的修术,可卿环山内,适合他此时修行修术少之又少,卿环山讲究的是年少积蓄,年少便要培基、养骨、蓄气。 卿环山脚下乃是一片脸面的村庄,稻田已经泛黄了,村庄百姓正在收割稻谷,小孩在田埂上拿着稻穗嬉戏玩闹。 平日里莫问凉也该在田埂上和小孩子玩闹了,此刻他倒没有,站在卿环山绵延下来的最后一级阶梯上。 “我要去找找柳苍鸣的尸首。” “恐怕。山里野兽多,此去还有月余的距离。” “也得去,只剩下骸骨了也得去。保重。” 叶小钗对莫问凉一抱拳,沿着田埂向外走去。 莫问凉回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卿环山,踏步回山。 稻穗从叶小钗的手上不断的划过,他握着手中的河山,一步一步,脚下有剑气纵横,在田埂上留下了笔直的剑痕。 “叶小钗。” 陈扶之出现在叶小钗面前,他看了一眼正在林间往卿环山上走的莫问凉,说道:“听说许少青受了重伤。” 叶小钗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往前走。 陈扶之斜过身给他让开了一个身位,看见他手中的长剑,笑道:“想不到我曾经想去拿的这把剑被你拿走了,你运气真好。” “剑被你拿了,刀被柳苍鸣拿了,柳苍鸣人呢?” 叶小钗闻言,停下了脚步,一群小孩擦着稻穗从他身旁跑过。 “不好意思,我忘了叶柳两家时代为仇,两家见面必定会大打出手。” 陈扶之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他继续道:“既然你不愿说,那我去卿环山上看看许少青。” “等等。” 陈扶之转过身,叶小钗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刀被柳苍鸣拿走了?” “我自然知道,骷髅山的事我道门也有参与。只不过我不在场,无人能夺下你这把剑,便没有出手而已。” 两人就这样互相背对着说话,秋风吹过,稻穗摇摆,两人的样子让在附近的小孩不敢在旁嬉闹,沿着另外一条田埂走回村子。 村子里已经燃起了炊烟,村口妇女喊着丈夫和孩子的名字。 “你道门什么都知道,我想给你问一个人。” 陈扶之眉头一挑,微微偏过头,说道:“问人?你问,我就要告诉你?” “前年,道门长老去拜访我父,欲求三柄好剑,我父拒绝。只要你们找到这个人,我答应你,给你们一柄好剑。” “叶家铸造的剑在江湖上名声远扬,品质我自然相信。可叶家的剑却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剑池外的剑,一种是剑池中的剑。剑池外的剑只是以普通炭火铸造,剑池当中的剑则是以你们叶家世代传承的剑火锻造,再加上剑池中的剑魂淬锋,在当世上少有人能配。现在李清栏便是佩的剑池中锻造出来的剑。” “只要你找到他,我给你一柄剑池中的好剑。” 叶小钗的这笔买卖,让陈扶之觉得合适,他转过身来,笑道:“那你说罢,天底下还没有我们道门找不到的人。” “千面鬼王。” 叶小钗说出这个人的绰号,让陈扶之一愣。 陈扶之道:“你为何要找他?” “江湖上找他的人不少,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行踪神出鬼没,难找,难找!” 陈扶之手拍手,想来,一柄剑做这笔买卖不划算。 “曾经有不少宗门找过他,可结果都死了,为了一柄剑葬送道门师兄弟的性命,不划算。” “给你两柄。” “好。” 陈扶之听见叶小钗涨价到了两柄,爽快的答应下来, “可是我找到他之后去哪里找你?” “去霸刀山庄。” 叶小钗给陈扶之留下的是柳苍鸣的地址,这让陈扶之十分不解,却也不问,既然这笔买卖成交了,那问再多也无用。 陈扶之走的速度却比上山的莫问凉快了许多,只不过片刻就追上了莫问凉。 “你来我卿环山干甚!” 莫问凉一步拦住陈扶之,站在台阶上,俯视陈扶之。 “听说许少青受伤了,我特意来看看。我道门毕竟和卿环山有些交情,你们的大弟子受伤,依着礼仪我道门自然要来看看。” “下去,卿环山从来不欢迎道门的人!” 陈扶之摇了摇头,不屑的笑道:“你能阻拦我?就算是你大师兄也未必能够拦我一步,就凭你这只会行脚逃跑的人?” 陈扶之向前迈出一步,肩头一撞,将莫问凉撞跌倒。 他跨步迈过莫问凉的躯干。 莫问凉怒气冲冲,一拳直接打向陈扶之的胯下。 他的这一拳纯属偷袭,一拳打中。 陈扶之剧痛不已,面目狰狞,吃痛不已让他升起怒气,一掌拍下。 “敢来我卿环山撒野!” 只见云巅之上一道剑气劈开云雾。 陈扶之抽出身后道剑,使出敕令四绝,却未曾想被这一道剑气将他打的身子下滑,落在了卿环山下。 剑气消散,陈扶之艰难的抬头上望。 莫问凉爬将起来,向云巅上拱手道:“多谢二师兄。” 陈扶之良久之后缓过劲来,高声大喊道:“道门陈扶之有要事上山。” 良久之后,陈扶之却未听到任何回应,他再次迈步上山。 “二师兄。” 一个白发白须的人出现在莫问凉前面,他周身萦绕着滚滚不绝的剑气。 “师弟,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只是擦破点皮而已。” 莫问凉口中的二师兄将手中的长剑系在腰间,伸手拉住莫问凉,他道:“师伯让你赶紧上去。” “抓紧了。” 二师兄点头,莫问凉施展咫尺天涯刹那就消失在了阶梯上。 “还是师弟的行脚速度快。” 二师兄被劲风吹得睁不开眼睛,颇有些羡慕。 “师兄你也不是下来的挺快的嘛?” “哪啊,我可是从山上跳下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可笑 上山阶梯绵延一万八千台阶。 这一万八千台阶在莫问凉的咫尺天涯之下,宛如数阶那么短。 莫问凉将他的二师兄放在卿环山前的牌楼前,说道:“师兄,你要在这里等那个陈扶之?” 二师兄理着衣衫,说道:“是啊,师伯让我来的,师伯说你上来了就赶紧回参天峰去。” 莫问凉对着一个正往山下走的老汉笑了一声,低声对二师兄道:“师兄,如果一会打起来,记得帮我好好教训他。” 莫问凉走了,二师兄双眼微闭,持剑站立,其地势之高,云雾涌在他的脚下。 他一吸一呼风起、云涌。 “好一个呼风唤雨。” 在看似云海环绕中,陈扶之走上阶梯,二师兄呼吸悠长吐出,啥事云雾消散,露出卿环山山门面貌。 “说吧,你现在已经到了卿环山山门,也好回去复命。” 陈扶之稳住气息,笑道:“江湖上传闻少有人能够见识到许少青的翻云覆雨手和剑化青天,我也颇为遗憾。江湖上将他排在第五名,我也曾想试试他的分量与我有多少差距。” 二师兄眉头一皱,山风吹过,有些刺骨寒。 “山高峰远,风起云落,三千夕阳尽入鞘,一剑舞雨,似死还生,十万剑气进天阙。” 二师兄报的是自己的诗号。 “贺山远请教了。” 二师兄远风落的话语在他周身滚滚的剑气之中传出,山间的云雾被他的剑气荡开,只留下清清白白的卿环山门。 “好啊。” 陈扶之笑着拔出身后的敕剑。 二师兄手中的剑雨在顷刻间出鞘,出鞘时山间风云激变。 “噌!” 只是简单的挟剑一刺,滚滚剑气而来,让陈扶之呼吸受迫。 陈扶之以剑御气,护住周身,身子向前踏开一步,以身藏剑,剑身再出现时,已是身子后倒,敕剑却从腋下使出,自下而上斜刺贺山远。 贺山远手腕往下一坠,横持剑变为竖持剑,往后一收,剑格挡住陈扶之的剑尖,手腕一转,以剑格与手腕相夹,夹住陈扶之的敕剑。 脚步凌空一踏,剑指往下一指,剑气随身而出,直刺陈扶之。 陈扶之身形后倒却无法抽出长剑,再见贺山远剑指下来,左手运掌,与之一対,再使引雷决,自天际而落一闪电而下。 贺山远手腕一转,松开了陈抚之的敕剑,剑尖颤抖,一息之间刺出十余剑,凌空飞转,右手持剑一甩,滚滚剑气对上引雷决。 雷声在卿环山门前炸响,贺山远落地,见得陈抚之手腕上流下滴滴鲜血。 陈抚之面色阴沉,身形轻轻一动,使得却是敕剑四绝的起手式。 “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敕剑四绝到底有多厉害。” 话音刚落,陈抚之一剑化四剑,风雨雷电四绝齐作。 贺山远招式并无变化,依旧是袭身再战,他的剑法却以手腕转拨为多,长剑绕身而行,剑气滚滚不绝,纵然陈抚之敕令四绝自认为炉火纯青,却也挡不住贺山远的剑。 陈抚之身形虚浮而起,敕剑横扫,手中捏有敕令决,剑身被阻,一掌打出,气势连绵雄厚。 贺山远持剑连连刺出,一刺便是数十道剑影,虽说是剑影却是实打实的剑身,其滚滚剑气与敕令四绝相杀,互不相让。 贺山远的每一刺却有不同,或以刺而卸力,或以刺而格挡,或以刺而逼杀。 总之,陈抚之弱于下风。 贺山远总共刺出了九剑,最后一剑递出,好个浩浩荡荡的剑气席卷,将陈抚之打退十余丈,一道剑伤自肩到腹,虽然不深,却也能够在日后留下伤疤。 “你居然能伤我。” 贺山远收剑入鞘,冷哼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们道门不把你们和菩提寺以及书院先生排在榜单?” 陈抚之没有说话,却流有倾听之意。 “没有将书院先生排在榜单内,是容易打击修士的修炼的信心。没有吧菩提寺列入榜单,是因为菩提寺看因果,如无因果也上不的榜。至于道门。” 贺山远停顿了一下,陈抚之剑指贺山远道:“继续说。” “那是因为,道门会丢脸。” “你!” 陈扶之欲挺剑再战! 贺山远不屑的背过身,道:“你现在可以说你来我们卿环山有什么事了。” “你?你区区一个弟子能够议事?” “道门和卿环山先前有约,下山弟子不得过五人,这五人便处理山下与山内一应事务。大师兄既然不能理事,那理事的人必然是我。” “既然不想说,那我走了,至于这山门,你擅自踏入便是闯山门,我们不会留情。” 言罢,贺山远踏入山门。 云雾在他呼吸声中又漫上了山门。 “此事与废除协定有关。” 陈抚之大喊一声,云雾散去,贺山远走出山门,疑惑的问道:“你是道门的人?” 陈抚之不知贺山远什么意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废除协定?道门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不是道门的人吧。” 闻言,陈抚之怒言道:“你想死嘛?” “死?你的伤可还没好。” 贺山远手按住了长剑。 “让他进来。” 山巅上传来话语,贺山远收了剑,转身行礼。 “是,师伯。” “走吧。” 贺山远冷笑一声,自己走在前,让陈扶之跟在自己后面。 “小心些,我们卿环山山势陡峭,临崖险谷,在道门走惯了路,莫在这跌了下去。” “山远啊,又来客人了?” 一人一前一后而行,迎面走来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媪,老翁慈眉善目,挽着裤脚弯着腰往山下走。 “诶,康伯康婶下山小心啊。” 贺山远扶着两位老者与自己错过,再说道:“以后啊要拿药就让您老孙子来,他小伙子身强力壮的,跑这台阶不费力。” “没事,没事,我和你康婶还想来山上吸吸仙气嘞,那混小子还没有这样的福气。” “想不到你们卿环山堂堂天下仙山,沦落到为常人看病的境地,可笑。” 陈抚之看见康伯手上提着的药草,眼神颇为不屑的看着贺山远。 贺山远还没有说话,却听到没说话的康婶说话了。 她道:“所以啊,卿环山上满仙人。” 贺山远闻言哈哈大笑,迈步上山。 陈抚之面色时青时白,看着走下山的康伯康婶冷哼一声,再看贺山远得意的身影,欲一掌打在身旁的山壁上,却发现自己在卿环山内难以运功。 陈抚之霎时间脸色发白,欲退下山。 “想走便走吧,我们卿环山虽有规矩,规矩却也不多,比不上你们道门。” “走?谁想走?” 陈抚之还是继续跟上了贺山远的脚步。 “师伯。” 绕过一株迎客松,往山壁里再走上几步,可看见在悬崖巨石上有一座小屋,屋内摆有茶具。 里面一个老道正在烹茶。 “坐。” 老道拂尘一扫,指着身旁的位置。 “是。” 贺山远脱下鞋子坐在蒲团上,陈抚之放下将敕剑背在身后,盘腿坐了下来。 “道门遣你来有何事?” 陈抚之并没有饮茶的欲望,盯着老道,老道却并未有任何动静,倒是陈抚之觉着自己目眩头晕。 “见过道长。” 陈抚之这才施礼。 贺山远将一杯烹好的茶放在陈抚之身前,陈抚之看来贺山远一眼,老道道:“少青和山远皆是这一辈下山之人,有代卿环山行事的资格,有事便说吧,没有什么事是掩掩藏藏便能解决好的。” “好,我开门见山。这一次便是要给卿环山一个机会,废除先前道门与卿环山的协定,可以让卿环山理江湖世事。” 老道闻言,烹茶依旧有条不紊,他从一旁放了些针叶在茶里一起烹煮。 “久前,卿环山本是道门分支,却因误入歧途,被我门先祖逐出道门一列。” 陈抚之的话还没有说完,贺山远打断了他的话,贺山远说:“说人话。” 见着是卿环山掌门在前,陈抚之不好发作,沉声问道:“人话你听不懂吗?” “我听得懂人话。” “那你便是听得懂了,却在这节外生枝。” 陈抚之冷哼一声,继续道:“时间久远,我门掌门念本出同源,不至于相煎太急,所以打算废除协定。” 老道没有停止烹茶,陈抚之的三言两语还未至于让他心生波澜。 “条件呢?” 贺山远嘴角带笑的看着陈抚之,似乎是在为刚才自己的巧言而高兴。 “不笨。世上没有白教的学生。” 陈抚之自以为老成的端起茶来,嘬了一口。 “这品茶得道一事,我觉着阳春白雪,不大肯做这种事,却也知道这是好茶。这茶与人同样,虚的有茶礼。其一,嗅茶。乃是主客坐定以后,取出茶叶,客人则嗅赏。” “其二,温壶。先将沸水冲入空壶,使壶体温热,然后将水倒入“茶船之中。” “其三,装茶。用茶匙向空壶中装入茶叶,通常装满大半壶。这步颇有讲究,切忌用手抓茶叶,以免手气或杂味混入。我品的此茶,却也未见的有杂味,道长做得好。” “其四,润茶。用沸水冲入壶中,待壶满时,用竹筷刮去壶面条沫;随即将茶水倾入茶船。” “其五,冲泡。至此,才可正式泡茶。要用开水,但不宜用沸水。” “其六,浇壶。盖上壶盖之后,在壶身外浇开水,使壶内、壶外温度一致。” “其七,温杯。泡茶的间隙,在茶船中利用原来温壶、润茶的水,浸洗一下小茶盅。” “其八,运壶。第一泡茶泡好后,提壶在条船边沿巡行数周,以免壶底的水滴滴入茶盅串味。” “其九,倒茶。将小茶盅一字儿排开,提起茶壶来回冲注,俗称巡河。切忌一杯倒满后再倒第二杯,以免浓淡不均。道长也没有犯忌。” “其十,品茶。观茶色,嗅茶味,闻茶香,然后腾挪于鼻唇之间,或嗅或啜。” 陈抚之叹了口气道:“好茶,好茶。” “哼,你倒是会品茶。” “自然,品茶如品人。” 贺山远不屑的道:“快说你的条件吧。” “条件很简单,三件事,第一与我道门恩怨全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第二助我道门合力斩杀大唐战神林子无。第三助我道门破开天坑,渡化天坑当中的怨念。” 老道拿起拂尘,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林子无?” “很简单,第一,他对我们道门不敬。我们道门乃是天下修行者的圣地,得天道。对我们道门不敬,便是对天道不敬,该杀。第二,他以强者之境该杀。道门乃是天下第一修道圣地,只有道门才能踏入那至强的境界,他过强,却不是道门的人,必然学的是歪门邪道,该杀。” “第三,他杀我道门中人,更该杀。” 陈抚之说的倒是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道长和贺山远倒是有些面面相觑之态。 “只要你们做到这三点,我们就废除协定,甚至让下一任的大唐国师列为卿环山道长,非是吴清远的弟子。” 贺山远觉着有些好笑,他道:“你们凭什么觉着大唐能够把国师之位给我们卿环山?” “因为我们道门乃是天下第一,万物皆为之拜服。” 这话说得贺山远有些尴尬。 陈抚之站起身来,他道:“话我已经说完了,想来你们已经答应了,既然如此,我就下山了,要事在身,不得久留。告辞。” 贺山远看着走下山的陈抚之目瞪口呆。 半响后贺山远回过神来,对道长问道:“师伯,道门的人都是这么?这么?” 贺山远没有想出有什么形容词。 “你想说道门都是这么愚蠢?我怎么知道,这得问创造他的人了。只不过道门存在了数千年之久,未曾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信,他倒也还是有些分量说这些话的。只是脑子,怕是不大好使。” 贺山远嗤笑道:“哪是脑子不太好使,他们是活在自己的梦中吧。还天下第一,书院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天下第一,倒是他们觉着自己是天下第一了,先前在京城外道门的高手都被书院先生斩杀无几,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老道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守着山门吧,看着香客上下山有没有些麻烦,我去看看你师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搜魂大法 “师伯,您怎么又回来了?” 贺山远坐在了老道原先的位置自斟自饮,随后许少青的师父又走了回来,坐在了贺山远的对面。 “山远,你觉不觉着今日之事有些奇怪?” 贺山远不在意的笑道:“师伯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您忧虑了,陈扶之虽说是道门的下一任掌门,不过。”贺山远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做了个鬼脸,摆了摆手。 “罢了,他这人说话做事确实是经不过大脑。可他说的事不得不防,你和你师弟一起去一趟漠北吧,将此事说于林子无听。我们卿环山这么多年从未理过世事,也不知是不是阴谋,让这位擅长权谋朝堂之术的大将来想吧。” 老道一挥拂尘,手中道决一捏,片刻之后莫问凉走了过来。 “师父,师兄。” “问凉啊,你和你二师兄一起去一趟漠北吧,你的咫尺天涯已经炉火纯青了,带着你二师兄,应当花不了几日的时间。” 莫问凉听着要去漠北,微微一愣,问道:“师父,去漠北干甚?前些日子才从漠北回来。” “这些话你们两师兄弟路上说,这是金锭子,下了山你们自己省着点花啊。” 老道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锭放在茶座上,起了身,往卿环山的千金阁去了,这些日子山下的信客颇多些患病,千金阁中制药草药有些忙,老道前去帮帮手。 贺山远饮完茶,放下茶杯,将金锭收在怀中,站起身,提起自己的剑。 “走吧。师弟。” 贺山远伸了个懒腰,抻抻筋骨。 “又要出门,真的是。” 莫问凉却有些不愿,先前出一趟门就让他心力交瘁,身体疲乏。足足睡了四天才睡醒。 “师兄上来吧。” 莫问凉一弓腰背住贺山远。 “慢点。” 陈抚之只觉着自己身旁卷过一阵狂风,吹得自己身子有些发冷。 忽然他见四下无人,纵身飞下山去,在山舞当中只看得见他一身被贺山远滑坡的衣裳缓缓飘落,人不知所踪。 此时,昏睡了四天的许少青又醒了过来,那原本照顾他的四个小道士偷偷的在瀑布戏耍。 许少青一身单薄的蓝衫,端起一张板凳,坐在屋外,山风寒冷,吹得他咳嗽不已。 “少青,你伤势未好,怎么坐在外了?” 许少青的师父走了过来,语气当中颇有责备的意思。 “师父。” 许少青站起身,欲施礼,老道拂尘一扫,许少青便又坐了下来。 老道坐在许少青身旁,沉默不言,许少青也不知说些什么,两人就如此同坐沉默。 “师父,我的伤势还有的救嘛?” 老道叹了口气道:“少青,你自幼在我身旁学道,吃过不少苦,但你却从未想过放弃修道,你也很有天赋,也很刻苦,我很欣慰。可如今你的伤势却不足以让你再能够修道了,我希望你和你孙师叔学医。” 许少青沉默了很久,四个小道童嬉闹着跑了回来,看见老道在这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道一挥拂尘,回头一看,道:“少年心性喜玩闹,你们再去玩一会再回来吧。” 四个道童一个接着一个往回走。 “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嘛?” 许少青双眼发亮,他盯着老道,可老道难以将事实吐出口。 “你所习练的只是半部《无字书》,如果说现在能够找到另外半部《无字书》,或许还有希望。” 许少青嗯了一声,他知道卿环山的情况,甚至知道当时道门围攻卿环山的原因,便是为了《无字书》和那位七尺双手剑强者。 可最后,卿环山只剩下了半部《无字书》,剩下的半部卿环山无人知晓。 “这是万古迷烟,一会我将用搜魂大法让你梦回久远之前,看你能不能从梦中找到另外半部的下落。” 老道看着许少青失落颓败的模样,心中不忍,从怀中取出一节紫檀香。 “这是我在境地里面求来的。” ······ “很多人问过我一个问题,江湖是不是就等于侠客?”一个老道雨后的茶棚捻须慢里斯条说给周围避雨喝茶的人听。 眼睛一瞥座子上的茶碗,气定神闲的笑而不语,忽然叹气忽而感叹,卖茶的老汉倒也觉得好笑,看老道端着摸样也索性给他几分面子,倒了一碗凉茶水。 老道咕咚喝下一口,赞许的说道:“年轻人做的不错啊,做的不错。” 周围人笑了笑,卖茶的老汉看上去不过与这老道士差不多,居然叫别人年轻人。 老汉不介意,拿过凳子坐在凉棚外面,看着雨帘和树林不知作甚。 “其实江湖啊只有两种人,出名的人和过路人。我其实也不过是过路人,我记得那次我去青州,在流风山下张家村看见一群大汉在一个牛棚那里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拳打脚踢,中间夹杂着骂声和唾沫,我原本也没想多管闲事。可是啊,我却停住了脚步,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周围莫约七八个人,看着老道装神弄鬼的问也权当听个故事,识趣的接话道:“是什么?” “那个人的眼睛透过人群中的缝隙看向远处的流风山,而且眼神很平静,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古井无波,然后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到人群散开。” 老道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站起来,就往流风山上走,和我错身而过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问他叫什么。” “那个人啊,叫做蒋起戈呢。” “我还记得他后来和我说的一句话,能借我钱吗?我是剑客,我要买剑。” 老道幽幽一叹,喝掉最后的苦茶,起了身,迈步走向雨帘中。 卖茶的老汉急急喊了一声道:“老哥,雨没停呢!” “晴也罢,雨也罢,芒鞋踏天涯哦。” 老道一甩手中的拂尘,消失在了雨中。 ______________ “我是一个剑客。” 蒋起戈留下一句话给这个老道就往流风山上走去,流风山上有一个门派叫做无定流风门,是一个二流都不到的江湖门派。 这个年轻人居然坐着江湖成名的梦,老道摇摇头,但他的那双眼睛好平静。 老道叹口气就往山上走去,跟在这个年轻人的后面,自己那时候多嘴问了他一句叫什么,或许也算是缘分了,去看看也好。 苍翠古柏,涛涛松林,凉风习习,叫做蒋起戈的这个年轻人一步一步的踏在青石板上,衣衫褴褛的他,身形确如一柄剑,如此之久,未曾弯过。 老道大喘几口,转过身去,透过松柏之间的分析看向山下,奈何天气雨雾连绵只能看见雾中山景。 “你跟着我作甚?” 蒋起戈转过身来看着老道,他站的笔直,双脚并在一起,双眉如同利剑。 “我,我。”老道连喘几口气,靠着一颗松树上,断断续续的说道:“陪你,陪你,去,无定流风门。” 老道转过头看向蒋起戈道:“和他们有几分交情,给你说说情,你这个破落的剑客。” 蒋起戈点点头,说道“走吧。” 老道摇摇头,从蒋起戈的身形,他就知道他的性格如何了。 两人脚力也算厉害,走到松柏尽处,沿着贴山壁才能过的峭壁走上一个时辰,走到一处斑驳的山门前。 牌楼上无定流风四个字早已脱漆,悬挂的灯笼在旁晚微雨中摇摇晃晃。 蒋起戈在牌楼下站定身子,看着百层阶梯上的山门,踏步走上前。 “嗒。” 他双膝跪在山门前,双手高举抱拳,喊道:“蒋起戈前来无定流风门拜师学艺,恳请前辈授艺!” 三声过后,并未有任何动静。 蒋起戈跪在山门前,腰背听得笔直,斜雨吹来打在他的后背上,初春的山雨倒也是透骨凉。 老道直接倒在了蒋起戈的对面,让他替自己当着春雨,两人对视,老道摇头道:“你这小子端的什么来历,眼神从来就没变过,比之老道见过的那些历尽沧桑的老人还有平静,倒也是古怪。” 老道嘿嘿一笑又说道:“古怪的是我居然还跟着来着破烂地方。” 他缩了缩身子直接横在了山门前,从怀中掏出两个包子和油纸包着的狗腿,侧侧身子背对蒋起戈撕下半个包子将馅全部倒在另一半包子中才给蒋起戈。 “吃不吃?” “不强求。” “哈。”老道将包子塞在自己嘴中,然后一口撕下一条狗肉,狼吞虎咽几口之后,转过来看着蒋起戈道:“真不吃?” 他没有说话。 老道咽下一口肉,看着已近全黑的天色,打了个哈欠问道:“你白天为什么会被他们打?” “我说我是剑客。” “然后他们呲笑,和你动手想看看你是个什么剑客。”老道耸耸肩古怪的说出了他被打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是剑客,剑乃君子,礼仪之器。” “老道我游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又笨又蠢还认死理。” “那你什么来历?家住何方?为何要当剑客?家中长辈是谁?” 老道吃下两个包子和半条狗腿,紧了紧衣服,夜里可冷的很。 蒋起戈闭口不谈,眼神只是看着山门上的那无定流风门五个字。 老道说了一声无趣,换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感叹道:“诶呀,你这种为了学武的年轻人我见得多了,很多呢都是从家里面偷偷跑出来,有着一个什么江湖侠客的梦然后四处问哪里有高手。年轻人啊,你还是回去吧,这无定流风门也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二流的门派而已,再者想成为侠客可是极为困难的,别看这那些高手一剑千里,出手风云变幻、排山倒海的,当中的苦难可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 “我学过武,学过剑。苦难我经历过。” 蒋起戈眼神终于从无定流风门收回,他看着老道说道:“最大的苦难其实是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这也是最大的收获。” 老道听得这句话,看见他的眼神里面闪动过一些莫名的东西,虽然又恢复平静,可自己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他真的经历了苦难。 风声愈发大了起来,春雨更冷了。 黑夜中只听得了一声叹息。 “老道我帮你求求里面那群人吧。” “不用,你非真心,我算强求,此事不可做。” 老道眼神柔和的看着蒋起戈说道:“孩子,有些事啊,是缘分,推不得拉不得,老道我和你相见是缘分,我问你姓名是缘分,我和你来这是缘分,我为你去求他们也是缘分。缘分不算的事强求。” “剑仙一流的高手,纵然有平山移海的,但是冥冥之中也有天定。你和我便是天定,但其实很多时候入了江湖便是身不由己了,甚至不入江湖都是身不由己,人啊,难啊,说是经历苦难方能成大道,谁又没有经历过苦难呢?最大的苦难就是人要活过这一生啊,佛教说八苦便是最好的证明啊。” “真正的剑仙一流历尽八苦然后超脱八苦,方能成御剑八万里,除魔天地间的高手啊。” 老道从怀中拿出半条狗腿递给蒋起戈说道:“孩子,先吃了它。” 蒋起戈愣了一会,半响之后接过,说了一声:“谢谢前辈。” “吃吧,吃吧,老道等你吃完它后我去看看这无定流风门是不是真的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想当年,老道我可是御剑八万里,除魔天地间!” 老道一挥拂尘,软绵绵的砸在门上,冷哼一声,又躺了下来。 “我已经四天没吃过饭了。” 蒋起戈咬下一口狗肉细细咀嚼,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一文钱都没有?” “没有。” 老道问道:“你吃什么?” “潲水桶,吃树叶,抓鱼虾,不偷不抢,吃一切能吃的。” ”吃吧,我去里面看看这些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半天不开门。” 老道站起身来,看着蒋起戈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咽下肚去,只能暗自叹了口气,走过一边沿着墙角,往后偷偷一看,搬开一块半人大的石头,里面露出一个狗洞。 “想不到老道我又得钻这个狗洞,下次看我折腾不死他们,别人叫了半天都不开门!狗日的。诶哟,撞到我的头了。” 老道艰难的爬过狗洞,拍了拍泥土,咳嗽一声,就往前走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往事和解药 不过往前行了数十步,便遇见一颗硕大的古柏,古柏下隐隐约约还有一块石碑,老道走进去伸手摸了摸,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这块石碑被我用剑削去了一块他们是舍不得丢的,都被当做镇山之宝了。” “呔,这臭不要脸的老道还真是不要脸!” 一声斥责,沉沉黑夜里面闪过一道剑光,老道的脖子间已经架起了一柄剑。 “你是?青柏老道?” 老道士小心翼翼的凑近去看了看,然后一手拨开长剑,没好气说道:“原来是你这个牛鼻子老道,剑法不怎么样,一股子牛鼻子味道还是挺让人记住的。” 被叫做青柏老道的道人,又将手中的长剑放在了老道士的脖间,嗤鼻说道:“你这个没有脸的老道修为也不怎么样,贱倒是挺贱,贱法天下第一谁人不知啊。” “说,你来干什么?” 青柏老道抹黑一屁股坐在了那块石碑上面,用长剑拍拍老道士的脸不屑的问道。 “青柏,你敢坐在这块石碑上面,你就不怕你师兄青松拔了你的皮?” 老道士斜眼看着青柏,不耐的拍开长剑,结果青柏还是将剑架在了老道士的肩膀上。 “诶诶诶,问你话呢?来这里干什么?” “门外的那个年轻人叫了你们这么多声,你们为什么不应答别人?” “哦,你说那个人啊。可是我为什么要应他呢?” 青柏抖着腿翻着白眼道。 “别人来给你们拜师啊!你看看你们这无定流风山多少年没收过徒弟了,江湖上二流门派的排名这些估计都悬了,没什么弟子,再过几年你死了,呜呼,诶呀,无定流风门就算是彻底没了,看下了地狱你的那些师傅会不会从仙界下来再把你打死一次。” 老道士看着青柏翻白眼抖腿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做上了身旁硕大松柏的一杆树枝。 “别人嘛,来了我们就愿意教,唯独你这个不要脸的老道士带来的人我就不喜欢收,你这贱法天下第一的人,带来的人自然也是深得你的真传,这我们可教不了。” 青柏努力嗅了嗅鼻子说道:“你是不是带着狗肉?快给我,要不然我直接把你打出山门,不,我让你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再钻一次狗洞!” “青柏啊,你怎么还是这样,我这次可是再和你说正事啊,别给我打岔,那个年轻人我看他毅力非凡,又受过苦难,心智也定然成熟,哪怕资质不是顶尖那也能给你们无定流风山传承香火啊。” 老道士压住心中斗气的心思,带着些苦口婆心对着青柏劝道。 ”好了,好了,说正事,那我们就说正事。我刚才听了你们的话,外面那个年轻人虽然坚毅,也历经了些苦难。可是啊,我就是不收!” 老道士见得青柏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不由的高兴小会,听得最后那句话,怒火中烧,喊道:“小王八蛋,就你这态度,老道我非告诉你师兄你当年偷吃狗肉,偷看女子洗澡,还偷山上的钱逛青楼喝花酒,看他不打死你!” 说着老道士跳下古柏,沿着古柏一侧的石阶就往上走,那里是无定流风门的宅院,说是宅院不过木屋三五间而已。 青柏看着老道士这些是来真的了,自己也急忙从另一侧石阶往上走赶忙拦住他。 ”诶诶诶,别啊,那时候不也是有你一份吗?人生四大铁,我们就有一起喝过花酒了啊。” 老道士嘿嘿一笑,然后面色一冷:“老道说了,老道又没事。” 一把推开青柏,老道士往前疾跑。 青松身法一展,只见一道流光拦住了老道士,老道士身子一侧闪过,随后拂尘一挥扫在了流光上,流光一震,瞬间变化身影数十拦住去路。 “诶哟喂,我求求你了啊,我收我收还不成嘛!” 青柏低声哀求道。 老道士拂尘一收,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青柏赶紧收功,一把拉住老道士回到古柏处,回头张望看见师兄那处屋子没有什么动静,松了口气。 “开门!” 老道士让青柏开门,青柏却说道:“是真的不能收啊!” 听得这句话,老道士又往里冲,青柏紧紧的抱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 “死都不放!” “那我打死你!” 老道欲举手打青柏,发现双手死死的被箍住动弹不得,最后张嘴一口咬在了青柏的手上。 “诶哟!快松口啊!不是我不收,是我师兄说的!” 说完这句话,青柏赶忙松开了老道士,老道士松开了嘴。 “青松为什么不收?” 老道士疑惑的看着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手臂的青柏问道。 “你可别骗我,这种事我一问就知道了。 青柏揉着手臂吃痛的说道:“谁有兴趣骗你啊,师兄说了不收就是不收,你以为你们两个过绝壁的时候我们俩不知道啊?师兄说了一句,拜师,不收。” “不可能啊,青松可不像你这个牛鼻子老道。” 老道士呢喃一句,细细思索青松道人为什么不收弟子,还是自己的弟子的原因。这青松道人看似最好说话,最像个仙人,也是最不好说话的,主意打定之后,就不可能改口了,就算是他师父云龙道长在世都不可能让他改变。 “这些可如何是好?”老道士颓然间叹气道。 “老道我答应过他让你们收他,而且我看着孩子也是个可塑之才,也喜爱几分。如今青松道人不肯收人,老道我怎么给他交代啊!哎!” 老道跺脚懊恼,看着青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叫骂道:“滚滚滚,王八蛋的!” “我说,你不会自己收徒弟啊。” 青柏看着老道士在那里徒生烦恼,做到他旁边说道。 “还嫌老道不够惹麻烦!滚滚滚!” 青柏被老道士轰到一边,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东西要出世了,如果是它,那我师兄不收他也是为他好,免得他被牵扯进来,他无修为也只能送死。” “你们他娘的就只不过是二流末等的门派,江湖这么大谁会看得上你们这两个丑牛鼻子老道,被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 “嘿嘿,是不是贴金你自己最清楚了。”青柏笑了一声,大有取笑的意思。 老道士看向门外,估计那孩子还在那里把腰背挺得直直的跪着呢,又是山风又是春雨的。 “还他娘笑,快给我出个主意!” “不知道有什么主意,要么你去问问我师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看能不能有破绽,他如果说他不教,没说我不教,这倒还可以钻个空子呢。” 青柏说完之后,看向门外,继续说道:“他名字叫做起戈,倒也是应景呢。戈,为杀戮之器,起戈,带着浓浓的杀气呢。” 老道士深深思索,最后他转过头去看向最深处的那间屋子,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和他打一场,输了就收了那孩子。” “什么!你脑子没坏啊!你们两个打架!两个人加起来三百岁也是有了的啊,两个人两败俱伤还得老道我一个人照顾你们两个啊!” “诶,对啊!好主意!”老道士惊喜的跳起来道。 “什么好主意?”青柏挠挠头不解道。 “两个人两败俱伤,然后那小子全心全意的照顾青松,青松受了别人这么大的人情,自然不好再拒绝别人了!好!” 老道士直接纵身往青松的屋子飞去。 青柏目瞪口呆的看着老道士,这样的主意也真的只能他做的出来,不过! “他娘的,别去啊!要让我师兄知道我说的!老子要脱层皮了!”青柏跳脚喊道,刚欲追上,便听得轰然一声。 “完了。”青柏愣在了那里。 ······ 许少青此刻的梦境宛如真实,卿环山的功法非同一般,让许少青梦回千年前,那位七尺双手剑的蒋起戈拜师的场景。 老道运转功法,云卷云舒间,已是过了一日一夜。 第三天许少青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往后仰,气息微弱。 老道连忙托住许少青,自责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让你去梦中寻那半部《无字书的》的下落。” 鲜血从许少青的嘴角往下流,他无力的摇摇头,并未说话,兴许是老道不该责怪自己,兴许是他并没有找到那半部《无字书》的下落。 老道将许少青抱进屋内,替他疗伤。 “师兄,书院的宽星河先生来了。” 老道刚欲将元气输入许少青体内,孙道长便在屋外呼唤。 “我来了。” 老道匆匆下床,打开房门。 “孙师弟,还劳烦你为少青以元气疗伤。” “师兄放心。” 老道一挥拂尘,迈开步伐,直接踩着屋外的云雾而去,一路直行,到的是卿环山最高处的真武大殿。 一身药草味的宽星河坐在真武大殿,回天峰的中天器为他端来一杯茶水。 “多谢。” 老道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老远便拱手喊道:“宽先生。” 宽星河站了起来,迎上前数步。 “星河见过雨禾道长。” 老道扶起宽星河,笑道:“你我不比这么多礼。” “师兄。” 中天器行了一礼便走出了真武大殿。 “宽先生,劳烦你从书院千里迢迢来到卿环山了。” 老道坐在真武大殿首位,宽星河靠右而坐,两人相对,并无再多的寒暄,便是开门见山。 “道长,我在信中对少青的伤势已有了解,现在可否让我去见见少青?” 老道放下拂尘,端起杯茶来,轻嘬了一口,叹道:“实不相瞒,前日我以紫檀香和搜魂大法为少青施功,妄图从卿环山搜魂大法的沧海一梦中找寻到剩下半部《无字书》为他疗伤。” 宽星河深有同感的说道:“《无字书》夺天地造化,传说乃是可见天地大道的书籍,若是有全本《无字书》以其巧妙之处疗伤倒是极好。” “是啊,当时我也是如此想。可我卿环山这么多辈先人的努力都未曾通过沧海一梦找到半部《无字书》的下落,我救徒心切反而导致他被搜魂大法所伤。” “现在我师弟正在为他疗伤。” “如此,便一起去看看吧,兴许会有办法。” 两人同行,来到许少青疗伤的屋外,推门进去,孙道长还在为许少青疗伤。 “等等吧。” 老道搬来两根凳子坐在了床边,宽星河坐在许少青一侧,使得便是望闻两决。 宽星河眉头一舒展,老道见状,心中的石头落地了,他笑盈盈道:“不知夫子最近又在哪游玩?” 听得夫子两个字,宽星河身子端坐,遥对北方行了一礼,说道:“夫子他现在在书院当中。” “好久没有见过夫子他老人家了,约有十余年了,那会儿,夫子周游到了卿环山脚,曾得见一面,一晃便是十余年了。我已入花甲,夫子却还是龙精虎猛。” 老道最后四个字想了一会才说出来,夫子活的比大唐还久,他难以找词来形容。 “夫子老人家游戏人间,快哉乐哉。” “那是自然了。” 老道哈哈一笑,拂尘一扫,问道:“不知宽先生看得如何?” “他的伤可治,九转阴阳丹半粒即可。他体内伤势因当是天盈山门的非阴掌所伤,这种掌法是天盈山门的绝招,会短时间内将中招之人的阴阳之气失去平衡,从而伤及根本。” “天盈山门我曾听说过,除了非阴掌外,还有非阳掌。” “可这九转阴阳丹世间难得啊。” 自宽星河口中说出的丹药,老道倒是知晓,可这药当真是夺了天地造化,世间少有的紧啊。 “这药,我倒是知道我七十三师弟有一粒,可他人应当在金帐王庭或者漠北,你们派人寻他,看他愿不愿。” 老道闻言欣喜,对宽星河作个长鞠。 宽星河起了身,说道:“既然,此事如此了了,那我也就回书院去了。” “既然来了,便多住些日子啊” “不了,现在夫子老人家在书院,我得赶紧些回去,好在夫子身旁受教。” 老道起身,亲自送了宽星河下山。 第一百九十六章 龙引凤鸣 “报!” 秦老将军老神自在坐在酒泉关内将军府中,一名校尉唱报跑来。 “什么事啊?” “将军,漠北军林帅在已达城外!” “哗。” 秦老将军收回架在椅子上的腿,站起身来,一身铠甲铿锵作响。 “走!” 淳太牢的九万大军被吴钩围困在瓜州一线峡谷全歼之后的第三天,秦老将军带着五万中军赶到酒泉关。 待他赶到时,刘照指挥的西线取得大胜,西线关隘尽数被夺回,少数金帐王庭骑军被围困在漠北中,由张端山带领着骑军浇灭,自此漠北战事结束。 秦老将军可谓是不费一兵一卒便“白”得来一场大胜,他想着吴钩那歼灭九万骑军的壮举便让他高兴地不能自已。漠北在与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的长久攻防当中,往往是胜利者的姿态,却未曾向吴钩那般,踩着九万骑军的尸骸,俯视着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 这一战,是金帐王庭近九十年来,在漠北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以往的金帐王庭都喜欢拾摞着西域十八国,西域十八国也偏偏喜欢当了金帐王庭的马前卒,战事兴起之时,西域十八国的兵力往往占据了七成之多。 秦老将军还未到城墙,秦知武的八千骑军便冲入了酒泉,一路风尘,一路急奔,一路披星戴月,疲惫不堪的将士在入城之后坚持不住,跌下马来。 “秦老将军!” 林子无翻身下马,对着秦老将军行了晚辈礼。 秦老将军看见林子无身后的林饮歌,愤怒道:“这是谁人把我饮歌闺女伤的这样厉害了!” “秦老将军,还请麻烦给我准备一间屋子。” 林子无接住林饮歌,抱着她往将军府走。 “诶诶,子无啊。子无。” 秦老将军在林子无身后追了几步,追上他,说道:“子无啊,不急,我先和你说,吴钩现在也还在昏迷当中。还有啊,有个人叫做念子佩,拿着紫衫梧桐木在酒泉等你,说是找他指腹为婚的新娘子。” 闻言,林子无停下脚步,问道:“他人在哪?叫他将紫衫梧桐木给我拿来。” 话音没说完,李清栏冲了出来,见得满身血迹、一身恶臭的林饮歌,泪水忍不住,崩堤而出。 “快!” 林子无带着林饮歌冲入了将军府内大堂,他手搭在林饮歌脉搏上,只觉林饮歌气息时强时弱,那时她体内《凤栖梧》的功法控制不住,将要破体而出的征兆。 “秦老将军,为我护法!” 不能再等,林子无将林饮歌放在地上,口中大喝道:“紫衫梧桐木!” 方才匆匆,无人去取紫衫梧桐木,林子无一声大喊,念子佩扛着紫衫梧桐木一个跃起,落在了大堂外,林子无隔空伸手一抓,紫衫梧桐木被他取在手中。 “紫衫梧桐木需以元气入体引《凤栖梧》功法,以《凤栖梧》燃元之力,焚烧,带她吸入,再以《凤栖梧》涅盘境层运行功法方可!” 念子佩只见的一个铠甲上全是血痂的女子,还未多问,见林子无自取紫衫梧桐木,出声提醒。 “护法!” 林子无剑指一并,点在林饮歌眉心,以《皇极功》功法秘诀运行,霎时间酒泉听得龙啸凤鸣之声。 秦老将军将其他军卒尽数驱赶,只留下李清栏和念子佩两人,他们三人所见,目瞪口呆。 林子无和林饮歌两人身旁幻化出龙盘凤舞之向,气势骇人,被两人元气所摄,狂风大作。 林子无功法再催,凤立于紫衫梧桐木之上,他以伤体催动《皇极功》,却有伤势加重之态。 众人忽然闻得一股异香,沁人心脾。 “不得多闻,紫衫梧桐木之力非习练《凤栖梧》之人难以承受片刻,否则体内火行与木行之气倒转,焚烧脏腑。” 念子佩立马将衣服撕开,围在口鼻处。 “你们两人在此护法,我出去一会儿。” 秦老将军倒想着秦知武一军尚未安置,走出了将军府。 “将军!” 在军中秦知武见到自己的爷爷,只能叫将军。他守在门外,一来是担心林饮歌伤情,两人同时京城武勋世家,世代交好,林饮歌受伤,秦知武自然担心。二来,他也想见见自己的爷爷。 秦老将军虽不是漠北军统帅,却也是朝中大将,他坐镇酒泉漠北军倒也并未有意义。 当然,康泉安、高钟山两位将军,被林冷月派往漠北城,先行修缮漠北城。再让杨一率领骑军与张端山相呼应,巡视漠北,以防有所遗漏。 大战过后,吴钩倒下,漠北军便再失去了主心骨,林冷月知晓自己尚未能够成为吴钩一样的人物,一旦再发生战事,她定然无法掌握在瓜州聚集的十余万人。 她也知晓,此刻吴钩让她来掌军,便是在军中立她威信,她不得不讲所有的事做的滴水不漏。 包括以当前最精锐的步军,杨绪武部驻守瓜州这一个千人关隘,便是她最后的保险。 而苏定将的陌刀军那日大战,出力最多,受损也最多,被她安排在了酒泉修养,秦老将军的数万兵马,则是守住了瓜州的峡谷。 “不错,不错啊。” 秦老将军伸手拍了怕秦知武的铠甲,以资鼓励。 “秦老将军!” 林冷月巡视完各部驻军,听的林子无回来,驾马赶回,却见的将军府大门关闭,秦老将军和秦知武守在门外。 “冷月啊,没事,你父亲再给你姐姐疗伤呢。” “我姐姐怎样了?” “冷月啊,知武军该如何处置啊?吴钩昏迷,全军由你坐镇啊。” 林冷月强定了心思,唤来一名校尉,说道:“秦将军,这名校尉将会带你去安置之地,待安置之后,粮草一应由罗御府将军供应,先行带着大军下去歇息吧。” 秦知武行了一礼,便随着校尉走了。 林冷月推开大门,走到将军府大堂处,入眼见得便是自己姐姐铠甲上暗红的血痂,闻得一股血腥的臭味。 “没事,叔叔有把握救回饮歌。” 李清栏伸手搂住林冷月轻声安慰,此刻她倒是不想吴钩处境如何了,原本他和沈推之一起守卫吴钩,听得有人通报,便放下了吴钩。 吴钩的情形,时好时坏,归根结底,便是大伤之后没有调养,一再劳累,有了暗伤。 他体内丹田的黑色气旋也看似停歇不动了。 而他又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当中。 似乎他又回到了苦境,看到了那个卿黄山的小师叔。 自盘古开天辟地,万物生长,但天道无常,万物之灵与天夺命,便有修道一途,欲脱五行之中,得超生死之外。 然修道一途,艰难险阻。非常人之所能得,便生修道门派林立,并以道佛相称。即有人立于世,万物相克,定有妖魔而在。魔者,夺天地之造化,生性不羁,多有为祸人间之事,妖者集日月精华,生性兽蛮,与人争道途。 于正邪并立!何为正?护天地纲常,人伦天理,人世平安,为正。坏天理昭昭,世间秩序,人世福全,为邪。两者不相立也! 前有一代散仙,手执三尺青锋,浪荡天际,游名山大川,闯魔窟妖穴,走人间四方,坊仙府道场,得着神仙妖魔志异《山海经》 《山海经》之中,曾有这样一番记载。 云浮山海之间,日出峰顶之上。 中原一隅黎明以至。高山之中霎时间,太阳跳脱而出,立于峰顶之上,浮浮云海之中,只见的金黄一片,似佛光,似仙光,急风拂过,一时间风云变幻,金光斑驳琉璃,风急云涌见得云层最深处,一块顶天石碑矗然而立,巍巍之状,如洪荒猛兽停立注目。 再一看,顶天石碑之中有十六大字,却是,云浮山海之中,日出峰顶之上,云海天涯!十六大字雄雄壮哉,恰似,天雷炸裂而出,盘古勾画而来,心中一看,便是洪荒之气而来,瞥目看去,修行不急之人足以摄魂夺魄。 下一刻,风止云静,顶天石碑之中,无一云敢遮拦。从石碑看向四周,万千峰顶如剑而立,其间云彩漂浮,仙鹤齐鸣,古松横摆,苍藤蔓绕,一片生机勃勃,仙气昂然之景。 祥和仙气之中,倏然间,一道光芒闪过,迎着日出之光而来,再看去,光芒之中却是一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仙衣飘飘,眉如柳,口若樱,脸色看出白种透红。红衣女子单手捏剑诀,脚踏一柄赤练仙剑,御剑而飞。 红衣女子,御剑而飞,眉目顾盼之间,寻着一处山峰直掠而去。剑光闪过,御剑而来,红衣女子一个盘旋,御剑落在山峰前的石地之上。红衣女子御剑离地不过十寸,跳下剑来,赤练仙剑呛啷一声入鞘。背负在红衣女子身后,红衣女子走向前几步,只见的前面山峰壁上树立一柄长剑,长剑寒光闪闪,通体洁白。日光照射其上,剑身光芒闪过。长剑感有人靠近,剑身兀然一转,剑气嗖然冲去。红衣女子右脚连踏,连退几步,剑气方歇。 红衣女子不过十六,见得长剑居然逼开自己,少女心性,看着长剑,冷哼一声,手指一指,指着长剑骂道“怎么着?翻脸不认人了啊!当初你差点割破我的手腕,这笔账,我还没给你算呢!小心我把你拿回剑山给你重新融了!给山下人家当火钳!” 长剑有灵,听得女子如此一说,剑气一扬,扑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哎呀”一声惊呼,双手连运仙法,使得却是之法,数道真气催动,弹向剑气。可是剑气之坚,怎是红衣女子可破?红衣女子之法被破,剑气逼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转身欲跑,可是剑气席卷而来,直接将红衣女子卷上。 剑气将红衣女子抛向峰外,红衣女子,惊呼大叫起来,眼见自己要摔下去了,剑指一引,身后赤练仙剑呛啷一声出鞘,直冲而去,冲向那柄长剑。 赤练仙剑剑气冲出,直冲而向那柄长剑。那柄长剑剑气一收,挡在前,这时红衣女子并无承力之物,身形直往下掉。红衣女子,仙法连连运转,身形止住,一跃之间,跃上峰顶,随即收回赤练仙剑。对着那柄白色仙剑做了一个鬼脸。 长剑又是一动,剑气又将冲出,吓的红衣女子往后退了退,见得长剑又没有动静了,愤愤然一把坐在石头上。红衣女子做的半响,觉得无聊,身形又动,可是剑气也随之而动。红衣女子一脸苦涩,又走回来坐在石头之上,抓起一把泥土,想要丢掷而去,可是又想到刚才之事,只能将愤愤不平的将泥土丢下峰顶。 而在这时山壁内传来异动,白衣女子,脸色一喜,站起身来,看向山壁,忽然间山壁处传来巨响。山壁炸裂开来。 随着山壁炸裂而出,还有一道人影,那道人影黑发披散,身着青衣,那道人影双脚踏在炸裂开来石壁之上,左手遥遥一招,将地上剑鸣不断的长剑一招。长剑“嗖”的一声,到了那人的手上,那人手中长剑一挥,剑气滚滚,将炸裂开去的石壁巨石砍削成灰粉。 那人落在地上,红衣女子快步上前,对着那男子叫道“师兄。”,那男子听得身后女子叫声,转过身来,见得是自己小师妹,花月,身子顿时一颤随即打哈哈的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云海峰的花月小师妹啊。” 原来红衣女子名叫花月,男子虽然是黑发披散,面上多有枯泥,但是也可看出,男子长相清秀。 男子将长剑放入自己身后剑鞘之中,看向花月笑说道“小师妹,几年没见,想不到你变的这么高了,比以前更漂亮了。”,花月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了,你也不看看我可是云海峰最漂亮的女弟子。只不过师兄你长得是越来越丑了,现在头发乱披一气的,真的是。” 男子听得花月如此说自己,也只是挠挠头。刚才那些话,这还是他在石壁之内闭关,看了山下几杯凡书学来的。结果被花月这样一说,也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只能在一旁打哈哈。 花月见得男子这样,对着男子说道“爹爹,说你闭关时间已满,让我来将你带回去。” 男子笑嘻嘻的说道“好嘞,好嘞。”,说着,就要走。 可是经过花月一旁之时,花月掩鼻而走,闷声闷气的说道“你怎么这样臭啊!”。男子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是如何是好,这也难怪,在闭关期间闷在石壁之内,不说几年,几天也会变丑。加上闭关之中,逼出体内杂质,杂质黏在道袍之上,久了也就臭了。 花月,见得男子尴尬状,松开鼻子,得意的说道“来我让你看看我新学的法术。”,说完,双手一捏诀,右手置于左手之上,口里轻念咒语,不消一息,四周水汽便是凝聚一起,花月伸手一抬,水汽凝聚成巨大的水团,将男子包裹其中。 男子虽然愚笨,但也是知道现在该如何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指腹为婚 天黑之时,酒泉将军府内熊熊燃烧一股大火,照亮整个将军府,却并未烧毁任何一件东西,倒是那紫衫梧桐木只剩下一寸高了。 李清栏和林冷月守在将军府外,秦老将军不知从何处拿来两张毯子,一张毯子铺在地上,一张毯子盖在自己身上。 “漠北夜风伤人的很啊。” 那股大火并未带来任何暖意,酒泉的寒冷还与以前一般无二。 念子佩则在一旁,以秘法支撑林子无。 待那紫衫梧桐木烧尽,凤像围着林饮歌绕了三圈,随后钻进了林饮歌体内。 林子无发了一声大汗,那铠甲上都结了爽。 林冷月扶起林子无,伸手为林子无卸掉铠甲。 “水,饭菜!” 秦老将军爬将起来,对着将军府外大喊一声,门外酒泉守将高知迅速往火头军处跑去。 一身铠甲卸下林子无身子稍轻。 他坐在大堂内,秦老将军走进来,说道:“子无啊,你这次可是将整个大唐给吓着了。” 林子无起身行了晚辈礼,叹道:“我也未曾想菩提寺居然敢相助金帐王庭。” “菩提寺嘛。说来,也许和漠北军马踏菩提寺有关吧,他们不是说因果嘛。想来那金帐王庭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去请得动菩提寺。” 林子无并未反驳,菩提寺被赶出大唐,都是被林家所赐,若真是依着菩提寺所论因果,自己被菩提寺以大力围攻倒合乎情理。 “叔叔。” 李清栏听得林子无谈论菩提寺一事,想着自己在漠北城外遇见道门弟子之事,再加上拓拔无奇的那句话,让李清栏完全有理由相信的始作俑者就是道门。 “叔叔,现在将军府中有一沈推之。他是道门弟子,那日我在漠北城外遇见他,随后金帐王庭有一大将认识他,话语中透漏出沈推之似乎和金帐王庭有所谋划,我相信道门便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李清栏此话倒让林子无和秦老将军神思,林子无念了两声。 念子佩调好气息,站起身,对林子无行礼,说道:“晚辈天柱山天柱峰念子佩,见过前辈。” “我知晓了,这件事是我与你师父约定,我不会毁约。”林子无话还没有说完,念子佩便欣喜若狂。 “但是,你与饮歌还得磨合,她是我林家的千金大小姐,你也得配得上她,否则。” 最后的话林子无没有继续说下去,念子佩却懂得,他道:“前辈放心。” “嗯,下去吧。” “父亲,你说的那个事,是什么事啊?” 林子无哦了一声,笑着说道:“你姐姐出身的时候呢,国师吴清远给她卜了一卦,这一卦说的是你姐姐日后有大劫。你吴爷爷教我解劫,去到了天柱山天柱峰,见得有一男婴,便和天柱峰峰主秦天立立一约定,那个人以后便是你姐夫了。” 闻言李清栏和林冷月大惊失色。 “姐,姐夫。父亲,姐姐,姐姐只怕不会同意的,再说了,那个念子佩方才来了不过数日,才德尚不清楚,这怎能让姐姐嫁给他呢?” “才倒是有,那会碰巧遇见夫子再天柱峰观日出,夫子看了男婴一眼,便说了四个字让我安心。” “哪四个字?” “必成大器。” 纵然有夫子老人家说的话,李清栏和林冷月都不情愿。 “夫子?夫子说的话也有人信?” 这一声耻笑,让林子无眉头冷皱,却在灯火之中看见了笑嘻嘻的素十二。 素十二小跑过来,对着林子无行了大礼,唤道:“侄儿见过叔父。” 林子无见是素十二,哈哈一笑,起了身一掌拍在素十二的肩膀上说道:“是你小子啊,是了,敢背后议论夫子不是的人也就只有书院的先生了。” “哪儿,叔父,敢在夫子面前议论夫子不是的人只有夫子的弟子啊。” 素十二的父亲是林子无以前的亲卫长,后在战亡了,再加上素十二的母亲是李淑然以前的贴身婢女,还当过林饮歌和林冷月的乳娘,在林子无眼里,素十二就如同自家子侄一样。 “不错,不错,知道漠北有难,千里迢迢从书院跑了过来。” “叔父,侄儿可是斩了淳太牢的头颅的,立有大功。” 素十二在林子无面前卖乖卖得挺好,林冷月倒是高兴。 李清栏却在她耳旁说道:“高兴吧,未来女婿深得岳父真心。这可比饮歌的那个不咸不淡的态度好啊。” 林冷月面色绯红,若不是有面甲护住她的脸庞,林子无又得问她为什么脸红了。 “林帅!” 酒泉守将亲自端来一碗面条、一碟大蒜,一盘羊肉。 林子无端起面条,林冷月走过去给他父亲给剥蒜,素十二见状,也在一旁忙活,一个蒜头被他们两个剥的光溜溜的。 “好,好。” 林子无好久没有吃蒜了,这顿蒜和面条吃的他很开心。 一口面一口蒜再来一口羊肉,他吃的这样子让秦老将军在一旁暗自流口水。 林子无打了个饱隔,李清栏嫌弃说道:“叔叔,你说我姑姑怎么忍受你吃大蒜的,一股臭味。” 林子无摸了摸肚皮,吃饱了,对他而言便有了活着的感觉。 “对了,这次大军指挥是谁啊?” “还能是谁?你宝贝徒弟呗。” “看来九转阴阳丹果然有效,他人呢?” “还在昏迷呢,他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昏睡。” 秦老将军在旁说道:“子无放心,我去看过,只是元气大伤,待好好歇息几日,之后慢慢修养或者以药物补助即可。” “冷月,你来说说这场战事。” 吴钩只有在飞檐关一役有统领大军的经验,他对于能够将淳太牢这位大敌斩杀的瓜州一战颇感兴趣。 林冷月缓缓将事情道来,听得杨一手中骑军损伤大半,心疼不已。 “放弃漠北两万军卒,瓜州的自相残杀。” 林子无看出吴钩部署中最重要的两步,可他说出这两步时,秦老将军在一旁没有说话,面色平静。 倒是李清栏察言观色,欲言又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回书院 “叔叔,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吴钩他这样的行径也只是为了能够让淳太牢大意,淳太牢如果不大意,单凭吴钩手中的兵力要想在漠北城附近和他来一场大战,金帐王庭的大队骑兵所造成的伤亡绝不止两万余人,。” “再者,若稍有疏忽,淳太牢反而冲破瓜州,绕过酒泉,便可直达大唐腹地了。” 说话的是李清栏,他说的话让秦老将军叹了口气,他偏过头看向林子无,说道:“子无啊,你我都是领兵打仗几十年的人了,公主殿下的话,话糙理不糙,你我都知道,我们两家如今的功勋身份都站在无数白骨之上的。” “老将军,这点你说的是。” “冷月啊,你是漠北军军法官,记得召集当日那几位将军,让他们不得多提这件事,若下面有人再提,便说是牛犇指挥部不力,统帅无方。至于牛犇,我在再奏请朝堂,升他为五品将军,早日卸甲归去。” 林子无下了决定,要将这件事在军中抹去。 “父亲,要不要现在把姐姐抱回房间去,就让她一直躺在地上吗?” “对,让她躺在地上,她现在身体奇热,以地寒和风寒给她降些温度要好上许多。” “好了,冷月、饮歌,你们两人先去歇息吧,我既然回来了,那漠北军便是由我统帅。” 说完,林子无起身,准备去巡夜。 秦老将军道:“等等,我与你同去,你伤势未好,怕有贼人乘机偷袭。” “那就多谢老将军了。” 林子无和秦老将军走出了将军府,留下三个年轻人。 人一少,林冷月便不敢与素十二对视。 素十二却也是低着头掰着自己手指头。 李清栏哼笑道:“矫情。” 唐唐唐打着哈切从吴钩的房里走出来,闻着羊肉的味道,来到大堂,却只看见了羊骨头。 “羊肉的香气将我吵醒了,却只看到喽骨头。” 唐唐唐砸吧砸吧嘴,回头看见林冷月和素十二低着头,奇怪的说道:“你们被那个老将军骂了?抬不起头了?” 李清栏在旁道:“是啊,人少的时候脸皮薄,人多的时候脸皮厚,被说了肯定要低着头,要不然脸红红的给人看去,还以为烧着呢,烫的很。” 林冷月在李清栏手臂上掐了一下,痛的李清栏叫起来,李清栏反手拍在林冷月手上,叫道:“死丫头,下手这么狠。” “诶诶,我是啊,这里的事快好了没?好了,你们就带着吴钩回书院吧,以我的经验来看,纯粹是元气大伤而已,好好调养就是了。不过他这次出来找东西,也不知道书院给没给他时间限制喽。” “我们?你呢?” “我?我得回家了,我出了那个鬼地方,不赶紧回家,怕是被我家老头子看见,日后少不得罚。” “哦哦,对了,是要找东西,是夫子让他来找的,说到这还真是得赶紧回去,夫子现在刚好在书院,你们两个回去之后行了拜师大典,成为真正的书院弟子,再有夫子指点迷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以前也只是碰上了四次夫子在书院,给我指点四次,其余都是子康师兄和朝道师兄指点的。” 说到此处,李清栏犹豫不决,她问道:“师兄,你出京城的时候,京城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这倒没有,只是说陛下好像连斩十余位朝廷官员,门下、各部的都有。” “师兄,你送吴钩回书院吧,我还想在外游历。” 素十二惊讶的看着李清栏,问道:“你不想夫子教导?” “夫子教导是必然的事,不急于这一时,我趁着年轻多走走,等日子再长些,心里头犯懒了,懒得出门,便没有机会了。” 素十二点头说道:“也是啊,就像我一样,年轻时候抄什么书啊,等老了不想出门的时候再抄。” 李清栏将吴钩取来的东西放在了吴钩的房内,再此嘱咐素十二一句,便回自己房间歇息,林冷月赶紧跟了出去。 “我也回去睡喽,没得吃嘞,可惜,可惜。” 唐唐唐再看一眼羊骨头,吞了一把口水。 素十二拉住了唐唐唐,说道:“先别急,说说话。” “说什么话?” “我听说唐门有一招绝技擒龙控鹤手。” “听说,什么听说,你那天不是指正我的错误嘛?” 唐唐唐觉着莫名其妙,再看素十二的眼神,唐唐唐有些毛骨悚然。 “是这样,你能不能用擒龙控鹤手给我取个东西。” “取什么?违法的事我可不敢。” 素十二附耳对唐唐唐一说,唐唐唐一脸恶心的模样,说道:“你自己不能取啊。” “我尝试过很多办法了,都没用,就算用功力逼,也逼不出来!” “行吧。” 最后唐唐唐勉强同意。 林子无和秦老将军走在酒泉关内,身后跟着十余位亲卫,至于周姐姐和鬼蜮四人都被派往了漠北城。 “子无啊,你的那卦看真的是吴清远卜的?” “是啊?怎么了?” “算了,原本我想给我家不争气的孙子提亲,既然你有约在先,便不提了。” “秦老将军,你说的是知武?他对饮歌有意?” “这倒不是,只是我觉着知武和饮歌相配。知武那小子不思进取,至今未婚,让我十分担忧。他是长孙,他都不急,剩余那几个每次都拿他来做盾牌,气的我啊。” “秦老将军,依我看啊,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做,硬逼着他们做事,他们十万个不情愿啊。压迫紧了,日后怕会出毛病。京城当闺秀众多,慢慢挑,依着知武的条件,老将军只怕日后得花眼了。” “哈哈哈,这我倒是希望啊。可现在城中,夺位之风盛起,不少官宦士族都为之牵连其中。” “此事我也听说了,我们两家从来不参与夺位之事,只要有数十万兵权在手,无论以后谁坐在龙椅上,都不会再去追究党流之事。” 林子无的话颇为冷然,却也说的秦老将军一阵寒。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七九上僧 吴钩醒过来,发现身旁躺的是唐唐唐,吓得一跳,起了身裹了衣服走出房间。 “将军!” “现在外面情形如何了?” “将军,林帅回来了,此刻正在将军府大堂内。” “快带我去。” 守在门口的军卒带着吴钩来到了将军府大堂外,大堂里,林子无和秦老将军正在商讨军情,坐在两人下方的是林家姐妹和素十二、念子佩两人。 “报!” 吴钩唱报一声,走进大堂内。 “末将见过林帅,见过秦老将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伤怎样?都是自家人,不比拘谨。” “是,师父。伤势稍好,只有些虚浮罢了。” “那就好,这多亏了秦老将军带来的人参,给你补了五六日的元气了。” 吴钩躬身行礼,说道:“多谢秦老将军。” “没事,没事,这人参我家多的是。” 秦老将军说的是实话,他家里人参堆成山了,只因早年他驻守辽东燕北一带,部下众多,每年都有寄人参过来。 吴钩坐在了念子佩下方,林子无却道:“你坐在哪干什么?坐在冷月旁边。” 吴钩只觉奇怪,见得素十二对他挤眉弄眼,感觉自己现在来的并不是时候。 “清栏呢?” “她三天前就走了,说去游历。” “哦,她之前和我说过游历的事,我以为战事停歇过后,她会和我一起回书院呢。” 吴钩看向林饮歌,刚欲说话,却看见林饮歌的面色冷沉,吓了一跳,低声说道:“饮歌怎么样了?” 林冷月轻轻咳嗽一声,身子稍稍靠近吴钩,低声道:“对面那念子佩是我姐姐的夫婿,姐姐知道了正生气呢。她一生气,父亲也奈何不了,都已经和父亲摆了两天臭脸了。” 吴钩看向念子佩,对他一笑,倒是皮笑肉不笑。 念子佩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林饮歌,只觉有人看着他,抬起头来,看见是吴钩,回礼苦涩的笑。 “师兄,我这虽然伤势未好,却也能如常人一般,明日便回书院吧。” “好,明日我带你回去。” 素十二说话说这话,看的是林子无。 林子无回过身来,看着吴钩说道:“你这一战倒是立了大功,你的天下兵马副帅添上了一道功绩,倒也是名副其实起来了。原本想让1你留在这多些日子,待上元节与我一起在天坑祭拜,你忙着回去就和素十二一起回去吧。回去之后,你师母带个好。” “是,师父。” 林饮歌忽然起身,拉着吴钩和林冷月走出了大堂。 “怎么,怎么了?” “给我想个办法,我可不想嫁给那个人。” 林饮歌拉着他们两人跑出将军府,行在酒泉大街当中,战事已毕,酒泉各家店铺已经重新开张,大街的声音嘈杂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钩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等林饮歌说完之后,他颇为无奈的摇摇头道:“你知道的,师父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注意。而且还有夫子参与其中,这就更不可能了。你想想夫子在所有人的眼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几乎是神仙,他说过的话,更加坚定了师父的心。” “不行,我和你回书院,我去求见夫子。” “算了吧,姐姐,夫子他不会说谎的,他说过的话都一一实现了,从没有说谎的必要,为了你说谎,那更是不可能了。如果你真不想看见那个念子佩,那就把他送走呗。” 吴钩和林饮歌看向林冷月,问道:“怎么把他送走?” “很简单啊,让吴钩带他去书院见夫子,你想想世上有谁能拒绝和夫子见上一面?他必定会和吴钩走,只要他一走,随意找些事牵制住他,他也就难回来了。” 林饮歌点头赞道:“这可是个好办法,靠你了。” 最后一下,林饮歌一掌拍在吴钩的肩膀上,吴钩身子虚弱,受不得她一掌,身子险些跌倒。 “不好意思,忘了忘了。” 林饮歌想着有办法引走那人了,心情好转了许多。 “吴钩,告诉你一件事啊,其实我比你厉害的多,你不是被诸成和尚打得半死嘛?我可比他强,他都让菩提寺千里加持佛身了。还有那个冯子云,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起这事,林饮歌神采奕奕,想着自己比吴钩这一个书院先生厉害,高兴的不能自已。 吴钩无奈的耸耸肩,想来自己修行刻苦,却还是比不了林饮歌,她可从来没有在林子无身边修行过。 心中所想,却是功法的事。 “报!” 吴钩沉思时,有人唱报跑来。 “将军,城外有一和尚叫嚣,说要找吴钩将军。” “诸成和尚?” 三人对视一眼,跑上城楼,见得是一玉面僧人。 “阿弥陀佛,在下七九上僧,敢问城上施主可是书院先生?” 七九上僧抬头上望,恰好吴钩三人登上城墙。 “和尚,你有什么事?” “贫僧来此,是想知晓诸成和尚去了何处?” “哦?去了何处?你们菩提寺连日与我漠北军作对,今日敢来这里问人?是觉着我漠北杀不了你?” 吴钩话语森然,手势一摆,城墙上弓箭满弓,皆是瞄准着七九上僧。 “任你修为通天,在大军当中,必死无疑。” 吴钩说的必死无疑,说的确实修行者搏杀之中有换气的需求,若无法换气,气息断绝,必死无疑。换气时,气息难稳,容易被人乘虚而入。 这是他搏杀了这么久发现的修行者的缺陷。 “施主,何必这么大的戾气呢?我只是来找人罢了。要杀你的是他,不是我;要杀林饮歌的是菩提寺,不是我;要杀林子无的是菩提寺,不是我?如何张冠李戴?事事有因有果,先生莫不是在此何患无辞?” “废话真多。” 林饮歌看见脾气暴躁,奈何她此刻伤势未好,行不得大动干戈之事,骂了一声,死秃驴。 “要不,我去帮你教训他吧?” 说话的是念子佩,他来的轻飘飘,只有林冷月知道他来了,却不提醒,反而闪过一边,看着念子佩走到林饮歌旁边。 第两百章 入抱一境界 林饮歌冷哼一声,念子佩颇为尴尬,再见城下那和尚挑衅,说道:“我有一个和尚朋友,他很有趣,只是这个和尚和他不同。” 念子佩的自言自语,让吴钩颇有些尴尬,无人回应他,念子佩会尴尬,这样吴钩也会尴尬。 “子佩兄弟,我不便动手,你下去教训教训他?莫让菩提寺在我漠北肆意横行。” “好!” 念子佩纵身跃下城墙,七九上僧嘴角露笑,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噌!” 春秋剑出鞘,念子佩双脚落地,便是一点,身形冲向七九上僧。 雄浑念力随着七九上僧的佛说显现,一股巨力奔向念子佩。 念子佩紧握春秋剑,剑光流溢。 瞬息剑,两人对上数招,七九上僧招招毙命,毫不留情,不见佛家慈悲之心。 倒是念子佩春秋剑在手,剑气春生秋死、秋死春生,绵延不绝,那七九上僧倒如同面临着滔滔江水。 “阿弥陀佛!” 两人初交手不过是十余招罢了,吴钩却听得另外一人声音,那时诸成和尚的颂佛声。 只见的酒泉天空上,一道金光灿烂的金佛从天上落下,挟裹着莫大的力量。 就连林饮歌也感觉到了压力,双眸间有凤影显现。 却不曾想,林子无在将军府内隔空打出一掌,这一掌硬生生打在诸成和尚胸前万字佛印上。 诸成和尚只一招,便受了伤。 “奇怪,他怎么一会达到了抱一境界了。” 素十二飞速奔来,跑到林冷月身旁,看着直直落下的诸成和尚。 他使得不动如山,真以佛身镇压念子佩。 念子佩身形奇妙,春秋剑更是凌厉,剑意激荡中,一人独敌两位菩提高僧。 回首横扫,剑尖扫在诸成和尚的合十的双掌之中,念子佩冷眼一撇持双掌袭来的七九和尚,回剑一绕,春秋剑舞出剑花,封住七九上僧来路。 “诶,念子佩还挺厉害的,果然不愧是天柱峰的传人。” 素十二见念子佩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称赞了一声,可数招之后,念子佩挨了诸成和尚的合十一掌,诸成和尚的中指之间顶在了念子佩春秋剑上,念子佩不敌,一时中招。 七九上僧趁机而入,欲取念子佩性命。 素十二见状,施以援手。 他左右手各执阴阳一气,卸掉七九上僧的大力金刚掌,脚步轻点,护在念子佩身前。 “书院七十二先生。” 七九上僧眼睛一眯,确实飞身后退。 诸成和尚并不理辖七九和尚,而是盘坐在地,双手合十,沉声说道:“书院吴钩再造杀孽,十万人尽数死于他之手,你书院要包庇此人嘛?” 素十二嗤笑道:“前年夫子在菩提寺门口散散步,你们菩提寺就晃动不止,满天佛陀都被夫子的几步给吓得瑟瑟发抖了,你在这里说话,不怕闪了舌头?” “漠北的风,可是有些大的哦。” 素十二看看四周风沙,认真的对诸成和尚说。 “受死!” 诸成和尚双脚一弹,身子起立,捏诀袭来。 素十二双掌一运,连连轰出数掌,都打在诸成和尚的手印之上,霎时间如同惊雷炸响。 素十二一掌再打出,却零时变为爪,一爪卡住诸成和尚的手印,巧劲施展,将诸成和尚举起,随即甩出十余丈。 “我虽然境界只是致柔,可打你们这些不强的抱一境界,还是绰绰有余!” 素十二有些托大,却不曾想诸成和尚落地之后,双脚一盘,如坐佛莲,使得却是降魔印。 佛光大胜,元气涌入诸成和尚的手印之中,随他施展而出,杀向素十二。 素十二立定脚跟,呼吸吐纳悠长,那降魔印被他尽数吸入体内,双手一抖,却以双手施展出降魔印。 诸成和尚眼神一骇,再度使出降魔印,救下自己。 “你居然亵渎我佛!” 诸成和尚大怒,气息暴涨,七窍之中流出金色血液。 却不防林子无又是隔空一掌,这一掌直接将诸成和尚打飞,他滚落在酒泉十里之外,口中鲜血喷出,元气大伤。 吴钩也看出林子无隔空打出这一掌的厉害之处,传令道:“令秦知武、赵一、鬼蜮四人率领三千骑兵追杀诸成和尚。” 说完,吴钩看向林冷月,他道:“你也去吧,诸成和尚修为不凡,纵然重伤,也怕秦知武、赵一和鬼蜮四人难以抵抗,多一个人多个机会,务必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为何是心腹大患,在吴钩这群人当中,只怕痊愈后的林饮歌和素十二方才是他的对手。 林冷月去了,素十二自然也跟着去了,唯独受伤的念子佩回到了酒泉,于是两个病秧子互相搀扶的回到了将军府。 “想不到这诸成和尚境界提升的如此之快,年轻一辈当中,他在修行速度上一枝独秀吧。” 林子无坐在大堂上,对诸成和尚的境界有所赞扬。 “饮歌也不差啊,虽然是致柔境界,她硬撼菩提寺加持的佛力,可比那诸成和尚更上一城楼啊。她一人力斩两万金帐王庭精锐的事,我已经让人传下去了,不需多少时间,她的威信在军中便会直线上升,虽然不及吴钩,却也能列为第二位了。” “饮歌啊,还是很有天赋。她能够练成《凤栖梧》我当初都很惊讶。《凤栖梧》习练的难度比我《皇极功》难上一层啊。我相信我百年后,大唐战神的称号必定是她的。可惜啊,智谋略显不足,比不上冷月阴轨。” “可她们是两姐妹,两姐妹合一,定然还会有个林子无啊。” 秦老将军说话间,颇为感叹,林家的每一任漠北军统帅,都是天英之才。 “老将军,其实,我更想让吴钩做漠北军的统帅。他很适合,可难就难在皇室与林家的约定,漠北军只能由林家做主。” “陛下让他做天下兵马副元帅,便是离间漠北和吴钩之间的关系,你看漠北军从来只称呼他为将军,从未称呼他为元帅,便是如此了。军中实则对此意见甚多,幸得是此次他领军的都是以前的老部下,若是让他率领西线的大军,只怕难以指挥得动。” 第两百零一章 偷袭 一路追踪,还是无果,不知诸成和尚遁走何处了。 最终林冷月只能回到酒泉。 “想不到还是让他跑了。” 吴钩叹气,自己多次险些死在诸成和尚之手,想不到今日他身受重伤,本想着趁他病要他命的。 “师父,为何我身上的功法,如此弱?” 林子无喝茶的手一顿,看向素十二,说道:“书院给了他什么功法?” “没有啊,我曾听夫子说,他的功法来历奇妙,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用而已。” “夫子真的这样说?” 吴钩疑惑的看向素十二,素十二重重的点头。 “自然了,夫子说的话,哪会错?只能是你真的不会用,你啊,这次趁夫子在书院得好好去问问夫子。” 吴钩点头,如果真如夫子所言,那自己可能真的不会用。 “那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书院如何?” “行吧。” 素十二犹豫一会儿,偷瞄了一眼林冷月便答应了下来。 “对了,我伤势未愈,此去书院千里迢迢,虽有我师兄在一旁保护,可遇强手,我师兄难以抽手保护我啊,可否请你也护送我回书院?且,书院诸位师兄在书院,想来对子佩兄弟的剑道修为有益。” 吴钩的理由并不充分,却让念子佩无法拒绝,这是第一次有人邀请。 “好的。” 念子佩应承下来,林饮歌和林冷月对视一眼,暗道:“成了。” 唐唐唐莫名其妙的想了想,莫不是嫌自己不够有能力保护吴钩的? 第二天,一行四人四匹马就从酒泉向西出发。 吴钩的战马还是先前的那匹千里马,自从它和吴钩走散以后,就沿着老路回到了漠北。 “吴钩,你昨天说的话,是说我实力修为不够嘛?” 唐唐唐昨晚上,熬了半宿,将林子无所需要的药粉配制出来了。 他一边打着哈切,一边说话,话语都含糊不清。 吴钩此刻正在闭目调息,听的唐唐唐的话,忙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你忙于制作药粉,一时间难以完成,没想到你半个晚上就完成了。” 唐唐唐撇撇嘴,说道:“谁知道啊。” “子佩兄弟,你来自天柱山天柱峰,我记得江湖上有一剑客,叫做衣寒雪,也是来自天柱山,不知你们两个是?” “那是我师兄。” “噢。”唐唐唐恍然大悟,他继续说道:“我可是早就听说了衣寒雪被称为江湖上第一剑客。” “第一剑客?可我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啊?好像十大高手排行榜当中并没有他的名字啊?” 吴钩听得他们开始说话,也不好自己沉默不言,只是衣寒雪这个人的名字他到没听说过,江湖第一个剑客,自己纵然孤陋寡闻,可身在江湖也不至于第一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衣胜雪师兄是子佩兄弟的师兄的哥哥。” 素十二接话,将衣胜雪和书院的关系说清。 “想不到你们之间有这样有这样一层关系啊。” 唐唐唐有些咂舌。 看着吴钩一脸疑惑的神情,唐唐唐说道:“三十以下的年龄才能列入那个榜单,且境界修为到了抱一境界,也不会被列入榜单之中。衣寒雪早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就踏入了抱一境界了,他现在也有三十一二岁了。” “那榜单,却也是江湖上能够突破抱一境的江湖天才。” “抱一境界?不到三十岁踏入抱一境界?这份资质确实厉害。” 吴钩赞叹一声。 “我师父,现在也不过是抱一境界,却也年四十了。” “林帅?师弟,你看走眼了,林帅早已踏入了妙门境界了。再者,师弟,林帅这样以人姿夺天道的人物,进境与我们决然不同,他以武破境,难度比我们大。不过,他以武破境战力非凡啊。” “以武破境?” 吴钩念叨了一声,颇为不解,他道:“破境者破镜也,得天道而行啊。以武破境,莫非得武道?师兄,这些我少懂,还请指教。” “可以最简单的说法,就是以最粗暴,最强硬的方式突破境界限制。” 念子佩说道:“我不知道境界修为如何玄妙,但也看见过我师兄持剑斩天。” “师弟啊,这些事情,还不是你能够想象的,能够踏入抱一境界的强者,其玄妙之处常人难以理解,又各自有异,越强之人,所看到的玄妙之处更让人难以理解。以林帅的修为,必定是战天道之后,夺得的境界修为。凡是能从天道之中夺得,那必定非凡。” “以我为例,《阴阳二气诀》可掌天地阴阳两面,互相对立,互相转换,其中妙用无穷,合大道而行,偏偏如此,我境界缓慢。” “不对吧,师兄,我听子康师兄以你为例,疲懒,修为停滞。” 吴钩这句话,让素十二哈哈大笑,自己的短被吴钩给揭开了,不过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七十二先生所言确实如此。越是得证大道,进境就越困难,越是苦难,修为就越是厉害。” 念子佩点头赞同素十二所言。 吴钩却想来自己进境如此简单,心中略有颓废。 “这走到京城也得是一个月,走到那,得是寒冬腊月。我想在京城过个年嘞,还没有在京城看过元宵灯节。” 唐唐唐不像吴钩一样心事重重,心中想着的是元宵灯节。 念子佩此次下山,并不认识什么朋友,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倒也无所谓,既然是吴钩邀请他同行,那也没有什么过多考虑的。 昨日林子无给了他一封书信,让他交给他的岳母。 依着林饮歌此刻对他的态度,若想成婚难度重重。 可他如今下山,也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成婚,这是他师父临他下山时给他的任务。 见了未来媳妇,见了未来岳父,自然也得去见未来岳母。 素十二倒是有些高兴,林冷月让他去京城见李淑然,将自己与他的是一提,先订上婚,至于林子无这边,没有太多阻碍。林家从来不与其他世家扯上关系,未来女婿的选定,也自然不会单纯以家世背景作为条件。 第两百零二章 相遇 “受死!” 素十二遐想时,忽见一道手印袭来。 唐唐唐飞身而起,双手如玄玉,施展擒龙控鹤手,漫天的指影和掌影。 “噗。” 纵然如此,唐唐唐还是受了一掌,这一掌只是震的他吐出鲜血,并未伤及脏腑。 “噌!” 唐唐唐受伤退散,念子佩挺剑而上,剑势激荡,数剑之后,看清沙尘之中的人。 “诸成和尚!” 念子佩轻喝一声。 素十二回过神来,双掌拍出,念子佩抽身而退,护在吴钩身旁。 吴钩高坐马上,腰间横二刀作响。 他眉头冷皱,心思烦躁。 就在素十二双掌震开诸成和尚时,横二刀呛啷一声出鞘,力劈华山斩出。 诸成和尚双掌合十,向前一顶。 素十二一掌袭来,掌势绵延雄浑。 两人合击之下,诸成和尚被击退。 “他走了。” 唐唐唐目力了得,见得诸成和尚向后遁去。 “想不到诸成和尚也会退了。” 吴钩嘲讽一笑,一提缰绳,催马再行。 “看来,他是跟着我们了,想着随时偷袭我们。” “这有点不像他啊。若是他跟着我们身后,光明正大的出手,这倒是他的风格,可偷袭,不像。” 吴钩听着唐唐唐说到的偷袭,觉着不对。 诸成和尚不动如山,心性也自然是不动如山,依着他的性子绝不会偷袭。 “可那就是他。” 吴钩点点头,说道:“不管如何,先走吧,日后小心一些便是。” “你没事吧?” “没事,幸好我聪明,卸掉了他的元气。” “以吐血来卸掉?” 唐唐唐不可置否的耸耸肩道:“吐点血而已,不伤及脏腑,划得来。” “这可是上次我和那个什么使双锏无奇交手的时候悟到的。” “吴钩!” 忽然远处又来一声疾呼,见得一路沙尘。 “那是?” “莫问凉?” 待沙尘跑到近前,吴钩翻身下马。 “到了!” 莫问凉停住脚步,把背上的贺山远放下来。 “热死我了。” 莫问凉扯着背后的衣衫,衣衫上全是汗水。 “七十二先生,七十三先生。” 贺山远一行礼,吴钩和素十二一还礼,素十二问道:“请问阁下?” “卿环山二弟子,贺山远。” “那个陈扶之来我们卿环山说让我们和他们一起伏杀你师父。” 莫问凉直接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贺山远拱手笑道:“因此,山中特意让我们前来通报,以防道门偷袭。” “道门,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 吴钩头一次见素十二发火,怒发冲冠,那模样彷如要立刻杀上道门一样。 吴钩长长的呼了口气,他道:“这件事耽误不得,你们先去酒泉吧,持我将令,他们便可给你们放行,直接去将军府,找我师父。此去酒泉只有四五十余里地,依着问凉的速度,不消片刻就能赶到了。” 吴钩掏出一块将牌,递给莫问凉。 “你不去?” “我不去了,夫子现在在书院,我得回书院了。” “后会有期。” 莫问凉背上贺山远,贺山远告了一声辞,莫问凉带着他往酒泉去了。 素十二看着他们走掉,说道:“尽快回去吧,道门针对林叔有这么大的动作,不惜去毁约请卿环山出手。看来,他们很坚决!” “上次联系了众多高手围攻书院,被朝道师兄一卷书敲在头顶,还不觉醒。这次更是敢对唐国柱石下手,书院得给他们一次教训才行,否则祸乱天下。” “前些日子便是联系菩提寺和金帐王庭围杀林帅不说,现在还想再下杀手,真当我书院这些年不管天下之事了嘛?” 素十二自言自语,语中带着杀气。 “我听说菩提寺被师父先祖给逐出了大唐?” “嗯,两三百年前的事了,当时菩提寺有一僧人号称白石,擅长魅惑之术,让当时的陛下不理朝政,只管丹药不老之术,导致朝纲败坏,菩提寺在朝中兴风作浪。结果陛下被夫子给废掉皇位,林叔祖上统帅十万大军奔袭菩提寺,当时以三十六师兄、三十七师兄、三十九师兄三位师兄之力,将菩提寺参与此事的高僧全部杀死。菩提寺尽数迁往了金帐王庭。” “虽说有三位师兄出手,可三位师兄一人是为了破除菩提寺的守山大阵,一人是为了对付当时的妖僧白石的魅惑之术,一人是为了当时菩提寺的方丈。林叔祖上凭借一人之力之斩杀了当时得证佛位的二十余位高手。所以菩提寺向来视林叔为灭寺之人,只是不敢出手罢了。” 吴钩不知道当中的密辛,听得素十二这样一说,了然于胸,斩钉截铁的道:“既然他们此时再次密谋,那日后我定然会出手,灭寺。当时师父祖上有些仁慈了。” 吴钩现在的杀气和杀意很浓,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煞气,说此话时,煞气逼得念子佩一身冷汗。 念子佩虽然在阵前杀敌,却只是废掉对方的手臂,算不得杀人,身上少杀气。 唐唐唐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杀的人也不在少数。 “走吧,早些赶回书院,将这件事与夫子说。” 四人驾马飞奔而去。 莫问凉和贺山远来到酒泉城下,高举将令,大喊道:“吴钩将令在此,卿环山弟子贺山远、莫问凉前来拜见林子无元帅。” “去!” 莫问凉将将令丢上来,守城校尉拿来一看,将将令交给传令兵,传令兵飞驰而去。 “咳咳。” 贺山远清了两口嗓子,整理了一下衣衫,过了一会,城门打开,一名校尉带着十名漠北军卒走出。 “请。” 十一名军卒带着莫问凉和贺山远走入将军府,由林子无亲卫队接手后,贺山远和莫问凉来到了大堂。 “卿环山弟子贺山远。” “卿环山弟子莫问凉。” “见过林帅。” “你们找我有何事?” 贺山远将所言之事,缓缓道来。 林子无笑道:“多谢卿环山的情谊。” “不敢,不敢。” “许少青如何了?” 林子无对那许少青伤势倒是颇为关怀。 “我师兄伤情已经稳定,门中长辈正在为其诊治,多谢林帅挂念。” 第两百零三章 首见衣寒雪 道门让卿环山出手一事已经交代清楚,莫问凉心中着急回卿环山修行,他的参天指法还只是刚刚起步,修行不能停下。 “事情说了?” 回走的路途当中,再度遇上吴钩等人。 “说了,现在我们要回卿环山了。” “好。” “对了。” 刚走出几步的莫问凉停住了脚步,回头对吴钩说道:“日后请注意一下千面鬼王的消息。” “千面鬼王?” 吴钩将目光投向唐唐唐,唐唐唐说道:“他是江湖上一个神出鬼没的人物,擅长易容换形,算起来和我们唐门也有些恩怨,依着他早年间就踏入了抱一境界了。” “为何要注意此人的消息?” “柳苍鸣死在了他的手上。” 吴钩点头,说道:“放心,柳苍鸣与我也有交情,若是日后有千面鬼王消息,我定然会告知。” 莫问凉施展咫尺天涯飞驰而去,吴钩却说道:“这千面鬼王有谁见过他的真面目嘛?” “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叫千面鬼王。擅长易容换形倒还算是小术,可他偏偏能够模仿任何高手的招数和气息,几乎与所模仿之人一般无二。” 众人行了十余日,众人碰见了从林中钻出来的叶小钗。 “好巧,在这遇见。” “叶小钗见过书院七十二先生,七十三先生。” 叶小钗面色疲惫,对着吴钩和素十二拱手行礼。 吴钩翻身下马,回礼说道:“前些日子莫问凉将事情缘由说于我听了,日后若有关于千面鬼王的消息,我必定通知你。” 吴钩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与柳苍鸣也有同患难之情,他被千面鬼王无端端杀死,这笔仇,我也有份报。” “那就多谢七十三先生了。” “我先行一步,若是两位先生有千面鬼王的消息,便可在霸刀山庄寻我。” 吴钩与叶小钗互相行礼,叶小钗纵身一跃,消失在密林之中,只听得剑风呼啸。 “沿着官道行约三四百里,便可到了霸刀山庄的地界了,看他的样子倒是愿意直闯山林,着急的很啊。” 素十二方才看了一眼叶小钗的眼神,继续说道:“以我所看,他的眼神之中有莫大坚毅,他此去霸刀山庄,只怕是将会惹出大风波。” “他们两人倒如同欢喜冤家,我们同行在金帐王庭时,一日便是要交三次手。同行的日子刀剑之争,从未停歇,他们两人已有惺惺相惜之情,只是碍于两家时代恩怨不便多说罢了。” 吴钩叹了口气,只不过两三月的时间,一名相识的同伴便死在了千面鬼王的面前,让他愤慨。 虽然吴钩曾经打过柳苍鸣手中那柄刀的主意,却也对柳苍鸣自出身便为追求天下最强的第一刀付出的毅力而感到钦佩。 说到底,确是吴钩对刀之所见,与柳苍鸣不同。 柳苍鸣以为,刀器皆有之生命。有的刀霸道,如刀窟的刀,使出之后再无回头指路,刀锋所过之处,尽数为他的刀所斩杀;有的刀凌厉,如同吴钩的刀,自天际而落,能将不周之山劈成两半;有的刀向死而生,如柳苍鸣,提灯照河山,在漫漫黑暗当中破开身前黑暗,照亮前路。 主人的刀和主人一样有他们的脾气,这脾气便是他们的生命。 可在吴钩眼中来说,这只是他用来杀人的术具罢了。 至于谁强谁弱,难以辩解。 吴钩感叹之时,诸成和尚却又悄悄杀来,幸得唐唐唐鼻子了得,能嗅出每个人气味的不同,当诸成和尚出现时,他悄悄给素十二打了个手势。 素十二点头,念子佩手按在了春秋剑剑柄之上。 下一息,便是长河落日一般瑰丽的剑光闪现,春秋剑出剑收剑一气呵成。 素十二在剑光的缝隙当中打出一掌,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被两人化解,诸成和尚落在山林之中,消失无踪。 “不是吧,这就真的是狗皮膏药啊,甩都甩不掉。” 唐唐唐无奈的叹了口气。 吴钩心思烦躁,自己伤势未愈不说,境界修为与诸成和尚还差这么多,想来想要除掉诸成和尚这个心腹大患,有心无力。 “该怎么办?就让他一直跟着我们嘛?” 念子佩叹了口气,觉着诸成和尚难缠,自己下山之后,是第一次遇见这样难缠的人,他对于处理这样的事情毫无办法。 “什么人!” 素十二和吴钩倏然寒毛倒立,吴钩拔出横二刀,九刀雷池赫然旋转开来,两刀凌厉的刀意奔杀而出。 素十二一掌集阴阳二气,一掌打出,气劲席卷开去,四周树木哗哗作响。 在山林之中,只有一道剑光闪耀。 那道剑光击向吴钩和素十二两人的招数。 未曾想到,那道剑光连破吴钩的两刀刀意不说,还一剑分开阴阳。 “师兄!” 念子佩高兴大呼一声,众人望去,只见的一身大红袍的男子站在众人数丈前的树梢上。 素十二看见来人模样,翻身下马,行了一礼,说道:“寒雪师兄。” 衣寒雪,眉目当中有一股凌厉的剑意从未散去。 “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父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十二,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o@*)哇~,不是吧,那就是天下第一剑客。” 唐唐唐听素十二喊了一声寒雪师兄,双眼冒光,看着随风而动的大红袍,喃喃说道:“好酷。” 吴钩看了一眼唐唐唐,心中暗想莫不是龙阳癖好。 他翻身下马,走到素十二身旁,落后半步,也行了一礼。 “你们不必在为了诸成和尚之事伤头,他被我所伤遁走,此次若没有一两年的疗伤,他是难以动武的。” “多谢师兄。” 念子佩说完四个字,衣寒雪脚踏剑气而去,剑气凌厉,在空中留下的剑痕,久久未散。 “好像,衣寒雪走的时候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 唐唐唐低头,看见的是他的面前有一道长长的的沟勒。 “刀痕,好厉害的刀意。” 吴钩一眼看出沟勒的原因是什么。 “好快的刀,快的我们看都无法看见。” 第两百零四章 求入霸刀山庄 霸刀山庄柳家向来了霸道两字行事,不同于吴钩刀法的凌厉,也只是杀人时的锋芒毕露。霸刀山庄外的一道刀璧上凶悍的两个大字,卸器,足可以让修为不足者,心血涌动,承受不住当中蕴含的刀意,口吐鲜血而亡。 所以霸道山庄之地人人皆知,能踏足其中的却只有当世的天才和强手。 叶小钗赶到霸刀山庄时,与吴钩分别已有三日,这三日马不停蹄,更在集市上买了白孝。 有人认出叶小钗的身份,见到他披麻戴孝往霸刀山庄去,好事者一传十十传百,埋剑山庄叶小钗挑衅霸刀山庄的事在河西道传开了半边天。 河西道以北,山势沟壑甚多,霸刀山庄藏于沟壑当中,只留下了一道正门。 这道正门就是那两个大字。 叶小钗站在那两个大字上,四周褐黄色的山壁,与那大字朝相呼应。 在叶小钗之后多事者数十,探头探脑,想窥探埋剑山庄和霸刀山庄今日的一战。 叶小钗作为埋剑山庄少庄主,出现在霸刀山庄门口,加上数百年的刀剑之争,让人心热的很。 “晚辈,埋剑山庄,叶小钗,求见。” 行走多日的叶小钗,今日的面色疲惫,手中握的河山剑,被霸刀山庄藏身之地的刀意引的剑鸣长嘶。 他的话在沟壑当中回荡,霸刀山庄却无人回应。 倒是霸刀山庄外的那两个卸器大字生有异象。 倏然间,叶小钗急退数丈,手中河山出鞘,剑势激荡间在石壁上留下三道剑痕。 原来是,卸器两字当中涌出滚滚刀气而来。 叶小钗见状,挺剑应上。 依着柳苍鸣当时所说,叶小钗的见有死无生,端的是过于激烈了,今日在霸刀山庄卸器两字当中溢出的滚滚刀气之中,他的剑法较之以往更为“恶毒”,所为恶毒,便是必死无疑,再无任何生机。 偏偏霸刀山庄的刀法之中,以死机留下一丝生机,环环相扣,一时间叶小钗难以越过卸器两字。 “晚辈,为柳苍鸣生死而来,望柳老庄主罢手。” 叶小钗手中河山横扫,以手腕之力,催动河山,剑花舞出,似莲花绽放,却花瓣边缘之处,蕴含杀机。 外人看来,叶小钗此时的剑法刷的如同坊间女子舞剑,图个好看。 数息之后,卸器两字当中的剑气消散。 在卸器壁下,一位龙行虎步,腰悬横刀,面如黑玉,威风凛凛的中年汉子带着十余位霸刀山庄弟子走了出来。 “你说什么?” 当先那一位中年汉子,便是现如今的霸刀山庄柳擎刀。 “晚辈与柳苍鸣同行骷髅山,以霸刀和埋剑两家之法取得刀剑,不负众望。然,护送卿环山大弟子许少青回山途中,遭遇千面鬼王,柳苍鸣以绝招提灯照河山与千面鬼王拼死相搏。” 说道后面,叶小钗双眼之中杀气弥漫,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待我回时,只见柳苍鸣一块铭牌。” 叶小钗从怀中取出铭牌,柳擎刀隔空取物,一看,身形不稳,脚步趔趄,面色堵郁。 “苍鸣,苍鸣。” 柳擎刀唤了两声,却不防气血不稳,口吐鲜血。 一时间,霸刀山庄众人纷纷扶住柳擎刀。 场外观战众人闻言,皆为之咂舌,千面鬼王居然一人围杀卿环山、埋剑、霸刀三个宗门弟子,果然是江湖上胆大包天第一人。 “多谢!” 此时说话的却是柳苍鸣的三叔,他对叶小钗说道:“此事,我柳家已知晓,走吧。” 听得让自己走,叶小钗连忙说道:“我要为柳苍鸣报仇。” “心领。” “且慢。” 叶小钗向前急走几步,大喊道:“骷髅山一役,我和柳苍鸣以两家秘传之法夺得刀光剑影,对刀道已有领悟。再加上我与柳苍鸣频繁交手,已知他手中的刀是什么刀,请柳庄主听我一言。” 纵然叶小钗最后一句话大声吼出,柳擎刀并没有停下回去的脚步。 “柳庄主,我请求你,让我入霸刀山庄学刀,我要为柳苍鸣报仇。” 听得这句话,柳擎刀停住了脚步,他心哀面衰,声音片刻便变得沙哑。 “你想入我霸刀山庄学刀?你要为柳苍鸣报仇?” “是,我要为他报仇。你我两家恩怨已久,只是因为意气之争。这么多年以来,意气之争也该落幕了。刀剑之争最终祸坏的你我两家的后辈。” “你是在代表埋剑山庄和我霸刀山庄求和?” “不是,我只是为了化解两家不该存在的恩怨。” “凭什么你能解决两家恩怨?” “不为什么。” 叶小钗直接盘腿坐下,坐在了卸器壁下,继续说道:“我希望柳庄主能够考虑一下,我想让柳苍鸣的刀继续活下去。” 柳擎刀冷笑一声,带着众人回到了山庄。 片刻之后,八名霸刀山庄高手纵马而出。 霸刀山庄发出了铁刀令,全力追杀千面鬼王。 八名霸道山庄高手其中有三名抱一境界的高手。 柳苍鸣的三叔带队,他并没有停下马匹,而是直接向着叶小钗奔驰过去。 叶小钗安然盘坐地上,八匹马从他身旁插肩而过。 “吁。” 柳擎山拨马回转,看着叶小钗的背影说道:“你不用在这等了,霸刀和埋剑绝不可能缓解。你有你们的剑,我们有我们的刀。” “我想,练刀并且练剑。柳苍鸣的刀道只有我最清楚,我盘腿在此不仅是为了两家恩怨,更是为了我先前所说的让他的刀继续活下去。” “就当是我还他一命。” 叶小钗说完话,双手捏剑决,开始呼吸吐纳。 柳擎山摇头叹气道:“苍鸣之死,我们心伤面哀。若是你想以自己的力量替他报仇,我们感激你,可要是你想入霸刀山庄学刀是绝对不可能的。祖训如此。你这样做无济于事。” 说罢,柳擎山驾马而去,只留下了滚滚土尘。 “都散了!” 柳擎山大喝一声,声音在附近山谷沟壑之中回响,围观的江湖人士被他这一吼,吼得心血震荡,皆散开。 第两百零五章 再见 千面鬼王的事情因为叶小钗在霸刀山庄外盘坐而在江湖上传开,这位在江湖上行事神秘莫测的杀手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关于千面鬼王的传奇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不少说书人将他的事情在坊间编成传奇故事。 吴钩等人听完故事,出了酒肆,牵上马匹,往京城继续赶去。 “想不到千面鬼王在江湖上还有这么多的传奇,依着这些事情看来,他此人做事向来只凭爱好兴趣。” “都说了千面鬼王神秘莫测,行踪几乎无人所知,所作之事也多为江湖传闻罢了,这些说书的人所说之事多是编排的,假的。估计千面鬼王这人都不知道自己作了这么多事。” “难道书院也不知道千面鬼王的丝毫消息?” “夫子知道。可夫子不能说,不能做任何关于干涉天道的事。 “干涉天道的事?” 吴钩很疑惑。 “便是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比如说现在便是刚才的未来,可我们的未来有迹可循,方才你在问我书院是否知道千面鬼王的事,依着迹象而言,我必然是要回答你的。” “那,虚无缥缈呢?” 念子佩虚心请教,他对于素十二所知所见所闻,非常感兴趣,书院之中的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方才我回答吴钩,是因为吴钩问我问题,那未来之事便是我回答他。可你问虚无缥缈之事,便无迹可寻。假如,方才不是你说话,而是唐唐唐说话,又比如方才街上的行人撞到我们,这都无迹可寻,便是虚无缥缈。这是其一。其二呢,便是我们所可循之事,只是未来数息、片刻之事。因为其可控。可天下苍苍,天下的未来,变数太多,无迹可寻。” “依着夫子的修为是绝不能以他的能力干涉天道未来之事,否则夫子的未来无法预测,夫子无法预测,天下更无法预测。” 素十二的话有些高深,唐唐唐并不感兴趣。 吴钩和念子佩则是听得迷迷糊糊。 “师兄!” 念子佩眼前闪过一袭红衣以及冷然的剑光。 衣寒雪! 只见衣寒雪一人走在人群当中,手提一柄剑,剑并未拔出,可吴钩能够感觉到那股沛然的剑意。 在衣胜雪之后,有一刀客,身穿皮袄,双手抱刀,双目如炬,皮肤干燥。 “好凌厉的刀意。” 吴钩双眼微微一缩,他按住的横二刀挣扎着要出鞘。 衣寒雪并没有和他们四人打招呼,而只是与之插肩而过。 那刀客与吴钩双眼对视,插肩而过时,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的刀。 “师兄,他是谁?” 吴钩看着刀客的背影,神色凝重的问道。 “不知道,你师兄我又不是江湖百晓。不过这个人能够跟在寒雪师兄身后,想来也是一位天才。” “他是诀别刀断客。” 倒是唐唐唐说出此人的来历。 “你怎么知道他是诀别刀断客?” “知道啊,他以前到过我种药那里,那会我父亲也在,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还向我父亲要过一副草药呢。” “我父亲说,让我以后见到这个人绝对不能招惹。后来我在荒漠客栈里知道这个人,他自幼生活在山脉当中,不知其门派师承。但是在那片山脉里,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强者。” “奇怪了,他怎么会跟在我师兄身后。” “走吧,寒雪师兄的事情我们没有能力插手过问,既然他没有和我们打招呼,必然是不想让我们牵扯其中。” 他们四人牵马再行,在人群中往城门走去。 “停。” 忽然那个刀客出现在了他们四人的面前,他的声音沙哑。 素十二一步跨向前,说道:“不知阁下有何事?” “你们认识衣寒雪。” “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衣寒雪立在素十二身旁。 “你肯出手?” “不肯。” 闻言,刀客唰的一声拔出手中的诀别刀,刀之快让人看见其刀身。 “啊!” 吴钩拔出横二刀,向前一刀斩出。 两人这一击,吴钩被一刀击飞,撞在地上。 “你能跟上我的刀。” 断客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吴钩,略有赞赏。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们?” 衣寒雪手中的长剑微微往上一仰:“你杀不了他们。” 唐唐唐扶起吴钩,走了过来。 “他们是书院的先生。” 断客面色微微一沉,随即大笑道:“书院的先生杀不得嘛?” “不是杀不得,而是杀不了。” “你杀不了,但我杀得了。” 断客在此拔刀,刀身只出了一半,素十二一掌按下,四周赫然一静。 “杀得了嘛?” 断客收了刀。 “杀得了。” 收刀之后,他再此拔刀。 只是瞬息之间,素十二连连拍出数掌,每一掌都打在诀别刀身上,以阴阳二立,封住其余所有变化。 “噌!” 诀别刀入鞘,素十二手腕上有一道血痕。 断客没有下死手。 “天衍之术?” “不错。” “阴阳二气衍化在你手中,又以天衍之术作辅,有些本事。” “多谢称赞,你的刀也很快。” “是很快,快不过宗衍的狼头金刀,也快不过衣胜雪没有的那一剑。” “让他们走。” 衣寒雪的剑放在了诀别刀鞘上。 断客道:“你和我打,他们便可以走。” “我为什么要和你打。” “你是天下第一剑客,我是刀客。为的就是天下第一这四个字。” “你打赢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刀客?” “不,那会,我就是天下第一剑客。” “你不用刀了?” “要,可我要天下第一剑客和天下第一刀客这两个天下第一。” 断客的眼神说道天下第一时很炙热,如同看见了美妙的胴体。 “我们走。” 素十二牵住缰绳,一手拉住念子佩,带着四人绕开了刀客和衣寒雪。 “别去,以他们两人的情形来看,断客没有把握打赢寒雪师兄。否则,他们两人胜负已出了。” 这话是说给念子佩听的。 念子佩却并未放心的下。 “师兄,你的伤。” “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 说完这番话,素十二嘴角溢出鲜血。 “师兄!” “方才你们两人莫非是将所有的元气压缩至两人寸许之间?” 唐唐唐看着素十二的面色倒吸了口气。 “你们两人将那元气压缩至寸许之间,反而所受的伤比之以往要重上许多。” 素十二点点头,方才素十二怕两人打斗牵连其余百姓,只能以《阴阳二气诀》功法以自身化去。 “走。” 素十二按住胸口,断客的刀确实很凌厉。 “幸好他方才留手了,若不然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们四人走出了定州城,出城不过十三里,却在路途当中又看见断客和衣寒雪。 两人相对,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幸好此处是山林小路之中,并不是官道,若不然绝不会有人敢从他们两人当中走过。” “出手吧。” 衣寒雪和断客同时出声。 话音落,一柄剑和一柄刀出现在他们四人眼前。 刀光剑影当中,两人气息震荡,观战的四人身形不稳,险些要倒在地上。 素十二已受伤,吴钩伤势未愈,唐唐唐的功法修为应付不来这等局面,站出前来的只有念子佩。 念子佩将春秋剑往地上一杵,层层剑幕荡出涟漪。 他们四人定睛一看,只见两人中间布满锋利的刀剑痕迹。 衣寒雪手中长剑如同腊月寒风冰冷刺骨,避无可避。 他的剑一出,就如同有千剑万剑一般。 却不防忽来一剑。 这一剑横扫,便将衣寒雪和断客震开。 “谁!” 断客大呼一声。 只见林中飘来一件白衣。 不对,不是白衣,是一个人。 “胜雪师兄!” 素十二和吴钩认出来人。 “衣胜雪!” 断客惊呼一声,持刀杀向衣胜雪。 衣胜雪的剑没有出鞘,他只是持剑回首一扫,剑鞘打在诀别刀上,断客痛嚎一声,他的肩膀上出现了一道深可入骨的剑痕。 待众人看去,衣寒雪却早已远去。 “你果然厉害!” 断客此刻的手动弹不得,再看了一眼衣胜雪迅速退去。 “师兄。” 素十二和吴钩行礼。 唐唐唐和念子佩则是称道:“见过先生。” 衣胜雪点头。 “师兄,你怎会来这里?” “我在游走江湖,见这里剑气冲天,便来这里看看。” “巧了。” “方才和我弟弟交手的那个人叫做谁?” “诀别刀断客?我听说过,宗衍说过他是一个口气很大,实力很弱的人。” “可刚才他和寒雪师兄打的不相上下,还将我和吴钩给打伤了。” “十二的伤我看来是剑伤,是寒雪出手逼你们走。” “剑伤?那为何寒雪师兄还要和他相搏呢?” “寒雪现在没有杀人的心思,所以放他一马。” 衣胜雪看了一眼衣寒雪消失的方向,继续说道:“所以,他和他相搏,以免断客继续跟在他的面前。” 自己的胞弟自己最清楚。 “你们先走吧,我去找找他。” 衣胜雪乘剑气而去。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看你为何如今没有了杀心,连一个断客都可以在你面前夺你的天下第一。” “关你什么事?” “你是我弟弟,就自然关我的事。” “是嘛。可你我之间谁的剑强呢。” 衣寒雪拔剑,剑出的那一刻,剑尖就到了衣胜雪的眉心。 在他的身后有遮天蔽日的剑影。 可只有一丁点,一丁点的距离,他便能刺进衣胜雪的眉心。 但这一丁点之中,如同千里之距。 衣胜雪脚步退后数步,右脚向后落下最后一部,周身劲气激荡。 衣寒雪撤剑,撤去之后,那遮天蔽日的剑影瞬间杀来。 有一剑,衣胜雪有一剑,这一剑将那遮天蔽日的剑影刺开缝隙,一道莽然的剑气自缝隙当中冲出。 衣寒雪持剑一斩,斩在如龙的剑气之上。 剑影如煌,却进不得衣胜雪身前。 他在剑影当中闲庭信步。 “你的剑道呢?使出来让我看看。” “关你屁事。” 衣寒雪怒喝一声,剑随身走,使得却是御剑术。 使得是真剑。 “一剑!” 衣寒雪一剑刺出,这是他的剑道。 衣胜雪拔出了剑,他的剑已经锈迹斑斑了。 而正是这锈迹斑斑的剑让天地变色,衣寒雪的剑在颤抖。 一剑,什么是一剑,便是这一剑可以平定所有的事。 他递出的一剑,平淡无奇。 所以下一刻,剑影消失的也是平淡无奇。 衣胜雪和衣寒雪相对而立,两人中间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你的剑道,一剑,真正的一剑。看来这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还是你的,想不出来天底下有谁能够在你这一剑下活下来。” 衣胜雪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漠北军林子无?或许京城里那个专门砍头的?” “你有没有把书院算进去?” 衣胜雪哑然失笑,道:“这怎么能将书院算了进去?” “那边是废话。” “告诉我,是谁在追杀你。” “关你的事?” “天下第一的剑客,能够被人追杀的没有了杀人的心思,这个人一定很厉害。” “可是你,不是把他给引来了嘛?” 衣寒雪目光看去,在林中缓步走来一人,一身黑衣的女子。 她的剑让衣寒雪难睁开眼。 “你是谁?” “卿黄山李堑。” “我只听说过卿环山。” 李堑的神色很冷。 “我听说,大唐里最厉害的地方是书院。你,是书院先生?” 李堑看向衣胜雪。 衣胜雪点头道:“我是。” “带我去见你们夫子。” 衣胜雪看着李堑,说道:“请问,有何事?” 李堑看着衣胜雪,随后拔剑。 衣胜雪面临的却是练剑以来最大的敌人。 同样只有一剑,这一剑让衣胜雪呼吸都为之一窒。 “住手!” 一声急促的高喊。 吴钩跑了过来。 “是你。” 李堑认出吴钩。 “对对对,是我。” “这是大唐,这是大唐。你怎么回来到这的。” 吴钩的话语有些凌乱。 李堑收了剑,说道:“我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卿黄山,已经不在了。” 李堑说出这句,有些眯眼。 “我带你去见我师父,他是这里最强大的人。” 第两百零六章 首见夫子 李堑将所有的事由一一道清,那日她出手力敌擎阳嶂,结果他们两人堕入无名之山悬崖下,待她醒来时,便在了天柱山下。 休养生息了好几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名唤大唐的地方,见得天柱山上衣寒雪在练剑,便想以战为名,找到大唐修为最高的人。 李堑与吴钩遇见之后,他们一行六人不惜马力急行。 只有衣胜雪知晓其间发生了什么事,吴钩踏入了苦境的事,虽从未对人说起,夫子和一些师兄都已经知晓了。 待十一月十五,一行人赶到书院。 “啊哈哈。” 忽然书院门口窜出一条血色巨蟒,巨蟒上站着一个苗疆女子。 “小心。” 衣胜雪面色一变,他手中的剑赫然出鞘。 因为李堑的剑已经出鞘了,她的那一剑让衣胜雪惊惧,这一剑落下,血色巨蟒必死无疑。 当他们两人的剑相遇时,平地起惊雷,瞬间的招式溢散出来的元气,让素十二等人迅速后退。 “书院外,岂能,大动干戈。” 子康出现在书院门口,那元气随着子康的话语而消散。 可此刻已经晚了,血色巨蟒和苗疆少女被震飞,落入书院旁边的沟谷之中。 “唉,铃铛总是喜欢胡闹,现在一脚踢在了铁板了。朝道师弟的教诲不听,今日算是得了训诫。” 子康挥手一扫,那充斥方圆十里的剑意被他这一挥,而归于寂静。 “师兄。” “行了,去后山吧,夫子在那里等的久了,再等些怕是要睡着了。” 李堑看了一眼子康,子康回看她一眼。 吴钩还从未去过书院后山,衣胜雪在前带路。 沿着溪流瀑布往上走,绕过竹林,便可以看见书院后山上的亭子。 亭子那里,夫子吃着曲长歌从杏花楼带来的饭菜,听着朝道对夫子的教诲。 吴钩心中激荡不已,今日他便能看见夫子,看见天下第一的人。 可偏偏他们六人来到亭子外时,夫子说话了:“吴钩,你带着唐唐唐和念子佩去找长歌,去歇息吧。” 吴钩一愣,欲言又止,却还是行了一礼,说道:“是,夫子。” 唐唐唐到顾不得夫子说了什么话,只顾看着夫子。待吴钩领着他们往山下走,唐唐唐扯着吴钩的袖子,压着声音激动的道:“那就是夫子,那就是夫子,我终于看见夫子了。”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见过夫子?我见到了,我见到夫子了。” 吴钩不同唐唐唐,心中苦闷,阴郁。 “坐吧。” 夫子呲溜的饮下一口酒,叹了口酒气。 李堑和衣胜雪坐在了夫子的对面。 “卿黄山,苦境。” 夫子抿了一下嘴巴。 “吴钩能上苦境,这倒是拜人所赐。可你能下苦境,倒让我难办了。” 李堑没有接话,她凌天的剑意,在夫子面前如同泥牛入海。 “嗯?” 夫子抬头看李堑,李堑有些莫名其妙。 “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接我的话,我难说下去的。” 朝道在一旁叹了口气。 “那,请问,怎么难办了。” “难办之处便是难办。” “那你这话说得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又为何让我接话呢?” 夫子嘿嘿一笑,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下去,再喝了一口酒。 “美啊,美啊。” “这样吧,你就在我书院待着,也许半年,也许一年,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你回到苦境。” 夫子犹豫了一会儿,抬眼看李堑的神色,叹了口气,将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可以现在就能将你送回苦境。” “那,先生为何不将我送回苦境?” “说不得,说不得。” 夫子没有继续说下去,李堑也不好多问。 “夫子。” 子康带着铃铛走上后山,行了一礼,朝道、衣胜雪和素十二起身向子康行礼。 “铃铛没有什么大事,皮外伤而已。至于这皮外伤倒也不为其他,只是夫子平时多了些溺爱,朝道的教诲,铃铛是一字都未听得进耳。因此,她的皮外伤怪不得李堑,也怪不得朝道,只怪得夫子。” 子康的神色很严肃很认真。 夫子对于子康的话,也听不进耳。 子康叹了口气,坐在了原先朝道的位置。 “你那会说跟你来京城,你就随便放我出去玩的。” 铃铛对于一身黑衣的李堑,心有余悸,方才李堑的那一剑随被衣胜雪拦下,可她的剑中的杀意让她冷汗直流、身子僵硬,险些当场被她的杀意给杀死。 “再等我一年,或者半年,那会你就可以随便出去玩了。” 夫子提着酒壶晃了晃,发现酒壶里没酒了。 “罢了,没酒了,这饭菜也吃不下了。” 夫子将筷子放下,起了身,摸了摸肚子,双手往后一背,对子康说道:“你给李堑寻一住处,平日里没事便不要去打扰,至于日常饭菜嘛,十二不是回来了吗?让十二继续送饭菜。” “啊!” 素十二原本以为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想不到最后自己还得干老本行。 “是,夫子。” 素十二心情低落的应了一声。 “行了,你们下去吧。” 夫子自山顶往下看,看见了垂头丧气的吴钩。 “你小子是那小子的儿子,那小子也应该不在避着我了,你儿子都在我这,还要躲躲藏藏?” 夫子自问自答。 待吴钩寻到曲长歌,曲长歌将他们三人安置在山下沿湖的茅屋时,夫子自山顶迈出一步,这一步就来到了吴钩的近前。 吴钩坐在茅屋外,手中拿着一根茅草,在手指尖卷来卷去,心中颇多烦恼。 他看到一双鞋子后,抬头一看,看见的确实夫子,他连忙起身行礼。 “弟子见过夫子。” “你在问你,或者问我,你的功法为何会如此之弱?” 吴钩重重的一点头。 夫子眉毛一抬,转过身,沿着石板路往前走。 “你知道你的功法叫什么名字?” “弟子知晓,初练之时,功法上有镇压两字。” “说是镇压,实则是《八荒功》。什么是八荒?八荒指的是天下。你子康师兄说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第两百零七章 杜君周和吴钩 “八荒为天下。” 吴钩却感觉所谓的天下,十分缥缈,天之下,便是天下。 可《八荒功》又有何妙用之处? “《镇压》便是他的妙用,你知道你一招力劈华山所谓的是何意?” “华山,上古之时,人便聚居在华山四周,可视为唐人起源之地,其所凝聚的便是人的气运所在。你的那一招便是要将人运给斩断。” “你说你的那一招厉不厉害?” “夫子,人人皆说,书院才是天下气运所在啊。” 夫子转过身来,指着山巅,对吴钩说道:“你看!” 吴钩抬头一望,后山幻影叠叠,数息之后,后山地势完全为之一改,绝峰险壁。 “这是?” “这就是华山。” 夫子笑盈盈的说出那幻影之后显现的山势来历。 “你子康师兄说道,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八荒就在书院的华山当中,可千古确实书院,这才是书院真正的气运所在。” “夫子,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刀,这一刀将要斩断人的气运嘛?” 吴钩惊骇。 人的气运被斩,千古之后又有人还能是人? “这一刀,原本就是自华山绝壁上临摹而来。至于为何有这样一招。” 夫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停了下来。 他伸手拍了拍吴钩的天灵盖,继续道:“既然你有了这样一刀,便知晓了你的功法妙用之处。你为何不能全力施展其中玄妙,一来是你境界太低,纵然有那力劈华山一招,使在你的手里,也只是劈山而已。” “二来,那斩断人气运的一刀,绝非一般境况下使出。不过,物有正反,事由阴阳,能斩断人气运的刀,也自然能斩掉和人的气运有关的东西。” “弟子知道了。” 吴钩躬身施礼,抬头看时,夫子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弟。” 曲长歌走了过来,手上提着三床被子。 “师姐。” 吴钩又施了一次礼。 “你将子康师兄让你去取的东西,交给你封师姐,她现在正在天一阁抄书呢。” “是,师姐。” 吴钩走出书院后山,来到前院,恰好碰见了在天一阁外打扫的杜君周。 “先生。” 杜君周近半年未见过吴钩,却又听得吴钩战绩传来,此刻见他,欣喜若狂,长躬弯腰。 “君周,近来可好?” “一切皆好。” 吴钩看杜君周似有话与他相说,他道:“我此刻有要事,带我事闭后,我来寻你吧。” “不了,先生,我在藏书阁外等你便是。” 吴钩点头,进了天一阁,一路行来,学子皆是停步行礼。 教习言封言吉在三楼,吴钩走上去,却见的三楼角落间光华大盛。 吴钩知晓,定然是封言吉所抄之书为不世秘笈。 只有以元气写就的书籍,方才有此等景象。 “师弟。” 封言吉轻唤了一声,吴钩醒过神来,快步走到封言吉前。 “师姐。” 封言吉将笔放在笔搁上,合上手中书籍。 “你来寻我何事啊?” 封言吉的声音软软糯糯,可她人却身子俊逸。 吴钩自身后包裹中取出黑灵芝和《废土》,递给封言吉,说道:“师姐,这是子康师兄和宽星河师兄让我所取之物。曲长歌师姐让我交于你。” 封言吉接过包裹,点头道:“此事我知晓。《废土》一书,由我来抄便是。你宽星河师兄去了卿环山尚未回来,待他回来,我在将黑灵芝给他。” “多谢师姐。” “师弟啊,你可碰见了清栏师妹?” “在漠北寻见了,后来她说她要去游历,便没有跟我一起回书院。” “她千里迢迢的去漠北寻你?” 吴钩一愣,按着时间算来,不是。 “不是的师姐,只是漠北军情紧急,她作为唐国公主,赶赴边疆而已。” “噢。那她说了什么么有?” “说什么?”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啊。” 吴钩糊涂的看着封言吉,封言吉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先去歇息吧。” 待吴钩下了藏书阁,杜君周将吴钩拉到一旁说话。 “先生,你在瓜州全歼淳太牢九万大军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临阵磨枪而已。” 杜君周略一想,说道:“先生,我书读不甚多,有些事却比他人看的透彻一些,有些话想与先生说。” “但说无妨。” “先生被封天下兵马副元帅离京之后,京城局势发生了大变。太子和李祺之争越发激烈了,甚至连七十四先生都被逼出门游历了。” “为何会如此?” “天下兵马副元帅一职原本便是战时授予,有节制大唐兵马之权。当时陛下将此职授予先生,为的便是先生日后能够节制大唐兵马。因为先生是书院先生,这一层身份加上节制大唐兵马之权,足可以号令天下。” “可陛下为何要将这样的职位授予先生呢?以我所知,边军想来不参与朝廷之争,可北境的统帅暗地里与太子往来密切。北境兵马是除了漠北之外,常驻兵马最多的行台,足有三十五万。又因内有牧场,骑军甚多,若骑军南下,只需一日便能到京城门下。而陛下身子虽然健壮,却也老迈了。” “你是说陛下担心太子谋逆?所以授我副元帅一职?以便大军兵临城下之时,我能号令京城驻军?” “诚然。先生是先生,又是漠北林帅弟子,自然不用怀疑,可太子在京,若太子鱼死网破,暗杀陛下,陛下防不胜防。在那时,天下兵马无人统领,必定天下大乱。所以需要有一人能够统领大唐所有兵马。” “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杜君周神色一凝,一咬牙,说道:“自从秀楼杀我母亲之后,我便拜入了影卫当中。” “所以,这话,是陛下让你透露给我听的?” “是。” “那真的就是太子有谋逆之心?” 杜君周不敢直视吴钩的眼睛。 吴钩却说道:“至于谁谋逆都无妨,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李祺,只要陛下觉着有人谋逆便好了。这样,以我兵马副帅之职,便能震慑他们。” “对。” 第两百零八章 再战陈扶之 “这话既然是陛下授你与我言,我便知其意思了,你回复陛下即可。” “君周,我这还有要事,先回后山了。你既然入了陛下的影卫,那好生办差,不知你入了影卫是否影响你迈入朝堂之中。我自漠北赶来,一路上听到各处谈论削藩一事,更多谈起你杜君周啊。年少可为,若影卫果真影响你迈入朝堂,我去与陛下一说。” “多谢先生,影卫此事十分隐秘,只要无人泄露,学生日后还能踏入朝堂之中。” 吴钩点头道了一声好,他道:“既然你这并无多大影响,我便先回书院后山了。” “好的,先生。” 吴钩刚走几步,转过身来,嘱咐了一声:“君周,自古以来皇位更迭如同修罗场,你莫要陷入其中。” “是,先生。” 杜君周长躬了一礼,待吴钩走后,嘴中喃喃道:“这话说得假了。” “先生,门外道门陈扶之在门外求见。” 书院一名学生跑了过来,拉住了将要走入书院后山的吴钩。 书院后山不在书院后山,若是慢一步,等吴钩出来不知何年何月了。 “陈扶之?” “好的。” 吴钩按住了腰间的横二刀,上次也是陈扶之在门口候着,这次他倒要看看,他陈扶之是否还想候着自己。 与衣胜雪一起回书院,衣胜雪用自己的剑意将吴钩暗伤剔除体外,现在实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你还想来上次一招?” 日暮苍山远,带不来丝毫暖意的光线将盘坐在地上的陈扶之身影拉长。 吴钩站在书院牌楼下,俯视着他。 “好久未见了。” 陈扶之起了身,对吴钩施了一礼,继续说道:“我今日来只是想请教先生一事。” “说。” 日暮渐落,起了冬风。 “我道门诚心请教苦境一事。” “哈哈哈。” 吴钩听到了一个笑话。 “先前你们道门强夺我不得,现在低三下四来请教了?” “不,不是低三下四。而是以道门泰山北斗的身份来请教。” “你是泰山?何是北斗?” “北斗,便是书院。” 吴钩冷哼一声,颇多不屑。 “苦境一事无可奉告,你们不是有华秀山嘛,去寻他便是了。” “华秀山只是待在一个小门小牌,不比你,待在苦境数一数二的仙山。若你能将苦境秘密告知,我道门飞升仙界,定然带你一起,可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他娘真的不会说话啊。你脑子瓦特了?” “这是事实。我道门一向只说事实。” “哼哧哼哧。” 在陈扶之身后黑白两道的食铁兽迈着内八字,哼哧哼哧的跑过来,后脚一站,双爪抱住陈扶之的双脚,张口便咬。 陈扶之回头一看,见食铁兽正要咬住自己的大腿,反手便是一掌。 “诶诶。” 潘达从路旁的林子里钻出来,看见陈扶之一掌打向食铁兽,情急之下,挥出他那蒲扇大的手掌。 这一掌便将陈扶之打飞。 潘达小跑过来,抱起食铁兽的两只前爪,食铁兽张口便咬,潘达松开了两只手。 食铁兽哼哧哼哧的往前跑去,看见吴钩还站着,又站起了身,抱住了吴钩的腿。 “师兄。” “师弟。” 食铁兽咬下,却不曾将吴钩咬破皮肉,只是其力道大,让人觉着疼痛难忍罢了。 潘达直接将食铁兽抱起来,食铁兽在他怀里左右扭动着。 “陈扶之找你,有事便说啊。我先把三儿送回后山。” “多谢师兄。” 待陈扶之走了过来,吴钩冷笑道:“走吧,不要在书院门口惹事。上次你们请了多少高手过来,结果伤的伤,死的死。有何用?” “还请告知其中秘密。” “不可能。” 吴钩冷冷的拒绝,这一声不可能,让陈扶之拔出手中敕剑。 早已料到如此的吴钩,向前猛踏一步,刀与身合,一刀斩下。 当! 一声脆响,吴钩这一刀力道之大斩的陈扶之单膝下跪。 吴钩此刻飞起一脚,踢向陈扶之胸口。 陈扶之以膝盖撑地,身子反旋,错开吴钩这一脚,敕剑一转,不再是架刀,而是剑脊顺着横二刀往前一滑,一剑横削。 吴钩横二刀往下一压,后撤一步,以力打力。 敕令剑往回横扫而去,陈扶之想以腕力挡住吴钩的力道,可他的力道却无法与吴钩的力量相抗。 他左掌打在敕令剑身上,敕令剑一剑御四绝,风雨雷电霎时临身。 吴钩脚步一踏,身子后退,九刀雷池环绕其身,四刀挥出。 陈扶之一步登天,三步落在吴钩头顶,一剑直刺向吴钩的九刀雷池。 却不曾想这一剑反而引动九刀雷池当中的刀气。 面对扑面而来的刀气,陈扶之以御雨绝挡下。 下一刻,他身子落下,雨绝使出,剑势如倾盆大雨。 横二刀在吴钩手中玩出了花样,此刻他以会用以气运刀,刀法变化更多端了起来。 自从吴钩在生死一线之间回来之后,用刀到比以往更加放肆了。 他的刀法如今看上去,便是肆意这两个字。 朝道陪着李堑站在山巅看书院外的相斗,朝道颇为欣慰的说道:“我师弟,是最适合杀人的人。” “他的刀法很放肆,随行所欲。” 陈扶之未曾想吴钩的刀法让他有些难以抵挡。 无奈之下,陈扶之身化四绝,组成四绝阵。 横二刀在吴钩手上一旋,左手握住刀柄,持刀横扫,九刀雷池旋转起来。 一道凌厉的刀意冲出,划破将要日落的暮光。 “砰!” 陈扶之的四绝阵被吴钩破掉,刀意未曾消散,直逼陈扶之面部而去。 吴钩横刀一转,那道剑意在陈扶之面前半寸消散。 陈扶之面部却留下来一道笔直的刀痕,自眉心到下巴。 “噌。” 横二刀入鞘,吴钩嘴角带着嘲笑,他看着陈扶之道:“今日你已经输在了我的刀下,要想赢我,就让你安排的高手出来吧。” “我不会如此无耻,以众杀寡。” 闻言,吴钩哈哈大笑。 他转身回书院,陈扶之却在吴钩身后喊道:“李丰瑞约你后日午时杏花楼一见。” 第两百零九走 往吐蕃行 吴钩停住了脚步,李映生托杜君周的口说出了当今朝局,那刻他也知晓李清栏游历大唐的原因,一边是她父亲,一边是她兄弟。 “告诉李丰瑞,我为书院先生,不便参与朝堂之事。李清栏游历大唐之事,我也清楚的明明白白。” 吴钩转过身看向陈扶之,继续说道:“如果你们道门想要借助皇位更迭而操纵朝堂,我还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可统制大唐所有兵马。我师父先祖曾杀佛,若你们有对大唐非分之想,我也不介意率领大军,马踏了道门。” 他左手按住刀柄,往外一扩,继续说道:“现今你陈扶之已经不是我对手了,日后莫要来我书院门口,否则下一刀将从你的头颅斩过。” 言罢,吴钩转身踏入书院,陈扶之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折返回城。 杜君周藏在一旁,听见了吴钩对陈扶之的言语,心中安定。 只要吴钩这位能够节制大唐兵马的副帅,不协太子或三皇子,那大唐便无兵灾。 “那个陈扶之来找你嘛?” 吴钩走到曲长歌安排的茅屋内,唐唐唐和念子佩两人从床上爬起来。 吴钩点燃了蜡烛,在夜幕下烛光灿灿。 他们三人就要睡大通铺了。 素十二给他们三人带来了三个食盒。 “可以啊,现在居然能将陈扶之打败啊。” “此次生死一线之间之后,我用刀比以往更得心应手了。若是以前,我绝没有能打赢他的胜算。” “你进境倒是挺快的嘛。” “师兄,你的境界虽然只是致柔,可你修为好像能打抱一境界啊,你的极限在哪?” 吴钩对于今天自己战胜陈扶之感到很高兴,短短一年,自己在诸成和尚下苟延残喘,而如今却能战胜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了。 “这个嘛,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从来没有过殊死一搏的境遇。” “反正很厉害就行了嘛。你看哦,他能把淳太牢给杀了,淳太牢也是抱一境界的高手,而且是将军,修为与其他的抱一境界的不一样哦。” 吴钩点头,想来也是,反正是很厉害。 “子佩,明天我带你去国公府。你身上有钱票嘛?” 念子佩吃着饭,听见吴钩要带自己去国公府,一摸,发现自己身上身无分文。 “罢了,我借给你吧。到时选些礼品上门拜访才是。” 念子佩现在心情却有些忐忑起来了,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听吴钩的安排。 “对了,师兄,星河师兄何时回来?” 素十二早已吃过饭菜,看着他们三人吃,觉着肚子撑,便斜躺在通铺上,这样松快很多。 “不知道,我听朝道师兄说,星河师兄去了卿环山给许少青治病去了。” “那,夫子有没有对李堑那件事有些意见?” “没有啊,夫子的意思是说过段时间将她送回苦境,现在由朝道师兄安置。” “那我入苦境一事,夫子有没有提起?” “没有。你入苦境的事,在我们这些师兄弟当中又不是什么秘密。夫子也没有特意去提起。” 吴钩疑惑的点点头,他心中不解的是,为何自己能够踏入苦境。而苦境当中还偏偏有《八荒功》。 “我回去睡觉了。” 素十二打了个哈切,连日奔波,他觉着疲乏,虽然修为高强,他可还是个疲懒的性子。 待素十二走后,吴钩卸了身上的横二刀,脱掉外衣,躺在了通铺上。 唐唐唐鞋子踩鞋子,爬上床,躺在吴钩身旁,说道:“你平日里都是住书院嘛?” “不是啊。我以前都是住在国公府里,只是今天来书院匆忙,这才住在书院里。” “那就好,明天你带我也去京城吧。再借我点钱票,我在京城里开间客栈睡觉,待我玩够了,再来找你。” “行,没问题。” ······ 李清栏独自一人牵着马匹走在夜色下,她走的是官道,夜色黑了,她到没有胆量走小路。 只因为影影错错的树影在夜晚如同鬼魅一样骇人。 她手中举着火把,看见前面官道上有一棵大树,大树往外伸出三个粗大的枝丫,刚好适合躺人。 她将马匹拴在树下,拔剑,收剑,一气呵成。 她身旁一棵干枯的树木被她一剑斩成两半,她将干枯的枝丫堆成了三堆篝火用以保护她的马匹,她一路行来,就只有这一匹马能够与她作伴。 她在寻了几支粗壮的生枝丫放在篝火上烧,这样便能烧到天亮之时。 她一跃而上,落在三个枝丫的中间,顺着枝丫的形状躺了下去,刚好合适。 李清栏从怀中掏出国色天香的脂粉,睡前嗅了嗅,然后再将脂粉放入了怀中。 “吼!” 山野间传来兽吼,她的马虽然是千挑万选的战马,可毕竟在山野间,她的战马在原地不安的转圈。 李清栏往树下一看,随后抽出半剑,往后一挥,一道剑气传林击叶,那头山虎被她的剑气给骇退了。 “睡吧,安心的睡吧。” 战马安定下来。 李清栏也在寒风当中熟睡了过去。 等早晨的露水滴在李清栏的脸上时,她醒了过来。 “你是谁?” 李清栏还躺在枝丫上,却看见另外一棵依旁着她的这棵大树的树上躺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听得李清栏的声音,也醒了过来,对着李清栏拱手道:“不好意思,夜间行路疲乏,见姑娘燃有篝火,便在一旁歇息了。” 李清栏冷哼一声,翻身落下大树,落在了马背上。 那男子跃下大树,对李清栏再行一礼,道:“多谢姑娘。” 李清栏拉起战马缰绳,半剑剑鞘拍在马臀上,战马向西行去。 此路向西直行便到川黔道益州。 她欲往川黔道过益州,往吐蕃行去。 上次她和吴清远虽然去了吐蕃,时间并不充裕,她这次想去便想去吐蕃看看雪山。 可如今已经入冬,去吐蕃路上艰难,大雪封山。 那男子见李清栏驾马急行而去,说道:“谁叫我这么穷,没钱买匹马,只能走路喽。” 男子沿着李清栏前去的方向,慢步跟了上去。 第两百一十章 再见朝狗子 第二日早晨,吴钩带着念子佩去了林国公府,他带着唐唐唐和念子佩特意走了杏花楼所在的安宁坊,李丰瑞站在杏花楼三楼,从窗子往下看,刚好瞧见了吴钩。 只可惜陈扶之早将话传到了李丰瑞的耳朵里。 李丰瑞从怀中掏出当初让吴钩按手印的约书,笑了笑,递在灯下将其烧毁了。 “他来了,又走了,想来是给殿下信号呢。” 华秀山坐在门前,陈扶之坐在李丰瑞左侧,桌上摆的珍馐十余,门前。 “你们下去吧。” 李丰瑞的声音有些轻,房内的歌姬和舞姬听得清清楚楚,轻轻的退了下去。 “他现在的修为如何了?” “投机取巧胜了我半招。” 陈扶之举起酒杯,半饮一口。 “他倒是境界修为极快,早先在我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倒能成为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了。” “可惜啊,原本想着太子之位于一位深山老林中出来的将军俩说有足够的吸引力。只是略施恩宠。便感激涕零了。” “谁想到他能成为先生呢?书院的先生,看上来比太子和陛下之位更有吸引力啊。” 华秀山顿了顿,刚欲说话,却没想到陈扶之接话了。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夫子与书院先生的地位远高于陛下,皇位更迭都需请书院夫子昭告天下,方才名正言顺。虽然书院不干涉朝堂,可在天下人的眼里,书院是第一,皇室成了第二。” “是啊,每当朝中有大事,陛下不可决时,都要请教夫子,请教书院先生。” 李丰瑞将酒杯放下,叹了口气道:“日后,我也需要夫子昭告天下呢。” “不过,夫子昭告天下,承的便是天授皇权。” 李丰瑞的最后一句话倒是为夫子辩解。 陈扶之嘴角扯笑。 华秀山饮酒不谈。 吴钩回头看了一眼杏花楼三楼。 唐唐唐问道:“看哈子诶?” “看个熟人。” 念子佩手中提的便是国色天香的胭脂水粉和天柱峰的飞石流云。 到了国公府旁门,吴钩上前咚咚咚敲了门。 片刻后,大门咯吱一身被打开。 “谁啊?” “吴钩啊!” 开门的是罗技。 “罗爷爷。” “这位是唐门少门主唐唐唐,这位是天柱山天柱峰念子佩。” 唐唐唐见的是老人,行了一礼。 倒是念子佩颇为拘谨,面色通红。 “来来,进来。夫人早就收到了少爷的信了,这次漠北军情幸亏有你啊。” 他们三人走进国公府,罗技带着他们往大堂走去。 “你姨娘啊,来的比你早些,现在夫人真和她在大堂说话呢。” 罗技带着他们三人走到大堂,随后又走了回去,今天没事,他得守门。 “弟子拜见师母,侄儿见过姨娘。” 吴钩长长鞠了一礼。 “起来吧。” 李淑然笑容满面的一抬手,起了身。 “唐门唐唐唐见过国公夫人,见过大娘。” 唐唐唐倒机灵,忙匆匆的行了一礼。 “好。快起来吧。” 到了念子佩,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礼物。 吴钩咳嗽了一声,扯了扯念子佩的衣裳。 李淑然和陈大家对视一眼,再看念子佩。 “晚辈,晚辈,天柱山天柱峰念子佩见过两位夫人。” “师母,这是子佩给您带的孝敬。” 吴钩轻轻踢在了念子佩的腿上,念子佩这才匆匆上前一步,低着头将礼物递了过去。 李淑然的贴身婢女打着闷笑替李淑然接过了礼物。 “夫人,夫人,那是天柱峰飞石流云,是我师父用秘法灌注朝晨朝露灵气而成的,平日里放在身上,可以通气活血。” 念子佩还是低着头说话。 李淑然笑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你师父给我来信了,八百里加急,其间的事由我已经知晓了。” “子佩啊,你和饮歌指腹为婚的事我也清楚,有夫子作保,我对你到可放心。这些日子,就在这住下吧。” “全听夫人。” 李淑然点点头,唤了一声,一名侍女走了出来。 “带这两位公子去秋令院。” “这秋令院就在你秋梧院的旁边,也好你们三人来往说话。” “全凭师母处置。” 唐唐唐和念子佩三人走了下去,李淑然让吴钩坐下。 陈大家眼泪这才哗的一下,流了下来。 “都怪我啊,明明知道你去危险重重的金帐王庭,不派人跟着你。那个该死的菩提寺害得你从生死线上走了一圈,你说你回不来,我该怎么和你娘交代啊。” 陈大家抹着眼泪,声音都有些哽咽。 “姨娘,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了吗?而且也幸好姨娘当时给了我一粒九转阴阳丹。” 陈大在那抹着眼泪,顾不得说话。 “吴钩啊,这次漠北全靠你了,若不是你临危主军,大破淳太牢,子无和饮歌回到了漠北,也是危险重重啊。” “还有冷月,那会我那女儿要一个人重整漠北军,困难重重,冷月啊独自一个人要撑住这么大的局面,想着她,我就心疼啊。” 言到此处,李淑然也不免伤心。 “都怪我,嫁给了子无,让我那两个宝贝女儿跟着他受苦。” 吴钩坐在那话说也不说,因为难接话。 “倒是我们不懂事了,在年轻晚辈里失态了。” 李淑然抹掉眼泪。 笑着说了一句。 “吴钩啊,留你下来,是有事和你说。” “师娘和姨娘请讲。” “是这样,我们有你父亲的下落了。” “父亲?” 吴钩面色一僵,他从未想过父亲这个人。 “对,我们在十万大山里面遇见一个人,他说他寻见了你父亲。那个人你得叫他一声师叔。” “对了,便是他。” 陈大家拿来一副画像,吴钩一见,却惊呆在场。 “破烂书生!” 吴钩看的清清楚楚,画像上的这人就是井田村的破烂书生。 “姨娘,他在十万大山何处?” 吴钩却想起来了朝狗子。 朝狗子为了以后能帮自己复仇,跟着破烂书生去了十万大山,这是朝狗子他爷爷说的。 吴钩心中挂念,可身有要事,加上十万大山面积宽广,难以寻找,这才暂时放下寻找朝狗子的一事。 可如今再次得到朝狗子的消息,让他动了立马去寻找他的心思。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不允 “姨娘,可曾看见这位身旁有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青年?” “这倒没有。当时我杏花楼弟子去十万大山寻一药草,偶遇而已。” “在哪?我要去找他。” 陈大家眉头一皱,她道:“不可,今日告知你父亲一事书院夫子便不大同意,说是时候未到。” “夫子也知道此事?” “他那个老头子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说的这位,可是你的师叔,书院前前后后加上你和清栏共七十四位先生都得毕恭毕敬的称呼他为师叔。” “为何不让我去寻他?我也不是去寻他,我是去寻我一自幼相伴的兄弟。” “你不是去寻你父亲?” “不是。” 吴钩话一顿,冷声带笑,他道:“依着夫子和姨娘的言语让我不要去寻师叔,想来只是担心寻我师叔再寻我父亲,那我父亲定然不是一般人物。既然他不一般,在我母亲被欺辱之时,未有现身,那他便不再是我父亲了。” “很小的时候我想见我父亲,可他从来没有出现,只留下母亲一人在与兽斗与天斗的井田村照料养育我,当我可以打猎之后,我便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念想。” “所以还望师母和姨娘告诉我,师叔的下落,我要去寻我那同伴。” “姨娘,陈大家。” 吴钩话刚说完,罗技领着素十二就赶到了大堂外。 “不允。” “子康师兄让我来传话,寻师叔一事必须得等你到了有自保之力之时才可。” “为何?” “夫子知晓今日你来这里必然会知晓此事,只是夫子从不阻拦而已。夫子不能阻拦,可子康师兄觉着不能。” “师叔从事一事危险重重,书院当中只有三位师兄才能在他身旁久呆活命。”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吴钩从素十二的眼神当中看出了坚决。 吴钩无奈的坐了下来。 “师弟,子康师兄是为了你好,若你修为不够在师叔的身旁久呆,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师叔,这么可怕嘛?” “师叔不可怕,可怕的是跟随着师叔的那股力量可怕。若不是夫子在世,师叔只怕也难以久活啊。” 素十二的神情严肃,让吴钩不得相信破烂书生的危险性。 “放心吧,既然朝狗子被师叔带走了,师叔一定不会害他。莫非你连书院都信不过了?” “不敢。” “你别担心了,说不定等i你们再见的时候,朝狗子的修为都要比你高了。” “是嘛。” 不能去,吴钩总归是有些失落。 “话我已传达,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素十二行了礼之后,走出了国公府。 他走的是大门,因为他是以书院先生的身份来的。 吴钩走的是旁门,是因为他用的是林家子侄的身份。 陈大家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这么大人了,还沉不住气,想着有了你那个负心的父亲,便急于为你娘亲讨个公道。” “姨娘,无事,我只是担心我那自幼一起玩耍的同伴。” “师母,姨娘,若无事,我便先回秋梧院了。” “去吧。” 吴钩出了大堂,想起了最后那次和朝狗子打猎的场景。 “好了,走,看看今天能吃什么肉。”二宝信心满满的吐掉嘴巴里面叼着的狗尾巴草,让朝狗走在前面,自己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防备着随时会出现的野兽。 二宝和朝狗今天走的是一条新路,不走以前长辈留下来的老路,这是三个月前他们两个人开辟出来的,沿着这条路走,可以以最快的时间绕过山腰,直接从山脚绕道山谷里,从山谷上去就是野兽最常出现的地方了。 二宝是井田村年轻一辈里面最厉害的猎手,自己曾猎过一头豹子,而且是两箭射中豹子的眼睛,然后一箭射穿了豹子的脖子,在失明的情况下,豹子做困兽斗,结果血活活流干死的。 二宝就是凭借着那一张完好的豹子皮换来了自己的毛笔和家中一点点积蓄,还用豹子肉给朝狗的爷爷换来了一张好弓。 后来,朝狗父亲就让朝狗跟着二宝,说两个人一起狩猎安全一下。朝狗不像二宝那样用弓箭厉害,他喜欢用的还是长刀,有次二宝和朝狗碰见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二宝只能箭都射出去了,只射穿了一只眼睛,还是靠着朝狗两柄大刀砍死野猪。 “二宝,你听,左边那颗大杉树下,有什么东西再爬。”朝狗弯着腰,往大衫树下瞧,树叶太茂密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只有一些野草轻微的晃动。 不过朝狗凭借他的经验说道:“那应该是条蛇。” “你射一箭。” “好。” 一声好字,嗖的一声,一支弓箭扎进了杉树里面,大杉树下的小树野草剧烈晃动了一下。二宝将要射出第二箭的时候,朝狗拦住了他,说道:“我去看看,你这样射,万一射破了蛇胆,那蛇就废了。” “你小心。” 朝狗小心翼翼的用大刀拨开前面的野草藤蔓,缓慢的往前走,刚走了三步,杉树下面的忽然冲出一道黑影,黑影硕大,朝狗吓了一条,往旁边跳开,手中的刀下意思的往前劈。 “朝狗!” 二宝立刻把弓箭拉成满月型,却发现,那到黑影离朝狗太近,混斗当中容易误伤。 就当二宝要把弓箭放了,拔刀上去的时候,朝狗喊了一声:“不要过来,这是条大蟒,他娘的。” 话刚说完,朝狗就被巨蟒的尾巴扫倒,而巨蟒的尾巴上还留着二宝的断掉的箭。 朝狗就地打了个滚,迅速爬了起来。 二宝手中三支箭嗖嗖的射出去,射向蛇头。 巨蟒灵活,二宝的三支箭都没有射到它的头,它头一转,就像二宝迅速冲了过来。 它的速度太快,二宝来不及拔刀,只能往后退,但被树枝拌倒在地。 二宝眼看着巨蟒的血盆大口到了眼前,惊的一身冷汗,这条巨蟒的头比都快有他的一张脸大了,如果被它缠住必死无疑。 “啊!” 就在这时,巨蟒却迅速挺住了,头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只见朝狗,抱着蛇尾,拼命的往后拉。朝狗面色血红,脖子中间青筋暴起,巨蟒的尾巴已经把它的胸腹给卷住了,他一双手握住蛇的躯干,骨节发白,而呼吸,也显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二宝!” 这一身嘶吼,喊不出真切的名字,而二宝拔出大腿旁边刀,一跃而起,左手搂住了巨蟒的蛇头,自上而下,一刀狠狠的扎进了巨蟒头里。 第两百一十三章 第三刀 吴钩刚迈入秋梧院,便看见国师吴清远坐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 “国师。” 吴清远转过头来,看到吴钩,笑着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啊。” “过来。” 吴清远对吴钩招招手,吴钩走进些。 “蹲下。” 吴清远让吴钩蹲在自己旁边,他的手搭在吴钩的肩膀上。 “人老了,难得起身,我都是九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就辛苦你多蹲蹲,我现在说话有些费力气。” “国师请说。” “你见到清栏了没有?” “见到了。” “见到了就好。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京城了嘛?” “也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吴清远停顿了一下,咳嗽一声,说道:“我时间不多了,有些话跟你说。” “你也叫我爷爷吧,和清栏一样的。” 吴清远看着吴钩,等着吴钩叫自己爷爷。 吴钩看得出吴清远身上的气运当中有一丝死气缠绕,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爷,爷爷。” “诶。” 吴清远高兴的应了一声。 “既然你也叫了我一声爷爷了,我就拜托你一些事。” “日后若有人伤害清栏,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她。” “这是自然。” “不,这和平时不一样。不仅仅是保护她不被伤害,还要保护她不被像以前一样生活,无忧无虑,心中没有烦恼。” 吴清远盯着吴钩的眼睛,继续道:“你能做到嘛?” 吴钩知晓李清栏现在的遭遇,却不明白吴清远此刻的嘱托,只是应答了下来。 书院的先生能有何事?就算是李清栏和自己无法应付的,还有子康师兄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 “我知道,你现在有一招九刀雷池,已经临摹了两道绝世高手的刀意,却还差六刀。你这九刀雷池在我看来,九道刀意一起使出,必定可以绞杀一切强敌。” “可要临摹天下九个绝世高手的刀意,谈何容易,就算是当年书院大先生等人都还在的黄金盛世,能成为用刀的绝世高手也只不过寥寥四五人。” “不过。我知道京城内还有一人能称的上用刀的绝世高手。” “是谁?” 吴钩想着自己九道雷池能够大成之日,必定是自己能够前往十万大山寻找朝狗子之日,颇为急切。 “在京城有一个刽子手,自十六岁出师,算起来如今也是千人斩了。” “不要小看千人斩。你是大将军,在你手下死的人成千上万,可你到底杀过多少人呢?况且,他杀的都不是一般人,都是身有朝廷气运的文臣武将,甚至是皇室中人,他的刀能够一刀斩断气运。” “除此外,他的砍头刀下还有穷凶极恶之徒,你也知道位处极,气运与常人决然不同。坊间传闻,当年他斩杀完七位江湖上抱一境界恶徒时,那恶徒怨气冲天,化为鬼灵寻他麻烦,却被他的刀斩的魂飞魄散。” “这么厉害?” “厉害。十五年前,陛下难寐,被晋王鬼魂纠缠,我们都束手无策,最后让他守了陛下一夜,晋王鬼魂就在也没有出现过了。” “不过鬼魂之说,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看看。” 吴清远将地址告诉吴钩,他说道:“现在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喜欢喝酒吃肉,去的时候带些酒肉。他这个人已经退位了,斩头的事,都是让他弟子来做。” “好。” “您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吴钩起了身,先去找了唐唐唐和念子佩,他们一行三人同去。 “这可是十斤的好酒,还有一整只羊啊。” 等所有东西准备好,吴钩抱着酒,唐唐唐和念子佩一人提着半只羊。 夜色将完,坊门将关,吴钩倒不怕,他手上拿着李映生给他的令牌,在大唐任何地方都可通行无阻。 “昌明坊到了。” 吴钩他们三人站在坊下,天色黑了下来。 “请问,卓长立在家嘛?” 往昌明坊深处走,有一个小庭院,低矮的土墙和木门挡不住庭院里透出来的火光。 随后,木门被打开,一个清秀汉子问道:“请问你们是?” 汉子打量着三人,吴钩身上锦衣玉缕,加上腰间悬挂的金鱼,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 而另外两人,一人身后佩剑,一副修行者的打扮。 唯独,唐唐唐的衣着平凡,人也平凡。 “我是吴钩。” “吴钩?是谁?有什么事吗?” “我找卓长立先生。” 吴钩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在下书院七十三先生。” “书院先生!” 汉子闻言一惊,连忙还了一礼。 他紧张的道:“不知先生有何事来访?” “我想拜访卓长立先生,敢问他在家嘛?” “在,在,请进,请进。” 汉子将门彻底打开,闪到一旁,作请状。 吴钩三人进了小院,只见院中有一口水井,再无他物。 “师父,师父,书院先生来看您了。” 汉子大喊大叫的跑进屋内,随后一个龙行虎步的低矮个子的五十多岁汉子走了出来。 “在下,吴钩,见过卓长立先生。” “不敢,不敢。” 卓长立受宠若惊的还礼之后。 “快请,快请。舍下简陋怠慢了先生。” 吴钩等人走进卓长立房内,只见对着大门放着的便是一柄砍头刀。 在灯光下,吴钩看得清楚卓长立的样子,平平淡淡,与常人无二,只是眉宇间的煞气居然让吴钩三人霎时间冒出冷汗。 吴钩被这股煞气震得手脚难以动弹,唐唐唐更是身子发抖,念子佩身子往后倒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收住。” 卓长立见他们三人模样,刚忙赔笑道:“方才我正在磨刀,这刀上凝聚的亡魂多了,我身上的煞气用以镇邪,一时间忘收敛了。” 收回了煞气,吴钩三人恢复正常。 “刚开始我还不信,有这样的人,想不到毫无修为,但散发出来的煞气便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了。” 唐唐唐愣在那说话,念子佩身有同感的点点头。 “见笑了见笑了,快请坐,快请坐。” 卓长立的徒弟拿来凳子,让他们三人坐下。 第两百一十四章 再见故人 “敢问先生寻我何事?” 吴钩先不提寻他何事,而是将十斤好酒和烤好的烤羊奉上,说道:“小小心意不成敬礼。” “快快收下。” 卓长立闻见好酒,咽了一口唾沫。 “让先生破费了,让先生破费了。” 卓长立念着这句话,先悄悄打开泥封闻了一下,高兴的大叫道:“这是杏花酒!” “师父,师父。” 卓长立的弟子让拉了拉卓长立的袖子,卓长立这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失态了。 “请问,先生来寻我做何事?” “我听说先生已是千人斩,刀法甚好,特来请教。” “切莫叫我做先生,折煞我了。至于刀法一事嘛。” 卓长立看了自己徒弟一眼,说道:“至于刀法,不瞒先生,我只是个刽子手,砍头的,没有什么刀法啊。是不是先生找错人了?” “非也,这是家中长辈指点迷津,让我寻您。” “可,我不会修行,也不会什么刀法啊,这可怎么办?” 吴钩笑着说道:“无碍,我听说您的刀,无论遇见什么人,不管是文成武将,还是皇亲国戚,又或者大奸大恶之人,都抵不过您的一刀。我来此寻找的便是您的那一刀。” 闻言,卓长立笑道:“既然先生认为我砍头的那一刀是好刀法,那我明日便向县慰说道说道,过几日刚好有几个文成武将处斩。只是血丝糊拉的,不大好看啊。” “没事。” “我也是在沙场上杀惯了的,区区砍头,算不得大事。” “好好好。那过几日我去何处寻先生?” “您让您弟子来林国公府寻我便是了,那日我一定到。” “好,好。” 卓长立点头称好,自己杀了一辈子的头,想不到退下来了,还有书院先生来向自己学刀,他倒是感到万分荣幸。 “那我们先告辞了。” 吴钩得见卓长立欣然同意,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想着不打扰卓长立了。 吴钩临出门前看了一眼墙壁上悬挂着的侩刀,心中震撼,他看见那一刀斩来,自己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刀锋毫无受阻的划过,自己人头落地。 “扶住我。” 吴钩低声对身旁的念子佩叫了一声。 念子佩连忙扶住吴钩,待卓长立送他们三人出了小院时,吴钩这才喘过那口气。 “太可怕了。” “你咋子了?” 唐唐唐看着吴钩面色苍白的模样,莫名其妙的问道:“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嘛?” “不,方才出门前,我再看了一眼那把悬在屋中的刽子刀,被那当中的刀意所伤。” “这么厉害。” “确实厉害,那一刀让我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其刀彷如能斩断天下所有东西。” 唐唐唐回头再看了一眼卓长立的小院,说道:“一个不会修行的人弄过厉害。” “不可思议。” 念子佩摇了摇头,说道:“方才我也感觉到有一股刀意,可没想到那股刀意针对的是你。” 吴钩虽然被那刀意所伤,心中高兴,运息调养片刻,伤势好转,不用念子佩扶住他 他高兴的说道:“我们走吧。” “现在宵禁,便飞掠过坊门即可,免得打扰那些夜间巡视长安的影卫高手们。” 吴钩脚步一踏,身子跳在坊门上,回头看了一眼灯光稀疏的昌明坊,笑着对唐唐唐说道:“今天高兴,我带你们去杏花楼喝酒去。” “好。” 念子佩和唐唐唐异口同声。 他们三人方才没走出几步,便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五六人。 “什么人!” 很明显,那五六人当中有一主者,其余五人看见迎面走来的人,纷纷拔出了横刀护住了当中一人。 “你们是什么人?现已宵禁,坊门大关,你们夜行昌明坊所为何事!” 倒是吴钩气势十足,迈步上前,按住横二刀,剑指指着他们六人大喝。 “吴钩?” 当中主者听着声音很耳熟,喊了一声。 “你是谁?” 主者掀下罩袍,走上前,吴钩接着昌明坊透出来的微弱灯光,看清来人模样。 “你是李祺。” “是,正是我。” “你来这里干甚?此刻宫门也已关闭了,你是出不来的。” 吴钩对于李丰瑞和李祺两人之间的敬而远之,但在此刻看见李祺,心中不仅疑惑,更有猜疑。 “这昌明坊,是一百零八坊当中最穷的一坊,你身为三皇子,跑来此处。” 剩下的话吴钩没有说出来,李祺自然也明白。 他笑着说道:“有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说明白吴钩的怀疑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吴钩身子一侧,让他们六人过去,当李祺与他插肩而过的时候,吴钩淡淡道:“你是皇室皇子,有些事能做有些是不能做,你比我清楚。我是书院先生,略一点拨而已。” 李祺微微躬身道:“知晓了。” 其中一人叫开了坊门,李祺看了一眼吴钩,大步跨入其中。 “诶诶,他是哪个哦?大半夜的身穿罩袍,一看不是好人。” “他是当今最后权势的两个皇子之一。” 唐唐唐立马闭嘴。 “走吧,杏花楼。” 唐唐唐一手勾着吴钩的脖子,一手勾住念子佩的脖子,双脚一离地,让他们两人带着他走了两三步。 “停。” 吴钩眉头一皱,拔刀出鞘。 念子佩春秋剑在手,剑光照片前路。 在光影之间,唐唐唐的飞刀掷出。 听得叮叮三声。 在黑暗中走出一人,剑光照亮他的面貌。 “华秀山。” 此人,让吴钩咬牙启齿! “好久没见了,七十四先生。” 华秀山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你跟在李祺身后意欲何为?莫不是你秀楼连皇子都敢杀了!” 吴钩的声音清冷,修行者不得干预朝政,他华秀山跟在李祺身后,只怕有所图谋。 “吴钩,你可真是消息灵通啊,已经知道了我归属太子一事了。” “哼!居心叵测,早先依附三皇子,今日依附太子。” 华秀山一抬手,身后浩浩荡荡的万里长河出现。 他秘诀再使,使得乃是秀楼绝技千里江山图! 第两百一十五章 一剑破长河 “小心!唐唐唐躲在我身后。” 千里江山图施展,吴钩等人出现在一片雪地当中,鹅毛大雪被他们四人的气息所动,飘飞不落。 念子佩手中的春秋剑被华秀山的万里长河引出激荡的剑气,剑身在吟吟作响。 “这是京城,你想在此动手,不怕书院先生严惩嘛?”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这千里江山图的厉害之处。” 华秀山没有和吴钩废话,身后的万里长河奔腾而来。 吴钩身子一动,以狼头金刀和刀光两道刀意为先,雷池旋转,凝成刀墙。 “我来!” 这是念子佩第二次与抱一境界的高手交手,他剑招一出,出的便是随行剑,剑影万千集于剑尖之上,一剑使出在万里长河之中劈开缝隙。 吴钩手握横二刀,刀意灌注其中,一刀劈下,再劈开一道缝隙。 华秀山自嘲的道:“这是为何?今日不下死手?” 话音落,只见万里长河之势猛然加剧。 “开!” 念子佩见状,身形掠后,落在吴钩身后,只见他持剑平指。 吴钩则是两道刀意挥出,再欲破掉万里长河。 两刀一剑,在雪地当中卷起狂风,地面的雪粒被吹拂而起,不落的鹅毛雪也往下落下。 吴钩和念子佩两人无力阻挡,只得向后急退,唐唐唐浮光掠影,居然踏在万里长河之上,他飞速奔了几步,手中飞刀掷出。 万里长河上卷起波浪,将唐唐唐的飞刀吞没。 唐唐唐暗道不好,脚步一踏,身子闪过一卷波浪,向后急退。 待他们三人站在一处是,吴钩眉间浮现刀影,他要使出力劈华山。 却不防下一刻,千里江山图被撕开一个口子。 华秀山身后依旧是万里雪飘,而吴钩等人身后则是透着微弱灯光的昌明坊。 衣寒雪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民房的伞檐处。 “你是何人,敢阻拦我?” 万里长河杀向衣寒雪。 剑光划破了夜空,宛如闪电,照亮了整个昌明坊。 他拔剑之后,一道剑气直接从万里长河当中划过。 华秀山眼睛一缩,千里江山图中雪势大作,他双手往内一卷,万里长河成了滔天巨浪,层层叠叠冲向衣寒雪的剑气。 可衣寒雪已经在黑夜当中了。 “起!” 华秀山脚踏的雪地陡然竖起一座高山,巍巍峨峨。 那道剑气将华秀山脚下的高山,一剑懒腰斩断,山势奔腾。 万里长河仍在,可河中那道剑气留下来的痕迹未曾散去。 千里江山图被破,华秀山踉踉跄跄的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天际上悬挂的万里长河当中却散发出衣寒雪那一剑的剑气,那剑气如炮仗一样连环迸发出剑气,反噬华秀山的万里长河。 “这是什么剑!” 华秀山惊叫一声,散去万里长河,衣寒雪的剑气未消,反而直逼华秀山而去。 “嗖!” 一道剑气在华秀山身前三尺的地面上留下剑痕,衣寒雪的剑气因此而消散。 “这是我师兄衣寒雪的剑。” “衣寒雪!” 华秀山吃了一惊。 早些年华秀山曾与衣寒雪有过半面之缘,那半面之缘只是见过衣寒雪曾与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剑身独孤午山的交战,那一战衣寒雪一剑定江山,将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从独孤午山手中取得。 同样是年少成名的独孤午山遁入吐蕃大雪山当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华秀山四处仰望,发现衣寒雪早已没有了踪迹,想着念子佩说的话,沉声道:“你是衣寒雪的师弟?” “是。” “也就是说你是秦天立的弟子!” “对,我叫念子佩。” 念子佩说完之后,华秀山身形速退,消失在黑夜当中。 “看来这才是你师兄的实力,一剑就逼得华秀山用尽所有手段。” 吴钩将横二刀入鞘,继续说道:“看来之前在定州城碰见的那个刀客真的如我师兄所说,实力平平。”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实力平平的?” “方才寒雪师兄,那一剑就逼得的华秀山逃跑,再看那日他们用了无数剑,看上去华丽极了。实则越是得道,招数便极简。” “嗯,说嘞有道理,所以我啊,只要擒龙控鹤、玄玉手和我的飞刀。” 唐唐唐拍着吴钩的肩膀,对他的话深表同意。 “对了,你怎么会和他有仇啊。那秀楼在江南,但是我在川黔都听到过他们的名字哦,里面还是有好多厉害的人物嘞,还和道门扯不清楚。” “杀了两个为非作歹的秀楼弟子。” “我和他有剥皮之仇。” 吴钩说的没错,确实是剥皮,自从苦境回到了唐国,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华秀山。 当时他想要折磨死自己,剥皮之痛他怎能不牢牢记住。 只是现在他修为还差上些。 “走,去喝酒。” 华秀山逃了,吴钩也追不了,现在只能去喝酒了。 “诶,对了,子佩,方才你师兄那一剑凶悍的很,偏偏你那一剑能够阻拦是为何?” 吴钩对念子佩方才的那一剑颇感兴趣。 “我师父说我师兄的剑酷冷,若是过了不好,难有人克制他。所以我师父传我剑法春秋,用来在必要的时候克制我师兄。” “对咯,刚才你不要出剑,那个华秀山绝对要受重伤嘞,那时候我们三个绷上切,有胜算得嘞。” 唐唐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飞刀,递给吴钩和念子佩说道:“看哈看哈,我的飞刀上有血迹,是伤了他的。” “当然了,只是伤的轻了。” 唐唐唐耸耸肩,取出一块布,将血迹搽拭干净,然后放入了刀囊当中。 “吴钩,我不知华秀山与你有深仇大恨,方才出手也只是大和尚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才救他一命,我做得不对,望你见谅。” “没事,没事。我和他的仇恨自然是要我来讨,若是借助旁人之力,免得让天下人笑话,我自己也讨的不开心。” “不过,子佩啊,以后你遇见心思恶毒,与你为敌的人,就算不杀死他也一定要废掉他的修为,若不然这种人反而乘机偷袭你,得不偿失。我师父说过的,不能对谁都仁慈。” “受教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小心卓长立 “不过啊,唐唐唐,你的飞刀每次都能伤到人,就不会在刀上抹点药?那种沾血就死的那种。” “不干,那种事太肮脏了。” 唐唐唐搂住吴钩的脖子说道:“除非是说,那些人大奸大恶,我都快要被他们打死了;又或者他们围杀我们唐门嘞,我们才用毒药。” “我们唐门善于用药,但不是随便用药啊。” 吴钩点头,他说道:“那你还是好好练你的飞刀吧。” “这是自然了,我的飞刀潇洒滴很,你看看你们刷剑舞刀嘞,累的很,我只是抽出飞刀,唰唰唰把它丢出去就完事了。和我差不多的人,都躲不过去的。” 吴钩看看自己腰间悬挂的横二刀,念子佩拍了拍身后背着的春秋剑,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说那个三皇子刚出现在昌明坊,华秀山就出现喽,他是不是真的打得三皇子李祺的主意哦?” “秀楼身后是道门,近年来道门做事越发放肆起来,倒也难讲,毕竟道门现在站在太子背后。”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上或跳,或跃,来到杏花楼下夜已深了,杏花楼内歌舞琴瑟之声已盛了。 他们径直上了三楼,动铃将他们带入了后院的听音阁。 “收收口水。” 念子佩悄悄拍了拍唐唐唐,唐唐唐将口水咽下,将鼻子从楼下的莺歌园中的酒菜味道上收了回来。 “好香啊,太香了,真的。” 唐唐唐兴奋的拉着念子佩的衣裳,说道:“真的太香了,比昨天的还要香。” “可昨天的和今天的是一家啊。” “可能是因为,这些酒菜适合晚上吃吧。” “我看你是看了美女姐姐,觉着佐餐的很。方才我看你看那梵天飞天舞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唐唐唐傻笑一声,待走入听音阁,沿着小竹林往前走,有一个楼梯,走上楼梯,便走到了听音阁开阔的四楼,无窗,无门。 “姨娘。” 吴钩行了一礼,陈大家放下酒杯,说道:“快坐,快坐。” “见过陈大家。” 他们三人坐下之后,动铃下去了。 “今晚就给你接风洗尘了,你那大破淳太牢的战绩,传在京城里,你姨娘我脸上有光啊,那些士族都纷纷来问我,看你婚配了没有。” 吴钩身子一僵,挤出笑容道:“不知姨娘怎么回复的。” “还能怎么说,你自己不愿意啊。” “你说说,你都二十好几了,又是书院先生,又是统军大将,功成名就了,也该是考虑考虑你的终生大事。” 唐唐唐和念子佩两人自顾自的说话,没有敢接话。 “不急不急。” “早先啊,我问过你师母了,冷月呢,似乎是对你师兄有意了。” 陈大家看来念子佩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冷月其实挺好的,可惜啊。” 吴钩在那假笑,陈大家见他的样子,轻声问道:“听说,那公主殿下。” “没有,没有,我和她只是师兄师妹的事。” 吴钩听到陈大家要扯上李清栏,连忙摆手澄清。 菜陆陆续续的摆上了桌,十二道菜,山珍海味有,清淡小菜也有。 “这是二十年的杏花酒,快尝尝。” 动铃坐在了陈大家的旁边。 陈大家揭开封泥,那酒香将唐唐唐的鼻子给引了过去。 “好香啊,好香。” 唐唐唐咽了一口口水。 陈大家给吴钩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动铃给念子佩和唐唐唐倒上,谁知刚倒满,他滋溜一口就喝完了。 “我来,我来。” 动铃将酒放在了唐唐唐面前,一下便是喝了三杯。 “我敬两位少侠一杯,多谢两位在吴钩危难之时施以援手。” “客气。” 陈大家先干为敬,然后说道:“酒菜随意。” 此言一出,唐唐唐一手扯住烧鸡的鸡腿。 “方才你带了一整只羊和一坛杏花酿去干甚了?” “姨娘,国师告诉我城中有一善于用刀的高手,我特意去学艺来的。” “说来听听?” “说的是刽子手卓长立。” 陈大家闻言,略一沉默。 动铃给陈大家和吴钩倒上酒,吴钩见陈大家沉默不言,自己端起了饭碗。 “这个人现在并无修为,只是手中那柄刽子刀却是斩尽了无数人杰,他的刀或有可取之处吧。你与他学艺,倒也可以。” “是啊,我出他那房子时,看了一眼他的刀,险些就被他的刀斩了。” “他对你动手!” 陈大家面色一沉。 “并没有,是他的刀当中蕴含的刀意和煞气,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有这样的刀,只见一眼,便看见自己被刀斩断脖颈。现在想来都让我心有余悸,幸好只是刀意和煞气所致,并非是事实。” “吴钩啊,他这样的人,你日后与他相处,费些心思。他出生泥沼之间,久处下里之所,心思比修行者更为难猜,小心为上。” “姨娘放心,卓长立并无修为可言,只是一届凡夫俗子。” “人生在世,不得不防备些。更何况你不是凡夫俗子,只要有人觉着你有利可图,你就不是凡夫俗子。” “姨娘受教了。” “你们快吃吧。” 陈大家见自己说教完了,便没有在这里多呆,她让动铃待在这里,自己去休息了。 “动铃姐姐,你知道如何破掉千里江山图嘛?上次我见过你破解过华秀山的招数。” “这点啊,你问陈大家更好。我知道的不详细,只是知道自己的功法剑招有克制之用。” “别说这么多喽,快吃,快吃。想这些干啥子,等你也到了抱一境界破掉他的万里长河和千里江山图,不是轻而易举了嘛。” 唐唐唐嘴里嚼着一大块肉,说话含糊不清的。 “你不快点吃,我一个人吃完了。” 念子佩吃的斯斯文文,吃的平平常常。 “好吃的啊,我自从去了那个鬼地方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可真的是苦了我了。” 唐唐唐眼中都快掉泪了。 念子佩说道:“好吃。” 吴钩哈哈大笑道:“你喜欢吃那就多吃点吧,看把你委屈的。” 第两百一十七章 战断客 当四人吃吃喝喝时,断客握着刀独自一人闯了上来,口中大喊:“我要见吴钩。” 一名女子身着劲装,挡在断客身前,可依着杏花楼的规矩,客人先不动手,她们就不能先动手。 “绕梁姐。” 动铃看见绕梁背着身子走上来,“噌”的一声站起身来。 吴钩放下筷子,握住横二刀。 “是你。” “是我。” “你找我有甚事?” “有人告诉我,你是年轻一辈的高手,我要和你过招。” “你和我过招?” “为什么要和我过招?” “因为,我要成名。你们都知道天下第一剑客衣寒雪的名字,却不知道我这天下第一刀客断客的名字。世人知道你七十三先生的名字,却不知道我天下第一刀的名字。世人知道你歼灭淳太牢,却不知道我的名字。” “所以,你出招吧,让你一招。” 吴钩看了一眼念子佩,念子佩轻轻摇摇头。 “吃饱了?” “没呢。” 吴钩拉了唐唐唐,唐唐唐还在那一口酒一口肉的。 “子佩兄弟你呢?” “我陪你去吧。” “好。” “走吧,这里是我姨娘的地方,不好在此相斗。” “动铃姐,不好意思,给杏花楼惹麻烦了。” 动铃笑着摇摇头,她道:“人在江湖上哪能没些事呢?只有有事人才能在江湖上又生气呢,若不然,你的名字早就被别人忘了。” “喏,看他,不就是找事了嘛。” “多谢。” “走。” 吴钩带着念子佩下了楼,断客却不肯,说是直接从听音阁跃出去便是了,哪来的这么麻烦。 此言一出,绕梁不知何处抓来一柄剑,剑尖直指断客。 “你可以试试。” 吴钩微微转过身,在听音阁外,可看见九道刀光,这是他姨娘的地方,不给他面子倒无所谓,不给他姨娘面子则不行。 陈大家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好,走下去。” 当四人走下杏花楼,行脚修术施展,在黑夜当中,在各个坊间来往,跃起落下,落下跃起。 “那位绕梁姐姐似乎挺厉害的。” “是啊,我能感觉她身上有一股凌厉的剑意,和你师兄和我师兄都不一样,她的剑意似乎很绝情,绝情的让人后怕。而两位师兄的剑意,则是畅快淋漓,一剑过去就可以荡平所有不平之事,荡尽胸中浊气,此后归于平静,仿佛从来没有人出过剑一样。” 吴钩脚点在屋檐上,身子跃起时,一转,回头看了一眼绕梁。 绕梁也看了他一眼。 出了城墙之后,断客迅速握刀出刀。 吴钩速度不快,眼睛余光一直盯着断客。 当断客出刀时,刀光映入吴钩眼帘时,吴钩也出刀了。 一个斜斩,一个横劈。 两把刀的刀光交织在一起,吴钩身形滑退数丈,背后贴着大树。 “哗。” 大树树叶哗的一声晃个不停,所剩不多的树叶全部掉了下来。 吴钩身子刚稳,断客出现在他头顶,一刀刺下。 “当。” 吴钩脚步一开,身子往后退开一步,身子一转,接住腰力,上劈一刀。 断客的刀被吴钩一刀劈外,随即拍出一掌,吴钩没有接掌,身子退后之时,九刀雷池施展出来。 九刀雷池之中刀气氤氲,断客的刀在黑夜中屡屡划出刀光,很快,所以很闪眼。 吴钩引着断客,入了城外的林子,树木不断的倒下。 断客的刀法很华丽,变化很多,多的让观战的两人目不暇接。 可吴钩站在九刀雷池当中,横二刀只知单纯的指地,九刀雷池当中迸发的刀气,就足以让断客应接不暇了。 “奇怪,明明唐唐唐说断客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为何今日与我一战,却显得如此不堪,中规中矩。境界修为嘛,看似是抱一境界。” 念子佩这番话是说给绕梁听。 绕梁并没有说话,念子佩尴尬的笑了笑。 断客铺天盖地的刀光将吴钩包围其中。 一攻,一守。 这一守,守得吴钩都觉着不可思议,唐唐唐口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也当是荒漠客栈主人那位高手的修为。 吴钩忽然双手握住了刀,躲开一片刀光,身子急进。 他看见了断客的破绽,虽然他的刀势如泼水,可每次都有换手的动作,换手的动作会有五分之一息的停顿。 正是这五分之一的间隙停顿,让吴钩急近。 吴钩急近的速度很快,最后一步,猛然一踏,刀指黑夜,九刀雷池凝聚横二刀上,一刀斩下! 四周弥漫的刀光为之一窒,断客双目漆黑,见不到眼白。 可那刀光忽然变得凌厉,自四面八方杀来。 吴钩的这一刀如狮子搏兔,全力施展,只护得住身前,杀得了身前。 断客硬接吴钩这一刀。 “噗。” 断客身形翻滚着向后倒飞而去,两道刀意至断客两条臂膀滑过。 吴钩刀势已落,刀光袭身。 念子佩和绕梁出剑营救,却还是抵不过那刀光。 吴钩身上衣服迸裂,身上布满了十八道刀痕,刀痕上鲜血淋漓。 念子佩身子一展,脱下大袍盖在了吴钩身上。 “怎么办?” 念子佩从未见过自己身旁朋友受如此重的上,绕梁道:“如此下去,他会流血过多而死。” 绕梁用指法封住了吴钩的奇经八脉,只能封住部分伤痕。 吴钩将横二刀入鞘,面色苍白,满头是汗的说道:“带我去看看断客。” 念子佩和绕梁扶住吴钩,走到断客身旁一看,看的是断客两条臂膀被吴钩整齐的切断。 他倒在地上哀嚎不已,面色痛苦且充满了愤慨。 “只是比武,你为何要废我双臂,为何!” 念子佩将断客衣袍撕下,给他绑住了两条臂膀,说道:“你还是早些去前面小镇寻医师吧。” 言罢,念子佩还将自己与吴钩借的钱票递给了断客。 “走!” 绕梁不废话,斜着吴钩飞掠向城内。 “快。” 吴钩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子有些发冷了,他催促了一声。 十八刀虽然只是伤及皮肉,可每一刀伤及的嗾使血脉流过之处,此刻吴钩身上的血淌了一地。 第两百一十八章 续断臂 “嗯?” 宽星河看见路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再往前走,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走上前一看,一个人断了双臂,嘴上叼着两只手,一只手上还握着刀。 宽星河看了一眼他的臂膀上的切口,对他说道:“我是大夫,你敢不敢让我治?或许我可以帮你护住双臂。” 闻言,断了双臂的人,噗通一声跪下,身子难以保持平衡的对宽星河磕头,磕的很响,就算是泥地里也能听见梆梆梆的声音。 他的两只手和他的刀也在不停的磕着泥地。 宽星河扶住断臂人,掠到林子里,他翻手一挥,四周杂物被一扫而散。 他点燃了地面上的枯枝,借助枯枝的光为他续双臂。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各种刀具、大小粗细各不一样的针具来。 “忍着点。” “哼!” 第一刀下去,断臂人闷哼一声,双眼一翻,疼浑了过去。 直到天亮,宽星河才缝合了最后一针。 他长出了一口气,自始至终他都没留过一滴汗水。 宽星河双手沾满了鲜血,那血迹已经凝固在他的手上,发黑了。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仔细的洒在缝合的双臂上。 “去洗个手。” 天色已经大亮了,可附近也没有传来什么声响,这里离着京城不远,轮着距离,也应该传来车水马龙进城的声音。 当断臂人醒过来,日头也快下山了。 宽星河坐在他的身旁,见他醒来,说道:“你熬过来就好,我封住了你双手的经脉,除了血脉和气息能运转之外,动弹不得。如果一个月之后,你手能动,那你的手就好了。只是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顺畅。” “多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我做牛做马无以为报。” 断臂人双眼留下泪水,身子虽然动弹不得,可能说话。 声音小,却能让人听清。 “这是你嘴里掉下来的钱票,往前走个几里路到了官道,官道前有个小镇,去小镇上寻个客栈住下,每日饭菜清淡,不宜油腻,但肉食不能少啊。” “看你的伤势是江湖上的人,我只能救你一命,其他的事我帮不上忙了。我也不能惹上麻烦了,以免日后有人寻仇于我。” “我知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不客气。我看你双臂上的切口整齐,是一位顶尖的刀客所伤的吧?看你修为也算是抱一境界了,在京城被另外一名刀客所伤,那人的修为实力也当是抱一境界吧?” “不瞒恩人,我随是抱一境界,可修为被我女人封住了,不能发挥出全力。” “她为何要封住你的修为呢?” “我和她都出自不毛之地。可她是方圆百里最漂亮、最漂亮、最美丽的女人。所以我配不上她,我要出来闯出天下第一的名号,这样我就能配上她。可她不愿意,因此封住了我的修为,可我还是跑出来。” “啊,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宽星河笑了,他看着断臂人说道:“我记得我师弟有一个属下,也是要出来闯个名堂,也是为了一个女子,现在正在戍边呢。” “你们两个应该是同类人,所为目的,所作之事都有自己的挂念呢。” 宽星河拍拍断臂人的胸口,说道:“天色将晚了,我也得赶紧回城了,你的底子不差,好好调息还是能走到前面小镇的。” 宽星河走了,留着断臂人一个人躺在了这里。 “吴钩的刀很厉害,名不虚传。我和他一样的境界,两败俱伤,他真的很厉害。” 断臂人断客,用双腿蹬着,将自己蹬坐起,忍着双臂传来的疼痛,挣扎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刀被宽星河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一步一步的挪向那个小镇。 宽星河最后还是迈步走进了京城,往林国公府去了。 吴钩在杏花后的酒间苑醒了过来,杏花楼的后院沿着三楼往后走有一独栋府苑,这才是陈大家日常生活的地方。 他的刀伤被动铃用线缝了起来,流血过多,让他睡到了天黑。 陈大家看着血淋淋的吴钩时,吓得晕了过去,幸亏动铃和绕梁两人忙活着。 或者说吴钩时疼醒,方才翻了个身,扯动了伤口。 在他房间里摆满了各种珍贵药草,千年人参乃至百年雪莲,六个大夫待在房间里,谁都不能随意走出房间。 陈大家坐在吴钩的床边,手一直牵着吴钩。 吴钩疼醒过来,陈大家喊了一声:“给我醒来。” 在房内昏昏欲睡的大夫被吓醒。 六个人挤着过来给吴钩号脉。 “大家,吴钩伤势已无大碍,只需要静养就行。” “那就辛苦几位了,待明天无事,各位就可以走了。动铃,带几位大夫下去歇息吧。” “姨娘。” 陈大家扶着吴钩半坐起来,陈大家说道:“看看你,身上几十道刀疤,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了。” “没事的姨娘。有的伤是小时候打猎的留下来的。在山上打猎,免不了受点伤,出来修行之后,也只有今天身上的刀疤多。” 吴钩看看自己身子,几乎被绷带给绑了个全。 哪怕是脸上,吴钩都有了一道刀疤。 刀伤长一个指头,伤及了半边鼻肉。 现在说话,吴钩的鼻腔都还在作痛。 “你好好休息,没事就好,我让动铃熬煮些补血益气的饭食给你。你别看我杏花楼只是做的好吃,都拿什么菜都能做出来。很多达官贵人都要来我这买补血益气的饭食呢。” “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 说完,陈大家便下去了。 吴钩闭上双眼,回想着断客的刀。 这是他见过最奇特的刀,能将刀意刀气聚于四周,真真正正的织成了刀网。 “可为什么这样的刀,却发挥不出抱一境界的实力呢?若是发挥出抱一境界的实力,想来自己也不会将他的双臂给斩下。” 吴钩想来想不明白,便也不多想了。 只是断客想要成为天下一刀的事让他嗤之以鼻。 天下第一刀,自己手中力劈华山才能称的上是天下第一刀。 第两百一十九章 松林旁的马帮 “师弟。” 动铃正伺候着吴钩吃东西,绕梁带着一身药草味的宽星河走了进来。 “师兄。” 吴钩身子不能动,只能微微偏过头,眼睛余光看见了宽星河,回了一声。 宽星河看着吴钩这一身的绷带,说道:“你现在可是书院受伤最多的了。” 吴钩苦涩的一笑,他也没办法,,境界修为不够,做不到一刀就了却了别人的性命。 “你这伤药到也还行,就依着他们的治法治吧,以外药内息调养总会好的。” 宽星河看了一眼旁边剩下的药草,伸出手来捻了捻,再一嗅,便知道了所有药草的成分。 “多谢师兄。” 宽星河点点头,随后说道:“师弟,我记得你身上有一粒阴阳九转丹?” 吴钩一愣,看着宽星河说道:“先前我姨娘给了我一粒。” “那就好。卿环山许少青你可认识?” “认识。先前在京城认识,然后在金帐王庭同行过一段时间。” “是这样,许少青身受重伤,体内元气大损,只有一息尚存,需要九转阴阳丹救治。不多,只要半粒或者三分之一粒即可。” “许少青身受重伤之事我略有耳闻,先前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他的师弟莫问凉和卿环山二弟子贺山远,略略说了一下。” “只是,我在金帐王庭身受重伤,几乎无救,全部的九转阴阳丹被我吃下了。” “哦。那也无碍,我再想办法吧。可惜了许少青青年才俊,原本还有机会复原剩下的半步《无字书》。” 宽星河有些遗憾,许少青无疑是这一代卿环山弟子中天赋最好的,原本想等他修为到了抱一境界之后,以卿环山的搜魂大法找寻剩下的半步《无字书》的下落。 无字书三个字引起了吴钩的兴趣,他问道:“师兄,方才你提的无字书是何物?” “《无字书》啊,传闻当中时可得证大道的一本书,那本书不知何人所着,不知何时所写。只是书院有寥寥记载,所说的是承天地之运化。” “传闻当中的书?可有人亲眼见过?” “这个自然。卿环山功法众多,只有大弟子,也就是下一任卿环山掌门才能习练。不过卿环山只剩下半部《无字书》,让我们难窥其精髓。之前倒是有两个人习练的有全本的《无字书》,一个是莫道凉,一个是蒋起戈。” “不过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死了。” 吴钩点点头,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过《无字书》这三个字。 “师兄,报歉得很,那九转阴阳丹已经下腹了,若早知如此,我定然为许少青留下半粒。” “无碍。九转阴阳丹都只是用来救人而已,我在想办法,你师兄我好歹也是杏林圣手。你好生歇息,我这就回书院去了。” “师兄慢走。” “《无字书》。” 吴钩念了一下,随后问向动铃。 “九转阴阳丹可难炼制?” “自然,不难炼制的话现在整个大唐也不会只有三粒。星河先生也不会来向你要半粒了,星河先生终其十年之力才练的一颗而已。这一颗便是你吃掉的那颗。” ······ 西去吐蕃的李清栏在松林旁边停了下来,松林旁有一家酒肆,不少马帮在那歇息。 西南边疆,山势难行,物料多用马驮,久之形成了马帮。 酒肆当中的马帮服装各异,但都是唐国的人。 “客官,来些什么?” 小厮耷拉着面色上前几步,从李清栏手中接过她的马。 “这可是一匹好马啊!” 旁边马帮中一个汉子盯着李清栏的马,口中赞叹。 “好是好,跑得快哦。但是这马不好驮东西啊,比不上我们的马。我们的马虽然跑不快,但是走的久,耐得长啊。” 小厮看见李清栏拿着剑就晓得她是江湖上的人,免得和马帮起冲突。 “有什么就来什么吧。” 李清栏将半剑放在桌子上,眼睛轻瞟四周。 那些马帮汉子或轻或重的将目光投向李清栏,这些眼光带着对美丽的欣赏和暧昧。 李清栏不悦,却也难为其他事。 除了李清栏还有一个人,在李清栏之后来到了酒肆。 不过他没有坐在李清栏的桌子旁边,而是坐在了最外面。 李清栏看见了他,她想起来了,这个人是那天睡在另外一棵树上人。 男子对李清栏报以善意的一笑。 “客官,您的菜。” 小厮端上了两盘菜,一盘肉,一盘野菜还有一碗米饭。 “客官,粮食不易,请不要浪费。” 李清栏一愣,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后重重的点点头。 其实,李清栏吃不了这么多。 可她看见了四周马帮汉子桌前的饭食,被吃的干干净净。 在西南边疆做马帮,实际上很多时候是在用命在博一口吃的,博一家吃的,去年她乔装打扮和吴清远做了半年的马帮。 马帮要做的每一笔生意,有着极大的风险,唐国和吐蕃的政治局面的极不稳定,更增加了其风险。虽然有的人固然因为马帮贸易而兴家发财,但更多的人干了一辈子甚至几辈子,仍然一无所有。二是面对严峻的大自然的冒险。 马帮运行的茶马古道各条线路,自然环境都异常危险艰苦,风霜雨雪,大山大川,毒草毒水,野兽毒虫,瘟疫疾病,随时随地都能置马帮于死地。绝大部分时间的野外生活,对任何一个赶马人和马锅头都是严峻的考验。不知有多少赶马人和马锅头就这样弃尸荒野,死于异国他乡,有时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唐国的西南边疆土匪强盗十分猖獗,尽管马帮都是全副武装,但仍不时遭到土匪强盗的袭击,死人损货的事时有发生。 李清栏和吴清远用半年才走了一趟马帮,原本三十多人的马帮因为遇见了山洪和马匪强盗,最后只有十七个人回到了家。 “兄弟们,起驾喽!” 马帮将水囊灌满水,带上了干粮,准备继续赶路了。 一时,拥挤的酒肆,为之一空。 他们驮着货物,在松林旁边的路上低头往前行。 第两百二十章 独孤午山 “他们走了啊。” “走了。” 松林里钻出来一个汉子,身后背着弓,腰间悬挂砍刀,手里面提着野鸡野兔等野物。 小厮从他手里面拿过野鸡野兔,汉子说道:“今天估计也没有什么客人了,做腊肉吧。” “好嘞。” 汉子坐在了李清栏对面的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身后的弓和砍刀卸下来放在桌子上。 “三哥,今天收获不错啊。” 坐在外面的青年汉子跟刚打完猎回来的汉子打了个招呼。 被称为三哥的人,看向青年汉子。 “诶,还行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不兄弟给你整个野鸡野兔?” “别别别,一会吃不完。” 李清栏将最后一块肉吃完,放下散碎银子,从松林旁边牵过自己的马。 “诶,姑娘,找你钱。” “不用。” 李清栏已经走过松林,看不见身影了。 青年汉子笑着说道:“要不,把我的账算在她的银子上?” “行,没问题。” 青年汉子起身,趁着日暮夕阳,往李清栏走的方向走。 直到走过了这片松林,来到一处山崖,山崖下是滚滚江水,江水湍流,拍打两岸,那呼啸声李清栏听得很清楚。 她看着河水,等着青年汉子。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这。” 青年汉子有些迟钝,看着李清栏问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去只有一条路,避免不了同行。” “是嘛?” 李清栏手中的剑出鞘三分,剑气激荡,震得两人身后的松林哗哗作响。 “高手。” 剑气虽然将松林震得作响,可青年汉子并没有任何动静。 “这剑是叶家的剑吧。” “半金半玉,看来叶家下了血本。姑娘应当是豪门贵族。” 青年汉子笑着说话, 手指轻轻一划,两人山崖下湍急的河流,露出河底。 他一指让河流断流。 随后那夹杂着两岸碎石的河水被掀了上来,高过两人,如同海啸。河水在两人不远处激荡,却不曾露出一滴水来。 青年汉子松了手指,河水轰的一下掉下河谷,如同炸雷一样在李清栏的耳边炸响。 “你到底是谁!” 李清栏彻底将半剑拔了出来,剑指青年。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我真的只是也要往这边去。” 随后,他绕开了李清栏,继续往前走。 李清栏将半剑入鞘。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独孤午山。” 青年报上了他的名字,继续往上前走。 “姑娘,你再往前走,就要入山河谷里,那里可不好走,要走就得趁着天亮的时候走。山河谷里虫兽甚多,还有瘴气。” “独孤午山。” “你是天下第一剑!” 青年回头看着李清栏,笑着说道:“你知道我?” “知道,天下第一剑。” “不对,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剑,现在的第一剑应当是衣寒雪。” “衣胜雪吧?他是我师兄。” “衣胜雪?” 独孤午山停下了脚步,看着李清栏道:“你是书院的先生?” “今年刚拜入夫子门下,七十四先生。” 独孤午山转过身来,对着李清栏行了一礼。 “先生往吐蕃去?” “是。” “那同行吧,我也往吐蕃去。此时吐蕃大雪封山,你若第一次来,难以寻路。” 李清栏点头,便与独孤午山同行。 “先生,方才你说道衣胜雪先生,不知他近况如何?” “近况还好。” ······ 吴钩坐在椅子上,在庭院听着隔壁传来的歌声。 唐唐唐和念子佩不好意思在林国公府久呆,毕竟是不相熟的客人,没有熟人处着尴尬。 他们两个搬着椅子坐在吴钩旁边,身前都摆着一些瓜果蔬菜。 “吴钩啊,你身上的伤还有多久才好,好了才好带我们在京城逛逛。” “大夫说还得有个七八天才能拆开绷带。” “那就好,我想着,再跟你借点钱,住在国公府里毕竟是客,还是不相熟的客。” “你想在外面住客栈?” “子佩,你可不能在外面住客栈。师母知道你和饮歌的指腹为婚的事,又有师父的亲笔家书,你可不好在外面住。” “这个我知道,只是在那里,闲的闷的慌。” “对了,方才卓长立让他弟子来传话,说就是明天。” “那好,明天你们两个背着我去吧,我腿上也是伤,行的多了,容易奔现。” “这可没事。我还没有看过砍头嘞。” “这几天国公府里有么有什么事?” “今天倒是太子和李祺都来拜访了一次,不过国公夫人,都只以姑侄相称。” “看来他们两个都对漠北动了心思。还是我师母聪明,这两个小王八蛋,想趁着漠北军伤了元气,补兵的时候插手漠北。” “无知。” 吴钩对他们两人的行径颇为不屑。 “往年,凡是皇子到了及冠之年,都的去戍边,这两位可好从未去过边关不说,还想插手边关事宜。” “若是他们插手成功了,我倒是要怀疑呢不勒奇和他们其中有勾结。呢不勒奇来到京城时,可是拜访了不计其数的官员。” “你莫子说了,我反正不晓得这些事,我还是喜欢做我的江湖人,你们这些朝堂上的事我想着都头疼。” “对,子佩该多想想,万一你和饮歌的事真的成了,你可是大女婿。依着我师兄的性子,对这些事决然是束手无策的,也想不出个什么法子。他的性子疲懒的很。倒是你,得多学学。” “好的。” 念子佩听到和林饮歌有关,直接答应了下来。 “又在说我坏话呢?” 素十二从旁边的门走进了院子,说道:“夫子让我来看看,看你还得伤多久。” “看我?” “对啊,似乎是夫子有事让你去做。” “又是我?我才从金帐王庭九死一生回来。” “没办法啊,清栏是女子,而且还在外游历,你最小,只能你去做了,你看看你能把断客的双臂给废掉,说明很厉害了。断客,可真的是那片大山里数一数二的刀客,夫子曾经见过他。” 第两百二十一章 山河谷 天黑时,没有月光,只有呼啸的河水声。 独孤午山手里拿着噼啪作响的松木,照着前面的路。 李清栏牵着马,接着火光,跟在独孤午山的后面。 松林沙沙作响,河风太大,吹得李清栏都觉着有些冷了。 “到了,你看。” 独孤午山在前站住,指着悬崖下对李清栏说道:“这就是山河谷。” 李清栏看去,只见河边悬崖往内凹陷,如同一道马蹄铁。 不同于河谷外的河水呼啸,河谷内的河水十分平静,不起一分波澜。 在河谷的山崖壁上大大小小的烛火有百余,在河谷中间有一座四岔八通的木屋,木屋通向崖壁。 “这山河谷你别看只是这一道河谷,山河谷指的是方圆十里之地,只是这里最出名,所以以这里的名字来取名。” “今晚就在此处安歇吧,再往前走,瘴气已经起了,贸然进去过于危险。” 李清栏点头,她没来过此处,反正是游历,便随意了。 “对了,你将你的马拴在这里吧,这里马匹不好下去。这附近的野兽都被山河谷清了个干净,晚上不会有事的。” “好。” “走!” 独孤午山施展行脚修术,脚踩剑气,宛如一轮斜月,落在了山河谷中间的木屋外。 “这里面住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会儿小心些。” 独孤午山和李清栏推开木屋的门,河风刮进木屋内,木屋的火把哗的一声向内烧去。 “咯吱。” “嗒。” 独孤午山转过身关上门。 李清栏眼神扫过这偌大的木屋中,很安静,人很多。 只是他们两人进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然后收回眼神,或者看着对面,或者看着斜面,反正每个人眼里都有一个或者好几个人。 “来点吃的。” 柜台在他们两人的左侧,掌柜的是一个山羊须老者,不过双目炯炯有神。 “客官,要几间房?” “两间上房。” “客官,现在没有桌子,您看我把饭菜端在你们房间里去?” “老板,不用了,我们哥几个给他们让一张桌子。” 几个汉子忽然起身,挤到旁边四个人的桌子。 “您看?” “就在这吃。” 李清栏径直走到了桌子上,对着老板继续说道:“麻烦快些。” 独孤午山走了过来,笑嘻嘻的对那几个汉子拱手道谢。 李清栏坐下来之后,就没有在说话。 倒是独孤午山眼睛东瞟西撇,看上去贼眉鼠眼。 这倒是第一次,在这里这么安静。 独孤午山不好讲这话说给李清栏听,他旁边几张桌子的人有意无意的往他们这边靠了靠。 而他又不会传音术。 说多了,错的多。 “鱼、野猪肉、松针茶、茼蒿菜。还有老烟叶。” 独孤午山老烟叶一分为二递给了李清栏。 李清栏曾在书中看过,以烟叶趋避瘴气的记载,便将其收下了。 只不过这里有些安静,门外原本不清晰的河风和河水的声音,倒是如雷贯耳了。 “咯吱,嗒。” 又有一个人从门外进来。 他身后背着一把重刀。 见的他来了,所有人唰的一声的站起身来。 独孤午山和李清栏也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那人一拱手,笑着说道:“今日我刀窟来此,多谢各位捧个场子了。” “捧个场子?金刀府上上下下三百零三人,全部被你杀死,今日我们沛然君子剑一门二十五人在这里等着你。” “原来是同道中人,金玉满堂四兄弟也在这等着你呢。” “滇池剑山五十六人也全部在这里了。” “万马帮恭候多时了。” “这可不能怪我。金刀府暗中干的事是拍花子,我只能是替天行道了。再者说,我去他金刀府只是问我师兄的下落,他们府中最近得到的那把刀可是我师兄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就先下手为强了,怪得了谁?” “那你为什么得屠府!” “我不说了吗?他们暗地里干的事太肮脏,多少人因为他们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因为他们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刀窟从旁边扯过一根板凳,坐在凳子上,然后将刀从背后卸了下来。 “咚。” 他把刀杵在地板上,然后揭开包着刀布条。 刀窟边解边说道:“我在那留着字号,杀人者刀窟。你们就在江湖上散步了消息,说是在这山河谷里等我。你们是为了金刀府报仇呢,还是知道我师兄的下落。” “前者,那就是你们和金刀府是一样的人,暗地里也干着见不得人的事,看见金刀府的下场,心里有鬼。后者,你们背后就有人指使了,虽说我师兄是在你们京城回去的下落,可他的刀却出现在了这里。” 刀窟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说道:“那你们就该给我个交代了。” 他们这些人骚动起来。 李清栏不知道他们是这位域外的刀客说的那种。 独孤午山则是吃着饭菜,对李清栏说道:“快吃,快吃,要不然晚上该饿了。” “两位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吧?” 刀窟看见独孤午山和李清栏在吃东西,问了一句。 “不是,我们不认识他们。” 独孤午山端着饭碗,转过身回了刀窟的问题。 “不是就好,我怕一会儿伤及无辜了。” “说吧,既然都来了,那必然是要有个交代的。” 刀窟双手按在刀上,声音带着杀气。 “这与我们无关。” 说话的是滇池剑山门人。 “那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对金刀府只是往年的情谊而已,既然你说金刀府暗地里干的肮脏事我们一概不知。我们也只是本着打抱不平来这里与他们求个公道。” “那好,你们现在就走吧。免不了,一会杀将起来,我分不清人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 滇池剑山五十六人提着剑,在其余人的目光下往外走。 刀窟看着其他人说道:“他们走了,那就算算账吧,我替别人跟你们算账。如果说你们知道我师兄的下落早些说,我会饶你们一命。” 第两百二十二章 滇池天家 忽然,悄无声息的二十六剑一齐刺向刀窟的背后。 “呀!” 刀窟回首一斩,将二十六柄剑斩断。 “杀!” 剩余三十剑刺向他的左右和后。 李清栏手中半剑出鞘,她握剑一划,剑气将那三十六头颅削下。 “多谢!” 刀窟谢了一声,单手握刀变为双手握刀,脚步一开,腰马之力合一,抡出一刀,这一刀让那短剑的二十六人死伤大半,下一刀剩下的人都死了。 而其他的人尽数杀来! “来的正好!” 刀窟的刀已经抡到了第五刀,此时的刀划出了道道残影。 他舞出的刀越多,速度就越快,力道就更大。 在他手中从来没有一合之将,都死了,他的刀习惯将别人砍死。 刀窟在杀人的时候,将门打开了,因为这么多人的血气涌在这里,太臭了。 山河谷的掌柜还在算着自己的账,在这个地方待久了,这些杀人和被杀都见惯了,残肢断臂是家常便饭。 只是一会儿,麻烦收拾了。 刀窟的刀很有意思,从来没有将一滴血和任何残肢断臂落在李清栏和独孤午山身前一丈。 可纵然如此,李清栏吃不下了。 只有独孤午山若无其事的在解决剩下的饭菜。 当在最后一刀落下之后,除了刀窟和掌柜的,站着的人都死了。 刀窟放下刀,他刀上的血如溪流一样流淌。 他走出门外,用裹刀的布,捆在刀柄上,将刀丢下了河流,等河水将他的刀冲刷个干净,他才将刀提了起来。 “掌柜的,麻烦你打扫了。” 刀窟走进屋里,从怀中掏出一张钱票,也不知多少大数值,递给了掌柜。 掌柜喜笑颜开,对后面的厨房喊了一声,十多个汉子从后面走了出来,开始将尸首丢下河里。 然后,刀窟将刀捆在身上,准备走出山河谷。 “你师兄是谁?” 独孤午山放下筷子,身子在板凳上一挪,看着往外走的刀窟。 “我师兄叫做秦危峰。” 李清栏闻言,眉头一皱,她道:“你也是高昌国人?” “不是啊,我哪国人呢都不是。” “你好像知道我师兄秦危峰?” “知道,排行版第二的高手。” 李清栏顿了一下,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不过被人废掉了臂膀。” “我知道,被吴钩、林饮歌、林冷月三人一齐废了。” “那你不去找他们讨个公道?” “这有什么好讨的。我那师兄自去寻人麻烦,学艺不精,被人斩断臂膀,这怪不了谁。” 听到这种说话,李清栏倒是很意外。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寻他?” “他是我师兄,自然要寻他,毕竟还没死。” 李清栏点点头。 “秦危峰的刀在西南边疆出现?” “是,原本我到了川黔道,听说金刀府有个赏刀大会,我便去看看,结果看到的是我师兄的刀。” “既然你师兄臂膀没有了,也许刀是被他丢弃了,然后被人捡到了呢?” “不会,他左手断了,还有右手,他右手断了,还有左手。只要有一只手在,他就不会丢弃他的刀。” 刀窟说完了话,便问道:“阁下问了许多,莫非知道我师兄的下落?” “你说你看见了你师兄的刀,你又屠戮了整个金刀府,那你师兄的刀呢?” “被人偷走了。” “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独孤午山一笑,他道:“你师兄的刀,我可能知道在哪里。” 掌柜也说话了,他道:“你师兄的刀,我知道在哪里。” 刀窟看了一眼独孤午山,又看了一眼掌柜。 “请两位赐教。” 独孤午山看向掌柜的,随后对刀窟说道:“掌柜的山河谷,每日里来来往往,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聚散,想来消息的通道比我要多,更比我要准确些吧。” 掌柜呵呵一笑,说道:“沾了些人来人往的便利。” “请掌柜赐教。” 刀窟将另外一张钱票递给了掌柜。 掌柜收下了钱票,笑着道:“西南边疆有一世家,在滇池,他们有一少爷,最喜欢收集天下各种好刀。” “哪一家?” “滇池,天家。” “那我师兄的刀为什么出现在金刀府而不是滇池天家?” “金刀府实际上是天家的旁系分支,金刀府弄个赏刀大会,为得不就是让天家显一把脸面,或者说让天家少爷显把脸面。” “那我知道了。” “多谢两位赐教了。” 刀窟走出屋内,屋内的尸首几乎被清理个干净了。 那些大汉力气大。 李清栏没有回房的意思,因为四周都是血浆,走过去的话会沾染上血迹,黏糊糊的粘在鞋底。 独孤午山看着掌柜,笑着说道:“今天这些场面掌柜见的多了啊。” “诶,见得多了。在这里开了山河谷,来的人多,恩怨也多,看别人杀的人也多。只是每次打扫费些时间。有的人我们不敢问钱,方才那位少侠端的是客气的了,怕我们辛苦给了些辛苦钱。” “是啊,在刀口上舔血的人,那还会在乎这些?这里山高皇帝远,又尽是些歹人,官府自然也不管。官府更喜欢良人。” “是嘞,是嘞,客官说的在理。” “哗!” 一桶桶水冲刷在地板上,那些血水从地板上的缝隙里留了下去。 猪毛鬃刷不断的刷着地板,还洒着些香料。 “呦。这可是价值千金的香料啊,就这样用来去血味啊?” “客官,您可看错了,这些可不是香料,只是我们用松树脂配松松树沫,洒在上面确实能够去点血腥味。” 独孤午山扯开嘴笑了笑。 等地板刷好了,又用布拖把过了一遍。 李清栏提起剑,说道:“掌柜我房间在哪?” “两位客官,请跟我来。” 掌柜写完最后一笔账,从腰间取下一大挂钥匙,带着李清栏和独孤午山往木屋后面的山崖悬臂里面走。 “我们这的客房啊,都凿通了两扇窗户,打开就可以看见这河景了,舒服的很。” 走进山壁的客房,还是靠着火把照亮走廊的路,看上去每个房间倒是住满了人,山壁将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沉闷。 第两百二十三章 熟人 “诶,老板。” 李清栏已经进了房,随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独孤午山的房,就在李清栏的左边。 掌柜的拿起门上的锁,将要打开时,独孤午山按住了掌柜的手。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老板,你这人来人往,我向你也打听点消息。” 掌柜的将手从独孤午山手里抽了回来,笑着问:“您说,如果我知道一定告诉您,可这。” 掌柜的手指搓了搓,独孤午山笑道:“自然不会差了你的。” “那客官您说。” “我想打听一个人,他叫做贾杉稞,西北贾、木三杉、禾果稞。现在估摸着年龄和掌柜的差不多吧,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个杀手。” “贾杉稞?这个人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掌柜叹了口气,说道:“客官,您这笔买卖我做不了了。” 独孤午山嘴角还是带着笑,不在意的说道:“那算了,既然掌柜的都不知道。掌柜的将门开了吧,我出去吹吹风。” “客官,还是等你需要你的时候再开吧。” 掌柜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这里住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若是开了,少不得要去你房里生些事端。” “随你。” 独孤午山背着手往山壁的两端走去,两端也被山河谷这家客栈给打通了,河风便从那里呼呼的灌进来。 独孤午山站在山壁上,在他们身后的几间屋子内有着丝丝缕缕的声音,似交合,似低语。 掌柜的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一间房门上,偏着头偷偷看了独孤午山一眼。 只是呼啸的河风将他束的不大整齐的头发吹起,衣袂也在甩动。 “我来了,你还不想来嘛?” 掌柜的走到上河谷的木屋内,走到柜台,从怀中掏出钱票,喊了一声,二十多个汉子陆陆续续走到木屋内。 “这是这个月的月钱,还是按照老规矩。” “多谢掌柜。” 掌柜将钱交给了站在最前面一个人,然后推开了门,搬着根椅子坐在了木屋外的木坪上。 “可惜啊,没有月亮。” 他叹了口气,从门口拿了一根鱼竿,在拿了一个火把,就在木坪处垂钓。 李清栏在房间内走了几个来回,细细看了有没有什么陷阱之类的东西,又拿起杯子嗅了嗅,没有什么味道,这才安心抱着半剑躺在了床上。 静思下来,她却依旧睡不着。 这里离京城已经算是天高皇帝远了。 “吴钩这次回京,想来也被他们两个纠缠吧。书院先生,天下兵马副元帅,足够让他们两人眼红。” 李清栏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并不是穿不穿着衣服的原因,也不是她也寒暑不侵的原因。俗话说,心静自然凉,此刻她静不静都没有太大关系。 心热就热,心凉就凉。 幸好,路上能遇见一个独孤午山。 若不然,她所有的路都无话说。 现在多了个说话的伴。 她在漠北已经托了素十二向子康再请了一端时间,不用在年节的时候回书院。 素十二倒是先爽快的答应了,他也是师兄,答应了下来,那便是敲定了。 她自己也没想清楚什么时候回书院。 想着想着,李清栏慢慢的睡了过去。 而独孤午山还是站在山崖那吹着风,似乎要在河里,要在对面的山崖上,要在黑暗里看见一个人的影子。 不过,那个人既然不在,那也无法真的看见他或者她?谁知道是谁呢,可终归是个人。 “以前的山河谷掌柜的可不是他啊。” 独孤午山摇了摇头,双目微闭,呼吸声不可听,他似乎睡着。 待第二天天亮时,太阳从独孤午山对面的山壁上跳脱出来,阳光洒在他的双眼上。 独孤午山长吸一口初阳之气,纳入体内,睁开了双眼。 在木坪里,睡着了的掌柜的,被狂啸而过的河水给吵醒了。 他看着河里的水,说道:“诶。上游下大雨了吧,河水涨的这么快。” 李清栏倒是在屋内睡的很好,不断有客人推开房门走到了木坪里。 “老板,早饭。” “来了。” 老板将鱼竿放在屋外,端着板凳走进木屋内。 掌柜的继续坐在了柜台内,掀开账本新的一页。 小厮则是将根本没得选的早饭端了上来,松针茶和昨晚剩剩菜一起炒的大杂烩。 大杂烩炒了一大桶,就放在木屋中间,随人取用。 不按量算钱,按人头算钱。 掌柜的账算得很精。 他不会放过一丝赚钱的机会。 独孤午山手凭空一甩,炸起一滩河拍在他的脸上。 然后他笑呵呵将衣袍卷起,擦擦脸,就当是给自己洗脸了。 他走到了热热闹闹的木屋里。 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带有刀剑,也是,能够从悬崖峭壁通过一条绳子来到这里的人,都有些实力。 独孤午山也从碗架拿了一个碗,给自己舀了一勺饭。 “老板,今天早上这饭钱赚了多少?” 他端着饭靠着掌柜的柜台和掌柜说话。 掌柜抬起头,看见是独孤午山,笑呵呵的说道:“客官,起的早啊。昨晚我看你吹了河风,今天得头疼起不了了呢。” “我也看见你在钓鱼。鱼钓的几条啊?” 独孤午山扒拉着饭,说这话,说完这句,他又说道:“这饭可还是挺香的。是吧?” “剩饭剩菜做了个大杂烩,名以食为天,可这食啊在我们这样偏僻的地方难得,所以不能浪费。” “是啊,是不能浪费。可这饭的味道啊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诶,还就是我昨天晚上和你说的那个贾杉稞。” 独孤午山的眼睛一直盯着掌柜,掌柜面色却丝毫没有变化,笑着说道:“这怎么会呢?世间上怎么会有一样味道的饭菜。” “哦,我知道了。” 掌柜恍然大悟的说道:“这山河谷啊,是一年前我从别人手里面转让来的,有的伙计就留了下来。” “对了,客官,您说做饭的人和您说的那个人做的饭一样的味道,要不要我将厨子喊出来,您认认?可这还是得收钱的。” 第两百二十四章 雨能够压死人和贾杉稞的三剑 “认倒是不用认了。” 独孤午山将饭吃了个干净,然后将饭碗放在柜台上。 他一挥袖,房屋的木门轰的一声被打开,外面的河风灌了进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停。 “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独孤午山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你他。” 有些人的话还没有骂出来,独孤午山剑指一定,门外的河流被他一指断流。 随后江河水往天上飞爬,好像他将整条河流给掀了起来。 “离开。” 所有人一哄而散,跑出木屋外。 有的人借助崖壁和木屋之间的铁链爬到崖壁上,有的人直接飞跃上悬崖上。 “轰。” 河水砸进了河里。 如同炸雷一样在耳边炸响。 “掌柜的,你就现身吧。” 独孤午山还是靠着柜台。 那掌柜的看着这么多人一哄而散跑出去,口中喊道:“结账啊,结账。” “客官,您这是干什么啊!不行,您得赔钱。” 独孤午山叹了口气道:“你不说话,我就一剑毁了这里。” 掌柜的面色一僵。 “你知道的,我能很轻易的毁了这里。” 独孤午山伸出手撕开了掌柜的面皮。 露出的是一个面上有剑伤的女子。 “贾杉稞,就是你。” “掌柜!” 二十多个汉子握着刀剑冲了出来。 “别过来!” 掌柜的声音很清脆,和银铃一样。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贾杉稞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她让一个汉子给她打来洗脸水。 “我说了,你那饭菜做的和原来的味道一样。” “是嘛?” “是,和以前一样难吃。” 贾杉稞将脸埋在水盆里,随便拿手一撮,接过帕子,擦了擦。 “想不到,原本已经易容了,声音也变了,伙计也换了,还是被你认出来。果然不愧是曾经的独孤午山。” “哦?曾经的独孤午山,也是现在的独孤午山。” 独孤午山言罢,剑指再起。 山河谷内,被剑气充斥其中。 “你想怎么样?” “告诉我,她在哪?要不然,我今天就将山河谷给毁了。” “杀了我吧。现在你能很轻易的杀了我。” “杀了你?昨天晚上你垂钓,想要看到的是她是否会出现,对不对?” “对。对于女人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熬夜。熬夜会使女人的皮肤干燥。” 独孤午山冷笑一声,刚欲说话。 贾杉稞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剑,剑身上有辟水二字。 这一剑剑气浩然激烈,直刺独孤午山。 咫尺之距,瞬息便到。 独孤午山对这一剑接不了,可他能后退。 一退便退到了河水中间。 可贾杉稞离他很近很近很近,跗骨之蛆不外乎如是。 两人同步到了河水中间。 而身后的木屋乃至木坪、铁链都被贾杉稞的剑气绞烂,哗啦一声掉进了水里。 二十多个汉子则是脚踩木板,在山河谷观战。 正是有了后退,让独孤午山有了时间。 贾杉稞的剑气被独孤舞的剑指给冲散,卷天的水席卷贾杉稞。 在卷天的大水当中,贾杉稞的剑气袭来,那水变成了一粒一粒的水滴。 “这是你的第二剑了!” 独孤午山沉喝一声,一道长约十丈的剑影在震荡,将水滴震上天,然后成雨落下。 贾杉稞的第三剑来了,可独孤午山的剑影还没有消失,直刺向贾杉稞。 贾杉稞的最后一剑,似幻似灭,似真似假,让崖壁上观战的众人不明所以。 “那个掌柜到底有没有使出第三剑?” “不知道,好像使出来了,好像又没有使出来。” “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可是很厉害,很厉害。” 雨落下最后一粒,轻飘飘的雨滴,反倒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粒稻草。 也真是压着骆驼,最后的一批雨滴还没有落下。 而贾杉稞已经被压在了河水里,被上游下雨而带来的洪水冲刷着身子,她的衣衫也渐渐被冲掉,露出了她的双肩。 贾杉稞抬起头看着独孤午山,笑着说道:“看啊,我让你看。” 她搏命的挣扎起身,可雨滴没有落下,她就永远无法起身。 “不用挣扎了,作为杀手的你,只有三剑。很多时候你一剑可以杀死大部分人,少数时候你两剑可以杀死一些人,罕见时你的三剑连一个人都杀不了。” “三剑都施展出来了,你就没有了任何实力。” “说吧,她在哪?约定山河谷,为何她没来,反而你倒在山河谷当了老板。” “你长得很美,声音也很好听。哪怕是脸上被我留下的剑伤,也无法让你的姿色打了折扣。可我从来不以貌看人。” “你还是说吧,你信不信,我在这里留下一道剑意,那最后一批的雨就永远无法落下,你就要一辈子在这河里,被这泛滥的河水冲刷着身子。” “我不说你也只能让我在这河里被冲刷。” 贾杉稞抬头仰望着凌空的独孤午山。 “你不是大恶之人,你永远做不了让我害怕的事情。让我死?死了就不会害怕,除此之外你也只能让我在这河里冲刷着,可我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除非你变成大恶之人,用最恶毒的手段折磨我,也许我会说。” 贾杉稞大笑着说道:“只要你变成大恶之人,你折磨我时,你就会愉悦。” 独孤午山眉头紧皱,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在哪?” 独孤午山的声音很沉重。 “你在求饶嘛?哈哈哈,大家看看,这世间上有了胜利者向失败者求饶的事情了。” “我偏不告诉你!” “我来帮你吧。” 李清栏忽然出现在山崖的入口。 她被贾杉稞和独孤午山的打斗声给吵醒了。 “拦住他!” 二十多个汉子脚踏木板,欲拦住李清栏。 李清栏手中半剑出鞘,剑花朵朵,避开那些人,落在了贾杉稞的面前。 她脚尖点在水面上,靠着水流动之力支撑着身子。 “你不敢动用,也不能动用,也不忍心动用私刑法。我可以。她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下得了手。我和一个人学过,他能够动用一百一十三种私刑,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两百二十五章 杀一群人和一个个杀人 李清栏抬头看向独孤午山,那初阳照射着独孤午山,让她眯起了眼睛。 “这。” 独孤午山犹豫了。 李清栏低着头,俯视着贾杉稞,她道:“你运气很好,确实碰上个不是大恶之人,否则他绝不会犹豫。” “关你屁事!” 贾杉稞恶狠狠的说话,李清栏对这样无关痛痒的话,没有起任何的兴趣。 “罢了吧。” 独孤午山最终还是软下心,不肯,或者说不愿意看见贾杉稞被李清栏所说的酷刑折磨。 “哈哈哈。” 听到独孤午山的罢了吧,贾杉稞肆意的用她的大笑嘲笑着独孤午山。 独孤午山面色铁青。 “小姑娘,你可真下得了恶心吧?下次有空我去向你的朋友多多了解了解那些酷刑。我还没听过有谁能够掌握这么多的酷刑。” 李清栏冷眼撇了一眼威胁着自己的贾杉稞,冷哼一声,飞掠上了山崖。 山崖上观战的众人纷纷退开一条路。 李清栏自松木林中解开缰绳,牵着马匹,走到山崖边上,看着还在对峙的独孤午山和贾杉稞,她对独孤午山说道:“你不肯用其他办法逼她,她是不肯说的,与其在那干耗时间还不如离去了,眼不见为净。” 独孤午山看向李清栏,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今日牵连及你了。” “我还是继续与你同行,以防她偷袭你。” 独孤午山跨步落在李清栏身旁,其余皆做鸟兽散。 那雨滴全数落下,在水面上溅荡。 贾杉稞一步飞登,自水中跃起,她已无衣衫,手中却握剑,只是一剑便将山崖上看的痴呆的人一剑封喉。 她这一剑之快、之厉,让那些人没有死亡的痛苦。 滚滚血流流入山河谷中,谷中的那些汉子也露出了自己的面目,撕下面皮,全是女子。 那些女子沿着岩壁攀爬上来,速度极快。 “都下去!” 未曾想到,贾杉稞让他们全部下去。 她们心中不甘,落在山河谷被血色和尸体染红的水面上,依旧是踩着木板。 接下来,她们将那些尸首全部推出了山河谷,让他们随着河流往下流。 “你!” 李清栏见贾杉稞裸露着身子,再见她将看过她身子的人全部杀死,勃然大怒。 “怎么想出手对付我?” 贾杉稞很期待李清栏出手。 “肆意杀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他们能制裁我的时候才会有王法,他们没有办法制裁我,哪还有什么王法?” 贾杉稞对李清栏的幼稚不屑一顾。 “你看啊,你看啊。” 倒是还有一个男人,贾杉稞嚣张的对独孤午山喊道。 独孤午山呼了一口粗气,看起来他现在有些生气了。 忽然一道剑意自他呼吸之间贯出,这一剑,何止十丈,只怕是有十里,这十里所过之处,留下整齐的切痕。 随后他和李清栏,以及李清栏的马消失在了这里。 贾杉稞环顾四周,颓然的放下了剑,落在了山壁内处,走进了里面的一个房间。 “烟叶。” 独孤午山虽然一剑劈开了瘴气,可还是担心李清栏被瘴气所伤,将他的烟叶点燃递给李清栏。 “忘了。” 他伸手从身旁抓过一棵竹子,给李清栏做了个烟筒。 “走吧。” ······ “来了,来了,嘿。” 吴钩、唐唐唐、念子佩在西市菜市场一栋酒肆的二楼,看着菜市场上被龙武军压上来的十余个犯人,以及手握刽子刀的卓长立走了上来。 他们三人下了楼,吴钩和今日的监斩官昨日便通过国公府沟通了,他们三人可以在最前面看砍头。 监斩官见到吴钩在人群外面,从场上走了下去,迎着吴钩他们三人走了进来。 “您先忙。” 吴钩跟监斩官客套几句话,随后和卓长立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你们两个护着我,一会我会全心感受他的刀意,不能分心。” “好!” 唐唐唐和念子佩挡在吴钩身后。 只见吴钩眉心上隐隐浮现有刀影,细细看去,在天上也有一道刀影。 吴清远早就知道吴钩今日的事,在钦天监坐在摇椅上,看着西市菜市场的方向。 他端起了茶,饮了一口。 随后双手捏诀,长安众生出现在他的面前,偌大的长安,宛如一座棋盘。 吴钩能够感觉到丝丝缕缕的气息出现在他的眼前,每一道气息便象征着一个人,一件事物。 最后在他的眼见里只有四道气息,卓长立,卓长立的刀,众生和天。 “老师。” 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衫少年艰难的爬上了观星楼,他喘着粗气对吴清远行礼。 “哇,这是棋盘嘛?”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吴清远面前的棋盘,更看见棋盘上那一处红色的标的。 “这是京城啊?那红色的地方是哪啊。” “淳卿啊,我给你的《勘天舆》看的怎么样了?” “老师,我看完了,还能背下来了呢。” “老师,您在干什么啊?” “淳卿啊,今天我就教你第一课,你好好看着。” “好的老师。” 淳卿蹲在吴清远身边,双手撑着自己脑袋看着那幅棋盘。 吴钩忽然感觉到了第五股气息,那股气息是悬在天上的力劈华山。 其余四股气息开始缓慢的联系在一起。 这时,监斩官在念今日斩首的十四位朝廷官员的罪名。 其中还有一名是皇亲国戚,罪名是谋逆。 监斩官放下罪章,开始念人名。 待验明真身后,卓长立拿掉罪牌,大喊一声。 “恶煞都来!” 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人头滚落,血喷三丈,卓长立的徒弟接住人头,往脖颈上一安,红布捆住刀口,手中掏出黄符贴在头颅眉心间。 那未瞑目的双眼才闭上。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脖颈上一凉,身子发抖。 “恶煞都来!” 第二刀。 吴钩浑身汗水,身子苍白,唐唐唐偏过头去不敢看,看见吴钩的样子,欲伸手去拍吴钩。 “别!” 念子佩抓住唐唐唐的手说道:“他这是天人合一状,别碰他。” “你觉着骇人不?我杀过人,却也没有觉着像砍头一样渗人。” “我也觉着。” “你觉着个啥啊,你上次都是用剑废掉了别人的手脚。” 唐唐唐瞟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 可每次砍头,吴钩身子都颤抖一次,最后他的冷汗将地面湿透了。 第两百二十六章 老了 “淳卿啊,看得懂吗?” “看到懂。” “真的?” “嗯呐。” 淳卿两个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吴清远。 吴清远欣慰的笑了,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淳卿的头,笑着道:“淳卿啊,我今天和你说两件事。” “第一件事,你有一个师姐,无论再怎么样的情形下,你都得保护你的师姐。” “师姐?老师说的是公主殿下嘛?” “对。” “可她是书院先生啊。” “她叫我一声吴爷爷,所以她是你师姐。” “好的。我知道了师父。” “第二件事,你师姐手上有大阵的阵心,日后她愿意给你,你便受着,不给,便不给。” “是的,老师。” “师父,你看那红色的人。” 吴清远转过头去看棋盘,棋盘上的吴钩好像成了一柄刀。 是,吴钩此刻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柄刀。 当他看见第三刀看见刀锋砍进自己脖颈时,他渐渐的变成了刀锋。 “淳卿,下等的阵法只是利用天地元气,中等的阵法只是及天地元气和人的气运与一体,上等的阵法,则是天人合一。天指的是天道和人道,人指的是气运,而这一切都将以天地元气为为载体。而人的气运则是将万物联系在一起。” “老师,我知道。《勘天舆》里面已经说尽了。” “所以你看,吴钩是因为他将自己的气运和他想要的道联系在了一起。刽子手、鬼头大刀、犯人、气运、天道和他。五位一体,这才能达到他想达到道。” “我们的阵法,也是如此。” “老师啊,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我还不会修行。” “我不是教了你功法嘛?” “可我才刚开始练了嘛。” “那就慢慢练嘛,这又不是一时的事。” 吴清远想了想,又添了句话,说道:“还是快些好,到时候我活不了多久。” 淳卿嘴巴一瘪,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吴清远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眼前的棋盘。 四周那些看砍头人,看不下去了,都是散走了,看得人背脊发凉。 可是卓长立每一个人只砍一刀,他身子没有发凉,却也没有发热。 要不是吴钩还站在这里,唐唐唐和念子佩早就打算走了。 直到看完最后一刀砍完,唐唐唐和念子佩这才松了口气。 尸首被收拾干净了,虽然砍了个头,可最后还是给别人留个全尸,让家人好来收尸。 监斩官想过来跟吴钩说句话,唐唐唐说道:“官长,不好意思,他现在在修行,不方便说话。您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我转告他。” 监斩官笑着说了几句,带着龙武军走了。 卓长立将鬼头大刀上的血搽拭干净,然后放入刀盒。 他和徒弟走了过来。 “卓师傅,不好意思,他现在在修行。” 卓长立端详吴钩的模样,惊奇的说道:“这就是修行啊?” “差不多差不多。” 唐唐唐不好解释,只能敷衍几句。 在场上,那些人的家人正在收尸,之后塞给了卓长立红包,感谢卓长立没有给他们的家人带来痛苦。 李映生自认为自己有些仁慈,所以大案小案从来都没有牵连其他人的朱笔御批,类似于诛几族的事很少发生。 “卓师傅,您这可是。” 唐唐唐的话有些打趣。 卓师傅面色一红,说道:“我们这种人啊,煞气重,阴气重,折损阳寿的很。我们给犯人留了全尸,又一刀了却了姓名,没有痛苦,犯人的家人都会包些红包。” “诶,是哈。卓师傅,要不您先回去?他此刻修行不知道要修行多久呢,等之后我们在去拜访您。” “好嘞,那我们先走了。” 卓长立走了,这里只留下他们三个傻傻的站在这里。 其他人指指点点的看着这三个人。 “那个人不会被吓傻了吧?” “不知道,不过看他身上还包扎着绷带呢,看样子身子虚着呢。” “是啊,受伤的人,身子虚还来看砍头,很容易惊着心神。” 唐唐唐和念子佩觉着有些丢脸,可还是不能让人碰着吴钩。 不过那些人,看着吴钩脚下那一滩的汗水,也不想碰着吴钩,离着远着呢。 “好丢人啊。” “是喽。早知道我带个面具不好吗?” “要不你在这守着,我去买面具。” 唐唐唐拉住了念子佩的手,他说道:“不买了,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更丢脸。” “低着头吧,低着头。” 唐唐唐拉着念子佩的手,让他和自己一起低着头。 吴清远身前的棋盘慢慢消失。 淳卿站起身来,拍着嘴打了个哈气。 “老师,我困了。” “你怎么就要困了?” “我把《堪舆图》给背了两遍,今天早上背完了才过来的。” 吴清远笑着说道:“你去吧。” 淳卿这个孩子是他半月前在自己城外的茅庐外碰见的,他倒在茅庐外,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他心善,救了这个孩子。 想着自己在老年能碰见这个孩子,应当是缘分,所幸收了他做侍从。 第二天,便将他收为了弟子,因为淳卿这孩子能够看懂《勘天舆》。细问之下才知,淳卿的爷爷原本在江湖上就是相士,他跟在自己爷爷身边,耳濡目染,对风水堪舆也有了解。 而他的爷爷,则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山林里面乱逛,他根据四周的风水算得吴清远茅庐所在之地应当有人居住,这才不要命的赶到此处。 路上不知被什么毒虫咬过,中了毒,赶到茅庐外便晕倒了。 幸好的是,每个月只去几天茅庐的吴清远,那天将东西遗忘在茅庐,返回寻找,这才碰到了淳卿。 淳卿将来由说清楚,他便有了收徒的心思。 吴清远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西市菜市场的吴钩。 今天吴钩可是承了他的人情,而这人情要还给李清栏。 淳卿睡在了观星楼三楼,这是平日里吴清远休息的地方。 吴清远给淳卿掖好被子,慢悠悠的下楼。 “唉,人老喽,下个楼都觉着累了。我真的老了,九十多岁了,真的来了。” 第两百二十七章 算命?算个包 “夫子,您看七十三师弟回书院已经有不少日子了,我们都已经得到过你的教诲,您也不应当忘了七十三师弟不是?” 素十二早上听了夫子一个早上的念叨,他趁着夫子说话的空档,递过一碗水,嘴中念叨叨的。 夫子放下碗,他觉着用水杯喝水不痛快,每次只能喝上个一两口,水碗就不同了,能够喝到饱。 “他不用我太担心,他比你上进。” “夫子说的是,今天师弟便在菜市口学砍头。” “学砍头?砍头也要学啊?不就是手起刀落,咔嚓一声,人头落地,血喷三丈,然后呜呼哀哉了嘛。” 陪着素十二听了一上午夫子的说道,子康现在终于开口了,素十二有了机会转移话题。 “师弟,这就是你不学无术了。” 素十二没想到子康还是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事事简单,又不简单。若只是以你眼中所见来评论某人、某物、某事,并不见得能够寻得本根。” “他去看卓长立砍头也好,卓长立不论修为,那他的刀也还是有立足之地的。” “十二啊,这就中午了,你去杏花楼给我带些吃的回来,要快,我肚子饿了。” 素十二猛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叶,对着夫子和子康行了一礼就往山下跑。 子康扶着夫子起身,夫子说道:“你说这世间上论刀能论道九个人嘛?” “论不到。” “论剑呢?” “也论不到。” “刀和剑呢?” “嗯,有些勉强。” 夫子背着手往前走,子康不缓不慢的跟在夫子身后,随时听夫子的教诲。 “子康啊,你现在活了多少个春秋了?” 子康掐指一算,算不出来,只能说忘了。 “应当是三百多个春秋了吧。” “应当是。” “你这三百多个春秋可曾知道了什么?” “夫子说的是什么?” 夫子没有说话,而是指指天,指指地,指指人间,又指指身后。 “夫子说的是天,地,人和时间。” “是啊。” “夫子您活了千余春秋都未曾知道这些,弟子又怎么能知道呢?虽然夫子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可是弟子真的不如师。前面六十三位师兄都在春秋当中长逝,他们也曾寻过这些秘密,也难得知。” 子康见夫子要走下出竹林的石阶,连忙扶了一下,这石阶有些高,原本就是山上的一块青石。 “子康啊,以前为师好奇心也很重,也想知道,可是越往前看,发现自己越看不懂了。看不懂,便害怕。” 闻言,子康大惊失色,险些跪了下来。 “子康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记住,千万要守住书院,这是唯一的希望。” 子康跪了下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夫子沿着阶梯往下走,今天他说出一句他从未说过的话:“老了,真的老了。” 同样是真的老了的吴清远走到了西市菜市场,慢慢悠悠,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唐唐唐和念子佩没有见过吴清远,见他径直走来,唐唐唐赔笑道:“不好意思了,我这兄弟犯病,不能碰,烦请绕个路。” 吴清远挥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你们这样等不知得等多久啊。” “这没办法,大夫交代的,不能碰,一碰就死人。” 吴清远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唐唐唐道:“哪个大夫啊?怕是你这个大夫吧?” 唐唐唐略略讪笑,说得对,说的也不对,这话时念子佩说的。 “你们不用防着我,我是国师,国师。吴钩能来这里还是我指点的呢。” 唐唐唐听见吴清远称呼自己是国师,两眼放光,点头哈腰的说道:“国师,您就是国师啊。我是唐门的唐唐唐,也是吴钩的兄弟。” “知道,知道。漠北的军报详细递交到了陛下手里,昨日陛下还表扬了你们两个,估摸着表彰没几日就要送往唐门和天柱山了。” 唐唐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是他头一次得到表彰。 “国师,江湖上都说您老人家神机妙算,我想请您给我算个卦。” 唐唐唐直接开门见山,这是第一次见国师,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得把握住机会。 “你想算什么啊?” “看看我的姻缘和能活到多少岁。” 吴清远伸出手来,唐唐唐紧盯着他的手。 然后吴清远一个板栗敲在唐唐唐脑门上。 “诶呦。” 唐唐唐痛呼一声,捂着额头痛的打转转。 “不给算,就不给算嘛。干嘛打我。” “谁说不给算啊?我已经给你算了,就在刚才那个板栗里,自己去想,自己去猜。” “谁信你啊,明明就是打我。” 吴清远被他逗笑了,他说道:“我都给你算了,你偏偏说没给你算,你这人真是的。天机不可泄露,我是不可明漏,我暗着漏给你了,你居然还不信。” 唐唐唐对吴清远的话嗤之以鼻。 “多谢国师。” 吴钩适才也醒了过来,这声谢是替自己谢,也是替唐唐唐谢。 吴清远笑眯眯的看着吴钩,他问吴钩:“是你谢我,还是你帮这个小家伙谢你。” “都谢。” 吴清远点点头,对吴钩一勾手,吴钩附耳过去。 吴清远将今日自己来此的事交代清楚,吴钩眉头轻皱,随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 “答应就好,答应就好。我这边没有什么事了,老头子就先走了。” 吴清远走在人群当中,一会便被拥挤的人群淹没,消失了。 唐唐唐站起身来,只见他额头起了一个包。 吴钩伸出手来按了一下,痛的唐唐唐大骂了起来。 “走吧,走吧,回去用点药酒擦擦就好了。再说了,刚才你第一次见人家就让人家给你算命?你想想别人可是国师,国师。那是能随便给人算命的?” “不就是想着他是国师,所以才让他算命的嘛?一般人我还不让他给我算呢。” 唐唐唐不知道吴钩所获多少,只是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包,着实气愤郁闷。 念子佩一向话少,只是听着唐唐唐在那絮絮叨叨,又看见他额头上的包,觉着十分滑稽。 第两百二十八章 再见断客 吴钩回去的路上,听见两个人在议论,便停下来脚步,仔细听。 唐唐唐低着头走路,不想被人看见自己额头上的包,未曾想吴钩忽然停了下来,一头撞在吴钩的背上,结果伤上加伤。 “嘘。” 吴钩对唐唐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带着唐唐唐和念子佩跟上了前面两个人。 “也不知道那个叶小钗要在那里坐上多久?这又是何苦呢?本来他们两家水火不容的都多少年了,想要化解矛盾难,更何况还想让霸道授刀给他。” “这倒未可知,也许正是因为叶小钗的执着会让霸道山庄动了心呢?他们两家和解了也好,刀剑留下一段佳话来啊。” “我可听说了,叶小钗每日都会与霸刀山庄的卸器壁相斗。那卸器壁可是霸道山庄以往先祖留下来的,留有其刀意,非霸刀山庄之人不卸器根本就走不进霸刀山庄内。” “这事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这件事传到了叶家,埋剑山庄似乎派了人去寻叶小钗,看样子是叶家觉着叶小钗此举丢了叶家的脸。” “这就不知了,倒是那鬼面千王的事惹得江湖上是一阵血雨腥味。柳家那几位高手出山之后,可谓是杀了再杀,据说暗地里和千面鬼王有联系的人都被他们杀了。” 吴钩停下身子,心中所想的却不是叶小钗此时的困境,也不是柳家高手在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而是那卸器壁。 如果正如他们两人所说,卸器壁是霸刀山庄先祖所留,任何人不卸器都不得入内,想来其中刀意必定非凡。 吴钩驻足。 唐唐唐问道:“你不是想要去帮那叶小钗吧?那可是霸刀和埋剑之间的恩怨,好几百年了,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化解的。” “叶小钗与我也有同行之谊,若只是看着他在霸刀山庄外被霸刀羞辱和自己家诘难,便没了道义。再者,那柳苍鸣也与我一起同行,他被千面鬼王所杀,无论如何我也得去霸刀走上一圈,权当是悼念了。” “对,吴钩说的没错,余情得去一次。” 念子佩对吴钩的说法很赞同。 “我陪你去。” 唐唐唐不太愿意的说道:“我还想在京城过个上元节,看灯会呢,听说今年要放一个很大很大的彩灯。” 吴钩搂着唐唐唐的肩膀笑着说道:“我给你出钱,让你在京城再多呆几个月,甚至一年,让你在这看个够的花灯。你看什么端午、中秋、重阳这些节日,虽然没有上元节这么隆重,可也不落啊。” “好吧,好吧。不过你得先去问过夫子,他答应了你才能去。你现在可是先生,又有夫子在堂得去请问。” “放心,现在就去。” 吴钩换了个方向,往城外走。 这几日因为他受伤,夫子特意让他几日假,让他在家安歇,要不然这几日他定然是在书院抄书,或者和素十二一起在夫子面前听训。 往书院走,会路过一个小镇。 在小镇上,吴钩碰见了提着食盒往书院走的素十二。 “师兄。” 素十二嘴里叼着牙签,嘴里嘟囔着那肉塞牙的很。 转过头一看,看的是脸上还缠着白布的吴钩。 “吴钩,你来书院干甚?” “师弟,你来书院来得好。” 两句话,第一句,素十二面无表情,第二句话喜笑颜开。 “师兄?” 吴钩看着素十二变化多彩的神色,只觉着其中不怀好意。 “你们两个都来了。” 素十二乐呵呵的将食盒递给吴钩,吴钩也只能接着。他对唐唐唐和念子佩打了个招呼。 可依着礼,他们可是得行礼。 一行四人走过一座拱桥,拱桥不大,溪水很小。 走过拱桥才能到那小镇。 小镇的镇口飘着一杆旗帜,上书药一字。 插着旗杆的是一座两层楼的小院,小院旁边,有一棵大槐树。 槐树下大夫伺弄着药草,在他旁边的摇椅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双臂从肩膀到手指都缠满了绷带。 “你真的是运气好,碰见一个杏林圣手能将你的断臂连回。也幸好你是个修行者,能够修复受损的血脉。” 大夫放下药草,转过头对断客说道:“也幸好我,这里有上好的一批药草给你养元气。” 断客笑呵呵的对大夫说道:“是啊,这一切都是我运气好。” 吴钩刚路过草庐药堂,听见这两人说的话,停了下来,走近了那棵槐树。 断客断了双臂,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今天下午才被搀扶着下楼晒晒太阳。 “原来是你。我说那些话听着让我耳熟呢。” 断客躺的摇椅角度较低,躺在上面只能看天,吴钩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觉着莫名其妙。 只是听见了这句话,断客知道了吴钩说的是什么。 “原来是你啊,你脸上也有绷带。” “你的绷带也不少啊。” “是嘛。你真是运气好,能够遇见两个好大夫。” 两人针锋相对,唐唐唐和念子佩是看得出来的。 大夫在一旁插口说道:“原来你们两个是朋友啊。” 吴钩嘴角一咧,对大夫说道:“是啊。” 然后微笑一收,提着食盒往书院走。 唐唐唐本着在那个山脉待过,自己听过他的名字,勉勉强强算是老乡,便对他打了个招呼。 断客微微点头。 “想不到啊。原本我以为那辆刀可以直接废掉他的臂膀,想不到他还是能够握刀。” “这应当是好事,其实上次和这次他对你都没有杀意,我想他只是向单纯的和你交手。” “交手?我身上缠满了绷带,若不是运气好,他的刀光没有落在我的脖颈上,要不然我连绷带都没得缠。” “可你不也是废掉了他的两条臂膀嘛?” 念子佩很奇怪,为何吴钩对断客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杀气。 “如果他没有杀气,那便是点到为止啊。” 吴钩冷笑一声,除了诸成和尚和那仲天曲玛,断客是将自己伤的最重的一个人。 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吴钩就要人头落地了。 第两百二十九章 再梦千年 书院后山的瀑布下有十几个石墩子,瀑布水沿着石墩子缝隙中往下流。 子康站在瀑布下喝酒,朝道在子康后边拿着书卷面色严肃。 宽星河、潘达、衣胜雪、宗衍、封言吉、曲长歌站在朝道身后,一言不发。 唐唐唐和念子佩呆在了天一阁,上次他们来书院后山是因为天黑,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才让他们住在山下的茅庐。 “诸位师兄师姐好。” 素十二和吴钩一起行礼,觉着今天大事不妙。 没有人理他们。 子康喝掉最后一口酒,将酒壶摔在了瀑布下方圆滑的石头上。 “啪。” 水壶被摔碎。 远在千里之外的许少青此刻浑浑噩噩,宛如自己身处另外一个世界,在他身边摆放着万年迷香,而在他身旁是贺山远和莫问凉。 他紧紧盯着贺山远和许少青的神情。 在许少青的要求下莫问凉偷来了万年迷香,贺山远施展他学会的搜魂大法,为许少青在梦中找寻剩下半部的《无字书》。 上回他梦到那位千年前的剑客拜入流云山。 天不过朦亮,那经闭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门外的年轻人从门匾收回目光,看向门内的人,恭敬的说道:“晚辈蒋起戈前来拜师学艺,恳请前辈授艺收徒。” 一白发白须,手持拂尘,腰佩长剑的老道士,看了看蒋起戈,然后又咚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他的身后,两个鼻青脸肿的老道斗鸡眼一样盯着对方。 青柏看着他们二人,暗自打了一个闷笑,咳嗽一声,说道:“师兄,那小子还在外面跪着呢。” “我耳朵没聋!” 白袍老道顶着乌青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便是青柏老道的师兄,青松道人。 青柏转过头去,嘴角咧开,露出大黄牙,神色很是得意。自己从小被师兄严加管教,今天能看到他这般倒霉,开心,开心,高兴,高兴! “这小子老道我收了!” 想着源头,青柏情难自禁的轻声说了一句。 “我说了,我耳朵没聋!”白袍老道反手一巴掌甩在青柏后脑勺,青柏一个趔趄,一个跃身拉开山门,闪出了门外。 “昨天晚上说好了的,你要收他。”老道夹着腿摸着头顶的疙瘩盯着青松老道,深怕他反悔。 青松不高兴的说道:“知道,知道!” 老道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下体,青松的撩阴腿是愈发精熟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要和你说,我收他可以,期间只能在山上待一年,一年之后他下山,是死是活我就不管了。”青松老道认真的说道。 “知道知道,快点吧你!”老道推搡着,青松往门外走。 门外,山门前,青柏眯了着眼睛看向天际处,那里山脉如巨兽潜伏、青龙蜿蜒,而在那之上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朝阳之光不似正午刺眼、夕阳落寞苍凉,带着暖意。 青柏身后的青松和老道并肩而站。 “我们几个好久没有一起站在山巅看日出了。”青松叹了口气,一拈须,山风而来,衣袍徐展。 “是啊,那时候我们站在山巅那是烧包极了,不少侠女都欲为我们献身呢。青柏我那时候可算是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青松冷眉一竖,一巴掌拍在青柏后脑勺,怒道:“看我不打死你,整日惦记着女色!好好的兴致,都被你败坏了!” 青柏讪讪一笑,收回眼神,闪到一边去。 “你叫甚?” 青松看着背对朝阳跪的笔直的蒋起戈问道。 “回前辈,晚辈蒋起戈。” “为何而来?” “学剑而来?” “学剑为何?” “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如何知道无定流风山?” “御剑八万里,除魔天地间。” 最后一句话,似回答亦似不回答。 “还不叫师父!” 一旁的老道懒得听他们啰嗦,一脚踢在蒋起戈胳膊上,直接让他叫师父。 蒋起戈知意,双手一收一叠,行大礼道:“弟子蒋起戈拜见师父。” 刚与要磕头,却看见一旁的青柏也和青松并肩而站,听得青柏讨好的说道:“师兄,你看这么多年我们就收这一个徒弟,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收弟子,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教他?他叫我二师父就行,你是大的。” 青松点点头道:“也好。” 蒋起戈再拜道:“弟子蒋起戈拜见二师父。” 如此三拜之后,青松点头道:“跟我来。” 蒋起戈闷哼一声,膝盖那里咔咔作响,艰难的站起身,听得青柏说道:“乖徒儿也真是固执,也不知道偷偷懒,笔直的跪了一夜,这膝盖早就僵化难行了。” “徒儿习过武,练过剑,不碍事。” 青松转过身来,拂尘一挥,一道真气自蒋起戈百会穴灌入,三息之后,青松冷哼一声道:“倒是好狠的手段,居然将你的气海和筋脉尽数击毁!不过你的伤势倒是好了七八成。” 说话的时候看向了老道士,老道士摇头说道:“我没有替他撩过伤。” “师父,是我自己受伤之后每日不断用功法吸纳天地灵气来修补筋脉。” 蒋起戈抱拳弯腰将事情澄清,话刚完青松便又说道:“好了,你日后无需如此恭敬,心中恭敬便可,心生三千大道,我自然看得出来你是什么人。” “不过你倒是大毅力,气海和筋脉被毁对于常人而言便是无法修复,你却能够之后重新吸纳天地灵气替自己疗伤,其中苦痛如碎骨重塑难以忍耐,非大毅力之人能成。” 青松走在前面带路,带着身后三人绕过古柏走到流风山顶一侧石壁之上,石壁光滑如玉,正对着远处天际,从这望去丛云涌动,只能见到一些丛云下的深黑色的山峰,这里宛如天下最高之处。 在青柏的示意下,蒋起戈跪在了石壁前。 青松站在一旁,朗声说道:“第三十七代弟子蒋起戈由三十六代掌门人青松领,历代先祖在上,以证明其正身!” 蒋起戈稳稳当当的磕了三个头。 青松和青柏一人扶一边,扶起蒋起戈,青柏说道:“好了,你是我门的弟子了,日后听从我的吩咐就行了。” “嗯?” 青松瞥了青柏一眼,他赶紧改口说道:“听从我师兄,你师父的吩咐就行了。” 老道士嘿嘿一笑,青松见状说道:“青柏你带他去梳洗一下之后给他疗伤,这种伤重塑气海是最艰难,没外人引导容易反噬。” “哦。”青柏一把勾着蒋起戈的脖子就把他往那几件破烂屋子里走去。 “你求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那件事你也该忘记了吧?” 青松压低了声音对着老道士说道。 “嘿嘿,什么事来着?”老道士疑惑的看着青松,青松松了口气,捻须微笑。 “你要我忘了什么事来着?不会是那件事吧?诶呀,我怎么可能忘呢,那件事可是最大的把柄,它可以让我为所欲为啊!” 老道士狡诈的笑了笑,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夹着腿跑了,身后青松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个王八蛋,臭牛鼻子老道,你给我等着,别落在我的手上,我迟早有一天拔光你的龟毛!龟儿子的!” 青柏从石路边的大树探过头来,喃喃自语道:“师兄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臭老道身上了,我得想个法子套出来。” 他挠着头就往屋子里走去,而青松站在山峰后的石壁前扬声说道:“御剑八万里,除魔天地间!” 身后石壁霎时间绽放出万丈光芒,直耀九天之上! 蒋起戈站在山门外望着远处,他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如今自己离那里亦有千里之遥了,自己当初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回头望向城墙,心中募然一疼,后来想着也许自己离那里越远越好,这样便再也不会疼。 现在发现原来自己还是会疼。 “或许是自己执念太深了吧。” 他身上的青衣道袍倒也合身,腰间配着一柄竹剑,他说自己是剑客,现在就该有剑了,于是乎用木柴削了一柄木剑。每日天还未亮便起床舞剑,他的剑长四尺三寸,剑刃长三尺一寸,剑柄一尺两寸,是一柄双手长剑。 青柏那日睡不着,早早便起了,接着灯笼的光看见蒋起戈的剑法只说了一句:“剑法甚好,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离奇变化,不可方物。”然后又回去睡觉了。 再过三日,老道士起夜看见蒋起戈舞剑,摇头叹气。 再两日,青松说:“剑法甚好。” 一日后,蒋起戈方才明白,自己徒有剑法却无剑道,于是请教青松,青松指了指剑然后又指了指蒋起戈,不言不语便打坐修法去了。 青柏倒是说道:“你的道是什么?你的剑又是什么?” 蒋起戈明悟,他每日便不在练武场练剑而是站在牌楼下,直视牌楼上的无定流风门五个字,然后用青柏教他的无极桩法开始站桩。 自从青柏刚给他修复最后的经脉和气海之后,蒋起戈的进境神速,青松说是他在筋脉和气海被毁之时忍常人之不能忍吸纳灵气所得到的益处。 他每日的无极桩法用来铸骨练气血,站在无定流风门牌楼下一日复一日,直到十三日后老道士下山,他持礼相送。 老道士说道:“不必送了,好好练你的剑,别再和我借钱去买剑。” 蒋起戈行大礼,随后拔出腰间的木剑,一剑而去,剑光璀璨化作一道剑影落在老道士的脚下,看去倒是老道士御剑而行。 老道士大笑几声就下了山。 青松站在山门前见得这一幕,抚须大慰:“孺子可教也。” 短短两个月蒋起戈得无定流风门剑意精髓,再进一步,站在山门前看门匾上的无定流风四个字。 再三个月后。 蒋起戈吐出一口浊气,双眼缓缓睁开,只见的他双目带剑气。刚开始第一日直视这四个字,不过一个时辰双目刺痛难耐,宛如利剑穿过;十日后三个时辰方感难受;二十日后五个时辰;最后他在山门前不动不摇打坐练气二十日。 “师父。” 青松站在蒋起戈的面前,蒋起戈收回周身氤氲的剑气,随青松往门内走。 “徒儿,你在这里已有六月有余,剑法与修为都有精进,让为师大慰。今日起你开始学习本门武功,白日与你二师父学习浮光掠影身法,晚间去我为师那里听我讲经。” “是,师父。”蒋起戈愈发觉得自己的师门丝毫不简单,外面那几个字蕴含剑道着实让自己受益匪浅,自己在这已经半年过去,所学所获远超自己以前二十年来所学。 “徒儿,本来为师不该问你来历如何。但我看你无论心性和悟性都为上乘,虽说资质欠缺些,也勤能补拙有大毅力,当中剑法也是精深,你不会没有什么来历吧?” 青松抚摸了一下自己路过的古柏一下,又说道:“为师知道你曾经历世事,如今这一问也难免触痛你心中憾事,不愿回答便也算了。只不过当初为师说过,你只能在山下待一年,一年后你必须下山,可曾记得?” 蒋起戈眼神一低,看着地面石砖,说道:“师父,徒儿来历自然能与师父相说,若师父要知晓,徒儿言无不尽。徒儿记得一年之约,如今半年过去,到了明年四月份徒儿便下山。” 青松点点头说道:“日后也不得称自己是流风门人。” “是,敬遵师父吩咐。” “哎,不知道当初答应老道士是对是错啊!”青松叹气摇头便走向了后山。 青松走远了,青柏鬼鬼祟祟的从一旁闪过来,手里面抓着一只野鸡,偷偷塞进蒋起戈的怀里面,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去那边的下边的竹林等我,我来的时候野鸡要烤好!” 然后转过身去,咳嗽一声,就向青松的方向走去。 蒋起戈用自己衣服包住野鸡,往左侧的小径走去。 沿着石阶小路走在山顶,但也未能看见山下的风景,两侧都是茂密的树丛,树丛间还稀疏的长着各色的花。 偶尔走过石桥,石桥下是峭壁瀑布,算是雅致,但真正好看的还算是凌空中看飞流直下三千尺。平日里蒋起戈也时不时用藤条绑住自己滑下山崖冲个冷水澡。 蒋起戈停在了一个长约六丈的石桥上,从一旁的拉过藤条绑住自己,跳下悬崖。 悬崖下三丈处有一个水潭,是山间几块凸出来的巨石围成的,长款差不多丈圆,也极适合泡澡。 只是今日蒋起戈跳下山崖,听得一声怒骂:“小贼!” “嘣”的一声,藤条断裂,蒋起戈眼见身形就要直坠山崖,伸手挽住藤条用力一甩,真气鼓动间,缠绕住了石头间的缝隙,再猛一借力,一个腾空落在水潭的巨石上,手中木剑斜指水中人。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蒋起戈面色冷峻,手中木剑已然顶住了对方的喉咙,他四周剑气勃发,大有下一刻取潭中人中性命! “纳命来!” 潭中人怒喝一声要取蒋起戈性命! 蒋起戈哪管潭中男女,眼中的剑意在潭中女子出手时蓬勃而出,只不过方丈之地,那柄木剑直取女子要害。 女子手指一并,剑气森然,只是一指那柄木剑裂开一道缝隙。而那蒋起戈修为不住,被她震开,将落悬崖之下! 女子身形翩然,凌空而上,站在了石桥上。 蒋起戈哪怕在无定流风门中修为如何精进,也无法做到凌空踏步! 第两百三十章 再梦千年二——蜀山有一剑 蒋起戈轻斥一声,手中藤条一抖,内劲一展,缠绕上了之前的断开的藤条,猛一用力,身形冲天而去。 他左手按住怀中的野鸡,右手持剑往右侧微微转身,剑放于肋下,使得是怀中抱月,随后身形一转,一击青龙出水猛刺向石桥上的女子。 女子飞跃几丈系好衣裙,蒋起戈刚一落地,便见的她剑指一并,遥遥一剑挥洒,一股磅礴剑气杀向蒋起戈。 蒋起戈双手持剑,双脚连转,手中长剑随着手腕身形偏转或上撩或下斩,三剑过后,他气喘吁吁,手中的木剑裂纹更添几分。 “小贼倒有几分实力!”女子更加恼怒,懒得再与蒋起戈拖沓,目光凌厉,剑指再动,一道剑气破空袭去。 蒋起戈沉吸一口气,双目间剑意涌动,双手持剑的他真气涌动,剑气纷扬,凝力一击,仙人指路!霎时间,木剑而去破开剑气当中缝隙,逼杀向女子。 “噗!”蒋起戈被剑气击中,身形被冲下石桥之下,而那柄木剑去势未减,女子冷眉一簇,在护体真气下,木剑粉碎,而她的剑指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哼!倒是有几分本事”女子见得蒋起戈中了自己一道剑气,又跌落石桥之下,断然再无生还的道理,凌空踏步,脚下隐约一道剑影闪现,驰空而去。 “咳咳!”蒋起戈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右手死死的抓住上方的石头间的缝隙,石头尖锐,右手上也是被磨的鲜血淋漓。 他抬头望向高处,石桥在他六丈之上,而那水潭离自己也还有三丈之远。这石桥下的悬崖倒也不算是光滑,也有突起的石块,然则尖锐,爬上去双手也是血肉模糊了。 蒋起戈左手将野鸡再塞入怀中一些,便往上爬,三丈之远看似近实则蒋起戈怕了足足一个时辰,无奈何,只因之前被女子击中受了些重伤,气力难济,每爬一两次胸口辣痛无比,双手也渐无力。 等他爬到水潭出原本想一头栽下去,但怀中还有二师父交给他的野鸡,只能小心翼翼的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水潭里面又双手高举那只野鸡。 靠倒在水潭中,灌了自己几口水,一摇晃脑袋,让自己尽量清醒一些。 如今自己真气耗尽,又受重伤,要想爬到石桥上艰难无比,如今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先且休息半个时辰再往上爬前往竹林烤鸡。 蒋起戈双目微闭,暗自运无极桩法中的内息调理之法,调理自己的气力。 半个时辰过后,蒋起戈收回高举野鸡的双手,又将它塞入自己的怀中,看了看石壁就往上爬。如今更加吃力,石壁上面被水冲刷的较为光滑,虽然未有尖锐的石头,但也难以下手握住石头,用力。 刚往上爬了一丈,怀中的野鸡,咯咯叫了几声,居然冲出了蒋起戈的怀中,蒋起戈急忙伸出一只手来抓住野鸡,可一时间手一滑,身形又跟着掉了下去。 他蜷缩身子,将野鸡护在怀中而自己重重的砸在了水潭上的石壁上。 再受重创,蒋起戈闷哼一声,可随之水潭猛然一动,身下石壁滑动,露出一个石洞,蒋起戈瞬间被吸入其中。 ------ 流风山下是百里之远的老林中,老道士躺在一个大树干上面,树下全是被他丢下的鸡骨头,他打了个嗝,抹了抹嘴,在那里哼起了调子,翘起的二郎腿还时不时的随着调子抖动。 老道士“额”的一声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身旁的树枝上的酒葫芦,摸了半天没摸到便侧过身向后看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身后更高的树枝上,衣袂飘飞、秀眉桃花眼、琼鼻樱桃嘴的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老道士一个激灵,身子不稳就要摔下去,他伸手要抓住女子的素色衣摆,女子却将衣摆提了起来。 “好险,好险!”老道士堪堪抓住一杆树枝稳住了自己。 “下去吧!” 女子冷哼一声,老道士身下的树枝随之断裂,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诶哟,老道我的骨头!你这丫头怎么能见死不救!” 老道士躺在地上半响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咬牙切齿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师父说过你这老道是最不要脸的要我离你越远越好,平日里我倒是对你也挺好的,想不到今日嘛,呵呵。” 女子手中的酒葫芦咔嚓一声碎掉。 老道士听得最后呵呵两声,一个鲤鱼打挺,刚刚跑出三丈,那女子就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前,然后一脚踹中他。 “诶哟!”老道士痛嚎一声,摸着胸口刚要破破口大骂,那女子剑指间吐纳三尺剑罡抵住了他的喉咙。 “诶哟喂,丫头你这一招仙人指路怪好看的呢,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九天玄女下凡了呢。” 老道士咽了一口口水笑晏晏的望着女子说道。 “嗯,是嘛?刚刚你是要骂我的吧,怎么要夸我了?说说你要怎么骂我?” 女子丝毫不吃这一套,她双脚离地一寸,脚不沾尘,看向远处。 “对啊,我是想骂你呢。你说你这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不算,修为还如此之高,还让不让天底下的人活啊!最可气的是,你居然还不带个面纱行走江湖,惹得天下那些青年俊杰为你茶饭不思啊!闺女,你这做法老道可是要狠狠的骂你一顿!” 老道士笑嘻嘻的说着话,微微挪动着自己,可是自己往哪走剑尖就到哪,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走。 “该死的老泼妇教的徒弟这样凶悍!”老道士暗骂一声,依旧对女子笑脸相迎。 “哼!我师父说得对,天底下最数你不要脸!老道士,你想息事宁人的梦可别做了,今天你暗算我的事可算没玩,不过那小子也死了,且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 “你就饶了我?”老道士欣喜的站起身来,边拍身上的灰尘便说道:“早说嘛,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最有良心的。” “不过嘛,我发布了一条追杀令,会有杀手来追杀你,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运气了。” 女子浅然微笑的看着老道士。 “你这臭丫头!啊!我骗了你了吗?那水潭的水本来就是从暖山玉石中流出来的可以滋养肌肤!那水潭之下还有机缘!你现在恩将仇报,你,你,气死老道了!你个丑丫头!怪不得怎么多年你师父不让你下山,知道为什么吗?就是怕你吓着别人!长得丑虽然不是你的错,但不听你师父的话下山显露就是你的错了!” 老道士顿时炸了毛,指着女子气急败坏的喊道:“我告诉你,就你这脾气,就你这性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那小子顶多看了身子,你居然还把他杀了,你这是乱造杀虐!卑鄙无耻,下流阴险的小女人!” 女子递给他碎掉一半的酒葫芦说道:“口渴了吧,喝点酒润润嗓子!” 老道士夺过酒葫芦咕咚咕咚的喝完了酒。 女子便笑道:“刚才你也终于承认了,你知道那小子会出现在那里对吧?看来你果然是早有安排了,我来想想你的目的,是想让我嫁给他?老道士做的不错,可惜啊,你就要生不如死了知道吗?” “那酒里面我下了一种万虫丝的毒,中者每日三次会有万虫啄食之感,痛入骨髓,没有解药,唯一能缓解的药方只是观音土,我给你留了这么大的情分可得好好记住呢。追杀令我看来也得追加筹码了,你骂我倒是挺痛快的!臭道士!” 女子飞起一脚踢飞老道士,冷哼一声,乘风而去。 “这该死的丑丫头!” 老道士咬着牙揉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大叫道:“不好,玩过头了,按着臭丫头的脾气是真的把他打死了,完了完了,这些青柏青松这两个老头非得弄死我!那护犊子的老泼妇也不得了!诶呀,这些可把自己给玩死了!” 他沮丧的往林子里面钻,忽然身子开始发痒。 “不会吧,真的有毒!坏了,找观音土!” 蒋起戈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野鸡脱手,听得咯咯几声便跑远了。 四周昏暗,昏暗中他感觉这里倒像是一个石室,从地上爬起来摸了半天摸出打火石,借助微弱的火石光,蒋起戈来到身旁的一个石灯旁,将其点燃之后,其余几处石灯也亮了起来,霎时间亮如白昼。 蒋起戈眯会眼睛适应之后,发现这石室宽约三丈,长约六丈,当中摆置床铺、桌椅丝毫不少。床后有石柜,柜上拜访书籍无数,石桌前有竹简码放,桌上有笔墨纸砚和一张未完成的画,画上只动了一笔,似山峰,似美人蹙眉。 走到石柜前,信手去下一本书,树皮上四个铁钩银划四个字《剑法秘要》,信手翻开,蒋起戈猛然一惊,扉页中有鲜红印章,乃是篆体蜀山二字。 蜀山早在五百年前的大劫中没落,四百年后在江湖上消失,有人曾找寻过蜀山,却发现那场大劫中蜀山山势早已被改动,面目全非,难以寻觅。 蒋起戈将周围的书尽数翻开,都有蜀山的印章,心中确信这里是蜀山某一位前辈的隐居之所。 他心中兴奋不已,当年剑仙一道最属蜀山,弟子八百皆是一剑直去三千里的剑道高手,门中个个也都是除魔卫人间的正人君子。这当中秘籍虽不知是否是蜀山上乘功法,但得之一二,自己也能在这江湖上更有些根基。 蒋起戈仔细探看四周之后却发现这间石室并没有入口和出口。 眉头一皱,蒋起戈将所有摆放的物件尽数移动也未曾找到所谓的暗室开关,“咯咯!”,野鸡扑通的飞在了石桌上,蒋起戈深怕其弄坏这石室中的物件便欲去抓它,正面走到石桌前,蒋起戈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 他的目光紧锁,石桌上面的画那一笔似山峰似美人的墨色。 久视之,隐隐见得蒋起戈周身剑气萌发,野鸡咯咯一声躲在石柜后面不敢再发声响。 “噔噔噔!” 竹简振动,秘籍哗哗作响,在这石室之中蒋起戈周身的剑气徜徉,引起异动,再观,那剑气逐渐旋转如漩涡,漩涡中心正是蒋起戈眼中的那一幅画。 而蒋起戈只觉得自己眼中只有一剑,这一剑似千万剑,在剑中可看见人世中纷纷而来的剑,这一剑横贯天下,至极北苦寒之地,万千邪魔被一剑镇压;到极南赤火之地,凶兽蛰伏;达西方佛乡,与佛相争;东海之所,巨浪平息! 这一剑,镇压天下不安! 蒋起戈彷如置身其中,远远见得九天之上有一白袍道人,手持拂尘,腰悬佩剑,只叫了一声:“但愿朝阳常照人间!”,随后一剑拔出,天地失色,万佛皆寂,天魔烟灭。 白袍道人一剑镇压之后,洒然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而那柄横贯天际的长剑,啷啷作响,震荡天下靡靡之音! 蒋起戈立在空中,而那柄长剑倏然一指,向着他眉心杀来! 骇然间,蒋起戈尽数被那柄剑锁住气机,动弹不得。他双目一睁,剑意勃发,居然直对那柄长剑而去。 “你以己身护天下苍生,我也以己身护天下苍生!士志于道也!” 怒吼震天,响彻画中世界,那柄剑只不过迟疑片刻,再度发力,蒋起戈剑意瞬间被破!然则,千钧一发之际,天外再来一剑,这一剑冲向蒋起戈,将其惊醒! “还不快快醒来!” 他身后青松道人剑指一并,压在他的天灵穴上。 “唔!” 蒋起戈醒转过来,双目迷茫,浑身被汗水湿透。 “扑通!” 他虚脱的倒在了地上。 “师父,二师父。” 数息之后他才看见青松和青柏在他身旁。 “没事吧?”青柏递过去一水囊水问道。 蒋起戈灌完几口,喘气的说道:“多谢二师父挂念。” “师父我。”蒋起戈看向青松刚欲开口说话。 青松摆手止住他说道:“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当中的事你还未曾知晓,等有一天你能成就为剑仙一道之后就会知道,这些事不必问,不必说。半年之后,你下山之后未能成为剑仙之流,本门出什么事你切莫归来。” “师父,弟子怎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为!” 蒋起戈听完双膝跪地沉声说道。 青松看了好一会那一幅画之后才道:“天下武道四境,第一境为,天门开阖。指的是习武者呼吸吐纳,可绵绵细静,乃强者之境,此境之人呼吸延绵不绝,缓缓若存。此境之下,分常人九层高手。第二境乃,无疵。此境之人心明如镜,毫无瑕疵,融会贯通各术所长。第三境是,专气致柔,此境之人聚集精气以致柔和如胎中婴儿,长盛不衰。第四境,营魄抱一,形神合一,此境乃绝世之高手,御剑而飞!你如今修为不过只能算是二流高手,你虽然用无极桩法重练内息终究是难以突破。” 青松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本来我让你练无极桩法用来引导灵气,再加上你之前自己强行纳天地灵气重修筋脉足可以修炼本门功法《道经》,明天你便开始修炼吧,希望你能再下山之前踏入一流之上四境中的第二境。” “师父的意思是承认本门乃是五百年前消失的蜀山了吗?” 蒋起戈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青松。 “哈,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青松一甩拂尘,说了这样一句话,又道:“你没有让为师失望,你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希望你能做到志于道也!” “任重而道远,士不可以不弘毅!” 蒋起戈双手抱拳道。 青松一挥袍,左侧的石壁轰然打开露出阶梯,他示意蒋起戈出去。青柏却在一旁挤眉弄眼,蒋起戈知意偷偷的将野鸡藏在怀中带了出去。” “哼!真是胡闹,老道士居然给他安排这样一个机缘!这岂不是害了他!还有,居然能有人闯到我山中打伤我的弟子,日后得惊醒一些!要不是我路上看见断裂的藤条也被瞒住了!”青松看见蒋起戈走了,面色严肃的说道。 青柏见得蒋起戈安全的把野鸡带了出去,笑着咳嗽一声,见得青松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声音一沉的说道:“师兄,是不是他们找到我们了?” “这也未知,只是我们时间也无多了顶多不过三年,三年之后天下大乱,极北之地必然作乱!如今,那苍云军、天策军被奸人所害,还有谁能抵抗三年后的极北之地的南侵呢!哎。” 青松颓然叹气。 “天下苍生必将遭难啊!” 青柏见得青松颓然,劝慰道:“师兄,不是还有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嘛?我看山下大汉朝骠骑大将军、镇国公陈太白也非是等闲之辈,我也曾假扮游方道士进他府中,见他儿子也是栋梁之才。天底下还有甚多的英雄好汉呢。” 青松点头道:“希望吧。” 随后青松拂尘一扫,扫在青柏后脑,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起戈替你烤野鸡!整日里无所事事,只知道在嘴上抓挠!回去给我抄写《无上秘要》三遍交给我!” 青柏的面一下垮了下来。 第两百三十二章 再梦千年三——志于道 蒋起戈走出石室,却发现现在依然近黄昏,斜阳夕照正对山峰,洒下一层远去的的金红色。 他抓着野鸡的翅膀,忽然感觉身子不对,原来是自己之前和那个女子的打斗所受的内伤全好了,如今只不过双手上还有伤势,但也无什么大碍。不知道是自己的师父给自己疗伤,还是那柄剑的威力。 只是,蒋起戈一抬头,看着红霞满天,说道:“那一剑之威我记得,师祖一言我也记得,日后我也必将护住天下苍生!” 野鸡不合时宜的咯咯几声,他才想起来青柏叫自己做好烤鸡,如今时间已经这般迟了自己得抓紧时间。 等的月上竹梢头,青柏也赶来了。 “嘿嘿,徒弟真不错啊。”青柏接过蒋起戈递过来烤好的野鸡,一口咬下去,被烫的吱哇乱叫,却不肯吐出来,呼了半天气,这才咽下去。 青柏兴高采烈的对蒋起戈举了举大拇指,一只野鸡被他吃了个精光,打着饱嗝吐出鸡腿骨,满足道:“额,还是,额,肉,额,好吃。” 他还从喜滋滋的从怀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解开塞子,一股酒香就冒了出来。 “哈。”青柏嘬了口酒,感叹道:“有酒有肉,这才是人生大境界!徒儿你看看,山风摇动,月朗星稀,乐有了,景有了,现在就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无丝竹之乱耳,我听得是松涛,不食人间烟火气;无靡靡繁象,我看的是星辰渺渺。哈哈,妙哉,妙哉!比山下那些文人雅士更加文人雅士了!” 蒋起戈坐在一旁听得青柏说完,张口便问:“师父,我看见那副画里面的。” 话还没有说完,青柏一挑眉,摇手止住蒋起戈的话,说道:“你看见的是真的,知道的也是真的。师兄也说过了,这件事不可题,不可题。人生苦短,有人说啊,人生八苦让人端的是天底下最累的东西,所以啊世人就该及时行乐,最艰难的事啊就是活着过完人生。” “可是师父,士志于道也,朝闻道,夕可死,任重而道远,必将弘毅,其路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啊!”蒋起戈站起身来直视青柏道。方后又觉自己语气无礼,施礼道:“师父,弟子方才语气不敬,还请师父责罚。” 青柏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徒儿,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性子,大抵是宁折不弯的人,按着老道士的话就是认死理的人,这一点好,也不好。为师很欣慰你以天下为己任,但愈是如此,为师越害怕你走错路了。士志于道也,是孔老夫子说的,这一点说得好,山下一个志于道也万千儒士赴汤蹈火啊!” 青柏让蒋起戈坐在自己身旁,而自己躺在了竹林间,双手枕头,悠闲的说道:“那,什么是道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蒋起戈肯定的说道。 “你何以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修身,起家,治国,平天下!” “何为修身?修什么身?” “修为天地立心之心,为什么立命之心,为往圣继绝学之心,为万世开太平之心!” “士起于礼乐崩坏,正如道家圣人庄子所说的:道术为天下裂。儒家以仁承礼乐而变,为后世所称赞,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确实是儒士志于道。当中为天下裂的道又该如何解呢?” “这?” 蒋起戈迟疑半响,却不知该如何解答,往日他在家中读书识字,虽然博采众长,但却依旧以儒家为主,这道术为天下裂今日也是第一次听闻,既然是道家先圣庄子所说,那自己师父也不会是随便编个话来骗子的。 青柏摇摇头,继续说道:“《道德经》中有一,水处下而善万物,这是君子之风。儒士好进谏,然则其中以万世开天平之心却害天下太平之事不少。百年前的独尊儒术,在世俗间影响之巨,无需我多言,然则己心未曾如水,死守一道字,不知穷则变,变则通之言,实属害人无数。” 青柏抠出牙齿间的肉末弹到一边,说道:“修身之前,还有正其心,诚其意。其心是自己之心还是真正开太平之心呢?前者以诛心为正心,后者以正心为天下,但也未免被称之为诛心啊!做不到此,你有何来正心,诚意,修身呢?立心,立命,开太平,这都是对的,然则世事皆有其规则,我辈修道之人,如何能遵循其中规则为百姓开太平这才是真正的道。” 一脸高深莫测,身怀天下苍生的模样的青柏,更是激昂的说道:“我辈修道之人更要持正心!如何持正心?必然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心感天地之变化,民生之所向。当中险阻难言,然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啊!要做到,乱世入世除魔,盛世入山修己心!” 蒋起戈双手施礼道:“师父之言如醍醐灌顶,弟子莫不敢忘,日后必然多加努力不负师父教导!” 青柏笑嘻嘻的摆手说道:“诶呀诶呀,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师父果然是不入世的绝世高人,弟子得承师父传道授业日后必将万倍努力,要做到乱世入世除魔,盛世修己心,沿天下大道所向,做到变则通,做到真正的开太平!” 蒋起戈一脸严肃的说道。 青柏哼着曲子,哼完之后说道:“以后啊,师父教你做的事呢就要更加努力的做好,从最基本的开始嘛,下次呢,这野鸡烤的时候注意点火候,要做到外焦里嫩,你今天烤的就太老了些,味道不是很好。” “是,师父。” “哦,完了。我师兄叫你去他房内听他讲道,赶紧去吧。” 蒋起戈施礼告退之后,青柏嘿嘿一笑道:“幸好多看了几本书,多和那几个臭写字的吵了几句嘴,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从哪里来这么多话哄这个徒弟呢,哈哈!收个徒弟果真好玩的很!” “我欲齐天,快乐齐仙!” 青柏躺在那里轻轻的哼着曲子。 第二日,蒋起戈手中多了一柄长剑,一柄普通寒铁铸就的双手长剑,昨日晚上青松与他讲道之时便从身后拿出来了一柄长剑,并叮嘱他道:“剑虽未君子配器,然则起因终究以杀人为用,为师今日赠你一柄普通长剑,望你杀该杀之人,剑只是杀戮之器罢了,如何成君子配器,那看你是不是君子。” 蒋起戈双手捧剑,目光灼烈,今日他再度有了一柄长剑,犹记得自己被废走出那座城曾说自己是剑客那群人的嘲笑,而自己遇见老道士的时候便曾向他问过能不能借钱给他买剑。 “噌!” 夜里蒋起戈拔剑出鞘,寒光闪闪,兴致顿起,双手握剑,在月夜下,山巅上舞自己最熟练的大河剑法。 “代有剑兮,物之至珍。精钢百炼,处匣千春;含光匿耀,守静全真。蕴切玉之姿,咸称往岁;呈斩蛇之锐,幸在今辰。至如欧冶素蕴,风胡久委;许提拔而非遥,期磨砻而在迩。莲锷荧煌,思绿水之是投。霜锋煜瀹,谅碧天之可倚。孰云巨阙?亦曰龙泉。借卫身而用光眉寿,将行佩而永保流年。俯而察乃白光略地,仰而观则紫气射天。若乃取舍从人,沉沦委质;埋厚地之声有年,望司空之来何日。击兕之名已彰,决云之势不失。大哉宝剑之神用,等天地而齐毕” 几近于引吭高歌,剑光、人形与那剑歌汇成一景,难分也! 青松虽听得剑歌,却自顾自的往后山走去,后山的紫竹林里,青柏还在逍遥自乐的唱歌,曲子由一句快乐齐仙变成了***的小谣。 越唱自然也就越起劲,等的发现身后不对劲时,转头只看见面色发黑的青松。 当机立断,青柏欲逃,却被青松一手抽在了后脑勺,打他一个趔趄。 “师兄。” 青柏尴尬的笑了笑,青松怒其不争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今日我来这里找你,是有事和你说。” “师兄请说。”青柏揉着后脑勺,估计这一下青松把他后脑勺打出个包来。 “不知怎的,我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件事,就是关于那个恶子的事。”青松面色带着些凝重的说道。 “恶子?莫非就是当年那个吃人的小子?当时吃人一事震惊天下,不少名门正派都派人前去探查,最后只逃回来一两人,但也是肝胆俱碎,对当时之事讳莫如深啊。”青柏听得青松和他说起恶子,一口道出恶子此人当中的由来。 “不错,当时我也亲自下山了一趟。曾在那名恶子身前听他说了事情刚开始的经过,我原本想把他带回山中化他恶气,消其厉心,却奈何被一名紫衣鬼面人所阻拦片刻,那恶子也不知道去了那里,今日见起戈舞剑,心中泛起一丝不祥。” 青松说完之后,便往竹林一侧的悬崖上走去,那里一览众山小,可谓伸手可摘星之地。 “师兄你把事情刚开始的经过说给我听听,这恶子我听过不少,但是当中渊源我也未曾知晓,还道是极北那群邪魔跑过来的。”青柏好奇心大起,催促青松将当年恶子所述之事说出来。 青松叹气,说道:“当年三年大旱,关中赤野千里,饿殍遍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吃的,泥黄色筑成的村庄里面就像是地狱一样,原本这不是一个小村庄,是一个小镇,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个小镇。 自从自己知道开始有干旱之后,方圆百里的村民就开始聚集起来,开始官府在这里还有些钱粮发放,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有了,所以天天就有人开始死去,有人哀嚎了,不过好像这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还总会有人在闹事,过不安宁,关中的人向来就彪一些,可是现在除了刚开始抢粮食之后,就没有什么恶行了,这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嘛? 街头的老爷爷总是在说“富贵人家都是吃人的啊。”,他见人就说这样一句,并不是从干旱的时候开始说的,自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就听老爷爷在重复这样一句话。 以前乡亲们都不在乎,自己多嘴的一问,也只是换来大人们的一声嗤笑,老乞丐还和自己说老爷爷当年惹上了富贵人家,然后被富贵人家挖出了一块肉让他自己吃了下去,于是乎老爷爷就傻了。 呕,吃人肉,太恶心了,太恐怖了,自己每一次经过老爷爷的时候,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吃自己,他真的吃过人肉! 要不然小镇上面怎么会出老奶奶就没有人理他,就连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想看见他,把他从青瓦大房里面给赶了出来,住在了街头的小庙上。 “咕。”自己忘了多久没吃饭了,好像前天在镇子外面抓到一只老鼠,挺肥的,就在镇子外面的坟地里,原本坟地没多大,现在天天死人就越来越大了,小时候听大人说人死了会变成各种东西,难道这只老鼠也是人死了之后变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他念了好几声,抓着老鼠尾巴趴在地上,对着老鼠轻轻的问道“你是谁变的啊?你不说话,你就不是谁变的,我就吃了你。” 老鼠吱吱的叫着,没说话,他大喜,将老鼠放在怀中偷偷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就跑了。 味道很好,只是没有盐。 他舔了舔舌头,准备再去坟地那里找些吃的,坟地里的老鼠比外面的老鼠要大的多,也好吃。 老乞丐好像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五十多岁的人了,活得比那些地痞流氓还好,他们以前抢东西,现在饿得一个两个皮包骨头,每天躺在地上哼哼,自己经过的时候,好像打他们一下,之前可没少别他们欺负。 现在老乞丐都比他们壮,嘿嘿,果然不愧是老乞丐,自己跟着他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讨了这么多年的饭,就没饿着过,那时候总觉着他在吹牛,现在可不是了。 小心翼翼的走过他们中间,他们每次都守在街口,说是交通要道,自己要出去,都心惊胆战的,深怕惊扰他们,把自己打一顿。 今天守在那里的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自己最清楚了,名字叫做阿三,平时最喜欢欺负自己。 兴许是自己没吃饭眼花了,不小心脚步不稳,摔在了躺在地上的一个流氓的身上,自己缩着脖子,赶紧抱住了头。 可是半响之后,没什么动静。 他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去,只看见阿三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就像是很久没吃饭的饿狼。 “他死了,快点和我一起把他抬出去。” 自己和阿三两个人把他抬着走向城外的坟地,死里的人都丢在那里,有很多坑的。 坟地不远,出了小镇五里,小镇外面就有推车,两个人将死人放在上面,然后推着死人往坟地走。 饿着肚子将死人丢入了坟地里面,阿三就往回走,让他把车给推回去。 自己慢吞吞的在后面走着,看的阿三走远了,把车放在一旁,吱吱,哈哈,又有一只大老鼠。 “原来你小子还有吃的!” 自己正烤着肉,阿三不知怎么回事出现在身后,一把夺过自己手上烤着的老鼠,踹开自己,不管热烫,就咬了一口下去。 “呜呜,好吃,好吃。”烫的他龇牙咧嘴的。 “小子快说,这肉你是到那里得来的?”阿三坐在地上,看着肚子咽口水的自己说道。 “这是老鼠肉,是我在坟地那边抓到的。”自己怕打,将老鼠肉的来历告诉了阿三,阿三看着这一只肥大的老鼠,呕一声,吐了出来,惊慌失措的就跑了。 “哈哈,太傻了,还真相信,死里的人会变成老鼠,我都问了他了,他什么都没说。”他高兴的拣起地上的老鼠肉大快朵颐起来。 “你他娘的在这里吃肉,不告诉老子啊!”老鼠吃了一半,破破烂烂的老乞丐从坟地那边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后脑勺。 然后从怀里面拿出一个肉团子放在火烧烤了起来。 老乞丐坐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小混蛋,老乞丐混了这么多年的饭从来就没有饿过。这只大老鼠我不抢你的,你自己慢慢吃。” 老乞丐越发健壮了,甚至还有些发福了,奇怪的很,自从干旱开始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 最应该没得吃的老乞丐越发健壮,年纪最大的老爷爷和老奶奶还没死,那些地痞流氓一个个瘦的皮包骨,整个小镇都安宁了,这老鼠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老乞丐没和自己说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只不过看他精神焕发的样子,肯定是好事。嘿嘿,幸好老乞丐没忘记给自己带吃了,自从没有粮食开始,老乞丐每天都会给自己带吃的,还都是肉。 恩,干旱越久越好,这样自己就天天有肉吃了,没有干旱的时候,自己只能吃他们的剩饭和菜,都是素的不好吃。 而且还么有人来打自己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诸成和尚出湖 “你们在干什么!” 怒气冲冲的老道踹开锁上的房门,伸手一抓,将莫问凉和贺山远抓住,另一只手一掌拍在许少青天灵穴上,一股怨气灌入其中。 许少青身子颤抖,七窍流血。 “师父!” 见自己等人被抓住,贺山远和莫问凉“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你们!” 老道指着跪在地上的贺山远和莫问凉两人,再看七窍流血彻底昏死过去的许少青,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身旁的椅子上,那张椅子被拍成粉尘。 “你们干的好事!学了搜魂大法的皮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双了!” 老道剑指点在许少青的眉心,面色铁青。 贺山远和莫问凉自知自己闯了大祸,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道身子趔趄,头晕目眩,最后用手撑在墙上。 “师父!” 莫问凉赶紧扶住自己师父。 贺山远连忙探看许少青,霎时间面色苍白。 “师兄,他的神识。” 贺山远满身冷汗。 莫问凉听到贺山远这样说,再看他的神色,知道坏了大事。 老道双目无神的走出房子。 一阵山风卷进了屋子里。 许少青七窍的血迹干枯在脸上,倒在床上的他,只有呼吸,成了一具活死人。 干裂的风席卷着草原,将原本平静湖水吹皱。 自从这里被诸成和尚、吴钩、林饮歌在这里大战之后,土坑已经变成了附近部落取水之地。 在湖泊中央,一个硕大的气泡冒了出来。 气泡当中散开一阵佛光。 湖泊深处,诸成和尚睁开双眼,在体内存了良久的那口气被他吐了出来,他看着站在自己身旁宛如雕塑一样的花梦蝶,行了一礼。 他抬头看天,天上一轮曜日照射在湖面,耀光在湖里凌凌。 诸成和尚准备走出水面,隐隐听去,他的每一步都伴有佛音。 出水之后,诸成和尚口诵:“阿弥陀佛。” “咚!” “咚!” “咚!” 菩提寺内三声钟响,回荡百里,寺内大佛绽放出灿烂佛光。 菩提寺众佛面色大喜。 其余人皆伏拜于地。 诸成和尚看向水底,说道:“有因有果,你助我成佛,我祝你化蝶。” 他对着水底按下一个手印,是降魔印,以降魔护花梦蝶。 再以佛家空色之法助花梦蝶。 诸成和尚落在水边,望见了佛光的金帐王庭附近的部落,骑马疾驰而来,见身有佛光照耀的诸成和尚,下马跪伏,口中大喊道:“我的佛,我的佛!” 诸成和尚微笑的从人群中走过,佛光撒过部落所有人,其陈年痼疾为之化解,令人心旷神怡。 走过人群的诸成和尚,却愣在当场,此时该去往何处? 忽然他见的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汉子松开缰绳,随着那匹老马自己走。 他走了过去,看见汉子正在睡觉,便没有说话,而是与老马并行。 老马嘴里嚼着草,偏过头看了一眼诸成和尚。 “你这和尚跟着我们走干甚?” 汉子打着哈切看着诸成和尚的背影。 诸成和尚转过头对汉子行了一礼,说道:“贫僧不知去处,跟着阁下同行可好?” 汉子靠在车厢上,斜着眼看诸成和尚,说道:“那你知道我们去何处?” “正是不知道,所以才跟着阁下同行。因为贫僧也不知去处。” “你是个和尚,既然成了佛,那就回你自己的寺庙上就行。” “佛不在庙里,佛应当在人间。” 汉子指着马车后面,跟着诸成和尚浩浩荡荡的万余人,说道:“后面不是有万余人嘛?你应当就在他们人群中。” 诸成和尚转身向后,对着万余人说道:“你们散去吧,佛光照耀在了你们身旁,只要你们心存善念,佛光就永远在你们身旁。” “我佛!” 万余人跪伏在地,男女老少,神色虔诚。 一个少女听到诸成和尚所言,五体投地,双眼留下眼泪。 诸成和尚走到马车旁,说道:“佛已经在人间了,却并不在所有人间。” “那你就在马车旁边跟着走吧,我们去哪,你就去哪。” “多谢施主。” 车厢内陈抚之打着哈切醒过来,掀开车帘一看,然后对着前面的老马说道:“老马啊老马,你又回来了啊。” 老马打了个喷嚏,算是回应了陈抚之的话。 “原来你们也回来了。” 诸成和尚走在马车旁,没有跳上马车和陈抚之一起乘车。 汉子百无聊赖的回答道:“这是老马带着我们回来,又不是我们要回来。” “我好想见过你们。” “是嘛?在哪啊?” “在湖底。” “湖底,那不是林家和你们菩提寺给造成的嘛?” “林家?林饮歌是林家,可吴钩不是林家。” “是不是林家又不是你说的算。” 汉子侧过身,风从另外一面迎面吹来,然后扯紧了衣服。 诸成和尚绕道了迎风处给汉子挡风。 “你别给我挡风,你在湖底泡了这么久,一股子水腥味,难闻的很。” 诸成和尚闻言一愣,接着听到汉子说道:“你们佛家说相由心生,可我看你没有佛像啊?” 诸成和尚摇摇头,没有说话,只知皱着眉头,看向前路。 老马走的很慢,慢到汉子一直打瞌睡,而诸成和尚一直看着前面的路,老马走一步,他走一步。 “我肚子饿了,寻点吃的吧。” “这能有什么吃的?走了半天只看见了鸟和飞虫。” “再说了,你这马松了缰绳就走得慢的很,想要去下一个地方就得拉住缰绳。” “那就别拉了,让他自己想走哪就走哪吧。” “那你就忍着肚子饿。” “那就忍着吧,这还有个和尚,让他看见我们杀生吃肉就不好了。他现在可成佛位了。” 陈抚之哈哈一下,说道:“我也曾与大佛杀生,今日却不敢在小佛面前吃肉。” “人生如此,如果说今非昔比那是必然的,我们不变,其他东西都会变,不管是人还是草木鸟兽。哪有完完整整的原来我们怎样怎样的生活出现在当下?活在当下便是最好的了。” 这下轮到了汉子说教陈抚之了,陈抚之只是哈哈大笑,不再说话。 第两百三十四章 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久久没有作声的子康,转过身说道:“各位师兄弟回去吧,此事我等也无力回天,夫子办不到的事,我们也办不到。” 李堑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依旧怀抱着自己的长剑。 “你们不搏一搏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子康看着迎面走来的李堑,认真的说道:“夫子说过,人很重要,可人定不能胜天,这天有自己的规则,我们迈不出他的规则。” 李堑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有些懊恼。 在这里最强的人居然不思如何人定胜天。 其他人都散了,素十二和吴钩并不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事,走上前对着子康再行一礼。 子康点头,对吴钩说道:“你想去霸刀山庄?” 吴钩看了一眼素十二,素十二轻轻的摇摇头。 “你不用看十二,这件事并没有什么人和我说。” “是的,师兄,我想去霸刀山庄一趟。” “去吧,自己小心。” 子康挥挥手,让吴钩退去。 素十二也想走,可子康拦住了素十二。 “吴钩去便行了,你去干什么?” “是的,师兄。” 素十二声音拖得很长。 朝道忽然出现,手持书卷一卷打在了素十二的后脑勺。 “从今日起,每日早课、中课、晚课由我传授监督。其余除了睡觉便在书院抄书。” 素十二刚要辩解,发现朝道神色严肃之极,他从未看过。 加上方才所发生的事,素十二觉着还是遵从为妙。 “是,师兄。” 朝道走在前,素十二走在后。 李堑和子康看着素十二走远了,子康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们当中最不上进的弟子,偏偏天赋却很厉害。” “我看得出来。吴钩是你们你们这天赋一般的人,唯独上进、运气也很好。” 李堑转过身在瀑布下,看着子康说道:“你似乎无所不知?” “你这是什么境界?抱一之上便是妙门、无物,莫非你已经是无物境界了?” “请问,苦境当中境界是否与我们一样?” “一样。” “那我有疑问,为何苦境与大唐一样。” “一样?” 李堑面有疑惑,他看着子康,子康说道:“人长得一样,说的话一样,写的字一样,修为境界一样。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这么多一样,应当有不一样,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一样。看上去你们苦境和我们大唐一般无二。” “按理说,三十三重天,难道每重都一样?” 李堑想了想,发现自己在卿黄山所看过的典籍当中并没有这方面的叙述。 “或许根本就没有三十三重天,或许你们就只是在另外一片天地,那里我们还没有人去过,你们也还没有人出来过。但一定有一条路,只是那条路我们也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子康这番话问的是李堑,也问的是自己。 夫子一定知道,可夫子不肯说,自己做不到夫子的无所不知、无所不在。 自己只能是无所不知。 而这所,也只是在他所处的这片天地而已。 “你去问夫子,夫子一定知道。他是我见过最深不可测的人。” “夫子正是因为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所以便不能说,便不能处处都在。” 李堑听完这番话,然后就走了。 子康叹了口气。 也消失在了瀑布下。 吴钩出了后山,走到天一阁门口,带着唐唐唐和念子佩往京城走。 “现在走?天都快黑了。” “走吧,我感觉今天书院不对劲。我师兄已经同意了让我去霸刀山庄。” 一路急行,走到书院外小镇镇口的药铺时吴钩又停了下来。 那断客还在门口坐着,寒风呼呼的吹,身上盖着袄子的他不觉着寒冷。 “又走了?” 断客能够感觉到吴钩身上的刀意,纵然他现在是仰着头看天。 “天很蓝嘛?” “不蓝,毕竟天已经快黑了。” “在这等一下,聊聊天吧。” 吴钩看向唐唐唐和念子佩。 唐唐唐看了一下天色,说道:“可这天快黑了,一会儿城门就关了。” “坐一下吧,天黑了还可以在这小镇住上一宿。” 念子佩不关心城门关不关,因为在哪都能休息。 旁边还有药铺老板刚才切药时坐的板凳。 唐唐唐一跃而起,坐在了槐树枝丫上。 念子佩则是靠在了屋子的柱子上。 “你说下一次我能不能杀了你?” 吴钩看着断客,神色颇为认真。 “伤过我的人很多。诸成和尚、仲天曲玛、呢不勒奇、华秀山这些人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可他们都没能杀死我。而我有着很多机会杀死他们。这其中也包括你。” “我也能杀死你,只是你的运气很好,真的很好。” 断客并没有觉着自己运气很好,如果自己运气好,那要么会直接杀死吴钩,或者重伤吴钩而不会伤了双臂。 “我今天很开心,原本我的雷池只有九分之二的威力。这九分之二便能卸掉你的双臂,再来一道,便能索你性命。你说你被唐唐唐称为第一刀,就连你都不能抵得过我第三刀,天底下还有谁能挡住我?所以也就只有我才能被称为第一刀,天下第一刀。” 吴钩开始憧憬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刀时的场景和天下第一剑一样的潇洒威风。 一刀斩出,无人能敌。 断客对于吴钩所说的这番话,并没有听进去,而是打了哈切,对吴钩说道:“你用刀用的不错,可终究天上有天,人外有人。” 吴钩起身说道:“那我就厉害到天上无天,人外无人。” “我们走吧。” “断客,你好好的养伤练刀,我怕以后真的没有任何人值得我拔刀了。” 吴钩留下这句话。 唐唐唐说道:“你有点嚣张哦。他好歹也是抱一境界的高手,在那个地方被称为数一数二的刀客,那可真不简单。” “抱一境界?你看他上次与我相斗,哪有抱一境界的修为实力?如今连伤势都好不过我。” “你好意思说哦,你天天吃的那些药都是一等一的好药,就那断客能有大夫为他敷药就不错喽。” 第两百二十三章 师兄弟 吴钩拿着令牌让已经闭门的城门打开,带着唐唐唐和念子佩进了城。城上的守军手里面拿着两块令牌,一块是书院先生的玉牌,一块是吴钩天下兵马副元帅的令牌。 将领毕恭毕敬的将令牌交给吴钩,偷偷看了一眼,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已经位极人臣的书院先生。 只看得他眉宇间散不去的刀意和杀气,心中为之震慑躬身站在原地,良久都未曾动,等士兵将他扶到女墙旁边,他才缓缓喘过气了。 “方才你的刀意和杀气失控了。” 唐唐唐到未曾注意这些,他心里所想的或者说所烦躁的便是不能在京城过上元节了。 念子佩一语说出。 面色有些阴沉的吴钩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并不在意。、 他一面在想着今日书院所发生的事,一面又在想着断客今日与他的言语。 “到了。” 念子佩提醒着唉声叹气的唐唐唐和魂不守舍的吴钩。 吴钩抬眼一看,见得是国公府,刚要敲门,罗技推开门走了出来。 “罗爷爷,您今天要出去?” 天色黑了下来,吴钩在国公府第一次看见罗技在晚上出门的,不对,应当是第一次看见罗技出门。 平日里罗技每次都是守着国公府,以防有心之人潜入国公府。 “啊,出去一下,随便走走。赶紧回去吧,现在已经闭坊了,免得那些武侯说闲话。” “是。” 吴钩施了一礼,罗技沿着西向走了。 回头看了一眼罗技的身影,吴钩他们三人回了府,而罗技则是走到了白日里砍头杀人的菜市场。 他站在砍头台上没有多久就忍受不住砍头台上的煞气,退了下去。 “看来这里的煞气我还是压不住啊,也就只有你能够压得住。” 双手负后的罗技偏过头看的是远处坊门下阴影里双手捧着鬼头大刀的卓长立。 卓长立笑盈盈的走出阴影,借助两坊房屋透露出来的烛光,看着罗技苍老的面容。 “罗师兄。” 卓长立对着罗技躬身行礼。 罗技点头示意。 “罗师兄不知道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要事?” “我记得好像你每日夜里都要在这里习练《天煞刀法》,我来这里只是碰碰运气。” “哈哈哈,师兄想要找我,白日里来就行了。” “不了,你本来就是躲着我的。白日里和夜里找没有什么区别,只能碰运气。” “那师兄大费周章的来找我,所为何事?” “我听说吴钩跟你习练了天煞刀意。” “他的悟性一般,天资一般,心里却有着一股戾气和怨气。若是其他书院先生心里有戾气和怨气,只怕修行难行。反倒是成了他修行一途的助力了。” 罗技笑着说道:“那你还传授他天煞刀意?你的天煞刀意我从未看你施展过,倒是略有耳闻。天地一开,浊清两气一沉一升,可连接之处之气混杂浊清,升一些,浊气少一些,降一些,清气少一些,自然而成了煞气。这也怪不得,你的天煞刀意能够替天下气运斩尽其余气运。” “师兄,你也知道天煞刀意并非是我们本门功法。我也是得遇贵人,也是受人所托。我知道现在吴钩算是师兄的子侄,所以特意来问问。”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一人负手,一人捧刀。 “那你可告诉我到底受何人所托?” 罗技知道卓长立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可还是想问问。 能够传授他《天煞刀法》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依着这种功法的威力来看,只怕是书院先生级别的人物。 当然了不是吴钩、素十二这样的低手。 起码得是潘达、宗衍这样的高手。 卓长立笑着摇摇头。 “师兄你也知道。当年我师父让我不得为非作歹,让我照拂苍生,所以我才来了京城当了刽子手,一来是斩尽作奸犯科之人,二来是守着京城。” “所以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不可能违背我师父的意愿,这一点罗师兄你可放心。” “罢了。你既然不肯说便罢了。我听说你现在收了个弟子?” “是啊。我现在也不年轻了,总得找个传人,把本门的《八极》传下去。罗师兄,你习练的《金铁玄体》也该是找个弟子了,你的年龄比我还大。” 罗技眉头一皱,他看着卓长立,半响后才说道:“你并未想将《天煞刀法》传给你的弟子。” “他不聪明,想来这《天煞刀法》他是学不会的,能将《八极》学会便是好的了。” “陈大家。” 夜里,陈大家带着动铃出现在他们两人左侧。 罗技微微躬身,卓长立则是行了大礼。 “你们师兄弟在这叙旧呢。” “陈大家,不知您有何事?” 卓长立作为混迹在江湖上的高手,见到了陈大家还是毕恭毕敬的。罗技则是国公府的管家,倒不算是混迹在江湖,对此不必像卓长立一样。 “我来看看,吴钩和你学刀法学的怎样了。” “陈大家尽可放心,这刀法我只传了其意,却没有传其修行要诀。” “为何?” “陈大家,他来寻我,是国师先于我打了招呼。我欠国师人情,便也答应下来了。” “嗯。” 陈大家清淡了回了一声。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师兄弟叙旧了。” “恭送陈大家。” “师弟,当时我就曾劝过你,不要在江湖上厮混。如今你看到陈大家毕恭毕敬,让我看来心酸。” “师兄,个人有个人的爱好。我喜欢江湖气息,你喜欢居于庙堂。若不是你当年玄体被破,得重新凝练,如今也是大将军了吧。” 罗技笑了笑,说了一声走了。 卓长立目视着罗技离开此地。 随后将鬼头大刀放在砍头台上,顿时方圆三丈冰冷刺骨。 卓长立并没有随即习练刀法,而是想着与罗技的旧事。 他与罗技同出一门,罗技的师父是他的师伯。 当年他和罗技各自拜入自己师父门下凭的是师祖的意愿,各自习练的是师祖的独门绝技。 虽然同出一门,却是不同的境遇。 卓长立叹了口气,今日一战并未有有习练刀法的欲望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三刀镇 第二日清晨,吴钩拜别了李淑然,自国共府内牵马三匹往霸刀山庄赶去。 与他们同行出城的是一伙娘子军,这伙娘子军是李映生特批从皇室中抽调出来的高手,此行是为了去漠北服侍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毕竟两个女孩家家的呆在边关没有女子服侍也不大方便。 吴钩骑的依旧是他的那匹千里马,他的马可识道,兜兜绕绕自己还跑回了漠北。 霸刀山庄离京城北去,他们三人赶路也得走个好几天。 却不曾想在路上听到了霸刀山庄的些许消息,说是霸刀山庄三庄主柳擎山在幽州碰上了千面鬼王的弟子,那弟子被柳擎山擒住,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透露出一则消息,那便是千面鬼王是个男子。 闻言,吴钩哑然失笑。 “唉,这千面鬼王果然还是恐怖。连他的弟子只知道他是个男的。” 三人走了两日过了青阳小镇,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数丈到数十丈高的山丘谷壁。驾马走在谷间倒是颇有一番风味。 霸刀山庄行事及刀法倒是和这片天地相得映彰,不同江南水乡的温婉可人,这处处透露出一股霸道的苍凉。 “怪不得在这最厉害的宗门还是霸刀,也怪不得在这里的人喜欢用刀。” 念子佩有些感叹,他一直抬头看天,看的是山谷悬壁夹成的天。倒不是一线天,一线天鬼斧神工,倒真的宛如一线之天。这里不只是哪个不耐烦的刀客给随意劈出来的。 吴钩现在已经临摹刻画了三道刀意,他心中此刻暗自打算,想着三道刀意施展出来能否在霸刀山庄外闯出一条路来。 若他们不给自己这天下兵马副元帅和书院先生的面子的话。 “唐唐唐,江湖规矩。如果我们上门别人拒而不见,我们该怎么办?” 唐唐唐在马上颠来颠去,极不痛快,他性子疲懒,真是懒得赶路。 “看什么事了,如果是说上门挑衅,一般都会见,不见也逗是认输了嘛。不过我们去霸刀山庄是正常拜见,不会不见我们滴。” “我就怕他们拒而不见,实在不行我们可能要帮助叶小钗打进去。” “我劝你还是莫做这事,你打进去就是抹了霸刀山庄的面子。霸刀山庄在江湖上成名了几代人,让打进起了,别个面子没得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再说了,你的面子别个是会给的,咋个可能不给书院先生的面子嘛。” “不过要我说,霸刀和埋剑两家弄多年的恩恩怨怨,好几代人了。这是世仇,你莫要参与其中,要不然就是不给霸刀的面子了。不要是说霸刀放叶小钗进起,这种事得霸刀自己愿意。” 吴钩点点头,道:“我见机行事,本来这件事就是为了帮叶小钗的。也许这件事反而是化解霸刀和埋剑两家恩怨的契机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 念子佩低下头,插了句嘴。 “诶,他说的对。这件事还真的让他们自己解决。” 唐唐唐又说了一句,然后将自己的包裹垫在了屁股上。他打了个哈气,直接趴在了马背上。 “听,马蹄声。” 吴钩耳朵一动,听得面前传来了声响。 “驾!” 一路烟尘自对面升起。 唐唐唐抬眼前看,说道:“霸刀山庄的人。” “吁。” 霸刀山庄一行四人,勒住缰绳,烟尘席卷过他们三人。 “敢问可是书院七十三先生?” “真是,在下吴钩。” 吴钩驾马前行一步,对着霸刀山庄四人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如何认得我的?” “在下霸刀山庄柳同鸣。我虽然从未见过七十三先生,却识的先生腰间悬挂的刀。” 吴钩哈哈一笑,他道:“承惠霸刀山庄所铸的好刀。” “敢问先生此刀姓名。” “横二。意为横竖两刀。” 柳同鸣闻言欣然大笑,对着吴钩抱拳说道:“我们还有要事,不能好好接待先生,望先生见谅。” “客气客气,我不打扰诸位要事了。” 吴钩拔马让位,他们四人对着唐唐唐和念子佩也行了一礼,然后驾马南下而去。 “柳同鸣这个人着实厉害着呢。虽然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在霸刀山庄里名气可比柳苍鸣要大,传闻他习得了霸刀的精髓。” 吴钩一脸好奇的看着唐唐唐,问道:“怎么每次你都知道这些江湖消息呢?” 唐唐唐没有气力的说道:“我唐门有好几个堂口,暗器、追魂等等等,其中就有专门负责江湖消息的。要不然我们唐门在江湖上怎么混?可不单凭自己的实力啊,还靠的是左右逢源,会做人,所以江湖消息必然绝不能少。” 吴钩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抬头看天,吴钩觉着时辰已晚了,得再往前赶些路,在下一个镇上歇息。 “驾!” 吴钩一夹马肚,千里马知意,向前狂奔而去。 唐唐唐叹了口气,说道:“屁股又得痛了。” 他们离霸刀山庄越近,就越看得清天际若隐若现一股浓浓的刀意,那股刀意让吴钩体内的刀意蠢蠢欲动,而念子佩身后的春秋剑则长鸣于天。 吴钩回头看了一眼念子佩,只见念子佩神色如古井无波,对此毫不在意。 “快走吧,赶到下一个镇子我就可以躺在床上睡觉了。” 唐唐唐按着腰对疾驰中的吴钩说,他想着早点结束这奔波的路程自己就能早点休息,无论是躺着还是洗个热水澡。 吴钩点头。 依着先前地图所示,他们这里距离下个镇还有着四十里地,得半个时辰才能赶到,那会赶得上饭点。 那个小镇就叫三刀,据说原来这里是土匪窝,几个当家有些修为,仗着实力在这铜川县烧伤抢掠,当家的叫做三刀。 后来县里让霸刀山庄出手剿匪,霸刀山庄只出了三人,三人三刀就将匪窝里的人杀光了,霸刀山庄就在这重建了一个小镇,用来遏制这方圆一百里的了无人烟荒地,以免再此成为土匪窝。 县里就把这个镇叫做三刀,但是还是由县里辖管。 第两百三十五章 持刀的少年杀人 他们三人赶到三刀镇外,只看见三刀镇被人高的土墙围着,像一座城池。 “这三刀镇为何用土墙围住?” 唐唐唐看向吴钩。 吴钩他也不知道为何三刀镇为何要用土墙围起来,只是看着有几位背着背篓的卖货郎手中都提着一把刀,觉着这里民风彪悍。 这样彪悍的民风想来也是因为这里不太安全。 他们三人牵马走入三刀镇,镇子不大,所以他们走进来,引来了镇子上的人的注意。 “嘿!” 在他们左侧一架小饭馆外,架起了木架,木架上倒挂着一匹被破肚的马。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小腿间有两柄刀,随着他的手起,左侧的断刀自动出鞘,他左手握住刀,一刀劈下,那马被他一刀斩成两半。 “切口整齐,刀路清晰成一条直线。” 吴钩赞叹一声,说道:“好力道。” “嘿嘿,客官吃个饭啊。” 唐唐唐低声道:“这里绝不是善地,小心为是。” “反正都不是善地,就这样吧。” 那少年牵过他们的马匹,带到了后院。 他们三人走入饭馆,眼前一黑,这饭馆房屋低矮,念子佩个头高,差点就杵到头。 “几位客官请坐。” 一个瘦黑汉子身上带着一股臭味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在桌子上擦了擦。 吴钩皱了皱眉,倒是念子佩和唐唐唐在漠北闻了一段时间,长久不洗澡的味道倒也闻得习惯了。 “我们这只有马肉和羊肉,两位要什么?” “来份马肉和一盆羊肉吧。” 吴钩解下腰间的横二刀放在了桌子上,借着昏暗的光线,说道:“这里有住的嘛?” “这里还有些房间。” 汉子的语气很低沉,语气无力。 那少年走了进来,对着汉子说道:“岳父,我来招呼他们吧。” 瘦黑汉子嗯了一声就走到了后厨。 “几位客官要几间房?” 吴钩倒也知道这边的客栈的样子,要了间大通铺。 “我看你的手法利落,练了几年刀了?” “好十几年了,学来劈肉的。” 少年皮肤干燥,嘴唇都干裂了,笑却让唐唐唐和吴钩一愣,他的笑倒是很真诚。 “几位稍等一会,我去打扫一下房间。” 少年往二楼走去,门口走进来一个十六七的少女身穿着棉袄,两脸通红,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见吴钩他们三人就低下了头怯生生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少女刚走到进了后院,吴钩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约有十余人。 听着脚步声是往这里来的。 一行十余人都是持刀的汉子,看模样和散发出来的味道就知道是这附近的刀客。 那群刀客撇了吴钩他们三人一眼,其中一人看见了吴钩的刀。 “诶呦,这刀看刀鞘就是好刀哦。” 那刀客伸手拿向吴钩的刀。 吴钩眉头一皱,手按在刀上。 “兄弟,看看你的刀。” 那汉子低头看着吴钩,手握在了衡二刀柄上。 吴钩抬眼看他一眼,那汉子被吴钩眼中的杀气骇的一声冷汗,面色苍白,动弹不得。 其余人见状,以为汉子被吴钩所伤,拔刀砍向吴钩。 唐唐唐此刻出手,只见手指残影连动,封住了十余个人的穴位。 吴钩冷哼一声,那握他刀柄的汉子往后倒去,幸好身后那十余个汉子挡住了他。 唐唐唐解了他们的穴道,十余人一脸惊骇的往旁边走,离着吴钩他们远远的。 吴钩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在刀柄上擦了擦。 “他们这群人估计是这边的马帮,十多个人个个拿刀的。看样子应当是称霸一方。” 唐唐唐还是江湖经验足,对这些人见怪不怪了。 吴钩将丝帕收回怀里。 “这里离霸刀山庄就不远了,明天就能赶到,过了明天,你就能好好躺在床上睡觉了,不再受马匹颠簸之苦。” 唐唐唐干脆扯过长凳,自己躺在了两根长凳上,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首先讲好,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参与,不管是霸刀还是埋剑,我就想在霸刀那里吃吃喝喝、躺躺睡睡。我还是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和解的事,还要着他们自己解决,我们只能辅助。” 唐唐唐还是想劝劝吴钩,不管他听没听进去。 一盆羊肉,一份马肉端上来。 他们三人吃的是稀里哗啦的,每个人吃掉一个干饼,舒服的打了个饱隔。 只是当他们站起身来时,吴钩看见端菜的那女孩被那十余人抓住了手,轻薄了起来。 吴钩三人眉头皱了起来。 “放开。” 吴钩出声,他们其中握住女孩的手的那人松开了手。 他们不敢惹吴钩。 “妮子,没事吧。” 那少年看见了妮子躲在一旁,面色通红,低着头流泪,将酒放在了一旁。 他搂着妮子恶狠狠的看着那十余人,说道:“你们再敢这样,老子杀了你们!” 吴钩他们三人觉着自己镇住了那十余人,便沿着低矮的楼梯上二楼。 忽然一个汉子猛地站起来,伸手拉住妮子的手。 吴钩他们三人已经上了二楼,不知楼下的动静。 只听见了拔刀的声音和哀嚎声。 三人急忙下了楼梯。 只见那少年挡在女孩面前双手握的小腿上绑着的短刀,少年脸上和墙上都是血。 在他脚下一个汉子断了双臂在那里哀嚎,还有三人被少年一刀隔断了喉咙,一刀捅穿了心口。 那瘦黑的汉子跑出来,见状跪在地上,对那十余人磕着头哀求。 “岳父,你别求他们。妮子是我的老婆,谁都不能碰!” 少年热血,怒气未消,杀意很浓。 手上的刀滴血不占。 “跪下,跪下!你杀了他们,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瘦黑汉子按着少年和少女的头,想让他们跪下。 少女拉着少年的衣服躲在少年一侧,少年则是倔强的看着那拔出刀的十余人,不肯低头。 不知是汉子的想活下去还是不想牵连其他人,还是那十余人的目光,又或者是少女拉扯着他的衣服,彻底让少年的杀意压不住了。 在吴钩始料未及之下,那少年冲进了十余人中。 他的刀在飞,他人也在飞,很野蛮的杀人方式。 当他站在桌子旁,浑身滴答着鲜血,喘着粗气时,忽然倒了下去。 那少女扑在了少年的身上,摸索着,看他有没有受伤。 汉子则是一副完了的模样,吓的跪在了地上。 第两百三十六章 再见叶小钗 “阿哥,你杀人了。” 那妮子见倒下的少年身上没有伤口,眼中雨滴大小的泪水滴答滴答的流了下来,打湿在干黄的地面上。 少年颤抖着爬将起来,妮子依着少年的胸口,对他说了这句话。 吴钩看了一下唐唐唐,说道:“这种事该怎么办?” 杀人这种事,吴钩碰见过很多,却没碰见一时热血、愤而杀人的少年。 唐唐唐耸肩道:“看这伙人是什么来头,如果是附近什么寨头的,恐怕会有人来寻仇。如果不是的话,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怎么的都的都得报给县里,依着方才的事这少年少不了被抓捕归案。” 吴钩闻言,沉思一会儿说道:“依我看那伙人无礼在先,轻薄女子。” “咋子?你想帮那小伙忙不是?” 唐唐唐听见吴钩所说的话,就知道吴钩想帮这个少年的忙。 少年和那妮子呆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方才热血上头的少年已经变的是浑身冷汗。 “什么事!” 听得饭馆内的喊杀声,门外冲进来了五六个手持横刀的汉子,看着地上遍布的尸首,以及呆在当场的少年,瞬间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少年杀了他们。 “唉,高子。” 小镇不大,街坊乡亲都互相认识,当中一个汉字叹了口气,想要拍拍名叫高子的少年肩膀,举到半空还是收回了手。 “给我抓了!” 几个汉字拿出绳子绑在了高子身上。 那妮子无力的跌倒在长凳上,死死拉住高子的袖口,一边抽泣,一边拉扯高子袖口想要让他说句话。 “看吧,被抓了。既然被抓了就是衙署的事了。” 结果吴钩走上前,对那几个汉子说道:“让我和这个少年说说话。” 那几个汉子见吴钩身穿锦绣罗袍、腰间配玉、悬有金鱼袋非是常人,对视几眼然后松开了高子,退到了一边去安抚那瘦黑汉子。 “我看你用刀用刀很顺,跟谁学的刀?” “你说出来让我听听,或许我能够帮你。” 听到这句话妮子蹦了起来,摇晃着高子。 高子渐渐回过神来。 吴钩伸出手来轻轻点在了高子的眉心,高子一阵刺痛,随后说道:“我父亲原来是这附近文明的刀客,这刀是我和他学的。” “会修行?” “不,不会,只会用刀。” “这是你第一次杀人?” “嗯,第一次。” 吴钩走向那几个汉子,说道:“几位可是要押解他回铜川县?” “客家说的是。我们是这里的不良人,我是不良帅,依着律法我们得把他押解回铜川县。” 他们几人在吴钩面前毕恭毕敬,毕竟见过一些世面。 “各位可拿着这块牌子说下情。” 吴钩掏出的牌子是他那副元帅的牌子,现在他随身只带着两个牌子一个是天下兵马副元帅,一个书院先生。依着情形看,现在天下兵马副元帅的牌子要管用些吧。 “诶呦。” 那几个人看见了吴钩的牌子骇的将要跪下,却被吴钩阻止了。 “你们依法办事即可,只是帮我说说情,如此我不甚感激。” 吴钩笑的很醇厚。 然后掏出了两张钱票,一张是留给店家的,一张是给他们几位喝茶的。 绑了高子,剩下的尸首自然也会有人来处理。 最后只剩下了瘦黑汉子和妮子还呆坐在那,等着天黑瘦黑汉子回过神拿着盆和铁锹把染血的土全给铲了出去。 第二天,妮子替吴钩他们把马给牵了上来,吴钩悄悄递给了妮子一张钱票,对她嘱咐道:“你放心,有我的面子在县里,他不会有事。这张钱票你留着,以后有用。” 在马上唐唐唐问吴钩为什么要帮那叫做高子的孩子,吴钩说道:“倒也不是帮,你看那孩子的刀法很厉害。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十多个人里面迅速拔刀,一刀致命,是个练刀的好苗子。” “你不会是动了爱才之心?我倒是听说那个什么赵一就是你动了爱才之心才去了漠北。” “也不算吧。以前我也有过像他那样热血上头的事,算是让我想起往事了。再者却也有爱才之心,年纪轻轻刀法精湛,值得我培养。” “这个少年杀心重了些。” 念子佩叹了口气,对这个少年的所为觉着十分可惜。 吴钩笑着对念子佩说道:“你啊。你看看,你的剑每次都是废人而不杀人,以后若是碰见心思歹毒的,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别人可就乘此机会容易下死手哦。” “饮歌现在是位将军了,你可不能表现的懦弱。” 念子佩无奈的笑了笑。 他也不知自己现在该干些什么,此次下山他师父给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娶亲。 “子佩啊,要不你也去参军吧,功成名就了,饮歌会对你另眼相看。” “我,我再看看吧。” 一行三人走走停停,午时过了一个时辰,总算是赶到了霸刀山庄外。 下了马,三人牵马而行。 “小心些,这里有人在偷窥。” 念子佩灵识敏锐,抬头一看,只见悬臂上影影错错有些人探头看向山崖之下。 他们行了三百步,远远就看见了卸器壁。 三人都看见了滚滚刀气凝聚其中。 而在卸器壁下,叶小钗还是盘坐在那,他四周萦绕着刀气,而他的那柄剑就放在双膝之上。 在他身旁有几具尸首。 行了两百步,走到了卸器壁下。 吴钩感觉一股刀意很霸道凶悍,在排斥着冲击着他。 收回眼神,吴钩按住横二刀,走到叶小钗旁。 “叶小钗,是我,吴钩。” 缓缓的吐出剑气的叶小钗睁开了眼神,自他盘坐的地下蔓延出一道笔直的剑痕,剑痕足有八尺,向山崖内延伸。 这剑痕不拖泥带水,干净利落,让人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落。 叶小钗吐出的剑气,将八尺剑痕又往内延伸了半寸。 “你的修为大进啊。” 吴钩称赞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双腿,他盘坐了多日,双腿的气血有些凝塞了。 “哇,你这把地下都坐出了一个大坑啊。” 唐唐唐看见叶小钗站起来的地方下陷了五寸。 第两百三十七章 人情练达即文章 “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你在这里静坐数日,所以来看看,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你。” 叶小钗从腰间解下水囊,递给吴钩,道:“这是我在三刀镇寻得的好酒,解解渴吧。” “不了,你喝吧,你在这无人送饭送水的。” 叶小钗灌了一口酒,回味了一下味道。 “没事,每隔五天就有人三刀镇送吃的过来。” “你们回去吧,好意我心领了,可如今这件事谁也帮不了我的忙。这件事是霸刀和埋剑几百年的恩怨,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小钗很感激吴钩这次来这里为自己解忧,可这件事也正如唐唐唐所说的那样,解铃还须系铃人,外人是改变不了霸刀和埋剑两家的恩怨的,能够解决的只有他们自己。 “没事,我在京城也甚是无聊,只当来这里见识一下霸刀的风范。” 吴钩听到叶小钗的话,到和唐唐唐所料的不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他对峡谷里大喊一声道:“在下,书院吴钩,求见霸刀山庄庄主柳擎刀。” 声音传去,在山谷当中回响。 “在下,川蜀唐门唐唐唐。” “在下,天柱山天柱峰念子佩。” “前来拜访。” 三人道出来历,引得山崖悬壁之上的那些围观之人的阵阵惊叹。 不消一会,柳擎山带着两名同辈兄弟和几名弟子走了出来。 柳擎刀没有正眼看叶小钗,叶小钗识趣的一笑,又盘坐在地上,闭目修行,不知在修行什么。 “哈哈,原来是书院先生,失敬失敬。” 隔着大老远,柳擎刀就对吴钩抱拳行礼。 “晚辈,见过前辈。” 三人行礼之后,柳擎刀闪身让开,欲引他们三人入霸刀山庄。 “唐三啊,你不是被你爹发配了嘛,怎么又出来了?” 柳擎刀随后拍了拍唐唐唐的肩膀。 “柳庄主,先前我与苍鸣同行骷髅山,对苍鸣一事我颇为遗憾。” 吴钩还没开始迈入霸刀山庄,先说了这番话。 柳擎刀面色无变的说道:“多谢先生挂念。” “庄主节哀,此次我来一是来替苍鸣看看庄主。二是来看看叶小钗,毕竟我们连同卿环山许少青、莫问凉五人也是生死相交。” 听到这句话,柳擎刀看向吴钩,等吴钩继续说下去。 “庄主,您先行,我与叶小钗再说些话。且我也久闻卸器壁的威名,也想在此多见识见识霸刀玄妙之处。” 唐唐唐轻轻的叹了口气,但立马接话道:“柳伯伯,吴钩他们几个生死相交的兄弟,有兄弟先去,他们自己也有些话要说。吴钩知道苍鸣去了也是很悲痛,就让他们两个说说话吧。” “唉。先生,请自便吧。” 念子佩往前走了几步,卸了自己的春秋剑放在了卸器壁下。 柳擎刀呵呵一笑,说道:“天柱峰的高人我早有耳闻,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高人弟子。” “前辈过奖了,我学艺不精,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前辈指教。” 虽然来的是三人,现在走进霸刀山庄的只有两人。 “倒也是柳老爷子脾气好,你这般抹了他的面子,让他有些难堪啊。” 吴钩刚坐下来,叶小钗就说话了。 倒也没有细想其中,吴钩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毕竟此行,他只是来这里见是霸刀刀意的,既然打过招呼了,那边也便也不算是失礼了,反正吴钩是这样想的。 柳擎刀回头看了一眼吴钩,刚好看见叶小钗和吴钩说话,微皱的眉头,倒也舒展开了。 “唐三啊,你怎么和七十三先生走在一起了。” “柳伯伯,要是说起来,啷个就说的长喽。我开始是在山里面老老实实的种草、种药嘞,好像是说嘛吴钩被人追杀,误入了我那。我不是想着有书院先生做担保嘛,我就跟起出来喽。要不然我估计明年门里面的人去那我才出的来,回到大唐也得是后年的事了。” “出来了就好,那个地方危机重重的。还是你们唐门手段多,能够在那里活得下来。” “柳伯伯,您可别说了,那个地方苦的板命哦,活得下来是活的下来,活的苦的很,人生地不熟的。” 柳擎山被唐唐唐逗笑了。 一行人在绕过青石山壁,在山壁后面则是一处很大的青石山谷,山谷里石头累砌巨大的宗门,蔚为壮观。 宗门前则是一处平整的圆形石地,石地上不少霸刀弟子正在练刀。 念子佩则是被当下的场景给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和宗门。 他们沿着石砖地往前走,看上去石地平整,仔细看每块石砖都布满了细小的刀痕。 这是他们练刀的方式之一,每年都要换些石砖,这些石砖得有弟子们自己去用刀开采,再用刀切成方块,不可大不可小,还不能损坏刀。 同时还有时间限制,如果在规定时限完成不了,那就不能学习更上一层的刀法。 “快过年了,你们两个就在我霸刀过吧。你们两个都是青年才俊,多帮我教导教导那些弟子。” “柳伯伯瞧你说的,还让我教导,这年轻一辈十大高手的排行榜里面可有两位是霸刀的弟子。柳伯伯您这是想替我家老头教训教训我吧。” “是啊,霸刀的威名可是江湖上经久未衰。我师父和师兄对霸刀的刀法赞不绝口啊。” 唐唐唐有些意料之外的看着念子佩,念子佩一向话少,说话实诚,却不想拍出了马匹。 后来一想,估计这还真是念子佩师父师兄亲自说过的话。 一路上,念子佩看着那些霸刀弟子,只觉得这倒像是另外一处军营。 每个人就像这霸刀的宗门建筑一样,硬朗的很,像块石头。 聊了些许话,柳擎刀原本是去接吴钩的,可他没进来。剩下的这两个小辈虽然他也得见,可没有一直陪同的必要,他们几个同辈的弟子领着他们两人去歇息了。 先前漠北催要的陌刀得抓紧赶制。 经久未衰的霸刀威名,可和唐国紧紧联系在一起。这可是大唐重要的兵械铸造地。 第两百三十八章 是否真的是天外有天 虽然吴钩在今日表现的有些失礼,可霸刀却不能失了自己的礼。能够留存这么多年的宗门,人情世故自然做的也好。 不然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多了,免不了被有心人算计。 柳擎阳在外掀起血雨腥风,掀的也大多是身家来历不明,背后洗不干净的人。那些名门望族也都是递了帖子过去的。 下午饭时,给吴钩送来好酒好菜,差人在一旁守着,吃完了,便收回去。 吴钩想让叶小钗也同吃一些,叶小钗却没有同意,说是霸刀这是给吴钩准备的,并没自己的份。 柳擎山知道了这件事,倒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底下的弟子说吴钩好生不懂礼。 因此霸刀对吴钩好感减落了,原本想着吴钩是新进的书院先生,又是江湖上用刀有名的江湖高手,自己等人能够和他多交流切磋。 在卸器壁下悟刀意的吴钩对此丝毫不知,他此次来霸刀也并不如他先前对唐唐唐和念子佩说的那样,为了叶小钗而来。 实际上只是有个由头来霸刀领悟刀意罢了。 虚伪。 对先前的卓长立有些许礼仪,带酒带肉的,心里想着也是自己毕竟身份地位与卓长立不同,为了显现自己的地位方才如此做的。 至于霸刀山庄,地位非同一般,自己也着实不知该如何礼仪相对,双方地位身份摆在那呢。 吴钩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两家人的倒也乐得轻松。 就这样过了几日,吴钩发现给叶小钗送饼子和酒的就是自己先前在三刀镇住宿的饭馆的那个妮子。 “恩人。” 那妮子等着吴钩练完功,休息时,和吴钩聊了起来。 “怎么了?” “前几天的事,谢谢恩人了。” 那妮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吴钩还来不及反应就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县里说了,按着律法,高子得秋后处斩。得亏恩人的牌子,县里才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但说是得关上六年。” 吴钩眉头一皱,心中不悦,依着自己的想法重点就得是从军漠北,要不然就立即放人,自己也好安排。 现在当下自己在这卸器壁下还未领悟出霸刀的刀意,也不能亲自去一趟铜川县。 “那就好,你告诉他,他年纪轻轻刀法不错,日后得多加练习,不能耽搁了。” 吴钩嘱咐几句,心里打算着等霸刀的事了了之后亲自去一趟铜川。 起码在狱里面给他准备两把刀,练刀怎么可能没刀呢。 “他们一家怎么了?” “那个少年热血上头,两把刀杀了十余人,被抓了。” “是不是那个妮子被人欺负了?” “你怎么知道?” “那少年我见过。心性善良,也能忍,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的人。能让这样的少年杀人,也就只有那妮子被人欺负了。” “你对那少年来历清楚?” “清楚。他现在在的那个旅馆的老板也就是他的岳父,也是他父亲的结拜兄弟。他和那个妮子定的是娃娃亲,他父亲在铜川县也是鼎鼎大名的刀客,只可惜年少时的刀伤复发,前些年死了。” 他们两人日日练功,也有些疲乏,现在乘聊起那少年的事休息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少年每半个月要往霸刀山庄送风干的马肉,先前他见我坐在这里,就和我聊了几句。” “后来我见他刀法不错多问了几句。想不到你也遇见他了,你的刀法很厉害传授了他几招?” “没有,他没有修行修为,只是普通武夫。” 叶小钗愣了一下,随后又说道:“现在入狱了倒也算给他好好了练武的机会。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为刀法大家。” ······ 独孤午山带着李清栏行了数日,走到了南诏国境内,沿着怒吼的江水溯游而上,两岸碎石零散落下,陡峭的让人心惊。 “沿着河流溯源而上,依着目前的脚力行个二十来天应该就到吐蕃佛宫。所去之地高山巍峨,雪山连绵千里,目之所及皆为雪迹。” 独孤午山指着远处天际上冒出来一小缕白雪对李清栏说道。 他对这里了如指掌。 “我从未来过此处。但凭你带路同行。” 李清栏手里提着剑,只觉着这里的阳光之盛将她晒黑了不少。 “前面的路常人如过天险,我们施展行脚修术掠过,翻过几座山,就彻底步入吐蕃的地界了。那会儿看你欲往何处去,我要往雪山中行,继续修行。” 两人修术飞掠,如飞鹰掠空而过,落则入蜻蜓点水,毫无踪迹。 “你为何要来吐蕃修行?衣寒雪胜你半剑,不止于此吧?若依着你与他之间的修为,年年更迭,胜负难料。莫不是为了早些日子你说的那个女子?” 同行这些日子,两人倒也聊得来,倒也成了普通朋友。 一人是天才绝艳、出身名门。 一人书院先生,大唐公主。 两人地位尊贵,自然有话要说。 俗话说的门当户对,可不仅仅只是说两家结亲。 两人山弯处,李清栏忽然拔剑,一剑沿着天际直上而去,直接扫开一条山路。 她低头一看,脚下一条蚂蟥正在她的靴子上攀附蜿蜒。 “这里潮湿多雨,小虫子自然多。若是你从川蜀道直行,就不用走这条路了。” “其实你的剑还少了魂。你的修为很厉害,可偏偏少了剑魂,落了下乘。剑和刀这两样东西与其他兵器不同,各自有灵。其他兵器是那些高手的延伸,而刀剑和人则是相辅相成的。” “当时剑得证大道的只有你的师兄衣胜雪,我和衣寒雪难以及他。” “我师兄据说十年没有拔出他的剑了。” “十年前他就封剑了,因为天底下没有人能够让他拔剑了。应该是这样,不过也有意外,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说人人都说天外有人,可天外真正是否有天呢?” “这我倒不知道。依着西域十八国所见,西域十八国之外有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据说十八国之外乃是一片死寂的荒漠,绵延不知其多少万里。又如我们的东海,绵延而出,不知何处是岸。” 第两百三十九章 在天边陈抚之见夫子 “是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去哪里寻?” 一架马车驮着三个人,出现在西域十八国中的荒漠之处。 汉子依旧是那幅百无聊赖的躺在马车山的模样,而驾车的变成了诸成和尚。 陈抚之依旧坐在车厢里,只是将车帘给掀开了。 方才汉子问西域十八国之外是不是只有一片无尽的荒漠。 陈抚之只回答了他一句天外有天。 “要不然这句话就是一句空话,说明天外无天。既然天外无天了,那人外无人,这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够打赢我。” “诶,老头,你说这天底下忙忙碌碌死来活去不知多少人,就从来没有人想过天外是否有天,人外是否有人的问题?” 陈抚之放下手中的书卷,抚须说道:“你方才说天底下忙忙碌碌的人,人们都忙忙碌碌了又何来多少闲暇时间想这些问题?似你这般无聊?又似你这般有实力去看看天穹几高,九泉何深?” “你问问这个和尚,他们佛门传承了这么多年,老先前说的成佛位的众佛们去了哪,说西天,可西天又何在?” “阿弥陀佛。佛说,佛无处不在,无宇无宙,欲成佛那便有佛在。” 诸成和尚双手合十,他很少和这两个人说话,只是谈论到佛门时他驳回一两句。 “不过,以前倒是也有人想起这个问题,想要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不知道在哪了。” 汉子来了兴趣,起了身,看向陈抚之。 陈抚之知道汉子的意思,他是在追问自己。 “那个人叫做吴阳。取阳字,是因为他出身在寒冷的冬天,寒风呼啸、天阴似夜。差点没有冻死。他的父母就给他单取了一个阳字,因为他们家已经没有了宗族谱系,自然也没有了字辈。” “他父母取阳字,是为了太阳普洒大地,有光有暖。他长大之后,就问这太阳的光芒能够洒去多远?是不是有太阳也照耀不到的地方。后来他去找,找了很久。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汉子觉着这个故事不好听,因为那个人没有通天的修为,没有和道有了因果。 “凡人之躯,来寻找这个天地间最大的秘密着实不自量力了。他还活着我倒是佩服他的勇气,可以和他喝几杯酒。” 说到这里,汉子想起书院的夫子。 他问像陈抚之。 “那你先前说的天地之间只有一个的夫子,他知不知道?” 这句话问出,诸成和尚眉头一皱,笑着说道:“天地之间只有佛,夫子在佛之下。佛普渡众生,自有宇有宙便在。” 汉子和陈抚之都没有搭理诸成和尚这句话。 陈抚之想了一会,摇头说道:“你问的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夫子,他。” 陈抚之想要找句话形容夫子,可半天都找不出句子和字词来。 只能叹了口气。 汉子耸耸肩,他从诸成和尚手中拿过了马鞭,一挥,那匹老马迈步的幅度稍稍大了一些。 “停下。” 忽然陈抚之激动在车厢内站起了身子。 老马回头看了一眼陈抚之,然后停下了脚步。 陈抚之跌跌撞撞的跑下马车。 只见在迎面的夕阳之下有两道人影。 一老一中。 白净的衣衫的两人站在沙丘上站着。 汉子只觉着毛骨悚然,身上起了冷汗。 陈抚之提留着衣摆向沙丘跑去。 汉子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马车上。 “夫子。” 陈抚之站在沙丘下对夫子行了大礼。 夫子转过身来看着陈抚之,笑盈盈的说道:“你先前不是不想碰见我吗?每次快到京城了又跑了出去。” “唉,这就得凭缘分。遇见夫子不是这样好遇的。我去了夫子不一定在啊。” “你也想来这看看十八国之外是什么地方?” “荒漠,无尽的荒漠。这我倒知道。车上的人想要来看看这十八国之外是什么地方。” “看看也好。” 夫子知道陈抚之说的那个汉子是谁,可是他不想说,也不想问。 子康对陈抚之微微施礼。 陈抚之道:“六十四先生好久没见了。” “前辈客气了。” 三人就这样站着。 夫子和子康站在沙丘上,陈抚之站在沙丘下。 就等着太阳落下去,太阳落在了西边,落在了沙丘下。 黑夜来了。 “都说最美不过夕阳红。这,一般一般。” 夫子挥挥袖,远处就掀起了大风,卷着漫天沙尘,让人看不清哪是天哪是地。 “走了。” 说完这番话,夫子和子康就消失了。 夫子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陈抚之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所以他现在知道夫子去了其他地方。 他也可去,只是他不愿意去。 “那两个是什么人?” “不知道。” 陈抚之看了一眼汉子,指着远处的沙尘说道:“那里去嘛?” 汉子摇摇头道:“不去,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去了也没用意思。万一迷路了,你的老马只怕也回不来。” 陈抚之拍拍马脖子,说道:“老马啊,咱就回去吧,随你怎么走。你要是想看看这沙尘有多远?” 陈抚之上了车厢。 汉子冷汗出完了,再看诸成和尚,笑着道:“我现在想成佛了,你的佛呢?” “那林子无可只是一人之力就将你们佛门给撼动了,我帮你们和林子无打了一架,你们应当让我成佛了吧。排位,应该拍在第一。” 诸成和尚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倔强的说了句:“佛无处不在。我成佛,那我自然也无处不在。” 陈抚之说道:“走吧,天黑了,等老马停了下来,我们就寻个地方吃点东西。一日三餐得吃。” 可诸成和尚是过时不吃,哪怕此刻他的肚子发出了叫声也是如此。 等他们来到了高昌国薰牙城陈抚之和汉子吃东西时,诸成和尚就在一旁做自己的功课。 陈抚之忽然对汉子说道:“要不我们回唐国吧,这天下四方我们都走遍了,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可以啊。我也想去找找秀楼的华秀山,他之前的万里江山图倒是有些意思,我得去和他学学。” 第两百四十章 切磋和碰到过去 又过去了三日,吴钩吐出一口长气,说是长气,实则是一道刀光,比白日之光更加耀人眼光。 霸刀山庄六成高手都在刀冢打造陌刀,橘红的火光在他们眼里闪耀,一道白光出现在他们眼中闪过。 柳擎刀抬头望天,刀冢在霸刀宗门之下,抬头便是山谷和宗门。 随后他们又打造自己手中的陌刀。 刀光、刀影、刀气在霸刀山庄并没有什么稀奇。 “看样子书院先生定然是有所获。” 柳擎刀对旁边的弟子笑道:“这倒是有开有闭,这书院先生不食烟火,修行一途倒是有自己的心得。” “门主,您怎么知道是书院先生而不是那叶小钗?” “不会。” 柳擎刀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将自己所言这件事说个透亮。 “既然书院先生有了如此心得,那我们要不要出去迎迎?” “不用,你去告诉你师叔让他去迎迎。” 吴钩将横二刀系在腰间,神清气爽,却没有想入霸刀山庄内的想法。 他一跃而退十余丈,落地刹那,九刀刀影浮现,其中四柄模样不一,飞旋之间大有绞杀强敌之态。 吴钩沉浸在自己的九刀雷池之中,九刀雷池凝成四柄,这才有了雷池之像。四刀刀意居然有互相为敌之态,强者遇强,四刀刀意互相绞杀,雷池之中必然是修罗之地。 如今他以力劈华山的刀意镇压,倒也相安无事。 “恭喜,恭喜。” 霸刀山庄柳擎通独自一人走出霸刀山庄,绕过叶小钗,遥遥的对吴钩拱手行礼。 柳擎通身子粗壮,不如柳擎刀的健硕优雅。 吴钩一跃落在柳擎通身前,低头一看,他腰间的刀是双刀。 “多谢前辈。” “今日先生功法大成可喜可贺,请。” 柳擎通身子一侧,作请状,请入的是霸刀山庄之内。 吴钩细一想,略带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了,我等还得赶回京城。时间仓促,望见谅。” 柳擎通笑吟吟的道:“客气客气,既然先生要事,那我也不久留先生了。” 说话间唐唐唐和念子佩走了出来。 “啷个嘞?好了?” “我们回京吧。” “我让人将三位的马匹牵出来。” 柳擎通没有在多劝留,说了这句话,便往回走。 倒是唐唐唐觉着十分麻烦,依着现在的情形来说,吴钩对霸刀山庄倒是有不敬之意了。 你说来拜访,却又不入宗门;得宗门心得,又拒绝宗门之邀,不多谢礼宗门。 唐唐唐眼里,这样的人是在江湖上混不开的。 在江湖上活,可不是说你足够厉害,你厉害能厉害到保真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攻击伤害?厉害到自己不会有无能为力之事? 那些顶尖高手混的江湖可不是单凭的实力就能够成为人人敬仰的高手,卖面子,是平日里你也给了别人面子。 “你比书院其先生倒是不食烟火气的多啊。” 唐唐唐的这句话,语气平淡。 吴钩不明其意。 念子佩听得出其中的不满,却没有说出来。 他走到卸器壁下取下自己的春秋剑,系在了自己腰间。 两名霸刀弟子牵着他们三匹马出来,马背上的水囊灌满了,包裹里也放了吃食。 “三位慢走。” 吴钩点头,翻身上马。 “多谢两位兄弟。” 唐唐唐继续道:“若有空去川蜀,定要来唐门找我玩。” 吴钩回头一看,叶小钗还在盘腿练息,他身前的剑痕已经有十二尺之长了。 “驾!” 吴钩一挥马鞭,战马如离弦之箭。 “我们要去哪?” “先去铜川县,我去嘱咐一下县里面。” 依着吴钩的马匹之力,日行千里,马不停蹄,今日夜间定能赶到,可唐唐唐和念子佩两人的马做不到。 这样不惜马力的狂奔对马匹的压力很大。 “你先行一步,到了铜川就在我们上次的客栈等着我们。我们两人马力不行,难跟上你,莫要耽误了你的事。” “好。” 吴钩快马加鞭,拉开了与他们两人的距离。 而唐唐唐让念子佩放慢马速。 “让他先去吧。” 话是这样说,实则是唐唐唐心情并不愉悦。 “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对吴钩在霸刀的所为心有不满。” “是啊,只有他看不出。” 唐唐唐叹了口气道:“不知吴钩是如何搞得,先些日子对断客嘲讽冷言倒也并无大碍,毕竟两人是生死之地。如今他和柳苍鸣本有旧谊,可在霸刀处处失礼。” 念子佩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们俩个慢行,不急。” 可当吴钩一走,身后传来一声疾呼。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是霸刀弟子柳外庐。 这是柳苍鸣的侄子,他大堂哥的儿子。 “怎么了?外庐。” “那个,你们要走了,可是念子佩兄弟答应和我切磋切磋。” 唐唐唐看了一眼念子佩。 这几天陪同他们两个的就是柳外庐,之前说好了,说是要切磋切磋。因为柳外庐现在还从来没有出去行走过江湖,没有和外面的高手交手的机会。 “好啊。” 念子佩欣然同意。 柳外庐腼腆的笑道:“点到为止。” “好,点到为止。” “快看,有人要比武了。” 在悬崖山壁上待了很多天还在八卦的那些江湖人,纷纷冒出头来。 这些人在这待着,就是为了希望能够窥得丝毫霸刀刀法精髓。 “请。” 念子佩抽出春秋剑,柳外庐也拔出了自己的刀。 唐唐唐牵着马,躲在阴凉地方,等着他们两人的点到为止。 三步赶蝉的步伐,瞬息跃跳到念子佩身前。 柳外庐牢记着霸刀的刀法精髓。 第三步落下时,腰身一拧,长刀斜撩而上。 念子佩以不变应万变,脚步一错,身子在一寸之地,后旋错开柳外庐的刀,手中的春秋剑探上柳外庐的脖颈。 “不要轻易将你的侧面和后背让给敌人。” 念子佩改探为拍,拍在了柳外庐的后背上。 柳外庐借力向前冲开几步,与念子佩拉开距离。 唐唐唐看着他们两人在那几招几式的过,一会停,一会停的。 最后柳外庐垂头丧气的说道:“我和你差距太大了。” “不,不是境界的差距,其实你的刀法很熟练,可是你没有太多的对敌经验。” 念子佩欲收剑。 却觉着身后有人袭杀而来。 念子佩持剑后转,一剑挥出。 “叮!” 两人相交一剑。 剑气将山壁上的黄土给震碎落下。 柳外庐此时跃到唐唐唐身前,手中长刀翻飞,其力道将黄土击飞,护住了唐唐唐。 “不错啊。” 唐唐唐看柳外庐的刀法,力道巧劲恰到好处,这黄土干燥易碎,柳外庐却能单凭借单纯的刀力将其击飞而不碎,再加上落下的黄土数量之多,更能看出他的刀法功底如何。 再看那念子佩对战的那人,剑法修为不弱。 来者不善啊! 吴钩也在急行,不知道身后唐唐唐和念子佩两人挡下所处之事。 只是他忽然觉得当前的情景有些奇怪。 “下雪了?” 吴钩抬头,只看见漫天飞雪。 随即一声大喝! “诛魔!” 四周跃出两道身影! “我和诸成和尚?这是那次!” 那日自己遇见秀楼弟子为非作歹与诸成和尚共同诛杀秀楼弟子于京城大年初! 只见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而不同的是,自己称为了秀楼弟子,自己和诸成和尚在围杀自己! 而自己成了柳乘风,他发现自己的刀不见了! 吴钩手中的刀发出嗡嗡声,刀身在颤抖。 他和诸成和尚一左一右,扑向了凌空数丈的秀楼男子。 秀楼男子被诸成和尚的四字佛号所伤,现在是伤上加伤,他见两人冲袭过来,脚步一踏,身子就往城外冲去。 吴钩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刀的速度比他和诸成的速度更快。 秀楼和尚脚尖点在一栋房屋的飞檐之上,身形一转,他的玄玉手一抓,就要抓向离自己还有两尺之地的刀。 秀楼男子刚一接触刀,刀迸发出的刀气,将秀楼男子的玄玉手割出血痕。 吴钩的刀刀势并未停止,而是直接冲向秀楼男子,秀楼男子身形急退,而吴钩的刀尖已经逼近他的身前三寸,刀尖上蕴含的刀气将秀楼男子的衣裳给割烂。 “给老子定!” 秀楼男子被吴钩的刀逼落地面,他双手往前猛然一压,吴钩的刀停滞留下来。 可是下一步,吴钩的脚已经踏在了刀柄之上,吴钩飞起一脚踢向秀楼男子的咽喉。 秀楼男子身子往后一样,手掌叠在自己的喉咙前挡住了吴钩的这一脚。 可是吴钩这一脚力道之猛,将秀楼男子踢飞撞塌了一堵围墙。 秀楼男子从围墙中站起身来,他不可置信的道:“你我皆是修士,你哪来如此一股力量?” 吴钩并不想和秀楼男子解释,他落在地面,握住刀,身形再次冲向了秀楼男子。 诸成和尚凌虚踏空而来,他佛号再起,秀楼男子被定住了身形,任凭他如何突围都毫无用处。 吴钩冲进了秀楼男子身前一丈,他身子凌空一旋,刀裹天地元气,一刀斩下! “休伤我师弟!” 这一刀斩下,秀楼男子必死。 可忽来一声怒吼,吴钩身形被撞飞出去,诸成和尚身形落地,如同泰山压顶,挡在了吴钩身前。 同时一道玄玉掌印打在了诸成和尚的胸膛上,可是此刻诸成和尚的双手合十,他的不动如山将这道玄玉手给挡住。 此时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 只见一个身穿和秀楼男子一样服饰的汉子自雪中走来。 他走到倒塌的围墙旁,将一粒丹药递给他的师弟。 “阿弥陀佛,柳乘风、马布风,你们两人平日里作恶多端,以吸食他人死气来精进修为,贫僧从漠北追杀你师弟两月余来到长安,既然你也在此,那贫僧就将你们两人就此诛灭吧!” 飞雪漫天,可是进不了诸成和尚的身。 吴钩从地上爬起来,他手中刀已经又断成了两截。 他干脆将自己手中的刀给丢掉,向前几步,和诸成和尚并肩而立。 “小子,我看你只不过天门开阖的境界,还是早些离去,我秀楼日后还可不追究,否则我今天会让你死于此处。” 师兄柳乘风,一双小眼睛端的是无神猥琐,他说出的这话,却是杀气腾腾。 吴钩闻言大笑道:“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杀得了我?”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马布风吃下丹药之后,身子恢复一些,径直冲向了吴钩。 诸成和尚则是死死盯住了柳乘风,柳乘风动一分毫,诸成和尚动一分毫。 他们两人的修为不相上下。 吴钩见马布风杀向自己,身形退后几步,左手隐隐约约往后一引,一柄刀影缓缓出现。 这柄刀影悬浮在空中,并未立即斩下。 吴钩准备以手脚对敌。 马布风在冲向吴钩的途中又消失不见,吴钩知道,他又藏身飞雪之中。 吴钩向后速退,他每退一步就会有三把刀出现,这三把刀是天地元气凝成,他退了三步,三步共有九刀,九刀旋转护住他的周身。 刀刀之间皆有刀气凝结,他身边宛如一道刀池。 任何飞雪只要一靠近就会变为雪粒。 吴钩退出第四步,那九把刀,分出十八道刀影。 吴钩双手往上做握刀状,十八道刀影斩出一刀,这一刀将周身一丈之内的飞雪尽数斩为雪粒。 马布风现身在吴钩一丈之外,他胸口处有一道刀痕,刀痕纵然不深,可足以让马布风鲜血直流。 柳乘风见自己师弟居然被吴钩一刀给伤到,心中大急。 马布风被诸成和尚追杀两月余,实力并未恢复,现有实力已经降到了天门开阖中境,加上刚才又被诸成和尚击中,只怕伤势加重了。 柳乘风一动,诸成和尚法随口出。 诸成和尚说退,柳乘风和诸成和尚居然一下子就退到了另外一条街,这条街离吴钩和马布风有三街的距离。 诸成和尚的修术让柳乘风大惊失色,他道:“果然是菩提寺的高僧大师,法随口出厉害到如此地步。” “阿弥陀佛,贫僧只不过乘的是你柳乘风分心之际使得小佛法罢了。” 诸成和尚虽然口念阿弥陀佛,此刻却没有慈悲面相,有得只是杀意。 “柳乘风和马布风你们两人近一年来不知修了什么邪门歪道,需要靠着老人体内死气提升境界修为,如今死在你们二人手中的老人也有百人,今天贫僧哪怕得罪大唐,也要让你葬身此地。” 诸成和尚胸前出现一道万字佛印,佛印飞掠到空中,在两人周身十丈内洒下佛光。 天上的飞雪穿过佛印,佛印光芒有些减弱,在柳乘风和诸成和尚站立的这条街,雪势骤急。 哪怕是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也抵挡不住骤急的雪势,有些飞雪开始逐渐接近诸成和尚。 远处的街上,马布风欲逃,吴钩身边的九把刀赫然飞出,封住周围去路。 “我看你往哪里逃?” 马布风见吴钩身边九把刀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去路,吴钩身边再也无刀可用,身形一转,反而冲向了吴钩。 吴钩却对马布风一笑,悬在空中的那柄刀影飞临至两人头顶。 刀势蓄势待发已久,藏在空中的刀已经积蓄了吴钩太多的刀意、杀意。 吴钩虚空一握,然后单手斩下,那把刀自天空中落下,刀意锋利,一动地面便凸显出一道刀痕。 这一刀斩下,翻身冲向吴钩的马布风就这般被他劈成了两瓣,毫无预兆的劈成了两瓣。 远处观战的吕印安带着人跑过来,吴钩对他们说道:“你们帮他收尸,我去助和尚一臂之力。” 今天这一刀,是吴钩对于斩呢不勒奇那一刀的领悟。 他遥空踏步,三步落在了诸成和尚和柳乘风的街尾。 诸成和尚与柳乘风生死之战,两人身上现在都带有血迹,雪花已经飘进了诸成和尚身前五寸。 柳乘风的左手已经断裂,断臂落在地上。 只要雪花进诸成和尚的身,诸成和尚必死。 天上的佛印也逐渐变弱。 “师弟!” 柳乘风眼中余光瞥到周身九刀旋转护体的诸成和尚,他就知道自己的师弟死了。 趁他分神的瞬间,诸成和尚趁虚而入,身形陡进,合十的双手弹出,中指已经顶在了柳乘风的檀中穴。 “诸成和尚,你当真以为我会分神。” 柳乘风嘴角流出笑容,掉落在地上的断臂,突然飞来插进了诸成和尚的胸口。 诸成和尚嘴角流出半红半金的鲜血,自他的指尖上冒出佛光,柳乘风被诸成和尚合十的双掌顶退,撞在了墙上。 佛光冒出,可是飞雪落在了柳乘风的胸口上,也落在了诸成和尚的合十双掌之上。 柳乘风胸口被诸成和尚戳出了一个洞,诸成和尚合十的手掌皮肉翻飞。 诸成和尚退,柳乘风进。 “呔!” 吴钩冲来,他手一指,一把刀卷过风雪,挡在了柳乘风和诸成和尚两人之间。 柳乘风一掌按在了吴钩的这把刀上,这把刀顷刻之间分散。 吴钩一握,握住另外一把刀,身形一跃而起,斩向柳乘风。 此刻,诸成和尚反身而进。 柳乘风眼见吴钩这一刀斩来,破开了漫天的风雪,全身如玄玉,硬抗了一击吴钩的刀。 在他眼里,吴钩不过天门开阖之境,又能伤自己到何处? 这一刀斩落,柳乘风伸手欲接,却发现这刀势陡然加快,刀锋直接从自己的虎口上滑了过去。 可就算是如此,柳乘风也没用受伤。 诸成和尚站定柳乘风身前一丈,口念:“阿弥陀佛,不动如山!” 四道手印,再次袭杀柳乘风,而诸成和尚此刻飞雪已经近身一寸了。 吴钩知道,诸成和尚放弃了不动如山法护身,他用不动如山困住了柳乘风。 柳乘风身形不能动弹,周深天地元气也被封住了。 吴钩伸手再握,他头顶刚杀过一人的刀影回到他手上,围绕在他身边的七把刀率先冲向了柳乘风, 这七把刀将这一条街的风雪瞬间荡开,再无风雪来临。 “斩!” 吴钩一声怒吼,他体内天地元气崩腾,丹田之中的黑色水滴旋转,引发四周天地元气的崩涌而至,全数寄予他的刀身之上。 这一刀斩下,一道刀痕自街头到街尾,笼罩这里的万字佛印被一道斩散。 这一刀落下,柳乘风避无可避。 一刀落完。 吴钩口中溢出鲜血,诸成和尚口中鲜血喷出。 风雪瞬间再临,落在了吴钩身上、诸成和尚身上。 第两百四十一章 自己伤自己 吴钩此刻成了柳乘风和马布风,一人化成两人,所有的招式和伤害看似落在了柳乘风和马布风身上,实则是落在了吴钩的身上。 他想要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使出和柳乘风马布风的招数。 当自己的最后一刀斩落时,吴钩无法阻挡。 马布风身亡,吴钩已经伤了,这最后一刀便是要了吴钩的命。 在飞雪中落下的一刀,吴钩闭眼不敢看。 下一刻,飞雪骤停消散,一道刀影自吴钩眉心闪出。 当前宛如一幅画被撕开。 一切尽数消散。 吴钩依旧坐在马上,飞速奔驰之中,面前依旧是黄土、山谷悬壁。 “啊!” 吴钩身形倒飞出去,衣衫割裂,他受了刀伤。 他尚未落地,横二刀出鞘,凌空劈出三刀。 “噗!” 两人双膝一弯,落在地上,身形倒划出去四尺,地面上被他的双脚划出两道沟壑。 “谁!” 吴钩持刀四望,没有看见有人在此。 就当他警惕之时,四周渐渐起了风,风卷沙粒。 眯着眼的吴钩,忽然发现那些沙粒近身之后,在自己身上留下血痕,只不过一息,外面衣衫尽毁。 吴钩反应迅速,刀挥,护住周身,让沙粒无处可入。 刀光在黄沙中织成一道网。 现在是寒冬腊月,风干劲烈! 吴钩觉着身子很凉,低头一看,自己只剩下了一道裤衩。 他颇为庆幸。 身上的伤痕并无辖管之意,只要不光秃秃的的即可。 “哈!” 手腕一转,由横持刀变为竖持刀,在极短的范围内回转,一刀斩下。 斩出一道通道,这道通道无沙尘无风。 吴钩乘机冲刺而上。 “呀!” 吴钩想要离开这些漫天沙粒之中,不防将要离开之时,天际浩浩荡荡的长河剑气袭来! 猝不及防,吴钩再中一招。 刀势已断,沙尘和源源不断的长河剑气袭来。 九刀雷池再现,护住自己。 长河剑气被九刀雷池挡在外。 可元气无法阻拦,吴钩在九刀雷池之中不断的被往后退。 他长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气息,脚步连踏,催发功法,立定身形。 此刻的吴钩被长河剑气包裹,如同长河中一块礁石。 “秀楼华秀山!” 吴钩一见万里长河自天际而来,就知道定然是秀楼华秀山。 万里江山图和万里长河是华秀山的绝技。 自己先是中了万里江山图迷惑的一招,身有伤势;如今又碰到沙粒和万里长河之伤,吴钩已经落于下风。 听见吴钩大喊自己的名字,华秀山推动着木质轮椅从远处的山谷之中出现。 他一出现,万里长河之势加剧,随着他的步伐而层层叠加。 吴钩一退再退。 “好啊,上次没有杀死你,这次绝不放过你!” 吴钩也认出了轮椅上的人。 “你上次害我残废瘫痪,这次我要你的命。” 换了名字,叫做秀图的秀楼少楼主坐在轮椅上肆意的大笑。 吴钩冷笑一声,之间九刀雷池之中三道刀意掠出,势如破竹,在万里长河之中逆流而上,所过之处,剑气为之所碎。 那两道人影为之碎裂,那只是两道虚影。 万里长河忽然消失,在吴钩面前迎面而来的则是三道刀意。 这三道刀意就是吴钩所发出的刀意。 吴钩惊骇,手中横二刀练挥,第一刀挡下宗衍刀意。 可吴钩实力尚达不到能够独自挡下宗衍刀意的地步,这一刀杀来,杀的吴钩口吐鲜血。 第二道刀意,则是那刀光,吴钩催使在卸器壁领悟临摹的霸刀刀意。 第三刀刀意是卓长立的天煞刀意。 吴钩再无招式能挡。 无奈之下,吴钩只能催使力劈华山。 瞬息之间,吴钩接下绝世高手的三道刀意。 而后果则是伤上加伤,只能够以横二刀撑住身子。 “哈哈哈。” 当力劈华山的刀意落下之后,吴钩眼前画面破碎。 他还是骑在马上,只不过伤痕累累,他所受之上尽数是被其招数所伤。 吴钩“噗通”一声摔下马来,口中有血沫吐出。 现在他唯一的力气就是用来握紧手中的横二刀。 “又是万里江山图。” 两层万里江山图。 华秀山推着轮椅自山谷峡壁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肆意大笑。 此刻的吴钩动弹不得。 华秀山走到吴钩身旁,用脚踩着他的脸,说道:“你不是书院的先生嘛?书院的先生居然让我踩在脚下,莫不是我上辈子积德了?” “呸!” 秀图浓黄色的老痰吐在了吴钩的脸上。 华秀山则是用鞋子在吴钩的脸上将他踩均匀在他脸上。 “他现在重伤难以动弹,不足为惧。” “我伤了他这么多次,只有这次伤的的最厉害,让我们为所欲为。” 华秀山提起吴钩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我本来想就此杀了你,可惜有人要你活着啊。” 华秀山施展行脚修术,提着吴钩远去,留下了秀图独自一人在此。 只见他双手施展秘术,将此处恢复过来。 秀图用手自己推着轮子往前走。 他的轮椅是全木质,走在这种路上很颠簸,可他丝毫不在乎。他那次被吴钩所伤,几欲死亡,虽得秘药协助,还是落得下半身瘫痪。 此次他要去的地方乃是霸刀,他要去看看叶小钗和霸刀两者间恩怨情形如何。 自从那次他得秘药,又得道门秘术相助,将秀楼楼主秀信瞰的修为吸纳如体内。 他现在的境界已经迈入了抱一境界。 只不过他此生再无登入更高境界的可能。 秀图巴不得将吴钩杀死,可现在道门要留吴钩一命,他也只能听从号令。 “等到了那里,我要日日折磨你,天天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边想着如何折磨吴钩,一边往前走。 原本他并不喜欢推着轮椅往前走,可当现在他想起如何折磨吴钩时,心情愉悦,脸上的笑容带着残忍的痴迷。 “书院先生?受万人敬仰,今日我能踩在他的脸上,能吐痰在他脸上,以后我也能踩在书院的头上!” 他猖狂的在心里想着如何让自己舒坦,这种臆想能够让他忘却自己的残缺。 第两百四十二章 力战秀 秀图推着轮椅,脚下却是一条万里长河,万里长河延伸而去,如同天际悬下的一条瀑布。 唐唐唐和柳外庐躲在凸起的黄土之下,看着念子佩一柄春秋剑横扫敌人,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出手的是道门的丰修之和一个无名之人,那无名之人麻衣麻袍更有麻布遮脸,唐唐唐毒辣的眼神都无法看出此人是男是女。 念子佩手腕一转,眼神忽然冷冽,只见手中春秋剑中剑势一分为二,一半春,一半秋。 春生秋亡便是春秋剑剑意之一,自他而立,便是生死两界。 “这样的剑我第一次见。” 柳外庐看念子佩此次施展的剑法,愣住了。 唐唐唐面色有些古怪,想起自己手中的功法修术威力甚小,这样的战斗自己断然是加入不进去的。 念子佩侧身闪过麻衣人的一剑,稍稍回头,丰修之的剑离他只有一寸之余。 他单脚支撑自己,使得一招鹤揽飞云,更是以剑为翅,横削向丰修之。 丰修之右手收剑左手探出两指弹在春秋剑上,以其力而后退。 他使得指法乃是一门修术,不知名称,只是弹出之后念子佩的春秋剑被其力道弹得弯曲。 念子佩手腕一抖,以劲力将春秋剑反向弹回,脚步一踏,如鹰击长空之态冲向丰修之。 麻衣人紧随其后,却不防念子佩身后化为秋意,竟是肃杀的剑气,他只得疲于应付,分了心去。 正是此刻,不出手的唐唐唐悍然出手,手中一柄飞刀掷出,急如迅雷。 麻衣人无法阻挡,唐唐唐的飞刀穿胸而过。 念子佩听得身后麻衣人的痛呼,无法多想。他面前的丰修之剑势急转,剑气凌然,不退而急进而来。 此刻丰修之的剑乃是道门明月照大江的剑招,任凭念子佩剑气蛮狠肃杀,春生秋亡,秋亡春生。 两人持剑对上数招,无麻衣人相助的丰修之抓襟见肘。 麻衣人重重的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唐唐唐走到麻衣人身旁,上下摸索,只找出一些钱票和铜钱,并无证明麻衣人身份的凭据或令牌。 “罢了,死都死了,我收了你的钱给你一处安歇之地吧。” 唐唐唐一把揪起麻衣人的尸首,施展浮光掠影,飞掠到沟壑山丘之顶,那有人在观战。 “喝!” 唐唐唐使出擒龙控鹤手,抓起一大块黄土,将麻衣人抛入土坑之中,再以黄土掩埋,从旁枯树上扯下巴掌宽的木头,用刀在上刻了麻衣人三个字。 做完之后,他回头一看,只见远处有人推着轮椅从万里长河而来。 他知来者不善,趁那人不注意,飞掠下山崖。 念子佩已将丰修之左右双手伤及,唐唐唐乘其换气间歇一把拉住念子佩,又拉住柳外庐。 “有强敌袭来!” 念子佩从黄土沟壑中一看,万里长河如溃堤之势杀来。 他反手一推唐唐唐道:“你们先走,我来阻挡。” 唐唐唐回头一看,来势汹汹,确实需要有人抵挡。 瞬息之间,念子佩手中剑意浩瀚磅礴,端的是一剑能平定天下,定春秋之事。 这剑,是他师父夜读《春秋》所悟。 这也是念子佩所得,诚心,修身。 诚的是定天下太平之心。 修的是护天下苍生之身。 此剑一出,寂静无声,所有人看着这一剑,心中仿佛又巨石落地。 这一剑使出挡下秀图的万里长河,万里长河自剑落之时,便四散激浪,将附近黄土沟壑绞碎。 念子佩眼神沉着,依着功法所练纳气,此刻他正在换气的关键时期。 秀图却不依不饶,万里长河奔腾的源头在他脚下,源头不灭,万里长河自然不灭。 他催使着万里长河继续奔杀而来。 “借刀!” 盘腿坐在卸器壁下的叶小钗忽然站起身来,拔出身旁柳外庐的刀,右剑左刀悬停于他身形两侧。 他凌空踏步,落在念子佩身前。 “我来!” 念子佩嘱咐道:“小心。” 一剑乃是你死我活的决然杀意,叶小钗的剑便是杀剑,剑意便是杀意。 一刀便是卸器壁下的霸刀,霸刀一出任你妖魔鬼怪、神仙真君在我面前尽要敛眉低头。 他不持刀剑,只是手决变化,一刀一剑使出。 秀图被这一刀一剑险些断了万里长河的源头。 只是险些。 四周沙尘四起,三步只能不见事物。 尽是剑气、刀气,观战之人不慎者卷入其中被伤及四肢,瞬间便是四分五裂。 骇人极了。 秀图哈哈大笑,随着他的笑声,那沙尘被尽数荡入天空之上,此刻天地之间一片澄明。 万里长河继续流淌。 “秀楼敢来我霸刀门口了嘛?” 叶小钗摇摇头,他刚领悟的极招使出,依旧打不过秀图,所得战果与念子佩一模一样。 他刚欲说话,霸刀门内传出一声平淡的声音。 可其中挟裹着雄浑刀意袭来。 这股刀意,骇的秀图急忙逃遁。 可那刀还是将秀图轮椅斩裂,让他跌落在黄土之上。 秀图连滚带爬遁入了沟壑之中消失不见了。 “你领悟出来的刀剑可果真厉害。” 念子佩收了春秋剑,对叶小钗称赞道:“你一人具埋剑、霸刀两大宗门功法,年轻一辈少有人是你的对手。” “过奖了,你的这一剑很厉害,只是留有余地了。” “他啊,不愿意杀人,只愿意废人,留人一条活力。” 唐唐唐和柳外庐走了上来。 叶小钗双手捧刀对柳外庐说道:“方才多谢借刀。” 柳外庐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接过了刀。 叶小钗随即道:“你们三人不是一起同行的嘛?吴钩呢?” “他比我们先行,不知此刻如何了。” 正说话间,一匹千里马疾驰而来。 “那时吴钩的马。” “糟了,他出事了。” 唐唐唐疾呼一声,几人让千里马带路,寻到吴钩被华秀山带走时地方。 “这是吴钩的存留的刀意和万里长河的剑气。” 叶小钗继续道:“只怕他是被秀楼的人带走了。我曾与秀楼弟子交过手,他们擅长幻化天地万物为其所用,吴钩想来是着道了。” “我听他说过,秀楼和他不死不休。只怕他危在旦夕了。可如今我们无法寻得他的下落,这只能回书院,让书院出面寻找了。” 叶小钗想来也是,虽事出在霸刀门域,可霸刀没有寻人的本事,在天地间也没有书院的面子大,此事书院是最好的。 “我们两人先回去了告辞。” 唐唐唐和念子佩翻身上马,南下京城而去。 第两百四十三章 残缺的肢体和心 柳外庐看着默默走回卸器壁下的叶小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独自一人走回了霸刀山庄。 唐唐唐此刻催马疾驰,暗中又使修术,以减轻自己体重,让马匹跑的更快些。 念子佩知此事紧急,说道:“此事紧急,若有延误,吴钩恐有性命之危,我先追寻他们踪迹,暗中行事。” “切莫硬碰硬,见机行事。” 唐唐唐嘱咐一声后,念子佩点头,道了一句保重。 他停下马来,将春秋剑负在背后,双目微闭,呼吸吐纳渐渐延长,缓入天地同鸣之态。 见他与四周风合、气合、山川合。 天地同鸣,其境界玄妙,难入,念子佩也是在十二年间每日站在天柱峰上呼吸吐纳,见风动云舒,听山川河流之声,方才渐渐领悟的一种境界。 其奥妙之处,他也知之甚少。 第二次使用便是用来探索吴钩的下落。 半个时辰之后,他眼中闪过一道四道细线,四道细线位置虽不同,去往的方向确实一致。 念子佩长吸一口存于丹田,然后慢慢呼出,从天地同鸣的境界之中退出。 他看向自己的东北方向,然后催马急追。 四人前后位置不一,他凭借那四人当中凸显出来的人气也能分别的出来,当先一人呼吸吐纳之中气息悠长浑厚,一看便是抱一境界的高手。 而旁的人,入气深出气浅乃是受了重伤之态势,加上那明晃晃的刀意让他看的清楚,那人就是吴钩。 至于后者那两位,念子佩只是留心了踪迹,想来他们两人就是与自己交过手的秀图和丰修之。 “师父曾说过,道门一门独大,肆意妄为了些,让我下山若遇便要出手教训。” 念子佩默念此句,可现在道门的人以他的实力修为难以应付的来。 若是没有那两位抱一境界的高手,单打独斗丰修之还稍逊他一筹。 吴钩被华秀山捏住脖子,动弹不得,这次再受重伤让他着实无奈的很,他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了,尽是伤痕。说到此处他不得不想起那位被自己断了一臂断客,自己身上的刀伤大半都是被他所赐。 再看华秀山,他神色之中似有犹豫挣扎。 诚然,华秀山的亲生儿子被吴钩所杀,而自己与秀楼夫人偷偷剩下的秀图又被他废掉,无能生子一事。 华家的香火若是在他这断掉,那他便是华家的千古罪人了。可道门一再说了,要让吴钩活着回去,不得多伤分毫。 “你先行一步。” 跟在后面追赶华秀山的秀图忽然停了下来。 丰修之撇眼一看,见秀图看向山谷沟壑中一个身穿棉袍的妮子。 那妮子不着粉黛,看上姿色并不出众。 丰修之对此秀图的行为感觉恶心。 “罢了,吴钩要紧。” 他纵身略去。 那妮子正提着一个食盒骑着毛驴往县城里赶,她今天得去给高子送上过年吃的东西。 先前衙署里托人传了句话,说是高子厉害,衙署里打算让高子做不良人。 原本依着唐国的律法所述,不良人就是所谓“有恶迹者”,包括地痞流氓,以及坑蒙拐骗者等等,前做过坏事,但罪行不大,可用于捕捉盗贼之类的事情。 可铜川县民风彪悍,前几天再捕捉西北贪狼寨的几伙流寇时死了七八个不良人,一下子让铜川县的不良人人手吃紧。衙署里想着高子此人是因自己家媳妇被调戏而杀人。 而那几个人又是劣迹斑斑,上面又有吴钩打了一声招呼,便想着让高子当个不良人,至于后事暂且看他的表现。 妮子听到这句话可高兴了,自己未婚夫也成了官家的人,虽说有些危险,可那位使剑的少侠传了些秘诀给高子,想来一般人也不是高子的对手。 自己的父亲脸上也有光了,平日里弓着的腰、板着的脸变化了很多。 “妮子去哪啊?” 秀图从天而降,推着轮椅笑眯眯的看着妮子。 “你,你是谁?” 妮子从未见过这般手段,再见秀图面色,她觉着秀图不是个好人。 “哈哈,妮子不要紧张。” 说是如此,秀图一挥手妮子的棉袄被他凭空揭开了。 妮子大惊失色,跌下驴子,拽着自己的衣裳提着食盒紧忙往回跑。 秀图一挥手,妮子面前出现是一片草地,四望之下无边无际。 而秀图离她越来越近了。 她拼命的跑,而秀图则是在折磨她,像剥鸡蛋一样,将她的尊严给剥开。 哭泣和恐惧回荡在千里江山图之中,她手中紧紧的抱着那个食盒死都不肯撒手,现在是十八层地狱。 秀图笑的很开心,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看着别人恐惧、害怕,这样会给他带来尊严上的快感。 这样如在地狱的日子,妮子过了十年,可在外面只是片刻的事情。 随之念子佩一剑而落,千里江山图破裂,那妮子眼前看见的是自己倒在沙地里,身上被砂石磨出血来。 她抽泣无声般的模样如同行尸,只顾探看手中的食盒,然后双目无神的拾摞好自己的衣裳。 旁边飞沙走石的两人斗杀她丝毫不管不顾,彷如这已经与她无关了。 念子佩愤怒的双眼发红,手中的剑春生秋死,循环不止,生生死死之间只是随他转念,剑势将山谷沟壑一剑剑的削平。 秀图脸上还在回味方才的滋味,满足他那残缺的心理,他在这样残缺之中飘飘欲仙。 那万里长河剑气纷纷,滚滚入涛水,却止不住念子佩那一剑往前行一步的春秋。 这样大的阵势,让已经释放出来,穿上了不良人衣裳,腰间配有双横刀的高子注意到这里。 他悄悄的探出头来一看,在风沙见看见了两人生死相斗,举手投足移山填海。 沙粒迷了他的眼睛,他才看见在念子佩身后有一个人拾摞着衣衫,提着食盒,双眼无神的往前走。 “妮子!” 高子看清楚了那个人。 念子佩听得这声怒吼,斜眼一看看见了高子,他将手中春秋剑一掷使得乃是以气御剑的本事,随后飞掠到高子身旁,揪着他的衣衫一掷,将他丢在了妮子旁边。 那妮子听见了高子的吼声,抬眼看向高子,然后将食盒放下,一头撞向了路边的巨石。 当高子被丢在妮子身旁时,妮子头破血流的倒在了地上。 第两百四十四章 寻夫子 大悲之处无声。 书院宽星河曾研究过在极度悲伤之下,人的心确实会裂开。 高子是不是这种情况不知道,只是他抽搐着身子,双脚在地上不断的抖着。 他想要拔刀又想要保住怀中的妮子。 念子佩回手一掌,隔空拍在了高子的穴位上。 如此高子才稳定了心神,渐渐睡了过去。 念子佩和秀图连战两个时辰,直到天黑之时,秀图施展千里江山图逃遁而去。 当念子佩在此回到此处时高子和妮子消失无踪,他的马匹也不知跑哪去了。 他想着高子身手了得,这里离三刀镇也较近,应当没有危险,所幸继续施展天地同鸣追着秀图而去。 秀图颇为机敏,与念子佩交手逃脱之后,逃出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在此施展千里江山图静等念子佩,他担心念子佩在后面回追踪上来。 可念子佩施展天地同鸣对秀图的举动了得的一清二楚,没有踏入千里江山图而是躲在山谷沟壑当中的土坑里,隐藏自己的呼吸吐纳,待月上中天之后秀图收了招数远遁又跟了上去。 念子佩将自己呼吸吐纳的节奏融于天地,跟了一天一夜,秀图也未曾发现有什么问题。 远在南边的卿环山莫道凉偷偷摸摸的跑到许少青的房间,轻轻的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药味从许少青房间内传出来。 许少青昏迷了一个月未醒了,虽然卿环山用尽药石吊住了他的一口气,可这样耗下去许少青熬不过今年春天。 所以莫道凉趁着师父在后山闭关时偷偷的偷来迷香,每天晚上拉来二师兄贺山远施展秘法让许少青梦回千年,希望能够让许少青在睡梦中看到下半部《无字书》。 “嘘。” 莫道凉和贺山远两人一前一后的摸进房来。 依旧是莫道凉护法,贺山远施展修术。 这些天莫道凉潜行苦修十门全武的体术,颇有些实力了,现在他虽然只是专气境界,可十门全武乃是卿环山秘法之一,莫道凉修习起来威力也较大。 十门全武其中有一门功,练的便是感知,由莫道凉来放风是最适合不过了。 两个时辰后,贺山远收了功法。 他衣衫湿透了,施展搜魂大法以他的功力需要全身心投入其中,其间容不得丝毫差池,两个时辰便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 “还是没有反应。” 莫道凉摇头叹气。 “搜魂大法我们已经用力一个多月了,每天两个时辰。实在不行,趁着师父闭关,要不然我们去书院求夫子吧,夫子一定能够有办法。” 莫道凉想起了早先宽星河说的办法,那就是九转阴阳丹,可已知的一粒九转阴阳丹在吴钩身上,可吴钩说他已经服用了。 九转阴阳丹炼制起来极为麻烦,其中几位药草更是可遇可不可求,虽然宽星河将配方给了卿环山,可现在下山搜寻也无果。 贺山远听莫道凉说去请教夫子,心中犹豫,见夫子可能在短短两三个月内炼制好九转阴阳丹还要困难。 “再说了我和师兄与吴钩在金帐王庭里出生入死过,交情非同一般,我们去书院,吴钩定然会帮我们。” “师兄现在的情形不能动弹,现在每日都得靠师长门推宫活血,以元气护住师兄的心脉。” 贺山远还是颇为犹豫,他继续道:“如果非要如此的话,只能我们两人偷偷下山,去找吴钩。反正每日里照料师兄都没有我们的事。” 莫道凉不愿意再多耽搁时间,直接拍定了注意,说道:“那好,我们天亮之时就下山,门牌见。我去找点盘缠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莫道凉背着一个包囊从卿环山门牌冒出一个头来,一小会贺山远提着剑就走了出来。 南边气候湿润,虽是冬天,高耸入云的卿环山现在还是被雾气包裹,若不是他们两人对地形十分了解,又有修为傍身这才没有踏错半步跌入哦山下。 两人下山偷偷摸摸,一踏入山下莫道凉便背起了贺山远,施展咫尺天涯飞奔而去。 他们好像是听说卿环山下有道门的人在监视,所以想要不节外生枝,就得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飞驰而出。 确实,咫尺天涯的速度太快了,可过程中的风只是轻轻荡起了雾气,就如同一阵山风。 “师弟还是你的咫尺天涯好使,赶路之快,恐怕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我们下山要是用行脚修术跑,速度如同骑马一般不说,还耗费大量元气,若是遇上强敌,难有招架之力。” “怪不得,师兄那会儿力排众议,非要让你和他一起下山。” 莫道凉嘿嘿一笑,说道:“师兄抱稳了,一会我还得加速呢。” 自从习练了十门全武,莫道凉的修为有所提高,速度较之以往也更快了些,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未曾想路上忽然冲出一人,身后紧跟着十一二人。 莫道凉脚步连点,点在树叶上,那些树叶碎裂飘落地上。 两个人藏在树木中间,看向地上那十余人。 其中有一人身上背负两把刀,其中一把乃是大刀,沉重无比。 不对,因该说两把刀和都是大刀,与平日里唐国人使的横刀比起来大了太多。 背负双刀的人被十余人给围困住,刚开始他出刀时,速度较慢,也正是因此被那十余人围攻,连伤了五六刀。 可五六刀之后,他的速度快了起来,加上刀力的厚重,扭转了战局。 “这是什么人?使用两把巨刀本来奇怪,可刀法确实由慢变快,刀势之间没有任何破绽,威力愈发强大。” “这个人惹得这十几个人围杀他,不是善茬。看那十几个人服侍大致相同,怕是一个宗门的人。” 莫道凉和贺山远在枝头上偷看,并没有出手的打算,江湖上行走可不能贸然卷进一些事情上去,特别是不明真相的事,就如这件事。 “我们现在也不好走,稍动会惊动他们,免得麻烦事缠身,先等上片刻吧。” “也好,我先吃个早饭。” 第两百四十五章 清风徐来对狂风大作 连绵起伏的刀势,让十余位高手的刀递不进去,每出一刀便被那人的大刀震的虎口生疼。 “这些人境界修为最厉害的是致柔境界,有五人,剩下的就只是专气境界了。他们倒像是依靠着阵法互相牵制着。” 被围攻的那人刀气凶悍,刀下所过之处无论是草木石头尽数被毁。 一刀落下将其中一人的刀刀口斩崩,旋身藏刀于腰,再递出一刀,将一名致柔境界高手捅伤,他乘机破阵,飞掠向莫道凉和贺山远两人藏身的树林。 “阿东,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人一刀刀气斩开树叶,露出莫道凉和贺山远两人,大喊了一声,折返离去。 而那十余人不妨他的折返逃走,只能看向莫道凉和贺山远。 “糟了!” 莫道凉想要带着贺山远跑时,那十余人封住了去路,持刀杀来。 十余把刀落下,藏身的树木树冠瞬间化为粉尘,碎叶渣流出绿色的树液。 “你对付后面两个,其他的我来。” 贺山远脾气可没有许少青那么好,既然拔刀冲向自己,那他可不会客气。 卿环山可是让道门忌惮的宗门,实力雄厚,可不是这十余个人能够阻挡的。 贺山远并没有拔剑,只是那些碎叶渣受他剑意影响反射而出,其力如同强弓。 瞬息之间便已重创四五人。 贺山远悬在空中,看着飞扑向自己的那些刀客,然后拔出了自己剑。 莫道凉第一次和别人搏杀,只能说是咬紧牙关印着头皮而上。 面对着一横一竖的两刀,他身子微微一缩,向左微侧身,手掌聚于胸前,随后在空中以腰马之力灌注元气,左手使得是摊手,右手使得是崩手。 摊手斜着打在了横削的一刀刀身上,崩手同样崩在了竖劈的刀身。 那横削一人借力身子一旋,刀从怀中出刺向莫道凉。 而崩手的力道重些,那刀客只能调息落地,稳定气息之后再战。 莫道凉轻踏在了一棵小树枝上,小树枝向下弯曲,将要折断是又弹了起来,莫道凉行脚修术果然厉害,落脚的力道恰到好处,且能再生新力。 他面对着对方凌厉的直刺,有些慌忙了,想用手抓住那把刀。 可他使用摊手时左手还是被刀锋上的刀气所伤,留下鲜血,这让他心中更加焦急了。 抓也不是,抓了自己的手要废掉。不抓也不是,不抓将会捅死自己。 那刀刺进莫道凉皮肤十分之一寸时,莫道凉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十门全武的指法。 他四指握紧,手腕向前翻转,拇指竖起夹住了那柄刀。 “呼。” 莫道凉呼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胸口有点刺疼,可终究是将这把刀给挡了下来。 “我来!” 原先那位在地上换气的刀客纵身飞来,先是一掌拍在刺中莫道凉那人的鞋底,给他以力道借力。 随后凭空斩出一刀,刀气如月白色,杀向莫道凉。 莫道凉拇指死死抵住刀,那人的力道传到自己身上,自己被推着后退,将要倒在地上。 而那刀气一来,莫道凉已无借力之地扭转局势,对当下也无处理经验,只能急的大喊:“师兄,救救我!” 贺山远抽身而来,一剑杀来,刚好挡下了那道剑气。 他杀来时,那用长刀抵住莫道凉的刀客,撒手退去,他抽不出自己的刀。 莫道凉一身冷汗,自己经验不足,修为也不足,方才便是生死一线了。 在看贺山远剑下亡魂再添两条,其余人见自己一伙人并没有能够与之匹敌的实力,抽身而退。 贺山远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将自己长剑的鲜血擦去,然后收剑入鞘。 “下次让我找到那个人,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贺山远恨恨的说道,他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可下山次数并不比许少青少。 他所去之地多为困难险阻之地,例如乘坐小帆出东海远航,寻找传说中的仙山。 仙山找没找到到不知道,只是找到了海外唐民。 “师兄,我们走吧。” 莫道凉从旁边找到些药草,放在手中一搓,然后敷在了自己伤口上,用衣服裹紧。 “咔。” 忽然从林中抛出一柄大刀,这大刀正是方才之人所用的刀。 “出来!” 贺山远长剑拔出,剑尖一指,一道剑气袭杀而出,在林中穿梭。 随后那人再抛出一刀,对上这道剑气。 那刀直接将一颗人头大的树木贯穿而出,那人飞掠几步,踩在刀柄上,一跃而起,随后向后一握,那柄刀赫然在手。 “你退后!” 贺山远看见从林中跃起来的刀客,将莫道凉往后一拉,让其躲在自己身后。 “第一刀!” 刀客大喊了一声,人刀力斩而下。 贺山远双脚立定,原本是一只手握剑,看着刀客的气势,变成了两只手握剑。 那庞大的气势,让贺山远一时间居然难以动手,另想他招。 “轰!” 这一刀之力席卷而来的是,浑厚的刀气,四周被刀气滚开道道刀痕。 莫道凉只得再退十四丈之远。 贺山远接下了这一刀,他最后的剑招是他方才忘了的清风徐来。 以柔对刚。 所以贺山远接下这一刀并未收到伤害,清风徐来,绿云自动。贺山远那刻就是一朵绿云,随风而动,将其劲力元气尽数卸掉。 随风而动,随后探出的剑,也如同清风。 可这道清风是杀人的风,其风力不急,缓缓徐之,却让人更难以抵挡,入侵之地让人毫无知觉。 那刀客遇到这样的剑招,使得依旧是那以身带刀,刀势叠叠重加。 狂风对上清风。 谁胜谁负,难以料定。 贺山远此次临敌,居然将自己每日听风观云而得之妙处尽数施展开来,其境界更入玄妙之地。 刀客与贺山远久斗不下,觉着贺山远越打越兴奋,其剑招越来越玄奇。 莫道凉在外观战,听得耳后有呼声传来,心中转念,便道是那日夜监守道门中人。 情急之下,他施展咫尺天涯,趁着两人极短间隔换气时间,一把抱住贺山远的腰,飞奔而去。 而最后却被刀客的刀锋掠过腿部。 第两百四十六章 留有活路的刀和出鞘必死的剑 刀客想要追击而去,发现自己还有一柄刀没取,翻身去取时,有两人踏风而来。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杀虐!” 那两人一身蓝衣长袍,指着地上的遗留不多,泥团滚做一起的斑驳血迹呵斥刀客道:“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报上名来!” 刀客原本想逃,听到这番话,不屑的说道:“你们算老几?来了两个人,就算是老二了?” 两人闻言大怒,拔剑杀向刀客。 刀客已经将原本插在地上的长刀给绑在身上,手持着自己的长刀,他并没有再战的欲望。 跑! 他第一反应就是撒丫子跑,他的第一刀速度慢,面对着两名同样境界的高手,他没有胜算。 刀客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可让和自己相斗的那人逃跑便不是一般人。 可是他行脚修术也并不高明,单凭两条腿在路面上跑,哪比得上那两位步伐轻灵,一步顶的他三四步。 刀客只能在树林之中挪转腾移,不断闪躲。 “想不到被他们给耍了。” 刀客忽然发笑,想起方才自己借他们之手杀那群围杀自己的人,现在的局面倒是应了那句话报应。 那群人自己一时间难解他们的刀阵,虽然最后破掉,却也只愿意脱身而去,转移他们对自己的追杀,不愿和他们那群人过多纠缠。 方才和那个剑客相杀,是应了他的兴趣,觉着这两修为的剑客不好好打一架可惜了。 “休走!” 其中一名剑客使剑使得巧妙,剑气化作天网,洒向刀客。 “师兄,看样子那个人应该和道门的人打起来了。” “这样的教训算是便宜他了。” 莫道凉停在了远处的山坡的大树上,他的裤子被鲜血染红,贺山远正在给他用药包扎。 现在他们两人使不得咫尺天涯赶路,否则一用力伤口就会裂开。 贺山远扶着莫道凉,用力前跃,他的行脚修术远不如莫道凉,可还是能用的,起码单凭两只脚走要好。 天亮之时,叶小钗忽然起了身,他看见远处高子抱着一个女孩痴痴呆呆的走了过来。 他对于这个刀法造诣颇高的少年印象很好,还有那个隔段时间都要来给自己送吃的妮子。 “怎么了?” 高子走到了卸器壁下,叶小钗看着他怀中的妮子,只知道大事不好。 “怎么了?” 叶小钗剑指中含有剑意,点醒昏昏沉沉的高子。 “她自杀了。” 高子醒了过来,便泣不成声。 “我要报仇。” 哭泣中,高子说出了这句话。 低头看着额头上有干枯血迹的妮子,高子坚定着自己的心念道:“我要报仇!” 此时柳擎刀和柳外庐从霸道山谷里走了出来。 “叔叔!” 高子对着柳擎刀跪了下来。 柳擎刀伸手探在妮子的脉搏上,过了一会儿说道:“她还没死,可心气大伤,只怕日后醒过来,心智也有损坏了。” “求叔叔搭救!” “你是我堂侄,有求于我,我肯定会救。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叔叔请说。只要能救妮子,莫说一件事,十件百件我也应。” “好。” 柳擎刀这时看向叶小钗说道:“你每日盘坐于我卸器壁下,却不肯卸下你的剑,让我霸刀山庄面子已失。我看我是长辈不与你动手。” 叶小钗正欲说话,柳擎刀这时看向高子道:“我只要你干一件事,那就是用剑杀死他。” 闻言,柳外庐惊讶的看向柳擎刀。 柳擎刀继续说道:“他埋剑山庄自以为天下剑道以他为首,我就要抹杀掉他们自诩的天下第一剑的称号。如果你答应替我杀掉他的话,我就帮你救她。” “至于叶小钗你,不是想要得到霸刀嘛,不是想要两家和解嘛,可以。那就是教他习剑,如果你能教他习剑,我就答应你给你霸刀,并答应你和解。” 叶小钗眉头一皱,柳擎刀前后一番话让他不解其意。 高子还没有答应此事,可接下来叶小钗的话让他震惊了。 “好,只要您答应和解,埋剑山庄那边我自然回去解决。我也会好好教授高子用剑。” “柳苍高,往日你父亲因为违反门规被逐出家门,至今尸骨埋在荒野之地。重入家谱是你爹的遗愿,如果你能完成我交代你的事,我会将你父亲和你重入家谱,也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媳妇。” “现在我就替你开丹田气海!” 往日柳苍高父亲被逐出家门时,丹田气海被毁,无法阻挡给自己的儿子开辟丹田气海。 今日柳擎刀给他开了丹田气海,意味着他能够走上修行一途。 至于柳苍高父亲对柳苍高所言的,他没有修行的天赋,实则是出自对于柳苍高的愧疚,而欺骗柳苍高。 开辟丹田气海,再以高手引元气入体。 这一切做下来,已近天黑。 “来!” 柳擎刀自卸器壁下取下一柄刀,刀身之上是细小的刀纹,可这柄刀的刀锋并不像刀纹那样细腻精致。 不像吴钩的横二刀,让人咋一看去,就觉着他的刀锋利的耀眼。 叶小钗握住了柳擎刀递给他刀,一股力量从刀柄上升起,他能感觉到这是柳苍鸣的刀,这里面含有他的刀意,照亮前路的勇气和毅力。 以他的刀照亮前途。 所以他在骷髅山得到那柄刀之后,从那柄刀上再得来的刀招——提灯照河山,他才能应用的得心应手。 叶小钗看着这柄刀,彷如又看见了在金帐王庭时每日与自己相斗的柳苍鸣,他的刀留有活路,自己的剑只有死路一条。 原本刀当是杀人利器,在自己和柳苍鸣之间掉了个头。 他将柳苍鸣藏于卸器壁下炼器的刀用自己的衣衫包裹好,然后用手提着。 “苍高,我霸刀山庄那些功法习练要处,你父亲想来都与你说过,日后好好练剑。等你哪日完成我给你的任务之时,我便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柳苍高同样接过柳擎刀递给他的一柄刀,再看了一眼妮子,可想着若在不治疗妮子病情只会加重,便含泪跟着离开的叶小钗背后。 在夜色下,黄土沟壑里,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叶小钗,一个面无生气的柳苍高,似乎将要在以后掀开埋剑、霸刀的恩恩怨怨。 第两百四十七章 作弊 好歹是书院先生,也是年轻一辈数得上的高手,想不到在华秀山手里成了一个被掐着脖子的公鸡,这公鸡倒还像是被阉了的,打不出鸣来。 吴钩被华秀山随手丢在山涧的茅屋里,再一挥手封住他的经脉,此刻吴钩身上奇痒难忍,可他手脚动弹不得。 华秀山点燃蜡烛,薄弱的烛光摇摇曳曳可始终没有人看清这件茅屋的全貌,也没有看清吴钩此刻的痛苦和华秀山的意犹未尽。 华秀山使用秀楼缩地成寸的行脚修术,早就把丰修之抛在数百乃至千里之外了。 他将桌子上的酒壶拿起晃了晃,发现酒壶还是满的,打开之后灌了半壶酒下肚,随后脱掉衣衫丢在一旁,只留下一截裤子,躺在了茅屋内另外一侧。 吴钩痒了一夜,如何形容其间痛苦?无人知晓,原本就受伤的他,这几日又滴水未进,当第二日早晨有人推开茅屋的门事,吴钩已经不成人形了,他那模样更像是地狱里饱受折磨的恶鬼。 来人眉头冷皱,随即吴钩身上的巨痒无比的感觉退了下去。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掌教!” 华秀山见有人进来,抬眼一看,猛的起身,穿好衣服,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掌教一脚踩过华秀山的背部,然后坐在了茅屋内的床榻上。 华秀山这才恭恭敬敬的起身,低着头弓着腰对掌教道:“幸不辱命,已将吴钩带回。” 掌教点头,声音沉闷的道:“下去吧。” 华秀山恭恭敬敬的出了门。 “你已经能动弹了,为何见我不行礼?” “咳,呸。” 吴钩是能动弹了,可他被折磨了这些天,说不出话了,也没有力气动弹。 只能吐出一口血痰。 “我道门和你们书院,是天下泰山北斗,我之地位与你们夫子地位一样。你是夫子的弟子,按辈分来说,你是我的师侄。” “我执掌道门三十五年,自四十岁起便站在了人世间的巅峰,你同是修行者,不论书院与道门之间的情谊,你也得叫我一声前辈。” 吴钩眼神并没有聚焦在掌教的脸上,而是看向桌子上的酒壶,他想喝水。 “说话!” 掌教大怒,从来没有人能在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之后还不说话的。 他一掌便将自己坐的床榻给震碎,可坐姿没变,他现在倒像是悬空了。 吴钩依旧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那扇门被打开了,吴钩偏过头去看向门口。 手持书卷的子康走了进来,在他身后华秀山悬浮在空中,似一个风筝。 “夫子与道门先圣同为一代人,你是道门不知多少辈的掌教,孙子辈,孙子的孙子,孙子的孙子的孙子。而吴钩是夫子的弟子,论辈分,你得称他为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子康刚踏入茅屋,就开始说话。 说完这句话后,又嘱咐掌教道:“这是你所论的辈分,可别忘了。为了方便,还是直接叫祖师爷吧。这样才合理。” “可你这样对你得祖师爷是弑祖了,大逆不道,不知你这掌教是如何当的。” 子康说的话一字一顿,可其间掌教并不能插上话。 说完这番话后,子康刚好正对掌教,掌教向后倒去,那姿势就如同椅子倒塌了。 掌教向后摔的个狼狈不堪,子康拉起吴钩,对着倒在地上的掌教说道:“我带我师弟走了,也是你的祖师爷走了。” 子康扶着吴钩走出门口,看见茅屋外有一个很大的石头,石头上有雕划描红的三个字青苍山。 夫子坐在那里喝酒,他拿的是酒葫芦,一口接一口,手里还拿着一大条刚烤好的羊腿,很香。 掌教追了出来,看着子康和吴钩的背影想要出招留住他们两人。 可是当他眼角飘过白袍的身影,便不敢动手了,动不了手。 “这个世间没有人能对夫子出手。” 掌教喃喃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返回了茅屋里去。 “喝了。” 子康带着吴钩爬上那块巨石,夫子晃荡着两条腿,然后伸手不知从何处抓来的一碗药粥。 药粥暖肚,更暖身。 再喝一口酒,吃几口羊肉。 吴钩的身子就好了七八成。 “见过夫子,见过师兄。” 有了力气,吴钩这才是施礼。 夫子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这么倒霉啊,三天两头不是受伤就是被人抓。可每次受伤都是重伤,死不了,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夫子,您是想让我死?” 吴钩这才有了些人样,可浑身发臭了。 他听完夫子说的话,小心翼翼的问他。 可能是他被折磨坏了脑子。 子康闻言,他一书卷拍在吴钩的后脑勺上,险些将吴钩打昏过去。 “无礼!” 夫子也是听到他这样说,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钩摇头晃脑的险些晕倒,他回过神来,看见还悬浮在空中的华秀山,猛然拔出自己的刀,想要乘机将他杀死。 他忽然的出手,子康和夫子都没有阻止。 华秀山就被吴钩蓄了良久的力劈华山给劈成了两半。 当他冲进茅屋时,却没有看见掌教的身影,掌教早就逃跑了。 夫子说道:“他这算是投机取巧。” 子康道:“不,这是作弊。” 夫子眉头一挑,想要说话,可是还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吴钩提着刀走了出来,看着地上分成两半的华秀山尸首,踢了两脚,这两脚暗含着吴钩的劲力,他将分成两半的尸首踢了个粉碎。 “星河师弟的药粥这么强大,一下子就让吴钩恢复了七七八八了。” “虎狼之药,就得有虎狼之后患。” “是的,夫子早和诸位师兄弟说过,可也先得虎狼之态活过来了,在慢慢调养吧。” “走吧。” 说完这句话,夫子和子康消失在了石头上,只留下了一壶酒。 当吴钩心情大好的回过头时,见夫子和子康消失不见,便爬上了巨石,将剩下的一壶酒喝了个干净,他原本想将酒壶就此丢在这里,可是想了想还是带着。 毕竟是夫子的东西。 第两百四十八章 挫骨扬灰难消的恨 吴钩藏身在青苍山大石头后面的树丛里,树丛低矮可十分茂密,青苍山本来地处江南一带,冬天也郁郁葱葱。 盘腿练息的吴钩这些天不愿离开这里,倒不是害怕那道门的掌教在外面追杀他,而是想要看看那一起围攻自己的那个秀图会不会也来这里。如果来,自己以力劈华山偷袭,配以九刀雷池,就算交手不能杀了他,也能将他重创。 至于后面的是,就只是追杀的事情了,就算是抱一境界的高手,可是重伤之后又怎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华秀山的尸首被他踢碎了之后,他又将那些尸块拼了起来,就这样摆在地上,受烈日暴晒。 算是鞭尸之后的残虐。 而秀图,则是生前的虐待。 先是被自己废了下半身,现在又让他看看他父亲是怎么死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华秀山的尸首能够乱其心思,让自己更能有把握除掉他!以报重伤自己之仇! 路上,那华秀山将一切都和吴钩说了,说的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怨恨。 四天,整整四天,吴钩盘坐在树丛中四天,寒风呼啸也好,虫蚁过身也罢,都与他无关。 他只存在于不断的在脑子推演接下来的伏杀。 第五天早上时,秀图施展缩地成寸来到了这里。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裂纹的华秀山。 华秀山双眼未闭,直盯盯盯着天上。 秀图浑身颤抖着跌下轮椅,往前爬动的他,眼睛和华秀山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自己虽然只是楼主夫人和华秀山的私生子,可华秀山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平日对自己也颇为照顾,不像那位楼主,不像在自己尚未知道真相时,口中念念叨叨的父亲。他只为了将千里江山图练到极致。 就算是道门也未曾有过记载的千里江山图的最高能练到什么境界。 “你怎么就死了!” 秀图声音艰难的发了出来,或许自己有两个父亲,如今两个都已经死了。 秀图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感觉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让胸口将要裂开。 他张大了嘴,伸出的手想要给华秀山盖上眼睛,却又下不了手。眼睛彻底的闭上了,那就意味着他真的死了,可他早已经死了。 就是此刻,吴钩悄无声息使出力劈华山,又以九刀雷池盖住此地九方之位。 秀图伤心之时,对此根本没有防范,加上悲伤过度,力劈华山落下,他也没有发现。 待他觉着有所不对时,千里江山图施展开,又有缩地成寸,瞬间拉开了距离。 可吴钩这一刀落下,撕开了千里江山图,刀锋略过逃跑的秀图,斩下了他的一只耳朵和手臂,让他残上加残。 “啊!” 秀图怒吼一声,剩下的右手又想握住臂膀的伤口,又想捂住耳朵。 他的怒吼夹杂着仇恨和愤怒,这两者实则都是一样的。 万里长河,冲向了吴钩。 而缩地成寸带着他往飞速离开此地。 吴钩没有想到秀图第一反应下施展的缩地成寸第一时间就冲出了九刀雷池之外,有些让吴钩出乎意料。 待四道刀意逼杀而去时,已经追不上了。 吴钩没有管华秀山的尸首,急追上去,气急败坏的他,挥舞着手中的横二刀,将所有将要阻挡自己的石头、树木尽数斩碎。 他行脚修术不行,只能说走直线最快。 追了一个时辰,吴钩最终放弃了,早在刚开始的一炷香时间,他眼睛里就看不见呈现爬行向前逃跑的秀图。 “啊!” 他一刀斩在身旁的小溪上,小溪的水道被他刀斩的变了水道。 愤怒的吴钩,心中有一股滞郁之气不知从何发现。 他长呼着气,就差一点点就能杀了秀图。 自从吴钩去到漠北之后,想杀的人,就没有几个能够杀成的。倒是他屡次身负重伤,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 尚且,这么久了,他最想杀的那两个人还不知道去向。 所有对于自己的不满,吴钩都没有发泄出来,他想发泄,却没有办法发泄。 久久之后,吴钩终于稳定住了自己的心绪,然后又想回到青苍山,将华秀山再施虐一遍。 这样稍稍能缓解他的心绪。 第二天清晨,吴钩又回到了这里,发现秀图的轮椅和华秀山的半具尸首不见了。 “哼!” 吴钩一掌将那尸首震飞,散落四处。 “秀图,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记住,待下次我一定杀了你!” 吴钩走了,他觉着再在这里待下去,道门的人该回来了,到时候自己难以逃跑。 走的很彻底,吴钩利用行脚修术疾驰,只能说自己能做到有多快就多快。 现如今他已经有四道刀意,应当能去十万大山里面找朝狗子了。 夫子走了,师兄们又不在身旁,自己此刻悄悄的跑去,他们又不知道。 若是依着书院的规矩和夫子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是还不能去十万大山的。 吴钩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抱着的半粒九转阴阳丹,有这半粒九转阴阳丹,自己也就等同于多了条命。 “客官,您这丹药包的可真细致。” 酒楼里的小厮正在给吴钩端上来红烧乳鸽,糖醋鲤鱼,盐焗鸡和几样小炒。 “嗯。” 吴钩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将自己手中的半粒九转阴阳丹放回自己怀中。 “咦!吴钩!” 好巧不巧,莫问凉和贺山远走上二楼来,看见了一个人独饮的吴钩。 吴钩回头一看,见是莫问凉,对他挥手示意让他过来。 “你怎么在这。” 莫问凉见到有旧人,高兴的坐在了凳子上,问向吴钩。 “我回川黔道一趟,你们呢?” 吴钩笑着给他们两人摆上碗筷,然后倒上酒,说道:“上次见也有几个月了,怎么样?怎么样许少青如何了?” “唉,说到这里。原本说是九转阴阳丹能够就回我师兄一命,可世间现在并没有九转阴阳丹,我们卿环山办法用尽都还没有办法。现在我和师兄打算去书院求见夫子,看运气好能不能碰见。” “正好!前几日夫子和师兄子康就出现在青苍山,然后又走了,只是不知去了何处,道凉你的行脚修术世间难出其右,你可到处寻寻。夫子老人家喜欢吃些难以吃到的东西,你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有好吃的,也许你能碰见。” “真的嘛!” 莫问凉和贺山远激动的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立马就去找夫子。 吴钩拉住他们两人的说,笑着说道:“不急,看你们两个急匆匆的赶路,问凉身上还有伤,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打听一下,也不迟。” 第两百四十九章 再遇丰修之 “说的也是。” 贺山远坐了下来,对着还站着的莫问凉说道:“七十三先生说的是,我们两人对此附近不甚了解,莽莽撞撞只会错失良机。先吃些饭食,填些肚子。” 莫问凉只得走了下来,看着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山上饭食清淡,自从他跟着许少青下山之后,每每在山上吃饭时都如同嚼蜡。 “再烹些肉菜来,提上一坛好酒。” 吴钩笑吟吟的加菜,莫问凉笑嘻嘻的搓手,贺山远望着桌子上肉咽口水。 “吃吧吃吧!不用给我客气。” 吴钩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让莫问凉和贺山远不必和自己客气。 他们两人也绝不会客气,贺山远伸手撕下一条鸡腿递给了莫问凉,自己则是撕下了鸡翅来吃。 在他们两人眼里,吴钩已是他们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必太多客气呢,客气便是见外。 贺山远与吴钩虽然只有寥寥数面之缘,可莫问凉和许少青都将吴钩视作朋友,那自然也是自己的朋友。 “吃啊,吃啊。” 贺山远撕下另外一条鸡翅膀递给吴钩,吴钩用碗接住,然后用筷子夹住,小口小口的吃。 “嗯,你,你不是,以前吃的很快嘛?怎么现在慢慢吃。” 莫问凉嘴里嚼着肉,看着吴钩慢里斯条的吃法,不解的问道。 “我现在不是很饿,吃这些东西,只是尝尝味道罢了。” 说话里,吴钩将鸡骨头丢在一片,夹了一筷子鱼肉。 “嗯?” 丰修之。 吴钩眼里看见斜里楼梯走上一个人,那是曾经在书院劫持自己的道门丰修之。 丰修之也看见了吴钩。 莫问凉自然也看见了,不屑的将鸡骨头丢在地上。 丰修之坐在另外一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茶水满杯,丰修之手一缓,茶壶里又滴下一滴茶。 他将茶壶放下,快要落在茶水杯里那滴茶,忽然凝固,如同在荷花叶上滚动的模样。 丰修之轻轻一弹,茶水缓缓晃动的弹向吴钩。 吴钩吐出嘴里的鱼刺,两者在中间一接触,茶水四散滚落,鱼刺断了刺头,去势未消,继续冲向丰修之。 此刻发生的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二楼上的其他客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丰修之伸手使得是道门仙人抚大顶,一只手向下一压,压住那道蕴含了刀意的鱼刺。 鱼刺插入了木桌腿上,丰修之抬起手来,看见自己左手手掌有一道深深刀痕。 丰修之瞬间捏紧了双拳,拳头悬空在茶水上,血液滴入其中,茶水便溢出来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帕,方帕上有药草粉末,自己小心翼翼的包扎好伤口。 “喝茶!” 吴钩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未满,意为酒满敬人,茶满欺人的意思。 举杯邀请丰修之饮茶,他的茶杯也是满的。 只不过茶里面太多血了,水没剩多少,满是血, 丰修之举杯,将自己的血一饮而尽。 “果然是书院七十三先生。实力雄厚。” 吴钩笑着道:“道门弟子,也有些功力,不算辱没道门这两个字吧。毕竟道门这两个字也不高。” 吴钩的左手往地下压了压,大概也就只有板凳高低。 “先生在这饮酒,不知那日与你同行的使剑少年如何了?那日他可是一路追来了。” 吴钩闻言,眉头一皱,冷声说道:“他出自天柱峰,又是天下第一间的师弟。自然天底下难有人伤他。只是那华秀山死在青苍山下,被人毁尸灭迹不说,连那秀图都被废去了一只耳朵和一只手,当真是可惜,抱一境界的高手。对了,那还有位位高权重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受伤逃遁了。” 青苍山,是丰修之等人和掌教约定的地方,当他听见华秀山和秀图两人处境时,心中一惊,任凭吴钩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再重伤之态杀掉两个抱一境界的高手。 吴钩给莫问凉和贺山远两人倒满酒,笑着说道:“敬你们两个一杯,多久未见了。” 丰修之放下茶杯,走下楼去,他现在要去青苍山看看。 他怀疑一定是书院其他先生出手了,若不然,以吴钩之力不能杀掉华秀山。 如果是书院其他先生,只怕掌教也有危险。 吴钩再吃了点肉,放下碗筷,饮了两杯酒。 放下一张钱票,说道:“两位,我还有些急事,就先走了,这钱票留在这,剩下的你们两个留着,以防不时之需。毕竟卿环山在山上清苦久了,平日也需要些开支。” “好嘞。” 贺山远将钱票收进了怀里。 莫问凉问道:“你是不是去找上次那个使剑的人?我和师兄一起帮你找,三个人力量大些。” “对对对。” “你们两个去找夫子吧,许少青命在旦夕,此事要紧。” 说完吴钩就下楼了,出门寻了西市,寻了马商,买了匹马,出了城门,沿着城门外的护城河往西南方向寻去。 西南此去,便是十万大山。 他也顾不得自己未曾洗漱的腥臭,以及衣服上的污渍血迹了,早去十万大山早好。 谁知丰修之去而复返,看见桌位上并没有看见吴钩。 “你们两个居然敢偷偷下山!” 丰修之坐在了原先吴钩的位置上,莫问凉呸的吐出一块骨头。 贺山远伸出手来,手臂微动,劲气扫开桌上酒菜。 “这顿饭菜吃的可想,打碎了不好。” 一句话而已,那些酒菜被贺山远的剑气所托,悬在空中不曾落下。 贺山远喝下一口酒,冲冲味道。 丰修之哈哈一笑,说道:“我倒也想看看你的厉害。” 话音落,丰修之的凳子带着他向后滑退。 贺山远手腕一转,手一收,那些饭菜重新回到桌子上。 丰修之此刻的剑气如同石沉大海。 “哼!” 贺山远嗤笑一声,对于丰修之的小动作,他都不屑于动手,清风抚山岗,可不是道门那些修术功法能够理解和做到的。 哪怕是陈扶之同样败在了贺山远的清风抚山岗的境界之下,一个没有资格成为下一任道门掌教的人,更不能让贺山远动了相斗的心思。 第两百五十章 首见唐门 丰修之决定还是不理卿环山的这两人,直接跳出了二楼,往青苍山去了。 “师兄,我告诉你,上次他们道门在书院门口劫持吴钩,就他还有一个什么姓沈的和大师兄以及风柳蘅我们打了起来。” “他们道门就这样个狗德行,别理他们。大师兄下山不想多惹事端,要不然,依着大师兄的手段,死在他手里面的可少不了。” “噢?你们大师兄的手段,我还真没有彻底领教过嘛?” 人未到,声音先到,扑鼻的香气先到。 那女貌男身的风柳蘅风采依旧,手中多了扇子,扇子上绣的是百花争艳图。 “阁下是?” 贺山远见来人神采奕奕,不知是敌是友,站起身来,挡住身后的莫问凉。 “人啊,是真的说不得。说谁谁到。师兄这位就是那排行第四的风柳蘅。开的是天门。” 莫问凉与风柳蘅倒不是十分熟络,只是讲究一个眼缘,风柳蘅的眼缘不差,只是装扮有些让人嫉妒,似乎不了解情形的会对他动心。 “在下,卿环山贺山远。” “哦?早有耳闻,清风抚山岗,远雾入松林的贺山远。久仰久仰。” 风柳蘅纸扇一合,微微躬礼。 他的眉目流转有一番风情,让贺山远起了鸡皮疙瘩。 莫问凉拉了贺山远一把,贺山远尴尬的一笑坐了下来,在鸡骨头里扒拉了一下,看还有没有肉没吃。 风柳蘅坐了下来,说道:“你们卿环山一向过得清苦,虽然山下有田亩,可多救济百姓,你们下山应当是没有这么多钱的吧。” 风柳蘅指着一桌子的肉菜,继续说道:“估计这是你们为数不多在饭馆吃饭的经历?是惩恶扬善了?还是劫富济贫了?” “你来晚了,来的早些倒还好说,能够碰上吴钩。说不定你也能蹭他一桌饭菜。” 莫问凉不客气,或者说有些没心没肺,接着说道:“我们可是和他噌的一桌子饭菜。” “不过我有些奇怪,莫问凉你跟着许少青下山的时候,我可看你们天天大吃大喝的。哪来这么多钱?” “这个好办啊,我师兄每次下山,都将路过的那些山匪山寨或者为非作歹之辈给杀的杀,废的废,他们的赃款他会拿八成给救济贫苦百姓,剩下的两成则是对半分,一成给山门,一成我们自己留着。” “哦!我知道了,这件事师兄可没有和我说,我得好好学学。问凉啊,等会我们找人的时候,记得有山寨之类的时候停一下。” “师兄,算了吧。师兄的那一成除了吃喝,可还有一般是拿来做生意的,每次都是。” 说到这里,莫问凉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一些武侯,压低了声音说道:“每次都是有部分是让我背着一些专卖的东西过关的,剩下的部分才是正经生意。赚钱赚得多的才是那些违禁品,什么私盐啊之类的。” 贺山远砸吧砸吧嘴,想着怪不得为什么师兄一定要带莫问凉下山,敢情是做这事。 “我说怪不得,自从每一次新的一批人下山之后,山里面就又宽裕起来,师兄弟们衣服都一下子置办到老了。” 风柳蘅闻言,用扇子遮住嘴,大笑道:“是不是几十年的春节积赞在一起过了?” 莫问凉接话道:“谁有你有钱啊,身上穿的衣服还有金丝银丝的,衣服上的泼墨山水还是大家画的吧?我见过的穿着里面,你可是最五颜六色?” “好了,你和你们多说了。你们两人可曾在江湖上看见过一个叫做断客的刀客?” “背着两把刀?” “这倒不是,只有一把刀。” “啊,那就不是。” “好了,你们继续在这里吃喝吧,我方才在楼下路过,看见你们莫问凉,方才上来问问。” 吴钩不知饭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眼前一队队面带煞气,身着和唐唐唐一样衣衫的人骑着马匹,驾着车辆往北去。 他能够感觉到这群人里面透露出来的杀气,这些人里面有高手坐镇。 吴钩脑子里想着,如果自己忽然动手,以最强的一刀,能不能将这些人全数斩杀。 细想之下,杀意外露。 忽然吴钩脑子一个清醒,自己绝对必死无疑。 如此近的距离,没有人能够抵御住唐门的暗器和毒气,以及他们浮光掠影或者其他修术的攻击。 可偏偏电光火石只见的杀意外露,已经让唐门的人顶住了吴钩,吴钩能够感觉到数十道杀意,一动手,自己没有任何机会。 “唔!” 吴钩迅速捂住了口鼻。 “杀!” 吴钩捂住口鼻之时,那些唐门高手被惊动了,如雨的牛毛细针覆盖而来。 吴钩连忙抽出横二刀,横二刀狂舞,以刀气护住周身。 十二位唐门高手率先出手,浮光掠影,加之玄玉手,盖住了吴钩的横二刀。 那玄玉手加之擒龙控鹤手,将吴钩的刀气全数以巧劲削掉不说,也让吴钩的刀势受阻,若不是吴钩臂力强大,刀法多变必定会被他们抓住横二刀。 “停!” 吴钩被数只手抓住,拉下马来,又连中数掌,加之暗器入体,动弹不得。 只见六人的手掌抵在吴钩各处穴位上,劲力随时蓬勃而出,吴钩必死无疑。 唐门一位中年汉子走了过来,正是他喊了停。 “在下,吴钩。漠北军军法官吴钩!” 吴钩大喊一声。 “吴钩?可是林帅弟子,如今的书院七十三先生吴钩?” “正是!” “你又如何证明?” “我在荒漠客栈碰见唐唐唐,他现在在京城。还说给那药草他自己已经能够种了。” 吴钩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因为漠北军令牌没带,天下兵马副元帅的金牌没带,书院先生的令牌,也没有几个人能见过,见了多是不相信。 “唐唐唐?他长什么样?” 中年汉子并没有因为吴钩的话松懈,而是继续问道。 待吴钩说完之后,中年汉子这才有些相信。 可并不能完全证明吴钩。 “我有书院的令牌,只是世人没见过,不知?” 中年汉子从吴钩怀中掏出了书院的令牌,随后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在下唐门唐无殊见过先生。” 其他人这才松开了手掌,卸了在掌心的劲力。 吴钩松了口气,其余唐门中人也同样对吴钩行礼。 “不好意思,方才我一时分神,引起了误会。”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回龙涧 “诸位应当是运送箭弩往漠北吧?” 吴钩方才眼中一扫,这些大车足有人高,三匹马同拉,足足有四五十两车子。 “对,去年的一些箭弩。不知先生要往何处去?” 唐无殊让其他人都停下来歇息,给马匹喂些草料和水。 “往南行。” 唐无殊笑着道:“方才我听闻先生说起我那调皮侄子?” “唐唐唐,他现在已经回到京城了,说是今年便回唐门去的。” “林帅也早来信,言称先生将唐唐唐带出了那片生死之地,我们唐门着实感谢。我那侄儿性子跳脱,这些日子麻烦先生了。” “前辈客气。” 唐无殊咳嗽了两声,他附近的几名唐门子弟洒向了四周的密林之中,原本寂静的山林,一时间猿啸鸟鸣。 这时唐无殊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这封信是前些时间,有人送来唐门,望我们交给先生,既然在此相遇,那我就交给先生了。” 吴钩疑惑的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勿念,勿往,一切安好。” 落款是朝狗子。 吴钩激动的问道:“敢问这封信可是一个与我一般大男子送来的?” “这倒不是,只一个妇女,那日她说打柴时有人交给她一些钱,然后让她将信交给我们唐门。” 唐无殊到不管吴钩激动的神情,而是拉住吴钩的手,侧过身子说道:“先前有人暗中偷袭我们唐门,被我们擒住,在我们严加拷问之下说出来,来我们这里是为了偷我们唐门的秘制毒药。随后我们追查之下,发现有人暗中想要针对林帅,此次偷药为的便是向给林帅投毒。” “这件事所涉甚密,为了防止泄漏消息,我们并未向其他人透露,既然先生在此,又是林帅的弟子,这件事就特请先生先行一步告知于林帅。” 吴钩闻言,心中暗怒,沉声道:“前辈为何不独自先行赶往漠北?” “那群人所涉人数众多,也不知底细,如若我们有异样定然打草惊蛇。” “诚然。” “林帅所涉之事重大,我们不敢有所失,这件事只能拜托先生了。” “前辈放心,此行我立马转回漠北。” 吴钩收到朝狗子的信,心中稍稍安定,念及先前贺山远在自己回京时说过陈扶之到过卿环山,让卿环山一齐对林子无下手。 “咚。” 吴钩转过身去,卸下箱子盖,从箱子中取出一套箭弩,佩戴在身。 “箭弩齐备,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漠北这批箭弩林帅是一催再催,既然在路上,那希望诸位早日运达漠北!” 吴钩寻了个借口,翻身上马,往北而去。 唐无殊一挥手,四周有人吹起了密哨,原先潜入密林中的高手跑了回来。 唐无殊上车将箭弩箱子盖上,打了哈切,视线扫向四周,还是有人在暗中窥探他们。 “啪。” 唐无殊跳下马车,上了马大喊道:“启程了,都快点,早日赶到漠北,军法官都已经来催促了,迟到了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是!” 五十多辆大车,一百七十八人,浩浩荡荡的继续往北走。 此间官道位于两山之间,山道狭窄,他们占据了半壁江山,如果遇上其他车队那是过不去的,唯有别人让他们,没有他们让别人。 毕竟车辆上插着大唐的军旗,军事辎重也没人敢不让。 唐无殊是唐无彩的四弟,押送辎重也有十多年的经验,但他在山涧碰见一队骑马迎面而来的平民百姓。 这里叫做回龙涧,说的是两条山脉龙头在这里相遇,山势都微微往旁边延展,如同巨龙回头一样。所以这里的山势陡峭,山涧下有一条湍急的溪流,虽然官道在溪流上面五丈,依旧能够感觉到湍急溪流中溅上来的水汽。 “干哈嘞嘛?” 平民百姓当先一人,看着唐无殊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车队。 “你们都把路给挤噶嘞嘛。我们咋过过起。” 唐无殊笑着拱手道:“不好意思,烦请诸位往后让让,让在那林边。” 这群人来自天南地北,说的话多是各地方言,叽叽咋咋,唐无殊一时间也难听的懂。 “还竖着大唐的军旗?来头大了哦。” 那群人还是往后退,退到回龙涧一个马蹄弯后面,那里有块林地,那块林地比较平缓,骑马还是能够走进去。 十几个人紧紧拉住缰绳,钻进林子里,他们的马匹还在林子里不断的打喷嚏,马有些不安。 “小心些。” 唐无殊嘱咐一声,他首先牵马向前走,手里还对那群人拱手,表以歉意。 回龙涧的马蹄弯将唐无殊带的唐门弟子分成了两端,弯度大过弯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所以速度都慢了下来。 “什么?” 过弯的时候回龙涧上面掉下几块小石头,幸好只是砸在车辆的箱子上。 有的马匹听得下面湍流的溪水如同龙吟,有些躁动,再加上掉下来的石头,马匹狂躁的朝溪流中跑去。 “稳住!” 幸好唐门的人都是高手,跳下马车,一人将马匹死死拉住,两人抬住马车,这才止住马队纷乱。 “轰!”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山涧上,几块巨石朝着马队滚落下来! 那声音如同炸雷在所有人耳朵中炸开。 因此马匹骇的狂躁,或向前奔,或向外跑。 那十余名平民百姓也忽然出手,冲向唐无殊。 唐无殊早已料到他们这群人不怀好意,双手如千手,一出手,官道五丈下溪水如龙涌起,那些溪水化作水龙,攀附蜿蜒在唐无殊的千手上。 唐无殊手掌一阵,那水龙溅射出水珠。唐无殊用的是擒龙控鹤手,其中巧劲将水珠化为牛毛细针,将那些人灌体而过,细细看去,那群人浑身都是针眼,血雾蓬勃而起,接着重重的跌在地上。 “我来!” 唐门中由四十一名高手齐喝一声,施展出浮光掠影,登天梯,双掌运气,向上拍去。 四十一名高手,八十二掌,手掌死死托住巨石。 可巨石之重将他们压的往下落。 “走!” 托举起巨石的唐门中高手,由其他人借力,拍在身背,他们冲向山壁。 随后双手撑住山壁,身子往下一压,如同弹弓一样,借力反踹向巨石。 “呀!” 六名高手,两人一块巨石,连踹之下,将巨石踹开,落入了山涧之中。 “咚!” 巨石落下溅起溪水。 三十七名高手落在地上,再死死拉住其他的马匹。 其余四名则是攀附在山壁之上,再施展修术,追上山顶。 “休走!” 他们看见人影在陡峭的山脊上,速追而去。 第两百五十二章 疑 稳住队伍的唐门弟子,过了回龙涧马蹄弯。 唐无殊驾马停在那群人的身旁,一震袖,那些人衣物撕裂,露出胸膛。 “堂主。” 一名唐门弟子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一张地图,地图上勾画的是他们唐门的行径路线,其中有一处红点,勾画的便是回龙涧。 “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唐无殊手腕一抖,那张地图被他擒龙控鹤手控在手中,所为之控,便是浮在手掌之上一寸。 “哼,雕虫小技。” 唐无殊冷笑一声,那名弟子看见唐无殊的神色,便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服下。 “你们看见了,记住在江湖上行走,一切小心,明明方才有人要害我们,还要伸手去拿他们身上的东西?不长记性!想要在江湖上混就给我多老子多长些记性。” “幸好这上面是一种毒药,看上起没得囊子事,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发现,也就是说以后还会有各种方式来害我们,都记到起。” “走!” 唐无殊劲力一震,将羊皮上面的药粉给震开,随后用牛皮纸将其包裹起来,放在了马匹的包囊里。 唐门继续往前走,一群人都是高手,对这件事倒也不至于杯弓蛇影了,只是更加小心了些。 吴钩在回龙涧山涧上,看看横二刀,横二刀上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果然是好刀。” 吴钩赞叹一声,收刀入鞘,看着地面上的死尸,然后使出旱地拔葱,身子落在松树的树干上,他透过茂密的树枝看向山下的唐门队伍,喃喃道:“唐门这群人里面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从方才他们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往年押送辎重也只不过是六十余名唐门弟子,今年一百来名,真的是因为那封信?” “不得不小心。道门确实是真的想要师父的命,可到底有多少人受道门的指使来帮助他们呢?” “包括卿环山。或许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嘛?” 此事唐无殊往山上一看,吴钩屏住气息,以免被发现。 “先行一步,告知师父。” 吴钩将自己的马匹拴在另外一边山峦,为的便是不被唐门的人看见自己。 “驾!” 吴钩从另外一条小路直接往北走,这条路他走过,就是他从井田村出来的时候林子无给他的地图上的路。 这条路虽然狭窄,可较之官道要更快一些。 一路急奔,不惜马力。 林子无对此事并不知道,坐在漠北城中,手中展开的是唐门的快信。 “父亲。”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从将军府外走了进来,在漠北待久了,她们两人皮肤干燥,肤色也黝黑了许多。 连夜的奔波,李淑然给她们两个安排的女子护卫也在前些日子赶到了。 这让她们两人稍稍放松。 林饮歌施展林家独家秘笈——藏兵决,那取名为凤喙的大戟凭空消失不见了。 林冷月腰间悬挂的长剑倒是没有用藏兵决收起来。虽然她更加善使偃月大刀,可自从见某人之后便觉着那偃月刀大了些,自己毕竟是个女子。 “冷月啊,素十二给你的阴阳二气诀练得怎么样了?” “父亲,已经十分熟练了。” “不错,以我林家的功法加之素十二给你的二气诀,就算遇之敌手不能打败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啊,妹妹。《三日寒蝉》本来讲究的是蓄势,随后使出致命一击,这致命一击威力巨大。使出敌手便难逃一死,可碰见棘手的敌手,一击未能彻底将他斩杀,那失力的你就难逃一死。可是有了阴阳二气诀你能借力打力,用力之后还能生力,如此循环,《三日寒蝉》的必杀之招就不只能用一次了。” 林饮歌来了之后周姐姐端上来了三碗面。 这次没有大蒜。 因为林子无在两个女儿面前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 然后周姐姐再端了上来一碗大白菜,这碗大白菜,可是周姐姐特意给她们两姐妹留的。 说是漠北沙尘大,两个女孩子得吃的好些。 “饮歌啊,你母亲来信了。他觉着那个念子佩还是挺不错的,相貌不错,人品也不错,修为也不错。” “父亲!” 林饮歌懊恼到底白了林子无一眼,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谁叫你帮我指腹为婚的,我又没有同意。”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那就继续让念子佩在京城待着吧。” “父亲。据探子回禀,呢不勒奇这些日子收缩了兵线,整体向北移动了八百里。” 林冷月见家常聊完了,就开始说起了正事。 林子无道:“大唐北境现在有良帅坐镇这倒不担心,担心的是李丰瑞和李祺两人在北境的搅动。也幸好冷月有先见之明,你们两个来了漠北,断绝了李丰瑞和李祺两个人插手漠北的可能性。” “这也是陛下肯放你们两个出来的原因。” 林饮歌骄哼一声道:“李丰瑞和李祺本来两个人都不算的上是什么好货色。” “冷月啊,我去信给了书院。昨天晚上子康先生来了,说是夫子过些时间来看你,随便把你和十二的事情给定下来。十二父母那里,我也让你们母亲去了一趟。” 说道这件事林冷月面色绯红,低着头,轻声说道:“全凭父亲做主。” 林饮歌笑嘻嘻的说道:“怕是过不了明年,我就要抱着孩子让他叫我大姨了。” “报!” “大帅,杨一将军来报,说新调配的两万一千三百一十二匹军马已经到齐。” “知道了。你让杨一调配一万五千军马恢复漠北骑军编制,剩下的兵马编入破难营。” 林子无所说的破难营是新建的营军旗号,统帅便是林饮歌。这一营的士兵都是骁勇善战之辈,用来面对死仗、烂仗是突破敌军中军的。 其战力怕是除了陌刀军之外,便是它排第一了。 而副帅,便是那使枪的赵一。 林冷月手下现在也有一军,叫做飞狼营。 说是飞马,可兵种涉及繁多,内有骑军,刀盾、弓箭、长枪以及陌刀。 自成一军,五脏俱全。 用的便是面对敌情能够迅速反应,作出部署,并剿灭。 第两百五十三章 火烧云 林子无吃了面躺在椅子上,忽然想起那日使出破天指的那个中年汉子。 那个人可以撼动天坑之力,匪夷所思。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可似乎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这样的人很恐怖。且不说如何,单单撼动天坑之力,让天坑出现异变,足以称得上是绝无仅有之人。 这样的人,除了书院,林子无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培养出这样的高手。 可如果书院培养出这样的人却不应当对自己出手才对。 “父亲怎么了?” 林冷月心思细腻,看出林子无眉间隐约的愁意。 他愁的是如果自己以后作古,在漠北有谁能够与之匹敌。 自己踏入妙门境界,世间便就真的难有敌手,究其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天赋和苦修,以及林家的功法。 《皇极功》之刚猛,威力之大,世间罕见。可也正是如此,想要练就《皇极功》也绝非常人常事所能达到,当年自己考察吴钩,没有传授将《皇极功》传授与他,便是因为吴钩心性有些问题,加之他的天赋并不是很好,依旧属于常人,当然自然也是比普通人好一些。 “饮歌啊,《凤栖梧》你练到第几重了?” “算起来刚过涅盘。” “唔。涅盘。原本凤凰涅盘并不出于我唐国神话故事之中,涅盘一词取得是佛家的含义。林家先祖创造这门功法时,功力参天,学贯古今,这才将濒死破境的这重境界命名为涅盘。也幸好是这样,你也才能在金帐王庭之中活下来。” 林饮歌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她这一身铠甲很合身,是林子无和李淑然托书院潘达先生打造,其防御力数得上是数一数二,加之铠甲上有曲长歌上面刻雕的阵法,能够助其换气和调引元气。 林饮歌对这幅铠甲十分喜欢,不仅仅是说其效力,更主要是好看!比林子无的要好看! “涅盘上面还有三重境界,不知道你以后能够练到第几重。《凤栖梧》只有当时先祖练到了最高层次,你爷爷和我说那时候每日都有百鸟朝凤之向,紫气东来之福瑞。” “姐姐,现在已经是半步抱一境界了。姐姐的天赋好,又苦修,加之那次在金帐王庭的死战,现在江湖上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打赢姐姐。就算是吴钩,恐怕也不行。” “他不行。” 林子无也是摇摇头,对于吴钩现在的修为,他颇为担心。 吴钩身体根基不差,可如今到了致柔境界,心境和道境却没有任何长进。 素十二说他现在的功法和修术都是以临摹绝世高手的刀意为主,武学世家的底蕴从素十二的三言两语之中让林子无看清了吴钩未来的修行之途。 他能够成为高手,但是成为不了绝世高手。 “不会吧,父亲,吴钩现在可是夫子的学生。那次我还看见他蓄的刀意,如果是我,我绝对接不下来。” 林饮歌听林子无对吴钩的的看法,让她很惊讶。 “久了之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林子无起身,让林饮歌给他提一提铠甲,然后道:“我现在要去巡视漠北城,一会你们自己安排练兵一事。饮歌你一定要记住,你的一军便是应对极难的死地而生,训练一定要刻苦。” “好的,父亲。” 林饮歌笑嘻嘻的给林子无行了个军礼,林子无笑着出了门。 “妹妹,你说为什么父亲不看好吴钩?” 林冷月用手撑着头,看着将军府天井屋檐外的漠北的蓝天。 今天有火烧云,很美。 林冷月过了几息才道:“姐姐,上次素十二说吴钩现在的修为实力凭借的是功法和临摹那些高手的刀意。并非是他自己习出来的境界修为。也就是说吴钩的功法厉害,他就厉害。” 林饮歌挠挠头道:“这句话也并没有错啊,功法厉害,他自然是会厉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想要踏入更高境界的话,道境和心境很重要。心境不达,修为难升;道境不通,境界难高。通常这个境界,便是与道的契合,或者说得之一道。庄子云:道术为天下裂,其中奥妙之处可以说依照天衍之数来算了。别人得道别人用的自然是得心应手,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只有自己的才是最好用的。” “对啊,姐姐。” 林冷月说的话有气无力。 “咦,今天又火烧云,好好看啊。” 林饮歌也注意到了屋井外的火烧云,觉着很美,笑道:“妹妹,我们去戈壁滩上看,在那里看长河落日这才好看。” 林饮歌迫不及待的拉起林冷月的手,使得是《凤栖梧》的凤翔修术,一掠而过。 到了十里之外,四周一望无际戈壁滩。 那火烧云与戈壁天际相连,地天一色,火红一片。 红日悬挂在天际之上,如同岩缝滴水一样往下落。 “好漂亮。” 两个人坐在戈壁滩上,林饮歌不由得发出一身感叹。 林冷月则是看着那落日久久不说话。 直到落日挣扎的坠落地平线,林冷月这才有了反应。 她嘟起了嘴。 “诶,妹妹,你看那火烧云像不像我们买的国色天香的胭脂?说道国色天香的胭脂,我上次偷偷的从家里面带了两份。嘿嘿,等卸甲之时,你的如意郎君来了,你就有胭脂水粉好好打扮了。” 林饮歌看见了林冷月的神态,替林冷月理了理头发,每日里都带着头盔,都险些将头发给压坏了。 林冷月将头靠在了林饮歌的肩膀,不说话,继续看着已经渐渐暗下去的天。 戍边,唉。 林子无站在漠北城墙上,他自然看见他的两个闺女飞掠出去了。 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天,林子无忽然留下了泪水,这个在大唐被称作战神,铁一样的人。 “我林家世世代代戍边,护我唐国。男男女女,不知多少人埋骨于此,那天坑之中屹立不倒的尸骸全是林家每一代的漠北军主帅。如今,我的两个女儿,也要在这狂沙戈壁之中老死了或者战死了嘛?” 第两百五十四章 终究会来 风沙眯了眼睛,在泪水和沙尘中,借着月光,林子无看见刘照带着百余名亲卫入了漠北城门。 林子无喊了一声,随后下了城墙。 “大帅!” 刘照翻身下马,将马匹交于亲卫,迎面走了上去。 “西线如何了?” 林子无当下最为关心的便是与西域十八国相接壤的西线,上次西线被金帐王庭攻入,几个大关被破,一应粮草辎重被掠夺,可西线兵力损失不过十分之一不到。 究其原因,便是西线守将不战而逃之意。 若是死战,依着西线兵力和将令以及辎重,怎么说都能与呢不勒奇纠缠数个月,依靠城墙之力,甚至能坚守一年。 “现在西线的守将大多都将一应事务交于了自己的子侄,老将们多退居幕后。上次呢不勒奇轻易攻破西线,便是那些子侄一辈的将领的主意。” 林子无闻言,冷笑一声,向前缓步行走,刘照落后半步。这样的同行场面,不只已有了多少回了,自幼便是如此。 “自我父亲一辈,西线守将便被插入了各个功勋世家的子弟。当年父亲一面顶着金帐王庭的大军压境,一面又要面对十八国联盟,朝堂之上因为先帝病危,藩镇与亲王们有异动。无可奈何,这才让那些功勋世家驻守西线边关,两线作战,解决了藩镇亲王的异心,一面迎战金帐王庭。” 刘照对此事之时有所听闻,当时他尚未出生,而林子无的父亲也是年少扬名。 此时天黑,城内兵卒持火把巡逻,一阵冷风吹来,火把的火一卷,烧在了土胚墙上。 林子无看着那块墙停了下来,指着墙说道:“你看这土墙,单单凭黄土垒成其坚固不如在黄土墙之中插入木桩。” “也正是如此,陛下当时也没有撤掉功勋世家的将领和军队。用来遏制我们林家。” 刘照掰下一块黄土,在手里揉了揉,揉成了黄粉尘,说道:“可是现在我们倒成了支撑土屋木架,而他们成了黄土。” “一捏就碎。” “我把大帅的书信给他们看过了,我临了回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披甲带刀的站在城门送我。” 林子无嘴角微微一扯道:“看来他们始终知道还是我漠北军的部下。” 天黑了,林饮歌和林冷月回了城,看着林子无和刘照在那慢悠悠的挪步,上前一听。 听到他们说道此处,林饮歌冷不丁的出声了,她说道:“父亲,这有何难?他们不是想让自己子侄接手西线,以好自己能够有一军之力,爵位功勋袭下去嘛?那就让他们子侄接手下去,就像以前说的推恩令。” “嗯?” 林子无回头看着林饮歌,惊讶的说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这还不简单,我虽然没有妹妹那般机巧聪明,可也不笨啊。家里面的书我都看过了,再说了,你们都想着大局,反到是我不管你们的大局。” 闻言,林子无哈哈大笑,说道:“别看我家大女儿平时里不说大事,一说大事便能够说中了。” 林冷月和刘照莞尔一笑,林冷月拉过林饮歌的手臂,对林子无说道:“父亲,姐姐解惑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三日未曾梳洗,这已经是她们两人最大的极限了。 她们两人回到府内,她们的贴身护卫们迎了上来。 林子无的脚步稍稍快了些,实则刚才林饮歌说的办法丝毫没有错。可唯独,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李映生那里只怕要动心了。 李映生性子多疑,正是有了那些西线的功勋这才安下心。 “平衡,这朝堂之上讲究的便是一个平衡!” 刘照看得出林子无的心思,在一旁说出了这番话。 这句话说中了林子无心坎,也说中了当下的林子无对西线的无奈之处,他们那等行径无益于通敌卖国,若是军法从事那便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李映生却只是施以小惩戒,现在北境和太子有染,那漠北决不能乱。 “上次吴钩传信说道门有意对我动手,我有预感,时间越来越近了。” 刘照倏然一惊,依着林子无的境界,当下对玄妙奇幻的“未来”已经有所感应,那说明这件事必然会出现。 “不行!我去书院!” 刘照转身欲走,却被林子无拉住,林子无道:“既然我已经有所感应,那便是定然会发生的事,你去找书院也没用。” “不一定,吴钩与道门有仇。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放过道门!只要我们将他们先行除掉,就决不会有事发生!” 林子无还是拉住了刘照,不让他去找书院。 “该来的总会来,无法阻止。” 听到这句话,刘照像被大人抢走手上零嘴的小孩,懊恼愤怒却无可奈何。 “这件事你别透露出去。” “怪不得,你会让我特意去了一趟西线。为得就是威慑西线。” “不错。” 林子无一顿,笑着说道:“接下来又是一场建功立业的大好时节!” 刘照沉默不言。 林子无张开手,搂住一身铠甲的刘照的肩膀,说道:“宽心宽心,我们两个在战场上见过死亡还少?都是死人堆里爬过来的。” 刘照说不出话来,也无法说出话来。 林子无看着刘照的神情,继续说道:“别摆着这张脸嘛。” 林饮歌和林冷月丝毫不知这件事,林子无也绝对不会将这件事说给她们听。 说起来,林子无是一个优秀的大将军,优秀的臣子,却偏偏不是个优秀的丈夫和父亲。 往年里林子无回过多少林府看林饮歌两姐妹,他自己都能数的清楚,一来是着实珍贵,二来是着实少了。 林子无在路上来回赶路的时间就有半年之久,他是大将军,回京一路上极为繁琐,更不能说一日急奔而去。纵然回到了府内,陪伴两姐妹的时间也少,不是宫廷宴请,就是其他王侯相邀,又或者军政大事等起决断。 林子无很心疼林饮歌和林冷月,也心疼李淑然。 他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君王朝廷。 唯独对不起,她们三个女子。 第两百五十五章 授书 第二天清晨身着素衣的男子出现在了漠北城外,凭空的出现,在风沙之中让人很诧异。 素白的衣衫在漠北的沙尘当中应当变为土黄色。 “来者通名!” 城上校尉大喝一声,虽然现在离漠北城被焚烧的日子并没有过去多长,可如今林子无在漠北城,对于这些神出鬼没的修行者又有何惧? “在下书院子康与师弟朝道特来拜会林子无元帅。” “书院?” 校尉一愣,随即激动的喊道:“书院,是我大唐的书院?” “正是。” 顷刻间城墙上士卒大喜,居然不过问守城将领擅自开了门。 城外的动静林子无和刘照一清二楚,两人全副铠甲披身,配上唐横刀,带领着若干将领出门迎接。 “师兄,请。” 朝道做了请状,子康笑着点点头,缓步向前,低声道:“我大唐能够威名四四震、八方来朝,一来是依托为大唐朝堂和百姓能人志士,二来便是我们的铁甲雄狮。” 朝道点头,说道:“我书院只是承了前人和当今的凉。” 两人虽是书院的先生,可进到城内,皆是微笑满面,对着那些士卒和校尉将领微微躬身,以示尊敬。 “不知两位先生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大老远,林子无的大笑传来。 “两位先生,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子康和朝道同同还礼,说道:“元帅军务繁忙,我们冒昧前来,着实叨扰了。” “先生客气,多谢两位先生为小女饮歌的事情奔波了。快请。” 林子无侧身请过两位先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将军府走。 而林冷月则是颇为害羞的在将军府内让那些侍女给她梳妆打扮,来得是书院先生,便是代表了书院和素十二父母的意思。 林饮歌穿着自己的铠甲,在一旁看着自己妹妹的神情,在那不断的打趣着她,越是这样,林冷月面色越发绯红。 “二小姐,大帅和先生已经进府了。” 一名侍女小跑了进来,看着林冷月的绯红的面色噗嗤一笑。 “请请请。” “林帅,我们不敢喧宾夺主。” 林子无这才坐在首位。 待,子康和朝道落座之后,林子无将在座的将领一一介绍给子康和朝道。 这里的将领是林子无有意为之,除却统兵在外的杨一等人之外,都是林子无的心腹。 “诸位将军为江山社稷戍我大唐边境,劳苦功高了!” 子康和朝道对他们行了一礼,那些将领们受宠若惊,纷纷起身,不敢身受书院先生的大礼。 林子无在旁没有说话,这里的将领倒也是在为大唐戍边,只是目的不一罢了。有的只为了功名利禄,却无科考的能力,只能用命来打出一片富贵荣华。 可无论目的如何,都是上阵杀敌,戍边护国。 所以在林子无眼里,这些将领有资格受此大礼。可这样的大礼只有书院先生给了他们。 子康和朝道行了一礼之后,便说道:“夫子此次遣我和师弟前来,是为了七十二师弟和贵千金的婚事。” 说道此处,林子无嘴角一咧,压不住的笑意。 “林帅千金下嫁我素十二师弟,着实委屈了。我师弟性子跳脱,又疲懒,无甚大志,幸得林帅千金看的上眼。” 林子无没有说话,子康说的这番话多是客套,虽也是事实。 林子无看着素十二长大,他的脾性怎么会不知道呢?在素十二早先还未拜入书院之时,林子无打算让素十二来漠北戍边,练练他的脾性。 “夫子深知,奈何素十二和贵千金私下里私定了终身。是我书院教徒无妨。” 子康十分抱歉的行了一礼,依着当下的规矩,若是两者都有意,那便是先有媒妁之言。可如今他们两个月上柳梢头时,早已约了黄昏后,此乃失礼。 林子无端起架子,点了点头。 子康伸手一托,手上出现一张羊皮卷。 林子无眉头一皱,他能感觉到羊皮卷中的阵法波动。 “此卷是我素十二师弟修行的《阴阳二气诀》抄本,由曲长歌师妹依着夫子的意思抄来,其中有夫子的心得教诲。夫子说冷月师妹天赋不错,修行刻苦,加上林家的《三日寒蝉》互有补益。” “此卷是夫子批的《天衍化经》,讲的是物极的道理。有助于林帅《皇极功》的修行,希望能够给《皇极功》添上一份变数。 “此卷是《朱雀经》,对饮歌师妹的《凤栖梧》有所裨益。” 子康称林冷月和林饮歌为师妹倒也不差,吴钩与她们两人都是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如今吴钩成了他们的师弟,他们两人自然也可以称林冷月和林饮歌为师妹。 在座的将军有寥寥数位是修行者,看见这三卷书卷,心中大惊,书院给予的书籍岂是凡品?只怕任何一卷,都能夺天地造化,更别说有两卷是夫子批注。 这份大礼,超出了林子无的想象。 他起身双手捧过三卷书卷,其中《天衍化经》对他来说也许正是他再上一步的阶梯。 《皇极功》过于霸刀刚猛,物极并非好事,凡事都是互有阴阳的。所以将《皇极功》练到大成境界的人,都会因为其副作用,晚年痛苦不堪,不仅会慢慢散功,还会枯竭其血脉,如同行尸走肉。 林子无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几年前收了那破烂书生的血佩,让自己的修为功力得到踏入妙门境界的一丝机会,但无法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这是我的!” 忽然间,门口跑进来一人,一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书卷,那是《朱雀经》。 林饮歌双眼冒光,如获至宝。 朱雀乃大唐神话传说中的天之四灵之一,源于远古星宿之名,代表先民炎帝与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于八卦为离,于五行主火。 而凤凰只是瑞鸟,林饮歌早先的涅盘都未曾是凤凰的传说能力,只是林家先祖熟读佛法,对其佛家涅盘一词有所领悟,便融于了《凤栖梧》这套功法之中。 “这套《朱雀经》与《凤栖梧》相得映彰,想来以饮歌师妹痴迷的样子,迟早能够悟透,登上更高的境界。” 子康未曾阻拦林饮歌,若是其他出手要拿这三卷书中任何一本,在子康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多谢先生。父亲,我拿下去了!” 林饮歌行了一礼之后,迫不及待的拿了书卷下去,而林子无颇为无奈的苦笑道:“先生见谅,饮歌从小被我惯的了一身坏毛病。” 子康笑道:“饮歌师妹心思单纯,少了常人多的芥蒂和多心,日后可期啊。” “师兄说的不错。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朝道微微点头,在他眼里林饮歌的境界修为只怕会超过吴钩和李清栏,只要不出意外。 “来人啊,去把冷月叫来。” 林子无手下了两卷秘籍,朝外一呼,便有人往林冷月和林饮歌的房间行去。 在房间里等待林饮歌报消息的林冷月,始终没有等来林饮歌的消息,只等来了门外的传报声。 传报声一响,林冷月捏紧了衣角,想起林饮歌的不靠谱,恨恨的跺跺脚,然后走出了房门。 第两百五十六章 阳刻书籍 林子无一挥手,其他将领知意,皆是行礼退去,如今出现的可是林子无的千金闺女,不是漠北军的将军。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怎能在这群糙老爷们面前露出女儿态。 林冷月小步行来,害羞的低着头,悄悄一瞧,子康和朝道温和的笑着看她,她这才稍稍安心。 “女儿见过父亲。” “冷月见过两位先生。” 子康虚扶林冷月,笑道:“师妹不必多礼。” 朝道虚握,一柄寒气四射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并没有剑鞘,剑柄上镶嵌有七颗宝石,乃是七星剑阵。剑身上有浅色勾勒,细细一看,是一个阵法。 “师妹,这是书院几位师兄弟给素十二打造的一柄长剑,其中最重要的乃是阵法镶刻由你封师姐和曲师姐联手完成,不敢说天下第一剑,却也差不了哪去。更主要的是,阵法是依着师妹你的功法特性铸造。算是我们几位师兄弟的贺礼。” 剑身长四尺,剑柄一尺,总长五尺,可手握起来却是十分和手。 “冷月谢过诸位师兄师姐。” 朝道点头,林子无在旁笑道:“冷月啊,接下来我要和先生们说些事,你先下去吧。” 见了一面,林冷月今日的石头放下了心。 看上去,自己没有失礼之处。 林冷月双手托剑和秘籍退了下去,刚回到屋外,林饮歌跳将出来。 “哇,好剑!” 林饮歌能够感觉出这柄剑的非同一般,他见过横二刀,那横二刀在她看来与这柄剑相比就是凡品。 “依我看,清栏的半剑和吴钩的横二刀都比不上你的这柄剑。” 林饮歌伸手去拿这柄剑,林冷月稍稍侧身,闪过了林饮歌的手,说道:“这是书院给我的聘礼。” “嗞嗞。” 林饮歌笑意盎然的双手抱胸,说道:“嗯呀,我这好妹妹还没出出嫁呢,我这姐姐就比不上那个如意郎君了?你可还没过门,称不上素李氏呢。” “姐!” 林冷月听到林饮歌的打趣,面色红如喜蜡,一跺脚,欲转身回房去。 林饮歌乘机偷袭,从林冷月手中拿到了这柄剑。 林饮歌嘻嘻笑笑的陪着冷月回了房间。 “多谢夫子厚爱和各位先生的厚爱,三本不世之书我都不知该如何还礼了。” “林帅客气。林家忠心护国护民,我们所做能做之事甚微着实惭愧。现朝道师弟将出阳刻书籍,名尚未定,一写护国护名之将领,二写统军兵法。” 子康侧转身子看向朝道,朝道向外踏出一步,对林子无说道:“林家为我大唐第一军勋世家,以我所见这第一传便是林氏卷。统军兵法,不才虽有涉猎,却也比不上大帅,这却要拜托大帅了。” 出阳版书,便是名垂青史之事! 林子无从未如此激动过,他颤抖的站起身来和站在一旁的刘照一起长鞠了个躬,声音发颤,尸山血海里过来的战神留下了眼泪。 “多谢书院!” 子康和朝道两人一左一右扶起林子无,子康道:“这一躬我们受不起。” “我林家世代忠魂热血洒在这片枯黄之地,唐国史书虽有褒扬,却只寥寥数句。这寥寥数句抵得上我们一洒热血啊!朝堂明枪暗箭,日日再说我林家兵权甚大,于国不利,于民不利啊!” 林子无涕泗横流。 良久之后这才定下心来,道:“不好意思,让两位先生见笑了。” “林帅性情中人,我们岂会不知?如此委屈书院知晓,陛下也知晓。人心,毒似砒霜,于此我们书院有大错。” 子康惋惜一句。 林子无也只是如此,可始终委屈。 “先生莫说了,书院下对得起人。上却要对。难啊!” 林子无伸手指了指上面。 随后噤声不言。 再说会话,林子无便道:“两位先生,依我看这大婚之日便定在今年三月初三如何?三月三日天气新,桃花开,万物长。” “夫子嘱咐,此事由大帅说了算。这些日子,我们且得让十二师弟好好准备。” 言罢,子康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林帅,我们还有要事且先行告辞一步了。” 林子无站起身来欲挽留,子康和朝道摇摇头,随后子康一抬手,吴钩居然出现在了将军府外。 而子康和朝道两人施展修术离去。 吴钩尚在奔驰之中,忽然间周光大变,冷笑一声,道是自己碰上了秀图用千里江山图伏杀自己。 他强拉缰绳,硬生生拉住马匹。 马匹前蹄高抬而起,一侧身,重重落下! “什么人!” 四周怒喝身传来! 吴钩环视四周,只见自己出现在漠北城将军府外,看的有数十持横刀甲士抽刀围住自己,外有弓弩手虎视眈眈。 “可笑,秀图,你被老子的刀废的还不够!” 吴钩九刀雷池浮现。 “住手!” 平淡两字传来。 刘照出了将军府,吴钩一眼看见刘照,嗤笑道:“你这千里江山图倒能逼真成这样。” 下一息,在将军府内的林子无虚空一探,使得是青龙探抓,将吴钩的九刀雷池抓在手中不说,连吴钩本人都被他擒住。 吴钩林子无擒道大堂前。 林子无看着被龙爪抓住的吴钩,眉头一皱,说道:“你现今是书院的先生,怎会分不清每个人的气息不同?” “师,师父。” 吴钩听到林子无说起这句话,搜肠刮肚,想尽了办法,这才能够感觉到林子无的气息,浩浩荡荡、堂堂正正的气息。 吴钩连忙对林子无行了一礼,然后急切的说道:“师父,我遇见唐门中人,他们说先前道门要让他们和道门一起对付师父。我见事情紧急,拖延不得,急急赶来。” “可方才不知如何回事,一下子就出现在将军府外了。” “方才子康先生和朝道师兄来过,是他们用修术将你挪到将军府外来的。” “两位师兄?” “他们来谈冷月和素十二的婚事。” 吴钩一愣,随即大喜道:“定的是什么日子?” “我定的是三月初三,这是个好日子。至于你说的道门的事,我想书院已经知道了,所以来了两位先生,想来是为了做给道门看的。不比着急。倒是你啊,吴钩啊,你基础修术却还是有些薄弱啊。方才连气息都无法感知的出来,你如何面对幻境和偷袭?” 吴钩低头拱手道:“师父说的是。” “既然你来了,就去找冷月和饮歌吧,她们两个在后院。整日里和我们这群说不上几个话,你去给他们解解闷。” 第两百五十七章 训斥 吴钩去了后院,刘照回到了大堂内。 “方才我都听见你训斥吴钩了,他方才和你说了什么事?” 林子无摇摇头,轻声道:“他说道门要求唐门一起来对付我。” 刘照面色一肃,冷声道:“早先吴钩就来信了,说是卿环山派人来信,说道门让卿环山一齐出手对付你,现在又是唐门。” “看来,道门杀我之心已近急迫。” 刘照坐在大堂内,沉声说道:“那看来道门现在还是忍不住插手朝政了。” “杀我之心为何?为得不就是拿我漠北军为太子助威?” 林子无冷笑一声。 刘照默然不语,林子无先前说他有预感,联系这些事来看,他的命运似乎定了下来。 林子无看着刘照的神色,哈哈一笑,说道:“现在我有夫子批注的《天衍化经》,我得闭关了。也许我能参透更高境界,将我那《皇极功》完善。” 林子无站起身来,嘱咐几声,自己回了后院。 那里有他打造的密室。 吴钩被训斥一番,垂头丧气,走到了后院右侧厢房内。他能够听得见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的笑声。 “饮歌?冷月?” 吴钩喊了一声,房内的笑声停了下来,林饮歌打开房门,见是吴钩,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吴钩没有将道门针对林子无所谋划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说道:“不是说我师兄和冷月要成婚了嘛?我特意从霸刀山庄赶过来。” “霸刀山庄?” 林饮歌觉着奇怪,她坐在了屋外的阶梯上,双手撑着头,看着吴钩道:“你去那里干嘛?” 林饮歌身后是冷月的闺房,吴钩虽然是林家子侄,但是也不能进到女子的闺房的。 吴钩叹了口气,坐在了林饮歌的旁边,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不是悟出一个修术嘛?可是还差些东西,然后去了霸刀山庄。” 随即吴钩施展出九刀雷池,林饮歌和林冷月都能感觉到九刀雷池当中蕴含的刀意,各种不同的刀意,可都让人感觉到可怖。 “咦?这里面有好几道不同的刀意。按理说这些不同的刀意相遇,绝不可能如此平衡的被你所同时运用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饮歌双眼一亮,觉着吴钩这招很有趣。 吴钩道:“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想说是用九把不同的刀意互相牵制,形成刀的雷池。只要我不在控制之后,它们便会互相绞杀,其威力应该是很不错的。可是当下难以有九个绝世用刀的高手的刀意能够供我临摹。” 林冷月走了出来,她只是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倒没有换成铠甲,她站在两人旁边,说道:“诚然。任何一个绝世高手,在修行一途上多是夺天地造化而行事。其刀意便是他的意志,绝世高手的意志相遇便是惊天动地的搏杀,如同一山不容二虎一般。” “是啊,可是我现在只能找到五道刀意。并未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仍有缺憾。而且我刚被师父骂了,说我修行不扎实。” 林饮歌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咋了?你修行的完,要是你从小就能和我们一样修行,那什么扎实不扎实都不是问题。再者说了,你的功法修术都以主动攻击为主,管他这么多干啥?就是偷袭什么的,杀了他们不就是了?” “前提是,你的攻击很厉害。” 林冷月补了一句。 吴钩耸耸肩,他忽然看向林饮歌,惊讶道:“你踏入抱一境界了?” 林饮歌高昂着头,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恭喜啊。我看啊,我们这一代还真没有人能够是你的对手了。” 吴钩高兴的向林饮歌贺喜,随后偏过头看向冷月。 “我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贺礼,下次我给你补上。” “补!一定得补!你们书院真的是太有钱了。” 林饮歌一顿,她想着有钱这个词并不能形容书院,可她懒得管了,继续说道:“你可不知道,子康先生和朝道先生送了三本秘籍和一柄天下第一剑。” 吴钩点头,先前夫子早和他说过功法修术的事情。 但他对那柄天下第一剑十分感兴趣。 这时林饮歌又打趣道:“你可别想看,那是聘礼。我妹妹可视如珍宝,谁都不能动,要动啊,也得是那好郎君噢。” 最后一句话,林饮歌是唱出来的。 林冷月白了林饮歌一眼。 吴钩龇牙道:“这。” “对了,你要待几天?你走之后,我和姐姐各统一军。依着父亲的想法说的是各做机动之用。” “上次打到漠北城,我们漠北军损失太大了。损失最为严重的便是杨一的十万骑军。这可是我们漠北最大战力,只可惜这十万骑军经历戍边回乡潮之后,战力有所折扣,加上金帐王庭的战法,只能白白送命。这可是我们以后防御和进攻最能依仗的兵力。” “再者,虽然是说我们漠北军号称五十万大军,可是西线那些关隘的大爷们有谁能镇得住?原本就是扎进我们身子里面的钉子。除了刘照将军和师父,他们谁都不听,或许会卖我个面子,但又有何用?” “你们两姐妹各统帅一军,正好节制他们。又可在军中立有威信势礼。” 吴钩对于军中之事了如指掌,自己以前在漠北军时有林子无做靠山,供他调兵遣将,倒也并无阻碍。可上次漠北城一役,彻底让他看清楚了西线那群人的立场。 “可我总有预感,父亲知意并非如此。” 林冷月有些预感,可她还不清楚预感是什么。 吴钩起身道:“算了,我洗个热沙浴吧。” 说到这里,林饮歌和林冷月皱起了眉头道:“你别说,刚才就闻见一大股臭味!” 吴钩撇撇嘴,他连日奔波哪来什么时间洗漱和换衣服?臭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供水的日子,他要洗澡只能洗热沙浴。 这是书院教给边军的洗浴方法,能够活血化瘀,行血走气,更能让将士身体保持干净,以防身臭带来的疾病。 第两百五十八章 借刀杀人 热沙浴倒不真的就是完全用沙子来冲洗,而是在其中加入了一些药材,这样才能有效果。 吴钩丢了自己的破烂衣衫,周姐姐取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了吴钩,周姐姐远粗壮过吴钩,吴钩只能用腰带捆了几圈。 粗布衣衫,穿得并不名贵,幸得吴钩还有一副身板子,能够稍微撑起一副来。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终究还是要看马来,一匹矮马,身上皆是脱毛瘢痕,穿上铠甲又怎能好看? 他打了个哈切,连日来的奔波让他颇为疲惫,纵然自己修为不低,可也抵不住自己的瞌睡。 吴钩回到自己原来的土胚墙房内,掀起被子,裹在身上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深夜寒冷,漠北的狂风呼啸,让城墙上的士卒缩着身子,往后站站,想要靠着篝火近些。 城墙上的篝火将城墙上的一切照亮,这些篝火除了漠北自己能够找到的马粪之外,其余的柴火都需要后方支援。由此也可窥见漠北军费之浩大,这片贫瘠之地,着实不能给大唐带来任何益处。 只是漠北境内的绿洲和城镇皆有唐人生活,而这里又是通往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的要道,更主要的是,从这里能够去西域十八国外的风沙幕。 那风沙幕之后是什么地方,唐国没人知道,十八国没人知道,可总是一股诱惑,特别是强大的唐国。 好奇心,是所有人不值当行为的原动力。 漠北城外一匹马走累了,直接站在那里睡着了。 马车停了下来,汉子用斗笠盖着脸,双手环胸靠在车厢上已经睡了过去。 车厢后的陈抚之也躺在车厢里睡着了,他身上盖着大裘,很暖和。 诸成和尚轻轻的跳下了马车,他微微抬头,看着这个墙上皆是血迹的漠北城,念了一声佛号。 “这墙上不知染上多少人的鲜血,罪孽。” 诸成和尚向前走了几步,盘腿坐在地上,开始念往生咒。 此刻他已经铸就金光佛身,便是菩提寺所说的佛果位。 佛法和修为都能大成,才能称得上成佛。 菩提寺佛法其中玄妙之处让外人难以揣摩,只是当诸成和尚念出往生咒时吴钩大喊凌厉,在梦中惊醒。 他丢下被子,抬头一看,除了满日的星空外,隐约看见有佛光流淌。 吴钩握住自己腰间的横二刀,循着脑海中若有若无的经文冲到了城墙上。 他看向城外,只看见诸成和尚周身佛光照亮黑暗。 “又是你!” 吴钩愤怒的抽出横二刀,一个旱地拔葱,挥出一刀,刀气划破漠北肃杀寒冷的风,却并未能给诸成和尚造成任何伤害。 他的不动如山,又岂是现在这样的吴钩能够破解掉的?更何况在骷髅山他占了天大的因果,又在花梦蝶的梦蝶大法中睡了不知多久。 “回去睡觉!” 刘照出现在吴钩旁边,他平淡的命令着吴钩回去休息。 “副帅,他与我们漠北有大仇!不知多少将士死在他的手上!” “回去,他这是再给漠北的。” 刘照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他咳嗽一声,说道:“他在念往生咒,往生咒时为了超度亡魂用的。” “回去。” 刘照的语气平淡,可很坚决。 吴钩恨恨的看了一眼诸成和尚,嘴里无声的咒骂一句。 “你们好好守城。” 刘照看了一眼诸成和尚,然后看向了诸成和尚后的马车。 忽然那马车动了,那匹马拉着车走了,走入了寒风呼啸的夜里。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在诸成和尚的正面,佛光更加闪耀。漠北城的军卒醒来,换防时看见那佛光,不解其意。 直到刘照的将令传了下来,说的是不得打扰诸成和尚。 而吴钩站在城墙上,握着自己的横二刀对旁边的林饮歌道:“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够杀了他嘛?” 林饮歌听到吴钩这样问,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杀了他自然是可以,可是现在他好像是在做好事。” “可他以前害死过我们很多将士!也害过你我!” “先看看吧,看诸成和尚目的何在。毕竟是菩提寺的人,佛法玄妙之处,我们难以想象。贸然出手,只怕会得不偿失。” 林冷月也看着诸成和尚,昨夜她花了一个时辰,将《阴阳二气诀》烂熟于心,现在能够将先前素十二传授给她残缺的二气诀其中缺乏之处弥补上,实力修为于昨夜相比有了蜕变。 她眼中隐隐约约看见佛光之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阴阳,正如子康所说的那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吴钩,你现在境界停步于致柔,得想办法突破到抱一境界啊,要不然日后你再遇见诸成和尚只怕凶多吉少。” 林饮歌现在踏入了抱一境境界,在当今已知的年轻一辈高手当中她的实力修为可以列为第一。 在她眼里现在能够与她尽情一战的便是诸成和尚。 吴钩或许可以一斗,前提是,他能够寻到其他的刀意,完成九刀雷池,真正的勾画出雷池。 想来这样的雷池威力能够匹敌于林饮歌的《凤栖梧》当中的修术。 或者,还有吴钩一直在蓄着刀意的那把刀。 那把刀给林饮歌的印象很深刻,就在吴钩被道门俘掠的那日。 她在空气中感觉到一股力量,能够让她惊讶的力量。 诸成和尚的往生咒没有因为天亮而停止,林饮歌和林冷月这些天还要练兵,过了一会就走了。 只有吴钩站在城墙上盯着诸成和尚。 吴钩中间有好几次想要出手,可每次都是拔刀了,然后又收了刀。 诚然,林饮歌说的没错,自己得抓紧时间踏入抱一境界。 毕竟现在自己最大的威胁便是诸成和尚,自己现在的修为遇上他,久斗下来,自己只会落败,落败之后依着诸成和尚整日大叫着自己是魔的情况来看,自己只能死于他手。 原本吴钩昨晚是想要借助漠北城内林子无、林饮歌、刘照三人之力斩杀诸成和尚,以绝后患,可是刘照和林子无并没有打算动手。 第两百五十九章 青原关 吴钩根本没有把握对付诸成和尚,他暗恨。 日过中午,刘照巡城,看见吴钩还在那里盯着诸成和尚,示意身后的人都散了,自己一个人走到吴钩的身旁。 “我们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开口,都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刘照的眼神也略显不对,可吴钩没有注意这细节问题,只道是刘照知道自己想要去杀了诸成和尚。 “他现在是你的心头恨,也是梗在你咽喉的鱼刺,如果你吞不下这个鱼刺,那嘛你就吃不到下一口饭。” 刘照拍了拍吴钩的肩膀,有些感慨的道:“子无和我在战场上都未曾有过全胜,胜败乃兵家常事,唯独能做的便是败了下一次就要胜过他。” 吴钩方才有些失神,也没有注意听,只是听得刘照这样说便道:“副帅,说的是。诸成和尚确实是我心中大恨,下一次我一定能够胜过他。” 刘照眯着眼看着诸成和尚,然后俯下身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斑斑血迹,他道:“漠北城啊,也不知道这黄土里渗透了多少人的血。” “报!” 一名传令兵急报传来,一路快跑,看样子是十万火急的事。 刘照向前几步,传令兵双手托信,缓了几步,离着刘照还有三步时停了下来。 刘照伸手拿过信封,撕开一看,眉头霎时骤作一团。 吴钩也觉着此刻气氛不对,回过头去看向刘照,上前问道:“副帅,何事至于如此?” 刘照将信递过去。 吴钩一看,一惊,他道:“青原起兵?” “青原聚于高山草原,气候寒冷,物质贫乏,虽归顺我大唐,历来却也有起兵之事,每次战事一起便是数年乃至十余年的两军交战啊。” 刘照感叹一声。 林子无和刘照的第一次战争就是面对青原起兵,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那时虽有精兵强将,可军卒上了高山草原气息难稳,又难以御寒,而以地势而言,易守难攻。那一次打了三年零七个月。漠北军的八万大军被拖在青原与漠北交接之地,战事完毕之时,八万大军死伤大半。 “我记得上次骑兵源自干布的狄王死后,七子争权,历时五年三子茶歇阿含统一青原,随后便起兵攻伐我漠北和剑南川黔道,为的是巩固自己的王位,以其他部落为先锋,而自己的大军几乎未动。可如今茶歇阿含已经踏入天命之年,青原安定,怎会起兵呢?” “尚不可知,罢了,先行聚将吧。” 刘照传令下去统兵将领尽数归营,午时未到斩立决! “吴钩,你现在去披甲吧,林帅特意给你留了一副光明铠在军中。” 吴钩一愣,心有不甘的说道:“是,副帅。” 他回头看了一眼诸成和尚,便下了城墙,虽是如此,可他尚不放心诸成和尚,他追上刘照说道:“如今青原战事一起,诸成和尚久立我城墙之外恐怕另有所图吧,世间的事情不会有这么巧合,他和青原起兵同时而至。那青原上的黄袍僧人地位尊贵,能够左右得了军政大事,他们和菩提寺关系匪浅啊。” 刘照毫不在意的说道:“林帅坐镇漠北城,区区一个菩提寺何足挂齿?再者说此刻漠北城内高手不少,我也不会率军前往青原关。此次以我想来,由你为统帅,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为左右军副帅,再调配几个能将,应当足够了。” 吴钩点头,他回到房间内,刘照让人将他的光明铠送了过来,等到午夜时,其余的将领已经尽数赶来。 林饮歌和林冷月驻军之地离漠北城较近,来的较之其他人要快。 刘照将军坐在首位,吴钩端坐次位,腰间悬挂横二刀,目光冷然。 两人之下,便是今日赶到的所有将军。 刘照起身说道:“还有何人未到?” 此时已是天黑,大堂内却是灯火通明,寒风从门中灌了进来。 吴钩落后刘照半步,只听得军法官林冷月说道:“副帅,已经尽数到齐。” 刘照点头,手一举示意所有人都坐下。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坐在后面,两人军制与漠北原军制不同,且资历年轻,只能坐在后面。 坐在前面的则是杨一、郭浮、秦知武、高钟山、康泉安等大将,随后便是他们的副将。 不得不提的是林饮歌身后是杨一,此刻他身披光明铠倒是有模有样,有些将军的气场。而罗御府则是从杨一手下调配到林冷月手中,成为了林冷月手中的副将。 至于原来的老伙计们,杨绪武、邱差、江暖等将军则是在北线驻军去了。 “今日接到军报递呈,两日前青原茶歇阿含手下大将山化弥阙率领五万大军打下了我漠北在青原上的雀鸟关。青原关守将李启生支援雀鸟关,救出其三百余名将士后,死守青原关,军报中称山化弥阙大军来势汹汹,且其他部落也有调兵之态,这五万大军只怕是先锋而已。” 刘照说出今日目的,闻言,杨一等人面上一喜。 有仗打,就有的官升,钱拿,是好事。他们从军的本来就是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了,倒也不在乎上战场掉脑袋的事。 刘照笑道:“怎么又想着这是你们升官发财的时候了?” 说完这句话,刘照面色一沉,继续道:“丑话说在前头,现在漠北境遇前狼后虎,四周的这些地方都不是好东西,若是一味为了升官发财坏了我漠北军大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照冷哼了一声,继续道:“大帅现在闭关之中,今日由我调配兵力。” “此次出军,以吴钩为统帅。” 刘照挥手示意,吴钩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不客气的道: “杨一,你手中有多少骑兵可以调配?” “吴将军,能征善战的老兵尚有三万,还有一万余是步兵转骑兵,尚在训练,今年来的新兵尚未训练纯熟,还不能上战场。” “那好,我要一万老兵,五千训练的步兵,三千新兵给我运输粮草辎重。” “如今春天尚未到来,天气依旧寒冷,青原大雪封山,我们无法以下攻上打入青原,只能据守,展开拉锯,待春天之后,我军再思反击,所以粮草辎重供应乃我青原关重中之重。” “末将得令!” 杨一有些失望,并非是全部骑军参战,他不能参与此战了。运送辎重只要一名副将即可。 “林冷月将军,我需要你飞狼营以整军编制三日内赶往青原关,以作支援之用。” “末将得令!” “林饮歌将军,我需你破难营赶往山牛关,与我青原关互为犄角,互相依靠。” “末将得令!” “郭浮将军,高钟山将军,康泉安将军。我需你们将驻军大营往西南移动四百四十里,三军驻扎在漠北城东南三百里之地,随时准备作我平原支援。” “末将得令!” 所有人接令,吴钩点头道:“诸位将军回营整军,即刻出发!” 第两百六十章 呢不勒奇和七九上僧 自从上次吴钩反击淳太牢,并将其斩首之后,吴钩的军威在漠北军中彻底的提升到了真正的第三位,如果按照江湖气息的说法他便是漠北军三当家了。 所以他说的话,没有人敢质疑,包括康泉安。 不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次吴钩的调配是以林家两位大小姐为主的,所以军功都是归了林家这两位大小姐。 这是给她们两人铺路啊,不说林子无的给她们各统一军的编制,只看看给她们两人配的副手都可以看出林子无的目的。 林饮歌的左右手分别是赵一和经验丰富的柴见,漠北军的人都知道柴见,吴钩来之前,他便是漠北军的军法官,戍边以来功勋卓着。如果不是林子无突然收了吴钩这位弟子,只怕现在骑军统帅的位置会是他。 柴见身子修长,为人稳重,领兵打仗是把子好手,且也有谋全军之才。 他年约三十二岁,善使方天画戟。 林饮歌带着自己的女兵护卫到了营地之后,对半夜巡营的柴见说道:“柴将军,青原下山了,已经到了青原关。吴钩为此次出军主帅,我们得立马拔营。” 柴见点头,他为人清楚这破难营是如何回事,自己作为破难营的二把手,第一副将,自然不觉着自己做一个女将的手下有何不满。自己的位置说的夸张些,便是托孤大臣。 只要,他在漠北军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自己没有靠山的慢慢往上爬要好很多,手握兵权不重要,因为自己的兵权全部来自林家的几句话。 杨一在自己带来的骑军中选了五十名精兵,带着他们来到了城门口。 现在依旧是寒夜,吴钩独自一人出城,他在漠北军并没有亲卫队,所以此次出征他只能独自一人先往预定地点等待林饮歌和林冷月。 吴钩换了一匹战马,刚出城门,接着城墙上的篝火光芒看见杨一,他道:“你怎么还在这?不怕延误军机,犯了军法?” 杨一不在乎的说道:“怕哪样?你不是都还没走嘛?” “诺。” 杨一落后吴钩半步,指着一侧五十名骑军说道:“这都是我挑选出来的精兵,你是修士,这些人可能帮不上你的忙,可你现在是统帅,气场可不能少啊。” 吴钩看了一眼那五十名的骑军,拉住了缰绳,回头看向篝火通明的漠北城,说道:“这里啊,是我的转着点。” “怎么?” 杨一没有听清吴钩说的话,吴钩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对杨一道:“没有什么。你现在已经是三品将军了,可谓是功成名就了。我可听说你老家那里因为你当了大将军,官府给你杨家起了座家祠。” “嗨。光宗耀祖说的便是这个吧,我家穷,几辈子的人都不会写名字。我算是走上了狗屎运,能够起家祠。” “好了,不多说了。我现在得赶去营地。你这些年好好练兵,骑军现在就是我们漠北生命线。” 杨一点头,他知道,只有自己能够单独统帅一军,责任重大。 “走了!” 吴钩挥鞭,战马奔腾入黑夜之中。 杨一看向自己的心腹校尉,校尉点头,点着了火把紧紧跟了上去。 在冷冽的寒风中疾驰奔跑的不仅是漠北军,还有金帐王庭南军统帅,呢不勒奇。 他独自一人奔走在金帐王庭和漠北边界线上,他可以看得见漠北关隘上燃起的篝火,也可以听见关隘驻兵的说笑声。 在飞檐关外,他勒住了缰绳,看着飞檐关上的篝火,想起前年吴钩在飞檐关大败自己的事。 “想来你对飞檐关一役颇多感慨。” 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人,那时七九上僧。 呢不勒奇骑在战马上,看向前面走出来的七九上僧,说道:“不知道上僧来找我有何事?” “法藏方丈让贫僧来看看那件事准备的怎样了?” 呢不勒奇眉头一皱,年前的那次计划天衣无缝,一环扣一环,只可惜的是菩提寺居然动用了全寺之力,杀不了林子无。就算是彻底将其重伤都做不到。 想不到,呢不勒奇的谋划最终败在了菩提寺手中,果真是可惜。 如今想要再杀林子无,那就难了,其中耗费的精力人力不计其数。 “上僧放心,只要有人能够守住本心,用以镇压,计策就不会有事。” “不过。” 呢不勒奇一顿,眼神比黑夜更冷。 “我不希望你们再出任何差错,否则就再也难以实施这样的计划。不要一口承诺自己能够做到,要不然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我不喜欢我的计划出现低于我自己预料的环节。” 七九上僧笑道:“大帅为何是在指责我们菩提寺嘛?” “你们菩提寺地位高崇不假,可我不是你们菩提寺的僧人,我是六十万大军的统帅,手中精兵悍将不计其数。” 七九上僧从中听出呢不勒奇的威胁,略带歉意的道:“大帅放心,我们千年古刹,不会再次失败。祭司那里菩提寺也会有所交代,请大帅放心。菩提寺的传教之路,相信一定会和大帅的铁骑一样洒遍天下。” 呢不勒奇微微点头,他道:“这样自然好。黄袍僧那里也已疏通了脉络,我想这次不会再出任何意外。” “那好,贫僧会如实禀报寺内。” “对了,诸成和尚去往何处了?我听说他可是佛法和修术都踏入了佛果位,成为了一位佛陀。去年从那湖里出来之后,有了佛光普照,福耀牧民的异香。他可是一个好助力,不仅练就了不动如山,更能施展降魔印,又有因果在身,可不能浪费。” 呢不勒奇嘴角带有笑意的继续说道:“只要这次成功,你们就能重新踏入唐国,成为天下三教。” 七九上僧会心一笑,只说了一句:“正是如此。” 然后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言出法随,是七九上僧习练的秘术,到也让此刻的呢不勒奇有些欣赏。 他继续疾驰向前,他每隔十天就要绕漠北和金帐王庭的境界环视关隘,这才能让他指挥大军攻入漠北时有足够的了解。 第两百六十一章 都是命 呢不勒奇忽然停住了马,他回头望向飞檐关,心中没有任何即将大胜的喜悦,而是日落西山的落寞。 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位大唐的战神。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当我踏入抱一境界,便对自己的生死未来有了冥冥之中的感悟,想来你也是这样。所以你不做任何挑战嘛?看看自己厉害,还是冥冥之中厉害。” “如果不是两国交战,为了我们伟大的梦想,也许我们两个将会是好友。林子无,我会亲自祭奠你的。” 呢不勒奇失去了继续往下巡视边界的兴致,冷笑一声,他忽然有些瞧不起自己,他又说道:“果然,我比不上你。” 呢不勒奇大怒的一掌拍出,这一掌击开了远处的沙丘。 这也惊动了飞檐关上的驻军。 他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夜里,吴钩似乎有所感应,千里之距,他看向了飞檐关的方向。 “将军?” 吴钩摇摇头,忽然他觉得青原兵下青原关并非这么简单。 “图拿来!” 校尉打开身后的漠北地图,几名骑兵举着火给吴钩照亮眼前的漠北图,他眉头冷皱。 漠北和大唐河北道连接处乃是一个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青原和西月国,一旦青原关被攻破,那漠北和唐国境内将会失去联系,漠北会成为一块飞地。 正是如此,青原关是一处交通要道,军事要塞。就算是青原攻打唐国,青原关也绝不是好的选择,在青原关鏖战只会徒耗兵力。它墙高城坚,又有来自河北道和漠北的物质补充,如果两军鏖战,青原只会丢下大批的死尸。 有诈! 这是吴钩的念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敌人是个愚蠢的家伙,所以这样的选择,绝对是有诈。 他自己能看出来有诈,那么,刘照和林子无为什么就没有看出来? 他看向漠北城,没有说话。 同样觉得此事绝不仅仅是攻打青原关这样简单的还有林家姐妹、罗御府、秦知武、柴见。 罗御府等着林饮歌下令,林饮歌看了一眼罗御府,说道:“刘照将军不会有错,我爹也不会有错。那只能是我们错了。” 罗御府点头,出了大帐,开始号令破难营拔营。 只是林冷月没有这样坚决,她犹豫了起来。 “来人,将此信交于刘照将军!” 她还是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从刘照口中得知此事是否另有打算,她也不相信,领兵作战这么多年的刘照和吴钩看不出这件事绝非这样简单。 “五人先行一步,告诉林冷月将军和林饮歌将军按计划行事。” 吴钩拉住缰绳,调转马身,奔驰向漠北城,这件事绝对另有隐情。至于是什么隐情,只有刘照和林子无知道。 只要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先行到了青原关,那青原关的战事在短时间内局部可能有太大的变化,自己不需要多虑。 刘照坐在大堂上,面色阴晴不定,他手中的茶杯已经变成了粉尘。 “刘帅!” 吴钩冲了进来,刘照回过神来,松开手,粉尘自手中滑落。 “你回来干什么?” 刘照看了一眼吴钩,然后起身,拍了拍手,道:“我去歇息去了。你早日和饮歌、冷月赶赴青原关,以防生。” 吴钩拦住了刘照的去路,他严肃的说道:“刘帅,你是故意调开我们三个的对不对?你知道青原关的蹊跷之处!” “刘帅,你不用骗我,我是师父和你调教出来的弟子,纵然不是天赋异禀,可是也绝非是一般将领。现在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又是呢不勒奇的诡计,目的是为了调开我们,而你们也知道是他的诡计,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刘照停住了脚步,偏过头去,看着愤怒的吴钩说道:“你既然知道了,那边依着这个法子去做吧。林帅和我都不愿看见在那一天饮歌和冷月目睹了林帅的战死。” 吴钩闻言,心如雷击,趔趄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吴钩,你现在还只是致柔境界,依着你的境界修为,应当也是踏入三十岁之后才能有踏入抱一境界的希望。这是铁打的规律,除非你有特殊的机遇。当你踏入那个境界时,你就会知道今日我们的良苦用心。” 刘照拍了拍吴钩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到那时,必然是惊天动地,生死一战。林帅要战死,那我自然不能落于他军威之后。到时候漠北军的重担就压在你们三个人的肩膀上了。” 吴钩沉默不言,诚然,他没有林饮歌的天赋异禀和机遇,能够在二十出头就踏入了抱一境界;也没有诸城和尚的身有因果。 “就这样没有办法了嘛?” 吴钩有些不甘,他见过很多不平凡的事,所以他相信这世间一定有办法。 记得在荒漠客栈时,自己看见过的那个棺椁,上下沉浮,仿佛在吞天纳日,那样的场景很骇人,骇人之事偏偏有其奥秘所在。 “等你到了抱一境界就知道了。很多事情我们可以做到,唯独有一件事我们做不到。那就是命。” “呸!狗屁的命,这不是你们故作深沉来说的东西嘛!” 吴钩激动了起来,他绝不肯将林子无的死归结在命上面。命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借口。 “现在你成为了书院的先生,漠北的大将军,可以说是你的命;如果你依旧只是山野猎人,那也只是你的命。不论你改变还是不改变,都会说是你的命。无论如何,哪怕你捅破了这天,那也可以说是你的命。” “别信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屁话,无论你走到哪一步都是你的命。所以我们看到了那一丝虚无中的景象是我们就知道了我们的命就是这样,不管今日改变,还是没有改变,最终都会是那样。” 刘照语重心长的对吴钩说吃出了这番话。 可吴钩听不进去,对他来说,这番话只是用来推脱的言辞,自己不愚蠢,绝不会相信。 或许是他境界低,或许是今日得知林子无和刘照将要赴死的愤怒,都不得而知。只是起码,有段日子里,吴钩是由门路的,林门漠北路。 第两百六十二章 我希望你去死 吴钩无力的坐在大堂上的椅子上,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就像是一只蚂蚁一样,面对着人踩下来的一脚,只希望自己能够卡在鞋缝中,如此还能活下去。 “将军?” 门外一名伍长见时间着实不短了,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 吴钩抬起头来,用手撑着椅子想要站起来,可心无力,手怎么又有力呢。 “你们去青原关传我将令,由林冷月暂行帅位。” 伍长不知吴钩为何下了这样的将令,可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黎明时,吴钩长呼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用手砸了砸胸前的铠甲,强撑着让自己站起身来。 可是当他站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当黎明的光照进大堂时,他似乎看见了一缕佛光。 他看向西门外,虽然看不见门外的诸成和尚,吴钩却还知道,他还在那里。 吴钩左手放在横二刀刀柄上,将腰间的链子锤和身后的大弓放下,准备往西门去。 黎明时是最冷的时刻,幸好篝火不停,只是连夜的站立,有些将士依靠着手中的长枪打起盹来。然而冰冷的铁甲和寒风让他们睡的并不踏实,也无法真正的睡下去,轻微的响动就会让他们惊醒。 “将军!” 将士们看见是吴钩,放下了被惊醒时抽出的刀和刺出的长枪。 吴钩点着头,挨个拍过将士们的肩膀,他笑道:“大家都辛苦了。” 当他将目光从将士们身上投向诸成和尚时,他犹豫了一会,结果还是跳下了城墙。 他迎着寒风走向诸成和尚,佛光不灭,却足以暖了吴钩身上的铠甲。 吴钩停在了诸成和尚身前三丈。 接下来的一步,他迈不出去。 到了身前,他无法面对这个自己一直想杀的人。 叹了口气,出鞘四寸的横二刀还是入了鞘。 诸成和尚念完了最后一句往生咒,他睁开了眼,霎时间,佛光大胜,照亮整片天空。 “你能来,却不拔刀,就是有话跟我说。” 诸成和尚做完这一切,自盘腿状而起身,双手依旧是合十状。不动如山,他的手绝对不会轻易分开。 吴钩转过身来,下意思横二刀还是拔出了三寸。 诸成和尚看着吴钩手中的横二刀说道:“你这柄刀,染血无数。” 吴钩哼笑一声,身子微微侧转,他冷声道:“是啊,刀下亡魂无数,怎得,今日也要诛魔在此?” 诸成和尚轻声笑着说道:“今日我不想与你搏杀。只愿你能听我一言。” 吴钩冷眼一撇,并没有说话。 可在诸成和尚将要说话时,吴钩抢先一言。 “你在骷髅山一役身有因果,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因果?” “这就是你来问我的问题吗?” “你总是说我是妖魔。可我被别人所说,那我还是妖魔嘛?依着你的说话,杀人者便是妖魔。可有人要杀我,我为了活下去,杀了他,那我还是妖魔?飞檐关一役,我唐国将士奋战杀敌,为得便是以免金帐王庭在我唐国境内大肆杀戮,如此谁才是妖魔?” 诸成和尚眉头一皱,这番话和吴钩问的问题并不相干。 “你要问因果,还是说谁才是妖魔?” “因果。” “事情发展之前便是因。例如我要杀你,是因为你杀孽太多,这边是你的因。你被我杀了,这就是杀孽太多之后的果。世界万物都是联系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直到我们死去。事情都是有连续性的,一件事的选择会直接影响到之后该如何走。” “命,是不是这样?” 诸成和尚直视问问题的吴钩。 被吴钩眼神吓住的诸成和尚,愣在当场。 吴钩从诸成和尚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转过身往漠北走。 “极盛而衰的道理,自己应该知道的。” 这句话说得便是吴钩得出的答案。 林子无将死,是因为他过于强大。 “慢走。” 诸成和尚伸出手来,似有话要说,吴钩并不打算搭理他,今日自己来与他说话,大抵是一夜未睡脑子抽了。 可是吴钩将要踏出下一步时,他的脚难以落下,有一股力量止住了他的脚。 吴钩眉头冷皱,体内元气运转如奔腾长河,一脚踏下,砰的一声,戈壁滩上被他踏出一个脚印,那小石子迸溅开,一粒石子划过诸成和尚的脸颊,带起一条血痕。 吴钩转过头,斜着身子看诸成和尚,冷声说道:“言出法随?修行还不到家。” 诸成和尚笑道:“既然你有话和我说。我也有话和你说。” “我希望你去死,如此世间就不会再有争端了。不妨和你说,我能看见林子无将死,而你呢,在他死后必将成为呢不勒奇最大的绊脚石。所以,避免更多的死亡,我想还是杀死你。” “那你为什么不杀呢不勒奇?” “呢不勒奇死了,还有下一个呢不勒奇。只要他们还在,踏入土壤肥沃、物产丰饶之地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梦想。这样的梦想,会引起无数的死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唯一能够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完成他们的梦想。唐国雄心壮志,却也没有轻易掀起战争的心思。” “你是说,为了恶不再恶,而要除掉善?” 吴钩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横二刀出鞘,九刀雷池之中四道刀影凝实。 力劈华山悬于九天之上。 出手便是杀招,力劈华山不再压制其他四刀的刀意,霎时间刀气纵横,刀意之间卷起了狂风巨浪,皆是互相绞杀之态! 他携雷池而至,威力不容小觑。 诸成和尚微微向前踏开一步,双手依旧合十,面对着吴钩携来的雷池面不改色。 他双腿盘坐,座下莲花煜煜生辉,面目慈悲的诸成和尚似佛陀垂怜世人。 “住手。” 忽然传来一声,一道刀影出现在两人中间,地面撕开一个整齐的大口子。 吴钩的九刀雷池被镇压,诸成和尚莲花座四分五裂。 身穿兽袍,身子强健的宗衍出现在两人中间。 在他身旁还有封言吉。 第两百六十三章 宗衍 封言吉惦着脚尖一跳一跳的跳了过来,手里面握着一个暖炉。 “师弟。” 封言吉跳到吴钩面前,笑嘻嘻的看着吴钩现今的模样。 此刻吴钩的面上是乱糟糟的胡须,这些日子里,他可没有时间打理。 吴钩躬身行礼:“师姐,你怎么来了?” “啊呀,这些日子在书院闷的很。和你宗衍师兄去金帐王庭一趟,散散心。” “封先生。” 诸成和尚微微躬身,对封言吉示以笑意。 “师兄。” 宗衍伸出手来拍了拍吴钩的肩膀,他道:“这些日子你收获颇丰啊。” “宗先生。” 宗衍转过身去,看着诸成和尚说道:“上次见你,你也不过数岁,如今见你,你倒也有了佛陀果位了啊。” “多谢先生与我结善缘。” 宗衍嘴角扯了扯,似笑却也不像笑。 他转过身,朝着漠北城的方向走去。 封言吉在吴钩身上的铠甲上扯来扯去,她倒是觉着这身铠甲好看着呢。 “先生,请慢。” 诸成和尚使得依旧是言出法随,封言吉回头看了一眼诸成和尚,跳的很顺畅,没有任何凝滞。 倒是诸成和尚身子一僵,难得动弹了。 诸成和尚满身大汗,汗滴滴在戈壁滩上,湿了一大片。 宗衍走在前,停在了漠北城城门前。 “漠北城啊,这是多少金帐王庭的人想要踏过的地方。” 走在宗衍身后的吴钩身子猛然一惊,封言吉则是笑着点点头。 “这可是一座雄城,这座城可是根骨气血所在。” 宗衍仰着头看着漠北两个大字,觉着封言吉的话说的恰当。 他等着吴钩向前叫开城门。 在那惊出一身冷汗的吴钩,缓过神来,对着城上大喊道:“开门。” 城门慢慢打开,只开了一个人进的缝隙。 “师弟,你是将军,进城理应你先走。” 吴钩走上前,手里面死死握住了横二刀,眼神飘过宗衍的神情。 三人进城之后,诸成和尚在动弹不得中跳脱出来,想要追上三人。 封言吉纤纤玉指往后一指,诸成和尚心跳如雷,脚步怎么都迈不开。就似自己年幼时的鬼压床,自己不是自己,可自己还有意识。 城门关上。 迎上来一名校尉和六名士卒。 吴钩贴耳对校尉嘀咕了几声,校尉快步流星走向了将军府。 “师兄,师姐。我们漠北是军事要塞,日子过的不像其他漠北城镇,苦的很。师兄师姐来这,我让他们下去准备我们这最好羊肉。” “羊肉,倒是不错。漠北的羊肉和我们金帐王庭的羊肉差不多,想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正宗的羊肉了。” “师兄有所不知,这些羊都是金帐王庭的部落卖给我们的。后来我们在漠北的沼泽草地养了起来,加上平日里的一些买卖,也能让我们偶尔全军吃上一顿羊肉。” “这到是好。部落里牛羊马匹甚至比人都还多,可是每年都要跟着水草走,今天这块地够吃了,可是明年又不够。让他们自己能够种点粮食也是好的。” 吴钩领着他们往将军府走,封言吉好奇的看着漠北城里的格局和黄土胚房。 “他们多是希望能够换些茶叶、锅盆铁架。” “两位先生。” 刘照站在将军府门口,笑道:“我漠北城蓬荜生辉啊。” 宗衍站定脚步,在将军府下的阶梯上对着刘照将军行礼,沉声道:“宗衍见过刘将军。” 刘将军稍稍让开位置,若是宗衍不是书院先生,他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个礼。 当年宗衍出金帐王庭时被人追杀,若不是途中碰上了林子无和刘照,他不死也残。 报救命之恩情,宗衍自认为是还不完的。 刘将军迎进宗衍和封言吉,吴钩稍稍靠着刘照,眼神倒是紧盯着宗衍。 “宗先生,此次是回金帐王庭?” 刘照坐在首位,两人分别坐于左右两侧。 宗衍坐姿十分端正,一丝不苟。 他答道:“是的,刘将军。此次回去看望我父亲。” 说到此处,宗衍看向吴钩。 “还得多谢七十三师弟上次代我看望了我父亲。” “你们父子多年未见了,他是父亲,也已年迈,最牵挂的便是你。确实你也得回去看看。” “师兄,你这次特意来漠北城是特意来见师弟我嘛?” 吴钩插嘴,回到金帐王庭,倒也不只是有漠北这一条路,若是从京城过北境入金帐王庭更近。 “这倒不是,此次来漠北城只是为了来看看刘将军和林帅。这次下定决心要走出书院,那就多走走,走走该走的地方。” 说到此处,宗衍神色凝重。 刘照点头,知道宗衍说的是什么。 “吴钩,出来受死!” 一声佛吟,诸成和尚在城外叫门。 这可是直接宣战了。 封言吉翻了个白眼,看向吴钩,奇怪的问道:“师弟啊,这就是你那个生死大敌?我真不知道他是傻呢,还是勇者无畏。” “他不傻,这只能怪师弟修为不够。若是修为足够,又岂能让诸成和尚这样挑衅?” 这句话说出来,吴钩面色微微一红,宗衍说的是事实。 “我去,杀了他!” 吴钩一提刀,往外走去。 “不必了,他叫阵就叫阵吧。你先前不是叫人编了一套骂人大全嘛,几十万人骂人的本领都在上面。城墙上的校尉也学了你这招,刚巧,这又得了由头,开口骂个痛快了。” “不知林帅今日去哪了?” 宗衍能够感知到漠北城内那股磅礴的气息,那股气息只能是林子无的。 “林帅这段日子在闭关。上次子康先生和朝道先生来提素十二和冷月的婚事,夫子转交了一本心得秘籍,林帅有所获,准备突破至更高境界。” “林帅,修为当世难有人敌。上次从京城回漠北时,以我所知,足有数名不出世的高手围杀林帅和刘将军,结果林帅和刘将军你们两位斩了一位高手,残了一位高手。这与我当年所见的英姿一般无二。” “老了,老了。现在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时代。” 说完,刘照眼神冷冽,看向大唐之外,口中冷喝一声:“既然来了,那就看我留不留得下你!” 第两百六十四章 伏杀呢不勒奇 刘照笑了一声,从大堂内取了青龙偃月刀,大步流星走向北门。 北门外,呢不勒奇单枪立于荒漠戈壁之中。 城墙上弓箭满弦,只待将军一声喝,便会万箭齐发。 刘照上的城墙,青龙偃月刀咚的一声杵在城墙上。 “呢不勒奇你敢来我漠北!” 吴钩喝了一声,手高举,将要挥下。 呢不勒奇听见吴钩的声音大笑道:“你果然不愧是日后我的头号劲敌,居然没有去青原关。” 再说下去,便是动摇军心了。 “放!” 长箭如蝗,铺天盖地。 呢不勒奇手持一柄唐国陌刀,舞的是泼水不进。 长箭无法近身。 “师弟,他与我在金帐王庭同拜一位刀法师父,长箭是无法靠近他的。” 宗衍双手垂下,他不像唐国中人要宿束发带冠或者璞帽,散乱着的头发被寒风挂的飘动。 呢不勒奇自然看得见城墙上这位不披甲,也不束发的人。 只觉着此人如深渊难望,想来实力修为深不可测。 “停!” 吴钩看着呢不勒奇四周散落一地层层叠叠的长箭,忽而大笑道:“呢不勒奇你这是不放心青原关的诡计不能引我上钩,特意来查看我在不在漠北成,看来你要失望了。” “这两年来你的谋划倒是环环相扣,可惜啊可惜,每次都不能完成。你这走了九十九步的人,眼看着最后一步就要落下,可往往功亏一篑,气闷极了吧?” 呢不勒奇闻言眉头一皱,吴钩说的没错,这几年自己的谋划确实是只差最后一步。若是自己的最后一步能够踏下来一步,那漠北和金帐王庭局面绝非是今日这样。 正是呢不勒奇气闷失神一刻,刘照悍然出手。 雷霆似的从城墙上跃起,手中青龙偃月刀高举。 待呢不勒奇将注意力从吴钩三言两语之中转向偃月刀的光芒时,他已失了先手。 “师弟,此事我和你师姐不便插手其中,斩杀呢不勒奇只能靠你和刘将军了。” 吴钩点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不便插手,宗衍倒还好说毕竟是金帐王庭大祭司的独子。 可封言吉是唐人。 吴钩没有深究,不愿出手,就不出手。 他暗运功法,想要在刘照和呢不勒奇两人搏杀间见机偷袭。自己能够伤及呢不勒奇,久战下来,刘照定能将其斩杀! 呢不勒奇失了先手,现在在刘照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有些被动。刘照知道自己优势所在,所以攻击不停,不能将自己的主动变为被动。 “你这是《九龙十象功》!” 呢不勒奇双手将要承不住力,再看刘照旋身踏步,两只手钩住偃月刀,以身带刀。 呢不勒奇刀法披风,将自己盖在重重刀影之下,刀背连连磕在偃月刀上。 刘照连进十余步,呢不勒奇连退十余步。 “如此下去,呢不勒奇必将会败。” 宗衍作为刀法大师,在城墙上观战,一言道出两人战果。 吴钩并不满意一个败字。 他接话道:“败倒是真败。亡也一定亡!” 宗衍点头,练刀的人总归是有些脾气的,没脾气的刀软绵绵了。 封言吉对搏杀没有兴趣,倒是对方才难以入耳的辱骂之声有些好奇。 “师弟,方才我听城墙上的人在大骂诸城和尚,骂出来的话虽然有些难以入耳,可有些骂的也巧妙,有的风趣十足倒不像骂人,成了佳话了。你能否将那本书借我看看?” 吴钩双眼紧盯着战局,一心二用,听着封言吉的话,点头道:“这倒没有问题。” 话音一顿,吴钩心神有些失守,骂声已停,诸成和尚何去了?若是往这边来,插手战局,自己和刘照将军怕是得不偿失了。 依着宗衍和封言吉方才的话,他们两人不会插手,顶多只是护住自己和刘照将军的性命,他们两人是指望不上的。 想到此处,吴钩暗运力劈华山刀意,一道浩瀚磅礴的刀影荡开层云,显现在众人的面前。 吴钩悄悄滑下城墙,身子盖着黄皮袄子布料,匍匐在地面上缓慢往前爬。 宗衍看着荡开层云的力劈华山刀意,心中激荡,道心险些失守。 封言吉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偏头看向宗衍,问道:“你能打赢它嘛?” “你说的是师弟,还是这道刀意?” “这,不一样嘛?” “不一样。” 宗衍没有回答封言吉的问题,他看着那道刀意,面色有些深沉。 刘照单手握住偃月刀刀柄一端,身子重心往后仰,以力带力,脚步交错一转,偃月刀横扫呢不勒奇而去。 呢不勒奇脚步连踏往后退去,他双臂生疼,疼如骨髓。《九龙十象功》在刘照手里发挥出来的威力让呢不勒奇出乎意料。 呢不勒奇身子向后滑退,手持陌刀紧靠着身侧。 听得“当”一声,偃月刀斩在呢不勒奇陌刀上,呢不勒奇被这股力道给击飞翻转出去。 飞去四五丈后,呢不勒奇终于换了气息,伴随着他吐出的浊气当中还有一股鲜血。 “叮!” 丈长的陌刀挥出,斩在地面上,呢不勒奇一借力,稳住身形。 呢不勒奇手中陌刀幻化出六道陌刀刀气。 刘照双手轻抖,握在手中的偃月刀,抖出刀影,点在刀气上将其化解掉。 呢不勒奇想逃,可是刘照追上来的速度很快。 他被逼无奈再挡一刀,直到那柄陌刀被刘照的偃月刀斩断。 就是此时! 匍匐在地上的吴钩赫然跳起,那柄悬在空中的力劈华山刀意直斩而下! 刘照手中的偃月刀直捣黄龙,逼上呢不勒奇的双眼! 吴钩拔出横二刀,九刀雷池飞转,四刀刀意奔杀而出! 呢不勒奇面色一变,他方才与刘照激斗并未注意到匍匐在地的吴钩,也没有注意到悬在天上的那股刀意。 “好时机啊,刀断,气息凝滞一时。这时候偷袭,几率很大。师弟啊,真的是大将之才。我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也有可能含恨而死。” 宗衍脸上忽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笑,用刀的宗师对于吴钩这种做法到觉着并没有什么不妥。 “在草原上,人们只希望能够杀死偷吃牛羊牲畜和小孩的狼,不会去计较用什么方法杀死它们。” 第两百六十五章 逃脱 呢不勒奇见此时必杀之局已成,反倒不退。右手由掌变为爪,将那柄断了的陌刀吸了过来,他拇指往上一抬,断刀在他拇指上一绕。 左右手分别捏住刀柄和刀口,内劲鼓动,断刀断成八块碎片,蕴含着呢不勒奇的劲力元气迸溅向吴钩那四道刀意。 刘照大喝一声,双臂起了九龙十象之力,猛然斩下一刀。 这一刀,力量之大,只是刚落下一寸,地面便被斩开一丈。 呢不勒奇沉喝一声,左右双手似金似银,发出光芒。 左掌拍出,脚下裂开了大缝,掉进其中。 “当!” 刘照的偃月刀在巨大的雷响之中碎裂,呢不勒奇左手骨折,骨茬穿过皮肉,小臂血淋淋皮肉撕烂成一团。 偃月刀碎裂,刘照双臂发麻,一时气息不稳,气脉震动,他停住了身形,待稳住气息之后再追杀而去。 呢不勒奇顾不上左手的剧痛,右手金银之光凝聚,对上夺命的力劈华山之刀。 四刀刀意被陌刀碎片挡下部分威力,在随力劈华山之刀之后而至。 未曾想呢不勒奇居然用他凝聚金银二色的右掌居然接下了吴钩的力劈华山之刀。 他为了卸掉力劈华山的威力,双脚连踏,身子往后滑退。 四刀刀意杀来,吴钩料想着呢不勒奇已无战力,横二刀接着四刀刀意杀向呢不勒奇。 呢不勒奇呼吸吐纳如雷奔,在瞬间稳定气息,右手居然拍出一掌,这一掌金光闪闪。 第二掌,银光灿然。 连续四掌拍出,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下四刀后,呢不勒奇衣衫被四刀斩个稀烂,风一吹,呢不勒奇赤身裸体展现在戈壁荒滩上。 四刀刀伤带起鲜血一片。 在风沙之中,吴钩的横二刀递出,直刺呢不勒奇胸口去。 呢不勒奇眼中闪过精光,右手手指一绕,居然捏住了横二刀身。吴钩的劲力元气不散,手持横二刀顶着呢不勒奇往后退。 这一战,呢不勒奇居然退去了两里地。 他脚步往后一踏,气劲涌上手掌,并没有还击,呢不勒奇只是手掌往外一拨,横二刀刺进了呢不勒奇的胸膛,却并没有刺进呢不勒奇的心脏。 这一刀刺穿了呢不勒奇的左手。 刺出的这一刀,刺的太迅疾,吴钩没有反应过来。 呢不勒奇的右手却一掌拍出,力道浑厚,气劲凶悍。这一掌拍下,吴钩必死无疑! “停!” 封言吉在城头,一眼看去,吴钩和呢不勒奇的搏杀之局,被她尽收眼底。 一声停,呢不勒奇的手掌停了下来。 吴钩手腕乘机一动,想要将横二刀削进呢不勒奇胸膛之中。 “回来!” 瞬间,吴钩身子出现在城墙之外。 可吴钩并不甘心,力劈华山刀意放开所有镇压之力,四道刀意没有了缰绳就是没有了铁笼的猛虎。 互相绞杀的威力,让人难以抵挡。 他想要再次冲向呢不勒奇。 可是呢不勒奇在数里之外,只是看了一眼吴钩,迅速跑逃了去。 吴钩行脚修术不济,难以追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呢不勒奇逃脱了去。 “锵。” 吴钩收了横二刀。 他叹了口气,心有气闷,可现在的他知道方才封言吉一举确实是救了他。 “必死之局,呢不勒奇居然能活着逃跑,更能必杀吴钩。若不是你在这,方才这等距离,我也无能为力啊。” 宗衍看向封言吉,方才呢不勒奇拍出的那一掌让他看不透是什么修术,只是初看,威力不容小觑。能够接下抱一境界的九龙十象功奋力一斩不说,还能接下那力劈华山之刀。 “方才我见吴钩施展出那悬于所有人头顶的刀时,觉着这把刀让我有不寒而栗之感,为何吴钩施展出来威力并不如我所感觉的那般强大呢?” 封言吉看向宗衍,宗衍忽然将话头扯在了封言吉身上,他道:“这世间上没有人比你的天分更高。三言两语就可以压死了我们。” “怎么把话头扯在我身上了?” “我的意思是说,吴钩天分不够。” 封言吉撇撇嘴,看向城楼下走回来的吴钩,反驳宗衍的话说:“他可是夫子亲自点名师弟,天分怎么会不够呢?再说了,你看看,我们当中谁能够从天坑里面走出来?” 宗衍下了城楼,今日一战,他对吴钩颇有看法。 他站在城门口,等着刘照和吴钩两人回城。 封言吉沿着城墙走,她看过无数的书籍,却没有真正看过大地万物。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是她自己觉着自己日后修行之道,这也是夫子对封言吉所说的话。 言吉,言吉。说的便是个言字。 她的名字是夫子给她取得。 开了城门,刘照和吴钩齐步进来。 看上去刘照面不改色,对于没有将呢不勒奇斩杀的事没有感到愤怒和不甘。 倒是吴钩双眼中透露出狠厉之色。 刘照摆摆手,止住了将要说话的宗衍。 他指了指身后的吴钩,然后就走了。 “师兄。” 吴钩在旁边看见两人的动作,知道宗衍似有话说。 “等这些事完了,你来草原找我。由我来指点你的修为。” 吴钩一愣,想问为何如此,宗衍却负手走了。 吴钩紧走几步,跟上宗衍。 宗衍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说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师兄,那呢不勒奇为何今日还能逃脱?以我修为眼力着实看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底牌。” “你没有看出他其实并不擅长用刀,而擅长用掌。特别是他那金银双掌,掌力雄浑,能够凭借一掌接住《九龙十象功》奋力一斩,决不能小觑。” “若是刘照将军那时奋力搏杀,倒是会留下呢不勒奇。可你远远不如刘照将军,否则你那一刀就会留下重创下的他。” 吴钩总结下来,就一句话。 自己实力不够。 “糟了!” 吴钩脑筋一转,忽然想起并没有如意料之中出现在此处城门的诸成和尚。 “别去看了,诸成和尚已经走了。” 宗衍见吴钩想要跑去看那诸成和尚的是否还待在原来那处城门,宗衍阻止了他,直接告诉了他。 “中计了,呢不勒奇出现在这目的就是引开我们对诸成和尚的目的。怪不得,他要在这和我们鏖战,而不是速退!” 第两百六十六章 追杀不缀 话音刚落,吴钩一时冲动的跃出城门,他心中预料,如若真的是林子无必遭劫难,必然应劫在边疆,应劫在呢不勒奇手中。 居然单枪匹马闯到漠北城外,那就趁他病要他命! 封言吉刚出言阻止,宗衍拦住了封言吉,他道:“就让他去吧。就算是你阻止他也不会停住脚步。呢不勒奇现在重伤之下,只会亡命奔逃,吴钩有自保之力。” “可方才你不是说他需要你指点修为嘛?” “是需要指点修为,指点他是让他进步一些。你看看,你也不过是刚刚踏入致柔境界,可实力修为强大的过分了些。” 封言吉撇撇嘴,小女儿姿态的说道:“谁叫老师给我取名字封言吉的。” 宗衍闻言,忽而大笑道:“岂不是如此?要不然,你让我们怎么活?” 沿着血迹急追而去的吴钩,双眼冷凝的他,体内元气崩腾自毛孔处喷薄而出。 他速度陡然加快,身边九刀雷池浮现,雷池当中刀影交错。 呢不勒奇感觉身后急追而来的刀意,脚步加快,右手将左手折断的骨头接回。他这断骨一时半会没有良医接,日后手臂定然废掉,不能再使。 自己接回虽然接不好,可在这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至于完全废掉,用还是能用的。 他疼的冷汗直流,脚步都停了下来。 撕开衣衫上干净的白杉,绑在了伤口上。 幸好他不像其他金帐王庭的人里面穿的是粗布,万年不洗的粗布又腥又臭,里面多是虱子跳蚤。如果拿那样的粗布绑伤口,他不仅会废掉手臂。 虽然外面是兽皮,可里面他可是真正唐人的穿着。 呢不勒奇回头一看,他在苍茫的戈壁沙漠当中,看见了滚滚刀气席卷的土尘向自己奔袭而来。 “该死的诸成和尚。” 呢不勒奇暗骂一声,如果不是诸成和尚一意孤行想要渡化那些亡灵,更想要诛杀吴钩,自己也不会贸然冲到漠北城。 万幸的是呢不勒奇还是说服了诸成和尚,让他速速离去。 呢不勒奇方才一停顿,就让吴钩追上了上来。 他见吴钩此刻元气源源不断自体内崩腾而出,心中惊讶,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吴钩眼中浮现出呢不勒奇的身影,他脚步连踏,身子更急。 九刀雷池冲去,雷池内刀光交错,刀影崩腾,其中是必死之局。 “将军速走!” 忽出现一人,吴钩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是冯子云。 冯子云当头一劈,在雷池当中劈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丝生机,让在雷池中抓襟见肘的呢不勒奇得以逃脱出来。 呢不勒奇右手抓住冯子云的偃月刀柄,喝道:“快走!” 冯子云一掌拍在呢不勒奇胸口,使得是巧劲,将呢不勒奇往后推去数丈。 呢不勒奇此行来的匆忙,并没有安排援军,倒是这冯子云为何出现在漠北腹地他心中有疑。 呢不勒奇见此,不再久留,丝毫不矫情,飞奔而去。 吴钩勃然大怒,原本自己用九刀雷池捆住呢不勒奇,要斩杀他只是朝夕之间的事情,半路却杀出个冯子云! 吴钩剑指一并一勾,九刀雷池飞旋而去。这是他最新的招数,将九刀雷池彻底化为阵法,这样就可以离体而去,开拓两处战场! 吴钩脚踩九刀雷池,九柄刀影浮现在脚下,他脚踏刀影而去,速度极快。 数息之后,吴钩追上了呢不勒奇。 脚步连点,刀气逼杀呢不勒奇而去。 呢不勒奇听得身后呼啸之声,脚步改为小步连踏,踏出第五步之后,右手虚按,一股雄浑掌力自地而起。 两掌一前一后,金银双掌,震荡四周元气,戈壁滩上以他为中心,砂石悬空,地面微微振动。 吴钩眼睛一缩,他先前见识过呢不勒奇使出雄浑的掌法,可先前的威力不及此。 想来,呢不勒奇之前又在隐藏实力! 果然是奸诈,让人永远摸不清他的底牌为多少。 一掌震碎九柄刀影,最后一掌直打吴钩而去。 吴钩使出力劈华山,挡住第二掌。 两人元气震荡,荡起沙尘无数,两人双眼皆是沙尘。 呢不勒奇闭上双眼,神识外展,在漫天沙尘中,感觉到了吴钩所在。 呢不勒奇此刻也动了杀气,此时乘机偷袭吴钩,他必然毫无防备。 念及此,呢不勒奇再出两掌。 这两掌悄无声息,令吴钩毫无防备。 待近了之后,吴钩感觉出危险之气,脚步一踏,身子向后跃起,手中横二刀劈出数刀。 可呢不勒奇的双掌轻易的破掉吴钩的两刀,吴钩被掌力震得吐血,身子滑退数丈。 呢不勒奇不敢下死手,怕的是书院的两位先生出手。如果自己杀了吴钩,自己必死无疑! 吴钩被胸中气闷,气息凝滞,一时无法调整气息。 他趔趄几步,身子微稳。 冯子云无法逃脱九刀雷池,只得是将手中偃月刀猛力掷出! 偃月刀掠出残影,吴钩无法反应过来! 呢不勒奇回头一看,见偃月刀将要斩下吴钩头颅,临空打出一掌,这一掌打在偃月刀上,将其震飞! 吴钩听得当啷的一声,他喘了一口大气,稳住了气息,身子动弹得了。 呢不勒奇右手微微幻出掌影,一道掌影便是一道金银双掌,霎时间呢不勒奇单手使出三四十掌,三四十掌打在九刀雷池之上。 九刀雷池外壁被金银双掌打的凹陷,下一息,九刀雷池阵型被掌力打乱。 四道刀意却被其激发,四道刀意奔杀向呢不勒奇。 吴钩嘴角带起一丝冷笑,他早料到呢不勒奇肯定会救冯子云,所以那四道刀意为得便是埋伏下来,等呢不勒奇激发四道刀意之后,刀意反噬向呢不勒奇。 果不其然,四刀刀意被呢不勒奇所激,反噬威力巨大,反杀向呢不勒奇。 冯子云乘机逃出九刀雷池不再停留。 呢不勒奇右手连连叠动,使得是叠浪重劲,一掌比一掌强。 十八掌叠浪重劲的金银双掌迎向吴钩设伏的四刀刀意。 这四刀刀意比吴钩使出来的威力更胜! 呢不勒奇挡住四道刀意,再借两人碰撞的元气向前奔逃。 可就算如此,呢不勒奇还是再度受伤,口中呕出鲜血,断掉的手臂受到震动,鲜血直流,断掉的骨茬碰住裂开的皮肉,让他痛的差点喘不上气来。 “将军!” 冯子云追上了呢不勒奇,看着他手中的伤势,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让呢不勒奇放入怀中。 吴钩并没有想要放弃追杀,持刀跟在身后,他势要杀了呢不勒奇和冯子云! 第两百六十七章 隐藏实力? “休走!” 吴钩没有调动兵马,现在他们三人的搏杀,不是普通人能够参与在其中的。 当然了,吴钩说的休走两个字也么有人会听。 兵法云,穷寇莫追,更何况呢不勒奇和冯子云两人逃奔有序。 可吴钩管不了这许多。 现在的他,似乎把杀母之仇给忘了,只记得将来的林子无的仇。 之前他没有足够能力阻止,现在有能力,虽然不知道这能力够不够。 可也算有了救命稻草。 吴钩呼吸吐纳之间不见凝滞,气息悠长远胜别时,他以体内星辰大海之气脉运行功法,实力远胜于其他时刻。 “好强的呼吸吐纳!” 呢不勒奇能够感觉到元气流动,回头一望,吴钩上方能见到一股元气气旋。 吴钩的体内经脉星辰大海中光芒闪耀,丹田处一烈朝阳擎天而起。 咬牙切齿气闷心中,气血流转加速。 《镇压》功法运转入海,星辰朝阳连成一体。 吴钩耳中响起巨大声响,随后听不见一切声响。 他的速度提升不少,追了上去。可是和呢不勒奇还有差距。 毕竟他一夜之间能够从飞檐关外赶到漠北城,速度可不慢。 可冯子云实力修为不够,方才能赶上呢不勒奇的速度已经极为勉强,现在时间稍微一长,便后继无力。 “将军你先走,我来拦住他!” 冯子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留下来挡住吴钩。 呢不勒奇摇摇头,沉声说道:“不行。你是我手底下大将,岂能白白丧生此地。” 呢不勒奇抓住了冯子云手臂,以自身之力带着冯子云向前奔走。 吴钩心中不作他想,只想着追杀得了呢不勒奇和冯子云。 忽然,吴钩停住了脚步。 他觉着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离着呢不勒奇越来越近。 “秀图,出来吧!” 又是千里江山图。 果不其然,接下来又是万里长河! 不过此次的万里长河实力修为远胜秀图,应当是华秀山那等人物的实力。 可华秀山已死。 “吴钩,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声音苍老沙哑,绝非是秀图。 只能是秀楼其余的高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吴钩早就了解过秀楼抱一境界的高手不过三人。 华秀山已死,原秀楼掌门醍醐灌顶给了秀图。 现在还能使出这样高深境界的只有秀楼的大长老,华成山。 “吴钩小儿,你杀我秀楼多人,今日得此机会,我必定杀你!” 天黑之时,离漠北城已经数百里。 吴钩停下奔跑的身形之后,换气互有微弱间断。 正是这微弱的间断,让那华成山说完这番话之后等了三息。 他等着就是这个时候! 万里长河落下,悬天之银河,湍急迅猛,无法可挡。 吴钩只得用九刀雷池护在近前。 剑气冲刷在九刀雷池壁之上,吴钩松开手中横二刀,以意念附于其上,就如同最初遇见李清栏时他自己用的那柄飞剑,现在已经变成了飞刀。 霎时间,九刀雷池之中掀起惊天骇浪,四道绝世高手的刀意彻底松开了铁笼杀入了斗兽场! 四猛兽相斗,惊心动魄! 这样的惊心动魄只会殃及池鱼! 幸得吴钩体内有力劈华山护住脏腑经脉,与他无碍,只是元气崩腾加速,让他气血翻涌。 冲刷而过的长河剑气自后席卷而来,将吴钩彻底笼罩在剑河之中。 四道刀意在长河之中劈开刀路,吴钩踏着刀路往前,意念连着横二刀,横二刀飞杀,斗转婉回,带起道道残影。 华成山心中一惊,他未曾想到吴钩居然还有这等实力。 依着他们所言吴钩只是致柔境界,且手段单一。刚入书院不久,少有夫子指导。 华成山站在万里长河的源头,双袖舞动,万里长河波涛汹涌,如黄河溃堤之凶。 吴钩站在雷池之中,身体不断被刀意冲刷,加上方才一时气息难继,心血翻涌,气息居然开始凝滞的明显了。 正是这凝滞的气息,让吴钩身上出现了破绽。 长河层层叠叠,将他打入浪里,又将他送上浪头。 华成山的剑气与华秀山不一样,华秀山剑气以气而发,凝为实质。可华成山的剑气既有实质又有剑意。 吴钩被数剑入体,眉头冷皱,这剑意伤及了经脉,让他受了内伤。 “去!” 吴钩剑指勾画刀阵,横二刀一幻而九,九化八十一,直到漫天的横二刀。 横二刀逆流而上,华成山大惊失色。 华成山手捏手印,千里江山图自他手中变化万千,或如雪天山河,或如烈烈火山,或如干涸沙漠。 千里江山图在华成山手中成了另一强大的修术,他凭空一画,一座大山挡住了吴钩的横二刀流。 再一画,长河落日,吴钩气息居然受损。 气息再受损,吴钩经脉居然压不住四道刀意了。 一败,自然就会再败,兵败如山倒之意,吴钩清楚的很。 “嗯?” 就在华成山将吴钩收入千里江山图,大战小半个时辰之,华成山感觉到有高手靠近自己。 这对于使出千里江山图的秀楼弟子来说,千里江山图被人识破了。 念及书院两位先生在漠北城,林子无也在漠北城,华成山不再延误,手印一合一开,千里江山图被撕裂。 吴钩乃画中之物,自然也受影响。 口吐鲜血。 来人越来越近,华成山不再停留,只是往身后甩出一袖,一袖剑气也是华成山的绝招。 “砰!” 一声大响,吴钩身前炸开三尺大小的土地。 碎土撞在吴钩的铠甲上,听得咚咚声响。 幸好的是,吴钩带的有头盔,面甲也放了下来。 纵然如此,脸上还是被撞的鼻青脸肿。 吴钩痛的涕泗横流,眨巴着眼睛看向远处。 一双皮靴出现在他面前,闻着味道有股淡香,是个女子。 女子蹲下身子,手指一挑,挑起吴钩的面甲。 “呦,看样子挺年轻啊。” 女子站起身来,看着掉落在远处的横二刀,食指一挑,横二刀飞到她的手上。 “倒是个好刀。” “看着你这身打扮和刀,大唐武勋世家弟子。” 女子一把拉起吴钩,双腿一盘,盘坐在吴钩面前。 吴钩缓住气息,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是谁?”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是谁。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最近在江湖上有个刀客,叫做断客的人?” 吴钩认真的看了女子一眼,将她记在心中,问道:“遇见过,在我唐国都城。” “你就在这待着吧,那个人被我惊走了,不会回来了。” 说完,女子纵掠而去,火红色的衣裳,在将黑的戈壁似一片火烧云。 第两百六十八章 将要来春雨 “师兄,我们寻了这些天,每次都比夫子慢了半天,你说是不是夫子他老人家特意在避开我们?” 莫问凉沮丧的坐在茶摊的椅子上,语气低落。 茶摊老板倒上两杯热茶,看着莫问凉沮丧的神情,笑着说道:“小伙子,垂头丧气的干甚呢?我这快死的老头子都没你这么丧着个脸呢。” 贺山远抬头一看,笑着说道:“老人家,说笑了。哪有这样咒自己死的?我看你面色红润,寿命绵长着呢。” 老板嘿嘿一笑,说道:“你们不知道,我年轻时有个算命先生算我年终六十三,我今年只有几个月就六十三了。” “瞧你说的,算命先生的话哪能算着数呢?” “诶,小伙子,我活的比你们长。那个先生可是真的灵,说谁什么时候死,阎王不敢留他到天明的。” “那看您怎么还笑嘻嘻的?” 贺山远不想说服茶摊老板,反问了这么一句。 “那有啥,知道自己什么死了,那就活的比别人舒坦些,不让自己过的憋屈。” 茶摊老板应着旁边座的客人,提着茶壶走了。 贺山远笑着摇头,然后饮了一口热茶。 “如果夫子真的是避开我们,那说明夫子觉着救不了师兄?” 莫问凉双手捧着热茶,手上的热度让他很舒服。 贺山远放下茶杯,嗑的一声响的很清脆。 他认真的说道:“如果说夫子特意避开我们,那就是说明夫子不愿意插手在这件事里面,而绝不是夫子救不了师兄。你要记住,不能非议夫子。” 莫问凉闻言,气恼的想要说话,可看着贺山远的眼神没有将嘴里的话放出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 莫问凉驼背弯腰着将头放在桌子上,抬着眼睛看对面的贺山远,眼睛翻得抬上去,眼白翻得一大片出来。 “两位,好久未见了。” 莫问凉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身子猛然往后一仰,椅子往后一倒,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贺山远往后看,看着来人问道:“风柳蘅?” 风柳蘅嘴角微微一笑,拿过一张凳子坐在一侧,看着官道旁边的茶摊内忙碌的茶摊老板和他的儿子,说道:“这个老板的茶,我上次喝过一次。” “所以你又来喝一次?” “差不多,我是个怀旧的人。” 莫问凉拍拍自己的衣衫,扶好板凳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现在天气很冷,风柳蘅却还带着一把玉扇,他啪的一声打开了玉扇,稍稍扇了两下,说道:“许少青呢?闭关?” 莫问凉叹了口气,将许少青近况道了出来。 风柳蘅奇怪的问道:“你们卿环山不是有《天书》嘛?传闻当中天书可有无上妙能,既然药石无救,那就试试修术。” “你怎么知道我们卿环山《天书》?” 贺山远面色一沉,语气当中带有杀气。 卿环山的修法秘诀向来只有诸峰亲传弟子才能通晓,其他弟子只知道自己所习练的修术法门而已,《天书》一事断无外传可能。 这风柳蘅又是从何得知? 风柳蘅眉头一挑,带着香气的笑道:“你们不知道我的底细,可是各大宗门的底细我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你们的《天书》,不对《无字书》的秘密,对于我的师门来说,算不得什么不传之秘。” 贺山远的长剑将要拔出,莫问凉在旁插嘴道:“师兄,你别急。他这个人虽然,虽然,古怪了些,可他也不是那种善耍阴谋诡计之人。” 莫问凉说话时,手按在了贺山远的剑柄上,深怕贺山远真的拔剑相向。 风柳蘅的修术古古怪怪,和他这个人一样,就连大师兄都没有赢他的机会,贺山远真打起来只怕也会落了下风。 “老板,一杯茶。” 风柳蘅不管和贺山远和莫问凉两人之间的的动作,叫了一杯茶。 “好茶。” 风柳蘅好好的品茶,赞叹一声。 此时刚初春,春雨一时间飘飘洒洒的飘了过来。 风柳蘅手中玉扇一收,伸出茶摊外,接了几滴春雨。 “这春雨是生机盎然。” 茶摊老板倒完了茶,坐在茶摊里,拿起一把二胡拉起曲子来。 风柳蘅听着老板的二胡,手指轻轻敲在茶桌上,他笑道:“你们得好好听这老板的曲子。二胡我原本认为拉沧海桑田的曲子最为合适,可我初听这老板的曲子时才发现,这位老板的二胡带着喜意和生机。” 贺山远和莫问凉没有心情听曲子,可现在又飘着雨,无处可去,只能喝着闷茶。 “闷酒我看过很多人喝,你们两人喝个闷茶是为何?” 贺山远偏过头看向莫问凉,他莫问凉的好感明显要大于贺山远,他总觉着贺山远戾气重了些。 “你们可知道,那个号称周公梦蝶的寻梦蝶从一处湖底苏醒过后,方圆百里生机盎然,草绿一片?有牧民还看见满天都是飘飞着各种漂亮的蝴蝶。” “不知道。不过我也看过那个寻梦蝶的手段,所过之处也真的是生机盎然。” 三人被一场春雨拦在这里,又不是很熟,只能在这里尬聊。 倒不像说书的人那样,叫上几坛好酒,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爽利。 风柳蘅看着他们二人模样,手中的玉扇轻轻敲在桌子上,引起不知梦回何处的两人的注意。 “知道寻梦蝶为什么会这样吗?” 两人眼中充满疑惑。 “那是因为他悟出了周公梦蝶的境界,如今的境界修为,他也踏入了抱一境界。知道这意为着什么嘛?意味着周公梦蝶远比你们的搜魂大法有效的多。” “呛!” 贺山远手中长剑忽然出鞘,他回肘之后,长剑刺出。 风柳蘅脚尖轻轻一点,身子飘出茶摊。 春雨将他的头发打湿,他看着贺山远手中玉扇合了起来。 “师兄!” 莫问凉急喊一声,却没有拦住贺山远。 他动了杀心。 茶摊老板没有睁开眼看外面的景象,只顾自己的二胡。 其他喝茶的客人,倒是吓了一跳,往里躲了躲,以免殃及池鱼。 第两百六十九章 踏入周公梦蝶境界的寻梦蝶 贺山远的剑法此刻正得天时相助,春风细雨。 而他的剑法本来就是清风徐来,借助春风细雨,贺山远的剑无孔不入,咋一眼看去,林中春雨皆是剑气。 剑气划过滑过,留下剑痕。新生的嫩叶在剑气之上停留,被削去了半片嫩叶。 风柳蘅手持玉扇,身子凌空后退,脚尖点在飘落的嫩叶之上。 “真是可惜这新生的嫩叶。” 风柳蘅不再后退,手中玉扇之中弹出一柄玉剑。 “师兄,小心他的天门全武!” 莫问凉见自己无法阻止贺山远,只得出声提醒贺山远。 风柳蘅此刻倒没有使出天门全武,只是手中一剑荡开了春风细雨,荡开了贺山远的清风徐来。 嫩叶齐齐落在了泥土里。 “你们便化作春泥吧。” 他没有寻梦蝶的手段,只能任其飘零。 “这么好的春机,被你糟蹋了。你们臭男人果真是不解其情。” 风柳蘅在贺山远的剑势之中闲庭信步。手中的长剑时不时的探出,然后横削,跨步直刺,贺山远的剑势难以伤及他。 当莫问凉听见风柳蘅说出的这句话时,他在茶摊里大喊道:“我们是臭男人,你不是男人啊。” “不,我是香男人。” 风柳蘅手腕微转,持剑的手臂往下一压,剑尖沿着贺山远的剑身划过,剑尖顶在了贺山远的剑格上。 剑尖之上迸发出一道剑气,这道剑气突如其来,伤及了贺山远的手腕,右手一时无力,长剑掉落而下。 贺山远踢出一脚,踢在剑柄上,长剑弹射向风柳蘅,随之而动的还有春风细雨。 春风细雨汇集一处,便没有了处处生机,埋伏着寸寸杀机。 风柳蘅身后是一处大树,再退已经无路了。 却见的他手中长剑往后一抛,在春雨当中开了一处剑门。 剑门尽数将贺山远的剑气吸纳而入。 贺山远身子跟上,左手握住弹射向风柳蘅的长剑,此刻没有剑气,只有夺命的一剑。 莫问凉看得出贺山远此刻这一剑的杀意,这一剑刺中,风柳蘅定然了无生机。 “师兄!” 莫问凉大喝一声,身子一动,使出天涯咫尺。 “住手。” 莫问凉身子刚动,又有人出声了。 不得不说贺山远的这一剑很快,莫问凉刚出现在风柳蘅身旁时,他的剑尖只有丝毫之距就刺穿了风柳蘅的衣衫。 春雨落在剑尖之上,被锋利的剑身反削成两半,春雨原本就细小,再分成两半,人眼就难以看见,更别论溅射在了风柳蘅的衣衫上。 “啪。” 雨滴在衣衫之中消失不见,丝毫不会有人知道。 只是雨滴打湿衣衫的那一刻飘飞出一只似真似幻的斑斓蝴蝶。 贺山远的剑尖刺中蝴蝶的翅膀,蝴蝶扑闪着翅膀打在贺山远的长剑上,微弱的力量却震的贺山远手腕脱了剑。 他的这一剑也刺死了蝴蝶,蝴蝶旋转着掉落在泥土里。 “噗。” 死去的蝴蝶身体化作了春泥,随后在春雨之中百十只蝴蝶翩飞而至。 只剩下丝丝毫毫绿意的树木枝头重新长出了嫩叶。 “谁?” 贺山远捡起自己的剑,换股四周。 在蝴蝶之中,走来一人。 “寻梦蝶!” 莫问凉看见来人,像见了鬼一样。 “你出场怎么不念诗了,直接变成蝴蝶了!” 莫问凉惊叹着走进蝴蝶簇拥的寻梦蝶身旁,伸出手指戳了戳蝴蝶,那蝴蝶怕痒似的攀风在莫问凉的指头未曾离去。 “好久没见了。” 这句话是对莫问凉说的,也是对风柳蘅说道。 诸成和尚从湖中走出来之后,风柳蘅曾在湖面看湖底的寻梦蝶,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寻梦蝶无意之中踏入了周公梦蝶的境界,修为臻至抱一境。 “你为何知道我卿环山秘密?今日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休想离开。” 贺山远更加关心的是风柳蘅为何知道卿环山的秘密,对于踏入抱一境界的寻梦蝶并不放在心上。 “我并没有恶意,这就是我的解释。” 风柳蘅从怀中一物,贺山远面色一变。风柳蘅取出来的是卿环山的信物,是一柄很小的木雕剑。 贺山远伸手要拿风柳蘅手中的木雕剑,风柳蘅却将他收入了怀中。 阴晴不断的贺山远收剑入鞘。 “去喝茶吧。春风细雨,正是喝茶观景之时。看那新芽自旧木而出。” 风柳蘅伸手作请状。 莫问凉率先走入茶摊,贺山远纵然不愿,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寻梦蝶的蝴蝶尽去。 “来,再喝点热茶,衣衫都湿了。” 茶摊老板续上新茶。 这杯新茶先续给的是贺山远。 “多谢。” 贺山远接过茶摊老板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搽拭了满身的雨水。 当贺山远将帕子递给风柳蘅时,发现风柳蘅并没有被打湿。 “许少青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 寻梦蝶喝了一口热茶,说起许少青的事。 “我方才还说凭借你的周公梦蝶境界能够救他一命。” 风柳蘅放下手中的茶杯,手中玉扇一开,笑着对寻梦蝶继续道:“岂止是救许少青一命,就算是卿环山也能救。” 贺山远听得风柳蘅的话语,气息忽然一窒。 风柳蘅说的救命一事,说的是将剩下半卷《无字书》完善。如果真能做到这件事,卿环山有何惧道门?甚至书院呢? 想到此处,贺山远猛然站起身来,行礼道:“方才莽撞了,我在此赔礼道歉,万望见谅。” 随后贺山远单膝下跪对寻梦蝶道:“望侠士救我师兄一命!我卿环山必有重谢!” 寻梦蝶还没有说话,莫问凉就伸手要扶起贺山远。 “师兄,你放心,寻梦蝶一定会救的。” 寻梦蝶忽然一笑,看着莫问凉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救?” “不知道啊。我觉着你会救吧,我师兄说你不是坏人。” “你师兄倒是挺有气魄的,相信我是个坏人。” 寻梦蝶站起了身,对莫问凉说道:“那你付账吧。” 莫问凉闻言,大喜着掏出了一贯铜钱放在了桌子上。 “走走走!” 风柳蘅坐在茶摊里,看向茶摊外的春风细雨,对老板说道:“老板再来一曲吧。” “好嘞。” 第两百七十章 断了臂的天下第一刀 二胡带着喜气,因此风柳蘅在这里要消磨掉剩余的时光。 “我啊,打小就在这茶摊里面,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刚才你们几个仙人一样的手段,我也看得多了,也不觉着奇怪。只不过,嘿嘿。” 茶摊老板续上新茶,低声对风柳蘅说道:“我看那个拿剑的心里面有算计。” “老板见多识广,在见的人比我吃的米还多,多谢提醒。” “诶,哪里啊。一看客人就是学富五车的人,我啊,只是在村子里读了几年书,学了一点字,不是客人是个学大道理的人啊。” “老板读过书,为何不继续读下去呢?若是考个功名,单凭老板这一手泡茶的手艺,混个县官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听说衙里官人们多喜欢喝茶,凭借老板这一手泡茶、识茶、制茶的功法,肯定是处处讨人喜欢。” 茶摊老板见其他客人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风柳蘅,所幸坐了下来和他聊天。 “客人说笑了不是,我家上下几代都是卖茶的,虽说是我朝先帝让我们都有书读了,可要继续往上读书,家里就没有人来撑这茶摊,爹妈也没有觉着我们就是个读书的料,所以读了几年,基本上都得去干活。” “就算是继续读书,我们家里又没有什么人可以攀附,要是考科举,那更得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才能考上个举人,这样方才有些出息。若是一个秀才,只怕每月的钱粮还没有我卖茶得到的多啊。” 茶摊老板拿出一叠葵花籽,两人嗑着葵花籽,聊聊家常,这一聊就是小半天。 等着春雨收了,茶摊老板说道:“客人和其他人不一样啊,凡是有些地位身份的都懒得搭理我这话多的老头,只有客人和我聊了小半天。若是客人不嫌弃,留下吃个便饭吧,内人的饭菜做的不错。” 风柳蘅刚想应承下来,忽然回头一看,在冒出嫩芽的林子当中走出来一个负刀的人。 “你怎么在这?” 茶摊老板看着风柳蘅有熟人,提着茶壶往后去了。 断客走进茶摊,将靴子在地板上蹭去泥土。 “坐。” 风柳蘅示意断客坐下。 “你的手?” 风柳蘅看着断客的手摆动的有些僵硬。 “啊,这手啊,没甚大事,只是险些废了。” 对于自己的双臂,断客此刻不在意。 他的修行不会因为自己的双臂就放弃了的。 风柳蘅眉头紧皱,严肃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书院的先生对你出手了?或者城中哪位武勋世家老祖?” “这你倒是猜对了。七十三先生断了我的手臂。” “绝不可能!” 风柳蘅闻言,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 “他就算是书院的七十三先生,可修为只是致柔境界。怎么可能断了你的手臂!” “还能怎么着,我的修为被她给封印了。” “嘶。” 风柳蘅顿时感觉头疼。 “不过似乎,我的刀道更有进步了。” 断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容满面。 风柳蘅咽下茶水,咚的一声,很清脆。 “你这样的人,果真只有修行一件事啊。断了双臂却还能让你的修为更近一步。” “这倒也不然,我得感谢一位医者。若不是为我续上双臂,我只怕还会沉沦不少时间。我这些时间还在找他,人得知恩图报不是?” “方才我老远就看见这有一股勃然生机,想不到你在这。” “我来之前,遇见了她,她让我在唐国找找你。” “你被她威胁了?” “威胁了。” 断客一副果然的神色。 “最近我发现京城里一股强大的刀意离开了,应该是宗衍先生离开了京城。要不然我得去书院门口静坐等宗衍先生赐教了。” “你接下来去哪?” “我接下来去挑战霸刀,只要我能成名,我就好回独山去娶她。” “是啊,她的性子,也就只有你能受得了,你不去娶她,谁还能娶她?” 最后的话,风柳蘅是压低着声音说的,似乎在害怕自己的话传在那个人的眼里。 “不过我听说霸刀山庄柳苍鸣死在了千面鬼王的手里?我看这些日子霸刀山庄不少高手在江湖上搜索千面鬼王的下落,此时你去霸刀山庄,也寻不得什么敌手吧。” 断客并不在乎这一点,他说道:“我是天下第一刀,需要的是名声大噪。” “那你可去找天下第一剑?衣寒雪?衣胜雪?一位是年纪轻轻就登顶剑道之巅的剑圣,一位是书院先生。” “我想明白了,我现在修为被封印,去找他们实力修为高于我的,也无法有助于我的修为。” “但我还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是天下第一刀。” 风柳蘅没有说话,让茶摊老板给断客倒了一杯茶。 断客没有喝,只是说道:“我往霸刀去了,方才在京城附近的地方寻了些为富不仁的人,抢了些银子,一会你帮我拿去给书院外的那个小村子的村头的药铺。算是给我这些天的食宿药费。” 他丢下一个袋子,风柳蘅打开一眼,袋子里是黄金。 他数着黄金的时候,说了一句:“慢走。” “一共五十两的黄金啊。” 风柳蘅抬起头,对面的断客走的无影无踪。 “哎呀,怪不得有些人喜欢去当盗贼,这钱来的可真容易啊。” 风柳蘅将布袋收拾好,很沉的一袋。 “这里的茶很好喝。” 茶摊外又来一人,里面穿的是布衣,外面穿的是皮甲,腰间悬挂一把横刀。 来人带着璞帽,脸上脸上续须。 风柳蘅见那人是和自己说话,手中玉扇打开,一股香气扑鼻。 他笑着说道:“茶水是不错,很好喝。” “不介意我坐在你这吧,我不是个喜欢品茶的人,只喜欢喝茶,和别人喝茶。” “无妨。” 那人坐在风柳蘅对面。 “方才有朋友?这凳子还是热的。” “我和你很熟?要问我方才有没有朋友。” 风柳蘅笑的很迷人,可以说是眼波流转的男子。 “可我看你这布袋很眼熟啊。” 第两百七十一章 大唐第一捕头 风柳蘅顿感不好。 “在下大唐捕快,王三巡。” 来人道出自己的身份,风柳蘅便欲起身,做贼心虚便是如此。 “诶,兄台,去哪?” 王三巡身子一侧,挡住风柳蘅的去路。 风柳蘅将布袋丢在桌子上,他摊开手,说道:“这钱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托我去办事而已,我并不知道他的钱是从何来的。你要便拿去。” “这我知道,当时行凶的人不是你,可钱在你手中,没有找到他说清楚此事,那就无法排除你的嫌疑,跟我走一趟吧。” 王三巡手按横刀,伸手去抓风柳蘅的肩膀。 风柳蘅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肩膀一侧,躲开了王三巡的手。 王三巡的手由手掌变为爪,一爪抓向风柳蘅的肩膀。 他那手爪劲风凌厉,刮的风柳蘅的脸颊生疼。 风柳蘅的肩头被王三巡抓住,肩膀上无法动弹,就如同被五条铁钳死死夹住。 就连肩膀上肩井穴的气血经脉都流通不畅。 风柳蘅左脚一抬一踏,劲气震动,力从地起,那地板被风柳蘅一脚踏碎。 王三巡的手被震开,风柳蘅乘机急退。 “老板!” 王三巡从怀中掏出铜钱丢在桌子上,就当是修地板的费用。 风柳蘅后退时,手一勾,拿起了布袋,然后从布袋中取出金子,丢在茶杯里。 “休走!” 王三巡脚程也快,瞬息之间就跟到了风柳蘅身旁。 双爪凌厉,劲力雄浑,直接抓向风柳蘅。 风柳蘅一手拿着重甸甸的布袋,一手以玉扇对敌,身形不便,一时难以逃脱。 “你们修行之人,为祸百姓,今日我定要将你捉拿归案,否则对不起我大唐第一捕头的称号。” “我们修行之人?你同样也是修行之人!这钱给你,不要再追我!” 玉扇点在王三巡掌心之中,挡住一爪。可王三巡五爪一变扣住了玉扇,他的爪力非同一般,风柳蘅无法抽回玉扇。 “咚。” 风柳蘅将手中的布袋丢在地上,专心对敌。 玉扇之中剑气迸发。 剑气在王三巡的手爪上震起金铁相交之声。 更有剑气迫向王三巡的面门。 王三巡手爪往后一撤,五爪抓住风柳蘅的玉剑,丝毫不松懈。 “吼!” 剑气迫来,王三巡猛然一吸,腹如蛤蟆,随后一声怒吼。 音波挡住了剑气不说,震得四周树木拦腰而断。 风柳蘅更被这一声吼,吼的七窍流血,头昏目眩。 王三巡乘机右手成爪,抓向风柳蘅的咽喉。 “天门全武!” 风柳蘅看不清面前的人,用仅剩下的清醒,使出密招。 只见他身后天门打开一扇,门中剑气滚滚而来。 “呔!” 王三巡见风柳蘅使出密招,松开了他的玉剑,双脚一开,气沉丹田,双手运气往下一按,只见他浑身金黄。 在电光火石之间,剑气杀来! 王三巡罡气外放三寸,挡住了滚滚剑气。 “好个金刚不坏之身。” 风柳蘅得了喘息之机,天门全武的威力大涨,打在王三巡外放的罡气之上。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遍了这片树林,树上将要新旧交替的树叶被震下无数。 “这钱你可以拿去,可不要来追我。对于此事我并不知道详情!再者说,这也是为富不仁的人的钱财!” “胡说八道!你不知详情,怎么又知是为富不仁的人的钱财?就算是为富不仁的人也是我大唐子民,他们合法赚的钱就是他们的,与他们日常平行无关!他们赚的钱脏,也自然由我官衙处置,岂能任人动了私刑?” 风柳蘅闻言,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着跑,不要被这个人缠住。 当人心生退意时,就是显露败机之时。 王三巡找到了那瞬息之间的破绽,逼杀而来。 风柳蘅此刻退无可退,如果硬接王三巡的这一击凶悍的龙爪功,他绝对会败! 果不其然,风柳蘅败了下来,手上的大穴被王三巡死死扣住,让他气运凝滞,无法运功。 “我只要抓人,而不是杀人。跟我回去,带我请示了上官再言如何定你罪行。” 王三巡顿了顿,继续说道:“方才我知你没有杀意,所以我松开手,可你别想逃。” 风柳蘅点头。 王三巡守言的松开了双爪。 风柳蘅气息流转无碍后,王三巡冷肃的说道:“你那朋友抢夺钱财金额巨大,按律章我们印发海捕文书,你也别想逃,否则海捕文书上也会多上你的画像。” “哈,我潇洒了这么多年,想不到被你一个捕头给难住了。” 风柳蘅手中玉扇一开,异香扑鼻让王三巡屏住呼吸退后三步。 “放心,我这香气不是迷香。” 风柳蘅走在前,王三巡走在后。 不得不说,风柳蘅作为一个男人真的是媚态十足,让跟在身后的王三巡不得不移开盯住他的眼神,否则王三巡会脸红。 “你的横练功法很出彩,你的师自何人何派?” 风柳蘅不喜欢两人同行时的沉闷,开口问道。 “无门,只是幸的书院潘达先生赐教,授我妙法而已。” “怪不得,原来是被人称为巨熊的潘达先生。他的一身横练功法在天底下少有人能敌,先前在书院外和道门的那一战之中,潘达先生可是以一敌多啊。那些被道门请来的高手没人敢和潘达先生硬碰硬的交手。” “那如此说来,你也是书院的弟子。说起来,你应当叫我一声前辈。我与书院七十三先生是朋友,而他在辈分上是你的师兄。” 风柳蘅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是不是这样?” 王三巡被他眼波流转的神色看着不自在,撇过头去说道:“不是。我只是有幸得到先生的赐教,并没有资格拜入潘达先生的门下,也称不上是七十三先生的师侄。若我真是叫你前辈,倒是我无脸的去攀附书院了。” 风柳蘅扇子翩扇,他笑了起来。 “你这人倒是有趣。” 王三巡捡起地上的布袋,说道:“走吧,不要再多说了。如果说你现在带我去找到那个人,我可以现在就放了你。” “这倒是不可能了。” “我对这次坐牢有些期待了。” 第两百七十二章 缓兵之计 漠北城里,封言吉问向刘照。 “刘将军,师弟他现在还没有回来,是不是会出现什么意外了?” “先生,书院会让他死嘛?” 封言吉偏过头去,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们书院的师兄弟,不在了的,也有因为在外被人杀了的。但大部分都是寿终正寝。” 刘照对于书院的是到不清楚,他以为书院是不会允许书院先生在外出现意外的。 宗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从厨房弄来的一大碗面,面里面放了好几瓣蒜。 他坐在位置上,用筷子拌好,滋溜一口。 “因为那是师兄的命,不得不为之。否则谁能在夫子眼皮子底下害死师兄?” “好吧,我以为书院不会让他出事,我放他而去。再者,他离开了这里也好,我们不愿看见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不愿看见黑发人送白发人。” 刘照说出这句话时,面色苍白,纵然是见惯了战场厮杀的抱一境界高手对于死亡,依旧心存惧怕。 死,谁不怕? 怕的是死后不知去处的恐惧,双眼无光、神识无处可应的虚无,这才是最为害怕的事情。 就算是天底下藏书最为丰富、掌控着过去时间的书院也无法解答死后是什么样。 那些地狱也只不过是道门和佛教的传说而已。 “我吃完这碗面就回金帐王庭了。” 千里之外的吴钩追了三日,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呢不勒奇和冯子云逃入了南军大营之中。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久留,只消一会,金帐王庭的高手就会追杀出来,自己并没有能够从真正的高手手中逃脱出来的实力。 原先趁你病要你命险些将呢不勒奇逼上绝路,全凭借刘照将军废掉他的一臂,吴钩才能做到这一步。 吴钩匍匐在地下向后撤退,等后撤了十余丈,他爬起了身子。 “七十三先生近来可好?” 七九上僧出现在吴钩身后,忽然出声。 吴钩瞬息抽出横二刀,身子侧滑数丈与七九上僧拉开距离。 “先生不必出手,我此行只是为了林子无大帅的事情而已。” 七九上僧单手竖于胸前,满脸笑意走近吴钩。 “我知因我师兄诸成和尚一事,先生于我菩提寺有些误会。可我师兄是我师兄代表不了我们菩提寺,更代表不了我。” 吴钩的警惕不会因为七九上僧的三言两语而消散,他始终和七九上僧拉开距离,不会任凭七九上僧靠近自己过近。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吴钩语气森冷,此次没有将呢不勒奇杀掉他心中一股火气无法消散,气息窒浊,现在七九上僧寻上来,吴钩自然没有什么好气。若不是此地离南军大营未远,吴钩必定出手为自己心中浊气寻个出路。 “佛家向来慈悲为怀,以普渡世人为要,不愿见金帐王庭和大唐的厮杀。可我菩提寺无力挽回两国局面,只能出声提醒先生,望先生力挽狂澜,不让两国血流成河。” “屁话少说。” “我得知呢不勒奇要在今年寒衣节时潜入漠北暗杀林帅。” 吴钩知道林子无所预料到的自己不久将亡一事,他心中也知此事绝对与呢不勒奇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才不惜以身犯险追杀呢不勒奇到南军大营外。 “我为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先生是聪明人,我也没有办法直接证明我的话是真的,信与不信就看先生聪明到哪种地步了。告辞。” “哦,对了,先生。我师兄诸成和尚是暗杀林帅重中之重的人物,若先生要阻止,那就得先说服我师兄诸成和尚,让他不再助纣为虐。我与师兄同是菩提寺人,可我师兄走错路了,不动如山让他意志坚定,我的佛法无法说服他。” 吴钩和七九上僧接触甚少,只是在骷髅山时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对于此人的话,吴钩信也不信。 他继续往后退,七九上僧则往前走,两人的距离没有变化。 “你是在说让我帮你杀了他,然后你好在菩提寺等登大位嘛?” 七九上僧表露出无奈的神色,他叹道:“我不愿见太多杀戮,如果先生无法说服我师兄,只求留他一命。” 吴钩闻言哈哈笑道:“留他一命?这自然可以,我得好生羞辱一番才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七九上僧不再和吴钩多说,转身向南军大营走去。 “呸!看来诸成和尚和七九上僧脑子都有病,和我说这种话。” 吴钩看着七九上僧走了,迅速后撤不再迟疑,有多快就多块。 他不确定是不是呢不勒奇安排的缓兵之计,为的就是拖延自己。 如果不是,那七九上僧就另有所谋。 至于他所谋什么就无人说得清了。 果不其然,七九上僧还未回到南军大营之中,南军大营之中就冲出数人,其中有三名祭司,三名身穿南军铠甲的高手。 六人没有骑马,施展了行脚修术追赶吴钩。 马匹在金帐王庭好找,可是马匹之声最容易暴露他们的位置,让吴钩提前警觉。 七九上僧从南军大营正门走向南军正中的大帐之中,呢不勒奇现在真在那处疗伤。 仲天曲玛手持骨杖,这次她手中的骨杖已经变成了金色,并且骨杖上缠绕的花纹变成了尸山血海图。 她用金帐王庭的巫医手段给呢不勒奇疗伤,她单手成刃,将呢不勒奇手上已经烂掉的肉给剜断,再将呢不勒奇的断手打断,重新续上骨头。 随后她从骷髅头中掏出一大块黑色的膏体抹在了呢不勒奇的伤口上,再将一条白蚕放在伤口中间,治疗就完成了。 白蚕刚一放下去,就开始吞吃着伤口上的血,再一会白蚕变成红蚕了吐出红丝将伤口上的肉给黏连在一起了。 “你这条手不仅被震断手骨,连同经脉也震断了,这只手虽然有我医治也不能恢复如初,至于以后能动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不过。” 仲天曲玛回头一看,撇的是坐在下面毯子上被其他巫医医治的冯子云。 “这《九龙十象功》可是家传密学,为何传到了他刘照的手里?这些年来,刘照可从来没有用过这门修术功法啊。莫不是隐藏了几十年的修为实力嘛?” 呢不勒奇痛的浑身是汗,他死死的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来。 冯子云听见仲天曲玛说的话,神色一僵,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不关子云的事,如果刘照没有底牌的话,他也不会是漠北军二号人物了。” “将军,仲天大人。” 七九上僧走了进来,他接住呢不勒奇的话头,说道:“子云将军心智坚定,绝不会是墙头草,我相信此事绝对与他无关。” “你缓兵了?” “对,现在南军高手正在追捕而去。” “好,只要能抓住他便行。” 仲天曲玛冷哼一声,道:“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了事!” 呢不勒奇咬着牙齿,痛笑道:“书院先生岂是怎么容易杀死的?再者说宗衍回来了,就在漠北城!” “正好!我要去寻他个明白!” “且慢!我们现在要忍耐,待我们完成大计,南军南下之后我必定助您一臂之力!” 第两百七十三章 以身犯险 仲天曲玛冷哼一声,手中骨杖重重一跺,一股黑色气旋自营帐之外浮现,化为大手印。 大手印打向数十里之外的吴钩。 且不管吴钩当下所面对的局面,仲天曲玛只是忍住了杀心,只是一掌而已,一掌又能如何呢? 吴钩在众人围杀之中,挥出一刀,挡不住这一大手印,被一掌打翻在地,吴钩嘴里吐出草根和泥土,朝着天骂了一声,不肯迟疑半步,飞速向漠北跑去。 如他所想,定然是呢不勒奇派出了高手追杀自己。 呢不勒奇不管仲天曲玛这一掌对吴钩造成何等伤害,毕竟吴钩不会死。 正说话间,拓拔无奇走了进来。 自从淳太牢死后,他一派系的将军都被呢不勒奇或以利诱之,或以权慑之,多数被收编其下,少数的都被发配至其他丝毫不重要的地方去了。 拓拔无奇便是收编其下的大将。 “大帅!” 他瞟了一眼冒着冷汗的呢不勒奇,继续说道:“大军布置完毕,只需大帅令下,我便统军前去和青原夹击漠北,钳制漠北大军。” 呢不勒奇身后亲卫用垫子垫住,让呢不勒奇半躺下。 “去吧,一切按计划行事。” 拓拔无奇低头退下,眼神不敢窥视身上半盖着虎皮的仲天曲玛。 “你的计策可行?若是能够达成目标,岂怕区区两三个小子?” 仲天曲玛闭目养神,语气之中对那几个小子颇为轻蔑。 “大师不必担心,计策一定可行。这是大唐内宫传来的消息,不必怀疑真实性。倒是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特别是林饮歌,她的实力修为难以预料,那日她以致柔境界发挥出来实力让人震惊。若不将其调开,只怕那时添上了变数。” “那会儿我们认真执行计划,若是被她偷袭暗算,我们有性命之忧。” 呢不勒奇左手拿着一块煮好的羊肉啃着,旁边亲卫递上一杯酒,以酒配肉,他吃的痛快极了。 吃完一块肉,他将手中骨头丢掉,旁边亲卫用粗布给他搽拭干净手。 “大帅。” 三名小厨,端着八碟菜走了上来,摆好了酒菜,呢不勒奇拿起箸尝了口野菜,嘬了口小酒,继续说道:“林子无踏入妙门境界,对自己的死定然有所预感。而以他的性子,也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在旁目睹自己的死亡。我与青原夹击漠北走廊,却也给了林子无一个好的借口,调开自己女儿。” “你是说无论如何,林子无都会选择中你的计?” 仲天曲玛看着呢不勒奇一副唐人吃相,只觉着不舒当,所幸又闭着眼睛,不再去呢不勒奇的吃相。 “再者,当林子无的消息传遍漠北,她们两个定然会失了阵脚,那时的夹击就会彻底成功。青原和我们兵和一处,不再回头看漠北,而是直接踏入大唐腹地,此时大唐无药石可救!” 呢不勒奇手中握着酒杯,他转了转,看着杯中的旋涡,嘴角流露出胜利在握的笑。 “那时,就是我们铁骑踏遍大唐之际!我金帐王庭子明不再受水草迁徙之苦!” 听到这句话的仲天曲玛,面色稍稍好转,她看向对面的七九上僧道:“上僧,只要能够达成我们的目的,你们也可以重新踏入大唐,将你们的佛光照耀到人之所至的地方。” 七九上僧点头含笑,没有接过话头。 吴钩伏低身子,时不时回头偷看,他没有直接往漠北走,而是绕了路而行。 现在漠北高手在追击自己,自己逃出了他们的视线,就不能再逃入他们的预料之中。 方才中了仲天曲玛的一掌,他体内气血沸腾不说,方才更中了暗伤。 他方才运气想要将暗伤剔除,却未曾想到,这暗伤似乎对自己并未有大碍,也无法剔除掉。 吴钩寻了个容易藏身的地方,那个地点并没有靠近漠北的方向,而是靠近白格山。看上去,他似乎要往白格山走,往漠北腹地走。 他将腰间的横二刀取下来,身子靠在身后的山丘上,从怀中掏出来一块干饼。 他此刻细想七九上僧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他为什么要说出来?在吴钩心中,菩提寺可不是好人。诸成和尚顶多是脑子有病,这七九上僧就不知道除了脑子有病,心里是不是有算计。 不过,依着呢不勒奇冒险到漠北城来,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让诸成和尚遁走,这样看来七九上僧的话倒有可能是真的。 “找谁不好,找诸成和尚?活该!也不知道呢不勒奇你是如何劝走这个人的,这个人可是死脑筋!” 吴钩吃的有些慢,一口一思索。 现在吴钩摸不清这件事到底是正是假,按理来说呢不勒奇和菩提寺联系很紧密,七九上僧不至于会向自己透露出呢不勒奇的谋划。 吴钩现在犹豫不决,无法决断的原因就是呢不勒奇不是一般人物,若是其他人,吴钩当机立断相信七九上僧的话。 呢不勒奇的行为无疑说明了诸成和尚的重要性。 可吴钩现在担心的是呢不勒奇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让自己意识到诸成和尚的重要性。 吴钩晃晃头,此事他想来想去自己依旧无法决断,决定还是不觉断了。 不再去关心到底是真是假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吴钩决心要以身犯险,潜伏在金帐王庭,伺机攻杀呢不勒奇。 他相信只要杀了呢不勒奇,这个危局就能化解。 可当下以他的能力还做不到在百万军中成功斩杀呢不勒奇,更何况这百万军中还有高手无数。 现在已经开春了,距离呢不勒奇的计划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多月,要想去找帮手显然不可能了。 吴钩将横二刀系在腰间,只能靠自己了,刘照和师父都有认命之态,自己可不能认命。 不管命这个东西如何玄奇,吴钩绝不相信,因为一旦相信自己就再也没有动力去改变,哪怕有改变的可能都不会去抓住机会。 自己不能认命。 因为吴钩只有一个师父。 第两百七十四章 风沙的末将得令 吴钩没有算过自己潜伏下来暗杀呢不勒奇的成功几率有多大,只想过解开死局的办法。 他狠狠将脚下的一块石头踢飞,石头砸晕了草原上的地鼠,被砸晕的地鼠最后的余光看见了吴钩一脸怒气的骂骂咧咧。 吴钩拾起横二刀将刀系回腰间,准备在南军大营四周观察敌情。 “师弟。” 子康忽然出现在吴钩面前,就彷如他就在那里一样。 “师兄!” 吴钩看见子康,连忙行礼。他这位师兄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都能够吓死人,幸好不在夜晚,不在令人想象出各种鬼怪模样的树林中间。 “师弟,夫子让我带你回漠北城。” 行完礼的吴钩身子一僵,随即一喜,笑喊道:“师兄,夫子也知道我师父这件事情了?夫子是不是出手了!” 子康笑着摆摆头,他看着面色黯淡,失望及了的吴钩说道:“这是夫子的意思。林帅的事情始终是天意,没有人能够插手,就算是夫子也不例外。” “这如何又是天意的事了?只要杀了呢不勒奇和诸成和尚,他们计策没了这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必定无法执行下去,这个局不就解开了嘛?” 吴钩懊恼的看着子康,这件事不应该很简单吗?为什么都要扯上天意、天命这样的东西? “师弟,我们是修行者,是因为我们能够通过神识引动天地元气。可事情就像是素十二师弟的阴阳鱼一样,阴阳两面。我们在引动天地元气为我们所用,我们也被天地所用。我们自有其天数。这也便是为何有的人一出身注定是高官厚禄,有的人一出身注定了亡无立锥之地。” 却正是这番话说完,吴钩眼前事物已经全然变化,待眼前看清事物时,他和子康已经出现在漠北城。 “师兄!” 吴钩气急,怒吼一声。 “吴钩。” 一只手按在了吴钩的肩膀上,让勃然大怒的吴钩动弹不得。 待吴钩回头看时,确是林子无。 林子无出关了。 “恭喜林帅,短短数日悟透了《天衍化经》,实力修为大进。” 三人在漠北城墙上,风声猎猎。 吴钩被气的跳脚,一股怒气无法发出,挤压在胸中,气血上涌,呕出一口心头血。 子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林子无看着在黄土中的已经变成暗黑色的血迹,轻声对吴钩说道:“你不想再一次出现当年的事情?” 吴钩知道自己无力回天,解了横二刀,坐在了城墙上,靠着女墙仰视着林子无。 “嗯。” 吴钩揭开自己的面甲,取掉头盔放在一旁,呕出一口心头血的他很累,想要睡去。 林子无没有陪他坐下来,他可是一军主帅,大唐战神,一杆不倒的长枪。 “你能告诉我,当时你掉下天坑之后,凭借着什么硬撑了下来吗?” 林子无双手负后,看着漠北城外的土黄一片,看了很久之后觉着厌烦,可当将要离开时,却愈发觉着这里好看极了。林子无从未有如同今日这样仔细看漠北城外的景色。 “我对杀我母亲的那两个人的恨意和我的怨念。” “现在呢?我发现你对那两个人的恨意少了些,并不像在漠北时恨意滔滔。” “不,我依旧恨他们!依旧要杀了他们!” 林子无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想来一会儿,他还是将自己的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上了奏章,提请陛下赐婚于你。赐的是清栏。” 吴钩猛地起身,急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岂不是在用强让公主殿下就范?你要知道,公主殿下是决然不会瞧上我的!” “你也不小了,如今你已经成业,也该成家了。师父,师父,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父亲,这是父母之命,你要违命嘛?” 吴钩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林子无的侧脸,柔和的说道:“师父,你是在给我留后路嘛?你怕我在你死后无人束缚我。” “既然我是你半个父亲,那你自然就是我半个儿子。” “我死后,你就是我林家最后的男儿了。要护好林家,护好你师母,护好饮歌和冷月。一个大家族没有男儿可不行啊。” 吴钩低下头,鼻子忽然发酸,眼睛肿胀了起来,他低着头嘟嘟囔囔,他没有接话,他怕林子无听出他的哭音。 “好孩子,在我看来你是李清栏唯一亲近的男子了,你也是她唯一的选择。你以为我不知道年三十夜里你们两人夜里饮酒的事?红衣白头啊。” 林子无的嘴角带笑,说着吴钩和李清栏的事情倒让他想起了少年时想法子窥李淑然的事。 少年慕少艾,这是人之常情,更是少年佳话,令人年老沧桑之时会心一笑的事。 可惜的事,林子无是戍边元帅。 长相望,在京城,在漠北望来望去的只是一封封书信罢了。 或许自己那时该在京城当中做个闲散国公的。 林子无神色有些黯然了下来。 他转过身,将吴钩的头盔捡起,递给低着头压着情绪和声音的吴钩,笑着道:“你现在是漠北军大将,勿往军法,拿好了。” 吴钩双眼模糊,双手摸过自己的头盔,好好的带上,待放下了面甲,他抬起头看着林子无。 “末将得令!” 林子无点点头,他往城墙一边行去,这是他例行的公事,便是巡城。 “末将得令!” 吴钩重复着这句话,可这句话已经被哭音笼罩。 他单膝跪下,口中大喊道:“末将得令!” 漠北城内,只剩下了军人。 林子无巡城,刘照坐守将军府,吴钩站在城墙上看着落日,再看着残月。 漠北城真的很枯燥,如同那些干裂的被风一吹就能掉下大块黄土的土胚墙一样枯燥,里面无法掺杂着其他人的东西。就如同一阵这片黄色的的天地,除了戈壁、铁器、人、战马外还能有什么东西? 或许还有黄土沙漠下埋着的白骨,等着风沙滚动,显现出来然后再被风沙盖上。 第两百七十五章 刺探军情 最后,吴钩还是没有赶赴青原关,只是传令林冷月,不得擅自出城迎战,同时调康泉安高钟山两将所率部署扼守漠北走廊。 林冷月接到军令时正在城墙上巡视城防,她将军令递给身后的秦知武,说道:“不知吴帅为何不赶赴青原关,莫不是另有安排?我看康泉安、高钟山两人抄送来的军令,他们被调任扼守漠北走廊之责,莫不是提防着金帐王庭会从漠北另外一侧夹击而来?” 秦知武看完抄送而来的军报,眉头一皱道:“走廊一侧并未有金帐王庭于我们接壤,西域十八国中却也只有金帐王庭有这样的胆子和实力和青原夹击我们。” 城墙下是戈壁和草原接壤的景色,一样望去几十里都是上坡路,上坡路的尽头有群山深雪。 身穿袄子皮甲的青原士兵在城墙下大喊大叫,林冷月并未听出他们叫喊什么,不过依着现在的情景来说,他们叫阵的话也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青原关所处之地是两座大山中间之地,沿着山势而建,以巨石垒砌,面对青原的这一面因为较为湿润,城墙上倒也有斑驳的苔绿。 两种大山山壁上,也早已被凿出镂空女墙,不少弓箭手都埋伏在那。 “拿弓!” 林冷月身后女卫递上强弓,她张弓搭箭如满月。 只听得嗖的一声,铁箭贯穿一位正在晃荡着不文之物青原士卒。说的巧,这箭恰恰贯穿的刚好是不文之物的根,啪嗒的掉在地上,随后血往递上喷射。 士卒惊恐的大叫,倒不是失血让他死亡,而是他将自己给吓死了。 “杀!” 唐军齐声大喊,杀气腾腾,在这片山谷之中震荡回响,然后席卷向城外。 “报!山牛关林饮歌将军率军三千自侧翼迂回已经来到关隘之中!” 林饮歌手握大戟,身上的血迹未干,快步走上城墙。她身后跟着的是赵一和罗御府。 “副帅!” 林饮歌和罗御府行了军礼,林冷月看着他们两人身上的血迹,问道:“将军不该坐镇山牛关嘛?” 林饮歌的女卫替她接住方天画戟,她看了一眼城墙下的青原士卒,然后说道:“大军驰援青原关,青原一时无法攻破。如此持久拉锯,久之必定消耗我破难营士气,所以我率破难营士卒迂回包抄,一来探寻小路,以伺反攻;二来用以练兵。” 两人现在是统军在外,自然以军职相称。 林冷月对于自己的姐姐倒是颇为相信,军阵调兵一事,就算林饮歌天赋不足林冷月,却也不会是不知军事之人。林家千年武勋世家,子弟培养,无论男女,军事一途从未感有松懈。 倒是林饮歌看见了城墙下活活吓死的士卒,不知所以,再一细看,面色绯红起来,她迅速转过头,对林冷月说道:“来的路上刚好碰见数千青原士卒,他们也在试探从山牛关和青原关间的山脉之中探寻出一条路。正面交战,倒也不分上下。我军都是多为新军,军阵配合不足,更有甚者见血呕吐,战了半天,各自离开了。” 林冷月听到青原有意试探两山之间的通路,心中一紧,她道:“这两山之间的通路我早已询问过,这么多年来并未听说过有这样的路存在。” “是没有绕开两关的道路。我也抓了舌头,逼问了,他们一无所获。” 林冷月这才松了口气。 “只能等开春之后,大雪融化,我们才好将青原赶回去。你看我们士卒现在身穿铁甲,铁甲不蓄暖,一会下来铁甲上满是冰凌不说,将士们也是冻得手脚僵硬。这些天我用马粪焚烧取暖,这才稍好些。” 林冷月指着城外的青原士卒道:“他们身穿牛皮袄子,虽然味道有些难闻,却很保暖啊。我们大军在此消耗下去,士卒减兵怕是严重。” “可放我出城,以杀他个人仰马翻,多谢夺些袄子回来。” 林饮歌手拍在女墙上,兴致高涨而起。 虽然她知道现在正面出击不是明智之举,可局部交战却无伤大雅,反而能够锻炼其破难营战力! 林冷月点点头,她觉着这个想法不错,离着开春雪山化雪还有着几个月时间。若是不穿铠甲,凭借着衣衫还能够熬过去,可身上穿着铁甲,那就不同了。铁甲吸热,这些日子不少士卒都出现了冻伤。 “算了,我军士卒现居高地,气息不畅,战力难以发挥,若为了袄子而折损过多兵将。待我们士卒,适应此地之后再说。这些日子多从附近山上取些可烧之物便可。” 林冷月虽然行动却没有采取林饮歌的做法。以前青原下山攻打唐国,多以劫掠和谈合物质为主,现在依着情形来看,青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她很小心,毕竟是第一次统帅大军,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她没有把握处理好。虽然她身边有秦知武,可自己才是一军统帅,现在全军上下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可是林子无的女儿。 “现在情势不明,对我军不利,我想我们能不能抽调一支精锐来深入敌军后方刺探敌情。” 林冷月看向林饮歌,孤军深入敌军后方,十分困难,所以林冷月只是说能不能。 “可以是可以,可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将军!张铮敢去一试!” 林饮歌身后一名守城伍长出声,他便是与吴钩一同进入天坑的张铮。 林冷月对于自己麾下的张铮倒是颇为了解,老兵,绝对的老兵。论单兵来说,绝对的精锐。 可惜的是张铮父亲是被发配充军,户籍被贬为贱民。虽然张铮以军功换了户籍,可在任用上,依旧得不到提拔。 “我曾与吴帅一起去了青原关探查地形,虽然那时我不能适应其地形其后。可我现在已经有了经验,定能完成好任务。” 张铮神色坚定,如果不能得些功劳,他明年就要退伍了。 林冷月沉吟一会,看向张铮,她看见了张铮神色中的忐忑。 “将军。张铮几十年行伍,经验丰富,能力也得刘帅认可。加上去过青原,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秦知武在一旁补充道:“我可与张伍长同去。我有修为在身,若是遇见高手,或特殊情形,我也能解决。” “秦将军说的是。此去青原关人数不宜过多,二三十人即可。不得穿铠甲,皆是袄子皮甲,只带横刀和劲弩,其余皆带干粮。” 张铮听秦知武在旁所言,连忙说出自己打算。 林冷月还没有下军令,她在犹豫。 林饮歌看出了林冷月此刻的犹豫,她走到林冷月身旁轻声道:“妹妹,放心吧。你身后有父亲、刘叔、吴钩还有我呢。” 林冷月看了林饮歌一眼,然后说道:“从各营斥候之中抽调精锐之师,人员由秦知武和张铮选定,其余的粮草之,皮甲袄子由辎重营来准备。任务便是刺探军情和后方袭扰。” “等你们功成之日,论功行赏!” 第两百七十六章 冲阵 计划已定,如何冲出城外重重包围,林饮歌提戟说道:“妹妹放心,我破难营杀个他个来回,无所畏惧!” 林冷月看着林饮歌,轻声说道:“姐姐小心。” “将军放心!我还未曾遇到敌手!待我杀的他们人仰马翻,在禀报将军!” 林冷月挥手下令道:“传令下去,一会儿秦知武将军等人由东门山口处以绳子滑下!” 东门山口内部被凿开,里面可屯兵,有一出气口,那出气口也是了望口,离地十丈有余,壁崖上苔藓湿滑,难以攀登。 不过,既然军令一下,难于上青天也得上。 秦知武倒没什么,他半坐半靠在山壁上,看着身后再卸甲换装的张铮等二十四人。 他手里拿着一块干饼,一边嚼着,一边看向这群人。 最年轻的二十一二,年纪大的也快四十了。 “也不知道青原上是个什么样,我听说上面都是山。” “那你不废话嘛?哪里没有山?就算是金帐王庭那,也还有些山呢。” “老薛,他那叫山啊?还没我们乡下堆得牛粪高嘞。我告诉你们啊,青原上面都是雪山,还高,风也大。我以前听过一个商人说他去青原的事。说是去的时候耽误了时间,是每年的寒季了快,所以呢连夜赶路。人人都穿身牛皮,可半路上还是不少人冻坏了指头。” “这还不算啊,到了垭口,不说那雪了,就那风吹得嘿,比他娘什么都大,吹得你皮肉分离,连大牛都嚎叫着往后连连倒退。如果不是他们有青原人带路,都回不来了。” “净他娘吹牛,又不是没吹过风,还皮肉分离。我可看过一次他们的大牛,怎么说也得千把斤啊。什么风能把牛吹得连连往后倒退。” “说的是,我们村子县年年吹海风,就算是把树木吹倒了,也没见得吹得皮肉分离啊。” 张铮穿好了袄子和皮甲,将劲弩挂在腰上,想了想还是将地上的链子锤也系在了腰间。 “你不嫌累赘啊?” 张铮嘿嘿一笑,说道:“别说,还是有点怕。上次我和吴帅去了青原,那可是全副铠甲武器啊,累得我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眼冒金星,头疼欲裂的。” “那你还挂上链子锤。” “我起码有经验了。加上又不是全副铠甲,多带个链子锤多条活路。” “算了,我也带上瓜锤吧。” 秦知武想了想,让身后的亲卫去取了酒囊来,每人灌了一壶酒。 “这酒,不能多喝,可不是用来解馋的啊。” 张铮接过秦知武递来的酒囊,嘱咐身后士卒一声,然后打开了酒囊,闻了一口,叹道:“好香啊。” 秦知武笑道:“喝一口?” “将军说笑了,当值时喝酒可犯了军法。吴帅可是以前的军法官,他知道了,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秦知武带了三个酒囊和干粮,身后也只挂了一张弩。 “将军,你不带把横刀?” “不带了,我多带些酒粮,这样免得你们到时熬不住多吃了些,免得没有酒粮。” “我们多谢将军了!” 秦知武摆摆手道:“我有修为在身,你们没有,我多带些也是应当的。” 说话间,林冷月走了进来。 “将军!” 林冷月站在众人面前,手握横刀,看着这二十五人。 “诸位!话不多说,只一句,刺探敌情和扰乱敌军后方凯旋归来后,论功行赏。” 四个字,论功行赏!比什么话都鼓舞人心。 “多谢将军!” 二十四人抱拳沉喝。 秦知武却暗中叹了口气,林冷月地位也称得上是少帅的称号了,可在这群人口中还只是将军。而方才他们提着军法官也只是提吴钩,称其为帅。 “秦将军,张伍长,拜托你们两位了。不消一会,破难营杀出城外吸引住青原注意力后,你们二十五人必须以最快的时间从山壁滑下。” 秦知武抱拳恭敬的说道:“末将得令。” 林冷月转身离开了凿空的山洞内,走到了城墙上。 “传令,开门!” 林饮歌手持大戟,身后跟着罗御府。原本罗御府是林冷月麾下副将,因为罗御府擅长练兵,便将其抽调到了麾下,此次从山牛关来青原关,一来便是为了归还罗御府。 林冷月手底下有大将秦知武,以着他们两人的兵法修为坐镇青原关定然不足为惧,更何况青原关还有守将李启生在呢。 李启生在青原关驻守了七年,青原关附近地形了如指掌,有他辅助林冷月,青原大军到不足为惧。 可林饮歌还是担心林冷月,所以才将罗御府送了回来,这样林冷月多个人手,多份保障。 而自己手底下有个柴见足矣了。 罗御府不用跟着林饮歌冲杀敌阵,此行他只是用来殿后,以防有零星青原关士卒趁着林饮歌大军冲杀之际的缝隙跑进了青原关。 林饮歌只抽调了一千两百名士卒,并没有抽调跟随她前来的所有兵力。 那些休息的士卒可是回程时的主要战力。 “咚!” 包裹着铁皮,上面满是冰凌的大门轰然打开。 林饮歌坐下兽丽沉吼一声,碗底大的鼻孔喷出雾气,四肢兽蹄一动,那声响便如同巨熊冲来。 “杀!” 林饮歌当先一骑,冲出城门。 身后士卒,怒吼着喊杀声也传出了城门。 “敌袭!” 青原军阵可不是一盘散沙,在与唐军和西域十八国的战争当中,自有一套独特的兵阵。 虽然此刻山化弥阙坐在大军后的营帐中昏昏欲睡。 前方的副将,用青原话大喊着,那些在阵前叫阵士卒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原本的军阵当中。 原本军阵分界线并不清晰的青原军,此刻如同好刀一样,让人远远就看见了刀上的寒光。 “丢!” 迎面而来的并不是弓箭,而是尖锐的石头。 抛出来的石头距离并不远,可力道凶猛,砸在士卒的铠甲上,咚咚作响。如果运气差些,砸在脑袋上,也会眩晕一会。 加上那些石头可不是随地就能捡到的,都是用特俗药水浸泡过的,被划道口子,运气好,烂点皮肉也就是了,不好,那就是药石无救。 也正是这一会的眩晕,有些士卒刚冲到阵前,在意识模糊之下被青原士卒拉下马或者直接以长矛刺死。 林饮歌的兽丽低着头用额门上坚硬的骨头处撞飞几名青原士卒,林饮歌的大戟翻飞,戟锋划过之处必定是鲜血四溅,俯尸无算。 兽丽见血后更是狂性大发,不断冲撞四周青原士兵,也幸得兽丽身上披着兽甲,加上它本来就皮坚肉厚,那些刀砍枪刺的对它并没有造成伤害。 山化弥阙从营帐之中醒转过来,揭开身上的牦牛袄子,拿起佩刀就走出了营帐之中。 “将军,你看,不知哪来一个唐将,武力好生了得!” 千夫长指着在军阵当中杀人杀得酣畅淋漓的林饮歌给山化弥阙看。 山化弥阙但从面貌上看,那端的是样貌不凡,身子修长。换身衣服,俨然就是翩翩公子的模样。 “唐将,此时敢冲我军阵?” “将军,我看他们是想试探我军实力,同时提振他们士气。” “说的倒是有理。” 山化弥阙从高居山丘上的营帐看下去,那一千两百名士卒在阵中冲刺有些艰难。 这些士卒都是跟随山化弥阙南征北战的精兵,对上一群新兵,倒没有什么太大难度。 山化弥阙看了一会林饮歌在阵中冲杀的场景,随后道:“唐将功力确实厉害。只是那些兵马怕只是新兵罢。用新兵冲阵,应当是用来练兵的。” 山化弥阙眉头一皱,问道:“松赞大师什么时候到?” “将军,应当还有半月。” “半月。” 山化弥阙沉吟一会,说道:“准备攻城器械,以现在的情形来看,我觉着青原关内多为新兵新将,我们要抓紧时间,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攻破青原关。” 第两百七十七章 射穿铁门的铁箭 “这?将军如何看出城内都是新军?那日我们可曾看见了他们行军有章啊。” 山化弥阙指着林饮歌说道:“他这样的武力,在漠北军中地位必定不低。依我看只怕那书院七十三先生吴钩也只是这等勇武,这样的人不会统帅新军冲阵的,可他这样做了,也就意味着城内多数人为新军。” 千夫长犹豫了一会,没有继续说话,他觉着山化弥阙的理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可是,以区区千人冲阵,用来干甚?练兵?” 山化弥阙摇摇头,随即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水。 “你注意派出巡队来回巡查青原关四周,以防有偷袭。” “将军,他们此刻被我们围困,可出不来啊。” 山化弥阙眉头一皱,扫了一眼千夫长,千夫长被他眼神骇的低下头,说道:“是。” 山化弥阙伸了个懒腰,将刀鞘抽开。 千夫长往后退了几步,他身体内的汗水被袄子上的皮毛粘住成了水滴。 林饮歌回头一看,千余士卒如今折损两三百人。她一提兽丽缰绳,兽丽身子猛然横撞,后蹄一踢,头一低,在人群中冲开了一条弧线,然后冲着青原关撞去。 “鸣金!” 林冷月看清林饮歌的动作,让旁边传令兵鸣金收兵。 清脆的的鸣金声传开,唐军在几名校尉的带领下冲出了敌阵,往回疾驰。 林饮歌率先冲出敌阵,然后勒住缰绳。 回城之时,敌军及其容易跟随着军队尾部冲进城门,林饮歌不得不防。 方才冲阵,可以看出山化弥阙手下的大军训练有素,战力凶悍。论军队战力,现在她麾下的军队只胜在装备精良上。 林冷月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的林饮歌,她没有派遣援军,她觉着林饮歌站在城门口,还没有什么人能够打开城门。 “将军小心!” 一名校尉疾驰而过,大呼一声。 林饮歌笑着提着大戟,戟锋指地,戟缨上的鲜血滴在黄土上,那黄土变成了暗黑色。 “杀!” 指挥的千夫长,令军乘机跟随而上,想要跟着骑军队尾冲入青原关内。 林饮歌坐下兽丽吼动,林饮歌大戟一横,一戟斩下追在最前方的几名悍卒。 数百人冲回城门,虽然花费了时间,却也有条不紊,这幸得罗御府的练兵有方。 当兽丽身前躺下数十人尸首时,骑军尽数回城。 林饮歌拉动缰绳,眼神冷冽,转身欲回城去。 “姐姐!” 林冷月猛然一声疾呼,林饮歌身子下意思往旁边一侧。 一道凌厉的劲风刮过她头盔上,溅起火星。 铁箭力道之大,让林饮歌起了眩晕。 兽丽沉吼一声,身子一跳,一甩,将将要掉下去的林饮歌甩正身子。 那铁箭剑势还未停止,射穿了铁皮包裹的城门,城门内一名士卒钉在了地上。 “小心!” 又来三箭,这三箭使得乃是追星赶月,迅疾非常。 随着铁箭赶上来的还有青原悍卒。 林冷月抽出手中长剑,身后披风一甩,凌空跳下城墙。 她脚尖轻点兽丽后臀,长剑一抖,三道残影,便将那三道铁箭挡下。 “嗖!” 长剑一转,铁箭在她长剑上射向敌阵之中。 林饮歌晃晃脑袋,清醒过来,见涌上来的青原悍卒,直接跳下兽丽。 她大戟挥舞使得是血战八方的戟法,大戟所过之处悍卒尽数倒下。 兽丽回到了城中,罗御府大喊一声,城门轰然关上。 “妹妹,小心!” 林饮歌一时被悍卒围困,难以脱身,嘱咐一声林冷月。 林冷月脚步轻点,每一点便会震荡其气劲,这使她在空中悬停。而她所面临的则是一箭更胜一箭的偷袭暗算。 山化弥阙在人群当中穿梭,他身后背着一个人大的箭筒,箭筒内塞满了铁箭,铁箭上显现出湛色。 只怕这箭头不简单。 正是如此,林冷月无法判断箭手在什么位置,而且他的铁箭一箭更比一箭强。 若不是林冷月习有《三日寒蝉》和素十二的《阴阳二气诀》能够最大限度的化力和借力,她也难以躲过山化弥阙的铁箭。 眨眼便到的速度,可称作“猛烈”的力道,神出鬼没的方位和角度。 他能够成为天底下最优秀的杀手。 林饮歌大戟再夺百余人性命,她抬眼一看林冷月,林冷月接下十一箭之后,境遇有些困难了。 一把长矛趁着林饮歌抬头看向林冷月之际,刺向林饮歌。 刺出这一矛的只是一个伍长,地位不高,他只不过是山化弥阙的奴隶。现在四十多岁了,家里有个儿子,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奴隶,在山化弥阙的家中替山化弥阙养着獒犬。 幸好他儿子有着一手熬犬的好手法,要不然会和他一样上战场,用命来换吃的。 他知道这个人可是唐军大将,勇猛似雪山上的战神。 只要靠近她周围一矛之地就必死无疑,可如果自己不刺出这一矛,他和他的儿子都会被责罚,丢进獒犬里。 “砰!” 可他没想到,自己刺出这一矛居然闹出这样大的声响。 那战神姿态的唐将居然被自己这一矛刺得撞在城墙上。 全是苔绿的城墙被撞碎了墙皮。 “姐姐!” 林冷月听得城下响动,再看林饮歌,林饮歌手臂与肩铠连接处被一支铁箭射穿,铁箭将林饮歌的手臂直接钉在了墙上,半支铁箭插进了城墙里。 铁箭的箭羽还在晃动,鲜血随着晃动的箭雨溅开。 “别管我!注意敌阵!” 林饮歌听见林冷月的喊声,她痛喊一声,肩膀和手臂连接处血流不止,而她的手更被固定在城墙上动弹不得。 方才刺出那一矛的汉子,看着自己手中的长矛愣住了,这根长矛他用了许多年,死在长矛上的多是些奴隶,沾染上的都是奴隶的鲜血,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长矛能够捅到唐将的铠甲上,更没有想过自己的长矛能够沾染上神的血液。 “喔!” 汉子旁边的士卒也惊呆了,随后将其视作勇士,大喊着簇拥着他。 等着他们听见林饮歌的痛呼,他们才看见原来林饮歌手臂上钉着一支铁箭,那是他们大将军的铁箭。 “杀!” 后面的百夫长挥动着手中的长刀,命令着鞭打着士卒往前冲杀,要乘林饮歌动弹不得时,取她性命。 汉子握紧手中的长矛,他认为刚才一定是他们神一样的大将军再帮他,因为他能感觉到长矛上被铁箭刮出来的痕迹。 眨眼之间,又来六箭,三支箭冲向林冷月,三支箭在人群中穿梭杀向林饮歌。 铁箭速度之快,眨眼不及,三支箭射透两名悍卒,在不可思议的角度上冲向林饮歌。 林冷月被三支箭逼得不能施救,因为山化弥阙手指头的扳指已经被弓弦割开了裂痕,在他眼中,有四只铁箭的箭影闪过。 箭与箭之间的间隙,让人难以应对,这也是林冷月无法抽身的原因。 而面对三只铁箭,林饮歌的姿态却是被铁箭钉在离地两尺的地面,只有握住大戟的手还能挥动武器。 第两百七十八章 箭上有毒 就算是一只手,也让其他人难以近身。 可随之而来的三箭,林饮歌因为身形无法动弹,只能硬碰硬了。 一只手,三支箭。 林饮歌双脚往后一踏,双脚支撑着墙面,手臂往胸前一缩,她用铠甲卡住铁箭。 闷哼一声,气劲鼓动,铠甲卡在铁箭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嘭!” 林饮歌面色赤红,她双膝再一弯,猛力一蹬,铁箭被抽出了城墙。 “呔!” 双手持戟,一戟斩下一箭,一箭射在林饮歌胸前护心铠上,一箭被林饮歌受伤的手抓住。 “咚!” 林饮歌被那一箭顶着砸在了城墙之上,她气血翻腾,可来不及犹豫,双收持戟,唔的一抡,削下悍卒首级五六。 此刻林饮歌不敢在人群当中冒头,只能以大戟贴身袭杀,不断的变换身形。 山化弥阙的铁箭让她忌惮了。 林冷月挡下最后一箭,仍然有余力。她贴身穿着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若不是戴着面甲,青原悍卒能够看得清楚林冷月面上豆大的汗水。 她凌空抽踏两步,身子后靠,脚跟踩在了微微露出石牙的墙面上。 林冷月双眼不断的在青原悍卒当中巡视,她想要找出山化弥阙的身影。 山化弥阙躲在人群当中,他手臂酸痛难忍,颤抖的想要再抽出一支铁箭,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想不到,世间上居然有连挡我铁箭如此之多而安然无恙之人。” 山化弥阙咽了一口口水,此刻肚中空无一物,身子渐冷了起来。这是他消耗掉所有力气的征兆。 可他没有让自己停留在一个地方,还在军阵当中游走。 “姐姐!” 林冷月冲入人群当中,长剑连刺,剑尖之上鲜血飞溅。 她扶住了林饮歌。 林饮歌喘着粗气道:“那个箭手如何了?” “不知道,可我想现在连发这么多箭的他,应当力竭了。” “快带我走!” 林冷月看见林饮歌眼睛中泛起血丝,心中一凉。 长剑在她手中一绕,剑影自剑尖而起。 几十道剑影缤纷炫目,带走了几十人的姓名。 在缤纷炫目的剑影之中,分出三道人影,每道人影似真似假,却是《阴阳二气诀》一气化三清的修术。 “将军!” 所有人看见了那三道人影,却没有想到林冷月扶着林饮歌忽然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林饮歌拉着林冷月蹲了下来,躲在了女墙之后,再往旁边挪了数尺距离。 “别看我们!小心戒备!” 林冷月轻斥一声,她担心再来几箭射穿了城墙。 “怎么样了?” 罗御府猫着身子蹲走了过来。 林冷月替林饮歌揭开面甲,只见林饮歌面上青筋暴起不说,青筋上布满了青色血丝。 “他娘的狗东西,箭上有毒!” 林饮歌喘着粗气,随着粗气出来的还有血丝,她怒骂一声。 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着了道,如果只是单纯冲阵,她相信自己杀他几个来回,将其大将斩落马下绝对不在话下。 可是没有想到,遇上一个偷袭暗算的高手,更厉害的是那个人还担心自己的箭射不死人,特意在箭上涂了毒。 方才林饮歌还在运气大杀四方,这样反而加快了毒素流动。 “快扶我下去!” 林饮歌说这话,血水就从最终涌出。 林冷月看见这模样,身子顿时僵住了。 倒是罗御府,一把扛过林饮歌,冲下了城去。 山化弥阙看着那三道人影在阵中冲杀一番后消失,自己长长的舒了口气。 在军阵中的千夫长赶紧扶住了山化弥阙。 “将军!” 千夫长将山化弥阙扶回大帐之中,他扑倒在火架前,双手并不灵活的抓住了肉,狼吞虎咽的将烤着的肉吃掉大半。 这时他翻过身来,直接躺在了火架旁,感受着马粪烧火的热度。 半响后,他说道:“没曾想到唐军当中还有两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一个能够挡下我这么多箭,一个中了我的铁箭之后居然还能大杀四方。” 另外一名千夫长走了进来,他恭敬的跪在地上,低声道:“将军,此次我军损失七百余人。” 山化弥阙嗯了一声,那名千夫长便退出了大帐。 “不过我相信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活着。我倒是佩服他能够硬生生的将将军的铁箭抽出来。” 千夫长扶起山化弥阙,让他靠在了劈盖着雪豹皮毛的帅位上。 千夫长低着头恭敬的继续说道:“只要中了将军的神箭必定不可能活着。” 山化弥阙笑着说道:“不过此战倒是酣畅凌厉,好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对手了。以他们唐国的修为境界来看,这两人绝对是修行者当中的高手。” “可以我们所知,漠北军多数将领都只是普通人,率兵打仗行,可单打独斗不行。这两个人依着将军的说法是修行者当中的高手的话,只怕背景不简单吧。” 山化弥阙指着千夫长,然后又指了指了火架旁边的袄子。 千夫长笑着跪坐在了袄子上,伸着手在火架上烤火。 “你让人去查查。” 山化弥阙面色沉了下来,他斜躺了下来,再用雪豹皮盖在了身子上。 “如果这两个人身份地位高贵,那我们就得直接攻破青原关,不等金帐王庭了。山中狩猎,可是以谁猎杀的猛兽多和凶猛来定胜负的。等着别人来和你一起狩猎,你还能剩下几口肉吃呢?” 山化弥阙的话让千夫长极为赞同,他向山化弥阙恭维道:“将军是雪山上的神灵在世,箭法无双,勇决青原。这一战我们青原必定会胜利。我们青原子民会将雪山的耀福洒满人间。” 山化弥阙扯了扯皮毛,然后招招手,千夫长连忙起身提着两个火架靠近山化弥阙。 山化弥阙感觉着火架的炙烤,打了哈切,说道:“守军吧,埋锅造饭。再让士卒们多去寻些能够焚烧的东西,再过些时日,大雪化的日子就更冷了。” “是的将军。我们身上穿着袄子极为暖和,加上我们青原人本来耐寒,这点寒冷倒也算不得什么。” 第两百七十九章 暂时归于宁静 罗御府将林饮歌抱进青原关内的营帐之中,门外由林饮歌的女卫把守。 “将大夫叫来!” 罗御府朝外大喊一声,林饮歌强撑着身子,嘶哑着说:“不用了,让他去给那些冲阵的士卒看病吧,叫他来没有用的。这是毒,不是普通的疾病,他们没有能力解毒。” 林冷月冲了进来,她惊恐的抱起林饮歌,带着哭音的她却还在忍住自己的眼泪。 “罗御府,你下去吧,处理好一应事务。” 林冷月作为主帅,心中再乱,也不能乱了阵脚。 罗御府关切的看了一眼林饮歌,心中悲切,他也是武勋世家。与林家姐妹自小便在一起玩过,是小时候的伙伴,只不过自己十六岁从军,后来少了联系罢了。 罗御府退到账外,小心翼翼的将营帐帐门拉好,对着旁边的女卫冷肃道:“其他人不得进去,否则杀无赦。” 林饮歌双眼当中冒出幻想,似星夜、似百花、似人间繁华又似地狱阎罗。 “妹妹,这毒药是真的毒。我的功法运行无用了,逼不出毒来。毒素已经快到我心脉了,到了心脉药石无救。” 林饮歌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景象,将死的滋味,无人可知。 只是伸出的双手都可以看见她对与死亡的恐惧,如果恐惧能够打个比方,那就是能够将她活活吓死的恐惧。 林冷月说不出话来,只是握住了林饮歌的双手。 “什么人!有人闯营!” 罗御府在外大喝一声,手中漠北刀还未拔出,就被剑客按住了刀柄,随即剑客身子嗖的一声冲入了营帐之中。 门外的女卫并未来得及阻挡。 罗御府见状,也冲入了营帐之中。 “是你?” 林冷月看清来人面目,正是她未来的姐夫念子佩。 念子佩点了点头。 林冷月想起念子佩带来的凤栖梧救了林饮歌一命,霎时间看见了救命稻草,再也忍不住哭音,哭喊着道:“快救救我姐姐。” “谁?谁来了?” 林饮歌此刻听声音断断续续,耳中的声音也如同她眼中景象变化一样,不断地变化,不断的骇人心魄,又或者令人如渡春风。 罗御府带人冲了进来,刚好听见了林冷月的话,他制止住了正要冲上前去的士卒。 念子佩解开身后背负的春秋剑,跪坐在林饮歌的面前,他看见林饮歌此刻的面容似鬼怪模样。 “妹妹,让他们走,我现在一定很难堪,让他们走,我要漂漂亮亮的,漂漂亮亮的。” 念子佩没有耽搁,他指法连点,将封住自己修为的禁制解开,霎时间剑气如虹冲破营帐,剑意浩浩。 剑指一并,使得却是春秋剑意,剑指点在林饮歌眉心之处。 “春秋剑意,春生秋死,秋死春生,循环往复,我需以生剑灌入体内引出毒素。” 林冷月缓缓的放下林饮歌,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念子佩为林饮歌解毒。 “你们下去。” 念子佩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可林冷月和罗御府看到了那毒素正沿着春剑剑意攀附而上,入了念子佩体内。 罗御府没有做声,收回了拔出来的刀,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林冷月在旁,轻声的问道:“你如此助我姐姐,是以你性命为代价的啊?” 念子佩没有说话,此刻他需专心致志。 在披盖上雪豹皮的山化弥阙被念子佩的剑意惊醒,一把握住了身旁放着的大刀。 “越是运功,越死得快。” 山化弥阙打了哈切,随后又继续躺了下去。 林子无松了口气,在他面前摆放着一盆刚吃完的面和一碟没有吃完的蒜瓣。 当他将最后一口面和蒜瓣吃下,汗水流透,常常舒了口气。 “还算及时。”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让捧着还未吃完面和两个蒜瓣的吴钩疑惑的问道:“师父,你说的是怕面冷了?” 林子无擦擦嘴,笑着数道:“是啊,吃面可有时间的,若是时间长了面陀了就不好吃了。” 吴钩刺溜刺溜的吃下几大口面再咽下两块蒜瓣,吴钩感受着嘴中火辣辣的感觉,然后打了个饱嗝,饱嗝中全是蒜味。 “好了,吃饱了就继续干活。” 吴钩点头,这些日子他在林子无面前修行,倒是颇有些精进了。以往他学的东西都忽略了修行当中的细节,在林子无这几日的调教下,不断的弥补回细节。就像是从玉石上凿下来了玉佩的模样,而玉佩想要成为精品,除了玉质外,就要看细节处的雕刻了。 林子无原本是想让吴钩踏入书院之后,由书院夫子或者其他先生来替他雕琢。可他也没有想到,只不过短短年多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书院并没有时间来调教吴钩。 吴钩这些日子也没有再去提呢不勒奇的事情,就让这些日子他和林子无的日子回到几年前,每日不是修行就是读兵书。 他和林子无很有默契的将这件事忘却了,刘照在一旁也不说话,依旧是每天做自己的例行之事,巡城。 这些日子倒也是过得舒心,林子无也不去多想,也不去多管,写了四封信,也没有将其送出去。 不过刘照能够看出来,吴钩并没有就此沉寂下来。他心中呕着一股火气,吴钩强压着,看上去更他什么事也不提,可心中已经谋划了许多。 那日他可看见了吴钩在城外见了杨一、江暖、邱差、杨绪武几位军中的青壮派。这些青壮派都曾是吴钩手底下的将领,现在在军中颇有威信,且手底下握有重兵。 没有调兵将令或者虎符,擅自会见调动军队,可是大忌。 吴钩以前是军法官,对此十分了解,只要有证据,以军法当斩。 对于这件事刘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说出这件事,也对其他驻营大军传来的他们四军人马调动的军报视而不见。 被刘照压了下来,自然不会递在林子无的案前了。 “这孩子啊。” 刘照叹了口气,吴钩最重要的成长时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的,对于吴钩的性子他比林子无更加清楚。 第两百八十章 惧冷的猛虎 林子无带着吴钩走进了书房,他点燃蜡烛,然后递给吴钩。 当吴钩将蜡烛尽数点燃,书房内烛光大作,自然不可能亮如白昼,却也能照亮黑夜中的寸地。 “诺。” 林子无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书,递给了吴钩。 吴钩接过来一看,惊讶的说道:“师父,这,这不是被你烧了嘛?” 林子无坐在桌案后,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冷掉的茶水。 “这本书我当时确实想烧掉,后来又后悔了。毕竟书上所写所论我记得从未有人如此修习过,如果你继续修习下去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我沿着他的修行方法修习了下来,所获颇丰。从我自身的经验来说,这本书上所记载的修习方法并无坏处。但也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你本身的经脉体质能够承受。” 林子无放下茶杯,冷掉的茶水冷涩的味道不太好喝。他将茶叶嚼了嚼,不舍得吞下去,用舌尖感受茶叶的仅存的些许韵味。 吴钩走出书房,接过门外亲卫送来的热茶,给林子无续上一杯热茶。 吴钩现在对于《人术秘要》并不上心,当时他偷偷习练《人术秘要》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修行而已,现在已经是致柔境界的修为了,《人术秘要》自然不重要了。 “当时你习练《人体秘要》习练到第几章节了?” 放下茶壶的吴钩,细想道:“后面虽有看过,但未曾上心。只看了第一章,因为那时尚未能够引气入体,每日所思只为了引气入体而已。” 林子无点点头,他接过吴钩翻看过完了《人术秘要》,将其放在蜡烛上焚烧。 “师父?” 吴钩不解,待他看到《人术秘要》虽然烧起,那纸张却没有成灰。 “当时我烧掉之后,又后悔,想要从残本之中抄录下来,待我捡起来后发现灰烬里面是一种特殊的材料,放在火上烧时虽会燃起来,可纸张并未有损坏。” “吴钩啊。你可知那时你们村里的那个秀才的来历嘛?” 吴钩听到林子无提起破烂书生,便也想起了朝狗子。 “后来知道些,破烂书生来历神秘,修为似乎很高强。” 林子无想起当年破烂书生来追自己的情形,沉声说道:“当时他来追我之时实力修为出乎我的意料,似乎隐隐压我一头。可我并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帮你。” 吴钩坐在位置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杯碰到嘴唇,茶水叠荡着到了他唇上,他没有想喝掉这杯茶,将茶杯放在唇边一会后才将茶杯放下。 “当。” 放下茶杯的声音很清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破烂书生会帮我。破烂书生修为很高,这点我十分确定。可他当时为什么有没有出手杀掉那两个人护住我的母亲。当我知道破烂书生有修为之时,我就开始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林子无面无表情的看着吴钩,吴钩也看了一眼林子无,直接打开了话匣,将这些年的疑惑尽数说个明白。 “这本书来历不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也不知道是谁替我引气入体。而且我曾经踏入了三十三重天的另外一重天,在那里碰上了一个和我有渊源的宗门,而那宗门里的人说曾有个人在那里为我留下了功法。” 林子无听着吴钩说的这些事,眉头皱成一团,看起来吴钩身后背景有些了不得。 “后来夫子和我说,我的功法是用来镇压人运大道的。” 听到此处,林子无隐隐不安起来,吴钩现在的功法所用如此之大,匪夷所思。 他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犹豫了一会。 吴钩看见林子无的动作,知道他有话要说。 “当时你掉入天坑之后,我发现有股力量护住了你。虽然你还是被天坑中黑气入侵,可那股黑气似乎被压制了。直到后来,你对阵呢不勒奇经脉大损情况下,我和清栏看见有人在远处对你施功,将黑气化在你的经脉之中。” 吴钩陷入了沉思。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吴钩背景不简单。 “你,可见过你父亲?” 林子无还是点明了这件事情。 “我。” 吴钩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听说过自己的父亲,从陈大家嘴里,看见过自己的父亲。 吴钩还是摇摇头,听说过,并不代表自己真正见过。 一个活在别人嘴里的父亲,从未见过面、从未管过母亲与自己死活的父亲。 自己从没有见过。 自己也从没有想过。 “这一切都很奇怪。你的背景很神秘,可却坐视了你母亲的死亡。” “而且连杀我母亲的那两个人都消失不见了。陈大家动用了所有的实力,都不能查到那两个人的下落,就仿佛失踪了一样。” 吴钩自嘲的一声笑,他将冷掉的茶水饮掉,冷声道:“我想起这些问题,总感觉背后有一只大手推着我往前走。不对,应该是往北,往南,往西,往东走。” “今天让你陪我来书房,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些事情。好让你心里有个底,不过既然你知道了的话,我也就放心了。后面如果发生其他事情的话,你也最好是去找夫子和其他先生们商议,我想夫子定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说而已。” “夫子什么都知道?” 林子无点头,理所当然的神情,他走到吴钩身前,用蜡烛点燃了火炉,火炉篝火替他驱走了寒意。 吴钩取来一张木床,放在火炉旁边。 “啊,舒坦。” 吴钩帮林子无卸掉了胸甲,林子无呻吟一声。 “师父,从未听你脱铠甲的时候发出过呻吟声,这是怎么了?” 林子无内里穿的是绸衣,他坐在床上后,脱掉了靴子。 而亲卫也按着时间端来一盆热水。 林子无用帕子打湿热水搽拭干净了身子,然后用剩下的热水烫脚。 “铠甲穿久了,自然也习惯了。可以后再也不穿铠甲了,倒也觉着不穿铠甲挺舒服的。” 笑呵呵的林子无靠在床上,用虎皮盖在身子上,他拍了拍虎皮颇为满意,满意这张吴钩猎杀的老虎剥下来的皮。 “这张皮是当时我独自一人来漠北时在路上遇见的一只白虎。当时我碰上正在猎食的它,堵住了我的全部去路,无可奈何,只有躲在树上两箭射穿它的眼睛,等它发狂力竭后,活深深的拔下它的皮。” “当时也真的是没有办法,身上也没钱了,本来剥下来的那张虎皮是想趁着实在不行的时候换口饭吃的。” 吴钩想起那件事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超常发挥能够两箭连中,自己也会命丧虎口。 林子无面对着火炉,沉沉的睡去了,吴钩还是给他盖上了被子,再将虎皮盖在被子上。 他知道现在的林子无怕冷了。 第两百八十一章 虎符令人嘴角起泡 吴钩趁着林子无睡着时,拿起《人术秘要》翻看起来,不消一会吴钩便将《人术秘要》内容烂俗于心。早几年他便曾将这本书背过,现在再看,增加记忆,烂俗于心也不为之过。 等着夜过子时,吴钩放下书,给林子无掖好被角,添上了炭火便推门而去了。 吴钩此刻还没有卸下铠甲,在漠北的寒夜里这身铠甲让吴钩都缩了缩脖子。 他拍了拍腰间的横二刀,走出了将军府。 除了巡逻和明暗哨的士卒外,就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吴钩了。 吴钩沿着墙角的阴影走上了城墙。 “吴帅!” 守城驻军多是漠北军老卒,自然是认识吴钩的,只是以前称呼吴钩为将军,而现在是吴帅。 吴钩点点头,随意询问几句,便欲从城墙上跃下。 “吴钩。” 刘照忽然出现在吴钩身前,吓了吴钩一跳。 “大帅睡着了?” 听见刘照问这句话,吴钩心中暗叹一声,还是没有瞒过刘照。 “嗯,对。我在茶里下了安眠定神的药粉,师父得好好睡上一天一夜。” “那你现在打算去和杨一他们会合?你现在胆子倒是够大的,居然私自调动大军,还是我军精锐。要给你按个谋逆的罪名也可啊。” 吴钩沉默不言,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 以致于现在刘照的言语有些严厉了:“你早年便是我漠北军法官,你对军法了如指掌,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漠北城的夜里静悄悄的,除了呼啸的风沙,轻悄的铠甲声,就再也听不到低声呢喃了。 “我说完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其余的士卒见两位将军在此有话要说,识趣的退开了距离,在寒风中没有人能够听见他们两人在说些什么,也看不清两人的神色。 “刘帅既然都知道了,那今日是来拦我的嘛?” “我拦得住你们嘛?” 吴钩抬头直视刘照,很疑惑。 “刘帅既然不是来拦我的,那有何事?” “我有些话要嘱托你。” “一,我想这些日子你没有在沙盘推演过林帅死后漠北局势,而这件事必然是要考虑的。你必须在连日历在脑海中推演林帅死后的漠北局势。” 又听见林子无必死的言论,吴钩心中不服,火气萦绕心头。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用以压住火气,不让自己发火。 刘照也听得出来吴钩重呼声暗含的怒气,他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二,这块牌子给你,这是漠北虎符,可以用来调动漠北军。哪怕是西线诸关世家子弟将军不服,你也可以虎符斩杀,那些世家不敢多言。” 吴钩看了一眼刘照递来的虎符,又看了刘照的神色,他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虎符是漠北军统帅调兵所用,平日里就在吴帅手里,谁手里有这道虎符,就意味着,谁是漠北军统帅。连你也还在觉着师父必死无疑了嘛!刘帅!” 原本平淡的语气到了最后两句,变成了怒气勃勃的质问! “林帅,从来不用这道虎符,因为以他的身份不需要虎符,所到之处大军无不臣服。所以这道虎符一直在我手里。刚开始他是担心万一他有个意外,漠北军就没有人来掌控了。而如今,这块虎符我交到你的手里也有林帅的意思。不管以后发生何事,这块虎符都要交到你的手里。” “如果你不愿意一直掌管漠北军,那就再等等,等冷月和饮歌两人有统帅全军的能力时,就把虎符交于她们其中一人。林帅犹豫了很久不知该在你还是饮歌两姐妹当中做出选择。其实现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今天我帮他下了决心。” “你也知道,历代漠北军统帅死后所葬之地皆是天坑。天坑之恐怖活人无法了解,只有死人才能清晰的知晓。我不愿她们两个女子任何一人承受其间怖恐。” 说及此处,刘照长叹了口气。 吴钩沉默下来,没有接话,连同火气也消散了。 “而比天坑更恐怖的是,几十年的有家不可回。林帅年少时倒也还好,总觉着铠衣铁蹄千骑出才是大唐男儿的风流浪漫。等老了些,总是回头东望了,望的是京城,望的是舒然公主和饮歌两姐妹。” 吴钩从刘照手里直接拿过虎符,没有等着刘照接着说下去,斩金截铁的承诺起来。 “若无朝中旨意,我便是漠北军统帅坐镇漠北直至我葬入天坑。” 吴钩拿过虎符后,刘照的手重重的垂了下去。这些日子,虎符在他手中重如千钧。 他心中巨石也随之落地。 将虎符藏于怀中,刚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 “刘帅,虽然方才你的话我已承诺下来。可我今日还是要去的,阻止不了我。” 说完,吴钩还是一跃而下,跳入了漠北荒漠的黑暗之中。 刘照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负手于后,继续巡城了,今夜他依旧无法入眠。 吴钩虽然跳入了漠北荒漠的黑暗,却也没有开始急奔而去。 方才接过虎符,刘照心中巨石落下,可自己心中升起了千斤巨石,让他心中阴郁了起来。 这莫名的情绪在吴钩心中驱散不开,连早就谋划好的的事宜计划也暂被他搁置一旁,没有了心思赶赴边界。 他按住横二刀,倒在了戈壁滩。 铠甲硌人的慌,现在却让吴钩舒畅的喊了一声。 就连身上的明光铠也如铅注的。 吴钩躺在戈壁滩上一夜,风沙盖在了他身上。 他脸颊经过一夜的风吹沙打,干裂脱皮。 “噗。” 吴钩吐出嘴中的沙子,方才嘴巴咧大了些,嘴角却生起了皮开的痛感。 他嘴角上生起了好几个火泡,这些火泡更让他心生烦躁。 吴钩从腰间取下水囊,灌了几口水,希望将火泡冲走。 他回头望了望漠北城,踢了几脚沙子。 “自己还是犹豫不决啊。” 说完这句话,吴钩却下定决心了。 他气劲一运,脚下生风往北去了,他没有回漠北城。 此一去,吴钩心中倒畅快了起来。 第两百八十二章 轻描淡写的屠城 漠北北线再往东走上两百余里,风景大变,不再是枯黄一片,而是有了些青黄相间的野草。 能在枯黄一片之地长出来,给这片干燥、粗莽的世界添了道颜色,这野草倒是大功一件啊。 在青黄相间的野草地里还长出来些杨树,虽然枝叶看上去并不如江南青绿。 杨树群里藏着一军,这一军旌旗招展,肃杀之气比开春的风更冷。 虽为一军,可细细看来,一军之中又分几军。 在离军不远的枯死的粗壮老树下杨一、杨绪武、江暖、邱差四人在说这话呢。 春风起了生机,随之而来的还有沙尘。沙尘并不遮天蔽日,只是春风“细雨”。 “这次可真是深入虎穴了。” 杨绪武嘴里叼着烟斗,烟斗里刚塞好了烟叶,火折子一点,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那可不是?去得草原,环顾四周只有各族各部落,孤立无援,皆是那时可是处处皆是敌人。” 杨一话说的艰险,可语气颇为无所谓。 邱差蹲在地上,把干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塞入嘴中。 “邱差将军,我可听说了,你这一下可是又抱三儿子了。三胞胎啊,可真是好福气。” 江暖靠在枯树上,忽然想起邱差家的喜事。 “是啊,本来下个月要办满月酒的。你们几个可得多给礼啊,要不然连我家门都进不去。” “瞅瞅,邱将军还没以前大方呢?变得势利眼了啊。咱几个以前去可从不要礼的。” “那可不,我以前孤家寡人一个,这钱财礼物拿来也没用。现在我可得留下家财供子孙挥霍。” “报!漠北城方向有人疾驰而来,并未乘马!” 斥候来报,邱差站起身来,抻抻腰,将未吃完的干饼放回怀里。 杨一眯着眼睛眺望斥候指着的地方。 “吴帅来了。” 杨绪武将烟斗扣在鞋跟上,扣掉烟斗里的烟叶渣子,他将烟斗用布袋装好揣回怀里。 “到时候给我弄个好烟斗和烟叶,我看你抽的挺舒服的。” “回去给你弄点。” 奔驰不停,花了两日一夜,吴钩用这两日一夜的时间习练了《人术秘要》后面几章的内容。那些说的都是引气入体之后,如何以体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吴钩小时候的苦修让他体格强壮的不像话,习练这些后面那几章颇为简单了些。 “吴帅!” 吴钩刚一停下脚步,其余四人齐齐行礼。 “都到了。” 吴钩从怀中取出虎符,对他们四人说道:“这是漠北军虎符。” 杨一从怀中掏出自己身上虎符,用来与吴钩虎符一拼,严丝合缝,材质一样。 “恭喜吴帅,贺喜吴帅!” 杨一等人清楚,此刻吴钩掏出虎符,也就意味着吴钩现在已经能够掌控所有漠北军,也意味着他们此行不是擅自行动,而是名正言顺了。 四人兴奋的祝贺吴钩,吴钩得等帅位,而他们作为心腹,军中地位自当又上一层。 吴钩点头,他嘴上的火泡消了大半,还能看得出来。不过他们四人对此并不多提,至于为什么起火泡自然便是上火,为什么上火或许与帅位相关,可这就不是他们所能想的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此次出征以杨一骑军为主,其余三军扼守关隘。绪武将军你扼守黄泉关,江暖、邱差将军扼守觅泉隘。三日过后,邱差将军和江暖将军务必率步军两日内到达并攻陷金帐王庭的乌邦城。攻城之后屠城!” 杨一他们四人皆是一惊,若只是攻打金帐王庭南军,倒也还好说。两军相交,常常发生些争执相斗,这是常事。可如果要屠城的话,两国必定会交战。 “吴帅,这,屠城会引起两国交战的。朝廷怪罪下来,我们没有任何人能够承担的起的啊!” 邱差如今已有家眷,这番话杨一等人没有说出来,他必须得说出来。 杨一听见邱差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附和道:“是啊,吴帅,要不咱们再想想,只攻打金帐王庭南军,不去攻城拔寨。” 吴钩举起了虎符。 “我现在手握漠北军虎符,既是漠北军统帅,我自然会对此事负责。挑起国战,自然有我自己的考虑。这虎符是林帅交托刘帅给我的,即是说,这件事林帅和刘帅也知晓。你们只需要遵从便是了嘛,何须多言?” “是!” 听到吴钩这番说,杨一等人也不废话。 “只是黄泉关和觅泉隘都不是我们驻军之地,另有驻军。我们没有调令擅自进驻,会引起误会。” 吴钩点头,将虎符收入怀中,沉声道:“这点无妨,待我们在黄泉关驻扎时,我手持虎符调动他们即可。前日我早已调拨粮草辎重道了黄泉关和觅泉隘,他们的粮草辎重足够大军江暖、邱差将军驻军一月有余。” “此战我们只需要十六天,十六天之后目的达成,我们就能回到漠北。之后论功行赏!” “此战十分重要,可决定我唐国盛衰。切不可掉以轻心。江暖将军和邱差将军攻陷乌邦城后,其余计划才能揭开!” “末将得令!” 杨一给吴钩牵来一匹坐骑,这匹坐骑并不如千里马神骏,可这匹马强在耐力十足,草料也并不是精饲料那般苛刻。 吴钩翻身上马,杨一四人落于身后半步。三万大军开拔迈步向黄泉关走去。 “吴帅,我曾听人说漠北军统帅的位置,向来只能由林家人来做。现在吴帅可打破了这个陈规了。” 吴钩微微回头,看向说出这番话杨一。 “是啊,这漠北军统帅的位置本来就是要给林家人来做。我现在虽为书院先生,皇上钦赐天下兵马副元帅,可这漠北军我迟早会交到林家双姐妹的手里。” 说到此处,吴钩笑了起来。 “其实这句话也并无不对,我是师父弟子,是林家子侄。交于我手上也依旧是交到了林家人手里,你们说是吧?” “吴帅说的是,林帅对吴帅确实是亲如子侄,我可听说了林帅还将原来他的院子让住于吴帅,还将逐日弓交给了吴帅呢。” 第两百八十三章 代价 吴钩等人行了一日,自明华驿兵分两路,吴钩率领杨一、杨绪武两军往黄泉关去了;江暖、邱差往觅泉隘行军,依着脚程三日便可抵达。 杨一此行所率骑兵只有七千,皆是精锐。 自从漠北城一役之后,杨一所率骑兵能战之兵锐减,新兵虽已补充进来,可为了保证青原关辎重粮草和骑兵机动,抽调了部分骑兵。 吴钩对于杨一兵马并未补全一事十分了解。漠北城一役,吴钩开始怀疑杨一统帅骑军的能力,怀疑杨一能否统帅十万骑军,更加怀疑如果杨一掌控十万骑军后他的野心。 所以吴钩已经写了军奏,并进行了调整。 杨一手下骑军被缩减了一半,只剩下了五万的兵额。不过这件事没有对杨一明说,而是声称新兵和军马供应不足。 而原本该给杨一的五万骑军,拨给了林饮歌破难营八千,林冷月飞狼营一万,六千骑兵用以作漠北预备,剩余的就未知了。 剩下的兵马吴钩还未定下来,就被刘照阻止了,接过了军奏,剩余兵马如何处置就不知了。 黄泉关驻军不多,为七百余人,守将牛更是早先杨绪武手底下的校尉。飞檐关一役后,杨绪武被提拔起来,他手底下部分校尉也论功行赏,牛更也从杨绪武手底下的小校变成了一关守将。 牛更并不知道此次吴钩的调令,杨一遣人快马通报,再竖起杨一暗中准备好的吴字帅旗。 吴钩回头看了一眼猎猎作响的帅旗,再看了一眼杨一,并未作声。 黄泉关也只是一座土堡军营,立在青黄交接之地,漠北和金帐王庭两个方向来看都不太显眼。 除了那猎猎旗帜彰显着它的存在外,也就只有城内呼哈的练兵声了。 牛更得到了消息,早早守在了城外。他前几天收到了数量众多的粮草辎重,数量远远超过七百人一月用余,心中惊讶,原以为只是军中需官粮草辎重拨付有误,正要遣人以军报递呈到了漠北城前。 现今接到消息,吴钩率领两万五千大军往此处行军,心中了然,这些数量众多的粮草辎重都是为给吴钩所用。 “末将黄泉关牛更拜见吴帅!” 两万五千大军徐徐而来,气势逼人,只觉着洪水扑面而来。 牛更虽未杨绪武的部属,可从未见过吴钩,现今一见吴钩便被其眉目间无法掩藏的杀气所慑服。 果然不愧是能冲击呢不勒奇中军的猛将,果然不愧是一举歼灭淳太牢大军的智帅。 牛更等人恭敬的只差五体投地了。 “牛将军辛苦了!” 吴钩的微笑打散了他眉目间的杀气,只是他脸上的伤疤有些狰狞。那道伤疤便是他与刀窟相杀时,刀窟的刀给他留下的。 从耳后到颌骨,左右各有一道,倒是对称,给吴钩添上些英武之气。 “今日起,杨绪武将军部暂驻兵黄泉关,劳烦牛将军安排一下。” 牛更看了一眼身后的校尉,调动军队驻防是需要虎符调令的,可如今吴钩亲临,更有杨绪武、杨一作陪,这让他有些难办啊。 吴钩对军中之事自然了解,他将怀中虎符掏出,让牛更核对。 牛更见有虎符,心中一松,不在紧张,待再细看虎符,发现是漠北军虎符,而非是调兵虎符,心中一惊。 双手捧着虎符,送还吴钩。 吴钩拿过虎符,放回怀中,牛更便领着吴钩踏入了黄泉关大帐。 “吴帅,黄泉关偏僻,大帐寒酸吴帅见谅。” “都是军伍中人,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 吴钩坐在首位,看了一眼众人,一挥袖就让众将退了下去。 几日过去,林子无也早醒了,一路上却也没有看见漠北城有快马追上,也许林子无答应了自己的行事? “算了,除非师父亲临,否则绝不可能停下。” 吴钩双眼一闭,此刻心中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和计划。 如杨一他们所言,踏入金帐王庭处处是敌人。 金帐王庭城池和游牧部落皆有,城池当中有驻军,游牧部落则全民皆兵,加上地势较为平坦,以驻军骑兵和游牧部落之力围追堵杀,他们难以逃脱。 他之所以选择乌邦城为首选攻城之地,是因为乌邦城商贾众多,驻军较少不说,此时部落随水草而居,还未开春并未迁徙回来。 只要江暖、邱差不犯浑,拿下乌邦城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至于屠城就是为了引起国战,一旦两国交战,呢不勒奇只能率军南下,被战事所牵,再加上自己在金帐王庭横杀直撞,这样七九上僧说的计划便无法实施。 所以屠城是必然行之,城一屠,再无回头路。南原会因为屠城一事而纷乱,乱上加乱,便是吴钩斩杀呢不勒奇的好机会,一绝后患的好机会。 若林子无真有事,这些死的人,就全是给他陪葬的,杀殉的人。 吴钩狠得下心来,做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井田村打猎为了打到猎物,他们需要花费整整一天甚至几天的时间,其间受伤、死去都是常见的事。他们只是为了获得吃食就得付出了这么多代价,那,做错了事,付出的代价必然更大。 就像打猎是绝不会有人和野猪、熊、老虎迎面斗杀,人人都知道那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遇上之后,能躲就躲,除非设有陷阱。 好人不会做坏事,总是担心做坏事会付出代价,例如生前被依法从事,死后堕入地狱。而坏人则不怕,因为好人害怕付出代价,自然也不会让他付出代价。 久而久之,有些人看透了这个秘密,有恃无恐了。 吴钩此次打入金帐王庭,以金帐王庭人的性命和几万大军的性命换来的是金帐王庭所有人都必须知道的事——事情会付出代价,这样的代价会让他们永生不能忘却,铭记在骨子里,令他们恐怖。 吴钩打了个哈气,瞌睡来了,这些天一边赶路一边习练《人术秘要》,虽成效不小,身子却也得休息休息。 第两百八十四章 殉葬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人骇然。 果然如吴钩所言的,江暖、邱差只四日时间就攻陷了乌邦城,将城内一万零三百余人尽数斩杀,血流成河。 待商队走到乌邦城时,剩下的只是满城腐烂爬蛆,带着令人作呕恶满地俯尸。 乌邦城后,接下来又是客鲁城,也是同样的结果,六千四百余人全部倒在漠北军刀下。 消息传出金帐王庭勃然大怒,金帐王耶律博野发出金狼令,令呢不勒奇全力追捕在草原上屠戮的唐军;甚至金帐王庭北军统帅拓拔生花调拨金狼军抵阵之岔河,随时南下镇压唐军。 拓拔生花的八万骑军更是抵达唐国北境,大战一触即发。 当李映生听得军报时,面色青白,那日朝堂之上只说了一句“他想干什么!” 中午时分,两封军报经由中书省发出。 一封发往北境,令现北境大统领兼兵部尚书的徐之风应战,此战必胜;一封发往漠北,只四个字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这四个字是唐国的傲气,可到了边关变成了令人难以承受的重担和不惜一切代价这句话。 徐之风大骂吴钩愚蠢误国,太子在朝中更是以边关告急为由,抽调各部驻军支援北境;三皇子一言不发,紧锣密鼓的筹备粮草辎重。 “年前林帅的军奏要加紧粮草辎重供应就是为了此事?” 三皇子坐镇户部,手里批发着各地粮草辎重调动的行文。想起年前漠北先斩后奏递呈的军报,心中只当是吴钩所为必然为林帅指使。 可奈何,他手中无兵无卒,现在只剩下一个户部能够掌控在他手中。与太子争势之中,李祺现在已经是处于劣势了。 太子一党有兵、朝中呼声又盛,更加上太子手握削藩镇之策与杜君周统领此事,颇有成效,深得了李映生的欢心。 万里之外的呢不勒奇听见属下禀报已经有三城被屠时,不怒反笑。 “你笑什么?离着日子只有半月时间了,小狗崽子出这一招,怕是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仲天曲玛听见唐军屠戮三城气急败坏,跺着脚指着呢不勒奇的鼻尖骂道:“那是我们草原的子民,他们被杀你还在这笑!你也是头养不熟的狼崽子!若没有各部落支持,你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后面的话仲天曲玛骂的很难听,呢不勒奇没有在意,只当做没听见。 “你说话,此事在即,究竟该如何是好!” 呢不勒奇等身前的茶煮好之后,才在仲天曲玛愤怒的眼神中站起身来。 “这一招我无计可施。我没想到他能够这么狠,用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来殉葬。” 呢不勒奇现在脸色阴沉了下来,可手中茶杯的茶水没有溢出来。 “数万步军攻城屠戮势必引起王上和各部族大怒,如果我不去救,我这位置也坐不下去。届时他们将南原屠戮成尸山血海,我们再想踏入漠北、铁骑直入唐国腹地也就不可能了。” “如果我去,那此次计划只能落空,以他吴钩的能力死死缠住我们不在话下。” 呢不勒奇看向仲天曲玛冷笑道:“没有我南军军势,如何引动天坑军魂动荡从而反噬林子无?” “大师,就看你的了。” 呢不勒奇将问题抛给了仲天曲玛,这句话当中隐含着浓浓杀气。 仲天曲玛眉头一皱,说道:“看我?” “看你,能不能将这些人看作是蝼蚁。世上能够拥有太阳第一缕阳光的很少,能够站在天狼位上的人很少,能够站在白格河畔受长天赐福的很少。总归是有很多人躺在别人的脚下,而拥有这些东西的人总是站在别人的肩上” 呢不勒奇说完这番话,停了下来,他在酝酿着下一番说辞。 出乎意料的是仲天曲玛打断了他。 “既然吴钩是为了我们的谋划而来,那我们现在直接南下,大军杀入漠北。如果他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来的话,定然会迅速南下,那时我们在路中埋伏,将其一网打尽,此局不是解了嘛?” 呢不勒奇轻笑一声,他坐回位置上,开始煮起了新一轮的茶。 “我们为什么要选在漠北祭天的哪天?因为只有那天天坑之中怨念最强,林子无需要以漠北军气运镇压祭祀。我们大军一旦南下,漠北军注意力被我们吸引过来,我们想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天坑附近那就难了。” “虽然我能隐隐感觉到我最大的敌人会出意外,可天运这东西,太过玄乎其玄,我也不敢说我们的谋划百分百就能杀死林子无。所以一切都得小心。” 仲天曲玛咽不下心中这口气,只得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寻个机会让吴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不断的折磨他! “那你方才说我能解决吴钩,你先说来听听!” “此次置吴钩不理,任他在草原里杀够十万人也好,二十万人也好,哪怕各部落和金帐王要治我的罪。就当是让这些人给我们的大业殉葬吧。” “若各部落和金帐王遣人来营中,大师只要此事是你的主意,将所有罪责拦下即可。” 仲天曲玛闻言哈哈大笑,她道:“好你个呢不勒奇,居然想要我当你的替罪羊!这么多人命间接死在我的手中,我必将被各部落诅咒,被长天诅咒!” “不,只要等我们杀了林子无,我再将此事归功于大师你,皆是你必将成为长天下第一英雄!我们再以此为契机,将拓拔生花和大祭司赶下神坛,那时我们金帐王庭就可由大师你为大祭司。而我必将全力支持大师你!” “人们都是健忘的,只要活人得到了丰饶的土地,他们就会忘记他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说道此处,呢不勒奇神情激动,举手划脚,似癫若狂。 成功仿佛就在脚下! 仲天曲玛陷入沉思,成功与失败往往只是一线的差距,只需要一个念头。 大祭司,第一英雄。 这两个名号,打动了仲天曲玛的心,比战胜唐国更具有吸引力。 这两个名号,如同旋涡,无论仲天曲玛如何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都会被旋涡卷进去。 第两百八十五章 无题 “吴帅,附近几个部落没有动静,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杨一和吴钩伏在地上,从山丘上向下四处打望,他们两人身后并未看见有骑军。 吴钩摇摇头,一翻身,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依着现在江暖和邱差的步伐,应当杀向洗茶店了,这是第三座城了。” 杨一所说的话吴钩没有听进耳去,心中盘算为何呢不勒奇大军丝毫未动。 “难道比我还狠?” 吴钩心中犹豫一会,然后又狠下心来。 “吴帅,是不是我们暴露了,他们另有所图?” “不可能,我们所处之地,我去年两次路过此处,特意留意了此处。这附近百里没有部落和城池,更有枯木林可以藏兵,我们绝不会被发现。” “那是为何?” 吴钩爬起身来,长出了口气,有些不耐烦了。 “我如何得知?” 离七九上僧说的日子越来越近,呢不勒奇毫无动静,吴钩已经沉不住气了。 现在他所考虑的事使如何将这件事再做绝一些,让呢不勒奇派兵而来。 只要呢不勒奇派兵,依着吴钩安排的攻城走向,必定会走自己隐伏这条路。 届时自己以骑兵袭扰绞杀,将呢不勒奇死死缠住。就算是呢不勒奇不亲自带兵,可只要他派兵,吴钩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半。 至于他下一步计划,无人可知,吴钩没有泄露过一丝“天机”。 可这样的境遇让他心中发慌。 “这是他的坏处,他的谋划向来是一环扣一环,而最为关键的是别人能给按照他的预想走。如果别人只要犹豫一会或者另有他法,他所有的谋划就泡汤了。” 林子无摇头叹息,吴钩率兵屠城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当时觉着吴钩率兵而去只是直奔呢不勒奇而去,因为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当他收到千里加急的谍报信息时,为之震惊。 屠城,数万百姓命丧刀下。 林子无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漠北城墙上眺望,所望之处是天坑之地。 他眼中看见的天坑黑怨之气有隐隐冲破天际之势。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他要去天坑祭拜之际。 刘照站在他身后,双手负后,看的也是林子无所望的方向。 “他还很年轻,这些年算是顺风顺水了,顶多只是受伤而已。” “当时我应该第二天就去阻止他的,那几万人白白丧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刘照没有接话。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现在你应该是妙门境界上层境界了吧?” “啊,是啊,妙门境界上层。幸好书院先生给我送来了那本秘籍,让我能够稳固境界。上次和那个神秘人一战之后,我境界受损,刚刚踏上上层境界便坠落到了中层。原本以为踏入上层境界希望渺茫呢。” 林子无磨挲着破烂书生当时给他的血玉扳指,似乎心思并不全在于刘照说话上。 “妙门境界上层。就算是道门掌教也不过如此吧?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踏不入的门槛啊。” “书院先生踏入妙门境界的也就区区三四人而已。” “你后来转练《九龙十象功》境界怎么样了?漠北现在顶尖高手也就你我、周姐姐、西线诸关的陈七子、饮歌才五人,能够听令带兵的只有我们一家人。人手不够用啊。” 林子无琢磨着漠北军心中可用的高手,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五人。 算上戍边禁军的秦知武,漠北军致柔境界的高手倒是有十一二人。 “你在担心那时吴钩会镇不住陈七子?” “嗯,陈七子此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实力更强上你一分啊。这些年我压他了这么久,就怕我去了之后,镇不住他。饮歌现在虽然踏入了抱一境界,可还需要巩固境界。再给她一年,压过陈七子不会成为问题的。” 刘照点头赞同,林饮歌的天赋很高,习练的《凤栖梧》又属天底下最霸道的功法之一,她确实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压过在抱一境界停留了十几年的陈七子。 “可饮歌现在受伤了,还中了毒。那个山化弥阙可不得不防,箭术了得不说,心思还颇为歹毒啊。” “抱一境界的箭手,如果偷袭暗算,杀死妙门境界的高手不在话下啊。谍报上说青原关非难天师,就是死在他的一支铁箭之下。贯穿心脉啊!” 林子无对于青原出现这样的箭手颇为意外,甚至很欣赏。他自己骑射也很了得,可论弓箭,林子无自认就算是现在的境界也比不上他。 “唉,真的担心啊。我去了,面对这么多的强敌,以后漠北军如何是好啊!” 愁思满怀。 “对了,给吴钩准备的一万铁骑亲卫如何了?” “已经把杨一的骑军削弱了,挑选了一万精锐,配备的都是好马。由我亲自操练,实力不容小觑。” “那就好。三个小辈,三支精锐大军,足够支撑他们掌控漠北军了。” “吴钩手底下的那几位将军你已经提拔上来了,就算是被我削弱的杨一手中兵力也还有五万余。加上杨绪武、江暖、邱差他们四人心腹,吴钩手底下可掌控了近十万大军。加上高钟山等人,算起来漠北军精锐都与吴钩接触过了,从表面来看以吴钩马首是瞻啊。” “那康泉安背地里可是太子的人。现在两军交战,倒是没有办法削了他的兵权了。” 林子无冷冷一笑,站起身来,他身后亲卫将他的椅子搬走。 刘照接过林子无递来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姓名。 这些姓名大多是西线诸关将军,陈七子的姓名也在上面。 刘照惊疑的看着林子无。 “那会儿,我得杀了他们,不念旧情了。否则有些人作乱给他们三个小辈添麻烦。” “这些人?难道你就不怕漠北军大乱嘛?” “你看看吴钩今日的手段,一句话就敢屠城。发生大乱以重典,他可敢血洗了那些人。” 刘照看着走下城楼的林子无,站在城墙上往下喊道:“那吴钩那怎么办?随他在草原上嘛?” 林子无背对着刘照摆摆手,意思是不用管。 或许自己也需要人来殉葬。 第两百八十六章 这一天来到了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北境战事短短几日迈入了焦灼状态,而事端所起的漠北毫无动静。 时间过得很快,林子无等人没有任何关于吴钩的谍报,只知道江暖、邱差屠刀挥向第五座城池时被其他部落联兵阻拦。 步军在草原上没有任何依托,只能沦为骑军的靶子。 江暖和邱差自从踏入草原后就与吴钩失去了消息,攻城命令与部署是吴钩早已部署下的。 江暖和邱差徐徐后退,认着地图往黄泉关走,那里的杨绪武就是用以接应他们的。 一日走不过三十里。 骑军时不时的袭扰,江暖与邱差疲于应付,将士疲惫不说,粮草辎重消耗也极快。 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吴钩所下命令是让他们每人只携带五日干粮。以战养战,以攻城略地为补给。这也是间接的逼着他们两人不断的攻城略地。 吴钩嘴角又起了火泡,心急如焚的他,险些下令杨一自杀似冲击呢不勒奇中军。 最后吴钩忍耐不了了,只得退兵。 他令杨一与江暖汇合,退守黄泉关去。 而他自己则是急奔漠北城。 杨一才出现不过一天时间,呢不勒十七率领六千精锐追杀而来。 “吴帅说的对,藏身之地不会被人发现。我们一冒头就背发现了。” 杨一感叹一声,呢不勒十七率领的六千骑兵死死缠住自己,两军不停在草原上绞杀,是险象环生。 直到杨一追上江暖和邱差时,大军损失近三成,身后坠着呢不勒奇骑兵和其他部落联兵,所有将士全凭一口气支撑着。 因此军中对吴钩的怨气大起。 今天是寒食节,也是寒衣节,依着漠北军今日的规章习俗。林子无将前往天坑祭拜。 祭拜天坑地下的亡灵以及漠北军魂。 林子无想来不喜欢多带兵马在身边,此次祭祀他只带了五百亲兵。而那些亲兵在距离天坑十里之外之地驻守。 祭拜天坑是漠北军不成为的一条规矩和传说,可如何祭拜却无人可知。 能知道如何祭拜的人,就只有漠北军的统帅。 “你是谁?” 五百亲卫拦下了一个步行而来的老者,老者白发白须,仙风道骨。身上道袍画上了符咒无数。 “吴清远。” 吴清远抚须而笑,身形似云似雾一般,直接穿过了五百亲卫。 “住手!” 亲卫统领拦住了将要杀向吴清远的士卒,他道:“他是国师,不必追了。” 十里之地,以吴清远的老迈的步伐走了半个时辰。 林子无回头看了一眼老迈的吴清远,再抬头一看,一道紫色气运在他头顶聚而不散。 “今天得怎么祭拜?你得拿个章程。” 吴清远向前走了一步,与林子无平齐。 “你来这干什么?这我漠北的事。” “路上也好有个伴啊。” 林子无心中一沉,点头并没有多说。 现在日当午,漠北正是最热的时辰。站在天坑边,伸手便可触及那浓厚黑雾的林子无身子发青,是被冻出来的。 “正午了。” 林子无叹了口气,他转过头对吴清远笑道:“想不到啊,到最后是你陪我的。” 吴清远哈哈一笑,双手负后,大声道:“前年你说我怕死,今天你倒是对我赞叹起来了。” 天坑之下,黑到虚无之地,立在那里的似人不似人的东西忽而抬头,目光射穿天坑的黑雾。 “拜!” 五百亲卫心惊胆寒,冷汗直冒,五体投地的跪拜在天坑之外。 林子无双手一展,《皇极功》运转,他身后出现一道横贯数里的青龙。 青龙长啸,所有人心中一震。 而在天际之上,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青龙旁边,那道身影看不真切,只知是如同林子无的一位将军,手持方天画戟,威风凛凛。 林子无凌空踏步,直接迈入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 青龙长啸,将军横刀立马。 “漠北军统帅林子无,拜!” 头顶之上漠北军气运力压而下,震开黑暗,透出令人发寒心死的目光。 十人,百人,不知多少人的目光,盯着林子无。 “血!” 林子无指尖划过,割破手掌,掌中热血挥洒而出。 吴清远在天坑外看不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手捏道决,掐指一算,可他手掌皮肉裂开一道缝隙。 他龇牙咧嘴的吃痛一声,停住了道决,以他的修为依旧是算不出天坑的天道。 漠北军气运大如华盖,更如烈阳,照耀着林子无周身,不让黑暗侵袭。 将像和青龙在黑暗之中挣扎搏杀。 五百亲卫喘气艰难,那种杀意让他们这种经历了百十战的悍卒险些尿了裤子。 吴清远双眼看见黑暗中的绝望,咽了口唾沫。 而天坑底下那些抬头似人非人的东西缓缓收回了空洞的眼孔。 林子无冷意稍稍退去。 当第三滴血洒入黑暗之中,林子无行五体投地大礼。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林子无这才站了起来。 一个时辰就更胜十二时辰,林子无有力竭之感。 这足足一个时辰里面林子无除了行五体投地大礼还,还做了些什么无人可知。 那些隐隐冲上天际的黑气重新归于了天坑之中,天坑之中今日早上的嘶吼哭喊渐渐消失不见。 林子无终于松了口气,缓缓退出了天坑。他走在黑雾之中,每一步双脚入铅注,那些妖魔古怪在四周臣服,不敢放肆。 他没有睁开眼,或者说不敢睁开眼。 只能任凭着漠北军气运带着他走,只有漠北气运引领下他今日才可走出天坑。 吴清远在天坑外用布条缠绕住裂开皮肉的手掌,他功法运转,使得倒是天眼秘法。 天眼一开,目光如炬,似能看破一切虚妄,似能看破人心湿地。 “想不到是如此,早知道前年我就不应该留手,该是以绝后患的。失策啊。” 吴清远咳嗽一声,咳出鲜血来,在天坑外施展天眼之后,他已经失去了望气之术的能力。 他还是能够窥视了一眼天坑,看见了天坑底骇人的景象。更看见天坑外的那些人,那些来这里索命的人! 第两百八十七章 开始 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几个人。 这六个人,人人手持骷髅骨杖,身穿黑袍。 当穿着大红色帽袍仲天曲玛出现在吴清远的面前时,吴清远微笑着点头,这样的整容规模才符合吴清远的预料。 “可以啊,六大巫师都到齐了。加上你个糟老婆子,共七个人,这趟的阵容看得起我。” 仲天曲玛得意的笑着,她看见了吴清远脸上的死气,也知道这个和自己斗了几十年的糟老头子死期到了,今日可以一起收拾了他。 “糟老婆子,你们七个人都死了,你们金帐王庭卜卦怎么办?你教你徒子徒孙瞎咧咧的法子了?你们都死了,怕不是金帐王庭的那些部落得哭丧好些年吧,那时什么时候吃饭都不知道了呢。” 仲天曲玛没有像往常一样生气,反而很高兴,她听着这个将死之人的言语就如同看见了将死之人的挣扎和内心的恐惧。这种东西刺激的仲天曲玛很兴奋,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境界有了提升。 “我很高兴,能够看见吴清远你死前的挣扎!” 仲天曲玛得意的大笑,她骷髅仗上黑气萦绕,天坑边缘出现了十二名身穿兽袍的巫师,齐齐举起骨杖,骨杖的空洞的眼洞里响起诡异神秘的声音。 “布阵!” 仲天曲玛带着六大巫师迈入了天坑黑暗之中,与黑暗化为一体。 吴清远劲气鼓动,单手捏诀,手上金光、红光四射,一道符箓在他手决中出现。 十二巫师各守一方,并不近身相攻,而以手中骨杖吸纳天坑的黑气,以此为力量,幻化出各种奇异画面和鬼魅以为攻伐之法。不仅攻人身体,更攻人心魄。 “哈,雕虫小技而已!” 吴清远国师大袍被他的迸发的元气震荡的烈烈作响,他丝毫瞧不上这十二巫师的法阵。 仗着吸纳天坑黑气,这十二人强行将境界提升到抱一境界,再以黑气为手段,无疑是饮鸩止渴! 林子无半负伤的状态迈步在天坑之中,四周为之臣服。在这一天时间,他就是王者,哪怕垂死的王者,也让宵小之辈不敢触其怒。 在黑雾之中,一道鬼尊像悄然而立。 林子无回头一望,黑雾凝聚,将成实质性的黑暗。 六大巫师加上仲天曲玛,手中骨杖竖在身前,六人不再隐藏任何实力。 七大抱一境界的巫师,同时牵引,一道目光从天坑地底升起。 那道鬼尊像大吼一声,吼声震得黑雾摇晃倾荡。 目光凌厉,令人透体生寒。 仲天曲玛口吐黑血,以血献祭在骨杖上,早先被封印在骨杖当中骷髅山数万亡灵的怨灵之气涌出。 其余六人皆是如此。 几十万亡灵的怨灵之气在天坑外飘荡,冲撞。 天坑内被林子无镇压而下的“人”被如此庞大的怨灵之气所激发,所有“人”成了似黑暗似人的东西,将要跳跃出天坑。天坑内的黑暗也将喷薄而出。 林子无毫无畏惧,双手负后,迈步走向天坑核心区域。 “吼!” 这样的声音,不知该如何形容,纵然见惯了生死哀嚎的人,碰上这样的声音也会浑身颤抖,心中发凉。 林子无一掌迎了上去。 “我早就想和你们斗一斗,看谁才是最强者!” 这一掌之威,震开黑雾,露出烈日,虽然只有刹那时间,却足以让人看见地面上无穷无尽的骸骨。 “仲天曲玛,他太厉害了,我们将要撑不住了!” 六大巫师身上撑不住天坑中的力量的反噬,皮肉将裂未裂。 仲天曲玛冷笑一声,她从身上取下六条蠕虫。她凭借着气息将六条蠕虫掷入六大巫师身上。 六大巫师大惊失色,心神晃动。 “稳定心神!否则你们就真的死在这了!” “好你个仲天曲玛,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算计我们!” 仲天曲玛冷笑一声,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冷冷道:“现在大家得齐心协力杀了林子无,否则都回不去。只要被反噬就会成为不人不鬼的东西,你们想要变成这样的东西,就分心吧。我这也是为你们好,我精心培养的虫,可以护住你们躯体,就算你们身受重伤,也能活下来。” 七人分神,林子无反而被那非人的东西实力压过一头。 当七人合神之后,林子无又能与那非人东西斗得不相上下。 这一战,战的黑雾消散,露出骷髅。 这一战,天坑地下震动,似人非人的东西人人抬头看天。 漠北军气运被目光撼动。 林子无心血沸腾,他强压而下,《皇极功》催发至顶峰。每一步,都是龙行;每一招,都是龙动;每一个呼吸,都是龙吟。 林子无打破黑雾,冲入烈日之下。 那非人的东西挟裹着黑雾席卷而来。 林子无目光俯视着非人的东西,心中不是滋味。 或许这非人的东西就是自己不知多少世的先祖,自己日后也会成为这样。 “来,战个痛快!” 林子无好久没有如此蓬勃的战意,这世间能与他畅快一战的太少了。 就算是去年的菩提寺众佛和那个汉子,都留了分寸。 两人交手的声音同惊雷阵阵,传开极远。 呢不勒奇带着一万大军在天坑外驻守,那传来的惊雷,惊的马匹纷纷倒地。 这一万大军呢不勒奇并不期望能够做些什么,这是他金帐王庭南军气运所在。 他有了这气运才能有了和林子无正面交战的勇气。 随着久战不下,仲天曲玛功力再催,其余六人压力倍增,眉心之中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而下。 “快!” 仲天曲玛长唳一声,诸成和尚一跃而起。 跃至空中,背对太阳。他施展不动如山金身,借助不动如山法替仲天曲玛等人分担压力。 七九上僧抬头一看,口中诵经,口出法随的玄妙境界,在这里他却咬住了舌头,咬的舌头直流血,最后将舌头咬断半截才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接我佛。” 只是三个字他的僧袍就被鲜血打湿了大片。 只见诸成和尚之影身高十丈,法相尊严,佛光灿灿! 第两百八十八章 鏖战 两尊大佛各自以诸成和尚和七九上僧躯体为引,显现真身。 一尊降魔除妖,一尊悲悯世人。 林子无一人敌三,毫不畏惧,反而战意更涨。 “战神就是战神啊。” 呢不勒奇感叹一声,他已经在暗运元气,以待林子无力竭露出破绽时使出绝招一击致命。 佛身不断被林子无打残打缺,可金帐王庭部落和菩提寺的僧侣共同诵经的愿力源源不断的涌来,不断修复残破佛身。 诸成和尚和七九上僧两人躯体已经让人难看一眼,血淋淋的皮肉露在外面被金黄色佛光所包裹。 四人战坐一团,呢不勒奇的南军则是全部挥师南下,漠北边疆燃起熊熊狼烟。 刘照坐镇漠北城,点兵点将,水来土掩,而他对于呢不勒奇从西线率领一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到了天坑一事不动声色,假装自己不知道。 “所有的部署都在林帅的预料之中。” 刘照不慌不忙,对点将而来的将军说了这句话,将军们会心一笑,这次可是捞功劳的好时候。 “散了吧,以计行事。” 刘照和周姐姐两人上了城墙望向天坑。 他们两人能够感觉到天坑传来令人恐慌的元气波动。 “我也想去。” “林帅不在,漠北军需要你。” 两人这一番话之后,两人站在城墙上再也没有挪过身子。他们在等天坑战局的最后结果。 “来一剑!” 在天坑外,忽而有人大吼,却是丰修之,他抛出自己剑,以道门功法运转。 道门大殿下坐着道门七大长老,身前各自摆着自己的长剑。 他们剑意所致融进了大殿真人像手中握着的桃木剑中。 桃木剑陡然飞出,一飞数千里,直逼林子无眉心。 “叮!” 林子无一手挡住非人东西的攻伐,一掌对向菩提寺两尊大佛。 那柄桃木剑飞旋而至,挟裹着浩荡剑意,道门古韵。 这一剑而来,在地面上划出十里长的剑痕。 那黑雾被这一剑震开一丝缝隙,道门中卜卦高手借助天眼得以窥视天坑景象。 下一息之后卜卦高手痛嚎不已,双目血淌不止,眉心中裂开一道缝隙,随后头骨裂成两半,直挺挺的倒在了八卦阵烛台前。 这一剑钉在林子无眉心前半寸,钉的林子无眉心流血,鲜血自眉骨划过眼角至嘴角,最后滴落天坑之中。 珠帘的血液没有溅开,而是一珠一珠的融进了天坑底下仰头站立的非人东西眉心间。 顷刻之间天坑底下一阵暴动,嘶吼之声响彻天际。 黑雾成了黑潮,涌上天际,将林子无等人笼罩在其中。 仲天曲玛等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身子脏腑裂开来,痛彻心扉!险些松了元气! “不要松,否则即可反噬我们,我们就成了非人的东西!永世不得超生!” 仲天曲玛话语中带着血沫,她身上的虫子连在一起,让她血脉流通,不至于顷刻死去。 林子无面对黑潮,眉心前又有桃木剑,生死之际就是此刻! “杀!” 他吐出一字,这一字就是凌厉杀气,劲气瞬间炸裂。 只见他身后衍化出八龙。 连他所化之身就是九龙! 九龙合击之力,打烂两尊大佛手臂,震开桃木剑。 只是那非人的东西长唳一声,气势更胜,一招一式对上九龙之力随着黑潮与之合一,打的林子无节节败退! 可越是如此,林子无越发搏命,打法愈发凌厉起来,瞬息之间又将战局拉平,互不占上风。 桃木剑和两尊大佛又逼杀而来。 林子无一掌三叠劲力震开非人的东西,手腕一转自左向右借力一拨,将桃木剑逼杀化于无形。 林子无抬头一看,看见两尊大佛以佛印镇压而来,冷笑一声。 隔空拍出两掌,掌力和佛印在空中碰撞,又似晴天霹雳。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 呢不勒奇眯着眼睛看着林子无大战四方,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是难以看清他们之间的交手。 只知道那交手的劲力凶悍,一万士卒已有近千人被劲力余波伤及而亡。 呢不勒奇左手微微颤抖,这是上次他到漠北城外被刘照和吴钩两人伏杀留下来的后遗症。 他左手接近于废,只能微动,不能大动。 此刻已经暗运功法的他,双掌分别透出金银两色,也不知这金银双掌是哪来的功法路数。 诸成和尚自骷髅山以得天大的因果,修为实力大进。此时面对天坑之力,一面要镇压天坑之力不至于失控,一面又要以己身化佛身,不动如山心法面对这样的局面已经抓襟见肘了。 所有负面怨念齐齐涌入诸成和尚神思之中,如历万世之恶劫,焚千年之业火。 林子无双拳叠于胸前挡住非人的一拳,双拳一上一下,拳法一揉。左拳勾住非人的右手,右手直打非人腋下。 非人胸膛往后一缩,将拳前送,躲开林子无的这一拳。随即撤拳出掌,这一掌拍向林子无胸膛檀中穴。 林子无左手化为龙爪,直接抓住桃木剑剑柄。 桃木剑剧烈颤抖与林子无虚化的龙爪擦出火花。 “去!” 林子无一挥剑,非人的一掌拍在桃木剑剑尖上。桃木剑荡开剑纹,剑纹冲进了林子无神识之中,让林子无失神刹那,而桃木剑也得从林子无手中逃脱出去。 正是此时林子无被两尊大佛偷袭暗算,中了一击佛印。 林子无反手一扫,挥出一击浮云退壁手,挡下两尊大佛的三击。 “呔!” 林子无正与两尊大佛缠斗时,非人又冲杀而来。 他左脚一跺,劲力传递,震开一尊大佛,抽出手来迎上非人的数掌。 非人的东西不知苦累,不知伤痛。 瞬息之间拍出十四掌,林子无单手对上十四掌,连连败退。最后只得硬生生挨了一记佛印之后,抽出另一只手接招。 纵然如此,林子无还是中了非人东西三掌,臂骨已经开裂了。 两尊大佛袭杀而来,林子无凭借护体元气硬接两尊大佛佛印。 九龙合击之力自双臂而起,和非人的东西对上两掌之后,乘机五指一张死死扣住非人的东西双掌。 沉吼一声,双臂角力,林子无活深深的将非人的东西双臂给撕下来。 他大笑着将双臂丢入黑暗之中,反身对向那两尊大佛。 第两百八十九章 道门外悬着的桃木剑 两掌拍出,对上两尊大佛降魔印。 林子无《皇极功》并无招数,使得是霸道的运功方法,想要将其发挥到极致就需要习练者唯我独尊的霸气。 降魔印碎裂,林子无的双掌中间皮肉也绽裂开口子,鲜血直流。 普通拳脚的两掌打出,菩提寺内所铸金佛左右摇晃,僧人们口诵真经,不少僧人受不了林子无的施加给大佛的元气劲力口吐鲜血而倒地,命悬一线! 这一战,菩提寺只能赢不能输,他们已经施展了所有手段,外加有信徒在今日口诵真经,菩提寺积累了信力才敢一面以佛法愿力镇压天坑,一面围杀林子无。 可依着现今情形来看,那两尊大佛并不是林子无的对手。 非人又杀将来,林子无一记鞭腿横扫在非人的头颅,将非人的头颅打散。 可就算如此非人的东西依旧逼杀而来,双手往前一搭,锁住了林子无的腿,手掌一扣压在林子无的膝盖上,猛力下压。 “吼!” 非人的头颅由黑气重新凝聚,张开一掌血喷大口,死死咬住了林子无的小腿。 林子无重心后压,单腿立地,高抬被锁住的腿,猛力一甩,将非人甩了出去。 林子无裤子被咬烂,露出皮肉,那里还有两排牙印。 他伸手拍在小腿上,拍散了牙印上的黑气。 “嗖!” 桃木剑飞来,剑气如虹。 林子无抽起一掌,直接拍在桃木剑剑尖上,将桃木剑拍飞。 可剑气未减,如大潮拍向林子无。 大浪击石,力道千钧。 剑气将林子无拍退十余丈,非人乘机从后偷袭,伸出双手想要搂住林子无的脖子。 林子无感知身后凛然的杀意,身子一侧,一击后踹,踢在了非人的腹部。 可非人的腹部似烟如雾,林子无一脚踹去踹了个空,反而非人身躯顷刻间又扣住了林子无的腿。 “阿!” “弥!” “陀!” “佛!” 非人的东西锁住林子无腿时,天际之上响起了四字佛号。 一股磅礴压力直压而下,林子无身形在眨眼之间有了凝滞。 “嗖!” 正是此时,桃木剑再度杀来。 厮杀正酣,书院里先生们的目光都投在了天坑之处。 夫子在午休,子康和朝道两人在旁伺候着,时不时往外瞥一眼,透过窗户看向蓝天。 今日京城的天气甚好,蓝天白云,加着山花萌芽绽放的香气,有着让人春游的诗意。 李堑提着剑站在素白衣衫的衣胜雪身旁,衣胜雪的剑已经被他放下了,放在了屋里,此刻的他倒觉着轻松很多。 潘达在旁陪着食铁兽戏耍,他任凭食铁兽抱着他的大腿,目光锁定在道门的方向。 “桃木剑悬在道门外,去天坑的只是一道剑意,看来他们最后的手段并不是真武大殿的桃木剑。” 潘达从旁边拿过一个果子递进了食铁兽的嘴巴里,食铁兽没有一口将他吞掉,而伸出爪子那住果子,左右各一口的咬吃。 潘达得以抽出自己的腿,向李堑和衣胜雪走了过去。 他们两人站在竹林尽头的悬崖上,迎着春风而站,尽是一副天下高人的样子。 “我从未见过如此霸悍的人,能够以一己之力连战两大宗门不说,还能与黑色缠斗如此之久。” 李堑回头看向竹林深处的竹屋,心中疑惑,她问道:“他是你们大唐的大将军,为什么你们不帮他?” 衣胜雪身子往后一坐,直接坐在了风中,他双手叠在脑后,颇为惬意的回答道:“不是我们不帮他。是命运已经决定了他今天的结局,我们谁也改变不了。我们并没有能力或者运气能够在玄妙的天机之中看到一丝改变未来的希望。” “可如果你们只要去两人,不,只要一人你们就能将那两个宗门重创。” 潘达身宽体胖,还有些恐高,站在悬崖边上看了一眼悬崖下的淡云,依旧无法像李堑和衣胜雪那样自然淡若,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自己的脚底下,发现自己还是失败了。 喘着心悸的粗气往后倒退,扶住了竹子,缓缓的坐了下来。 “我们老师说了,修行者需要和天斗,可是我们如果无法跳出天机这两个字,那我们始终只是他的玩偶。现在你看到了,也正是如此。” 潘达本来有一番话说,可被一吓,早已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听得衣胜雪说出这番话,忙不迭的点头。 “荒谬。你们常常提天道、天机、命运,你们怎么知道就一定存在?何不是你们自己想象出来的,给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你们没有证据证明它存在。”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它存在,可也没有证据证明它不存在。” 曲长歌提着食盒缓步走来,老远就听见了李堑怨气颇大的这句话,反驳了一句。 李堑回头看了曲长歌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不必为存在或不存在的事情来争论。” 潘达刚忙接过食盒,他正需要食物来转移自己注意力。 他打开食盒又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这个问题本来就不是用来讨论的命题,连天机、天道是个什么样子都说不清,就想着它内里是什么,这不瞎扯淡嘛。” 潘达直接拿起了食盒里的烧鹅,用力一扯,扯下一条鹅腿,狼吞虎咽三四口就将鹅腿给吃完了,这时他才感觉舒服了些。 “十二去了漠北?” 曲长歌闻言,无奈的说道:“那可不是,他媳妇在漠北,加上他又在兜不住话的师兄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可不去漠北嘛。” 说道兜不住话的师兄这几个字时,曲长歌给了一个白眼给潘达。 潘达转过身背对曲长歌,自顾自的吃着烧鹅。 “你还真自己一个人吃啊。” 衣胜雪抬头看天,久不言语,随后长叹了口气。 “我这一生又该往何处去呢?实力修为也到如此了,且不知人生居然如此无趣。以至于我接下来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若只是每日在这看天看云岂不是郁闷死了。” 衣胜雪站起身来,走下山去,已经很无聊了,他想去找些不无聊的事做,比如去散散步。 第两百九十章 没有人能够杀死他 “我们忍受不住了!” 黑雾当中一名巫师喊出这句话,身子顿时四分五裂,他的骨杖也黑雾所包裹,里面发出凄厉的声音。 一人死去,阵法已破,其他人也无法再坚持,趁着身子只是出现四分五裂状态时重伤逃遁而去,一跃飞出黑雾,重重跌倒在了戈壁滩上。 “快来救我!” 仲天曲玛怒吼,她一身红衣被劲力撕成了抹布,在黑雾之中被风卷起。 “噗!” 仲天曲玛只是独自一人承受天坑力量不到一息的时间,口吐鲜血,双膝一弯。 呢不勒奇依旧抬头看着战局,只是随意挥出一掌,这一掌使得乃是巧劲,一掌将黑雾当中的仲天曲玛拍出黑雾。 她重重摔在地上,没有了衣物的遮挡,她皮肤被戈壁滩上的石子砂砾磨蜕了皮。 她手里依旧握着自己的骨杖,可此刻她已经是个废人了,方才独自承受黑雾的力量,经脉损毁。若是养疗起来,没有十年八年的难以恢复。 “哟呵。想不到你心丑,人也丑啊。” 吴清远走了过来,他手里面提着一个人头,他看见了仲天曲玛等人,随手就将人头丢入黑雾之中。 仲天曲玛说不了话,脏腑移位岂是好受的? 吴清远虽然看稀奇一样看着仲天曲玛无片衣的身子,称奇道:“幸好我在楼子里看过不少好看的,要不然这辈子我都得断了念想。” 如此屈辱仲天曲玛也只能忍了下来。 用话侮辱仲天曲玛可不耽误他勾画符箓。 话一说完,一道符自他指尖飞旋而起,拍向倒在地上难以动弹的六人。 “砰!” 呢不勒奇半残废了的手微微一侧,掌心向外,使得又是他的金银掌,一掌击散符箓。 吴清远咧嘴一笑,还是有高手没有出手,不过他断然没有放过地上这几个人的道理。 脚尖一踢,几个碎石子被他踢起。 “噗噗。” 连续几声传来,三名巫师被石子贯穿头颅。 仅仅不过二十丈的距离,吴清远看着冲杀向自己的金帐王庭铁骑,丝毫不惧。 他想要杀了仲天曲玛可都被呢不勒奇隔空几掌打来。 待骑兵冲到面前时,吴清远无可奈何,只能往后退了十丈拉开了距离。 十丈的距离,他双手勾画出一道降妖除魔符箓,双掌再一推,挡下了骑兵的当先三十七人。 正是仲天曲玛等人阵法的失败,让战局突变。 诸成和尚眉心开裂,借他之身子度化而来的大佛摇摇晃晃。 菩提寺内佛像炸开无数,僧侣一个接一个的倒地。 那非人的东西成了彻底脱缰的野马,不仅攻击林子无,连同两尊大佛和桃木剑都沦为他的目标。 林子无目光如炬,见着天坑之中生出的黑暗动荡起来,心中叹道:“看来,算的没错,最终杀死我的只有它!” 林子无以林家秘法激发体内血气,血气崩腾下的《皇极功》实力更强,俨然要突破妙门境界的景象。 黑暗感知到了林子无境界的提升,扑向他来。 黑暗力量到底有多大? 而在万里之遥的道门,那桃木剑悬在道门外,忽然他被握住了。 道门此刻演化出真武大帝像,真武大帝像握住桃木剑一剑划过天际,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在蓝天上留下了痕迹。 这一剑斩落,丰修之抽身而退,他的剑落入黑暗之中,被腐蚀的满是铁锈。 而他断了双臂,经脉被毁。 这一剑穿透了林子无的胸膛,刺穿了黑暗。 万里之遥的桃木剑剑身上裂开了一道黑色的缝隙,诸位长老和道门掌教大惊失色,连忙将桃木剑请回大殿之内,放回真武大帝手中,以焚香之功来修复。 诸成和尚忍受不住黑暗侵蚀,掉入天坑之中,不见其踪影,连带着那尊大佛也消散。 七九上僧则是明哲保身,看见情形稍有不对,已经远遁而去。 呢不勒奇没有走,他骑在马上盯着林子无,他知道林子无必死,只是现在他还没有露出破绽,只是不知道让他死会牺牲多少人而已。 至于自己的数千大军围攻吴清远的战况如何他丝毫不上心。 区区一个国师,成了不了气候。 就算是李映生站在他面前,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林子无一拳轰黑暗,露出太阳,目光一瞬之间的阳光让他会心一笑。 林子无现在需要的是重新镇压动荡的天坑。 呢不勒奇忍住了,他没有出手,甚至他都没看吴清远和数千大军,直接拨马回转,往边境跑去。 呢不勒奇相信今天就是林子无的末日,他不怀疑自己在大祭师那里得到的天意。 只是能杀死他的不是区区自己这几个人而已,而应当天坑。 所以,他现在遁走了,在他眼里既然定局已定,那现在只需要挥师南下,大破漠北! 不过他还是将仲天曲玛和另外几位未死的巫师从乱军当中救起,带着二十余骑往边境去了。 待到天黑时,吴清远倒在血泊之中,在他周围遍布尸首,残军已经北去不见踪影。 待吴钩赶到时,林子无还在镇压天坑,雷声不断从天际之上传来,龙啸不断,劲风凌厉。 吴钩在人群中扶起吴清远。 吴清远回光返照的看着吴钩,大笑道:“你在飞檐关一役大杀四方,成了我唐国第一名猛将,世人称赞的豪杰,今天我杀的人也不少吧。”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我怎么着也杀了两千多敌军吧!” “照顾好李清栏!” 话一说完,吴清远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吴钩将吴清远尸首放在一匹遗失的战马上,牵着缰绳在黑夜里观战。 他泪流满面。 最后他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他看着林子无将黑暗一点点打入天坑之中,直到深夜子时,林子无从天坑中走出来。 “师父!” 吴钩哽咽着单膝跪在了地上。 林子无伸出手摸了摸吴钩的头顶,笑着道:“你回来了,那就和我一起会漠北城。” 林子无看着马背上的吴清远,沉默了一会。 他从吴钩手里取过缰绳,自己牵着马匹,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话。 第两百九十一章 最终还是死了 此去漠北不知林子无使得什么手段,牵着马领着吴钩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漠北城下。 城墙上等待已久的刘照看见他的身影微微一颤,大手一挥,城门打开。 林子无将缰绳递给刘照,笑着说道:“这,你得替我安葬好了,怎么说都得是我们长辈。” 刘照点头,他看着林子无走向将军府,然后推了一把吴钩,让吴钩跟上去。 将军府里面灯火通明,里面坐满了将军,对今天白天的惊天霹雳而议论纷纷,加之在这坐了两三个时辰,心中也烦躁,不少人都起了争执。 “都来了。” 林子无跨进大堂,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的在座的将军立即噤声。 “末将见过林帅。” 林子无走到帅位,然后走下,吴钩站在他的旁边,面无表情。 “诸位在我麾下也不少时间了吧?” 林子无直接将帅位下的一大堆奏本提了出来,放在了帅位上,看着这些将军说出了令人不解的话。 左侧一位颇有儒雅之风的将军笑着答道:“末将在林帅麾下也有十余年了吧。” 林子无一只手放在了奏本上,笑着道:“我不放心啊。” 众将不解其意,却也不敢说话,今天一事莫名其妙,若是不懂其中玄机,说错了话可就不好了。 唯独那位儒将接了话头。 “林帅不放心什么?” 林子无微微一笑,他手指着吴钩说道:“他呢,被陛下分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又是书院七十三先生。” 说到此处,林子无眼神一冷。 “更是我的关门弟子,林家子侄。接下来更是漠北军统帅。” 最后一句话说出,满场皆惊。 “林帅可是说真的?林帅雄风仍在,震慑八方,怎得今日传位了?” “我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 林子无的这句话让众将冷汗直流,不少人吓得单膝跪在了地上。 “你们好好看看吧。” 林子无将奏本一推,掉落在众将面前。 儒家一看,只见其中一本奏本上写着陈七子三个大字。 他拾起来,翻开一看,顿时抖如谷筛,可下一刻他悍然拔刀一刀斩破大堂屋顶,行脚修术施展欲逃离这里。 林子无握起桌子上的茶杯,对吴钩道:“试试你的九刀雷池。” 吴钩点头,他手中横二刀呛啷一声出鞘,飞跃空中,霎时间自横二刀演化出九刀雷池,其中四道刀意寒意凛然。 九刀雷池将陈七子困在其中,一时间却也无法将陈七子杀死。 林子无看着自己喝完茶水的茶杯杯沿上有一滴茶水,欲落未落,他食指和拇指一扣,食指弹在欲落未落的茶滴上,嗖然一声,茶水直接贯穿了陈七子胸膛,下一刻他便被九刀雷池绞杀粉碎。 “我不想杀你们,可是我不放心你们啊。都是跟随我南征北战的生死兄弟。我对不起你们啊。” 林子无长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完,大堂内数名悍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林子无龙盘虎踞的坐在帅位,眼神未变,叹出那口气时,他也亡了。 刘照牵着托住吴清远的战马,鼻子酸疼不已,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身子的颤抖让铠甲在黑夜里发出擦擦的声音。 “师父?” 吴钩见情形不对,反应过来,双脚一软跌倒在旁,他试探着、挣扎着伸出手来探林子无的鼻息。 “师父,走了。” 吴钩无力的说出这句话,此刻不管站着还是没有站着的将军都行了五体投地大礼。 周姐姐手持宣花板斧走了进来,他躲开林子无的身影,背对着林子无,大声喊道:“林帅令,漠北军统帅由吴钩接任,谁有不服?” 无人做声。 周姐姐转过身来,偏着身子对吴钩说道:“你即刻接手统帅一职,手握兵符,号令各地驻军战营。” “报!” 门外一声唱报,一名小校急匆匆跑来进来。 “禀林帅,漠北西、北三线齐齐燃起狼烟,金帐王庭南军正在攻击各地关隘!” “报!” “禀林帅,我国北境燃起狼烟!” “快,快离开此处!” 周姐姐忽然急喝一声,他感觉到一股气息正在急速靠近,那时天坑的力量! 吴钩也感受到了天坑的力量,想要搬动林子无。 “快走!” 吴钩看众将还跪在地上,怒喝一声。 “别动,这应当是天坑里的东西来接林帅了。” 周姐姐看了林子无一眼,提起吴钩,一脚踹一个,将众将踹出大堂。 其他将军也感觉到了死亡,这种感觉让他们两脚颤抖,他们这才醒悟过来滚怕式的逃出大堂,一直到了将军府外。 他们刚到将军府,就觉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迈入了将军府。 吴钩愣愣的回头看了一眼,却感觉一双眼睛正看向自己,体内气息不受控制。 周姐姐一脚踢飞吴钩,吴钩这才从醒了过来,心有余悸的说道:“方才我差点死去。” “你现在是漠北军统帅,下令吧。” 周姐姐站在吴钩身旁,提醒吴钩。 吴钩点头,从怀中掏出兵符,站在将军府外,对着惊魂未定的众将沉声道:“兵符在此,还有谁不服?” 跟随林子无征战几十年的众将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行了军礼,齐声道:“末将见过吴帅!” 吴钩点头,这些悍将都是独当一面之人,能征善战,在军中声望不低,根系更是盘庚错节,自己手底下也就只有杨一等人,共十万人不到,可这十万人大部还在金帐王庭当中。 “请各位将军令手底下副将传令,稳定军心,镇守各自关隘,不得我令不得随意调兵。违令者斩!” “待各处关隘传来消息之后,再做决策!” “报!瘦腰关正在被金帐王庭猛攻!朝不保夕!” 一名斥候骑马飞驰而来,还未走到近前,大喝一声,随即力竭从马下掉落下来。 “报!青原正在猛攻青原关!” 吴钩点头,果然青原攻击青原关并非是零时起意,而是和金帐王庭互相勾结,想要以两国之力掐断走廊,断绝漠北生机,攻伐唐国! . 第两百九十二章 漠北军统帅的位置 统帅漠北五十万大军,吴钩丝毫没有底气,虽然手里拿着兵符,却也是难以入眠,辗转反侧。 归根结底,他手里并无可用之大将。漠北被西域十八国和金帐王庭联手合攻,林饮歌和林冷月去对付青原的山化弥阙,长廊处又有金帐王庭拓拔无奇正欲掐断走廊。 西线,北线,自己尚无可用之将。 此刻更无可用之计。 待吴钩从城门楼披铠而起,回头望向将军府,那里已经被吴钩暂时化为禁地。 天坑地下的东西还没有走。 现在也顾不上它了。 待最新军报递呈上来,吴钩在城门楼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刘照最终还是赶来了,吴清远的尸首被他埋在了何处,他没有说,吴钩也没有问。 当刘照站在吴钩身侧是,吴钩稍有了些底气。 众将见刘照也在,心中心思压了下来,倒也是认真的听起递呈上来的军报。 “诸位,我已燃起狼烟,八百里加急将军报递呈给兵部和陛下。当先我们四面受敌,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吴钩清了清嗓子,手按着面前的沙盘向众将询问。 “现在也只能固守,漠北摊子太大了,就算是五十万大军丢在漠北战线拉的也是稀稀疏疏,只能让各城,各关隘据点守卫。” “据点守卫现在确实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手中骑兵不足,想要和金帐王庭主力决战也很困难。现在最主要的反而是漠北城后方长廊的瘦腰关颇为凶险。一旦瘦腰关被破,青原关腹背受敌,必败无疑,那时我军就被彻底围困在漠北,形成困兽之势。” “困兽倒也不怕,怕就怕在他们到时候从长廊驱兵入唐国腹地。他们骑射很厉害,而我京畿之地驻军三十万多为步兵,骑兵寥寥不过数万,难以应对。” “不,现在据点守卫也难以应对。你们想想金帐王庭呢不勒奇之前这么多次轻易就突破了我们防线,现在也不是不可能啊,几十万大军压境,那可是几十万骑兵啊,一旦走了进来,兵分几路,来个内外夹击,还不是全线溃败?” 西线公器关守将王昌业指着沙盘防线,双眼却看的是刘照,特别是说道轻易突破西线防线时。 他见刘照和吴钩没有反应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西线的事,林帅已经解决好了,以陈七子为首的将领都被斩首了。至于那奏本相信各位也看了,也应该对他们的罪行了然了吧。” 说是陈七子他们的奏本,实则在坐的将军大部分都有名有性的摆在那。 吴钩这样说,让他们心中忐忑,也心中有安。既然有奏本为要挟令他们服从,只要做好了事,想必不会撕破脸皮了吧? 王昌业听到这句话,继续说了下去,他道:“我们还是要主动找到金账王庭主力与之决战,我们不能陷入被动,先出去为强,谁能牵着对方鼻子走,谁就能赢。” “王将军说的是,确实要掌握主动,可如何掌握主动?杨一的骑军上次被淳太牢打毁了,现在不成气候,没有骑兵怎么去掌握主动?拿人命去填?你让步军施展开,岂不是白挨打?到时候他们用骑兵断我退路和粮草,怎么办?” “我觉得王将军说得对,还是要掌握主动,我们是步军,步军也能掌握主动,我们利用西线关隘城池地理优势,和他们耗!现在开春不少部落又得随水草迁徙,定不能久战,只要我们掌握防线主动,他们就耗不过我们。” “你说得轻巧,刚才刘将军就说了他们有骑兵,能够做到出其不意,迅速集结军队,我们每个关隘才几个人?只要他们集兵而攻,谁能守得住?” “对,我们现在长廊被拓拔无奇和青原的山化弥阙给遏制住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以城池关隘固守,集结重兵守住了长廊。长廊现在应该有康泉安将军在那,可我们还得以防万一。就算西线、北线被破,我们还有长廊天险可以进退,尚有回旋之地,如果长廊没有了,那就是孤军困兽。” 争论不休,围绕的便是以城池关隘为阻敌还是掌握主动寻找敌军主力决战。 吴钩此刻也没有想法,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他从没有经历过。 他看向刘照,刘照摇摇头,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诸位。” 在争论不休之后,吴钩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长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漠北军统帅的职责。 众将看向吴钩,吴钩手指瘦腰关和青原关两关之间的长廊,说道:“此地是我们漠北之生命,决不能有失,虽我已派遣重兵驻守,可如今形势恶劣。” “牛埠迎将军,你率你部两万驻扎在瘦腰关和青原关之后,依托长廊走势布兵,以阻杀为主。” “其余各部城池关隘驻守将领回驻地统兵,驻营在外的将军集兵合于我漠北城。” 布下这几点后,吴钩没说话。 刘照在旁道:“诸位得令就遵令去吧!” “末将得令!” 将军们出了城门楼,往各自军队赶去。 吴钩叹了口气,心中尽是乏力。 “刘帅,我怕我不能担当此大任。” 吴钩直挺挺的坐在了帅位上,看着眼前的沙盘,蔫着头说道。 “我对这样的局面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我还有底气,可现在我什么底气也没有了。” 刘照对吴钩的话并不关心,他只说道:“你现在是漠北军统帅,你就要尽到漠北军统帅的职责,镇守漠北,震慑金帐王庭和西域十八国。守住这片荒凉与丰饶并存之地。” “现在没有人来关心你做不做得到,你必须要做到,取得这一战的胜利。林帅之死是金帐王庭为自己南下而铺路,这绝对是他们必尽全力的一仗。” 刘照的话很平淡,吴钩压力却因此倍增。 “我现在要不要把师父的事告诉饮歌和冷月,毕竟师父是她们的父亲,我不想她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刘照看着吴钩,对他沉声道:“你现在不该去管这些事,而应该去想如何解决这场战事,这才是最为重要的!职责就是你必须要为很多人很多人尽责!”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报!” 夜间,吴钩还守在漠北城城门楼上,听得一声急报声传来,吴钩连忙从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床上爬了起来。 他睡觉是没有褪下铠甲,因为他知道自己会睡不着。 “说!” 吴钩推开门,眼睛直盯盯的看着小校。 “金帐王庭大军在诸城池、关隘大呼林帅已亡,军心浮动!” 吴钩面沉如水,他知道这样的时刻一定会到来,呢不勒奇是不会放弃利用任何对他有利的条件。 吴钩对外声称的说是林子无闭关修炼,而将军府内的那股渗人的冷意不出意外的让漠北城内不知晓情形的人相信了吴钩的说法。 “开门!” 城楼下,忽然传来两声怒喝,吴钩一听急忙跑到女墙下一看,接着隐约月光,他看见百余骑疾驰而来。 “糟了!快去找刘帅!” 他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想来是他们两人也知道了消息,从青原关和牛山关赶来。 “速速开门!” 林冷月冷斥一声,勒住缰绳,战马偏转一边停下身来。 吴钩站在城头,大声喊道:“我是吴钩。我知道你们两人的来意,但一定要冷静,稳定军心,此刻金帐王庭联合他国正在猛攻漠北,情势危急!” 林饮歌和林冷月听得吴钩这一句,身坠冰窟,林饮歌毒素刚清,身子尚弱,差点翻倒下马。 “开门!” 林冷月怒吼一声。 守城将领看了一眼吴钩,吴钩点点头,自己也走下了城门。 待百余骑催马而进,正面对上吴钩。 林冷月扶住林饮歌翻身下来,走上前来。 “父亲?” “嗯。” 林冷月双脚一软,反倒是身子虚弱的林饮歌扶住了她。 “妹妹,现在非常时刻,你也知道现在局势如何,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忍住。” 林饮歌中气不足的大声说道:“我父亲还在闭关?莫非他要踏入了至高境界?” 吴钩接下话头,应了几句。 随后林饮歌压低了声音,她看着那将军府,心中升起了恐惧。 “那时天坑里的东西?” “是,所以我把那里化为了禁地。自从师父去世之后,那个东西就一直在那,也未曾离去。” “先上城门楼。” 吴钩在前引路,林冷月只能强打起精神往城楼上走去。 待走入城门楼内,林冷月忍不住泪水,压着声音抽泣。 吴钩在旁默不作声,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果不是林子无将漠北统帅的位置传给了他,又有呢不勒奇在外虎视眈眈,自己想来只怕也会疯掉。 林饮歌心如刀割,她坐在椅子上,欲说话,可刚说没几个字,声音就变了。 几次之后,她才说清楚了一句。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我是漠北军统帅,那些军中名望颇盛,根系盘根错节的将军们都已暂时臣服于我,加上师父之前就将那些该清理的人都清理了,想来近段时间并无大碍。” “现在唯一难解的是呢不勒奇的南军,你看今日他又将师父的消息散布出去,就是为了乱我军心,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办。漠北地界太大了,多数又是戈壁平原,没有给我们迂回之地。” 林饮歌听见吴钩所说的他是漠北军统帅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直接说道:“父亲早和我们说过,漠北军中有一伙人与呢不勒奇暗通款曲,先前不解决只是为了以后有大事的时候可以利用。现在他们都死了,我们也是去了这样的机会。” “我们先撤走漠北其他城镇百姓吧,以免他们受灾。” “时间太短了,撤不了。现在呢不勒奇南军正在猛攻诸城池关隘,他们有大量骑兵,我们颇为被动。加上瘦腰关也正在被拓拔无奇率兵猛攻,只怕撑不了多久,我虽然早已安排康泉安、高钟山两位将军靠着玉门做防御,只怕抗不了多久。” “你就没办法了?” “除去城池关隘的驻兵,能够动用的就只有不到三十余万兵力。全是步兵,也不好用啊。” 吴钩也十分焦急,坐在林饮歌旁边,急切的说道:“现在呢不勒奇用这一手,军心动摇,更无可奈何了。” “父亲和我说过,以前你和他讨论过如果出现大军压境地,全线崩溃的情况,就放弃城池关隘,以长廊天险据守,迎敌决战嘛。” 林冷月带着哭音看向吴钩,两眼通红的她,声音让吴钩听得心疼。 “可那有前提条件,有师父在!有师父在,我们就不可能输!” “你是漠北统帅,如何行事,那时你的事。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漠北不能有失。你的办法未必不是办法,如果依着现在局势,一旦城池关隘有失,大批军力定然无法聚拢,会被分成小块切割,还不如直接聚拢!” 林饮歌斩金截铁的说道。 吴钩犹豫的没有接话,他说的没错,他的战法就是聚拢兵力,保存骑兵,用大量步兵和金帐王庭决战。 只要损耗掉他们大量兵力,再以自己的骑兵追击,步兵殿后,以飞檐关为阵地,再向前推进五十里,将飞檐关前沿山脉地势占据,到时候就能以地势之优势遏制金帐王庭骑军快速移动于西线和北线之间。 “吴钩,我相信你。你的办法一定有用,起码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林饮歌站起身来,指着沙盘说道:“你聚拢兵力,将几十万大军聚集在玉门关,以玉门关较为宽阔的地形屯兵防守,这时我可以率领我的破难营为先锋,迎击青原和金帐王庭的大军,挫其锐气。只要时间一久,他们定然士气衰竭,那时再寻机决战。” “飞狼营可以乘胜追击。”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看着吴钩,吴钩沉思半天,待天已大亮,他方才点头道:“可以,你们先且回青原关和山牛关,等我们聚拢兵力之后,你们再撤离,与我会合。” 吴钩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一点胜算。 哪怕在玉门关前没有办法决战,起码,也将长廊毒死,令他们无法攻入唐国。 只不过自己身上背着的名声坏了。让出了漠北给金帐王庭,意味着自己丧权辱国。 第两百九十四章 做坏人 “可是你赢喽,那就是新的唐国战神喽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吴钩起身,门被刘照推开,跟在刘照身后的是唐唐唐。 “唐唐唐!你这小子怎么来这了!” 吴钩看见了唐唐唐,便喜笑颜开,似刚才丧权辱国的重压被卸掉了。 “我到了书院,书院说你没事,我就在京城里过完了上元节。随后到处游玩,结果碰上了我叔叔。” 唐唐唐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压低了声音,悄咪咪的和吴钩说着话。 “刘叔。” 林饮歌站起身扶住了刘醒,林饮歌知道此刻刘醒并不好受,现在面无表情,只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已。 刘醒知道林饮歌的意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这件事情瞒不住你们母亲的,你们也要坚强。” “是,刘叔。” “刘叔,我打算收集兵力,集兵一战。师父一死,呢不勒奇自认为这是他们最好踏入唐国的机会,就算他明知道我们是想要一战而定,也一定会和我们决战!” “你是漠北军统帅,自然听你的。不管如何,我会站在你们后面。” “报!” 又来一声急报。 只见那人铠甲上满是血污,想来是杀出重围的将士。 于此,吴钩心中一紧,莫非某个城池关隘已经被破? “吴帅、刘帅,金帐王庭大军衔尾而入。杨一将军率领骑兵赶回漠北正往此处急行军来!杨绪武、江暖、邱差将军正在黄泉关抗击金帐王庭大军!” 吴钩点头,他没有想到金帐王庭会衔尾而攻入漠北,这样能够缠住杨一骑军不断蚕食,不断消耗掉战力。 “杨一将军手中骑兵剩余多少?” “杨绪武、江暖、邱差三位将军麾下骑兵皆为杨一将军统领而回,兵马达一万一千三百余人。” “一万三千兵马,加上冷月的飞狼营骑兵,应该能够筹足三万骑兵。” 吴钩陷入沉思,三万骑军对他来说可能还不够。 “林帅,那时给你组建了一支虎狼军,原先是苏定将的陌刀军,后来整军之后,部分调给了林饮歌,部分重新组建成重骑兵。人数两万,都以《人术秘要》苦修过,战力绝对是顶尖的。” “好!” 吴钩点头,他站在沙盘前,喊来城中守将,再传来传令官。 “传我令,郭浮将军部集结北线刻落城,用以接应前方退军!王昌业将军部,集结西线古茶关,用以接应前方退军!北线除却黄泉关外,全数后撤!西线诸关以陈百里统帅,撤往玉门!” “漠北城整军,用以在漠北城外截击金帐王庭大军!” 众将接令之后,吴钩看向林饮歌和林冷月,沉声说道:“瘦腰关和青原关不能有失,可瘦腰关我没有可信的将军统领,所以你们有一人需要支援瘦腰关。” “我想饮歌调过去,如果有意外,饮歌能凭借你自身修为逃离出去。而青原关驻军都是师父亲自调配给你们两人的,这我不担忧冷月不能掌控局面,加上秦知武、柴见、罗御府三人辅佐应当无碍。” “我们没有意见,可你的虎狼军如何使用?我想你想以玉门关为诱饵,让他们踏入之后,再和瘦腰关和青原关的敌军夹击我们,让我们钳制兵力?” “这点你说的没错,所以两关不能有失,坚决不能有失。如果有失,我们就真的只能蜷缩在玉门关,失去漠北就是失去遏制金帐王庭、西域诸国的前沿,再过几年,我们就只能更被动。” “哪如何打赢?” 吴钩忽然伸出手来,指着唐国北境,他有个很大胆的想法。 “让北线撕开一道口子,拓拔生花的北境南下,呢不勒奇定然着急起来,而且金帐王庭定然也会逼着呢不勒奇主动和我们决战,杀入唐国。就算呢不勒奇忍得住不抢攻,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一定忍不住。他们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各个部族组成的大军,矛盾分歧大,只要一营乱,那就是全军乱。” “北境做了调整之后,现在是由陈道子统制,他和陈七子是堂兄弟,是世家门阀,用兵也不是善于之辈,你又怎么让北境被撕开口子?撕开口子后,北境溃退,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林冷月悄悄的用手掌擦掉脸上的泪痕,指着沙盘道:“你看,北境被撕开口子后,面临的是北边的高原沟壑地带,虽然易守难攻,这时他们如果要突破到我国腹地很困难,这里有大军五万驻扎,能够扼守要道又拱卫京畿要地,又有强大的补给线,单以人命来算,没有数倍的兵力根本拿不下。这时他们定然会合击我们!” 刘照站在吴钩旁边,就像他平日里站在林子无身旁一样,他的目光也静盯着沙盘,而林饮歌没有说话,她在沉思,面对这样的局面该如何处置。 “这时候我们漠北全面的腹背受敌,只要有一丝溃败的迹象,我们几十万人马就会被全部积压在玉门关。” 林冷月说完这番话,看向吴钩,等吴钩做决策。 吴钩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丝毫不怀疑林冷月说的这番话的可能性,腹背受敌,定然粮草辎重无法从后方供应,时间一久,只要他们能够稍稍稳定军心,自己就是全面溃败! “要不然。” 吴钩说了这句话,手指的是梓潼关,林冷月倏然一惊,激烈的反对道:“不行!梓潼关有失,京城有失!我大唐有失!” “老吴,你胆子真的好大哦。” 在旁旁听的唐唐唐目瞪口呆的看着吴钩,他已经吓傻了。 这件事做了,京城有失,他们几个就留下千古骂名!为世人唾弃! “那你们告诉我,该如何?就任凭漠北丢了这块地?这样我同样会被世人唾骂。” “可这样顶多只是失去了一块的,没有动了唐国的根基。” “天坑呢?” 吴钩反问一句,林冷月冷然摇头。 “我并不是说就任凭失去漠北,而是我们徐徐图之,用时机换取胜利的机会。” “这,我们是家会,也是家事,你们相信我,我不会让林家名声有损。我们手握唐国数十万重兵,这是最精锐的军队,我们不仅仅只是要打败呢不勒奇,还要扩大战果!巩固我们林家的地位!你们也知道朝堂上李丰瑞和李祺之争,如果我们不能拿出我们的实力,让他们忌惮,他们绝对会拿我们开刀!” 吴钩面无表情,继续叙说着他的目的,并没有的太多心思让林冷月和林饮歌参谋,而是只是让她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林家臣服李家,我现在要做的事也是臣服。可是不能让李家觉着我们林家是砧板上的鱼肉,不能让他们觉着我们就是块泥巴,随他们拿捏。我知道你们相信李家,可我不信。能在这个世界活的好的人,多数都是豺狼虎豹,会吃人的。” “师父这件事,背后牵扯的势力有道门、菩提寺,或许还有其他人在其中。我是一定要为师父报仇的,这样势必会得罪更多的人,我只有让他们看见我们手里捏紧的大拳头,这样他们才不敢生出异心,只能任凭我们报仇,而不报复我们。” 所有人都在听吴钩的话,他现在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说的大白话,说的也是实话。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似乎他们现在正在谋划着自己如何做一个坏人。 因为坏人太坏了,没人敢得罪他们,没人敢奋起抗争,这样只能任凭坏人安然无忧。 “我支持吴钩!” 林饮歌作为大姐,率先表态,现在林子无去了,她是长女自然也有责任挑起这个担子。 林冷月没有说话,现在她说话也无用,漠北兵符在吴钩手中,现在漠北是吴钩做主。虽然这个计划很冒险,却也有可行之处。 “妹妹?” 林饮歌看着在发愣的林冷月,推了推她。 林冷月反应过来,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谁叫家里面你们两个都同意了,我们三,少数服从多数。” “那这样,我们就要想办法让梓潼关有失。” 林冷月说出了她此刻的计策,她抬头看向吴钩,目光灼灼的道:“我手里有人可用,可用打开梓潼关城门。这是杀头的罪,所以我们一定要保密,也要保证他的安全。” “这是当然。” “我会安排江湖上的高手,在京城外拦截金帐王庭大军。我只要呢不勒奇被金帐王庭的人调动,我们就有胜利的机会,夺回漠北,兵出飞檐关,将西线和北线连接之处建立关隘,减弱金帐王庭骑兵两线作战的速度和可能性。就算再有战事,我们也有主动权。” “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胜利不是看谁死的人少,而是看谁能达到他们的目的。我身上背的血债不少,再多点也没什么。” 吴钩说完了他想说的一切,神清气爽,重担卸下。 “老虎在山里面为王,就算我们猎人也不敢单独惹他,就是因为他很厉害!吃猎物,猎物们也只能祈求自己能够保住性命,这就是老虎的好处。” 吴钩怒气冲冲,回到了当年他母亲被杀的那日,双眼血丝密布,杀意浓烈。 “我要让他们全部给师父殉葬!” 第两百九十五章 开始 今日朝会,李映生阴沉着脸,青筋暴起的手拿着那封八百里加急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惊慌失措。 他气血上涌,脑子嗡的一下,晕倒在龙椅上。 太子李丰瑞和三皇子李祺见状,小步跑向李映生。 李映生贴身太监往外迈出一步,看向李丰瑞和李祺。 他们两人止住了脚步。 太监伸出食指点在李映生人中穴上,李映生这才幽幽醒来。 李映生咳嗽起来,手中拿不稳那封八百里加急,掉在了地上。 李丰瑞和李祺眼睛一撇,只看见寥寥数字,两人面色却大变。 李丰瑞面色苍白无力,身形虚浮,心中一股冷气泛起,彷如被抽掉了魂魄。 李祺神色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不似早先那如临大敌的肃冷。 “林子无战死了。” 李映生声音沙哑,这句话说得并不清楚。殿中大臣不得其意,只听得死了两个字,却不清楚是谁死了。 可看着李映生这般模样,死的人绝对不一般。 “各部备战吧。” 李映生伸出手来,太监扶起他,李映生看着殿内的三省六部官员冷冷说道:“林子无死了,各部备战吧。” 朝堂沉默,三省官员今日的计划是将削藩镇后续之事在朝堂商议,安抚官员,并以朝堂明发旨意将此事定了下来。 藩镇一事在李映生心中是一个疙瘩,前些年没动,是他没有决心,现在他的身体不允许他不下决心。年少时他在北境从军,历经几战,身子有了暗伤,时间一拖也无法调理了。 地方权力太大,始终是悬在他心头的巨石,有句话叫七品县官天高皇帝远,比皇上还逍遥。更别说拥有军权、财政的封疆大吏了。 藩镇一定得削,李映生不确定李丰瑞和李祺两人那时是否有能力压制藩镇。朝堂之上除了民生大事,皇权和百官也是未曾散去硝烟的战场。 今日一封林子无死了的信递交他手中,他心中谋划也泡汤了,藩镇削权还未尘埃落定,那些人还没有被李映生彻底捏在手里,就有叛变的可能。 只要有一,就会有二,而他能够相信的统兵将领不多,林子无排在第一位。至于罗御府的父亲罗万年身后还有藩镇势力纠缠,李映生不相信。 秦老将军也已老迈,他不会相信一个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 信上称及,如今的漠北统帅是吴钩,这才是让李映生最为着急的地方。 五十万大军岂能随便给人?如果是林家两姐妹倒也无妨,毕竟还是林家的人,还是自己的外甥女。 可吴钩不一样。 之前林子无和吴清远两人都曾上了奏报,所谈之事便是吴钩与李清栏的婚事,可那会李映生也只是想让吴钩和林子无心生间隙,对于此事虽有考虑,也觉着有些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李映生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今日我要赐婚吴钩,将公主李清栏下嫁于他,中书省上封折子来,再写份旨去林家传旨。再将李淑然请来宫中。” 李丰瑞和李祺两人闻言,心思百转千回,所想便是李映生此举的后果。 李丰瑞虽在考虑此事,可心神已分,他是知道道门想要杀了林子无一事。 可他觉着林子无现在不能杀,或者说不能死,他也阻止过道门,陈扶之倒也点头了,想不到道门对他却是阳奉阴违。 当下只要再过几年,李映生的身子彻底坏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继位,到那时让林子无和道门互相制衡,自己就能稳定大局,久坐皇位。 如今道门来了这样一招,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京城里谁不知道道门是太子一党的,那时林子无之死的引起的怒火必将倾泻在他的身上。 等着朝臣还在消化今日半刻钟都不到的朝会时,李丰瑞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脊背发寒,打了个冷战。 李祺闲庭信步的走到李丰瑞身旁,关心的问道:“太子殿下,您身体可有不适?当下边境告急,您可不能倒啊。” 李丰瑞冷冷的撇了李祺一眼,没有说话,站在殿中似闭目养神。 李祺强掩下面上喜色,快步往外走。 待大殿中无一人时,李丰瑞身子晃动踉跄起来,差点倒在地上。 “你们是想把我逼上你们的贼船!” 李丰瑞想通其中奥妙,痛骂一声,心情烦闷不堪,一股杀人的欲望萦绕在兴头。 ······ 第二天,吴钩高站漠北城头,高望金帐王庭。 这两日的接触下,他觉着林饮歌和林冷月并不反对他当漠北军的统帅,这让他心中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不会反对自己,可一句话叫做亲兄弟明算账,一分一毫的钱也得算个清楚,若不然在心里成了疙瘩就有了间隙,这样的事情导致一家人离心离德并不少见。 现在他接管了漠北军,他这下就彻底在这个天底下有了家底,有了说话的底气了。 有了底气,吴钩心中活了起来。倒不是活泛,只是说有了根。 就像是为什么井田村民为什么不肯离开山中一样,他们的田地都在那里,他们的根都在那里。他们活着才有了意思,有了自己的靠山,否则就像浮萍一样,飘去哪里就全听水的意思了。 吴钩是一个不大懂得珍惜的人,就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忽然腰缠万贯了,自然是大手大脚的花了。对比之下,一个白手起家的富绅自然显得抠抠搜搜,一个钱巴不得掰成两半话。 这样的战法,吴钩早就在脑海中演绎了很多次。自从去年呢不勒奇在京城对吴钩说他将视自己为一身之敌,吴钩就想过所有的情况该如何处置。 毫无疑问,吴钩没有林子无那样的能力。 漠北军厉害的地方在哪? 在于精悍的漠北军卒。 更在于能够以一人之力就震慑天下的林子无。 “刘帅,你说,如果漠北没有着五十万兵马,单凭师父一人搬张椅子坐在漠北能够让金帐王庭不敢妄动嘛?” 刘照依着以前的惯例巡城回来就站在了吴钩身后,这是他的习惯,以前都是站在林子无身后的。 刘照不知道吴钩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所以金帐王庭这才会联合顶尖巫师、道门、菩提寺还有他们来伏杀林帅?” 说到这里,刘照倒觉着这句话说的不对,又补充了一句:“林帅是累死的,早上和天坑打了一架,下午又是和他们打了一架,这才累死的。” 吴钩点头,他笑着说道:“可惜,我没有师父那样的本事。” “是啊,这个世界只有这样一个林帅。” 吴钩扭了扭脖子,打了哈切,伸了个懒腰。 “烧饼是几个铜板,一把上好的兵器值金子。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他们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吴钩长出一口气,现在他是漠北军统帅,他已经有了漠北军统帅的气运,他想他或许能够突破到抱一境界了。 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契机。 第两百九十六章 夜幕下的血泥 接下来吴钩的举动,或者说漠北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呢不勒奇对各城池关隘的撤兵感到不可思议。 他是一个自负与谦卑互相矛盾的人,呢不勒奇相信被自己视为接下来大敌的人不会出昏招,更不会放弃城池关隘。如果放弃漠北和金帐王庭边界线上的地形优势,让自己铁骑踏入漠北,单凭漠北军的数万骑兵是不可能阻拦住他的。 所以呢不勒奇面对吴钩的这一招,犹豫了,他觉着吴钩这个不合常理的举动必然是符合常理的。 撤兵的背后会是陷阱。 当金帐王庭坠在撤兵而又合兵的漠北军后的骑兵送回军情时,呢不勒奇这才遣大军分三路踏入漠北。 一路直追撤离的数十万漠北军,一路往北线而去,欲和拓拔无花的北境汇合,切断大唐北境和漠北的联系。 而呢不勒奇亲自率领的一路则是扑向漠北城。 当西线诸城池关隘合十四万大军越过吴钩用以掩护接应的步军方阵时,金帐王庭的骑军这才追了上来。 掩护十四万大军的王昌业将军手握两个人头大小的铁锤,看着迎面扑来的铁骑,吐了口唾沫。 自从他得到军令之后,就知道今日是一场硬仗,要自己在古茶关抵抗骑军用以掩护十四万大军就等于是让自己去送死。 古茶关是漠北官道城池之一,此去漠北最近。 是漠北西线撤军的必经之路,也是金帐王庭的必经之路。 金帐王庭也许会冒着兵法大忌绕开自己,将他们的后背露给自己看,可王昌业也没有勇气敢出城攻击金帐王庭的骑兵后方。 这样的仗他可从来没有打过,自己手中原本有的三千骑兵也被抽调走了。自己要凭借手中的三万步军来面对骑军,只能说是坐以待毙,凭借着古茶关的城高来拖延时间。 拖延到吴钩反攻。 城里的粮草倒也挺多,在短时间内用骑兵给王昌业送达的。 这多亏林子无去年的先见之明,提早屯粮不说,还将粮草数量提高了不少,这才能够在短时间内给王昌业筹集四个月的军粮。 死守古茶关四个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骑兵攻城本来就是极为难以攻击。 王昌业是统军大将,兵法烂熟于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做个缩头乌龟,只要龟壳不烂,这三万人总归是能活着回来的,可能人数不多。 缩头乌龟好做,稳定军心才是最难的。 “三百步!” 王昌业看着箭雨如蝗,看着骑兵奔腾烟尘滚滚,心理忽然起了一丝兴奋。 陈七子上次偷偷的放进呢不勒奇一万人进来,他被杀了之后,吴钩肯定会斩草除根,那时候漠北缺人可缺的多了。 自己还能再登上一步。 这青云嘛,谁都想更上一步。 “都给老子鼓点劲,现在不鼓劲,喝酒吃肉的时候别怪老子不给你一块啊!” 王昌业扯着自己大嗓门喊,他冒着箭雨在城墙上走动,不断的骂骂咧咧。 这骂骂咧咧声可比箭雨和城墙下骑兵的呼喊声好听多了。 纠缠一会,城下的金帐王庭骑兵统帅这才分兵。 一路绕过古茶关,一路困住古茶关,以防古茶关断其后路。 王昌业见城下骑兵少了,面色却沉了下去,自己能够拦住的骑兵只有这么多,如果,撤下来的十四万大军不能及时赶到漠北城,吴钩的计划就会失败。 五十万大军会全部死在戈壁滩上。 王昌业只能寄希望,寄希望于烟尘,让吴钩看见。 吴钩看见了,看见了一轮斜月挂于黑幕之中。 开春的漠北晚上很冷,有没有遮挡寒风的地方,一身铠甲的士卒等到了第二天,就会和铁一样硬。 一轮斜月并不能像太阳一样给这里带来温暖和光明,只能隐约看见些影子。 吴钩现在没有骑马,可他身后百十丈的黑夜里不断的有战马打喷嚏,喷出白色的雾气。 一群具装重骑兵整齐的排在吴钩身后。 这就是林子无给吴钩准备的虎狼军,原定于两万。 可吴钩拨掉了一万给林饮歌。 他今天之所以带着这一万虎狼军出现在这,就是因为给王昌业希望。 撤军是一个十分冒险的举动,所以吴钩需要于敌人十倍的兵力。 一万虎狼军能够以一敌十,所以来截杀坠在十四万大军后的金帐王庭骑军。 吴钩听见了雷鸣的马蹄奔腾之声,他握住了横二刀,没有出鞘,出鞘的刀光会让敌人看见他。 骑兵们从腰间取下酒囊灌了自己一口酒,让自己身子暖和起来,脚蹬轻轻扣在了战马身上。 战马也慢慢的向前走,活动自己。 吴钩等着金帐王庭骑军离自己只有一丈时,踩在黑夜里抽刀。 刀光划过骑兵眼中,只觉着一股寒意从后脊梁处到了后脑勺。 人头滚滚。 一刀御九刀,或撞,或砍,或踢,或削。 吴钩面上尽是鲜血,一声光明铠被滚烫的热血浇的起了浓浓白雾,白雾带着腥气。 吴钩先挫其锐气,九刀雷池之中,斩下数十名骑军。 雷鸣的马蹄将他的所有声响都给遮住了,连同战马的恐惧和骑兵的哀嚎。 当另外一股雷声响起时,才有人听见吴钩的刀风。 而当雷声降临之时,他们只看见了蓬勃的白气和唐人面具下的眼睛,还有高举的武器。 戈壁滩上的沙尘最容易粘人,只要起了丝丝风,它就攀附在你的铠甲和面上,让你看上去黄扑扑。 现在的血肉将沙尘混在了一起,倒也不会让你面上都是粗糙硌人的沙尘,而是能够用手扣掉的泥,血泥。 这泥倒也算好的,随便擦擦便好了,不咯脸。 吴钩将横二刀横在一名校尉的脖颈,看了一眼四周正在杀戮的人们,手腕一动,割破他的喉管。 吴钩没有举着横二刀,反而是拖着横二刀在杀戮的人群当中闲庭信步。 横二刀不愧是一柄好刀,刀身的血,随着刀剑在地上划出一条线。 等着血墨用完了,虎狼军也贯穿了金帐王庭的骑军。 金帐王庭的骑军往北逃去。 虎狼军死伤八百余人,他们看着吴钩将横二刀收回鞘中,拨马回转,往漠北城缓缓走去,在他们前面是十四万大军。 吴钩没有立即回去,转过身看着一地血泥的他,忽然摇头道:“一群败家子,这么多战马都不拉走。” 吴钩唤回来虎狼军,将战场打扫了一些,只留下了遍地浮尸。 果然是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啊。 第两百九十七章 烂糊的血腥气 吴钩没有往漠北城走,漠北城已经有刘照坐镇这倒不需要多担心,依着呢不勒奇的骑兵脚程和自己的安排,呢不勒奇应当不会在合兵之前赶到漠北城。 只是这样的计划,必然是残酷的,撤军的步军将身后暴露给骑军本就是行军大忌。为了将这个“大忌”化为小事,就要用代价换回来,所以除却吴钩亲率虎狼军一万来截断坠在十四万大军后面的金帐王庭骑军外,林饮歌带领着一万虎狼军应对呢不勒奇去了。 呢不勒奇直扑漠北城,为的就是在西线十四万军队和北线军队合兵之前困住漠北城。 此次三十万南军踏入漠北,呢不勒奇心中也知这个行为十分冒险,他没有迅速、充足的粮草辎重供应,在漠北驰骋不了几天。 可当下这是呢不勒奇最好的机会,能够直接在漠北战场上吞掉几十万大军,唐国就成了他案板上的肉。 所以切断漠北城与外界的联系沟通最为重要,只要能做到这一步,等他三路骑军到达之后,便能以骑兵优势以战养战,与漠北大军决战。 至于他从金帐王庭调拨的粮草辎重,得七八日之后才能送达前线。 七八日,咬咬牙也是能过的。 呢不勒奇想得很清楚,哪怕斩杀战马,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唯独有些意外的是黄泉关,金帐王庭的南军放弃了围困黄泉关,任凭黄泉关内的杨绪武等人在他们后方。 因此杨绪武等人十分大胆的派出数十位斥候,不断刺探军情,然后沿着黄泉关的关隘布防一路行军,也在逐渐的靠近漠北城。 当郭浮在刻落城收到杨绪武等人的消息时,大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杨绪武的胆子这么大。 可他并没有想要将杨绪武等人放进刻落城当中,刻落城原本也是被吴钩放弃的城池,城中也有足够的粮草辎重,可是这些粮草只够他一军之用,多了人数,撑不过来。 古茶关和刻落城都是汪洋中的孤岛。 王昌业和郭浮都知道自己现在是暂时的弃子,可暂时的弃子最不稳定。 因为是暂时,也就意味着会随时动用,可处于弃子的状态的两军是否有士气应战? 与之相反的是呢不勒奇带领的八万骑军正士气如虹直扑漠北城。 呢不勒奇面对近在咫尺的胜利,并没有任何喜色,而是面沉如水,心中盘算着战局的得失和变化。 时不时接着旁边亲卫的火把看一眼手中的堪舆图。 “报!” 一名斥候在黑夜中扑向这条火龙。 呢不勒奇紧盯着堪舆图,这堪舆图虽是风水之图,可这也是呢不勒奇能够得到的最为详细的漠北地图了。 “讲!” “前方残壁之处,暗藏一队军士!” “哗。” 呢不勒奇收起堪舆图,身子前倾,看着跪在地上的斥候,然后再看了一眼黑夜,问道:“前方地形如何?军士多少?可能看清何人领队?” “禀大帅,那处是一处破败的城镇。夜色深黑,看不清军士有多少,也看不清何人领队。” “大帅,我们绕过去吧。当前要紧的是直扑漠北城。” 呢不勒奇打开堪舆图,细思片刻,说道:“不行,此地是必经之路,如果绕过去,就要绕过复涛山,得多花三四日时间。” 一马平川,说的只是漠北的大部地形,漠北境内依旧有山谷沟壑、丘陵山脉。所以在一马平川的道路上漠北都建有城镇,用以方便客商往来。 军机瞬息万变,呢不勒奇可不想放过这个最好的机会。 “以八千骑军围困,一万骑军绕过之后,夜里设伏。其余人跟我绕过城镇,扑向漠北城。” 呢不勒奇还是有些担心,虽然那城镇是必经之路,可也不是只能从它镇上过,镇外也可兵马。 只是这样是施施然绕过它,免不了其中敌军偷袭自己,或者直接截断自己的退路和粮草道路。 呢不勒奇也想到了在自己必经之路设伏,定然不会是普通人领军。 可漠北现在骑军损失殆尽,呢不勒奇也只能冒险一回了。 所以呢不勒奇带领着其余人直接从镇外绕了过去,只留下八千骑军围困住城镇。 可他没想到的是,城镇当中忽然响起了雷鸣之声。 呢不勒奇一惊,拨马回转,带领着其余兵马冲向城镇。 那八千骑军还未将城镇包围,就已经被黑夜里的魅影绞杀了大半。 修炼过《人术秘要》的虎狼军虽然踏不上修行的道路,可体力得到了极大的进步。 原本又是陌刀军士,实力非凡,在黑夜里偷袭而出,八千骑军一下失了魂,奔逃而散。 林饮歌骑乘着兽丽,成了楔形骑阵的刀尖,直接捅向呢不勒奇的七万骑军。 以一敌七,果真是“熊心豹胆。” “杀!” 一万人的怒吼,震破黑幕,连带着雷鸣马蹄,声势高涨。 林饮歌一杆大戟连挑三名骑兵,往后一回,再斩掉一人,带领着一万重骑兵往七万骑军中间穿刺。 数万的骑兵冲杀,并非是混做一团。 七万骑军能够接触到虎狼军的不多。 呢不勒奇也没有冲锋陷阵。 在他指挥下除了与虎狼军正面交锋的骑军外,其余人化为两翼,包裹住虎狼军的后部。 这样虎狼军就被七万人重重包住,就算冲破了正面交锋的骑军,也会因为被围困,从而被绞杀。 这叫包饺子。 可呢不勒奇没有想到林饮歌的战力到底有多么厉害,或许又是下一个林子无? 带领着一万虎狼军嘶吼、挣扎、撕咬着撕开了正面交锋的金帐王庭骑兵。 林饮歌双眼通红,骑乘的兽丽嘴角嚼着一大块马臀,就这样她们两人冲向了包围着的她们的饺子皮。 身后只留下了残肢断臂无数、花绿肠子一地,还有似鬼嚎的临死前的痛苦。 “他们想要逃!两翼扑向他们的中腰截断他们!” 呢不勒奇看出了林饮歌的意图,眉头一皱,随即下令。 重骑兵如此消耗马力,持久不了,现在只要稍稍一拖,就能托住林饮歌的虎狼军,从而用时间吞掉。 可林饮歌也知道,今天和呢不勒奇的硬碰硬本来就是一盘磨盘在磨烂着血肉,烂糊的血腥气。 第两百九十八章 一万对八万 林饮歌手中方天画戟一提,单手握戟,手腕一转,大戟旋转而出,捅穿了挡在她面前一名骑兵。 她拉住乖宝宝兽丽的缰绳,兽丽停了下来,林饮歌连带着那名骑兵的尸首一起举了起来。 呢不勒奇看不清来将到底是谁,却能感觉到冷冷的杀意。 “驾!” 呢不勒奇知道此刻不能为敌方所阻拦,决定亲自杀了唐将。 当他在黑幕里,接着乱成一团的火把光芒找寻唐将。 “砰!” 一具尸首飞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出,尸首四分五裂,在迸射出来的血肉之中,有一点寒光逼来。 再起一掌,这一掌掌力雄浑,拍在寒光之上,只听得清脆的金铁相交之声。 可林饮歌力道更加雄浑,单手持戟还能挡住呢不勒奇拍在戟尖上的一掌。 呢不勒奇面色一变,他没有料到敌将实力修为不下于自己。 无可奈何之下,他双脚一蹬马镫,身子倒退飞去。 林饮歌一脚踏在呢不勒奇战马的马鞍上,追将而去。 呢不勒奇接住火光看见了敌将是林饮歌时,眉头一皱,他见识过林饮歌的实力。能够以一己之力和菩提寺诸佛之力对上一击,这让他觉着十分惊讶,如今的林饮歌也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龄,却能有这样的实力。 待她在战场上磨砺几年之后,岂不是能够成为林子无那样的绝世高手? 一名绝世高手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名绝世高手还是一名统帅。 “大帅!” 冯子云也从一旁杀来,一脚踢在偃月刀背,偃月刀弹向林饮歌的方天画戟。 不愧是《九龙十象功》,偃月刀的力道撞在林饮歌方天画戟之上,让林饮歌戟锋偏转。 冯子云握住偃月刀柄一端,向前拧腰跨步,双手持刀,唔的一声,圆斩向林饮歌。 林饮歌方才接住了冯子云一刀的力道,在空中无法接力,躲闪不开,只得是施展行脚修术,两脚虚踏,踏在偃月刀刀锋上。 虽然躲开了冯子云这一刀,可林饮歌也被其力道震开。 “呔!” 林饮歌再想追杀呢不勒奇,冯子云一刀猛斩而来。 林饮歌面色不变,与冯子云缠斗起来。 短短数月不见,冯子云此刻的表现与往日大相径庭,林饮歌能够感觉到冯子云的力道之大不弱于自己,甚至有更强上一筹的可能。 虽然冯子云依旧是致柔境界,可却也有与抱一境界高手相敌的实力。 两人刀来戟往,卷起狂沙。 林饮歌今日并没有想要将呢不勒奇彻底留在这里的想法。 她知道呢不勒奇不是这么好杀的,一个统帅,不只是说在战场上能够以一敌百敌千,而是智计统帅。所以她不相信呢不勒奇只有表面上这点抱一境界的实力。 就从他当日冒险来到漠北城外就可以看见此人心急之深,他从来没有暴露过他自己正在的实力。 与刘照对战使得是《九龙十象功》,随后用的却又是威力更胜的金银双掌。 不过,今日林饮歌的目的达到了,就是阻碍呢不勒奇,只要能够在这里阻拦呢不勒奇往漠北城扑去,林饮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可,冯子云让她动了杀心,短短几个月实力成长到能够和自己相较,不管是不是接住了其他邪门歪道,都让林饮歌又了杀冯子云的理由。 敌军多一个悍将,自己就多一份损失。 所以林饮歌不再压制自己的实力。 她双戟挥动之间,可看见戟身之上在寒风中迸发出来的火焰,这是极快的速度造成的现象。 冯子云双瞳一缩,脚步连踏,身子倒飞,不敢再接林饮歌的大戟。 林饮歌手腕往下一压,然后猛然将方天画戟抛出。 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火焰,直扑冯子云。 而林饮歌则是紧追向前,其速度丝毫不弱于方天画戟。 冯子云见自己避无可避,沉喝一声,气劲鼓动,渐显龙象之形。 “走!” 正当冯子云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呢不勒奇出现,他站在冯子云身前,挥出两掌。 这两掌又是金银双掌,一掌拍在方天画戟之上,方天画戟之势被阻拦,其势殆尽。 另一掌拍向了林饮歌。 林饮歌冷笑一声,握住了掉落而下的方天画戟,单手持戟,猛然一斩。 这一斩斩碎了金掌。 呢不勒奇一惊,一掌挥出,使得不知又是什么掌法。 铺天盖地的金银双掌疯了一般涌向林饮歌。 林饮歌见状,这才停下身来。 只听得她身后朱雀声响。 朱雀展翅一击,金银双掌被破,其劲气席卷开去,飞沙走石。 幸好林饮歌是在呢不勒奇的军中与之交战,那风沙走石的劲力只是将那些金帐王庭的士卒贯穿,并未伤及唐军分毫。 待林饮歌在风沙中听见了熟悉的喊杀声后,回头一看,身后尽是虎狼军。 一万敌八万,虎狼军大获全胜,呢不勒奇率领着其余骑军后撤。 兽丽凑过自己的大脑袋,让林饮歌看看它浑身血液,这可是它勇猛杀敌的明证。 林饮歌拍拍兽丽的大脑袋,翻身坐在鞍上,看向呢不勒奇撤退的方向。 随后林饮歌这才戟锋一指,她指的方向是青原关。 她不回漠北城了,现在需要她坐镇的是青原关。 青原关外的山化弥阙才是她要面对的大敌,这里交给吴钩吧。 山化弥阙,林饮歌对他的映象太深了,箭法超群,更是出手狠辣,为人阴险。 不过,吴钩和林饮歌对他倒是颇为赏识,战场上本来就是你死我后的斗争,哪里管什么阴险不阴险,输赢的背后都牵动着本国的国民。 现在青原关有秦知武坐镇,还有柴见辅佐倒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可林饮歌才是青原关的统帅。 林冷月的飞狼营被调拨面对拓拔无奇了,青原关就是以她马首是瞻。 更何况,等她到了青原关后,秦知武也会被抽调到吴钩本部,拱卫中军大营,用以和呢不勒奇决战之用。 只是去了青原关林饮歌有些不自在,毕竟那个什么定了娃娃亲的念子佩也在那。 第两百九十九章 无题 吴钩在夜里如同明珠,九刀雷池刀气飒飒带着莹白之色,这样的莹白色就是指路明灯,照亮了部分犄角相依的金帐王庭骑军路线。 吴钩没用在乎金帐王庭逼向自己的骑军,九刀雷池滚动的刀气足以将欲靠近他的骑军斩杀。 所以他的一路上布满了血液。 这就是能够习练修术功法和普通习武之人的区别。 普通习武之人也有练息吐纳,练得是自身气息之悠长,他们无法调动天地元气为之所用,练得是筋骨体力,练得好的人也能达到百人敌的境界。 方才的境地,如是普通习武之人,只能浴血而战,杀出一条路来。 对于吴钩这样的人丝毫不在意这些普通人,哪怕是练呼吸吐纳练得好的普通人,方才也敌不过吴钩的一缕刀气。 吴钩此刻的战绩无人来问,他现在是统帅,杀百十个人乃至千百个人都算不上战绩。只有一战而败大军才是吴钩的战绩。 等吴钩身不沾血在天亮之时赶到漠北城时,也恰好碰上疾驰而归的虎狼军重骑兵。 一人三马,就是此次虎狼军的战绩。 日光升上,浑身冒着白气的林饮歌揭开面甲,看向恰好停在漠北城门外的吴钩。 只要在军中,吴钩就是一副铠甲,刀不离手的,这样的模样让林饮歌年幼时在京城外看见林子无西伐第戎大胜而归的模样。 “辛苦了。” 林饮歌点头,高举手中方天画戟,身后虎狼军齐齐大喝“必胜!” 吴钩背对漠北城,看着虎狼军从他身前而过。其实他并不如同话本传奇里面那些传奇将军一样,能够记得士卒的名字,他并不认识这原本属于自己亲军的虎狼军,只认得四名副将而已,可现在他得看着,就像是自己认识他们任何一个人一样。 如果自己都不看着,哪还有谁看着他们在这里浴血? 吴钩现在忽然明白,统帅的意义不在于能够在战术和战略上做出决断,统帅的意义更是一支军队魂魄。 是士卒们的期盼所在。 他明白了,为什么林子无只要坐镇漠北城,漠北就不会有失的原因了。 现在是林子无给吴钩上的最后一课。 等吴钩跨步走进漠北城时,刘照迎了上来。 吴钩看着熟悉的刘照叫了一声刘叔叔。 刘照闻言一愣,片刻之后笑着说道:“回来了。” “我明白了为什么林帅为什么只要坐镇漠北,漠北就不会有失的原因了。因为他不仅大唐战神,更是漠北军的希望所在,人有了希望,就不会崩溃,能够迈过荆棘。” “可惜我现在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刘照本来是想让吴钩在沙盘上多和他推演接下来的战局变化,不是他不信任吴钩,而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多一种推算就多一份胜算。 可当他听见吴钩说的话后,他觉着现在自己没有必要再和他推演什么了。 确实,林子无的存在不仅仅是武力的存在,如果只是武力的存在,那只要困住林子无就好了。 事实上,不是如此。 这也是呢不勒奇设计引林子无踏入金帐王庭,再以菩提寺、巫师之力伏杀他,却又不乘机南军倾巢而出的原因。 就是因为林子无不死,漠北军就有希望。 而淳太牢只是他的替死鬼,用来消耗漠北骑军的替死鬼。 呢不勒奇从来没有轻视林子无,林子无此刻正是处于壮年,正是让呢不勒奇害怕的时候,当年他对吴钩说的只有吴钩才配和他为敌的话,只是为了让吴钩狂傲起来。 可惜的是,吴钩没有成为这样的人。 呢不勒奇也勒住马,他看见了迎面照射而来的阳光,忽然叹了口气,身后五万余大军也随之停了下来。 “大帅。” 冯子云给呢不勒奇牵住战马,呢不勒奇翻身下马,走上了面前一个小丘。 冯子云牵着战马跟在他的身后。 呢不勒奇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他不断用手拨开风吹起的头发,似乎想要看清一些东西。 “子云啊,你是唐国人,你告诉我,以前是有漠北军让你们安心还是有林家人让你们安心?” 冯子云没有想到呢不勒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当时他们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九龙十象功》和《皇极功》谁才是天下最为刚烈的功法修术。 这个问题至今没有得到解答。 可他心里似乎又有了答案。 “大帅,其实我发现《九龙十象功》和《皇极功》谁才是最为刚烈的功法修术的答案了。” 冯子云没有回答呢不勒奇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他一直或者说他家族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 呢不勒奇对于冯子云的来历十分清楚,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投靠自己,所以对于冯子云的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他也知道。 呢不勒奇没有说话,他想在漠北的风沙当中再看看这场日出。 “日出天天有,可能能看到的地方不同,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一直存在。可我们能看一次就少了一次。” 呢不勒奇没有组织好语言继续说下去,他直接坐在了沙丘上,抬起头眯着眼睛问冯子云。 “你的答案是什么?” “《皇极功》比我们刚烈,因为他们总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和执拗。他们执拗的让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惜的是我们《九龙十象功》的习练者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气魄。我们凭借的是《九龙十象功》的威力,而《皇极功》接的是他们的气魄。” 冯子云说这番话的说的很肯定,他的这番话直接否定了他的家族所有的努力,也否定了他自己几十年的苦修。 “没想到,你们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得出这样的结果。” 冯子云倒是觉着呢不勒奇这番话很奇怪,他疑惑的问道:“难道大帅一开始不知道嘛?” “知道,可是你们自己不经历又怎么能够相信别人的话?说得再动听,该当耳旁风的继续当耳旁风,听不进去的依旧是听不进去。” 第三百章 门外的光芒 “吴钩,在没得?” 这些日子吴钩的住所就定在了城门上的门楼里,那天坑里面的东西还缩在那,吴钩不敢踏入其中,只能栖身在门楼内。 他奔走了一夜,也有些疲惫,刚靠着墙壁盖上裘袄,就被川黔道的方言给吵醒。 吴钩咳嗽了一声,拉拉裘袄,偏过身子看向门外。 唐唐唐推开门,吴钩眯着眼睛,门外的阳光照着他眼睛难受,他索性将袄子拉过头顶,挡住了阳光。 唐唐唐信手将门关上,小步走到吴钩塌前。 “你睡没得?” 唐唐唐捏着嗓子让自己声音轻一些,吵人美梦如同杀人父母,当然这只是对唐唐唐而言。以前他无数次被他父亲唐无彩从睡梦中扯着耳朵喊醒时,只能对着床榻撒气。被牵连的床榻被他视为杀人父母般重手重脚,上好的床榻他可是换了几床,直到最后唐无彩让他直接打地铺。 “你想我睡没睡?” 闷着头,吴钩无奈的回应了唐唐唐。 他想让唐唐唐在他麾下暂时当一名斥候,唐唐唐开始不同意,他还以为是嫌弃职位小了,封了他官职,以张铮为副手辅佐。唐唐唐一身行脚修术和暗器可是十分了得,这样的人是斥候的天人之选,这时候吴钩真是需要这样的人的时候。 前几天,他脱口而出让金帐王庭的北境逼近京城,当时说的爽快,事后却又胆战心惊,让江湖高手阻拦数以万计的精锐铁骑毫无疑问脑子被驴踢了。 贸然杀入敌阵当中其间换气不畅,气息不济,必定沦为金帐王庭刀下亡魂。 吴钩在军中修炼厮杀多年,数次差点沦为敌军刀斧下的烂肉就是因为换气不畅,气息无法更上,吐纳凝滞,导致无法调动天地元气,那时的他也与普通人一半无二。 他在飞檐关的意气用事正面杀入呢不勒奇的敌阵之中都不敢多停留在敌军一处,他借助诸成和尚的功法修术不停的让自己变换地点就是为了不让自己被包围住,让自己有时间换气。 至于林饮歌在金帐王庭大杀四方,死在她大戟之下千余兵马,全仗林子无那些日子对她的集训。一杆大戟,用对了,让敌人无法近身,就有换气的时间,以距离换时间。可纵然如此林饮歌也差点殒命在那。 所以现在去哪找这样的江湖高手成为了吴钩最头疼的地方,而唐唐唐身后的唐门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唐门众人善使暗器、陷阱机关,加上他们的独家行脚修术正是迎战金帐王庭北军最好的人选。 唐唐唐的拒绝让他心生不悦,可吴钩也只能长叹了口气不去为难唐唐唐。实则他们两人论起来,也算有过命的交情,唐唐唐不答应,吴钩也不愿意撕破脸皮。 他现在去信了埋剑山庄叶小钗、卿环山贺山远、霸刀,语气中大义的棍棒下带着小利。 吴钩不敢去信书院,去了,子康和朝道这两位师兄说不定立马来漠北,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自己这是拿唐国的根基在赌。 豪赌,不知道吴钩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唐唐唐捏住袄子一角悄悄掀开,发现吴钩是闭着眼睛,他干笑一声,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捏着衣角说道:“我来问问你,你说女孩子喜欢英雄吗?” 吴钩没有答他话,他迷迷糊糊的有了些睡意,脑子听见了他的话,等的嘴巴动时,过去了好几息的时间。 “应该吧,戏都这么演。” 听到这句话的唐唐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给吴钩捏好被子,心里想着吴钩这句话就要出门楼。 “咚。” 唐唐唐的心思全在吴钩的这句话里,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 吴钩的双眼猛然震开,眼睛里尽是血丝,他喘了几口粗气,直接掀开袄子,坐在了榻上。 刚坐好,他打了一个哈气,袄子往身上一拉,倒在了榻上。 “咯吱。” 门又被推开,吴钩很好将自己充满不耐烦和怒气的叹息声叹的一声不响。 “怎么了?” 吴钩的声音很平静。 “要不你让我当个斥候吧,但是要穿戴光明铠。” 吴钩双手掀开袄子,坐了起来,指着唐唐唐让他坐在自己的床边。 “行,没问题,当个斥候,我给你光明铠,可有个条件那就是唐门剩下的在漠北的子弟全部一起充军。” “那可不行,这么多唐门子弟充军我回去要被骂死的。” “不不不,是从军,从军。等这场仗打完了之后,我给你一队你要的斥候,让你穿光明铠去威风。然后你们愿意在漠北继续从军的就从军,不愿意的就回唐门。” 吴钩搂着唐唐唐,搂的很用力,用自己的铠甲硌着唐唐唐。 唐唐唐很不舒服,想要挣脱开,可吴钩的劲不小。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定了,没问题,我反正不会害你是吧?” 吴钩咬着压根搂着唐唐唐使劲的晃了晃。 等吴钩松开了唐唐唐,指着门口说道:“那我的唐大将军,您出去一会,我得睡个觉。” 唐唐唐点头,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走出了门楼,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这些日子吴钩没有睡过什么好觉,大大小小的事压在他心里难喘得气,睡了一会心里闹腾着就醒了。 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躺在床上一会,半梦半醒时,咚的一声门猛的被踹开,应该是踹开,门框撞击的声音很响。 吴钩瞬息惊醒,抽出了藏在身侧的横二刀,在袄子中一刀横削,将袄子一刀削成两半,自己从笼罩着自己的袄子里冲出,横二刀直逼大门。 敢在自己这个漠北军统帅面前踹门,他相信漠北军甚至唐国都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有这个胆子的只有他的敌人。 门外的阳光掠过门外那人的周身,在吴钩眼里只有门外的光芒,四周尽是黑暗。 刀气凝聚在刀尖之上,蓄势待发。 “噌。” 在门外的光芒之中,吴钩看见了一柄剑,听见了出剑的声音。 第三百零一章 再见李清栏 听到了剑声,吴钩也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在那明暗之中,他的刀直逼对面面门而去。 “噗。” 沉重的袄子铺盖在床榻上,声音在瞬息之间的交手中清晰可见。 剑气如虹,刀气蓬勃。 顷刻间刀剑纵横盈满门楼。 吴钩脚步不停,手腕一转横二刀削开对方的剑,身后藏手一压将刀剑之气压入掌心之中。 对面来人迅速后退,手腕被吴钩横削之力震伤,便将手中长剑抛出,脚踏剑气而退。 脚尖点在剑身之上,身子飞退,长剑飞刺向吴钩。 吴钩冲出门口,迎面来得是炽烈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在阳光中有寒意,他不假思索身后一掌拍出,压在掌中的刀剑之气迎向了日光。 握住横二刀的右手忽然一开,横二刀被吴钩掌心压在城墙上,而城墙之外,九刀雷池陡然出现,杀机腾腾。 “是你!” 眼中明暗已逝,吴钩看清门外天地景象,九刀雷池中李清栏脚踩长剑,衣袂飘飘。 李清栏浮于风中,一道剑气凌厉滑过吴钩的面庞。 “嗖。” 吴钩面庞上出现了一道殷红的血线。 “好快的剑,皮肉还未张开就又合上了。” 唐唐唐在旁边看的是目瞪口呆,李清栏此刻的风姿像极了话本传奇里面仙子仙女的形象,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更像是话本传奇里面的女剑仙,然后再被某个酸臭的书生得了芳心。 九刀雷池散去,吴钩收刀入鞘。 唐唐唐砸吧砸吧嘴,颇为可惜的看了吴钩一眼。 他劝过吴钩,用剑才是仙子仙女,那种传奇佳话里面顶尖高手的模样,用一柄刀只能沦为粗莽的豪客,落了下乘。 李清栏双手垂立,脚踩剑气踏入了吴钩的门楼。 吴钩撇了一眼看热闹的唐唐唐,走进门楼去,将门关上了。 “你个废物!” 吴钩刚关上门,李清栏就是迎面一掌拍在他没有受伤另一旁脸颊上。 吴钩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清栏的脾气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现在的怒气,又何曾不是自己的怒气。怒自己之无能,有着夫子弟子的名头,却无夫子弟子的实力。 哪怕自己有素十二的那一手《阴阳二气诀》本事,也能闯闯呢不勒奇大营,尝试将其杀掉。 李清栏一巴掌拍完,看见吴钩受伤的脸颊上皮肉绽开流出鲜红血液,背过身去。 两人沉默无言。 吴钩倒不是对李清栏打自己这一巴掌而不悦,而是这一巴掌还没有打出吴钩自己的怨气和自己的不争气。 门外日移,等传来战马崩腾之声时,吴钩向前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会,然后将怀中的丝帕拿出,从背后递给了李清栏。 李清栏蛮横的从吴钩手中夺过丝帕。 等她用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这丝帕是去年书院外比武大会上给吴钩所用的。 她将丝帕捏成一团,没有给吴钩。 “坐吧。” 吴钩给她拉过自己的帅椅,看了一眼李清栏的侧脸,侧脸上干涸的泪迹,通红的双眼,让吴钩低下头,不敢多看。 李清栏一手藏兵决收起了自己的半剑,坐在了帅椅上。 吴钩不知该坐还是该站,也不敢多说话,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丝毫没有半点谋略,是主动出击掌握主动,还是见招拆招? “现在怎么办?” 吴钩不敢直视李清栏的眼睛,或低着头,或看着其他地方,他现在还没有正视过李清栏。 “打一场硬仗。” “饮歌和冷月两个人在哪?我去找她们。” 李清栏看着吴钩左右而顾,她时隔一年又看他面容,发现他面上除了方才自己的一剑,还有其他的伤疤。 “你,还是回京城吧。”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能够镇守京城的人,只有你最合适。” 说道这里,吴钩忽然心生一丝骄傲,将原本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秘密脱口而出。 “我要打一场绝地逢生的仗,我让北境南下到京城外,以京城为饵,再以江湖高手为盾,拱卫京城外,逼迫和我胶着的呢不勒奇主动和我交战,我可乘机将呢不勒奇骑军全部扼杀在走廊中,换取几十年和平的大胜。” 说完,吴钩却又一身冷汗,懊悔不已。 李清栏闻言,眉头一皱,可当她看见吴钩脸上的血液时又咽下了自己的话。 “你让我回去干什么?让我死在京城?” “我需要一个人统帅江湖高手,这件事是绝密,我没有告诉书院,我已经去信了卿环山、埋剑、霸刀、唐门,只要你们守住十天,只要十天,我就能抽出一军驰援京城。” “可京城原本就有三十万大军拱卫,又怎么需要我们这些江湖高手呢? “我已经烽火传信了,陛下定然会遣派援军于漠北和北境,京城拱卫之力不足,再者有些人必须要牺牲掉,为了胜利。” “哈。” 李清栏冷笑一声,她冷声道:“倒是挺像你的作风啊,你可知道我归途当中碰上了谁?” “谁?” “碰上了牛犇,他在小镇上喝的烂醉,说他最心疼的事是将漠北刀举向了自己的同袍,然后再看着同袍杀了自己的兄弟。” 这件事吴钩心中有亏欠,他听见李清栏说道这个人时,心中一虚,更不敢看李清栏。 “倒是挺好的,能够一举大破淳太牢大军,他当年偷袭阳行关,差点就将我父亲和刘帅杀死,是金帐王庭的一员大将。” 李清栏将自己手中捏成一团的丝帕递给了吴钩。 吴钩接过李清栏递来的丝帕,愣在原地,不知道她是何意。 李清栏没有和吴钩说用丝帕来干什么。 “那你回不回京城?” 李清栏没有说话,吴钩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国师的墓。” 吴钩刚说完这句话,李清栏面色唰的一下白了。 “在哪?” “西南六十余里,有一灌木林,就在那林中。” 话语一落,一剑洞开大门,李清栏飞掠而去。 吴钩看着她的身影,心中犹豫,最后还是追了出去。 唐唐唐在门楼外面偷听他们两人说话,恰好吴钩回头看见了他坐在门楼顶上。 唐唐唐却没有看见这一幕,而是自顾自的回味着吴钩和李清栏的秘密。 第三百零二章 为什么书院不出手 “你要去哪?” 刘照拉住了缰绳,他面对漠北城,斜对阳光,半眯着眼睛看见了空中飞掠而过的两人。 他对着吴钩大喝一声,五指一扣,左臂往后一拉,自他身后旋起沙尘,一股磅礴的劲力扯住了吴钩。 吴钩在空中失去重心,被刘照的劲力拉扯着坠落地面。 刘照手掌微微一抬,在空中扶起吴钩,让吴钩平稳的落在地上。 刘照翻身下马,弓腰抱拳,大声说道:“末将有要事向吴帅禀报!” 吴钩抬头看了一眼在黄土蓝天中渐成了黑点的李清栏,然后点头道:“随我来。” 吴钩知道现在漠北面对呢不勒奇大军压境时自己作为主帅随意出城是大忌,刘照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只是说有要事禀报,没有直接训斥一番。 作为长辈,刘照自然有训斥吴钩一番的资格,当然这得在私下,现在吴钩是大帅,在众人面前吴钩的面子最大。 刘照关上了门楼上的门,看见了门楼内布满微小的刀剑痕迹,再看吴钩。 他沉声道:“林帅和我说过,他和国师吴清远都给你上书陛下,请赐婚李清栏于你。于情于理,陛下都存了拉拢你的心,只要你在拿出一番事迹出来,堵住了其他人的嘴,李清栏必然要嫁给你。” “年少心性自然可以理解,可你现在担负的是整个唐国的兴衰,背后是几十万乃至百万人的生死。” “此事了却之后,哪怕你与她被翻红浪三天三夜我们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只要她愿意。” 说到这里,吴钩的面色绯红,对于男女之事他到如今也只是懵懵懂懂,刘照将话说的明明白白,让他羞涩起来。 “不是,不是的,刘叔。我只是怕她伤心,毕竟师父和国师都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 刘照点头,他沉着脸继续说道:“现在坠在西、北两线的金帐王庭骑军都被万人战阵钳制住了,速度减慢,接下来就是互相掩护交替撤退,这个时间算下来,也得十天时间,十天之后他们就能退到瓜州外,我们要趁这个时间以漠北为尖峰,遏制金帐王庭三线骑军逼近之势,为大军徐徐而退做准备。” 吴钩双手撑在沙盘上,看着沙盘的地形,用手拨弄着沙盘上的兵马雕像。 他将沙盘中一个手持弯刀的雕像拿起,盯着它看了一会,然后放在手中缓慢的揉捏。 这个人并不像呢不勒奇的雕像是吴钩自己刻的,雕刻这门手艺吴钩可不会,所以他雕刻的并不像。很粗糙,让人细看都会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只有人形的石头? 吴钩在后山看到过衣胜雪的雕刻展,里面的人物绘声绘色,衣胜雪当场给他示范了点睛之后,那雕刻彷如活过来一样,双眼或如剑或如刀或如火。 吴钩现在只是看猫画虎画了个大老鼠。 刘照拉过椅子,坐在椅子上,看吴钩如何摆弄这些雕像。 吴钩抿着嘴嗞了一声,将大老鼠摆在了漠北城外。 “既然要在漠北城外,那就得让漠北城足够有诱惑力。” 刘照伸手将另外一个雕像放在了漠北城,与四周的布军不一样。 其他的雕像都围绕着瓜州,挤成一堆,很热闹。这个雕像所在的漠北空无一物,只有正面的大老鼠让它看上去有存在的价值。 “我在这。” 吴钩和刘照异口同声。 “你为主帅,不应该做这上阵杀敌的事。” “没有你,我难以统帅漠北军。再者主帅坐镇大败呢不勒奇,振奋人心,于我军有利。” “你修为难以在大军之中施展。在这镇守只是白费了你的性命。” “你是抱一境界,可也难在军阵当中施展。我军高手本来就少,现在抱一境界只有你、饮歌、周姐姐。” “谁说的。” 门外忽然响起吴钩耳熟的声音,他的目光越过刘照,看向门外。 门外一个校尉唱报道:“禀元帅,城外有人自称是元帅师兄。” 吴钩面色一喜,快步打开门,问道:“哪人在哪?” “城下。” 吴钩在女墙上往下一看,见素十二风尘仆仆的站在那。 “师兄!快开城门!” 吴钩大手一挥,不消一会大门打开,一名校尉引着素十二上了城楼。 “刘叔。” 素十二恭敬的对刘照行了子侄礼,刘照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师兄,你怎么来了?” 素十二和吴钩的关系相对于其他师兄弟要近很多,两人都是林家子侄,待素十二和林冷月成婚,素十二还得和吴钩这位师弟叫上一声舅子。 私下里他们两人倒是有着自己的叫法,各论各的,吴钩叫素十二师兄,素十二叫吴钩舅子。 “走。” 素十二没有讲话说出来,而是示意找个说话的地方。 三人又来到了门楼。 素十二看见了沙盘旁的水壶,快步走上去,捧着水壶,嘴对着壶嘴灌了下来。 咕咚咕咚几声,素十二喘着粗气,咚的一声将水壶放了下来。 “呼。” 素十二喘了几口大气,然后爬上了吴钩的床榻。 “那天,林帅的事,全书院的人都在看着,所以那天之后我就跑了过来。” 吴钩面色一变,疾步上前,眉头皱成一团,不可置信俯视着躺在自己床榻上的素十二,声音渐冷的道:“全书院的人都在看?包括夫子?” “夫子他老人家倒没有,不过夫子他老人家没有不知道的事,看不看都一样。” 吴钩双手猛然捏紧,厉声道:“那为什么?为什么书院各位师兄姐不出手?只要他们出手,林帅就不会死!” 话说到最后,吴钩的声音颤抖起来。 “难道,你们,也要我师父死嘛?” “吴钩!” 刘照一把扯过吴钩,一巴掌摔在了吴钩脸上,刚好扇在吴钩被李清栏刺中的那边,鲜血又留了下来。 “你胡说什么!” 刘照双目圆睁,怒发冲冠,咬牙切齿的看着吴钩。 “可为什么,书院不出手!他们明明看见了!这是见死不救!是他们让我们唐国被置于这样境地的!是他们!” 吴钩语气杀意外露,更是忘记了自己书院弟子的身份,只称他们。 第三百零三章 自以为是 “混账!” 刘照怒吼一声,高举的手没有扇在吴钩脸上。 吴钩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刘照,从嘴中挤出话来。 “刘叔,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师父死了啊!” “噗。” 刘照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砸在铠甲上。 素十二躺在床上,看见这一幕,一挑眉,爬起来给刘照拉过一张椅子,让刘照坐下来。 “我知道。” “刘叔,你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林帅也是我的岳父,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师弟,你觉着我们书院众师兄弟是这样的人吗?” 素十二反问吴钩,吴钩冷笑一声,眼神中不屑的看着素十二,面上的神色表露了他的想法。 “师弟,林帅之死,我们都知道,也都看在眼里。可我们无法插手,要师父死的不是我们,不是呢不勒奇,而是天。你不要觉着是我在推脱,事实就是这样。当一个人强大到足以令人担忧时,总会被别人针对,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吴钩嘲讽的笑道:“是啊,天会杀人,杀人的不是人,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自己就杀了不少人,得亏是我运气好,天帮我杀了很多人。” 素十二被吴钩这一句话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算了,你不信就算了。你去过三十三重天,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夫子和天争斗了不知多少年,我们太多师兄姐死在了追求这个天最终的真相的路上。既然你不相信,那你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为什么会有万物?” “你自己以前都相信《人术秘要》里面说的人体内自成宇宙,那我们会不会也是另外一个人里面的东西?” 素十二说到这里,语气很快,看得出来他在压住自己的怒气。 “既然你什么都不懂,修为连抱一境界都不到,就不要去问,去想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答案,这样只会惹人嗤笑。原本书院内师兄姐们认为你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却未曾想到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你觉得自己是对的时候,那我毫不客气的跟你说,那时候你就错了。” 素十二说完这番话,躺会床榻上,语气肃冷。 “你既然不知道其中缘由,就不要在这里瞎想,满足你那不堪一击丑陋的心灵,不要以为你自己经历过那些什么人情世故、俗世险恶,沾染过千百计的鲜血就对万物洞悉。” 素十二的话是火上浇油,吴钩此刻听不见任何意见,更何况现在并不是意见而是对吴钩的纠正,良药苦口,苦药去火,可去不了心头怒火。 吴钩心中怒火烧上天灵,想要伸手抓向素十二质问,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刘叔,你辛苦了这么久早点回去歇歇吧,这里有我和师弟在这里就行。” 刘照点头,方才他自己停下来的那一巴掌暴露了他那刻的变化,他也不相信书院了。 素十二的那一番话对吴钩暂时没有起作用,可对他起了作用,他此刻心中懊悔,懊悔那刻对书院的怀疑。 刘照面色通红,心中羞愧,现在素十二让他去歇歇,也是给了他一个恰好的借口,回去躲躲,免得在这里让自己心中尴尬。 “你啊你,实力修为不高,火气不少。长歌师姐说得对,你这些年杀的人多了,心思浮躁,自有一股邪火。” “有火气是对的,可不能有邪火,邪火烧起来只会将你五脏六腑、神识烧成鬼窟,步入邪道。人步入了邪道,意识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只会不断循环,再回头就难了。” “你好好压住你自己的邪火。” 素十二将断成两半的袄子盖在自己身上,转过身去,背对着吴钩酣然大睡。 吴钩站在那里,听到素十二这样说自己,心中更是被猫挠一样难受。 九刀雷池浮现,四道刀意凌厉悬空。 刀气横生之刻,刀气消亡。 这幅场景让吴钩心中骇然,他从没有和素十二交过手,只知道他的《阴阳二气诀》十分了得,却未曾想到能够将自己的九刀雷池之力转瞬削去,连同四柄刀意都互相牵制,自己无法发挥。 吴钩眉头冷皱,眉间力劈华山的刀意自天际浮现,半息之后刀意又再次消失。 吴钩冷哼一声,闭上双眼,端的是眼不见为净的态度,等着素十二睡醒。 素十二一路奔波,路上少食少眠,还遇上几次莫名其妙的暗杀。 那几次暗杀出乎意料,让人难以预防,招数古怪,更令人害怕的是素十二还未见到出手的人。 也幸好是素十二手中习练的是《阴阳二气诀》,几次化险为夷。 素十二如今还是致柔境界,可《阴阳二气诀》的习练在这些日子反倒是上了几层境界。 曲长歌平日里都打趣道:“果然是成家的男子,成家立业,现在素十二鼓着劲的想要做出成就来。” 曲长歌的这番打趣着实是打趣,她不知道的是这都是素十二被逼的。 家里父母逼,到了书院,被子康、衣胜雪、潘达三人沦落“欺负”,要在他们三人手段里游刃有余才算是过关。 他自我感觉自己都比原来瘦了好几斤,可实力修为也上了几层台阶。 所以他能轻易的镇压了四道刀意,若是平时可没有这样轻易镇压。 不过归根结底,素十二的天赋人世少见,这也是他施展不肯踏上抱一境界的原因。 致柔,本身便是如婴儿在胎中的模样,抱阴负阳。 致柔境界才能发挥出《阴阳二气诀》的最大威力,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夫子听到后,没有搭理素十二,他倒像是家里的老人,嘴里难道着的是子孙自有子孙福,他自己乐得逍遥。 吴钩还在生气,他心中一直在想为什么书院不出手,如果只要一个人,随便一个人,在那时候杀掉了呢不勒奇,那林子无就绝对不会死,就算是天注定的,可是动了一个因素这局棋就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天意,难道不是天意让你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然后不再反抗嘛? 吴钩心中冷笑一声。 第三百零四章 一人守城 吴钩的门楼丝毫没有牌面,被关上了却被很多人推开过,也被人踹开过。 现在又被别人给面子的推开了。 咯吱的门声,将吴钩和素十二都吵醒了,素十二揉着眼睛,打着哈切,睡意朦胧转过身看向门外。 “天都黑了。” 素十二嘀咕一声,从怀中摸索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你是?师妹?” 李清栏关上了门楼,她没想到门楼里还有一个人。 当素十二点燃了三四支蜡烛后,烛光照满了门楼。 素十二看见了在烛光中的影子,揉烂了自己眼角的眼屎凑近了瞧,这才瞧清楚来人是谁。 “啊,果真是师妹。” 李清栏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见素十二,幸好的是她来之前擦干了痕迹,可两眼依旧通红。 “师兄。” 李清栏行了一礼,再看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的吴钩,不明所以。 素十二收了修术,吴钩这才能够动弹起来。 “师兄。” 吴钩不情愿的喊了一声。 “还生闷气。” 素十二拿起酒壶,满满的喝了几口水,李清栏不解的问向素十二。 “师兄,吴钩做错了什么?他这个人脑子一根筋,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做错什么,师兄可不要怪他。” “怪?” 素十二怪叫一声,回过头看向李清栏。 “我们书院师兄姐妹们从未曾说过怪过谁,只要入了书院家门,那就是一家人。” 素十二一副气坏的模样,指着吴钩对李清栏苦道:“他这家伙,居然连自己家的人都不信了,还怀疑自己家的人。” 吴钩没有说话,对素十二的指责没有任何反驳的意向。 “师兄,可是什么事?” “林帅和国师战死在天坑时,他们明明在书院看得见,居然不出手,见死不救!” “绝无可能!书院自有书院的道理,并不是见死不救,天下的事,自有其轨迹、定论。” 听到素十二说的话,李清栏反驳的很决绝,反驳的是吴钩。 吴钩冷哼一声,不打算搭理他们两人。 “对了,师妹,我来之前夫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尽快回书院受训。” “我?” “是啊,你和师弟入了书院的门之后你就从没有见过夫子。师弟还好,还能遇上夫子在书院的日子。” “是啊,你回去吧,刚好夫子找你有事。” 吴钩被李清栏瞪了一眼。 “是啊,我叫你回来,你就回来。反正,吴钩也有事让你做。” 一句话,在门楼里面平白冒了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吴钩霎时间身子僵在当场,面色苍白,心跳加速。 那咚咚声让素十二和李清栏十分诧异。 “这是夫子的声音。” 素十二打量了一下吴钩,然后对李清栏说道:“你看夫子都亲自传话了。” “这是夫子的声音?” “夫子的声音。” 忽然,吴钩想起了一件事,大声喊道:“夫子你看将军府。” “该走的会走,该留的会留。” 这句话有些模糊,好像是夫子在吞咽东西。 素十二哼了一声,他道:“夫子又在吃八宝鸡,我都能听见他嘬手指头的声音。” “哎呦。” 素十二后脑勺被扇了一巴掌。 “那我明天回去。” 李清栏看向吴钩,说道:“我要休息了。” 吴钩觉得莫名其妙,倒是素十二听出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扯着吴钩走出了门楼。 李清栏走进吴钩的床榻,看着乱糟糟的袄子,叹了口气,她从手中脱下一个手环,将手环拆成了莹白色的丝线。 手一挥,丝线缠绕上门楼内的柱子,李清栏翻身睡在了丝线上。 “你可真笨。师妹的意思是让出门楼来,她要在里面歇息。” 素十二拉着吴钩站在门楼外的城墙上,城墙上的士卒不多了,多数都被刘照调离开了,有的往瓜洲去,有的往外驻营。 漠北现在只剩下一千士卒,这一千士卒在之后也要被调离开,漠北城里最后只剩一人。 现在大军按照预定时间已经开始集结了,正在按照原定的计划有序的撤向瓜州。 瓜州自漠北三线有吴钩的虎狼军,林饮歌的破难营,林冷月的飞狼营三路骑军与金帐王庭的骑兵周旋,只要大军彻底退入瓜州之后,瓜州外就只剩下唐国一名士卒。 “报!” 一名校尉急匆匆跑上来,大声喊道:“吴帅,杨一将军部和杨绪武、江暖、邱差将军部已经靠近漠北城外,只有两日的路程就能抵达漠北。” “他们不是在黄泉关嘛?怎么回来了?” 吴钩没有再多想,而是问道:“他们还有多少兵马?” “据斥候回禀,骑兵万余,步卒两万,一路疲惫,伤兵众多。” “让虎狼军不要轻举妄动,不可驰援,大军入瓜州为要。” “得令!” “你们都撤入瓜州后,我来接应他们。” “依着金帐王庭的脚程,他们一定会被金帐王庭的骑军缠住,不要接应。虽然我要在漠北城,可他们也很难逃离。” “还是我留在这里,我是一军统帅,只有我才能够有这样的吸引力,让漠北城成为旋涡。” 吴钩很坚决,他斩钉截铁道:“这件事不能有一丝的不确定,否则就会全军覆没,这个险冒不得。我只能拿我的命冒险。” “子康师兄说过,很多人喜欢折中,我说你走我留在这你不同意,可我说我把你绑了,让士卒送你去瓜州,你一定会同意我留在这里。” 吴钩奇怪的看着素十二,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不过他看着素十二,似乎还是同意了素十二的说法。 “行吧,你和我一起留在这。” “这才对嘛,不同的人自然需要面对的不同的事。师兄们需要面对的事,我们不知道,所以我们只能面对我们的事。” “不行,这件事不可能让你们两个在这里抵抗金帐王庭大军。” 林饮歌和林冷月登上了城墙,一人手持方天画戟,一人手持偃月刀。 “妹妹知道你一定会以己身赴死场,所以我们两姐妹来了,上阵杀敌少了自家兄弟怎么可以?” 第三百零五章 天赋不够就是天赋不够 素十二咳嗽两声,拾摞了一下身上衣服,又将凌乱的头发往后抹抹,期间偷偷看了林冷月一眼,然后满脸笑容的迎向林冷月。 吴钩看见他这模样,心中只觉好笑,看他乱糟糟的头发,所幸伸手将素十二的发冠给扯了下来,这一扯,素十二披头散发,寒风一吹,倒有些潇洒的模样。 林饮歌手里暗暗一松,推着林冷月腰间往前走,林冷月回头嗔怪的看了林饮歌一眼,林饮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喊道:“诶呦,这不是妹夫嘛?” 素十二小步加跳步跑到林冷月面前,不自觉的瞧着林冷月眼睛,林冷月低着头,不敢和素十二眼睛相对,素十二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他嗖的一声抓起了林冷月的手掌,干笑道:“这,你,还好吧。” 林饮歌看着他们两人好笑的摇摇头,走到了吴钩身旁。 “你们怎么来了?青原关怎么办?” 吴钩有些无奈,他双手按着城墙看向墙外,不去看那卿卿我我的两人。 林饮歌悄悄的偷看了林冷月和素十二两人一眼,暗自偷笑,她听得吴钩问她,轻描淡写的说道:“这种事只能是林家子侄上,没办法。” “可。” “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家女子战死沙场的有多少人,这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你现在可还不能达到父亲的境界,万一有事,我们林家岂不是又少了一人?” “万一我们四个都有事呢?” “不可能,我们可是四个人,怎么着也能活下来。” “那青原关?” “秦知武先行应对拓拔无奇去了,青原关有柴见和罗御府两人统军,暂无大碍。面对山化弥阙有赵一和,和念子佩两个人对付。” 林饮歌说道念子佩时声音顿了下来,声音也小了不少,终究是少女,说到这个自己指腹为婚的未来郎君时,面色发红,可终究是夜色,吴钩看不出来。 “行吧。” 吴钩犹豫着说出这两个字,他回头看了一眼门楼。 他悄声说道:“清栏在门楼里睡着了。” 林饮歌一愣,忽然一笑,这笑的很有杨一这群大老爷们的风范。 “那可是你睡觉的地方,怎么的被她赶下床了?我可听说了,父亲和国师都曾上书陛下,求赐婚给你。” 吴钩心中其实欢喜的很,面上装作无奈,长叹了口气,可论谁都能听得见吴钩叹气声当中的喜悦。 素十二拉着林冷月的手走了过来,他道:“你们两人连日奔波累了,先去门楼休息吧,七十四师妹在那休息。” “是啊,你们去吧,我今天白天睡到了晚上,睡不着。” 吴钩这句话没有看着林饮歌和林冷月这两个该去休息的人,而是看向素十二。 素十二知道吴钩说的是什么,点头道:“是啊,他睡了一天一夜了。” 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走向门楼,两人嘀嘀咕咕,不过看着模样林饮歌在打趣林冷月。 “开门!” 林饮歌走到门楼前,大喊了一声,然后猛地敲门。 李清栏心疲身累,猛然听见大响,下意思手中唤来半剑,半剑出鞘,剑气如虹直逼门楼的大门。 林冷月反应疾速,她一推门,掌心之中阴阳二气衍化,挡住了如虹剑气。 李清栏持剑杀来,林饮歌在黑暗中看见剑光,大戟下意思一探,戟尖点在了李清栏的半剑之上。 林饮歌使得是一力降十会的本事,这一戟探出,力道迅猛挡住了李清栏的这一剑。 “清栏。” 林冷月喊了一声,李清栏闻言停住了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吹。 火折子在门楼口照亮了她们三人的面孔。 “饮歌、冷月。” 李清栏激动的抱向林饮歌和林冷月。 而那两声喊则是带着哭音。 吴钩和素十二两个人在城墙边纷纷看向门楼,然后又很默契的转过头来,两个大男人无事做,要熬过这漫漫长夜,难捱。 “等大军到来前,我们在将军府外磕几个响头。” “这是我们后辈该做的。” 素十二点头,然后打着哈切,靠着城墙滑了下来,他半抱着胸,靠着城墙抬头看向吴钩。 “还想不想睡?想的话就躺着一起睡吧。这些日子我可没什么机会睡得着。” 吴钩看着素十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后来他忽然弯下腰来,沉声问向素十二。 “师兄,你能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人在杀我师父嘛?” 素十二偏过头,吴钩从他的呼吸声中听到了他的不耐烦。 可吴钩的神色很凝重。 素十二被吴钩气笑了,他指着吴钩笑道:“你想报仇?” “难道不应该吗?” 素十二认真的看着吴钩认真的眼神,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素十二拍拍身旁的位置,吴钩顺势也坐了下来。 “应该。可你现在的修为不够看,所以你不能摊上这一摊事。我是林家的女婿,半个儿,这件事我去就行了。” 吴钩听到这句话,咬住了牙齿,他不能否认素十二这番话,他的实力修为确实不够看。 “那我现在可以直白的告诉你,菩提寺你能解决谁?诸成和尚的不动如山和降魔印任何一个你都破不开,更何况道门,更何况其他人。” 吴钩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臂甲砸在城墙上,声音很清脆。 “什么人!” 夜里巡城的士卒听见响声举着火把跑了过来,看见是吴钩时,就放下了刀。 “传令下去,今日所有人都下去休息吧,今晚由我守城。” “是。” “师兄,你说的没错,我没有这样的实力。这些年我的修行看上去精进不少,可终究没有踏入大道,我天赋不够,只能说运气好,习练了《人术秘要》比别人多了一个好运气。” “这倒没事啊。你记住啊,你天赋不够,可终究还是有些天赋的,慢慢练,天赋不够,时间来凑。”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距是怎样的一道鸿沟。” 说到这里,吴钩叹了口气,很无奈,他记得那时林子无和他说过他本来是不能修行的,自己真的是运气好而已。 第三百零六章 风声、鸟声、水声、云雾声,还有莫道凉的鼾声。 贺山远手里拿着的是吴钩的长信,这长信原本是要送到卿环山掌门手中的,那五名士卒骑马疾驰到山下时恰好碰上了贺山远和莫道凉。 那名伍长曾在吴钩身边随军,在护送吴钩回京城的时候碰见过莫道凉和贺山远。 莫道凉对于那名伍长也有印象,曾经说过几句话。 伍长心中急切,将长信递给莫道凉后,又紧急赶往漠北去了。 莫道凉自然是要将这封信交给他师父,贺山远在一旁说让他拿去递交掌门。 莫道凉对这事并不在意,随手就递给了贺山远。 他打开信封上的蜡封,从里面抽出那封长信,当看见那后面鲜红的印信时眉头拧在了一起,神色有些厌恶和愤怒。 “师弟。” 许少青从山壁拐角走了过来,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皮毛用来御寒。 他看见贺山远将一封信藏在了怀中,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师兄。” “师兄,你大病方愈,受不得山间冷风,我扶你回去。” 贺山远扶住许少青的小臂,低着头看路,没有去看许少青的眼神。 许少青点头,随着贺山远扶着他往回走。 回走路上皆是山壁,一侧是悬崖,这样的路常人走起来是胆战心惊,万分小心。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很轻易。 贺山远站在外侧让许少青靠内走。 许少青抚着山壁,轻声说道:“师弟,道凉和我说吴钩来信给我了?” 贺山远心思一沉,说道:“吴钩是来了信,不过我记得他们好像说的是给掌门。” “哦,那你知道信里说了什么嘛?” “这我不知道。掌门看过信后,就让我给师兄你看。” 贺山远停住脚步,从怀中取出信递给许少青。 许少青打开信,展开一看,半会后叹了口气道:“吴钩现在是书院先生,在朝中也身居高位,语气自然不同了。” “师兄说的什么?” 许少青深深的看了贺山远一眼,将信递了过来。 “这?让我们去京城?这是何意?” “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因为两国交战,他担心京城有失?不过于情于理我们也得去,在漠北他也曾救过我的性命,于理国家有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许少青从贺山远手中拿过信,对他说道:“我把信给师父,让他老人家决断。” “对了,寻梦蝶休息的怎么样了?” 许少青好好的将信收起,问起了寻梦蝶的近况。 寻梦蝶来到卿环山后,贺山远和莫道凉两人又偷偷对许少青施展搜魂大法,随后寻梦蝶在搜魂大法中进入许少青的梦境施展了《周公梦蝶》。 其间惊动了卿环山所有长老,众人自各峰飞掠而至,只见寻梦蝶和许少青两人之间蝴蝶翩飞幻灭,细看一眼直觉时间流逝,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幸得长老们功力深厚,方一发觉便抽身而退,还将陷入其中的贺山远和莫道凉救了出来。 此后十四天每天两位卿环山长老彻夜守候在许少青的看云峰小屋外崖壁往外延伸的古松上,或盘腿而坐于枝节上呼吸吐纳,或踏松针上随风摇摆。 第十四天寻梦蝶精疲力竭倒下,许少青气息稍微稳固,第十八天后,许少青气息彻底稳固,这才从长期的气若游丝中醒了过来。 而寻梦蝶每日只清醒两三个时辰,然后又困倦的睡去。 “他这些日子还是在睡觉,十四天消耗太大了。” 贺山远欲言又止,许少青看了出来,却没有说破。 “师兄,师父说你已经习会了《无字书》,我想你能不能传于我。我们千辛万苦的才得到了《无字书》,这是个机会,我们不能再让道门压我们一头。” “师兄你还在昏迷时候,道门陈扶之曾来山门,言语之中以我们每代只能下山两人的规定来换取我们助他围杀林子无。” “千年来我们受道门压制,我们此次获得《无字书》,我们就能摆脱道门的压制,对我们来说无益于是件好事,此次林帅之死,我想定然有道门中人。林帅他们都敢打主意,下一次会不会就是我们?” 贺山远将自己的心思说破,说破了就说得快了,竹筒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无字书》我虽习得,可我们山中并未有习得的经验,我还需要摸索,等我摸索出来所有的经验我就会传授给你。我和师父说过了,先让你去看半部《无字书》,先打下基础。” 许少青一副很赞同贺山远的模样,他说下这番话,看着贺山远欣喜的模样,继续说道:“确实我们卿环山不能被道门压制了,我们有下山的权利,也有在山上清修的权利。” “师弟,过些天我就会和道凉一起赶往京城,这段时间你好好看看《无字书》,山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看这些天春暖了,那些杂草布上了上山的小道,上山求药布施的百姓不好走,得空去把杂草清清。” “师兄,放心。” 贺山远满口答应,用力扶住许少青往回走。 绕过山壁一侧,走过两棵在崖壁外伸枝叶连在一起的古松,沿着几乎垂直的山壁小路往上走,再翻过一座山峰,许少青回到了自己的看云峰小屋。 莫道凉坐在小屋外,半抱着胸将身子挤在屋子外的躺椅上睡着了。 “这样,还是你把信给师父吧,就说我看来,我也有点累了,就先休息了。” 许少青还是讲吴钩的来信给了贺山远,贺山远接过来信,心中松了口气。 贺山远拿着信,一身轻快的往另外一座半隐半现的山峰走。 许少青将自己身上的皮毛轻轻的盖在了莫道凉身上,自己往山峰外走,他踩在了古松的枝干上,一步一登天,三步走在了古松最往山涧云雾延伸的枝丫端上。 他吐出三口浊气,身子中正,双目微闭,呼吸吐纳无声,只有风声、鸟声、水声、云雾声,还有莫道凉的鼾声。 半刻钟后,古松随风而动,而他似乎在古松中消失无踪了,消失在针叶和云雾之间。 第三百零七章 浪潮中的扁舟 难得看见漠北阴云连绵,层叠的棉云里透出少许的光亮,让连接缝隙出露出白色,也许想借此来告诉别人他们是白云而不是黑云。 黑云来了,自然会起大风。 在漠北这个地界,起了大风一半土地都会有飞沙走石,比风声更响的是漠北的猎猎军旗声。 可惜这段时间没有听见漠北的军旗声,只听见闷雷贴着地面滚来,在尘沙里面透出肃冷。 马蹄哒哒,呢不勒奇单手拦着缰绳,走在最前面,他与大军拉开十丈的距离,比那些土尘快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土黄色的沙尘连成一片,似海潮涌来,呢不勒奇走在沙尘前,看着眼前逐渐接近的漠北城,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最后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 呢不勒奇转过头去看看自己带来的先锋大军七万,他们士气如虹,对漠北城势在必得。 他们对漠北城势在必得,可他自己对唐国势在必得。 漠北城作为金帐王庭的噩梦横贯在所有金帐王庭人的心中,对于一个强大民族来说,他们是不允许这样的噩梦存在的。 破除这个噩梦是他们最大的功绩,也是他们前行必须迈过的鸿沟。 吴钩现在作为漠北军的统帅,站在四人当中的中间,手里端着一碗面,林饮歌作为大姐手里拿着林子无最喜欢的大蒜。 他们四人没有离将军府太近,就在将军府外三丈的地面上单膝跪下,将面摆放在将军府前,林饮歌他们三个人给他剥掉蒜皮放在了碗里。 “父亲最喜欢吃蒜了,味道辛辣。” 林冷月看着被天坑里的东西笼盖着的将军府,继续道:“母亲最不喜欢这味道了。” 素十二心痛的看着林冷月,再望着将军府。 “别去。” 吴钩拉住了想要以《阴阳二气诀》试探将军府的素十二。 闷雷声滚来,翻过城墙,冲到了将军。 吴钩抽出横二刀,用手颠着横二刀,刀剑划出的弧度很完美。 四人登上城墙看着黑云贴着地面逼近漠北城。 呢不勒奇没有一马当先,而是退守到了大军中间。 呢不勒奇看着城墙上露出来的四个人,点头对旁边的冯子云道:“骑军绕过漠北城,留三万给我团团围住它。” 冯子云点头,随他手中号旗划动,大军左右两翼分出两军,准备迂回绕过漠北城。 “我和饮歌先去,你们两人观战。” 吴钩和林饮歌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握刀,一人持戟,奔驰向城墙左右两侧。 两人跑到城墙尽头,一跃而起。 吴钩高举横二刀,看着城墙根下飞驰绕过漠北城的金帐王庭大军,一刀斩落。 这一刀将一名骑兵劈成前后两半。 他刚落入骑兵群中,脚尖踮起,身子连转两圈,两匹战马插身而过。 两名骑兵弯刀砍向吴钩,幸得吴钩身上明光铠坚硬,那两刀只是在铠甲上留下刀痕,并未伤及吴钩。 “哈!” 吴钩一息之后,吴钩气息稳定,双脚一开,使得是四平大马,两只腿拦在战马腹下,将两匹战马绊倒,手中横二刀一刀劈向迎面冲来的骑兵,咔嚓一声,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 三匹战马摔倒,连带着骑阵一乱,不少骑兵来不及悬崖勒马被绊倒摔在地上。 吴钩脚步极快,在马群当中穿梭,刀锋划过倒地骑兵的脖颈,顿时血溅三尺。 林饮歌同样也是跃入骑兵当中,一戟斩下,戟锋连人带马斩成两半。 林饮歌冷眼一撇,见当面冲撞开几匹战马,林饮歌单手持戟,将身藏在戟杆下,一抬,大戟挡在一匹战马前,骑兵撞在戟杆上,林饮歌用力一抬,将其掀翻。 骑兵冲撞向林饮歌,林饮歌后撤一步,“唔”的一声将大戟抡圆,大戟所过之处,戟锋削下人头数颗。 林饮歌握住戟杆,然后一拉,身子一侧,双手握戟迎面冲杀向自己骑兵。 吴钩一把横二刀,刀锋锋利,刀气凌厉,以他为中心,血洒五步,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他立定中心,四周皆为浮尸残值。 林饮歌则在大军中间逆流而上。 “分两军,缠住他们两人。” 冯子云身后两队手持铁锤和锏、鞭、长刀的蒙面高手,拨马而出,直插两人所在骑兵之中。 “散开!” 骑兵拥挤,百夫长们大喊所有人散开,让出位置。 吴钩立定中心,其他人绕过他轻而易举。 倒是林饮歌难以对付,逆流而上,迎面而杀,杀得那些骑军破败难堪。 那些军中勇士看着吴钩明光铠的身上混杂着沙尘的血迹一拥而上,骑马飞驰而来。 他们使得是三步赶蝉的步伐,跃入吴钩身旁。 “当!” 当先一人是一个身高体胖的大汉,手持两个瓜锤,瓜锤唔的一声砸向吴钩身子。 另外一人使得是铁鞭,铁鞭自右侧转腰横扫吴钩大腿。 吴钩金鸡独立,右脚一转,移交后踹向瓜锤,一刀竖挡铁鞭。 使得铁锤之人,力道无穷,居然将吴钩的左腿震的发麻。 幸得吴钩习练《人术秘要》加上林子无对他的训练,筋骨强壮,没有被铁锤的力道砸翻。 吴钩以左脚立定,身子稳健,右脚抽回之后借力踹出,踹向使铁鞭之人,腰身一压,持刀横削使锤之人的腰间。 刀锋划过,铁锤汉子的腰间背割出一刀伤口。 而右脚踹在铁鞭上,将那人的手臂震伤。 吴钩逼退他们两人,后侧数步,欲稳住气息。 可随即而来的是用来围困漠北城的金帐王庭大军,他们将吴钩这一叶扁舟席卷在浪潮之中。 吴钩被逼使出九刀雷池,九刀飞旋,雷池之中刀气纵横,斩下人头百十颗。 吴钩稳住自己阵脚,那用来对付吴钩等人高手继续围杀而来。 林饮歌面对围堵自己的高手,并不在意,大戟刚柔并济,或刺或探或绕或砸。 逼得那些高手只能独善其身。 林冷月在城墙上看着浪潮中随浪叠动的吴钩和林饮歌两人紧紧握住偃月刀,随时准备接应。 第三百零八章 等着出手 吴钩在人群当中招数不再是劈砍了,呢不勒奇亲率的大军都配备有铠甲,以吴钩横二刀锋利程度倒也能够砍透,可着实费力,如此以往会是横二刀的磨损加剧。 纵然是霸刀山庄锻造出来的宝刀也经不住吴钩势大力沉的劈砍,所以吴钩现在不仅以刀背劈砸,更以刀尖沿着铠甲之间的缝隙刺下用来保护横二刀的刀刃。 他此刻没有和那些高手纠缠,而是不断移动位置,不让自己被那些高手围困,和当时在飞檐关一样的打法。不同的是,那次他是借诸成和尚之力,现在他自己有能力。 绕过漠北城的四万大军已经脱离了吴钩和林饮歌两人,直奔瓜州而去。 呢不勒奇并没有如同吴钩设想的那样全力围困漠北城,所以吴钩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 四万精锐铁骑直奔瓜州,可乘着撤退的唐军立足未稳时攻伐瓜州,一旦瓜州被破,唐军拥挤在长廊中只能被铁骑杀得溃不成军。 吴钩心中因此烦躁起来。 “他急躁了。” 素十二盯着吴钩的一举一动,他可以从吴钩的呼吸波动和挥刀动作当中看出他情绪怎样。 林冷月没有顾着吴钩,她盯着林饮歌冷静的道:“呢不勒奇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全军围困漠北城,四万大军直扑瓜州去了,他心情烦躁。” 呢不勒奇没有留意吴钩和林饮歌,他以前以为吴钩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可是当他想要迈过漠北和金帐王庭的边界线上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迈过那个倒在将军府里人。 而这个吴钩虽然现在是他的敌人,可没有令他泛起无力感。 “想不到我自己自作聪明的很。” 呢不勒奇对冯子云自嘲一番,冯子云不解其意,不解其意便不多问,毕竟方才那番话也不是好话。 呢不勒奇半废的手,手指微微颤抖,冯子云多次留意到了这一点,直到方才呢不勒奇看见冯子云的眼睛时不时往自己半废的右手上看。 “你在看什么?” 呢不勒奇的左手抚摸着知觉不多的右手,平静的问向冯子云。 冯子云被他这样一问,心中一惊,低头沉声道:“我该死。” 听到这句话,呢不勒奇哈哈大笑,他伸手拍着冯子云的头盔,拍的砰砰作响。 每拍一下,冯子云的头就低一分,直到冯子云的头快贴住马脖呢不勒奇才停手。 “我在算,算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需要换气,等天庭地穴一口气耗尽,就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呢不勒奇叹口气,他右手改拍为抚,从头盔抚至后背。 “我知道,就算你知道了林家霸烈的《皇极功》和《九龙十象功》的差距在哪之后,你还是向和他们比上一场?” “大帅,如果我不想比,那我们就连和他们比上一场的勇气都没有了。” 呢不勒奇听到他这样说,一怔,然后笑道:“看来我忘了当时我是怎么开导你的了。” “可惜啊,可惜林子无《皇极功》在年轻一辈里面没有人习练。就连吴钩都没有习练。” 呢不勒奇有些遗憾,他也想看看自己习练的《九龙十象功》的成果。 虽然上次和刘照同使《九龙十象功》自己被废了一臂,可他依旧是想看看《九龙十象功》和《皇极功》的差距。 “不过《凤栖梧》和《皇极功》也不分上下,我看林饮歌这人的天赋并不弱于她父亲,很有可能又是下一个林子无。” 呢不勒奇看着在人群当中掀起血浪无数林饮歌,他对林饮歌的兴趣比吴钩还大。 他担心会出现下一个林子无。 依着现在的局势看来,对呢不勒奇十分有利,可他不敢大意,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 或者说,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去面对唐国的高手。 金帐王庭的高手多数集中在北军,自己南军的高手屈指可数,高手的存在就是顶级战力,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人。 呢不勒奇的人脉在金帐王庭很广,可比不了几代下来都是北军统帅左肩王的拓拔生花,拓拔无奇的父亲。 在一个讲究血脉的地方,能够站在他背后的多数都是仲天曲玛的关系,不,现在他身后又多了一个巴望着能够踏入唐国传教的菩提寺。 成为天下三大教,甚至两教,或者一教独大,那简直他们憧憬了无数次的渴望。 可惜被林家赶出唐国之后,他们这个渴望就只能是憧憬。 如果,如果书院的哪一个先生出手,自己可能就会毙命在这里。 想到这里,呢不勒奇心中有了恐慌和不甘,即将成功却被别人轻而易举的击破,这会让他崩溃。 呢不勒奇忽然一笑。 “想这么多干什么?想得越多,自己越害怕。” 呢不勒奇手指还在颤动,他心中现在盘算的是剩下的两路大军应该直逼瓜州而去了。 吴钩聪明,可他也是一个名帅。 他利用金帐王庭骑军的快速移动能力,先是示弱,让唐军以为他们中了吴钩的计策,没有足够的实力追上来,可结果他们绕了个圈又咬在了唐军的屁股。 瓜州。 这可是让淳太牢丧命的地方,这个地方呢不勒奇是重点关注了,这是所有唐军合军之地。 所以按照约定,拓拔无奇和山化弥阙今日都在猛攻,想要打开缺口扼住长廊,将布口袋的口子扎住。 成与不成就看拓拔无奇和山化弥阙了。 不成,那就只能看自己的亲军了。 呢不勒奇从来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寄托在拓拔无奇和山化弥阙这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只是按着自己意思来战,可不是自己在前统军,他可不敢保证这两个人能够攻破城池。 自然攻破了也是好事,将决战的时间提前。 他知道吴钩现在的做法就是合军,借助地势之力,将自己引入长廊然后打持久战。 以地理优势对抗骑军,用时间来耗死自己。 可要突破漠北防线,也只能如此了。 呢不勒奇的右手忽然不颤动了,他抬眼。 “出手!” 第三百零九章 九刀雷池 仙人叩天门 负阴抱阳 天雷炸响,呢不勒奇右手掌中电闪炸裂,他猛然一踩马镫,身子借力高跃而起。 “轰!” 炸雷响起,电闪雷鸣,震得战马不安。 呢不勒奇右手使得却是九天引雷决,雷决引下轰杀吴钩。 他在空中尚未停手,左手使的乃是金银双掌,双掌荡开九天引雷决下飞沙走石直扑林饮歌和吴钩。 吴钩听得耳边雷声炸响,抬眼一看,碗大的闪电劈向自己,心中激荡,眉心之中刀意激荡而起。 他将横二刀一抛,左右双掌拍出接下一锤一锏,九刀雷池在他抬手之中浮现。 雷池之中刀气纵横,凌厉逼杀。 横二刀落入九刀雷池之中,九刀雷池因此有了五柄刀。 吴钩要战一战呢不勒奇引来的天雷。 九刀雷池之中,刀网将吴钩盖住,入眼之处尽是令人无法直视的刀气。 刹那间,电光和雷池交织错落。 吴钩气息自天庭地穴而衰,衰在最后一口气上。体气衰竭,吴钩只出得气,入不得气。 气息衰竭,九刀雷池刀气混乱,挡不住天雷,被天雷击中,一击而散。 吴钩更是被击倒落地,头盔掉落。 城墙上素十二没有举动,他看着凌空打向吴钩的银掌面无表情。 呢不勒奇也看了一眼城墙上的素十二,见对方没有动静,心中惊疑,可如今箭在弦上已然发出,就无重新搭箭的可能。 银掌将地面打出一个丈余的掌印,吴钩在掌印当中,铠甲承受不住呢不勒奇的掌力已经断裂开了。 呢不勒奇眉头一皱,双脚凌空一踏,止住自己身形,一个凌空翻越,双脚踏在一名骑兵头上,身子疾速倒掠而去。 四周士卒高举弯刀涌向吴钩。 倒在掌印中的吴钩忽然睁开眼睛,眼中刀光闪过,他一跃而起,两手成刀出其不意砍下人头数颗。 他一脚踹在一名士卒的膝盖处,用力之大,直接将小腿踹断,他借力高跃而起,脚步虚踏骑兵头顶,一点就是一人倒地。 呢不勒奇看吴钩忽然跃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身形倒退更快。 “起!” 吴钩得意的大喊一身,九刀雷池再现,封住呢不勒奇前后退路。 雷池之中刀气凝聚逼杀呢不勒奇,之快之凌厉让呢不勒奇疲于应付。 他右手残废,只剩左手战力大打折扣。 连挥两掌,金银双掌想要击破雷池壁垒,却发现无事于补,皆被雷池之中刀气绞杀湮灭。 吴钩大笑两声,持刀杀入雷池之中,四道刀意更是展现出惊人威力! 四刀,四刀在呢不勒奇身上留下四道入骨伤痕。 呢不勒奇受四顾刀意逼临,眉心神识险些迸裂,此刻他头发散乱,看模样已经有些神识混乱了。 四股刀意各有其得道之处,绝非是一个抱一境界的呢不勒奇能够承受的了。 吴钩漫步在雷池之中,刀气在他脚下组成刀网,随他而行,他看着呢不勒奇的模样哈哈大笑。 金帐王庭的士卒抬头上望,口中怒吼连连,漫天箭雨也不能卸掉他们此刻的愤怒。 吴钩的脚步轻快,他用肩膀看着横二刀走到呢不勒奇面前,在他面前有一道刀网,呢不勒奇无法穿透。 “你是我的大敌。” 吴钩说出这句话,呢不勒奇眼神浑浑噩噩,似乎并没有听到。 呢不勒奇神识混乱之时,吴钩便停了四顾刀意的攻伐。 “可你杀了我师父,我不将你凌迟处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吴钩咬牙切齿的看着呢不勒奇,他举起横二刀,先要割掉呢不勒奇的耳朵。 “砰!” 如同石头炸裂的声音传来,吴钩被呢不勒奇残废的右手甩中,他的手掌甩在吴钩胸膛之上,震得吴钩口吐鲜血。 在吴钩难以置信的眼中,呢不勒奇冷笑一声,左手手指微微向内一扣。 地上掀起五指,土黄色的五指叩住了九刀雷池。 “轰!” 九刀雷池被五指叩破,呢不勒奇一脚踢在泥土组成的五指上,身形倒退。 鲜血淋漓的他此刻只顾往后逃,不顾吴钩此刻情形如何。 “这是?” 素十二眉头一皱,呢喃一声,然后恍然大悟的惊喜道:“这是传闻中的仙人叩天门。” “你还不去救他?” “等等。” 果不其然,吴钩不再镇压四股刀意,四顾刀意随心挥洒,连破五指当中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 拇指按向吴钩,就像按死一只蚂蚁一样。 素十二大袖一挥,踏风而起,阴阳二气护住周身。 战场上厮杀狼狈,倒是他此刻阴阳鱼随身而起,有股子风范。 素十二左手虚抬,阴阳鱼护在吴钩身前,护着吴钩往地下坠去。 这一虚抬使得乃是巧劲,护住了吴钩,坠落地面如同跌入海绵之中一样。 可就算是如此,那呢不勒奇的铁袖功甩在吴钩胸膛让他受了内伤,这一跌也让他疼痛呻吟。 他按住胸膛,看着拇指按来,眼前一黑,素十二站定他身前。 随后一气化三清的本事又被素十二使来,一清抱起吴钩掠过人群将吴钩抱回城头。 一清挡在他身前。 两个素十二,左手抱阴,右手成阳,气息悠长如清风,如日月,如天地。 阴阳在他身前弱而强,强而落。 “砰!” 素十二身前的一清粉身碎骨,劲气狂卷四周,上百金帐王庭骑兵受不住那股如被重锤砸来的劲力口吐鲜血而亡。 素十二身旁为之一空。 素十二舌抵上颚,体内自成天地万物,可谓是二成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自是循环往复。 那拇指足有三四个素十二大小,迎面而来时,素十二眼中皆是土黄色一片。 左手成阳,右手抱阴,左手抱阳,右手成阴。 素十二接住了仙人叩天门的大拇指,劲气席卷,飞沙走石,谁也看不清谁。 在土黄色的飞沙之中,素十二衣袍猎猎作响,他双手缓缓放下,身形似水流动。 他长呼一口气,这口气是胸中浊气。 这一口浊气呼出,他再吸一气,他已经换好了气。 抬眼,在飞沙之中,他能看见似浪潮涌向自己的金帐王庭士卒。 第三百一十章 林家姐妹 吴钩盘腿坐在城头,双手张开,气脉自指尖而循环往复,九天引雷对他伤害不大,只是中了呢不勒奇的圈套,被他的演技迷惑,在不足两步的距离被呢不勒奇以霸道的外功铁袖功砸中胸膛,让他受了内伤。 他习练的功法颇多诡异之处,体内更有诸天大日,星辰银河,气息和体质比之常人不知强了多少倍,若是其他人挨上那一铁袖功,胸膛塌陷,脏腑碎裂是免不了的。 吴钩体内生疼,疼的冷汗直流,顾不得接应素十二一事,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要稳定伤势,接下来可还不知道要在漠北城外厮杀多久。 就在那呢不勒奇出手之时,冯子云也提刀驾马冲向林饮歌。 林冷月看见冯子云手中那偃月刀时也认出了他就是习练《九龙十象功》的高手。 林冷月没有从来没小瞧过冯子云,虽从未与冯子云交过手,可凭着《九龙十象功》的名头,林冷月就没有小瞧冯子云的理由。 冯子云翻身下马,在骑兵中间拖刀前行,穿梭在骑兵当中。 他拖刀的声音很重,越来越重,在林饮歌耳朵里,这声音远远超过四周惊恐愤怒的嘶吼声。 林饮歌用余光盯住了冯子云,冯子云很聪明,没有立马出刀,而是继续拖刀前行。 林饮歌不得不分出小半精神来对付冯子云,林饮歌不断的转换身形,不让冯子云的身影在自己的余光消失。 实则这只是一息不到的时间,冯子云在呢不勒奇发招之前就来到了林饮歌阵前,而他拖刀前行,也不到一息。 一息时,呢不勒奇的银掌拍来。 林饮歌一戟挑破呢不勒奇这一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冯子云拖刀冲出骑兵之中,在靠近林饮歌一丈时双脚猛然一停,腰身借助惯性一拧,左脚踹在偃月刀上,偃月刀势大力沉的撩向林饮歌。 林饮歌后步一撤,大戟往下一压,林饮歌这才要硬碰硬的接冯子云一刀。 “当!” 一声脆响,林饮歌截住了冯子云这一刀,可这一刀的力道出乎她意料,比上次更胜,她只得凌空翻越卸力,一个后空翻手抽大戟,脱离开偃月刀的刀锋所在距离。 偃月刀重重的砸在地面,冯子云握住偃月刀一端,身子向前疾驰,偃月刀身随他疾驰在地上划出一个小圆。 刀身在后,冯子云逼近林饮歌,趁她身形未稳之际,飞踢一脚。 林饮歌向左滑步躲开这一脚,冯子云脚跨一转,改踢为膝击,一膝扫向林饮歌腰腹。 林饮歌眉头一皱,抬膝往外一扫。 他们两人膝击撞在一起,纷纷退后两步。 不退不要紧,林饮歌这一退身后的金帐王庭士卒乘机砍来。 林饮歌此时贴近骑兵,大戟难以发挥实力,身子一矮,重心向后,以背向后贴靠。 这一贴靠闪过砍来的弯刀,更是撞倒一名骑兵。 冯子云丢掉了偃月刀,赤手空拳打向林饮歌。 林饮歌见大戟难以发挥实力,自己不能再拉开距离,只得放掉大戟和冯子云以拳脚相对。 冯子云一大跨步,前脚未落地时,右手已经成肘击,前脚落地时左肘砸向林饮歌眉心。 林饮歌掌心向外,两手交错,叉住了冯子云的这一肘击。随后重心由移,右手抬起,两手交错向下压住冯子云的肘击。 一气呵成,林饮歌卸掉冯子云的这一招,右肘再回打冯子云脸颊。 冯子云左手成掌,打在林饮歌的肘部,可林饮歌左手死死钳住冯子云右手,将冯子云向前带,冯子云身形前倾还是会撞上林饮歌的肘部。 林饮歌的肘还是砸在了冯子云的脸颊,不过威力小了许多。 冯子云硬挨一击肘击,身形不稳跌倒在地,林饮歌向后一退,拿起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横扫,林饮歌重新给自己扫出一块血地,只有她站立的一戟之地。 冯子云捡起偃月刀,这一回合他又输了。 林饮歌看向冯子云,说道:“你想和我一较高下,就让我看看《九龙十象功》真正的本事。不要和那呢不勒奇一样,总是不露出自己的底牌,那样你只会没有任何收获。” 冯子云叹了口气,他道:“你说得对,我不是呢不勒奇,做不到什么东西都能学会运用自如。” “你想在这和我再比一次嘛?” “想。” 林饮歌点头。 “可你气息耗尽了。” “是。” 林饮歌点头称是,冯子云狞笑一声。 “别说我不讲道义,现在是两军阵前!” 冯子云气息暴涨,隐约听得见龙象吼叫之声。 “当。噌。” 两声,这两声的火光没有让冯子云反应过来。 在他面前是同样手持偃月刀的林冷月。 “你不是要和我打嘛!” “你也说在两军阵前,两军阵前可不是犯傻的时候。” 林饮歌最后的一口气呼出,使得是登天梯,数步踏在城墙上。 她长吸一口气,存于丹田,这才敢呼出胸中那最后一丝浊气。 随后她气息逐渐稳定下来。 她看着城墙下被旌旗招展和万骑包围的林冷月满是担心。 林冷月和冯子云两位使刀的人第一次遇见,眼神肃冷,说实话偃月刀和林冷月的身形并不相符。 可这并不能成为冯子云轻视林冷月的理由。 方才两人刚一交手的那两刀就惊的冯子云一声冷汗。 不同于林饮歌的力道万钧,林冷月轻灵诡变,这种人用大刀冯子云从来没有看过,正是如此更要小心对待。 冯子云铠甲上有两道刀痕,这刀痕正是林冷月留下来的。 林冷月双手持刀杀来,身形变化极快,忽左忽右,彷如无数个林冷月杀向自己。 冯子云面色沉重,刀上九龙十象之力凝聚,龙象吼声连连,气势千钧。 他没有后退,而是扑向了无数个林冷月当中,他那泼水不进的偃月刀上隐隐看见了龙象奔腾之相。 龙象所到之处,力破万物,刀锋之处只留下四溅火花。 久战之下,两人劲气席卷,震荡四周让人难以靠近。 第三百一十一章 城头眺望 林冷月身形步伐之灵动巧妙让冯子云疲于应付,两人同使用偃月大刀风格却迥异,冯子云的偃月刀沉重霸道,使得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大开大合。 林冷月的偃月刀却颇有长枪马塑的风范,用来劈砍的大刀刺的招式却远胜劈砍。 冯子云双脚一开,腰身一拧,连斩两刀,气息将尽,后侧三步,回气再看林冷月。 林冷月双臂酸胀,她的力量远不如林饮歌、吴钩,更不用说冯子云了,她没有以大刀的劈砍来对付冯子云便是不想以自己的弱点去对抗冯子云的长处。 可那偃月刀着实不适合刺、探的招式,使来不顺手,更是一股小家子气。 没有冯子云的洒脱霸道。 林冷月单手转刀,将刀猛的插在地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这柄剑是双手长剑,不同于单手剑的刺削,双手长剑多了撩拨斩的招式。 冯子云见林冷月换刀,来了兴趣,使的是踢刀术,一脚踢在偃月刀杆上,偃月刀嗖的一声冲向林冷月。 林冷月单手持剑,身子向左一滑,右手往外一磕,剑身磕在偃月刀背上,偃月刀顺着林冷月的剑力冲向林冷月身后的金帐王庭士卒。 冯子云两步连踏,伸手握住了刀杆,止住了偃月刀前冲的势头。 林冷月右脚往前一踏,腰身送肩,肩送手,这一剑斜刺冯子云脖颈。 冯子云眼中闪过寒光,脚步往后一转,手猛地回拉偃月刀,刀杆卡住了林冷月长剑。 冯子云双手握刀,唔的一声,横斩向林冷月。 林冷月剑尖点在刀锋之上,剑尖往下一压,身子借力跃起,两脚点在偃月刀上。 冯子云持刀的手猛地一沉,不得已偃月刀斜斩落地面。 林冷月脚尖再点,沿着刀杆持剑刺向冯子云面部。 “叮!” 剑尖之上传来金铁相交之声,林冷月眉头一皱,她的剑刺在冯子云面上如同刺在了钢板。 林冷月无奈变招,两脚踹向冯子云面部。 冯子云放下手中偃月刀,撑在林冷月的偃月刀咚的砸在了地面上。 冯子云双手成爪,抓向林冷月的双脚。 一双铁爪利过鹰爪,将林冷月的脚踝抓出爪痕。 冯子云猛力一甩,将林冷夜甩向骑兵群中。 “叮。” 长剑点地,林冷月凌空翻转稳住身形,后脚一蹬,身似离弦之箭射向冯子云。 冯子云没有拿起偃月刀,双爪凌厉抓向林冷月刺向他的长剑。 林冷月撤剑转身双手持剑反撩如弯月,斜撩冯子云腋下。 冯子云右手往内一夹,再往下一捞,使得是白鹤亮翅这样江湖上常见的招式,他右爪捞过长剑,避过林冷月的反撩。 林冷月身子前倾,靠贴冲向冯子云,剑一转,剑柄捅向冯子云脖颈。 “咚。” 林冷月贴靠在冯子云胸怀,传来沉闷的响声,林冷月乘身子靠贴在冯子云胸怀时,剑柄捅在了冯子云的脖颈上。 冯子云冷笑一声,双手似蛇,缠绕上了林冷月的双手。 林冷月暗呼不妙,双手松开长剑,使得是《阴阳二气诀》中的水无形招式,从冯子云的似蛇的双手中挣脱出来。 冯子云见林冷月从自己的象鼻手中逃脱出来,右脚往前重踏半步,右手成掌,奔雷一掌打向林冷月眉心。 林冷月脚步后侧,两脚轻走,似踏清风,离地一寸,左手缠丝手,看似迎上了冯子云奔雷掌,实则手腕绕圆,以巧力拨划,挡开了冯子云的奔雷手。 冯子云左脚向前再踏,左手再成奔雷轰向林冷月眉心,林冷月右手掌外侧磕住冯子云左手腕,往前一引。 林冷月手掌之中一股凝滞之力将冯子云往前带,左手成手刀斩在冯子云脖颈青筋上。 这一手刀砸下去,力道迅猛,砸的冯子云身子摇晃,脑子眩晕。 林冷月乘机拍出两掌打在冯子云额头上。 冯子云被掌力打飞砸在人群当中。 冯子云被林冷月击退,四周人群涌向林冷月。 林冷月被围困在人群当中,无法捡起长剑,拿起大刀,只能凭借着其身法在人群缝隙之中挪转腾移,双掌打出,一掌一人,从不落空。 相比林饮歌不敢让人靠近她大戟范围之内,林冷月在人群当中显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站在城头的持戟而立的林饮歌松了口气,她从一开始就担心自己的妹妹没有在战阵中冲杀的经验,从而会落败,不过从现在看来面对这样的情形林冷月比自己更有把握。 “《三日寒蝉》的身法果然不同凡响。” 林饮歌看着林冷月连连打翻骑兵,感叹一声,比林冷月自己更像是一个糙汉子,大开大合的勇猛的像个男人。 这是林冷月第一次在战阵当中厮杀,起初心中仍有担心,待她打退冯子云后,她才松开了一口气。在骑兵之中挪转腾移,她信心更盛,她在战阵当中使《三日寒蝉》,以《阴阳二气诀》辅之,如入天人之境。 呢不勒奇骑在战马上,注视着城头上的林饮歌。 林饮歌的模样此刻有点像二十年前攻上金帐王庭不周城头的林子无。 那一战林子无凭借两千余兵马历经血战三夜,破敌万余,攻下了呢不勒奇的老家不周城。 那时的呢不勒奇曾在城外的山丘下,看见过今日一样的景象。 不过林子无那时意气风发,身后还有披风。 呢不勒奇闭目养神,不再忧心战场上两军举动。 今天能不能杀掉他们四人当中一人,呢不勒奇不再关心了。 接下来不再是他出手,这场仗自己打到了这种地步,自然会有人帮他出手。攻陷漠北,开疆扩土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大志,以前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步,当他做到这一步时,自然会得到同道者相助。 而他的地位在今日一战彻底站稳,和拓拔生花彻底的平起平坐。 呢不勒奇坐在战马上睡了过去,耳外的喊杀声不能搅扰他的休息,或者说这样他才能睡得安稳许多。 吴钩调息好后,直觉胸口檀中生疼,他长吸一口气后,压住了痛觉。 他握住横二刀,看向敌阵中央的呢不勒奇,就如同在飞檐关一役一样的眺望。 第三百一十二章 酒真的香 呢不勒奇看着拖刀而回的冯子云,并没有因为杀掉林饮歌而沮丧,练到抱一境界的人皆有天地赋予的气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 “你们去。” 呢不勒奇身后有六骑,相貌身材各不相同,身穿皮甲,并没有佩剑。 这六位是呢不勒奇在金帐王庭收服的江湖高手,都是抱一境界以上的强人,多败在呢不勒奇手下再被呢不勒奇高利诱惑而拜入呢不勒奇帐下。 这六人出来呢不勒奇就没有人能够指挥的动,呢不勒奇不期望他们能够带兵,只是将他们作为顶尖战力使用。 “不用,我去。” 呢不勒奇旁边走来一人,赤脚光足、白璧无瑕的男子。 “不行。” 呢不勒奇坚决的否决了来人的请缨。 这人是金帐王派来的高手,用来补充呢不勒奇大军之用。实力如何,呢不勒奇不清楚,只知道这个人八年前曾挑战过拓拔生花,虽然被拓拔生花三招击败,可却在金帐王庭名声大噪。 “现在还不是你动手时候,回去。” 呢不勒奇不喜欢在军中善做主张的人,特别是没有统兵本领的人。 白蔹被呢不勒奇阴沉的目光吓了一跳,缩回了人群。 “呢不勒奇,我们来帮你。” 大军当中忽传来一声轻笑,随后天际之上落下一道万字佛印。 “菩提寺!” 呢不勒奇一惊,他没有想到菩提寺此时要插手战局,眼神冷冽,看着那道万字佛印,右手微动,又压住了烦躁的心情。 林饮歌抬头,望向压来的万字佛印,松开杵在地上的大戟,似一只朱雀将要腾飞而起。 “我来。” 吴钩站起身来,看着天际上压来的万字佛印,双眼尽是狠厉之色。 万军之中的素十二心中一沉,一气化三清,三道身影忽左忽右,随后三道身影合在一处,立在林饮歌和吴钩中间。 他手中抱的是林冷月。 “快跑,这道万字佛印不简单。” 林饮歌和吴钩犹豫一会,正是这一会,万字佛印怦然而碎,在万字佛印之后是一个黑色的拳头。 霎时间狂风大起,林饮歌和吴钩险些站不住,吴钩体内气息暴涨,眉心间力劈华山的刀意不受控制而起,吴钩感觉到死亡的逼迫。 林饮歌却是战意大起,似一只朱雀,头颅高望。 “咚。”林饮歌此刻居然踏裂了女墙上的一块石头,石头砸在了城下。 她拍出一掌。 “咚。” 两掌碰在一起,掌力响在所有人心中。 “噗。” 离着稍近之人,心脏炸裂,口吐鲜血面目青紫倒地而亡。 除却呢不勒奇和白蔹、冯子云其余高手,如铁锤砸在胸口,呼吸困难,受了内伤。 吴钩和素十二只觉心口猛地一跳,呼吸一窒,险些被外泄的气劲所伤。 林饮歌口角溢出鲜血,未曾退却一步。 林饮歌看着越来越近的拳头,再欲出手。 此刻将军府内猛然探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大拳,随后轻易的将其捏碎。 将军府内飞出一道黑色的爪子,抓向北方。 金帐王庭王城外的山丘外,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和青草,一个身材宏伟的男子站在山丘顶上,双手负后,身后披着的是虎皮。 他左手背出现几道深深的抓痕。 忽然他一步十丈的跨向远处,当他走了十步之后,他被一道黑色龙爪击中,身如断线风筝扎入地面。 “想不到,你死了还有余威。” 拓拔生花从地面爬起来,嘴角带血,面色阴冷。 “你女儿还有些本事,听说姿色出众,你死了,就得让你女儿来还债。” 呢不勒奇看着那道冲向北方的龙爪冷笑一声,心中幸灾乐祸,冷声呸了一声。 当他再看向墙头站立的四个人,一挥手,身后响起了号角声。 大军如浪潮散去。 “死了余威尚在。” 呢不勒奇叹服一声,下令就此驻扎在漠北城外。 “父亲!” 林饮歌看见那只手回头惊叫一声。 吴钩单膝跪倒在地。 林冷月害羞的埋在素十二的怀里。 素十二则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将军府内毫无动静,似乎刚才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吴钩听见号角声,站起身来,看见呢不勒奇退去说道:“呢不勒奇退军了。” 素十二放下怀中的林冷月,嘿嘿一笑。 呢不勒奇右手踹在胸前衣服襟口,他走到城门下,大喊道:“吴钩,我来祭拜林帅。” 吴钩低头一看,眼中闪过杀机。 林饮歌和林冷月冲动的想要冲下城去。 吴钩拦住她们两人,摇头道:“你们三人先走,免得他之后再有阴谋诡计。” “可他是我们杀父仇人!” “他的底牌有多少我们不知晓,他城府太深,我们不能轻易出手。” 吴钩见林饮歌两人执意要乘机杀呢不勒奇,沉声道:“我现在是以漠北军统帅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个。” 林饮歌和林冷月一愣,不知该如何接吴钩的话。 吴钩劝道:“你们三个先走,先行一步回到瓜州,镇守大局,我随后就到。” “那你怎么办?” “呢不勒奇心性高傲,既然说了祭拜师父,那自然不会对我下手。至于下手也得是他祭拜完之后的事。” “师兄。” 吴钩看向素十二,素十二点头,拉过林冷月手臂。 “放心吧,我虽然用计杀了林帅,可心底里尊敬林帅,此次只为祭拜而来,没有其他打算。” 呢不勒奇见上面并没有动静,再喊了几句。 片刻之后,城门被打开。 呢不勒奇瞧见吴钩手按横二刀走了出来。 “请。” 吴钩做了请状。 呢不勒奇左手提着一坛酒,吴钩能够闻道酒香。 “这可是我亲手酿造的,有十年了。” “好酒。” 一路上两人只有这一句话。 当吴钩领着呢不勒奇走到将军府外时,呢不勒奇才带着歉意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联合菩提寺、道门这些人来伏杀林帅嘛?” 吴钩单膝跪在将军府外,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 呢不勒奇点头跪了下来。 “哆。” 呢不勒奇捅破封泥,将酒洒在了将军府外。 吴钩闻见了酒香,说了句:“酒真的香。” 第两百二十三章 诱敌 “林帅,真的是横贯在我和唐国之间的鸿沟。” 呢不勒奇单手将酒倒在地上,十年的好酒,酒色已经开始泛黄了。 “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他。” 呢不勒奇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将军府的匾额,将军府的匾额只写了两个字,泰石。 泰石是林子无的字。 也是李映生的父亲赐给林子无的字。 “如果说他是一个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我会在战阵上和他一决高下。” “他比我强,所以我要用这种方法才杀掉他。” 呢不勒奇自嘲一声,拿起酒坛饮下一口酒,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给。” 吴钩看着呢不勒奇递过来的酒,笑着摇摇头。 “不过我不会以这样的方法杀掉你。” 吴钩盯着呢不勒奇的眼睛,继续道:“我会亲手杀掉你。” “咚。” 呢不勒奇将酒坛放在地上,看着泰山两字,不在意的说道:“我等着你。 “我不是林帅这样的人,能杀掉我的办法很多,也简单,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呢不勒奇站起身来,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吴钩继续说道:“你,努力吧。” 吴钩看着呢不勒奇走出城门,风沙从城门吹进来,卷起尘土。 “洒。” 吴钩提起呢不勒奇的酒全部倒在了将军府外,抬起头看着泰石两字,说道:“师父,你好好喝酒,且看我杀出重围。” 吴钩话音刚落,城门外响起了马蹄声,他提起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横二刀,双脚一蹬,身入奔雷闪电冲向城门。 “砰!” 吴钩直接以身子撞倒用长矛捅向自己的骑兵战马,手中横二刀斩下,将骑兵头颅削下。 “冲!” 三匹战马从来,没有挥刀没有捅枪,以战马冲撞吴钩。 “咚。” 吴钩沉吸一口气,双脚一开,身子前倾,使得是千斤坠,以身子撞马脖,马脖断裂,骨茬割破皮肉,倒地而亡。 吴钩左手抓住左侧战马缰绳将其拽倒,右手挥刀上撩横二刀削下马头。 “哼。” 吴钩冷哼一声,看着沙尘中停住了脚步的骑兵,走向一边,拉起半扇城门。 “嗒。” 没有敢动,直到吴钩关上了半扇城门,骑兵分开两侧,中间走出一骑,手持偃月刀的冯子云。 吴钩停住了关门的步伐,看着冯子云。 冯子云翻身下马,使得依旧是拖刀法,拖刀奔行。 偃月刀在粗糙的沙石地面上溅出火花。 离吴钩只有一丈时,冯子云向前疾驰的左脚猛然停住,借力翻旋,偃月刀唔的一声自后向前斩出一道弧线。 “当。” 吴钩见识过冯子云的偃月刀,他没有打算躲,而是身子一侧,肩抗横二刀,以横二刀刀锋对偃月刀锋。 清脆的一声,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吴钩左掌拍在偃月刀身上,将偃月刀震开,刀锋滑过横二刀锋,溅起火花。 吴钩身冲向前,持刀之手落后,沿着偃月刀杆直逼冯子云。 冯子云脚步速退,手往后一收偃月刀,脚步一停,偃月刀绕腰而过,他脚尖旋走,以腰带刀护住周身。 九刀雷池再现,飞旋而起,落在八方,刀气纵横逼杀冯子云。 冯子云将偃月刀舞的滴水不漏,在锋利的刀气浪潮之中护自己周全。 吴钩一跃而起,脚尖点在他自己的刀意之上。 他凌空看向还在逐步走向营地的呢不勒奇,口中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个字。 “落。” 一个落字,九刀雷池宛如天地塌陷。 连带着吴钩的刀意朝着九刀雷池阵中的冯子云天灵穴塌去。 五道刀意,冯子云绝无生还可能性。 呢不勒奇没有回头。 “吼。” 冯子云铠甲碎裂,露出皮肤,他皮肤上刺有图案,是九龙十象。 九龙十象自图案奔腾而起,护住周身。 冯子云此刻居然能手抓刀气。 对于这样的场景吴钩面不改色,他的眼睛盯着呢不勒奇。 吴钩渐渐显露自己的底牌,他想要引诱呢不勒奇露出他的底牌,让自己好看看清楚呢不勒奇的底气。 可是,呢不勒奇对此并不感兴趣。 “我来。” 白蔹出手了,在黄扑扑的漠北城外,一身红衣的他格外显眼。 吴钩撇了一眼白蔹。 下一刻,白蔹双袖一抖,自他双袖之中冲出万千发丝大小的红色丝线。 这红色丝线似乎有生命,冲出之后,带着纠缠蠕动的声音。 红色丝线浪潮冲进九刀雷池之中,无数丝线被刀气割掉掉落地面,扭动着身子变成暗红色的线。 吴钩没有出手,他要看这个身穿红衣的人的实力有多强。 吴钩此刻要冯子云死很简单,只要将卓长立那以大唐正统律法之力为主的刀意斩下,就能斩掉冯子云气运,将其当场斩杀。 冯子云最后还是寥寥数条丝线缠绕住身子,迅速拖了出来。 冯子云站立着被拉出来,他喘着粗气的看着踩在悬空六尺刀意上的吴钩。 吴钩看了一眼冯子云。 下一息白蔹冲到吴钩身前。 吴钩吃了一惊,方才白蔹也只是在六丈之外,在自己的注视之下,瞬息就到了自己身前。 白蔹嘴角勾起阴笑,自他红衣之内爆出无数红色丝线,铺天盖地套住吴钩,将吴钩淹没在其中。 冯子云捡起自己的偃月刀,他看着偃月刀上的缺口,再看在空中蠕动的红色巨茧,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那些红色丝线被吴钩刀气绞杀的粉碎。 吴钩一脚踢在白蔹下巴,将白蔹踢飞。 他脚尖点在刀意上,凌空借力,双脚落在了白蔹额头。 吴钩双膝一弯,然后一直,磅礴的力道将白蔹从空中踩入地面。 “砰。” 地面被踩出一个人形大坑,不知道白蔹的头颅有没有被踩碎。 “呢不勒奇没有告诉你,他从来不喜欢不听从命令之人吗?” 吴钩分开脚,眼睛看着坑里的白蔹,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转身走回城门处,将另外一扇城门关上。 今天他在呢不勒奇眼里露出了自己的一张牌,可这张牌也没有将冯子云除掉,被白蔹生生破坏掉,他心中郁闷,可也无可奈何。 这次他能够凭借自己隐藏的实力打他个出其不意,下一次他们就不会轻易入套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看谁隐藏的深 难听的黏糊的蠕动声音传来,在轰然的关门声中很轻。 吴钩背对白蔹偏过头看向身后的白蔹,蠕动着的红色丝线令他心中一阵反胃,这让他想起了仲天曲玛的那几个蛆虫。 想起了蛆虫,吴钩就响起仲天曲玛被自己暗算自食其果的结局,笑了起来。 他手里惦着横二刀,走近白蔹,走近那团血红色交错的蠕虫群。 吴钩随意挥刀斩断那些伸向自己的红色丝线,红色丝线张牙舞爪的向四周蔓延开去。 吴钩看着坑里的白蔹,笑问道:“诶,那仲天曲玛是你娘嘛?” 被红色丝线包裹着的白蔹没有出声,吴钩嗤笑一声,双膝一弯,身子向后弹去。 他刚弹走,张牙舞爪的红色丝线反应过来,组成浪潮涌向吴钩。 吴钩此刻用的是他肉体的力量和体内的气息,速度极快,远远超过红色丝线反应的速度。 吴钩没有想到的是红色丝线仿佛没有尽头,居然继续向自己追来。 红色丝线张牙舞爪散布在四周,白蔹成一团红色的血茧慢慢的自坑里悬起。 “嗖!” 那蔓延开去的红色丝线陡然缩短,白蔹瞬间到了白色丝线的尽头,逼近了吴钩。 这招数让吴钩略有兴趣,看着红色茧团,大笑道:“粪坑里来的虫子跟我来。” 白蔹随音而动。 毫无声息的一掌从白蔹身后打来,包裹着白蔹的红色茧被一掌拍开,丝线成叠浪叠向前去。 白蔹回头一看,只见一道金色掌影已然到了他面前,在他面前半寸之地硬生生的停住了。 掌风割的他皮肤生疼,头皮流出鲜血。 “哈哈哈哈,呢不勒奇发怒了,你还不回去?你连他两掌都接不住,更不用说我了。我可从来没有看见过军中能够有这样不听从军令的人。” 吴钩朝天大笑,声音洪亮,在漠北城外震荡。 横二刀入鞘,转身一步踏在城墙上,再跃而落已经消失在城外驻军的眼中。 呢不勒奇盘坐在刚摆好的桌后,一名士卒在旁给他煮茶,冯子云提着刀走了过来,走到近前,单膝跪下,低头不语。 呢不勒奇眺望着漠北城,这座土黄色的城墙。 “看来,那东西还在漠北城。” 呢不勒奇喃喃自语,方才他望气,望见了天坑的东西。 士卒给呢不勒奇煮上一杯好茶,呢不勒奇拿起茶杯,先闻,后嘬一口。 “嗯。” 呢不勒奇满意的点点头,笑着对煮茶的士卒笑道:“这茶煮的是越来越好了。” 呢不勒奇品茶之后,心满意足的放下茶杯,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让冯子云坐在自己旁边。 “你来,尝尝这茶。” 冯子云这才站起身来,坐在了呢不勒奇旁边。 呢不勒奇看着从漠北城那走向自己中军大营的白蔹,看见白蔹只走了一半的路,冷哼一声。 “这白蔹说起来是王上的人,暗地里是拓拔生花的人,这次他来大帅这定然是受了拓拔生花的指使。” 呢不勒奇没有说话,冯子云的话他听进去了,只是他现在另有盘算。 “吴钩也在隐藏实力,也不知道是他隐藏的深还是我隐藏的深。” 吴钩双脚急奔,想要追上林饮歌他们三人。 方才呢不勒奇的那两掌他看的清清楚楚,比之前他看过的金银双掌掌力更为雄浑,想来呢不勒奇还是在隐藏实力。 吴钩现在的速度可谓是一步六丈,虽然没有咫尺天涯和浮光掠影快却也称的上是硬走速度极快的人了。 他回头一望,见没有任何人追上来,心中稍定。 林饮歌他们三人是习练了行脚修术的,加上比吴钩早出发前往瓜州,吴钩难追上他们。 他们追不上,吴钩倒是看见了一队几十人的骑兵在围杀唐唐唐。 唐唐唐浮光掠影不是开玩笑的,他们没有摸到唐唐唐的边,却被唐唐唐的梨花针所杀。 每一针都贯穿太阳穴。 吴钩从骑军后侧冲过去,人未到刀气先到加上唐唐唐的暗器,杀了十余人,其余骑兵策马奔逃而去。 “你怎么在这?” 唐唐唐在地上翻找方才他发出的梨花针,唐无殊给他的暗器不多,得省着点用。唐门的功法没有暗器和毒药实力大打折扣。 “别提了,我们按照你计划,沿路设置陷阱和毒药阻拦骑军,可没想到骑军当中有擅长兵法之人,居然将大军拆分了,乱了我们的计划,我为了掩护其他人才被他们这几个人围困住。” 吴钩闻言眉头一皱,他从没想过呢不勒奇大军之中还有什么人擅长领兵作战,他的印象里,那些部族里面的统军将领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 对于金帐王庭能够出现呢不勒奇这样一个帅才他都很惊奇了。 “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 “不知道。” 唐唐唐弯着腰,捡起一个细如牛毛的梨花针,小心翼翼的用一块褐色的布搽拭干净,然后放入怀中的针囊之中。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人叫什么,转过头道:“那个人竖的大旗是呢不勒。” “呢不勒?” 吴钩一听,知道是呢不勒奇本家之人,他觉着有些棘手,一个呢不勒奇就极难对付了。 唐唐唐捡起了花了半刻钟终于捡起了全部的梨花针,他放心的拍拍怀中的针囊,看着吴钩还站在一处发呆,走过去喊了几声。 “怎么了?” 吴钩从失神当中惊醒过来,看着唐唐唐。 唐唐唐指了指天空,吴钩抬头一望,不知看什么。 “天暗了!” 唐唐唐大声说道:“你这是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连天暗了都没注意到!” “哦哦哦。” 吴钩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对了,你和呢不勒奇大战怎么样了?我之前碰见林饮歌他们,他们说你单独留在漠北城和呢不勒奇在一起。” 吴钩摇摇头,半失神道:“不知道,反正感觉我没赢,他赢没有我不知道。” 唐唐唐挠挠头,不知吴钩说的什么,牵过旁边两匹战马,说道:“走了,再等,天就黑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再见 吴钩和唐唐唐两人疾驰,此时已入夜,夜中寒冷,战马浑身湿滑,这是出了一身透汗。 吴钩能够感觉出来地面并不平坦,离瓜州越近,尸首就越多,分辨不出是金帐王庭骑军的尸首还是唐军的尸首,只是唐唐唐伏身一抓,抓起一名唐门弟子,那唐门弟子传来极为微弱的声音,吴钩从一旁看的清楚,唐门弟子被斩断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 唐唐唐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入唐门弟子最终,嘴中大喊道:“撑的哈,回到瓜州喽,老子给你治伤!” 吴钩没有说话,要唐门留下来助他退敌的是他。 “听!” 吴钩忽然轻喊一声,唐唐唐勒住战马。 “有战马奔腾声。” 吴钩眉头微皱,附耳倾听,十数息后,战马奔腾声不用仔细听都能听见了。 “小心!” 吴钩轻喝一声,横二刀出鞘如满月,削下几支羽箭。 “走!” 羽箭掉落,随之而来的是箭雨。 箭雨如煌,自前后两方射来。 吴钩和唐唐唐被人迂回包抄了两翼。 面对羽箭唐唐唐毫无办法,只能扛起唐门弟子骑马施展浮光掠影向一侧闪避。 箭雨如煌,岂是这么好躲避的?唐唐唐左手不断探出抓住羽箭,再以唐门暗器手法掷出,在黑夜以羽箭挡羽箭。 纵然如此,身上插住了四支羽箭,膝盖上也中了一箭,在疾驰之中,右腿一弯,扑倒在地,被粗糙的石块将他的脸划的鲜血淋漓。 唐唐唐虽然摔倒右手却稳稳的抓住唐门弟子。 吴钩挥舞着横二刀,几个跳跃落在唐唐唐身前,替他挡住羽箭。 刀光四溅,吴钩接住刀光方才看的清楚些许景象。 吴钩一手抓起唐唐唐,将唐唐唐提起,唐唐唐瘸着腿骂骂咧咧的说道:“格老子滴,早晓得,老子就学威力大的功法喽。” “走!” 吴钩夜间能见之物甚少,却能听见战马奔腾,他听着马蹄声,骑兵是想将吴钩和唐唐唐包围住。 如此久战自己只会败北。 吴钩护着唐唐唐身背,刀光之中斩下羽箭不知几何,几支羽箭叮叮的砸在他的铠甲上。 “唐军大将林饮歌在此!” 夜中忽然响起一声猛喝,猛喝之后,接着兽吼。 吴钩听着战马声一乱,带着唐唐唐往林饮歌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走!” 林饮歌沉喝一声,吴钩和唐唐唐翻身而上兽丽背。 兽丽不满的低吼两声,林饮歌拍拍兽丽的头说道:“乖宝宝,快走,要不然你没有肉吃了。” 兽丽这才撒丫子奔向瓜州。 “你身后还有骑兵跟着?” 吴钩回头一望,隐隐能看见黑潮涌动。 “妹妹让我带骑兵出城接应城外的步军,我怕人太多容易引起注意,独自一人出了城。路上没见拉下的步军,接过被骑军给咬住了,兜兜转转逃逃杀杀碰上了你。” 兽丽的速度自然比普通战马要快,就连吴钩的千里马也比不上。 在夜里兽丽不断的打着喷嚏回头后看,好像是在瞧身后到底有多少骑兵。 “他们的马蹄上都绑着布条或者兽皮,声音比平时小了很多,听着声音不大,实则人数众多,离我们也近。” 吴钩闻言,心中有些惊讶,对那位呢不勒奇本家的将军十分好奇。 知彼知己方才百战不殆,吴钩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新锐将军一点都不了解,这让吴钩自己有些焦急,想迫不及待的和敌将交手,这样才能在后面行计时更加完善。 世界上的事不会有十全十美,可很多人做事情为了控制自己成功,都靠近十全十美。 吴钩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当兽丽带着他们四人来到瓜州外时,吴钩看着瓜州城下灯火通明的营帐,想要独自闯营。 “驾。” 呢不勒十七从营帐之中骑马而来,带着百余人走到自己的后营,然后大声喊道:“吴钩,你不想看看我是谁嘛?” 远在十余丈外的吴钩翻身跳下兽丽,步行到了呢不勒十七的后营。 呢不勒奇十七身旁一名士卒将火把抛在吴钩脚下。 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吴钩的脸,风尘仆仆和疲惫全部在橘红色的火焰光亮中展现出来。 “看清楚我的样子了嘛?” 呢不勒十七看着吴钩的样子,轻笑一声,语气像两位很久未见的朋友。 呢不勒十七怕吴钩没有看清自己的模样,特意让人将火把靠近了自己。 “看清了。可没记住。” 呢不勒十七闻言哈哈一笑,他道:“第一次见我,自然没记住,等后面你就会记住了。就像,就像林饮歌记住我了一样。” 随着呢不勒十七和吴钩闲聊,后营两翼杀来千名骑兵。 林饮歌被逼无奈只能往吴钩方向奔来。 “她来了。” 呢不勒十七仰仰头,用下巴之向吴钩的后面。 吴钩不用回头,他能够听见兽丽的低吼声。 “是你。” 林饮歌第一眼就认出了呢不勒十七。 兽丽抬头,然后点了点头,好像是说它也认识呢不勒十七。 “兽丽,这可是传说中的兽王啊。” “你在金帐王庭被埋伏重伤昏迷时,他就是当时率军围困我和父亲的统将,他不会修炼,我们现在可以乘机杀了他!” 林饮歌一提方天画戟,戟尖直指呢不勒十七。 吴钩伸手拦住林饮歌,他向前两步,挡住了林饮歌,他对呢不勒十七说道:“我知道呢不勒奇的大将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在我们面前露面。” 呢不勒十七一脸不可置否的样子看着吴钩。 “可是,如果你想给我玩一处空城计,也不是不可以。” 言罢,吴钩抽出了横二刀。 呢不勒十七面不改色,他身旁的护卫向前,挡住了呢不勒十七半边。 “我今天来这里只是让你看看你未来的敌人长什么样子,依着大帅的意思。” 呢不勒十七挥挥手,几名士卒搬开后营的拒马桩、扫开了铁蒺藜。 “你很小心嘛,知道我们没有骑军可用了,在后营居然撒了铁蒺藜,怕死?” 吴钩看着被扫开的铁蒺藜,嘲讽一声。 呢不勒十七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让开一条道路,这条路直通瓜州门下。 吴钩徒步而行,林饮歌驾兽丽而走。 林饮歌走过呢不勒十七身旁时,呢不勒十七笑说道:“”上次看见你一人斩杀千人,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不能做的到。” “我只是猛将,只能杀千人。吴钩是大帅,他一人能够斩杀你们百万人。” 林饮歌驱兽丽快走,吴钩殿后。 呢不勒十七对吴钩喊道:“接下来,再见。” 第三百一十六章 呢不勒奇合军 林冷月站在瓜州城头,城头上旌旗招展,士卒守阵待命。 待吴钩和林饮歌进城之后,吴钩这才吃了一惊,他所见是瓜州内只有区区三四十位士卒。 “怎么回事?” 吴钩脸瞬间阴沉下来,看向身边的校尉。 校尉从未见过吴钩这样的脸色,那双眼睛似噬人的老虎目光。 “大帅,这是林将军的安排,她让刘帅带着大军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她带着我们留守瓜州拖延时间。” “咚。” 林饮歌忽然从兽丽上摔倒下来,吴钩眼疾手快抱住林饮歌,伸手搭在林饮歌脉搏上,叹了口气道:“带我去营帐,林将军需要休息。” 连日奔波厮杀,林饮歌也困倦的不行,全凭她自己一根弦绷紧,现在到了瓜州,弦松了。 吴钩将林饮歌放在营帐中,碰见去焚烧唐门子弟尸骸的唐唐唐。 “他还是受不了,血流过多而死。” 唐唐唐声音很微弱,吴钩知道他心中不好受,伸手拍了拍唐唐唐的肩膀,便往城头去了。 林饮歌持刀站立,在她四周有十名士卒来回巡城,这城门不过数丈,可立着的士卒足有百十人,显得十分拥挤。 吴钩走进了才看得清,这些士卒都是用草料扎成的草人。 林冷月站在城头也是眼睛无神,看上去也是颇为疲惫。 吴钩原本要说的话,在看见林冷月这幅模样之后,咽了下去。 “你回去休息休息吧,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两个了。” 吴钩温言劝慰林冷月。 林冷月听见有人在旁边说话,林冷月瞬间惊醒,手中偃月刀一紧。 吴钩见状,赶紧说道:“是我,吴钩。” 林冷月木讷的转过头来,看见是吴钩,双眼这才恢复神采,可纵然如此,还是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倦意。 “你来了。我让大军先撤了,用五十名精兵和我演一出空城计拖延时间。我已经让他们造好声势了,等你和姐姐回来,我们就可以静悄悄的撤退了。” “先等等,你们两个先去休息,等黎明前我们再退。” “快去,这是军令。” 一句军令堵住了林冷月的话,她只得将偃月刀放在身旁,可手放在刀杆上,就这样靠着女墙睡着了。 吴钩站在林冷月旁边,听见林冷月轻微的鼾声,忽然鼻头一酸。 呢不勒十七站在大营外,看着城头火把映衬出吴钩的身影,陷入沉思。 等着寒风越劲时,他走回了大营。 他没急着回营歇歇,而是巡营,照看巡营的士卒和已经歇息士卒,忙碌了一个时辰他才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 而吴钩还站在城头,目光直视前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什么能够熬过这漫长的寒夜呢? 谁也不知道。 其他士卒是两个时辰换一班,此刻瓜州内除了巡城士卒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噼啪声,就只有风声伴随着吴钩。 等着黎明将来时,吴钩晃晃头,伸手拍拍脸庞,然后叫醒了林冷月。 林冷月醒来的同时瞬间握紧了偃月大。 当她看见是吴钩才松了口气。 “你叫醒所有人,静悄悄的往后撤退,不要发出任何声音。留两匹马给我,我随后追上来。” 林冷月点头,静悄悄的带着所有人撤退。 吴钩依旧站在城头,看着还是静悄悄的金帐王庭大营,想着呢不勒十七身边到底有没有高手护卫。 这一夜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一夜依旧没有结果,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得自己亲自出手才知道。 吴钩没有下定决心,他想的是等半个时辰后黎明到来,他再撤离。 一个人总比一群人撤军要来的快些。 瓜州,他忽然念叨起这两个字。 他第一次统帅全军,一战扬名,跻身当世名将之列就是在瓜州和淳太牢一战。 自己险而又险,胜他一棋。 胜是惨胜。 骑军毁于一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新组建。 淳太牢也是当时名将,虽然落得兵败身亡,可换的了漠北军元气大伤。 淳太牢兵败身亡一事,也拜呢不勒奇所赐,若是呢不勒奇同时率军配合淳太牢,吴钩也难以击溃淳太牢,如果林子无无法赶回来的话。 一个时辰后,黎明到来,呢不勒十七醒了过来,他走到营门口看见城头上吴钩还站在那里,便决定早饭过后,立刻攻城。 他没有死死咬住落后的大军,反被刘照以残存的骑兵吃掉自己的先锋,导致现在只能硬攻瓜州。 这也是呢不勒十七这一晚不慌不忙的结果,硬攻瓜州,不花大量时间是攻不下来的。 所以早饭也吃的慢里斯条,他端着一碗粥走到大营门口,看见吴钩没有站在城头,摇头一笑,自己走回了营帐之内。 吴钩牵着马悄悄的撤离,等离瓜州两里路后,才翻身上马,不惜马力的疾驰而去。 等着呢不勒十七感觉到不对劲,派兵撞开城门,大骂一声,留下驻兵三百接应呢不勒奇,自己一马当先,亲率大军追击吴钩去。 直到赶到青原关和康泉安驻军前地这才收兵,不敢轻易冒险前进,避免自己被青原关的秦知武和康泉安夹击自己大军中部,将自己一斩两断,前后不得相接。 “就地扎营,派出骑兵,半刻钟报一次军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易冒进到青原关和唐军驻军前地。” 就地扎营,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后,呢不勒十七才等来呢不勒奇的大军。 “这种地方你还敢久留?地形狭窄,不利于骑兵展开,更没有迂回的余地,传我命令,左右两军各分出一军,攻打青原关和康泉安驻军前地,接应山化弥阙和拓拔无奇。” “拔营前行,直抵唐军大营所在!” 呢不勒奇没有等待还在拔营的呢不勒十七,直接带着自己的中军前行,以骑兵之势逼迫吴钩不能轻易以步军阵型接应青原关和抵抗拓拔无奇的唐军。 呢不勒十七留下来拔营,让呢不勒奇先行,自己守住后军。 呢不勒奇除却一队百余人的骑兵急行外,大军缓行,每军之间拉开距离,直到抵达唐军前行营地。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两军阵前 吴钩原本是想让瘦腰关和青原关两军后撤,林冷月对此意见不同,她认为一旦让青原关的山化弥阙和呢不勒奇会军,青原一定会派遣援军自漠北攻打唐国,漠北压力会倍增。 现如今唐国正是缺少人少的时候,呢不勒奇再得两名大将,对于唐国不利。 再者,留下两关驻军,用以吸引部分注意力,让呢不勒奇心有顾虑,也是一件好事。 吴钩心中思量,最后拍定主意,给瘦腰关和青原关补充了大量粮草辎重,足足够他们两月有余。 再折算上两军对阵的兵员损失,吃三个月也应当是足够的。 自然,前提条件是,吴钩最晚三个月就要发起总攻,正面击溃呢不勒奇大军。如此林饮歌和林冷月两军才好分兵夹击呢不勒奇。 呢不勒奇看着自己身后两翼粘着瘦腰关和青原关,心中不安,如鲠在喉。 调遣手下两名大将,攻击瘦腰关和青原关,务必拿下两关,与拓拔无奇和山化弥阙合军。 林冷月回到瘦腰关,秦知武正领军统帅与拓拔无奇对峙。 拓拔无奇前日就发起猛攻,屡屡被秦知武击溃,士气大打折扣,今日拓拔无奇攻打瘦腰关只打了两个时辰就草草收兵了。 罗御府被林饮歌调拨给林冷月,林饮歌担心自己妹妹手中没有能用之将导致兵败有危,把罗御府硬塞给了林冷月。 罗御府在营帐内听着她们姐妹两人的言辞,总觉着自己是一件货品。无可奈何的是罗御府不敢插嘴,在京城哪个王家富贵子弟没有被林家姐妹打过? 罗御府很怂。 秦知武应对拓拔无奇,罗御府要和呢不勒奇的大将短兵相接。 瘦腰关的地形就像女子瘦腰一样,并不利于骑兵展开,所以罗御府派遣八百人瘦腰关外两侧土壁上硬生生凿出了通道出来,两侧驻军千人。 林冷月在瘦腰关,素十二自然也在,他站在罗御府身旁护卫罗御府。 罗御府武力超群,可不能修行,素十二担心这位媳妇的手下大将被呢不勒奇剧中的修行者杀掉,就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罗御府心中很高兴,他觉着自己回到京城倒是能够在王家富贵子弟当中吹上一把,林冷月的夫婿、书院的先生给自己当护卫。 林饮歌这些天不在青原关,山化弥阙疯狂的攻打青原关,日夜不缀,柴见几日未曾休息,双眼通红,在城墙上嘶吼着指挥全军。 念子佩面色苍白的守在旁边,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山化弥阙,他手中的春秋剑已经斩掉了四只铁箭,这四只铁箭都是朝着柴见来的。 其中最凶险的一剑,令念子佩差点中箭。山化弥阙的铁箭可不是开玩笑,力道雄厚不提,箭上还淬了毒。 上次林饮歌中毒之后,他以春秋剑意将毒转移到自己身上,若不是沈推之及时出现以《纳气功》助他将毒力消解,念子佩不死修为也全废了。 纵然如此,念子佩实力还未彻底恢复,只能发挥出平日里七八成的实力,今日挡下四箭已经令他精疲力竭。 沈推之就站在念子佩身后,等念子佩力竭时,他好及时出手。 林饮歌持戟上的城墙,柴见见她,嘶吼一声:“将军威武!” 林饮歌大戟往城头一杵。 “咚。”的一声,声音压住了喊杀声。 “我与吴帅,冷月将军在漠北城外大战呢不勒奇亲率的数万大军,斩敌无数!力退金帐王庭高手和呢不勒奇!” “吾乃,林饮歌!谁敢和我一战!” 声音如雷,杀气如寒风! “将军威武!” 唐军欢呼震动山谷,压过山化弥阙的士气。 山化弥阙听见林饮歌自报的战况,沉默一会,吩咐鸣金收兵! 看见青原兵如潮水退去,念子佩身形趔趄几步,沈推之和柴见连忙扶住他。 林饮歌看了一眼念子佩,与柴见说道:“柴将军近日辛苦了,让大家歇息会,都累了,城头有我。” 林饮歌和林冷月回到各自驻守的城池,吴钩也回到了玉门关。 几十万大军在玉门关外铺开,浩浩荡荡,接天连地,有气吞山河之势。 漠北军作为唐国最精锐的军队,从来不惧任何敌人。 只要将军不怂。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吴钩并不打算依靠玉门关城池关隘来消耗呢不勒奇的兵力,这样做下去的结局只会将唐军进攻的路线给堵住,虽然守住了玉门关,却丢失了漠北。 他让刘照将兵马浩浩荡荡的排开,营造一场在这就是决战的氛围。 既稳定了军心,不让士卒们认为自己是唐国的罪人,自己将漠北拱手相让,又鼓舞了士气。 虎狼在前,背水一战。 当吴钩身后坠着一连串的金帐王庭骑兵和呢不勒奇的大旗时,数十万大军齐齐大吼,吼声震得沙尘跳起。 “吁!” 吴钩勒住缰绳,拨马回转,拔出横二刀,冲入金帐王庭骑兵当中,他冲杀一两个回合,手里提着一员金帐王庭的将领的头颅冲了出来。 “大帅威武!” 齐喝一声,惊天动地。 吴钩疾驰而来,步军先阵已经架起盾牌和长枪,铸成铁墙! “开!” 校尉大喊一声,盾墙让开一条大路,吴钩驾马而入。 他往后行了数十步,行到中军,刘照率领一众将领在那候着他。 刘照亲自扶住吴钩,让吴钩翻身下马。 “末将,贺将军得胜而归!” 几十位将军沉声祝贺。 吴钩站在早已建好的点将台上,刘照站在他的后面手持偃月大刀。 “呢不勒奇,今天敢和我一战否!” 吴钩大吼一声,几十万大军层层传递,传到呢不勒奇耳朵中时,无益于雷鸣。 雷鸣震得战马不安。 呢不勒奇身后的骑军听见唐军的声音,也齐齐嘶吼一声,不过喊得不是金帐王庭的语言和唐语,而是放出狼啸。 呢不勒奇环顾四周,看见吴钩摆下的阵势,知道吴钩此举已经将几十万大军全部集军在玉门关外,这样的阵势就是为了一战而定胜负。 对于这样的大战不能掉以轻心,呢不勒奇退军十八里依靠地形土壁驻军。 第两百一十八章 好一个大胜之心才是唐国头等大事 自从吴钩接任漠北军之后就只给了朝廷一封军报,说了林子无身亡和金帐王庭大肆攻伐漠北一事,剩下的再也没有提。 无论是现在的军情状况还是粮草辎重就再也没有提过一句。 朝廷上来了几次旨意,八百里加急的人也都被扣了下来。这件事也只有刘照和吴钩知晓。 林子无死了,周姐姐也没有再在伙房待下去的理由,他找来自己的铠甲,当了一员猛将。 连日来,呢不勒奇一边以骑军在唐军步军阵前诱敌,吸引注意力,一边在后方扎营。 唐军所有人看得出来呢不勒奇是打算在玉门关外和自己对峙。 吴钩的军令传达到各关隘城池后,各军各营马不停蹄向瓜州集结,各军各营都有明确的作战方案。 不少负责掩护的营顺势惨重。 山字军满额三万八千人,奔狼营满额两万一千人,两军以步军行军姿态掩护他军,几场硬仗打下来,五万九千人只剩下了八百人。 若不是古茶关遏制住了金帐王庭的部分骑兵,又遇上杨一江暖的军队,只怕会一个人不剩。 至于其余人的尸首,没有人多问,死在了戈壁沙漠上,就只有等着沙尘埋了他们。 刘照手中拿着各营各军的报上来的军报递呈给每日坐在点将台眺望呢不勒奇大军的吴钩。 吴钩面前摆着沙盘,每两个时辰他便将沙盘推翻重演,已经有四日了,除却每日三个时辰的睡眠,他几乎都在点将台上。 吴钩眼睛盯着沙盘,手里下意思接过刘照递过来的军报。 等他抬起头来,看见是刘照瞧见,方才站看见。 “刘帅。” 刘照身子微微一侧,对吴钩表现出尊敬,一行礼,说道:“吴帅,这是各军递呈上来的军报。现在总兵力为三十九万八千三百一十三人,玉门关外有三十万人三千七百人。撤军途中死伤人数过八万。” 吴钩点头,作请状,让刘照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站在吴钩身后的是杨一、江暖、杨绪武、苏定将、康泉安五位将军,这五位将军是吴钩随身听令的大将。 虽然杨一、杨绪武、江暖三人手中兵力不多,可毕竟是吴钩的心腹,待在吴钩身边也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让抽调其他营军的兵力补充,其他军营必定不快活,让他们冲锋陷阵,他们又没有足够兵力。 而苏定将也从林子无给吴钩调配的重骑兵中抽调出来,而那对重骑兵也改名为背山骑,设有副统领,由邱差统帅。这位被打压的老将接到军令之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笑三声,面色当中一股英武豪气蓬勃而发,让刘照点头,对这位老将多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当下邱差的气势和当年年轻气盛时颇有类似之处。 依着现在的军职,邱差怎么也得升为四品上的将位。 这让他不少人眼红,大帅亲军统领,天子近臣,见官大一级。 苏定将则是重新统帅陌刀军,随着霸刀山庄运来的陌刀,吴钩将陌刀军人数定位两万两千人,皆是人高马大的凶猛汉子,在仆役短缺的情况下每人配备一名仆役。 漠北军仆役本来就少,又设有轮休,两人结对,一人轮休一人值班,这让非战时的漠北军仆役也只有八万人不到。 康泉安虽然当时并不服吴钩,现在渐渐的少了不臣之心。本身又是能征善战统兵之将,被吴钩也调在了身旁。 “让高钟山的大军撤回来吧,不用和瘦腰关成犄角之势。” 吴钩的话是在征询刘照的意见。 刘照点头,军中只能由一人做决策,吴钩是大帅,自然是听他的,对此他没有任何意见,虽然林冷月少了高钟山的大军成犄角之势,腹背受敌态势言重,可为了给大军挤出更多时间,不得不这样做。 以青原关和瘦腰关两关吸引金帐王庭大军注意,以两关劣势之态增金帐王庭大军骄兵之心。等久攻不下,骄兵之心就会变成焦兵之心。 呢不勒奇的大军不是铁板一块,都是由各个部族补充而来的兵力,各军的统领都是部族族长或者高位之人,一旦焦急起来,不是呢不勒奇能够控制的。 吴钩知道呢不勒奇在南军推行募兵制,兵员由南军募兵,各部族不设统帅,将军由呢不勒奇调配安排。这是将原本松散的部族联兵制改为唐国的募兵制,可惜的是,呢不勒奇的实力并没有能够将这个推行下去。 这是吴钩的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如果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承受不住腹背受敌的压力,那等着青原和金帐王庭合军,西域十八国定然也会参与其中,届时吴钩现在的布局就会令漠北军溃败。 所以这两个城池必须由林家双姐妹守。 此战大胜,吴钩在唐国盛威一时无二,他便将林家双姐妹升为大将,两人一人负责西线御十八国,并将西线兵力一手抓,将士族大家赶出漠北军。 一人负责北线,对抗呢不勒奇。 计划吴钩都和刘照说过,刘照花了六天时间才答复吴钩。 吴钩的点将台纵然在呢不勒奇大军之中也能清晰的看见,看见隐隐几个人影,也能看见烈烈作响的漠北军大旗。 在吴钩前面是旌旗招展,士卒如连山的几十万大军,一望无际。 吴钩在所有人的眼中和刘照在谈笑风生,而他的那柄横二刀就插在大军阵前十丈之地。 所有靠近大军十丈的金帐王庭士卒都被横二刀刀气所杀。 吴钩的模样让只能住在营帐内的呢不勒奇又气又笑,气的是吴钩居然比自己威风,笑的是吴钩用这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大局在握的态势。 “再等几天,饮歌和冷月她们守住了金帐王庭的大举进攻,呢不勒奇一定会有动作。” 吴钩现在很自信,他每日在沙盘推演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计划不能出错,让自己对任何一个角落都算的很清楚。 “朝中又来人了,来得是李毕生大学士。” 刘照想起被自己扣住了李毕生,低声对吴钩说起这件事。 吴钩眉头一皱,这位李大学士出自书院,在朝中颇有势力,也是李映生本家,是皇姓的李。呢不勒奇攻打唐国,两国和解,唐国的使官就是李毕生。 “把他带来吧,我亲自来和他说。” 刘照点头,自己下去将李映生带来。 “大帅,若有要事,我等先行退下了。” 康泉安只听吴钩在这要见人,不知自己是什么事,自己该不该听,毕竟他心中算着这时候朝中怎么着应该来人了。 吴钩摆摆手,笑道:“没事,你们几个就在这,让李学士看看我们漠北军气势。” 不消一会,一名士卒将李学士带到了点将台下。 刘照没有出现,他现在要在各军各营之中来回巡视,查缺补漏。当然他也怕李学士逼问他些问题,他不好回答,所以将李学士从小黑屋带来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士卒。 可以看得出李学士也是八百里加急而来,衣衫灰扑扑的,头发也十分散乱,不像一名大学士。 李学士冷哼一声,拾阶而上,不缓不急,拿出了自己作为大学士的风范。 吴钩高坐在点将台上,看着走上来的李学士,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李学士。 李学士对上吴钩的眼神,浑身一声冷汗,身子僵在那里。 杀人无算的领兵大将,一个眼神尤其是从未杀过人的学士能够承受? 两人对视一会儿,李学士才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学士,见过先生。” 李学士低头弯腰行礼,执的是弟子礼。 李毕生清楚的很,吴钩的眼神代表着他现在的心思,若是自己一言不对,吴钩以漠北军统帅的身份阵前斩自己祭旗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不以官位相称,而已师生之礼相称。 学生有错,老师总不可能杀了学生祭旗不是? 吴钩看着李学士的弟子礼,知道自己的下马威他领下了,吃了敬酒。 “诶呀,大学士怎敢如此?快快,来做我旁边。” 吴钩话虽说的自己受不起的很,可也没有站起来,而是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让李毕生坐下。 李毕生恪守弟子礼,做的是端端正正,不像吴钩坐的威风凛凛。 “先生之威浩浩,我大唐军威赫赫,看那金帐王庭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啊。” 李毕生片头一看,看着两军对垒,着实吓了一跳,两军对垒如两山相隔,气势雄厚;又如两虎相争,杀气腾腾。 李毕生文章做了无数,使官做了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过两军堂堂正正摆下阵型对峙的场面。 旌旗招展,人马如龙。 李毕生不经吟诵道:“千钩万骑摧山河,风烈旗旌啸天峨。” 吟诵完他自己作的两句诗,他转过头来身板一直,捋长须问道:“先生,学生只问两件事。林帅遗体何在?先生又当如何?” 吴钩没曾想到李毕生又拿出了自己的威势来,一愣,然后沉声道:“我师父还在漠北城。当下如何,我自当是大胜!” “好!” 李毕生高喊一声,起了声对吴钩行了一礼,说道:“那请吴帅将先前朝中信使请出,与我一起回京。” “好,你先去歇息一晚。” “先生,不必了,我将我漠北军大胜之心传回唐国才是头等大事!” 吴钩看着走下点将台的李毕生,嗤的一声笑,他道:“好一个大胜之心才是唐国头等大事!” 第两百二十章 文武的交易 康泉安看着那位位居二品当朝大学士、皇亲国戚李毕生被吴钩三言两语打发掉,给吴钩倒上一碗清水。 吴钩接过碗,将水一饮而尽。 杨一在旁边打趣道:“平日里兄弟们看着大学士两脚打颤颤,想不到今天他们大学士在我们着也得两脚打颤。” “大学士,当朝二品,已经位居人臣,那股人臣气势比我们这群杀人喝血的糙汉子可强多了。” 杨绪武担心杨一的话让李大学士听去,纵然走了,也怕走多夜路碰见鬼。 他话说完,李毕生又重新走了上来,杨一面色一僵,李毕生上来就看了杨一一眼,气势可不像和吴钩说话时那样。 吴钩站起身来,瞥了杨一一眼。 “大学士,您还有什么事吗?” 吴钩称官名,李毕生施施然对吴钩行了一礼,说道:“吴帅,我是来为一人做说客。” “请坐。” “不用了,两三句话。军中繁忙,不耽误大家时间,大家都累了,难免耽误时间多了,有些怨言。” “杜君周推辞掉了陛下的赐官,带着十几个书院学生往漠北来。他和我同行,也被关在小黑屋里,剩下的十几个学生几日后便来。” 吴钩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问道:“他来干什么?两军对峙,十分危险。他们不是军伍中人,理应在朝中为官照拂黎民才是。都是国家栋梁之才,岂能白白在我漠北送命?” 李毕生叹了口气,无奈的端起了吴钩喝完水的碗,发现碗里已经没水了。 康泉安将水壶递给杨一,杨绪武踢了杨一一脚,杨一才从方才的尴尬反应过来,连忙上去给李毕生倒上一碗水。 李毕生点点头,喝下了水。 “可惜不是酒。这样的阵势下酒才是最好。” 李毕生感叹一声,放下水碗对吴钩劝道:“先生关切学生、苍生之心,学生深知。我也劝过他们,杜君周他们都是一群犟驴,听不进去。他们这种性格在朝中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学生,已将话带到,只能望老师训诫他们了。” 说完,李毕生小跑下楼,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吴钩。 吴钩看着抛掉烫手山芋李毕生,哈的一声笑。 “杨一,你调派二十人去接应那些学生,再把杜君周带来这。那些学生在书院学的都是经世致用之学,涉及农桑、医学、军务、算数、民生等等科目,都是有用之才。” 杨一接令,噔噔噔跑下点将台,吴钩对他喊道:“少说废话。” 不一会,杨一带着杜君周走上点将台。 “学生,拜见先生!” 杜君周三拜而上,最后一拜,拜在吴钩脚下。 吴钩低头看着杜君周,手指微微一动,身后四名将领上前扶起杜君周。 吴钩不动声色道:“你的削藩镇之策如今为朝中第一要事,跑到我漠北可是为了什么事?” “学生请罪。” 杜君周被将军们扶起,向吴钩请罪。 吴钩坐在椅子上看着杜君周弓腰行礼,一挥手,杨一等人回到吴钩身后。 吴钩身子往前一压,手臂压住圈椅,抬头看着弓腰行礼的杜君周,轻声问道:“你是来我这避难的?” “一是漠北事险,学生们特意来先生麾下效力;二是朝中风险浪急,学生需要先生的庇护;三是报先生之恩。” 吴钩缓缓靠在椅背,注视着杜君周,他叹了口气。 “起来吧,你们为国家栋梁之才,来我漠北磨练磨练也好。我漠北林家军纪严明,你们无官无职,只得着兵甲,等你们全部到齐之后,再思分配。你这些日子就在我身旁待着吧。” 吴钩的话很清楚,漠北磨炼,之后还是得回朝堂。 杜君周也说得很清楚,请求庇护。 削藩镇之策被李映生一压再压,看的就是朝中各方势力的态度,时不时还拿杜君周来顶缸,若是平时此计策缓缓行个三四年,削藩镇自然也削下来了。 可出了漠北这档子事,李映生心急如焚之下,身体一落千丈,太子和三皇子两相争斗,朝中时局不明,杜君周他们一群人很显然在这样的风波中没有自保之力。 所以李毕生帮他们给吴钩说清楚了,他们也为的是保全他们这些学生,这些话是李毕生替文官说给吴钩听得。 吴钩的话也很清楚,这是林家的漠北。 意思就是日后杜君周也得报还给林家。 太子和李祺的手绝对伸不到漠北军,满朝文武知道,他们敢伸手,就会被吴钩斩掉一只手。 所以吴钩让漠北暗中培植的高手全部返回到了京城,保护李淑然。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 吴钩让李清栏带着唐门的人先回京城,就是尽量稳住京城局势,如果吴钩和呢不勒奇大战还未胜利,京城出事,吴钩再有神通,也无力挽狂澜之力。 “你先看看这沙盘,熟悉这地形。” 吴钩站起身来,让五位将军跟着自己前去巡营,独自留下杜君周站在点将台。 杜君周站在原地看来沙盘一个半小时,等他从沙盘中回过神来,天色将晚,风声更烈,旌旗声更响。 杜子周站在点将台上,回过身去,看着将晚的天色里,黑黢黢的两座大山,听着刀戟铁骑声,大笑起来。 “我大唐男人就该横刀立马,风烈劲骑中夺得满身功名!” 杜君周的豪言壮语吴钩没有听见,这种豪言壮语吴钩也丝毫不关心。 吴钩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朝堂中人,他最终还要踏上修行之路,找到他身上没有解开的谜团。 五位将军身后跟着三十位亲卫,随着吴钩驰骋在军阵之中。 每个军阵当中都竖着一杆吴字大旗。 “你们在这等等我。” 吴钩带人走到军阵前,看着呢不勒奇的大军,兴致忽起,纵马而出,来到两军中间。 他勒住缰绳就在两军中间踱步而行,他目视前方,视在侧的呢不勒奇大军如无物。 苏定将也随之纵马而出,跟在吴钩身后。 康泉安大吼一声:“元帅威武!” “元帅威武!” 几十万大军齐喝胜雷! 第两百二十一章 都很累 吴钩的行为在金帐王庭大军面前掀起了轩然大波,群情激奋;越是群情激奋,吴钩和苏定将两人的步伐越是轻快,唐军越兴奋。 “元帅,让我们出战,不可让我们王庭威风被这样挑衅!” “是啊,元帅,让我们族将那小厮抓来,直接在今天解决了几十万大军!” “元帅,让我们族去,我们的好男儿横刀立马,个个是驰骋天下的马背英雄,就让我们拿那小厮来祭旗!” 各部族将军跑到呢不勒奇大帐前高呼,呢不勒奇左手举着茶杯,冯子云和呢不勒十七站在营帐之中,手握大刀,冷眼直视部族将领。 至于呢不勒奇招笼来的那些高手站在帐外拦住了这些各部族将军,这些将军见过这几个人的实力,不敢越雷池半步擅自走进呢不勒奇的营帐中。 呢不勒奇没有出声,这些将军就不敢带军出阵。 直到吴钩走了一圈,走回到了唐军大营之中。 呢不勒奇带着人走到了营帐外,指着走回唐军大营中的吴钩说道:“诺,你们看,他不是回去了嘛。” 听他这样说,那些部族将军这才掩鼓收旗,各自回军去了。 呢不勒奇十七回头看着这些不甘散去的将军,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呢不勒奇,恭敬的问道:“大帅,为什么我们刚才不出手,任凭吴钩长唐军士气。” “是长了唐军士气。” 呢不勒奇看向呢不勒十七,说道:“我军士气如虹,心中更压着一股气,一股扬眉之气,这股气越是憋,力量就会越大。” “唐军不一样,他们丢了漠北,他们心中焦急,焦急的是颓败之气,所以吴钩要行方才之事来长士气。” 呢不勒十七点头,举一反三笑道:“那我让人将漠北城镇中的平民百姓带来,不杀只役。” 呢不勒奇眉头冷皱,厉声训斥呢不勒十七。 “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野蛮之气!两国之战,已罪累民,不能再去骚扰平民百姓!我们若要一统天下就要记住,天下有天下人才有天下!” “我们不是强盗土匪,我们是军队!军队有军法军律!” “子云,你记住,凡是有骚扰平民百姓的人一律斩无赦!” 呢不勒奇拂袖而去,留下呢不勒十七一人站在营帐门外。 他一挑眉,摇头叹道:“我的好哥哥诶,打仗就是你死我活,我们只有逼着敌人去死,否则死的就是我们啊。” 林饮歌疲惫的躺在土堆下,在她旁边的拒马桩上挂着十余具尸首,唐军正在打扫战场,将林饮歌所杀的遍布峡谷的金帐王庭士卒堆在一起,用来堵住金帐王庭骑兵进攻的通道。 峡谷山壁被血液侵染血红一片,血腥气凝聚不散。 “将军。” 一名校尉递来水囊,林饮歌揭开水囊,一口气将水囊喝完了。 “嗬。” 林饮歌长喘了口气,将水囊递给校尉,握住戟杆撑住自己身子站起来。 “你们收拾好战场,今天晚上他们应该不会来袭了,安排好明岗暗哨,其余人歇息吧。” “是,将军,你快去歇息吧!” 林饮歌的亲卫扶住林饮歌往营帐中歇息。 今日金帐王庭骑兵冲阵,林饮歌一人站在拒马桩后,一人独挡千军万马。 其间沈推之助林饮歌换气六次,杀人过百,长剑的剑尖都钝了。 沈推之第一次这种实打实上阵,弄得自己一身血污,精疲力竭。在帮助林饮歌第六次换气之后,自己气竭,被林饮歌以巧劲将沈推之踢回唐军中,此刻还在练气恢复。 “卸甲。” 女卫想要给林饮歌卸甲,让林饮歌睡的舒服些。 林饮歌按住了想要给她卸甲的女卫手臂,摇了摇头。 女卫知意,只得在床垫了很多很多暖和的东西,想让林饮歌好睡些。 林饮歌盖上一张大熊皮,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不一会儿就有了微鼾声。 夜色里,林饮歌营帐被轻轻的掀开营帐。 “噌!” 林饮歌的营帐从来不允许任何男人进来,一有动静三位女卫漠北刀就架在了念子佩的脖子上。 “姑爷。” 女卫看清了来人的脸,是春秋剑念子佩。 念子佩悄声道:“辛苦几位姐姐了。” 女卫点头,归在了夜影里。 念子佩不敢走进林饮歌,在生死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就算是睡觉时都时刻警醒着,只要有人靠近林饮歌六步,林饮歌就会瞬间惊醒。 今天是金帐王庭大举进攻青原关的第一天,林饮歌担心士卒们在这种绝境下疲惫过度、心态崩溃,只能自己一人上阵,以一己之力和沈推之一起打退骑兵,缓解士卒的压力。 这也是念子佩来的原因,林饮歌连日奔波,身子太累,长期以往,就算是林饮歌修为再厉害,也得经不得这样的战火“捶打”。 念子佩坐在八步外,轻轻抽出春秋剑,将剑竖在一旁,长呼一口气,《春秋功法》挟裹《春秋剑意》自他剑指而发,如发丝缠绕上林饮歌,直到将林饮歌全数包裹。 春生秋死,秋死春生,循环往复,念子佩以《春秋功法》给林饮歌弥补元气,替她修养生息。 这样的结果会让念子佩承载林饮歌所受的缺损,就如同上次念子佩以春秋剑意给林饮歌引掉她体内的毒一样。 两个时辰后,念子佩浑身大汗,颤颤巍巍的握住春秋剑,然后走出营帐,寻个安静的地方运气疗伤。 天地元气浩浩荡荡自春秋剑而入他体内,弥补他亏损的元气。 他连日来和山化弥阙暗里明里交手,先前为了帮助林饮歌本来已是元气大伤,现在雪上加霜,实力不及往日六七成。 当日出东方,战鼓擂响时念子佩从呼吸吐纳中恢复过来。 “你怎么在这?” 沈推之一夜休息之后,从自己挖的一个地洞里走出来,看见发梢挂上寒霜的念子佩,不解的道:“你不会在这里坐了一夜吧?” 念子佩强打精神摇摇头,他将春秋剑收回剑鞘,压着嘴巴打了个哈切。 “麻烦你了沈兄,林饮歌那还望你在她危机时出手相救。” “这个自然。” “我先上城墙了,我在这先多谢沈兄。” 沈推之看着念子佩有气无力的爬上城墙,想着今晚自己得以《纳气功》帮助念子佩恢复元气。 他把自己手中提着的漠北刀系在腰间,拍了拍身后背负的长剑,继续走向了城下的防线。 第三百二十二章 干湿之分 “长枪!” 林饮歌大吼一声,她看着金帐王庭士卒尸首堆砌的小三被骑兵推倒,战马踏着尸首冲进来,大戟一提,架在拒马桩上,用压住大戟。 金帐王庭士卒鞭打和胯下战马硬生生的往拒马桩上撞,想要撞开拒马桩。 战马打着喷嚏,马蹄快踏,面对着拒马桩和长枪不敢猛冲。 唐军长枪手不断用长枪在拒马桩上戳向战马和士卒用以防御伤敌。 沈推之站在身后林饮歌几丈远的地方,提刀而立。忽然间他想抬头,莫名其妙的想抬头。 “那是?” 沈推之眯着眼睛看着峡谷之上那道身影,那道身影有些熟悉。 那人在运行功法,不断的吸纳那些将亡士卒的元气灌入体内,沈推之看的清清楚楚。 “是你!混账东西,夺人元气!” 沈推之怒斥一声,心中怒火十丈,夺人元气有违天和,这种行为与那些江湖上为非作歹的恶人有何区别? 道门怎出了这样的败类! 沈推之疾步一踏,踏岩壁而上。 “丰修之!” 沈推之拔出身后背负的钝剑,一脚踢在崖壁的石头上,将石头踢飞,砸向丰修之。 丰修之听得有人叫他,耳后响起破风之声,手臂护头,手肘往后一扫,将石头打飞。 丰修之还未看得清是谁,一柄钝剑顶在了他的咽喉处。 “你!” 沈推之这才看清丰修之面色。 丰修之面色青白一片,左半边脸冒着粉色的脓血,皮肉溃烂不堪。 衣衫褴褛的丰修之看见来人是沈推之,嘴巴张开一条缝,只是张开了一条缝就痛的丰修之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抓住了破衣烂衫。 “你别说话。” 沈推之不认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弟这般痛苦模样,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抛给了丰修之。 “这是我按照道门的创伤粉做的,你先敷上,止止疼。你的脸长期溃烂下去,毒素累积只怕药石无救。” 沈推之再掏出两块膏药,给正在上药的丰修之放在了地上。 丰修之将创伤粉洒在脸上,捡起沈推之放在地上的膏药。 沈推之看着丰修之如此这般模样,方才肚中十丈怒火被浇灭。指着丰修之咽喉的长剑落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 丰修之看了看地上,寻了个石头,在地上写起字来。 “我掉入天坑,中了毒,要不是师门的附着在我身上的一缕剑意,我当场死了。” 沈推之看字沉默不言,一缕剑意,沈推之知道是什么剑意,那时那柄桃木剑的剑意,自己曾误入剑意之中,看见过桃木剑驰骋天下的经历,知晓那道剑意到底有多厉害。 也知道那道剑意助金帐王庭和菩提寺杀了林子无,导致今天烽火狼烟的局面。 沈推之抬起了剑,剑指丰修之。 “你我自幼相识,我不愿看你助纣为虐,也不愿你行今天有违天和之事,我会给你疗好伤,但是我今天要废了你的修为。” 丰修之闻言双眼瞪大着看着沈推之,快速用石头在地上划着:“我本是修行中人,夺天地造化,身有气运,一切都是天令下行,我有何错?而这些人,也将死,我吞吃他们体内元气又有何错?他们死后这些元气也会散去!” 沈推之气急败坏,长剑抖动在丰修之脸上划出几道白痕。 忽然蹲在地上的丰修之猛的向前一扑,双手抱住沈推之的脚,将沈推之扑倒在地上。 丰修之掐住沈推之的双手,坐在沈推之的腰上,让沈推之难以发力,动弹不得。 丰修之忍住脸部疼痛,嘴角裂开一条缝,咬住牙齿含糊的说道:“你别忘了,你的一身修为都是师门给你的,你现在倒想做好人了?你以为自己是好人?真他娘的笑话!你知不知道你很虚伪!有坏人能够一天就变成好人?” 激动之处,丰修之直接用额头撞在了沈推之面上,撞的沈推之鼻血直流。 “你以为你是好人吗?你有资格在我面前装好人?装可怜我,装心怀天下,装心怀黎民?” 丰修之再砸了一下沈推之,随后松开他站了起来,他低头俯视着沈推之,吐了口唾沫。 “滚吧,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虚伪的人。” 丰修之一脚踢在沈推之腰间,转身一跃,跃下崖壁不见踪影。 沈推之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地上气息凝滞,心境波澜万丈,迷茫不知所去。 峡壁下的喊杀声没有能惊醒他。 直到他手中长剑“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在这干什么?” 念子佩出现在沈推之面前,看着沈推之一脸死灰色,伸出手在沈推之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 沈推之挤出笑来,这笑很假,连念子佩都看的出来。 “我看你心境蒙尘了。我师父说心境要做多无尘才能做到不蒙尘。” “那你相信坏人会变好人嘛?” “坏人变好人?相信,故事也听过,我师父说好人心中若有一丝善,那自然会变成好人。就像湿柴和干柴的区别,湿柴和干柴的共同点是柴,不同点是湿和干,只要湿气去掉,那湿柴就会变成干菜。” “不过湿柴变成干柴那得经历什么样的烈火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觉得好人变为坏人也一定是经历了暴晒和烈火烘干。” “如果没有那就很难了。” 沈推之愣愣的将长剑放回鞘中,见谷底两军厮杀,一跃而下。 念子佩看他在军阵当中挥刀杀戮十分不解,这与他平日里斯文儒雅完全不符。 “你在这啊。” 峡谷上悄无声息再来一人,手持大弓,身后背负箭筒,箭筒内有十余枝铁箭。 “山化弥阙。” 念子佩看着这个人很眼熟,看他身后熟悉的铁箭确认了他身份。 “我方才在城下望了你很久,没有发现你,只有一个使铁枪的那个家伙在,特意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山化弥且这个大汉从身后抽出铁箭搭在弓弦上,笑着道:“就连谷底下的林饮歌都中过我箭,只有你从来没有。你倒是替那个将军挡下了所有的箭,连带着几十铁箭。” “你知道我做一个铁箭有多不容易嘛?这一战我可是有一半的铁箭损失在你的手里了。” “所以今天这是十几枝铁箭一定要将你钉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吸纳人气 “这上面这么热闹。” 念子佩握住了春秋剑,双眼汇聚在山化弥阙的铁箭上,剑光寒芒就在一瞬。 突然变化的是一杆大戟出现,压着铁箭砸在地上,铁箭也被斩成两截。 林饮歌站在念子佩和山化弥阙中间,冷眼直视山化弥阙。 山化弥阙哈哈一笑,忽然冲着念子佩身后喊道:“呢不勒奇快动手!” 念子佩心中一紧,握住的春秋剑向后一扫,身子随即一转。 “没人?” 念子佩见身后没有任何人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小心!” 山化弥阙方才喊出那一句话后,飞快向后逃跑,林饮歌方才也被哄骗,刚转过头去,余光扫道山化弥阙在逃跑,知道自己中计了,追了上去。 山化弥阙踏在崖壁上的青草枯木上,不留痕迹,行迹如鱼,张弓搭箭。 “嗖嗖”几声,追星赶月射来。 林饮歌挪转腾移破掉两枝铁箭,身下一箭从擦着她的铠甲而过,大戟在前无法收回,情急之下林饮歌左手探出,使得是青龙探爪的招数抓向铁箭。 林饮歌抓住了铁箭,可铁箭的力道将林饮歌的手掌划脱了皮。 念子佩听见林饮歌那一声小心,双脚一用力,身子飞跃而起,回身看见林饮歌抓住山化弥阙的铁箭。 念子佩凌空走出两步,这两步使他反冲向林饮歌,这一招使得叫燕回返。 “他这箭上有毒。” 念子佩停在近前,急切的喊了一声,想要抓住林饮歌手上的左手。 林饮歌往后退了一步,将铁箭丢在地上,淡淡说道:“他的箭只有箭尖才有毒。” 言罢,林饮歌跃下峡谷回到军阵当中。 远处藏在石头下面的丰修之看见林饮歌跳下山崖,松了口气,他双腿一盘,施展《纳气功》吸纳那些将亡之人的元气。 人之身体含阴阳五行,以人的元气修复残躯无疑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 丰修之正是借助这一点,以《纳气功》疗伤,这些天吸纳的人气让他伤势恢复了一成,再多些时间,他就能治愈好自己的伤势,并且以人气破除挡在他身前的境界障碍。 丰修之修行的功法原本不是《纳气功》,年少时沈推之将自己《纳气功》分享给了丰修之,丰修之当时对吸纳天地元气的功法不感兴趣,一味追求威力巨大的修术功法,将《纳气功》抛之脑后。 当他在那日跌入天坑,被天坑黑暗所侵蚀,得桃木剑一缕剑意护住神识,他才能得出一丝生机,逃了出来。 逃出来时他元气大伤几近一个废人,最后想起以吸纳天地元气为主的《纳气功》。 现在漠北正是大战之时,将亡之人甚多,足够他吸纳了,只要多给他一些时间。 倒是现在被沈推之发现自己在吸纳人气,以沈推之的性格一定会来阻止自己。 想到这里丰修之冷哼一声。 丰修之方才吸纳只不过十一二人,元气不多。 念到此处,丰修之不打算继续练息,而是去偷偷吸纳人气。 不过现在的他有了一个想法,吸纳将亡之人的元气并不多,如果直接吸纳一个人的元气,抵得上几十个将亡之人元气。 在江湖上闯出来名声的人不会犹豫,丰修之就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吸纳人气犯了大忌,就如同普通人吃人是一样的大忌。 禁忌当裂开了一个缝隙,这个缝隙就会扩大,直到溃堤。不知道丰修之和沈推之知不知道这个道理,也不管他们知不知道,反正丰修之已经这样做了。 丰修之悄无声息的爬下峡谷,伸手抓住两名金帐王庭士卒就往峡谷上跑,丰修之喘着粗气将两人打晕丢在自己藏身的石头下。 子夜时,丰修之才练完息,他旁边的两个士卒已经变成了干巴巴的尸首。 他握紧双拳,能够感觉到体内逐渐充沛的力量。 丰修之得意的大笑,随后又压住声音,小心翼翼的看向四周。 他在旁边挖了个坑,将干尸埋在了坑里。 自己做的事不能被人发现,否则自己会不被容于江湖,更何况他是道门的弟子,事情传出去,就会影响道门的声誉。 想到这里丰修之心中对沈推之心生愤恨。沈推之背叛师门,还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在人前显示自己是好人,更知道自己吸纳人气。 丰修之没有填上坑,他打算乘着夜色再去抓两个人来。 在战争之中少了士卒是很常见的,没有人关心他们死活,只要不是巡夜岗或者暗哨的话。 巡夜岗和暗哨都有时间限制,过了时间没有回禀,会被人怀疑有人夜间闯营。 丰修之夜里再抓了两个士卒,悄无声息,就好像这两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等着第二天黎明,丰修之将坑填上,坑里埋着四具尸首。 丰修之白天不敢轻易妄动,他藏在石头下用杂草盖住身子,呼吸都极为轻微,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屏住呼吸。 他担心沈推之第二天反应过来,来找自己的麻烦。 自己实力没有恢复,遇上沈推之一定打不过。 沈推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暗想昨天丰修之说的那一番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饮歌让他躲在后面,在两军搏杀之中心不在焉会白白丧了自己性命。 沈推之显得有气无力,木讷的站在人群当中。 这是金帐王庭的第四次进攻,硬碰硬下来,拒马桩也被冲开一道口子,林饮歌带着一队陌刀手刀对刀,以人命换人命守住了,没有让金帐王庭趁着冲开的口子冲进来。 今天这一战的损失较之前两天损失很大,倒下了五百多唐军,其中一百多是陌刀手。 “铁链!” 林饮歌一戟削断马腿,战马轰然倒下,后面骑兵被挡住,给林饮歌留出一个口子,她双手一拉,将拒马桩拉拢,向后大喊一声,几名士卒拿来铁链将拒马桩拴上。 “小心,将军!” 骑兵冲了过来,几名正在捆绑铁链的唐军死于刀下,长枪手躲在拒马桩后,不断的逼退金帐王庭士卒。 林饮歌见无人捆绑铁链,只得背过身去,双手拉起铁链,力道之猛,差点将拒马桩拉飞。 正是这时候,金帐王庭士卒偷袭向林饮歌。 几名唐军将手中长枪掷出,给林饮歌解了围,林饮歌一脚踩在拒马桩上,将拒马桩踩入地面几寸,再飞起右脚,将右边拒马桩踩入地面。 她一个前翻,落回了唐军阵营中,她的方天画戟因此落在敌阵之中,被战马踩踏。 第三百二十四章 断客不足为惧 吴钩站在点将台上,手里百无聊赖的转着横二刀,以他这些日子接到军报来看,北境打的是如火如荼,拓拔生花这次亲自督战,来到了两军对垒阵前。 而漠北十分寂静,除了青原关和瘦腰关两关激战不休外,两军并未有任何大动作。 高钟山撤离到玉门关外三十里含山关,让林冷月失去犄角依托,没有了牵制的金帐王庭大军疯狂攻击瘦腰关,林冷月压力倍增。 两军实力相当,一军占据城池地利之优势,要想夺得胜利,只能硬碰硬,拼谁的兵力更多,谁的补给能跟得上。 林冷月盘算过粮草和兵力,瘦腰关顶多能够守住40天,前提是双方保持现状兵力比例不变。 至于北境打的如火如荼的消息,吴钩让隐藏在金帐王庭的谍传开了,果不其然,这几日以吴钩看到的金帐王庭军阵变化来说,呢不勒奇的大军有些急躁了。 “再闷闷,这股气闷久了,自然会把锅盖冲开,那时候谁也挡不住。” 杜君周他们一伙学生被吴钩放在了各军当中,有的当军医,有的在清算粮草后勤,有的被放在各军练兵;比如杨一的骑军。 吴钩现在开始盘算着怎么把漠北军彻底变为林家军,以往的漠北军被称为林家军,是因为漠北军统帅只有可能是林家嫡系。 实际上朝廷里把一些世家大族子弟塞进了漠北,这也算是骑军、陌刀两军都是独立于漠北军之外不编为一军的原因。 吴钩要做的是将世家大族赶出漠北军,林家全统漠北军,将骑军和陌刀及步兵编入一军,这样每一军都能有正面与敌交锋的底气。 不至于步军就真的是步军,骑兵千百人。这次撤军,步军损失严重,就是没有足够骑军作为掩护。 杨一的骑军依旧保持建制,为林家亲军,陌刀军同样也是亲军,步军亲军则是江暖、杨绪武两位将军统领。 亲军人数共计二十万,剩下的各成一军,驻守主要城池,抛弃城池关隘连成的防线。 “吴帅。” 吴钩的计策没有和人说起过,他的目的还有很大缺陷,那就是自成一军,一军内各军建制齐全,如果领军统帅叛变,将是一个大麻烦。 杜君周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写了一份弊病书给吴钩,今天递呈给吴钩。吴钩没有打开信封,而是直接将信封放在了沙盘上。 杜君周行了一礼,往点将台下退去。 吴钩等杜君周消失在他眼里,他伸手刚要拿信封,一缕不经意的清风吹来,信封化为碎片,碎片萦绕在吴钩的手掌上,霎时间吴钩的手掌割出数道可见骨的刀伤。 吴钩拳头猛力一握,劲气将碎片震开。 他右手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好久没见。” 断客出现在点将台上的吴字大旗上。 吴钩从旁边撕下一块布,将右手包好。 “下来!” 吴钩满脸肃杀,左手握住了横二刀。 “我来这,是想报一臂之仇。”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女子出现在断客身后,那女子正是那日追杀呢不勒奇时,吴钩遇见的女子,算起来她救过自己一命。 她同样站在旌旗上。 “给我下来!” 吴钩语气森寒,九刀雷池浮现。 点将台下唐军千刀万剑所指,齐齐怒喝一声! “杀!” 杀气冲天,军威赫赫。 断客和女子被军威镇压,身子不稳,掉在点将台上。 “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刘照和周姐姐跳上点将台,站在吴钩旁边。 “杀!” 山呼海啸的第二声响起,断客和女子皆感袭来压迫感,呼吸凝滞,泛起心悸。 “刘帅,麻烦你下去统帅全军,呢不勒奇不会反攻这次机会。” 吴钩举起横二刀直指断客。 两声杀,既是两声警告。 九刀雷池运转,点将台上已是雷池,惊雷处处,刀气纵横。 那女子冷声道:“你可别忘了,我当初救过你。” “我自然会还你。” 话音落,刀气逼杀而去。 断客没曾想到久未见,吴钩的修为再上一步,九刀雷池现在居然能将自己困在此处。 断客还没出手,那女子率先出手,居然在一剑之间击开一丝缝隙,身子如游龙而出。 吴钩没有去看被自己九刀雷池捆住的断客,而是看向那女子。 “这件事我可饶你一命。” 女子冷哼一声,站在一旁,不管不顾雷池中的断客,倒是有给他一个教训的意思。 左右手持刀是对于吴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每日左右手互换挥刀,岂是这么简单的? 吴钩左手握刀,一个猛跨,横二刀高举二斩! “当!” 吴钩冲入断客的刀光之中,一刀斩下。 断客横刀一接,可吴钩力道迅猛,直接将断客斩飞。 吴钩手中横二刀绕身一荡,雷池之中刀气护住周身,居然挡住了断客刀迹中迸发的刀气。 吴钩冲向断客,九刀雷池之力合在横二刀上,这一刀再斩,断客接住这一刀,可被吴钩力道砸入地面。 吴钩直接凌空坠下,双脚踩向断客。 吴钩两斩,断客没曾想到吴钩实力进步这么大,这两斩自己接不住。 断客砸在地上,双脚一蹬,身子似箭向后滑退而去。 吴钩挥刀斩下,刀气如虹,斩向断客。 那女子忽然出手,身形极快,挡在断客身前,一剑挥出,这一剑击碎了吴钩刀气。 吴钩冷声说道:“方才我饶你一命,这次是你自己出手,可别怪我了!” 吴钩脚步极快,横二刀斩、劈、削直逼女子命门而去。 女子单手持剑,手腕微动,长剑化为软剑,力道传递,软剑划出道道弧线,这弧线不仅封住吴钩刀路,更有反守为攻之势。 刀快剑急,两人的刀剑之气荡起沙尘,沙尘中两人只以夺对方姓名为目的,从未留手。 断客喘过气来,冲进两人战局当中。 吴钩以一敌二不落下风,反倒是九刀雷池逼得断客进攻不得。 吴钩看破了断客的刀路,断客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但是这女子剑路奇怪,实力在断客之上,难以对付。 第三百二十五章 呢不勒奇急了 “吴帅,请停手。” 玉门关外忽传来一声轻叹。 一道剑气从天而落,落在两人中间,分开两人,更将女子一剑击退。 独孤午山从玉门关小跑过来。 “吴帅!” 独孤午山高呼几声,两人都转过头看向独孤午山。 吴钩对突然出现的独孤午山十分忌惮,方才那一剑落下,凌厉凶悍,剑意居然将自己渐凝成的刀意封住,实力发挥不出来。 “独孤午山。” 女子握紧了手中长剑,唤出了来人姓名。 吴钩这才一惊,独孤午山的名号他早就听过,年少成名的剑圣。 在衣寒雪之前的剑圣。 衣寒雪吴钩见过,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令他忌惮,能和衣寒雪齐名的高手,绝非善于之辈。 “吴帅,在下江南苏杭独孤午山。” “久仰大名。” 独孤午山方才举止对自己十分尊敬,吴钩也不知是其意是好是坏,只不过说话不打笑脸人。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独孤午山,你想插手我的事嘛?” “京女子,你是白格山的人,来插手我唐国的事,手也太长了吧。” 对于吴钩独孤午山十分尊敬,对于京女子独孤午山却冷面相对。 “你就是独孤午山!剑圣!接刀!” 断客远远听见独孤午山的名字,心中大喜,拔出长刀,杀向独孤午山。 京女子剑比断客更快,一剑挑开断客的刀,一手抓住断客的衣领,压着声音道:“你打不过他。你连吴钩都打不过。” 断客恶狠狠的盯着京女子,咬着压根,沉声道:“那你解开我的封印啊!” 京女子一掌按下,按在断客胸膛,巧劲吞吐将断客震退两步,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断客纠缠。 “吴帅,这京女子是白格山里面的人,不服天不服地,自由自在惯了,所以这才行了不礼之事。” 独孤午山向吴钩解释京女子的来历,吴钩点头,白格山里面古怪之人颇多,还多是些高手,其中让吴钩记忆犹新的便是荒漠客栈和白格山上的白衣僧人。 “独孤剑圣与她是朋友?” 吴钩此刻才仔细打量这位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剑圣的独孤午山。 棱角分明,可也说不上帅气,个子与自己相差不多,看上去不像是名声在外的剑圣,而像是隔壁家作账房的年轻后生。 “在白格山见过几面。与她交过手,实力诡异。” 吴钩点头,见京女子还在和断客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忽然抽出插在沙地中的横二刀,九刀雷池飞旋而起,困住两人,两道刀意飞出。 京女子暗呼不妙,一把将断客推开,挺剑应对。 吴钩没有出全力,限制了那两道刀意,只是将京女子和断客两人击飞。 京女子和断客两人刚落在点将台上,吴钩疾驰而来,两道刀意将其击退,两人被吴钩这一次偷袭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直接砸在了唐军和金帐王庭大军中间,砸翻了几名骑兵。 呢不勒十七看见吴钩这边的情形,方才挥兵四百冲向中军。 吴钩和刘照方才担心的便是呢不勒奇乘此机会大军进攻,可没想到只是呢不勒十七率领四百骑兵冲阵。 这样的冲阵刘照都没有动军阵的心情,而是直接让开中军大门,让其和唐军的铁盾和长枪短兵相接。 两军都很默契,没有放箭。 几百名的骑兵在浩浩荡荡的步阵当中,掀不起风浪。盾墙都没有因其而动摇。 吴钩落在点将台上,身子微侧,横刀指向京女子和断客。 “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杨一的骑兵建制不全,不能擅自出阵,但是摇旗呐喊还是能够做到的,他成了唐军现在排号第一的喊得好的将军。 京女子连吴钩两道刀意,气血震荡,一时间气息不稳,换气艰难。 此刻正是她最危难之际,断客使得滚地刀,斩掉五六只马蹄,使得周围骑兵摔倒,再一手抱住京女子,纵身一跃,踢下一名骑兵,骑在战马上,向唐军冲来。 “别去!你不是他对手,更何况现在还有独孤午山在那,就算是我都没有胜算!往北走!” 京女子急声劝诫。 断客看着站在点将台上的吴钩,恨恨的调转战马,往北行去。 京女子和断客杀人夺马,惹得金帐王庭骑兵追杀而来。 断客将在吴钩那里受得气,尽数洒在了金帐王庭骑兵身上,斩杀了几十名骑兵,扬长而去。 吴钩看着逃去的京女子和断客,冷笑一声。 “吴帅,台下独孤午山求见。” 杨一走上点将台向吴钩禀报,吴钩点头,让杨一将独孤午山带上来。 “请坐。” 吴钩坐在椅子上,作请状让独孤午山坐在自己斜对面。 吴钩将横二刀入鞘,将刀放在沙盘上,笑着道:“我早就听闻独孤剑圣大名,今日得此一见,实乃我幸。” 吴钩这句话将独孤午山的地位抬的很高,这也是客气话,独孤午山自然不可能当真。 “那里的话,吴帅年少成名,是我唐国有名的青年才俊,又是书院先生,更是我唐国国家栋梁,我只不过江湖上一闲散人罢了。” 吴钩哈哈一笑,两个人初次见面,自然说的都是客气话,是客气话都不会把这些话当真,可客气话很好听。 “不知独孤剑圣有何要事?” 吴钩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在青原听闻茶歇阿含的弟弟湛拙和金帐王庭的晏子七准备联手南下对付元帅,特来报信。” “湛拙、晏子七?” “湛拙可是青原顶尖高手之一,山化弥阙就是他的徒弟,实力修为很高,我和林帅曾在道门山下观他一人闯山,实力非同一般。晏子七也不差,是少数几个能够和拓拔生花一决高下的高手。” “刘帅。” 独孤午山见是刘照上的点将台,连忙起身行礼。 “午山啊,好久没见了,得有七八年了吧。” 吴钩看了一眼独孤午山和刘照,显然他们两人认识。 “吴帅,这你得特别小心。湛拙和晏子七出山不可小觑,若是他们单独一人而来,我倒还能拒敌,两人联手。” 说到此处,刘照摇了摇头。 “这就是晚辈前来之事,来军前效力,不得让那青原和金帐王庭奸计得逞。” 吴钩说了一句多谢,站起身来,看着剩下的几百金帐王庭残兵往后退,笑着道:“原来呢不勒奇是想这种办法,才和我们在这一直拖着,看来他心中也很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湛拙和晏七子 吴钩心中有些畅意,他原本以为呢不勒奇不会急,所以他才以京城作为诱饵来诱呢不勒奇的手下。 高兴了一会,吴钩心绪又沉了下来。呢不勒奇急切,可不急于用兵,而急于擒贼先擒王。以独孤午山和刘照方才的话来看,湛拙和晏七子都是当世高手,军中只有刘照能敌上一人,独孤午山敌上一人,两人对自己倒也造不成太大威胁。 吴钩现今最担心的是,如果两位先对付林饮歌和林冷月该如何是好? 自己救还是不救? 若救,自己必定陷入两人围困之中。 不救,那也不大可能。 “唉。” 吴钩重重叹了口气,烦躁的在点将台上走来走去。 “你在担心饮歌和冷月?” 刘照看着吴钩长大,自然吴钩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吴钩这个作为兄长的,自然担心自家两姐妹。特别是林冷月,临战之力不如林饮歌和吴钩,他担心湛拙和晏七子会率先对她出手。 素十二虽然在瘦腰关,可吴钩对自己这位师兄修为着实不太相信,师兄都曾说过是师兄弟这几人当中最为疲懒的一个。 吴钩此时才真正感受到漠北军统帅不好当的原因在哪。 不仅要文韬武略,更要有能镇压四方的修为。 吴钩现在最没有的就是镇压四方的修为。 “是啊,我们现在人手不够,特别是冷月,她临战之力不够,我师兄又是个疲懒的性子,面对湛拙和晏七子是指望不上的。要护她,只能辛苦你们两个了。” 吴钩装作无奈的说下这段话。 刘照听得这番话,坚决不同意。 他们两人守了林冷月,吴钩这里便危险了,两大高手围攻,加上还不显山露水的呢不勒奇,吴钩必死无疑。 “吴帅,刘帅你们得早做决定,湛拙、晏子七两人可是全能型高手,特别是湛拙的飞雪寒梅步,其行脚修术极快,依着他们脚程不日就当抵达这里。” 独孤午山方说出这番话,吴钩便觉着不对,手一举,刘照和独孤午山面色皆是一变。 金帐王庭大营当中有三骑行出,当中一骑是呢不勒奇,剩下两骑吴钩皆不认识。 可看样子是个高手。 “湛拙、晏七子。” 独孤午山和刘照异口同声唤出那两骑姓名。 吴钩大笑一声,将横二刀系在腰间,他大声道:“呢不勒奇,你今日敢出营了?” 呢不勒奇对身旁两位高手说道:“他就是吴钩,有漠北军气运加持,实力修为也得是抱一境界的高手。其中有一招刀阵,刀阵当中有四道刀意,应该是绝世高手的刀意,不过被压制了。他最大的杀招是一记从天而降的刀意,威力远胜于绝世高手的刀意,切记小心。” 湛拙脸白长须,身穿锦绣罗袍,身子健壮,从他那身形一瞧就知道是个练家子,不是修行者也得是武者。 晏七子面色红润,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披金戴银,样式精美。 “大帅放心。我们两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小看过任何人,有时候一只蚂蚁都能毒死人。” 湛拙行为举止一番儒雅之风,晏七子更是一副富家老爷的模样。 穷文富武,能够练武和修行的人,家底都不错。 “瞧,那独孤午山也在台上。晏老爷,一会儿您看您对付谁?刘照还是独孤午山?” 晏七子指着刘照道:“这老家伙好久没见了,上次不分胜负,这次我对阵他虽不见的会赢,但也不见的会输,都熟门熟路的。” 湛拙笑道:“那好嘞,我来对付独孤午山,上次独孤午山来我大雪山观雪,坐而论道,倒也颇有些意思。那时大雪封山,不能轻易动手,以免引起雪崩。” “两位自有敌手,只是这消息不知是怎么泄露出去,吴钩那多了一位独孤午山,这次斩首计划,倒是失败了。” 呢不勒奇不在乎他们两人有没有敌手,只是觉着自己今天的计划失败了。 “大帅,有我们两个拖着刘照和独孤午山,以你的实力,杀了吴钩不在话下,为何不肯动手呢?” 晏老爷听出呢不勒奇今日不打算出手,心中疑惑,若是他出手,今天这件事就在这里了了,没有往后推延的可能性。 呢不勒奇笑了笑,他心里对今天的行动已经失望了。 “两位,今天这件事要不了了,倒不如咱几个回去饮酒喝茶去?” 呢不勒奇劝慰湛拙和晏七子。 “这件事,了不了了,大帅,你看。” 湛拙指向点将台,只见独孤午山率先出手。 佛教有步步生莲,而他有步步御剑,一步剑气如虹,一步剑气似潮,第三步剑气如雷。 三步如雷,滚滚剑气而去。 湛拙跳下马,见滚滚剑气,伸手一抹,寒雪飘飞,一粒雪便是一道杀人的剑气。 漫天白雪,不消一会就将苍黄大地覆盖十丈之宽。 “你好好瞧,他们这样的高手交手和你不同,你用的是元气,而他们以元气承载他们的大道。” 独孤午山伸出左手微微往上一抬,那飘飞的鹅毛白雪瞬间一停,随后他伸手往下一压。 白雪变成利剑直穿湛拙而去。 湛拙退后一步,身子重心压在后腿上,抬头看着御剑而来的独孤午山,猛地一跳,身子似射出去的箭,将那鹅毛白雪冲开,直冲独孤午山而去。 独孤午山见鹅毛白雪被湛拙这一冲而散,并不意外,在雪山下坐而论道,独孤午山对于这位高手也算有些了解。 独孤午山伸出手掌往下一按,这一掌是极为简化的仙人抚大顶,不过这不是仙人,而是剑圣。 这位剑圣的掌心喷薄而出的剑气,如大河决堤,冲刷下来。 湛拙并不畏惧,直接冲开,随后一掌轰出,打向独孤午山的檀中。 独孤午山左手掌心外往里一带,身子一侧,闪过湛拙这一掌,脚步一旋,右手成收刀斩向湛拙脑后。 湛拙身子一窝,闪过独孤午山这一记手刀,凭感觉像旁边一撞,撞个独孤午山满怀,将独孤午山撞开。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是我的第一剑 独孤午山双手往下一压,压住湛拙的后背,双手一撑,借力一个侧翻,闪过湛拙的袭身一撞。 独孤午山双脚之上剑气横生,稳住身形,左脚脚尖踮起,右脚脚尖绷直踢向湛拙的下巴。 湛拙双手一叠,挡在了独孤午山这一踢,接住独孤午山这一踢借力跃退数丈。 独孤午山踏剑气直行而来,身后万千剑气而随,如雨如霜。 吴钩看着独孤午山和湛拙两人的交手,总觉着自己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感觉自己场面可没有这样宏大,显得小家子气。 自己也就两招用来用去,两招用完,敌人不死,他也没有办法了。 刘照对于独孤午山和湛拙的交手漠不关心,他在意的是那还未出手的晏七子,久年不见,晏七子的实力也不知道精进到什么地步。 更何况还有一个呢不勒奇。 湛拙双袖鼓动,猎猎作响,霎时间乌云凝聚,鹅毛大雪而落。 那如风如雨的剑气被鹅毛大雪所阻拦,独孤午山撕开一道口子,走进了湛拙周身三尺。 湛拙的风雪交加过不了他身前三寸,独孤午山的剑气也沾不了湛拙的衣袖。 剑气与风雪交织缠绕。 站在地上的人都在仰望,看着万剑齐飞,看着风雪飘摇。 独孤午山两鬓上结满寒霜,目光和湛拙对视,两人眼神中平淡无波,并不如常人搏杀间的充满令旁人胆寒的杀气。 湛拙面颊有一处剑伤,伤痕很轻,看并不狰狞,反倒给湛拙添上了几分豪气。 “上次在大雪山下论道我就想和你交手,看看你这后起之辈如何三十出头就能有如此实力和我这半枯朽木木不相上下。” “前辈既在大雪山下修行,又何必要插手俗世间的事呢?前辈也将逢春,却在夏季来临之时抽身而出,枯树又如何使得花千树?” 寒霜忽而盖上独孤午山的三千烦恼丝,又忽而消散,独孤午山双目大睁,头皮冷的生疼。 直到独孤午山受不住湛拙身前三尺的寒冷,抽身而退。 他在剑气雪花交错纠缠之中飘飞,退一丈,剑气更强一分。 当他退出最后一丈时满头寒霜,冻得他双手连搓头皮。 “这?湛拙的寒气如此厉害吗?独孤午山无法用剑气或者体内元气驱寒?” 吴钩看着独孤午山将自己的头发搓的乱成鸟窝,疑惑的问向刘照。 刘照随意的嗯了一声,隔了小半会才仔细的回答吴钩的话。 “湛拙的寒气能够冻坏人体内的血脉。” 独孤午山头皮缓解了些许,他看着站在原地没有追来的湛拙抱拳笑道:“方才多谢前辈没有乘机出手。” 湛拙一挥袖,独孤午山前凭空出现剑网,剑网极细,若非是湛拙以寒气加持使得现行,定然无人可知。 独孤午山点头,右手手指一柄,剑气霎时间陡然破开风雪,风雪加剧,却无法阻拦一二。 剑气眨眼便到。 湛拙不慌不忙,双手摊开,往前一伸,再一抬,剑气被他双手直接抬开,从他头顶两尺略过,不能伤及他分毫。 剑气如浪,可湛拙就是浪中的岛礁。 湛拙往外一推,就像是推开一扇门这样简单,剑气被湛拙推成两半,被推开的剑浪回旋成旋涡卷向唐军。 吴钩料想到湛拙不会这么简单的和独孤午山交手,一直警惕着湛拙,此刻湛拙出手,吴钩早有准备,他一手将横二刀掷向唐军阵前,以横二刀为阵心,施展九刀雷池接住湛拙的“借花献佛”。 剑浪冲刷着九刀雷池,刀吟剑鸣十分刺耳。 吴钩眉头一皱,直觉自己眉心之中有所异动,是那四道刀意被独孤午山的剑意所引,将要冲出。 独孤午山和湛拙也察觉到九刀雷池有所异动,湛拙不再引剑浪向唐军。 吴钩现在也看得出独孤午山和湛拙恋人还在试招,看对方实力到底如何。 高手对招,不会一出手就见生死。除非是生死大敌,否则摸不出对方路数就贸然使出杀招,将自己的赤条条摆在敌人面前无益于送死。 所以现在吴钩还能接得住独孤午山的剑浪。 年纪轻轻就能踏上抱一境界成为剑圣的人,使出的招数虽然华丽却软绵无力?吴钩不信。 他见过衣寒雪的实力,能和衣寒雪不分伯仲的人绝对不简单,而湛拙也更不简单。 所以,接下来两人才是真正的生死相搏。 “独孤午山,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修为着实不错,年轻一辈里我青原几乎无人能与你相比。” 湛拙弹掉衣衫的灰尘,做个请状。 独孤午山落地,同样也做了个请状。 两人对视,眼神依旧平淡。 “退!” 吴钩斩钉截铁的下令大军撤退,全部退到点将台后面。 呢不勒奇和吴钩很默契,同样下令撤退,给他们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大战还未起,已经是天色昏暗。 云聚云开,光线斑驳流转。 当唐军撤退都撤退到点将台之后,独孤午山剑指一抬,指向湛拙。 湛拙面色有了变化,凝重起来,他双脚微开,身形此刻稳如大山,剑指未发而带来的冷冽之风与他于无物。 独孤午山剑指手臂往后一收,使得是剑招的起式。 第一招,便是起式之后,剑指直出。 这一指速度不快,不如同很多剑法要求的急如迅雷、轻如秋叶,显得速度不够、轻灵不够。 可正是这一指令吴钩呼吸一窒,眉心中压住的四道刀意蠢蠢欲动,若是不会吴钩运行《镇压》功法,辅以力劈华山之刀意,那四道刀意将会自吴钩眉心贯出迎向独孤午山的剑指。 剑指指出,湛拙胸口衣衫破开一道口子,露出了他的胸膛。 就是这一指,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动和异象,却让呢不勒奇和吴钩同时皱眉。 这一剑差点刺穿了他们两人的心口。 毫无预兆,就像这剑原本就在他们心口前一样。 湛拙只是衣衫开了一个口子,毫无伤痕。 湛拙笑着说道:“这是你的第一剑,很厉害。” 独孤午山点头,只承认了这是他的第一剑。 “接下来,就是第二剑。”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明枪暗箭 独孤午山准备出第二剑,湛拙不可能站在原地任凭独孤午山出剑,当独孤午山出声说要出第二剑时湛拙双袖一荡,磅礴劲气自袖口震开,劲气似涟漪,层层叠叠,一叠一层缓慢涌向独孤午山。 在旁人眼里这涟漪自然是慢,可在独孤午山眼里这涟漪极快,瞬息之间及到。 方始只是一层涟漪,叠到独孤午山面前时足够有百十来道,高耸似雪峰,冰寒刺骨,风啸雪哀。 独孤午山抬头望山,这是一眼,这座山就压在了他的心头。 “咚!” 这一声很轻,却刚好对上独孤午山的心跳,让独孤午山气血翻腾,体内气机险些紊乱,那还未出的第二剑被这一声“咚”响起而消散在天地之间。 第二剑失去控制,剑气四散,让所有人看的真切。 “这是你一拳我一脚嘛?” 对于修行丝毫不懂的杜君周此刻被吴钩唤在点将台上观战,他看见这一幕,觉着这与自己想象中的修士搏杀差距太大了,如此这般模样都不如街头巷角因为一个小玩意而打起来小孩激烈。 之前吴钩在京城和柳乘风、马布风两人搏杀时场面也比这场面宏大。 吴钩没有说话,反倒是捏紧了横二刀,方才那叠荡的劲气不仅撞在了独孤午山的心头,也撞在了吴钩的心头,若是不会吴钩功法奇特,能护住其心脉,吴钩方才早已吐血。 再看那场中,独孤午山依旧和湛拙对立。 湛拙方才那一击占得先锋,此刻出手更快。 两袖之中涌出两条龙蟒,这两条龙蟒在雪山下错幕落湖中生长千年,湛拙在大雪山下悟道,得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两条龙蟒也得契机,成了大雪山下的护法。 湛拙将自己的两招招意化为龙蟒之象,以两袖养之,这是《袖中乾坤》的妙用之处。 吴钩目力极远,这是他自幼练箭的缘故,他瞧见湛拙袖口中游走着两条细如竹筷的龙蟒。 独孤午山长吸一口气存在丹田,呼吸吐纳可听的金铁之声,气息化为无数小剑,剑形各异。 小剑四散入天地,卷起巨浪大潮,浪花成剑雨,浪潮为剑幕。 龙蟒之身入得狂浪大潮,掀起滔天巨浪。 独孤午山出现在浪头上,脚下浪花不断奔涌,他看着在巨浪中的两条龙蟒,剑指再并。 湛拙自然不可能让独孤午山再出手,剑指并手时,他手掌抵在独孤午山的剑指上。 只一击,剑指与掌心之中炸如霹雳惊雷。 湛拙袖口中两条龙蟒将出欲出,湛拙伸手一拦,拦住了两条龙蟒。 独孤午山的另一个剑指也没有再并。 “他们最终没有下死手,各自放了对方一手。” 吴钩瞧的真切,叹了口气,刚才那个机会独孤午山不应该放过湛拙。 湛拙收手,那便是失了先机,先机已失,独孤午山出手必然能够杀掉湛拙。 如果两人都没有收手,方才那一击,两败俱伤,能够重创掉湛拙,那时吴钩就少了后顾之忧。 呢不勒奇对于今天的战况十分不满意,心中一股邪火被他压下,对晏七子笑道:“我们回去喝酒?” 晏七子捋须长笑道:“得喝酒,今日得见如此一战,值得用酒下菜。” 湛拙退回战马上,拨马回转背对独孤午山。 “噗。” 湛拙吐出一口鲜血,气息不稳,面色苍白。 呢不勒奇看了一眼湛拙的模样没说话,晏七子倒是对湛拙此刻的模样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手掌轻抚湛拙后背,像是给他疗伤。 “看那独孤午山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般修为,确实令人嫉妒,虽然剑圣称号当不得,却也不算是沽名钓誉。你几十年的修为,更是练成袖中乾坤藏龙蟒的杀招,也在他手里讨不了好,看来我和你算是白来了。” 晏七子转过头对呢不勒奇行礼道歉,颇为恭敬。 “大帅,这次恕我们不能完成任务,万望见谅。” 呢不勒奇不在意的神色,回头望了一眼退到唐军点将台的独孤午山和吴钩。 “我也没想到,那剑圣出现在这。此事若是没有泄密,凭借两位的实力修为,今日就能破掉唐军大阵。” 独孤午山看着驾马而归的三人,最终还是压不住体内的伤势开始七窍流血。 独孤午山盘腿而坐,开始练功疗伤。 “午山的天赋罕见,能够在这个年纪修行到这个境界已经极为不错了。今日他虽受重伤,那湛拙也好不到哪去。” 刘照松了口气,如果方才他们两人决定打生打死,场面必定无法控制,如今两败俱伤倒也不算是一个崩坏的局面。 “日子又可多稳定几天了。” 刘照看向吴钩,吴钩点头,对刘照的话表示赞同,唐军此刻需要的是稳定,呢不勒奇最害怕的就是唐军的稳定。 “可以开始行动了,让他们准备准备。” 刘照点头,依着李清栏的路程,也该走到了京城。 湛拙被晏七子搀扶走进了营帐。 呢不勒十七已经摆好了酒宴,是庆功酒,不过现在倒也没说是庆功酒。 “因我之事连累湛拙受伤,我愧疚的很啊。” 呢不勒奇坐在帅位,带着歉意看向湛拙。 此刻湛拙正在以袖中龙蟒疗伤,可看见龙蟒之象在他身体游走,他的气色较之方才也有好转。 晏七子举报道:“此事使我们误了元帅大事,我代湛拙自罚三杯。” 呢不勒奇连忙摆手,笑着道:“明明是晏先生想要多喝几杯酒,还拿湛拙先生做借口啊?放心酒有的是!” 呢不勒奇先敬了湛拙和晏七子两人,装作颇为惭愧的模样,叹息一声。 “今日的事情导致湛拙先生受伤,我万死莫辞啊!” 正在疗伤的湛拙听见呢不勒奇说的这番话,终于开口了,他虚弱的说道:“不敢,是我等误了元帅之事。” 呢不勒奇呵呵一笑。 晏七子见状,不解其意。 “杀人的招数数不胜数,在江湖上来说无疑是明枪暗箭。在庙堂上来说也是如此。明强杀不了,那就用暗箭。” 第三百二十九章 茶和风花雪月 常人是紫气东来,独孤午山是剑意东来,往东而行是汪洋大海,大海时而平静时而汹涌。 吴钩一直抬头望着天,连望了几天才在阴天里看见了层云间隐约存在的剑云。 离着那日独孤午山和湛拙相杀已过三四日,三四日时间里金帐王庭不断试探唐军,小规模骑兵冲阵不断,都被唐军的给挡回去了。 两军连营,足足有几十里,各有阵型,虽然冲阵不断,阵型却也没有变化。 阴云连绵的漠北,细毛雨洒在铠甲上,吴钩伸手一摸铠甲,摸得一手雨水。 “报!” 吴钩往点将台下一瞧,一风尘仆仆的布衣骑士高举一块令牌从战马上噗通一声摔了下来。 “吴帅,是本家的信使。” 杨一瞧着布衣骑士手里的战马,一眼就瞧出来是漠北牧场养出来的马。 漠北供马量少,大部分供应给了驻扎的军,但绝大多数都在漠北军制中,不在漠北军制中的只有京城林家圈养的马匹。 吴钩原本只以为是朝廷的骑兵和后方负责辎重粮草的漠北道长吏的人马。 听得杨一说是本家的信使,心中一惊。 几名士卒搀扶着信使跑上点将台来,吴钩仔细一瞧,是林家府中的武卫。 “快!” 吴钩拉过椅子,让武卫坐在椅子上。 吴钩一掌按在武卫檀中穴,为其渡气。 “呃。” 武卫长吸口气,喘过气来,抬头瞧见是吴钩,说话声音很虚弱。 “少爷,夫人传话。朝中大变,李祺将李丰瑞和呢不勒奇通敌叛变证据付于朝上,陛下昏倒数日未醒,朝中如今由皇后主政。” “先别说话!我为你渡气!” 吴钩心急如焚,为其渡气半个时辰,才让武卫度过一劫。 自从吴钩和林家两姐妹各自去了三封信,李淑然只来四字国家为重。 此时传来口信,吴钩知晓朝中局势定然极为恶劣。 依着现在的局势,吴钩知道李丰瑞依着他性格定然会在此刻斗个鱼死网破。 吴钩心中暗恨,一道晴天霹雳划开阴云,磅礴大雨叮咚砸在铠甲上,溅射在吴钩的脸上。 “扶他下去休息,让军医再来瞧瞧。” 吴钩瞧向阴雨中的呢不勒奇大营,他知道这手笔一定是呢不勒奇的手段。 飞檐关一役后,呢不勒奇出使唐国,那段日子呢不勒奇出没在唐国豪贵宴席之中,其中尤其和李祺走的近,那时吴钩以为呢不勒奇和李祺暗通款曲。 可依着武卫传来的话,暗通款曲的是李丰瑞和呢不勒奇。李祺只是呢不勒奇用来掩藏他自己和李丰瑞暗通款曲的遮布。 之前那些日子李祺被李丰瑞打压的只留喘息之地,在削藩的主张上,李祺和李丰瑞两人都没有明显表态,可李丰瑞暗地里拉拢各地有权势的藩镇,暗地里以不支持削藩镇为由获得大力支持。 李祺处于劣势,现在呢不勒奇将自己和李丰瑞暗通款曲的证据摆在李祺面前,李祺定然会鱼死网破一回。 这招很狠! 李丰瑞借助早先为李清栏被赐婚一事为由,在李映生暗许下手伸到了边军,手里有暗中效命的将领,掌握大量兵权。 在现在特殊的时刻,李丰瑞成为了住持军阵要事的最好人选,就算先前李丰瑞暗通道门、菩提寺伏杀林子无一事,李映生念着战乱纷争特殊时没有惩处。 李祺知道现在是他的机会,哪怕唐国元气大伤,也要趁着这个机会扳倒太子,让他没有喘息之地。 李祺知道李丰瑞不会束手就擒,他要接着这件事让李丰瑞谋逆,只要一谋逆,李映生就绝没有传位给李丰瑞的念头和可能性。 哪怕李祺知道自己手中无兵无将,也要搏一搏,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一搏,让唐国岌岌可危。 吴钩暗骂一声,这一声骂不知道是骂李丰瑞还是骂李祺。 “康泉安,你率军一万两千赶到吕传家大人那,守好后方辎重粮草,稳定局势,若有扰乱局势之人,必斩!一切有我挡着!” 康泉安刚走下点将台刘照走了上来。 “我刚去看了周具,朝中局势危难之刻,我要把周姐姐调回京城护卫帅府。” “再暗中调配破难军一千,用来接应。我会去信一份给书院,如有不测他们会出手相救的。” “现在局势肯定大乱!” “现在拼的是时间。” 呢不勒奇坐在大帐门口,身旁呢不勒十七正在给他烹茶。他斜躺在长椅上,身上盖着袄子,手里拿着一卷书,瞧着磅礴大雨,嘴里哼着曲子,一番富家公子潇洒观景乐逍遥的模样。 湛拙和晏七子趁着磅礴大雨在营帐中呼呼大睡,说是下雨是最好睡觉的日子。 确实如此,呢不勒奇也有些倦意。 躺在长椅上,用袄子盖身,饮茶读书,这是他在书院里学来的享受和意境。 听着雨声,确实能让人宁静下来。 “他现在应该焦头烂额了。” 呢不勒奇摩挲着充满暖意的茶杯,嗅了茶香,轻嘬两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大帅,我们什么时候攻杀过去?” 呢不勒十七问了一个当下最不该问的问题。 呢不勒奇不喜欢有人在他休息的时候问一些不是风花雪月的事。 呢不勒十七感受到了气氛的突变,咽了一口口水,只管认真烹茶。 “风花雪月只管风花雪月的事,其他事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样的氛围被你破坏了着实不当。” 呢不勒奇放下手里的书,瞧向磅礴大雨中的唐军。 呢不勒十七又递上来一杯热茶,呢不勒奇双手捧茶,用掌心轻轻搓动茶杯。 在这样的日子里饮茶除了茶点还差个能和他说话的人,能和他谈风花雪月的人一个死在了诸成和尚手里,剩下的都在唐国。 那些人都是些自在逍遥读书人,那时的年少轻狂、畅意逍遥,是呢不勒奇为数不多能好好回忆的日子。 茶还温热,此时的茶还能饮,若是温度再低些,茶味就变了。 茶还是得喝热的,这样才有呢不勒奇怀念的韵味。 第三百三十章 西行隘 “我们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吴钩瞧着沙盘,一拳砸在呢不勒奇主营所在之地,距离此不过两里之地的大军对面。 “先让周姐姐带着一千破难营回京,务必保住老家中人。” “同意!这件事我已经让杨一下去准备兵马了!我们得先平了漠北的事,再回军京城,稳定局势。” “那这次你扶持谁?” “李祺。” 吴钩知道平日里李丰瑞和李清栏走得近,可依着李丰瑞现今所为,自己绝不可能率漠北军支持李祺。 边军不能参与朝堂之事,这是唐例。 可现今吴钩不能不参与,能稳定朝堂的只有边军。现在李丰瑞已经被逼上刀山,不反也得反。正是李映生病危之时,朝中只能以皇后做主。 虽有几位老将和老相支持皇后,私底下的实力已经泾渭分明,这个时候是该拔刀就拔刀的时刻。 吴钩最为担心的是李丰瑞在京城获胜,暗中逼死李映生,夺位成功后的清算。 无论如何,自己都是唐臣,不能不听唐皇令,否则自己是乱臣贼子。 他方才交代了周姐姐,那一千破难营将府内的人送到书院后,抽调七百破难营潜藏京城,用以自己回京时接应。 “快马加鞭,不得留下任何遗迹。五日内必须赶到北境!” “我遣了飞羽营六人,一人双马,三日内披星戴月必定赶回。” 吴钩心有不甘的扫视唐军阵营,他知道将自己这个计划提前了效果必定不会好,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焦躁起来。” 不同于漠北现如今的两军对峙,北境是满地狼烟。 拓拔生花亲自领北军攻打北境,收效也甚微,两军拉锯式战阵不断持续。无论是拓拔生花的奇袭还是正面出击,都被北境死死咬住,不落后一步。 依着现在的形势来看,拓拔生花攻打北境无果,再打下去拓拔生花粮草辎重跟不上,只能撤军。 北境也无力乘胜追击,应对拓拔生花的攻击已经精疲力竭了,能够守住北境土地便是最大的胜利。 北境前沿关隘同关城里北境统帅盯着敌我态势错综复杂的沙盘,耳里听着军报。 “陈帅,京城里似乎有些风声不大对。” 陈道子和陈七子长得有些相似,只不过陈道子更多了些大帅之风,沉着冷静,身体较可修行的陈七子也粗壮一些。 陈道子无法修行,可是是武道的好手,一身横练功法称的上是刀枪不入。 “我知道,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漠北吴钩那了。” 陈道子对吴钩杀掉陈七子的事没有太多波动,陈七子原本就是被家族安插在漠北军的一个棋子,用来遏制林家在漠北的权势。 这种人在陈道子看来是一个弃子,唐国李氏和士族门阀想要插手漠北军几百年了,可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一个陈七子去那,只不过是例行之事而已,掀不起风浪。 再加上,吴钩递来的书信里说陈七子和呢不勒奇暗通款曲,这让陈道子大为光火。 在他眼里,若是没有陈七子这样愚蠢的做法,今日唐国也不会沦落到现在两线烽火的局面。 “拓拔生花,终究还是老人,领兵作战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他最大极限了。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呢不勒奇。” 议事堂内站着十几个人,其中包括将军、传令兵、门人。偌大的议事堂里摆放的是几十张椅子和十几张床榻,这些日子议事堂里的人都是在这里歇息的。 陈道子身上的铠甲自从那日穿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脱下来过。 “序表,你和我都是呢不勒奇在书院时的同窗,以你对他的了解,这件事的背后会不会都是他的手笔?” 陈道子接过一名身穿光明铠腰间悬挂双刀的将领递来的热帕,他擦了擦脸,将热帕盖在脸上,觉着舒坦了些,想起往日和呢不勒奇在书院里的日子,随口一问。 “这件事一定是呢不勒奇在背后做鬼。当初我们都以为呢不勒奇是和李祺交好,结果恨恨的扇了我们一巴掌,他暗地里是和太子交好。” “然后现在又扇了我们一巴掌,他和太子交好,只是利用太子,控制争位态势。” 陈道子从脸上扯下热帕丢给自己的亲卫,指着与北境接壤的漠北说道:“所以我们都得看吴钩这小伙子能不能守住这一关,并且呢不勒奇再也没有后手。” “我想吴钩这个人应该也不简单,是林子无的徒弟,又是书院先生,还能在骑兵大损的情况下设计杀死淳太牢。年轻人的充满奇思妙想,我们也摸不准。” “哈。” 陈道子用手遮挡住自己打着哈切的嘴,让人给他沏上一壶浓茶,想用浓茶止住自己的瞌睡。 “现在他将漠北军全部收拢在玉门关外,退无退路了,想必是要和呢不勒奇在玉门关外决一死战。硬打硬的一战好打,也不好打。你看他们两个人都一直在僵持,顶多有些小规模的冲突而已,他们两个人应该都在等。” “报!” 陈道子最担心的就是听到唱报声,现在北境的局势已经僵持住了,很难有变化,但有直闯议事堂的唱报声,就令他现在心惊。 陈道子面色沉了下来。 裴序表知道陈道子此刻想法,他代替陈道子问道:“有什么事?” “陈帅,西行隘被破,守军两百,只剩三十余人,万余骑军南下了!” 此言一出,议事堂炸开了过,陈道子身子一晃,幸得裴序表眼疾手快暗中搀住陈道子。 “怎么会这样!西行隘易守难攻,更何况是大批骑军!他们守将呢!这是渎职!渎职!” 陈道子气急败坏的挣脱开裴序表的手,抽出佩刀指着传令兵,大喝道:“传我令,即刻将西行隘守将斩首!” “陈帅,钱将军死在了乱军当中。” “熊重旗,你率领我的奎山军追击越过西行隘的敌军!务必在潼关前拦住他们!” “序表,狼烟传信,示意潼关!让陈徽升率死士抢回西行隘,你率军作为后备,务必守住现在的局势,堵住漏洞!” “现在内忧外患,不能出错!” 第三百三十一章 替她做了决断 李清栏站在宫城上,身上穿着的是唐国公主服,她身后秦老将军和罗万年,两人现在掌控着京城军防。 禁卫军五万,巡城营六万。这是他们两人手中掌控的所有兵力,原先拱卫京城共计三十万的兵马被抽调了十万屯兵定州,用以防止有落网之鱼从漠北当中露了出来。 剩下四万兵马,全部在太子李丰瑞手中。 “公主,我们收到线报。幽州、益州、东都共二十万兵马拔营行军,不过一旬三军合兵,先锋便可达城下了。” 宽星河在太极殿守着昏迷不醒的李映生,这些日子就算有宽星河在旁照料,李映生的情况也未见好转,现在只能说吊着一口气,这口气什么时候散去都不知道。 现在皇后主政后,囚禁了李丰瑞,令李祺自守宫中,不得随意进出,兵马则全部交给了李清栏。 “这还只是先锋,若没有援军,太子麾下其他节度使兵马赶来,京城危矣。” “其他节度使呢?” “远的时间来不及,近的没有多少兵力。这三地的兵马除却漠北、北境和拱卫京城三十万的兵马外是最强的。实在不行,我们将那十五万兵马抽调回来,用来增加京城兵力。” “不是还有潼关的兵马嘛?” “潼关守将寇槐西是太子的人,这是我们今天早上收到的密报,寇槐西的儿子和太子的密信被截获了。现在是内忧外患,连带着那四万兵马都往后退,准备和东都的兵马合兵。我们手中少骑兵,无法追击。” 李清栏神色凝重,心中一团乱麻。 罗万年和秦老将军对视一眼,知道李清栏现在心情不佳,作为长辈倒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可现在内忧外患,李清栏只能担待着了。 李清栏倒是对吴钩的计划师十分清楚,现在局势危难,她不知道吴钩的计划该怎么样实施。那天她偷偷的将林家的武卫放跑出门,便是为了让他去给吴钩传信。 她不想给吴钩添麻烦,可她面对这样的事没有任何决断力。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北境或漠北的援军了嘛?” 秦老将军中气十足的肯定了李清栏的想法。 “我们现在只能死守京城,等待北境和漠北的援军。只要有一支援军到来,那大唐便无碍。” “那就把那十万兵马调拨回来吧,十八万兵马和二十八万还能有一战打。我相信凭借两位将军的能力,对付二十八万应该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罗万年手里一直磨挲着一个玉戒指,他听见李清栏这样说,手里用力将玉戒指捏的作响。 “公主殿下,北境面对拓拔生花,依着陈道子的实力来看,两军僵持下去会是常态,这时两军靠的便是粮草辎重,拼国力。如果京城被围,太子的人反抽一队人和拓拔生花或者呢不勒奇两者里应外合,那唐国就真的无望了。” “所以,我们不能将定州城的十万兵马抽调回来。一旦太子真的有此意,那我们还有兵马能够反应。如果抽调,那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宫城上格外安静,从来没有过的肃杀之气蔓延在宫城里。快到初夏,雷雨天多,早上还见得些明媚阳光,现在已经乌云密布,暖风变为了寒风。 寒风吹来,李清栏的宫装在寒风中依旧很明媚。 “公主殿下,漠北和呢不勒奇正在僵持,我们希望京城能够竭尽全力保证漠北和北境的粮草辎重。这次我们那十万兵马不仅是用来防止里应外合,更要保证粮草辎重的畅达。所以我们现在依旧要以十一万之敌应对两倍的敌人。” 罗万年是禁卫军统帅,现在为了保证皇室以便等待最后的救援,他打算放弃外城,只守宫城。 外城全由秦老将军统帅。 这一放弃不仅放弃的是同袍还有百姓。 罗万年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李清栏却也清楚,罗万年上奏皇后时,李清栏在门口听得很真切。 禁卫军和巡城营内可战之力少,多数只是来镀金混日子的士族子弟,大部分疏于操练。说得好听十一万,大战时这些士族子弟一逃,逃一人,就会有十个人跟着逃,有十个人就会有一百个,这样会导致大军战力大损,能有个可战之力八万就不错了。 “那是示警狼烟!” 罗万年沉默不言,手里只顾着磨挲着玉戒指。 只有秦老将军看见了京城的关隘燃起的示警狼烟。 “那是北境方向!” 秦老将军身子一麻,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罗万年的玉戒指被他捏碎在手里。 李清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心中轻快了些。 吴钩替她做出了决断。 “死守城池!所有武勋世家包括武卫全部上城!放出李祺,让李祺守城!” 罗御府和秦老将军听见李清栏做出这样的决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敢做声。 现在让李祺守城,也就意味着默认了李祺之位。 李清栏知道自己说的话还做不得数,这件事最终还得皇后发话。 可这句话,还是让罗御府和秦老将军听见先和两位将军通通气。 两位没说话,李清栏只当是没有反对。 “我姑姑答应回宫城了嘛?” “长公主殿下没有同意,还是留在了国公府。” “那两位将军先下去准备吧,比起二十万的兵马,我们最先要应对的是拓拔生花的骑兵。” “公主殿下放心,骑兵攻城是最不明智的做法。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拓拔生花的骑兵和节度使的兵马两军合一。” 罗万年听着攻城的有金帐王庭的骑兵心中反倒是松快了不少,他们和金帐王庭的骑兵合兵,就意味着他们是真的叛国了。 “领军,两位是行家里手、唐国名将。全听两位的,只有一条,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援军,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都要等待援军!” 李清栏扔下这句话便去了太极殿,让李祺守城,为的是让唐国再有一根主心骨,李清栏领军不行,政事她经验丰富,毕竟李映生批阅奏章时,她常常在旁戏耍。 第三百三十二章 桃花树下的石凳 “你来了。” 李祺盯着眼前的地图,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过神来,见得是李清栏,笑着将手里的木棍丢掉。 李祺作了一个请,示意李清栏坐在侧位,他准备给李清栏烹茶。 李清栏坐了下来,环顾四周,见李祺的妃子和儿子都没看见,觉着奇怪。 “小叶玩累了,她娘陪他歇息去了。这些天我在家,有空陪他,陪他玩了个够。平日里忙,没有时间陪他,每日见面便是来和我问安。” “小叶子虽然性子活泼,可好学、尊敬长辈,是个好孩子。这些天也算是给小叶子一些补偿了。” 李祺烹茶的手停了下来,他看着火炉里的橘色火焰,叹了口气。 “咚。” 他把茶炉放在火炉上,转过身来看向李清栏。 “你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她娘俩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我知道,当时我也答应你了,帮你照顾她娘俩。” “你是在怪我嘛,” 李清栏刚要说话,就听得身后响起脆生生的喊声。 “姑姑!” 一个玲珑清秀的小孩扑在了李清栏的怀里,咯咯的笑声让李清栏会心一笑,她伸出手轻轻挠着小孩的痒痒肉。 “想不想姑姑,想不想姑姑。” 小孩被李清栏挠的大笑不止。 李祺没有看向李清栏,而是将茶炉里的沸水倒在紫砂壶和茶杯上,用来热茶器。 “好了,小叶子,你姑姑和你爹爹有话说,你不是说你想去睡小床嘛,走吧,一会伤了风寒就不好了。” 殿内一侧走出一个女子,对着李清栏一笑,然后牵起小孩的手,欲将小孩带走。 “你快去,下次姑姑给你带好吃的来。” 李清栏捏着小孩的脸逗他,她一说起好吃的,小孩打起来精神,伸出手来说道:“拉钩。” “好,拉钩。” 李清栏在宫里面是个惹祸精,隔三差五就要出去一趟,每次回来都不忘带点东西。她宫里塞满了从街头买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自从她有了个侄儿后,那些小东西就从她宫里送到了小叶子的宫里,每次跑出去都会给小叶子带新玩意来。 以致于后来小叶子每天都要问自己的姑姑跑出去了嘛。 “我刚才收到北境陈道子示警,应该是拓拔生花的骑军突破北境南下了。” 李清栏看着在烹茶的李祺,说起了她今天来的目的。 李祺闻言一惊,惊跳起来。 “怎么可能!陈道子一向谨慎,如论我唐国第一守城之将,非他莫属!我在堪舆图上推演了无数次,拓拔生花绝不可能突破陈道子防线!” “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预防金帐王庭和幽州、益州、东都三地二十万兵马合军。” 李祺沉默不言,细想片刻后,坚定的道:“现在我们只能死守京城,给吴钩争取时间,只要他有足够的时间,一定会派遣援军来营救我们!我们唯一的希望就在还在对峙的漠北!” “你明天穿上铠甲去城上守城吧。这件事我已经和母后说过了。现在禁卫军和巡城营都归我麾下,我也和罗将军和秦老将军谈过这件事,你放心。” 李祺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满溢了出来。 李清栏站起身来,留下了一句话给李祺。 她说道:“李丰瑞被囚禁,我重兵把守,不用担心。” 这句的不用担心是留给李祺的,一方面警告李祺不要想对李丰瑞下手,一方面也告诉李祺,李丰瑞现在彻底输了。 李祺将茶水饮完,轻轻的松了口气,裂开嘴角在笑。 这些年来,自从他被李映生暗里推动,不断和太子以及河东士族明争暗斗,被用来平衡朝局,这颗棋子当得是胆战心惊。 他也想退出争端,可这件事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自从他被推着走出了一步,就不会只有一步。他想退出,李映生不答应,他麾下的那些势力也不会答应。 鱼死网破的一击,是他最后的希望。 为了延长寿命,李映生这三四年来不断服用丹药,宽星河多次进言不算还配药剂给他排毒,可李映生依旧我行我素。 李祺知道自己被推动上朝堂争端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其实是给李丰瑞练手的。 所有他对李映生也充满了愤恨与不解,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上一条死路,一条根本就没有有过希望的思路。 原本李祺还抱有一丝幻想,直到李丰瑞合道门、菩提寺伏杀林帅一事真相被揭露,李映生还是无动于衷,只是施以责罚。 那时的李祺死心了,他才成趁着李映生重病之时将呢不勒奇拱手而来的他和李丰瑞暗通款曲的证据提上朝堂。 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为自己的妻子赚回一条命来。 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见李映生死后在阴间地狱不断的质问李祺为什么要逼死自己。 现在尘埃落定,他心中所有的阴郁尽数消散了。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是打赢这场仗。 李清栏走出李祺的宫殿,看见殿门旁那颗桃树花开灿烂便停住了脚步。 她挥手屏退了身后侍女,走到了桃树下的一个小凳上。 这个小凳只够一个人坐的,而且矮小,就在靠在桃树的树干下,凳上一尘不染。 李清栏坐在凳子上,极为不舒服。说是坐,还不如说是蜷缩,蜷缩着身子,后背靠着桃树。 这棵桃树是李丰瑞带着李祺和李清栏两个人种的,那时候李清栏特别喜欢桃花,李映生为她重栽了宫城内的桃树,可没有一棵树入李清栏的眼,因此李清栏闷闷不乐了好久。 最后李丰瑞和李祺不知从哪里买来桃树苗,带着李清栏在这处宫殿外栽下了这棵桃树。 李清栏那时候天天盼望着桃花开,每天都蹲在桃树下盯着桃树看,后来李丰瑞和李祺散了公学后就给李清栏用青板石在桃树下摆了一个石凳。 石凳很小,因为那时候他们三个都很小,刚好够三个人靠着坐。 “殿下,平日里太子和三皇子也再这里坐下歇息,所以平日里这被两位殿下打扫的一尘不染。” 说话的是和李清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她知道现在李清栏心情不好,低声安慰,多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意,唯独这句话让李清栏露出了笑意。 第三百三十三章 心绪乱 呢不勒奇斜躺在帅帐内,身上盖着熊皮,听着帐内的艺伎的曲子在假寐。 这些艺伎是他在金帐王庭南境一家酒馆内遇见的,算得上是英雄救美的行径。为了逃避唐国满门抄斩的刑罚,她们一伙只能逃出唐国,给漠北军关隘上校尉三十俩银子后,她们顺利的逃到了金帐王庭南境。 为首的唤作题燕的女子带着一伙女子在檀建城停了下来,再往北走,就要走入金帐王庭北境了,那里与南境大不相同。 南境与漠北接壤,更和西域十八国有商队往来,是唐国和西域十八国一个重要的商队歇息停留地,因此不少唐国人都在南境做生意。 唐国人做生意自然不同于金帐王庭寻常商人的以物换物,各种手段让他们在那里不断蚕食掉金帐王庭寻常商人的地盘,而金帐王庭各个部落之间对此并不觉着不妥,毕竟唐国人做生意讲究礼尚往来,上下打点从来不少。 所以南境比漠北更像是唐国的疆土。 呢不勒奇在一个千夫长下救了题燕,自己帐中还缺歌姬,便让她们留在了军帐内。 呢不勒奇耳里的绕梁缠绵之音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瞧着是呢不勒十七站在了军帐当中。 题燕瞧着呢不勒奇挥手,自己带着姐妹们退回了呢不勒奇的私帐内。 呢不勒奇对于自己的私人财产看的很重,其他人是绝对不能染指的,所以她们在军中从来没有人敢碰。 呢不勒十七瞧着呢不勒奇翻身转向了另外一边,知道是对自己打扰他的午休不满。 “拓拔生花写了一封信,加急送到了这里。一路上送行的人大喊拓拔生花的一支骑军冲破了唐国北境防线,正欲打下唐国都城。” 呢不勒十七瞧着呢不勒奇对自己不满的行为,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 “嗯。” “我们此刻应该对唐军放出消息,乱其军心,再以小股骑军袭扰他们,过些时日我们就可以击溃唐军了。” 呢不勒十七手里捏紧了拓拔生花的信,青筋暴起,他也是金帐王庭的将领,对于攻陷唐国这件事,心里也有着金帐王庭所有人一样的执念。 随着他的声音激昂起来,各部的将领也闻言聚集在帐外。 冯子云手提着青龙偃月刀推开众人,走到了呢不勒奇睡榻前,将偃月刀重重的杵在了地上。 呢不勒奇翻身瞧着外面这些人影,忽的一笑,挥手说道:“那你们去准备吧。” 帐外众人大喝了一声,呢不勒奇瞧着他们战意高昂的样子,也被渲染了。 “好!” 呢不勒十七高喝一声,转身就走。 “信留下。” 呢不勒十七手中信件瞬间化为了粉碎。 呢不勒奇瞧着呢不勒十七的神色,翻了个身,继续假寐。 “我没起来前,不允许任何人再来。” 冯子云守住了帅帐,瞧着帐外各军动了起来,尘土飞扬的样子,并没有感觉任何战意高昂的兴奋,甚至感觉悲凉。在绝望中瞧见了微弱光芒,足够让人兴奋激动,令人豁出一切,甚至生命,无数的生命,而到最后他们还没有明白,绝望到底来源自哪里?也没有明白,绝望正是有那么一丝希望在其中时,最能摧毁人心。 他瞧着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呢不勒十七又走了回来,手里偃月刀一挡,挡住了呢不勒十七进帐的路。 “大帅说了,他没起来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帐。” 呢不勒十七向来瞧不起冯子云,可他不敢不听呢不勒奇的话。 所以冯子云的话他听了,因为唐国有句话叫:打狗要看主人。 “如今我们会大军直取唐国,我们的战马会踏上你们国土,冲垮你们引以为豪的唐国风韵,将你们高高在上唐人身份狠狠丢在马蹄下践踏,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呢不勒十七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呢不勒奇要留下那封信,却没有等自己将信给他,而是直接将信震碎。正是因为不明白,所以他心里有些惶恐。 而如今这份惶恐化作了懊恼,呢不勒十七将这些顷洒在了冯子云的身上。 冯子云没有说话,只是刀一转,刀锋向外,对着呢不勒十七。 “真的是一条狗。” 呢不勒十七冷笑一声。 冯子云瞧着呢不勒十七走开,双目微闭,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观外面的调兵遣将、尘土飞扬。 呢不勒奇没有出面,各部落便以呢不勒十七马首是瞻,呢不勒十七瞧着自己眼前的几十位部将,这场面他也只是在呢不勒奇大帐内瞧见过。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现在在惶恐了,呢不勒奇说过军中只能有一个人做主,那个人就是他。 所以那封信碎在了呢不勒十七的手上。 如梦初醒,呢不勒十七冷汗直冒,强打着精神与众将商议。 冯子云瞧着呢不勒十七的营帐内挤满的人,不由得对呢不勒十七的处境感到同情。 呢不勒奇能够从一域之将成为金帐王庭南大军的统帅,被称为下一个拓拔生花,或者是被称为金帐王庭的林子无,绝非是日常他们所见的那副和善面孔。 冯子云作为呢不勒奇的贴身护卫,瞧见过呢不勒奇歇斯底里的样子,也瞧见了那些阴暗角落里的沟沟坎坎。对于他来说,呢不勒奇绝对是优秀的统帅。 那会,呢不勒奇冒死赶到漠北城外救走诸成和尚时,冯子云就想过,如果呢不勒奇和林子无两人撇开金帐王庭和唐国军政,各率领大军,决一死战,也许呢不勒奇未必就会输。 这一点,在呢不勒奇奔走各地,最终将林子无阴死在天坑上得到了验证。 林子无已被解决,呢不勒奇却被吴钩死死拖住,在关外和吴钩摆下军阵,冯子云知道了呢不勒奇这一仗或许正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此刻一举打下唐国。 所以当呢不勒奇十七惊慌失措跑向呢不勒奇的营帐时,冯子云觉着呢不勒十七还不算他太笨。 不过,冯子云依旧拦下了呢不勒十七。 “你知道错,就在这里跪着。” 呢不勒奇十七死死盯着冯子云的眼睛,手按住了腰刀,准备血溅三尺。 楚河汉界的另外一边,吴钩在眺望呢不勒奇大军,现在唐国内的局势他一清二楚,他在等呢不勒奇急不可耐的想要攻破自己防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士气衰竭的大军,加上各部矛盾分歧,吴钩的机会就会出现。 等呢不勒奇大军分裂的时候,既是他出军之时。 他也想过一队金帐王庭骑军突破方向直奔都城去,给唐军带来的震撼。 不过,物极必反,他要用这股震撼化为如长虹的士气,一根弦长时间绷紧了,自然会松。 下一次拉紧,就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 当他瞧见金帐王庭数千人出营奔向自己时,吴钩嘿的一笑。 “没想到他们大军当中已经出现了分歧。” 站在吴钩旁边的杜君周,听见吴钩嘿的一声,笑着对吴钩说出这句话。 “呢不勒奇是个聪明人,如果真要比起来,论带兵打仗我比不上他,所以这场决战最后还是打不起来。” “飞檐关一役后,呢不勒奇作为使团副使出使唐国,那会他和我在唐国一酒栈里说话,他说,这个世上只有我能和他一较高下。从那会我就知道呢不勒奇这个人不容小觑,会成为唐国的大敌。他将林帅逼杀在天坑时,我在想他一定想要踏入我国疆土。” 说到这里,吴钩自嘲笑了一声,对杜君周继续说道:“所以,他停在这里没有任何举动,又做戏一样在夹击林饮歌和林冷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现在他的目的并不是长驱直入。” 杜君周很疑惑,他不明白吴钩为什么觉得呢不勒奇的目的不是长驱直入。如果呢不勒奇的目的不是长驱直入,那么吴钩现在的布局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玩火自焚。 “如果他真的想长驱直入,打入我唐国,此刻他一定会约束手底下的部将,不会成此刻这样儿戏的袭扰我军大阵。我要的分歧矛盾是刀兵相见,是各自为战,只有那样我们才能胜利。现在这不能叫做分歧。” 吴钩站起身来,瞧着那数千人骑军,心中怒火万丈。 他自己被呢不勒奇给耍了。 如今吴钩被自己的布局弄得脱不开身,他被自己死死的焊在了关外。 想要打退呢不勒奇? 不可能,步军冲击骑军,吴钩脑子没有那么蠢。 自己退军,反而呢不勒奇可能会因此长驱直入。 吴钩面色铁青,漠北军被拖在这个泥潭动弹不得,都城即无兵可援。 李丰瑞和拓拔生花的两支大军,一内一外,足可以将唐国闹的天翻地覆。 那时,吴钩无论如何也得回军,哪怕在这里丢下几十万人的将士性命,他也得赶回都城平乱。 吴钩心中暴戾之气暴涨,站在身旁的杜君周险些被波及。 独孤午山出现在点将台上,手里捧着一张古琴,化掉吴钩的暴戾。 那张成琴四百年的绕梁,琴弦尽断。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这都是儿戏 吴钩耳中的断弦声被由远到近的战马声掩盖,口干舌燥的他扯了扯铠甲。 想了想,还是取消了下令迎战的命令,他提着刀独自一人直奔那几千人的骑兵而去。 相比几千人骑兵扬起的烟尘,吴钩显得不堪一击。 呢不勒奇翻身掀开皮袄,一跃而出,直接停在了骑兵前十丈的位置。 骑军瞧着背对自己的人是呢不勒奇,分马向左右两侧分流。 “你瞧懂了?” 呢不勒奇没有穿铠甲,席地而坐倒也十分方便,那些骑军缓缓退回大营时,压低了扬尘,让呢不勒奇没有在土尘中席地而坐。 吴钩将横二刀杵在地上,仔细的瞧着呢不勒奇,把自己当成猴一样耍,还笑着问自己瞧懂了没,吴钩第一次瞧见那么得意洋洋的人。 “看懂了。” “可惜啊,这样的事应该在画舫青廊里说,在荒莽莽的戈壁滩上落了下乘,没有一字定风波的气势和雅趣。” “你挺喜欢这些东西的。” 吴钩第一次细想自己这个大敌的喜好性格,他比自己更像唐国人。别人说的唐国风韵,瞧见的是强唐盛世,瞧见的是繁华盛景,哪能瞧见与天地争食。 这些年来,吴钩也改不了性子,成不了唐国风韵里的画中人,反倒是和戈壁滩上这几十万糙黑汉子自在。 自己一个正宗的唐国人,成不了唐国风韵,他一个金帐王庭的大将反倒成了。 吴钩十分佩服呢不勒奇。 “你忘了,我以前做学生许多年。那些年都是在书院听先生教诲。按这样说,我见你也得叫一声先生。” 呢不勒奇站起身,施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 书院的教诲,呢不勒奇没有忘记。在书院研读的日子,他最难以忘怀,他得到了从来没有触摸过的东西,一个崭新的世界。世界里充满着呢不勒奇小时诗意遐想的新奇东西和景物,以前他痴迷在自己给自己勾画的世界,现在他痴迷在书院的寻常的“大街小巷”。 宗衍如今就生活在呢不勒奇欲念中的世界,他想过将宗衍赶出来,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每次的梦做到这里时,他醒过来看见的依旧是莽莽的草原和逐水草而居。 别看他现在的学生礼毕恭毕敬,他用这无可挑剔的礼仪告诉吴钩,他才应该是唐国人。 吴钩哪管他这些,受了呢不勒奇的一礼,这是他唯一能胜过呢不勒奇的地方,他可不能让这个机会跑了。 “现在,我们就做笔交易。” 呢不勒色变脸很快,恶心吴钩的行径反倒没有恶心住吴钩,倒是恶心到了自己。 “说。” 吴钩迫不及待进入正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个好事,能挽住他的颜面是最好的,他的颜面现在可等同于大唐的颜面,丢不得。 “你我都清楚,现在两军对垒,谁也胜不了谁。唐国内的动乱和拓拔生花的骑兵,都不足以为惧,唐国没有那么容易就四分五裂,顶多死几个达官贵人。我可以陪你演一场戏,挽回你的面子,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呢不勒奇微笑着说:“第一件就是帮我消灭几个部族,让他们全军覆没。第二件事帮我一起寻机杀了拓拔生花。” 呢不勒奇一摆手,阻止了吴钩的发问。 “拓拔生花这件事我不会轻易下手,我有百分百把握的时候会通知你的。我也不会对人说起这件事。” “为了表示我的情意,我明晚调动大军,夜间冲营。在这无法以骑兵施展开来的地形里,你们唐军的排兵布阵打一场硬仗吃掉先锋大军八万,应该不成问题吧?” 吴钩笑了起来,呢不勒奇的唐国风韵让他生笑,哪有用自己手底下将士白白送死的唐人? “可以。” 吴钩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痛快。” 呢不勒奇站起身,往后一退,这一退直接退到了他的营帐当中。 吴钩瞧着忽然消失的呢不勒奇,嘴角冷笑连连。 尚不清楚呢不勒奇现如今的打算,无论他的话是真是假,吴钩都不可能再让他占了先机。 等他一回营,立马召集了众将,最终决定于今晚偷营。三千死士在正面三万大军佯攻的掩护下,突然发起攻击,火袭军营。 唐军所有的火油于今日一战尽数用完,金帐王庭一线燃起熊熊火焰,战马惊腾,沿线十余里的军营混乱一片。 三千死士撞开营帐大门,抽刀杀入乱火之中,既是死士,他们就没有抱着能够一战而回的心。 邱差带着背山骑躲在六里之外的山谷沟壑之中,今晚无月,一个一个人躲在黑暗之中,寂静无声,或许出现的些许光芒,能勾出他们的影子。 他们现在站在地上,牵拉着自己的战马,不断安抚。 六里,足够让他们热马,然后狂奔。 戈壁滩上的夜风很伤人,一刀一刀的割着铠甲,掠夺温度。 邱差的手有些僵,当戈壁滩外出现印天的火光时,气血沸腾,心中一紧,紧紧捏住缰绳,沉声一喝:“上马!” 窸窣声变成了鼓声,由慢的令人心急都刚好踏上人们心跳的节奏。 “咚咚咚。” “快!” 死士也听见了重甲军骑军的奔腾声,飞快劈砍和撞击着营门,要给重甲骑兵撞开一条通道。 三千死士丢在十余里的连营当中,溅起的水花,给邱差的重甲骑兵争取了时间,当重甲骑兵赶到时,死士全军覆没,或被敌人砍死,或被受惊的战马践踏而亡,或被烈火烧死。 邱差手里面拿马槊,挑起一个金帐王庭士兵,大喝一声将人甩向一旁,砸飞围上来的敌军。 背山骑手上人手一柄马槊,势不可挡,直接冲垮了即将结阵的金帐王庭大军。 杨一的轻骑兵紧随其后,再之后便是在弓箭手掩护下快步向前的刀盾手。 吴钩站在点将台上,对连绵十余里的火阵连连点头,从现在来看,唐军出击还是死死的缠住了呢不勒奇左右两翼的金帐王庭大军。 以他们混乱的情形来看,左右两翼瓦解是必然之势。 吴钩手指有节奏的敲打半腰高的护栏,呢不勒奇的中军大营死死的稳住阵势。 自己的派去三万大军也由佯攻变成了主攻,杨绪武和江暖两人各带兵三万前去支援,高钟山的主攻压力太大了。 死士没有闯入金帐王庭的中军大营,大军丝毫没有乱,现在两军是在硬碰硬,拿人命抗。 如果金帐王庭的中军大营稳住局势,吴钩的奇袭两翼就会失去效果,甚至呢不勒奇会组织起反击,以骑兵的优势速度,对自己的步军进行穿插、切割、围攻等。 自己手中的骑兵还没有这样的兵力能够和他们对抗。 呢不勒奇吹开茶末,一茶三品,嗞的一声放下茶杯。 “怎么样?你们白天的袭扰,让吴钩看出来了我们想要一战而决的态度,他先动手了。” 呢不勒奇眼睛向上一翻,平白无奇,甚至丑陋的翻白眼,让营帐中的一些将军轰的一身跪倒在地上。 呢不勒奇发笑,又很快的压了下来,他借着给自己烹茶的功夫,骂了吴钩几条街。 吴钩是担心自己是在骗他,自己才先下手为强。 “去吧,你们中军迎战,再去看看两翼能不能组织反击,给大军撤退争取时间。我们被别人死死的挤在了这里,骑兵施展不开。” “是。” 呢不勒奇一挥手,其他人都走了出去,他不管里阿尼谁去组织反击。 中军大营,不能有失。 中军大营一失,他就是真的会输,吴钩的性子一定会乘这个机会要自己的命。 吴钩不断接到信报,金帐王庭两翼的骑兵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四周也没有潜伏的金帐王庭骑兵偷袭,他沉了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要演好中军大营的攻防战了。 现在他信了呢不勒奇白天和自己的交易。 金帐王庭两翼的骑兵不是不能组织起反击,而是呢不勒奇没有想着反击。 吴钩知道面对这样的情景,就算不是自己,杨绪武和江暖都可以组织起有效的军队,迎战两翼的敌军。 背山骑总共打了三次贯穿,彻底粉碎了左右两翼集结起来的阵型。 杨一和两翼的步军正在蚕食,想要将其他人逼向呢不勒奇的中军大营,以乱军乱他的阵势。 金帐王庭的中军大营外成了绞肉地,前赴后继十余万人在那里绞杀,两翼的火焰渐小,两翼逐渐收拢在中军大营。 呢不勒奇已经在安排大军撤退了。 战马疾驰,他们要在明天之前绝大部分大军通过身后的峡谷。 吴钩没有通知林饮歌和林冷月让她们夹击峡谷。 交易可以耍一些小聪明,可不能反悔,如果没了信誉,下一次就没有人再和你做生意。 到了第二天下午,两军厮杀了一天一夜,人疲马乏。 呢不勒奇带着一支军队殿后,逐渐的收缩到了峡谷口。 他和吴钩两人隔军相望,两人对视一笑。 一场声势浩大的“儿戏”,就这样“儿戏”的落幕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唐国的书院 刘照也不清楚这场危机为什么成了一场虎头蛇尾的儿戏,以他的能力瞜一眼就知道呢不勒奇最后不打算反击,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撤军,要么就是脑子被驴踢了,要么就是前日吴钩和他见面存在猫腻。 吴钩没有说,刘照就没有问。 现在大军不能乘胜追击,呢不勒奇大军撤退时互相掩护,丝毫不慌乱,且现在唐军内骑兵建制尚未建成,没有追击的能力。 这一战打了两天,直到呢不勒奇撤退入峡谷而止。 两军在原来金帐王庭中军大营前后投入了十余万人马,那里的尘土已经变成了血泥浆。 踩踏上去十分粘鞋。 吴钩站在这片血泥浆前,嗅着浓重的血腥气,心中的巨石倒是落地了,没有了前些日子的焦虑和负担,人轻快了很多。 随着呢不勒奇大军的撤退,吴钩重新整军进驻漠北,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的局势瞬间扭转,青原大军和拓拔无奇都已撤退。 面对日后漠北大军如何防守住地大物博的漠北成了吴钩最头痛的问题。 呢不勒奇不可能让出飞檐关外的地盘,方便吴钩自己借飞檐关外地势链接漠北北线和西线的防线,遏制金帐王庭南军的进攻路线的。 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将两处关隘交出,由两人副将镇守,两人各带千人精锐和吴钩汇合。 至于唐军推进漠北的事,重新进驻城池关隘的事情还是交给了刘照。 吴钩还在后线思虑之后如何布防的问题。 这件事他没有参考其他人的意见,这是林家的事,甚至连唐军大胜呢不勒奇的事情都没有传到后方。 康泉安还是在后方镇守粮草辎重。 当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走到峡谷口时,那股血腥气依旧令人作呕。吴钩已经让人将那里用尘土覆盖了厚厚一层,血腥气还是依旧从土里冒出来。 他们走到那里时,还有士卒在往上面填土,这里比原来已经高了四尺,这四尺每日被数千人来回踩踏的实土还是没有办法遮盖血腥气。 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报营而入,走入吴钩的营帐当中。 “你们来了。” 林饮歌将自己的大戟放在一旁,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身铠甲不好跪坐。 “我让你们两人回来,是想带着你们两人一起和我驰援京城。然后把师母接回来。” 吴钩笑着给她们两人沏茶,他想的明白,林家这一代没有男子,依着现在唐国内的局势,李祺上位后肯定会对林家有大动作。 以往都是家属远居在京城作为人质,安李家的心。吴钩现在觉着不能这么做,受制于人,让自己受足了气,处处被动。 他现在要让自己主动,所以他要将林家的根脉迁到漠北,再好好经营漠北道几十年,让朝廷受制于林家。 林饮歌和林冷月对视一眼,对于吴钩的这个想法她们还有些犹豫,担心的是林家迁到漠北,朝廷定然会视林家为眼中钉,得早日除掉。 今年的漠北变故和朝堂争端,也让她们两姐妹对于李淑然远在京城的安全感到质疑。 再多的死士和豢养的高手保护,都比不了就在她们两人身旁让她们两人安心。 “漠北道不差,地大物博,除了我们驻军的地方是戈壁滩外,其他地方和唐国其他道府没有什么区别。” 吴钩将茶水递给他们两人,然后给自己沏上一杯茶,静静的等着她们两人的意见。 “当时师父在漠北的时候,你们十几年才见了几次?林家对朝廷忠诚不会变,只是换个地方,让林家人能够重聚不好嘛?” 吴钩手里转着茶杯,茶水渐凉,他叹了口气,两姐妹还是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现在林家除了你们两姐妹,没有男丁,顶多四五年后,我就得卸任漠北军统帅的一职,到时候漠北军还是得你们来掌控的,你们想想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们还有多少时间见师母?师母等了师父十几二十年,现在等不了了,你们还想让师母再等你们嘛?” 林饮歌放下茶杯,她没有喝茶,茶水也已经凉透了,她慢慢说道:“我同意这样做。” “好吧,既然你们两个都决定这么做,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吴钩舒颜一笑,这件事最大的阻力,一个是她们两姐妹,一个是李淑然。她们两姐妹同意了,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李淑然了,到时候实在不行,强行绑走。 至于林家的其他产业,可以让其他人代理,林家暗中的大部分势力也可以迁徙到漠北,外有几十万大军,内有暗中势力,吴钩觉着林家在漠北定局一定,就再无强敌了。 “等后天,刘照驻军在漠北各城后,我们就出发,先解决京城被围之局,扶持李祺登基,然后再出击北境,将那支被我们放进来的敌军吃掉。” 吴钩笑呵呵的轻描淡写的说出之后的事情,林饮歌和林冷月听起这件事,疑惑的问吴钩,为什么呢不勒奇会在这时候撤军,太过于离奇,另她们两人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呢不勒奇打的什么鬼主意,那天我也只是想要以突袭的方式,让他们内部分歧加剧,觉着我们开始急躁了。可是没想到反而是他们溃不成军。” 吴钩也是一脸迷惑,随后安慰她们俩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呢不勒奇退出了漠北,给我们留下了处理内乱的时间,只要内乱一平,他再袭漠北我们也无后顾之忧。” 四天后,吴钩率领背山骑千余人,外加林饮歌和林冷月手底下的两千余精锐,四千余人一人双马往京城疾驰而去。 昨日,八骑八百里加急,将漠北大败呢不勒奇的军报传往京城。 一路上掀起惊涛骇浪。 路过康泉安驻军所在时,吴钩特意与康泉安交待事宜,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的,大帐之中只有林家姐妹、吴钩和康泉安他们四人。 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是吴钩他们出来时,康泉安比以往更加恭敬了。 吴钩他们行的不快,为的是将漠北大胜的消息能比他们早几日到达京城。 驰援,不能太快。 人是这样,唐国朝堂更是这样。 当李清栏听到漠北大胜的消息时,悄然松了口气,城池下围攻京城的各地驻军慌乱起来。 如果没有在漠北回军时拿下京城扶李丰瑞登基,他们就成了乱臣贼子。 所以攻城愈发猛烈了,用人命去填。 城内的罗万年和秦老将军听见这个消息时,就知道接下来的攻击只会愈发猛烈,也不知是不是吴钩特意为之。 是没有思考这个问题,还是思考了还要继续做。 李祺这些日子在城池上守城奔波,疲惫不堪,站在女墙后睡着了,他旁边几名高手护住他,不让流矢近身。 李清栏走过时,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说了一句辛苦了。 这些日子,京城下厮杀震天,书院外只是被几千大军围困住了。 原本有人想要攻打进去,却被宗衍一柄狼头金刀从左翼杀穿到了右翼,就再也没有人敢打这个注意,只是围困书院,不敢动书院一草一木。 围困的大军反而觉着这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不用冲锋陷阵,让自己白白丧命。 李清栏也和书院求救,可朝道说:“不管如何,这始终是李家皇位更迭,不是外族入侵,书院不会插手。” 李堑站在书院高峰望着京城外的热闹景象,问朝道:“皇室争夺你们不出手,这可以理解,可是无论如何,在那里互相残杀的可是你们唐人,他们也不值得你们出手?” “杀掉他们的将领?让他们溃散?我们做不到,我们从来不会插手世俗权力更迭,如果我们能够左右世俗权力,那么我们离覆灭也不远了。” 朝道知道李堑的修为不弱于自己,可好像这个人似乎不看书。 “你平时一定很少看书,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这样修为的人应该明白。修行,不应该只练气吐纳,还要在世俗间修行,修炼人心。人情练达即文章。” 李堑是不爱看书,只喜欢修行,对于朝道不是嘲讽的嘲讽没有懊恼。 朝道这个人说话只是直接,不喜欢掩藏,向来只对人不对事,虽然他说话有时候很容易伤人心。 李堑反驳道:“你说人情练达即文章,可你往往说话都能一针扎心,令人心生不满,你这是人情练达即文章嘛?” “噢。你说这件事啊,我知道啊。夫子说过,人情练达即文章,可不能忘了本心。知道人情是一回事,被人情围困又是一回事。我不能做一个世俗的人。” 朝道说的很认真,李堑听得也很认真,这个书院里的高手很多,也很奇怪。 “如果没有你们那个师弟,被外族入侵,你们还会这样嘛?” “不会,外族入侵一定会消灭我们书院,所以我们不能让外族入侵。如果我们的师弟挡不住,那我们就会出手,杀掉敌军的统帅。” “可如果是皇位更迭,只要他是唐人,我们就不会出手,我们书院毕竟还是唐国的书院。” 第三百三十六章 燥热滑腻的鞋子 随着时间的推进,吴钩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赶到了京城外,挡在他们面前的是遮天蔽日的节度使兵马。 节度使早已知道吴钩回军京城,在四周布下伏击陷阱,想要将吴钩一行四千人伏杀在此地。 可吴钩和他们对峙已经到了日上三竿,没有任何一支兵马出现。 “开门!” 邱差上前,怒吼一声,节度使驻营的后方大门缓慢的被打开,在大门后是矗立在原地不敢动弹的节度使兵马。 吴钩和林家姐妹三架齐驱,走在最前,吴钩和林冷月的千里马神武,林饮歌的兽丽凶狠。 他们带着四千人就这样往前走,无人敢动。 既然在吴钩等人到来之前没有拿下京城,这里的所有人都输了。 “天下兵马副帅令,弃刀!” 吴钩嘱咐一声,数十名传令兵齐声大喝,刀剑落地声此起彼伏。 “天下兵马副帅令,除为首主将外,其余人一律赦免!” 再是一声大喝,躲在营帐之中想要偷袭吴钩的主将齐齐被人拿下,押解出了帐门。 背山骑立马分出几骑,以铁链捆绑,将主将栓在马后,随马前行。 这段路走了又半个时辰,吴钩等人才走到头,身后骑兵已经用铁链绑着数十人了。 城墙之上,李祺高兴大喊道:“快开城门,迎我大唐无敌统帅。” 李祺一众将士在城门下迎接。 等城门洞开,吴钩三人翻身下马,牵马而进。还未走几步,李祺就急急迎了上来。 “吴帅辛苦了。” 李祺阻止了他们三人行礼,对罗万年嘱咐道:“罗将军,你要妥善安置漠北军,城外的叛军就由秦老将军安置了,等事毕后,让他们分批次回家,依着吴帅的意思赦免了。” 李祺牵着吴钩的手走入城内,一路上两人相交甚欢,直到走到皇城底下。 这段路走了两个时辰,让城中百姓好好瞧见了漠北军的军威。 人马俱如虎。 宫城下,李祺让吴钩三人一齐进宫探视李映生。 吴钩言语婉拒,言陛下现在需要静修,不敢打扰,待明日大朝会,吴钩觐见。 觐见? 李祺嘴角笑意浓烈,觐见谁?李映生昏迷当中,朝会谁主持? 现在自然只能是李祺了。 吴钩这番话是在告诉李祺,他承认了李祺的身份。 李祺不再多加挽留,而吴钩看着宫城门前的李清栏,一咧嘴,以自己觉着最好看的笑迎接李清栏的目光。 李祺走后,剩下的四千背山骑随吴钩走向了国公府。 李清栏和林家姐妹一路上无言而对,这是自林子无死后,她们第一次见李淑然,她们此刻心生退却,内心煎熬。 吴钩站在国公府外,手微微颤抖,他的心被锯子反复拉扯。 “咚咚。” 吴钩敲响了国公府外的大门,依旧是罗技打开了大门。 罗技看着门外吴钩这辈人,滴落大滴泪水,林家就是这样,一旦穿上了铠甲,就很难再回京城,下次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林子无那一辈的年轻人除了林子无还能回京述职,回来几次,其他人就再也没有回来,见一次就少了一次。 “好好,你们回来了。” “罗爷爷!” 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再也忍不住,扑倒在了罗技怀中。 “可怜的孩子哦,你们要怎么面对夫人啊。” 橘皮双手用力按着两个孩子的兽头铠,泪水在皱成黄土沟壑的脸上左后冲撞和浸湿。 吴钩眼里望着他们三人,望见了那两种大山,他第一次出去打猎,结果被一只野猪差点撞死,他躲在用刀捅死野猪满是鲜血的母亲怀里,泪水毫无征兆的奔涌而出,盯着脖子成了烂泥野猪,被血包围母亲面孔狰狞的让他哭不出声,只能抽泣。 母亲,想起母亲,他想起了母亲。 李淑然从府里走了出来,今年一直心绪不宁,我不担心叛军能够攻进来,不担心自己的哥哥去世,我只担心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个人出事,林子无死了,她的依靠已经没了,现在只有她们两姐妹的牵挂,她得做她们的依靠。 我瞧见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个人扑在罗技怀里哭泣,所以我现在不能哭。 李淑然走过来,一手给了她们俩一个板栗,笑着说道:“这么大的人了,都是将军了,还在哭鼻子。” “师母。” 我楞了一下,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自己面前哭泣过。 吴钩站在一旁,轻轻的扶起了在抽泣的两姐妹。 “诶呦呦,看看,哭的鼻涕都来了。” 李淑然拿出手帕给两姐妹擦去泪水,低声笑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别让外面的将士们看笑话。都是快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吴钩啊,你安排一下将士们,一路上都辛苦了。” 吴钩点头,身后邱差快步上前,对吴钩说道:“吴帅,今日之事未必就这样结束了,还是小心为上,我们依靠国公府歇息,就睡在过道上,以防万一。” 邱差在军中这么多年来,被一路打压,五年十年,性子变得极为谨慎,现在倒不是怀疑敌军有变,而是不得不防。 “好。” “如今也是三四月间的天气,晚上较漠北稍暖,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篝火和肉食,每人再小半壶酒暖身子,别喝多了。” 吴钩望向李淑然,见李淑然点头,对邱差交代了一句就走进了国公府。 府外有大批漠北军驻扎,府门自然不关,但府门两侧都布下了好手五六名,若有激变可关门抵御。 城外的喊杀声停歇了,长安县不良人在大街上大呼敌军已退的,不少长安百姓推开自家房门。 胆大些来回走动,走到国公府附近时被满是划痕的陈旧铠甲挡住了视野。 “这是什么军队?不是说敌军已退了嘛?” “嘿,你看,那横刀柄上好像刻的是漠北两个字。” “漠北军?” “是了,一定是漠北军。” “忘了?林国公府就在这一坊。” “快走,快走,你们没看他们已经看过来了。” 吴钩出来看漠北军布阵时,看见了躲避漠北军卒的平头百姓,环绕着国公府走了一遍,几个交通要道被漠北军控制,非是数倍人马能够攻打进来。 他站在国公府外,打算躲闭一会,屋里的气氛吴钩有些受不了。所有人都忘了林子无,可每个人却又偏偏记住他,站在那里说话,心里别扭,吴钩所幸出来吹吹风。 长安县派人来寻了吴钩,言半个时辰内,饭食就会送达到漠北军驻军地。没见到吴钩的长安县大人被邱差给挡了回去,现在非常时期,他们可不敢吃外面人给的饭食。 几千人的饭食,林国公府还承受的起。 听着铠甲走动的铿锵声和长安坊市的人声,吴钩叫人给他搬来一张胡椅。 天色将晚,绯红的天色从前面的屋檐浸润过来,渐渐的盖住了林府。 吴钩眯着眼睛脑子里一边是铠甲作响、朔风吹卷,一边是叫喊卖货、人声鼎沸,一只眼睛看的是大漠孤烟黄昏落日,一只眼睛看的是青砖碧瓦胭脂粉尘。 他从左眼走到了右眼,又从右眼走到了左眼。 “啊哈。” 吴钩打了个哈切,两只眼睛看见的是夜幕下的篝火,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站起生来,跳了两下,抖了抖身上的疲劳,一手扶住横二刀,跨步走向林府内。 很奇怪,今天晚上没有星星,三四月份也该是星星挂天上的时候了。 不过林府内已经挂满了灯笼,一名小厮低着头、弓着身,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再给吴钩照路。 小厮在一侧斜着往前走,时不时抬头看前面的路口,吴钩撇了一眼小厮,只看得个阴暗不明的侧脸,倒是小厮手上的茧子让他觉着熟悉。 那虎口上面的茧子只有长期握刀的人手上才会有长,除开修士之外,修士去死皮换新皮不在话下,手白白嫩嫩的。 一般的武者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走到秋梧院,小厮停在了门口,恭敬低声对吴钩说道:“吴帅,秋梧院到了,您好生歇息。” 秋梧院也点满了灯笼,亮成一团,夜里春风一飘,灯笼微微打着晃,映衬着秋梧院里长新芽的梧桐,丑极了。一个牙齿掉光、满是褶子的美女站在那里,让吴钩提不起劲来。 “这树就这样,可好歹别人也能在春夏回光不是。” 吴钩嘟囔几句,一步一步的走进秋梧院,秋梧院打扫的很干净,靴子踩在上面发“卟”的声音,这是吴钩的皮靴和青石板路摩擦的声音,他这双皮靴好几个月不换了,里面潮湿滑腻,每走一步脚板都会往旁边滑一滑,然后鞋子再黏着脚底板心给自己正回来。 “该是换双鞋子了,我走着都能闻见鞋子里的气温,燥热且滑腻的臭气。” 吴钩踢踏着鞋子,转过身来,想要唤住方才那名小厮给自己冲向拿双鞋子来,再打盆热水泡脚。 一回头,只看见了挂在屋檐飘在春风里的灯笼闪烁着光,小厮早就走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死梦局 吴钩皱了一下并不好看的眉头,像说书先生里聪明睿智、风流倜傥的绝世高手一样,他们那群人一皱眉头就会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皱的很好看,皱了一汪春水,让侠女们神魂颠倒。 他没想这么多,只是觉着今晚脱下鞋子来睡觉,脚没洗黏糊的很,怕是不好睡。 别人走远了,吴钩也没有指使下人的习惯,只能任他去。 屋内的炭火烧的火旺,几个炭盆将屋子烘的如仲夏烈日,吴钩咧咧嘴,皮肤被这炭火烘的燥热,燥热的皮肤又悄悄的裂开,又痒又热,想要伸手抓。 吴钩坐在火盆旁边,忽然没了力气,很突然间一切气力都被抽掉了,摊在椅子上。铠甲撑起了他的身子,让他看上去像是个人而不是一坨烂肉,撑住了他的四肢。 “怎么回事?一下就没了力气。” 吴钩自嘲一声,肚子也不是很舒服,也撑不住一起一伏的呼吸,肚子也懒得动了。 现在他就剩下个脑袋,两只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头顶的楼板,整个人现在只有脑袋被椅子撑着,屁股、双脚、躯干都滑在了地板上。 炭火和灯笼没有照亮楼板,吴钩眼睛看见的只是一团黑暗,四周或许有闪烁的火光。兴许是累了,整个人都扑向了那团黑暗,他忘记了自己的五觉。 “睡觉吧。” 吴钩呢喃一声,这一声只有他自己听清了,在他脑子里来回飘荡,漫无目的的飘荡,越飘吴钩越累,越想睡。 大门没有关闭,门外吹来的寒风没有驱散炭盆的热量,吴钩现在生活在一湖春水里,连带着自己都要化作了春水。 这里的寒风和漠北的朔风不同,它无论怎么寒冷,无论是从高山、戈壁、沙漠、深海吹来都带着温柔,它丝毫不坚决,细细的缠绕着你、抚摸着你、浸润着你,是一个邻家的二八姑娘,将春情化在了你的身上。 而漠北的风,坚决、冷酷,敲打着你的全身,抢掠着、侵入着、用力着撞着你,而你只能站在风口尿一泡黄汤表达着你的咒骂。 这里的春风里的寒冷都带着温柔,刮着吴钩的铠甲,一下一下,屋外的灯笼轻轻的飘晃。 铠甲上全是刮痕,刺耳的刮蹭声让吴钩半睡半醒。 京城哪来朔风这么蛮横无理,吴钩懊恼着睁开眼睛,这风太冷了,连火盆都燥热都阻挡不住。 他半直起身子,双手摊在一旁,瞧着秋梧院外黑黝黝的黑洞,又刮来了朔风。 “嘿,这朔风倒是怪了,我在京城都还能追上来。” 吴钩撑起身子,他将门关上了。 门挡住了寒意,刚转身,门又被撞开了。 花花蝴蝶扑跌进来,香气扑鼻,乱花迷人眼。 蝴蝶纷纷落在了吴钩的身上,扑腾着它们的翅膀。 “醒来!” 林国公府外,李清栏、许少青、寻梦蝶围观者吴钩,莫道凉饶有兴趣的看着吴钩。 吴钩此刻摊在林国公府外,此刻太阳渐下,晚霞将散,晚霞的光月光前面的房檐洒在了吴钩的脸上。 李清栏手中的半剑出鞘,此刻散发着杀气,她的手下意思的在颤抖,刚才她连挥几剑想要以杀人剑气逼吴钩醒来。 吴钩坐在林国公府外望着晚霞渐睡,随着睡下去的还有吴钩的生机。 方才李淑然说起了林家姐妹的婚事,又提起了吴钩和李清栏赐婚的事,让罗技唤来吴钩。罗技却发现吴钩斜躺在椅子上,身子渐渐滑落,唤了数次没有唤醒,渐觉事情不对,恰好碰上许少青三人上门寻吴钩,寻梦蝶一见便知道吴钩陷入了他人给他设的死梦局。 将死于梦境当中。 “怎么样?” 寻梦蝶面露异色,自己的周公梦蝶大法能一梦万年,此刻难以让吴钩醒过来。 莫道凉惊奇的说道:“不会吧,你都没办法了?你不是一梦万年嘛?连我师兄都救过来了。” 许少青面色凝重,往外一望,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神思外放,只见时间万物万事皆在他的双眼当中,只见一股黑色气旋自漠北之地而起,飞旋于天,却细如牛毛。 “漠北天坑?” 许少青双眼刺痛,流出血来,惊骇一声,猛然震开双眼,身子猛然往后一飞,撞破了林国公府的门。 异变突起,寻梦蝶双目微沉,睡意袭来。 “怎么回事?” 林饮歌安顿好李清栏,手持方天画戟急匆匆赶了出来,见到此状,问向李清栏。 李清栏神色凝重摇摇头。 “漠北天坑在作怪!” 许少青面色苍白,方才只是一眼,就已经伤了他的元气,被莫道凉扶起,忍痛道出缘由。 书院内,夫子在榻上拿起了朝道手里捧着的一卷书,然后敲了下来。 书敲在了吴钩身上,吴钩吃痛一声,醒来过来。 漠北城将军府内,一道被黑色气旋包裹着的人形跳出了将军府,在刘照眼中消失了。 将军府内萦绕着的黑气渐渐消失,刘照遣人一探,里面满是脚印。 “我怎么在这?” 吴钩摸着后脑勺,打了个哈欠。 “哦,打了个盹,做了个梦。怪不得会梦见蝴蝶,原来是你来了。” 吴钩在椅子上做好,瞧见许少青面色苍白。 笑着说道:“我看你能来京城来,伤好了许多了。” 许少青苦笑着摇摇头,让莫道凉扶住自己走到吴钩身旁,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方才漠北天坑让你陷入死梦局。我们数人施展招数都无法救你,若不是那一卷书打了你的后脑勺,你现在早已经死了。” 话语刚落,朝道手里拿着一卷书从街道中走了过来。 “师兄。” “先生。” 朝道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他走到吴钩面前,用书狠狠的一敲,力道让吴钩闷哼一声。 “夫子让我和你说,此间事了后,回漠北处理一些事。你的前尘往事就在这卷书下了了,不念往事,只往前看。” 朝道看向许少青,笑着说道:“卿环山到了你这一代,幸运极了,能够得到另外半卷无字书,是一件好事。另外,这本书夫子让我转交给你。” 许少青双手捧来,还未细看,朝道转身离去,一步便是百里,两步便在数百里之外,数步之后到了漠北天坑。 天坑外一架马车正在踱步。 汉子车夫和陈扶之站在天坑外,盯着那一团被黑气萦绕包裹的东西。 另外一边是子康,子康旁边站的是李堑。 “想不到天坑最后蔓延到了这最后的地步。” 陈扶之抚头长叹,头疼欲裂。 数百年来他来回在漠北打转,为的就是这天坑,谁想到最后还是防不胜防。 “你们有几分胜算?” 李堑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剑势宏大,数十里之外仍然可见,风沙随着长剑剑势浮动。 “不知道。这是天坑孕育出来的东西,诡异神秘,从来没有人遇见过,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胜过他。” 陈扶之看向双手抱胸的汉子,笑问道:“你以前不是和林子无交过手嘛?你觉得你能胜他嘛?” 汉子冷硬的摇头:“他活着我们也是两败俱伤。” “看吧,连他都这样说,死了后的林子无实力如何你们推测一下?还是让夫子出手吧。” “夫子将亡。” 子康说出这四个字,让陈扶之面色苍白,身子摇晃。 “他要动手了。” 汉子提声一喝。 陈扶之双手沉下,一手有泰山雄浑之力,一手有东海磅礴之气。 “干戚!” 汉子随意的应了一声,拍了拍马脖,老马回途。 干戚十指而动,指尖随指尖而动的是风云。 惊雷阵阵,天地变色。 包裹着林子无的黑色气旋一动,已到十里之外。 李堑一剑亦是十里之外,一剑没有射穿黑色气旋,她撤身而退,干戚到来,十指成天地囚笼,八指对乾坤震巺坎离艮兑八位,拇指正对阴阳二气。 十指化一天地,十指化一绝地。 李堑持剑再杀。 朝道和子康站在原地,一人手里继续持着书卷,一人手里拿着一柄青铜剑。 干戚之间溢出鲜血,再见掌心之中龟裂纹蔓延,蜿蜒向中指指尖。 “走!” 陈扶之出手,干戚手掌一收,狂风大作,绝地散开,李堑的十里剑气无法隐藏,飞速冲向四周。 陈扶之一手山、一手河被黑色气旋包裹的林子无撞破,李堑在后直追,已经披头散发的她,气机已至顶点。 这一剑离着林子无只有一寸,无论如何就只有一寸。 朝道和子康两人回转,挡在林子无前路。 两人联手,子康只懂得刺出一剑,再无动作。 这一剑钉在了林子无的眉心上,朝道挥书一扫,砸在林子无天灵穴。 “咚。” 黄吕大钟震荡,朝道面无表情,干戚和李堑头晕目眩。 林子无尽是黑色的双眸往上一抬。 “小心,他有灵智!” 陈扶之怒吼一声,山无陵、水断流,一刹那为一个时辰,也是半天,也是瞬间。 朝道和子康急退,朝道和子康胸口被一拳砸中,胸骨尽数折断。 陈扶之山无陵水断流化给他们争取了一息时间,这一息依旧没有办法阻挡林子无。 忽然再有一剑出现,风沙骤停,快瞬更强李堑的剑。 第三百三十八章 那是林子无 这一瞬掠过了李堑的剑尖,两种剑意在落在了沙尘上,剑意成春雨萌芽,一息之中漫天沙尘化作了参天密林,以剑意为根,剑气勃发,遮天蔽日。 没有十万大山密林的阴森神秘和充满生命的静逸,只留下了杀气。 在杀气中,一袭白衣的衣寒雪飘然而至。 江湖上很少有人喜欢穿白衣,衣料难得,也难洗。没有万贯身价和乱世佳公子的面相,穿起来难看,没有一丝韵味。 所以衣寒雪穿着这身白衣,着实难看,从里到外都用一股剑意撑着,有些气质。 干戚大吼一声,撕掉上衣,冲入剑气铸成的密林。 朝道、子康长吸天地之气,续接断骨。 他们两人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打过架。朝道打人的手法就只是那一卷书往下敲后脑勺。在书院里,朝道课时敲打不上进的学生后脑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素十二曾笑朝道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敲后脑勺。 素十二说的没错,朝道最厉害的一招就是敲后脑勺,也是他唯一的一招。 朝道在素十二取笑自己时,打了一记素十二后脑勺,认真说:“我只有一招,可打人只要打中就行了吧?” 素十二忍着脑袋眩晕感,身子摇晃不定,回答:“是的,师兄,打中就行。”,然后啪嗒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朝道的敲打后脑勺,没有人能闪过。 子康也不会打人,这些年呆在书院和夫子旁边,只会口舌正辩。 李堑见他们两人刚一见面就被林子无砸断胸骨,着实摇头不已,书院衣胜雪、宗衍、潘达这种战力的人不来,派来了两个书生。 陈扶之悬在空中,双手山河未曾散去,他透过剑气密林瞧见干戚和林子无正在硬碰硬,用的是一换一的方式。 干戚浑身金黄色光芒,或肘或拳或掌或膝,一下一下的砸在林子无铠甲上。 两人力道叠加,众人位置变换,此刻已离漠北天坑八十七里之外。 在万里晴空里留下了霹雳雷鸣,在戈壁荒滩上留下了剑痕无数。 李堑没有再出手,而是守住剑气密林,衣寒雪、朝道、子康三人闯入林中。 以四人之力围攻林子无。 衣寒雪的剑在林外,以剑意护身,剑指微曲连番拨划,浩大剑势在指尖决堤,依旧难以伤及林子无。 子康不会打架,别人怎么打,他就怎么打,有缝隙他就补上去,用最快最顺畅的方式砸、撞、叩在林子无身上。 朝道则每次袭击林子无的后脑勺,不过多次落空。 方才林子无还在漠北,下一息到了金帐王庭,再一息到了白格山外,随后又回到了漠北,只为了跟上林子无的速度,众人颇废了一番心力。 和林子无的一战越打越打,范围越来越广,从西域十八国到唐国,从极北苦寒到江南水乡,从巍峨高山到汹涌海底。 天下尽能听见雷霆争鸣。 朝道第七次用书砸在了林子无后脑勺,正欲举起书卷,林子无自腋下探出一爪,脚步一转,正对朝道,一爪抓向朝道的书卷。 衣寒雪剑指一挡,架在了书卷之上。 “呲。” 一张书页被林子无撕下,连带着衣寒雪的剑指也被林子无抓住,林子无一扯,衣寒雪剑指顿时鲜血直流。 剑势在剑指中决堤而出,射穿林子无掌心,衣寒雪乘势抽出手指,剑指抽出,两节指皮落在了林子无手中。 林子无挥手拍在干戚右拳上,指皮被拍碎,子康见机,右拳从左向右砍出,右拳砸在了林子无右肩关节。 关节受力,林子无攻势一缓,干戚向前袭身,右肘从右侧贴身闯出,直射林子无胸膛。 “咚。” 林子无被一肘射飞,撞断石柱。 干戚跟上,一息中双拳轰出三十七拳。 林子无对上三十八拳,一拳砸在干戚胸口,干戚倒飞出去。 林子无斜眼“看”向只知道用书卷敲人后脑勺的朝道,此刻林子无暂时失去干戚的牵制,朝道寒毛倒立。 子康双手握剑杀来,砍劈连用。 衣寒雪再来一击剑指,剑指之上指甲盖一击脱落,只剩下血红双指。 一击得手再走。 林子无龙跃出海,李堑一剑破开风浪,干戚冲出海浪双手抓住林子无双脚。 子康双拳砸在林子无胸口,陈扶之山河之力猛然下压,死死压住林子无。 衣寒雪剑指已经无法合并,密林卷起无数浪点砸落海面之后,限制已去。 衣寒雪只能左手持剑立在波涛之上。 “我们无法胜他。” 干戚和子康两人联手,你一拳我一脚,暂时封住林子无去路。 “他是人世间百战百胜的统帅,也是武道巅峰的战神,如今被天坑之意入侵,我们怎么胜他?” “这他娘的是谁惹出这个人的?” 见多识广,活了数百年的老人陈扶之破口大骂。 如果可能,陈扶之现在倒想抽手而退,手里握着一个烫手山芋,可惜没人接盘。 “干戚,走!” 陈扶之沉吼一声。 干戚被林子无一脚踹入海中,他冲出水面,嘴里咬着一条鱼,他嚼了嚼,血水从他嘴角冒出来。鱼肉搅和着腥味奔腾着走向他的眼耳口鼻。 干戚喉咙反刍,险些吞下去的鱼肉送到嘴前,却碰见了用舌头堵住嘴门的干戚,他一用力连带着一些鱼刺一起吞了下去。 “不走!” 子康和林子无连交三手,他手臂火辣辣的疼痛,闷哼一声又挨了林子无一击手肘,砸在他的嘴角,牙齿被砸掉一颗。 “啊!” 干戚十指连点,使得开天指法,一指可破天,震荡风云。 十指使出震退林子无三步半。 “快吃!” 干戚伸手将嘴里的鱼抽出来,塞进了子康的嘴里。 子康嘴里血肉模糊,随意嚼了嚼合着血肉吞了进去。 朝道手中书卷又得一击,这是他今天第八击得手了。 可以轻易砸动青云山门的书卷,只是砸的林子无一个趔趄。 力道消去,朝道后背被遭遇凶横一踏,林子无一脚猛踹在朝道脊背上。 朝道被砸入地面,缓了数息才重新喘过气来。 他缓慢的翻过身来,仰头看着头顶上的那几个脚印,双手一撑,身子坐了起来。 身后一股海腥味飘了过来。 方才他们还在数百里之外的大海,现在又在了一片青山翠林当中。 数百里之外,一道银河挂了下来,左手持剑的衣寒雪站在银河之上。 “剑意强烈。” 李堑赞赏了一句,她在书院里观察过每日雕刻的衣胜雪,可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看见过剑意,这是她第一次在唐国看见过可悬挂九天银河之上的剑意。 “黄河之水天上来。” 衣寒雪的剑气冲入海中数里深,纵略出十里之外,百里之外。 李堑身后一道长剑虚影浮现,虚影无风无浪。 站在海边练剑的东海剑派弟子被纵略十里的剑气席卷的海水淋湿了衣服。 绵延八里的练剑场全是两人的剑气。 两剑齐出。 “散。” 干戚和子康骤然抽身而退,林子无双眼里出现了两道寒光,寒光点在他的瞳孔上。 划空而过的是几道模糊的身影。 最终还是来到了京城。 在漠北军眼中,一个神似林子无的人站在了朱雀大道上。 衣寒雪红血染衣,李堑手中长剑剑尖崩断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干戚和子康身形佝偻,铁打铁,铁也会缺口。 吴钩和林家姐妹身后是数千漠北军精锐,宫城上是满朝文武,巷道内是唐国百姓。 “师兄!” 吴钩抽出横二刀,奔到朝道旁边,朝道手臂耷拉在一旁,一只手已经骨折了,幸好骨茬没有从肉里面钻出来。 “那是我师父嘛?” 吴钩扶住朝道,低声询问。 “他不是林子无,他别有用心之人冒充了!” 朝道不会说谎话,还悬在空中的陈扶之大喝一声,惊醒了众人。 “杀!” 漠北军抽出漠北刀,高声怒吼。 兽丽不安的用头蹭着林饮歌的腿。 “那是父亲。” 林饮歌握紧了手中大戟,这是她的直觉,她相信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吴钩挡在了朝道面前。 “我们所有人最强一击,耗时两天两夜,只能伤他到如此程度了。” 朝道用还能动的手握着书卷在身上蹭了蹭,让自己握紧了些,然后走向前去。 “我书卷打了四十多次,可只打中他十一次。” 倒在地上的两名剑客,已无力再战。 干戚和子康已经是强弩之末。 陈扶之胆战心惊。 “不能在京城动手,以免伤及无辜。” 子康对干戚说了一句话。 干戚没有回答,他并不想将林子无引出京城,在哪打不是打?更何况打不赢。 “我来!” 一声唳声响彻京城。 林饮歌高跃而起,手中大戟猛然斩向林子无。 她此刻成了一只在朱雀大街翱翔的朱雀。 林饮歌望着林子无,呼吸紊乱,她仿佛在烂泥里翻滚,又被从高山上被扔了下来,没有落地,一直坠落在空中。 手里的大戟粗糙硌人,没有了往日那股令她振奋的力度和热度,冰冷刺骨的铁杆正一点点的刺进她的心脏,然后一层一层的拨开肉层,扒皮抽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自己会出手,或许是因为吴钩出手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破烂书生 吴钩九刀雷池悬而未落,林饮歌的一戟已经斩下。 林子无一掌拍在戟尖上,一股力量将林饮歌的手震脱,林饮歌一脚踢在戟杆上,大戟弹向林子无。 “不要在这动手,引他走!” 李清栏半剑取下,弃掉公主头戴,持剑以大唐气运镇压。 “我来!” 林饮歌见林子无抓住了方天画戟,身子向内一窝,双脚用力,身子一转,用背撞向林子无胸腹,她用的贴山靠,撞在林子无怀中。 林子无低头盯着林饮歌铠甲上的刀剑划痕,双手抓向林饮歌的肩膀。 “你别用气运镇压,在这他被气运镇压我们难以将他驱逐!” 吴钩对李清栏喝了一声,眼见林饮歌的贴山靠撼动不了林子无分毫,此刻林饮歌浑身尽是破绽,已是生死一线之间,他急奔相救。 林饮歌此刻冷汗直冒。 吴钩四道刀意飞旋而来,斩在了林子无双臂之上。 四道刀意皆是承袭自绝世高手,阻挡林子无双臂半息。 林饮歌正欲退去,林子无却飞起一膝撞在了林饮歌额头上,将林饮歌撞飞,头盔碎裂掉落地上。 林饮歌砸在地面上,头发散乱,满脸鲜血,抬头对视的是林冷月。 林冷月俯视自己的姐姐,手中偃月刀一挥。 “漠北军冲!” 吴钩一刀斩在林子无肩甲上,往下猛力一拖,兽头铠和横二刀溅射出火花,火花溅在吴钩脸上,他眼睛借着微弱的火光注视着林子无的双眼。 吴钩刀未拖完,左膝一提,直接撞在了林子无的腰侧。 林子无被吴钩一膝撞的退开半步。 林子无双拳拳心叠向外,向外一挥,吴钩飞起一脚踹在林子无大腿上,身子向外倒退,可他还是被林子无双拳砸在胸口,碎心镜被砸裂。 吴钩刚倒飞出去,漠北军杀来。 偃月刀在林冷月手中飞旋,她一刀斩在了林子无的脖颈,可毫无用处,反倒是林子无一拳打死林冷月的千里马。 千里马被林子无一拳打中,向前奔腾一步,随后以头投地,砸在了地上。 林冷月一手撑住自己,一个侧翻,闪过旁边的奔驰而过的背山骑兵。 马槊和漠北刀从林子无身上划过,林子无毫无反应,只顾看着林冷月,他撞飞背山骑,快步走到背靠坊壁的林冷月身前。 林冷月挥舞着偃月刀劈砍林子无,每砍一刀林子无便进一步。 “当!” 林饮歌一戟横扫,戟锋扫在了林子无的后脖颈上。 林子无身形一闪,一记勾拳打在了林饮歌的腹部,林饮歌身子佝偻成一条熟虾,口中喷出鲜血。 漠北军不断劈砍撞击着林子无,抵不上从书院里来的一柄剑。 这柄剑从宫城贯出,在漠北骑军当中找到林子无。 林子无遇见这柄剑,才松开掐住吴钩的手,抬起踩着林饮歌的腿,飞掠而出京城。 “追!” 林饮歌捡起一旁的方天画戟,不顾内伤纵掠而出。 吴钩拉住了林冷月,摇了摇头。 林冷月抬头看向远处宫城,再看四周骑军,几乎溃不成军。 李祺在李清栏和唐朝高手的保护下走了过来。 吴钩一笑:“让你们担心了。” “无事,你们怎么样?” “秦老将军已经率领精兵两万,将叛军拆分,分批分地遣军,现在正准备去追击那支冲入唐国内的金帐王庭大军去了,你们不必担心。” 整个朝堂最担心的还是叛军,今日漠北军本来是行凯旋礼,然后由吴钩宣布拆分叛军的事项。 现在李祺很自然的接过了这个事。 吴钩点头,他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丝毫兴致了,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林子无的事。 “邱差,护住国公府,我担心会有宵小之辈乱事。” “你们两个留在国公府保护师母,我去找饮歌。” 吴钩向李祺告了一声退,循着刚才的踪迹追了出去。 李清栏握住林冷月的手,她敢确认那个人就是林子无,可他死了,可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李祺注视着吴钩的身影,笑道:“副帅正是繁忙之时,清栏的婚事什么时候能定下来了啊。” “回宫吧。明日早朝。” 李祺一挥手,回到了皇城内。 刚才所有人都不见了,都背负着重伤追击林子无。 没有人能更上林子无的速度,自然也跟不上逼的林子无远去的长剑的速度。 七十六里外,林子无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在这片林子里停下了脚步。 “他到底是谁?” 林饮歌持戟问朝道,问子康,问李堑,问衣寒雪。 陈抚之走了,干戚也走了。 吴钩来了,他面色铁青,寒声质询众人。 “我师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吴钩横二刀指着所有人,九刀雷池笼罩这里,雷池中刀气凝聚,凌厉肃杀。 林饮歌按住了吴钩颤抖着握住横二刀的手。 “众位前辈请告知我们真相,今天的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他是我们的父亲,我们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突然吴钩身子向前一跃,双脚交错一蹬,九道雷池瞬发,五道刀意杀向身后。 林饮歌同时一戟向后打出。 “砰!” 吴钩身子直接嵌在一块巨石上。 林饮歌大戟封住来人去路,每一戟都势大力沉,所过之处无一物可以阻挡。 来人手掌一绕掌心压在了大戟上,双手一握,握住了大戟。 林饮歌反掌拍在戟杆上,震开来人手掌,她单手握住大戟,转身斜斩。 “停手!” 来人显出真身,他一脚踢在大戟上,反被大戟力道震飞,他凌空转换身形落在了吴钩头顶,手中一柄长剑点在了吴钩咽喉上。 来人没想到的是吴钩丝毫不惧,怒吼一声,五道刀意自眉心迸发,击开长剑,周身劲气暴涨,震裂巨石,横二刀一卷削向来人双脚。 来人双脚连踏飞溅的碎石上,吴钩横二刀一竖,惊雷炸响,驱开乌云。 一道宏大刀意自天而落,势不可挡。 这是力劈华山。 林饮歌元气蒸腾,化作朱雀,蓄势待发。 来人方才那一剑划破吴钩的咽喉,虽不曾致命,可让吴钩喉间鲜血淋漓,是下了死手之人。 “住手!” 朝道、子康同时出手杀向来人,欲救吴钩,却被来人一剑扫飞。 衣胜雪忽然出现,挡住了林饮歌,他手里终于握住了一柄出鞘的利剑。 衣胜雪和林饮歌对上一招,方圆一里内劲气交织残杀,草木化作碎屑,地面被炸出十余丈大坑。 吴钩的力劈华山一旦斩下,无法收回,蓄了这么久的刀意,今日崩堤而出。 来人手中长剑抛向空中,长剑迎击而上。 众人所在之地三里之外,有一峡谷,峡谷内小溪湾流,险峻异常,无人可至,长有数十里。 而今日,山谷石壁的苔绿被一荡而消,留下了数里长的剑痕和刀痕,一横一竖,一直漫延到了三里外吴钩的脚下。 吴钩倒吐一口血被林饮歌接住,林饮歌将他放在光秃秃的地上。 林饮歌站在了吴钩前面,大戟一杵,冷面直对来人。 朝道和子康则是守在了两人左右两侧。 吴钩的横二刀一直在敲打着地面,他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手,他愤怒的抬起手在砸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 吴钩另外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腹部,让自己喘息顺畅一些,站在林饮歌和吴钩两人面前的是一个被吴钩刀气劈散头发的剑客。 剑客用另外一只手扒开挡着眼睛的头发。 朝道和子康满脸震惊,对视一眼,向前挡住了吴钩和林饮歌。 “学生,见过师叔。” 朝道和子康两人对来人行了弟子礼。 衣胜雪手里的剑收了,伸手要扶衣寒雪,衣寒雪冷哼一声,甩开自己的手,一跛一跛的往有密林的地方走。 “想不到还能看见你握出鞘的剑。” 李堑看着自己手里崩断剑尖的长剑,心疼的将它收入鞘抱在怀里。 来人嗯了一声,挤开朝道和子康。 林饮歌眼神冷冽,手中大戟一转,横栏在被叫做师叔的来人前面。 吴钩则是大笑了起来,笑的并不顺畅,伴有咳嗽的磕磕绊绊。 “是你,破烂书生。饮歌让他过来。” 林饮歌只是收了大戟,身子并没有让开。 破烂书生也没有让开位置,径直走了过来。 两人的肩膀撞在了一起,破烂书生被林饮歌的力道撞的身形略微不稳。 破烂书生往外转了半步和林饮歌擦肩而过。 “砰。” 吴钩刚撑起半个身子,却被破烂书生一脚踢在右肩上,将他踢倒,他脚踩在吴钩的肩上,身子往前一俯。 林饮歌杀意外露,她却被朝道拉住了肩膀,朝道低声道:“不要冲动,我们来解决。” 子康伸手扶住了破烂书生持剑的手,给了吴钩一个眼神,他沉声道:“师叔久年不见,性子依旧不见中正平和,夫子说君子不执非正之礼,师叔岂能踢踩晚辈?” 吴钩双眼直视破烂书生的眼睛,咧着嘴笑道:“师兄,他从来都不会执正之礼,能见着别人乱杀无辜而无动于衷,见死不救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良心。” “师弟!” 朝道倏然一惊,他抬头看天,一道刀影隐隐凝聚,此刻凝聚的十分艰辛。 子康看见吴钩眼里弑杀之意,双手用力,扶起了破烂书生。 破烂书生斜视着子康将自己抬起,子康毫无畏惧,力道愈发强盛。 “你应该是想杀了我吧,巧了,我也想杀了你。” 吴钩哈哈大笑,七窍流出血丝,颤抖握刀的手将横二刀举了起来,指着破烂书生。 第三百四十章 道门下秀楼 明晃晃的横二刀指着破烂书生的眉心,刀气吞吐。 破烂书生手中长剑磕开吴钩的横二刀,他用长剑指着吴钩对子康憎恶道:“他刚才拿剑指着你们和我,这叫不尊师长,岂可忍?方才那对我的杀意你感受不到?” 衣胜雪走了过来,对破烂书生行了弟子礼,搀扶起吴钩,他微笑着对吴钩说道:“你就是太冲动了,领军这么久多带了些杀气和煞气,难以收敛,倒是情有可原。” “方才是师弟不对,冲动了。” 吴钩清醒过来,对子康和朝道行礼道歉,不过对于自己方才对破烂书生的杀意并没有任何感到不妥的。 那刀意还没有散去,那是吴钩的杀意依旧浓烈。 “当年朝狗子和你进了十万大山,他现在人呢?” “你无论如何都得叫我一声师叔吧?不知道我师兄是怎么教你的。” “夫子教授弟子是因材施教,授大道,学正理,夫子也提以直报怨。” 子康接过话头,扶住破烂书生往旁边走了,错开吴钩和破烂书生的视线。 “哈。” 破烂书生嘲讽一下,并不作声。 吴钩闷哼一声,方才他和林子无交手当中已经受伤,方才的力劈华山已经使他成了强弩之末,现在还在延续力劈华山刀意,已经令他力竭,现在他不得不散去刀意。 林饮歌一手搀住吴钩,对衣胜雪说道:“多谢诸位先生相助,不知此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父亲不是已经去世了嘛?” 朝道和子康两人陪衬这破烂书生说话,往一旁走去,免得再起冲突。 子康说话向来向来直来直去,连夫子都说不过他,现在他更是句句堵破烂书生话。 破烂书生知道书院里的人都是什么样,也不气恼,刚才他一剑逼退林子无伤了元气,又接吴钩力劈华山,也受了伤,否则他现在早走了。 “唉,林帅被天坑意志入侵,丧失了所有灵智了。” 衣胜雪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林饮歌。 “这是今天我在漠北城帅府里发现的一本书,上面写着他如何被天坑意志入侵的经过,还有《人术秘要》的下一步修炼法以及《皇极功》的修炼秘诀。” 吴钩神色巨变,手里的横二刀掉在地上,他颤声说道:“师兄,你是说,师父一直在和天坑意志抗争?我去过天坑,掉入过最深的地方,知道那里是如何的黑暗与绝望,那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地方,那是世界万物的背面,是光明的极端,是不存在生的地方,是虚无,是人最大的恐惧。” 林饮歌翻开书页,确实是林子无的亲笔字迹,因为开头的称谓只有林子无才会唤她们。以往林子无的字迹端正不苟,笔锋圆润,可上面的笔画颤抖,匆匆写就,多数字都未能全成字形。 林饮歌鼻子一酸,合上书页。 林子无在外统军,少回家来,偶能回来一次,看见她们姐妹因为在外殴打唐国勋贵子弟被李淑然责罚,他都站在门外陪着她们。 罚跪对于林饮歌来说是最痛苦的刑罚,因为每次她们都要头上顶着一盆水,面对着李淑然的冷言责骂,她们害怕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母亲的眼神,那时她们觉着自己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父亲能陪着她们面对痛苦,而她们连自己父亲还活着都不知道,父亲能感受她们的痛苦,而她们感受不到父亲的绝望。 “现在不知道天坑目的是什么,你们看见了六七位高手都无法阻拦林帅,就算是师叔刚才一剑逼退林子无,可他却被伤了元气。” 衣胜雪看见林饮歌发亮的眼睛,不敢再看,他最害怕的是别人的哭泣,遇见的每次哭泣都能与他共情,陌生的痛苦会一次一次的撕裂他的心胸,让他同情、怜悯、心酸、疼痛。 他转过身去对吴钩的说道:“本来以为我们找了几位高手一起应对林帅,不能将天坑意志驱逐出林帅体内,亦能将它镇压,可没想到林帅实力出乎我们意料,是我们失算了。” 吴钩双手撑着刀,让自己站稳,帮助顺畅呼吸,他脖颈上的剑伤被衣胜雪简单一抹给合上了。 他不敢张大嘴巴,声音一大,他能感觉脖子上的疼痛,他身体本能的害怕喉咙上的异常,仿佛下一息他的脖子就会断开。 “我们该怎么办?让夫子出手呢?” 声音从他牙齿中间冒出来,嘶嘶作响,衣胜雪只觉好笑,扶住双手颤抖的吴钩,帮他提起横二刀,打趣说道:“你刚才不是挺不要命的嘛,师叔的剑尖已经顶在了你喉咙上你还敢反抗,只要稍微用力,你就命丧当场了。现在你倒还怕疼。” “打架搏命的时候很奇怪,很多人都不会觉得痛,只有不打了才会疼痛和冷汗直冒。” 吴钩想笑不敢笑,扯着嘴角说话,眼睛瞟着偷偷搽拭泪水的林饮歌。 林饮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吴钩说道:“我们回去吧。先回去养伤,父亲的事日后再说。” “这里离京城也有七八十里,我送你们回去,两个受伤的人可走不了这么快。” 衣胜雪强在剑修,行脚修术和吴钩一样不擅长,七八十里路花了大半个时辰。 当他把吴钩和林饮歌两人送到国公府外时,寻梦蝶和许少青正在等候。 他们两人中午感觉到了京城内元气动荡,追出去一看,只能看见忽来一剑逼退了凶悍的林子无,随后林冷月就回府了。 一头雾水的两人站在门外,思索这几日的事例。他们两人连带着莫道凉赶到京城是为了江湖上的一桩奇事,四个月来江湖上高手不断被人杀害,每个人的最后一面都是临睡之前,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是身分五份,且伤口整齐。 经过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是被刀劈而亡。 这些江湖高手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实力修为不低,能够毫无动静的杀死他们,手法干净利落,凶手实力不容小觑。他身体康复后和寻梦蝶就寻了上来,他们相信这件事后定然有猫腻,他们想让吴钩参与调查这件事,吴钩修为不低,且是个用刀的高手,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当他们赶到林国公府前时碰见了死梦局,吴钩陷入其中,晚上半刻,吴钩会因为在梦境杀死而身首异处。 “杀死那些高手的会不会也是死梦局?” 许少青突发奇想,如果真的是死梦局,那些高手的死亡真相就迎刃而解了。 “有这个可能。” 寻梦蝶承认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他是幻境高手,幻境运用到极致,能扰乱敌人心神,以假乱真,使人沉迷其中,杀人无形。 许少青觉得现在事情很棘手,如果只是普通的江湖高手倒也罢了,可这次布下死梦局的人想要杀的是吴钩。 吴钩什么身份?书院的先生,大唐的统帅,修为已经踏入抱一境界的高手,有人对他动手,背后的目的令人深省。从那日许少青的远望,知道死梦局里有了天坑的意志,更让人细思极恐了。 “他们到底是谁?” 许少青心中暗问,望向漠北,那里发生了什么? 寻梦蝶坐在石阶上,发现衣胜雪带着吴钩和林饮歌两人回来。 许少青和寻梦蝶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先生。” “你们两个扶他们进去吧,他们受的伤不轻,得慢慢疗养,我走了。” 话音一落,衣胜雪乘剑而去。 许少青连忙扶住吴钩,林饮歌摆摆手,示意寻梦蝶搀扶吴钩。 许少青看见吴钩胸前干枯的血迹,知道今天一战的凶险,没有再追问,他现在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简单,越不简单的事越不能问,该自己知道的就知道,不该的莫要谈论半句。 “直接扶我去秋梧院,我有话对你们说。” 许少青听着吴钩这奇怪的声音,抬头一看,吴钩嘴角扯了扯,似乎是笑意。 “磊石,去把二小姐和公主请来。” 林饮歌对正在前面带路的小厮嘱咐一声,自己带路走向秋梧院。 秋梧院现在的样子和吴钩在梦里瞧见的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现在多了几位贴身侍卫和侍从。 好歹是国公府的公子,还当真没有侍从伺候? 那毕竟只是死梦局的梦。 许少青扶住吴钩靠做在了椅子上,林饮歌从旁边取来了纸笔,放在了吴钩的手旁。 “你还是写字吧,你喉咙这些天少说话,等疼痛轻了,就好说话了。” 等着李清栏和林冷月两人赶来时,吴钩已经写好了他要说的话。 “我要查出来是谁设下死梦局。凶手先以那些江湖高手联手,等有把握了再杀我,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手段也不是很自信,一定是新近练成的修术,寻梦蝶你对江湖上的幻境门派都了解,你想想有什么人能有梦中杀人的修术。” 林饮歌读完吴钩的字迹,所有人都看向了寻梦蝶。 对于幻境之类的修术,他们都知之甚少,这类修术不同于刀剑拳脚,类属旁门,习练者体术实力不强,以神思修炼为主,只能布局杀人,若是碰上高手面对面交手,除非他们的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真假合一之时,否则只能被人宰杀。 寻梦蝶细说幻境修术的类别,说道最后,他看向吴钩,说道:“如果有理由杀你的门派,正有一个,他们的幻术能以假乱真,具有强烈攻击性。” “道门下,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