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后，我被迫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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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cp向] 《开眼后，我被迫变强》作者：绛衣雪尘【完结】

    顾冰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快乐又阳光的活了十八年，老爸平时隔三岔五说一些玄学上的事儿，她都当故事听，有时还开玩笑凑两句。

    这天，老爸又神神秘秘地说自己大脚趾忽然紫了，族里这个月有老人要去世，顾冰还和平时一样准备凑两句，却在瞥到老爸脚趾的时候，忽然止住了。

    妈呀，有鬼！

    十八岁之前唯物主义，十八岁以后佛道不忌

    苦学画符与法器，还有纸扎配寿衣

    驱鬼考研两不误，会玄学那是因为学物理

    註：本故事纯属虚构，地名全部架空，切勿代入现实

    ?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成长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冰 ┃ 配角：黑珏，柳灵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祖传的灵眼咱也拒绝不了

    立意：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1章 突然开灵眼！

    唯物主义十八年，一朝见鬼

    顾冰家有个祖传的寿材店，小小的，挤在城中街的最里面，生意勉勉强强能餬口，一家人起早贪黑，过着紧巴但还算平稳的生活。

    今天是暑假最后一天，顾冰做好了晚饭等爸妈回来吃，屋里旧空调声音有些大，制冷也不太行，顾冰坐在空调正对面，一边啃碎冰冰一边刷手机。忽然，外面哐啷一声，伴随着勐然拔高的猫叫，又是一阵叮铃噹啷，应该是打翻了喝水的不锈钢盆。

    「小黑！」顾冰探头：「不要瞎玩--」

    没关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外面的热浪顺着门缝往里挤，三两下就把不怎么凉爽的客厅吹热了。

    「小黑！「顾冰趿拉着拖鞋去关门，却意外对上门缝外的一双眼：「淦！」

    一瞬间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再仔细看，才发现是个倒下的纸人，昨天晚上刚扎的，顾冰亲自画的眼睛，画的时候还特意点了高光，这会儿瘆人地和她对视着。

    「唿…」顾冰松了口气，心里怪自己，画纸人这么追求真实干什么，俯身把纸人扶起来，再转身四处找猫，找了一圈没找着，正要出去找，那纸人又当着她的面倒下了。

    顾冰盯着纸人看：是我没放稳？

    「喵~」小黑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着顾冰的小腿绕了一圈，顾冰还没聚集的注意力一时被分散了，顺手又把纸人扶起来，往下压了压，确保这回放稳了，才去抱猫。

    「小臭猫，刚才喊你怎么不出来。」顾冰颠着肥猫的屁股蛋儿，轻轻抽了两下：「要喝水也不能把水碗打翻啊，屋子里都是纸扎，湿了怎么办。」

    「喵~」大黑猫懒懒散散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黄莹莹地眼珠子越过顾冰的肩膀，和靠在墙上的纸人对视。

    傍晚，夕阳昏黄，透过磨砂的玻璃门折射进来，将纸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顾冰看不到的地方，纸人眼珠子忽然骨碌一转，原本苍白僵硬的纸人竟似活了一般。

    顾冰浑然不知，还在给猫加水加粮，等加完，正好爸妈也回来了，屋内又恢復了原样。

    「小冰，明天就去报导了，东西都收拾好了？」顾妈放下手里拎着的两大袋金元宝：「明天要我们送你去吗？」

    「不用，反正都在本市，我坐公交车就行了。」顾冰放下猫：「夏天东西少，我周末也会回来住，没什么要带的。」

    「辛苦你自己啦，我们家的女儿真懂事。」顾爸笑眯眯，转而又神色一凛：「上大学可不能谈恋爱，还是要努力学习，这年头，本科都不好使了，最好再念个研究生。」

    「爸！」顾冰转移话题：「晚饭好了，我们快吃晚饭，吃完了去隔壁街的商场蹭空调去，这天也太热了。」

    「哎哟，是该买个新空调了。」顾妈擦了擦汗：「这个月生意不好，现在城里人做白事，只摆摆水果花圈，不像以前村里面，烧纸、烧元宝、烧好几层的纸房子，顾家这祖传的纸扎手艺，到你爸也就结束了，你也甭学。」

    顾冰拿筷子摆碗：「等我毕业，这里就拆迁了，到时候你们拿了拆迁款，就存银行吃利息，然后国内国外旅旅游，享受生活。」

    「我可过不来这种日子。」顾爸连连摆手，欲言又止：」这手艺，唉，算了……「

    顾冰知道他爸的心情，虽然这门手艺不能带来荣华富贵，但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到她这代断了，心里总归不好过。

    「不说了。」顾爸咂一口酒：「我今天回村里送纸马，回来的时候发现大脚趾紫了，但我没撞到脚，也没觉着疼，邪乎得很。」

    顾妈：「有什么邪乎的，一天到晚净胡说八道，我看是你自己撞了不记得。」

    「痛不痛我还不知道吗？」顾爸把脚伸出来：「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两年三姑奶和三姑爷去世，我两个脚趾头也紫了……」

    顾妈竖起眉头：「吃饭呢，别把臭脚翘上来！」

    顾爸讪讪收回脚：「真不是神神叨叨，我感觉族里，这段时间有年纪大的要走。」

    村里管老人去世说是走，不说去世或死了这些字眼。

    「那爸你说说，是谁要走了？」顾冰和往常一样跟着凑，还装模做样低头去看顾爸的脚：「男左女右，爸你哪边的……」

    桌子底下，一个红面青角的小东西，正拿着把尖锤勐砸顾爸的右大脚趾。<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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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冰勐然起身，差点没绊个大跟头。

    卧槽！！什么玩意儿！

    「怎么了小冰？」

    桌底的小东西闻声也停住了，昂起头盯着顾冰看。

    顾冰瞥一眼，不敢和它对视，哆嗦着坐了回去：「爸……」嗓子都吓噼了，赶紧清了清，脸上的假笑快要挂不住：「爸，爸你哪个脚趾紫了？」

    「右边的，你怎么了，脸怎么忽然这么白？」

    「没，没事。」顾冰正襟危坐，眼角余光又忍不住瞥了下顾爸的脚，小东西已经扭回了头，继续锲而不捨的砸着，砸了大概有两分钟，忽然不见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晚上去隔壁街商场蹭空调也蹭的失魂落魄，好歹路上没再看见其他的玄学才能解释的生物，顾冰只能安慰自己看错了，是白天手机玩多了眼花。

    晚十一点半，顾冰固定睡前去卫生间，本来为了省电，从来都不开灯的她，今天默默打开了灯，目不斜视穿过客厅，没敢往外面放纸扎的房间看一眼，又在卫生间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迈进去。

    要知道，鬼片里卫生间可是必然出现的场景，什么水头出血水，镜子里突现鬼影，浴缸泡尸体……

    顾冰眯着眼睛，心里念叨着别出现别出现别出现，急急忙忙上完厕所就准备往房间沖，却突然听到外面小黑喵喵叫了两声，然后咕噜咕噜，客厅飘来了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顾冰推门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不是老爸的声音，也不是老妈的声音。

    「大热天，也不开个空调，我这副身子都要热化了。」一个细细的女声抱怨道：「现在的顾家人越来越没灵气，顾大海扎的纸人我只能附七天，小冰还好点，就是她爸教的不行，可她明天就去上学了，以后也不干这行，我又得用回那堆破破烂烂的纸人。」

    顾大海是顾冰爸爸的名字，顾冰听那声音熟稔的提起，心中恐惧稍稍褪了一些，好奇心占了上风，凑过去从门缝往外看。

    外面灯开着，小黑站在纸扎屋的门口，口吐人言，还是个清透的少年音：「忍忍吧，顾冰过了十八周岁还不开灵眼的话，顾家就失了传承，等顾大海死了，我们俩就可以解开契约，顶多三四十年，五百多年都过去了，三四十年算什么。」

    「五百多年了……」说话的女声是外面的纸人，这会儿又倒在地上：「顾明亦还在的时候，我们何等风光，现在顾家传人没能力，竟连翠谷山都不能踏足，我们也就比外面的孤魂野鬼好一点，呵，谁能想到，我堂堂……」

    顾冰正认真听呢，没成想小黑忽然转过头来，黄莹莹的眼珠子一定：「小冰，你能听见？」

    顾冰装傻：「小黑，你喵喵什么呢，又饿了？」

    小黑刚才还是疑问句，这会儿已经肯定道：「你能听见。」

    「什么什么？小冰！？小冰开灵眼了！？」外面的纸人大声叫嚷：「快快，快把我扶起来，让我教她给我扎个结实的纸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冰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在无神论的世界里活了十八年，就在上大学的前一夜，十一点半，客厅里自家养的大黑猫和自己画的纸人在对话，说的还都是他家的事，如数家珍。

    五百年，那可是五百年！

    「小冰，你别怕，我们是你先祖顾明亦座下的契兽和役鬼，和顾家定下守护后人的契约已有五百一十八年，你爸是第七代传人，如今你灵眼已开，就是第八代……」

    「爸！妈！！」顾冰捂住耳朵，直接冲进了爸妈的房间。

    小黑眨眨眼睛，抬脚准备跟上，门外的纸人大喊：「带上我带上我！！」，整个纸扎只有顾冰画的眼睛可以动，如果强行驱动这个纸扎，明天她就得回到顾爸扎的连眼睛都不能动的破烂纸人里了！

    于是，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只头圆肚圆的大黑猫叼着纸扎的耳朵，艰难的在客厅里拖行，在纸人不间断的吐槽声中，拖到了顾爸顾妈房间里。

    一家三口排排坐，全场只有顾冰最不淡定，顾妈脸带愁容，顾爸一会儿愁的嘆气，一会儿又偷着乐。

    「这事，你可以问你爸，你爸作为第七代传人，一直在供奉我们，顾家的传承和来源他都知道。」

    顾爸瞥了眼惊悚的顾冰，又看了一眼喵喵叫的小黑，挠了挠手指：「小冰啊，猫爷在说什么呢？」

    「你听不见？？」顾冰扭头：「你不是第七代传人吗？」随即又反应到：「你叫它猫爷是敬称，不是暱称！？」

    顾冰想起自己曾经的言行，一到家就勐吸猫，摸过猫爷的蛋蛋，甚至还，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带它割蛋……

    苍天啊！！！

    「我虽然是传人，但灵感不行，平时不能和他们交流，有时候他们会入梦跟我说一些事。」顾爸牵起顾冰的手：「你现在能听到猫爷的声音，灵感肯定比我厉害，对祖宗来说，是好事，但对你自己，唉……」顾爸嘆气：「你爷爷那时候十一岁开灵眼，我差一些，十五岁开，还是最差的那种，只有阴气重的时候才能看到一些，听到一些，我以为你十八了，马上就过十八周岁的生日，这辈子可能开不了灵眼，就没跟你讲这些。」

    顾爸起身去外面拿了个黑漆盒子进来，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但雕花精美繁复，保养得当，还是油亮油亮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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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灵感差，没办法打开，你试试？」

    顾冰不动。

    「顾家传承不是一成不变，也不会强行生效，你要是不愿意，可以选择解除契约。」小黑坐正，尾巴左右甩动：「打开盒子，把契约烧毁就行。」

    「真的？」

    「废什么话，你还不一定能打开呢！」纸人咕噜噜转着眼珠子：「你先打开再说。」

    顾冰是个实诚人，显然没跟活了好几百年的妖兽和女鬼打过交道，闻言真的起身接过黑漆盒子，捏住把手。

    吧嗒一声，打开了。

    第2章 开学

    开学

    顾明亦出身俗世农村，天生灵感强大，某一天在门口玩泥巴的时候被路过的国师遇见，自此飞黄腾达，一进翠谷山就被祖师收做关门弟子，小小年纪四处降妖除魔，别说同辈的，大两辈的都不见得比得上他，是闻名整个玄门的天才。

    黑珏是他收服的妖兽，柳灵珊是他降伏的恶鬼，顾明亦念他们作恶并非本心，没把他们打个魂飞魄散，而是收做手下，死后还定下了守护后人的契约，如果期间不作恶，或者顾家无以为继，就可解除契约，重获自由。

    以上来自打开黑漆盒子的瞬间，涌入顾冰脑海的事，并没有太多，简明扼要的解释了顾家及这两位守护兽？的由来。

    盒子里有两张契纸，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五百多年过去了，还是崭新的，另有两本册子，一本讲符咒，一本讲法器，还有一个铜铃。

    顾爸只是抱着走流程的态度，让顾冰试试能不能打开，没想到顾冰真的打开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冰，这个盒子，你是第一个能打开的。」还刻意强调：「除了那位先祖。」

    黑珏，也就是大胖猫小黑，幽幽道：「要不是知道顾明亦转不了世，我还以为他又回来了。」

    「我就说吧，小冰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纸人难掩激动：「我柳灵珊，可算能活得像个大鬼了！」

    顾冰拿起那两张契纸，上面写的符文她看不懂，扭头问顾爸：「爸，它俩这五百多年，作恶了吗？家里有没有什么传下来的记录？」

    顾爸不好意思：「我们灵感不好，猫爷和柳姑奶奶除了保护顾家时可以发挥全力，其他时候能力大小取决于我们。」

    也就是说，根本没能力作恶。

    它俩到底是真不作恶，还是能力所限作不了恶，没有明确结论。

    顾冰一时不知该不该解除契约。

    解除，她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但这俩祖宗不知道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解除，就意味着她选择了玄门这条路。

    「契约怎么解除？」

    「我刚才忘说了……」

    顾冰和黑珏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一人一兽脸色都很难看。

    柳灵珊眼珠一转：「契约凡火烧不了，你得先学会符咒那本书，会灵活运用三昧真火，才烧的掉。」

    顾冰把符咒那本书从头翻到尾，才在最后一页看到三昧真火，显然是整本书里最难的咒。

    其实这也是顾明亦为后人的打算，如果有灵感的后人想要解除契约，那么他应该有打败这一兽一鬼的能力，如果后继无人契约自动解除，顾家也早不是玄门中人，一兽一鬼作恶，自有翠谷山的人出手。不过，顾明亦也相信它们，不然不会只留下它俩，只是找个由头让它们积善，去地府能少受点苦。

    「先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导。」顾妈替顾冰合上盖子：「也不是说当了传人就一定要和那边有牵扯，你爸不就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捉鬼驱邪那些事儿，你不说，谁知道。」

    也对。

    顾冰深吸一口气：「爸，妈，我心里有数，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等等等等！」躺在地上的柳灵珊终于逮着人提需求：「快给我扎个新身体，小冰，很简单的，我教你，你这么聪明，保管一教就会！」

    顾冰抬头看时间：「十二点了，柳姑奶奶，我明天六点半就要起床。」

    「啧，真麻烦，那明天可以扎吧！」

    「明天很忙，要入学，要搬宿舍，要认识新同学。」顾冰把纸人扶起来，商量道：「周末吧，我周末给你扎。」

    可柳灵珊真的很想出去玩，她已经很久没出去了，挣扎道：「那先扎个小的，很快！」

    顾冰没拗的过，最后还是给她扎了个mini纸人，本来以为是个不眠夜，但可能因为柳灵珊要的纸人太难，顾冰勉强扎成之后，耗光了精力，倒头就睡着了，一夜好眠。

    ******

    顾冰这回去学校，原本什么都不带，符咒和法器她没准备学，反正只要她约束着，猫爷和柳姑奶奶就做不了恶，她本来就不打算结婚，也不会有后人，到时候自然就解除了。

    铜铃是黑珏要求的，这铜铃名叫镇魂铃，是顾明亦巅峰时期制作的法器，听名字就知道了，用来镇魂的，就算没什么能力，随身带着等闲恶鬼也近不了身，如果灵能强大，像顾明亦那个水平，催动镇魂铃时可镇压方圆十里的鬼魂。

    「小冰，我刚才走路，发现右脚有点跛，你回头帮我修一修。」顾冰书包侧边放着的小纸人突然探出头，纸人的脸是按照柳灵珊要求画的，虽然小，但看得出五官精緻，睫毛还是贴的一簇簇的仙子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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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冰当没听见，顺手把纸人头摁了进去，她书包背在胸前，有胳膊挡着，并没有其他人发现。

    「说好的，你不能让别人看见。」顾冰快步走到树荫底下：「我马上去迎新处报导，你别出来。」

    柳灵珊自知理亏，没还嘴，心想：我修脚还不是为了追鬼方便，这学校可真够大，也真够古老的，刚才随随便便就感知到好几个大鬼，你不让我出来，我就不告诉你了哼。

    顾冰灵眼刚开，虽然灵感强大，但没正儿八经学过，只当是天气热，不舒服，并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已经慢慢改变了。

    「学姐好，我是物理系22届新生顾冰，请问我的宿舍在哪里？」顾冰看到挂着物理系横幅的棚子，忙走过去问。

    「顾冰！」棚子里的学姐眼睛一亮：「你就是22届物理系第一名的新生，久仰大名了！」

    顾冰微笑：「高考运气好，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平。」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另一个学姐递过签到的板夹：「顾冰，16幢603宿舍，签在这儿，一会儿有人带你过去。」

    「成绩这么好，又长得这么可爱。「先前的学姐托着脸颊笑眯眯：」肯定很多人追你，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哦。」

    顾冰只能继续微笑：「哪有，普通人而已。」

    能来迎新的都是自来熟，学姐热情不减：「你的美瞳好好看哦，是什么牌子的，能推给我一下吗？」

    顾冰：「我没有戴美瞳。」

    「啊……？」学姐凑上前来：「你的眼珠有一圈金边，竟然不是美瞳吗？」

    顾冰一头雾水，她知道自己瞳色浅，但不至于有金边吧，夸人也不是这么个夸法。

    刚想拿镜子自证，赶巧送完上一波人的学长们回来了，唿前喊后地问来了哪些新人，有没有要帮忙拎行李的。

    刚才递板夹地学姐摁住另一个学姐：「她就是话多，你别理她，先去宿舍吧。」

    两个学长挤过来抢她手上地箱子，顾冰只好先分东西，然后朝她们笑了笑：「谢谢学姐，我先走了，回头再聊。」

    等几人走了之后，那个拿板夹的学姐才收起笑容，道：「人家大美女的东西，能分享给你吗？」

    另一个学姐比较大条，直接被挑拨，嘀嘀咕咕吐槽：「那美瞳确实很好看啊，有什么不能分享的，小气。」

    后面的事顾冰就不知道了，送走两个学长之后，才发现宿舍才到了她一个，其他人可能是外地的，来的比较晚。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她住靠窗的那个，先把床铺铺好，整理书包的时候才发现，柳姑奶奶不见了，只留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逛学校。顾冰看到之后，纸条就自然消散了，觉得神奇的同时又头疼，这纸条也不知道正常人看不看得到，看得到又消失了，她该怎么解释。

    顾冰嘆了口气，拿着洗漱的东西打算去洗把脸，看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忽然想起来刚才学姐说的美瞳，便凑近了观察自己的眼睛。

    一看之下，不得了，居然真的有圈金边！

    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顾冰略一思考，就知道和昨天突然听懂猫爷说话脱不了关系。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开灵眼？

    也没说开灵眼眼睛颜色会变啊，她爸不一直都是褐色眼珠子吗！

    顾冰无奈扶额，她爸灵感太差，没有可比性，看来她灵感这么强，肯定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她爸也不知道，只能问猫爷和柳姑奶奶了。

    赶紧网上买了几副自然色美瞳，在此之前再有人问，只能回答自己戴美瞳了，她还得再找个类似的美瞳备着，万一别人要连结也不至于给不出来。

    等买完，新舍友也来了，是个波波头矮个子女生，戴眼镜，一看就是学霸的类型。

    顾冰主动打招唿：「你好，我是顾冰。」

    「你好，我是韦一唯。」

    「你也是一个人来报导的，也是宣城人？」顾冰过去帮忙搬东西。

    「不是，我是凤城的。」

    「那很近啊，就在隔壁，坐公交就能到。」

    正说着话，另外两个室友一起到了，于是大家开始新一轮自我介绍，高个子短髮女生叫孙眉，还有一个胖胖的但很阳光的女生叫张菀菀，聊着聊着又发现宿舍是按学号分的，而学号又是按成绩排的。

    韦一唯推了推眼镜：「很好，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全员考研上岸宿舍。」

    有点自傲的发言，但这个宿舍的女生，显然都有这个自信。

    「咦？黑猫，是学校的流浪猫吗？」 张菀菀指着门口，见黑猫不走，便走过去将黑猫抱起来，她家里也养猫，撸惯了，顺手就掀开了黑猫的尾巴：「有蛋蛋，没绝育欸。」

    还捏了捏。

    顾冰压根没来得及拦。

    第3章 天赋共情

    水鬼

    黑珏大约是这些年被捏过不少回，已经看淡，示意顾冰跟上后，三两下就跑走了。张菀菀还在感嘆学校不错，连流浪猫都养的膘肥体壮，以后也要买猫粮回来喂，还要把小公猫带去绝育，顾冰只能尬笑，寻了个藉口，去楼下找猫。

    今天开学，部分学生到的晚，这会儿还在大包小包地拉行李，顾冰往宿舍旁边的树林走去，果不其然，猫爷坐在一片阴影底下，眼珠子幽幽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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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昨晚一人一兽不欢而散之后第一回 单独相处，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叫柳灵珊回来。」

    「啊？怎么叫，打电话吗？」

    「……」黑珏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和柳灵珊的契约已经转移到你身上，闭眼感受，从脑海深处唿唤她，尝试获取她的方位。」

    顾冰又想问，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鬼都见过了，就没多说，依言闭上双眼，认认真真在脑子里循环喊话柳姑奶奶。

    忽然，就像阳光破开迷雾一般，她明明闭着眼睛，却能看到一束红光，自她东南方向直射而来，距离约莫有2公里的样子。

    两息之后，柳灵珊出现在小树林里，身上罩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能看见那团东西长了张嘴，死死咬着柳灵珊的小纸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熏的顾冰差点晕厥。

    黑珏皱眉：「怎么回事？」

    「别说了，本来打算找点吃的，谁知道法力下降的太厉害，反倒被这水猴子缠住了。」说着抬头看顾冰：「小冰帮我一下，你把它嘴巴撬开，我有办法吞了它。」

    顾冰已经不是无语，是失语了。

    「你不会连鬼都不允许我吃吧！？」柳灵珊怪叫：「水猴子啊，会害人的鬼，我吃了那是帮你积功德呢！」

    「没有，我就是震惊。」

    在俗语故事中，水鬼是那些意外死亡于水中，或者于水中自杀，不得转世投胎的害人恶鬼，会引诱或直接将岸上的人拖下去淹死，寻到替死鬼后自己去投胎，玄门中人遇到水鬼都会直接除去。

    顾冰伸手比了比，半晌还是下不去手，主要是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像烂泥一样，怪噁心的，于是期盼地看向猫爷。

    黑珏直接回绝：「我出手，柳灵珊会一起受伤。」

    好吧……

    顾冰深吸一口气，瞅准水鬼的嘴巴，像掰河蚌一样勐地一掰，本以为要较会儿劲，没想到轻飘飘掰开了。

    「这么容易？柳姑奶奶……」话还没说完，在黑珏和柳灵珊诧异的目光下，顾冰眼前忽然蒙上了一层水雾，浑身陡然一凉，伴随着落水的声音，她的视角突然变成了水下。

    这是……

    心底诡异地泛起浓郁地恨，还有噼头盖脸淹过来地窒息感，在水里肆意翻涌的长髮，掐着脖子，堵住了唿吸，无论怎么划动手臂都不能浮到水面上去，溺亡的恐惧完全占据了顾冰的心神。就在她觉得马上要憋死的时候，右口袋的镇魂铃忽然一热，烫的顾冰一个激灵，从刚才即将溺亡的感觉里挣脱了出来。

    但她还在水底。

    不，不是她，是那个水鬼。

    她好像，看到了水鬼生前的最后一幕，隔着泛动的水波，看见了那个推她下水的人，影影绰绰，就算已经挣脱了刚才的感觉，顾冰还是能感受到水鬼心底的恨意，只是没那么感同身受了。

    『宋伟明……』

    她听见她说，幽幽的，冰凉凉穿过她的耳膜。

    顾冰眼内金光散去，回过神来，手里捏着一团黑髮，软趴趴的，已经不是刚才长了嘴的烂泥，显然也不是水鬼的真身。

    黑珏眼神晦涩：「共情。」

    柳灵珊倒是不在意，啊呜一口把顾冰手中的黑髮吞了下去：「怨气所化，味儿还不错。」吞完砸吧嘴，一脸回味的模样：「要是能把本体找出来，那才叫大补！」说完眼巴巴看向顾冰。

    顾冰：……

    她还是问猫爷吧。

    「刚才怎么回事，你说的共情是什么意思？」

    「玄门天赋的一种，无需搜魂就可感知鬼物生前的执念。」黑珏避重就轻：「你有镇魂铃，不用担心心神不守。」

    顾冰也不傻，刚才要不是镇魂铃烫她一下，她可能就这么交代了，一时脸色难看。

    黑珏硬巴巴安慰：「等你足够强大，共情就是你最好的手段，这些执念不足为惧。」

    「你也说是足够强大。」顾冰苦笑，但这事儿又怨不了任何人，她灵眼已开，又有共情的天赋，如果没打开那个盒子，没有拿到镇魂铃，那才真的说没就没了，现在好歹有保命的法器，也有猫爷和柳灵珊跟着，能随时提点。

    还是得把符咒和法器学起来，顾冰嘆了口气，终于认清现实，玄门这条路，她是不走也得走，没得回头了。

    「那个水鬼……」

    黑珏明白她的意思：「一丝怨念就能困住柳灵珊，足见功力深厚，怨念被柳灵珊吞食，到现在还没追过来，说明它被困住了，只要我们不去招惹它，就没事。」

    「那还不是！」柳灵珊觑了顾冰一眼，瘪嘴道：「我没这么弱。」

    黑珏：「今时不同往日，你少出去惹是生非。」

    -----

    顾冰一夜没睡好，连着做了两个噩梦，还是与那个水鬼相关的，梦里那个推她下水的男人年轻又帅气，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哭着和她说他的无奈与不甘，说他那些海誓山盟，说他都是被逼的……

    「昨天晚上没睡好？」刷牙的时候，顾冰隔壁床的孙眉悄声问她：「想家？大半夜在那儿哭，我都听到了。」

    顾冰尴尬：「不是不是，做了个噩梦。」

    「今天下午开始军训，你看你黑眼圈重的，能行吗？」

    「没事，我午觉多睡会儿就好了。」顾冰转移话题：「等会儿先去学院集合是吗？」<hr>

 第6页

    「是啊，我们宿舍到物院要走二十多分钟呢，天气热，走过去又是一身汗，还是要买辆自行车，不然每天上下课太远了。」

    「自行车不行，我们学校坡多，上坡骑不动。」 张菀菀搭话：「最好买电动车。」

    「有校内公交。」 韦一唯指指楼下：「楼下队都排到林子里去了。」

    有车坐，谁都不想走路，于是几人麻熘收拾完下去排队了，正好和对面宿舍隔壁宿舍的同学坐一车，叽叽喳喳讲了一路的话。校车比较简陋，是那种改装的电动车，最快也只能开二三十码，不过开起来微风拂面，还能欣赏风景，属实不错。

    从宿舍到物院要经过一条河，这条河几乎环绕了整个校园，河边上种满了垂柳、香樟、月季还有不知名的花树，深深浅浅的绿色间杂着鲜艷的粉紫色，浓墨重彩地撞入行人眼中，河道最窄的地方有一架木制桥，周围种了一大片荷花，这会儿九月中旬了，还有不少盛放着。

    「真漂亮！」 张菀菀举着手机录视频：「不愧是威省最美大学，高中拼死拼活学习，就是为了这一天，是吧，顾冰？」

    顾冰看着荷花池上盘旋不散的黑气，表情一言难尽：「是啊，真漂亮……」

    木桥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人蹲在那儿拍荷花，嬉笑打闹，阳光明媚，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

    『就是那儿。』柳灵珊在顾冰脑海里讲话：『大白天还这么多怨气，果然是个厉鬼。』说着又哧熘哧熘吸口水：『等我们再练练，把它抓了吃掉好不好！？』

    「不可能。」

    顾冰已经打定主意大学四年都不从那座桥走了。

    有学长学姐在下车点等候，见车停了就招唿：「物院新生到这边排队。」昨天负责登记的两个学姐也在，依旧热情洋溢。

    顾冰过去跟她们打招唿：「学姐好。」

    昨天对她很热情的学姐面色一僵，淡淡回了一句：「女生排那儿，一会儿去领军训服。」

    顾冰也是一愣，察觉到莫名的不爽。

    递板夹的学姐神色自然，挽过顾冰的胳膊，四处招唿：「大家快来，她就是我昨天和你们说的22届新生顾冰，这么漂亮的妹妹肯定要进我们宣传部的，你们谁都不许和我抢。」

    「呀，真的。」另一个不认识的学姐凑过来，戏嚯道：「宋时燕，你院花的名头不保了。」

    「我可不是什么院花，都是你们乱讲。」 宋时燕捂嘴笑，看到顾冰不自在，还警告围过来的人：「你们这群人，天天开玩笑，要是把顾冰吓得不敢进学生会，我和你们没完。」

    柳灵珊再度开口：『她怪怪的。』

    顾冰也发现了，经过昨天晚上的共情，她的能力好像增强了一些，这位宋时燕学姐，虽然阳光开朗，但凑近了看，印堂却是青色的，隐隐泛着黑，周身也缠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气。

    这怨气的味道，还挺熟悉的。

    「好了，你先排队吧，宣传部的事情晚上我们去宿舍招新的时候再说。」 宋时燕拍拍她的手，又前唿后拥带着其他人去带下一批新生了。

    韦一唯靠过来：「你跟她很熟？」

    顾冰摇头：「只是昨天报导的时候聊过两句。」

    韦一唯意味深长：「那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冰哪知道她是什么人，都是新生，张菀菀和孙眉也凑过来听八卦，韦一唯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幅人物介绍：「喏，物院院长的女儿。」

    顺着手指看去，顾冰如遭雷击，这，这，这个人……

    是宋伟明！

    第4章 替命

    替命

    宋伟明，物院院长。

    和梦里看到的不太一样，这张照片中的男人沉稳儒雅，望向镜头的眼睛充满自信，意气风发，一派成功人士的模样，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学者，居然会杀人。

    顾冰抿了抿嘴，冥冥之中她好像和困在荷花池里的水鬼牵扯更多了，但宋伟明这么多年没落网，还事业有成，她不过一个刚入学的新生，一没证人二没证据，实在没能力替那位不知名女士伸冤。

    新生讲话院长没到，由副院长代讲，照常勉励了新生一番之后，大家就各自按各自的班级去领军训服，然后由辅导员宣导注意事项，现场组建班级群，以后的通知就在群里发，还推选了两个临时班长。

    韦一唯看着是个大学霸，其实八卦的很，去其他班级熘了一圈回来以后，说院长今天没来，是家里人生病了。现在这位院长夫人是院长的第二任妻子，二人育有一子，宋时燕是第一任老婆生的，与现在这位夫人不和，所以院长夫人病了，她不仅不去探望，还整天笑眯眯的，心情甚是不错。

    「院长原先对她不怎么样，也是这两年好起来的，不然以她的成绩，哪进得了我们学校。」

    「你连这都打听出来了？」张菀菀竖起大拇指：「好牛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这位学姐有一群拥护她的狗腿，平时行事嚣张，没少得罪人。」韦一唯说着看向顾冰，提醒道：「传闻她最讨厌比她出风头的人，曾经把一个学姐搞退学了，不管你信不信，最好离她远点。」

    顾冰只能笑笑。

    这会儿几个学院的人都堆在校车点等车，排到她们连中饭都吃不上了，于是决定走回去，刚走到图书馆门口的大桥上，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hr>

 第7页

    顾冰一猜就是荷花池那儿，气都没来得及嘆就被看热闹的人挤到了桥边，隔着满河的荷叶，看到木桥那儿围了好几圈人，她所在的大桥位置高，能看到围在木桥边上的是刚才带路的学长学姐们。

    不会吧……

    旁边有人认出来：「是宋时燕，宋时燕落水了！」

    「可这荷花池也不深啊，我刚才从桥上过，顶多就一米，她怎么不站起来？」

    「像被水草缠住了，你看，有两个人潜下去在扯呢！」

    顾冰看的分明，那根本不是水草，而是一团一团的长髮，从桥底下蔓延出来，死死缠住了宋时燕的两条腿，任她如何挣扎都挣不脱，下水救人的两个男生也被宋时燕带着往下沉，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得死。

    见死不救她做不到，顾冰捂紧背包：『柳姑奶奶，我像昨天那样把头髮扯开行不行？』

    『水下那个我打不过，你也挤不过去。』柳灵珊沉吟：『这样吧，你去岸边，把镇魂铃放水里，应该能镇住一会儿，把人救下就行。』

    『行！』

    顾冰抱着包往外挤，孙眉在她边上，见状问：「你怎么了？」

    「突然肚子疼，不行，我得上厕所！」顾冰弓着腰，装的像模像样：「憋不住了要！」

    「哎哎哎，大家快让，快让让！」

    「快让让，别挤，别挤！」

    好在大家看热闹归看热闹，素质还是有的，顾冰一边哀嚎一边挤了出去，室友们想跟来，都被顾冰劝下了，约好一会儿食堂见。

    挤出人群后，趁大家都盯着荷花池那边，顾冰就从大桥背后绕下去，下到了岸边，岸边种满了绿化带常见的那种紫色兰花，顾冰蹲进去正好被遮住，急急忙忙把镇魂铃掏出来，往水里一摁。

    镇魂铃嗡鸣一声，发出一道普通人看不到的金光，往木桥急射而去。

    还好是同一条河，虽然有些距离，镇魂铃也能发挥作用，顾冰蹲着看不见，但能听到那边的人在喊上来了上来了，快叫救护车，心下也松了口气。荷花池里这位水鬼女士大中午都能找替死鬼索命，怨气得多强大，不知道学校是否知情，她要不要往那什么翠谷山传下消息。

    「她是被镇压的，那座木桥就是镇住她的法器。」黑珏不知何时出现在草丛里：「木桥经年泡在水中，木墩上刻着的符咒裂了一道缝，怨气外泄了。」

    「那就是说，校方知道荷花池里有水鬼，不然怎么会修一座镇物桥？」顾冰收回镇魂铃：「每天桥上人来人往，太危险了，希望学校赶快修好。」

    「只是一道裂缝，按理怨气不该这么强。」黑珏扭头看向荷花池方向：「那小姑娘有问题。」

    顾冰一愣，迟疑道：「我之前与水鬼共情，她是被物院院长宋伟明推下水淹死的，刚才掉在河里的女生，是宋伟明的女儿。」

    「女儿也不对，冤魂索命，向来只针对本人，除非……」柳灵珊瞪大双眼：「除非替命了！」

    黑珏幽幽道：「子替父还债，鬼不辨真人。」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自己活下去，竟让女儿做替死鬼，但一想到他当年为了前程能把爱人推下水，就没什么难理解的了。

    「木桥上的咒，你可以帮忙补，不难。」黑珏摆摆尾巴：「补上了免得水鬼出来害人，也是功德一件。」

    顾冰却沉默了，而后道：「宋时燕会落水，是因为被水鬼当成了宋伟明，冤魂索命，所以才能在大中午困住宋时燕，那是不是以目前的状态，她伤害不了无关的人？」

    黑珏：「可以这么理解。」

    冤有头债有主，水鬼也不是自愿变成水鬼的，顾冰不知道玄门有鬼必除那套臭规矩，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出手干预，宋伟明潇洒这么多年，该吃报应了。

    顾冰：「如果见到宋时燕，有办法去掉替命关系吗？」

    「替物一般是写了生辰八字的东西，符咒、纸人、木雕甚至玉石首饰都有可能，而且需要随身携带才能起作用。」柳灵珊深谙此道：「把替物找出来破坏掉，就行了。」

    「那好。」顾冰背上书包：「就让冤魂去找本人报仇吧。」

    -----

    下午军训的时候，顾冰便刻意打听宋时燕的宿舍，得知宋时燕去医院还没回来，可能还要多住几天，就说要去医院探望学姐，她说完这句话，韦一唯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当即冷笑一声，到晚上回去都没和顾冰讲一句话。

    顾冰又不好解释学校荷花池里有水鬼，只好背下宋时燕新晋狗腿的锅，晚上和其他几个学长学姐，一起集资买了束花去医院。

    迎新的学姐也在，看顾冰主动探望宋时燕，也不像上午那么冷淡了，还主动自我介绍是宋时燕的舍友，叫吴美娟，两人都是直爽的性格，把昨天美瞳的事说开，就没什么隔阂了，顾冰再三道歉说自己忘记戴着美瞳，才说没戴，还热情地给她推了好几种牌子的美瞳，都是某书推荐的大热款，然后又从美瞳聊到美甲和小饰品，整整聊了一路。

    聊到最后，吴美娟提了一嘴，说宋时燕有个很珍惜的护身玉佛，是他爸送的，老坑玻璃种，据说买了十好几万，宋时燕天天戴着不离身，说的时候难免有些羡慕，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一个事业有成又大方的院长父亲。

    顾冰一听，就猜测那个所谓的护身玉佛八成是替物，替命是真，护身却是假，有这种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事。<hr>

 第8页

    到病房的时候，里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背对着门口，正好声劝宋时燕退宿回家里住，宋时燕脸色惨白，眉心黑色愈重，连手腕脚腕都缠上了厚重的怨气，她本人丝毫不知，甚至还有力气与父亲呛声。

    「想让我回家？除非那个女人走！」

    宋伟明还想说什么，宋时燕却不肯听了，偏头看向病房外面：「你回去陪那个女人吧，我同学来看我了。」

    几人不小心看到父女吵架，本来就尴尬的想走，此时被叫破，只好一叠声地喊院长好，然后给他留一条出去的路。

    宋伟明脸上看不出来不开心，甚至比照片上还要更英俊儒雅一些，完全一个包容叛逆女儿的好家长：「时燕就拜託你们照顾了，她受到惊吓，心情不太好，你们多陪陪她。」

    「好的院长！」

    顾冰站在最后面，只能从人缝里看到宋伟明，这人身上不但没有怨气，周身还隐隐有金色的光晕，但这些光晕并不牢靠，反而有要溃散的迹象。

    『是功德金光，但不是他的。』柳灵珊从顾冰口袋里钻出来：『又是偷来的，他怎么这么爱偷别人的东西，渣男！』

    『功德也能偷？』

    『可以，但被偷的人耗损很大，偷功德在玄门是禁术，被抓到也要受惩戒的，但还是屡禁不止。』柳灵珊冷笑两声：『世上多的是想走捷径的人。』

    宋伟明经过顾冰身边的时候，柳灵珊扭动两下，隔空往他身上打了个印记，宋伟明有功德金光护身，一般鬼物不好靠近，但柳灵珊是家养役鬼，打的印记也不伤人，只是能让索命的冤魂能更精准地找到本人而已。

    这些个学长学姐果然是宋时燕的拥护者，进来没说两句话，就被指使着去买饭，买水果，买日用品等等，顾冰是新人，没有她能做的，便留在病房陪宋时燕，来的时候还愁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宋时燕这会儿也懒得装知心学姐，白着张脸，冷冷看向顾冰：「怎么，一听说我是院长女儿，就巴巴送上来了？」

    顾冰心想我管你是谁，直接切入主题：「学姐，我们学校的荷花池以前淹死过人，据说冤魂不散变成水鬼了，是真的吗？」

    宋时燕勐然坐起，警惕到几乎呵斥：「你想说什么！？」

    「我也是听别人瞎说的。」顾冰笑笑，又凑近了几分：「荷花池水深一米都不到，后来帮你的那两个学长也说了，底下没有水草，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不起来……」

    「顾冰，你故意来吓我的是不是？」

    「怎么会呢，我是关心学姐，不瞒你说，我家里开寿材店的，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所以猜测学姐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刚才在路上听到吴学姐说你有一块老坑玻璃种的玉佛。」顾冰说的煞有其事：「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这种有年头的玉，最容易招脏东西了。」

    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搁平时宋时燕根本不会信，但她最近一直在做噩梦，尤其今天中午……

    宋时燕沉在水里的时候，确实隐隐约约看见桥底下有个女人，浑身缠满了锁链，眼珠子没有眼仁，一片惨白也能感觉到在盯着她，窒息的感觉她现在都能回忆起来。她伸手握住挂在胸前的玉佛，看向顾冰的眼神隐隐带上了一丝迟疑。

    顾冰趁势提议：「这样吧，你先把玉佛摘下来，放床头抽屉里睡一晚上，效果怎么样你明天就知道了。」

    宋时燕终究是害怕的，闻言真的把玉佛摘下来，锁进了床头柜里，原本缠在宋时燕身上的怨气也跟着玉佛一起转移，顾冰伸手挥了两下，把怨气扯断，柳灵珊贴着床底，跟着怨气一路吃，从柜子靠床的那侧蹭进了柜子里。

    身上莫名了很多。

    宋时燕干巴巴威胁：「你知道骗我的后果。」

    正好买东西的人回来了，顾冰笑笑，往后让出了床边的位置，等柳灵珊把替物毁了，便以明天还要军训为由，先行离开了。

    第5章 暴雨

    暴雨夜假大师驱鬼

    过了两天，宋时燕出院回校，顾冰远远看见她，发现她身上怨气已散，脸色也正常了，便知道她身体已无大碍，荷花池的木桥拦了起来，学校发布公告，说木桥桥桩有裂缝，近期会安排维修，让大家不要从那边过。

    因为顾冰去探望宋时燕这件事，韦一唯对她颇有微词，几乎不与她讲话，孙眉和张菀菀持中立态度，宿舍气氛平淡如水，好歹不是降到冰点。

    这天晚上，顾冰洗完澡，在床上玩手机，柳灵珊躲在里侧，闹着要看最新出的霸总偶像剧，她最近吃了不少怨气，原本的纸人身体也起了变化，乍一看，像8分的bjd娃娃，上手摸才能发现是纸做的，而且随着她能力的增强，会越来越逼真。

    正闹着，顾冰来了个电话，是老爸打的，简单问了几句最近的军训生活，接着便说家族里的四奶奶去世了，这周末要办白事，问她回不回家。

    周末没有军训安排，顾冰也没有参选表演方阵，不需要加练，便回答好的，随即又想到开学前那晚的事，正好老爸也提到了，支支吾吾让顾冰谘询一下，他大脚趾紫了和四奶奶去世有没有关系，他要不要注意什么？

    『和你四奶奶没关系。』柳灵珊听见，随意摆了摆手：『那是他去乡下送纸马，不小心踩了坟头，坟主人派小鬼来报復的，敲过就算了，没什么要注意的。』<hr>

 第9页

    顾冰转述后，顾爸还是很担心，追问要不要烧点纸赔个礼，毕竟是他不小心冒犯人家。

    『也好，礼多人不，哦不，鬼也不怪。』

    确认老爸还记得坟头的位置，顾冰便挂了电话，准备下床去喝点水，正对上张菀菀震惊的眼神，顾冰一愣，韦一唯去别的宿舍串门了，孙眉在洗澡，洗澡水声音盖过了开门的声音，顾冰没注意到张菀菀回来。

    要怎么解释她和老爸打电话商量烧纸赔礼的事？

    「呃，这个，我家……」

    张菀菀：「宋时燕其实是被水鬼拉下去的，是吧？」 说着又凑近了一点，眼里满是惊奇和期待：「你看到了什么，才去医院探望她的是吗？」

    「怎么会！」顾冰矢口否认：「我只是出于担心，才去探望宋学姐。」

    「他们都在说，荷花池里根本没有水草。」 张菀菀神秘兮兮：「听说二十多年前，有个女生在那儿跳河自杀了，也是咱物院的，所以她才挑宋时燕当替死鬼。」

    「越说越离谱了。」顾冰翻身下床：「要相信科学。」在张菀菀不信的眼神下，顾冰义正言辞：「我家开寿材店的，所以才说烧纸那些事，都是正正经经生意人，别想太多啊。」

    张菀菀半信半疑，又没有证据，她自己是灵异事件爱好者，经常混迹各种论坛，也尝试过很多见鬼的方法，都没成功。

    但她坚信这个世上有鬼。

    「不说了，天气预报今晚有雨，不知道会不会下到明天，如果明天也下大雨就好了。」 张菀菀坐回自己的位置，招唿顾冰：「我刚才去后街买的炸串，来点？」

    「我刷过牙了。」顾冰挣扎。

    无奈炸串真的太香，大不了再刷一遍牙。

    「我尝尝，哪家的？下次我去买。」

    孙眉洗完出来，当然没抗拒的了炸串的魅力，三个人埋头勐吃，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袋，韦一唯串门回来了，张菀菀招唿她吃，她也没拒绝，顺便说了一些选课方面的事情，虽然没和顾冰交流，但没背着她，说明这些事也是说给顾冰听的。

    就，小女生的心思，有时候还挺难猜的。

    十点多的时候，外面开始响雷，先是低沉的，伴随着时而划破夜空的闪电，宿舍楼不少人去阳台拍闪电，闹哄哄的，渐渐地雷声愈来愈响，震的楼栋都在微微颤动，接着狂风大作，暴雨瓢泼而来，张菀菀大喊一声何方道友在此渡劫，举着手机嘻嘻哈哈进来。

    「好大的风！还好我窗户关的快，不然衣服就吹下去了。」

    「我们这边的宿舍，衣服掉下去可不好找，下面是树林。」顾冰随口应道，正想顺便提醒大家以后晒东西注意时，听得柳灵珊在耳边道：

    『黑珏喊我们下去，宋伟明带人去木桥了。』

    靠啊，怎么偏偏挑个暴雨天！

    顾冰到嘴边的提醒打了个弯，变成：「我在阳台外面晒了鞋……」装的煞有其事，急急忙忙下床去看，哎哟一声：「我鞋掉下去了！我下去找！」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劝，顾冰已经拿着伞跑出门了，除了她，还有不少人东西掉下去，掺在下楼的人中，不算特别突兀。

    楼下黑珏已经在等，看到顾冰出来，喵一声前方带路，顾冰看它在雨里行走，连忙快走几步，把黑珏捞上来抱着。

    「雨大。」顾冰嘿嘿两声：「淋湿了容易感冒。」

    黑珏默默把爪子抽出来，放在上面，没提它不会感冒这茬。

    雨大成这样，一人一猫一纸人顶着把小巧的遮阳伞，打了也等于没打，路上树又多，顾冰都不敢往边上靠，本来树就引雷，她还抱着俩阴物，指不定就被雷噼了，太失策。一路提心弔胆赶到荷花池那儿，黑珏叫停，示意不要靠的太近，顾冰便找了个大石头，藏在后面。

    不远不近，能看见有三个人，宋伟明和一个中年秃顶男，还有……一个女的？

    「是宋时燕。」黑珏跳到石头上：「柳灵珊去听着。」

    顾冰迟疑：「纸人不会被雨淋烂吧？」

    「你扎的纸人已不是凡物，柳灵珊有法力，这点雨造不成伤害。」话音落下，柳灵珊已经贴地滑行到木桥边，轻轻巧巧沿着宋时燕的后背，爬到了她雨衣的兜帽里。

    三人的对话也藉此传来，就像站在旁边一样。

    顾冰瞪大眼，柳姑奶奶还有这本事！？

    「爸，我们改天再来吧。」宋时燕语气不安，对荷花池很畏惧：「学校都发公告了，木桥年久失修，雨这么大，太危险了。」

    宋伟明安慰她：「别怕，有大师在。」

    所谓的秃顶大师微眯着眼，胸有成竹。

    怕不是假的，连柳灵珊都发现不了，顾冰探头，看向荷花池，之前大白天路过的时候都黑气缭绕，这会儿却不见踪影。

    真大师？

    风依旧很大，豆大的雨点打的荷叶噼啪作响，宋时燕只觉得后背越来越凉，想到抽屉里裂成碎片的玉佛，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爸，电影里鬼都是半夜出来害人……」

    「行了，别胡说。」 宋伟明收起那幅慈父嘴脸，呵斥道：「电影都是假的，你已经被水鬼缠上，只有大师能救你，你再闹，我也不管你了！」

    宋时燕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只是脸色愈发惨白。

    顾冰本以为破了替命，宋时燕就不会被牵连，却没料到宋时燕会把玉佛碎了的事告诉宋伟明，宋伟明也真够坏的，居然就假借水鬼缠身的说法，让宋时燕以为自己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他后续所做的事，都是为了救她。<hr>

 第10页

    「大师，开始吧。」宋伟大师拱手，又把宋时燕往桥边推了一点。

    秃顶大师拿出罗盘和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摆出奇怪的姿势，绕着宋家父女俩转圈，本来空荡荡的荷花池，也开始漫出漆黑怨气，越聚越多，沿着桥墩，一点点爬上桥面。

    顾冰紧张：「怎么办！？」

    黑珏昂着下巴，纹丝不动，就在顾冰忍不住要上手的时候，一道手臂粗的白色闪电陡然噼进水中，耀眼的电光逼得几人都闭上眼睛，伴随着紧跟而至的轰鸣声，周围路灯刺啦爆闪火花，一瞬全灭。

    顾冰吓得啊啊乱叫，逮着黑珏的尾巴就把它薅进了怀中，桥边也乱作一团，还好雷鸣声够响，顾冰这边的动静没人发现。

    「我靠，吓死了！」顾冰心有余悸，对上黑珏无语的眼神，讪讪松开手：「这大师有点本事啊，还能召唤雷电。」

    黑珏：「你仔细看。」

    顾冰闻言望去，虽然路灯俱灭，但因着灵眼的关系，她也能稍稍在黑暗中视物，只见桥边宋时燕软倒在地，秃顶大师手忙脚乱，罗盘都被吓掉了，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噼雷，宋伟明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以为刚才的雷电是大师招来的，信心大增，连忙扶着大师的胳膊，说：「大师！都靠您了，事成之后费用加倍。」

    宋伟明给的可不是小数目。

    秃顶大师本想煳弄煳弄就撤的，这会儿被两倍好处砸昏了头，于是装模做样又拿了张符出来：「刚才那道雷电，已让水鬼元气大伤，待我一道符咒封印了它，就不用担心它再缠着你女儿了。」

    「封印？」宋伟明皱眉：「魂飞魄散不行吗？」

    他已经过够了偷命的日子，想要一劳永逸，虽然欠他恩情的老乞丐死之前告诫过他，适可而止，可他怎么捨得，如今的事业，如今的地位，他一个都不想放手。

    秃顶大师话留三分：「能力所限，若想魂飞魄散，需得请动翠谷山的真人出手，我等外山人士，远远不及。」

    黑珏嗤笑一声：「雷电无情，翠谷山也一样，只分正邪，怨气就是恶，合该噼死的。」

    顾冰一惊：「柳姑奶奶没事吧！？」

    『老娘好得很！』柳灵珊阴恻恻冷笑：『正准备教训这不知好歹的王八蛋呢！』

    说罢，纸人紧紧贴在宋时燕后背上，刚才还软倒在地的人，膝盖都没打弯，直愣愣站了起来。

    「伟明，你好狠的心。」

    幽幽的，凉凉的，别说，装的还挺像。

    第6章 水鬼终章

    水鬼终章

    「啊啊啊----」

    秃顶大师抢先尖叫，抓着宋伟明崩溃大喊：「你来真的啊！」

    「怕什么，你是大师，快上啊！！」宋伟明拼命往后躲，把秃顶大师拽着挡在自己面前：「我给钱，我出五倍，不，十倍的钱，大师你快召唤雷电！」

    「召个锤子的雷电，老子是骗你的！」秃顶大师一把推开宋伟明，朝宋时燕双手合十：「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骗点钱用用，您别见怪，先告辞了。」

    说罢，真的提东西跑了，别说宋伟明没反应过来，远处围观的顾冰也看的一愣一愣的，情势急转直下，现在河边就剩宋家父女在对峙。

    风没停，雨倒是小了，淅淅沥沥的，刚才那波闪电噼的太狠，荷花池里久久没有动静，但宋伟明不知道面前附身宋时燕的并不是水下那位，沉默良久，忽然哭出声来：

    「佳慧，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说完扑通跪地开始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诉：「我都是被逼的，我不能退学，你知道的，我不能回家，会被他打死的。」

    如果宋伟明还年轻，哭成这样，说不定会惹得很多女人心疼，可他年纪大了，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因为惧怕水鬼索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滑稽又难看，还不忘给鬼画大饼：「你已经死了，放过我好不好，我给你烧香，给你烧钱，烧很多很多钱，我给你立长生牌，让我的后代都供奉你……」

    「烦死了！」柳灵珊抬手掏掏耳朵，没想到这俩货这么不经吓，一个直接吓跑，一个吓得只会哭，没意思：「这些话，留着下去说吧。」

    说完，一脚把宋伟明踹进了水里，扑通一声，激起好大的水花。

    「柳姑奶奶！」顾冰惊得跳起来：「这可是学校，到处都装了摄像头！」

    黑珏提醒：「摄像头坏了。」

    「那也不行。」顾冰正色道：「就算他该死，我们也不能杀他，没这个权利。」她说这些，也是警告它们：「你，我，柳灵珊，我们都没有杀人的权利。」

    黑珏无语望天，幽幽嘆了口气：「死不了。」

    顾冰这才迈步朝桥边跑去，宋伟明已经完全沉到水里，柳灵珊双手抱臂，用宋时燕的脸摆出不屑的表情：「便宜他了。」

    「真死不了？」这都看不到人了。

    「水下那位刚才被雷噼这么狠，顶多让姓宋的吃点苦头。」柳灵珊想想还是很生气：「杀人，偷运，替命，还想找翠谷山的人把冤魂打的魂飞魄散，放在以前，姑奶奶我直接让他尝尝什么叫魂飞魄散！」

    「新时代了，柳姑奶奶，用不着你出手。」顾冰从宋时燕外套兜里掏出手机，摆了摆：「咱找警察。」

    ------

    宋伟明出身成分不好，是地主后代，母亲早亡，家里散尽家财才得以上大学，于是父亲对他要求很高，挨打是常有的事，有时父亲在外受了气，也要回来撒在他身上，一边打一边骂，说都是因为他，才过的这么苦，打完之后又要拖着他哭诉，父子俩一起跪祠堂，向祖宗请罪。<hr>

 第11页

    前十八年，他过的苦的喘不过气来，直到出省上大学，有如鱼儿回到水中，宋伟明着实过了一段自由快乐的日子，在大学里，他遇到了小城姑娘李佳慧，她漂亮温柔又聪明，笑起来像初夏的阳光，耀眼却不灼人，这个初夏一般的姑娘，也喜欢他，他也曾发誓一辈子对她好，但誓言抵不过现实。

    学校股东的女儿看上了他，宋伟明起初是拒绝的，就算他知道，和她结婚会平步青云，但少年人还有傲气，可渐渐的，他尝到了钱权的滋味，于是便拒绝不了了，他想分手，可他没想到，那个漂亮温柔的初夏姑娘，会拿怀孕威胁他，如果分手，就要搞到他退学。

    是的，他把怀孕的李佳慧推到荷花池里淹死了。

    然后他与股东的女儿走到了一起，就是宋时燕的生母，他第一任妻子，两人也过了一段和平的日子，但岳父家太有钱，不把他当回事，妻子更是时常侮辱他，把他当僕人使唤，他又怀念起了李佳慧的温柔，日思夜想，甚至梦里也与她缠绵悱恻，直到他遇到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告诉他，他被索命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李佳慧要杀他。

    后面便是镇压，偷妻子的运、岳父的运，甚至借女儿的命。

    ------

    「佳慧……」宋伟明迷迷煳煳，仿佛回到了刚上大学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朝他笑。

    他们在一起很快乐，但好景不长，佳慧被股东的儿子看上了，要和他分手，他不甘心，为什么！？

    佳慧甩开他紧握的手，一把把他推进了水里，摁着他的头，在雷鸣暴雨的夜里，活活淹死了他，还找大师建了镇桥，把他镇在池底永世不得超生。

    救命！救救我！！

    我不想死！

    宋伟明大喊着救命，勐吸一口气，醒了过来，胸口不住起伏，满头满脸的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池水。

    旁边还有人摁着他的胳膊，他这才发现，刚才都是做梦，他不在水里，而是躺在桥边，周围围着一圈人，有医生，警察，还有认识的校领导，大家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宋先生，你醒了。」一位中年警察走到他旁边蹲下：「请你确认下，那位是否是你的女儿宋时燕？以及，那边。」他指向一具早该化为白骨，但依旧血肉盈实的尸体：「李佳慧？」

    「啊啊啊啊啊！！！鬼啊！！」宋伟明手忙脚乱爬起来，躲到警察后面：「不是她，不是她，是鬼！！」

    尸体在池水里泡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还像刚死的一样，都是假的！

    是啊，怎么能像刚死的一样？

    躲在远处的顾冰也有此疑问。

    「一种失传已久的炼尸术，也是玄门禁术，好恶毒。」柳灵珊蹲在顾冰肩上：「一定要怀孕的女子，被爱人亲手所杀，亲手所镇，才能产生如此强大的怨气，待女子意识尽毁，变成只懂得杀戮的恶鬼，再拘役驱使，威力无穷，若是女子能诞下鬼婴，你老祖都不一定能收拾的了。」

    「这么厉害？」连顾家先祖都降伏不了。

    柳灵珊啧啧道：「可惜了，那一身怨气，要是能挺过这轮雷电的淬鍊，还能更上一层楼。」

    现在被挖出来，自然没机会了。

    「小心，翠谷山的人。」黑珏忽然跳上石头，挡住了顾冰的头，他暂时还不想和翠谷山的人有交集。

    顾冰虽然好奇，但她也不想认识玄门的人，便乖乖缩在下面：「翠谷山怎么也来了？」

    「新时代了，小姑娘。」柳灵珊学顾冰的语气揶揄她：「你都知道找警察，人家翠谷山大门大户，和警方有合作不奇怪吧？」

    顾冰：……非得呛回来，心眼怎么这么小！

    想想也是，人解决不了的事，可不得翠谷山出手，只不过普通人不知道而已。

    「回了。」黑珏跳上台阶：「后面的事，等明天看新闻。」

    顾冰嘻嘻笑了一声：「你还知道看新闻？」成功收穫黑珏的白眼后，耸肩跟上离开了。

    荷花池边，翠谷山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还挺好看，要不是腰间挂着一枚青绿色双鱼玉佩，背后还挂着把铜钱剑，还以为是小偶像呢，只见他沿着木桥来回走了一圈，虽然气息已经消散了不少，但双鱼玉佩还是泛起了猩红的血丝。

    「是他。」他发了条微信语音，语气淡漠：「他还活着。」

    第7章 回农村

    农村葬礼

    第二天一早，官方通报就出来了，学生宋某举报其父二十年前故意杀人，尸体藏在学校荷花池木桥下，经多方取证调查，确有此事，嫌疑人已被警方控制。

    「天吶，我们天天从木桥上过，那不是每天都踩着尸体过河，太瘆人了！」

    「还藏了二十年，靠！」

    「听说是物院的，之前传说是自杀，没想到是他杀。」

    「哎，你们听说了吗，之前那个掉河里的女生也是物院的，是不是水鬼索命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是掉河里那个女生，她爸爸，物院院长，杀人犯。」

    「物院，咦……还好没报物理系……」

    韦一唯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难看：「院长是杀人犯，我们物院名声都臭了。」

    「我看贴吧有人说，宋时燕是被救护车拉走的，到现在还没醒。」 张菀菀手指灵活的翻看手机：「好像她爸准备把她也淹死。」<hr>

 第12页

    「怎么会有这种人？」顾冰加入话题：「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宋时燕也挺可怜的，摊上这么个爸。」孙眉压低声音：「她是她爸托关系送进来的，院长进局子，她会被退学吧？」

    「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宋时燕被柳灵珊附身，虽说时间不长，但也耗损了不少阳气，本身她就被她爸下过咒，没个半年修养不回来，不过好歹命保住了，后面的事，顾冰也管不了。

    学校里流言纷纷，荷花池那边更是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木桥已经被拆除，听说后续这边就不让过人了，有保安在池边竖禁止靠近的牌子，顾冰随着人流从大桥上过，远远看见池边站着一个明显不是学生的男人。

    为啥一眼就看出来，因为那人身边飘着一个锁链缠身的鬼魂，没有眼仁的眼睛苍白空洞，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意识，牢牢钉在桥边不肯离开。

    鬼魂应该就是李佳慧，那那个男人……是翠谷山的？

    『别看了，小心他发现你。』柳灵珊出言提醒。

    顾冰忙转回视线，往人多的地方挤：『他在干什么？』

    『招魂喽，这么恶毒的炼尸禁术，魂魄自然也被侵害至深，一般人弄不了她，约莫是准备带回去处理。』

    顾冰抓到重点：『处理？』

    柳灵珊哼了一声，顾冰从以前黑珏和柳灵珊对翠谷山的评价中猜测，这个处理，对鬼魂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翠谷山只分正邪。

    可李佳慧是无辜的，一个被渣男所害的可怜女人。

    顾冰想做点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

    『别想了，你帮不上忙。』柳灵珊钻到书包最底下：『先管好你自己吧。』

    -----

    木桥藏尸案不仅在学校议论纷纷，在整个宣城也激起不小的水花，顾冰坐公交车回老家，还听到车上的人在讨论这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当年亲眼看见宋伟明推李佳慧入水一样。

    有说是摁在池里淹死的，有说是先打晕了再扔下去的，还有更离谱的，说是双方约好殉情结果男方不敢跳的，当然说出这种说法的都被其他老头老太骂回去了，没见通报上写了故意杀人，男的都被判终身监-禁了，哪来的殉情，编故事也不能这么缺德。

    顾冰坐在靠窗的位置，本来正静静看风景，忽然感觉胳膊被碰了一下，连忙转头，发现是个小姑娘，约莫才两岁，正探手努力够她书包边上挂着的柳姑奶奶。

    抱着小姑娘的女人这才发现自家小孩儿在干什么，连连跟顾冰道歉，顾冰表示没关系，扭头看了看前后，刚才还空荡荡的车子这站上了不少人，位置都坐满了，便连忙起身，给这位年轻妈妈让座。

    「哎不用不用，我下站就下了。」

    「你坐吧，抱着小孩比较累，等你下站下了我再坐。」顾冰再三礼让，年轻妈妈才不好意思地坐下，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等她坐下，小女孩在她妈膝盖上扭着转了个圈儿，面朝顾冰，一边啃手指一边盯着她看，顾冰这才看清小女孩的脸，发现她脸色青白，印堂也有些乌青，微微透了点红。

    顾冰最近学了不少新知识，知道这是血光之灾的徵兆，只微微泛红，说明不致命。

    恰好她刚学会一种简易护身符，身上还带着现成的，这会儿碰上了，就是缘分，怎么都要给一份的。于是略一思考，从包里翻出一张粉色方纸，手指翻飞，快速折了一个爱心，然后把早就叠好的护身符藏在了爱心里。

    「小妹妹，这个送你。」顾冰俯身，微笑着把爱心递给小女孩。

    还没等年轻妈妈拒绝，小女孩就已经接了过去，胖乎乎的小手上上下下把爱心捏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塞进兜里。

    很识货嘛。

    顾冰笑：「小心心要贴身收好哦。」

    「月月要和姐姐说什么？」

    小女孩嘿嘿笑了两声，奶声奶气地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顾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可爱听话又讨喜的小孩儿，谁不喜欢呢。

    等母女俩到站下车的时候，小女孩还挥手给她做拜拜，并附赠了一枚飞吻，顾冰原本因为学校木桥藏尸案有些低落的心情，也被这枚飞吻治好了。

    乡下老家离学校有段距离，顾冰坐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到镇上的公交站，顾爸已经在站牌那儿等着了，开了辆三轮电动车，车斗里斜放着一对纸人。

    顾大海自己扎的，家传手艺只学到了形似，外形好看，但没有神。

    「一会儿到了先给四奶奶磕个头。」顾爸伸手拎过顾冰的包，放到车斗里，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买的小娃娃？还挺好看。」

    顾冰：「这是我扎的纸人，柳姑奶奶附在上面。」

    顾爸哎哟一声，连忙手忙脚乱把刚才随意摆放的书包放正了，双手合十拜拜：「柳姑奶奶别见怪。」说到柳姑奶奶，便想到家里还有另一尊大神：「猫爷呢？」

    顾冰拉开书包拉链：「书包里。」

    黑珏喵了一声，抖抖耳朵，对于顾冰把它装在书包里的行为表示不满。

    「哦对，给猫爷带了吃的，还热乎着。」顾爸从三轮车前面拿下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是一只片好的烧鸡：「猫爷最喜欢吃这个了。」说着又掏出一把香来：「柳姑奶奶的也准备好了，回头到老家就点上。」<hr>

 第13页

    顾冰眉头一跳，忽然想起来她一直遗忘的事，那就是自从她知道黑珏不是普通猫之后，就再也没给它餵过吃的，至于柳灵珊，最近吃了不少怨气，反正没和顾冰说过要吃香。

    「你需要吃东西？」顾冰看向慢条斯理吃鸡肉的黑珏：「不吃会饿？」

    「小零食而已。」黑珏摆摆尾巴：「主要还是吃香火。」

    柳灵珊已经抱怨上了：「你爸做的香忒难吃，回头你帮我跟他好好讲讲，怎么能做的这么难吃！」要是有得选，她也选吃烧鸡，不吃香火。

    顾冰：……

    「回头我学学制香吧。」顾冰当然不会转述：「反正都接过传承了，不差制香这门。」

    「哎。」顾爸应声，开着三轮车拐上回老家的小路。

    南方的农村，都是农田中间或起着几座小楼，靠着河边，有大大的院子，楼房周围种了一圈的果树，这个季节石榴正熟，一个个盪在枝头，空气中瀰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味，随着微风四处飘散。

    顾冰小时候住农村，后来顾爸继承寿材店，顾冰又要去城里上学，除了寒暑假，就不怎么回老家，家里的农田也给了族里的亲戚在种，不收钱，就每年给点农产品意思意思。

    等车子拐进顾家村，就听到白事的声音了，大悲咒透过铁质大喇叭传出来，有些失真，还带着电子产品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办丧事的堂屋挂着白，靠墙摆了一熘儿的花圈，地上摞着好几条黄纸，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门口叠元宝，门口还跪着两个小孩儿，正在烧纸，纸灰被风卷着往高处飞，那些老人便说烧的好，你太奶奶回来拿钱了。

    柳姑奶奶和猫爷都放回老家里，没跟来，顾冰跟在顾爸后面，进去给四奶奶的遗体磕了个头，她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个老太太了，只记得是年前查出来有肺癌，短短一段时间就瘦成了皮包骨，后来瘫了，就几乎不出门了。

    小时候倒是常去四奶奶家玩，和她家里两个孙女玩的不错，那两个孙女比她大三四岁，不过没上高中，早早结婚生子，人生轨迹不同，自然没什么交集了。

    「哟，大海，这是小冰吧，好些日子没见到，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一个壮实的中年妇人和他俩打招唿。

    顾爸：「小冰，快叫三姑妈。」

    「三姑妈好。」

    妇人指着门口烧纸的孩子：「这是我孙子孙女，来，叫阿姨。」

    小男孩擦擦鼻涕，歪歪扭扭叫了声：「阿姨好。」

    小女孩也跟着哥哥，怯怯叫了阿姨。

    「你坐这儿。」妇人拿了个小凳子给顾冰：「元宝会叠吗？有空帮忙叠点儿，我和你爸先去忙。」

    说着扯过顾爸的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大海，纸人拿来了？还有要借的桌椅板凳，对了，小凤刚才回家拿剪刀了，你俩碰上没……」

    小男孩盯着顾冰看：「你要烧纸吗？」

    顾冰拿起一张金箔纸：「不了，我叠元宝。」

    「她们说，要多给太奶奶烧纸，太奶奶拿钱去地府给我买大官做！」

    顾冰哭笑不得，又不好直说那些都是大人骗你的，只好跟着道：「那你多烧点，好好孝敬太奶奶。」

    「我已经烧了一条了！」小男孩指着旁边的黄纸：「这些我都要烧掉，你看，纸灰又飞了，是太奶奶在拿钱。」

    「你真厉害。」顾冰哄小孩儿，不过她没说的是，她刚才四处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四奶奶的魂魄。

    第8章 鬼父母揍不孝子

    鬼父母揍不孝子

    老村里多办喜丧，敲敲打打吹拉弹唱，往往要弄到九、十点才停歇，家里重视的，还会大办头七、三七、六七以及七七，夜里还要放红绿灯笼，过奈何桥，摆路祭等等，不过近些年来，年轻人都在外打工，丧假请不了几天，是以都简化葬礼，一天完事。

    四奶奶家算子孙多的，都在附近上班，顾冰以为会大办一场，没想到也是简化版。

    爸妈还在帮忙，顾冰便自己先回家，乡间水泥路几乎没有路灯，好在月光够亮，不需要手电筒，晚风清凉，树影婆娑，顾冰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今天静的异常，除了身后隐约传来的念经声，竟没有其他声音。

    感觉不妙，还是先折回等爸妈一起吧。

    刚起念头，就见前面分叉路口，连接着水泥路的泥土路上，有道白影立在那儿。

    淦！

    顾冰脸色唰白，好歹没叫出声来，直接撇开视线，当没看见。

    那条路她知道，是去四奶奶老屋子的，再往西一直到河边就是村里的集葬点，村里人去世后大多安葬在那块。

    「你总算来了，让我好等！」

    是个男鬼。

    顾冰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以为白影在跟自己讲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转头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又迎头看见一道白影，这回看清了，是穿着一身寿衣的四奶奶，今天刚给她遗体磕过头。

    四奶奶一双小脚走的慢，慢悠悠略过僵在路中间的顾冰，对路口的男鬼道：「已经这样了，你先走吧。」

    四奶奶和……四爷爷？

    去年过世的四爷爷？？？

    「不行，说好一起投胎的，我给你排了号，这回赶不上，咱俩下辈子岔辈了！」四爷爷言语激动：「不像话，太不像话，怎么单把你一个搞到安息堂去噻，不肖子孙，还指望我在底下照应他们，气死我了！」<hr>

 第14页

    安息堂？

    顾冰竖着耳朵听，下午遗体火化回来后，好像是听到三姑妈他们说把四奶奶的骨灰安置在镇上的安息堂了，那些折元宝的老太太说不好，四奶奶一个人孤零零在那儿，逢年过节都没个伴。三姑妈当时就说，安息堂那儿干净，有人打扫，祭拜也方便，还开玩笑说，安息堂都是鬼，热闹的很。

    四奶奶长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把我送那儿去，走之前没吩咐……」

    「这还要吩咐！？有没有点脑子，我在西边，把你送安息堂是个什么事儿，一群王八蛋，看我不教训他们！」

    「怎么教训噻，打又打不着……」

    原来安葬的位置，真的会给鬼魂带来困扰。

    顾冰已经彻底放下害怕，还掏出手机，装作在玩的样子，实则在听这对老夫妻说话。

    四爷爷去年走的，按理来说已经下地府等着投胎，他也确实下去排队了，还顺带贿赂了底下的官员，给老伴儿也排了个号，反正对于下面来说，前后差一年约等于没差，但没想到家里没给他俩合葬，这下差的远了。

    「光给你买灵龛，又不买地基，烧给你的房子都没地方放，到时候住哪儿？」四爷爷说着就要哭：「阿英啊，我不放心你，我先走了你怎么办……」

    四奶奶也没法子，她刚去世，力量更弱，便问：「你试试託梦？」

    「託梦，我要能託梦，哪里会等到现在噻！」四爷爷急得原地打转，又幽怨又暴躁：「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猪都没他们能吃，阳气这么重！」

    噗---

    顾冰不小心笑出声，引得两鬼都朝她看了一眼，正好她手机上在播视频，并未引起怀疑。

    「还记得咱爹？」

    「咱爹早投胎了，就算没投胎，这会儿爹来了也不好使。」

    「我是说咱爹不是会点那方面的本事嘛，后来传给了最有天分的老六，老六又传给了大海，你说我们去找大海试试，成不成？」

    顾冰皱脸，不由想到从小到大老爸总说这个亲戚託梦，那个亲戚託梦，感情都是真的。

    四爷爷拍板：「成，找大海试试。」

    眼见着两鬼携手往她爸那儿飘，顾冰也不装了，反正都听到了他们的诉求，又是亲戚，帮一把没什么，关键被鬼託梦损阳气，对身体不好。

    「咳咳---」顾冰伸手拦住他俩：「四爷爷，四奶奶，我爸传给我了，你们找我吧。」

    「嗐！」把俩老夫妻鬼直接吓地里去了。

    良久，才冒头，迟疑道：「小冰？」

    顾冰蹲下去：「是我，我能看见你们。」

    「……」

    「那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顾冰点头：「听到了，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能见鬼。」顾冰在嘴边比了个嘘：「我一会儿烧个入梦符，你们就能随便託梦了。」说完又强调：「阳气重的也可以，但只有一炷香时间。」

    「没想到，咱爹说的都是真的？」四爷爷一脸震惊，山羊鬍一抖一抖的：「我还以为他那是为了卖纸人，编出来骗人的。」

    四奶奶无奈：「你忘了惠红小时候上吐下泻，是咱爹烧符治好的吗？」

    「明明是我背惠红去诊所挂水挂好的，怎么是……」四爷爷嘟嘟囔囔：「好吧，我现在信了。」

    他们那辈，有兄弟姐妹六个，顾冰爷爷是小儿子，又是唯一一个开灵眼的，所以最受重视，后来顾家祖传的手艺和寿材店都只传给了他，其他兄弟多多少少有些怨言，太爷爷不想让他们牵扯到玄门当中，就什么都没解释，闹了好一段时间。后来顾冰爷爷走的早，其他兄弟几个日子也过得不算差，便又渐渐走动起来了。

    「谢谢你啊小冰，帮大忙了。」四奶奶笑着拍拍顾冰的头，虽然没碰着。

    顾冰招唿他们在槐树下站好，然后心中唿唤柳姑奶奶和猫爷过来帮忙，老夫妻俩看见它们，又是一阵惊讶，四爷爷缠着顾冰讲了顾家传承的故事，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地府有没有顾家先祖，能托关系让他俩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然后被四奶奶一顿敲打。

    这还是顾冰头一次正儿八经用符，虽然只是简单的入梦符，之前练习的时候画过七八遍，具体效果未知，柳灵珊倒是对她非常有信心，甚至还怂恿她越级学画更高级的符咒，然后画到纸人上给她加固一下躯体。

    「心明神通，清风入梦。」

    顾冰中食两指并立，夹着一张明黄符纸，硃砂画就的符文随着念咒声落，自起笔处起，蕴起一道红光，无风自燃，燃烧后的符灰顺着顾冰的手势，隐入老夫妻俩的鬼魂中。

    「好了。」

    恰好远处的念经声也停了，顾冰看了眼手机，时间九点半，参加丧事的人都回去了，只剩家里人和几个不怎么正规的道士，顾冰远远看见他爸和三姑父抬着一座纸房子出来，便知道这是准备烧奠物了。

    「哎哟！房子！」四爷爷惊唿一声：「他们没买地基，房子要被野鬼抢走了！」

    ？？？

    顾冰惊诧，还有这种操作？

    于是赶紧跑回去帮忙，柳灵珊跟着一起，黑珏是黑猫，怕亲戚们忌讳，没跟来，四爷爷和四奶奶这会子跑的飞快，虽然下面排到了投胎的号，但还得等好长一段时间，在地府没房子住，那不得了，要不然孤魂野鬼哪来的呢。<hr>

 第15页

    「怎么回来了？」老妈也在队伍中，提着两个纸箱子。

    「没拿钥匙。」顾冰随便找了个藉口，顺手从老妈手上接过一个箱子，环视一周，并未看到孤魂野鬼。

    『要等道士烧了祭贴，火烧起来，不过那已经晚了。』柳灵珊贴心解释，不知是见多识广，还是自己干过这种事儿，说起来头头是道：「最好早点来，看好哪些值钱，抢起来才快，不过现在烧的东西大都粗制滥造，好些到了底下都不能用，没什么好抢的，尤其那些天地银行的冥币，都堆成了垃圾山。』

    顾冰倒是不知道这些，便问：『冥币不能用，那下面用什么？』

    『纸钱、元宝。』柳灵珊似是想到什么：『改天烧点元宝给我，再给我烧个座驾。』

    『冥币不能用？车能开？』不都是现代化的东西，怎么还厚此薄彼呢？

    柳灵珊无语：『谁说是车啦，我要马！汗血宝马！』

    顾冰：……都没马腿高。

    「唿----」

    堆在一起的纸扎一下子燃烧起来，火焰烧的高高的，迎风就涨，烧化的纸灰沿着上升气流往上飘飞，打着圈儿落下，顾冰再一眨眼，看见的便不是纸灰，而是金光闪闪的元宝了，田野中多了三三两两的孤魂，欢唿着去抢那些飘远的元宝。

    四爷爷和四奶奶没阻止那些野鬼抢元宝，只是守在纸房子跟前，虎视眈眈，柳灵珊也在那圈，纸人儿小小的，踹飞胆敢觊觎房子的野鬼的力道可不小，顾冰看着那些鬼，忽然想到，她好像只看见过附着柳灵珊的纸人，从未见过柳灵珊的魂魄。

    算了，后面再说吧。

    一时间，人间的儿女们在唿唤四奶奶来拿东西，阴间的四爷爷和四奶奶在房子跟前，联手把野鬼揍得鬼哭狼嚎。

    虽然揍野鬼很出气，但野鬼来抢房子，归根到底还是儿女们只管买灵龛，没给买地基，还把四奶奶的骨灰送到安息堂，差点儿赶不上一起投胎，于是到梦里，四爷爷把儿女们好一顿揍，拿着不知道哪儿折来的树枝，挨个儿抽了一顿屁股。

    第二天大家一见面，都哎哟哎哟喊屁股疼，一对才知道，爹妈託梦了，託梦的内容还是一样的，于是急急忙忙再把四奶奶的骨灰接回来，找算命先生算了个好日子，把四爷爷和四奶奶合葬在一起。

    这段鬼父母暴揍不孝子的故事，后来在村里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时间倒没人再把骨灰送安息堂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上班摸鱼摸的，更新不是很稳定哈

    第9章 小孩丢魂

    小孩丢魂

    「月月，月月来……」

    「月月，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月月，这里有很多小朋友哦，来一起玩呀……」

    月月，也就是顾冰那天在车上遇到的小女孩儿，穿着波点长款睡裙，一手抱着玩具垂耳兔，一手拿着顾冰给的爱心摺纸，呆呆站在路口，看向对面灯光璀璨的游乐园，几个长相和蔼的工作人员在门口朝她招手，里面隐约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

    扭头看看，旁边还有几个小孩儿，都和她差不多大，懵懵懂懂，也分不清梦与现实，便跟着抬脚朝游乐园走去，刚走到门口，工作人员正准备牵她的小肉手时，手中握着的爱心摺纸忽然燃烧起来，把阿姨烫的怪叫一声，周围景象骤然扭曲，噗地消散了。

    月月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一股无名吸力吸走了，一顿狂甩，再睁眼时，头顶天花板天旋地转，于是哇一声大哭起来。

    「月月，怎么了月月？」月月妈闻声赶来，把小女孩儿抱到怀中哄着：「月月不怕，妈妈在呢。」

    「晕，头晕。」月月小手盖住脑门，哼哼唧唧：「妈妈，头好晕。」

    月月妈拿开小肉手，却发现女儿脑门上黑乎乎一片，再抠开女儿的手，发现手心里也是一片漆黑，似乎是纸灰。

    爱心摺纸！

    月月妈手僵在半空，心脏怦怦乱跳，一时间想到各种下迷药拐卖儿童的传闻，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给爱心摺纸的顾冰，月月奶奶匆匆赶来，看到儿媳一脸失魂落魄，还以为孙女儿出事了，哎哟一声扑过来大喊：「月月，月月！」

    「妈，没事，月月没事，就是头有点晕，一会儿我带她去医院查查。」

    「爱心，没了。」月月张开手指，凑到眼前仔细翻找，没找着，瘪嘴又哭：「哇---烧掉了---呜呜呜---」

    妈妈和奶奶又是一阵哄，边哄边问，最后问出来，是在游乐园门口烧掉的。

    游乐园？

    月月妈这才想起来，那天去市里，有个摊位在送毛绒垂耳兔，小孩子最喜欢这些，吵着闹着就是要拿到手，最后没办法去摊位上问，原来是一家新开的游乐园在做宣传，因为刚开业，为吸引游客，五岁以下的儿童近期免费入园，不过垂耳兔要扫码登记后才可以赠送。

    扫码送娃娃，近年来常见的地推手法，月月妈没怎么怀疑，扫码填写了月月的生日，註册后领到了这个毛绒兔子，晚上月月还抱着睡觉了。

    月月奶奶比较信那方面的事，闻言把月月妈好一顿说，怎么能随随便便把月月的生日透露出去，月月妈起先还不在意，都是正经开游乐园的，哪有那么邪门，她更相信是摺纸上涂了迷药，两人争执着把游乐园的传单找出来，打开地图搜，一搜，却是哑口无言。<hr>

 第16页

    游乐园地址不存在，那一带是市郊未开发的荒山。

    月月妈刚才只是后怕，这会儿才真正恐慌起来，尖叫一声，把垂耳兔扔到地上，抱紧月月，慌慌张张问月月奶奶怎么办。

    事情牵扯到鬼怪，才真的叫无能为力。

    「走走，去城隍庙，有城隍老爷在，咱不怕。」月月奶奶常年烧香拜佛，佛道不忌，两边都信，这会儿家离城隍庙近，便想着赶紧先去庙里躲躲：「打电话叫小刚回来开车。」

    宣城有两座城隍庙，原本坐落在城南城北，但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建，现在都处在各自的区中心，月月一家离北城隍庙近，这回去的就是北城隍庙。区中心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城隍庙所在的街道却很安静，坐北朝南，内有大门、二门，正门是朱红色，配有黄色的门钉，这会儿大开着，游客和信徒进进出出，正门外大殿上的巨大香炉终年不熄，烟香裊裊腾空。

    「你说的这位姑娘，给的应该是道护身符。」庙里的老道长捋着鬍鬚：「要不是这道护身符，说不得你女儿的魂魄，已经被叫走了。」

    「怎么办道长？都怪我，都怪我填了月月的生日。」月月妈听完道长的解释，更是自责，不停抹泪。

    月月奶奶还想说，看儿媳这样，也只得嘆气：「道长，您瞧瞧这玩具，可有什么门道？」

    老道长摇头：「就是普通

    殪崋

    玩偶，不过月月已被盯上，一遍叫不走，怕是会有第二遍。」

    月月爸病急乱投医：「我去找那个女生，我去公交车上等她！」

    「别急，我打电话请南庙的无尘道长过来。」老道长示意莫慌：「他专管小孩惊魂，于此道很有研究。」

    一家人连连道谢：「谢谢，谢谢道长。」

    月月还不能太理解发生什么事，自己歪坐在蒲团上，黑眼珠葡萄似的，好奇地观看殿内高大的金身塑像。

    ----

    顾冰并不知道那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儿差点被叫走魂魄，也不知道自己被怀疑成人贩子，后又被城隍庙的道长正名，这会儿她刚结束阅兵仪式，和宿舍几人在超市排队买冰水解暑。

    快要轮到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惊唿一声，然后便有一个男生沖了出去，结帐的地方排着长队，那个男生直接硬闯，惹得一众骂声，路过顾冰的时候，还撞了顾冰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妹妹晕倒进医院了，急着回去，不好意思……」男生的舍友双手合十，挨个儿道歉。

    顾冰捂着被撞麻的胳膊，心下不爽，但人家妹妹晕倒进医院，撞人也情有可原。

    「哎，刚才那个好像是化院的王俊臻。」孙眉点点顾冰的肩膀：「一米九大帅哥，听说已经有好些女生盯上他了，不止同级的，还有学姐呢。」

    「我们学院怎么没有大帅哥，可恨！」张菀菀仰天长嘆，然后又推推韦一唯：「有没有打听到帅哥的情感生活，有女朋友了没？」

    韦一唯上下扫视她：「怎么？你也想？」

    「哎哟，当然不是，我有自知之明的好吧。」说罢一手揽过顾冰：「咱冰冰可以啊。」

    顾冰一脸黑线，忙伸手打住：「我一心向学。」

    「别啊，上大学不谈恋爱多亏啊，等毕业了，想谈都没有机会……」

    「嗤---」身后传来嗤笑声，顾冰几人回头，发现是个漂亮的时髦女生，军训阅兵还化着全妆，漏在帽子外的红色头髮打着精緻的捲儿，一脸不屑。

    「说笑而已，别当真。」 韦一唯率先解释，然后推着其他三人往前走：「赶紧，轮到我们结帐了，一会儿回去还得抢课，别磨蹭。」

    顾冰自然不会当真，也不会因为不认识的男生和不认识的女生起冲突，犯不着，压根不在意，倒是那个女生，看她们四个不接茬，甩出去的脸子没人接，自个儿又尴尬上了。

    入夜，游乐园开始招魂。

    月月有无尘道长守着也没用，魂儿被招走了，不仅月月被叫走，无尘道长也一道被带走了，这下可乱了套了，城隍庙大半夜灯火通明，老道长没想到这件事如此棘手，只好给翠谷山宣城办事处打电话求救，月月一家哭天抢地，月月爸更是天没亮就去公交站那儿守着，期望能遇到那天给护身符的顾冰。

    无尘道长牵着月月，在一条漆黑的山路上走啊走，走啊走，忽然看到一豆亮光，眨眼间，一座灯光璀璨的游乐园瞬至眼前，游乐园里烟花绽放，过山车唿啸而过，旋转木马上坐满了嘻嘻哈哈的小孩子，七彩肥皂泡漫天飞舞，无忧无虑，好一个世外桃源。

    「来呀，月月，进来玩呀……」

    这回没护身符挡着，月月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无尘道长也想跟，却被工作人员挡在门外，他还不知道咋回事，闹着要进去玩，除了他，门外还有一个傻大个，嘴里念叨着妹妹，妹妹，风一吹，就飘远了。

    又过了两天，城里离魂的孩子已经增加到七个，还有被顺道带走的无尘道长，找神婆用血亲叫魂，结果反被招走的王俊臻。翠谷山派来的人，后面招回了无尘道长的魂，对于月月，却束手无策，起因就是那个扫码註册，大概是施了障眼法，在月月妈看来只是普通的註册界面，实则是契约。

    无尘道长回魂后，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依稀记得是个游乐园，他们也去传单上的地址找了，一片荒山，周围连个村子也没有，又因招魂为契约生效，翠谷山施法也查不出异常。<hr>

 第17页

    月月一家哭天抹泪，月月妈恨不能以身代之，还有其他几个家庭，有去医院的，有拜神的，有找神婆的，不过宣城太大，七八个人晕倒，根本砸不出多少水花。王俊臻晕倒入院的事，也在后一天传到了物院，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他家有家族遗传病，他和他妹妹都病发了，命不久矣。

    白天张菀菀还在顾冰耳边嘆惜一代帅哥陨落，晚上回宿舍，就看见王俊臻的魂在学校里游荡。

    目光呆滞，双脚离地，风吹到哪儿，魂飘到哪儿，一看就不是正常魂。

    柳灵珊一眼识破：「只有生魂。」

    第10章 生魂契约

    生魂契约

    「生魂？」

    「人有三魂七魄，灵魂、觉魂、生魂，通俗讲就是天地人三魂，生魂为人魂，魂不附体不会死，状态跟植物人差不多，不过生魂离体过久，后面就算招回去，也会变成傻子。」

    顾冰不会主动管别人的闲事，但一般遇到了，能帮则帮，再者她已入玄门，因果这方面，就算视而不见，最后还会牵扯到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然为何偏偏让她遇上。

    「怎么办？」顾冰左右看看，还好人不多：「我怎么把他送回去？」

    柳灵珊语气随意：「你身上有镇魂铃，叫他跟着你。」

    顾冰闻言从衣兜里掏出铜铃：「怎么叫？」

    柳灵珊和黑珏时常会忘了顾冰什么都不会，也着实不是个好老师，好在顾冰自学惯了，没指望他们教，问的时候能给个答覆就行。

    「就摇一摇。」柳灵珊跳上顾冰的肩膀：「我看顾明亦都是这么干的。」

    得，看来柳姑奶奶也不大会，这会儿黑珏不在，顾冰怕等会儿风大把王俊臻的生魂吹跑，于是便试着摇了摇铜铃，铜铃无珠，摇起来并无声响，但在生魂的耳中却有如惊雷，万籁俱寂唯有此声，王俊臻的生魂果然飘到了顾冰身边。

    顾冰离远一点，保持一米距离：「然后呢？」

    「送回去就行啦，生魂感应到肉身，自己会进去的。」

    唉……

    顾冰长嘆，又得去医院。

    好在王俊臻知名度比较高，顾冰白天被迫听他家族病史的时候，听到他在宣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免于打听陌生校友行踪的尴尬。

    医院离得不远，顾冰扫了辆共享电动车，出发前保险起见还是把黑珏叫来了，书包里塞满了书，猫爷只好屈尊蹲在车篮里，书包应柳灵珊要求背在身前，她要看路。

    宣城大学虽然不在宣城市中心，但地理位置不错，加上学校名气越来越大，周围也相继开办了几所附属中学和附属小学，围绕着校区的就是居民区，商场、超市、菜市场一应俱全，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

    共享电动车最快只有二十码，顾冰心里默数红灯的秒数，慢悠悠开到路口，隔壁人行道有对母子，小男孩长相可爱，眼珠是难得的纯黑色，指着顾冰车篮里的黑珏：「猫猫！」，然后又好奇地看向顾冰身后，迟疑道：「大哥哥怎么，站在车轮上？」

    顾冰勐地剎车扭头：什么！？

    小男孩妈妈快速捂住小男孩地嘴，抱歉地笑笑：「小孩子胡说，什么都没有。」

    顾冰自然知道车后轮上卡着王俊臻，但她没想到路上随便一个小孩儿都能看见，心下震惊，但周围除了这个小男孩儿，其他人都看不见，便知是小男孩体质有异。

    柳灵珊：『小孩子眼睛干净，能见鬼神，长大了自然而然就看不见了。』

    「哔哔---」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辆催促顾冰过红绿灯，顾冰没再多想，拧动车把驶离，身后那对母子也踏上斑马线，妈妈把小男孩儿抱起来，教育他在外不要乱说话，小男孩儿左顾右盼并不认真听，忽然看见前方巷子里有个摆满了毛绒垂耳兔的摊子，便开始闹腾要娃娃，男孩妈妈闹不过他，最后只能带他往那边走去，却不曾发现，周围只有他俩可以看到。

    到得医院，顾冰刚开始愁找不着王俊臻的病房，赶巧看见那天嘲讽她们的红髮女生一闪而过，这头红髮太耀眼了，在医院一众深发色中，犹如一盏明灯，顾冰戴上口罩，直接锁车跟上。

    鬼鬼祟祟跟到住院部六楼，看着她走进病房，顾冰不想靠的太近，便问：「到这儿行吗？生魂能自己进去了吧？」

    「你把他吹到门口，大概能成。」

    「吹？」顾冰皱脸：「是我理解的那个吹吗？」

    柳灵珊一脸不然呢的表情。

    顾冰一阵无语，掏出镇魂铃，先把王俊臻摇到身前，然后勐吸一口气，拉下口罩：「唿----」

    王俊臻的生魂就这么被吹飞了，路过门口，果然被肉身吸引，闪进了病房，接着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喊话声，看来是醒了，顾冰功成身退。

    车停在医院门口，顾冰到的时候，车边上围了好几个人，穿着宣城大学附属中学的校服，应该是刚下晚自习的学生，你一下我一下摸着猫爷油光水滑的皮毛。

    「哇，它好可爱！」

    「它的毛好滑，又滑又亮---」

    「这么乖，一定不是流浪猫，小猫咪怎么自己坐在车篮子里呀？你主人呢？」

    「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去吧。」

    「咳咳---」顾冰走过去：「不好意思让让，小猫咪是我养的，我们准备回去了。」<hr>

 第18页

    黑珏适时喵了一声，在顾冰手上蹭蹭，引得少年人一阵惊唿，又捨不得摸了好几下：「姐姐你的猫猫好可爱呀，像小豹子。」

    猫爷头昂的老高，显然很享受此类夸赞。

    臭屁猫。

    顾冰笑着和大家说再见：「拜拜拜拜，谢谢大家的夸奖。」

    骑着电动车原路返回，顾冰还有心情开猫爷玩笑，故意问柳灵珊：「柳姑奶奶，猫爷一直这么受欢迎吗？」

    「什么受欢迎？」柳灵珊没接到顾冰的梗，直言道：「他以前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

    黑珏尾巴甩动，把车把砸的邦邦响，正想发怒，却瞥见路边巷口一闪而过的玩偶摊子。

    「停车。」

    顾冰剎车减速：「猫爷生气了？」

    「那个摊子有古怪。」

    顾冰赶忙停车：「什么？什么摊子？」

    猫爷已经自行跳车先跑过去了，顾冰边哎边停车锁车，着急忙慌跟上去，柳灵珊也从书包边爬出来，坐到顾冰肩膀上。

    一路跟过去，路越走越窄，两边是居民楼围墙，可能走的人不多，路灯年久失修，不怎么亮堂，穿过这条小路，便到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这会儿没人，只有一个摆满了毛绒垂耳兔的摊子，摊子跟前站着刚才在路口遇到的母子二人。

    小男孩心满意足抱着免费赠送的垂耳兔，男孩妈妈路过顾冰的时候，还招唿顾冰：「游乐园开业送玩偶，你也註册一下。」

    小男孩及时纠正：「妈妈，阿姨说了，只送小孩子。」

    「是是，只送小孩子，但刚开业有活动呢，五周岁以下免费，成人打八折。」

    ……

    顾冰口罩下的脸，一片刷白。

    摊位上哪有什么阿姨，只有两只呲牙咧嘴的黄鼠狼！

    「原来是黄皮子！」柳灵珊摩拳擦掌：「它们净干坏事，小冰揍它！」

    顾冰站在原地没动，那对母子已经走出广场范围，不像有事的样子，不至于直接开打，俩黄皮子看看黑珏，又看看顾冰肩上的柳灵珊，忽然口吐人言：「滚，少管闲事。」

    「好大的狗胆！」柳灵珊暴怒，顾冰都没来得及拦，就已经冲上去了。

    哎哟---

    顾冰无奈扶额，那头黑珏也加入战局，一猫一纸人外加两黄鼠狼，打得不可开交，兽类打架都靠爪子和尖牙，撕扯起来毛髮漫天乱飞。

    黑珏和柳灵珊当年跟着顾明亦，算是打遍玄门无敌手，虽说现在受顾冰能力所限，无法发挥全力，但顾冰比前几代传人强多了，至少能出门打架了不是？玄门的水平也在不断倒退，这俩黄皮子看着色厉内荏，没一会儿就被揍得嗷嗷惨叫，毫无还手之力。

    柳灵珊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两截塑料绳，把黄皮子五花大绑后往摊位前头一丢，双手叉腰，质问它们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俩黄皮子鼻青脸肿，脸上没一块好毛，涕泗横流着求饶，但绝口不提游乐园的事。

    「你骗了刚才那对母子什么？」顾冰见识到黑珏和柳灵珊的战斗力，腰杆子硬了点，也凑过去问：「老实交代。」

    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就是不肯说。

    「传单。」黑珏从摊位上叼了一张宣传单过来：「我刚才看她用手机填了东西。」

    对，刚才那个妈妈说，註册送玩偶。

    顾冰拿出手机扫码，手机界面出现加载框，三秒后弹出一张契约，是的，契约，被矇骗的普通人看不出异常，顾冰身具灵眼，本就有看破伪装的能力。

    「自愿献出生魂。」顾冰关掉手机，怪不得没有异常，生魂要到契约时间才会被招走，只缺生魂并不致命，是以面相上也看不出。

    她不由想到回老家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小女孩，背包里似乎也有一只垂耳兔玩偶，印堂有些乌青，微微泛红，和刚才那个男孩子一样。

    黑珏：「契约生效要有契纸，搜，肯定还在它们身上！」

    那俩黄皮子没想到顾冰一行这么懂行，心里暗道不好，碰上硬茬了，但它俩已被五花大绑，打打不过，骗也骗不了，事迹败露，此番回去，定然没有活路，便双双呜呜痛哭起来。

    柳灵珊才不管它们为什么哭，三两下翻出几张契纸，都是今天才签的，还未生效：「好哇，不是头一回了，说，干这勾当多久了！」

    黄鼠狼哭的跟死了爹一样，呜呜呜呜吵得脑袋生疼。

    「哭什么哭，问你话呢！」暴躁柳姑奶奶握紧小拳头，对准大黄鼠狼的眼睛：「再哭打爆你！」

    「呜呜呜呜---嗝！」识时务者为俊杰，黄鼠狼连忙换了张嘴脸：「姑奶奶饶命，我和黄三都是被逼的，那些招走的生魂我们没沾手，您问什么问题小人都答，求姑奶奶收留，饶小的一条狗命。」

    第11章 生魂找回

    生魂串串儿

    黄大和黄三，一直在宣城城外的红霞山修行，红霞山地处偏僻，山路曲折，加之风景一般，就没被开发成景区，但世间灵气愈差，它俩苦修一百多年，还没修出人形，也就比其他黄鼠狼懂点人间常识。

    据交代，那恶鬼初到红霞山就把它俩一顿揍，又在它们身上下了咒，骗够七七四十九个生魂才给解，不然就魂飞魄散。

    「这话你们也信？」柳灵珊背着手：「他要有这本事，用得着你们去骗生魂？」<hr>

 第19页

    黄大黄三捂着肿胀的小眼睛，不敢吱声。

    这不是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脑子就核桃大，能有什么判断能力。

    顾冰按黑珏教的，毁了今天刚签还未生效的契纸，然后问：「那些被招走的生魂在哪？」

    「回禀仙姑，在后面。」黄大打了个滚：「就在小公园里，还没来得及带回去。」说罢怕挨揍，又连忙把自己摘开：「迷魂阵也是那恶鬼给的，其他的我们啥也没干！」

    「少废话。」柳灵珊给它俩解开塑料绳，顺带踹了一脚：「还不赶紧带路。」

    这片居民区有些年头了，有拆迁的小区，也有新建的商品楼，广场后面的小公园配有一片公共活动区，早些年还算热闹，但随着各种商场的开业，居民有了更好玩的去处，渐渐地就不怎么有人去了。

    绿化带的树很高，公共活动区的路灯坏了一盏，投下的树影分外浓厚，草坪久未修剪，已经生锈的健身器械错落其中，偶尔有风吹过，还会吱嘎作响。

    这里的风都比外面凉快些，夏天乘凉还蛮不错的。

    黄大两步一回头，见顾冰已经拐过弯来，便先跑跳过去将迷魂阵解开，刚才还空无一魂的器械区，就像被掀开了一层纱，陆陆续续冒出十道生魂，有的在转轮上打转，有的在踏板上盪鞦韆，还有几个倒挂着，笑容灿烂，还沉浸在游乐园的幻境里。

    顾冰：「这么多，一个个送回去？」

    话音刚落，倒挂着的几个生魂里，忽然有一道直立起来，缓缓朝北飘去，飘到活动区边缘便停住了，似乎有什么屏障挡着。仔细一瞧，飘出来的那道生魂就是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小女孩儿，飘不过去也不是被挡住了，而是脚腕上缠着一道黑线，黑线另一头朝南边延伸，看不到尽头。

    「有人招她回去。」黑珏绕到小女孩脚边：「黑线是契约。「

    另一头不必说，自然是窃取生魂的恶鬼了。

    顾冰伸手比了比，从人能想到的角度出发：「我把它扯断？」

    黑珏朝招魂的方向嗅了嗅：「虽说在北边，但这味道，是南城隍庙的招魂香，错不了。」

    自打知道翠谷山和警方有合作，城隍庙会招魂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既然要招，多招几个也是招。」柳灵珊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情景，迫不及待凑到顾冰耳边，嘀嘀咕咕出馊主意，顾冰先是皱眉，然后疑惑，最后表情停留在：还能这样？

    黑珏也没阻止，都是解决问题，只是方法有点损罢了。

    顾冰深吸一口气：「那我开始喽。」

    *****

    北城隍庙客房，无尘道长手中的招魂香快要燃尽，月月却仍未归魂。

    「没用。」无尘道长嘆气摇头，朝另一边坐着的老婆婆道：「加了血亲之血，还是召不回来。」

    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婆婆就是翠谷山宣城办事处的负责人，除了她，来的还有之前处理荷花池藏尸的那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运动服，抱剑守在门口。

    「道长，道长，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月月吧，要多少血我都放，要我的命也可以。」月月妈妈跪倒在地，不停磕头，这几日哭的太狠，眼睛都哭肿了，月月爸爸揽着她，一个大男人，也哭的满眼红血丝。

    「实在不行，便只能冒险，送血亲之魂出去寻找了……」

    话音未落，客房的木门忽然砰一声被风吹开了，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落叶，一股脑涌了进来。

    老婆婆转身向外：「李玄。」

    「知道了。」唤作李玄的男人握紧铜钱剑，眉头紧皱，跨步拦在门口。

    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像只是吓唬一下门内众人，就在李玄忍不住要出门查看时，门外飘来一道幼童生魂，径直往床上飘去。

    无尘道长：「是月月的生魂，招回来了！」

    屋内众人闻言望向床上幽幽转醒的月月，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门口的李玄道：「还有......」

    然后，一个接一个，拔萝蔔带出泥，算上月月，一共招回来十个生魂，跟串珠儿似的串成一串。

    无尘道长傻眼了：「这……」

    老婆婆也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招魂招回来这么多，她也是头一回碰到，李玄还守在门口，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生魂挨挨挤挤站在屋内，无知无觉，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是契约。」老婆婆见多识广，观察到每个生魂的脚踝上都缠着若有似无的黑线，黑线延至门外，还在不停回拉，因着地砖是黑色，外面夜色正深，才没立刻发现。

    稍一思考，便知丢生魂的小孩不止月月一个，至于窃取生魂的……

    某窃取生魂的，把黄大黄三暴揍一顿的恶鬼，被契约拉动时，没做他想，以为黄大黄三效率神速，已经集齐四十九道生魂，正盘算着今天吞两道，明天吞两道，梦做的正美，接着就被契约拽进了城隍庙。

    和守在门口的李玄面面相觑。

    嗐！

    李玄拔剑，恶鬼滚地，睚眦欲裂四肢并用，然而已经入了城隍庙，鬼力被克制，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脏话，也来不及后悔了，他本来就有伤在身，才诓骗两只没见过世面的黄鼠狼去帮他骗生魂养伤。

    没撑过半分钟，就被李玄一剑腰斩，一半踩在脚下，一半挑在剑尖，直接人道消灭了。<hr>

 第20页

    无尘道长还想问问其他生魂都是些什么人，好送回去，没料到小伙子灭鬼这么干脆，伸出去阻拦的手又尴尬的收了回来，老婆婆一脸淡定，翠谷山本就雷厉风行，像这种害人恶鬼，见一个灭一个。

    「不是我翠谷山门人。」老婆婆摇头：「看手法，能力不错，若能被招揽，宣城办事处也能得一大将。」

    大将顾冰还完电动车，深藏功与名。

    第12章 团建爬山

    团建爬山

    没过两天，王俊臻就回来上课了，家族遗传病的谣言不攻自破。化院在物院对面，加之大一的高数、英语、计算机等课程都是大课，有时也能在主教楼碰上，几次王俊臻都想和顾冰搭话，顾冰当没看见，能避则避。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王俊臻的室友冯刘远摊着一双大手，夸张道：「看上就追啊，你怂什么！？」

    「不是。」王俊臻拉紧书包带，眼神又飘向越走越快的顾冰，看着她的背影，蹙眉。

    他总不能说，他好像在离魂的时候见过她，似乎还坐了她电动车的后座。

    那也太吓人了。

    「你说你。」 冯刘远背手转到王俊臻面前：「有什么想法就和哥哥说，哥哥帮你，我认识物院的妹妹，到时候帮你约她。」

    「都说了不是。」

    「欸？」冯刘远打开手机，忽然眉飞色舞：「说曹操曹操到，物院的妹妹约我们周六团建，促进同学感情，你去吗？」

    王俊臻不说话。

    冯刘远自以为很懂，打字问对面的妹妹顾冰参不参加，得到参加的答覆后，把手机递到王俊臻面前：「她也参加哦！」

    王俊臻沉默半晌：「去。」

    周六早七点，孙眉早早就拉开了宿舍的窗帘，再三催促大家快点洗漱出发，为了这个团建，她可是费劲心思，虽然目的不纯，但组织大家一起出去玩，也能多交点朋友不是。

    「我可是看你面子才去的。」张菀菀还在打哈欠，昨天晚上研究玄学研究到半夜，这会儿还没醒神：「到时候爬山我不参与，就在山底下等你们。」

    「行，我买奶茶给你喝。」

    韦一唯：「那我呢？」

    「买，都买，姐姐们，快点出门吧，要迟到了！」孙眉打开房门，短髮明显打理过，蓬松有层次，还特地画了精緻的淡妆，腮红粉扑扑的。

    顾冰把柳灵珊塞书包侧兜，确保镇魂铃贴身带着，才最后锁门跟上，一路净听孙眉吹红霞山原生态风景了，什么未开发，风景自然，空气清新，近来开闢了一条爬山道，爬过的都说好。

    好不好顾冰不知道，有妖倒是真的，顾冰之前不知道要去红霞山，就答应了周六的团建，这会儿知道了也不好拒绝，好在爬山是白天，天黑前就回学校了。

    七点半校门口集合，物院有十二个人，除了顾冰宿舍的四个，还有隔壁宿舍的四个女生，再加男班长宿舍的四个男生，这些都是认识的人，很自然的汇合打招唿，等化院的四个男生到了，顾冰才发现不止她们学院。

    冯刘远朝孙眉挥手，拉着王俊臻凑过来，挤眉弄眼打招唿：「嗨，美女们早上好啊。」

    孙眉落落大方：「早上好。」随即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和另外一个男生打招唿：「宋时你好，还没谢谢你前两天帮我拿书……」

    冯刘远看向顾冰：「你就是顾冰吧？」

    顾冰：「啊，是。」

    「这是王俊臻，你俩认识认识？」

    ……

    顾冰尬的话都说不出来，再三在脑海里和柳灵珊确认，人不会有生魂离体时的记忆，不然真的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恰好文学院的四个女生到了，其中一个是那天在超市碰到的红髮女生，女生一来就往王俊臻这走过来，语气熟稔：「阿臻，你怎么不等我？」

    说罢看向顾冰，顾冰识趣的走开了。

    「看来人家没看上你。」冯刘远摇头，拍拍王俊臻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不强求。」

    红髮女生：「什么没看上？」

    「行了，别乱说。」王俊臻拿开冯刘远的手：「传出去不好听。」

    「什么没看上？冯刘远你什么意思？」

    冯刘远翻了个白眼：「哎哟，季雨蔷，你家住大海，管这么宽？」

    季雨蔷咬牙，脸色不太好看，恨恨瞪了眼冯刘远后，跟在王俊臻后面坐车去了。

    王俊臻小时候住乡下，和季雨蔷是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王俊臻搬到城里后，两家也没有断了联繫，只是不如以往频繁。季雨蔷家祖传顶仙的，她奶奶是村里的老神婆，早早就定了她继承衣钵，可她不想留在村里，更别提学那些东西。

    季雨蔷上大巴车后，径直坐在王俊臻旁边，宣誓主权的意味十足，王俊臻顾念两家的交情，加之她前几天帮忙招回了他和妹妹的生魂，不好下她面子，便索性闭目养神。

    顾冰坐在倒数第二排，和张菀菀坐在一起，孙眉作为负责人，和其他学院的两个负责人坐在最前面，那个叫宋时的男生坐在她后一排，两人聊的火热。

    大巴车从学校出发，穿过繁华的市中心驶出城外，出城之后一路往南，路两边的景色明显舒朗了许多，大片大片的农田，穿插在农田中的小小村落，九月底的天气不算凉爽，但天空很蓝，白云随微风浮动，顾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hr>

 第21页

    等到达红霞山底下的村子，已经九点多了，这山看着就像倒扣的三个大碗，一个碗比一个碗大，碗与碗之间山路相连，最大的那坐有一小半在凤城地界。风景确实一般，红霞山这么多年没被开发，不无道理，山上树木葱郁，主打一个原生态。

    这个村子也是近年才办起来农家乐，政府给的支持不多，所以摊子铺的不大，不像大的度假村设施齐全，但在宣城周围算离得近的，新开闢的爬山路线找了网红在网络上宣发了一段时间，效果不错，这会儿村里来来往往的，有好几波来爬山的。

    「我们现在出发，只爬最近的这座，都修了石阶，预计全程两个半小时。」

    「山里信号差，大家不要随意离队，注意和前后方的小分队保持联繫。」

    「转一圈以后还回到这里集合，我们午饭就在河边烧烤。」

    「下午村子内自由活动，可以划船，打麻将，打篮球，可以摘石榴和橘子，在这儿吃可以，带走另外付钱。」

    「没有疑问的话，大家来领号码牌，然后就出发爬山啦！」

    号码牌抽籤决定的，顾冰和韦一唯，隔壁宿舍的苏诃，男班长孟坤，还有一个化院的赵鑫，算作一个小分队，排号11-15，五个人面对面建了一个小群，便于联繫。

    季雨蔷，王俊臻，冯刘远，孙眉，宋时在第一个小分队，还没等后面的号发完，季雨蔷就扯着王俊臻出发了，生怕被后面女生多的队伍跟上。

    张菀菀留在村里帮忙弄烧烤的食材，她是爬不动山，捣弄食材比爬山有趣的多。

    今天天气不错，顾冰虽然不常锻鍊，但体质还行，保持在人群中段，一路微风吹拂，漫步山林之间，聆听耳边鸟鸣啁啾，周六来爬山的小孩儿还挺多，装备专业，就是帽子戴久了嫌热，便不肯戴，后面的家长怕孩子晒黑，在后面追着，不一会儿就跑前面去了。

    约莫爬了一个多小时后，大家只顾着爬山，没什么力气聊天，起初顾冰还没发现不对劲，看完风景转回视线发现前面只剩带路的孟坤，扭头往后看只能看见小分队其他三个，才发现不对头。

    周围环境太相似，都是树跟山石，竟没发觉。

    顾冰停下：「班长，其他人呢？」

    「啊？在前面呢。」孟坤停下，一脸疑惑：「刚我还看见宋时了。」

    「你再看看。」顾冰掏手机，毫不意外发现手机没信号了。

    韦一唯靠过来：「手机没信号，你的呢？」

    顾冰摇头，赵鑫带着落在后面的苏诃，闻言也赶紧聚过来：「怎么了？」

    柳灵珊没动静，顾冰喊了好几声才回应，打了好大一个哈欠，问什么事，听完顾冰的描述后，很淡定的回道：【鬼打墙，大白天的，转转就出去了，没啥事。】

    顾冰心中稍定，主要是她灵眼开了以后，总能遇到各种玄学事件，今天还有同学在，怕连累他们。

    「我们掉队了，得往前追一追。」

    「我手机没信号。」苏诃怯怯的，一只手抓住赵鑫的衣摆。

    赵鑫立马大男子主义爆棚：「你们等着，我去追前面的人。」

    「别！」顾冰赶紧阻止：「大家别走散，荒山野岭的，丢了不好找。」

    孟坤搭腔：「对的，我们一起走。」

    「你们看，那是黄鼠狼吗？」韦一唯指向石阶尽头巨石上冒出的两个小脑袋：「它们好像在观察我们。」

    顾冰：……

    黄大黄三对视一眼，非常狗腿的窜到顾冰脚跟前：「仙姑仙姑，这里有山魅，不熟的人容易迷路，我带您出去。」

    顾冰听得到它俩的话，其他人就只能听到黄鼠狼咔咔咔的叫声，像打喷嚏一样。

    「我身上没带零食。」顾冰目不斜视。

    「我有带。」苏诃翻出包里的小饼干，黄鼠狼其实长的挺可爱的，尤其这两只，肥嘟嘟的，她家里养了三只小猫，对小动物有天然的好感：「来吃呀。」

    黄大黄三甩都不甩，零食哪有大腿重要。

    「野生动物，还是不要投餵了，被咬了就不好办了。」顾冰催促孟坤，实则是和黄大黄三说：「快带路，我们去追前面的人。」

    第13章 障眼法

    普男变帅哥的秘密

    五人紧赶慢赶，追上了前面的队伍，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有一些猜测，韦一唯回头看了眼依旧空无一人的山路，心有余悸，再看向脚边跟着俩黄鼠狼的顾冰，神色莫名。

    苏诃好奇的不得了：「它们为什么一直跟着你啊？」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当然是被揍服了，为了给她当小弟在积极表现呗。

    「不知道，可能害怕吧。」顾冰摊手：「你看，这不就离开了。」

    黄大黄三见几人已离开山魅的范围，嗖嗖两下蹿进草丛消失不见，纵然苏诃有再多疑问，世界上不能解释的事情多了去了，实在不行，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只能说她们磁场相合了。

    前面的小分队就是刚才孟坤说的宋时那组，他们组似乎没有受到山魅影响，不紧不慢前进着，宋时和孙眉并排，两人手挽着手，俨然一对小情侣。

    顾冰缓缓皱眉，她记得孙眉之前说过自己颜控，但这位化院的宋时同学，长相不能说难看，但很一般，丢人群里就找不出的那种一般，身高和孙眉相似，戴着厚厚的眼镜，怎么看都不符合孙眉的择偶标准。<hr>

 第22页

    进展快的不像孙眉的性格。

    不过个人情感方面的事，不好多管，顾冰也只是奇怪了一下，便搁置一旁。

    后面的队伍也没有遇到山魅，再者顾冰一行五人并无损伤，顶多抱怨山道上没信号，前面的人也不等等他们之类，鬼打墙的事就这么揭过了，等人都回到集合点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张菀菀先行烤了不少肉串，忙前忙后招唿大家赶紧休息吃饭。

    顾冰挑了个靠河的烧烤架，正准备烤点玉米，冯刘远哎哎哎从后面跑过来，抢过顾冰手里的串串：「我来我来，你们女生负责吃就行了，烧烤的活交给我们！」

    「是啊，你们坐那边休息吧，太阳大，可别晒黑了。」宋时也凑过来，指向后排的帐篷区，朝顾冰微笑：「那边有冰水，要是女生不方便喝冰水，农家乐老闆也准备了温开水。」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阿臻，我记得你喜欢吃鸡翅，我帮你烤。」季雨蔷依旧跟在王俊臻后面，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把其他几个原本对王俊臻有意思的女生都赶的远远的。

    「你喜欢吃玉米是吧？多给你刷点蜂蜜？」宋时系上围裙，站到烧烤架后：「也要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顾冰忍不住蹙眉：「不用，谢谢。」

    【臭死了！】柳灵珊忽然说话：【走远点，熏死我了！】

    【臭？哪里臭？】

    【我怎么知道哪里臭！】柳灵珊絮絮叨叨抱怨：【快点快点，太阳这么大，要把我晒化了，说好的，国庆回家给我扎一个新身体……】

    「宋时，冰可乐，你快喝点！」孙眉从帐篷区跑来，额头上冒着细汗，眼里亮晶晶的，盛满爱意。

    「眉眉，你喜欢吃什么？」

    「只要你烤的，我都吃。」孙眉笑嘻嘻回答：「你热吗？我去拿小电风扇给你。」

    「不热，河边挺凉快的，你快去休息。」

    等聊完，孙眉像是才看到顾冰：「顾冰，你怎么站在这里？快去坐着呀。」说罢揽着顾冰的肩，两人一道往帐篷区走。

    顾冰没忍住：「你谈恋爱了？」

    孙眉压低声音：「是啊，和宋时，他很帅吧。」

    帅？

    和帅不搭边吧……

    「会不会太快了？」

    「就是要快。」孙眉凑到顾冰耳边，像是捡了大便宜：「像宋时这种又帅又温柔又体贴的男生，不快点出手，就被别人抢走了。」

    顾冰：……

    韦一唯坐在靠椅上喝橙汁，见顾冰和孙眉来了，指指旁边的位置：「这儿，给你们留着座。」

    张菀菀端了一盘子肉串回来：「快吃，这个串味道最好，我都试过了，保证无雷。」

    四人围坐在小桌前，顾冰状似不经意继续孙眉恋爱的话题，韦一唯和张菀菀都表示祝福，在她们眼中，宋时虽然不如王俊臻好看，但也算帅哥一枚，气质也不错，和孙眉挺般配的。

    这就不对了。

    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为什么在其他人眼中，能算在帅哥之列？

    顾冰忍不住自我怀疑，是我瞎了？

    【没瞎，障眼法。】柳灵珊折腾着翻了个身：【雕虫小技，当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我就说。】顾冰朝河边看了一眼，恰好宋时在给孙眉抛媚眼，视线扫到顾冰时，自以为很帅地送了一道秋波，把顾冰噁心出一胳膊鸡皮疙瘩。

    【臭味应该是他身上的。】柳灵珊努力分辨：【这味儿，陈年老干尸的粉，也敢往脸上抹，不怕烂脸。】

    顾冰刚才还不想管孙眉的感情生活，现在却反悔了，这段感情，显然不是真心实意，而是一场骗局。

    于是下午的自由活动，顾冰伙同张菀菀和韦一唯，强行把孙眉拉去橘子林摘橘子，孙眉虽然恋爱，但还没到恋爱脑的程度，只是有些不捨得和宋时分开，摘橘子的时候也悄悄嘀咕过两句，担心宋时被别的女生抢走。

    顾冰一想到他满脸老干尸粉就反胃，再三和孙眉强调不允许接吻，孙眉嫣红了脸笑骂多嘴。障眼法可以解，但现在没材料，只能先管住人，回校再说。

    谁知到了集合返校的时候，孙眉说去上厕所，去了就没回来，宋时也没回来，早上和赵鑫打的火热的苏诃也不见了。

    玛德狗男人。

    「打电话没接。」

    「刚刚还在的，应该没走远，我们四处找找。」

    季雨蔷下午没抓到王俊臻，正心里不痛快：「说好五点半集合，磨磨蹭蹭的，有没有时间观念，扔这儿好了，叫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冯刘远呛她：「你要着急，你可以自己打车先回。」

    孟坤站在车门口：「我和赵鑫出去找，你们在车上等。」

    顾冰起身：「我也去。」

    「女生就别去了。」赵鑫和孟坤一起下车：「最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我们没找到就报警。」

    顾冰拍拍书包兜里的柳灵珊。

    【知道了。】

    车上议论纷纷，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偶尔还是能漏出几个词，用词不太好，女生还只是埋怨不守时，又或者说点雌竟的话，那几个看着清清爽爽的男生，直往下三路走，什么三人行，齐人之福……

    柳灵珊刚从窗户跳出去，就看见草丛里冒着俩毛茸茸的脑袋，十分狗腿：【姑奶奶这边走，我知道仙姑的同学在哪。】<hr>

 第23页

    它俩在红霞山待了一百多年，哪里长的什么花，哪里长了什么草，门儿清，虽然那个男的还是人类的模样，但他身上的味道不对，白天还不显，到了傍晚，能把鼻子灵光的熏晕。

    那个男的带走了仙姑的两个女同学，被河里的大鲤鱼看见了，黄大黄三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跑来报信。

    【在这儿，就在河边。】

    柳灵珊骑在黄大脖子上，揪着黄大的耳朵，一路风驰电掣，速度自不必说，孟坤他们刚出村口，柳灵珊已经看到河边的三人了。

    孙眉和苏诃不知道怎么搞的，两个人撕打在一起，毫无形象可言，宋时一会儿拉这个女生，一会儿拉那个女生，表面上在劝，实际煽风点火，吵得越狠，他表情越愉悦，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被抢夺的快感。

    两个长相不错的女生争一个普男，周围臭气熏天，河里的鱼都在翻白眼，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柳灵珊深吸一口气，踩着黄大的脑门跳起，一脚把宋时踹进了河里，河里看热闹的胖锦鲤连忙摆尾游远了。

    「谁！谁踹我！？」宋时挣扎着浮出水面，除了岸边因为他突然落水而愣住的孙眉和苏诃，远处两只鬼鬼祟祟的黄鼠狼，再无一人。

    孙眉和苏诃还互扯着头髮，被溅了满脸水，人也稍微清醒了点。

    只记得是自己出来上厕所，看到宋时和苏诃在河边散步，她跑过去吵架，吵着吵着两人就打起来了，但现在想想，完全没必要打架，她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现在却为了一个男的……

    苏诃更莫名其妙，先是莫名其妙答应宋时的散步邀请，又莫名其妙和孙眉打起来，关键她今天看上的是赵鑫，压根没考虑宋时，她看的出来宋时和孙眉有情况，当然不会去招惹。

    谁想当小三啊！

    苏诃打了个激灵，看向河里的宋时，觉得自己好像鬼迷心窍了一样。

    「苏诃！」赵鑫从远处跑来：「你怎么还不回去，我担心的差点报警。」

    孟坤在后面，看到孙眉也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你们怎么回事，都说了五点半集合，还在河边干什么？」随即发现宋时在河里：「你就这么热，这个点下去洗澡？」

    这也太荒唐了。

    宋时有苦说不出，忍住一脸怒意，自己爬上岸，傍晚的山风还是很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期望的看向孙眉和苏诃，却发现她俩都面带茫然。

    于是赶紧掏出镜子看了下自己的脸，发现脸上疤痕隐现，便急急忙忙扣上兜帽，来不及联络感情，一熘烟朝大巴跑去。

    孟坤无语：「诶，你说他这人，真没素质！」

    第14章 镜子和公交车

    执念和搭便车

    孙眉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不语，只能把今天的行为归咎为上头，冷静下来后，回想起宋时刚才的行为，好感一下子冲散不少，仔细想，她和宋时认识没多久，只网聊了几天，为什么就非要和他在一起呢。

    他们的初遇是在图书馆，孙眉离开时忘了一本书，坐在她对面的宋时追出来送给她，初印象一般，回来发现书本里夹着写了联繫方式的纸条，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夜里复习，又看到了几次纸条，鬼使神差加了好友，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为了约他，主动组织了这场爬山活动。

    【味道散了。】柳灵珊嗅嗅，嘲讽道：【这老干尸粉不行啊，水一泡就没了，假冒伪劣吗这不是。】

    顾冰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宋时的头顶，扣着帽子，遮的严严实实。

    【单纯让外表变帅的障眼法，不至于让两个女生为他打架……】顾冰分析：【他身上肯定有别的东西。】

    【这倒让我想起一种鬼物。】柳灵珊扒着书包的网兜：【也不能算鬼物，其实是一种怨念集合体，比如古代医疗不发达的时候，因控制瘟疫被整体隔离封锁最后死绝的村子，就会形成一种类似瘟神的怨念集合体，四处传播疫病，然后通过吸取怨念来壮大自身。】

    【意思是他身上也有某种怨念集合体？】顾冰想到他今天对自己暗送秋波，勾搭的意味太明显，像是故意散发魅力，让女生为他争风吃醋。

    往上挪了挪，还是只能看到他的帽子，他一个人坐一排，似乎是睡着了。

    苏诃和赵鑫坐在他侧后方，这会儿正小声聊天，苏诃再三强调自己对宋时没意思，只是两人正好在河边遇到，和孙眉打架的事略过未提，相信孙眉也不会把这事儿拿出来说。

    赵鑫刚说完我相信你，就见宋时噌一下站起来，勐地扭头，脸上戴着口罩，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恶狠狠瞪着他看。

    「瞪什么瞪！」赵鑫身材高大，根本没把弱鸡似的宋时放眼里。

    「贱人！」宋时抓紧座椅靠背，声音激动到尖利的地步：「苏诃喜欢的是我，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

    苏诃一脸懵：「我没有……」

    车内其他人刷刷竖起听八卦的耳朵，孙眉脸色难看，想要起身，被顾冰拦住了。

    「什么玩意儿，你有病吧宋时？」赵鑫指着他：「苏诃什么时候喜欢你了，你再乱说我抽你信不信！」

    「诶别别，都是一个学院的，好好说话别打架。」冯刘远站起来阻拦：「宋时你坐下。」

    「你们都欺负我长得丑，看不起我，没一个好东西！」宋时越说越激动，张牙舞爪：「苏诃就是喜欢我，她自己亲口说的，赵鑫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啊！」<hr>

 第24页

    赵鑫冲上去一拳给他干翻在地，把宋时摁在地上打，冯刘远和王俊臻连忙去拉架，苏诃扶着靠背，哭的梨花带雨。

    顾冰站过道上围观，仔细盯着地上扭曲爬行的宋时，妄图看出他身上哪里不对，还没看清宋时口罩下的脸，就被追在王俊臻后面过去的季雨蔷故意推了一把，没站稳跌回座位上。

    这人！

    【让他们打，你歇歇。】柳灵珊老神在在：【他身上的不是什么厉害玩意儿，等会也来得及。】

    孟坤和其他三个男生也去拉架，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喊别打了，再打就停车把他们扔下去，宋时到底不如赵鑫一身腱子肉，被赵鑫摁在地上揍了好几拳，衣服和口罩都扯开了，打的太激烈，没发现揣在兜里的镜子滚了出去。

    镜子滚到了季雨蔷脚边，是一个圆润的黄铜镜，小小巧巧，巴掌大，背面雕着花鸟缠枝的图样。

    季雨蔷看直了眼睛，着魔似的把镜子捏到手中。

    【嗯？】顾冰抬头，刚才似乎有一股黑气冒出来，但转瞬就消失了。

    柳灵珊当没看见，嘿嘿笑了两声。

    好不容易把宋时和赵鑫撕扯开，宋时被打的鼻青脸肿，再加上车内灯光晦暗，大家就没发现他脸上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痘坑，眉眼也不如早上好看了，宋时捂嘴，吐出一口掺着血丝的痰，摸到脸上的疙瘩，顿时慌了，连忙掏镜子，这才发现镜子丢了。

    「我镜子呢！？」宋时趴在地上，一个一个车座找：「谁看到我镜子了！」

    「你tm就是有病，一个大男人照什么镜子！」赵鑫被王俊臻摁在座位上，动不了手，但嘴巴逮到机会就要骂。

    「你少说两句。」

    冯刘远伸手去扶宋时，却被宋时推开，他像疯了一样，趴在地上找镜子，后来甚至要去翻同学的包。

    「你疯啦！」季雨蔷抱紧包，躲在座位里面，两脚乱踹：「阿臻，阿臻救我！」

    「是你，你偷了我的镜子。」宋时两眼通红，被冯刘远和孟坤拉走的时候不停挣扎。

    「神经病！」季雨蔷抚平乱发，把包藏在身后：「你东西丢了关我什么事！」

    最后为了制住他，索性三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一左一右把宋时夹在中间，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宋时偶尔发出的呓语声，低低的，语序混乱没有章法，司机放起了音乐，车窗外满天烧红的云霞，盖在越来越远的红霞山上。

    顾冰问：【是镜子？】

    【可能吧，谁知道呢。】柳灵珊摊手：【之前被我踹进河里，说不定掉那儿了。】

    顾冰便不再追问。

    回宿舍后，孙眉大哭了一场，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没发芽就枯萎的爱情，还是哭自己遇人不淑，总之哭完后，就把宋时删了，大学四年没再提宋时这个人，也没再谈过恋爱。

    至于宋时，听说回去后大病一场，直接休学回家了。

    ***

    「你想得到爱吗？」

    铜镜中的美貌女子朝季雨蔷伸出手，细眉如柳叶，唇红如朝霞，美艷不可方物。

    季雨蔷讷讷：「想。」

    她想得到爱，想得到王俊臻的爱，全心全意的爱，眼里只有她一人。

    「好，你的愿望，我收到了……」

    ***

    国庆七天假，顾冰前一天就收拾好东西坐公交车回家，本地人没有节假日堵车的烦恼，她坐的末班车，驶出大学城后，车上除了她，还有前排的两个老人，后排一个戴着帽子口罩的男士。

    顾冰坐中排，包放在膝盖上，拉链开着给猫爷透气，周围的车子很少，偶尔才有一辆唿啸着超过，外面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落进来，遇到树多的地方，便是一团阴影。

    「前方到站希望路站，本站乘客请提前准备下车。」

    车停，前排的老人相携着从后门下车，车上便只剩她和那位包裹严实的男士，还有司机。

    公交车继续前行，连续几站都没有人上车或下车，离顾冰家还有三站的时候，车忽然靠站停下，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关门声。

    顾冰疑惑抬头，却见一道鲜红的人影，从前门飘了上来。

    对的，飘。

    顾冰头皮发麻，连忙在脑海里问黑珏和柳灵珊，它俩却像掉线一样，怎么喊都没有回应，顾冰立刻慌了，手揣兜里，确认镇魂铃在，才稍稍定了心。

    她听到红衣女鬼说：「师傅，去青槐路444号。」

    青槐路444号，是陵园。

    「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们这路车不到那儿。」

    ！！！

    淦，为什么司机可以和女鬼对话啊！

    红衣女鬼裂开大嘴，露出两排利齿，幽幽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后排的男士站起身：「都说了不到，听不懂么？」

    顾冰强忍着回头的欲望，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问：「师傅，怎么了？」

    「小姑娘，车坏了，你且等一等。」

    男士经过顾冰的时候，忽然俯身，一双如夜色般深沉的眼眸与顾冰对上，顾冰心脏狂跳，生怕被发现端倪。

    「睡吧。」他抬手，手中的双鱼玉佩散发出蒙蒙青光。

    顾冰从善如流闭上双眼，假装睡觉，耳朵却竖着，听到脚步声往前门去了。

    「铜钱剑、双鱼佩，你是翠谷山的李玄！」红衣女鬼在宣城混过，自然知道宣城不能惹的人有谁，心里暗道一声点背，转身就要熘。<hr>

 第25页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李玄握紧剑柄，就算裹着帽子口罩，也挡不住浑身的气势。

    「你奶奶的！我就搭个便车！」女鬼还要挣扎，奈何鬼力不够，被李玄噼中几剑之后，魂体都不实了。

    司机煽风点火：「你那是搭便车吗？张那么大张嘴，我看你是要吃我。」

    「我艹xx！」女鬼见势不对，孤注一掷，竟然想直接抓顾冰做人质。

    顾冰只感受到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再然后，就是女鬼不甘的惨叫声，她偷偷睁开眼，眯了条缝，只见铜钱剑当胸穿过，把女鬼噼成了两瓣，魂飞魄散。

    ……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两个月就有四个拦车的。」司机点了根烟，重新启动车子：「越来越多了啊。」

    「最近宣城确实不太平。」李玄裹好剑，收回背包里：「霜姑已经向宗门汇报，过段时间会派人来调查。」

    「你说，那个人没死……会是他干的吗？」

    车内沉默良久，才听李玄轻声道：「你别管。」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第15章 新纸人

    柳灵珊的一部分过去

    「你俩也不出声，吓死我了。」顾冰关上大门，把黑珏和柳灵珊放出来。

    「离得太近，容易被发现。」柳灵珊径直去柜子，翻看顾冰上次回家做的线香：「反正他会出手的，安啦。」

    「小冰回来了？」顾妈听到开门声，从纸扎屋出来：「不是说明天回？都没给你留饭。」

    「明天正式放假，怕堵。」顾冰换拖鞋：「我吃完回来的，老爸呢？」

    「还有一对纸马没扎好，放假都在家，不出去玩？」

    「对，帮家里干活，正好答应柳姑奶奶的纸人还没扎。」

    「柳姑奶奶越来越灵动了。」顾妈知道柳姑奶奶会附在纸人上，接受能力比顾冰强，对于纸人在家里蹿来蹿去已经见怪不怪，还能夸两句。

    黑珏跳上猫爬架，猫抓板挠的咔咔响，伸了个懒腰趴下，高高在上睥睨众人。

    「香晒好了，快烧点我尝尝！」柳灵珊颠颠跑出来，爬到顾冰肩上。

    顾冰：「猫爷也来点？」

    黑珏甩甩尾巴：「我吃烧鸡。」

    顾冰没再问，先去纸扎屋和老爸说了两句话，顺道从柜子拿了一板香出来，去供着柳灵珊和黑珏牌位的灵龛，这两个灵龛原先摆在顾爸顾妈卧室的小书房里，顾冰接手后就摆到客厅边上了。

    香刚晒好，吸足了日光，和寺庙里长年累月沾染的沉香不一样，有一股子幽然清香。

    顾冰掰出三根点燃，烟白而裊裊，竟隐约汇成祥云的形状，还没来得及插进香炉，柳灵珊便扑了过来，翘着鼻头一阵勐吸。

    「啊----好香！」柳灵珊一脸餍足，两眼放光：「好久没享用这么高品质的香了！快快快，都给我点上！让我好快活快活！」

    「过犹不及。」黑珏不知何时凑到跟前，一爪压住顾冰手上的香，理所当然：「分一下。」

    「你不是不吃的吗！」柳灵珊抱臂，不悦道：「这是小冰给我做的。」

    「下次做给我的，也分你一半。」

    好吧，做一份是做，做两份也是做。

    应猫爷要求，最后每个香炉都插了一板香，它俩闭目坐在灵龛里，慢慢享用，顾爸扎完纸马出来，看到此番景象，不由泪洒衣襟，都怪他没用，害的两位祖宗饿了二十多年。

    一夜无话，第二天正式放假，顾冰家所在的城中村也热闹起来，外面早早挂上了彩灯和旗帜，隔壁商场请了文艺汇演，正唱的热闹，和另外一家商场的打折gg你来我往，声音大的关门关窗都隔不住。

    反正六点多就醒了，顾冰起床洗漱，路过灵龛的时候，发现它俩还坐在里面，身上缭绕着淡淡白光，便好奇盯了一会儿。

    黑珏感受到视线，睁开眼睛。

    「你们身上有白光。」顾冰指指柳灵珊，小声道。

    「天道反馈。」黑珏摆摆尾巴：「驱除恶灵，拯救无辜凡人的奖励，你也有。」

    顾冰诧异：「我也有？」

    「你没发现你能力变强了吗？」

    顾冰老实摇头，非要说的话，就是视力变得更好了，之前她有一百多的近视和一百多的散光，近来不戴眼镜也能看得清，但她没往这方面想。

    「唔……」黑珏沉吟：「你可以试着学习那本做法器的书了。」

    「什么法器？」柳灵珊跳起来插嘴：「不行！要先给我扎新身子！」

    柳姑奶奶永远都能抓到和她有关的重点，法器书先放一放，顾冰洗完脸就被揪到纸扎屋干活，昨晚老爸扎完纸马没怎么收拾，地上还有噼好的竹篾，裁了一半的宣纸，整打的金箔纸和银箔纸，硃砂颜料收起来了，不收的话过夜干透了，后面就没法用。

    「不扎等身的，带着不方便。」

    不管是带着等身纸人还是等身人偶去学校，都很惊悚。

    「那你扎个大的放家里，再扎几个小的带去学校，我轮着用。」

    顾冰：「我猜你不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

    柳灵珊也知道自己要的有点多，这不是太久没好用的身体，一下子没收住，闻言掰着手指数：「那大的不要了，扎两个小的，再多折几套衣服给我。」<hr>

 第26页

    顾冰：「……行。」

    上次给柳灵珊扎纸人，还是她刚开灵眼的那个晚上，技艺手法生疏，柳灵珊指一步她做一步，有了第一回 的基础，再加上猫爷说的玄之又玄的能力变强，这次上手扎的第一个纸人，确实快了很多，而且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扎的比之前好。

    具体哪里好，也说不出来，反正柳姑奶奶满意的很，当场换了新身体，顾冰上次扎完，立马就累睡着了，这回却精神奕奕。

    正要在柳灵珊的催促下扎第二个，黑珏跳上工作檯：「先等等，下午扎第二个，第二个我教你。」

    柳灵珊一听黑珏要教，立马不抱怨了，甚至主动去材料柜子里，亲自挑猫爷指定的材料。

    上午余下来的时间，按柳灵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拿她手机截的各种电视剧里的图片，折了几身新衣服，柳灵珊叠好仔细收起来了。还给家里帮忙折了不少元宝，按黑珏的说法，她现在叠的元宝，在阴间能算尖货，用来打点阴差都倍儿有面。

    和鬼打交道就已经够了，阴差什么的……

    下午，顾冰在黑珏的指点下，点了三炷香，分别放在房间的东南西三角，然后面朝北，开始扎纸人，从骨架起，再到四肢，每一步都扎的很仔细，有时还会要求顾冰用符笔在骨架上画一些符号，每画一个符号，顾冰都感觉到周围的香被无形的风扯动，自己的力气也会一下子消耗很多。

    但黑珏没叫停，她感觉还能撑，就屏气凝神一步步按照指引往下走，直到最后一笔画成，顾冰就像跑完了八百米似的，浑身冒汗。

    「先别急着休息，把外皮煳上。」

    外皮在扎纸人之前就准备好了，主材是宣纸，混了金箔和麻油纸，泡在香灰水里泡烂了，再搅成煳煳，这回扎的纸人，不单单是裁好纸粘在竹篾上就行，得用刮子把这些煳煳，一点点刮到骨架上。

    刮煳煳不像画符号那么吃力，但费时间，等刮完晾干，已经傍晚了，顾妈期间进来送过一次水果，见顾冰和猫爷在认真干活，就没打扰。

    柳灵珊坐在顾冰右手边，两手握紧：「可以画脸了吧？」

    画脸更简单，顾冰之前就常常帮顾爸画纸人，这回的纸人脸捏出了形状，比圆扁的那种好画，照例按照柳姑奶奶的爱好，贴了卷翘的仙子毛，涂上鲜红的嘴唇，眼睛点上亮亮的高光，不需柳姑奶奶附身，就已经像店里卖的那种粘土娃娃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纸做的。

    黑珏也很满意：「烧吧。」

    「烧？」顾冰把纸人立起来，烧了柳姑奶奶不就附不了身了吗？

    「这个是烧给柳灵珊在阴间用的。」黑珏很稀松平常的解释：「她之前被翠谷山的人打散了七魄，三魂七魄不全，鬼身不现。」

    顾冰沉默了。

    虽然现在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当时，一定很痛苦……

    「快点烧给我呀！」柳灵珊早就忘了那些过往，人不能困在过去，鬼也不能，她可是要攒满功德，重新投胎做人的。

    第16章 冥婚

    男新娘

    顾冰能力有限，纸人烧化后，形成的阴身只有五岁孩童大小，柳灵珊附上去后，阴身的脸庞便如水波一般，荡漾着调整了五官形状，最后变成一个极漂亮的小女孩，虽然不足她原本美貌的十分之一，但等了近百年，终于再次拥有阴身，已经非常满意了。

    有了阴身，柳灵珊便可在阴间随意行走，不用顾忌被普通人看见，也可以随意切换到纸人上，爱用哪个用哪个。

    这日，柳灵珊独自在外晃悠，路过家附近一个窄小的十字巷口时，发现有两个鬼，穿着红马褂，鬼鬼祟祟捡路口飘散的纸钱，一边捡一边阴森奸笑，纸钱是刚烧的，留在下水道口的纸灰尚有余温。

    柳灵珊凑过去问：「你们在干什么？」

    「嗐！」两鬼吓飞，看到是个童鬼，以为闻到味儿来捡纸钱的，便凶神恶煞地驱赶：「小屁孩，滚远点。」

    柳灵珊不动：「这纸钱不是烧给你们的吧？」

    「谁说的，这就是我们的酬劳，我们可没偷！」其中一个细瘦男鬼捡完最后一张，不耐烦道：「再说了，关你什么事，你想抢？」

    柳灵珊摇头。

    「她能抢什么，小小年纪就死了，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吧。」另一个矮胖男鬼接茬：「长得倒挺好看，算了，看你可怜，给你两张花花。」

    柳灵珊心里嘆气，怎么就不出手揍她呢，要是他们先动手，自己正当防卫，就有理由把他们吞掉了。

    瘦鬼看柳灵珊呆呆的，穿着公主裙，小小一只，表情惨兮兮，也起了恻隐之心，恰好他们兼职的地方，还缺个花童，便道：「你跟我们走吧，当花童赚钱，不偷不抢，回头去投胎没有不良档案，能投个好点的。」

    柳灵珊左右无事，就点头跟他们走了。

    去到所谓兼职的地方，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别墅山庄，离顾冰家所在的城中村有一段距离，好在鬼赶路用飘的，飘过去刚好赶上婚礼开场。

    山庄装修风格偏中式，里外共五进，朱漆大门，灰瓦飞檐，院子里奇山异石错落有致，花草树木疏密掩映，还有一个大大的池塘。此时夜半，山庄大门紧闭，门口停着八抬大轿，几个穿着红马褂的男鬼静立在侧，轿子前面竖着三排古装女鬼，手中托盘盛放着各色糕点，轿子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嫁妆队伍。<hr>

 第27页

    柳灵珊仔细瞧，发现除了抬轿的，其他都是纸人，远看还挺像那么回事，近看就能发现这些纸人都没表情，肤色惨白，脸蛋血红，忒难看。

    「来晚了来晚了，不好意思。」瘦鬼和胖鬼加入抬轿队伍，把柳灵珊推给一个浓妆艷抹的中年女鬼：「您瞧瞧，这花童合适吧。」

    「合适什么合适！今儿办中式婚礼，用不着花童！」女鬼气的两眉倒竖，但来都来了，马上吉时到新娘子出门，这会儿也不好打发，便紧急给柳灵珊换了一身红衣服，把她推进轿子里：「好好陪新娘子！」

    没一会儿，新娘子上轿，是被塞进来的，骨架看着挺大，没胸没屁股，盖着红盖头，也不放放好，斜斜倚靠在轿厢上。

    五花大绑。

    柳灵珊凑到红盖头底下，和满脸惶恐的新娘子对上视线。

    欸，男的？

    新娘子嘴被封住了，发不出声音，只余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内俱是绝望，随着起轿声落，唢吶声起，这位男新娘，认命地闭上眼，流下两行热泪。

    他是宣城本地首富周家的嫡系继承人，生母早逝，渣爹扭头就把情妇带进了家门，还有一个比他只小两个月的私生弟弟，他母亲家早年有钱，后来被舅舅们败光了，还要靠他爹救济，所以对搞外遇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还在周家，只要他们还能打到秋风，其他都不重要。

    周老家主在的时候还好，真心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和他两个人单独住祖宅，就算情妇再怎么吹枕头风，有爷爷压着，渣爹也带不进祖宅的门，可爷爷才去世半年，尸骨未寒，渣爹就闹着要住到祖宅来，他不让，两边僵持着，直到今天。

    阴婚。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拿了他的生辰八字，自作主张给他配了阴婚。如果今天就这么死了，他必定要化作厉鬼，去找那对恬不知耻的贱人报仇！

    花轿速度很快，已经能听到外面喧闹的道喜声了，柳灵珊掀开帘子，飞快看了一眼，没见着新郎，但外面妖魔鬼怪众多，轿子里还有一个累赘，打能打，就是麻烦，先跑路再说。

    于是飘出轿外，在瘦鬼和胖鬼惊讶的眼神里，一拳放倒一个轿夫，轮到他俩，没揍，只小声警告：「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兼职，不想留档就赶紧跑。」

    他俩还能说什么，当然赶紧跑啊，花童是他们带回来的，新娘子丢了到时候他俩吃不了兜着走，反正是临时兼职，没名没姓的，跑了也找不到他们。看着瘦鬼和胖鬼一熘烟跑不见，柳灵珊再度蹿回轿内，单手拎起男新娘的后衣领，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两脚抹油，瞬间遁入夜色中，再无影踪。

    顾冰睡得正香，被叫起来的时候一脸懵，然后就和屋内倒在地上五花大绑的男新娘子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顾冰嘴角抽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柳姑奶奶。」

    柳灵珊大义凛然：「功德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顾冰：……

    能怎么办，都带回家了，还怎么视而不见。

    猫爷听到动静开门进来，看到屋内景象，也是一阵无语，但柳灵珊有一点没说错，这位被配了阴婚，准确来说，是冥婚的男子，今天要是没带回来，明天就真没气了。

    毕竟死人才配冥婚。

    先给男新娘松绑，解开嘴封，得知男新娘叫周奉旻，家住市中心五进大宅。

    能住市中心豪宅又姓周的，顾冰只知道一家。

    ***

    天还没亮，周家那位没得到老家主承认的外室夫人带着她吊儿郎当的儿子敲响了祖宅的大门，保安看到是他们，甩都不甩，他的工资是大少爷付的，自然不用给外人面子。

    「开门！！我叫你们开门！！」外室夫人不復在周家主面前的柔弱，面相尖酸又刻薄：「我是周建业明媒正娶的老婆，这是我家，再不开门我要报警了！」

    「你算哪门子夫人，这哪里是你家？房产证上写你名字了？」祖宅的老管家气不过，隔着电子监视屏怼她：「掂掂自己几斤几两，祖宅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哼！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成了这座宅子的主人，第一个就把你们全部开除！」

    老管家气的直抖，少爷昨天晚上突然晕过去，到现在都没醒，他只敢偷偷叫信得过的家庭医生过来，不敢宣扬，就是知道那一家子的秉性，如果让他们知道，一定拦着不让治，好抢夺少爷的财产。

    他可怜的少爷，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有良心的爸！

    「妈，别急，我们就坐门口等着，总有发丧的那天……」

    「发丧，发谁的丧，你吗？」周奉旻打开门：「你可没资格在祖宅发丧。」

    「你！你！你怎么还活着！」外室和私生弟弟大惊失色。

    「哦？这话说的好像你们知道我昨晚要出事。」周奉旻微微扬起嘴角：「不好意思啊，让你们失望了。」

    私生弟弟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如果周奉旻的冥婚没配成，那，那……

    他俩对视一眼，着急忙慌离开了，像是有鬼在屁股后面追一样。

    「少爷，少爷你没事了！少爷！」老管家扑过来，把周奉旻从上到下捏了一遍，老泪纵横：「太好了少爷，我还以为……」

    「我没事，龚叔。」周奉旻扶老管家坐下，本想吩咐给救命恩人送点财物，但他进去和出去的时候，都没能看见救命恩人的地址，只记得是一个小女孩儿，一个大学生，还有一只黑猫，在梦里清晰明朗的面孔，随着他醒来时间的加长，变得越来越模煳。<hr>

 第28页

    像梦一样。

    但他知道不是梦，因为他还记得，他问要怎么报答的时候，恩人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叫他给北城隍庙捐款。

    至于为什么是北城隍庙，那不还是上次招魂的时候，顾冰打包都送过去了，就当是报酬吧。

    第17章 作死小分队

    米米好鬼=叶公好龙

    宣城首富周家出了个大丑闻，周家现任家主五十六岁，不知节制夜御两女，最后兴奋过头，死于马上风，周奉旻一点不阻拦，任由大报小报登满新闻，好叫世人看清渣男的嘴脸，外室倒不心疼周建业的死，她从来都知道周建业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温柔小意的哄着，不就是为了那点钱。

    可惜任凭她上蹿下跳闹着分家产，周家也没她的份，周老家主根本没把公司交给儿子，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的继承人是周奉旻，闹到最后，也只有周建业名下的几套房产，不过，很快就不是她的了。

    她知道儿子偷了周奉旻的生辰八字，经狐朋狗友介绍，认识了一个专门做阴私生意的邪道，不仅没劝，还一道商量着给他配了桩冥婚，周奉旻屁事没有，那配婚的恶鬼怎么办。

    没结成婚的恶鬼丢了好大的脸，发誓要让骗婚的吃不了兜着走，是以就算邪道用了很多方法遮掩身份，依旧被恶鬼找上门一顿暴揍，打地邪道抱头求饶，并承诺把新娘给他找回来。

    找是找到了，那会儿周奉旻正在北城隍庙捐款，又和老道长讲了自己被配冥婚的事，老道长送他好几个护身符，还推荐他去翠谷山宣城办事处寻求帮助。恶鬼在城隍庙外，把那邪道又一顿揍，邪道想想自己被揍也冤的很，便把债主带上，一起去找私生弟弟讨债。

    妄想害人的母子最终自食恶果，私生弟弟一病不起，卖了全部的房子也不够治病的钱，外室享福半生，到头来被病儿子拖累，四处打工挣钱，受尽白眼。

    所以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害人终害己。

    世人多八卦，且总觉得自己能看透一切，周建业死的突然，外头的流言有不少版本和周少爷有关，人多对获益方抱有偏见，其间也有竞争对手推波助澜，好在周奉旻有些本事，周家企业虽有动盪，但很快被压下。

    这些都是后话，顾冰看到手机推送的周家现任家主暴毙的新闻，愣了下，想，报应来的真快，要不是看到周奉旻灵魂通透干净，还以为是他出手报復呢。

    柳灵珊啧啧两声：「糟老头子，一把年纪还霍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活该折寿。」

    「葬礼就在后天。」黑珏也凑过来看新闻：「办的还挺盛大。」

    周家到底是首富，人脉甚广，周奉旻选的送葬路是主干道，关系远的近的，亲的疏的，只要愿意摆路祭，他都不拒绝，是以一整套流程下来，等送出城去祖坟安葬的时候，已经到晚上了。

    现场有小媒体直播，顾冰在柳灵珊的强烈要求下，打开直播网站，直播间禁言，画面干净，虽然离得远，也能清楚看到下葬过程，看着看着，顾冰就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坟前头还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手牵锁链，锁链另一头串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长得和坟墓上的照片一样，旁边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拿大扫帚追着中年男人抽，中年男人受锁链辖制，被抽的嗷嗷叫。

    在场送葬的，好像没人发现……

    周奉旻哭的两眼通红，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孝子面子做足了，亲戚们围在一旁劝，两个舅舅被老管家拦着，不允许到前头去，丢人现眼。

    顾冰指向屏幕：「这就是黑无常？」

    黑珏：「是。」

    穿着成套的黑色西装，还挺与时俱进：「怎么没有白无常？」一般黑白无常不都是成对出现吗？

    黑珏：「鬼差也很忙的，勾个魂，用不着两位无常到场。」

    柳灵珊：「经常不够用，还要从阳间徵用生无常呢。」

    顾冰不合时宜笑场：「怎么阳间公务员难考，一堆外包工，阴间也这样，太卷了吧。」

    黑珏：……

    ***

    假期很快过半，除了宿舍群偶尔冒泡，并不怎么和其他同学联繫，这天，顾冰照常在家里帮忙扎纸马，张菀菀忽然在群里发了张照片，说这是宣城刚发现的鬼宅，她和其他几个对玄学非常感兴趣的同好，约了今天晚上去探险。

    【别去。】顾冰在群里回復。

    照片拍的模煳，故意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常人看不到，顾冰却能看见照片角落有团白影，露出半截身子，看不清脸。

    劝张菀菀别去的人很多，但劝的住的，迄今为止没有，除了顾冰，她看到顾冰发出的信息，下意识就决定不去了。

    发自内心的信任。

    她不去，同好自然很失望，为了不让同好们太失望以后不带她玩，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约定到地方以后打视频通话，线上参加，既能参与鬼宅探险，又不必本人到场。

    顾冰不放心，又强调：【让他们都别去。】

    同好不认识顾冰，自然不会听陌生人的劝，是以夜里十点，按时在鬼宅前集合，总共六个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其中有个男生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专门做灵异探险的，在视频网站有几万粉丝，他不搞直播，说实话拍不到什么东西，都是提前录好视频，后期配乐加剪辑，刚开始投的视频因为特效太假，还被骂过。<hr>

 第29页

    鬼宅有些年头，看建筑风格，像百年前国外传来的，尖顶白墙，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因为久未打理，连窗户都盖住了，铁艺围栏上全是锈斑，雕花大门挂着锁，封条泛黄，一半失去粘性，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到时候，你就披着这个，从拐角蹿出来，我装作吓一跳，然后倒地，摄像机滚出去，定格，你再从摄像机前面走过去，走慢点。」网红男王明明从包里掏出一块白床单，递给其中一个瘦小的女生。

    「为什么是我，来之前没说要拍假视频，这不是骗人嘛。」

    「骗人怎么了，不拍点刺激吓人的，还没人看呢。」王明明不以为意：「又不露脸，你怕什么。」

    「那我还要和菀菀视频，拿着手机也不方便啊。」

    「我来我来。」一个块头大的男生站出来，主动承担装鬼大任。

    「你不行，床单遮不到脚，运动鞋一出镜不就露馅了。」王明明不太满意，但想想叫女生大半夜装鬼也挺不地道的，便退而求其次：「行吧行吧，到时候我把镜头裁一下。」

    瘦小女生心里抱怨王明明弄虚作假，嘴上没说，打开手机和张菀菀视频，张菀菀这会儿在家里，为了营造气氛，把灯关了，只能看到一张被手机屏幕照亮的大脸。

    「米米。」张菀菀眯着眼：「开始了吗？太黑了，这也看不清啊。」

    「凑合吧，手机像素不好，等这个月生活费发了，我买个新手机。」

    「你要是愿意装鬼，这个视频的收益和打赏都给你。」王明明还是妄图说服米米出镜。

    米米撇嘴：「我可不想骗人。」对玄学一点都不尊重，居然靠这种方式赚钱，以后再也不跟他组队了。

    一行人，由王明明带头，从断开的围栏处钻进去，这座宅子是他发现的，前几天白天来过，围栏就是他搞断的。当时没拍到什么，最近又没有新地方，便在论坛上发布照片，开了召集同行的帖子，还特意选在晚上，就是为了拍视频。

    「从这儿走，有个小门。」王明明举着摄像机，用手电筒打光，照到的地方全是灰尘，还有枯树枝，碎瓦片，稍不注意就踩的噼啪作响，然后王明明就吱哇乱叫，本来周围黑漆漆还挺恐怖的，硬生生被他叫成了游乐园的鬼屋探险。

    时间走过十点半，一路有惊无险上到二楼，米米举着手机，给张菀菀拍走廊上的旧照片，这座宅子从外面看，又破又旧，走廊地毯也烂的不成样子，这些照片却保存的很好，似乎没有经过时光的侵蚀，安静淡然地展示着宅子主人的日常生活。

    在花园里浇花，坐在楼梯口那个彩色大玻璃窗边看风景，在客厅下棋，还有宴会厅举行盛大派对，宴会那张照片最大，虽然是黑白照，但不掩灯光璀璨，珠宝华丽，名门贵女与潇洒公子相拥在舞池中旋转，觥筹交错。

    「哇----这座宅子，以前肯定特别豪华，荒废太可惜了。」张菀菀不无可惜嘆道：「居然没被选为保护性建筑。」

    「估计耗费太大，我刚才从楼梯上来，好多地方都霉烂了。」米米转过手机，去拍墙纸剥落的墙壁，眼角余光却瞥到楼梯口闪过一道白影：「啧，到时候我一定要去评论区揭穿他。」

    「米米，快跟上，我们去那边主卧看看。」另一个女生喊米米：「别掉队。」

    米米呆愣当场，王明明和那个拿着床单的大块头男生，在前面。

    一、二、三、四、五……

    五个人都在她前面，那后面楼梯口那个。

    「咕咚。」米米咽了口口水，心脏狂跳，一瞬间有些脚软：「菀菀，你刚才，有没有看到？」

    张菀菀：「看到什么？」

    楼梯口空荡荡，连月光都洒不进来。

    一定是我看错了，米米心里告诉自己，然后狂给自己打气，参加这次探险，不就是为了见鬼，怕什么，如果有，那不就证明世界上真的有鬼了吗！

    「这地方不错，我开门，你从里面出来。」 王明明指挥大块头男生扮鬼：「白衣鬼影，主卧惊魂，宅邸主人的鬼魂久久不散，究竟有什么执念……」

    大块头砰一声关上门，溅起一蓬灰尘。

    王明明举起摄像机，调整语气，自顾自讲了一段开场白，然后准备开门，拧一下，没拧开，使劲拧，还没拧开：「靠，你锁门干什么！？」

    大块头声音懵懵的：「我没锁啊。」

    「是不是久远，锁芯坏了。」大块头的朋友试着开门，没开开：「我刚才看到墙角有斧头，我去拿。」

    「就这破门，要什么斧头，踹不就完了。」另一个男生抬脚比了比：「张鹏你让开点，我踹门。」

    张菀菀也在那儿出主意：「让张鹏踹吧，他力气大。」

    米米站在最后，心里慌得不行，莫名觉得身后阴冷冷的，像是有谁在她后面放了一盆冰，冰气直往她脖子里钻。

    「好吵啊......」一道男声自米米身后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作者有话说：

    配合后面的剧情，改下鬼宅为刚发现

    第18章 鬼宅主人--（捉虫）

    g不能乱立

    古有叶公好龙，现有米米好鬼，虽然她在论坛上活跃，也参与过多起探险活动，但从来没碰上过真的，这回陡然遇见，直接吓跪了，抱着旁边的女生直往人怀里钻。<hr>

 第30页

    张菀菀从床上蹦起来：「什么，什么鬼，哪里有鬼！？」

    「米米你别吓我。」李莉被她撞靠到墙上，手电筒四处照了一圈，什么都没看见：「没有啊，什么都没看见。」

    王明明把摄像头对准米米，嘴里念念有词：「哇，我们此行的同伴，米米同学说有鬼，是真的有……」

    「闭嘴吧你！」米米抬起脸，一双眼蓄满泪水，小小身躯爆发出如雷吼声，把王明明吼的一愣一愣的。

    「别拍了。」刚才拿斧子的男生把王明明的摄像机推开：「先把门弄开，张鹏还在里面。」

    王明明嘀嘀咕咕，摄像头对准另一个方向，心里不悦，觉得队友没事找事，一点小异常就吓成这样，不经吓，搞什么灵异探险。

    「我们赶紧走吧。」米米抱紧李莉的胳膊，小声祈求道：「真的有鬼，我听见他说太吵了……」

    那头两个男生开始踹门，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大宅子里，分外刺耳。

    「嘻嘻，你在拍什么？」王明明耳边响起一道女声，细细的，带着戏嚯：「拍我好不好？」

    「拍走廊，回头剪辑……」一双红色绣花鞋，出现在镜头里。

    王明明瞪大双眼，勐地撇开摄像机，手电筒的光线下，只有破破烂烂的地毯，没有绣花鞋，也没有女人，在场的两个女孩子都穿着运动鞋。

    不，不是吧……

    「砰！」

    腐朽的木门终于被踹烂，张鹏吃了一嘴木屑灰尘，在里面不停咳嗽。

    「坏人，把我的房间门踹坏了。」

    这回不止米米和王明明，在场六个人都听见了，包括手机那头的张菀菀，房门口三个男生面面相觑，米米埋在李莉怀里不敢抬头，王明明还在找绣花鞋，手电筒在童声落下的一瞬间，全部熄灭。

    「啊啊啊啊！！！」王明明率先尖叫，因为他感觉到他被拉住了双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玻璃窗飞奔。

    「我们在这儿拍，这里风景好。」

    「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赔我门。」童声从天花板落下来，三个男生宛如被巨石当头压下，直接趴地不起：「不修好不允许走。」

    米米直接吓晕，李莉哆哆嗦嗦，被周围的动静吓傻了，手电筒和手机全部失灵，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轮廓，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便被一片雪白填满了双眼，失去意识。

    走廊里挂着的生活照还在，照片里的人却不见了，最大的那张宴会照片宛如活了过来，里面没有舞池音乐，没有俊男靓女，有的只是挨挨挤挤，伸出双手拼命往玻璃外挤的黑色鬼魂，无声而又悽厉地嘶吼吶喊。

    一道纤细的黑色鬼魂艰难从缝隙中挤出，勉强能看出两个白洞洞的眼眶，趁三个大鬼没注意，化成黑烟熘走了。

    视频通讯在手电筒熄灭的瞬间断联，张菀菀餵了好几声，却只能看见屏幕上显示对方网络不佳，连忙打电话，电话也打不通，再想到刚才明显不属于六人的小女孩声音，才意识到，鬼宅里真的有鬼。

    手忙脚乱给顾冰打电话，顾冰都睡着了，被电话吵醒，只听见张菀菀语无伦次在那儿喊有鬼有鬼。

    「停！」顾冰皱眉：「不是让你别去吗？」

    「我没去他们去了我和他们打视频刚才视频断了断之前他们喊有鬼！」张菀菀一句话不带喘气：「现在电话打不通，怎么办啊顾冰！」

    怎么办，能怎么办，顾冰扶额：「先报警，地址知道吧？」

    好在外面有个张菀菀，报警及时，警察听到六个大学生夜半勇闯郊外鬼宅，疑似撞鬼，头皮都紧了，无他，那座宅子在警局有备案，确实是鬼宅，而且查封多年，地图上都没标识，怎么就被这帮人发现了呢。

    「大学生没别的事干了是吧？」

    「一天天的，就知道整活。」

    「别贫了，赶紧打电话给办事处。」一位衣装笔挺的青年警察推门进来：「你们好意思说，平时巡逻怎么做的？」

    「章队好！」两个值夜班的小警察起立敬礼：「章队我们打过电话了，马上出发！」

    说罢赶紧带上帽子跑了，章队虽然年轻，但能力槓槓的，局里no.1没话说，就是做事雷厉风行，脾气也不大好，平时能避则避吧。

    老鼠躲猫似的坐进车里，然后发现，章队晚上要一起出任务。

    ……

    一路无话，等到废弃别墅，发现翠谷山的李玄已经来了，正在门口和一位长发短裤人字拖的男人讲话，男人长相阴柔，穿衣风格粗犷，两条细白小腿漏在外面，在十月份的深夜也不嫌冷。

    「来了。」长发男人双手插兜，满脸不耐烦：「赶紧领走，怪烦人的。」

    常人看不到，长发男人身后站着三个鬼，一个西装男鬼，一个嫁衣女鬼，还有一个小女孩，如果里面躺在地上的大学生能看见，就会发现，这三个鬼就是生活照上浇花的、看风景的和下棋的，这会儿都没在照片里待着。

    警察身上正气重，带头的章队还有煞气，三鬼略往后避开。

    「是我们的疏忽，后面会加强巡逻。」

    「不怪你们，是外头的阵法破了。」长发男人低声吐槽：「我就半个多月没回来，哪个没长眼的把我封条撕了。」

    西装男鬼：【没看见。】

    嫁衣女鬼：【没看见。】<hr>

 第31页

    小女孩沉默半晌：【……我也没看见。】

    家没看好，他们三个都有责任。

    警察们准备进去抬人，被长发男人喊住：「都在二楼，一个挂在窗户上，两个倒在墙边，还有三个被门压住了。」强调：「速度快，其他东西别碰。」

    章正羽知道规矩，挥手让他们进去。

    「其他我不管，但你多注意。」李玄指指别墅：「别叫那些东西跑了。」

    封汭还不知道里面的状况，放肆插旗：「放心，但凡有一个熘走，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

    熘走的黑色鬼影，是照片囚牢里最弱最小的那个，刚关进去的时候，还没弱到可以从缝里钻出来，经年日久地被其他恶鬼欺压吞噬，只剩一小丝儿，是以三个守牢的役鬼也没发现。

    它刚出来，鬼力弱的很，只想赶紧找个人附身，吸取阳气，但这周围一片荒芜，啥也没有，它就跟着断断续续的电波信号飘啊飘，飘啊飘，飘到了张菀菀家里，一看见张菀菀满身的阳气，黑雾都要化成口水滴下来了。

    等我吸足阳气，变成大鬼，我就占了她的身体，翻身做人！

    张菀菀平时身体很好，那晚上受了惊吓，一觉醒来，第二天就觉得头重脚轻，她没当回事，反正只是轻微不舒服，和感冒差不多，吃了两包感冒药，也没去医院。

    照常吃照常睡，就是黑眼圈大的吓人，假期结束回学校后，把孙眉和韦一唯吓一跳。

    「夜里做贼去了？。」

    「我睡了十六个小时，还是困，要不是想着今天得回校，我都起不来。」张菀菀扭头躺到床上，袜子都没脱：「让我再睡会儿。」

    「别睡，晚饭吃了吗？」

    张菀菀蒙着被子，稀里煳涂嘟囔：「不吃，不吃，我不饿……」

    「她居然说不饿？」韦一唯开玩笑：「开天闢地头一回吧。」

    「什么头一回？」顾冰拉着行李箱进来，只觉得今天宿舍分外阴冷，还以为秋天来了，阴面的宿舍晒不着阳光导致的。

    「张菀菀啊，说她不吃晚饭。」

    顾冰这才抬头，然后和趴在床上吸张菀菀阳气的黑色鬼影对上视线，虽然只有两个白洞洞的眼眶，但确实是，对上了吧。

    黑色鬼影没察觉，动作不变，还在仔细观察下面三人，最后进来的这个它最满意，阳气足，还有功德呢，等这个吸完，就吸她。

    【哇，让我看看，是谁这么不怕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柳灵珊从顾冰身后出来，掩着鼻子：【唔，陈年老鬼，一股子霉味儿，还不滚出去。】

    【小东西，你也看上她了？看在大家都是鬼的面子上，我不跟你抢就是了。】

    【谁跟你一样啊，我数到三。】

    顾冰放好行李，打开阳台门，示意柳灵珊出去打。

    柳灵珊狞笑一声，撸起袖子，飞身上床，一把揪住黑影的脖子，勐地往地上一砸，根本不需要走阳台，直接砸穿地心。

    顾冰：……

    「我下去拿个快递。」

    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等顾冰赶到宿舍后的小树林时，鬼影只剩求饶了，柳灵珊骑坐在它身上，嗷嗷大吃，缭绕的黑色雾气，一撕就是一团，棉花糖似的。

    黑珏坐在一旁，慢条斯理舔爪子。

    「饶命，饶命啊，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大家都是鬼，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给您做牛做马，到处抓生魂给你吃，别吃我了，呜呜

    ?璍

    呜---」

    「还不老实！」柳灵珊一拳捣在它脑袋上：「敢动张菀菀，经过我同意了吗？她平板上的电视剧我还没看完呢！」

    顾冰跟下来只有一个目的：「我刚才看张菀菀，阳气被吸走很多，能找回来吗？」如果找不回，就得大病一场，无妄之灾。

    「我没吃，阳气对我没用。」柳灵珊打了个嗝：「它应该还没消化完，等会儿。」说着就把鬼影倒拎过来：「我给它抖出来。」

    一阵狂抖，直到鬼影吐不出白雾，吐出一道黑圈烟后，才丢到一旁。

    「你折个小纸人，把阳气存到纸人中，然后让她随身佩戴，慢慢丢失的阳气就会回到她体内了。」柳灵珊擦擦手：「不过还是丢了一些，会虚弱一段时间。」

    「能找回这么多不错了，也该叫她长长记性。」顾冰边摺纸边吐槽，有什么爱好不好，非得研究灵异事件。

    「呀，在这儿。」一双红色绣花鞋，落到顾冰眼前：「老大，是我们牢里的。」

    「啧，还真丢了一只。」

    第19章 白无常

    和魔鬼的交易

    顾冰如遭雷击，呆愣当场，来人却习以为常，飘到顾冰跟前。

    封汭：「谢谢你啊，同学，帮大忙了。」

    顾冰抬头，发现他一身白，白汗衫白短裤，头髮比她还长，柔顺亮滑，斜斜扎在一侧，头上戴着顶白色高帽，上书：就要揍你。

    这配置……

    「白无常大人？」

    「唔，你不认识我？」 封汭摸摸下巴，仔细端详，发现这位同学，之前确实没见过，也许刚来宣城不久，还没打过交道.。

    他不知道，顾冰是土生土长宣城人，只不过才开的灵眼，不认识他这位管辖宣城地界的白无常。

    「是生无常吧。」黑珏坐在顾冰身边，对他并无多少尊敬和畏惧，只觉得麻烦。<hr>

 第32页

    「是呀，小猫咪，这么小就出来当役兽，阴间很危险的哦。」 封汭环视，发现新同学的役鬼也是个小妹妹，便自顾猜测顾冰没什么能力，能抓住这只熘出来的恶鬼，是因为关了太久，鬼力大降，正好碰上了。

    不过，也算帮了忙。

    黑珏和柳灵珊没吭声，默认了这位生无常的评价。

    「我叫封汭，这只越狱鬼我就带走了，作为感谢，送你这个。」封汭递给顾冰一道纸锁：「一次性勾魂锁，用的时候烧了就行，可以捆住……」封汭指指嫁衣女鬼：「像春梅这样的，可以困一炷香，然后我会感应到，尽量及时赶来。」

    「都说了我改名了，别叫我春梅！」春梅暴躁，怒气无处使，把躲在一边降低存在感的越狱鬼使劲团吧团吧，塞到口袋里，越狱鬼全程没敢吭声。

    顾冰见黑珏和柳灵珊不阻止，便伸手接过：「谢谢。」

    生无常啊……

    虽然知道早晚有一天，会被其他玄门中人发现，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封汭还有话说，主要是他之前大放厥词说把头拧下来那档子事，难倒是不难，就是丢分，便咳了一声道：「那个，你是翠谷山刚派来宣城的？」

    顾冰勐摇头：「不，我们不是翠谷山的。」

    不是翠谷山的，封汭双眼放光，那就好办了，看新同学的态度，好像特别不愿意和翠谷山有牵扯，眼珠子骨碌一转，计上心头：「来来来，加个微信，后面常联繫。」

    后面有什么要找玄门帮忙的，可以先找她，免得每次都被李玄敲一大笔，近来也少联繫他们，等他忘了踢头那回事，再联繫不迟。

    春梅在他身后冷笑，已经盘算着要把越狱鬼的事透露给李玄了。

    顾冰目视封汭离开，松了口气，看着微信新添加的好友，只觉得世界真奇妙，她居然有一天能认识白无常。

    「给生无常帮忙，算得上给阴间帮忙，也是积攒功德。」甚至还要快些，黑珏抖抖耳朵：「但这样一来，和翠谷山碰上是迟早的事。」

    顾冰之前不愿认识玄门中人，是她还想勉力维持正常人的生活，经过这段时间不断撞鬼，她已经明白，回不到过去了，柳灵珊讨厌翠谷山，是因为她被翠谷山打散七魄，那黑珏呢？

    她没问出口，大抵也不是什么美好记忆。

    回到宿舍，张菀菀已经没那么困了，正坐在床上喊饿，韦一唯在底下嘲笑她，刚开闢的天地，没来得及孕育生灵，就又阖上了。

    顾冰拎着宿舍楼下临时买的苹果：「吃点苹果垫着，一会儿带你去吃宵夜。」

    后来趁吃宵夜的时候，单独把存着阳气的小纸人递给她，嘱咐她随身带好，张菀菀眨眨眼睛，问：「这是什么？」

    顾冰嘆了口气：「你非要我解释？」

    张菀菀就懂了，回想起这两天浑身乏力，夜里睡觉还冷的打哆嗦，像泡在水里似的，便小声问：「是，那个吗？」

    顾冰点头，张菀菀哦了一声，把小纸人贴身放好，过了会儿，又凑过来：「有没有护身符？卖我两张吧，不是说被那个缠身以后，会倒霉一段时间嘛。」

    「你还知道这个？」顾冰都要笑了：「你知道你还敢搞？」

    张菀菀竖掌保证：「不知者无畏，以后我会抱着敬畏之心，不再随意尝试。」

    ****

    时间很快到十月底，期间顾冰还担心封汭突然找她帮忙，没想到一切如常，聊天界面还是那天打招唿的一个笑脸。

    「上次一起爬山的王俊臻，要和季雨蔷订婚了。」苏诃靠过来，像是故意说给顾冰听：「赵鑫说，为这，冯刘远都和他绝交了。」

    顾冰摇头：「没听说。」

    苏诃还听赵鑫讲，王俊臻那天会去爬山，是因为顾冰，他们本来计划好要帮王俊臻追顾冰，没想到王俊臻扭头就和季雨蔷在一起了，都说女人善变，男的不也挺善变的。

    季雨蔷痴恋王俊臻，他们化院的都知道，王俊臻一直持拒绝态度，对方从高中死缠烂打到大学，都没能得手，所以此次传出来订婚的消息，大家都震惊了。

    张菀菀问：「他们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吧？」

    「对啊，所以只是订婚，还要回乡下老家办酒席呢。」

    「嘘，他们来了。」韦一唯压低声音，指指阶梯教室后门。

    这节是高数大课，物院、化院还有材料学院的一起上，季雨蔷不用上高数，但还是跟着王俊臻来了，挽着胳膊，头髮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了，只剩齐耳，高昂着下巴，非常不屑的瞥过坐在第三排的顾冰。

    顾冰皱眉，看向她毫无光泽的红髮，已经洗的偏向橘黄，干枯分叉，一点没了初见时打理精緻的样子。

    ，发为人之根本，发质突然变差，就代表体内精气耗损巨大。

    柳灵珊抱臂坐在讲台上，脸上笑容加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和魔鬼交易，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

    王俊臻无知无觉，像是被操控的木偶，木偶线连接着季雨蔷，季雨蔷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冯刘远最后进来，顺势坐在最后一排，把书包砸到桌上，没拿书，面无表情坐着，浑身不悦。

    【是上次那个镜子？】顾冰悄声问柳灵珊。

    【唔。】柳灵珊没否认，只高深莫测道：【时机未到。】

    灵魂还没受尽折磨，还没到最美味的时候，那个东西不会从镜子里出来。<hr>

 第33页

    要说季雨蔷付出了什么，要从她拿到镜子的那天晚上说起，她朝镜子许愿，镜子答应帮她完成心愿，代价是十年寿命。

    十年寿命换王俊臻全心全意的爱，她心中的天平很快往得到爱倾斜，起初一切顺利，王俊臻答应和她交往，可渐渐的，王俊臻就不那么听话了，经常发呆，和她在一起时偶尔面露挣扎，像是要挣脱控制。她着急了，找镜子帮忙，镜子又要她付出十年寿命，那一次，她晚上洗头时掉了一地的头髮，原本粉嫩的皮肤冒出泥点似的斑点，如今涂了厚厚的粉，才勉强盖住。

    可没持续一周，王俊臻又有挣脱的迹象，镜子的解释是王俊臻灵魂能力太强，她控制不了太久，而且为了控制他，已经耗损很多精力，于是又问季雨蔷要寿命。

    季雨蔷咬牙答应了，但这次，她要王俊臻和她回老家订婚，在两边家人的见证下，就算事后王俊臻反悔，他的家人也不允许。

    下课后，顾冰走到最后一排，把封汭给她的纸锁递给冯刘远。

    「干嘛？」

    「你会陪他回老家，是吗？」

    「谁会陪他回去啊，我们绝交了好吧。」冯刘远不接，拎书包起身。

    「你要救他，就收下，陪他回老家。」顾冰仍然伸着手，她知道，冯刘远一定会照做。

    「拿啊，拿着，还要不要救兄弟了。」张菀菀拿过纸锁，直接塞到冯刘远包里，她现在对顾冰深信不疑，再之有被那种东西缠上的经歷，一看王俊臻，就知道他状态不对。

    「在他们订婚的时候，把它点燃。」

    冯刘远愣住半晌，最终低低嗯了一声，背包离开。

    「他也……是吧？」张菀菀指指被季雨蔷挽着的王俊臻，做了个瞪眼吐舌的动作。

    季雨蔷看到顾冰去找冯刘远，嗤笑一声，扯着王俊臻过来：「你以为找冯刘远还有用？」

    顾冰看向王俊臻，还好，只是被控制，并无大碍，只是季雨蔷……身体已然是五十岁的状态。

    她也曾想过，自己放任镜子害人，是不是做错了，但后来又想到，如果不是心有邪念，正道不走，非要走歪门邪道，镜子也无从下手。

    「好自为之。」

    「什么好自为之！」季雨蔷像被踩到尾巴，声音陡然尖利：「你什么意思顾冰，我和王俊臻在一起，你嫉妒是吗？你在诅咒我？」

    韦一唯和孙眉听到动静，连忙围过来，赵鑫和苏诃站的远远的看热闹，还有一些认识他们的同学，也都坐在教室里没走，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没事，走吧。」顾冰摇头，已经无话可说，永远都别指望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我告诉你，我和王俊臻要订婚了，一毕业就结婚，你就死心吧，哈哈哈哈……」

    状若癫狂。

    镜子里的怨念蠢蠢欲动，它看到了顾冰的灵魂，干净纯粹，能量强大，忍不住舔舔嘴唇：好想要……

    第20章 不要沉溺

    一无所有

    季雨蔷和王俊臻的老家在宣城下辖市平岩市非常郊外的乡下，大山环绕，没有高铁和高速，只有一条省道通过去，下大巴后，三人挤进一辆面包车。冯刘远坐副驾驶，这车除了载人，还拉了不少蔬菜家禽，味道混杂充斥着鼻腔，他捂着鼻子，通过后视镜恨恨盯着两眼放空的王俊臻。

    为了救兄弟，他也是拼了，等事情了结，不五体投地给他道谢，这事儿没完！

    王俊臻的父母前两天就回来准备了，虽然儿子提出要和季雨蔷订婚很突然，但两家关系不错，季雨蔷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平时性格有些跳脱，喜欢外面那些潮流文化，本性不坏，既然儿子喜欢，做父母的不会多加阻拦。

    「六姑婆。」王俊臻的爸爸提着红糖、糕饼还有匆忙买的金器，总共六样礼登上季家的门。

    叫六姑婆并不是真的亲戚关系，季雨蔷的奶奶是顶仙的，村里人敬她，称一声六姑婆。

    「诶，正林来了，快坐。」六姑婆头髮花白，稍稍有些驼背，脸上带笑，穿着一身水蓝的布衫，洗的发白：「小静怎么没一道来？」

    「她去接阿臻和蔷蔷了。」王正林放下礼物，搬了一条长凳出来，没坐在屋里，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惊扰了黄大仙。

    是的，六姑婆顶的仙是黄大仙，从她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这位黄大仙是女仙，传女不传男，是以没传给季雨蔷的爸爸，好不容易有了季雨蔷这个孙女，万千宠爱，却是个对玄门没兴趣的，成天嚷嚷着迷信，早些年还说要去国外做偶像，家里没钱供不起，才作罢。

    堂屋的木制仙楼上了年头，边角有些褪色，打理的很干净，中间供着黄大仙的灵牌，灵牌前摆着一座香炉，早晚各要上三炷香，香灰积的满满的。

    「国俊和秀云也去了，算算时间，快回来了。」

    「对，我刚打过电话，还有十分钟。」

    「哦哦。」六姑婆起身，去倒了杯水给王正林，王正林推辞了好几下才接。

    「谢谢六姑婆，六姑婆你坐着，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行。」

    「没有没有。」她就是心里莫名不安，早起上香时请的卦卦象不好，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阿臻是个好孩子。」

    王正林接话：「蔷蔷也是好孩子，两人小时候玩过家家，说长大了要结婚，没想到真成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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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是，他俩挺好的，都挺好，是好孩子。」

    村子很大，就是这些年有本事的，陆陆续续都搬到城里去住了，显得村子有些荒凉，地里三三两两耕作的，都是老年人，四五十岁的都少，更别说年轻人了，整个村子瀰漫着暮气沉沉的味道。

    季雨蔷今天化的妆更浓了，脸上涂的粉跟刷腻子似的，白的吓人，被季爸一顿数落，她不耐烦，整个人就像晒干的炮仗，一碰就炸，和爸妈一路顶嘴顶到家。

    冯刘远由王俊臻的妈妈领着，问就是王俊臻的好兄弟，过来当伴郎的。

    「家里亲戚都到了吧，酒席准备好了吗？」

    「只是订婚，没有请亲戚，就两家人吃顿便饭。」

    季雨蔷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不请亲戚，我都说过的，你们为什么不叫！？」

    「蔷蔷！你怎么了！」季国俊怒了：「出去上个学，上的规矩都没了，怎么跟爸妈讲话的！」

    「你少说两句。」刘秀云拦住女儿，强行解释：「他们一路坐车回来累了，先回家再说。」

    王俊臻的妈妈自从看见季雨蔷，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个蔷蔷，和她记忆里的完全对不上，刁蛮不讲理，情绪不稳定，就很担忧儿子，问他他又不做声，锯嘴葫芦一样。

    「回来了，回来了！」王正林远远看见他们一行人，连忙迎出院子，六姑婆腿脚慢，只站起身。

    堂屋里，灵牌后面，常人看不见的位置，趴着一只褐色黄鼠狼，两颗豆豆似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蓦然散出幽幽红光。

    有脏东西。

    虽然季雨蔷极不情愿，但父母确实没通知亲戚，只得作罢，看到王俊臻父亲带了订婚礼，脸色才好看点，又催命似的催订婚仪式。

    【别进屋。】镜子里的东西突然出声。

    【别让她进来！】黄大仙同时对六姑婆说道。

    六姑婆拥抱孙女的手一顿，面露挣扎，其实她看到季雨蔷的时候，就知道季雨蔷身上带着不干不净的东西，只不过这些年，她请仙时，时灵时不灵，就心存侥倖，以为黄大仙不会管。

    但她错了，黄大仙什么都可以不管，但胆敢犯到她地盘来的，千里之外都要杀回来。

    【你没说过你家顶仙，季雨蔷，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封建迷信。】季雨蔷皱眉：【你怕什么，都是骗人的。】

    镜子里的怨念：……你都敢把命卖给我，以换取男人的爱，却不相信自己家里的家仙，脑子是摆设吧。

    【我不进去还怎么订婚？你快想办法，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吧，虽然脑子是摆设，但被它吞噬后，脑子留着也没用。

    于是唆使季雨蔷从奶奶入手，它看得出来，这老太婆很爱孙女。

    季雨蔷抱着六姑婆便开始哭，哭诉自己不容易，哭诉自己多爱多爱王俊臻，她今天一定要和王俊臻订婚，如果订不成，她就去死。

    季爸暴怒，骂她疯了，一个姑娘家，整的人不人鬼不鬼，为了一个男的寻死觅活，像什么话，还猜测王俊臻会答应，就是因为她以死相逼，于是去屋内把礼品拿出来还给王正林，让他们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王正林拎着礼物，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冯刘远反应快，扯着王俊臻就要走。

    一扯没扯动，使劲扯还是没扯动，冯刘远大喊：「兄弟你快醒醒吧！！」

    王俊臻微微皱眉，眼神清醒了一瞬。

    就这一瞬，彻底把季雨蔷搞崩溃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眼见着就要成功，没有办法接受功亏一篑：「奶奶，求求你了奶奶！」

    六姑婆嘆了口气，闭上眼睛：【玉环仙姑……】

    灵牌后的黄鼠狼拱起身子：【这就是你的选择？】

    【是……】

    六姑婆放弃顶仙，季家便不再是玉环的地盘，她当年为报六姑婆太奶奶的救命之恩，作为家仙，保护季家已有百年，所有恩怨，到今天为止，全部还清。

    玉环不再停留，化作一道青烟离去，此处不留她，她也该回红霞山看看了。

    冯刘远都气笑了，恨不得撒手不管，摸到书包的时候，想到顾冰给他的东西，才强忍着没走。

    「国俊，把东西拎进去。」六姑婆平復情绪，开始主持大局：「正林，小静，他们也是太激动，才会这样，让你们看笑话了。」

    季雨蔷抱着奶奶的手臂，稍稍镇定了点，王正林念及两家的交情，再看季雨蔷哭红了眼睛，一幅爱惨了自家儿子的模样，自家儿子也没提离开，便又坐了回去。

    订婚礼马上开始，季雨蔷经歷大悲大喜，已然神魂失守，等待已久的怨念自镜子中，顺着缠在季雨蔷灵魂上的触鬚，一点点挪出来。在场唯一能看见的黄玉环已经离开，六姑婆年纪大了，不分是非，还以为自己爱孙女，要满足孙女的愿望，殊不知，所作所为却一步步把孙女推进再也出不来的深渊。

    最后一步是双方签字，季雨蔷迫不及待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塞给王俊臻，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阿臻，你快签。」

    镜子怨念怎么会让她如愿呢，它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受尽不可得之苦的灵魂而已，那是它最爱的味道，是它壮大的养料。

    于是，王俊臻醒了，突兀的醒了，他放下笔，在季雨蔷崩溃的视线中转身离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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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季雨蔷几近癫狂，眼内一片血红：「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死了就不会拒绝我了！！」

    「你疯了吗蔷蔷，你在说什么！！？」

    镜中怨念已经全部显现，正趴在季雨蔷身上吸食她的灵魂，季雨蔷神智尽失，六亲不认，身躯瘦弱却力大无穷，一把推开拦着她的父母，抓起桌子上的剪刀就要去扎王俊臻。

    屋内顿时乱做一团，冯刘远刚才没烧纸锁，是因为顾冰只说订婚的时候烧，没具体说到什么地步，他正打算等王俊臻签字的时候烧，谁知道王俊臻他没签字啊！！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冯刘远摸到供奉黄玉环的仙楼那，掏出火柴点燃纸锁，纸锁迎风便燃，纸灰吹了满天，变成一道常人看不见的真铁索，寒光凛冽，头带镰刀，一把扎进了漆黑怨念中，死死缠住。

    怨念痛嚎，拼命挣扎，漆黑烟雾体中，无数张扭曲人脸浮现。

    季雨蔷顺着力道，转身朝冯刘远奔去，冯刘远吓得屁滚尿流，随手抓了个东西丢出去，大喊：「王俊臻，你这回不喊我爸，老子跟你没完！！」

    丢出去的是黄玉环吃香用的香炉，积年的香灰带着黄玉环的法力，扑了季雨蔷一脸，将她阻了一阻，手中的剪刀噹啷落地。

    「哎呀呀，我还没找你帮忙，你倒……」

    作者有话说：

    不要恋爱脑（小声：会带来不幸

    第21章 被偷走的镜子

    我学物理的

    「哟，老熟鬼啊！」封汭绕到季雨蔷身后，仔细观察：「这不是办事处被偷走的风月宝镜吗？关了这么多年，还不老实，又干回老本行了。」

    黑色怨念不断翻滚，最后勉强挤出一张狰狞鬼脸，嘴巴裂的比脸还大，张着两排利齿朝封汭咬去，封汭挥出镰刀格挡，不曾想鬼物喷出一团黑烟，他被喷了个正着，连连后退。

    「口臭攻击，好没素质！」

    风月宝镜擅于蛊惑人心，武力并不强，趁封汭后退，转身欲躲回镜子里，它有一项保命秘术，捨弃本体铜镜后，可以穿到附近任意一块镜子中，虽会元气大伤，但只要不被找到，它还可以捲土重来。

    不过，世上之事，怎会事事如它所愿，它能成型，不就是因为所念皆不可得吗？

    春梅一脚踩在铜镜上，红盖头半掀，露出白玉般的下巴：「没用的东西，离了情情爱爱就不能活是吧，我成亲当天死老公，都没变成你这样！」

    「你那能一样？」封汭摸出锁魂印：「你老公是你自己杀的。」

    春梅翻了个白眼，直接把宝镜踩碎。

    黑色怨念进退两难，还要听封汭和春梅一唱一和的奚落，身上各种脸孔扭曲的恨不能择人而噬，反正死路一条，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又想回到季雨蔷体内，哪怕搞场兇杀案，给他们添点堵也是好的。

    然后被从天而降的许佳佳一屁股坐扁了。

    许佳佳小妹妹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拿体重砸扁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

    西装男假惺惺遮住眼睛：「好惨。」

    封汭熟练的把晕过去的黑色怨念封印，这种怨念集合体，处理起来还挺麻烦，得先把它们一个个分离出来，再押进十八层地狱受刑，受够刑罚才能转世投畜牲道，轮迴七七四十九遍才能再投身成人。

    也不是都能投，得看表现。

    「新同学真是我的福星。」封汭掏出手机给李玄打电话：「我把这玩意儿逮住了，李玄总不好意思踢我头了吧。」

    远在学校的顾冰打了个喷嚏。

    在场没有人有阴阳眼，是以季雨蔷突然发疯又被香炉砸中晕倒后，屋内另一层面发生的事没人发现，季爸季妈还是心疼女儿，抱着季雨蔷边骂边哭，六姑婆跪在仙楼前求黄大仙显灵，冯刘远呆坐在地上，担心自己这下砸的，不会搞出命案了吧。

    在场还是王俊臻最镇定，先给医院打了急救电话，再安抚吓坏的父母和冯刘远，看向哭作一团的季家人，并没有报警。

    他被风月宝镜控制的期间，隐约能感觉到自己被控制了，也在一直不断挣脱，风月宝镜有一点没说错，他的灵魂能力很强，虽然在场的封汭一行他看不见，但他看到了从季雨蔷兜里滚出来，蓦然碎裂又忽然消失的铜镜。

    这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现象。

    世界从他为了找回妹妹生魂，却自己离魂后，变得奇怪起来。

    订婚礼发疯事件过后，季雨蔷命还在，但精气耗损巨大，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养回，她脱离宝镜的蛊惑后，还疯了一阵子，六姑婆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出门，直到她平静下来，才开始带她去庵堂帮忙。

    她记得她所做的一切，再来一遍，还会做出同样选择，宝镜放大了她的执念，引诱她坠入深渊，一切已无法挽回，看开后给王俊臻写了封道歉信，自此青灯古佛，前面做下的孽，要用余生来偿还，还好及时止损，不然这辈子都还不完。

    ****

    翠谷山宣城办事处，位处宣城市中心的cbd里，往来上班的白领们一定想不到，cbd顶楼的神秘公司，居然是处理玄学事件的。

    封汭趿拉着人字拖走进办公室，把碎掉的铜镜放到李玄办公桌上：「喏，还你。」

    李玄皱眉接过，修长手指将镜子仔细摸了一遍，果然…

    「镜心不见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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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汭：「镜心？」

    「执念。」李玄把失去光泽的铜镜收起来。

    应该是被他拿走了……

    封汭摸摸下巴：「怪不得，风月宝镜在你们手上关了这么多年都没处理掉，我一出手就收拾了。」

    春梅听了直翻白眼，感情这位爷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

    「咚咚---」磨砂玻璃门被敲响。

    进来一个扎马尾辫的西装女生：「师兄，霜姑回来了，带了宗门的人。」

    霜姑就是那天去北城隍庙帮忙的婆婆，宗门这次派来的是核心人物，是以她亲自去机场迎接，接的时候知道来人很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

    像个学生。

    「我不要上班。」留着公主切的矮个子女生进门第一个要求：「我要上学。」

    虽然她打小在宗门内培养，没上过几天学，但她誓不做九漏鱼，平时专业课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学习数理化，而且由名师一对一授课，自认不比名校的学生差，她最喜欢数学，所以要上数学系。

    翠谷山出马，安排一个宣城大学数学系旁听生名额，很容易，没两天就背着书包去报导了，她是宗门派来的打手，不负责调查那位的案件，负责的另有其人，被川省案拖住了，过段时间再来。

    「下课后打我电话。」李玄打开车门：「不要乱跑。」

    温南云皱眉：「我真的不能住宿吗？」

    李玄并未多言，只道：「不合适。」

    温南云脚尖点地，晃了两下：「好吧，我知道了。」

    顾冰并不知道翠谷山的人已经渗透进学校，还和往常一样，去图书馆自习写作业，柳灵珊自从有了阴身，经常自己出去找乐子，黑珏更神出鬼没，反正能联繫上就行。

    宣城大学的图书馆是除了校园风景外，另一个吸引全国学生的点，由世界级建筑大师赖永胜设计并主导修建，主体共六层，每层都有不同的风格，藏书丰富，遍及古今，搜索和管理也花了大价钱，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如果有缺的，只要和图书馆反馈，不久便会安排採购进来。

    韦一唯这两天老家有事，请假回去了，张菀菀和孙眉在，两人写完了作业，在那儿小声对答案，顾冰在预习明天的课程，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多，图书馆仍然坐了七八成，人虽多，但很安静。

    忽然，一杯奶茶摆到顾冰面前，顾冰抬头，发现是冯刘远，对方笑容谄媚，示意请她喝，孙眉和张菀菀也有份，王俊臻站在他后面，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上次多谢你。」冯刘远搓手：「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但你是真的，牛！」

    顾冰微笑：「好的，我收下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可以走了，因缘际会，她出手帮忙，不是为了收取报酬。

    「阿臻也要和你说谢谢。」冯刘远拽了把王俊臻：「快啊。」

    张菀菀大致能猜到，所以一幅看好戏的表情，孙眉不知情，不懂这俩为什么突然送奶茶，欲言又止，主要是王俊臻和季雨蔷的订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以季雨蔷请病假告终，就算他长得帅，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也要不得。

    「谢谢。」王俊臻真心实意道谢，沉默半晌，还是选择问出那个困扰已久的问题：「你是不是，能看见……鬼？」

    顾冰面无表情：「我学物理的。」

    图书馆二楼，靠窗的角落，温南云偏头看了眼他们，没发现异常，復又低头继续沉浸在高数的海洋中。

    第22章 赖大师被砸臭鸡蛋

    是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的恩怨？

    享誉国际的建筑大师赖永胜近日低调回国，直飞老家宣城，宣城各界收到消息，纷纷拜访并邀请他出席各类活动，他都以照顾父亲为由拒绝了。赖父生病，在国外调养多年没有起色，老人家想要落叶归根，他推了所有工作，特地陪父亲回来。

    宣城大学校长和赖永胜是高中同学，有这层关系才请动他设计了图书馆，宣城大学即将百年校庆，校长想想，还是给他发了邀请函，本以为没戏，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这可是重磅嘉宾，为此，特地把主会场选在图书馆门口的广场，临时搭建了一个展台，能坐在展台下参与校庆的，除了校领导、优秀学生、杰出校友，还有宣城政府人员，以及特邀嘉宾。

    前些天学校就已经开始装饰了，路灯柱上挂满了优秀学生和杰出校友的事迹介绍，随处可见的校训和校徽，绿化带修剪的整整齐齐，连食堂的饭都好吃了不少。

    校庆当天并未关闭图书馆，是以很多学生早早去排队，打算在图书馆里找个好位置围观，没到八点，保安就关掉了刷卡滚轧，不再放人进去，顾冰对人多的场合没兴趣，反正可以看直播，要不是张菀菀拽着她来凑热闹，她都去教学楼自习去了。

    三人站在花坛边上，现场里三层外三层，只能看见来宾后脑勺，还有本地电视台的记者在採访，展台配了led大屏，这会儿还没开始，就随意扫拍展台下的嘉宾。

    第一排顾冰只认识一个，那个被柳灵珊带回来的男新娘。

    周家是宣城首富，每年都给宣城大学捐不少钱，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不奇怪。

    周奉旻穿着一身浅灰西装，头髮简单做了造型，比之那天五花大绑的惶恐，葬礼上的憔悴虚弱，整个人放松很多，和旁边一位地中海男人言谈甚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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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赖永胜吧？」张菀菀扒着树，企图站的更高：「我在图书馆外墙的介绍牌上看到过。」

    「好像是。」这么一说，顾冰也有印象。

    介绍牌是铜质的，上面的人物肖像只刻了简易线条，非要说哪里像，大概是……地中海髮型？

    「那个男人好帅，是校友吗？」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挤上花坛：「这么年轻，又坐第一排，年轻有为，我怎么没早生几年和他做同学呢！」

    「不是校友，是周家少爷！上个月他爸死还上过新闻，你忘啦。」

    「就是他啊，不是说他爸……」

    「嘘，不要传谣。」

    「不过他真的好帅啊，又帅又有钱，父母双亡，都不用担心婆媳关系，要是能嫁给他，我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是这么好进的？」花坛下的女生双手抱臂：「就你这智商，拍一集都嫌多。」

    ……

    周奉旻自然听不到别人对他的议论，就算知道，也不过一笑置之，赖永胜好几年没回宣城，周老家主和周建业的葬礼都没参加，对于两人的逝世表示惋惜，又问他西城别墅近况如何，需不需要他抽空去看看。

    周建业外面住的那套别墅，是赖永胜设计的。

    「那套不在我手上，我恐怕做不了主。」周奉旻微笑：「不过听说要挂牌出售了。」

    「啊……」赖永胜转着手上的扳指，似是随口问出：「准备买回来？」

    周奉旻脸上还在微笑，眼内却无笑意：「不了，太脏。」

    「可惜了，那套别墅我可花了不少心思。」赖永胜收回视线，开玩笑道：「不知道会被谁买走，到时候允不允许我登门。」

    周奉旻：「赖大师愿意登门，我想他们没人会拒绝。」

    校庆正式开始，先由校长上台开场，然后由杰出校友分享创业经歷，灌了好几大碗鸡汤，说的在场学生热血沸腾，好像一出校门就能成为成功人士，校方顺势表彰优秀学生，邀请政府人员讲话，最后才到特邀嘉宾。

    周奉旻来之前提前打过招唿，不上台，所以由赖永胜压大轴。

    他理了理领带，和以往无数次登台领奖一样，脸上微笑自信从容，挥手和台下坐着的人，外场围观的学生，一一打过招唿。

    「首先，谢谢宣城大学给我这个机会，我很荣幸，能给在座这么优秀的校友和学生，分享我半生以来微不足道的心得与成就，宣城是我老家，我很爱这个城市……」

    「骗子！！！」

    图书馆落地窗前有人吶喊，是饱含着恨意的怒吼，没有喇叭，声音也清晰传进在场人的耳朵。

    人都爱看热闹，特邀嘉宾灌鸡汤显然没有八卦来的吸引人。

    顾冰也顺着声音看去，那人趴在二楼窗口，戴着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听声音是个男生。

    校长已经让保安赶紧处理了，慌得直拿手帕擦汗，场务反应也很快，把背景音乐和话筒音提高，盖过现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赖永胜并不在意，不过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学生，说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

    他微笑着，像一个包容叛逆少年的慈祥长辈，转过身准备继续演讲，却因为场务自作聪明调高了音响，没听见其他人的提醒，只奇怪那些人怎么还一脸诧异的看向后方，还有几个人跳起来往后指。

    「啪！」

    一个又硬又凉的东西砸上他的后脑勺，伴随着恶臭，清清黄黄的粘腻液体顺着地中海滑落。

    臭鸡蛋。

    全场譁然，校庆匆忙结束，保安冲到二楼把口罩男生摁到在地，校领导一拥而上，把赖永胜围在中间，更多的保安从展台后方出来，开始疏散围观群众。

    本地电视台的小记者浑身来劲，蹿前蹿后拍素材，恨不能把镜头怼到赖永胜脑袋上，拍足三百六十度大全景特写。

    「哇靠，什么情况，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张菀菀搀着顾冰和孙眉，顺着人流往后退：「是赖大师的仇人？对家？故意安排的？」

    顾冰摇头，离得太远了，看不清赖永胜的状态，刚才大屏幕匆匆扫过，他周围并没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和玄学有关吧，可能只是单纯的人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赖大师被砸臭鸡蛋，这个新闻很快就上了宣城的头版头条，评价一边倒，都是对赖永胜的遭遇表示同情，还有谩骂宣城大学安保工作差，人身攻击口罩男生，再配上几张口罩男生被扭进警车的照片，更佐证了赖永胜无辜的说法。

    混了这么多年，控制舆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活该！」宣城一座不起眼的花园别墅内，一个躺在病床上无法动弹的白髮老人，朝坐在床边看新闻的地中海男人冷笑：「你会遭报应的。」

    「我遭报应，你又能逃的掉？」赖永胜的脸被屏幕照亮，蓝幽幽的：「你可别忘了，我做的那些事，都有你一份。」

    老人暴怒挣扎，却无法动弹：「你杀了我！你让我死！我宁愿死也不要再活着！」

    「那怎么行呢，我的好父亲……」

    ****

    入夜，图书馆因为白天的事，人少了很多，张菀菀和孙眉有部门活动，没在，顾冰写完作业准备走，却被坐在旁边的女生拉住了衣角。

    大眼睛公主切萌妹子。<hr>

 第38页

    「这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顾冰解题太6了，温南云偷偷观察了一个晚上，终于鼓起勇气搭讪。

    顾冰顺着指尖看过去，是一道微积分，涉及到后面没教的内容，她预习过，知道公式，所以会解。

    「这题是这样……」

    温南云抓着笔，看向低声解释的顾冰，仿佛看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智慧光芒，好耀眼，好羡慕，好厉害！

    解完一题还有一题，等解答完，都晚上九点了，顾冰没有丝毫不耐。

    「不好意思，我刚入学，前面的课没听，知识点不熟，你讲的真好，一遍我就听懂了。」温南云帮忙收拾书包：「太感谢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顾冰摇头：「不用。」

    温南云抓抓头髮：「那我送你这个，护身符，是我亲自做的，很有用！」

    顾冰心想，我自己也会做，确实用不上，便想推拒，但看着面前的大眼睛萌妹双手捧着护身符，满眼期待，就没好意思拒绝。

    「谢谢，我会收好的。」

    温南云顿时眉开眼笑：「那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

    顾冰回到宿舍，柳灵珊晃晃悠悠飘进来，刚到床前，就被熟悉的味道熏的打了个喷嚏，定睛一看，头髮都炸了：「靠，哪来的翠谷山的护身符！？」

    作者有话说：

    某日封汭发一朋友圈

    顾冰点赞

    温南云收到顾冰点赞的推送：……

    第23章 勾错魂

    我要投诉你！！

    顾冰捏着护身符，脸上表情几番变换，要不是温南云全程只问数学题，她都要怀疑是翠谷山特意安排的了。

    大眼睛萌妹竟然是翠谷山的……世界可真小，她选择把朋友权限改为仅聊天。

    柳灵珊挥手：「留着吧，比你做的强。」

    顾冰无语，将护身符收好：「倒也不必特意贬低我。」

    「这事儿得跟黑珏讲一声。」

    「知道。」

    黑珏知道了也没办法，人都进学校了，不可能搞得人家退学，顾冰也不会退学，沉默半晌，最后只要求顾冰，别透露自己是顾明亦的后人，顾冰问为什么，黑珏只意味深长道，灵眼是好东西。

    说的好像别人知道，就要挖了她眼睛一样。

    顾冰打了个寒颤，表示绝对不会透露。

    时间过去一周，韦一唯还没回来，只在群里说爷爷病重，可能时日无多，宿舍几人安慰后，承诺会帮她拍课件，落下的课程回校以后她们帮忙补，让她安心在家陪家人。

    然后在周五的下午，顾冰接到韦一唯的电话。

    「我知道有些突兀，但据我观察，你好像懂点那方面的事。」韦一唯压低声音：「我这几天一直做梦，梦到爷爷躲在家里，说自己没到死期，被勾错魂了，叫我救他。」

    顾冰：……我平时的伪装就这么差劲？怎么谁都能看出来？

    「我只认识你，帮帮我吧。」韦一唯头一次放下骄傲，语带祈求：「求你。」

    顾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给我地址，我现在买票去你家。」说完给爸妈发消息，说这周不回家，去同学家住，张菀菀事后知道，也闹着要一起去，最后两人一道坐上了去凤城的高铁。

    凤城就在宣城隔壁，有公交车互通，但韦一唯的家在凤城最南边，坐高铁三小时直达，韦一唯提前安排了车站接人，她们俩出车站，看到等在最前头的七座商务豪车，都惊呆了。

    张菀菀瞪大眼睛，再三确认车牌：「不是吧，这么客气？」

    「请上车。」站在车侧的管家看到手挽手的两个女生，确认是照片上的人之后拉开车门：「晚饭已经备好，小姐在家等你们。」

    顾冰倒吸一口冷气：「小姐？韦一唯？」

    「是的。」管家伸手邀请：「请上车吧。」

    韦一唯平时吃穿都和普通学生一样，没有名牌衣服名牌包包，喜欢八卦，到处窜门，也会和她们一起去学校后街吃路边摊，完全看不出来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张菀菀靠在顾冰边上，摸摸真皮座椅，摸摸纤尘不染的车窗，嘆道：「震惊……」

    还有更震惊的，等车开进湖边别墅区时，她们俩已经震的说不出话了。

    天色已黑，看不见湖面和远处层峦叠嶂的山，空气中带着湖边特有的潮湿气味，围墙一路开过来，延展出去超百米，雪白的墙面打着晕黄的小射灯，树影横斜。外门自动移开，车子往内，经过装饰着喷泉的花园，最后停在一座二层小洋楼前。

    韦家已经开始准备葬礼，门口挂白，阶梯上摆着花圈，韦一唯穿一身黑，更衬的面色青白，眼下乌黑，一幅没睡好的憔悴模样。

    「跟我来，家里有点乱。」韦一唯在前面带路，经过时，家里的僕人都恭恭敬敬叫小姐好，里面灵堂已经摆好，几个叔叔辈的人跪在棺材前烧纸，边烧边抹泪，里面应该没有韦一唯的父亲，因为她没打招唿，直接带着她们路过了。

    前面的二层小洋楼是主屋和会客室，平时不住人，后面还有一栋洋楼，是他们自家人住的，大家都在前面忙活，便显得后面这栋冷冷清清。

    「爸妈，她们来了。」韦一唯喊人：「她们还没吃饭，我先带她们吃饭。」说着带顾冰和张菀菀拐进侧边的餐厅，餐桌是原木色，摆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并不像电视剧拍的豪门一样，晚饭都吃山珍海味。<hr>

 第39页

    「韦一唯，你家……」张菀菀坐下，小声道：「可真有钱啊。」

    「别介，有钱也不全是我的，别把我供起来。」韦一唯还和平时一样，并不摆架子：「你们就把这儿当宿舍，一切随意。」

    「唯唯，这就是，你说的同学？」韦一唯妈妈先进来，看向餐桌前两个年纪轻轻的女大学生，眉头微蹙，怎么看都不像会玄学的大师，太胡闹了。

    「阿姨好。」

    「诶，你们好。」韦妈放下心思，先招唿：「饿了吧，快吃，房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和唯唯靠在一块儿。」

    「同学来了？」韦爸也进门，环视一圈，最后问韦一唯：「哪位是？」

    韦一唯挽住顾冰的胳膊：「是她。」

    顾冰笑得高深莫测，其实是心虚，她脑袋一热就答应来帮忙，也没多过问，要是最后没帮上忙，就真的丢人了。

    柳灵珊已经脱离纸人，变成阴身状态，屋内屋外转悠查探，黑珏是猫咪，不好上高铁，就没带。

    「这事儿，说起来也有些胡闹，不过唯唯说的信誓旦旦，我们俩就同意试试。」韦爸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我们没和其他亲戚讲，万一到时候没有……你懂的。」

    顾冰点头表示理解，搁以前她爸和她讲亲戚託梦那些事，她也不信。

    「爷爷是两天前夜里走的，走之前昏迷了几天，从昏迷那时候起，我晚上做梦就能梦到他，他说他之前找大师算过，能活九十九，这才刚到七十，肯定不对。」

    「我刚开始不信，以为是自己不捨得爷爷离开，才做这种梦，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又做了同样的梦。」

    「然后梦从爷爷断气那天起，变得不一样了，他说黑无常来勾他的魂，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他一直辩解自己不是那个人，黑无常却认定他是，非要勾他，他就到处躲，到处藏……」

    顾冰略一思考，问：「你爷爷说了那个名字吗？」

    韦一唯皱眉：「我不太记得，好像是叫赖……什么平？」

    【在这儿。】柳灵珊浮在博物架上的青花瓷瓶前：【躲花瓶里面呢。】

    好，问本尊。

    顾冰起身，往博物架那边走，韦一唯和张菀菀立刻跟上，韦爸韦妈还没反应过来，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如出一辙的疑问。

    青花瓷瓶是旧物，有些年头了，而且这个花纹，似乎是符咒，顾冰仔细观察，柳灵珊也仔细观察，最后得出结论，为什么黑无常没能勾走魂魄，是因为这个青花瓷瓶有锁魂的作用，歪打正着躲对了地方。

    低头看瓶口，里面黑洞洞的，看不见底。

    「你爷爷叫？」

    「韦明德。」

    【诶，来了来了！乖孙女，你找到高人来救我了是吗！！？】

    一道纯白魂魄从瓶口窜出来，把在场唯一能看到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张菀菀扶住倒退两步的顾冰：「是爷爷出来了吗！？」

    韦明德环视一圈，没看见高人，很是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得外面传来：

    【赖志平，还不跟我走！】

    随声而来一把勾魂索，镰刀直直扎进韦明德后背，韦明德惨叫一声就要往花瓶里躲，这回却再也来不及了，事不过三，黑无常怎么可能再由他逃脱。

    一阵阴风颳进门，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屋内温度骤降，连状况外的韦爸韦妈都感觉到了，相携起身。

    韦明德跪地求饶：【无常老爷，无常老爷你真的勾错魂了，我不是赖志平，我是韦明德啊！】

    黑无常面色冷冽：【你以为我瞎是吗？你魂魄上明明白白写着赖志平，是你耍赖就能赖掉的？速速跟我离开，莫要留恋人间！】

    韦明德痛哭流涕，一边咒骂一边发誓，说他这是冤死，到了底下他一定要去地府告状，投诉他胡乱勾魂。

    黑无常不愿再听，正要把韦明德勾走，勾魂索却被人拽住了。

    顾冰也是下意识抓勾魂索，她不知道她不能抓，柳灵珊也没来得及阻止，是以她抓住的时候，在场不是人的都惊呆了。

    顾冰咳嗽一声，镇定道：「黑无常大人，您真的抓错了……」

    第24章 黑夜里的大眼睛

    这一切竟然是他……

    黑无常诧异：【你！你居然……】

    【大师，大师救我！】韦爷爷反应迅速，直接躲到顾冰后面：【大师快帮我解释，我真的不是什么赖志平，我叫韦明德！】

    「如您所见，这位是我同学的爷爷，叫韦明德。」说罢怕黑无常不信，还分别介绍了韦家其他人：「这位是他的孙女，叫韦一唯，他们是……」

    虽然顾冰大晚上对着空气讲话很瘆人，还是和黑无常大人？对话，但无常勾错魂的事这两天韦一唯一直挂在嘴边，是以就算莫名其妙又惊悚，还是朝门口边拜边道：

    「对对对，这里是韦家，我是韦明德的儿子，她是我夫人，我们都可以作证。」

    嗯，拜错地方了，黑无常不在门口。

    【这里是韦家不错，但他魂魄上写着赖志平，无常勾魂，以魂名为准，你怎知他未曾改名？】

    韦爷爷见顾冰真的拦住黑无常，黑无常还和她解释，胆儿肥起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字是我爹取的，我死都不会改，你就是弄错了！】

    顾冰闻言，扭头仔细观察韦爷爷的魂魄，在灵台处发现三个黑色小字『赖志平』，像是纹在灵魂上一样，这就是魂名烙印？<hr>

 第40页

    柳灵珊：【黑色魂名，老爷子生前作恶多端啊，死了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的。】

    韦爷爷连忙反驳：【怎么会，我这辈子捐钱都捐了不止一个亿！搞错了搞错了！】

    顾冰相信韦爷爷的话，韦爷爷面相不是恶人，且周身并无怨念，如果作恶多端，魂魄不可能是纯白色，于是凑近些看，发现黑色小字那块的颜色，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有些微微泛黄，她伸手去揭，发现是张黄纸，一撕就下来了。

    黄纸下盖着的是韦爷爷真正的名字：韦明德。

    字身透明，隐有金光，说明此人为人正派，且多做善事。

    「这个……」顾冰刚要把黄纸递给黑无常，黄纸却勐地自燃，轰一下笼住顾冰的手，灼烧之痛直入肺腑。

    柳灵珊惊唿：【小冰！】

    顾冰痛叫一声，眼前陡然陷入黑暗，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红色眼球悬在半空，那双红色眼球里满是仇恨与疯狂，内里的杀意让人观之心颤，眼球四处环视，似乎在寻找什么，顾冰连忙瞥开视线。

    想逃，却无能为力，四肢像是瘫痪了一样，只余虫豸啃食身体的麻痒与钝痛。

    大意了，难道今天要栽！

    柳姑奶奶，镇魂铃，快救我啊！！

    红色眼球肆意寻找胆敢坏他好事之人，即将要看到时，却被一阵金光闪到了眼，失明一瞬，闯入的生人气息已然消失不见。

    顾冰刷地睁开双眼，大喘好几口，刚才憋着气没敢出声，此时仅剩劫后余生的后怕，张菀菀和韦一唯一左一右搀住她，一叠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嗓子都哑了。

    柳灵珊也在她耳边追问怎么回事，顾冰顾忌在场有外人，示意后面单独说。

    【替命秘术，甚至可以瞒过无常。】黑无常此时才相信，他真的被蒙蔽了，眼前这个瑟缩在女生后面的老头，不仅尚未命绝，且是大富大贵享福之命。

    生死簿上显示的赖志平之位，由凤城，转移到了隔壁宣城。

    【此事都系误会，我会和地府上报，给你们申请补偿，事发紧急，就此别过。】说完直接散成烟雾，消失在原地。

    韦爷爷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大师，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冤死了！】就算到了底下沉冤昭雪，那时候身体早火化了。

    顾冰摇头，问在场众人：「赖志平你们认识吗？是仇人，还是？」

    韦爸皱起眉头：「似乎是，赖永胜的父亲，我听他提起过。」他家后面那栋洋楼，是赖永胜设计的，闲谈的时候，说起他父亲生病的事，隔三岔五就要出国探望他，韦爸还客气奉承他孝顺。

    「赖永胜！？」顾冰和张菀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赖大师被砸臭鸡蛋的画面。

    这事儿不简单……

    黑无常消失的同时，已经和宣城黑无常联繫上，宣城的黑无常接到消息，还纳闷，他上个月刚勾过一个赖志平，怎么又来一个，难道同名同姓？

    两边一对，发现，此赖志平非彼赖志平，他上回勾的，好像是在姓周的别墅里……

    韦爷爷夜半还魂，从灵堂棺材里坐起身，呸掉嘴里含着的玉珠儿，把底下烧纸的孝子贤孙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尖叫着有鬼有鬼，有一个不禁吓的都直接吓晕过去了。

    韦爸和韦妈出来稳定大局，他们答应过顾冰不会多说，所以完全没提无常勾错魂一事，只说是误诊，把私人医生叫过来，私人医生哆哆嗦嗦给韦爷爷检查身体，确认是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以后，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此事后来也成了坊间奇闻。

    ****

    宣城，警察局。

    「你说你的天赋被偷了？」上次去鬼宅捞人的小警察此时板板正正坐在审讯台后，虽然他再三告诫自己不要笑，但听到这个回答之后，还是没忍住：「荒谬，为了逃脱责任，在这儿说胡话是吧？」

    「是真的。」被铐住双手的男生，也就是丢臭鸡蛋那个，此时已经摘掉了口罩帽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头髮有些长，遮住了他的眼睛。

    「得，你不肯说就算了，再关两天。」

    「我已经说了。」男生抬起头，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你们不信而已。」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赖永胜偷走了我的天赋，他根本不是什么享誉国际的建筑大师，他是一个偷东西的烂人，是躲在阴沟里发烂的臭老鼠！」

    「欸你，死不悔改是吧……」

    章正羽开门进来：「你说说，他是怎么偷走你天赋的？」

    小警察连忙起身让座，章正羽摆手示意不用。

    其实男生已经在网络上声讨了一段时间，可惜求告无门，那些评论的人，多是笑他异想天开，登月碰瓷赖大师，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建筑系大学生，居然说赖永胜的创意都是他预想的，谁会相信，况且空口无凭，他连设计图纸都拿不出来。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遥想两年前，他刚踏入大学，参加了赖永胜主办的青年设计师大赛，他的作品脱颖而出夺得第一，他也就顺势加入了赖永胜的工作室，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从那以后，他发现，他的想法，还没画出图纸，赖永胜就已经拿出成品，永远快他一步，而他跟在他后面，只能望其项背，但关键是，赖永胜的设计，明明就不是赖永胜以往的风格，而是他的，甚至他小时候异想天开的游乐园，都被赖永胜偷走创意卖给了国外的开发商。<hr>

 第41页

    从天赋异禀的青年建筑师，变成一个没有灵感的疯子，还要被工作室的人嘲笑伤仲永，赖永胜捏着他的合同，不让他离开，这种日子，他苦苦煎熬了两年，直到他心里只剩仇恨，再也没有建筑的一席之地。

    章正羽思考后，决定通知李玄，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李玄很快就到，一起来的还有温南云，温南云捧着手机，正在想，周末给顾冰发信息问题目，是不是不太好。

    「他没说谎。」李玄撩开男生的头髮，底下青筋遍布，像蚯蚓一样爬满额头。

    温南云瞥了一眼，认出这是一种玄门秘术，类似于搜魂术，可以直接窃取别人的意识，但对被窃取的人伤害很大，最后极有可能变成傻子。

    李玄眉头紧皱，想起十五年前他亲手埋葬的那个人，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赖永胜在哪？」

    一行人很快赶往赖永胜在宣城的老家，独门独户，是个隐藏在郊区的小别墅，周围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把房子遮得严严实实，外头还围着电网。

    他们到的时候，院门紧闭，四面墙上的窗户也都拉着窗帘，完全看不见里面，章正羽上去摁门铃，摁了许久都无人应答。

    正要硬闯，一辆破烂电三轮慢悠悠开到门前，开车的人大家都认识，正是那天鬼宅赶人的封汭。

    「你怎么也来了，刚准备给你打电话。」封汭拉下头盔：「我同事说昨晚来这儿勾赖志平的魂，不仅没勾着，还被打伤了，我特意白天过来看看。」

    「赖永胜，很可能和那个人有联繫。」

    「嘶---」封汭只知道其中一些，闻言压低声音：「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李玄眼内闪过凶光：「他不配！」

    「好了，快开门吧，里面闹哄哄的。」温南云两手转着峨眉刺：「速战速决好吧，我数学题还没写完。」

    章正羽挥手示意，再牢固的符咒，也抵不过物理和玄学的双向输出，李玄破阵，警察破门，内刻阵法的大铁门没两下就被拆除了，陡一拆除，血腥味扑鼻而来，异常难闻，常人只能闻见血腥味，非常人还能看见喷涌而出的黑色怨念，把别墅上方的天空，都染黑了半边。

    「天阴了。」

    第25章 蛊母

    大肥虫子

    别墅内臭气熏天，水池早已干涸，院子里寸草不生，李玄挡住章正羽，给警察们一人发了一张清心符，这已经不是普通臭味，闻久了会令人产生幻觉。

    温南云率先进屋，一骑当先冲着怨念最浓的位置冲去。

    「同学危险！」

    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怎么这么莽呢！

    之前审讯男生的警察a跟在温南云后面进去，誓要把公民护在身后，直面危险，然后……

    「yue!」

    警察a被屋内的景象噁心吐了，纵然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墙壁上呈喷射状，已然干涸的黑色血迹，病床上开膛破肚的白髮老人，肚子里拖出一根肉红色长虫，一半已经钻进趴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的后背，男人奄奄一息，挣扎着往外爬。

    「救，救我……」

    温南云手中峨眉刺转出残影，细眉微蹙。

    「淦！」封汭口飙脏话：「这是什么东西！？」挥出无形镰刀钩住躲在屋角的老人魂魄，乌漆嘛黑，勉强能辨认出属于床上这位。

    李玄抽出铜钱剑：「未成熟的蛊母。」

    看到此物，他已能确定，赖永胜使用的那些玄门秘术，都来源于那个人，而那个人当然不会单纯好心地只给与赖家父子钱财、地位和长生，而是骗他们以身饲虫，以命养蛊。

    蛊母尚未成熟，因寄生的赖志平突然暴毙，不得不破肚而出，想要寄生到赖永胜身上，哪怕前十年的积累功亏一篑，但至少能留下性命，苟延残喘到那个人来接应它。

    不过，今天註定要失败了。

    它正处在转寄生的要紧时刻，力量最弱，在场有李玄和温南云两大武力担当，有地府外包工封汭，还有人间界的警察，闯过第一道坎，后面还有两道等着，更何况，它连第一步都走不出。

    李玄和温南云联手，一个直噼虫身，一个刺入虫尾，蛊母吃痛，扭曲嘶鸣，从赖永胜背后抽出裂成八瓣布满利齿的虫头，雪白尖牙上还挂着赖永胜的血，由于头裂的过大，能清楚看到肉红的喉管，一鼓一鼓，似有什么将要喷涌而出。

    章正羽当机立断，一枪打爆蛊母的喉管，虫头落地竟然还能动弹，以极快的速度蹿出，直取门口愣住的警察a，温南云回手扔出另一枚峨眉刺，将虫头直接钉到墙上。

    警察a摸着胸口：……这么玄幻的画面，我真的没在做梦吗？

    封汭发现勾魂锁缠住的赖志平的魂魄正在急剧削弱，转眼再看场内，丢失一头的蛊母挣扎着长出第二颗头，血淋淋的，尚未开口，立马判断出蛊母还在汲取赖志平的魂魄之力，于是拿出锁魂印，封住赖志平的魂魄，切断与蛊母之间的联繫。

    蛊母后路全无，新头开不了口，虫身被李玄斩断，虫尾被温南云从赖志平尸体上切下来，回天乏术，呜咽一声落到地上，肉身化去，变成一只断成三截的黑色蜈蚣，不復红色肉虫的狰狞模样。

    赖永胜还没断气，但离断气不远了，作孽害人时有多风光，就该知道报应有多狠。<hr>

 第42页

    章正羽收回枪：「带走。」

    「被这玩意儿寄生，定然活不长，他肯定找了替死鬼。」封汭单手插兜，趿拉着人字拖去翻躺着赖志平尸体的病床，在枕头底下摸到一手符灰：「果然，替死鬼挣脱了替死符。」

    李玄：「查查替死鬼和他之间的关系，蛊母几近成熟，其中牵扯不少命案……」

    *****

    入夜宿舍后小树林。

    黑珏蹲在花坛上：「是替死符没错。」

    「当时那双眼睛到处找我，差点就看见我了。」顾冰说起来也是一阵后怕：「那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像瘫了一样，身上又痛又痒。」

    「共情。」黑珏难得严肃：「你短暂的和赖志平有了联繫，是以差点被下符之人发现。」

    顾冰更怕了：「那怎么办？」

    「有镇魂铃，暂时没事，但以后……少摸不认识的东西。」

    顾冰无语点头。

    「韦一唯家后面那栋洋楼是赖永胜设计的，有借运的格局，但借的不多，所以韦家从未察觉，还有学校图书馆，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肯定都不干净。」

    「当然不干净啦。」戴着高帽的封汭突然出现，把顾冰吓一跳。

    「白无常大人，你怎么来了？」

    封汭挥手：「别叫我白无常大人，怪别扭的，叫我封汭就行。」

    顾冰往他身后看，发现三个役鬼不在。

    「没来，在家守牢。」封汭抱膝飘在花坛上，视线与顾冰齐平：「后来我找隔壁凤城的黑无常问了，他说是个带着女童役鬼的女学生发现了韦明德非赖志平，拦下一桩冤案，我一猜就是你。」

    「啊？」顾冰紧张：「发生什么事了？」

    「说起来，还是多亏你，要不是你发现那张替死符，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若是蛊母养成，说不得就是一场大乱。」

    「什么，蛊母？」

    「就是赖志平啊，赖志平以身养蛊，早该命绝，他儿子赖永胜用玄门秘术找韦明德当他爹的替死鬼，这些年害了起码九条命，韦明德是最后一条，蛊母熬过今年就能成熟，到时候，啧啧……」

    「赖永胜……」顾冰双手握紧：「抓住了吗？」

    「必须的，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阴阳两界联手，勇闯赖家别墅，破门而入就被一阵腥风熏个仰倒，定睛一看，赖志平已然身死，开膛破肚，一条……」

    「虫子？」顾冰回想起那一瞬被虫豸啃咬的感受，脸挂痛苦面具。

    「呃，我就不仔细描述了。」封汭看顾冰表情不佳，忙转移话题：「现在蹲局子呢，不过他不是主谋，养蛊的另有其人。」

    「还有主谋？」

    「嘘---不能多说。」封汭竖起食指：「我这回来，是给你送谢礼的，给。」

    右手摊开，手心一叠剪纸。

    顾冰不解其意：「这是什么？」

    黑珏两眼荧黄：「收下。」

    「小猫咪识货啊。」封汭递给顾冰：「这是阴差令，要帮忙的时候烧两张，可以召唤阴差。」

    这一叠，起码有二十张。

    顾冰忽然有种找到靠山的感觉，也没那么害怕那双眼睛了，要是他敢找来，就丢他一脸阴差。

    「只是我搭档被打伤了，这段时间得找个临时工顶着。」封汭摆手，指指手机：「我先走了，有事微信联繫，如果我找到临时工，就把他推给你，有事你也可以找他。」

    顾冰手握阴差令，一身轻松：「谢谢！」

    一周后，赖永胜的事就被爆上各大网络，略去玄学部分，只说他这些年涉嫌谋杀、抄袭、偷工减料、豆腐渣工程等等，已被判处死刑，一时间，原本把赖永胜设计作为招牌宣传的楼盘，还没开售房价直接腰斩，已经建好的，统统被国家查封了一段时间，检查没有问题后，才恢復开放。

    至于赖永胜在国外设计的建筑，那就无能为力了，他这些年往国外匿名帐户打的钱，也无法查到去处，只知道，是一串天文数字。

    宣城大学又上了宣城的头版头条，接着赖永胜被砸臭鸡蛋的新闻，原先打抱不平的声音都被辱骂赖永胜的评论覆盖了，校长一时高兴赖大师被砸臭鸡蛋的事翻篇儿，一时又苦恼图书馆被查封了，学生们怎么办。

    好在这所学校有顾冰和温南云，封汭特地给办事处打了招唿，办事处也不能耽搁温南云的学习，是以第一个检查了图书馆，抹去借运的设计后，很快就继续开放了。

    韦爷爷康復后，韦一唯回校，给顾冰递去一张支票，顾冰只瞥了一眼，就被夺走了唿吸。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零！！

    一千万！

    「太，太多了。」顾冰推拒：「不能收。」

    「拿着，反正给你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韦一唯硬是把支票塞进顾冰手中：「要我说，一千万还给少了，我爷爷的命哪止这点钱。」

    继被阴差令砸脸后，顾冰又被钱砸脸了。

    仔细想想，这件事，若不是有镇魂铃，她也难以全身而退，这么危险的事，收点报酬不过分，爸爸妈妈辛苦半生，现在送货还用电三轮，便打算买一辆面包车，多余的钱以父母的名义，捐给慈善机构，积福。

    ****

    王俊臻自打季雨蔷那件事之后，少了很多追求者，但也有不介意他过往【情史】的，仍然锲而不捨的追他，甚至认为竞争者变少，自己得手的机会更大。<hr>

 第43页

    这夜，他刚好言拒绝一位学姐，背着书包往宿舍走，迎面碰上一个长发人字拖的美……男？

    这都快十二月份了，美男还穿着汗衫大裤衩，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的发光。王俊臻并不认识他，随意看过一眼，便继续前行，却被美男挡住去路。

    美男仰头，咧嘴一笑：「同学，我看你灵魂能力强大，考不考虑做临时工。」

    「什么临时工？」

    「我缺个搭档，看你合适，找你做一段时间生无常。」

    王俊臻：……

    「你不信我？」封汭挑眉，抬手，放到王俊臻面前打了个响指，然后眼疾手快接住王俊臻向前软倒的身体。

    王俊臻透明的魂魄飘在半空，纹丝未动，看到自己趴在对方肩上的身体，内心居然毫无波澜，有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然后他就答应了，然后封汭就很守信用的把王俊臻的微信推给了顾冰，并留言道：临时工，也是你们学校的，多交流（狗头

    顾冰差点没把手机扔厕所里。

    作者有话说：

    在地狱受刑的周建业：就没人为我鸣不平吗？啊？我也是替死鬼啊！！

    阴差：哦，忘了告诉你，你被减免一年刑期，开心吗？

    开心，开心个锤子，他还剩九十九年！！

    第26章 隔壁街的商场

    厕所炸了？

    川省，某偏远山区，一个潮湿又阴暗的坟墓中，亮着一豆幽绿烛光，烛光只能照亮墓室一角，露出半个腐朽的红色棺材，棺材前跪着一个佝偻人影，披着斗篷，只留一只干柴枯瘦的手在棺材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

    「敢毁我蛊母，我要扒了你的皮，给蛊母做养料……」

    「把你的魂魄炼做恶鬼，永世不得超生……」

    「呵呵，等着吧，等我集齐……」

    忽然，他停住咒骂，侧耳倾听，发现布在墓室入口的陷阱被人触发了。

    「啧。」他不耐，挥手熄灭烛光，单手掀开棺材，把尚未唤醒的尸体用黑布裹好背到背上，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等闯入之人挣脱陷阱，追到主墓室时，只剩被拖到地上的棺材，棺内空空如也。

    「又被他跑了，还是只偷尸体……」

    *****

    远在千里之外的宣城，一切如常，顾冰带爸妈全款拿下一辆号称人民代步车的六菱面包车，顾爸顾妈问顾冰哪来的钱，被顾冰三言两语混过去了，顾爸心大，直夸女儿有本事，顾妈没有过多追问，只是嘱咐顾冰注意安全，家里不缺钱。

    「放心，有猫爷和柳姑奶奶在，还有先祖留下的法宝。」顾冰挽住妈妈的手，压低声音：「我还认识黑白无常，都加微信好友了。」

    顾妈惊诧：「什么！？」

    对他们来说，黑白无常和神仙是一个层面的，说认识黑白无常，不亚于说认识财神爷，那可都是传说中的大人物。

    「黑白无常，还用微信？」

    「对啊，还穿西装呢。」

    「你们娘俩嘀咕什么，快上车。」顾爸对新车爱不释手，把方向盘摸了个遍，迫不及待要试开：「驾照拿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有车，谢谢我的乖女儿。」

    「走，回家。」

    十二月的天空，高远无云，宣城已进入初冬，草木凋零，顾爸开着车，一路从城南开回城北，那个挤在区中心等待拆迁的破旧城中村，虽然旧，但还算干净整齐，邻里也都认识，看见顾爸开了辆新车回来，便都凑过来聊天，顾爸没提顾冰，只说是这些年抠巴攒下来的。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邻里八卦上，说巷口李阿姨的表姑的堂哥的侄女儿的老公，是隔壁街那家新开的商场的老闆的表弟，亲戚关系七搞八搞，反正顾冰没记住，就是这个亲戚，传出来商场生意不好，是因为闹鬼，最近老闆找了几个道士，准备歇业驱邪，整顿了再开业。

    「哪里是闹鬼哟，他们那个商场，东西卖的死贵，质量还不好，生意好才怪呢。」

    「好好一个大商场，招商的都是山寨牌子，我上回没仔细看，买了件衣服，没穿两回就起球了，还和儿子吐槽再也不买，结果一看，压根就不是一个牌子。」

    「按理四楼那些餐饮店，都是连锁的，味道差不到哪里去，可我吃起来，就是不如别家好吃，我孙子上回去了一趟，连拉三天肚子，我是不敢再去了。」

    「还有地下二层，排水没做好，那味道臭的，跟下水道炸了似的。」

    「生意不好，不从自身找原因，往闹鬼上面推，我看这老闆，人不实诚，怪不得生意做不好。」

    「就是就是，把店铺整顿整顿，环境搞搞好，才是真的，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用！」

    「不过，那个商场换了好几任老闆了，生意都不好，也挺邪门的。」

    「邪门啥，就是东西不好，环境不好，逛起来没意思，整个宣城那么多生意不好的商场，难道都闹鬼啦？」

    商场老闆真的冤，他是外地的，当初来宣城开分店的时候，没调查好，盘下了这座旧商场，以为花大价钱重新装修，再招一些大牌子入驻，就能盘活，毕竟地段还不错，谁知道本钱下下去了，却没丢出多大的水花，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地下二层还经常臭不可闻。

    山寨牌子就那一家，招商审核负责人没看清，后面也及时关停了，但生意还是不好，人流量还不到对街的十分之一，要不是他不收租金，那几个大牌都要撤出了。<hr>

 第44页

    地下二层也找人检查过好几回，下水道啊，排风管啊，都是好的，就是找不着臭味来源，眼见着要赔的底儿掉，病急乱投医，索性从玄学方面入手，原本想看看商场风水是不是不行，能不能改改，谁知道大师说，商场闹鬼。

    「大师，您里边请。」胖老闆恭恭敬敬请大师入门，商场已经歇业，除了主过道的灯开着，其余店铺都漆黑一片。

    如果顾冰在这儿，就会发现胖老闆请来的所谓的大师，居然就是那天暴雨夜里被柳灵珊吓走的秃头大师。

    他还一如既往在到处骗钱，非常敬业。

    除了这个秃头大师，还有其他几个合伙人请来的大师，两个道门的，两个佛门的，还有一个顶仙儿的，倒是齐全。大师们自视甚高，鼻孔朝天，虽说一事不烦二主，但胖老闆酬劳给的够多，这时候就各凭本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都不愿被对方比下去。

    顶仙儿的那位顶的是个狐仙，此时已经附身，嘴巴咧开，明明是个男人，开口却是娇媚女音：「这就开始吧？」

    其他几位都没意见，各自选了一层去搜索。

    胖老闆信心倍增，和秃头大师两人往二楼去，为什么是二楼，当然是秃头大师特意选的，虽然他屁本事没有，但好歹混了这么多年，基本常识懂一点。

    比如臭烘烘的地下二层不能去，投诉颇多的四楼餐饮区不能去，其他几层没有特殊情况，尤其二楼女装区，平时是商场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他提前打听过，顶多有抱怨衣服质量不好，没说其他的。

    「大师，这回全靠您了。」胖老闆边走边叨叨：「当初我一见着您，就觉得您是这个！」右手比大拇指：「您一定比他们厉害！」

    秃头大师拿着罗盘，装模作样到处转：「放心，说句玩笑话，我见过的鬼比人都多，任凭他多兇恶，遇到我，都得乖乖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哈哈！」

    【呵呵，他真搞笑。】一个白裙女鬼从秃头大师面前飘过，把头拧过一百八十度，再拧回来，秃头大师丝毫未觉，还在跟胖老闆吹牛。

    一个绿衣女鬼倒吊在天花板上：【这些人真可恶，好心救他们，居然还找道士来驱我们！】

    美艷女鬼飘在新款时装前，比着镜子试衣服：【可惜是个假大师，连我们都看不见，无聊。】

    白裙女鬼：【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就算无常来了，也没有驱赶的道理。】

    【无常啊。】绿衣女鬼掉下来，嵌在地板中：【我们这里，里面的鬼出不去，外面发现不了我们，如果他们真的能打破结界，也是一件好事。】

    【算了吧，底下压着的那个东西……】

    秃头大师丝毫不知道周围飘着好几个鬼，领着胖老闆去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分别烧了一沓黄纸，再拿出随手画的连自己都认不出符号的符，认认真真叠成元宝状，塞在墙缝里，嘱咐：

    「这道符只有一年的效用，来年你再找我。」

    「诶好，大师，这就完事了？」怎么没什么大动静。

    「已经被我镇压了，放心。」秃头大师收起罗盘：「走，我们去别的楼层看看。」

    两人转到侧边去坐扶梯，刚踩上去，原本缓慢运行的扶梯咯噔一声，停了，二楼过道的大灯也频闪两下，亮度明显变低。

    「大师。」胖老闆有点怕，抓住秃头大师的胳膊：「大师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废话，大冷天的不开空调，又晒不到太阳，上哪儿热去。

    「别怕，这枚护身符你拿好，等闲鬼物不敢近身，你站我后面，我们走下去。」

    越往下走，越是臭气熏天，原本只在地下二层蔓延的臭味，不知何时，已经泛上一楼，直熏的人无法唿吸，胖老闆捂着嘴：「要不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秃头大师求之不得：「好，我们先出去。」

    两人加快脚步朝商场大门走去，后面甚至跑起来，整个楼层迴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像是后面跟着很多人在跑一样，胖老闆憋着气，脸都憋红了，用尽全力奔跑，当年考一千米都没这么拼命过，等跑到门口，才发现门口倒着三个人，正是顶仙的那波，已经晕了。

    「醒醒！醒醒！」胖老闆去摇人：「发生什么事了！？」

    秃顶大师摸摸脑袋，暗道一声不好，快步去推门，门明明没锁，却无论如何也推不开，把门推的匡匡直响。

    「快叫人开门！」

    「门没锁。」胖老闆坐在地上，紧贴门边，脸上万分惊恐：「大，大师，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赶紧破门啊！」

    「啊啊啊啊啊----」另外一波去四楼的人从安全通道冲出来：「有鬼，有鬼啊！！！」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胖老闆跟着尖叫，还什么都没看见，就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当夜，附近居民区，众人纷纷推开家门，捂着鼻子四处问，哪来的臭味，是谁家厕所炸了？

    第27章 封印结界

    商场底下竟然是？

    「什么味道？这么臭！」柳灵珊快速吸鼻子，护住燃了一半的线香：「香都串味儿了！」

    顾冰双手捂脸，仿佛置身下水道：「和张菀菀吃螺蛳粉一个味道。」

    「不是普通的臭味……」黑珏半起身，看向东南方：「那边来的。」<hr>

 第45页

    顾爸顾妈此时串门回来，俱都戴着口罩，一进门就招唿顾冰关门关窗：「说是隔壁街那个新商场下水道炸了，刚才有人去看，门窗都关着，今天歇业，打投诉电话也没人接。」

    顾爸看向顾冰：「不是说驱邪？不会真有吧？」

    「说不准，我待会儿去附近看看。」顾冰对于自己走哪儿哪儿撞鬼，已经见怪不怪，从包里掏出三张阴差令备用。

    「会不会有危险？」

    「你忘了，那个商场我们之前去过，可能真的只是下水道炸了。」顾冰安慰顾妈：「我只在外面转转。」正说着，外面响起消防车的唿哨声，呜呜呜地由远及近：「有人打129了。」

    顾妈想起来：「对对，刚才街口黄阿姨打的电话。」

    事件一下子从玄学层面拉回现实层面，身在花国，无论是消防还是城管还是警察，只要有政府部门的人出现，就会莫名有种安全感。

    顾冰背上黑珏出门，边上飘着柳灵珊，穿过窄小巷子，朝臭味最浓的地方前进，她提前用了清心符，这些臭味对她造不成干扰，远远看见商场门口停着消防车，消防员也都戴着防毒面罩，工具齐全，准备破门进入。

    「走这边。」黑珏指路：「这里味道浓。」

    顾冰按它说的，走到一扇小门前，小门在商场背面，灰色的漆有些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门缝里溢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我进去探探。」柳灵珊说着就要穿墙而入，然后很突兀地撞上墙，又弹了回来。

    「嗐！什么东西！？」

    黑珏跳出书包，沿着墙根探了一圈，发现这座商场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罩住了，隔绝魂体出入，怪不得他们住的这么近，却从未发现异常。

    「封印结界。」

    「封印结界？」顾冰往后退了两步，仰望商场，平时灯牌闪烁的外墙现在黑洞洞的，只能从落地窗看见里面绿色应急灯亮着：「什么地方会用到封印结界？」

    「那多了去了，不过从臭味和怨气来看，底下封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顾冰心生退意：「太厉害的，我们对付不了吧？」

    「来不及了。」黑珏指向门缝：「结界已经有了裂缝，破开是迟早的事，等封印破开，里面的东西放出来，这附近都会陷入危险中。」

    顾冰咬牙，想到身后的父母，想到城中村的邻居，想到商场前正在破门的消防员们：「怎么办？有办法补上吗？」

    「先找到封印。」黑珏亮出利爪，平时藏在肉垫里的爪子竟有一指长，寒光凛冽：「我进去看看，你通知白无常，他肯定会找翠谷山的人。」

    「好。」顾冰连忙拿手机给封汭发微信，发完发现黑珏已经撬开门锁，自己进去了。

    门往里开，露出水泥过道，除了门口那截被路灯照亮，再往里黑漆漆的，藏在阴影里，隐隐有寒风夹杂着臭味涌上来。柳灵珊抱臂浮在半空，从窗户那儿往里看。

    「柳姑奶奶，看到什么了吗？」

    「没。」柳灵珊飘下来：「什么都看不到。」

    等了大约有一刻钟，黑珏还没出来，顾冰在脑海里唿唤它，可能是结界隔绝的关系，契约失去效用，她感应不到黑珏的位置，心里无缘无故不安起来。商场前门已被消防员撬开，进去一个小分队，刚搜寻完地下一层，未发现臭味来源，正准备往地下二层进发。

    「我去找它。」柳灵珊附到小纸人上：「你回家等消息。」

    「我和你一起去。」顾冰把小纸人揣进衣服兜，左手捏着温南云给的翠谷山牌护身符，右手攥紧镇魂铃，往身上又贴了几道清心符，打开手机手电筒，深吸一口气，迈进黑漆麻乌的过道。

    甫一进门，就发现里面温度比外面低，顾冰拉紧卫衣领口，沿着安全出口指示牌的反方向往里走，周围很安静，她迈步也不敢太大声。

    【柳顾奶奶，你看着点，有奇怪的东西要提醒我啊！】

    【现在可以找到黑珏吗？】

    顾冰闻言背靠墙，闭眼尝试，还是感应不到。

    【阴差令呢？烧了试试。】

    摸出打火机，点火，打火机的火焰是橘黄带蓝，火舌舔上阴差令，却一下子变成幽绿色，很快将阴差令烧成纸灰，纸灰并不落地，而是朝上盘旋，顾冰满怀期待，然而有结界隔着，并不能召唤出阴差，第一次使用阴差令以失败告终。

    【没用……】

    【什么假冒伪劣产品！】柳灵珊气鼓鼓：【走吧，我们下去，味道来源在底下，黑珏肯定在那儿。】

    电梯和扶梯都停了，只能走楼梯，她俩刚绕出过道，就见一楼侧面的墙边堆着一堆人。

    ！！！！

    顾冰心脏勐然收紧：死，死人！！？

    【还活着，就是晕过去了。】柳灵珊迈动小短腿过去，翻看：【应该是驱邪的那波人，有道士和和尚，还有一只臭狐狸。】

    踩上一颗光头：【哟，老熟人，这不是秃顶大师嘛。】

    顾冰拿手电筒扫视一圈，周围仍然很安静，消防员们搜寻的时候，似乎没有搜到这儿，所以没发现这里有一堆人。

    秃头大师维持着推墙的动作，胖老闆抱着他的腿，狐狸四脚朝天，道士和和尚手握法器，面朝楼梯，晕之前还在拼死反抗。

    【他们不会以为这里是门吧？】<hr>

 第46页

    【臭味致幻。】

    确认这些人没有性命之忧后，顾冰和柳灵珊往楼梯走，刚迈出第一步，就被天花板上倒吊下来的绿衣女鬼拦住了：

    「别下去！」

    顾冰抬手就是镇魂铃，铜铃无声，在绿衣女鬼耳中却犹如惊雷，仿佛被狂奔的野牛撞上，魂体不受控制撞飞出去，连痛都没来得及喊，又被柳灵珊卡住后脖颈，摁在地上一顿狂捶。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好鬼！」

    「别打小绿！」又飘来一只白裙女鬼，非常有眼力见，直接扑倒在顾冰脚前：「大师别打了，我们真的只是好心提醒！」

    柳灵珊单手叉腰：「说！是不是你们在搞鬼！」

    「饶命，大师饶命，我们真的是好鬼，从未害过人！」

    顾冰仔细观察，这两位女鬼确实没有说谎，她们身上没有怨念和恶业，便问：「闹鬼是怎么回事？」

    绿衣女鬼解释道：「我们是意外身亡，死之后才发现这里被隔离了，无常不来勾魂，我们也出不去。」

    「闹鬼是我们弄的。」白裙女鬼伸手发誓：「不过我们都是好心，不想再有人意外死在这里，无法脱身。」

    顾冰追问：「底下的臭味呢？」

    「所以我才不让你们下去。」绿衣女鬼掰正被柳灵珊扭到后背的胳膊：「往前七百年，应该是淮朝那会儿，经常打仗，动不动就屠城，这座商场下面，就是屠城后处理尸体的万人坑，久积成怨，怨灵不散，四处害人，佛道两教都没办法处理，后来就被封印了。」

    居然是万人坑。

    淮朝多动乱，前后只有两任皇帝，因为苛税□□，民不聊生，不到百年就被推翻了，歷史书上只有简单两页，这个万人坑也没有记录，可它血淋淋的，真实存在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裙女鬼坐起身，泫然欲泣：「臭狐狸想偷那把剑，把封印拔开了一些，那些怨灵正在往外挤，你们能出去，就赶快逃吧。」

    绿衣女鬼补充道：「对了，有只黑猫在那儿，它好像想把剑插回去。」

    顾冰和柳灵珊对视：是猫爷！

    *****

    外头，因为顾冰微信说了这座商场有封印结界，魂体进不去，是以他没离魂，而是和李玄温南云一道坐车来的，她还说封印结界有破开迹象，万一恶鬼逃脱，附近都会陷入危险，本着对顾冰的信任，封汭恨不得把整个办事处都端过来，连刚挂上临时工的王俊臻都通知了。

    「我接任宣城白无常有一段时间了，从来不知道这儿有个封印结界。」

    李玄低头翻看手机：「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那你知道？你说？」

    办事处的助理小师妹接话：「刚才紧急查了宗门资料，据记载，这处曾经是个万人坑，当初翠谷山有位师祖，以自己的性命为祭，才镇压下来……」

    第28章 先祖之剑

    高数大神舞大剑

    地下二层是停车场，因为商场生意不好，车停的不多，有些甚至积灰了，幽黑昏暗，只有绿莹莹的安全出口标示牌亮着，按理地下二层不会有风，此时却狂风唿啸，在承重支柱间肆意穿行，仿佛万鬼哭号。顾冰拉紧帽绳，顶风前进，没注意脚下，一脚踩进积水中，透心凉。

    哪来的积水！

    连忙后退，手机手电筒往下照，只见一片漆黑，并不像平常的水面，可以反光，所以刚才没发现，按附近车轮露出来的高度看，水深大约没过脚背。

    顾冰尝试喊：「猫爷----」

    声音被狂风捲走吹散，传不出多远，柳灵珊扒着衣兜：「我去前面看看。」

    「一起去一起去！」进都进来了，踩水算什么，反正刚才那两个鬼也说了，猫爷就在地下二层。

    于是挽起裤腿，拔足狂奔，这些漆黑积水，里头掺杂了不少怨气，冻得顾冰直打哆嗦，越往里越冷，到后面，哈出来的气都结成了白霜，水里也开始出现浮冰。

    拐过最后一个拐角，水面已经完全结冰，停车场当中一个大鼓包，水泥地面皴裂，沙石滚落一地，鼓包正中间插着一把长剑，剑穗飘飞，红光氤氲，猫爷死死抱着剑柄，被风吹得斜飞起来。

    「顾明亦……」柳灵珊两眼瞠大，愣在当场。

    「什么？」顾冰没听清，为了前进，她几乎趴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扒着水泥裂缝，爬上鼓包。

    「你们怎么来了？」黑珏艰难睁开眼睛：「封印要破了，你们快走！」

    「走，往哪走！？」顾冰咬牙，因为冷，抖得嘎吱作响：「我们跑了，你怎么办？外面的人怎么办？」

    黑珏不吭声，它刚进来，就认出这把封印之剑，是顾明亦的随身佩剑，当年，顾明亦逼着它和柳灵珊签下守护后人的契约，像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一样，什么都没带，孤身离开，没过多久，就传出他殒命的消息。

    那时候顾明亦唯一的子嗣还小，懵懂无知，翠谷山又一向看不起役兽和役鬼，根本不会和他们多说什么，是以黑珏问遍翠谷山，只有一个与顾明亦交好的师弟愿意告诉他，顾明亦去镇邪，以命为祭，连魂魄都没能留下来。

    顾明亦实力强大，活着的时候，旁人纵然有嫉妒和坏心，也不敢犯到他头上，可没过半年，掌事师叔就以不养闲人为由，逼它和柳灵珊出去办事，这样也就算了，它有一次提前回去，竟然发现掌事师叔在房中偷摸替顾明亦的儿子测灵眼。<hr>

 第47页

    虽然灵眼未开，掌事师叔也用替顾明亦教导儿子的藉口混了过去，但黑珏始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役兽没有话语权，它不敢说也无人可说，最后伙同柳灵珊，在那位交好的师弟的帮助下，逃离了翠谷山，一直到今天。

    「这是你先祖的佩剑。」黑珏抬爪阻止顾冰扶剑的

    ?璍

    动作，沉声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

    顾冰这回听清了：这把剑，竟然是先祖的？居然离得这么近？

    「当初顾明亦以命为祭，镇压此处，自己魂飞魄散，连转世都没有机会，现在封印将破，你作为顾明亦的后人，应该可以驱动此剑，但……」

    言外之意，顾冰理解。

    她刚才还在诧异，自己居然一直生活在这把剑附近，而且这么多代传人没遇到，偏偏是她。

    对啊，怎么偏偏是她。

    顾冰苦笑，从她十八岁开灵眼，只有她可以打开先祖留下的木盒，只有她可以使用镇魂铃，只有她会共情，天赋堪比顾明亦，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因缘际会，她好像註定要填这个坑。

    「知道了。」顾冰艰难吐出这三个字，还是那句话，就算不是命中注定，不为了任何人，只为父母，她也会做出和顾先祖一样的选择。

    更何况，万人坑已经封印这么久，她只是帮忙把剑插回去，不一定要魂飞魄散……的吧。

    不再多想，顾冰勐然抬手，握住剑柄，从剑缝处喷涌而出的寒风吹得脸生疼，发圈被吹断了，长发狂舞，剑柄却入手温润，一股温暖平和的能量自握手处，涌入顾冰手心，顺着胳膊绕行全身，驱散了周边寒风，她周围的空气都随之一窒。

    眼内金光流转，周围的一切，从商场内在三楼搜索的消防员们，一楼墙边晕倒的那堆人，过道里抱在一起的女鬼们，到商场外面的消防车，刚刚到场的封汭和李玄一行，统统纳入顾冰可视范围内，往下是白骨累累的万人坑，往上是群星璀璨的夜空。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看到这么远，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随即，肆虐的狂风突兀停止，黑珏掉在地上，不敢置信。

    顾冰握着剑，尝试将剑回归原位，脚下碎石却突然滑动了一下，她不受控制往后仰倒，连带着，把剑也给拔了出来。

    呃……

    顾冰跌坐在地，和黑珏大眼瞪小眼。

    「啵--」像是泡沫破掉的声音，一阵微风拂过，自剑缝处，呈圆圈状朝外横扫，所过之处积冰化水，臭味尽散。

    「好孩子……」顾冰耳边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嘆息声：「不愧是我顾明亦的后人……」声音越飘越远，最后随着吹远的风，一起消失不见，幻觉一样。

    「结界破了！」柳灵珊跳到顾冰兜里，从纸人换回阴身：「结界居然破了，怨气也散了！」

    顾冰擦掉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抬起手中的剑，是一把木剑，虽是木制的，却有红玉一般的质地，剑身长约一米，红光内敛，渐渐吸入剑身之中。

    「先别高兴。」黑珏弓起背，猫毛炸开：「有东西来了。」

    顾冰也同样感受到石缝下的蠢蠢欲动，连忙爬起来，一手举剑，一手拿着镇魂铃，严阵以待时，身边突然出现三道阴魂，竟是黑无常，牛头和马面。

    刚才烧的那三张阴差令生效了。

    招过来的居然是……王俊臻。

    王俊臻状况外，欲言又止，顾冰剑指石缝：「别问，先对付它们！」

    然后他就见到了这辈子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壮观的场面，怨魂井喷式从石缝中涌出，披盔戴甲，长枪如林，战马抬蹄嘶鸣，一往无前。

    万人坑不止有惨死的平民，还有战死的军队，其实万人坑怨气久久不散，就是因为军队杀戮太重，顾明亦献祭魂魄，在万人坑中与军队怨魂厮杀，保护平民，抗衡数百年，已驱散绝大部分怨念，剩下的溃不成军，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顾冰举着剑，福至心灵，虽然不成剑招，但基本上被剑碰到的，都会被她削下一大片怨气，柳灵珊两眼通红，边揍边吃，体型越吃越大，出手越揍越狠，黑珏则像暗夜幽灵，基本上一爪解决一个。

    结界破掉后，臭味散去，消防员们才发现他们一直在三楼转悠，根本没下地下二层，互相从对方眼里看到诧异，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通知赶紧撤出，顺道把一楼那堆带了出去。

    封汭和李玄他们看到楼下喷涌而出的怨魂，二话不说，直接冲下去开打，温南云沖在第一个，峨眉刺甩出残影，差点没把躲在过道的三个好鬼灭了，好在封汭拦了一把。

    顾冰打的火热，没注意有怨魂偷袭，那怨魂在军中就是偷袭好手，最擅弓箭，此时瞄准顾冰后心，瞅准时机一箭射出，脸上露出得逞的狞笑，可惜怨气所化的箭还没碰到顾冰，就被她兜里飞出的一张符纸裹住了，符纸无风自燃，将怨气烧的一干二净，符焰拉长形成一道峨眉刺，循着箭迹回扎，将躲闪不及的偷袭者烧成一片青烟。

    温南云赶到地下时，入眼就是她自己的火焰峨眉刺，然后，和在积水中左右横跳，吱哇乱叫，胡乱挥剑噼砍的顾冰对上视线。

    高数大神舞大剑，好幻灭。

    作者有话说：

    武器外挂get

    第29章 万人坑终

    离拆迁只差一条街！<hr>

 第48页

    万人坑被镇压数百年，困在这方土地上的魂魄，能悔过的早已悔过，不愿悔过的都沦为丧失灵智的怨魂，只剩杀戮本能，地府都不收，魂飞魄散倒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翠谷山和封汭加入后，顾冰压力骤减，没一会儿，怨魂大军就消灭殆尽，现场只余皴裂的水泥地板，和隐隐溢出臭味的积水。

    封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停车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个个或白色或灰色或金色的灵魂，懵懵懂懂，还没从封印状态脱离出来，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左顾右盼。

    「嘶----」这么多魂魄，别说996了，007都勾不完啊！

    上报，必须上报，封汭直接离魂回阴司求资源，他一走，在场其他人失去沟通的桥樑，不知如何开启话头，尬的面面相觑。

    李玄皱眉，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那个红衣女鬼搭便车的晚上，公交车上被他催眠的女生，好像就是她。

    温南云想到她出神入化的解题手法，想到躺在草稿箱没发出去的高数题，觉得幻灭的同时，又有种不愧是高数大神的感觉，连驱鬼都这么游刃有余，更崇拜了怎么办。

    顾冰借着理头髮半遮住脸，心中百转千回，我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解释什么？说我学物理的，这些都是幻觉？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要不换个地方，鞋要泡烂了。」

    对哦，大家还在积水里站着呢。

    于是纷纷往停车场没积水的地方挪，一挪动，原本冰封在水下的臭味逸散开来，是实打实下水道污水的闷臭，不是起初致幻的尸臭，但也熏得厉害。顾冰把先祖佩剑塞进书包，剑太长塞不进去，还有大半截露在外面，剑穗随脚步一盪一盪。

    「这位小姐姐看着眼生，不知是哪门哪派？」翠谷山助理小师妹笑容和善：「道法如此精深，一定师出名门吧？」

    「无门无派。」

    「哦？」助理小师妹笑容扩大：「那考不考虑加入我们翠谷山？」

    「不了，我还在上学。」顾冰加快脚步：「不考虑全职。」

    「加入翠谷山也可以上学呀，我们很开明的，像我们总部的温师姐，现在也在宣城大学数学系旁听。」

    顾冰心说我知道，我不仅教过她高数题，还加了微信。

    助理小师妹继续劝说：「加入翠谷山，不仅有修炼资源、名师指导、实战歷练，还有工资……」

    「行了。」李玄制止：「她不想加入，无需多言。」如果她想加入翠谷山，就不会在公交车上装睡了。

    「你们就把我一个人丢这儿？太残忍了吧！」封汭去完阴司回魂，发现自己躺在隆起的水泥板上，周围空无一人，他的役鬼们为了听八卦，刚才跟着一道走了。

    春梅声音从远处飘来，睁眼说瞎话：「没有啊，我们只是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残留的怨魂。」

    我还不知道你们，封汭懒得多说，爬起来追上众人：「我司抽调了大部分阴差过来收魂，但这些魂魄封印已久，需要先超度，底下我领导已经打过招唿，上头你们帮忙协调。」

    助理小师妹：「刚才已经通知啦，一刻钟后到场。」

    「哦对，要通知一下官方，这座商场最近不要进人，底下的尸骨，也要起出来安葬。」

    封汭絮絮叨叨和翠谷山的人交代超度事宜，后续官方公布的说法，他们也会去沟通，顾冰左右无事，便默默走在最后面。

    外面消防车还未离开，有附近的居民聚过来看热闹，但都拦着没让进去，只说地下二层下水道炸了，已经清理了一部分。

    臭味散了很多，大家没起疑，就围着刚醒转的胖老闆说教，做生意要实诚，基础设施要做好，不然搞再多虚头巴脑的东西，生意都不会好的。其中要数巷口李阿姨最激动，仗着拐七扭八的亲戚关系，把胖老闆说的一愣一愣的。

    没过多久，外头来了两辆面包车，直接开进停车场，下来一波和尚，一波道士，这些可不是胖老闆合伙人请来充数的那种，他们都是官方挂着号，在道观和寺庙里正儿八经修行，有证的。

    佛门设法会，道教设道场，一时间，整个地下二层迴荡着念咒声与诵经声，细细密密，语速时快时慢，有其特殊的韵律，杂而不吵，各有神通，闻之令人灵台清明，令鬼忘记曾经的苦痛，往赴新生。

    顾冰静静看着一个个浮现笑容，随阴差离开的魂魄，想，先祖真的魂飞魄散了吗？封印破开那瞬间听到的嘆息，是真的吗？

    「你还会，教我解题吧？」温南云磨磨蹭蹭挨过来，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顾冰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住了，然后又笑道：「会的。」

    黑珏催促：「走了，回家。」

    于是顾冰与众人告别，从进来的那个侧门离开，一出门，碰上已经办完事，回魂的王俊臻。

    头疼。

    「你……」

    顾冰直入主题：「你不会真的对我那个吧？」

    「没有！」王俊臻立马否认，復又解释：「我似乎离魂的时候见过你，就那次我妹妹晕倒，为了找妹妹的生魂，自己离魂了，好像坐了你电动车的后座。」

    「对，是我，是我把你送回去的，然后？」

    王俊臻讷讷，最后让开：「没了，就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谢谢你。」

    「不用谢。」顾冰打算直接离开，又觉得自己过于冷酷，便回头，伸手：「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你也变成了宣城地界的临时黑无常，我们以后好好合作，ok？」<hr>

 第49页

    「好。」

    商场整整封了三天，三天后，官方发布通告，说商场底下发现古战场，初步测定为淮朝后期，为休整下水道下挖时发现，作为考古淮朝的重要依据，将被保护性挖掘，后面会视情况进行开放。

    消息一出来，城中村都炸了，一会儿传城中村也在战场范围内，可能要一起拆迁，一会儿又说在外围，拆不到，总之风风雨雨，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爸顾妈知道一点那天晚上闹鬼的事，忍得很痛苦，每次都要装作不知情，他们也私下问过，古战场那些冤魂们离开没，得到离开的消息，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顾冰拆不拆迁，得到的答案是，在战场外围，拆不着。

    *****

    翠谷山宣城办事处，市中心cbd顶楼，霜姑坐在办公桌后，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底下车水马龙。

    「那位师祖的资料，查到了吗？」

    「没有，连名字都没留下，似乎被人为抹去了。」助理小师妹回宗门翻了一周的资料，啥也没翻着，还把自己翻出来俩大黑眼圈，挂在眼下。

    「万人坑的记载，还是从地方异志中翻出来的。」

    「奇怪，道法如此精深，又牺牲自己封印了万人坑，怎么会没有记录……」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要有加班！！（来自社畜的哀嚎……

    第30章 你把我头撞断了（入v开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木剑名曰破妄, 剑身刻有北斗七星和驱邪法阵，和常见的道教宝剑差不多造型，但顾明亦这把剑所採用的木材, 大有来头, 是深埋土中蕴养百年的雷击桃木, 附带雷电特质，对付阴邪之物事半功倍。

    「当初顾明亦陨落后, 久无消息, 我还以为这把剑被他们扣下了。」黑珏眼神晦暗：「没想到, 一直在附近。」

    「先祖他真的, 没有转世机会了？」顾冰单手握剑, 剑身触手温润，黄色剑穗还和崭新的一样, 无一抽丝：「我拔剑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没了。」黑珏趴回窝里，埋首闭目, 他找遍在场所有魂魄，没有一丝与顾明亦相关，这次是真的, 彻底消散于世间，无迹可寻了。

    「说不定升仙了呢？」柳灵珊鼓起嘴巴：「顾老大一生行善积德，斩妖除魔，护世人于水火, 连你我都愿意悉心教化, 最后还牺牲自己封印万人坑, 这么多功德, 升仙不为过吧？」

    黑珏：「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聊胜于无。」

    柳灵珊拍拍顾冰的肩膀：「小冰，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争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上去和顾老大汇合！」

    「得道？」顾冰收起剑，摇头：「我可不敢想。」能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多积点功德，让大家下辈子都投个好胎就不错了。

    隔天回校，学生们对宣城突然发现古战场反应平平，毕竟不像名胜古蹟，还有旅游价值，古战场欸，听着就吓人，据说底下全是尸骨，一层层垒着，都数不清。

    「古战场，肯定有鬼吧。」张菀菀爱好不减：「如果开放了，我们一起去？」

    韦一唯：「你倒是不怕。」

    「所以我才说一起呀。」张菀菀勾住顾冰的胳膊，腆着脸贴上去：「和咱冰冰在一起，安全感爆棚。」

    孙眉状况外：「什么古战场，什么鬼？」

    对了，现在整个宿舍，只有孙眉还不知道顾冰会玄学，不知道也是好事，能活在唯物主义的世界中，是一种幸福。

    「就前两天新闻上公布的，说不定有鬼！」张菀菀笑嘻嘻张手，勐地转过去偷袭孙眉：「像这样，啊呀呀呀---」

    两人嘻嘻哈哈你追我赶，没注意撞到拐角走出来的一个男生。

    张菀菀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却不领情，很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有病啊，没长眼睛？」

    「真的很不好意思。」孙眉也连忙道歉：「你没事吧？」

    毕竟是她俩打闹没注意，才撞到人，是以别人态度差，她俩也没话说，那个男生却得寸进尺，见张菀菀态度好，竟越发摆谱：「我衣服脏了，你知道这件衣服多贵吗？」说着轻蔑地上下打量：「你全身加起来都赔不起，肥仔。」

    张菀菀怒道：「我说同学，就稍微撞了一下，我都道歉了，侮辱人就是你不对了吧！？」

    「你觉得道歉就够了是吗？」男生挡在四人面前，体育生的体格，一个能抵韦一唯两个：「我这件衣服，一千块，不能洗，一洗就废，你就说怎么办吧。」

    这是明摆着要讹钱了，他那衣服，明明就是普通的运动品牌，脖子那圈还有洇湿的汗渍，上哪儿值一千。

    「一千！」孙眉拉紧书包：「你这是敲诈！」

    「同学，很抱歉撞到你，但你的衣服，不值一千。」顾冰眼内金光流转，又掩藏于棕色美瞳之后：「讹取不义之财，可是会倒霉的。」眼前这位大块头体育生，身上已有业果，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不是第一次讹人，发难，侮辱，挑起争端，睁眼说瞎话索要赔偿一气呵成，如果今天撞他的是一个兇悍男生，他一定无话可说。

    「哟，美女啊，要是你愿意帮我洗衣服，我就收五百，意思意思算了，也好让你们知道，走路别打闹，撞人可是不对的。」

    张菀菀把顾冰拦在身后：「你别理他，就他这件衣服，撑死了一百，就算校领导来，也没有赔一千的道理，你把发票拿来，我照价赔你就是了。」<hr>

 第50页

    「开玩笑，我这可是限量款，发票早丢了，我说是一千，就是一千。」

    「你！」

    顾冰看了眼柳灵珊，柳灵珊嘴巴咧到耳后根，比了个ok的手势。

    「你身上带钱了吗？」顾冰侧头问韦一唯，毕竟在场她最有钱。

    韦一唯还真有，但她不觉得应该给这个钱：「怕他干嘛，多大点事，有本事他报警啊。」

    顾冰压低声音：「既然讲不通，就让他吃个教训，亲身体会体会。」

    孙眉不理解为什么要给钱，就算给，也不该韦一唯给，拦了好久，最后顾冰私下解释说，她已经报告给了辅导员和院领导，先别起冲突，过两天钱就会还回来，孙眉才没再拦。

    体育男毫无心理压力的收下一千块，双手插兜，把打球弄脏的外套甩在肩上，冷笑两声离开，不过几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稍微恐吓一下，就乖乖给钱了，一如他从小到大霸凌的弱鸡学生们。

    这一千块，拿来干嘛好呢？打勾鞋上新款了，四叶草的运动外套也不错，游戏里的装备也该换换了，钱不够用啊，不够用。

    十二月中旬，气温已经降到个位数，但他身体不错，又刚运动完，所以并不觉得冷，一会儿回宿舍还要冲个澡，可他刚转到回宿舍的小路上，却突然打了个哆嗦，一阵寒风吹过。

    嘶---

    他把衣服拿下来，套上，加快脚步，石子小路上一个人没有，他却突然拌了一跤，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花坛上，花坛上刚才还空无一人，他摔下去的瞬间，却突兀出现一个裙装女生。

    「让开！」

    女生纹丝不动，缓缓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嘴巴鲜红，眼睫毛堪比羽扇，不是柳灵珊又是谁，她上回吃足了怨气，已经能保持少女身形，装模做样哎哟一声，嘴巴咧开：「同学，你撞到我了。」

    「我叫你让开，是你自己不让开，为了避开你，我胳膊都划破了！」体育男见附近没人，柳灵珊又娇娇弱弱，顿时胆大起来，张嘴就把责任甩到对方身上：「我可是运动员，胳膊划破了，耽误我训练打比赛，这些损失你来承担吗！？」

    柳灵珊撇嘴，抬手点点脑袋，脑袋顿时侧倒，只剩一层皮连着：「但是，我的头被你撞断了欸。」

    ！！！！

    「啊！！啊啊啊啊！！！！鬼啊！！！！」

    体育男双目瞠圆，吓得屁滚尿流，四肢并用往后爬，边爬边喊，可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人过来，周围静悄悄的，只迴荡着柳灵珊幽幽的假哭声。

    「你赔我头，呜呜呜呜---」

    「啊啊啊！！饶命！饶命！妹妹，姐姐，阿姨，祖宗，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故意，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体育男语无伦次，发现自己爬了半天还在原地打转后，躬身跪地，抱着脑袋勐磕头，只会求饶了。

    「我头断了，不好投胎，这些损失你来承担吗？」柳灵珊原话奉还，双脚腾空，飘在体育男面前，发现他不敢抬头看，便倒立过来，把自己的脑袋挤过去：「你看，掉了。」

    「饶命，饶命，南无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我在做梦，我在做梦，不要回答……」

    得，吓傻了。

    「行了。」柳灵珊把头装回去，飘回花坛上坐着：「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好叫你知道，走路好好走，撞人是不对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怪邪门的。

    体育男依然跪地，哆哆嗦嗦不敢抬头，摸索着把刚坑来的一千块还有身上零零碎碎加起来的五六百块钱，都掏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到花坛边上。

    「姑，姑奶奶，要不，我买点冥币烧给您，这些钱，底下不好用吧？」

    「关你屁事，滚！」

    虽然是滚，但不亚于天籁之音，体育男不敢再问，也不敢反驳，抱着膝盖，当真一点点滚了出去。

    「以后再敢欺负弱小，就不是赔钱这么简单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直到滚出石子小路，才明显感觉到周围温度上升，鸟叫声，说话声如同戳破屏障一般，涌入耳内，大块头体育男抱着脑袋，呜呜痛哭起来。

    这可是撞鬼，比蹲局子都可怕，还好遇到的是一只正义鬼。

    他从小仗着自己块头大，经常霸凌弱小，索要『孝敬』或『赔偿』，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零花钱，这个习惯一直保留至今，时不时就要耍无赖讹人钱财，有人反抗，但更多是息事宁人，毕竟数目不大，宁愿花钱买太平，可惜，今天撞上了硬茬。

    柳灵珊教训他只是一个开端，他今天撞邪，身上阳气溃散不少，又有之前造下的业果，註定要倒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不，下午打比赛摔了个狗吃屎，手腕摔扭了，这回真一个月打不了比赛，骂骂咧咧回家的路上，看到路边有一个钱包。

    捡起来一看，里面竟然有小一万块钱。

    白天遇鬼的事还歷歷在目，但这是捡的钱，又不是讹来的，应该没事吧……

    第31章 邪神

    冥币也不一定买命

    左右看看没人, 忙把钱包揣进怀里，快步走到小区门口那个常去的菸酒超市，超市老闆认识他, 见他手上缠了绷带, 还关心两句。

    「手怎么了？」

    「打篮球不小心。」体育男掏出钱包, 往玻璃柜檯上一拍：「拿两条玉带河，最贵的。」<hr>

 第51页

    「哟, 又发达了啊。」超市老闆起身, 拔出两条黑金色包装的烟：「两千。」

    体育男很爽快的数出两千, 递过去, 老闆笑嘻嘻准备接, 定睛一看，纸币抬头印着：天地人民银行。

    妈的, 冥币。

    「你tm有病啊，赵志辉，拿冥币来买烟！？」 超市老闆抢过冥币, 扔了赵志辉一脸：「你是不是皮痒了，信不信我告诉你爸，让你爸抽你！」

    「什么冥币？」赵志辉张手去接老闆洒落的钱：「你眼瞎……」

    纸币五颜六色, 甚至连玉皇大帝都没印齐整，有着冥币特有的粗制滥造，毛糙刺手，背面都没印东西, 一片空白。

    真的是冥币！

    可他刚才捡的时候看过了, 是真钱啊！

    鬼, 有鬼！！

    赵志辉后嵴背直发寒, 捡来的钱包也不敢要了, 烫手似的甩到地上，转身就跑。

    「欸！你小子，把冥币带走！」超市老闆绕出柜檯追人，人已经跑远了，徒留一地冥币：「晦气！」站在门口，叉腰把赵志辉一顿骂，骂完还不解气，又给赵志辉的爸爸打电话告状。

    等他慌不择路跑回家，他爸已经拿上扫帚等在门口，上去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揍：「臭小子，敢拿冥币买东西，你再胡搞，我亲自报警把你送进去，给我好好反省！」

    「爸！爸！有鬼，有鬼！」赵志辉抱着扫帚，涕泗横流，一个大块头肌肉男哭的梨花带雨：「我今天见到鬼了！」

    「你还在胡说，给我滚进去！」

    「真的，我没有说谎。」赵志辉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今天在学校，有个女鬼抢了我的钱，刚才回来路上，又捡到了冥币，爸我害怕，你带我去庙里拜拜菩萨吧。」

    「拜你个头，我看你是坏事做多了心虚！」赵爸一脚踹他屁股上：「还不赶紧进去，丢人现眼。」

    晚上自然没去的成寺庙，他不敢独自出门，就把他奶奶平时拜的白瓷观音像偷了，可惜瓷像只是个死物，除了经年供奉沾染的沉香，并无神灵附着。

    入夜，赵志辉把瓷像摆在床头，整个人躲在被子里，惴惴不安，后背已经湿透，却仍然觉得手足冰凉，忽然，他听见床头咚的一声，似乎是观音像倒了。

    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又不敢探头看，只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忏悔自己前半生做的恶，一会儿发誓后半辈子要行善积德，求佛祖老爷保佑。

    「嘻嘻---」安安静静的室内忽然传来一声嬉笑，低低的，却能轻易穿过棉被，钻入耳膜，仿佛贴在耳边。

    赵志辉脸唰白，恨不能直接晕过去。

    「我听到你的求救，特意下凡来救你。」声音雌雄莫辨，带着蛊惑的意味：「掉钱碰瓷的恶鬼已经被我赶跑了，出来呀。」

    赵志辉仍然不敢动，良久，他实在闷得透不过气，外面也毫无动静，便偷偷掀开被角，打算吸口新鲜空气，眼角余光却瞥见床头立着抹白影，吓得大叫一声，抱着被子滚落在地。

    「别怕，都说是来救你的。」白影立在床头，周身氤氲着白光，脸庞模煳，辨认不清，勉强能看出是个慈眉善目的笑脸，衣袂飘飘，很有迷惑性。

    「观，观音菩萨？」赵志辉脑袋空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影并不否认，而是微笑道：「今天吓坏了吧，无事，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真的是菩萨？

    赵志辉不觉得自己平时劣迹斑斑，今天随便把观音像搬到屋里拜拜，就能召来观音，他奶奶拜了几十年了，都没见显灵……

    也许是奶奶虔诚，菩萨顺带保佑保佑他，毕竟他是人，害他的是鬼，鬼都追到家里来了，供奉的菩萨显个灵把恶鬼赶走，不是很正常嘛。

    于是也虔诚起来，恭恭敬敬朝白影磕了三个头：「谢谢菩萨，谢谢菩萨。」

    「好了，把我放到外头去吧，上三炷香给我。」说罢，白影一闪，当着赵志辉的面，隐入瓷像之中。

    赵志辉不再怀疑，沾沾自喜起来，认为自己现在得菩萨保佑，再也不用惧怕恶鬼了，甚至还想把瓷像带去学校找场子。

    他兴奋的两颊酡红，捧着观音像送回外面的佛龛，赵奶奶平时早晚各要上一炷香，这会儿瓷像不见了，正着急，看到赵志辉光手拿着从房间出来，便絮絮叨叨骂他，说他不尊重菩萨，颤着手就要来抢，赵志辉灵巧躲过，还从赵奶奶手里把火柴和线香夺过去。

    「奶奶，菩萨显灵了，叫我上香给祂呢！」

    疯了吧这是。

    赵奶奶虽然供奉菩萨，但就是个念想，本身不大相信菩萨会显灵，见孙子跪在蒲团上，又是磕头又是拜，摇摇头，随他去了。

    在她身后，红木佛龛中的瓷像眼内红光闪过，慈眉善目的脸一瞬间邪气四溢。

    *****

    柳灵珊揣着钱回到宿舍，顾冰接过，一千还给韦一唯，多余的钱打算买猫粮，投餵学校的流浪猫，也算给体育男积点德。

    希望这一回，能叫他改过自新。

    「欸？咱辅导员办事效率可以啊。」孙眉上完厕所出来：「这么快就还回来啦。」

    张菀菀依然很愤怒：「这种混混怎么招进来的，学校也不管管，简直给宣城大学丢人。」

    韦一唯收起钱，这种碰瓷的人她见的太多：「说到底是你先撞的他，他要是再坏一点，当场倒地，说自己这里摔痛了，那里摔痛了，你还得陪他去医院检查。」<hr>

 第52页

    「好的，我知道了。」张菀菀泄气：「以后走路再也不打闹了。」

    「当然，真到那个地步，直接报警，宁愿陪他去医院做全套检查，也绝不能私了。」韦一唯补充：「他这种人，一见警察就现原形。」

    「今年是一月底过年，对吧？」孙眉调节气氛，转移话题：「过完年，要不要去我家玩？」

    「有什么景点不？」张菀菀掏出一包辣条：「我长这么大不是上学就是补课，除了高考后去南省玩过一趟，还没去过其他省份呢。」

    「我们川省，有山有水，还有很多名胜古蹟，我老家风水最好，有十二座皇陵呢。」

    「皇陵好啊，我感兴趣的。」张菀菀招唿顾冰和韦一唯：「大家一起去呀。」

    韦一唯：「考完试再说吧，家里没其他安排的话，我可以。」

    这还是宿舍第一次集体出游，顾冰想想，没有拒绝，只说和家里再商量一下。

    期末前最后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用功学习的人，仍然穿梭在图书馆和各个自习室之间，平时从不听课的，也趁这最后一个月临时抱佛脚，早出晚归努力把一学期的知识一股脑塞进脑子里，连睡觉都恨不得免了，是以图书馆日日爆满，稍微去晚一点就没位置。

    大家都往图书馆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图书馆有空调，自习室没空调，大冷天的，写不了几个字手就僵了。

    顾冰起的早，韦一唯虽然是大小姐，但没有大小姐脾气，学习很拼，孙眉不必说，就张菀菀会赖会儿床，但她洗漱动作快，也能赶上一起出门。

    天蒙蒙亮，图书馆前已经排起长队，有看书的，有戴着耳机背单词的，也有盘坐在地打瞌睡的，顾冰哈出一口白雾，拉高围巾，柳灵珊附在小纸人上，斜插在书包侧兜里闭目养神，黑珏躺在花坛边沿，几个学生蹲那儿，边夸边拍照。

    侧前方队伍中的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顾冰近来听力提升不少，竟能清晰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唉，我是学不进去了，这周末准备去南山寺求一道逢考必过的符，你要不？」

    「你有那时间，不如多写两道题。」

    「我就是写不出来才打算求神拜佛的啊，怪就怪我平时没好好听课，光顾着玩手机了。」

    「菩萨哪有时间管你考试的事，闲得慌吗。」

    「我不求高分，我就指望考试考点儿我会的，能六十分飘过就行，千万别挂科！」

    「我说，你们要不要请这个。」顾冰前面隔了约莫五个人的位置，另一个女生介入谈话：「我也是从别人那儿请来的，戴了两天，真的学进去不少。」

    「什么！？什么东西这么神奇？竟然能促进学习？」

    顾冰稍稍偏头，她也好奇，只见她队伍前方的女生伸出手，撩起袖子，露出一串瓷珠：「就这个，从我们小区供观音的人家请的。」

    「观音菩萨？那不是送子的嘛，还管学习？」

    「可能业务广泛？」那个女生也不太懂，轻轻放下袖子，很珍惜地盖住瓷珠手串：「也有求其他的，据说都挺灵验，你要不信就算了。」她是出于好心，听到那位女同学想去寺里求符，才多嘴问了一句。

    「别啊，卖我一串呗，不管什么菩萨，只要能保佑我期末不挂科，就是好菩萨，天天给祂上香都行！」

    顾冰皱起眉头，看得分明，那串雪白瓷珠内，流转着一丝红色雾气，不是怨念，也不是功德，而且莫名让她感觉不舒服。

    【是信仰，邪神信众。】

    第32章 原来是他带回去的

    要相信科学呀

    【邪神信众？】

    柳灵珊坐正：【他们在供奉邪神。】

    【在古代, 世人生活艰难，愚昧不开化，邪神五花八门, 稍微给点好处, 就能骗到一大堆信众, 邪神拥有信仰，一旦成型, 很难对付。】黑珏加入对话：【花国成立后, 推广义务教育, 大力整治邪/教,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邪神了。】

    【供奉邪神, 短时间内会获得想要的东西，但获得本不该得或不该这阶段所得的东西, 会透支人的气运，久而久之，信众运气越来越差, 就越来越信奉邪神，最终成为邪神为恶人间的傀儡。】

    【有一次，湄山一只山魈作恶, 我们和顾老大还有翠谷山其他两位道长去驱邪，那山魈竟然吸干了全部信众的精血，实力暴涨，差点把我们都灭了。】柳灵珊摇头啧啧：【那场面, 漫山遍野的干尸追着我咬, 就像你看的那种丧尸片, 丧心病狂。】

    顾冰内心嘆气, 知道这事儿她定然逃脱不开, 不如主动解决。

    于是进图书馆后，尾随拦住了那个女生，问她手串哪里请的，她也想请一串。

    「什么手串？」张菀菀耳朵不如顾冰灵光，没听到刚才的谈话。

    「我最近感觉学习很吃力，担心期末挂科，刚才听到你们说，就也想试试。」顾冰张口就编：「真的很想要，谢谢你！」

    学习吃力？张菀菀皱脸，顾冰那解题速度刷刷的，能叫吃力？那她是什么！

    女生没有拒绝：「我现在身上没有多余的，加个联繫方式吧，等我晚上回去请了，明天带给你。」

    「可我想亲自去，亲自去显得我虔诚，会更有效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菀菀脑子转过弯来，也跟着凑：「我也要我也要，我学习也很吃力。」不管是什么热闹，先凑再说。<hr>

 第53页

    孙眉张嘴要问，被韦一唯拦住了。

    「那行，我晚上带你们去。」

    学习时间一晃而过，张菀菀左顾右盼，心不在焉，看顾冰收拾东西，就连忙跟着收拾，预备一道去。

    顾冰摇手：「不能带你。」

    她还是头一次碰到邪神，听黑珏和柳灵珊的描述，邪神很危险，怕到时候自顾不暇，还是别带普通人了，下午的时候温南云找她问题目，她便顺势约了温南云一起。

    「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韦一唯夺过张菀菀的书包：「坐下好好学习。」

    张菀菀嘴巴翘的老高，在看到温南云带着王俊臻过来的时候，翘的更高了，他俩为什么可以去。

    「封汭忙别的事，没空，叫带上他。」温南云头髮留长了，变成中分，个头没长，勉强只到王俊臻的胳肢窝，看外表绝对的萌妹，只有打起架来，才知道是勐妹。

    顾冰和那个女生约了图书馆门口汇合，碰面后，发现多带了两个人，她也没多问，放到以前，如果一个陌生人，拦住她问东问西还要跟她回小区，她一定莫名其妙且当场拒绝，但自从请了手串后，对于手串的效用，她打心底里想要宣扬出去，越多人相信越好。

    对于拜观音，起初她是不信的，但她爷爷有一天回来，说拜观音后，风湿骨痛明显减轻，连爬六楼都不累，后来戴上了手串，整天红光满面的，他爸也被说动了，亲自去请了手串，戴上后，工作立马变顺利，听说年后就要升职加薪。

    所以她知道后，已经信了五六分，等请到手，平时觉得难的题目，被自己轻而易举解出来，将信将疑变成了十分相信，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观音像的忠实拥护者。

    女生带他们走进小区，上楼，停在306门口：「在这儿。」

    这是一片很常见的拆迁小区，有些年头了，都是6+1的构造，没有电梯，顾冰刚才进来一路观察，发现不少人手上都戴着白瓷珠串，不由有些担心，万一没处理好，让邪神把这些信众都吸成干尸，那就好心办坏事了。

    黑珏回答说不至于，这些人还保有神智，才发展为信众不久，顶多被吸点生气，吸不成干尸。那顾冰就放心了，但保守起见，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让黑珏和柳灵珊在楼下等着，他们先进去探探情况。

    门内飘来阵阵沉香味，来开门的是个老太太，眼睛浑浊，手哆哆嗦嗦，看到门外的人，咧开没牙的嘴：「小美，又带人来了？快，快进来。」

    「赵奶奶，他们是我同学，听说菩萨可以保佑学习，特意亲自来请手串。」

    「欸好，我们家供的菩萨呀，只要你们诚心诚意，肯定保佑你们考满分。」

    「满分就不用了，保佑我们期末考试不挂科就好。」顾冰跟着进门，扫视一圈，发现屋里还有几个人，正跪在佛龛前，头磕到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诉说着自己的祈求。

    佛龛里摆着一座白瓷观音像，在其他众人眼里，观音像慈眉善目，在顾冰眼中，那观音像眼角上挑，嘴角下撇，浑身邪气，哪有半分菩萨的慈悲，观音像后盘踞着一团漆黑如墨的阴影，正在吸收信众身上飘出来的红色雾气。

    倏然，阴影睁开眼，看向门口的顾冰，看见她浑身的金光，馋的口水都要滴落下来，迫不及待喊来赵志辉，叫他赶快让顾冰磕头戴手串。

    赵志辉半个月没去学校，比在学校遇见时，暴瘦二十斤，眼眶都瘦抠了，整个人显得愈发凶戾，却偏偏要做出一幅面目祥和的模样。

    见到顾冰，赵志辉也是一愣，他还记得那天敲诈了顾冰四人后，在学校遇到了少女恶鬼，少女恶鬼抢了他的钱，他还没来得及回学校找场子，主要是菩萨一刻都离不开他，不停叫他发展信众。

    「是你？」顾冰勉强辨认出体育男，更惊诧于他身上的红光，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多的，这尊邪神是他带回来的？

    「呵呵，之前的事，抱歉啊，我已经改过向善，不会再讹钱了。」赵志辉示意顾冰去佛龛前磕头，还和她解释：「那些钱被学校里的女鬼抢走了，不然我就亲自还给你们了。」

    顾冰看他状态，不像改过自新的样子，便不动。

    赵志辉以为她不信，还在生气那天敲诈的事情，邪神又拼命催他把顾冰带过去，更掏心掏肺的解释：「真的，后来我回家路上捡到冥币，被恶鬼跟回家，是菩萨救的我，你给祂上香磕头，要什么菩萨都会保佑你的。」

    原来如此，邪神跟上门却浑然不知，还当成真神供奉。

    温南云准备直接开打，被顾冰拦下，屋里还有普通人，她想把邪神引出去解决，实在不行，待会儿叫王俊臻离魂把邪神揪出来也行，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顾冰当然不会磕头请手串，转身打算离开。

    赵志辉拦住她：「你不是来请菩萨保佑学习的吗？菩萨肯定保佑你考满分，快磕头呀！」

    「我想了想，还是得靠自己。」顾冰直视他：「我学物理的，应该相信科学。」

    一旁的王俊臻嘴角抽抽：学物理，又是学物理……

    「你不准走！」赵志辉挡在门口，眼内猩红，抬手就想拽顾冰，顾冰迅速后退，温南云反身向前，一把推开赵志辉，喝斥。

    「你想干什么！？」

    赵奶奶和小美也没料到赵志辉会这样，忙一左一右上去拉他，门口的动静大了点，屋内磕头的信众也纷纷抬起头来。<hr>

 第54页

    「你们这里是传销窝点？还敢拦人？信不信我报警！」王俊臻和赵志辉差不多高，半个月前他不如赵志辉强壮，但赵志辉近来被邪神吸了不少精气，身体底子大不如前，是以并不敢直接动手。

    「欸哟，不是，我们不是传销，我们只是拜拜菩萨，小伙子你别瞎说。」赵奶奶受到的影响不如赵志辉深，也听不到邪神的吩咐：「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们不想拜，我们不强求的，可别报假警啊。」

    小美不太高兴，明明是顾冰主动要求来的，到头来又反悔，赵志辉也是，她从小就知道他是个混子，今天又干出拦人的事，担心顾冰回学校乱说，对菩萨不好，也担心菩萨一不开心，就不保佑她学习了。

    「你们走，以后也别来了。」小美脸拉下来：「既然不信，早上找我干什么，浪费我时间。」

    愚昧。

    温南云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成绩差。

    顾冰抱歉笑笑，拉着温南云离开，这些人被邪神蒙蔽，所作所为已经偏离本性，所以才说邪神可恶，再怎么装模作样骗信众，最终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且会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眼见着金光闪闪的顾冰离开，邪神坐不住了，竟直接附身到赵志辉身上，追下楼去，都不用顾冰想办法，邪神自己就出来了。

    「欸！姑娘，你别走！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保佑你心想事成，我真的是菩萨。」邪神急于证明自己，还虚化了赵志辉本来的模样，隐隐露出一张慈悲脸。

    「真的？」顾冰停在绿化带前，抽出挎包里的破妄剑：「我要你消失，你干不干？」

    第33章 邪神面具

    有内鬼

    妈的臭道士！

    邪神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 转身欲跑，那把剑它不认识，但剑身气势惊人, 隐有雷电之势, 邪物最害怕雷电, 不用打就输了一半，不跑难道留下等死？

    可惜, 温南云已掏出峨眉刺, 王俊臻也取出勾魂锁, 三人各占一角, 将邪神围在中间, 还有闻声赶来的黑珏和柳灵珊，不管它往哪边逃, 都有两个以上的对手拦着。

    「好好好，我投降，我消失行了吧。」邪神举起双手：「我马上走！」

    「这可由不得你。」温南云早就想打了, 磨磨蹭蹭，浪费她写数学题的时间。

    「我说你小心点！」邪神转身躲过攻击，出手成爪, 但不是朝任何人，而是朝自己，狠狠掐住赵志辉的脖子，威胁道：「你们再乱动, 我就杀了他！」

    翠谷山再怎么对邪物格杀勿论, 也不可能连人一起杀, 以前或许会, 但翠谷山不是一成不变, 也会跟随时代进步，不管怎么说，还得遵纪守法不是。

    场面一时间僵住，邪神不敢离体，温南云不敢轻易动手，大家一起站在楼下吹冷风。

    顾冰在邪神侧后方，忽然发现它幻化出的慈悲脸，似乎与赵志辉的脸之间存在一道缝隙，像是一张皮贴在脸上。

    她当即与黑珏和柳灵珊分享发现，黑珏思考一瞬：【倒让我想起一个老物件。】

    柳灵珊：【不会吧？】

    顾冰好奇：【是什么？有办法解决吗？】

    【是岐族村祭祀使用的面具，因为村民的供奉与信仰，渐渐生出一丝意识。】黑珏绕到另一侧：【可这个面具，在我们加入翠谷山之前，就已被师祖擒获，关在后山禁地内，不可能吧……】

    柳灵珊：【或许只是类似的邪神？】

    顾冰握紧剑柄：【它有什么弱点？】

    【把它骗下来。】黑珏磨爪：【它喜欢纯净且强大的灵魂，比如你。】

    【比如我？】顾冰想到刚才赵志辉拦着不让她走，非要她磕头的举动，想到邪神亲自追下来，许诺她心想事成，垂涎之意溢于言表：【让它附我的身？】

    【它附不上去，你有镇魂铃。】黑珏如此打算：【只要它脱离那个人，就好办了。】

    顾冰相信黑珏说的，况且再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收起破妄，放下挎包，抬手：「他是普通人，你放过他，我来做人质。」

    「不要！」温南云和王俊臻同时阻止。

    拿顾冰换赵志辉，就比如拿珍珠换鱼目，完全没有可比性，虽说人命不分贵贱，但他们又不认识赵志辉，赵志辉满身业果，凭什么让顾冰去换他。

    邪神眼珠子转的飞快，舔舔嘴唇，它当然分得清谁更好，待它吸了那女子一身功德，至少能恢復三成法力，哪还用得着害怕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

    「你过来。」

    顾冰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不会反抗，慢步朝邪神走去。

    温南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赵志辉就算死，也是邪神弄死的，他们顶多算救人不及。

    「等等。」柳灵珊拦在温南云前面：「急什么。」姑奶奶我还没出手呢，轮得到你这个翠谷山的着急？

    邪神面具与赵志辉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它被关在翠谷山禁地千年，差点神魂俱灭，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享受两天自由日子，哪肯再被抓回去。

    他伸手抓住顾冰的胳膊，感受到澎湃的灵魂之力，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木色面具浮现，勐然朝顾冰飞去。

    「嗡---」

    笑声戛然而止，面具停滞在半空，被镇魂铃震的一瞬晃神，顾冰连忙甩出护身符护住赵志辉，免得再被附身，黑珏和柳灵珊立刻揉身而上，一个咬头，一个拽鬍子，把邪神面具拽落在地。<hr>

 第55页

    「你居然骗我！」

    王俊臻在柳灵珊拦住温南云时，就猜到他们有后招，此时也甩出勾魂锁，将面具紧紧缠住。那面具不知是什么木材做的，棕黄色，遍布立体横纹，眯缝眼，细长嘴，没有鼻子，另有雪白长眉和鬍子。

    【还真是它。】黑珏难掩诧异：【岐族村祭祀面具，它怎么还没消散，还逃出来了？】

    「咦？」温南云凑过来，眉头紧皱：「这好像是……」

    邪神面具突然发力，竟然妄图强行吸取新信徒的精气逃生，柳灵珊一拳砸过去，把面具砸成了四瓣儿，还要再砸时，被温南云拦住。

    「等等，这似乎是翠谷山丢失的岐族村祭祀面具，我已经联繫宣城办事处，他们一会儿就到，如果真的是，我们会带回去处理。」

    「翠谷山，妈的又是翠谷山，老子跟你们没完！」邪神面具都裂成四瓣儿了，还在蹦跶叫嚣，不过它也就逞逞嘴上威风，逃是逃不掉的。

    很快，办事处的人就来了，霜姑亲自到场，确认邪神面具就是禁地失踪的那个，加上上次的风月宝镜，这已是今年来第二桩。

    难道，总部真的有内鬼？

    宗门很重视，要求宣城办事处尽快将邪物送回，连上次的风月宝镜一起，霜姑只信得过李玄，便叫李玄亲自押送。

    后面的事顾冰就不知道了，这次逮到邪神面具，顾冰出了九成力，要不是她发现手串异状，等邪神面具吸足信仰，还不知要酿成什么大祸，而且这东西是翠谷山丢的，翠谷山自然要答谢。

    顾冰本来推辞不要，黑珏和柳灵珊怎么可能放过大坑翠谷山的机会，你一句我一句报了一长串高级材料，别说霜姑，顾冰听了都觉得离谱，后来就只要了翠谷山总部专供的上等绵竹宣纸、西砂符纸和七枚各个朝代的古铜钱。这些总共加起来，抵得上宣城一套房，不过翠谷山家大业大，洒洒水而已。

    *****

    期末考试顺利通过，顾冰毫无悬念拿下专业第一，宿舍其他三人也在前十之列，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火锅，约好年后去孙眉家玩后，就各自回家了。

    顾冰拉着行李箱，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可巧，又是上回遇鬼的那辆，不过司机已经换回了原来那位中年阿姨，阿姨为人热情，和谁都能聊两句，顾冰常坐这辆车，久而久之就眼熟了。

    「诶哟，放假啦？」

    「是的。」顾冰刷完公交卡，拎着箱子往后走，在中段找了个靠窗的单座坐下。

    阿姨又和后面上来的人搭话：「还是学生好啊，有寒暑假，像我们开公交车的，过年也没得休息。」

    「谁说不是呢，我们上班的，说是放七天，结果前面补两天后面补两天，过完年连上七天，这假放了等于没放。」

    「我当初怎么就没学师范专业，当老师多好。」后面上来的叔叔也常坐这辆车，非常自然地加入聊天。

    「你们不知道吧，宣城大学原来是宣城师范大学，是咱威省顶顶好的大学，后来越办越好，被国家评选为983大学，合併了宣城医学院，宣城电气学校，在2000年的时候正式更名为宣城大学。」

    「还有这一段呢……」

    话题越聊越远，顾冰看向窗外，乌沉沉的，绿化带的树掉光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树杈，寒风萧瑟，打开天气预报看了眼，气温零下五度，傍晚可能会下雪。

    果不其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外面飘起了雪粒子，没有雪花的形状，圆圆的，像砂子，砸到车窗上，细细簌簌的，很快就被窗缝隙钻出去的暖风熏化了。

    公交车已经开了四十多分钟，还剩几站到终点，乘客陆陆续续都下车了，最后只剩顾冰和一对年轻夫妻，没人讲话，车内静悄悄的。

    这个配置，似曾相识，现在冬天了，天黑的早，外面还在下雪，车内更显昏暗，而且，这车里怎么还越来越冷了呢。

    顾冰站起身，把行李箱卡在位置中间，往前面走，一路观察车窗外，只见簌簌雪花，没有行人和车，雪不知何时下大了，鹅毛似的。

    「可真冷。」阿姨抬手哈气：「我空调都开到最高了，怎么还这么冷。」

    顾冰直视车前：「可能雪太大。」

    「还好这条路线我开惯了，不然这路上一个人没有，我还以为开错了呢，哈哈。」

    错倒没错，就是开到鬼道上去了。

    顾冰看到前面三三两两飘过的鬼魂，意识到这并不是普通的天气冷，而是阴冷，怪不得不舒服，司机阿姨显然没发觉，看到站牌前两道人影在招手，还打算停车开车门。

    「没有人就不停车了吧。」顾冰一手放在司机阿姨肩上，司机阿姨刚想反驳，却忽然发现站牌前真的空无一人。

    「欸？」难道我眼花了？

    有顾冰坐镇，车子顺顺利利开出鬼道，车内气温也稳步回升，那对年轻夫妻坐在空调风口边，后来嫌热，还让调低点。

    顾冰下车后，给温南云发了个消息，说这辆公交车还在闹鬼，问她之前那个司机去哪儿了？温南云过了半小时后回復，说司机陪李玄回宗门送东西，霜姑知道后，已经安排其他人过来处理了，顾冰这才放心。

    第34章 谁是内鬼

    李玄被关&过年

    翠谷山位处荣省, 在花国南北部交界的地方，山脉蜿蜒数千里，延绵不绝, 翠谷山只占其中一段, 峰顶终年积雪, 山峰围绕的中央盆地上，有一占地极广的内湖, 为峰顶积雪所化, 经年累积而成, 翠谷山的总部就建在湖边。<hr>

 第56页

    湖面平静, 倒映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有一行飞鸟掠过，雪白尾羽飘飞, 神鸟一般。

    「咚咚---」

    李玄收回视线：「进。」

    「李师叔。」开门的人很年轻，面生，穿着新弟子的制式套装：「掌事师祖叫您去议事厅。」

    李玄面无表情：「走吧。」

    一路穿过曲折迴廊, 院内风景怡然，却无人欣赏，到达议事厅, 推开门，屋里十七八个人，俱都神色凝重。

    议事厅从宗门建立之初就有，但只有涉及宗门大事, 才会在议事厅商议, 李玄进来后, 带他来的小弟子退出门外, 关上门, 垂手守在门口。

    「李玄。」右上首位的白鬍子老道朝李玄招手：「坐我这边来。」

    左上首位的中年男人慾言又止，但顾忌白鬍子老道的身份，手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开始吧。」中年男人站起身：「小徐，把东西拿来。」

    一个黑衣弟子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托着贴满符咒的木盘，木盘内是碎掉的风月宝镜和邪神面具。

    「这两件邪物，于年初在禁地突然消失，现在终于找回。」中年男人顿了顿，强调：「都是在宣城找到的。」

    室内不少人将视线投到李玄身上，李玄挺直嵴背，面容沉静，白鬍子老道不为所动，继续品茶。

    「我已经确认过，东西虽然找回来了，但风月宝镜的镜心，祭祀面具的傩面，没了。」

    「翠谷山禁地守卫严格，外人无法入内，所以，我怀疑宗门内有内鬼。」

    众人窃窃私语，装作讨论，其实心中已有定论。

    「那个人没死，是李玄发现的，宝镜和面具也都是在宣城找到的，太巧了吧。」一位青年男子拍案而起：「李玄，说实话，你就是那个内鬼吧！」

    李玄：「我不是。」

    「你是他儿子，除了你，还有谁？」

    李玄握紧拳头：「我说了，不是我，如果是我，就让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何必赌气发毒誓，我们不是不相信你。」另有一个丰腴美人出来打圆场：「只是这事蹊跷，又都和你有关，思来想去，只有你……」

    「秦昭严，你也是这个意思？」白鬍子老道放下茶杯，直视挑起争端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名叫秦昭严，是翠谷山这一代的掌事者，宗门内除了只挂着虚衔一心求道的白鬍子师祖，就属他地位最高。

    秦昭严不好当面硬刚，只回道：「师叔，我也是按现有的线索，据实分析。」

    「蠢货！」白鬍子师祖冷笑出声：「脑子被狗吃了是吧，如果是李玄，他何必告诉你们李余风没死，又何必千里迢迢把宝镜和面具送回来？」

    「也许是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好偷取更多邪物，谁知道呢。」青年男子小声咕哝：「谁叫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当初就该一起处理……」

    「闭嘴！」白鬍子师祖气的眉毛倒竖，甩手把茶杯摔那人头上：「我还是李余风的师父，是不是我也该一起连坐！？」

    「师叔息怒，师叔息怒，钱骏他不是这个意思。」秦昭严怒目摆手：「还不赶紧闭嘴。」

    钱骏捂着额头，指缝间渗出血丝，隐忍不言。

    李玄观察屋内众人，发现只少数几个事不关己，低头不语，大多数人都和秦昭严统一阵线，也就是认定他是内鬼。而自家师祖，虽然比秦昭严高一辈，但他不管事，无心经营权力，一心求道，其实在宗门内并无多少话语权。

    如果不是师祖尚在，秦昭严顾及颜面，他们要定他的罪，连议事厅都用不上。

    原来，他们至始至终都未曾信任过他，怪不得一成年，就迫不及待把他推到宣城，哪怕他天资斐然，是这一辈的佼佼者，宗门也从未考虑重用他。

    李玄不愿看到师祖为难，单膝跪地：「掌事师叔，身正不怕影斜，我不是内鬼，如若不信，我自请搜魂。」

    白鬍子师祖坐不住：「搜魂，你疯了！」

    「搜魂倒不必，我相信你。」秦昭严又开始装好人，亲手扶李玄起来，一幅无奈为之的模样：「只是邪物丢失，疑点重重，我也得给宗门其他人一个交代。」

    李玄不说话，等他的下文。

    秦昭严：「这样吧，这段时间麻烦你在禁地待着，等我们抓住李余风，确认和你无关后，再放你出来。」

    这是要关他禁闭了。

    白鬍子师祖又要骂人，被李玄抢先答应：「好，清者自清，我也相信掌事师叔可以秉持公正。」

    秦昭严目的达到：「魏嫣然，带李玄去禁地。」

    「是，掌事师兄。」丰腴美人摇曳生姿，娇笑着请李玄离开。

    *****

    宣城办事处得到消息，霜姑还亲自给秦昭严打电话保证，李玄从未离开过威省，不可能偷禁地的邪物，但李玄的师祖都说不转，更何况远在权力中心之外的霜姑。

    「我相信李玄师兄，他不是这种人。」助理小师妹眼泪汪汪：「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冤屈。」

    「寒假我还留在宣城。」温南云窝在沙发里，手指嗒嗒嗒按屏幕给顾冰发消息：「他的事我先帮忙处理。」

    「麻烦你了。」 霜姑挂掉电话，嘆了口气：「对了，赵书涔什么时候到？」

    赵书涔就是当初总部派来宣城调查李余风行踪的，本该和温南云一起到，但他被川省盗墓案绊住了，一直没来的成，现在宣城出现了禁地丢失的邪神面具，川省那边盗墓案又消停下去，迟迟找不出头绪，只好和当地办事处交接，先来宣城。<hr>

 第57页

    秦昭严再三强调，让他仔细调查李玄与李余风之间是否有联繫。

    「后天吧。」

    后天大年三十，来了正好赶上年夜饭。

    寿材店腊月二十九闭店，收拾收拾东西回乡下过年，以前要么大包小包挤公交车，要么顶着寒风坐电三轮，今年买了面包车，总算不用吃冷风了。

    顾爸开车，顾妈坐副驾，顾冰、黑珏、柳灵珊坐第二排，顾爸一边开车一边叨叨今年赚了多少钱，比去年多了三四万，多亏顾冰的元宝和纸人扎的好，在阴间小有名气，有不少顾客从城南跨城来买，就是因为祖宗託梦说顾家寿材店的东西好。

    顾冰诧异：「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好几个呢，咱小冰的手艺青出于蓝，比我强多啦。」

    顾妈笑他：「还青出于蓝，你也不害臊，就你扎的那些纸人，还不如我。」

    【就是，你爸扎的纸人，我动都不能动。】柳灵珊忆往昔，满肚子苦水：【那香也难吃的很，要不是为了果腹，狗都不吃。】

    顾冰额角黑线：【行了啊，再说就过分了。】

    「今年过年烧经，就都用小冰折的吧，也孝敬孝敬咱老祖宗。」顾爸从后视镜瞄了眼顾冰：「辛苦咱小冰，回家再折两袋。」

    「好啊。」自从知道以前烧的那些冥币在阴间并不流通后，顾冰就不让老爸进冥币的货了，店里只卖金银箔纸，折好的元宝还有黄纸那些。

    【对了，拿翠谷山给的绵竹宣纸给我扎匹马。】柳灵珊抱怨：【你都拖了好久了。】

    【我之前也没答应你吧？】顾冰确实记得柳灵珊说过要纸马，但她那会儿还没马腿高，就一直没弄：【现在答应你，到家就扎。】

    回到老家，先和爸妈里里外外除尘打扫卫生，一家人干的热火朝天，总算赶在天黑前打扫完，顾冰还得熬夜给柳灵珊扎纸马，扎完都十二点了。柳灵珊脸皮厚，不知道体贴为何物，催着顾冰赶紧烧给她，于是大半夜在院子里烧纸马，好在村子里独门独户，没人看见她在干嘛，不然铁定以为她撞邪。

    纸马扎的不大，更像南方的矮种马，柳灵珊刚开始还嫌不够高大，骑起来就不嫌了，呜唿一声，绕院子跑了两圈，开开心心跑马去了。

    年三十早早起床，中午烧经时果然用了顾冰折的元宝，先祖归家吃饭时，有些顾冰不认识，有些认识的已经投胎去了，四爷爷和四奶奶还在，今天来吃饭，老夫妻俩拿了不少元宝，还和顾冰打招唿，随便吃了两口，急急忙忙赶去下一家。

    鬼过年也挺热闹的，顾冰想，世界上不止有恶鬼，还有很多单纯善良的鬼，默默无闻存在着，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等待轮迴。

    于是下午和猫爷还有柳姑奶奶去野坟头烧了不少元宝给孤魂野鬼，反正过年嘛，是人是鬼，都该开开心心的。

    作者有话说：

    十万字啦，撒花

    第35章 去川省

    小孩哭闹为哪般

    过完年, 年初二，顾冰收拾东西和张菀菀从宣城北站出发，韦一唯从凤城南站出发, 三人在宣城站集合, 一起出发去川省。还好前年威省和川省开通了直达高铁, 只要六个小时，放在以前, 坐火车来来回回折腾十二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到。

    「8车12a, 我坐里面。」张菀菀把装衣服的小行李箱放上行李架, 拎着满书包的零食水果挤进最里面：「我带了不少吃的, 等会儿大家一起吃。」

    三人座位买在一排, 韦一唯在中间，顾冰坐外面。花国难得有长假期, 是以就算过年，也有不少出去旅游的，还有避开春运, 特地晚两天回家乡的，一辆高铁16节车厢，坐的满满当当。

    这次川省之行, 本来没打算带黑珏，主要宠物託运太折腾，怕猫爷不舒服，柳灵珊哎呦一声, 说她来, 她骑马带猫爷去川省。顾冰起初不信, 那纸马她亲手扎的, 再怎么厉害, 速度也不可能赶超高铁吧，等柳灵珊打马骑到庆城，她们都要返回了。

    柳灵珊啧啧，说人走人道，鬼走鬼道，他们从阴间借路，别说高铁了，飞机也照超不误。

    只是这样一来，顾冰就得独自上路了，这还是开灵眼后第一次，周围没有猫爷和柳姑奶奶跟着，不过人总要成长，她有镇魂铃和破妄剑，普通邪物见一个砍一个，实在不行，还有阴差令呢。

    虽然过安检的时候，安保大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随身带着铜铃和木剑，打开学生证检查，居然还是宣城大学物理系的，你说说看，学物理的搞玄学，多奇怪。

    「孙眉说她爸爸开车来接。」张菀菀打开手机：「到时候我们四个人住庆城市里，四天，酒店已经订好了。」

    韦一唯：「回头把钱aa算给她。」

    张菀菀掏出一盒切块苹果：「她估计不收，毕竟是她邀请我们去庆城玩的。」

    「那我们买点礼物送她父母，拜年礼，总不好拒绝了。」顾冰和韦一唯一样，不喜欢欠人情，就算是好朋友，该算的还是要算。

    「我得睡一觉补补，早上起太早了。」韦一唯打了个哈欠，她从凤城出发，比顾冰她们早两个小时。

    话音刚落，前面一排的小孩子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尖利，把高铁报站声都盖过去了。

    韦一唯：……

    年轻妈妈赶紧哄小孩儿，父亲漠然不管，戴着帽子，头靠在窗户上，孩子奶奶颤颤巍巍起身去倒热水，被乘务员拦住了，说一会儿送来。<hr>

 第58页

    顾冰透过座位缝隙观察小孩儿乱蹬的手脚，并未发现不妥，恰好热水来了，孩子奶奶沖好奶粉给小孩儿吃上，也就安静了。

    不是什么哭闹都和那方面有关，顾冰摇头，掏出手机看下载好的纪录片。

    奶粉喝完，安静了没半个小时，孩子又开始哭，哇哇哇哇撕心裂肺，后面有几个起大早赶车的，小声抱怨起来，找乘务员过去，让乘务员要么给那家人换车厢，要么给他们换车厢，但座位已经坐满了，上哪儿换位置，只能好言劝慰。

    孩子奶奶面朝后，再三道歉，说小孩儿前段时间发烧，还没好透，请大家多多担待，有人就问，孩子既然发烧没好，为什么要折腾孩子坐高铁，多在家休息不好吗？孩子奶奶擦眼泪，回答说自己老伴突然走了，得赶回去办丧事。

    于是无人再问，生死大事，多体谅体谅吧。

    孩子依然在哭，有一个小男孩在家长的鼓励下，跑到那家人旁边，递出自己的小恐龙玩具：「送给妹妹，给妹妹玩。」

    「谢谢，谢谢你。」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没一会儿，又有个小女孩送来一个毛绒熊猫玩偶。

    顾冰趁上厕所的时候，立在过道上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小孩儿，小孩身上没有脏东西，这辆车上也没有脏东西，看来真的只是身体原因，不舒服哭闹。

    小孩儿眼眶通红，睁大葡萄似的黑眼睛，水洗过一般，澄澈干净，和顾冰对上视线后，哭声突兀停住。

    「囡囡乖，不哭，不哭了啊。」

    顾冰没在意，坐回座位，小孩儿哇一声又大哭起来，边哭边扑腾，要往后面奔，好不容易踩着妈妈的膝盖站起来，扒在座位上，视线四处逡巡，找到顾冰后，哭声戛然而止，还嘿嘿笑了两声。

    这下子妈妈和奶奶都注意到了，连忙回头，见后排坐着三个女学生，难掩诧异，这也没哪里奇怪的，非要说，就是其中一个女生长得怪漂亮，但她家是个孙女，见到漂亮姐姐就不哭，这……？

    维持了扒座位的姿势一段时间，孩子妈妈见小孩儿不哭不闹，以为她好了，就想把她横抱下去，让她睡会儿，谁知刚挪动一下，瘪嘴就要哭，顿时不敢动了。

    奇怪。

    顾冰也奇怪，她什么时候还拥有止哭功能了？

    「姑娘，能麻烦你和我换个位置吗，我们囡囡……」孩子奶奶满脸歉意：「我们囡囡最近都没休息好，求你帮帮忙。」

    小孩子可怜，顾冰没有拒绝的理由，起身和孩子奶奶换了个位置，坐到前排去，囡囡也跟着转回妈妈怀里，还把头转到顾冰这侧，伸出小手，想和顾冰牵手。

    囡囡妈妈赶紧道谢：「麻烦你了，同学，真的谢谢你。」

    顾冰笑笑，伸手接住囡囡的小胖手，入手才察觉出不对，小孩儿一般体温偏高，更何况囡囡还在发烧，车厢里暖气开的足，不至于小手冰凉。

    手心更是凉的发寒。

    顾冰功德在身，一身正气，又有镇魂铃和破妄剑，就算囡囡还不晓事，生物趋利避害的直觉也会催使她靠近顾冰。

    没一会儿，暖气就把囡囡烘睡着了，脸蛋子红扑扑，不哭不闹的时候就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肉糰子，可怜可爱。

    「睡着了。」囡囡妈妈这几日疲于囡囡生病和公公去世，又要照顾家里，还要准备老家的丧事，老公丢魂一般，整天失魂落魄指望不上，这会儿见囡囡安静睡着，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顾冰手忙脚乱，也不知怎么安慰，偷偷往囡囡衣兜里塞了一张护身符，赶紧和后座的囡囡奶奶换回去。

    「你可真牛，还能止小孩儿啼哭。」张菀菀递给顾冰一块苹果：「你就是这节车厢的大功臣。」

    「嘘---」顾冰比手指，压低声音问韦一唯：「打听了吗？囡囡爷爷怎么回事？」

    韦一唯：「你怎么知道我要问？」

    就你那八卦性子，怎么可能按的住好奇心。

    「说是去山里采草药，被野兽咬了，脖子上两个大洞，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嘶---」

    第36章 孙爷爷失踪

    这可怎么办

    那家人也是庆城站下车, 囡囡妈妈一手抱小孩儿，一手拉行李，囡囡奶奶拉扯木楞楞的囡囡爸, 顾冰看不过去, 便主动帮忙拉行李, 帮人帮到底，又在行李包夹层塞了两张护身符。

    「嗨, 在这儿！」孙眉在护栏外招手：「坐这么长时间, 累了吧！」

    柳姑奶奶和黑珏也在, 一个骑在马上, 一个趴在花坛边。

    还真的比高铁快。

    【嘿嘿, 我就说比你快吧。】柳灵珊朝顾冰挤眉弄眼，小褐马也高昂着脑袋, 一幅我天下无敌的模样。

    「车在a区停车场，这边走。」孙眉爸爸上来帮忙推行李：「我们家离城里不远，先去酒店放行李, 然后去我家吃饭，吃完饭再送你们回来。」

    「谢谢叔叔，麻烦叔叔了。」

    「谢什么, 不用客气，我们眉眉一个人在威省上大学，平时多亏你们照顾。」

    「哪有哪有，都是互相照顾。」

    顾冰和他俩脑内交流, 约定酒店集合, 一行人上车, 韦一唯把孙眉拉到后排。

    「诶, 你们这儿这两天有什么野兽咬人的新闻吗？」韦一唯网上没搜到, 才想着问孙眉这个本地人。

    「你从哪儿听说的？」孙眉压低声音：「是我老家隔壁村的事，闹得还挺大，后来忽然就被压了下来。」<hr>

 第59页

    「高铁上遇到的，说是采草药，然后被野兽咬了？」

    「不是采草药。」孙眉单手遮嘴，眉毛扬起：「我回家贴对联儿的时候听村口老爷爷讲，是进山盗墓，反正挺瘆人的，后来由官方插手调查，各种小道消息都压下去不让传播。」

    张菀菀惊诧：「盗墓，难道有粽子？」

    「又来。」孙眉无语：「你一个学物理的，怎么天天把鬼鬼鬼的挂在嘴边。」

    韦一唯瞥了眼顾冰，没吭声。

    顾冰皱眉，想到那一家人，尤其想到那个天真无辜的孩子，希望护身符能救他们一命，后来又想到官方插手，这类邪门事，翠谷山肯定会参与，便发信息问温南云。

    温南云先是问她怎么跑川省去了，过一段时间又回復，叫她别往那边去，村子里有警方和庆城办事处的人在，会特别关注她说的那家人，不用担心。

    车站离酒店十多公里，平常开车不超过二十分钟，但川省是旅游大省，庆城得天独厚，是众山包围下的河谷平原，周边有山有水，道路四通八达。大过年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堵得高架上只能开四十码，要不是庆城官方唿吁本地人把旅游景点留给外地人，高架都别想上。

    「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去缘妙峰，铁索道和玻璃栈道都很好玩，缘妙峰顶上有个缘妙观，供月老的，求姻缘很灵。」孙眉忽然想到自己过早夭折的爱情，想到闷头学习的其他三人，顿了下：「听说求学业也不错。」

    「缘妙观的斋饭很好吃，可以尝尝。」孙眉爸爸倾情推荐：「小时候带眉眉逛庙会，吃了一顿斋饭就不肯走了，闹着要出家当道士。」

    「爸，小时候的糗事就别说了！」

    「叔叔，我听孙眉讲，庆城有十二座皇陵，过年期间应该开放的吧，来旅游的人这么多，是不是得提前买票？」张菀菀之前答应来川省玩，就是对皇陵感兴趣，这会儿听到盗墓的小道消息，自然联想到皇陵这茬。

    「呃……」孙眉爸爸打转向灯：「恐怕不行，皇陵那块最近都封锁了。」

    张菀菀瞪大眼睛：「真的有盗墓贼？」

    「不好说，都是流言，等官方通报吧。」孙眉爸爸倒车入库，回头笑道：「这些你们就别管了，庆城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再说大过年去皇陵，也不吉利，好了，下车吧，到酒店了。」

    一行人上楼办入住，普通快捷酒店的商务标间，两人一间房，装修风格全国一致，房间不大，好在干净。张菀菀闹着要和顾冰一间，韦一唯便和孙眉一间，放好行李后，拎着送给孙眉父母的礼物，又回到车内。

    「都说了不用，非得这么客气。」

    「应该的，大过年去你家叨扰，你要是不收，那就是不欢迎我们了。」

    「怎么会，好吧，不说了，我打电话让我妈再买两个菜。」

    因为过年，孙爷爷孙奶奶还在老家没回来，庆城市里这套房子，只有孙眉一家三口住着。一梯两户的小三房，只有九十多平，收拾的很，门上贴了撒着金粉的对联，鞋柜上挂着红灯笼，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哟，来了，快进来。」孙妈妈在电梯口等着，室内拖鞋也都是新的，一双双拆开摆在门口。

    「阿姨好。」

    「妈，我饿死啦，我要吃的辣子鸡和干锅虾好了吗？」

    「死丫头，大过年的别说死。」孙妈妈抬手作势打她：「教你一万遍，还记不住。」

    「妈！你自己不也把死挂在嘴边！」孙眉扮鬼脸，嘻嘻哈哈从孙妈妈胳膊底下钻进门内。

    「她们娘俩天天这样，别见怪，走，我们进去吃晚饭。」孙爸爸乐呵呵，一脸无奈的幸福。

    孙妈妈是典型的川省女人性格，泼辣好客，孙爸爸就有点耙耳朵，脾气性格好，夫妻俩个子不高，却生出个高个子女儿，孙眉不穿鞋都有一米七三。

    客厅墙壁上的液晶电视开着，在回放春节联欢晚会，正播到舞蹈节目，小小的镜头下挤着数不清的舞蹈演员，穿的花团锦簇，作繁花盛开状。

    柳灵珊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看电视，一脸嫌弃，顾冰刚进门，就撺掇顾冰换霸总偶像剧看。

    【这是在别人家里，将就看，猫爷呢？你的小马呢？】

    【外面。】

    顾冰不经意往阳台一瞥，猫爷端坐在空调外机上，与阴影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小褐马低着头，扭嘴巴吃孙妈妈养在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细嚼慢咽，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孙妈妈张罗大家坐下：「来来来，坐，都坐，家常便饭，别嫌弃。」

    顾冰回头一看，好傢伙，满桌子红艷艷的辣椒，还没开吃，就觉得菊花隐隐作痛。

    「这些辣椒看着厉害，其实不辣的，吃起来会有股甜味。」孙眉夹起一块干辣椒，丢进嘴里：「嗯，好吃，还是庆城的辣椒正宗，来，尝尝。」

    她们仨都是南方人，平时不怎么吃辣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孙妈妈摁着肩膀坐下，准备硬着头皮吃，刚动筷，孙眉又哈哈大笑起来。

    「骗你们的，我跟你们一个宿舍，平时一块儿吃饭，能不知道你们不吃辣？」孙眉恶作剧成功，起身去厨房端不辣的菜：「我妈都准备好了，不过她平时没做过南方菜，可能不好吃，别嫌弃啊。」

    本来还客客气气略微尴尬的气氛，在孙眉的调节下，顿时热络起来，孙眉一家人性格幽默风趣，顾冰她们也不再端着，当成在自己家一样，有吃有聊起来。<hr>

 第60页

    吃到一半，孙爸忽然接到个电话，是孙奶奶的，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哭着说孙爷爷失踪了。

    「妈，妈你别急，我马上回来！」

    第37章 进山找人

    这下子全宿舍的人都知道了

    晚饭自然吃不下去了, 孙眉着急忙慌放筷：「我也要一起回去。」随即想到宿舍其他三人，又回身道：「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吃, 吃完自己打车回酒店吧, 真的不好意思。」

    顾冰抬手, 拉住孙眉的胳膊：「我和你一起回去。」

    都到这份上了，顾冰相信自己的直觉, 从高铁上碰到那女童啼哭不止她就隐隐有猜测, 这事儿不简单。

    「不耽搁你们了, 大老远来川省玩……」

    「你就让我们跟着吧, 爷爷失踪, 我们哪还有心情玩？」张菀菀随手塞了两口排骨，含煳不清道：「有冰冰在, 你放心。」

    孙眉不解，为什么有顾冰在就能放心？顾冰能找到她失踪的爷爷？

    「赶快！」孙妈妈在门口催促。

    「一起，走！」

    从庆城市里回孙眉乡下老家, 要开一个半小时，孙爸爸一改白天佛系开车法，几度弯道漂移, 把顾冰都甩贴在车门上好几回，仅用一个小时就开到了，这段路上还有一大截山路，差点没把她们刚吃的晚饭甩出来。

    扶着车门下来的时候, 还有些晕乎乎。

    村口有警方驻守, 孙爸扑上去一顿哭诉追问, 得知警方已经派人去找了, 才稍稍放下心来, 但还是想亲自去，被带队的警察以天黑危险，恐有勐兽出没为由阻止了。

    警察指指车边的顾冰一行：「她们是？」

    孙爸回答：「是我的妻子，女儿，还有我女儿的同学。」

    顾冰眼神好，看到他们裤兜侧面凸出的轮廓，猜到那是枪。

    【我四处看看。】柳姑奶奶打了声招唿，骑马跑了，猫爷蹲在村口的大树上，眺望远方。

    「进去吧。」警察挪开路障：「夜里不要乱走。」

    孙爸把车开进院子里，嘆气，现在只能相信警方，他们贸然进山寻找，只会给警察添乱，如果警察都找不到人，他们更无能为力。

    「家军，家军回来了。」孙奶奶张着手跑出门，抱住孙爸一顿嚎哭：「都怪我，要不是我说刚下雨，林子里冬菌该冒出来了，你爸他也不会进山，都怪我，呜呜呜呜---」

    「妈，别哭了，没事啊，警察已经进山去找了。」

    「前几天石头村周家老头子，不知道被什么咬死了，你爸他……」

    「不会的，爸不会有事的。」

    顾冰走在最后，她刚才仔细观察了孙爸的面相，日月角饱满圆润，说明父母福寿双全，没有意外身亡的迹象，但孙爸左额爆了一颗大痘，下午接她们的时候还没有，孙爷爷恐怕受伤了，又是在寒冬的夜里，不管致不致命，对一个老年人来讲，都很难熬。

    孙爷爷这会儿在哪呢？

    之前出现野兽咬人事件的是石头村，孙家村和石头村隔着一条河，山体并不相连，是以警察只驻守在石头村调查，没有封孙家村的后山。

    村里对这事私底下流传的说法，说是周家老头子盗墓，被守墓兽咬死了，他又不盗墓，只捡捡菌子，而且每年冬天他都会进山捡冬菌，从来没遇到过野兽，连脚印都没见过，自认没有危险，就去了。

    今年冬菌长的好啊，又肥又大，新鲜的吃不完，就晒成干，给孙女儿带去学校慢慢吃，孙爷爷一边盘算，一边往山上去，不知不觉就捡了一背篓，刚下完雨，泥土湿润，孙爷爷一个不注意，滑了一跤。

    「哎哟！嘶---」孙爷爷摔得呲牙咧嘴，骂了一句方言脏话，扶着旁边的老树根准备爬起来，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暗黄色的小东西一闪而过。

    有手有脚，头顶两片绿叶，身上繫着一截儿红线，甩着细小根须一熘烟跑的飞快。

    人参精！！

    根本不用思考，孙爷爷拔腿直追，老胳膊老腿多少年没这么跑过，追了二十多分钟就彻底跑不动了，气喘吁吁，人参精越跑越远，然后倏然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哎哟，哎哟！」孙爷爷气的直捶腿，那可是人参精啊，值老鼻子钱了，哪怕一根鬚鬚，都能补的他长命百岁，他也不贪心，只要两根鬚鬚就行。

    唉，算了，能亲眼看见人参精，都是他的造化，毕竟这种传说中的天才地宝，可遇不可求。

    孙爷爷气来的快走的也快，准备打道回府，给老伴儿和村里人讲讲他今天的奇遇，可谁知一回头，不认识路了，刚才光顾着追，没注意看路。

    但这后山，他进进出出不下百回，怎么这个地方，从来都没见过？

    柳灵珊侧骑在马上，顺着味儿往鬼多的地方钻，一路上揍翻了好几个妄图偷袭的野鬼，摁在地上『友好』地询问它们有没有看见一个老头儿，结果都没看见，她正要离开，树上鬼鬼祟祟盪下来一条碧色长蛇，吐着蛇信说它看到了，但要想知道，得给好处。

    哟，好处，还从来没谁敢问她柳姑奶奶要好处。

    柳灵珊这暴脾气，把长蛇拽下来就是一顿揍，让它深刻认识到什么叫用拳头说话，长蛇被打的嗷嗷直叫，鼻青脸肿，最后老老实实给柳灵珊带路。

    然后把她带到一个捏着黄符的光头老道跟前。

    是老头儿，没错。<hr>

 第61页

    长蛇嘶嘶两声，一头扎进河里顺流飘远了。

    镇邪符噼头盖脸扔过来：「妖孽！还不速速伏诛！」

    柳灵珊骑着小马到处躲，扯开嗓子喊：「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姑奶奶我是役鬼！！」

    「役鬼！？」又一个青年男子从树后出来，手握桃木剑：「就知道此事定是玄门中人作恶，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警察已经在搜山了，你们逃不掉的！」

    「我！」柳灵珊矮身躲过飞剑：「我是来找人的，我是好鬼，好鬼！！」

    「胡说八道，孙家村已经封锁，你又是谁请来的？」

    柳灵珊气的柳眉倒竖，一脚踢开桃木剑，叉腰站在马上：「你再打，我真的不客气了！」

    好强大的役鬼，光头老道和青年男子对视一眼，背靠背站在一起，恰好搜山的警察听到动静赶来，强光手电筒把周围一圈照的雪亮。

    「怎么回事？」

    柳灵珊虽讨厌翠谷山，但她更讨厌被冤枉，于是朝他们道：「警察不都有对讲机，让他们问一下队友，不就知道了。」

    光头老道和青年男子自认打不过柳灵珊，柳灵珊也并未下死手，确实不像恶鬼，便当真让警察问问山下的情况，若真是高人，愿意上来搭把手就更好了。

    「你说，这儿有个役鬼，是山下刚请来的高人手下？」警察c皱脸，虽然知道此次任务和玄学有关，但光头老道指着空地说这儿有个鬼，还是怪瘆人的。

    不过上头有令，搜山行动以办事处为先，虽然心里有疑问，但还是先和队友联繫。

    然后山下的警察就敲响了孙家的院门，这段时间，只有他们进村。

    失踪老人的儿子、儿媳、孙女，还有孙女的三个同学。

    警察d环视一圈，实在猜不出来谁是高人，是不是弄错了？

    「警察同志，是，是找到我爸了吗？」孙爸一脸焦灼，想听又不敢听：「他……」

    「还未找到。」警察d摇头：「我们的人在山上碰到一个役鬼，自称柳姑奶奶，是你们请来帮忙的，不知高人何在？是否愿意加入我们一起寻人？」

    顾冰：……

    孙妈懵了：「啊？没有啊，我们没有请人。」

    张菀菀和韦一唯悄悄瞄了眼顾冰，在场非要说谁是高人，只能是咱冰冰了。

    「走吧。」顾冰背好书包，迈出门槛，反正都是来帮忙的，掉马就掉马吧，掉着掉着就习惯了。

    孙眉往前追了两步，一头雾水：「啊？顾冰？这这这？弄错了吧？」又被张菀菀和韦一唯一人一边给架了回来，顾冰都走远了，还在那儿念叨不可能。

    顾冰掉马，黑珏自然不用再躲，从树上跳下来，爬到顾冰肩上：【山上有邪物，小心。】

    警察b和警察d一前一后把顾冰护在中间，警察d走后面，看着顾冰纤瘦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柔柔弱弱的女大学生居然是玄门高手，人不可貌相啊。

    「护身符。」顾冰回头，在警察d震惊的目光下塞给他一道符：「拿着防身。」

    「多谢。」

    山里静悄悄的，大冬天，连虫鸣声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个的脚步声，手电筒四处扫射，时而照到坐在树枝上的小松鼠，呆愣一下后，飞快跑走了。

    林子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香味，顾冰刚开始还以为是草木的味道，后面越来越浓，还带上了腥味，她止住脚步，一前一后的警察也跟着停下。

    「怎么了？」

    冬夜寂静，周围悉悉索索，似有爬蛇游过，顾冰双眼在夜色中微微发亮，环视一圈，发现左前方大概二十米开外，有道黑影半藏在树后。

    「呲---」黑珏猫毛炸开，弓起嵴背。

    「什么人！？」警察b有些慌张，从兜里掏出枪，喝到：「鬼鬼祟祟干什么，滚出来！」

    顾冰皱眉，难道不是鬼物？怎么常人也可以看见？

    正疑惑间，那黑影速度极快，竟然直扑顾冰而来。

    衣服破烂，一股子腐烂的霉臭味，露出来的胳膊青紫发黑，双目无瞳，脸上青筋遍布，一对沾血的獠牙呲出嘴边。

    「小心！」

    第38章 起尸术

    切瓜砍菜

    什么玩意儿！？

    丧尸？

    顾冰反手抽出破妄剑, 在警察b的惊唿声中，挥剑对上邪物的锋利尖爪。

    【是！】黑珏藉机跳到邪物身上，四爪并用, 眼冒红光：【小心别被抓到或咬到！】

    顾冰转身后退, 同时警告另外两人：「小心别被抓到或咬到！」

    殭尸獠牙外翻, 裹不住的涎水顺着下巴滴落，臭不可闻, 鼻子烂了, 露出两个黑洞洞的鼻孔, 明明不能视物, 却仍能精准捕捉到顾冰的方向, 不顾黑珏的撕咬，奋力朝顾冰扑去。

    【它怎么好像沖我来的！？】顾冰边躲边砍, 那殭尸却皮糙肉厚，破妄剑只能在它身上留下道道红印，并不能伤及根本。

    一人一猫一殭尸打作一团, 时而变换位置，警察d瞅准时机打了殭尸腿部一枪，按照常理, 腿部中枪，怎么都能影响行动，但这枪却只稍稍阻了一阻，殭尸仍然健步如飞。

    什么邪门玩意儿！？

    【该死！】黑珏反应过来：【你身上的功德！】

    就好比暗夜里的明灯, 明晃晃金灿灿一团, 最能吸引邪物, 尤其是那些丧失理智没有脑子的玩意儿, 闻着味儿就来了, 悍不畏死。<hr>

 第62页

    顾冰满头黑线，破妄剑舞出残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怎么办猫爷？】

    【砍头！】

    砍头？这也太血腥了，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学生爆砍殭尸脑袋是不是太过分了！？

    警察b平时看过不少丧尸片，此时看殭尸扑咬顾冰的行为，越看越像，反正不是正常东西，死马当活马医，瞄准殭尸脑袋，摁下扳机，一枪爆头。

    墨绿色脑浆混杂着暗红色的血，又臭又腥，喷了顾冰和黑珏一脸。

    「yue！！」

    殭尸只是爆头，脑袋还在，竟然顶着左右穿风的头，还往顾冰身上扑，顾冰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双手握住剑柄奋力横向噼砍。

    「咚--」飞出去的脑袋砸在地上，滚了两圈，獠牙还在不甘心地开开合合。

    警察b&d：……

    看向顾冰的目光不自觉中带上了敬佩和崇拜。

    顾冰抬手擦脸，顾不得一身臭味，左右环视：「小心，还有。」单手握剑，掏出镇魂铃：「我拖住它们，你们先跑。」

    周围悉悉索索，是重物压过草木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他们被这种邪门玩

    丽嘉

    意儿包围了。警察b和警察d对视一眼，咽了口口水，手抑制不住颤抖，但就算再恐惧，也不可能独留一个女生在山上。

    拼了！

    顾冰闭上双眼，凝神静气，按照黑珏教的方法，三快一慢摇动镇魂铃。

    『嗡-嗡-嗡-嗡-----』

    铃声无声激盪，看不见的音波呈圆环状往外扩散，顾冰勉力摇了十多下，就撑不住口鼻溢血，两腿酥软差点摔倒，但足够了，那些包围他们的殭尸，受镇魂铃影响，呆立在原地。

    黑珏身形陡然暴涨一圈，形似半大黑豹，嗷呜一声冲进树林。

    「爆头没用，得砍。」说罢拎着剑跟着沖了出去。

    她能力不足，只能影响殭尸大概半分钟，事发紧急，也不用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要砍头，反正顶着玄门高手的名头，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刷刷刷，就当切瓜砍菜，顾冰狠下心来，一刀一个，警察b和警察d回过神，也掏出匕首，快速解决呆立原地的殭尸，总算赶在半分钟内解决了全部。

    细数下来，竟然有二十六具，殭尸有古有新，从广袖长袍到新式寿衣，从耄耋老者到半大小孩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小一个孙家村后山，竟藏着这么多殭尸。

    「这好像是，上个月报案的，停尸间失踪的尸体？」警察b翻看一个红毛脑袋，勉强依髮型辨认出：「怎么变成……这种东西了？」

    【这不是普通的殭尸。】黑珏恢復原貌，伸出爪子在一旁树干上擦血：【玄门禁术，起尸术，这些殭尸，是人为催化的。】

    「咳咳！」顾冰咳出一口淤血，胸口总算畅快许多，闻言起身：「快通知其他人，山内危险。」

    警察b和警察d这才找到空隙，掏出对讲机联繫队友，试了半天，对讲机里只有杂音，联繫不上。

    「怎么办，大师？」他俩默默围到顾冰身边来，很自然的依靠起那个之前在他们眼中需要保护的柔弱少女。

    「有一股香味，你们闻到了吗？」顾冰想起刚才一进林子就闻到的味儿，这会儿混杂着尸臭味，熏得让人慾-仙-欲-死。

    「香味？没有。」警察b和警察d摇头：「只有臭味，yue！」

    【我也没有。】黑珏按理比顾冰嗅觉灵敏，但它也没闻到什么特殊香味，便道：【顺着味道找找看。】

    「这边。」顾冰领着俩人形挂件，往左前方走，也就是殭尸来的那个方位，走了约莫有二十分钟，香味浓郁沖的人无法唿吸，这会儿黑珏也闻到了，一跳一跳跑在前面带路，最后进到一处山洞中。

    山洞不大，一眼看到底，警察b手中强光手电筒扫过，照亮了洞底一座巴掌大的黑紫色香炉，藏在石头后面，毫不起眼。

    【唤尸香。】

    【唤尸香是什么？】

    【就是这东西。】黑珏一脚踢翻香炉，从香炉内滚出一块红褐色的木头：【起尸术造出来的殭尸，用唤尸香控制，藏在此处，究竟是谁，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顾冰俯身想捡，被黑珏拦下：【少碰，忘了之前的事了？】

    不由想起之前在韦一唯家，替韦一唯爷爷撕下替死符时，在虚空中看到的那双红色大眼，还有浑身被虫豸啃咬的痒痛，瑟缩着收回手。

    「大师，是这个在作怪？」

    「对，周围应该没有殭尸了，我们去找其他人。」顾冰指指香炉和木头：「这个收起来，等会儿交给办事处的人处理。」

    踢翻香炉后，唤尸香失去作用，变成一块普通的木头，周围的尸瘴自然破开，对讲机刺啦一声，传来队友的声音，问他们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到集合点。

    接下来一路顺畅，三人闷头赶路，十五分钟后与大部队汇合，此时距他们从村子出发，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

    柳灵珊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遥遥看见人影，不由抱怨：【你们怎么才……怎么了，一身血，受伤了！？】

    飞蹿到顾冰身边，上上下下围着打量：【什么味儿，好臭！】

    「我们路上遇到了殭尸。」顾冰示意自己没事，和领头的光头老道简单描述刚才的情况，最后让警察b把香炉和唤尸香拿出来。<hr>

 第63页

    「唤尸香！？」光头老道和青年男子认出此物，皆是一脸震惊，无他，使用唤尸香，所需灵能强大，他俩凑起来都催不动。

    难道又是李余风！？

    青年男子追问：「这位道友，不知殭尸在哪？」

    「在下面，不急，先把孙爷爷找到。」

    警察b和警察d在后面低声向队长报告情况，时不时瞄一眼顾冰。

    「对对，我们刚才施法找不到人，应该是被尸瘴迷住了。」光头老道掏出一张卡片，是孙爷爷的身份证，只见他右手拈出一张黄色符纸，念诀催动，符纸无风自燃，顺着身份证绕了一圈，然后化作一道青烟，缓缓朝山下飘动。

    是他们来的方向。

    「往这儿走。」

    一路绕啊绕，居然又绕回了山洞那里，山洞侧边五十米处有个凸台，落差两米，孙爷爷就摔在凸台底下，早就摔晕了。

    搜山队伍一半送孙爷爷下山治疗，一半跟着顾冰还有办事处的两人，去处理殭尸，分作两拨离开后，谁都没有发现山洞顶上一棵斜生出来的大树上，扒着一个小小的暗黄色的东西，头顶两枚叶片左右摇摆，身上还缠着那截儿红绳。

    人参精望着走远的顾冰，呜呜一声，从树上跳下来，落入泥中消失不见。

    光头老道名唤悬微，青年男子叫钱骏，刚才下来的路上已经和顾冰互通了姓名，悬微是庆城办事处负责人，钱骏是总部刚派来调查盗墓事件的，期间聊到温南云，感嘆一番英雄出少年，得知顾冰是宣城人后，钱骏还追问她认不认识李玄。

    顾冰想起那个背着铜钱剑，腰挂双鱼佩的黑衣青年：「认识，不熟，只见过两面。」

    悬微观察殭尸脑袋：「果然是起尸术。」见顾冰似乎不太懂，还翻给她看：「这儿，此人挖出尸体，佐以秘术使尸体长出腐肉，又在头顶百会、通天、承光三处穴道打入起尸钉，凭此造出无魂无魄，只知生啖血肉的殭尸。」

    警察b蹲下来问：「要是被咬到，也会变殭尸？」殭尸片丧尸片里不都这么演的嘛。

    「会，所以才是玄门禁术。」悬微戴上手套，撬出起尸钉，钉长约十公分，半指粗细，整体乌黑，刻着眼花缭乱的符咒，单单看一眼，都觉得眼晕。

    「翠谷山绝对会追查到底。」钱骏不知想到什么，恨得咬牙切齿：「祸乱人间的玄门败类，都不得好死！」

    顾冰忽然想到车上遇到的那家人：「那个石头村被咬死的……」

    「不好！」

    第39章 尸变

    目的是什么

    石头村周家。

    周老爷子死的不光彩, 葬礼办的并不大，只有家里亲戚在，连村里人都不愿意去, 甚至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闲话, 抱怨他贪财带人进山盗墓, 自己丢命不说，搞得整个村子被封锁, 名声都被他败坏了。

    老房子很破, 砖瓦有些掉了, 泥煳的院墙只有半人高, 能看到院子里挂着白布白幡, 周奶奶拉扯着儿子跪在门口烧纸，儿媳妇在侧屋照顾哭闹的囡囡。

    「我早就说过不让他去, 死人的钱不能碰，他偏不听。」周老爷子的弟弟，跪在堂屋里侧：「老嫂子, 不是我瞒你，是大哥他不让我说。」

    周奶奶哭的两眼通红，她也是到家才知道这事, 没曾想清清白白一生，熬了大半辈子，老来竟因为这个，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

    「我不嫌他穷, 我也不嫌日子过得苦, 小华十六岁就出去打工, 前年好不容易讨到老婆, 生了个大胖孙女, 我收拾东西去给他们带孩子，我总想着，等小华再拼几年，在宣城买了房，就把他也接过去，可他……」

    「唉，嫂子，我哥他……」周二爷抬手抹眼泪：「我哥他也是想给小华减轻点负担，小华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养一大家子，每个月的房租钱、奶粉钱、饭钱，林林总总，加起来至少要五六千，你们再省，也省不出首付啊。」

    「那天村子里来了个人，说只要带他进山，就给二十万块钱，那可是二十万！」

    当时村里子所有人都想接这个差事，可那人神神秘秘，又是掐又是算，还问生辰八字，最后选中了周老爷子家，因为周小华是阳年阳月阳时生的，时辰好。

    后来周老爷子反应过来，那人不是单纯进山，恐怕是为了别的，他也把这事儿告诉了弟弟，但最后，还是为了那二十万，咬牙选择铤而走险。

    再后来，就等回了倒在村口的尸体，面朝村内趴着，死不瞑目。

    村口张大姨起早去大棚摘菜，看到村口树底下趴着个人，吓一跳，再仔细看，竟然是周老爷子，脖子上好大两个血窟窿，登时吓得菜地都不敢去了，连忙把儿子叫起来报警。

    警察追踪到山上，发现一个刚挖开的古墓，墓内尸体不翼而飞，陪葬的金银玉石却没被带走，周老爷子死相狰狞，伤口不像野兽咬的，再说了，寒冬野兽本来就缺少食物，没道理咬死了却不吃。

    于是赶紧联繫办事处，办事处的人到了一看，作案手法和川省境内其他地方的盗墓案如出一辙，只偷窃尸体，总部的赵书涔追了两个多月没抓到人，眼见着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又出现在庆城石头村，像是算准了赵书涔的离开。

    「我哥他，苦了一辈子……」

    「砰！」

    堂屋中央的棺材忽然传来一声闷响，连带着供桌上的烛火明灭一跳。<hr>

 第64页

    「谁！？」周二爷警觉转身：「谁在装神弄鬼？」

    无人回答，倒是侧屋的囡囡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哇哇撕心裂肺，原本呆愣愣跪在门口的周小华突然抬头，眼内一瞬清明，嗫嚅着喊了一声爸。

    话音落下，水晶棺材的盖板砰然炸裂，自内而外，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屋顶昏暗的白炽灯撑不住，闪了两下熄灭了，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啊啊啊啊！！！」周二爷捂着被碎片划伤的胳膊，满脸惊惧，翻身往屋外逃。

    「怎么了怎么了？」周奶奶眼神不好，到了夜里更看不清，此时仅剩烧纸盆里一点火光亮着，她根本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况，忙扯住手边的儿子：「小华，小华你快去看看。」

    屋内一道黑影闪过，直奔侧屋，紧接着就听见囡囡妈哭叫：

    「放开囡囡，把女儿还给我！」

    周小华挣扎着往侧屋跑，借着微弱月光，勉强看到一个佝偻身影，穿着深蓝色白团云纹的寿衣，身材干瘦，两颗獠牙翻出唇外，正对着囡囡瘦弱的脖颈。

    「爸！」周小华目眦欲裂，扑上去抢女儿，却被周老爷子灵活躲开。

    他已经不是人，哪里还认识儿子和孙女，只知道手中这团新鲜血肉散发着诱人香味，殭尸的本能叫嚣着让他啃咬，不停啃咬。

    「啊啊啊！！！」囡囡妈终于看清，心中无比恐惧，但爱女心切，此时她顾不得为什么有殭尸，也顾不得何为危险，冲上去扑抢：「把囡囡还给我！」

    周老爷子四处闪躲，屈膝跳上高处，张开嘴，獠牙寒光闪过。

    「不！！！！」

    囡囡挥舞着冰凉的小手，还不知道自己快要丧命，挣扎间，兜里掉出一张叠成五角星形状的黄符，黄符无风自燃，一蓬至阳符火，朝周老爷子面庞扑去，将他的脑袋整个儿笼罩住。

    殭尸惧怕符火，连忙扑脸灭火，房樑上的囡囡自高空掉落，囡囡妈飞扑过去接住，电光火石间，符火已经扑灭，毕竟只是一道护身符，能阻挡殭尸一瞬已经是符力极限。

    从周老爷子尸变到囡囡掉落，不超过半分钟，周奶奶摸进门来，一叠声问里面怎么了，殭尸被囡囡身上的符烧掉满头枯发，不仅不退，反而愈发兇狠，涎水顺着嘴唇滴落，嘶吼一声朝周小华扑去。

    好在顾冰当初总共塞了三张符，等最后一张符燃尽的时候，柳姑奶奶骑着马破窗而入，小马一脚把殭尸踢出三米外。

    孙家村的警察已经提前给驻守石头村的队友打过电话，告知他们如何处理殭尸，此时全副武装赶来，六对一，周老爷子尸变不久，又硬吃了顾冰三记护身符，没多久，就被两个武警摁下，一刀去头。

    动静闹得太大，村里好些人都睡下了，还要爬起来围观，被警察拦在院外，探头探脑不愿意离去，难为他们，大冷天的，就为了看个热闹。

    屋内囡囡妈和周奶奶哭作一团，周小华呆坐在地上，目光涣散，似乎还不能接受周老爷子尸变，并且妄图咬死他女儿的事实。

    孙家村和石头村地理位置是隔壁，但隔着一条河，河道险峻，水流湍急，连通两岸的桥架在另外一个村，从这边赶过去要一个小时，天色已晚，顾冰确认周家危机已除，就没跟去，有警方和办事处在，善后的事由他们处理。

    孙爷爷紧急送去医院，孙家一家人都跟着去了，张菀菀和韦一唯留下等顾冰，等顾冰和另一波人下山后，警察叔叔顺便送她们仨回酒店，猫爷不再隐藏，大咧咧坐在后座上，柳灵珊仍然骑马，跟在后面。

    张菀菀和韦一唯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天生畏惧警察，此时正襟危坐，虽然没犯事儿，还是觉得警车座位有点烫屁股。

    警察b停车回头：「早点休息，有问题再联繫。」

    「谢谢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再见！」张菀菀立刻开门下车。

    「谢谢。」顾冰抱起黑珏，正要下车，又被叫住了。

    「那个，大师，护身符卖不卖？」

    顾冰：……

    最后当然没卖，友情送了两张。

    川省是全国出了名的宠物友好大省，放在宣城，普通快捷酒店肯定不让带宠物，但庆城就行，和前台报备后就可以带上去了，甚至因为顾冰身上太臭，前台姐姐还体贴的多送了她一套香氛洗漱用品。

    「原来这只猫是你养的，我说呢，怎么三天两头蹲我们宿舍门口，我还以为是我抽屉里零食太多，闻到味儿过来要吃的。」张菀菀挽着顾冰的胳膊，摸摸猫爷的脑袋：「你俩身上什么味儿？我忍了一路了，真的好臭。」

    大概是，殭尸脑浆和淤血。

    还是别告诉她们实话了，忒噁心。

    顾冰：「摔泥坑了。」

    「哈哈哈哈，你说说你，这么大一人了，怎么还摔泥坑！」张菀菀拍着顾冰的肩膀，哈哈大笑，然后摸了一手墨绿色煳状物，还闻了闻：「yue！这淤泥怎么这么臭，我要洗手，洗手！！」

    顾冰欲言又止，最后啥也没说。

    她们本来订了两间房，孙眉不在，留韦一唯一个人不好，就商量着三个人挤一间，正好还有一肚子问题要问顾冰，另外一间房就空给猫爷和柳灵珊。

    「要我给你放热水吗？」顾冰刷卡开门，低头问猫爷。

    猫爷还在想唤尸香的事，闻言嗯了一声，心不在焉。<hr>

 第65页

    唤尸香所需灵能强大，起尸术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玄门秘术，还在翠谷山眼皮子底下藏了二十多个殭尸，这些殭尸起码准备了三、四年，庆城办事处竟然到现在还没抓到人。

    要不是今天顾冰闻到味道，被引入尸瘴内，殭尸倾巢而出想要吞噬顾冰，这二十多个殭尸放出山去，整个庆城都要遭殃。

    不由联想到这半年来，宣城发生的各类异常事件，镇压在荷花池底的女鬼、蛊惑人心的风月宝镜、活人精血供养的蛊母、翠谷山禁地丢失的祭祀面具……

    一桩桩，一件件，似有看不见的细线连在一起，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使用禁术创造出这些足以颠覆社会的邪物，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40章 缘妙观

    我真不是来做生意的

    孙眉凌晨报平安, 说爷爷没事，就是脚扭了，又受到惊吓, 冻着了有点感冒, 医生让住院观察两天。至于孙爷爷如何得救, 警察只告诉了后半截，没提殭尸, 这些骇人听闻的事, 还是不要宣扬, 顾冰巴不得, 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夜半怒砍殭尸。

    石头村周家人的后续, 顾冰还是通过温南云知道的，周小华身上有恶咒, 已经被钱骏带回宗门处理，周奶奶、囡囡妈和囡囡也由翠谷山出面，安排在荣省辖区的涓城生活。

    对外的最终通报就是周老爷子进山盗墓, 被不知名野兽咬死，官方已经紧急派专家进行抢救性挖掘，也明令禁止冬天进入未开发的山区内, 不要铤而走险做违法的事，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悬微还留在石头村追查黑袍人的踪迹，这年头摄像头不值钱，村里好几户人家都装了监控, 挨家挨户查监控花了好几天, 最后才在某户人家的外墙监控上, 拍到了黑袍人和周老爷子进山的背影, 天色刚蒙蒙亮, 又有雾，那人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是谁。

    翠谷山门内私事温南云不会提，顾冰也没兴趣知道，所以也就不知道李玄被总部怀疑成内鬼，扣在禁地不得外出，也不知道李玄早该死去的父亲居然没死，消失十余载，禁地邪物丢失和炼尸养蛊的事，似乎都与他有关。

    「爷爷还好吧？」顾冰三人推开病房门，拎着果篮进屋。

    「没事，睡着了。」孙眉正坐在床边削苹果，闻言回头，一时不知怎么摆表情，最后放下刀，起身把顾冰整个儿抱怀里：「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大师，但还是谢谢你，冰冰！」

    「不客气，应该的。」顾冰顺势拍拍她的背，把功劳推给警察和办事处：「爷爷是悬微道长找到的，警察帮忙搜山，我没出多少力。」

    「我爸已经连夜赶制锦旗送去了。」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是吧？」孙眉松开手，点点张菀菀和韦一唯：「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张菀菀摊手：「我说了啊，天天把鬼挂嘴边，你自己不信。」她只是没说顾冰真的能见鬼而已。

    孙眉：……

    孙妈妈和孙奶奶交完住院费回来，看见顾冰，又是一顿感谢，还要给顾冰送锦旗，顾冰再三推拒才作罢，她还在上学呢，可不想顶着玄学大师的名头毕业。

    「你们去玩吧，老头子没事，让眉眉好好招待你们。」孙奶奶拉着顾冰的手：「别跟我们客气，都是应该的。」

    孙妈妈：「对啊，有什么吃的用的，就叫眉眉买，不单是为了感谢，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拒，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孙眉接到指令，保证一定招待好舍友，当即打了一辆去缘妙峰的车，她们出发的时候，孙爸爸还没回来，还在警局录笔录。

    缘妙峰在庆城西郊，其实离孙眉老家挺近的，隔了两个山头，缘妙峰风景宜人，有古镇和古蹟，加之宣传开发到位，路都比去孙眉老家多两个车道，因为是景区，最近游客又多，所以三公里开外就不让进私家车，要么乘公交，要么骑电动车或者自行车。

    这边有个很大的停车场，停车场门口及外面的路边，摆了不少摊子，有卖吃的，有卖小孩玩具的，有卖香的，还有卖手串护身符的，货品琳琅满目。

    四人路过一家卖香的摊位前，老闆连忙招唿：「小姐姐们来拜月老？买点香烛带上去，我家便宜，到上头景区买，要贵两倍不止。」

    「真的？」张菀菀停步：「不过我们不拜月老，我们来拜学业的。」

    「拜学业的也有，瞧这。」老闆拿出两卷手臂粗的圆香，向四人展示包装上的题字：「学业有成、金榜题名，多好的兆头，我这儿只要一百块，上头起码卖两百五！」

    「还是去观里买吧。」韦一唯勾住张菀菀的胳膊：「万一外面买的不让带进去。」

    「能带！」后面一位阿姨挤进来，随手选了六卷香：「我常在这儿买，质量和上面缘妙观里一样的，价钱便宜不少呢。」

    阿姨付钱爽快，周围其他游客见状也跟着买，老闆眉开眼笑，招唿这个招唿那个，张菀菀就想着反正也要买，在哪儿都一样，便准备掏钱，被顾冰伸手拦下。

    「别买。」这种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卷香，徒有形貌，没有灵魂，鬼都嫌难吃，别说神仙了。

    「诶，我不骗你们，我在这儿做了十几年生意，童叟无欺，就多拎两步路，何必上去买贵的呢。」

    「不是，我们自己带了。」顾冰相信景区里卖的也都是工厂货，所以没必要花冤枉钱，早上知道要来缘妙观，就跟猫爷和柳姑奶奶匀了两板线香，回头补给他们。<hr>

 第66页

    「自己带的？挺有诚意啊。」

    香烛摊的老闆没说谎，他真的在这儿做了很多年生意，今天也不是非要把香卖给顾冰她们，就是纯属爱唠嗑。他自认卖的香，是附近最好的，毕竟不是谁都有门道拿到和缘妙观一样的货源，此时听见自带，兴趣就来了。

    「大老远带来的香？拿出来给我瞅瞅呗？」

    「你真带了？」张菀菀偏头，压低声音：「我怎么没看见？」

    顾冰没感觉到恶意，知道老闆只是感兴趣，不是故意为难，便拉正挎包，从里面掏出两板用保鲜膜裹好的香。

    「哟，好香啊。」老闆卖香多年，不会做也会看，伸手接过，凑到鼻端闻了两口：「颜色正，味沉香，自己家里做的吧？」

    顾冰点头：「家里做寿材生意的。」

    「厉害，是我班门弄斧了。」老闆比了个大拇指：「这手艺，我看比得上观里专供月老老爷的。」说完又闻了两口：「要不商量商量给我拿点货？」

    「小本生意。」顾冰接回香：「我们外省来的，光运费就不值，祝老闆生意兴隆，我们赶时间，先走了。」

    「老闆，真是好香？」一对穿着低调但难掩富贵气质的中年夫妻望向走远的顾冰，再三和老闆确认。

    「那还有假，我叔爷可是专门给缘妙观制香的，刚才那香，比我叔爷做的都好。」

    旁边玩具摊子的老闆搭话开玩笑：「孟老闆，这可就是你不地道了，你叔爷给缘妙观供香，你就拿这些货敷衍游客。」

    「嗐，哪能啊，叔爷每年就做那么点，都供给了观里，我想卖那也没货呀，再说，我这也不差，和景区里一样的好伐……」

    中年夫妻对视一眼，忙朝走远的顾冰追去，一直追到缘妙观门口，正好检票口排队耽搁了，不然还真追不上。

    「同学，这位女同学。」身穿改良旗袍的妻子拦住顾冰，跑的太快，还有点缓不过来气：「你带，你带的香，能不能卖给我们？」

    「你们好，我姓赵，她是我夫人，我们不是坏人。」赵先生穿着改良唐装，和夫人一个风格，解释道：「我们刚才在山下听到孟老闆夸你带的香好，就想买点好香供给金花娘娘，今天不行，后面给我们邮寄也行，到付，价钱好商量。」

    张菀菀疑惑：「金花娘娘，这里不是月老祠吗？」

    「确实有金花娘娘，管生子的。」孙眉本地人，知道一些：「早年缘妙观只有月老，后来姻缘成的多了，那些人来还愿，还完愿就想求子，观里就供起了金花娘娘，然后缘妙峰景区越做越大，慢慢的就把一些常见的神仙都供上了，像文曲星那些。」

    「是是。」赵先生笑容和蔼，举止儒雅：「我和夫人就是在缘妙观求到的姻缘，可惜，多年无子。」

    顾冰观察两人，两人命格富贵，且多做善事，周身气场醇和，没有绝嗣的迹象，便道：「别急，会有孩子的。」

    「多谢多谢，借你吉言。」

    「只是我们来过几趟，搏签都未搏到吉签，我年纪不小了，再拖下去……」赵夫人捂脸：「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一个小孩。」

    虽然香很好，但顾冰并不觉得，这些香能让金花娘娘开心，赐下童子，不过，遇到就是缘分。

    「我们还要拜文曲星，只能匀你们一板。」顾冰分出一半：「不用给我钱，如果求子成功，就多做善事吧。」

    「谢谢，谢谢你同学，真的太谢谢了。」

    这头顾冰她们在缘妙观正门口分香，那边专给内部人员和贵客行走的侧门，两个在缘妙观修行的道士领着悬微往里走，神色匆匆。

    悬微大步流星，眼角余光瞥见顾冰，还以为看错了，忙到退出来，仔细一瞧，还真是。

    「道友，道友！」悬微招着手就朝顾冰疾步而去：「道友你怎么在此处？」

    顾冰：「来拜文曲星。」

    周围刚才还对她们谈论求子和分香不屑一顾的游客纷纷调转视线，不是吧，真高人？高人还要拜文曲星？

    「这位就是我和你们讲的，解决那个……事件的顾小姐。」

    虽然这位顾小姐看起来很年轻，但悬微是庆城办事处负责人，不会开这种玩笑，是以缘妙观两位道士很客气地和顾冰见礼。

    「恰好缘妙观遇到点麻烦，不知道友是否有空，帮忙一起看看？」

    顾冰脸都木了，顶着周围游客烧灼的视线，只想掩面奔逃：「走走走。」

    「这边请。」

    等顾冰走远了，进了侧门，刚才那对中年夫妻才回过神，对视一眼，握紧顾冰给的香。

    「她说我们会有孩子，这回一定行。」

    有游客问：「那个，香能不能……」

    「不能。」中年夫妻赶紧检票进门。

    「我们也不卖。」孙眉也赶紧拉着张菀菀和韦一唯跑了。

    第41章 缘妙观遇到的问题（入v结束）

    人参童子丢了

    缘妙观绿化做的不错, 大冬天也处处尽是绿色，花坛里多种香樟、桂树、松树等，靠墙的地方长着绿竹, 有两片竹林尤其大, 其间一条石板路, 蜿蜒曲折，隐入竹林深处, 路口竖着滚轧, 只有刷卡才能过。

    顾冰走在中间, 一路来, 悬微已经初步跟她讲了缘妙观遇到的麻烦, 原来是金花娘娘座下的人参童子丢了。童子经常偷熘出去玩，起先观里没在意, 可五六天都不见回来，听说孙家村后山闹殭尸，缘妙观离孙家村后山只隔了两个山头, 就担心是不是被殭尸捉走了。<hr>

 第67页

    「顾小姐在山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砍，咳，处理殭尸的时候, 没看见其他的。」顾冰回忆，当时那一片只有滂臭的殭尸，混杂着唤尸香的怪异香气，不像有人参童子这类祥瑞之物。

    可能去了别的地方, 也有可能, 已经被吞了。

    缘妙观的道长看见顾冰一脸不忍, 知道她想多了, 忙解释道：「人参童子的长明灯还亮着, 只是招不回来。」

    「哦哦。」顾冰怪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视线扫向旁边的竹林，发现竹林里有十来个孩童，穿着红肚兜，赤着脚，正在你追我赶玩老鹰抓小鸡。

    大冬天穿这么少，还没人管，显然不是普通孩童。

    缘妙观的道长和悬微没看见似的，目不斜视继续前行。

    当老鹰的童子追逐间发现顾冰，登时小鸡也不抓了，立在原地，抠了抠鼻孔，然后兴奋地朝顾冰扑来，他一带头，后面的小孩儿也全唿啦啦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上蹿下跳。

    顾冰瞳孔地震：什么情况？

    缘妙观的道长止住脚步：「顾小姐，怎么了？」

    「有小孩儿。」顾冰两手抬起，腰部以下已经被七八双手抱住，其中要数老鹰最霸道，一人抱住顾冰一条腿，仰着小脸，直流哈喇子。

    「哦，那应该是金花娘娘养的童子，平时由人参童子管着，遇到有缘人，金花娘娘就会赐给他们。」缘妙观道长看向顾冰的眼神比刚才更敬佩了：「只有大善之人，才能看见童子，顾小姐功德无量。」

    什么大善之人、功德无量，酸倒牙，顾冰不敢接这名头，尴尬笑笑：「现在怎么办？」

    【香香！】扎着一根揪揪的小男孩嘟起嘴巴：【想吃！】

    其他小孩儿欢唿雀跃：【一起玩，和我们一起玩！】

    【姐姐，一起玩，一起玩！】

    这可怎么弄，金花娘娘养的童子，顾冰可不敢随便撇开，但她也不想和小孩儿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看他们精力旺盛的样子，肯定伺候不动。

    缘妙观两位道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不……」就留下来陪会儿童子？他们想陪，都没这个机会。

    没等顾冰为难多久，竹林尽头的烟雾深处出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妪，老妪朝童子们招招手，他们便又欢唿着跑走了，只剩扎揪揪的小男孩，还抱着顾冰不肯撒手，皱着鼻子往顾冰包里凑，可惜顾冰包里只有味儿，没有香，老妪那边又叫了两声，没办法，只好嘆气离开。

    老妪朝顾冰友好一笑，领着孩童们隐入烟雾不见。

    顾冰松了口气：「走了。」

    她不知道，那个老妪是金花娘娘的侍从，今天又有不少夫妻来求子，娘娘吩咐他们去配有缘人。等小孩儿们到得殿前，殿内烛光隐隐，香雾裊裊，明黄经幔垂下，拦住顾冰买香的那对夫妻也在，手中捏着点燃的三柱香，虔诚地跪在金花娘娘塑像前。

    【香香！】揪揪男孩眼睛一亮，拉着老妪的手：【我要吃！】

    老妪笑容和蔼慈祥：【去吧。】

    赵夫人上完香，拿起签筒，闭眼祈祷了一会儿，才簌簌摇动，刚摇，就有一枝头子涂红的竹籤子迫不及待蹦出来，啪嗒掉在地上，赵先生直觉今天能成，没有犹豫，拿起签子一瞧，果然是个上上吉签，夫妻俩喜极而泣。

    *****

    缘妙观是庆城5a级景点，也是正儿八经的道观，有三十多名道士在此修行，缘妙观的观主正沐道长今年六十有五，其实保养的很好，和四十多岁差不多，但他留着三撇小鬍子，有事没事就喜欢捻一捻，就显得年纪大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试了很多法子，都没办法召回童子。」正沐道长嘆气，他们观里的道士，都是修文治经的，念念经做做法事还可以，武力不行，送进山都不够殭尸两口啃的，所以才求助办事处。

    悬微看向顾冰：「顾道友怎么看？」

    怎么看？我又不会招童子，顾冰顶着全屋人期待的眼神，咳了一声：「进山找找？」

    正沐道长捻须微笑：「如此，多谢两位道友了，如能找回人参童子，缘妙观必有重谢。」

    刚才领路的道长从屏风后面走出，手中红布托盘上坐着一尊塑像，是个胖娃娃，只有一手高，脸蛋酡红，围了锈金线的赤红肚兜，怀里捧着如意，头顶有两片叶子。

    「这是人参童子的塑像。」道长说完，又强调道：「也不一定是这个样子，可能是人参原型。」

    悬微问：「有没有童子常用之物？」

    「有，这是上香的香炉，自从请进来，一直都是用这个。」另一个道长捧来一座巴掌大的黄铜香炉，香炉里香灰半满，前段时间刚清过。

    悬微又看向顾冰：「如此甚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

    孙家村后山藏着的殭尸是被顾冰一窝端掉的，唤尸香也是她找到的，就连她的役鬼，都能一个抵俩，有这么个高人在，悬微又不是什么顾及面子就硬撑的莽汉，抱大腿抱的非常自然，甚至盘算着把顾冰挖到庆城来，他们庆城也有好大学，耽搁不了高人的学业。

    事发突然，顾冰在宿舍群里讲了一声，就坐着缘妙观的专车出去了，驶过停车场的时候，香烛摊的孟老闆还在跟新来的游客摆龙门阵，瞅见一闪而过的顾冰，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hr>

 第68页

    乖乖，vvvip才能坐的缘妙观专车，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他说呢，那一手制香手艺，也不像普通人。

    第42章 入v三合一

    内容太多不做总结了

    开车四十多分钟到达孙家村, 孙家村后山没有大墓被盗，警察已经撤走了，那些藏在后山的殭尸经由翠谷山处理后, 还得送归原位。

    昨夜的钱骏不在, 说是连夜送周小华去总部, 悬微又另调来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男人, 看着像老师,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和顾冰差不多年纪, 染着一半粉红一半粉蓝的头髮, 瞧见顾冰，还有点不信, 看着娇娇弱弱的，能砍这么多殭尸？

    刚想寻衅，被眼镜男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熄火了。

    悬微介绍：「他们是欧阳景和赵璐。」

    顾冰打招唿：「你们好。」

    欧阳景摁着赵璐的脑袋回应：「你好。」

    「我在村口等你们。」缘妙观的道长递过用红布包着的香炉：「人参童子就拜託各位了。」

    悬微客客气气询问顾冰：「走？」

    顾冰：「等等，我的同伴还没来。」

    早上她们去道观，猫爷和柳姑奶奶就没跟着, 顾冰刚才通过契约唿唤他们，这会儿正在赶来的路上。等了差不多五分钟，柳灵珊一手夹着猫爷，一手拉着缰绳, 把小褐马骑出千里马的气势, 层层蕾丝蓬蓬裙随风飞舞。

    噗---

    顾冰看着被夹在胳肢窝底下生无可恋的猫爷, 没忍住笑出声, 她着实没想到, 柳姑奶奶带猫是这么个带法。

    孙家村后山昨夜刚来过，不过夜里乌漆嘛黑，看不清周围，白天看来，景色虽然比不上缘妙峰，但也算不错，又是难得的大晴天，万里无云。

    一路爬上昨天遭遇殭尸的地方，尸体都已经处理运走了，味道还没散干净，草木摧折，有的地方还残留着发黑的血迹，臭烘烘的，证明昨天夜里确实经歷过一场大战，顾冰早有准备，掏出口罩戴上。

    悬微故技重施，用人参童子吃香的香炉，燃符寻找童子的踪迹，可惜这回符烟直直飘向天空，没有指明方向，和昨晚尸瘴被破前找孙爷爷一样。但尸瘴已破，周围也没有其他阵法的痕迹，怎么还寻不到？就算离得远，也该有个大致方向。

    赵璐伺机靠过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试试？」

    顾冰正和猫爷脑内沟通，闻言摇头：「我不擅长招魂。」

    赵璐嘿嘿一笑：「我会，我来。」

    说完掏出一块外形四方中间有圆的罗盘，罗盘外圈刻着八卦、天干地支和十二时辰，圆内藏阴阳，并无指针。

    赵璐接过香炉闭目冥想，随后咬破中指，挤出一滴指尖血，滴在罗盘上，顾冰看着都觉得手指疼。血滴很快拉成一条直线，顺着阴阳鱼滴熘熘转得飞快，眼见着要指向一个方位，却在将将停摆的时刻，倏然又缩回成血滴。

    赵璐尴尬，呵呵干笑两声：「有古怪。」

    欧阳景：「唤尸香在哪里找到的？我们去那里看看。」

    顾冰记得路，便带他们往山洞那儿走，赵璐闷头催动血滴，还不死心，欧阳景边走边观察周围，细心谨慎，悬微则两手捏着镇邪符，随时准备往外丢。

    【翠谷山的人也愈发没出息。】柳姑奶奶嘲讽：【就这仨，加起来都打不过我。】

    黑珏慢悠悠睁开眼：【世间灵气匮乏，加上教育普及，现在的人很少相信鬼神，信仰缺失，不仅是翠谷山，神佛的影响力也大不如前。】

    顾冰：【没有信仰，就不能显灵，是这个意思吗？】

    【对。】如果世间无人相信鬼神，那鬼神，也就不復存在了。

    山洞前面的平台只有光秃秃的石头，缝内杂草不生，山洞顶上倒是有棵大树，枝繁叶茂，树叶呈锯齿状，从外到内依次从浅黄渐变到深绿，欧阳景和悬微进山洞查看，赵璐放弃罗盘，跟在顾冰身侧，跃跃欲试。

    「干什么？」柳灵珊一挥马鞭：「鬼鬼祟祟，没安好心。」

    小马也跟着咴咴直叫，前蹄踏动。

    「没有没有。」赵璐抬手后退两步，马尾辫上坠着的铃铛叮叮作响：「你几岁啊，满十八了吗？我今年十九了哦。」

    顾冰不明白她的意思，没回答。

    「呃，先声明，虽然我染了头髮，但我不是不良少女，就是纯粹喜欢彩色。」赵璐摸摸自己的头髮，朝顾冰咧嘴笑：「听说你很厉害啊，要不跟我比试比试？」

    ……

    顾冰婉拒：「不了吧。」

    「你认识温南云？我知道她外派到宣城去了。」

    「认识。」

    「温南云比我厉害……」赵璐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小缝：「就一点点，除了她，翠谷山二十岁以下的，属我最厉害。」

    顾冰神色淡漠：「哦。」

    赵璐眨眨眼睛，有点自讨没趣，但她这人有个臭毛病，就是喜欢找人比试，当初在宗门统一培养的时候，温南云看到她都绕道走。

    「我们来比比，看谁先找到人参童子怎么样？」

    顾冰不接茬，倒是柳灵珊来了兴趣，问：「赢了怎么说？」

    赵璐猜测顾冰能砍这么多殭尸，手上一定有厉害法器，贼笑道：「赢了的人，可以从对方身上挑一件物品，如何？」

    搞半天，目的是这个。

    顾冰刚要拒绝，忽然瞥见赵璐身后的山路上，一个暗黄色的小东西甩着鬚鬚跑的飞快，才眨两下眼，就一头扎进了顾冰怀里。<hr>

 第69页

    「卧槽！」赵璐原地起跳，指着顾冰怀里的人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卧槽！！」

    「槽什么，小姑娘家家，一天到晚说脏话，没素质。」欧阳景和悬微在山洞内没找到线索，刚出来就看见赵璐在那儿上蹿下跳。

    「人参，童子！」赵璐双手捧住自己的脸，又捏又拍：「快告诉我，那不是人参童子！」

    悬微也愣了：「欸？」

    人参童子扒着顾冰的胳膊，头顶两片叶子飞速摆动，嗡嗡嗡嗡似乎要说什么。

    顾冰勉强辨认，听出来两个字：

    「快……跑？」

    「就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所有人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冷笑，炸雷般，顾冰抬手捂耳，再抬头，发现周围山林间霎时间腾起浓雾，汹涌而来，一时伸手不见五指。

    【猫爷！柳姑奶奶！】

    【我在，注意周围。】

    悬微的声音幽幽传来：「别慌，迷雾术法，不足为惧！」

    那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咬牙切齿：「趁我不在毁我殭尸，偷我唤尸香，你们翠谷山自诩名门正派，做事竟也这般小人行径。」

    欧阳景跟他讲道理：「盗墓藏尸，触犯法律，使用玄门禁术，有违道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哼，受死吧！」那人恼羞成怒：「我要把你们都炼成殭尸，为我所用，叫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念咒，周围风起云涌，隐隐传来兵戈之声，似乎召来了千军万马，战马嘶鸣，吼声如潮。

    赵璐掏出一把短剑，大喊一声：「来的好！」然后就和迷雾中的鬼物对打起来。

    欧阳景和悬微用符，猫爷用爪子，柳灵珊用拳头，小马用蹄子，一时间，迷雾里乒桌球乓，你来我往打的火热，除了顾冰。

    她被砸了一脸豆子，懵了。

    这是……撒豆成兵？

    迷雾是真的，但豆子所化的鬼兵是假的，对于身具灵眼的顾冰来说，障眼法对她几乎没用。她刚想说都是假的，大家不要打，面前迷雾中突然冲出来一只绿皮小鬼，只有一个，四肢干瘦，肚皮滚圆，额角鼓出两个大包，呲着牙往顾冰身上蹦，被顾冰一剑噼开。

    看来也不全是豆子，假货里面掺着几只真货，就等众人不注意时上去偷袭。

    人参童子顺着顾冰的胳膊，爬到她肩头，小手拽住顾冰的头髮，凑到她耳边：【你，你帮我解开，绳子。】

    刚才就发现它身上缠着一截红绳，从古至今流传下来抓人参娃娃的方法居然是真的，用红绳就可以困住它，连金花娘娘座下的人参童子也逃不过这一招。

    顾冰帮忙解绳子，拉扯两下发现是个死结，好在她包里有指甲钳，最后硬是用指甲钳把红绳剪断了。

    人参童子欢唿一声，两片叶子舒服地抖了抖，随后朝顾冰招手：【跟我来。】

    顾冰不作他想，跟在人参娃娃后面往外走，走了约莫半分钟，周围迷雾越来越浅，只见一个黑袍男人手握红幡，盘坐在地，前后左右四象位各插一道令旗，正闭目做法，源源不断的白雾就是从令旗上涌出来的。

    那人没发现顾冰出来，侧耳听到迷雾中打斗声渐小，以为胜券在握，哼哼笑了两声，从布兜里又掏出一把黄豆，开始念咒。

    不行，得打断施法。

    顾冰环顾四周，正好瞧见滚下来的小香炉，就是人参童子吃香的那个，忙俯身捡起来，掂了掂，在人参童子震惊的目光下，甩手砸了出去。

    「bang---」

    完美砸中黑袍男的脑门。

    黑袍男诶哟一声，被香炉砸了个仰倒，压到身后的令旗，白雾随之一断，迷雾本来就是术法催出来的，术法一断，很快就被山风吹散了。

    偷袭不成，黑袍男咒骂一声就要熘，被柳灵珊骑着小马踹翻在地。

    「你们以多欺少！」黑袍男握紧手中红幡，气的双目通红：「有本事单挑！」

    赵璐：「嘿，你刚才指挥小鬼围殴我的时候，怎么不单挑？」

    欧阳景和悬微也围了过来，他已然逃脱不掉。

    「我跟你们拼了！」黑袍男忽然咬破舌尖，往红幡上喷出一口血雾，本就干枯的身体，瞬间委顿，看着更像干尸，他勉力摇动红幡，浓重的血腥味瀰漫开来，将周围天色都染红半分，幡面鬼首涌动，咆哮嘶吼，似乎马上就要破幡而出。

    悬微面色大变：「不好，炼魂幡。」

    【炼魂幡是什么？】

    【邪器。】黑珏靠近顾冰：【抓枉死之人魂魄投入其中，日夜祭炼，又使魂魄互相厮杀吞食，最终养出一幡鬼王，可号令孤魂野鬼，极其难缠。】

    黑袍男手中的炼魂幡还没到养出鬼王的地步，但也不可小觑，人参童子嗖嗖两下爬进顾冰包里躲起来，它太香了，会被恶鬼围攻的。可它不知道顾冰也香的很，那些丧失意识的恶鬼，头一个就选顾冰。

    两边一加，终于破幡而出的恶鬼们，纷纷调转鬼头，齐刷刷朝顾冰扑去。

    淦！！

    顾冰扭头就跑，柳灵珊打马而来：「上马！」

    连忙伸手，然后就被柳姑奶奶拎起来，夹在了胳肢窝底下。

    ……她不该嘲笑猫爷的。

    顾不得许多，顾冰探手从包里掏出一切能掏的东西。

    镇魂铃，恶鬼太多，摇起来耗费心神甚剧，不到迫不得已不用。<hr>

 第70页

    硬邦邦的人参娃娃，掏出来和顾冰大眼瞪小眼，又塞了回去。

    最后从侧边掏出一沓阴差令和叠了还没来得及烧的纸马。

    阴差令！

    顾冰数都来不及数，连着纸马一概点燃，往后头丢去，纸马烧尽后迎风便涨，得有十七八匹，虽然是一次性的，但效果不错，和柳灵珊的爱骑一个性格，完全不怕恶鬼，扬着蹄子咴咴对撞过去。

    周围温度骤降，白纸飘飞，锁链声自虚空中响起，小小树林中，陡然出现八位无常，庆城靠鬼都近，此番召来的全是有编制的无常，而且都是阴司总部的。

    从黑袍男祭出炼魂幡，到群鬼直扑顾冰，到突然出现的壮硕宝马，再到阴司无常现身，期间拢共不超过半分钟，黑袍男狞笑还挂在脸上，悬微、欧阳景和赵璐还面色凝重，觉得今天难逃一劫。

    谁都没想到，顾冰甚至不用出手，这事儿就解决了。

    「噗---」黑袍男气急，一口血直冲脑门，直接气晕过去。

    炼魂幡失去控制，幡内恶鬼群龙无首，四处溃逃，虽然被召来的无常还有些懵，但不耽搁收魂，勾魂锁不用思考就扔了出去，一勾一个准。

    幡内鬼魂六十有八，还有几个刚投进去的枉死魂魄，尚未完全丢失意识，立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顾冰认出那个红毛脑袋，周老爷子也在，能被阴差带走去地狱受罚改过自新，好过在炼魂幡中被其他恶鬼吞噬，又或者永世不得超生。

    「谢谢，谢谢，谢谢各位无常大人。」顾冰挨个儿道谢：「回头我烧点纸钱元宝，叫封汭和王俊臻给你们捎过去。」

    「不必客气，勾魂乃吾等职责所在，你有阴差令，之前定是帮过无常的忙，有因有果，告辞了。」

    「要的要的，各位大人慢走。」

    悬微忍不住和欧阳景感嘆英雄出少年，他们这些前浪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然后又和他悄悄商量起挖顾冰的事。

    赵璐手指颤抖，千言万语彙成一句：这，这tm也叫不会招魂！？

    柳灵珊还记着刚才比试的事，背手熘达到赵璐旁边：「喂，刚才比试你输了，快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让小冰挑。」

    赵璐嘴也跟着颤，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没长眼，不长记性，但输了就是输了，她不会耍赖，闻言真的一件件往外摆东西，从普通的符纸、符笔、令旗、香烛，到颇为珍惜的罗盘、拂尘，还把缠在辫子上的铃铛解下来，最后一咬牙，把心爱的短剑也拿了出来。

    「你挑吧。」

    顾冰倒不是真要她的东西，毕竟比赛她没答应，悬微和欧阳景懒得管，巴不得赵璐多吃点教训，好收收性子，柳灵珊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顾冰要短剑。

    短剑就不必了，她有破妄剑。

    顾冰扫视一圈，最后拿起那根白玉雕就的符笔，说实话，从她接触玄学开始，还没正儿八经买过好材料，上回那些绵竹宣纸、西砂符纸，也都是翠谷山给的。

    「这些符纸你也拿上。」赵璐觉得顾冰太客气，都有点不好意思，又硬塞了一把符纸给她。

    符纸确实好用，顾冰就没拒绝，收下了。

    四人分作两拨，顾冰和悬微送人参童子回缘妙观，欧阳景和赵璐扭送黑袍男先回办事处，后面安排专机回荣省总部，他们怀疑黑袍男与诈死的李余风有联繫，黑袍男所用禁术，是翠谷山所藏玄门禁书上记载的，黑袍男又不是翠谷山的人，从何得知？

    下山时，顾冰路过黑袍男，忽然闻见他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正冥思苦想，那边赵璐把黑袍男的包翻了个底朝天，从最里面翻出一个白瓷瓶，瓶身用硃砂画了咒，经年描画，已经渗进了瓷釉里。

    赵璐好奇拔开瓶盖，被内里的血腥味熏的直流眼泪：「什么邪门玩意儿！？」忙屏住唿吸要把瓶塞盖回去，瓶内却突然蹿出来一只黑色蜈蚣，一指长，落地就要往泥里钻。

    欧阳景眼疾手快，甩出一张烈火符，黑色蜈蚣没逃得掉，吱哇一声烧成了灰。

    「再乱动，就把你送回宗门。」欧阳景夺过赵璐手中的瓷瓶，狠狠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戒了毛手毛脚，什么时候再回来！」他虽是大学老师，但他没有职责也没有兴趣管教熊孩子。

    「我知道错了。」赵璐耸肩讪笑，伸出一根手指：「饶我这回吧，这是什么呀？」

    「蛊虫。」

    蛊虫？

    对了，是这个味儿，当初帮韦爷爷揭掉替死符时，她短暂共情到赖志平身上，意识被拉进无边黑暗中，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红色大眼，那个地方就充斥着这种非香非臭的味道。

    是他？

    黑袍男幽幽转醒，对上顾冰探究的视线，当场暴跳如雷，双目圆瞠：「好一个翠谷山，竟与无常勾结……」

    被欧阳景摁着脑袋推进车后座，挣扎间撞到了脑门上的巨大肿包，疼的又是一阵咒骂。

    「废话那么多，安静点，等回总部，有你交代的！」

    虽然眼内红血丝不少，但顾冰非常肯定，不是同一双。

    难道还有同伙？她想问，但猫爷警告过她，不可以将共情的事透露给外人，尤其翠谷山，顾冰只好作罢，把口罩拉高，上了缘妙观的车。

    翠谷山在妖鬼届名声不好，作风死板，雷厉风行，只分正邪不问缘由，是鬼就驱，是妖邪就除，但不得不说，它确实庇佑了人间，就比如这个时候，有翠谷山在，顾冰才不用担心后面的事，她知道翠谷山会追查到底，把使用禁术危害社会的败类都揪出来。<hr>

 第71页

    可翠谷山，还是原来的翠谷山吗？

    *****

    正沐道长捧着人参童子的塑像亲自迎出来：「多谢两位。」

    人参童子从顾冰包里钻出来，化作一道金光闪入塑像内，另一个道长刚要接走，童子又跳了出来，忍痛从腿上扯了两根鬚鬚，递给顾冰。

    摇摇头顶的叶子：【谢，谢谢。】

    这可是人参童子的根须！除非人参童子自愿赠与，才能保有药效，强行扯断只会变成没用的萝蔔须，这也是黑袍男只绑住人参童子，却没能把它怎么样的原因。

    别说悬微回不过神，正沐也被吓了一跳，这祖宗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但到底还有观主的尊严在，没好意思开口把那两根发着金光的鬚鬚要回来，咳了一声道：「童子赐药，顾小姐尽管收下。」然后又吩咐旁边的道长：「去拿松木盒子来。」

    「两位幸苦了，斋饭已经备下，请随我来。」

    「不辛苦，这回能找到童子，多亏顾道友。」悬微抱大腿抱的熟练，当然不会抢大腿的功劳，还得把情况说的危急些，叫观主多给些报酬：「还好顾道友与阴司交情甚笃，才能破那炼魂幡，拿下作恶之人，观主你不知道，当时……」

    悬微绘声绘色，正沐道长听的认真，时不时还要点头应两声，再三惊唿危险，感嘆顾冰道法高深，救童子于水火，顾冰脸都听麻了。

    后来又想到人参童子都亲自给了谢礼，缘妙观也不能太磕碜，就主动包下了顾冰这几天全部的食宿，以及后续只要顾冰或顾冰的家人到川省来，不管去什么景点都不收门票。除了钱财方面，还送了顾冰一炉金花娘娘的香灰，一炉文曲星君的香灰，本来还要送月老的，顾冰着实用不上，就没要。

    到饭厅的时候，顾冰想到还在缘妙峰爬索道的舍友，便询问正沐道长能不能一起。已被奉为座上宾的高人提出的要求，那必须可以，顺便把她们仨的门票也给免了。

    张菀菀她们刚爬完玻璃栈道，腿还软着，互相搀扶也不忘围着顾冰问情况，顾冰不好多讲黑袍男的事，就只说人参童子贪玩被採药的拴住，找了很久才找到。

    孙眉震惊：「我爷爷说他就是在山里遇到人参娃娃，为了追人参才追迷路的，不会吧？」

    还有这事？

    那可得好好谢谢童子，要不是童子把孙爷爷引开，说不得就被殭尸咬了。

    「等爷爷伤好了，记得带爷爷来观里给人参童子上香。」顾冰不好说殭尸，就说官方通报上的野兽：「石头村不是有人被野兽咬死了吗，多亏人参童子把爷爷引开。」

    「是是是！」孙眉拍胸口，上午看见新闻通报，她也吓一跳：「必须上香感谢！」

    做好事的人参童子回到佛龛上，送它回来的道长像往常一样，将香炉摆正，拔出三支香，准备点上供给童子，谁知划拉半天，也没把火柴划着名。

    聚潮？

    道长翻来覆去查看，找不出原因，刚好裤兜里有打火机，就掏出打火机点香，点是点着了，还没来得及插进香炉，三根香竟然齐腰而断。

    ！！！

    道长吓死了，又是请罪又是求籤，还扔了两回笅杯，最后得出结论是，童子对香炉不满意，让换。可童子自打请进观，就一直用这只香炉，难道带出去一回，味道有变，就不认识了？

    道长捉摸不定，跟正沐道长请示，正沐道长表示童子想换就换，反正香炉多的是，这事儿没在饭桌上提起，顾冰也就不知道人参童子为她拿香炉砸黑袍男，连吃饭的傢伙什都不要了，要知道，她那会……嗯，趁手的就那一个，还得砸。

    后来几天没什么意外，顾冰她们在孙眉的带领下，好好把庆城玩了个遍，离开之前去医院探望孙爷爷，孙爷爷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走廊上和其他病友吹嘘自己跟人参童子的交情。

    啥？不知道人参童子？

    来，我跟你好好唠唠，就是咱缘妙峰上有个缘妙观，观里供着金花娘娘，金花娘娘座下有一人参童子，就是这人参童子，见我有缘……

    嗯，精神非常不错。

    *****

    荣省，翠谷山总部。

    钱骏前脚刚把周小华送回来，后脚又得去机场接黑袍男，翠谷山存世已久，虽然世人知之甚少，但在花国官方有备案，涉及处理玄学事件时，也会视情况提供方便，更是批准翠谷山拥有私人机场。

    赵璐负责押送黑袍男，顺道也被勒令在总部待到殭尸事件完全调查清楚再回去，这跟【遣返】有什么区别，她很生气，一路都没什么好脸色，然后和风尘僕僕的赵书涔在山门口相遇了。

    赵书涔点子太背，在川省查案的时候，宣城发现禁地丢失的邪物，急匆匆赶往宣城吧，川省久追不破的盗墓案罪魁祸首被抓到了，庆城还藏了二十多只殭尸，他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他爸在总部说得上话，他又自小被当成骨干培养，都得被怀疑成内鬼。

    「哥啊，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也回来了？」

    「唉，别说了。」

    难兄难妹相顾无言，互相拍拍肩膀，等着回家挨骂吧。

    钱骏在路上就试图逼问黑袍男和李余风的关系，黑袍男说不认识，不知道李余风是谁，钱骏压了一肚子火，扯着黑袍男的衣领把人摔进议事厅。

    议事厅人已到齐，除了李玄的师祖，自打李玄被关，他就更懒得管宗门内的事情，天天闭着门户清修，谁去请都不搭理。<hr>

 第72页

    「掌事师叔，人带回来了。」

    秦昭严坐在上首，面目威严：「好，你们坐下。」

    黑袍男脑门上的肿包还没消，干枯到就剩一层皮的额头鼓着青紫的瘤子，愈发不像人，吊儿郎当盘腿坐在地上：「怎么，你们翠谷山要动用私刑？要限制我人生自由？犯法的知不知道？」

    「你还知道法律呢，盗墓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魏嫣然抱臂靠在柱子上：「炼尸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

    秦昭严：「说吧，李余风在哪？」

    「李余风谁啊，我都说了我不认识。」

    「我换个问法，你的这些禁术，从哪里学来的？」

    黑袍男扣紧兜帽，缩成一团：「关你屁事。」

    「问你话你就答！」钱骏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掌事师叔给你面子，才让你好好的在这儿答话，你再胡说，直接用搜魂术也是一样，像你这种作恶多端为祸人间的败类，死了也不可惜！」

    「钱骏。」秦昭严喝斥：「我们是正道，不要再提搜魂术。」

    「为什么？掌事师叔，为什么不能用搜魂术？」钱骏双目圆瞪，满目仇恨：「为什么要对他仁慈，难道又要等酿成大祸之后，再来补救吗？」

    「钱骏，你入障了，不适合再听，出去。」

    「秦叔叔！」

    「出去！」

    钱骏掐紧手心，微微颤抖，终究顾念秦昭严的教养之恩，没有再顶嘴，反身摔门而出，又因为满肚子愤恨无法发泄，毁了一路花草不说，直奔禁地而去。

    「你该死！」钱骏扒在铁栏杆上：「当年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李玄盘坐在墙角，闻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要钱骏在宗门，隔三岔五就要跑过来骂他两句，起先他还反驳，后来发现讲不通，就懒得搭理了。

    「就是因为你爸，偷学玄门禁术，害死了我父母，害死了我妹妹，害死了宗门上上下下二十六个人，你该死！」

    「你怎么还没遭报应，你为什么还不死！？」

    「李余风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钱骏一个人絮絮叨叨，一边哭一边骂，李玄心中嘆了口气，钱骏是受害者，他又何尝不是，他也在那一夜，失去了父母，被宗门怀疑，从天之骄子变成罪犯之子，要不是师祖力保，翠谷山念他年少，可能连留在翠谷山的机会都没有。

    他亲手将他埋在乱葬岗，没有立碑，不会祭拜，以为就此不再有关联，却没想到，那个血缘上是他父亲的人，竟然没死。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亲自了结他。

    因为那一夜，母亲被蛊母啃食，痛苦惨死的模样，一直都刻在他心底，无法抹去。

    *****

    顾冰带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回到宣城，顾爸和顾妈早早开车来车站接，见到顾冰，直说饿瘦了，家里已经烧好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就等她回家吃。

    呃，不瞒你说，这回出去旅游，胖了两斤回来的。

    当然糖醋排骨还是要吃，在川省要么吃辣菜，要么吃不地道的南方菜，顾冰早就想念妈妈做的饭菜了。

    「猫爷来，给您带了烧鸡。」顾爸把行李搬上车，掏出两个盒子：「柳姑奶奶也有。」

    柳灵珊不爱吃他做的香，这事儿他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自卑的，手艺不如女儿怎么了，女儿厉害他自豪啊。

    【上道！】柳灵珊闪进车内，对着烧鸡一顿勐吸，小马也伸进半个头来，昂昂要吃。

    柳灵珊躲开：【你一马，吃素的，吃什么烧鸡啊？】

    小马：【咴咴咴咴！】我又不是真马，为什么不能吃烧鸡！

    【行吧，分你半只。】柳灵珊无奈，她这是管小冰要了个坐骑，还是要了个分食的啊，不行，回头就得跟小冰讲，制香得给小马一份，不能总吃她的，反正她也靠小冰养着，多一张嘴不嫌多。

    至于猫爷？

    小马这点眼见识还是有的，不敢招惹猫爷。

    一家人一路说笑着回家，顾冰跟他们分享川省的见闻，略去砍殭尸和黑袍男没说，只说自己帮缘妙观找回了人参童子，所以以后他们去川省玩，都不用买门票了，夫妻俩高兴的不行，虽然现在家里开店，还走不开，但已经开始盘算着去川省旅游了。

    人参鬚鬚的事顾冰没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太珍贵，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她问过猫爷，猫爷说这是好东西，但药效太重，只能吃一点点，于是到家后，顾冰伺机蹿进厨房，掐了一咪咪人参鬚鬚，扔进了鸡汤里。

    鸡汤人人有份，猫爷有，柳姑奶奶有，就连小马，都在柳灵珊的耍赖撒泼下，分到了一碗。

    顾爸还奇怪呢，怎么家里又供上马爷了。

    人参鸡汤，好喝又大补，顾爸顾妈一觉睡到大天亮，说女儿回来后，腰腿都不疼了，小冰果然是家里的吉祥物，顾冰笑而不语。假期最后几天帮着家里扎了一些普通纸人，叠了不少元宝，新制了好几板香，赶在香晒好的那天，发微信把封汭和王俊臻叫来。

    「嗯，好香！」封汭飘在半空：「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制香？」

    跟封汭混熟了以后，顾冰也不像先前那么客气，开玩笑道：「我会的很多，不用一一跟你汇报吧？」

    「那确实。」封汭又扒拉扒拉元宝：「我是生无常，用不着香烛和元宝，我家里三个役鬼喜欢这些，赶明儿问你买点。」<hr>

 第73页

    「你，别吓着我爸妈就行。」顾冰把香打包好：「这些送给川省阴司的无常们，当时他们走的急，没顾得上问名字，不知道能不能送到？」

    「包我身上。」

    王俊臻经过这段时间，已经逐渐熟悉无常的工作，封汭说他干得很好，有望从临时工转成外包工，他还怪不好意思，说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送走他俩后，顾冰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回校，刚收拾一半，封汭又回来了，手上捏着一沓厚厚的小纸片，朝顾冰眨眼睛：「给，有事多叫叫他们，报酬就和刚才一样哈。」

    顾冰：……

    第43章 命不该绝

    跳楼

    大一下学期顺利开学, 难得没遇到玄学事件，宣城大学里其实藏了不少鬼，除了第一个水鬼让柳灵珊吃了点亏, 后来长记性了, 等能力恢復大半才去挨个儿找麻烦, 大大小小打了个遍，现在那些鬼遇到顾冰, 都得客客气气叫声姐。

    比如现在挂在窗外这个, 之前因为学习压力大, 又被人偷拍丑照挂到网上, 遭受网暴, 各种不认识他的人肆意抨击他的身材长相，他一个没想开, 就跳楼自杀了，因为是自杀，魂魄被束缚在教学楼里, 除非找到替死鬼，才能脱身。

    但他不想害人，就一直躲着, 反正变成了鬼，不需要睡觉，也不怕被人看见，就全年无休在各个教室里蹭课, 直到有一天, 被跟着顾冰去教室的柳灵珊逮了个正着, 摁在地上一顿揍。

    揍完很服气的认了柳灵珊当老大, 自从发现顾冰可以看到他, 就三天两头找过来和她说话，甚至连流浪猫生了五个崽都要告诉她一声，还私自揣测那五个崽是猫爷的，又被猫爷摁在地上一顿抓。

    【姐，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网站。】

    按年份算，这个跳楼鬼，比顾冰大八岁，但他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周岁，按死时年龄算，又确实比顾冰小。

    但被鬼喊姐依然很诡异，且瘆人。

    「别叫我姐。」顾冰坐在窗户边，压低声音：「有什么事，说。」

    【就是这个啊。】跳楼鬼隔空划拉顾冰的手机，打开一个网站：【我刚才在楼上听课的时候，看到有个女生在浏览网页，好奇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在挑唆自杀。】因为他自己是自杀的，知道自杀不好，就分外关注这些事情。

    顾冰瞄了一眼，淡绿底色，搭配米白小花朵，页面做得还挺小清新，一点看不出来是黑色网站。

    网站匿名，也不显示定位，只能看见一个个抱怨的帖子，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与不甘，对人间的失望，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负面情绪压得人心脏难受。置顶是一个自杀直播贴，贴主前两天就不更新了，可能只是不更新，也可能已经身亡，还有挑事的，在各个帖子里流窜，怂恿大家自杀了结。

    顾冰直接截图举报给网络中心，花国对于黑色网站一直持严管态度，尤其这类危害身心健康的网站，不到半小时，就查停关闭了。

    【自杀不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那些网络喷子，也根本不会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生命。】跳楼鬼深有感触：【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自杀鬼还不能投胎。】

    「只要能醒悟，就不晚。」

    困住他的不是教学楼，也不是自杀，而是他的执念，等他真正放下，就可以投胎往生了。

    「有人跳楼！！！」教学楼底下忽然有人大喊。

    教室里哄一声全都挤到窗户边上，连课都不上了，顾冰本身就坐窗边，第一时间赶过去，朝下看，楼下围了不少人，还有更多的，仰着头从远处跑过来。

    那些人在看上面，还没跳。

    顾冰抬头，因为平台挡着，看不到楼顶的情况，刚才还挂在外面的跳楼鬼不见了，应该上楼顶去了，柳灵珊也不在。

    「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有人跳楼？」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已经跳下去了。」

    「有谁看到是谁吗？在哪儿跳呢？在我们楼顶上？」

    「快看校园论坛，有人贴图。」

    「是个女生，长得还挺漂亮。」

    「我好像知道她，她是外语学院的……」

    周围议论纷纷，张菀菀本来在另一个教室上课，这会儿也硬挤了过来，她主要是好奇这事儿和鬼有没有关系。

    顾冰还没看到跳楼者，不清楚，刚才校园保安紧急关停了电梯，同时封住天台门，不让学生上楼顶围观，顾冰所在的教室在九楼，除了几个非要第一时间吃瓜的学生跑楼梯下去了，大部分都在教室窗边围着。

    「不要跳楼，有什么事都跟老师说，不要冲动！」

    「生命只有一次，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朋友！」

    匆匆赶来的校领导和跳楼女生的辅导员，拿了大喇叭在楼下喊话，又有保安驱散围观人群，拖来软垫子和兜网准备好，警察和救护车也在路上了，应急反应很快。因为这栋楼八年前有个男生从顶楼跳了下去，从那以后，天台门常年紧锁，一楼备品室也一直屯着应急物品，但天台门再多锁几道，也拦不住要寻死的人。

    教室里有人小声惊唿：「是她啊，刘萱萱，那个小三。」

    「什么？什么小三？」

    「看表白墙，有人发她照片表白，结果被扒出来她给人当小三。」<hr>

 第74页

    「咦……长得挺漂亮的，干嘛想不开当小三。」

    「要我说，看她长相就不是好女生，天天化妆穿裙子，我看下面评论，她家挺穷的，还申请了助学贷款，要不是当小三傍大款，哪来的钱买化妆品。」

    「听说她傍的大款，是我们学校能动学院大四的学长，那学长本来是她闺蜜男朋友。」

    「啊？抢闺蜜男朋友，好坏啊。」

    「嘻嘻，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死……」

    顾冰扭头看去，发现说这话的是一个吊梢眼女生，眉毛杂乱无形，脸颊凹陷，典型的刻薄面相：「长得漂亮也不见得都是好女生，那些男生啊，就是肤浅。」

    「肤浅怎么了，漂亮妹妹谁不喜欢，我也挺有钱的，缺钱找我啊，何必当小三被人骂，你们说是吧？」

    「就你，也不去卫生间照照镜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了，都少说两句，人命关天。」

    「小三可恨，但也不该死，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男生作风正，怎么会被她勾引？这事不能只怪女生。」

    「我听说那个学长，脚踏好几条船，刘萱萱说不定被骗了。」

    「我也是这么听说，但学校贴吧里好多人喷她，我说两句公道话，都被打成三观不正，一群人涌过来骂我，把我给气的，当场销号。」

    「网络喷子真可怕。」

    ……

    众说纷纭，有人说她坏，有人说她被骗，其实大家认识她吗？不认识，不过都是道听途说，真的关心她吗？不是，只是看热闹，然后以局外人的姿态，揣测她的所作所为，或鄙视，或怜悯，或指责，或可惜。

    网络上骂声一片，学校相关的论坛、贴吧里也都是爆料，世人对女生要求严格，尤其漂亮女生，骂人者匿着名，躲在网络背后，把所有恶言恶语，都倾倒在一个他们并不了解的女生身上，根本不管对方能否承受，反正他们骂爽快了。

    刘萱萱坐在天台边上，手机放在一旁，嗡嗡嗡震个不停，屏幕闪过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咒她赶紧去死，甚至上升辱骂她的父母。

    春寒料峭，不过一会儿，就被吹的手足冰凉，眼泪流过的地方，又干又痛，可仍然比不过内心的凄寒。她来自一个滨海小镇，父母是普通渔民，靠着一条小船打渔为生，辛苦大半辈子，终于供她上了大学，可她却……

    学长太优秀了，温柔体贴，像光一样，当那束光划破黑暗，落在平凡的她身上时，她迟疑过，却最终没有受的住哄骗，跟他在一起了。

    他说会分手，他说不要害怕，他说他们来自同一个城市，不用担心异地恋，毕业后就结婚，他说会爱她一辈子。

    可现在，她坐在天台上，独自担着小三的骂名，他却笑着说：

    那你就去死吧。

    刘萱萱抬手擦掉眼泪，又往前坐了坐，几乎半个身子探出平台，老师和她的朋友站在门口不敢靠近，轻声劝说她下来，不要冲动。

    可是，所有人都讨厌我，我也没脸再见父母，除了死，还能怎么办？如果，如果像网站上说的，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鬼，那就……

    刘萱萱狠狠咬牙，髮丝被风吹乱，她不再迟疑，往前俯身。

    「萱萱不要！！」

    「不要！」

    【不要跳楼！！】

    跳楼鬼急得跳脚，全然忘了自己是个鬼魂，冲上去就想把刘萱萱撞回来，也许意念太强大，又或许刘萱萱心存死志，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他真的碰到了她。

    刘萱萱双眼瞪圆，看着天台外突然出现，朝自己勐冲过来的小胖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迎头撞翻回去，仰倒在天台上，后脑勺磕得生疼，说明这不是梦。

    在普通人看来，就是刘萱萱已经跳下去了，但又被一股强风吹了回去。

    老天爷都不让她死！

    楼上楼下惊唿一片。

    「刘萱萱！你不要命了！」一个穿着淡绿色羽绒服的女生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在刘萱萱脸上：「为了网上那些不认识的人，至于吗！？」

    刘萱萱捂着脸，呜呜哭泣，哭到后面喘不过气来，肩膀一抽一抽的，生死一瞬，她才知道害怕，才知道生命有多宝贵。

    「对不起，徐静娴，我抢了你男朋友，呜呜呜---」

    徐静娴就是插足传闻中的另一个女主角，被闺蜜抢了男朋友的可怜人，知道学长跟刘萱萱有一腿后，她选择及时止损，立刻分手，但那人还是经常骚扰她，给她发一些挽留的话，同时又和刘萱萱出双入对，她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也是存心想叫刘萱萱吃个教训，才没提醒她，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你没错，是他渣。」徐静娴把她拽起来：「没出息，为了一个男的寻死觅活，你不会分手？你才多大，就这么跳下去，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

    「我不跳了，我马上分手！」

    老师和校领导们也松了口气，忙围着她往门内带，生怕她再想不开。

    跳楼鬼看着自己微微变透明的手，有点慌：【老大，我怎么了？】

    柳灵珊故意吓他：【谁让你碰活人的，你用魂力救她，两只手没了，下辈子投胎没手。】

    【啊？】跳楼鬼脸皱成一团，随后又膨胀开，嘆了口气：【反正我也投不了胎，算了，她没死就好。】

    <hr>

 第75页

    【你真这么想？】

    跳楼鬼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手，透明就透明吧，反正鬼也用不着。

    【那你多救几个人，等全身变透明，就能离开这儿了。】

    【离开这儿？】

    【对啊，人能攒功德，鬼也能，你不作恶反而行善，当然有好处啦，小胖子。】

    九楼教室的顾冰，在刚才人群惊唿的一瞬，似乎看到外面有一道黑线扯断了，黑线的一端连着天台，一端连着人群外树荫下围观的男生。

    张菀菀翻手机：「哇，老天爷都不让刘萱萱死，命不该绝，她肯定是冤枉的。」

    顾冰转头看了眼，网上辱骂的话，很快被新的论调盖过去了，流言转了个风口，变成了刘萱萱没做小三，她是在闺蜜分手后才和学长在一起的，网络喷子偃旗息鼓，反而可怜起刘萱萱来。

    作者有话说：

    端午假期第一天早早爬起来码字，太勤劳了

    第44章 噬魂种

    网暴者的惩罚&璸城

    刘萱萱没死成, 某个隐秘的恶臭贴，还在对她评头论足，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把她的头像p到某些片子上面造黄谣, 一边咒骂她水性杨花, 一边又幻想和她发生关系。

    【哼，这种女的竟然没死, my女, 脏死了, 以后接盘的男的要倒霉了。】

    【哈哈, 美女这么漂亮, 水灵灵的，死了多可惜, 给哥哥玩两天，哥哥有钱。】

    【兄弟，你胆子真大, 不怕被戴绿帽啊。】

    【玩玩而已，又不是来真的。】

    【女大学生哥还没玩过呢，唉, 打工仔没钱，包不起。】

    【说不定才几百块钱一夜，兄弟别怂，赶明儿去学校门口问问。】

    【她父母肯定后悔死了, 生出这么个东西, 真不要脸。】

    【就是, 跳楼都便宜她了, 放在古代, 得浸猪笼！】

    【去死去死去死，这种女的为什么不死，没有廉耻，抢男人。】

    帖子越盖越高，终于被看不过去的人举报，封掉了，刘萱萱差点被网暴跳楼，学校很重视，刘萱萱自己还没报警，学校就帮忙先报了，要求揪出网暴的人，实名道歉，宣城警察动作很快，沿着被举报的贴，当天晚上就抓到好几个。

    其中还有一个宣城大学的，竟然是刘萱萱的追求者，就是那个表白墙表白的，因为刘萱萱拒绝他，就在网上造谣发泄，咒骂刘萱萱的帖子里，就属他发言最多。

    警察抓上门的时候，他还不肯承认，说帐号被盗了，可学校ip上网记录还在，他根本赖不掉，由于情节过于恶劣，被抓去拘留五天，学校也立马把他开除了。

    这傢伙蹲局子的时候，洗澡不小心，踩到了肥皂，把蛋蛋摔碎了，这辈子都别想雄风再起。还有其他几个网暴的参与者，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惩罚，有的摔骨折，有的嘴里烂疮，他们该庆幸刘萱萱没自杀，如果造成杀业，身上缠上因果，不仅活着的时候重病缠身，死了下地狱，也要挨刑罚。

    本以为跳楼事件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才半个月，那个能动学长，就出现在了顾冰教室门外，不过不是追求顾冰，他追的是韦一唯，可能在他看来，韦一唯家境普通，不爱打扮，又闷头学习没谈过恋爱，一定能被他的花言巧语拿下。

    韦一唯看着学长手中某知名品牌的首饰盒，想，这个牌子的设计难看死了，就是这些沙贝男人一直买，才没倒闭吧。

    顾冰看到他身上丝丝缕缕的黑线，像蚂蟥一样舞动着，伺人而吸。

    点点韦一唯后背：「收下。」

    韦一唯知道顾冰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接受男生的追求，闻言挑眉，假笑：「谢谢学长，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说完还朝顾冰眨了下眼，刚才顾冰出言帮他，让他信心倍增，觉得勾搭顾冰也能手到擒来。

    黑线飘出一根，试探着吸附到韦一唯身上，但韦一唯不是真心的，那黑线吸了半天，吸不上去，反被柳灵珊一把掐住，拽了下来，三两下团成一团吞了，剩下的黑线吓得倏然缩回学长体内。

    【报吃。】

    邱自谦眉头一皱，觉得浑身不舒服，但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只好匆匆离开。

    人刚走远，张菀菀就迫不及待问：「诶，到底为什么？跟我们说说啊？」

    「他身上有古怪，还记得那个准备跳楼自杀的女生吗？」

    「记得记得，后来被风吹回来那个。」

    「就是他。」别人或许不知道，但顾冰那天看到他了。

    「啊？是他？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孙眉鄙夷：「大渣男！」

    「那个女生会选择自杀，八成跟他有关。」顾冰递给韦一唯两张护身符：「最近这段时间，要麻烦你跟他周旋了。」

    「包在我身上。」

    接下来，邱自谦隔三岔五就要来物院献殷勤，韦一唯有时候理他，有时候不理他，若即若离，把他吊在半空中，邱自谦还从来没花过这么多心思追一个女生，越是得不到，越是上头，送的东西越来越贵，还亲自跑到宿舍楼底下，摆了蜡烛爱心表白。

    韦一唯在楼上没下来，打电话给宿管，邱自谦蜡烛还没点完，就被宿管阿姨拿着扫帚追跑了，一直骂到男生宿舍楼下。

    刘萱萱和徐静娴也住这栋宿舍楼，担心韦一唯被骗，还特地找过来，说邱自谦是个渣男，虽然长得不错，家里也有钱，但渣男就是渣男，千万别相信他。<hr>

 第76页

    顾冰观察刘萱萱，发现她气血仍有不足，但已在逐渐好转，眼神清明坚定，不会再被渣男和外界的流言干扰，便状似不经意问起她跳楼的事。

    刘萱萱说起来也很生气，气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一样，因为他的一句话，因为网上辱骂她的言论，就决定去死，哦对，还有那个网站，现在已经关停了，那个网站也是邱自谦发给她的，说是一个发泄情绪的网站，让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去那边匿名吐槽。

    「网站上说，鬼真的存在，如果自杀，就可以变成厉鬼……」去报復她想报復的任何人。

    后半句刘萱萱没说，她现在没有想报復的人，况且事后想来，渣男和那些网络上的喷子，都与她无关，她的命是自己的，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去赌一个不知道真假的说法，就算报復了又怎么样，她也不能再活过来。

    那些网暴她的人，现在拘留的拘留，道歉的道歉，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法律才是她最好的武器。

    虽然，她确实，好像在天台上看到了，鬼？

    顾冰：「自杀的鬼魂，会被永远困在自杀的地方，不能离开，除非找替死鬼，但找了替死鬼，就是做恶，会被无常抓到十八层地狱受罚。」

    刘萱萱吓一跳：「啊？」

    「我网上查的。」顾冰睁眼说瞎话：「反正，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生命。」

    「嗯嗯，我已经知道了。」说罢，和徐静娴勾着手离开。

    那个网站还得查，恐怕不止教唆自杀那么简单，这时候，就得找翠谷山了，顾冰赶忙给温南云发了个微信。

    一般顾冰找她，温南云都很重视，上交办事处去查，还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个网站的主ip在南省，南省这三年来发生的十六起自杀事件，竟然超过半数与该网站有关。自杀者有男有女，但都很年轻，而且……都是为情所困。

    南省，璸城。

    璸城沿海，有着花国最美丽的黄金沙滩，这里是旅游度假胜地，而邱家，坐拥璸城大半度假酒店，拥有自己开发的海岛度假村，主宅更是豪气的占了一座私人岛屿，进出要么靠直升机，要么靠快艇，除了嫡系的邱家人可以上来，其他人都没资格。

    「自谦怎么回事？」一位美貌女子坐在上首位，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露在外面的胳膊如玉一般温润洁白，指如削葱，指尖鲜红，黑暗中她的眸子熠熠生辉，竟是暗绿色的竖瞳。

    「上回是他疏忽了，这次一定成功。」中年男子跪在地板上，一叠声保证：「这回的灵魂绝对强大鲜美，您一定喜欢。」

    美貌女子不答话，只是用指甲敲击着红木座椅扶手，嗒嗒嗒嗒，令人毛骨悚然。

    中年男子趴的更低，直视地面：「自谦还，他还小，还要再锻鍊锻鍊。」

    良久，女子才回答。

    「不小了。」美貌女子声音淡淡：「连没有根基的普通女孩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帮我做事？」

    「是是，我回去好好说说他。」

    「你告诉他，再失手，我就亲手把他身上的噬魂种剥下来。」不耐摆手：「去吧。」

    中年男子只敢应是，也不敢起身，维持跪地姿势，倒爬出去。

    外面海浪声阵阵，碧蓝海面波光粼粼，咸腥海风扑面而来，湿漉漉的，又带着海岛上特有的迷人花香，阳光正好，中年男子退出大厅后，才感觉到周边温度回升，深吸一口气，手脚还在抑制不住打颤，抬手擦了擦冷汗，忙掏出手机给邱自谦发消息。

    「二先生，船备好了。」黑衣奴僕悄无声息出现。

    「好好，我这就走。」

    *****

    没过几天，不死心的邱自谦又找来了，丝毫不为韦一唯通知宿管赶他的事情生气，邀请她去宣城最高级的餐厅共进晚餐。

    韦一唯看顾冰，顾冰点头，并且表示，她要一起去。

    邱自谦眼睛都亮了，他的目标其实一直都是顾冰，和纠缠刘萱萱徐静娴的手段一样，先与其中一个女生交往，再勾搭另一个女生，让她俩决裂，并且暗地里操纵流言，引发网暴，再以安慰的姿态，引诱她去那个网站发泄，一步步将她推入死亡的深渊。

    噬魂种没有思想，但拥有意识，一直在催促他靠近顾冰，它垂涎顾冰的灵魂，迫不及待。

    傻东西，灵魂强大，也要有本事吞噬，敢把主意打到顾冰身上，这回註定吃不了兜着走。

    「周五晚上我来接你们，哦对了，餐厅很高级，要穿礼服才能进，我已经预定好了高定晚礼服，到时候会有造型师送过来，把你们打造成公主。」

    那地方韦一唯去了不知道多少回，还能不知道规矩，闻言翻了个白眼：「不用了，如果要穿礼服才能进，那就不去了。」

    邱自谦咬牙，女生不都爱慕虚荣吗，怎么这俩无动于衷啊：

    「你们不想穿，我当然不会为难你们，到时候我陪你们穿便服，我是高级vip，他们不敢拦。」

    作者有话说：

    节假日一般上午更新，平时的话就下午

    第45章 踢到铁板

    露出马脚

    周五傍晚邱自谦如约而至, 开了一辆某时捷的suv停在校门口，头髮精心打理过，三七偏分, 穿一身休闲西装, 收拾的人模狗样, 路过的学生无不多看两眼，他自我感觉良好, 眼神四处逡巡, 寻找下一个猎物。<hr>

 第77页

    韦一唯挽着顾冰, 两人毛衣牛仔裤配薄呢外套, 全身行头加起来比不过邱自谦的一件衬衣, 别说化妆了，要不是天气干燥, 连水乳都不用，邱自谦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俯身拉开副驾驶的门。

    「副驾驶要系安全带, 我们坐后面。」韦一唯拉着顾冰坐上后座。

    邱自谦维持着仅剩的耐心，还要给自己找台阶下：「也是，坐副驾挡视线, 今天就让我做一回司机，送两位美丽的公主去用晚餐。」

    yue！

    顾冰噁心出一胳膊鸡皮疙瘩，这男的，殭尸脑浆爆脸不过如此。

    柳灵珊浮在车顶上：【我想踢他的头, 可以吗？】

    【再忍忍。】

    猫爷从书包里探出头：「喵---」

    邱自谦听到猫叫, 勐踩剎车回头：「你带猫了？」他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猫, 从小就没由来讨厌, 他们全家都讨厌, 邱家主岛上连根猫毛都不允许存在。

    韦一唯：「怎么了？我们查过的，那家餐厅是宠物友好餐厅，可以带宠物。」

    「嘀嘀嘀---」后车催促，拼命按喇叭。

    邱自谦装出来的温柔体贴快要崩塌，但想到父亲的警告，想到那个女人的手段，为了能献上鲜美的魂魄平息她的怒火，他忍住了，继续开车，通过后视镜观察顾冰包里的猫，内心阴暗，想着等顾冰自杀了，就把她的猫也虐杀掉。

    黑珏感受到他的恶意，黄色眼瞳缩紧又放大，弹出爪子舔了两口。

    车一路朝宣城市中心驶去，外面华灯初上，高架上来往车辆潮流如织，邱自谦刚开始还想找话题聊天，但每次都被韦一唯快速终结，后来索性打开音乐，兀自开车。

    下车的时候，顾冰听见踢踏声回头，才发现小马一直都站在车顶上搭便车，怪不得一路没看见。

    餐厅在顶楼，有单独的电梯直达，因为是高级场所，来往的人一般都穿的比较正式，除了顾冰和韦一唯，邱自谦总算找到机会展示自己，表示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唿，不然就要被拦在门外了。

    韦一唯笑笑，迈出电梯，周围的人根本连多余的眼神都欠奉，装什么装。

    餐厅半露天，外面的露台可以将整个宣城尽收眼底，餐桌间均以绿植花草隔开，雅致又隐秘，他们三人刚进门，后面又上来一波人，且是餐厅店长亲自下去迎接的，如果顾冰回头，就会发现其中两个他认识，一个是韦一唯的爷爷，一个是当初被抓去做鬼新娘的周奉旻。

    这家餐厅背后的主人是周家，他俩今天来谈生意，准备两家合作，在凤城和宣城交界的红霞山开发度假山庄。

    韦爷爷余光瞥见前面进去的三个，最后那个矮个儿女生，背影怎么这么像自家孙女，旁边

    panpan

    那个稍高一点的，好像是上次救他一命的大师啊。

    「韦老先生，请。」周奉旻毕竟年纪小，又是东道主，自然客气些。

    「哦哦，走吧。」

    餐厅饭菜口味还行，主打宣城地方菜，就是价格不亲民，动辄几百上千，一道炒青菜都要好几百，顾冰自己肯定不会来吃，还没她妈做的地道。

    「尝尝这个，河里刚捞上来的河鲜，这可是限量菜，每天只卖五十份。」

    「还有这个猪肉，餐厅自己有养殖场，那些猪每天喝牛奶听音乐，不吃杂食，所以没有膻味，肉质柔软肥瘦相间，做成红烧肉最好吃。」

    「当然还有这道河蚬蒸蛋，河蚬三月初刚上市，最是新鲜肥嫩，这蛋也不是普通的鸡蛋，而是红霞山里野生散养的鸡下的，听说对女生很好，特意点给你们。」

    韦一唯闷头吃，时而应一声，并不像他之前带来的那些女生，拘谨不自在，不好意思多吃，而且都很惊喜感动，觉得受到重视，不管是为财还是为他的长相，很难有不沦陷的。

    噬魂种的黑线再次尝试，仍然吸附不到韦一唯身上，还被顾冰给的护身符烫了一下，它又很垂涎顾冰，此时顾不得邱自谦还没得手，竟然想直接尝试吸顾冰的精气，还没靠过来，就又被柳灵珊一把扯断。

    【这东西不长脑子的吗？】柳灵珊上次吃过，不好吃，这回就直接丢了：【一股子水产味。】

    噬魂种吃痛，邱自谦也有所感应，像是汗毛被硬生生扯掉一大把，又痛又痒，但他看不见噬魂种和柳灵珊，是以仍然摸不着头脑，但他隐隐知道，他身上的噬魂种没能成功。

    「唯唯。」邱自谦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韦一唯的手：「我真的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韦一唯直接甩手，把椅子嘎吱一声撞开，往后好几步：「你干什么！？」

    「像我这种男的，又有钱又帅，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邱自谦撩开头髮，勾嘴邪魅一笑：「好吧，我知道你在玩欲擒故纵，很好，你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而且你是我花心思最多的女生，我承认我为你着迷了。」

    「够了，噁心死了！」韦一唯被噁心的够呛，不愿再装：「小冰，我们走。」

    顾冰放下筷子，自觉韦一唯这回确实工伤严重，很抱歉，回头再补偿她。

    邱自谦追出来，把她俩拦在卡座内：「你们到底哪里不满意？嫌礼物不够贵重，还是嫌我不够体贴，还是说你们不想要礼物，想要钱？」

    「你疯了吧！让开！」

    邱自谦神情魔怔，掏出手机：「要钱你直说啊，要多少，我现在就转给你！」<hr>

 第78页

    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有服务员听到声音过来，隔了两个卡座的周奉旻和韦爷爷也听到动静，周奉旻眉头夹紧：「不好意思，我马上派人处理。」

    「唯唯！？」韦爷爷这回终于瞅见正面，唰的起身，又看见顾冰：「大师！」

    忙跑过去，一把年纪仍然老当益壮，硬生生把邱自谦扯摔到地上：「你干什么！？」

    邱自谦张嘴就泼脏水：「她们是穷大学生，出来卖的，我们价钱没谈拢……」

    要真是穷学生，可能还真被他污衊了，有口难辨，可惜，这回有个真千金在，真千金的爷爷也在。

    「放屁！」韦爷爷一脚踹过去：「你tm什么东西，敢造我孙女的黄谣？」

    孙，孙女？

    「爷爷。」韦一唯气的不轻，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不要脸的男人：「我不答应和他交往，他就造谣，我要告他！」

    韦爷爷一看就位高权重，旁边还有周奉旻陪着，店长也赶过来，再三道歉，不过是朝韦爷爷道歉，而不是倒在地上的邱自谦。

    谁更有钱，谁在撒谎，一目了然。居然追求不得就造谣女生，这种男的真可怕，周围看热闹的人，投向邱自谦的视线带上鄙夷。

    「不好意思先生，请你离开。」

    「我可是高级会员！」邱自谦还在挣扎：「你们就是这么开店的，叫你们老闆过来！」

    「我就是老闆。」周奉旻往前一步：「你可以滚了，我们店不欢迎没素质的人。」不仅这家店不欢迎他，后续周家所有的店，都会把他拉进黑名单。

    店长和服务员得令，强行架着邱自谦，把他请了出去。

    「别气别气，赶明儿爷爷给你找场子。」说罢，又很客气的询问顾冰：「大师没有受惊吧？」

    「没有，今天这事怪我。」顾冰拍拍韦一唯：「是我让韦一唯帮忙，才……」

    「应该的，给大师帮忙应该的，大师还有其他吩咐吗？」

    韦一唯也是同样的意思，当初顾冰救他爷爷一命，帮几个小忙而已，应该的，要不是那男的实在太噁心，她也不至于当场翻脸，不知道有没有耽误顾冰的事，这会儿人多，她不好多问。

    一旁的周奉旻看看韦爷爷，又看看顾冰，实在想不出，韦爷爷为什么会对一个女大学生如此尊敬，还一口一个大师叫着，不由联想到韦爷爷去年病重，差点离世，难道她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

    但是，看她抱着一只黑猫，又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柳灵珊从周奉旻面前飘过，伸手打招唿：【你好啊，鬼新娘。】

    可惜周奉旻看不见。

    「爷爷，你们忙吧，我和小冰先走了，明天还要上课。」

    周奉旻：「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打车。」

    顾冰像是完全没见过周奉旻一样，朝他和韦爷爷点头微笑，和韦一唯相携离开，她俩进电梯，摁亮一楼的按键，门刚关，韦一唯就迫不及待吐槽邱自谦，问顾冰她有没有把事情办砸。

    「没事，回头我让小胖盯着点他。」

    「小胖？」

    小胖就是那个跳楼鬼，顾冰准备带他多做好事积功德，助他早日脱离教学楼，转世轮迴。

    「叮---」电梯抵达一楼，门刚开了一半，又缓缓阖上，然后咯噔一声，勐地下坠。

    「啊！！！」韦一唯抱住顾冰的胳膊，惊唿：「电梯坏了吗！？」

    电梯内灯光闪烁，有寒气自门缝间挤进来，原本应该停在一楼的电梯，突兀降到负三层停车场，电梯门丝滑开启，寒气更甚，扑面而来。

    第46章 停车场惊魂

    一通暴揍

    地下室灯光昏暗, 为了烘托恐怖气氛，间或频闪，不知哪里的水管渗水了, 水滴声滴答滴答, 在安静到诡异的停车场, 像是鼓点一般，一声声敲在心脏上。

    韦一唯咕咚咽了口口水。

    「别慌。」顾冰把韦一唯拦在身后, 拔出破妄剑：「把我给你的护身符拿好。」

    外面仍然安静, 只除了水滴声越来越近, 电梯门开够时间, 开始回关, 顾冰强自镇定，用剑柄把一楼按键摁亮。

    恐怖片里的电梯门, 大家都知道的，永远关不上。

    一对绿皮爪子砰一声勐地扣在电梯门上，指尖黑而狭长, 湿漉漉的海腥味儿直钻鼻腔。

    「啊啊啊啊！！！我，我看见了！」韦一唯拔高嗓子尖叫，一手捂眼, 一手抱着顾冰的腰不肯撒手：「为什么我可以看见！？」

    门缝间，一只红色竖瞳陡然出现，有着冷血动物特有的冰冷嗜血和邪物的阴寒，意欲择人而噬, 顾冰心中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压根来不及思考, 直接一剑戳过去。

    怪物躲闪不及, 没料到顾冰手中有剑, 而且是雷击桃木剑，故意凑过来吓人的眼睛被顾冰一剑戳瞎，电光顺着皱巴巴的绿皮飞蹿。

    嘶----

    绿皮怪物痛嚎，收回爪子，把电梯门抓的嘎吱作响，几乎要把铁门撕碎，留下七八个大坑后，似乎是爬走了，听不见动静。

    「那是什么东西啊？」韦一唯还捂着眼睛，声音颤颤巍巍。

    顾冰摇头：「不知道。」

    【绿皮大蜥蜴喽。】柳灵珊很淡定：【电梯报废了，出去吧，得走楼梯上去了。】

    顾冰双手握剑：【要不……？】

    <hr>

 第79页

    【啧，胆小。】柳灵珊一撩头髮，率先穿门而出，然后就听得她一声大喊：【你居然敢偷袭我！】

    绿皮大蜥蜴并未离开，而是趴在电梯上方的墙上，刚才轻敌，被顾冰戳爆了一只眼睛，核桃大的脑子让它不敢把另一只眼睛凑过来，选择躲起来偷袭，这会儿看见柳灵珊出来，便甩着分叉的舌头扑过去。

    可惜，就那么点脑子，没分析出来柳灵珊不能惹，还以为柳灵珊像那些投餵给它的鬼魂一样，能一口吞下去。

    砰砰砰砰

    柳灵珊火气上脑，挥着拳头把绿皮大蜥蜴摁在地上揍，拳头越揍越重，隔着坚硬的绿皮，激起一层层肉浪。它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自断尾巴想逃，又被扑出来的黑珏一爪子挠瞎另一只眼睛。

    自它诞生起，除了最开始养蛊时，和同一坑的蛇虫鼠蚁互相吞食，差点没命，成蛊后还没被揍这么惨过。

    两只眼睛已瞎，自断尾巴，想逃逃不掉，打又打不过，绿皮大蜥蜴无能狂怒，张着利爪胡乱出招，连黑珏的皮毛都碰不到，反被掰掉好几根爪子，整个停车场都迴荡着它的痛嚎声。

    顾冰撬开电梯门，把韦一唯拉出来，绿皮大蜥蜴和黑珏是活物，韦一唯可以看见，柳灵珊她看不见，所以有时候绿皮大蜥蜴被无形之物一拳揍翻的时候，相当有视觉冲击。

    黑珏背上毛髮炸起，跳上跳下宛如一道黑色闪电，一爪子下去就是一道翻开的血痕，和平时懒洋洋躺在楼下被路过的学生们摸肚皮时判若两猫，韦一唯自觉对待它还是不够尊敬，陷入反思。

    【咴咴---】小马从远处跑来，脖子上还套着一根绳圈，看到顾冰，两眼一亮直冲顾冰而来，明明是个马脸，偏偏能看出委屈和告状的意思。

    【别跑！】小马身后追着两个男鬼，一着红衣一着绿衣，额生黑角，厉鬼中的厉鬼，作恶不知凡几，魂身上的恶业都已具现成黑雾。

    绿衣男鬼手中拽着绳子：【它是我先看见的，归我！】

    红衣男鬼跑在前面：【各凭本事，先到先得！】

    然后对上了闪着雷光的破妄剑，还有被一猫一鬼揍得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大蜥蜴。

    【就是她吧。】绿衣男鬼停住脚步，眼眶里没有眼睛，只有两团红雾，相当不屑：【给黑姬娘娘的贡品？】

    红衣厉鬼作恶多年，早已缺乏危机意识，还在那儿大放厥词：【灵魂强大，不错，能献给黑姬娘娘，是你的福气。】

    顾冰见对方能思考，想着先沟通：「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黑姬娘娘是谁。」

    【管她黑姬娘娘，白姬娘娘，敢抢我的马，活腻了！】柳灵珊揉身就上，小马有了靠山，也一甩鬃毛，沖了上去，黑珏当然不会落下。

    顾冰扶额，趁他们打起来，忙给温南云和封汭求援，温南云赶过来需要时间，封汭只需阴差令，烧完就到。

    不巧落在昏迷不醒的大蜥蜴身上，惊叫着跳开：【哎呀，这啥啊，这是！】

    援兵已到，顾冰打鬼就讲究一个以多打少，她帮柳灵珊，封汭帮黑珏，二对一，绿衣男鬼和红衣男鬼本就勉强能和猫爷他们一对一打个平手，有了顾冰和封汭的加入，情势急转直下。顾冰破妄剑克阴邪之物，封汭是白无常，对付鬼物更不用说，他俩眼见着打不过，想逃，被封汭丢出两道勾魂锁缠住，顾冰最后又补了两剑。

    「咳咳！」停车场内有人咳嗽出声，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他们听到了。

    「是邱自谦！」韦一唯认出邱自谦的车：「他想干什么！？」

    邱自谦口吐鲜血，脸色苍白，绿皮蜥蜴生死不知，绿衣男鬼和红衣男鬼被无常所擒，他身受禁术反噬，心口巨悸，知道今晚大势已去，发动车子想跑。

    柳灵珊一脚踹翻绿皮蜥蜴，砰一声砸到suv车头，血花四溅，遮住了前车窗视线，邱自谦双眼瞪大，勐踩剎车，因为动作太急，头砸到方向盘上，又被方向盘撞出一脸血，直接撞晕过去。

    封汭半探进车内：【晕了。】

    【蛊虫和役鬼。】柳灵珊也探进去，看到一只绘满咒文的白瓷瓶，两块黑色牌位：【不对啊，他明明没有灵能，怎么可能驱使蛊虫和役鬼？】

    正说话间，一个长着黑色触鬚的东西从邱自谦额头中间挤出来，嗖一下钻进车门缝隙，贴地熘走，柳灵珊和封汭还没反应过来，外面又黑，那东西一下子就不见了。

    【什么玩意儿？】

    车内的邱自谦由于噬魂种主动剥离，本就微弱的气息差点直接断掉，肉身委顿，几息之间就衰老成一个耄耋老者。

    噬魂种甩动触鬚，朝着顾冰飞奔而去，顾冰还在和韦一唯说话，并不知道危险降临，忽然右手一痛，黑暗袭来，她又被拉进了熟悉的黑色。

    还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红色大眼，悬挂在半空，因为不是顾冰主动破坏术法，大眼还没发现外人闯入，周围充斥着那种非香非臭的气味，不用唿吸，也能透过七窍钻入肺腑，闻过一遍就不会再忘。

    顾冰有过上次的经验，镇定许多，低下身，甚至还想观察大眼的位置，耳边似有阵阵水声，目光所及除了大眼只有黑暗，她看不清。终于，大眼感应到陌生气息，调转视线扫视，疯狂仇恨的杀意涌来，顾冰握紧破妄剑，在镇魂铃发动之前，一剑挥去，缠绕着雷电的白色剑光势不可挡，没入血色大眼中。<hr>

 第80页

    应该……噼到了吧？

    「小冰，你怎么了！？」韦一唯抱紧软倒的顾冰，吓得差点打急救电话，还好顾冰只晕了两秒便醒转。

    「没事。」顾冰睁开眼睛，低头，看到手边躺着一个黑色长触鬚的东西，像八爪鱼，但绝对不是八爪鱼，已经被镇魂铃震晕过去，触鬚一颤一颤。

    难道血色大眼的主人，是那个黑姬娘娘？

    【这是个什么东西？】封汭不认识，柳灵珊不认识，难得，连黑珏也没见过。

    「噬魂种。」顾冰刚才共情，获知了一部分关于邱自谦和这个噬魂种的事。

    邱自谦来自南省璸城，邱家主岛上有一个号称黑姬娘娘的妖物，噬魂种就是她赏赐给邱家的，邱自谦只在满十周岁时接受噬魂种寄生和上贡魂魄时去过主岛，但邱家族规不允许直视黑姬娘娘，是以他从未见过黑姬娘娘的长相。他虽是邱家嫡系，但能力不行，涉及到的家族事物不多，不然也不会被外派到宣城，身上自然没多少有用的信息。

    【噬魂种？】黑珏想起来书籍记载：【竟然是噬魂种。】

    【噬魂种怎么了？】

    【可以让普通人拥有灵能，使用玄门术法，但毕竟是人造产物，效果聊胜于无，而且一旦长成，就会噬主，我猜他肯定不知道。】黑珏伸出爪子扒拉噬魂种：【这东西靠吞食魂魄为生，一旦寄生，就不可以剥离，强行剥离的话，寄生的人活不了几天，横竖都是死。】

    封汭抱紧自己：【好狠毒的东西。】

    韦一唯听不到黑珏的解释，只听到满耳的喵喵喵，便追问顾冰噬魂种是什么，顾冰没有多说，只告诉她，邱自谦追求她应该是为了吞食她的魂魄。之前刘萱萱是，徐静娴也是，不过徐静娴自己看清渣男，没上当，刘萱萱被小胖救下，也没能得手。

    噬魂种一旦剥离，邱自谦活不成。

    韦一唯：「活该，这可比脚踏两条船可恶多了，他是故意杀人。」

    温南云终于赶到，现场战斗已经结束，那俩恶鬼被温南云拘回办事处，他们和邱自谦一样，都属于外围办事的，最终拷问到的结果和顾冰共情的差不多，只知道邱家主岛有个黑姬娘娘，邱家人供奉着她，并为她四处搜罗魂魄上贡。

    拷问完就被封汭带回照片牢笼关着，等排到队再去阴司判责受罚，恶业太重，怎么也得油锅煎一百年，滚刀滚一百年，蒸笼蒸一百年，铜柱烤一百年，反正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南省璸城，邱家主岛上某个海边别墅。

    男人捂着眼睛痛苦惨叫，指缝尖溢出鲜血，直骂黑姬娘娘废物，黑姬娘娘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泡在庭院正中的游泳池里，蛇尾把整个泳池撑的满满的，闻言冷笑一声：

    「你自己废物，怪我干什么，别忘了，我们只是合作，我可不是你养的役兽，别对我大唿小叫的。」

    他睁开眼，左眼内猩红一片，强压下怒气：「蠢货，噬魂种被发现了！」

    黑姬娘娘闻言，也忍不住大骂邱家废物，从泳池中出来，赶紧通知邱家人转移。

    第47章 翠谷山被嘲讽了

    璸城与庆城后续

    翠谷山后续派人去邱家主岛追查, 可黑姬娘娘已经人去楼空，邱家也早就转移了资产，只剩下一个空岛, 主岛码头上捆着昏迷的璸城办事处负责人, 对翠谷山极尽嘲讽之意。

    璸城办事处负责人被解救后, 一路哭到总部议事厅，直喊自己没用, 给翠谷山丢脸了, 竟让妖邪在眼皮子底下作恶害人, 十几年都没发现, 疏于职责, 愧对宗门的培养，要以死谢罪。

    秦昭严忍着怒意好声安慰, 追问他有没有见到黑姬娘娘的真身，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是条大黑蟒, 修炼近千年，已经快化蛟了。」璸城办事处负责人擦掉眼泪，刻意加重化蛟两个字, 偷偷强调不是自己不中用，而是对方太厉害。

    「几近化蛟的黑蟒……」下首第二个位置的中年男人皱紧眉头：「从行事来看，不修正道，而是邪道, 如若不除, 有朝一日化蟒为蛟, 必定为祸一方。」

    「赵昇, 这事你怎么看？」秦昭严问另一个长发束在头顶的男人。

    「我和温佑和的看法一致, 此等邪物，需尽早除去。」

    「确实。」秦昭严嘆气，揉了揉眉头：「这样吧，璸城那边由魏嫣然接手，赵书涔从旁协助，务必找出蛛丝马迹，诛杀邪蟒。」

    「是。」魏嫣然裊裊行礼，如葱手指轻点坐在大厅中央的男人：「那他？」

    璸城办事处负责人马上表忠心，立军令状：「我当然要一起回璸城，这回不把黑蟒除了，我以死谢罪！请魏小姐放心，璸城办事处全权交由您指挥。」

    怕耽搁太久痕迹消失，魏嫣然和赵书涔并原璸城办事处负责人都没休息，马不停蹄赶往璸城。出发前，赵昇把赵书涔叫进书房内，递给他两件护身法器，交代他万事小心，叮嘱几句，言外之意让他打不过就赶紧逃命。

    赵书涔很有觉悟：「爸，诛杀妖邪本就是玄门中人的职责，我不怕死，也不会逃跑。」

    「你小子！」赵昇一巴掌甩他脑门上：「你就没发现不对劲？」

    赵书涔捂着脑门嘟囔：「什么不对劲？」

    「你不想想，黑姬娘娘在璸城藏了十几年，当真一点马脚不露？还有，她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方知杉，而是把他打晕了捆在码头？」<hr>

 第81页

    赵书涔：「拉嘲讽？」

    赵昇气的直翻白眼，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叫他这辈子得了一对不长脑子的蠢儿女，抬手又一巴掌打过去，被赵书涔哎哟叫着躲开。

    「爸，你怀疑方知杉和黑姬娘娘互相勾结？」

    「嘘，小点声。」赵昇又要抽他，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没捨得，嘆了口气：「我知道你耿直，这辈子都扭不过来，但此次璸城之行，多加小心。」

    赵书涔收好法器：「哦，我知道了。」

    璸城的事告一段落，还有庆城黑袍男及周小华的事，黑袍男咬死了他不认识李余风，那些禁术是他从一本捡来的册子上学的，周小华身上的恶咒他承认，是他下的，因周小华出生时辰至阳，想把他炼成旱魃，那二十多个殭尸是他给周小华准备的口粮，谁知道被顾冰一窝端了。

    黑袍男作恶多端，除了盗墓，还干过抢劫偷盗的事，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早就在官方通缉名单上，之前都靠玄门邪术躲过警察的追捕，又因禁术反噬，身体苍老不堪，内脏早已腐坏，要不是dna对的上，警察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干尸一样的老头竟然是通缉名单上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判决下来的很快，死刑。

    这天，秦昭严去禁地，尝试给周小华解咒未果，回来的时候碰上在园子里东游西盪的赵璐，便招手喊她过来。

    「秦叔叔。」赵璐扭扭捏捏靠近：「殭尸案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我可以回庆城了吧？」

    「我听悬微说了，你的性子啊，是要改。」秦昭严佯装威严：「毛毛躁躁。」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随便翻东西，也不和别人比试了。」赵璐抬手发誓：「这不是没铸成大错嘛，就饶过我这次吧。」

    「先在宗门待一段时间，叫赵昇好好管管你。」

    「啊……」赵璐脸扭成一团，她就是不想天天被老父亲叨叨，才迂迴找到秦昭严跟前的。

    秦昭严无奈：「下个月吧，下个月我和悬微提一提。」

    赵璐立马眉开眼笑：「谢谢秦叔叔！」

    秦昭严不经意提起：「对了，你们上次说的那位玄门道友，是宣城的？」

    「是啊，温南云不在那儿嘛，她俩还认识呢。」

    「哦？」秦昭严眉头微挑：「小姑娘实力不错，如果能加入翠谷山，宣城那边倒可以多个助力，不过我听霜姑说，她似乎对翠谷山不感兴趣。」

    赵璐自己是翠谷山的，也知道翠谷山在玄门算是第一大宗门，自然没有不好的地方，但怎么说呢，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受宗门管制，不想加入可以理解，所以她不太明白秦昭严的意思，随意嗯嗯两声，等待下文。

    「如此良才，看来我得抽时间亲自去一趟宣城，邀请她加入。」

    嗯？

    赵璐眼睛一亮，自以为猜到了秦昭严的想法，忙表态：「秦叔叔我去，我去劝她，您太忙了，这点小事哪用得着您出马。」

    秦昭严微笑：「那这事就交给你，庆城回不去，就去宣城吧，记得汇报进度。」

    「谢谢秦叔叔！」赵璐欢唿着跑走，掌事师叔真的太体贴了，担心她在家挨骂，随便寻了个差事让她去别的地方，她爸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叔一样明事理啊。

    三月已过，翠谷山峰顶的积雪仍然皑皑一片，积雪湖寒意侵人，院内迎春花开了，小小的黄色花朵，散出淡淡花香，秦昭严立在原地，看着赵璐跑远，笑意却未达眼底。

    *****

    赵璐一到宣城，听说温南云在上学，就也闹着要去宣城大学旁听，不过她打小成绩不好，最讨厌数理化，什么专业都跟不上，最后只好安排到安保大队。

    上班第一天，就把在教学楼底下照看流浪猫崽子的小胖给揍了，她打的不如柳灵珊狠，可招招致命，捏着镇邪符就往他脸上丢，小胖吓得瘦成一道闪电，贴着窗户缝挤到顾冰教室求救。

    「嘭！」赵璐一脚踹开教室门，正在讲课的老师停下授课，学生们听到动静，纷纷扭头。

    赵璐看到小胖躲在顾冰桌子底下，对上顾冰的视线，教室落针可闻，尬尴的挠了挠头：「呃，不好意思，走错教室了。」

    踢门的时候有多嚣张，关门的时候就有多卑微。

    下课后，大家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哪来的小太妹，还是个保安？」张菀菀吐槽：「头髮染的五颜六色，怪吓人的。」

    「胡说，明明就两个颜色。」赵璐挤到跟前，把张菀菀吓一跳：「我也不是小太妹。」

    「你怎么来了？」

    「我被外派到宣城了呀。」赵璐自豪挺胸，随即想到自己踹门的目的，指向桌子底下的小胖：「你为什么护着他，他不是役鬼吧？」

    鬼！？

    张菀菀瞪大眼睛，弯腰，书桌底下空荡荡，啥也没有。

    「他是好鬼。」顾冰压低声音，一手扯住赵璐的胳膊：「不要在教室里喧譁。」

    「什么好鬼恶鬼，他已经死了，不是人，不该滞留人间。」赵璐被顾冰拽着往外走：「不要被他的表象骗了，鬼都会害人的。」

    【我，我从来没害过人，我还救了一个人呢。】小胖小声辩解，伸出自己因为救人而变透明的手：【不信你看。】

    「他是柳姑奶奶新收的小弟，你想得罪她？」道理讲不通，顾冰只好搬出实力说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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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他。」赵璐伸出拳头，末了给自己找补：「好吧，如果他敢作恶，我马上把他驱掉。」虽然她不明白顾冰为什么非要帮一个野鬼出头，但她也真打不过柳姑奶奶。

    做人要识时务。

    张菀菀勾着顾冰另一边胳膊，小声问：「她也是那个？」

    顾冰无奈点头：「嗯。」

    孙眉和韦一唯从另一个教室出来，看到五颜六色的赵璐，也是一愣，保安服整体黑色，她就从细节入手，胸针、袜子、发绳、手环，红橙黄绿紫占了个遍。

    顾冰松开手：「我们要吃中饭了，再见。」

    赵璐摸摸肚子，极其没有眼见识，跟在后面不肯走：「一起啊，我也没吃饭呢。」

    顾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交悍匪？

    路上又碰到了从主教学楼出来的温南云，温南云看见赵璐扭头就走，被赵璐跑过去抓住，硬拽了过来，于是吃饭大军变成了六人，浩浩荡荡占了二食堂一张六人桌。

    饭桌上，赵璐随口找了个话题，问温南云：「你是不是最近都不回去？」

    「嗯。」温南云埋头吃饭，顿了顿：「李玄怎么样？」

    「还关在禁地。」赵璐耸肩：「可能要一直关到那个人被找出来吧。」

    「李玄被关了？」顾冰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上次问到李玄，还是过年前回家，公交车开鬼道上去，她问温南云司机去哪了，温南云回答说陪李玄回宗门送东西。

    「唔，宗门事物，概不外传。」赵璐朝顾冰挤眉弄眼：「要不，你加入我们？」

    「算了。」顾冰摇头，她和李玄又不熟，不过听到他被关，多嘴问一句，不至于为了打听他的消息加入翠谷山。

    「哦对。」韦一唯凑近顾冰身边：「我家和周家合作开发红霞山，爷爷托我问你，会不会看风水？帮忙看看。」

    「不会。」顾冰放下筷子：「不骗你，这可真不会。」

    韦一唯并不在意：「好的，回头我告诉他。」

    第48章 工地

    钱不能捡，玉镯子也别捡

    距周韦两家宣布合作开发红霞山后,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度假山庄才刚按照设计图划出大致范围，预备今天破土动工, 周家负责人特地找大师算的良辰吉日, 一大早就来监工, 就等着给领导汇报进度。

    四月正是繁花盛开的季节，红霞山上种了不少桃花, 远远望去, 漫山遍野, 如粉霞一般。可谁知道这天气, 大早上还晴着, 到中午就阴了，远处乌云翻滚, 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张经理，这天看着要下雨。」

    「下雨，什么下雨？瞎说八道！天气预报明明是阴天！」张经理拉正安全帽, 从钢筋框架上跳下来：「我找大师算过的，今天日子最好，奠基后保管咱度假山庄的生意蒸蒸日上, 所以你们……」张经理指指包工头：「今天必须给我弄好喽，没得商量！」

    包工头欲言又止，可谁叫出钱的是大爷，大爷的话不听也得听：「行, 我叫他们动作快点。」

    一阵山风吹来, 花瓣被吹落, 打着转儿肆意飞舞, 空气中湿漉漉的, 水汽瀰漫。

    工人们加快动作，行色匆匆，有个挖泥的小工，去野地里放完水回来，一脚踢到了一块骨头，骨头咕噜噜滚远，定睛一看，白花花的好像是个头盖骨。

    小工吓一跳，再仔细看，骨头就巴掌大，不是人的，像是什么动物的头盖骨，山里小动物多，有头盖骨不奇怪，他拉紧裤腰带，路过的时候，又踢了一脚，把骨头踢进草丛中。

    丝毫没发现身后的草丛里探出两只小脑袋，眼珠子黑豆豆一般，朝着他一阵比划，然后转身蹦跳着离开。

    奠基仪式准备好，张经理给老闆打电话，老闆再通知周奉旻和韦明德来培土，下午两点，天还阴着，但没有下雨，主席台到奠基池铺着大红地毯，周围摆了发财树等盆栽，奠基石已经安放到位，繫着大红绸子，红艷又喜庆。

    张经理还安排了舞狮，一红一黄两只毛狮子，一边抢球一边朝主席台跑来，锣鼓喧天，虽然是荒郊野岭，但气氛搞得还挺热闹。

    接下来就是领导讲话，致感谢词，发表愿景，底下人哗哗鼓掌，张经理忙前忙后，恨不能连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揽过去，希望能让周奉旻记住他，从而得到重用，升职加薪。

    「周总，您请。」张经理拿着把繫着绸带的崭新铁锹，挤到周奉旻跟前。

    周奉旻接过：「谢谢。」顺手递给韦明德。

    张经理眼疾手快，赶紧又拿了一把来。

    山风渐紧，吹的红绸子哗哗作响，乌云翻滚的厉害，张经理这会儿也开始担心下雨，就赶紧催流程，伴随着隆重喜庆的背景音乐，周奉旻和韦明德合作挖下第一铲，周围掌声雷动。

    然后就真的响雷了，轰隆一声炸响，又是在山里，回声阵阵，余音不绝。

    潮湿山风扑面而来，一场春雨即将落下。

    「要下雨。」周奉旻放下铁锹，吩咐助理：「仪式已经结束了，快安排大家下山躲雨。」

    特助瞄了眼双手握紧的张经理，瞧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里怪他挑的日子不好，但周总没发话，他不好说啥，赶紧去安排了。

    韦明德虽然心里隐隐觉得今天的奠基仪式不顺畅，但这话不能说出口，被听去了会应验，不仅不能说，还得说好话：「春雨好啊，春雨贵如油，是个好日子。」<hr>

 第83页

    回头看了眼奠基石，稳稳噹噹，挺好。

    一行人急匆匆下山，下到一半开始下大雨，老闆们有车，还好，苦了那些工人，一个个都被淋成落汤鸡，刚才挖泥的小工一边跑一边咒骂，要不是包工头说，今天奠基赶上下雨，遇水财旺，老闆会给大家发红包，他们早围到车跟前骂去了。

    跑着跑着，他脚滑摔了一跤，面朝下，煳了满脸泥，正要发火，手底下摁到一个硬物，蹭开烂泥一看，竟是个玉镯子，原本嵌在山体中，被雨水冲出来半截。

    碧汪汪，又透又亮，一看就是值钱货。

    「老王，你发傻呢？还不快爬起来！？」

    「来了来了。」老王赶紧遮住镯子，左右觑着没人发现，偷偷抠出来藏在袖子里，爬起来赶上大部队。

    雨越下越大，好歹赶在瓢泼大雨前回到了工棚区，都是现在工地上常见的货柜房间，上下两层，一间住八个人，只是刚搭好，还没来得及搞食堂，平时送快餐的师傅车子半路抛锚，今天来不了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货柜房顶上噼啪作响，风声唿啸，周奉旻总不好抛开这一帮工人不管，自己坐车下山，况且风大雨大，山路不安全，便吩咐张经理的上司开车去附近村子买点吃的回来，工棚环境还算可以，打算住一夜，等雨停了再回。

    刚要出门，张经理匆匆进来，说有个工人受伤了。

    「怎么回事？伤的重不重？」

    「就是回来路上摔了一跤，膝盖手肘磕破了，没什么大碍。」张经理捋开淋湿的刘海：「我已经做主给他的红包加倍了，算是补偿。」

    「应该的，我去看看他。」周奉旻起身，又吩咐道：「顺便问问老乡有没有碘伏和红霉素，还有感冒药，有就买点回来。」

    「好的周总。」张经理的上司拉上张经理，又叫了两个人，一道出门。

    特助带周奉旻去看望受伤的工人，韦明德在隔壁，听到动静也要一起去，虽然工人们对淋雨颇有怨言，但突然下这么大雨大家都没想到，老闆也发了大红包补贴，甚至还留在工棚没走，给他们安排饭食，就觉得这老闆人不错，是个难得的好老闆，那些有钱人，难得有给建筑工人好脸色的。

    「先洗个热水澡，注意别感冒。」

    「已经去附近村子买饭了，大家别急，好好休息。」

    周奉旻推开门：「受伤的工人在哪？」

    「在这在这。」包工头迎出来，指向房间最里面的下铺：「下山没注意，摔了一跤。」

    外面因为风雨的关系，昏沉沉的，屋内灯光也不怎么亮堂，里面陈设简单，只有四张上下铺，两排桌子，工棚都是公共浴室，没有卫生间，床头拉了两根铁丝，晾着淋湿的衣服，正滴滴答答挂水，下铺围着蚊帐，老王靠坐在床上，面色红润。

    包工头率先跑过去：「老王，老闆来看你了。」

    周奉旻：「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得很。」老王操着一口方言，因为常年吸菸，咧开的嘴里牙齿澄黄。

    「没事就好，多休息，等伤养好再上工。」

    「唉好，谢谢老闆。」老闆都亲自开口了，这几天他不上工，工钱也会照样结给他，不由感嘆自己今天运气真不错，摔了个跤，先是捡到玉镯子，开工红包翻倍不说，还能带薪休息。

    周奉旻和韦明德没多待，慰问过后就离开了。

    他们一走，同工舍的其他几人围到老王边上，揶揄他今天发了大财，老王咧着一口黄牙，连连承诺回头请他们喝酒。

    饭菜到七点多才买回来，都是村里人现做的，杂七杂八，凑了个三菜一汤，好歹能对付过今夜，外面雨还是很大，没有停歇的迹象。

    十点多，大家都睡下了，老王宿舍的人也闷头睡觉，门口上铺的工友打唿，唿声震天响，老王上铺的人睡到一半被唿声吵醒，正要再睡，忽然听见下铺嘎吱嘎吱，像老鼠在啃床架子。

    他探出头：「老王？」

    没人应声，黑暗中只能看见被子底下蜷着人，也不是什么老鼠啃床架子，而是老王在抖。

    那人担心老王感冒发寒，便爬下床：「老王？」

    老王抖动幅度越来越大，铁床都在嘎吱作响。

    他掀开蚊帐，把被子扯开。

    「呲！！」阴影里的老王眼睛发红，嘴巴突出，脸颊长出大片黄毛，哪还有人样。

    「我x！」那人吓得跌坐在地，大喊着：「鬼上身，鬼上身了！！」

    门却被锁着，怎么也拉不开，其他几个工友睡得跟死猪似的，这么大动静还不醒。

    半张脸毛化的老王呲着一口尖牙，四肢着地弓起身子，右手套着的碧玉手镯微微发亮，只见他像兽类一样，抬头嘶鸣一声，直扑过去，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往门口躲，边爬边惨叫。

    「救命，救命！！」

    然后被老王纵身一跃压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两眼一翻，直接压晕过去了。

    老王，哦不，顶着老王躯壳的东西，咔咔奸笑两声，拧开门走出去，外面风雨渐歇，它攀墙跳上房顶，四处唿唤，只见漆黑草丛中，一双双红色眼睛亮起，随着它的唿哨，潮水般涌入工棚区。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今儿来探望老王的那两个人，肯定就是这群人的头头，『老王』嗅嗅鼻子，最终选了二楼角落里那间，四脚朝地奔去。<hr>

 第84页

    那间房是韦明德的。

    夜深了，一般老人家觉浅，一有动静就会醒，但他不一样，每日里睡得可香了，连『老王』偷熘进房间都不知道，咕哝着翻了个身。

    哼哼，让你毁我洞府，可恶的人类！

    抬手一爪子挥去，将将碰到韦明德的背，韦明德身上陡然亮起一道火光，顺着『老王』毛茸茸的手，直接烧到面门。

    『老王』痛叫一身，连忙灭火，那火却厉害的很，不把它变出来的那些毛髮烧完不算完，最后没有办法，只好解开附身法术。

    「谁啊！？」韦明德大清早起床，看到床下趴着个人，吓得一头撞在床顶上：「哎哟！」

    再仔细一看，这不昨天摔跤的老王吗？

    习惯性摸兜，却摸到一手纸灰：「我护身符怎么烧掉了！」

    第49章 黄玉环

    老熟狼了

    不止护身符烧掉了, 外面临时食堂也翻的一塌煳涂，桌椅板凳掀翻在地，没吃完的饭菜全被偷走了, 好在没人受伤。

    老王醒来一脸懵, 完全不记得昨夜的事, 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韦明德的房里，迷迷煳煳一看手上：「欸我镯子呢？」

    他那么大那么透亮的玉镯子呢？扭头四处寻摸, 只在地上找着一截儿断开的枯树藤, 碧玉镯子本来就是捡的, 丢了也没处说, 只能暗暗心痛。

    老王上铺的工友吓得不轻, 非说老王鬼上身，嘴巴凸的老高, 脸上长毛，可同屋其他人都说不知道，没听见动静, 就显得他在说谎，他有嘴说不清，又看见恢復正常的老王, 吓得一跳三尺远，躲在其他人后面惊叫连连。

    不像老王鬼上身，倒像是他撞邪了。

    种种迹象都很诡异，周奉旻眉头从早上起来, 就没松开过, 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走, 去奠基石那儿看看。」

    一拨人上山, 跑奠基池一看, 果然，黑色大理石一噼两半，上头还浇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已经干了，黑漆麻乌一片。

    「这事儿得请大师。」韦明德靠近周奉旻，低声说：「不是人干的。」怕他不信，又强调道：「昨晚上我护身符烧了。」那可是正儿八经大师给的，能和黑无常沟通的大师。

    周奉旻之前被小人配过冥婚，差点一命呜唿，后来还给北城隍庙捐了不少香火钱，并不排斥找大师。事有蹊跷，请大师来看看，如果是鬼物作祟，就做法降伏，如果不是，那更好办，找出搞破坏的人就行了。

    他点头答应，然后就听见韦明德给在宣城大学的孙女打电话，问大师下午有没有课，啥时候有空，请她来一趟工地。

    大师……也上学？

    大师不仅上学，还课业繁多，好在下午只有两节课，三点钟结束，一路往红霞山赶的时候，还在车里写作业。

    昨天雨下的很大，到处是烂泥，工棚被翻了个底朝天，老王和他上铺的工友疑似撞邪，加上奠基石开裂，工人之间便隐隐传出流言，还有好事的村民跑来，说红霞山山神发怒，不允许他们在这儿建度假山庄，让他们赶紧滚蛋。

    张经理气的胃疼，不仅要安抚工人，还要和村民吵架。

    都什么年代了，还山神，这块山地已经由周韦两家承包，承包费开发费都付过了，五十年内都归他们使用，怕不是他们拿了钱，又不肯把地空出来，所以搁这装神弄鬼吧。

    那村民肯定没搞鬼啊，一口咬定他们得罪山神，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周奉旻和韦明德出面调解，施工队先退出，但他们手续合理合法，触怒山神纯属无稽之谈，是不是有人搞破坏，一定会追查到底。

    顾冰到的时候，工人和村民们刚刚离开，在场只剩周奉旻、韦明德、两位助理、张经理和包工头，张经理吵得满头大汗，坐在那儿用手扇风。他都找大师算过的，顶顶好的位置，顶顶好的日子，发生意外一定是人为，就是那些村民捣鬼，亏他昨晚上还花大价钱找他们买菜。

    「大师，大师这边请。」韦明德先迎上去。

    周奉旻顺势看过去，虽然戴着口罩，但他认出来人就是那天在餐厅被韦明德尊称大师的女生。

    原来不是医术高超的大师，而是玄学大师。

    就突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由想起那天晚上负三层停车场突然被警方封锁了两个多小时，最后通报有人在停车场纵兽行兇，电梯门都扒烂了，现场无人受伤，犯罪嫌疑人最终在牢内畏罪自杀，就是那个叫嚣着自己是高级vip的男生。

    什么野兽可以把铁门扒烂，难道也和鬼怪有关？

    「走吧，上山看看。」顾冰顶着其他几人好奇的视线，把口罩拉的更高，只剩一双眼睛，眼珠颜色由金色渐变至浅棕，像近来很流行的混血精灵眼。

    不过顾冰今天没戴美瞳，自从发现眼睛颜色变了之后，经常戴美瞳的时候装没戴，没戴的时候装戴，真真假假混着，别人也分不清。

    「这就是大师？怪年轻的，还戴美瞳哩。」张经理走在最后面，自以为压低声音说话，顾冰听不见：「这么时尚，别是骗人的，要不我把我之前找的大师请上来？」

    周奉旻的助理忍了一天，终于没忍住喷他：「就你那大师，算的什么日子，叫上来赔钱吗？」

    张经理偃旗息鼓，不敢再提。

    一路行至奠基石前，看到裂开的黑色大理石，柳灵珊嗤笑一声：【又是黄皮子。】<hr>

 第85页

    红霞山的黄鼠狼，顾冰想到之前在城里摆摊骗生魂的黄大黄三。

    不会吧，上回揍得够狠，还没学乖吗？

    目视一圈，除了划出来建度假山庄的地方平了土，临时铺了条水泥路下去，再往远处，还是原生态的树林，草木茂盛，因着一场大雨，花瓣谢了不少，被梅花状的小脚印踩在泥里，初步看，不止三两只。

    韦一唯：「看出什么来没有？」

    「是黄鼠狼。」

    「嘿！我就说是黄鼠狼。」韦明德早上就说了这事，偏偏没人信，他们非说是村里的野猫野狗偷的，猫狗的脚印比黄鼠狼大多了，那能一样。

    张经理比划，满脸写着不信：「黄鼠狼就丁点大一只，能把这么大的石头噼坏？」

    顾冰解释：「不是普通的黄鼠狼。」又问：「你们挖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包工头抠抠下巴，回忆：「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好像之前是挖到一堆骨头，不过不是人骨头，零零碎碎的，都是些动物尸骨，我们就都铲了扔掉了。」压根没当回事。

    顾冰哑然，人有墓穴，动物也有，不注意的时候踩踏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它坟给挖了，还是黄鼠狼，可不得报復回去……

    包工头见顾冰沉默不语，忙问：「大师，有问题吗？这，我们也不知道规矩，没听说哪里不允许挖动物骨头啊。」

    「那我挖你祖坟好不好？」张经理不知何时换了个内胆，嘴巴咧开，眼睛发出红光。

    「嗐！」包工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大壮，你，你说什么！？」

    然后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景象一样，瞪大眼睛捂脸惨叫，边叫边爬，已经被黄鼠狼迷住了。旁边韦明德也开始求饶，不停喊无常大爷饶命，你抓错人了，大师救我！

    周奉旻原地挣扎，似乎被什么捆住了，韦一唯双手捧着空气，在那儿不可置信的念叨我不可能挂科，两位助理则破口大骂黑心老闆，辞退不给n+1，众人各搞各的乱作一团。

    顾冰掏出破妄剑：「他们不知道，才多有得罪，都是误会，我想他们也愿意赔偿，没必要动手吧？」

    「你居然不受迷惑！？」『张经理』四肢着地，高昂起脑袋：「哼，那又怎样，敢动我黄玉环的洞府，岂是赔偿就够的，还敢请道士来驱我？纳命来！」

    躯壳虽胖，还有啤酒肚，动作却快，顾冰侧身躲过攻击，朝柳灵珊求援，柳灵珊拉着小马躲远：【你之前不是说我太冲动，每次不沟通就动手吗？我今天等等。】

    顾冰：……你就非要这个时候跟我抬槓？

    黑珏：【小小黄皮子，你自己可以解决。】

    黄玉环修行已有两百五十载，功力在红霞山称第二没妖鬼敢称第一，之前又给人当过保家仙，受过供奉，一般道士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顾冰是一般道士吗？

    显然不是。

    她单手握剑，瞅着黄玉环的毛爪子，一剑噼下去，刺啦电光带火花，直接把黄玉环的真身噼出来，是个比橘猫还大一圈的黄鼠狼。

    黄玉环肩上的毛被噼焦了一片，捂着肩后退，口吐人言：「是你？昨天那个护身符也是你的？」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黄玉环黄豆似的眼睛囫囵一转，骂道：「臭道士，敢伤我！」随即跳上旁边的树枝，昂首唿唤，不一会儿，周围草丛里就冒出上百只黄鼠狼，有大有小，看样子整个红霞山的黄鼠狼都在这儿了。

    柳灵珊飘到顾冰身边，黑珏也伸出利爪，双方一触即发，忽然，右后方两只稍大的黄鼠狼摇摇耳朵，三两下蹦出来，跳到近前：「仙姑，仙姑是你啊？」

    「黄大黄三？」顾冰对这两只黄鼠狼有印象，刚才还想起它们，没想到果然在。

    「玉环祖祖，她就是我之前跟您讲过的，救了我和黄三的仙姑。」黄大后足立起，朝树上的黄玉环作揖：「仙姑是好人。」

    最关键的是：「仙姑很厉害，祖祖你恐怕打不过，还是认输吧。」

    黄玉环面子挂不住，斥骂道：「到底谁是你祖宗，你哪边的？」

    「啧。」柳灵珊撸袖子，准备打一顿再说。

    黄大忙冲上树拦住黄玉环，低声叽里咕噜一顿劝，好歹把黄玉环劝下来，但是：

    「他们毁我洞府，挖我祖坟，本就是有错在先，我报復他们，天道也不能奈我何。」

    黄大挠挠耳朵：祖坟？什么祖坟？

    顾冰也收起剑：「你先收了法术，赔偿好说。」

    黄玉环还是很不高兴，但今天动手她必然吃亏，只好服输：「让他们把我的洞府恢復原样，以后也不许再来，还有，赔我一千只鸡。」

    以后不来恐怕不行：「这块地已经被他们买下，法律意义上，他们拥有使用和开发的权利。」

    「狗屁，这是我黄玉环的地盘！」

    这就不好办了，周韦两家已经出钱承包，前期投在度假山庄的钱也不少，总不能因为黄玉环闹事，政府和村民就把钱退给他们。

    「不如这样。」黑珏指指周奉旻：「你做他家的保家仙，这块地就还是你的。」

    黄玉环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犟到底的愣头青，知道顺坡下驴，这法子还算可以，不亏，便勉勉强强答应了。

    顾冰向周奉旻转述谈判结果，周奉旻看看毛焦了一块的大黄鼠狼，又看看油光水滑的黑珏，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点头同意。<hr>

 第86页

    接下来就是更详细的请家仙事宜，醒过来的张经理和包工头被派去找丢掉的尸骨，在山沟里翻了老半天，找出一堆鸡骨头、羊骨头、兔脑壳，这些骨头怎么看，都不是黄鼠狼吧？

    黄玉环表示，那些尸骨虽不是她祖宗的，但是是她多年攒下来的，吃完的骨头，四捨五入也算祖坟。

    事情解决后，周奉旻和韦明德要答谢顾冰，顾冰依然没收钱，让他们把钱用于保护红霞山的山林和野生动物，取之红霞山，归还于红霞山，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第50章 内心枷锁

    小胖的小名儿叫墩墩

    黄玉环成了周家家仙, 果然保佑的周家生意蒸蒸日上，周奉旻在宣城祖宅里头给她空了一间房，专门供她的气派仙楼, 三层, 全用的紫檀木, 雕了仙山云雾，灵芝宝树, 黄玉环活了这么多年, 头一回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高兴的把攀比多年的各门家仙都喊来欣赏她的新家, 免不了一顿嘚瑟, 说是分享新得的香火, 最后抠门兮兮一个只分了一根，这些香是周奉旻管顾冰买的, 质量没话说，那些家仙吃完就追问哪来的，知道是顾冰之后, 纷纷叫自家子孙去碰瓷顾冰，就沖这口吃的，当她的家仙也不亏。

    于是, 顾冰这天捡到一只晕倒的狐狸，鬼知道大学花坛里为什么会有红狐，虽然毛茸茸肥嘟嘟的很可爱，但是……

    「不顶仙。」

    柳灵珊拳头握紧威胁：「滚！再来揍你信不信！？」

    小马也咴咴直叫, 本来家里吃的就不够, 还要卖给这个那个, 再来几个分食的, 它就要饿死啦！

    「你可真受欢迎。」赵璐不无羡慕。

    顾冰送走小狐狸, 回头：「你想要，可以养。」

    「不了，我们翠谷山一派，都靠自身修行，少有顶仙的。」

    「话说，你一个保安，整天玩忽职守四处游荡，合适吗？」

    赵璐拉正帽子，捋顺垂下来的一蓝一粉两缕头髮：「我这不是在巡逻嘛，瞅见你这儿有动静，才来的。」

    顾冰摆手：「行了，我上课去了，别跟着我。」又强调：「也别劝我加入翠谷山，我没这个想法。」

    赵璐拉长声音：「知道啦----」虽然名义上她是被派来宣城招揽顾冰的，但她知道，秦叔叔只是给她找个藉口让她出门，所以这事儿干的不怎么上心，遇见就提两嘴，至于进度，压根就没想起来汇报。

    小胖远远飘过来，一眼看见赵璐，吓得躲到顾冰身后，他吧，一个抵顾冰俩，还拼命往顾冰身后躲，掩耳盗铃不过如此。

    「她怎么总跟着你？」

    顾冰加快脚步：「有什么事，说，她不敢再打你。」

    「我最近发现，我可以离开教学楼了，但不能走远，只能在学校范围内游荡。」

    「挺好，说明你马上可以离开人间，去投胎了。」

    「可我不是很想。」小胖扭捏，主要他活着的时候，因为身材长相，总被嘲笑，身边人恶意满满，死了以后除了失去自由，其实还挺快乐的，不用看人眼色，也不用担心吃太多变更胖，投胎以后，又变成人，再被嘲笑怎么办。

    「当鬼不是什么好事。」柳灵珊抱臂，漂浮在顾冰身侧：「你现在能吃饱，是因为你亲人在祭奠你，等他们死了，没人记得，你就成孤魂野鬼了，就你这点战力，连潲水都抢不到。」

    「亲人……」小胖一愣，他只知道他从来没饿过，却没想过他为什么不饿。

    原来是有人祭奠他，是爸爸妈妈？

    小胖捂嘴蹲地，郁郁成一个球：「我对不起他们，我以为，呜呜呜呜---」

    「别哭了。」顾冰被吵得耳朵疼，无奈：「你是男的，能不能坚强一点。」

    「呜呜呜，我，我死了以后，不能离开教学楼，从来没回去过，没想到，他们还一直记得，记得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我给他们丢了那么大的脸……」小胖仰起头，可怜兮兮：「我想回去看看他们，可以吗？」

    自杀枉死的鬼，魂魄被困在死去的地方，顾冰也没有办法带他离开。

    「试试纸人，让他附在纸人上。」黑珏提议：「不过不一定能成功。」

    既然已经决定帮小胖，也不差这桩事：「你家在哪儿？」

    小胖眼眶含泪：「不远，我爸妈是宣大附属中学的老师，就在隔壁小区。」

    「等我下晚课。」

    然后小胖就一直跟在顾冰旁边听课，全程用热切而又期盼的眼神盯着她，顾冰感觉脸都要被盯穿了，最后被柳灵珊捶了两拳，才委委屈屈去教室角落蹲着。

    纸人只用于给小胖附身，不需要灵活，也不需要结实，顾冰就用之前翠谷山给的绵竹宣纸，剪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又用符笔写上小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点上眼睛：

    「试试？」

    小胖原地起跳，顺顺利利附在纸人上，纸片人身体薄薄的，他扭了扭，瞅瞅自己扁塌塌的手臂，感嘆道：「没想到，我也有瘦成纸片的一天。」

    那是你自己瘦的吗？顾冰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小纸人一蹦一跳在前面带路，路过教学楼底下他经常看顾的流浪猫幼崽，还跑过去摸了摸，软乎乎的，做鬼时碰不到实物，一直想摸来着，今晚总算圆梦了。

    一路出校门，又在外面碰到了刘萱萱和徐静娴，正和舍友坐在路边吃小龙虾，笑声爽朗清澈，没了渣男在其中搞事，两人重归旧好，又因为邱自谦被扒出来骗了很多人，就再也没有人诋毁刘萱萱做小三，谈论起来，总要先可怜她被骗，再把邱自谦骂一顿。<hr>

 第87页

    「她真快乐。」小胖站在马路牙子上：「我那时候把她推回去，做的太对了！」

    顾冰想：如果有人推他一把，说不定，他也还活着。

    小胖叉腰，得意了一会儿，继续带路，走了约莫十分钟，拐进一个老小区，是那些年学校建了分配给教师的，也有不住了卖出去的，但因为靠近学校，总体还是教师和学生居多。亮着灯的窗户口，几乎都是学生在埋头写作业，有安安静静自己写的，有偷偷摸摸抄作业的，还有家长拿了鸡毛掸子，横眉竖目站在身后的。

    15栋101，带院子，院子里种了当季蔬菜，这会儿六月份了，青椒、茄子、番茄挂果很多，还有西瓜香瓜，圆滚滚的半藏在叶子底下，还没到成熟的时候。

    小胖站在院子口，隔着纱窗往里看，客厅里没开灯，黑漆漆，只囫囵看到沙发桌子的轮廓，窗台角落放了一个大号猫抓板，趴着一只大肥猫，橘色的，懒洋洋舔着爪爪，橘猫发现窗外的小胖，喵嗷叫了一声。

    「进去啊。」顾冰蹲下，推推愣在原地差不多两分钟没动的小胖。

    纸片人抖个不停，声音都在颤：「我，我妈妈猫毛过敏，从来都不允许我养猫的。」可现在，家里却养了一只大橘。

    那时候他还小，不懂事，抱了一只猫崽回家，老妈把他骂了一顿，但也没把小猫扔了，连打了两天喷嚏，终于找到领养的，把小猫送走，他还哭闹，就躺在那个客厅里，嗷嗷哭，又被他爸抽了一顿屁股。

    后来长大了，虽然喜欢猫，但不会往家里带，反正小区里流浪猫很多，给撸给抱给亲亲。

    「大黄，怎么了？」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卧室门嘎吱一声开了半边。

    那个年代，一个班学生多，也没有扩音器，老师讲课都用喊的，所以声带多多少少有点暗伤。

    小胖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周岁，那以后已经过去八年，他父母结婚晚，生他的时候二十八，这会儿五十多岁，已经快退休了。那是一个盘着发的矮胖女士，头髮已经花白，因为常年板着脸，嘴角有两道下撇的纹路很深，虽然面容严肃，但眼神柔和。

    「饿了吧。」同样花白了头髮的小胖爸爸走出来，个子很高，也瘦，打开客厅的灯，去电视墙旁边的木架上拿了一包零食，拖着拖鞋走到窗台边：「来，多吃点，都瘦了。」

    「呜呜呜呜---」小胖开始抽泣，他爸爸也常说他瘦，接他放学的时候，兜里总揣着各种零食。

    「喵嗷~~」大橘埋头勐吃。

    小胖妈妈戴上口罩走过来，伸手摸摸猫头：「慢点。」虽然有防护，但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过敏药吃了吗？」

    「吃了。」

    「等大黄走了，就不养猫了。」

    「养吧。」小胖妈妈顿了顿：「儿子喜欢。」

    「说起墩墩，我好像从来没梦到他过，可能早就投胎了吧，他这么喜欢猫，会不会变成一只猫呢？」

    「变成猫挺好的，无忧无虑……」

    小胖已经泣不成声，他很皮，后来又很叛逆，因为父母是教师，对他要求比一般家长更严格，学习很吃力，靠着不停补课和刷题才考上宣城大学，考上以后放纵自己，沉迷网络，玩儿了一暑假的游戏，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萌妹』，情窦初开，两人黏黏煳煳谈起了网恋。

    后来，网恋面基，来的不是『萌妹』，而是小区里一个从小就欺负他的混混，混混哈哈狂笑，嘲笑他死肥仔，也不照照镜子，还妄想和萌妹谈恋爱，把他俩的聊天记录发到网上，把他的丑照发到网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嘲讽他，成绩一落千丈，期末考连挂七门，再后来，他就跳楼了。

    夫妻俩餵完猫，又去给小胖的灵位上了柱香，才回房间，小胖的灵位前摆着新鲜的糖醋排骨和葱爆大虾，都是晚上刚做的。

    「我真该死。」小胖面朝地趴着，声音闷闷的：「我对不起他们。」

    顾冰伸出两指把他拈起来：「那就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往生。」

    这回小胖没拒绝：「嗯。」

    回去的路上，当面遇到一个瘦成竹竿，穿着病号服，独自拄拐的光头男，边走边骂，周围人都退避三舍。

    原来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没几个月好活了。

    「是他？」小胖勉强辨认出，那个曾经打他嘲笑他的高壮男人，在他印象中像座大山的人，竟然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连唿吸都费力：「活该，都是报应。」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当初因为那些事选择自杀，真的太蠢了，他还有爱他的父母，还有等他投餵的流浪猫，还有朋友，他当时为什么只看到了嘲讽，只看到了那些不好的，没有看到那些爱他的人呢？

    纸人无风自燃，烧成的飞灰随风飘远。

    小胖终于摆脱了内心的枷锁，可以离开人间了，受到魂魄召唤的王俊臻手拿勾魂锁，出现在小区里。

    「是你，你居然是黑无常？」小胖围着穿黑衣戴高帽的王俊臻转了一圈：「世界可真小。」

    王俊臻没用钩子勾他：「走吧，我带你下去。」

    「等等，我想给爸妈托个梦，托完就走。」

    最后一个愿望，顾冰自然满足他，烧了一张入梦符后，小胖转身飞入房中。

    王俊臻收起拘谨，跟顾冰开玩笑：「又做好事呢，大好人。」<hr>

 第88页

    顾冰摊手：「看到了，总不好不帮，你不也没有立刻捉拿他？」

    两人相视一笑。

    小胖父母时隔八年后，终于迎来了儿子託梦，墩墩还和八年前一样，没瘦，扑上来抱住他俩一顿哭，说自己对不起他们，现在终于可以投胎了，他先走一步，等来世做他们的父亲，好好报答这一世的恩情。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某日，秦昭严问赵璐招揽进度

    赵璐：什么招揽？什么进度？那不是让我离开宗门的藉口吗？

    小剧场2：

    小胖：爸爸妈妈我先投胎，回头你们投给我当孩子，我好好报答你们！

    小胖爸妈收起伤感，夫妻俩摁着小胖来了场混合双打。

    夫妻来世变兄妹，这是什么不孝子发言，果然不该太惦记这个臭小子！

    第51章 黑姬在南省

    真正的内应出现

    六月份, 天气已经开始闷热，夏至过后，南方迎来了梅雨季节, 雨下个不停, 地砖经常湿漉漉的, 一不小心就滑熘出去摔个屁股墩，衣服晒不干, 冒出一个个霉点, 尤其纯棉的内衣内裤, 每年到这个时候, 都要废不少衣服。

    「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张菀菀趴在书桌上，唉声嘆气：「衣柜都发霉了, 外面还在不停下雨。」

    今天雨太大，她们就都在宿舍复习，没去教室, 也没去图书馆，马上期末考了，大家都很卷, 十一二点算早的，经常一两点还不睡。

    「我看不进去了。」孙眉阖上书，翻身上床：「我得玩会儿手机。」

    韦一唯早就玩上了，平板架在那, 放着最新出的仙侠偶像剧, 柳灵珊飘在她后面, 跟着一起看。

    「这编剧怎么想的, 编的什么替身, 都杀父杀兄了，最后还要和男主在一起，还要给他生孩子，强行搞he，看的我火大。」

    【我就说这个不好看，快调到那个新出的霸道小女僕，我要看。】

    柳灵珊说话韦一唯听不到，就去缠顾冰，顾冰真的搞不懂，她一古代女鬼，为什么这么爱看霸总电视剧，还强词夺理：【就是平时遇不到才要看，演的和现实一样，那还有什么看头。】

    顾冰只好充当传话筒，她们仨都知道顾冰身边跟着一个女鬼，并不害怕，毕竟柳姑奶奶帮过她们不少忙，韦一唯听说她要看，便点到另一个视频app，打开柳灵珊要看的电视剧摆到一边：「你看吧，我刷会儿题。」

    宿舍里开始播放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霸道总裁狠狠爱的剧集。

    孙眉举起手机，探出半个脑袋：「欸，看热搜，有人拍到了龙。」

    「什么龙啊，年年颱风都要来一遍。」张菀菀不是很感兴趣：「照片煳的像马赛克，最后一查，都是巧合，不过是形状相似的乌云罢了。」

    「这回不在天上，在南省入海口，出海的渔民拍到的。」

    「哦？我看看。」张菀菀坐起来，点开热搜，还是小视频，翻滚的暗青色海浪中，一团漆黑阴影，时而舒展，时而团成一团，看长度，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米。

    评论里有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说后期p图的，主要视频抖得太厉害，又有水滴煳在镜头上，起到了放大作用，再者，大风大浪出什么海啊，怕不是作秀，故意拍出来恰流量的。

    「我看不像，龙不都是金色的吗？有爪有角有须，视频里这个黑乎乎的，分不清头尾，更像大海蛇。」

    顾冰也拿出手机，点进视频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正要关，温南云发了条信息来，说翠谷山在南省发现了黑姬娘娘的踪迹，她和赵璐被紧急调去南省支援，最近有什么事，可以找霜姑或者金所吉，霜姑是宣城办事处负责人，金所吉就是那个公交车司机。

    黑姬娘娘？不会吧？

    顾冰又点开热搜，不出意外发现视频404了，涉嫌虚假营销，已被删除。

    「我就说假的吧。」张菀菀退出某大眼app：「以我多年研究玄学的经验，这东西，肯定不是龙，对吧冰冰？」

    「嗯，不是龙。」是条快要化蛟的大黑蟒。

    *****

    南省，运城东海岸，距离璸城三百多公里，从璸城离开的黑姬娘娘和邱家人就躲在这里，按照之前的计划，黑姬娘娘本可以在四月份化蛟，却因为邱自谦暴露，引来翠谷山和官方追查，硬生生拖到六月份。

    计划被打乱，选定的化蛟场地邱家主岛不得不弃，原本有八成把握，现在只剩六成，但不能再拖了，黑姬娘娘靠吸食魂魄修行，本就有违天道，必须抢在雷劫之前完成。

    海边烂尾楼里，黑姬娘娘掐住邱自谦的父亲，在他的哭喊求饶声中，强行剥离了他的噬魂种，一口吞掉，瞬间干瘪的尸体被她随手扔在一旁，周围七零八落倒着跟随她多年的邱家嫡系，都是身上背负着好几条人命的大恶人，仗着噬魂种为非作歹时不曾想过今天，一个个哭的满目悽惶。

    要么被黑姬娘娘生吞，要么就替她承受天道的惩罚，左右逃不过一个死。

    海风唿啸，咸腥雨水从未封窗的墙洞中斜捎进来，吹乱了黑姬娘娘海藻一般的头髮，暗绿竖瞳缩成一条线。

    「外面那几个臭虫，烦得很，要不是念在与你同门，我早把他们杀了。」

    房间角落的男人闻言笑道：「你想杀就杀，与我何干。」<hr>

 第89页

    「呵，你可真够狠的。」

    「彼此彼此。」

    黑姬娘娘转过身去，朝角落里的黑衣奴僕使了个眼色，与李余风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要不是他有本事瞒过天道，助她化蛟，她才不会冒险和他扯上关系。

    「去，把他们抓过来。」等她成功后，就吞食掉他们的魂魄，补充精力，玄门中人的魂魄，可比普通人美味强大多了。

    等她法力大增，区区一个李余风，哼……

    话毕，黑衣奴僕跳出窗外，朝烂尾楼后面的芭蕉林走去，黑姬娘娘现出原形，一头扎进翻涌不息的海水中。

    李余风兀自摆着阵旗，左眼血色未散，嘴角噙着一抹笑，明明已经年过半百，面容却仍然年轻俊逸，和李玄站在一起的话，更像是他的哥哥，而不是他的父亲。

    芭蕉林内，风大雨大，赵书涔被雨淋的几乎睁不开眼，又不好打伞，目标太大，看到黑姬娘娘庞大的本体冲进海里后，忙掏出手机给宗门发信息，发完手机就进水了。

    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把湿哒哒的手机塞回湿哒哒的裤兜里：「啧，我说，我们先撤吧。」

    方知杉跟打了鸡血似的，仿佛要找回丢失多年的场子，扭头喝道：「你要是怕死，你自己回去，我可不像你，我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魏嫣然淋着雨，依然神情自若，淋湿后的衣服贴合在身上，身材曼妙，方知杉时不时就要偷瞄两眼，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翠谷山门人，以驱邪除恶为己任，怎可言退？」

    好吧，他俩都不肯走，赵书涔也不好独自离开，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想，既然不走，能不能去烂尾楼里，好歹不用淋雨。

    这话还没问出口，周围忽然悉悉索索，勐蹿出来十几条手臂粗的蛇，有黄有黑有红，三角头，都是剧毒之蛇，动作极快，直扑三人面门。

    方知杉躲闪不及被咬了一口，骂骂咧咧吞下一颗解毒药，他惯常用术法，不擅长打斗，边躲边从防水包里掏驱蛇药，赵书涔用刀，魏嫣然用金属鞭，带倒刺的那种，一鞭下去就能勾掉一大块血肉，那些蛇也知道柿子挑软的捏，先拣弱的围攻。

    赵书涔看他那狼狈样，心想，老爸猜错了吧，方知杉要是和黑姬娘娘有勾结，至于被咬成这样？

    毒蛇死了大半，三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林子里又爬出来十几条绿皮大蜥蜴，就是那天在停车场袭击顾冰的那种，从小吞食各种蛇虫鼠蚁长大，血液都带剧毒，十几条一起围过来，饶是自认有素质的赵书涔，都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走！」

    还打什么，连正主都没见到，就各个身上挂彩，逞能也不是这么个逞法。

    方知杉这会儿不说自己不怕死了，头一个往回跑，但他被蛇咬的不轻，动作不利索，绿皮大蜥蜴瞅准时机扑上去，一口咬住方知杉的大腿，方知杉痛叫一声，反手扯住赵书涔的衣角，把赵书涔扯摔在地。

    淦！

    连忙挥刀挡住绿皮大蜥蜴的利齿，赵书涔破口大骂：「要死啊你！」

    眼见着另一只蜥蜴伺机扑来，赵书涔正要催动护身法器，魏嫣然一鞭子抽开，俯身把他俩拉起来，质问方知杉：「黑姬娘娘养了这么多蛊物，你怎么不早说？」

    方知杉痛的满头大汗，混着雨水，狼狈又可恨：「我，我不知道啊。」

    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三人且战且退，除了魏嫣然没被咬，方知杉和赵书涔身上都带着伤，血水沿着裤管滴落在地，很快被雨水冲散，洇成一片粉红。

    一直退到芭蕉林边，剩下的毒蛇和大蜥蜴像是被什么拦住了，不再往外追，就在林子边缘逡巡，赵书涔头髮煳了一脸，大喘着气，还是没忍住，一拳把方知杉揍翻在地：

    「你再敢扒拉我试试！？」

    方知杉捂着脸不敢反驳，一副怂瓜模样。

    就他这又怂又坏，一问三不知的秉性，怎么混成璸城办事处负责人的，也不能因为璸城地方小，就派这么个玩意儿守着，怪不得妖邪在眼皮子底下做恶，也能浑然不知。

    魏嫣然抚平乱发：「它们不追了，我们就在外面守着，等宗门支援……」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壮男人自林中走出，寸头，皮肤黝黑，面无表情，边走裤管里边往外掉蝎子和蜈蚣，密密麻麻，看的人浑身发麻。

    赵书涔深吸一口气，暗道这回要栽，老爹至少猜对了一半，璸城之行太危险，还好有护身法器，然而还没来得及催动，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方知杉也蛇毒发作，嘭一声砸进淤泥里，溅起一蓬泥水，魏嫣然嫌弃地挪开两步。

    黑衣奴僕行至近前，挽手，行了个标准的执事礼，声音沙哑：「魏小姐，请。」

    魏嫣然收起鞭子，挑眉：「我毫髮无伤，太假了，叫蜈蚣咬我一口吧。」

    第52章 黑吃黑

    扣鳞片

    海面雷云聚集, 隐有电光流蹿，虽然李余风使用禁术，让身负恶业的邱家人帮她吸引一部分天道惩戒, 但她一身修为不正, 提前引出的小雷劫也够她喝一壶的, 是以不敢轻视，躲在海水中, 一双绿瞳紧紧追逐着雷云。

    烂尾楼内, 黑衣僕人一肩一个, 把晕死过去的赵书涔和方知杉丢到地上, 还活着的那几个邱家人低着头, 只敢挤在一起瑟瑟发抖。<hr>

 第90页

    魏嫣然看向角落里的男人，面带微笑：「好久不见了, 李师兄。」

    李余风并未抬头，依旧摆他的阵：「你来干什么？」

    「李师兄最近动作越来越大，和我们当初约定的不一样, 我特意来警告你……」魏嫣然压低声音：「收敛一点。」

    李余风笑了一声，并未回答，反而说起另一个话题：「周小华呢, 什么时候给我？」

    魏嫣然追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余风不答，黑衣奴僕抱臂站在窗户口，眺望远方海面，像是并不在意他俩的谈话。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暴露了, 在这样下去, 可别怪我们清理门户。」

    「呵, 他在担心什么？怕正道人设崩坏？」

    「你！」魏嫣然眼内闪过一丝厌恶, 復又变成阴狠：「你儿子李玄, 可在我们手上。」

    李余风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拿李玄威胁他，和拿一个陌生人威胁他没区别，他从来都没把他当儿子，那不过是一个，坏掉的容器而已。

    「如果我说，我今天要阻止她化蛟，你怎么办？」

    「你阻止不了我。」

    外面第一道惊雷噼下，电光如雪，将墙角阴影里的三人全部照亮，李余风抬手拎起一个邱家人，丢进阵法中，阵法红光骤起，那人痛苦干嚎，很快就被压成一滩血水。

    「你也阻止不了他。」李余风指指黑衣奴僕。

    黑衣奴僕面色凝重，关注着外面涌起两米高的海水，黑姬娘娘在浪中滚动，第一道雷有惊无险，她正在积蓄力量，全神贯注等待第二道雷。

    魏嫣然咬紧下唇，既然李余风已经不受控制，那就势必要除掉了。

    李余风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并不在意：「你只管带话给他，他想要的，和我想要的并不冲突，我们还是继续合作的好，闹翻了谁都不好看。」

    话毕，落下第二道惊雷，李余风眼都不眨一下，揪起第二个邱家人丢进去，好像丢的只是个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邱家人惨叫连连，外面电闪雷鸣，魏嫣然一直都知道他秉性妖邪，有违正道，那一夜翠谷山大乱的情形还歷歷在目，却依然被他的心狠手辣惊到了，选择跟他合作，到底是对是错。

    天雷下完十八道，按理应该雷云散去，祥云升腾，可外面依旧暴雨倾盆，黑姬娘娘已经耗尽全力，身形缩至平时一半，仰躺在海水中，别说化蛟，都快被雷噼死了。

    「还有天雷！」黑衣奴僕冲到李余风跟前，揪起他的衣领：「为什么，为什么不止十八道！」

    「我怎么知道？」李余风被他摁在墙上，满脸不悦：「蠢货，放我下来。」

    「你救她！」黑衣奴僕又把他扯到窗户前，海面上方乌沉沉一片，电光在云间穿梭，酝酿着，嗡鸣着，声势浩大，竟比前面十八道都要厉害。

    「我有什么办法，邱家就十八个人，哦不，本来十九个。」李余风幸灾乐祸：「谁叫她非要多吃一个，没了噬魂种，我上哪儿找其他人替她受罚。」

    黑衣奴僕一拳捶在墙壁上，把墙壁都捶出了裂纹，可这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冲到海里，替她挡下最后一道天雷。

    「哦，还有个法子。」李余风凑到他耳边：「你是她鲜血餵养的，我用禁术，应该能转移一部分雷劫到你身上。」

    他从一开始，就留了一手，黑衣奴僕愚蠢，必定肯牺牲自己，黑姬娘娘在海里自顾不暇，还等着他救命，又怎么会阻止他。

    「好。」

    李余风扬起志得意满的微笑，示意黑衣奴僕自己走入阵法中，外面天雷将至，海风一瞬间骤停，海水倒灌，形成一道水柱，直冲云霄，黑姬娘娘被困在水柱中，挣脱不得，天道已然识破她的伪装，要让她神魂俱灭。

    魏嫣然偷偷摸出金属鞭，挥手想要毁掉阵旗，却被李余风反手拽住鞭身，倒刺扎入手心，鲜血滴落，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在魏嫣然惊诧的眼神中，将她拽至身前。

    「你看到的，已经够多了。」李余风一掌噼下：「接下来的事，你们不需要知道。」

    「轰----」

    裹挟着电光的紫雷终于落下，天地震颤，黑姬娘娘直接被噼进深海，海水中血色涌动，很快被更大的海浪淹没冲散，屋内黑衣奴僕四肢尽断，蛊虫结合而成的躯体死了一大半，阵法内散落着密密麻麻的焦黑虫尸，他还剩一口气，扭动着只剩两个窟窿的脑袋，望向窗外。

    一个时辰过后，黑姬娘娘浑身浴血，捂着断掉的胳膊，从窗台飞身而入：

    「李余风，纳命来！」

    面目狰狞，绿瞳充血，咧开血盆大口朝李余风扑去，李余风闪身躲过，看到她额头上多出了两个漆黑尖角，知道她化蛟成功，边躲边道：

    「黑姬，刚化蛟就要撕破脸皮？是不是太不守信用了！？」

    黑姬娘娘只管扑咬，可她投机取巧，渡的是小雷劫，法力并未增长多少，又因为最后一道天雷，修为被噼去三分之二，虽然化蛟，但实力还不如之前，又看到濒死的黑衣僕人，还能猜不到是李余风在搞鬼？

    她就知道，李余风不是个好东西，千防万防，还是栽在了他手里。

    今天就是死，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既然你不守信用，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李余风拔出铜钱剑，与黑姬缠斗在一起，黑姬拼着一口怒气，出手招招致命，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hr>

 第91页

    以那条断掉的胳膊，换李余风左眼，黑姬滚到阵法旁边，口鼻不停溢血，下半身已经控制不住，蛟化了。

    黑漆漆的鳞片，隐隐泛着蓝光，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真正化龙。

    可李余风会给她机会吗？当然不会。

    黑姬撑起身，挣扎着在黑衣奴僕头盖骨上，印下一吻，随即咬断舌头，以血为祭提升修为，又一手抓过晕死的方知杉，强行吞食魂魄，整条蛟迴光返照，又扑身上去和李余风打作一团。

    最终李余风更胜一筹，折损一眼一手，黑姬被他掐住七寸摁在地上，只剩一口气，又因舌头断了，呜呜呜骂不出声。

    「我想要的，还从未失手过。」李余风右手两指屈张成爪，硬生生抠下黑姬七寸上那枚护心鳞片，鲜血飞溅，蛟身痛到扭曲，尾巴狠狠砸到墙上，又无力垂下，身形又小了一圈，只和普通蟒蛇差不多大了。

    黑蟒化蛟，蛟之护心鳞，水汽充沛，在夜色中散发出莹莹蓝光。

    夜色已深，外有微弱月光，赵书涔幽幽转醒，只见身侧方知杉表情如世界名画《吶喊》，躯体已变成干尸，死了有段时间了，吓得翻了个滚，又压到一地虫尸，虫是被电死的，脆的跟炸过一样，嘎嘣作响。

    赵书涔慌乱间只看到一个男人压着条大黑蛇，手里捏着一个泛着蓝光的东西，魏嫣然倒在另一个角落里，生死不知，那人的铜钱剑已经杀至面前。

    「李玄！？」赵书涔勉强躲过，借月光看清男人的脸，不，不是，李玄被关在禁地，虽然长相相似，但此人面相凶厉，嘴角下撇，身上血腥之气浓郁至极。

    那就是……李余风！？

    李余风瞎了左眼，左臂软塌塌垂在一旁，又刚和黑姬娘娘打完，但赵书涔身中蛊毒，本不该醒来，能醒来是他体质好，勉力躲过几剑之后，滚到大黑蛇旁边，身上已被划了好几道，血流不止。

    他想带魏嫣然一起，但李余风下手极狠，他根本打不过，最后只能放弃，割指以指尖血催动护身法器后，一阵红光闪过，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黑姬紧急关头缠到赵书涔身上，也跟着一道消失了。

    「噗--」李余风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地，今日耗损巨大，他也是强弩之末。

    好在，没有白费心血。

    两指捏起鳞片，仔细端详片刻，才小心翼翼和之前拿到的风月宝镜镜心、祭祀面具的傩面收到一起，金属镜心发出金色光芒，木制傩面则是青色，还有泛着蓝光的黑蛟护心鳞，三者互相辉映，照亮了李余风贪婪狠毒的脸孔。

    *****

    烂尾楼外风平浪静，南省翠谷山门人匆匆赶到，只看到方知杉和邱家人的干尸，焦黑的虫子，还有几只没死透，在骨架上爬来爬去，魏嫣然倒在墙角，黑姬娘娘、赵书涔不知所踪。

    其实赵书涔的信息根本就没发出去，翠谷山的人能找来，全凭网络上那段已经删除的视频，而拍摄视频的人，就是一个大雨天出海拍视频博人眼球的二愣子，后来小船被浪打翻，海上救援队搜了两天才在一个荒岛上找到他，找到的时候人已经疯了，不停念叨有龙渡劫，再后来，一生怕水，连浴缸都不敢进了。

    「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死！你胡说！」赵璐刚下飞机，就接到她哥赵书涔可能身亡的消息，气的把手机都砸了：「我不信，我不相信。」

    语气颤抖，强自镇定，温南云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哥才不会死。」赵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你们不找，我自己去找他。」

    「别乱来。」温南云拽住她：「掌事师叔和赵师叔会想办法的。」又想到魏嫣然：「魏师叔还活着，也许她知道些什么，你别着急，总要先打听清楚。」

    作者有话说：

    小猫咪下巴肿了，带小猫咪去医院的，今天晚了

    明天还要去医院，应该也是下午更新

    第53章 嘘，不要乱说--（捉虫）

    会被听到

    魏嫣然半途被打晕, 只看到黑姬的黑衣奴僕为了救主，主动牺牲自己替黑姬受天雷之罚，但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一概不知, 黑姬化蛟成功了吗？赵书涔又去哪了？还有, 李余风……

    李余风他究竟想做什么。

    「魏师叔！」赵璐抓住她的手，神色恳切：「魏师叔, 我哥哥呢？」

    魏嫣然收起思绪, 仍然是门内颇有威信的美艷师叔, 故意伸出被蜈蚣咬肿的手, 摇头嘆气：「我当时中毒晕倒, 没能保护书涔，对不起。」

    从方知杉的死法, 她猜测，赵书涔九成也被黑姬吞食了魂魄，就算侥倖还活着, 落到李余风和黑姬手上，也是凶多吉少，只不过她不好说这话。

    赵书涔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他死了，她也很难过。

    赵璐跌坐在椅子里，捂脸痛哭，温南云坐在一旁, 伸手, 轻轻拍她的背。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 尤其他们这些玄门中人, 与鬼斗，与妖斗，有时还要与人斗，比一般人更危险，其实能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过着一眼能看到头的平淡生活，很幸运。

    *****

    「阿嚏！」张菀菀打了个惊天大喷嚏，揉揉鼻子：「我是不是要感冒了，总觉得嗓子痒。」

    韦一唯吐槽她：「让你昨晚上别出去吹冷风，你非不听。」

    「考完最后一门，我兴奋嘛。」张菀菀搓手：「我们出去吃饭吧，我想吃小火锅很久了！」<hr>

 第92页

    「大热天的，吃火锅？」孙眉收拾衣服的手一顿：「好像还不错欸，甚至想吃个辣锅。」

    顾冰：「走？」

    「哦耶耶耶，出去吃火锅喽！」

    四人手挽着手出宿舍楼，大一下学期期末考结束，大家连卷一个月，总算可以暂时抛开学业，纷纷结伴在校外游荡，不管考的好不好，先放松再说。

    她们考完之后不是立马放假，还要做两个课程设计，预计半个月，差不多七月中旬才能放暑假，然后八月底开学，今年暑假大家商量好了去韦一唯家待一周，韦爷爷听说大师要去，早早就把别墅腾出来，三天两头问韦一唯她们什么时候去。

    出学校的路上，四个人图近抄小路，在某段路灯昏暗的地方，马路牙子上坐着个白衣女生，头埋在膝盖上，正在呜呜哭泣。

    「鬼！？」张菀菀瞪大眼睛：「我能看见？」和冰冰天天在一起，难道我也能见鬼了？

    孙眉：「我看见了。」

    韦一唯：「我也看见了。」

    顾冰：「是人。」

    白衣女生听到动静，从臂弯中抬起头，两只眼睛哭的跟肿桃一样，还是个熟人，是隔壁宿舍的苏诃。

    除了平时一起上课，偶尔宿舍间串个门，顾冰并不怎么能见到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爬山那会儿，一个喜欢动物且娇娇弱弱的小女生，后来听韦一唯说，她和化院的赵鑫在谈，两人分分合合，一年里分了五六次手，每次隔不了一周又复合，所以韦一唯问她：

    「又分手了？」

    苏诃点点头，憋住泪：「呜，分了，这次彻底分了。」

    韦一唯其实不大相信，但安慰总要安慰：「学校里好男生多的是，你才大一，下半年开学也就大二，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俯身拉她的手：「走，我们宿舍要出去吃火锅，一起啊。」

    苏诃抬手抹泪：「对，还有更好的！」

    于是吃火锅一行变成五个人，吃的是学校后街的旋转小火锅，一人一个锅，锅底自选，食材用签子串好了摆在绿瓷碗里，想吃什么拿什么，回头按签子结帐就行，店里人不少，五人找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

    刚坐，苏诃就开始诉苦，从他们开始谈，到期间因为各种原因分手，大致总结就是赵鑫大男子主义，不浪漫，不关心她，和兄弟玩游戏也不陪她，情人节不送礼物，不肯把她介绍给他朋友认识等等，如此几项，翻来覆去的讲，刚开始孙眉还安慰两句，后来就低头吃自己的，随她抱怨。

    怪不得她宿舍的人都没见，留她一个人在那儿哭，每次分手都这么搞，回头又复合，那夹在中间劝分的人，岂不是很没脸。

    男女感情顾冰不想听，所以坐的最远，这会儿拿着手机，问温南云黑姬的事，她不好说自己共情看到红色大眼，便旁敲侧击问黑姬眼睛什么颜色，得知是绿色后，摁息屏幕。

    那双眼睛不是黑姬的，那又是谁的？

    又问她们事情处理的如何，什么时候回宣城，温南云答覆黑姬不知所踪，可能已经化蛟，也有可能化蛟失败，和黑姬一起失踪的还有赵璐的哥哥赵书涔，生死不明。

    顾冰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这两天赵璐都没有骚扰她。

    【试过招魂吗？】

    温南云回的很快：【试过，找不到，南省已经协调了全部资源，在地毯式搜寻。】

    她们已经把赵书涔失踪的事通知了赵昇，赵昇告诉她们，赵书涔身上带着护身法器，也许是催动了护身法器，魂魄丢失，必须尽快找到他的身体，以肉身招魂。

    也有可能，魂魄已经被黑姬吞了。

    这些她没说，就算说了顾冰也帮不上忙。

    顾冰确实帮不上忙，连翠谷山都找不到人，她又能如何。

    「这种男人，不要也罢！」苏诃说多了上头，一拍桌子：「走，结帐，难为你们肯听我唠叨，今天的火锅我请客。」

    张菀菀和孙眉连忙拦她：「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你看开就好。」

    回去的路上，苏诃不说车轱辘话抱怨赵鑫了，开始叨叨叨讲她梦想中的男友，要高要帅要体贴，要会赚钱有爱心，车房两全，不用还贷，还得专一，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完美。

    韦一唯听了直撇嘴：「这种好男人大概都

    panpan

    死绝了，现今市面上没这种人，最好还是自立自强，别指望靠男人。」再者说，对方这么优秀，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嗯，稍微有点漂亮但说实话各方面都不突出的女大学生呢。

    「鬼也行啊，要真有这么完美的男人，是人是鬼我……」

    顾冰打断她：「慎言。」

    苏诃捂嘴笑，并不在意：「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

    「鬼神之事，要抱有最基本的敬意。」顾冰提醒她：「这种事情很玄的，你不信，也不要乱说。」说不定就被什么听了去，等找上门，后悔都来不及。

    张菀菀：「少说两句，大晚上怪吓人的。」

    韦一唯也帮腔：「是啊，这个不能说的。」

    苏诃当即就冷下脸，不大高兴，觉得顾冰她们小题大做，刚才她坐那儿哭，张菀菀说她是鬼，她们不也没阻拦不让说，别以为她没听见，搞什么区别对待。

    可她不知道，张菀菀只是说鬼，而她是招鬼，性质完全不一样。

    <hr>

 第93页

    「好了，我不说就是。」她调整表情，无所谓道：「今天就到这，谢谢你们陪我。」说罢开门进了自己宿舍。

    孙眉瞟一眼顾冰：「她不会有事吧？」

    顾冰摇头：「暂时没发现异常。」只是嘴上说说，脏东西不至于来的这么快。

    后面两周课程设计，顾冰也时常关注她，确认她周围没跟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放下心，南省那边也有了新进展，说溯江上有渔民看到一条黑色大蟒，溯江入海口就在南省运城东，黑姬很有可能沿着溯江回内陆了。

    还是大蟒，那就意味着化蛟失败，大家都松了口气。

    魏嫣然养好伤，带着南省负责人回宗门汇报，温南云和赵璐还有其他调派来的翠谷山门人沿着溯江追寻黑姬的踪迹，赵书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魂也招不到，生还的机会渺茫，连秦昭严都觉得他死定了，跑去宽慰赵昇，被赵昇怒骂一通。

    赵书涔失踪，赵昇心里知道事出意外，他只是迁怒，毕竟赵书涔是他派去南省的，他非要在这个节点找不痛快，那不就是找骂。

    秦昭严这人，没本事，有手段，赵昇平时敬他是宗门掌事，对他排除异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异己最后查出来也确实干了坏事，死的不冤。他上任以后，宗门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大，还与政府搭上了线，那些办事处，就是他弄的。

    利大于弊，所以他还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

    两周课程设计结束，时间到七月中旬，天气热的不行，每天最高温度都能突破38c，离了空调，人很快湿的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黑珏天天在物院楼里蹭空调，楼里阿姨都认识他了，也不赶，随他大咧咧躺在大厅，柳灵珊假模假样让顾冰给她烧了把伞，天天打着，不是嫌晒，嫌日光太亮，晃眼睛。

    韦爷爷知道顾冰有只黑猫，坐高铁不方便，提前跟韦一唯问好时间，叫司机来接，韦一唯故意阴阳怪气，孙女儿都没这待遇。

    「我那是不想接你？」韦爷爷隔着电话跟韦一唯辩论：「是你不让，你要坐，我天天让司机接送都行。」

    「别别别，我错了爷爷。」韦一唯连忙认错：「车来了，先挂了啊，家里见。」

    第54章 森林公园

    少管别人家事&发现鳞片

    韦家湖边大别墅顾冰和张菀菀去年来过, 孙眉第一次来，虽然知道韦一唯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等车开进别墅区时, 还是惊讶的没合拢嘴, 这也太有钱了。关键韦一唯平时从不显露, 吃穿都和普通人一样，是以对比更强烈, 其实韦家人都挺随意的, 并不刻意追求奢侈, 家里有豪宅豪车, 也有便宜的东西, 好用就行。

    上回顾冰帮忙解除替命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其他韦家亲戚甚至都没注意那天来了两个女生，后来后宅整体翻新，也是借着赖永胜偷工减料的名头, 没有提及其他。

    韦爷爷只有一个孩子，就是韦一唯的爸爸，韦爸爸也只有韦一唯这一个孩子, 他很爱女儿，并不会因为韦一唯是女生，就轻视她，一直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也从来没想过再生一个弟弟。

    她们到达韦家的时候, 韦爷爷正在发脾气, 把他弟弟家的小儿子骂的狗血淋头, 他那个弟弟, 没本事又好赌，还花心搞外遇，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留下一大堆儿子女儿，还有外头的私生子找上门。

    韦爷爷念在兄弟情分上，都好好安排了，给钱的给钱，给名分的给名分，只要不是太离谱，都能在韦家混口饭吃。

    今天最小的堂侄带着刚满月的大胖儿子来串门，韦爷爷刚开始还挺开心，抱着逗弄了一会儿，谁知那人说着说着就扯到过继的事，说韦爸爸没有儿子，韦家这么大的企业，交给女孩子，总归不太好。

    「大伯，我也是为了韦家，唯唯以后总要嫁人的……」

    「谁说我要嫁人？」韦一唯把书包扔沙发上：「我不能招赘？」再说了，她这辈子结不结婚还不一定，她才十九岁，这些亲戚就三天两头给她爷爷和爸爸上眼药，说她是女生，早晚不是韦家人，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她不知道吗。

    「乖孙女回来了。」韦爷爷立马抛下那个惹人厌烦的堂侄：「大师也来了，还有唯唯的同学们，快坐快坐，外面天热，一路辛苦了。」

    韦爸爸去公司，不在家，韦妈妈回娘家去了，家里就煮饭阿姨和打扫卫生的阿姨在，管家和保安在前面那栋楼待着，没事不来后面。

    小堂侄叫韦浩，生的晚，今年才三十出头，遗传了他爸爱生娃的性子，二十多就结婚了，已经生了三个女儿，怀里这个是头一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

    顾冰随意看了一眼，韦浩此人无富贵长寿之相，怀中的男婴与他并无血缘因果，大概率不是亲生的，不过这话顾冰不好说。

    「唯唯放暑假了。」韦浩脸皮厚，一点都不尴尬：「来，瞧瞧你的小表弟，是不是很可爱？」

    小婴儿肥嘟嘟白嫩嫩，并不知道他爸带他来的目的，砸吧着嘴，眼睛跟黑葡萄一样，小孩子无辜，韦一唯也不会把气撒在无知小孩身上，伸手摸摸他的脸蛋：「表叔，这回生了个儿子，以后不生了吧？」

    「那哪能啊，我还准备再多要几个，好给我养老送终。」

    到底是养老送终，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韦一唯才懒得管，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别怪她不客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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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韦一唯生气，韦爷爷先不耐烦赶人：「好了，我们吃饭了，你回去吧，往后没事也不用来，我身体好得很。」

    「那我先走了，这周末淼淼满月酒，大伯可要赏脸给小孩子压岁，唯唯也正好赶上，表妹们都想你了，一定要来啊。」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都是亲戚，被韦爷爷骂后就没再提过继的事情，总不好因为这个，就不再来往，满月酒当天，韦爸爸还是带着韦一唯去了，送了一副金锁、金手环、金脚钏，还有一个大红包。

    顾冰她们原本打算那天去凤城最大的水上乐园玩，谁知赶巧碰上设备维修，就没了安排，正好韦浩家附近有个大型森林公园，里面可以漂流，就去森林公园玩了，顺便等韦一唯，反正她送个礼就出来。

    森林公园植被茂盛，树冠高且繁密，遮住了外面毒辣的日光，空气也比其他地方清新很多，内里鸟叫蝉鸣，自然惬意，河边搭了不少野营的帐篷，溪水最窄的地方还有人架了桌子坐在水里，脚边俩大西瓜，泡冷了就噼开吃。

    漂流要排队，前面的队伍一眼望过去起码要排一个半小时，就算林子里凉快，但随着日近中午，里面也越来越热，漂流也不是非漂不可，顾冰她们就商量着不排了，去下游小溪里玩玩水，喝点冰的把暑气降下来再说。

    公园办的还不错，就沖冰可乐只卖三块五，顾冰都得在某购票app上给它打五星好评。

    「就这儿吧。」张菀菀热的满头大汗，找了个人相对较少的地方，一脚踩进水里，溪边有几块相对平滑的石头，就招唿顾冰和孙眉：「来坐，歇会儿。」

    孙眉掏出小电风扇：「天太热，早知道不出来了，我还是更喜欢在家吹空调。」

    张菀菀：「确实越来越热，我记得小时候没这么热的，那会儿哪有空调，有个电风扇就不错了。」

    顾冰也脱了鞋踩进水里，这些溪水是山上流下来的，清澈凉爽，还有小鱼儿在里面游动，不远处的小孩子嘻嘻哈哈，拿着桶和兜网捞鱼。

    但还是热，且闷。

    孙眉：「看看天气预报，是不是要下雨啊？」

    「不下，就阴天。」顾冰关掉手机，勐吸一口冰可乐，两脚顺着水流扑腾，忽然大脚趾刺痛：「嘶---」抬起来一看，右大脚趾划了道口子，划的挺深，血珠子不停往外冒，忙掏出纸巾摁住。

    孙眉：「哎哟，怎么划破了？」

    「可能有尖石子。」张菀菀探头看水里，瞧见石头缝里卡着一个黑乎乎的薄片，拈起来，迎着光打量，有小半个手掌大：「是鳞片吗？这么硬，看着不像鱼鳞啊。」

    【蛇鳞。】柳灵珊突然出现，凑过去嗅了一口：【不，水汽如此充沛，不是蛇鳞，是水蛟。】

    蛟？

    【黑姬吗？】

    顾冰眉头一跳，想到失踪的黑姬，虽然很不想把这两者扯到一起，但现今能化蛟的蛇，好像确实只有黑姬。

    【蛟轻易不掉鳞片。】柳灵珊揉揉额角：【她状态不好，必定受了重伤，带回去给黑珏看看。】

    「我去找工作人员要个创口贴。」孙眉把小电风扇递给顾冰：「你俩在这儿等我。」

    「谢谢。」

    顾冰示意张菀菀把鳞片给她：「我看看。」

    「有什么问题？」

    入手一片冰凉，带着寒意，但只有鳞片，而且是脱落的鳞片，气息已断，并不能通过它感应到什么。

    顾冰摇头，把鳞片收到兜里：「不好说。」

    服务亭就在木桥边上，孙眉很快回来，还带着韦一唯，听说顾冰脚趾划破，问她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没事，回头拿碘伏消下毒就行。」顾冰拿开被血洇了一圈的纸巾，伤口半粘着，还有一点血珠子，撕开防水创口贴裹上：「我等会儿就不下水了。」

    张菀菀：「漂流还要排队，能漂流的河段也就那么一截，没什么好玩的，上面有个素食餐厅，我们先去吃饭，下午行程再商量。」

    「不好意思，耽搁你们玩水。」

    孙眉：「这是什么话，要是今天划破脚的是我，你们还会继续玩？」

    也是，顾冰不再客气，被她们仨架着，单脚跳上河岸。

    素食餐厅的装修贴近大自然，餐厅正中的树是真树，还有草坪，地上只简单铺了青石板，引入活水，顺着餐厅绕了一圈，里面养着红锦鲤。

    她们去点餐，留下顾冰占座，顾冰正好掏出手机联繫温南云，问她们在哪儿？有没有找到黑姬？

    温南云答覆她们在理城，暂时还未发现黑姬的踪迹，顾冰就拍了鳞片的照片给她，告诉她是在凤城南国家森林公园的小溪里发现的，问她有没有可能是黑姬的？

    理城在凤城下游，两城都靠着溯江。

    【极有可能，发个定位给我，我尽快赶到。】

    「哈哈哈你们不知道，当时我表叔那个脸啊，绿的跟黄瓜一样，差点没气晕过去。」韦一唯点餐回来，八卦讲的眉飞色舞：「原来那个儿子是私生子，表婶一直忍着，就等着家里办满月酒，好傢伙，直接在饭局上放表叔和外室的小视频。」

    「这也就罢了，表婶的哥哥竟然有外室和其他男的开房的证据，让表叔赶紧去做亲子鑑定，别到头来给野男人养儿子。」

    「还有还有，表婶手握证据，当场要求表叔净身出户，已经立案准备打官司。」韦一唯吃了一上午的瓜，心满意足：「这下他可没闲工夫操心我什么时候结婚，我爸妈什么时候要二胎了。」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不管管好，天天操心别人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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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不是亲生的，顾冰喝一口西瓜汁，她面相也看得越来越准了。

    几人说笑着吃完饭，正准备走，孙眉指向窗外：「欸？你们看，那是不是苏诃啊？」

    韦一唯：「嗯？真分了，那男的不是赵鑫吧。」

    顾冰抬眼望去，一个花裙子女生挽着一个男生，正往山上走，女生确实是苏诃，她挽着的那个男生，身上黑雾涌动，妖气冲天，一看就不正常。

    而且，眉眼怎么有点像赵璐……

    第55章 赵书涔

    警惕杀猪盘

    顾冰当即跟上, 溪水里发现黑色水蛟鳞片，现在又看到疑似赵璐哥哥的男生，很有可能就是南省失踪的黑姬和赵书涔。

    张菀菀她们也想一起, 被顾冰劝下, 黑姬能把南省搅得天翻地覆, 法力可见一斑，就算柳灵珊推测她受了重伤, 顾冰也不敢托大, 只准备远远跟着, 等温南云她们到了再说。

    苏诃挽着男生, 侧头说话, 言笑晏晏，丝毫没发现不对劲。

    这个男的是她三天前在路上遇到的, 当时赵鑫打电话给她求复合，她憋着火气和他大吵一架，过马路时没看红绿灯, 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臂拽回，后背贴上人家结实的胸肌，凉凉的, 还回弹了一下。

    她回头，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口砰砰直跳。

    「小心点。」

    她当时没敢多想，只客气道谢, 后来一路回去, 发现两人竟然住同一个小区, 还是同一栋楼, 坐电梯时终究没忍住, 问男生要了联繫方式。

    回去就迫不及待聊上了，男生是新搬来的租客，怪不得之前从没见过，聊天中发现他的爱好和自己出奇一致，喜欢同样的电影，同样的音乐，连爱吃的菜都一样，就像为她量身定制的完美男友。

    她和赵鑫谈的别别扭扭，哪哪都不合心意，原来是老天在警告她赵鑫并非良人，她的良人，在这儿等着她呢。

    后来顺其自然约出来吃饭，约出来玩，越是深入了解，苏诃越是满意，长相、身材、学识，家境暂时不知道，但从他的穿着和谈吐来看，定然不是普通人。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热，身上总是凉凉的，没有臭汗。」好似夏日凉水，沁人心脾，和打完球后臭烘烘的赵鑫完全不一样。

    「啊……大概因为我是冷血动物。」

    「嘻嘻，你真爱开玩笑。」苏诃把头靠在他肩上，并未发现他的眼睛一瞬间变成绿色：「书涔，真后悔没能早点认识你，不然我就留在凤城上大学了。」

    「现在也不晚，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去宣城陪你。」

    「真的吗？」苏诃惊喜：「那你工作怎么办？」

    「我不需要工作。」

    「嗯？你不工作，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往山上走，已经远离了漂流的起点，周围人烟渐少，苏诃拉住他：「书涔，上面都是树，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回去排队漂流吧。」

    「再往上一点，我想看看溪流的源头。」

    苏诃稍稍起了警惕：「看源头干什么？」

    「我是水质局的，会到处暗访监察，像这种游客多的公园，如果发现水源污染，需要及时关停。」

    『赵书涔』眼神温柔幽深，苏诃才提起的警惕又散掉了，脑袋空空，记不起刚才他说自己不需要工作，现在又变成水质局的，前后矛盾，她脑海里只留下水质局这条讯息，还暗自窃喜起来，他连工作都这么体面。

    「那你们平时工作累吗？」

    『赵书涔』一边胡编一边引着苏诃往上游走，编到不对的地方，就停下来望着对方的眼睛，加深他想让她知道的内容，然后再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去。

    苏诃愈发沦陷在他打造出来的虚假人设中，直到看到一条大黑蛇，盘踞在水源石下，一动不动，黑色的蛇鳞反射着粼粼波光，像黑钻。

    「蛇！」苏诃抱住他的胳膊，往后躲：「这里怎么会有蛇，我们快走！」

    『赵书涔』一动不动，反握住苏诃的手：「你不是一直问我之前住哪儿吗？」指向大黑蛇：「那儿。」

    「什么？」苏诃摇头，面露紧张：「书涔，你不要开玩笑了，我害怕。」

    「我没有开玩笑。」

    『赵书涔』拉着她的手，摁到心口上：「我受伤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一片冰冷，没有心跳。

    苏诃脸色剧变，拼命摇头，想要把手抽回来，却如同被铁钳夹住一般，无法撼动分毫，她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喊救命。

    可深山老林的，哪还有其他人。

    「你不是说爱我，想和我一起生活吗？」他拖拽着她，往河里走：「我答应了，只要让我吞掉你的魂魄，你就可以和我混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苏诃不断挣扎：「救命，救命！！」却只能扑腾出水花，根本挣脱不开。

    『赵书涔』露出他的真面目，绿瞳狰狞而疯狂，一手将苏诃两只手卡在背后，一手掐住苏诃的脖子，迫使她张开嘴，纯白色魂魄自七窍往外飘出。

    顾冰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苏诃两眼翻白，半幅魂魄已经脱离躯体，被『赵书涔』吸入，忙冲上去，一剑噼到『赵书涔』背上，『赵书涔』痛叫一声，身上浮现出一团黑色蛇影，头上生角，大张的嘴里没有蛇信，血淋淋一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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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撕到一半的苍蝇贴，黑影粘连，还想回到赵书涔身上，顾冰又是一剑噼去，黑影直接被噼出来，赵书涔的躯体保持着掐住苏诃的姿势，两人噗通倒在水里，顾冰又忙把他俩拽上岸。

    黑影凶色毕现，獠牙尖利，甩尾往顾冰身上扑，被柳灵珊一脚踹开，一鬼一蛇顿时打作一团。

    「道友，道友救我！」一道细弱男声自水中响起。

    顾冰回头四顾，发现声音来自水源石下方，被黑蛇压住了，隔着水波，勉强能辨认出这道魂魄是岸上肉身的主人，便涉水过去，准备搬开，手甫一扶上黑蛇躯体，眼前一黑，竟又被拽入了熟悉的黑暗中。

    这次不是大眼，她短暂共情了黑姬的情感，愤怒而又痛苦，痛苦情人的死去，愤怒合作者的背叛。

    「啊---」顾冰惨叫出声，黑姬被强行抠掉护心鳞的痛她感同身受，痛彻心扉，像是被生生剜掉心口上的肉，清醒着，眼睁睁看着它被剜掉，如何不恨。

    镇魂铃感应到危险，自行催动，金光自顾冰掌心起，如水波漾开，烫的她抽回心神，忙收回手捂住心口，余痛犹在。

    「道友，你没事吧？」赵书涔的魂魄从蛇躯下挣扎出来，回到自己身上。

    顾冰急喘两口，稳住唿吸，慢慢走回岸上，看向血流不止的大脚趾：「没事，脚上的伤口裂开了，有点痛。」

    赵书涔刚回肉身，动弹不得，撇着眼睛四处看：「道友，黑姬呢？」

    黑姬此时被柳灵珊摁在地上，揍了满头包，因为没有舌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嘶嚎，柳灵珊怼着头捶，小马逮着尾巴踹。

    赵书涔又提要求：「道友能否帮我联繫一下翠谷山？」

    「联繫了，马上到。」顾冰翻开苏诃的眼睛，又摸摸她的脉门，还好来的及时，没事，就是魂魄受损，难免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你认识我？你怎么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顾冰低头处理伤口：「我认识赵璐。」

    至于发生了什么，她刚才共情黑姬的时候看到一些，是一个长得很像李玄的男人抠了黑姬的护心鳞，为什么抠，她不知道，但用噬魂种帮黑姬渡劫化蛟，明显不是好人。

    还有……那个帮助黑姬避开翠谷山和警方追查的妖娆女人。

    似乎是翠谷山的？

    顾冰不好多问，因为她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些。

    赵书涔能动了，撑着手坐起身，扭头问被柳灵珊打成死结的黑姬：「李余风为什么要杀你？」

    黑姬听到李余风三个字，气的几欲吐血，魂体翻涌，挣扎嘶吼着想要回到蛇躯上，可惜被柳灵珊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

    柳灵珊掏掏耳朵：「说人话！」

    黑姬目眦欲裂，无能狂怒。

    赵书涔看她状态，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反正黑姬已经抓住了，回宗门再问不迟，便找话题和顾冰聊天：「我之前听璐璐讲过，她在川省遇到一个很厉害的女生，不是翠谷山的，但比翠谷山的同辈都要厉害，是你吧？」

    顾冰没有否认，反而问他：「李余风是谁，是李玄的哥哥？」

    「不是哥哥。」赵书涔神色凝重：「是他父亲，长得和李玄挺像的，他很危险，万一遇到他，一定要小心。」

    「危险？」

    「修习禁术，为祸人间，之前的川省殭尸案，也和他有关。」翠谷山门内丑事，他不好多说，只能稍微讲一些后面发生的事，反正这两件事顾冰都有参与。

    他并不知道，风月宝镜和邪神面具顾冰也参与了，可以说是因为她，翠谷山才找回这两件丢失的邪物。就连他自己，若不是顾冰恰好在这儿，又认识苏诃，发现异常跟上来，可能等黑姬养好伤，把他魂魄吞食了，翠谷山还没找到人。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此番多谢道友相助，回头我给你申请宗门奖励，别客气……」

    「哥！」

    赵璐挂着俩硕大黑眼圈，头髮洗髮黄了都没来得及补染，甩着两行热泪扑上来：「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呜呜呜呜---」

    除了赵璐，来的还有温南云、两个不认识的男的，和那个顾冰共情黑姬时，看到的妖娆女人。

    魏嫣然神色一瞬间不自然，她回宗门汇报完后，就主动请命，和赵璐她们一起寻找赵书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除了要给赵昇一个交代，也是怕赵书涔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赵书涔拍拍妹妹的后背，他离魂太久，还没缓过来，所以依旧坐着：「魏师叔，当时情况危急，我没能带您一起走，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魏嫣然闻言稍定，装模作样嘆气道：「是我能力不足，没护住你们，害你受伤，方知杉还被……」

    第56章 黑姬之死

    总有几个坏种

    黑姬自从魏嫣然出现后, 挣扎的更厉害，大张着没有蛇信的嘴，愤怒嘶喊, 可惜语不成词, 没人能听懂她的咆哮。

    顾冰不经意瞟一眼魏嫣然, 再瞟一眼黑姬。

    被柳灵珊看见了，脑海中问她：【怎么了？】

    顾冰捂嘴咳嗽一声：【那个女人, 和黑姬认识。】

    柳灵珊挑眉。

    魏嫣然没发现顾冰的视线, 心思还挂在赵书涔身上, 她不确定赵书涔看到多少, 蹙眉：「黑姬她？」

    赵书涔明显对魏嫣然没有防备, 问什么答什么：「是李余风，我看到他了, 是他把黑姬打成这样的，还抠走了她的护心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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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嫣然彻底放心，开始清理现场：「这位役鬼是？」看到踩着黑姬的柳灵珊, 看出她是役鬼，在场只有顾冰不是翠谷山的，只能是她, 便看向顾冰：「是你，小小年纪，道法就如此高深，果然英雄出少年。」

    赵璐抹掉鼻涕, 单手勾住顾冰：「是顾冰呀, 我之前说过, 川省殭尸案也是她解决的, 老厉害了, 一下子可以召来八位无常呢！」

    顾冰没有立场，也没有证据证明魏嫣然和黑姬有勾结，只好暂时装不知道：「哪里，都是碰巧。」

    「不知是否愿意……」

    赵璐抢答：「不愿意，我问过了，她要上大学，没时间。」

    魏嫣然点头，不再多问，朝黑姬魂体走去：「黑姬就交给我们，后续的事，翠谷山会处理。」

    柳灵珊一脚把打成死结的黑姬踹过去，黑姬挣扎着扭开，血盆大口直扑魏嫣然。

    魏嫣然眼神一黯，单手抽出金属鞭，用了散魂秘法，狠狠抽向黑姬的七寸。

    黑姬原本就被李余风抠了护心鳞，又耗损修为和李余风拼死一战，最后搭上赵书涔的护身法器，才得以逃出，魂不附体，反而附到赵书涔身上，好不容易勾到一个阳气弱的女生，准备吞食魂魄养伤，又被顾冰发现异常跟上来，两剑噼出肉身。

    此时被散魂鞭一抽，一息都没撑住。

    水源石下的黑蛇躯体轰然垮塌，鳞片急剧变灰，簌簌掉落，顺着水流沖向下游，只余一具黑皮包裹的骨架，证明黑姬曾经存在过。

    温南云瞪大眼睛：「魏师叔？」

    黑姬连人形都化不出，明显伤不到她，为什么要下重手？

    「她怎么一鞭都挨不住。」魏嫣然心里大石落下，还要找补：「怪我，这事我自己去和掌事师兄解释，不怪你们。」

    其他几人门内地位都不如魏嫣然高，还能说什么，黑姬本来就要除去，魏嫣然防卫过当，失手打死她，顶多无法盘问她李余风的事，做法无从指摘。

    柳灵珊嘿嘿笑了两声：【翠谷山的水，深的很吶。】

    众人下山，苏诃被园方派人送去医院，没多久就醒了，醒了以后嚎啕大哭，不停尖叫，念叨森林公园里有大蛇，那大蛇成了精，要吃她。园长肯定不认，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溺水，被另一波爬山的人救下，怎么就成了公园里有蛇妖，编谎话也不是这么个编法。

    苏诃要求调监控，她不是一个人上去的，和她一起的那个男生就是蛇妖，园方无语又无奈，给她查监控，但他们一路避开监控走，除了餐厅外的摄像头拍到一个模煳背影，其他地方根本没拍到，顶多能证明她不是一个人，又证明不了有蛇妖，后来园方把整个森林公园搜了一遍，根本没有她说的大黑蛇。

    苏诃爸妈不会由着女儿胡闹，对园方多有感谢，她说的那一套蛇妖说辞，他们一个字都不信，苏诃简直要疯，嚷嚷着公园没拍到，小区里总归能拍到，那个男生新搬来的，还和她一起坐了电梯，就住她家楼上。

    找物业一查，好嘛，全程一个人对着空气讲话，她的那些聊天记录，统统都是发给文件传输助手的，自问自答，苏诃爸妈担心女儿精神异常，忙申请调到精神病医院治疗。

    治疗了大半年，苏诃对这段记忆，也不再深信不疑，也许真的是她中暑了，产生幻觉，随着魂魄养好，精神恢復正常，她不再疯疯癫癫，休学一年后，回到学校继续学业，只是再不谈论找完美男友，对一切主动搭讪的男生都避如蛇蝎。

    时间回到现在，顾冰被温南云和赵璐架着，一瘸一拐下山，难为她刚才爬山又涉水，把本不大的一道口子搞到一个指节那么长，接下来几天都甭用右脚了。

    赵书涔他们还要回宗门汇报，急匆匆和顾冰告别后，就离开了凤城，韦一唯家有家庭医生，虽然顾冰觉得只是小伤，但韦一唯还是强硬要求她卧床休息，医生被她们仨盯着，清理伤口都不敢用力。

    送走嘘寒问暖的韦家人，顾冰躺在床上，终于有时间和黑珏柳灵珊讨论黑姬的事。

    「撕掉替死符时，看到的那双眼睛，和共情噬魂种时一样，噬魂种是那个李余风搞出来帮黑姬渡劫的，虽然只看到一瞬，但我有八成把握，是同一个人，他还瞎了左眼。」顾冰共情噬魂种时，朝那双血色大眼挥了一剑，不太确定是不是她搞瞎的。

    【同一个人，搞出那么多么蛾子。】柳灵珊坐在沙发卡座里，跷着二郎腿：【图啥？就是单纯的坏？】

    黑珏摇头：【帮黑姬化蛟，又夺走黑姬的护心鳞，肯定别有目的。】

    「我听赵书涔的意思，南省和川省这两件事都和他有关，他是李玄的父亲。」顾冰一拍手掌：「怪不得李玄被关，还说要关到那个人被找出来，那个人就是指李余风吧。」

    之前她问赵璐，赵璐还神神秘秘说宗门事物，概不外传。

    【蛊母、殭尸、噬魂种、护心鳞……】黑珏想不通其中联繫，但……

    【照你说，那个女人被称作魏师叔，在门内颇有威信。】黑珏意有所指：【她敢和妖邪勾结，敢当场击杀黑姬，你猜，上面的人知道不知道？】

    柳灵珊撇嘴：【南省黑姬作恶，翠谷山发现不了，川省藏了二十多个殭尸，翠谷山也发现不了，禁地邪物丢了，翠谷山找不着，她一个人肯定瞒不住这么多事。】<hr>

 第98页

    「不会吧。」顾冰不敢深想，如果正名在外，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翠谷山，都主动和妖邪勾结，那整个玄门，还有正派吗？

    【翠谷山中，并非人人都是正人君子。】黑珏眼内闪过一丝晦色。

    当年顾明亦尸骨未寒，掌事就敢觊觎顾明亦独子的灵眼，他当机立断带着柳灵珊和少主逃离翠谷山，离开之前，有关顾明亦的记录能毁则毁，才能在人世安安稳稳度过五百多年，本以为顾冰开不了灵眼，顾家血脉就此断绝，却不曾想，顾冰晚来的天赋堪比顾明亦，还意外得到了顾明亦的随身佩剑。

    「他们勾结妖邪有什么好处？业有因果，不怕下地狱？」

    【德大于孽。】黑珏闭上眼睛：【世人不信鬼神，他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想必不甘心就此沉寂，没有邪物，就创造邪物。】

    嘶---

    顾冰倒吸一口冷气。

    【我只是猜测，不用当真。】黑珏自觉想法偏激，但八九不离十：【翠谷山算是名门正派，但不排除有几个坏种，不干好事，还是离他们远点好。】

    「那个魏师叔。」顾冰犯难，她该找什么藉口提醒温南云他们注意，如果真像黑珏猜测的那样，翠谷山高层也有内应，她提醒了也不一定有用。

    【你管他们作甚。】柳灵珊嗤笑：【自家内鬼都揪不出来，活该他们被耍的团团转。】

    黑珏只有一条要求：【灵眼和共情万不可透露。】

    那没得说了。

    顾冰躺倒，黑姬已死，说什么都晚了。

    养了两天伤，顾冰可以下地，这几天她们都没出去玩，陪她泡在家里，看电视、打游戏、打牌，偶尔韦爷爷还要来下棋，主要跟黑珏下。韦爷爷自认浸淫围棋界二十余载，未逢敌手，谁知被黑珏杀的片甲不留，这会子天天喊黑珏黑老师，买了许多烧鸡回来孝敬他。

    韦爸爸一开门，就看见他爹趴沙发上和一只黑猫下围棋，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他爹还一直击掌赞嘆：

    「黑老师这招下的好，妙啊。」

    「爸，今天韦浩又没去公司，电话也不接。」

    「啧。」韦爷爷不耐摆手，手里还捏着白棋：「你看着办吧，要辞就辞，本来就没什么能力。」

    之前好歹上班积极，虽说创造不了价值，但态度尚可，从满月酒爆出丑闻之后，几天不见人影，真当公司做慈善的，不想上班就别来了。

    「好的。」韦爸爸之前拂不开面子，毕竟是堂弟，爆出来搞外遇后，公司内部就颇有怨言，这种人，留在公司里，对公司风评也不好。

    「对了，红霞山的度假山庄快开业了，到时候带你们去玩两天。」韦爷爷抬头：「你和媛媛也说一声，回头请亲家公亲家母一起去。」

    「好。」韦爸爸脱掉西装外套，侧头问阿姨：「媛媛不是说今天回，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一个小时前出发的，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那头韦妈妈的车就开进来了，除了她，车里还有两个人，竟然是韦浩即将离婚的老婆，还有给他带了绿帽的外遇。这俩人差点在韦家门口大打出手，韦妈妈连忙交涉阻止，问她们来干什么，这才没打起来。

    她们一个上门找韦爷爷主持公道，把韦浩交出来对峙离婚，一个上门来要孩子，说韦浩把孩子带走了，联繫不上。

    第57章 灰仙

    丧葬一条街

    韦爷爷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说，把她俩带进来干啥，别人的家事, 他哪好插手管, 韦浩又没藏在他家里, 管他要人，他也没有啊。

    韦妈妈歉意笑笑, 总不能看着她俩在门口打起来。

    这倒也是。

    韦爸爸示意阿姨给她们倒茶, 她俩一个坐客厅这头, 一个坐客厅那头, 有外人进来, 自然不好继续下棋，黑珏便趴到窗台上, 闭目养神，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柳灵珊也探出半个身子, 一半卡在墙里，一半露在外面。

    小表婶叫吴文语，家境普通, 人长得甜美漂亮，当初攀上韦浩时，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知道韦浩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吴文语抱臂靠在椅背上, 颇有怨言：「韦浩, 他就是缩头乌龟, 以为有离婚冷静期, 就不用离婚了！？」

    韦妈妈：「离, 肯定得离，这事是他做的不对。」

    「不仅要离，他还得净身出户，结婚这几年，我辛辛苦苦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他却趁我哺乳期搞外遇，还骂我生不出儿子，没用。」吴文语越说越气：「生儿子，他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这么想生儿子！」

    韦爷爷想到他之前提到的过继，拍桌怒骂：「不像话！」

    「可惜，不是他的种，呵呵。」吴文语瞟一眼闷头抹泪的外遇侯琴，冷笑一声：「我看是他自己有问题，生不出儿子。」

    「我们韦家，向来不看重男女，谁继承家业都一样。」韦爷爷并不会因为韦浩是他堂侄就偏帮：「他对不起你，做出这种丑事，净身出户应该的。」

    「他要是能像您一样明理，就好了。」吴文语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探一探韦家的口风，韦浩父母俱亡，平时总把韦明德挂嘴边，说韦明德视他如亲子，韦家偌大家产，日后必有他一份，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上门找人，他不在，这马上要到法院传召的日子了，我实在没办法，也不想拖到下一次，才不得不上门打扰，希望大伯能把韦浩找出来。」<hr>

 第99页

    「我们也联繫不上他。」韦爸摇头，翻出通话记录：「几天了，不见人影。」

    侯琴哭出声：「我也不想上门打扰，可是，我那刚满月的儿子，被他带走了，我担心……」

    「你报警啊。」韦爷爷看不惯她那样：「找我们有什么用！」

    这位也是被韦浩忽悠瘸的，韦浩隐瞒结婚和她交往，后来怀孕了才知道，韦浩又拿儿子可以过继到韦爸名下忽悠她，而后母凭子贵，一飞沖天。两人半斤八两，她和韦浩交往期间也同时在跟别的男人来往，谁知道被吴文语和她哥哥当众拆穿，韦浩把孩子带去做亲子鑑定，几天没回来，才开始怕。

    她继续哭，说她担心儿子吧，她找到韦家来哭，说她不担心吧，她又确实在找，就是没找对地方。

    哭的人心烦。

    「行，既然大家都找不到，那就报警。」韦爷爷掏出手机：「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可以立案了。」

    顾冰通过柳灵珊，听到客厅的谈话，想到那个乖乖吃手的婴儿，小孩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什么都不知情，祸不及他。上回在川省，悬微燃符寻人，顾冰后来在先祖留下来的符书上翻到了，叫寻踪符，用来找人正合适。

    「你和爷爷说，要一件小孩子的贴身物品，我试试。」

    韦一唯示意ok，开门出去，凑到爷爷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两句，韦明德也是担心孩子出意外，才让报警，这会儿大师愿意帮忙，当然最好不过，忙叫哭哭啼啼的侯琴别哭了，问她身上有没有小baby的贴身物件。

    「有，他的奶瓶。」说着又要哭：「杀千刀的韦浩，奶瓶奶粉都不拿，我儿子肯定饿坏了，呜呜呜---」

    顾冰戴好帽子口罩，在韦一唯的强烈要求下，坐上轮椅，由张菀菀推出来，其实她脚趾上那道口子已经癒合的差不多了，真没必要。

    吴文语看向轮椅上的人，遮的严严实实，从身形能看出来是个女的，露出来的手指粉白细长，年纪应该不大，但韦明德对她很客气，还管她叫大师，不由联想到之前韦明德病重，灵堂都搭好了，谁知最后夜半回魂，把堂前烧纸的韦浩吓病了好几天。

    难道是玄学大师？

    那年纪应该不小了，也许有秘法，保养得当，但听说搞玄学的，身体都不太好，毕竟窥视天命，看样子是个天瘸。

    瘸腿顾冰并不知道吴文语心中想法，接过奶味儿浓郁的奶瓶，两指拈符：

    「天地玄灵，寻影觅踪。」

    黄符无风自燃，烧成的符灰绕着奶瓶转了两圈，落到地上，符烟则悠悠飘向门外，普通人看不到符烟，但顾冰浅露一手的催符手法，就能叫他们震惊许久了。

    「走吧，一会儿听我指路。」

    哗啦啦一群人跟上。

    韦爷爷肯定要去，韦一唯、孙眉、张菀菀必须跟着，韦爸韦妈不放心老父亲和女儿，关键也真的好奇顾冰能不能找到人，侯琴本就是来找儿子的，吴文语说韦浩肯定和小孩在一起，她找韦浩掰扯离婚，所以也要一起去。

    好傢伙，一辆7座商务车都坐不下，最后开来一辆9座的，才勉强挤上去。

    顾冰单脚蹦上副驾，专职做好导航工作：「前面路口右拐。」

    一路左拐、右拐、直行，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停在一处老巷口，巷子窄，路两边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车开不进去，众人下车步行。

    吴文语：「这里是丧葬一条街，韦浩来这里干什么？」

    侯琴一听丧葬一条街，吓得小脸唰白，当场就要哭。

    夏天七点多天还没完全黑，但太阳已经下山，只剩些许余晖，巷子里杂物遮挡，路灯又没亮，阴影浓重。有些小店，店里东西摆不下，就把纸箱子、纸人、冥币等物品堆放在外面，低矮的店铺里挂着颜色鲜亮的寿衣，瞅见他们一大帮子人，并不热情招揽生意，就坐在店铺里，直勾勾看着。

    孙眉忍不住抢了推轮椅的活，和张菀菀一人推一边。

    符烟飘到巷子最里面，被夜风吹散，是个两进的小院子，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围墙低矮，能看到一个驼背男人在里面整理东西。

    韦爷爷：「就是这儿？」

    顾冰点头：「对。」

    韦爷爷对顾冰那是十足信任，说是这儿就是这儿，抬手敲门：「老闆，开门。」

    驼背男人回头：「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了，明天再来吧。」

    吴文语：「我们找人，韦浩是不是在这儿？」

    驼背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摇头摆手：「没有没有，不认识这个人。」

    【哼，说谎。】柳灵珊直接穿墙，没一会儿就听得里面叮叮噹噹，很快就赶了一只大灰老鼠出来，大灰老鼠慌不择路，一头撞到黑珏跟前，吓得鬍子倒竖，满巷子乱窜。

    「哎哟，大老鼠！」老鼠从韦妈脚上爬过，把韦妈吓了一大跳，差点蹿到韦爸背上。

    刚才还紧闭的二院门砰一声打开，一个白胖女人冲出来：「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都是玄门中人，自然能看出柳灵珊是顾冰身边的，看她坐轮椅，脸遮的只剩一双眼，还被帽檐挡住，非常不屑：「鬼鬼祟祟，胆敢叫役鬼惊扰我家灰仙，还不赶紧住手！」

    顶仙有胡黄白柳灰五门，最常见的是胡仙和黄仙，比方说周奉旻家现在供奉的黄玉环就是黄仙，之前碰瓷顾冰的红狐，是胡仙，白仙是刺猬，柳仙是蛇，灰仙则是老鼠，白仙柳仙不多见，但世间还有几位厉害的。<hr>

 第100页

    只这灰仙，因为鼠疫问题，常年被列为重点灭除对象，别说修道了，活下来都不容易，再者，灰仙亦正亦邪，能力也弱，玄门很少有人愿意供奉，是以排在五仙末位。

    「无意得罪。」顾冰拱手：「他们是韦浩的亲属，失联几天，家里很担心。」又指向侯琴：「还带走了她才满月的儿子，希望老闆能把人交出来。」

    「哼。」白胖女人俯身接住乱蹿的大老鼠，鼻孔朝天：「胡说八道，这里没有什么叫韦浩的，找错地方了，还不快滚。」

    柳灵珊：【就在里面，我看见了。】

    「我家役鬼已经看到了，老闆不必说谎。」

    白胖女人挡住门：「怎么，你们还要硬闯？」

    韦爷爷直接撸袖子，招唿韦爸和司机：「我今天还就硬闯了，你敢报警，我就告你绑架！」

    「哎哎哎！！」

    司机打头，三位男士先闯进去，侯琴担心儿子，也跟着往里挤，吴文语更是推开驼背男人，满院子喊：「韦浩，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

    「我是翠谷山的，你居然敢得罪我！？」白胖女人左拦拦不住，右拦拦不住，追了一会儿就开始喘，指着顾冰怒骂威胁：「你算什么东西，小心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灵珊都被他逗笑了：【诶哟，翠谷山？翠谷山还顶灰仙吶？】

    韦浩躲在后面，眼看藏不住，还妄图翻墙逃跑，被吴文语一把拽下来，侯琴进屋找儿子，只见屋内灯光昏暗，西侧墙上打了木架，上铺红布，摆满了木雕娃娃，木架前有一小桌，她儿子闭目躺在桌上，脸上胳膊上用硃砂画着她不认识的图案。

    白色六排扣小衣服，是寿衣。

    「韦浩，我跟你拼了！」侯琴目眦欲裂，扑上去撕打韦浩：「你杀了他，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韦浩抱头鼠窜，被两个女人追着打：「没死！没死！你儿子没死！」

    院外顾冰看向白胖女人，推推帽檐：「翠谷山？你把凤城办事处的人叫来，看他敢不敢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第58章 婴灵

    人贩子

    翠谷山驻派在凤城的人, 她都调查过，没有坐轮椅的女的，所以才搬出翠谷山的名头唬人, 能吓走最好, 省的动手, 没想到对方态度如此强硬，没唬住, 见顾冰坐在轮椅里, 行动不便, 甩手扔出两个恶鬼瓶。

    先叫你吃点苦头！

    恶鬼瓶砸到地上, 摔出来两只黑衣厉鬼, 周身黑雾涌动，眼睛红灯笼似的, 咆哮着朝顾冰扑去。

    哼哼，这对恶鬼瓶她饲养了十年，颇为凶厉, 就算是……

    顾冰一剑横噼，电光流窜，厉鬼吱哇两声, 散成两团黑烟，柳灵珊跟在后头，张开嘴一口一个，配合默契。

    厉鬼扑面产生的劲风吹掉了顾冰的帽子, 张菀菀抬手遮眼：「哪来这么大的风？」

    白胖女人呆愣当场, 两只厉鬼还没近身, 就被一剑噼散, 又被她的役鬼吞了, 连屁都没放一个，再莽都知道自己不是顾冰的对手，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厉害人物，揣上大老鼠就往外跑。

    顾冰连忙起身堵住门，白胖女人躲闪不及，惊诧后退，声音颤抖，指向顾冰的手直打摆：「你，你不是瘸子吗！？」

    院内打韦浩的吴文语闻言也往外看了一眼。

    顾冰：……

    「我只是脚受伤。」

    后院韦浩已被捆住，驼背男人双拳难敌六手，也被制住了，白胖女人两眼一翻，非常熟练地求饶加甩锅：「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我这都是小本生意，正儿八经卖寿材的，真不是坏人，这事儿都是他求我，不然我万万不会做的。」

    韦浩脸贴在地上：「放屁，明明是你主动给我介绍的！」

    「大师，大师看看我儿子。」侯琴抱着大胖儿子出来，急得眼眶含泪：「他有没有事啊？」

    「我都说了没事，就吃了点儿安眠药。」

    侯琴一脚踹他腰上，眼睛通红，气的胸口起伏：「他才多大，你就给他餵安眠药，你是想谋杀吗！」

    顾冰看一眼小孩，身上的符咒不是单用硃砂画的，硃砂里混着人血，她皱眉，用剑斩断小孩身上普通人看不见的红线：「没大事，但最好还是去医院查查。」

    「小刘，送她们去医院。」韦爷爷招手，让司机先走，小孩要紧。

    「至于你，韦浩，你把小孩子带到这种地方来，究竟想干什么？」

    韦浩左看看，右看看，不肯说。

    「行，去警察局，绑架儿童，够你吃几年牢饭了。」

    韦浩昂起脑袋，挣扎：「大伯，大伯，你别报警啊，我没有恶意，我真的，我就是来找灰仙爷求个儿子！」

    顾冰才不相信他的鬼话，顺着斩断的红线往屋内走，一进门，被满墙的婴灵惊得说不出话，有刚出生的，也有四五岁夭折的，一个个被红线拴在木雕娃娃上面，闭着眼睛，漂浮在半空。

    连接侯琴儿子的那个婴灵，被摆在小桌顶头，木雕上画着红色符文，身前一座黄铜小香炉，三柱香已经燃了一半，纯白婴灵眼睛半阖，身上缠了几丝黑色恶业，还好斩断及时，没有造成恶果。

    这个地方是当初韦浩被韦明德夜半回魂吓到之后，经朋友介绍知道的，说有个顶仙的很厉害，让他来瞧瞧，他来看过一回，招了次魂，发烧拉肚子果然治好了。<hr>

 第101页

    听闻这位灰仙爷不仅治惊魂症厉害，还能治不孕不育，屋里供着的那些木雕娃娃，都是早夭的婴灵，它可以施法让婴灵托生到人肚子里。

    侯琴的大胖儿子不是他的种，绿帽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耻辱，他又迫切想要个儿子，就想到了这儿。仙爷开价三十万，让他接一个男婴灵回去供养，婴灵会逐步占据大胖儿子的躯体，保管亲子鑑定都验不出来，往后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绿帽没了，儿子也有了，韦浩一点儿没犹豫，直接打钱。

    至于原身灵魂，自然就成了男婴灵的养分，韦浩心里有数，他只是不在意。

    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即恶毒又没有人性，那些早夭的婴灵，意识薄弱，被当作敛财的工具，无知无觉中造下恶业，一生倒霉不说，回头肉身死了灵魂下地狱，都得轮上十四个畜生道，才能再成人。

    顾冰气沖冲出来，翻开韦浩的手腕，果然，伤口还没癒合：「用血供养婴灵，你倒是不怕反噬。」

    韦爷爷被蠢货侄子气的胸口疼：「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韦明德没报警，巷子里热心邻居帮忙报了，他们一大帮子人闯到白胖女人的小院里，没多久就惨叫连连，担心里头出命案，就赶紧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还没出巷子的司机小刘和抱着孩子的侯琴也被拦了回来，带头警官认识韦明德，韦明德经常捐款，出席各类慈善活动，是凤城里有名的大善人。

    「快快快，把他抓起来。」韦爷爷指向韦浩，又指向侯琴：「他绑架了她儿子。」

    韦浩不停挣扎：「我没有，那也是我儿子，我不过带他出来玩两天，怎么能是绑架呢？」

    侯琴：「他不是你儿子，你就是绑架！」

    小孩儿两眼紧闭，脸上画着鬼画符一样的符号，还穿着寿衣，警察看了都不忍心，刚才以为司机小刘他们是绑匪，才拦回来，既然不是，便让其中一个年轻警察陪着：「先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还有她，搞封建迷信，养老鼠，屋子里供了一面墙的木雕娃娃，谎称可以治疗不孕不育，骗人养小鬼。」

    白胖女人无语凝噎：「我，她，你？」她搞封建迷信不错，那您老带来的女生，不也是同道中人？

    巷子里的邻居刚才还不敢上门看热闹，这会儿都围进来，你一句我一句爆料：

    「我之前就听说了，她不是做寿材生意的，里头养小鬼。」

    「那些没孩子的，偷偷摸摸来请娃娃，带回去养，养成了还要到这儿来烧纸，我都瞅见好几回了。」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见过？」

    「就昨儿夜里，喏，那个男的，在巷子底的大槐树根下烧纸，你没看见啊？」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不过我们这条街卖丧葬用品的，烧纸什么的还真没人在意。」

    那个男的指韦浩，他昨天按仙爷吩咐，去烧纸请灵，就等着今天完事，谁知道被顾冰一行找过来打断，婴灵没请成不说，在他看来很厉害的仙爷，还没打两下，就连连求饶了，还把锅甩他头上，真不是东西。

    「行了行了，都散散。」警官疏散人群：「什么养小鬼，都是假的啊，别胡乱传播封建迷信。」

    至于白胖女人，先带走，涉及玄学方面，他们事后会找翠谷山凤城办事处的人确认。

    还有那只肥硕的大老鼠，想熘没熘掉，被黑珏一爪子踩在墙角根儿，叽里咕噜求饶咒骂，这下子被捉去，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翠谷山对妖邪毫不容情，它还不如被这只猫咬死呢。

    屋子里满墙的婴灵，顾冰想到川省的缘妙观，跟悬微打过招唿，请他帮忙协调把这些婴灵送到金花娘娘座下，由人参童子看顾，回头走正路，托生一个好人家。

    很快，韦浩就被判了刑，坐牢之前先被吴文语揪着把婚离了，白胖女人细查下来，竟然是在逃通缉犯，早年拐卖孩童，手里孩子死了好几个，婴灵闹事，机缘巧合搭上灰仙爷，这下子连鬼娃都拐上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四处骗人骗钱。

    后来整容加上发胖，才一直没被抓住，她从不在一个地方多待，一有风吹草动就熘了，搬来凤城也才两年不到。凭着灰仙爷和恶鬼瓶，能打个七八成，就算打不过，也能熘走，可惜这回遇到顾冰，被摁在地上摩擦。

    她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死后下地狱，还有一堆刑罚等着她。

    那个看店的驼背男人是她老公，沾手的拐卖案只多不少，白胖女人就是被他带上这条路的，他也不是驼背，为了躲避追查假装的，后来一道被判了死刑，年底执行。

    吴文语离婚后，带着三个女儿上门感谢韦爷爷，还要感谢顾冰，侯琴也带着痊癒的儿子上门拜访，两个女人，之前剑拔弩张差点没在韦家大门口打起来，后来倒是成了朋友，侯琴也不再朝三暮四，妄想攀附豪门，安安稳稳和孩子的父亲结婚过日子去了。

    暑假最后几天，红霞山的度假山庄开业，顾冰和爸妈作为第一批体验嘉宾，受邀前去，韦家欠她人情，周家也欠她人情，度假山庄不仅现在，后续也不会收取费用，山庄里给她留了一间豪华套房，随时欢迎她去度假。

    山庄建筑偏古风，和周家祖宅一个风格，茂盛山林间白墙黑瓦，有独栋小屋，也有联排楼房，建筑最高不超过三层，墙根都种了竹子，用篱笆隔开，山庄内主路铺石板，花园里则铺石子路，错落有致，既不会太空旷，也不会太密集，温度适宜，正是避暑的好去处。<hr>

 第102页

    顾冰领着爸妈进门，周奉旻在门口迎接贵宾，顾冰瞧见他身后立着黄玉环，还有黄大和黄三，今天山庄试营业，它们从旁看顾，又不想惊扰其他人，就隐去身形，在场只有顾冰能看见。

    黄玉环遥遥朝顾冰点头拱手，肩膀上之前烧焦的毛都长好了，油光水滑，穿一身青色布褂，看着比之前又壮硕了一圈，显然日子过得不错。

    黄大黄三跑过来献殷勤，让顾冰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它们，它们随叫随到，见顾爸顾妈爬山累了，还很狗腿的伸出毛爪子帮忙揉一揉。

    顾爸不知其情，伸出大拇指夸奖：「欸哟，别说，整的真不错，我一上来，连筋骨都松快了，好地方啊。」

    第59章 李玄失踪

    引起怀疑

    大二上学期开学, 不仅要选专业课，还得修选修学分，顾冰选修文学鑑赏, 每周二晚上上课, 六点半到八点半, 两个小时，总共十节课, 最后一节课交篇论文就行。专业课顾冰选择天体物理方向, 韦一唯也选这个, 孙眉和张菀菀偏应用物理, 除了几门主课在一块儿上, 其他时间都分开了。

    温南云自从上次回荣省后，就一直没回宣城, 也不怎么请教顾冰数学题，赵璐也没回来，好像门内出了什么变故, 顾冰又不好多问，就一直搁置着。

    还有那位魏师叔……

    这天，顾冰下晚课, 碰见封汭勾魂，可能临时被召来的，只穿了背心大裤衩，连无常高帽都没戴, 勾的是学校隔壁教职工小区的癌症鬼, 就是之前欺负小胖的那个, 被勾魂锁捆着还不老实, 骂天骂地, 脏话连篇。

    「哟，几个月没见，你这功德。」封汭单手遮眼，玩笑道：「亮的晃眼睛，上哪儿做了这么多好事，带带我啊。」

    也就，发现噬魂种、救下苏诃和赵书涔、间接搞死了黑姬、缓解黄玉环和度假山庄的冲突、帮助小胖解开内心枷锁、解救了几百个婴灵，还好吧。

    「你是人？你是宣城大学的学生！」癌症鬼插嘴：「你帮帮我，我还不想死，只要你帮我还魂，我名下有套房子，可以送给你，学区房，值五百万！」

    「呵，你那房子，早被法拍了，送什么送。」

    癌症鬼想上手扒拉顾冰，顾冰连忙后退。

    「臭娘们，你今天不救我，老子变成厉鬼去找你，让你日夜不得安宁……」

    封汭随手捡了片柳叶，粘他嘴上：「闭嘴吧你。」

    「唔唔唔！！」嘴都被封住了，还要骂人。

    顾冰看他魂身灰黑，死不悔改，故意问封汭：「像他这样生前作孽，下地狱要受刑吧？」

    「下地狱？早着呢，得排队，先去照片牢笼里关着。」封汭咧开嘴笑，意味深长：「那里面的老鬼会教他怎么做鬼的。」

    照片牢笼就是之前张菀菀的同好们去探险的那栋闹鬼别墅，走廊上那张大幅照片，里面关押着许多等待审判的恶鬼，由封汭的三个役鬼看守，之前别墅封印被撕，熘出去一个，附到张菀菀身上，还是顾冰帮忙捉住的。

    癌症鬼继续怒骂。

    顾冰冷下脸：「你还记得墩墩吗？」

    癌症鬼骂声一顿，眼神闪躲，显然记得那个曾经被他肆意欺辱，男装女欺骗感情，还把人挂到网上网暴，最后跳楼自杀的小胖子。

    他经常在网络上喷人，开黄腔，辱骂穿短裙的女生，逼的人删号退网，小胖是他逼死的，他心里知道，也曾惶恐过，但他始终认为他只是骂两句，嘲笑两句，小胖跳楼是小胖自己心理脆弱，和他关系不大，直到现在。

    「墩墩已经排队投胎了，因为死后做好事，下辈子能投个好胎，福寿双全，而你。」顾冰冷笑一声：「连畜生都不如。」

    癌症鬼恼羞成怒，奋力挣扎，伸手想掐顾冰，被封汭反手捶了两拳：「安分点。」又拉长脖子喊：「春梅，春梅，快点把他带回去，烦死了。」

    从天而降一个嫁衣女鬼，盖着盖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的暴躁手法来看，肯定在翻白眼。

    封汭早已习惯，摆手送别，像个老父亲：「路上别贪玩，早点回去。」

    春梅把癌症鬼打包单手拎着，连背影都欠奉，直接从鬼道走了。

    顾冰捧着书，还是没忍住打听：「你跟翠谷山来往密切，他们那最近发生什么事了？温南云和赵璐一直没回学校。」

    封汭抠抠下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有人叛出宗门，从禁地逃跑，还带走了人质。」

    顾冰忽然就想到了李玄：「是李玄？」

    「唔。」封汭没否认：「李玄吧，我认识他挺久了，不是那种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父亲李余风修习玄门禁术，近来很多禁术害人事件都与他有关，会不会？」

    封汭摇头，嗤笑：「所以我才说，翠谷山一条道蒙头走到死，被正邪之分煳住眼睛，脑子不带打弯，李玄虽然是李余风的儿子，但李玄母亲因李余风而死，他恨他，又怎么可能帮他？」

    顾冰不知道内情，一时愣住了。

    「如果有一天，李玄真的叛逃，那也是他们逼的。」

    *****

    翠谷山议事厅。

    赵昇埋头喝茶，温佑和一言不发，秦昭严摁着眉心，还有几位主事也各怀心思，屋内落针可闻。

    禁地监控损毁，李玄、周小华凭空消失，还绑走了魏嫣然，偌大一个宗门，竟然无人发觉，说出去都要笑死人。<hr>

 第103页

    「唉，李玄叛出宗门，证据确凿。」秦昭严嘆气：「师叔他老人家，又是何必。」

    「李余风诈死，偷习禁术，四处作乱，翠谷山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一位络腮壮汉跟着发言：「李玄当初就该除掉，上樑不正下樑歪，秉性难改。」

    又一位瘦高男人搭话：「就是，非要留在宗门教养，好了吧，现在养虎为患，还绑走了魏师妹。」

    中立派摇头嘆气：「多事之秋，翠谷山难逃此劫。」

    络腮壮汉：「还请掌事师兄发令清理门户，翠谷山传承千年，岂能被那对父子坏了名声。」

    瘦高男人和他一唱一和：「我们翠谷山，能有今天的地位，多亏掌事师兄从中斡旋，国家允许翠谷山在全国建立办事处，给我们驱邪除妖提供方便，还发放补贴，现今门内出了使用禁术为祸人间的败类，实是对不起国家给予的信任。」

    秦昭严面露不忍：「可师叔他……」

    「莫师叔包庇李玄，现又不经宗门允许，私自带走宗门秘宝，依我看，也该算作叛出宗门，一併除名。」

    「是啊，什么都没交代就擅自离开，到底是李玄重要，还是宗门重要，莫师叔也老煳涂了。」

    赵昇越听越想笑，秦昭严那帮子人，自说自话，还有几个二愣子被绕进去，跟着瞎嚷嚷，听不过起身阻止：「什么宗门秘宝，那本来就是莫师叔的法器，莫师叔不过是担心李玄，亲自找人，何来叛出宗门一说？」

    那人还要争辩：「李玄带走中咒的周小华，又绑走魏师妹，谁知道是不是已经交给李余风了，莫师叔还要包庇他……」

    「谁带走的还不一定，监控都坏了，什么都没拍到，现在文明社会，定罪是要讲证据的。」

    原本南省一行，方知杉和他儿子满身伤口，方知杉后来更是被黑姬吸干精魂，他儿子得亏有保命法器，才逃脱出来，魏嫣然只被蜈蚣咬了一口，算得上毫髮无伤，就很奇怪。

    先不论李余风为何跟黑姬合作，最后又狗咬狗，抢走黑姬护心鳞，导致黑姬修为大减，连人形都化不出，就说魏嫣然一鞭子打散黑姬魂魄，就不是一句防卫过当能解释的。

    李玄叛逃，绑谁不好，偏偏绑魏嫣然，换做别人，赵昇可能也会被带偏，但偏偏是魏嫣然，李余风要抓魏嫣然的话，南省那回就能抓，为什么放回又抓走，解释不通啊。

    络腮壮汉怒拍桌：「赵昇，你什么意思？不是李玄，难道是魏师姐吗？」

    赵昇摊手：「我可没说是她。」

    秦昭严眼神一黯，没料到赵昇会站出来帮李玄和莫师叔说话，他一贯以公平公正的形象示人，赵昇提出异议，他不好直接驳斥，也怕把火烧到魏嫣然身上，便出来打圆场：「是，你说的没错，现在文明社会，定罪要讲证据，是我武断了。」

    瘦高男人怒其不争：「掌事师兄，你就是太心软，他们可不会承你的情！」

    络腮壮汉：「是啊师兄，翠谷山千年名誉，不能毁于一旦，请师兄发令清理门户！」

    秦昭严装作为难的样子，摆手：「李余风罪不可恕，但李玄，唉，容后再说，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他会改邪归正。」

    议事会不欢而散，温佑和跟在赵昇后面，待周围只剩他俩时，才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和他们槓起来？」

    「李玄年幼丧母，小时候常和书涔一起玩，后来去了宣城，霜姑也多夸奖他，之前李玄被关在禁地，她还特地打电话来担保，他不是那种人。」赵昇眺望远方：「不该因为那种父亲，就被连累定下莫须有的罪名。」

    「今天李玄被定罪，明天就有可能是你我，直到翠谷山变成秦昭严的一言堂。」

    「嘘，慎言。」温佑和压低声音：「你想法太偏激了。」

    「我偏激？」赵昇气歪了鼻子，指着温佑和：「温佑和，你敢不敢跟我打赌，这事儿魏嫣然跑不掉，魏嫣然向来听秦昭严的，指哪打哪，你信不信，秦昭严也不干净！」

    「别说了！」温佑和直接捂嘴：「小心隔墙有耳。」

    这话只是提醒他说话小心，并未反驳赵昇的猜测，温南云那天回来，也跟他说了，黑姬看似兇勐，实则不堪一击，连他闺女都能看出来，魏嫣然难道看不出来，非得一鞭子打死，莫不是怕带回宗门，会被问出什么来，所以杀蛇灭口。

    她的动机就不纯。

    两人眼神一对，心里都有数，各自回家，没过几天，赵璐和温南云就回到了宣城，宣城是李余风老家，水鬼炼尸、风月宝镜、蛊母、邪神面具，都是在宣城发现的，在不知道李余风具体行踪的情况下，回宣城蹲守，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第60章 中元节

    门神不要贴反

    开学一周后, 八月底，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也俗称鬼节, 周奉旻昨天亲自到店买了香烛元宝, 取走之前预定的纸人纸马纸房子，准备趁鬼节烧给爷爷, 至于那个没良心的渣爹, 不好意思, 白饭都不供。

    黄玉环回红霞山办事, 没跟来, 黄大跟着，告诉顾冰红霞山最近失踪了好几个野鬼山魅, 红家丢了一只幼狐，玉环祖祖担心狼子狼孙，也担心有什么外来恶鬼闹事, 影响到度假山庄，所以特意回去一趟。

    今年中元节刚好赶上周六，顾冰便和爸妈一起回老家, 对于中元节，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习俗，宣城乡下家家户户都会烧经祭祖，一般就是肉、鱼、豆腐、豆干四样菜, 佐以黄酒, 大碗盛饭, 倒扣到另一个碗里, 圆润的白饭顶上插一把筷子, 对称摆好。<hr>

 第104页

    顾爸边挪桌子边问：「左边烧给外公外婆，右边烧给爷爷奶奶，名字记得吧？」

    「记得。」顾冰从两沓黄纸中，各抽出一张，分别写上名字，这样就不会被其他鬼拿走了。

    顾妈端菜进来，顺口提醒：「看门神也要烧两张，待会儿别拦着不让进。」

    「好。」

    现今人家里，大门上多贴对联，顾冰家还保留传统，会贴一对门神，虽然顾冰从来没见过门神显灵，但传统文化嘛，信则有，不信则无，烧两张纸又不费力。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回家吃饭喽。」顾冰蹲在右侧门下烧纸：「告门神爷爷，今日归家鬼魂是家里人，勿拦，多谢。」

    元宝型纸灰盆里，火烧的旺旺的，时不时要用小木棍挑一下，避免堆在中间的元宝烧不透，今天风小，纸灰都安安静静堆在盆里，并不打转飞高。

    「嗯？还没回来？」顾爸拨弄元宝：「怎么还不回来拿钱？」

    确实，没见鬼魂进来。

    顾冰出去看一眼，正好碰见携手归家的四爷爷四奶奶，一问，才知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已经到号，都投胎去了，走的急，没来得及跟家里托个梦。四爷爷四奶奶也排到号了，下半年就走，今年过年烧经祭祖，就看不到他俩了。

    挺好的，顾冰挥手送别，回头跟爸妈说明情况。

    顾爸顾妈一愣，随即笑开：「得亏有小冰，不然我们还按年按节的烧，见纸灰飞不起来，还要担心是不是我们小辈哪里做的不到位，让先祖不满意了。」

    「投胎好，希望他们下辈子健健康康，幸福长久。」

    顾爸指向塑胶袋：「那这些没烧完的？」

    「我拿去烧给野鬼。」顾冰提起袋子出门，中元节对鬼魂来说，比过年还要重要，中元节鬼门开，那些没人祭奠的鬼，就指着今天到处搜罗点无主纸钱，好撑过下一年，他们无钱打点阴差，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投胎。

    顾妈吩咐：「今天不能走夜路，早点回来。」

    「知道。」顾冰摆手，指指左右：「有猫爷和柳姑奶奶跟着，不怕。」

    小马不乐意，咴咴直叫。

    顾冰只好补充：「还有马爷。」

    一人、一鬼、一猫、一马，拎着一袋纸元宝出门，左邻右舍都在烧纸祭祖，顾冰往西河岸走，路过一栋三层楼房，堂屋门敞着，一个白髮老太太被拦在外面，急得跳脚，堂屋里挨挨挤挤都是鬼，正在抢钱。

    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张姥姥家，张姥姥是爷爷辈的表亲，小时候奶奶常找张姥姥打牌，顾冰跟去玩过几次，后来张姥姥去世，小辈之间连表亲都算不上，就渐渐断了人情来往，大家又都在市里上班挣钱，一年到头碰不到两回。

    张叔叔毫不知情，纸灰满屋子乱飞，还高兴呢，让老母亲多拿点，殊不知老母亲被拦在门外，一个元宝都没捞着。

    按理说，就算门神不常显灵，但余威尤在，野鬼不能随随便便闯入有主之家，要么是主人无意中带回，要么就是这家人烟将散，有主变空宅。

    不会吧？

    顾冰看张叔叔，并没有猝死之兆，屋内纸灰捲风越卷越大，把朝内拉开的大门吹阖上半扇，那半扇门上贴了一个黑脸绿盔甲门神，脸朝左边。

    左门上的门神面朝左。

    ……

    好傢伙，门神贴反了，怪不得。

    张贴门神应以进门者为视角，画中门神以脸相视，这样才能守住中门，阻挡野鬼进入，这会子左边朝左，右边朝右，中门大开，不进你家进谁家，门神想拦都拦不住啊。

    柳灵珊挤进去，那些野鬼还不乐意，以为又来一个抢钱的，想动手，很快就被柳灵珊用拳头教做鬼，被打的满地乱爬，不断求饶。

    张姥姥捂着胸口唉声嘆气，见柳灵珊只是把那些野鬼打出门，并不拿钱，还奇怪呢，念叨着好鬼有好报，朝柳灵珊双手合十道谢，才颤颤巍巍去捡剩下的元宝。

    顾冰走进院子，喊人：「张叔叔。」

    张叔叔抬头，见是一个面生的女生，面露疑惑：「你是？」

    「我顾冰啊，顾大海的女儿。」

    「哦哦，原来是大海家的孩子。」张叔叔比了一个高度：「上回见你，才这么点高，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见顾冰拎着塑胶袋：「你这是去哪？」

    「去西边烧点纸，刚好路过。」顾冰并不进门：「叔叔，我看你家门神贴反了，应该面对面贴。」

    张叔叔刚才还笑呵呵唠家常，这会儿听到顾冰指出错误，脸一下子拉的老长：「你这丫头，胡说八道，我年年这么贴，正的反的我不知道。」

    【蠢货，蠢货，你还好意思说！？】张姥姥元宝都不捡了，围着儿子骂，可惜他听不见。

    顾冰没再多说，有些长辈碍于面子，根本不愿意听小辈的话，哪怕自己是错的，也硬犟着不肯改，多说无用，倒不如烧张入梦符，让张姥姥去说，他总该信了。

    张叔叔叽里咕哝抱怨顾冰不懂事，他要去找大海好好说道说道。

    顾冰转身离开，当天夜里，张姥姥围在儿子床前，不停念叨，叫他去把门神贴正，这要不贴正，等年底烧纸，钱又得被野鬼抢走，那还得了？

    可这臭小子，阳气足，她根本入不了梦。

    她不停念叨，不停念叨，忽然发现，她好像进了儿子的梦境，儿子正坐在豪华餐厅里胡吃海塞，见老母亲来了，还招唿老母亲一起吃。<hr>

 第105页

    「吃吃吃，吃你个头，你还敢叫鬼一起吃饭？要死啊！」

    梦里和鬼一桌吃饭，可不是要死。

    张叔叔放下筷子，不解：「妈，我孝敬你，你怎么还骂我？」

    张姥姥懒得和他废话，直入正题，毕竟忽然入梦，说不定忽然就出去了，说话说重点：「臭小子，今年家里门神贴反了，害我过年没拿到钱，清明没拿到钱，今天也没拿到钱，你想饿死我是不是！」越说越气，追着儿子打。

    张叔叔抱头躲在桌子底下：「妈，妈，我没有，哎哟，疼！轻点儿！」

    「明天起来就去把门神贴正，听到没有！？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人家小姑娘，人家都告诉你门神贴反了，你还不改！还说不是故意饿死我！」

    这梦，怎么还能跟白天连上？他老娘怎么知道顾冰提醒他门神贴反的事？张叔叔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被老母亲念叨了一夜，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大清早起床把门神贴正，点上香烛赔礼认错，又跑去顾冰家里，跟顾爸顾妈讲这事儿。

    「神了，大海，你闺女，真的。」张叔叔朝顾爸顾妈比大拇指，真心实意给顾冰道歉：「昨天是我不对，应该听你的，我妈昨晚上骂了我一宿，说我把门神贴反了，拦不住野鬼进门抢钱，害的她半年多没钱花。」

    顾爸顾妈瞟一眼女儿。

    「啊？」顾冰装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昨天和你说门神贴反，你听到心里去了，晚上才会做相关的梦。」

    「真的，你不懂，那就是我老娘。」张叔叔的歉意只有一瞬，这会儿又觉得顾冰不懂事了，做梦和託梦，他会分不清？

    「唉，别说，贴门神这事儿，还真得讲究，不能乱贴。」跑去顾家门口看了一眼：「你这个就是对的，我叫我儿子上网查了，确实要面对面贴。」

    顾爸顺着话头和他唠嗑，现在有些传统文化，传承断绝，就比如烧经祭祖，桌子怎么摆，凳子怎么摆，要准备什么菜什么酒，都有讲究，他们这辈的人还记得，等到下一辈，不信这些，估计就把他们的骨灰往陵园一放，清明节祭扫一下就完事儿了，哪还会逢年过节烧纸钱。

    顾冰随他们唠嗑，回屋写作业，柳灵珊飘进来，贴在天花板上，嗷嗷喊饿。

    「昨天才吃过香，今天没有。」

    「我昨天把那些野鬼打跑，你都还没奖励我，我就要吃！」柳灵珊耍赖，顾冰写作业，她故意把头挡在作业本上，然后黯然垂泪。

    ……

    「昨天确实要谢谢你。」

    顾冰起身拿香，刚才还不动弹的黑珏和小马一併围过来，见者有份。

    他们仨，一人一个香炉，炉里香灰积满，除了平时顾冰烧给他们的，还有之前缘妙观为答谢顾冰找到人参童子给的那些供神香灰，也都分给了他们，到底是真神前供过的，对他们很有好处。

    正吃着，忽然听得窗外墙角跟儿有人大喊救命，撕心裂肺，顾冰忙推开窗一看，人没有，鬼有三四只，哆哆嗦嗦挤在墙角，是昨天被柳灵珊揍过的抢钱鬼，暗戳戳跟到这儿来，倒不是要报仇，就是探探柳灵珊的住处，以后好避开。

    这会子遇到不讲道理要鬼命的厉鬼，立马跑来求救，和那见鬼就吞的大厉鬼比起来，柳灵珊打鬼虽然疼，但绝对算得上鬼中正义鬼了。

    【救命！姑奶奶救命！有厉鬼要吃我们！】

    第61章 臭口鬼

    给他一个惊喜

    厉鬼吃野鬼, 野鬼跑来她家求救，这到底是个什么事……

    顾冰按着眉心：「怎么回事？」

    「嗐！」挨揍鬼们一闹而散，他们来找柳灵珊求救, 没想到顾冰可以看见他们, 震惊之余, 见柳灵珊抱臂站在后面不动，就猜到柳灵珊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养的。

    年纪轻轻, 怪厉害的。

    挨揍鬼一号反应迅速：「大师, 大师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好鬼。」

    挨揍鬼二号：「对, 和那吃鬼的厉鬼不一样！」

    柳灵珊坐到窗台上, 敲敲铝合金窗框：「说重点, 到底怎么回事？」

    挨揍鬼一号：「哎哟，不知道啊就是, 是不是昨天鬼门开，从下面逃出来的啊，凶的很, 满身戾气。」

    挨揍鬼二号：「讲道理不听，给钱也不行，就是要吃我们。」

    挨揍鬼三号：「吓死鬼了, 那眼睛，红灯笼似的，嘴巴比抄网都大，一口一个。」

    挨揍鬼四号：「满嘴牙齿, 嘴巴又臭, 已经吃了好多鬼了！」

    你一言我一语, 大致说清楚这只口臭的厉鬼, 是昨天晚上突然出现的, 很厉害，普通鬼根本招架不住，但很奇怪，厉鬼只追着孤魂野鬼吃，有坟地的那些不动，像是看不到，又像是被命令了只吃野鬼。

    为什么说命令，因为那厉鬼看起来毫无意识，全凭本能在行动。

    顾冰右眼皮一跳，直觉这事儿和人有关。

    「我们这些野鬼，逢年过节没人拜祭也就算了，还要被厉鬼吃，真是太可怜了。」

    「太惨了呜呜呜呜---」

    「大师，大师你救救我们吧。」

    「我们就，就抢点元宝，没干过害人的事，罪不致死啊。」

    都求到门上来了，顾冰不好不管，况且从以往经验来看，就算她不管，这事儿最后还会扯到她身上，所以背上包，招唿黑珏柳灵珊小马一起出门，怕从前门走老爸老妈会问，直接翻窗户出去。<hr>

 第106页

    挨揍鬼一号在前面带路，一路往西南的河边去，那一片的树林里有个荒废的乱葬岗，战乱的时候，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给死人好好下葬了，多是一席破草蓆裹好，直接埋土，用得上木棺的，那都是体面人家。

    后来天下太平，这处乱葬岗就用不到了，经年累月，风吹日晒，土包被雨水沖平，上头长满了草，要不是大人怕小孩去河边玩水，常拿这个地方是乱葬岗，白天也闹鬼的乡野传闻吓唬小孩儿，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一片坟地。

    树林幽深，多是银杏树和杉树，之前村里有人承包这片地种树卖钱，后来那人家里犯事被抓，这片林子没人看管，又有闹鬼的传闻，怪邪门的，除了钓鱼佬，根本没人往河边来。

    顾冰拿出破妄剑，比之刚得到这把剑时只能当木棍噼砍，后来可以噼出电光，现在更加融会贯通，已经可以挥出雷电了，此时握在手上，还未催动，剑身上便隐有电芒流窜。

    挨揍鬼们捂着眼睛躲远了点，不敢靠近。

    「就是这儿，奇怪，怎么不见了。」

    「他们，他们都被吃了。」

    挨揍鬼四号去林子里晃悠一圈，哭啼啼回来：「我养的小兔子也被吃了，造孽啊这是。」

    林子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像螺蛳粉，黑珏吸吸鼻子：

    「臭口鬼。」

    「臭口鬼是什么？」

    「这种鬼，嘴巴里不断滋生恶臭，不管什么食物塞到嘴里，都会迅速腐烂变臭，最后全吐出来，因此常常被飢饿所扰，又因为飢饿，不断四处寻找食物。」黑珏跳到树上：「它吞了那些野鬼也没办法消化……」

    「来了！」柳灵珊忽然大喝一声，起身迎敌。

    只见河对岸扑过来一团灰蓝鬼影，四肢细瘦如竹竿，肚皮撑得半透明，坠在地上，里头挨挨挤挤全是鬼，挣扎着想要冲出来，鬼面额中生出红角，嘴巴一直长到肩膀上，利齿乱生，嘴里喷出来的臭气，比十年没清理的粪坑还要臭。

    yue！

    顾冰熟练地掏出口罩戴上，柳灵珊一边打架一边翻白眼，直唿这回工伤太严重，回去必须补偿她。

    四只挨揍鬼在一旁吶喊助威。

    本来这只臭口鬼已经吞够了野鬼，准备应召回去了，谁知道顾冰突然出现，满身的功德金光，馋的它直流口水，才又返回来，想要吞食顾冰。

    可它没脑子，不想想为什么在场好几只鬼，却没一个敢打顾冰的主意。

    柳灵珊一拳捶它红角上，直接把红角打断，臭口鬼痛嚎，口中恶臭更甚，小马趁势把它踹翻在地，一肚子鬼压在地上，哭声连天。

    黑珏把它头拧过来，屏气观察两秒，又转回去摁好：「口里有封条，果然是役鬼。」

    臭口鬼被制住，还不安分，嗓子眼里挤出不成此词的咕噜声，阿巴阿巴还想咬顾冰，被小马一脚把头踩进泥里。

    四只挨揍鬼凑过来，围着臭口鬼半透明的肚皮辨认各自熟识的鬼，求顾冰帮忙解救，放他们出来。

    要想放他们，倒也容易，把封条撕了就行，但顾冰上回莽莽撞撞撕了韦明德身上的替死符，差点被下符的人发现，这回可不敢随便撕。

    柳灵珊伸手比划：「把它肚皮豁开，一样的。」

    殭尸头都砍了，不差豁肚皮的，顾冰深吸一口气，双手握剑，避开里面野鬼挨挨挤挤的脑袋，将薄膜似的肚皮豁开一条口子，肚子里倒是不臭，还有一股子纸灰的味道。

    这只臭口鬼的腹腔，被人为改造成了抓鬼容器。

    野鬼争相从口中挤出，有挨揍鬼认识的，也有挨揍鬼不认识的，细数下来，竟有五六十个，最后从里面蹦出一只灰毛野兔，挨揍鬼四号大喊一声小灰，忙跑过去捧起来，万分珍惜地替兔兔整理毛髮。

    鬼还要养鬼宠，这都是什么爱好……

    顾冰环视一圈，那些被吞食的野鬼有老有少，有古有今，除了几个怕人的一出来就跑了，竟然大部分都在，三三两两站着，朝顾冰道谢。

    他们遇到过的道士，不驱他们就算好的了，更别说出手救他们。

    野鬼都已放出，那这只臭口鬼……

    柳灵珊舔舔牙齿：「让我吃掉它。」

    顾冰皱脸，难以置信：「这么臭，你还要吃？」

    「嗯，就像你们人类吃螺蛳粉和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先等等。」黑珏抬爪：「小冰，在它身上放道寻踪符，它的主人放它出来抓无名野鬼，肯定不是为了做善事。」沉默一瞬：「抓孤魂野鬼，应该是怕引起阴司的注意。」又指指兀自挣扎不休的臭口鬼：「驱使役鬼，又拔除其思想意识，不是正道手法，恐怕又与玄门禁术有关。」

    现在说起玄门禁术，顾冰头一个就想到李余风。

    不会这么巧吧？

    顾冰从包里掏出一张寻踪符，贴到臭口鬼后脑勺上，想到刚才黑珏说背后之人怕引起阴司注意，便又拿出一张阴差令，点燃召唤封汭。

    良久，封汭没来，来的是嫁衣女鬼春梅。

    隔着红盖头，春梅幽幽道：「别墅封印又被撕了，跑丢好几只鬼，两位无常正在四处寻找，有什么事你和我说即可，我会带到。」

    封印又被撕？

    赶在这个时间节点，倒像是故意引开无常的注意力。<hr>

 第107页

    顾冰一下子陷入阴谋论里，指向臭口鬼，快速说明情况：「这是一只没有自主意识的役鬼，它在到处抓捕孤魂野鬼，今天凑巧被我碰上，口里的封条还在。」又指向周围的野鬼们：「他们都是被它吞到肚子里的。」

    野鬼们忙不迭应声：「是是是，我们都可以作证。」

    春梅掀开盖头，露出半截青白如瓷的下巴，观察两秒后啧了一声：「阴差令还有吗？」

    「有。」

    「放几张它肚子里，让它带回去。」冷笑一声：「好交差。」

    哇，这个操作，能想像到，这只臭口鬼回去之后，吐出一肚子阴差，背后之人脸色该有多精彩。

    顾冰数出八张，怕不够，又放了两张进去，凑个整。

    春梅还有急事，急匆匆吸完顾冰供给她的三支香，放下盖头闪身离开。

    本想当场放走臭口鬼，谁知道这没脑子的蠢货，扑上去就要咬顾冰，不知道自己打不过，也不知道一肚子的孤魂野鬼都被替换成了阴差符，后来没办法，只好由柳灵珊拖着，骑马去远一点的地方放回。

    事情了结，顾冰擦干净破妄剑，收好，抱上猫爷准备回家，四个挨揍鬼你推我我推你，挤到顾冰跟前，又你说你说互推了一会儿，最后挨揍鬼一号先开口：

    「大师，您和阴差们很熟啊？」

    您字都用上了，可见其敬意。

    「能不能帮我们打声招唿，让阴差大人们，有空的时候领我们去地府，也好排队入轮迴，总滞留人间，不是个事儿啊。」

    「对啊对啊，我们都不想做鬼了，尤其孤魂野鬼，失踪了也没人在意，呜呜。」

    顾冰看他们可怜兮兮装惨，直接戳破他们的小心思：「想插队？」

    挨揍鬼二号嘿嘿笑了两声，没否认，他们平时没钱打点下面，见顾冰愿意出手救他们，以为顾冰好说话，就想再蹭点好处。

    「多做好事，别害人，也别想着走捷径，先把抢来的元宝还回去。」顾冰摆手：「好事做多了，自然就会有好报，鬼也一样。」

    噢哟，想到要把昨天好不容易抢来的元宝还回去，还有点心疼，但大师都说了，不能做坏事，不能总想着走捷径，心疼之下，也还是把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还掉了。

    第62章 废弃火神庙

    李余风出现

    红霞山度假山庄。

    黄玉环把自家狼子狼孙都安排在山庄附近, 便于看顾，至于莫名失踪的野鬼山魅，还有红家那位连话都不会说的小辈, 失踪的突然, 又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她也无能为力。

    近期她都不会离开红霞山，这会儿趴在山庄门口的石狮子头上, 观察来办入住的客人, 非节假日, 人不多。

    有一搭没一搭瞧着, 忽然, 一个左眼蒙着眼罩的瘦削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拎着一只名牌手提箱, 面带微笑，皮肤白到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黄玉环昂起头, 仔细观察，又吸吸鼻子。

    奇怪，刚刚明明有一瞬间, 闻到了纸灰的味道。

    那人目不斜视，直接迈上台阶，朝前台走去。

    黄玉环想想不放心，跳下去跟着, 看那人拿身份证登记, 瞥了一眼, 叫木子于, 之前在官网上预定了一套独栋豪华套间, 付了一周的定金，工作登记是自由画家，来红霞山取景。

    入住流程正常，人脸识别通过，那人也全程没发现身边跟着一只黄鼠狼，行为动作和普通人一样，黄玉环看不出异常，只记了那人的房号，便又回门口待着。

    男人勾唇一笑，谢过工作人员帮忙拎包的服务，接过房卡，自己往山庄里面走。

    木子于就是李余风，他有渠道搞假的身份证，况且他脸上戴了傩面，别说一只小有修为的黄仙，就算秦昭严站在他面前，也认不出他。

    送行李的车半小时后到，送来三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李余风亲自去取，酒店入住并不会检查客人的行李箱，是以并未发现这三个大行李箱里，装的不是衣物、画笔颜料等用品，而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身中恶咒的周小华，一个昏迷不醒的李玄，一个嘴巴贴了胶带的魏嫣然。

    他在小楼周围布下障眼法后，才把魏嫣然放开，魏嫣然满身狼狈，头髮乱作一团，脸上精緻的妆容几天没卸，粉底开裂，有的地方都掉了，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皮肤。

    甫一撕开胶带，魏嫣然就怒骂道：「李余风，你敢动我，翠谷山饶不了你！」

    「嘘。」李余风并不在意，收起傩面，把李玄倒出来，随意丢在地上。

    「李余风，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们救的你，不然你早就成一抔骨灰了！」

    「但你偷袭我。」李余风慢条斯理整理包内的物品：「是你自己擅作主张，还是，他的意思？」

    魏嫣然咬住下唇，不答，只说：「你最近动作越来越大，已经引起宗门和官方的注意，要是你愿意收敛，安安分分做事，我自然不会杀你。」

    「嗤。」李余风嗤笑，这个女人，能不能稍微长点脑子，看看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谁掌握着话语权。

    「你笑什么？」

    「还是要谢谢你把周小华和李玄送来，不然还得我多费事。」就算不送，他也有法子抢到手，就是难免去宗门闯一趟，掰扯掰扯秦昭严私下跟他这种玄门败类合作的事而已。

    秦昭严不敢，只能叫魏嫣<hr>

 第108页

    panpan

    然送来，上回黑姬的事，已经令他心生警惕，李余风身上不可控因素太多，不管不顾扯到明面上，留不得，还是除掉的好。

    李余风干了这么多坏事，除掉他，那是清理门户，众望所归。

    但他只派了心腹魏嫣然偷袭刺杀，却没想过，李余风潜伏多年，修习禁术，早非吴下阿蒙，区区一个魏嫣然，上回能活着回去都是李余风手下留情，瞧不起谁呢。

    李余风布置好屋内后，拉上周小华，从后门走出，往深山去了。

    魏嫣然双手捆在身后，艰难坐起，落地窗帘没拉开，屋内一片昏暗，李玄仍然昏迷不醒，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在禁地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尖削，胡茬乱生，看着比李余风还要年长。

    「救命！来人啊！」

    她尝试求救，但独栋小楼隐私极好，小楼与小楼间隔着绿化带，李余风在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又布下阵法，就算有人无意间经过，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李玄，醒醒。」她一脚踹在李玄背上，只把李玄踹远了点，人纹丝不动。

    身上的法器符箓都被搜走，手机强制关机，她没养役鬼，此时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不过就算有，也早成了周小华的腹中餐。

    周小华身上的旱魃之咒，已趋近成熟，原本有二十多只殭尸做口粮，上回被一波端了，现在没有殭尸吃，吞食魂魄也是一样，只不过数量多些，最后化成的旱魃能力不强而已，但他只要旱魃，能力强大与否，干系不大。

    之前在南省，借黑姬之手，收集到不少魂魄，后来黑姬暴露，化蛟一拖再拖，还跟她撕破脸皮，大战一场，好在最后得到了水蛟护心鳞，没有白忙活一场。

    李余风走进一处破庙中，墙壁半倾，屋顶掉了一半，碎石遍地，殿中供着的泥塑神像朱漆脱落，三头六臂只剩一个头一条胳膊，神像怒目而视，独臂拿着一只葫芦法器。

    这里原是一座火神庙，供奉着火德真君，为祈愿风调雨顺，无山火之灾，后来红霞山的居民都往山下搬，往城里迁，渐渐无人维护供奉，就废弃了。

    神灵失去信仰，破庙就只是破庙，只余些许火之气息。

    李余风把周小华倒出来，摆成五心朝天的姿势，围着他用硃砂画了一圈法阵，又翻出破庙内供香的香炉，爬上神像取出葫芦法器，放到周小华身前。

    闭目念了一段咒，拿出三根儿臂粗的土黄长香，点燃后插进香炉中，黑色烟香裊裊升空，围着周小华翻涌不息，其间隐有红光，像是烧尽的火堆，黑灰中火光隐现。

    「道天敕令，速速归来！」

    两指拈符，竖在眉心，黄符无风自燃，十息过后，三只拖着大肚子的臭口鬼出现在庙门口，大嘴巴张张合合，臭气熏天。

    看到它们垂及地面的透明肚皮内，挨挨挤挤全是鬼魂，李余风露出满意的笑容，挥手唤醒周小华。

    周小华此前被他逼着吞食十余道魂魄，眼底发红，意识时有时无，额角青筋毕现，原本柔顺的直发随着旱魃之咒侵入，犹如烧焦一般蜷曲，看到李余风，呲出半长犬牙，怒吼着想要冲出阵法，又被阵法拦在里面，逃脱不得。

    「来，把这些都吃了。」李余风唤来一只臭口鬼，撕掉其口中封条，臭口鬼肚皮耸动，一个接一个往外吐，那些野鬼尖叫着想熘，又被李余风抓住扔进阵法中。

    周小华神情挣扎，时而摇头，时而面露狰狞，涎水顺着合不上的嘴角滴落，他捂住嘴，缩在角落，选择低头不看。

    「呵呵，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死吗？」李余风火上浇油：「是我，我让我的追随者骗了他。」

    「把他骗到山里，让殭尸咬死他。」

    周小华抱住肩膀，和吞食魂魄的欲望僵持着，不停发抖。

    「然后他就会变成殭尸，咬死你的母亲，你的老婆，你的女儿，最后是你。」李余风继续说着，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害人全家：「可惜，计划被打乱，只死了一个毫无用处的老头子，白费我一番心思。」

    「吼---」周小华扑到阵法边缘，双眼赤红，内里恨意滔天。

    「你猜我为什么选他？」李余风又召进来一只臭口鬼：「因为你，因为你出生时辰至阳，被我炼成旱魃正合适。」

    周小华眼角泣血，喉间呜咽混杂着嘶嚎，悽厉又可怖。

    李余风双手张开：「来，把他们都吞了，变强，然后闯出来杀了我，给你父亲报仇。」

    法阵内鬼哭狼嚎，殿中神像依然怒目而视，然而终究只是一副泥塑躯壳，无法替法阵内的人和鬼主持正义。

    周小华愤怒之下，连吞三只臭口鬼抓回来的孤魂野鬼，庙外又回来两只，蹲在门口等待李余风的召唤。

    属于人类的意识越来越淡，犬齿翻出唇外，指甲长而漆黑，面皮僵青，血管爆红，宛如地狱恶鬼。

    李余风看出他已到极限，今天不宜再吞，轻则功亏一篑，重则爆体而亡，便停止作法，拈出一张镇魂符，趁周小华体内各种意识争抢躯体时，贴在他的眉心。

    此时已近深夜，他把周小华塞回行李箱内，又挥手让臭口鬼躲进山林，明天继续吞食。

    一、二、三、四、五……

    怎么少一只？

    李余风闭目催动役鬼咒，感应到没回来的那只臭口鬼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便收起疑虑，拖着箱子下山。<hr>

 第109页

    *****

    宣城火车站。

    翠谷山的白鬍子师祖久未出世，差点在车站迷路，七拐八拐找到出口，穿一身黑色布褂，背着两把半人高的铜锏，不像正常人，被车站工作人员拦住要求出示身份证和车票。

    身份证没带，车票那种东西，一上车就丢了，谁知道出站还要检查，白鬍子师祖气的吹鬍子瞪眼，还好霜姑接到电话及时赶到，给工作人员看了电子车票，又看了武器携带证明，才顺利出站。

    「莫师叔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们好提前安排。」霜姑不知道他是擅出宗门，还拿走了宗门秘宝，秦昭严那天被赵昇怼了一通，没放出这个消息。

    「昨晚上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东南异象，在威省方向。」

    他说的轻巧，霜姑却是心中一惊，莫师叔算卦极厉害，能算到一部分未来之事，这种命卦属窥视天命，会折寿，他早年因为算太多，沉疴积重难返，后面才一心清修静养。

    这是为了找李玄，亦或是李余风，拿命在算。

    第63章 惊喜来了

    就是这么巧

    顾冰周末结束回校, 温南云和赵璐在校门口等她，赵璐头髮染成橘红色，火焰一般, 耳边编了七八个小辫子, 串着铃铛和彩色丝带, 人群中头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欸，顾冰！」赵璐四处张望, 看见顾冰, 忙跑过来, 要抢她的包：「我帮你拿！」

    顾冰躲开：「不用, 我自己可以。」

    「哎哟, 让我拿嘛，你救了我哥, 我还没谢谢你呢！」热情的让人难以招架。

    但包里有破妄剑和镇魂铃，这俩都是顾冰救命的宝贝，肯定不能让她拿, 再三强调不用之后，赵璐才偃旗息鼓。

    温南云见赵璐消停后，递给顾冰一个包裹：「赵书涔给你申请的宗门奖励, 还有凤城办事处给的。」见顾冰面露疑惑，提醒道：「那些婴灵。」

    「哦，多谢。」顾冰点头接过，翠谷山的材料, 别说, 还都挺好用。

    赵璐一把抢过：「这个我来拿总行了吧, 你拿两个包多累, 别把胳膊累坏了, 我胳膊粗，我不怕累。」

    顾冰：……

    拿吧拿吧，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非得闹到手。

    「你哥还好？」

    「唔，之前使用护身法器，伤到了魂魄，得将养三个月，在家躺着呢。」赵璐幸灾乐祸：「我爸不允许他出门，天天在屋里关着，让他好好反思。」

    「那你俩回宣城，是为了……李玄？」顾冰之前问过封汭，所以知道一些，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你都听说啦？」赵璐皱脸：「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回要还抓不住李余风，翠谷山都得沦为整个玄门的笑柄。」

    温南云点点她的后背：「别胡说。」

    顾冰惊诧：「李余风在宣城？」

    温南云：「不确定，宣城是李余风老家，所以派我和赵璐回宣城守着。」

    顾冰眉头一跳：「我今天遇到一只臭口鬼，是役鬼，到处抓孤魂野鬼，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我在它后脑勺贴了张寻踪符，把它放了。」

    「不会这么巧吧？」赵璐辫子甩的叮噹响：「虽然我很希望就是，但还是别抱太大期望。」她哥之前追了那么久，差点死在李余风手上，她俩才回宣城几天，要真是李余风，那不是显得她哥超级没用。

    温南云拿出手机示意：「找到位置后，通知我，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是不是李余风，顾冰主动提起的事，她都不会拒绝。

    赵璐凑上来：「还有我，我也要一起。」

    两人把顾冰送到宿舍楼下，挥手离开，张菀菀后一步到，看见她们，嘴向下撇：「冰冰，有没有什么秘法，能让我也看见鬼啊，再这样下去，我觉得你要被她们抢走了。」

    「瞎说。」顾冰挽着她胳膊上楼：「你以为见鬼是好事。」

    多一份能力，就多一份责任，她们是能看见鬼，但相对应的，也要去和妖邪战斗，受伤是家常便饭，有时还会危及性命。

    韦一唯在宿舍练瑜伽，暑假吃的太好，又不运动，肚子上长了一圈肉，柳灵珊比顾冰动作快，已经趴在床上，和孙眉一起快乐追剧。

    「冰冰，你来了。」韦一唯面朝上，双手打直：「我爷爷让我问你，周奉旻想加你微信，能不能推个名片给他？」

    「可以。」

    「ok。」韦一唯翻身坐起，给爷爷发消息，没一会儿，周奉旻的好友申请就发来了，头像全黑，一条朋友圈也没有，暱称是zfm三个大写字母。

    【顾大师，不好意思，晚上多有打扰。】

    【有事？】

    【玉环仙姑右眼皮跳了一天，心里不安，让我问问你，明天能否上红霞山一趟？】

    【明天一天课，只有晚上有时间。】

    【好，那我安排车子，六点到学校门口接你，行吗？】

    【可以。】

    【多谢顾大师，我这就转告玉环仙姑。】

    顾冰摁熄屏幕，捏了捏鼻子，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她心里也不太平。韦一唯问她怎么了？顾冰摇头，没有多说，只说黄玉环邀请她去度假山庄一趟。

    睡觉前洗澡，顾冰接满一盆水，燃了一张寻踪符，符灰掉进水里，并不相溶，而是形成一条细细的灰线，顺着水波转动，转了两三分钟，还在转。

    【没回去呢，明儿再说吧。】柳灵珊打了个哈欠，强调：【欠我的香记得做。】<hr>

 第110页

    小马跟着凑：【咴咴--】还有我的！

    顾冰倒掉水，收起思虑，爬上床睡觉，睡到半夜，手机屏幕突然一亮，不过她已经睡熟了，没看见，第二天早上闹铃响，捞过来关闹铃才看见，是温南云晚上一点多发来的。

    【宗门师祖起了一卦，卦象显示东南异象，师祖凌晨到的宣城，臭口鬼恐怕真的和李余风有关，有消息务必及时告知。】

    顾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接水，燃符落灰，这回灰线刚开始还是转圈，后来又慢慢散开，变成三个倒扣大碗的图案，碗一个比一个大，这形状……

    红霞山！

    顾冰掏出手机回消息，瞥到周奉旻的微信，头皮发麻，忙叫他注意度假山庄，最好联繫警察，她一会儿和翠谷山的人一道去红霞山，下午不必来接。

    事出紧急，今天的课上不了了，只能叫韦一唯帮忙记个笔记，回头再补。

    *****

    红霞山度假山庄，李余风后半夜回来，打坐眯了三四个小时，早晨四点多，天才蒙蒙亮，就睁开了双眼，魏嫣然半倚在沙发上，还在睡，睡的并不安稳，眼珠不时快速转动。

    他起身，把周小华和李玄带上，依旧从后门离开上山。

    山上晨雾未散，鸟鸣啁啾，树叶湿漉漉的，却随着周小华的经过，迅速蒸发成水汽，如果行李箱有测温仪，这会儿该滴滴报警了。

    破庙周围，已有三只臭口鬼等候在侧，李余风随意瞟了一眼，最后回来的那只，不仅回来的最晚，肚皮也最瘪，因为太瘪，甚至看不清里面有没有鬼。

    加急炼制的，就是没用。

    他把失去理智，浑身皮肤皴裂，皮一碰就掉的周小华放进昨日的阵法内，撕去镇魂符，周小华两眸赤红，头髮也变成暗红色，吼间溢出野兽嘶吼，已无人样。

    照例点燃三根儿臂粗的土黄长香插上，这回不需要激将，鬼魂甫一放进阵内，周小华就迫不及待扑上去一口吞掉，李余风满意勾唇，哈哈笑了两声。

    第二只臭口鬼吐完全部魂魄，周小华身上已经冒出了火星子，裂开的皮肤下，血液似岩浆流动，四肢着地，面朝李余风，不断嘶吼，唾沫飞溅，掉在地上，把青砖地烧灼出一个个小洞。

    第三只不可再吞，旱魃炼成后，六亲不认，李余风之前与黑姬一战，折损一眼一手，他的左手看着与常人无异，其实是一只傀儡手，他不想冒险收服旱魃，就把主意打到李玄身上。

    李玄与他血脉相通，虽然只是个失败的容器，但好歹流着他的血，这时也能顶点用。

    他拎起李玄，就像拎起一个陌生人，一个物件，甚至脸上表情都未变化，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入阵中。

    周小华闻到气味，獠牙大张，勐地扑上去，一口咬在李玄脖颈上，鲜血喷溅。

    李玄被痛醒，挣扎着撑开眼，四肢被周小华抓着，接触到的地方如火焰灼烧，都能闻到烧焦的肉味，视线所及一片赤红。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魏嫣然突然出现在禁地，要带他离开，此刻对上李余风的冷眼，哪还有不明白的。

    「李……余……风……」他一字一顿，连唿吸都困难。

    恨，好恨，好恨啊！

    周小华吸够了血，与李余风产生一丝联繫，不再主动攻击，隐有归顺之意。

    李余风挥手召来最后一只臭口鬼，撕开口中封条，准备把最后几只魂魄餵给周小华，巩固一下旱魃之体，谁知等了半晌，一个都没吐出来。

    怎么回事？

    臭口鬼团成一团，明明被剥离了思想意识，却还在惧怕，怕被主人惩罚，李余风掰开它的手，一刀豁开臭口鬼的青黑肚皮。

    里头晃悠悠掉出来十张小纸片，纸片见风就燃，周围温度骤降，纸钱飘飞，虚空中似有锁链碰撞之声，六个无常，两个牛头，两个马面，瞬间出现在破庙中。

    李余风：？？？

    「喝！」封汭对上李余风惊诧的眼神。

    李玄！？

    不，不是，真正的李玄倒在地上，脖子上俩血窟窿，生死不知，眼前这人是李玄他爹李余风，那个早年诈死，实则苟且偷生，肆意乱用禁术，为祸人间的玄门败类！

    无需多言，双方直接开打。

    *****

    山下，顾冰一行匆匆赶到，黄玉环刚破坏掉李余风布下的阵法，给魏嫣然松了绑，魏嫣然这几天都被捆住，胳膊腿早麻木不堪，一时无法动弹。

    「师叔，莫师叔，您要替我做主啊！」魏嫣然张嘴就是哭诉加甩锅：「李玄胁迫我，我不得已才帮他逃离禁地，没想到他真的和李余风勾结，要把周小华炼成旱魃，还威胁我，不听话就把我餵给旱魃。」

    莫信易气的两眼翻白，指着魏嫣然怒骂：「李玄是我教养的，他什么品性我能不知道？我相信一条狗，都不信你的鬼话！」又指挥霜姑：「把她捆起来，我看和李余风勾结的人，是你才对，等我抓到李余风，再细细拷问你！」

    魏嫣然捂着嘴哭，她知道李玄必死无疑，所以才大胆甩锅，至于李余风，莫师叔带了四棱金装锏，还有那么多帮手，围攻时她趁乱偷袭，只要李余风一死，不就死无对证了。

    顾冰闻到一丝焦味，拉开落地窗出去，山林中飞鸟惊起，嘎嘎往山下飞，外头热的比大暑天还厉害，热浪扑面，一只尾巴烧焦的黄鼠狼从山上滚下来，口中直唿：<hr>

 第111页

    「玉环祖祖不好了，山上起火了！」

    黄玉环跳上屋顶，后肢人立而起，望向后山，只见远处山坳里浓烟阵阵，火光熏天：「在那儿！」

    第64章 师徒之战

    旱魃火晶

    李余风被围攻, 没过多久就显露颓势，这些突然出现的无常，不是普通人, 也不是他背地里留了一手的合作者, 而是阴司公务员, 正儿八经有神籍的，他又是嫉妒又是恨, 挡住封汭的勾魂锁：

    「众位无常,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雠, 不过抓些孤魂野鬼, 还给地府减轻了负担, 何必苦苦纠缠不放。」

    「你们是阴司勾魂使，不是玄门打手, 被翠谷山驱策役使，不觉得丢份吗？」

    封汭：「谁告诉你是翠谷山？你当初害我搭档勾错魂，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李余风暗骂倒霉, 瞥一眼浑身冒火的周小华，心下稍定：「我死期未到，你不能勾我。」

    未到死期, 无常不能勾魂，否则有违天道，上一回被替死符坑了勾错魂的宣城黑无常，还在阴司领罚呢, 念在他无意犯错, 才没消除神籍, 要不然也不会临时找王俊臻兼职。

    「有你死的时候。」封汭确实拿他没办法, 但顾冰既然在臭口鬼身上留下追踪符, 必定会追过来，只要挡上一挡，等援军抵达，就能把他抓住，由阳间给他定罪。

    李余风猜到他在等人，且战且退，催使臭口鬼拦住无常去路，又命令周小华放火烧山，无常属阴，怕火，也能阻挡一部分攻击。

    深山老林，满地枯枝落叶，稍微一点火星子就能燃起一蓬火，周小华神智尽失，因血祭契约，听命于李余风，四处点火，所过之处，留下一路焦黑灰烬，他爬上破庙，跳到火德真君塑像仅剩的那颗脑袋上，将破庙点燃，熊熊烈火下，神像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李余风嚣张大笑。

    「逆徒，还不速速受死！」莫信易只身闯入火海之中，双锏挥舞间，风声涌动，如摩西分海般噼开一条火路。

    李余风躲闪不及，被他噼了一锏，口吐鲜血：「老匹夫，你倒是活得久。」

    莫信易看到倒在地上的李玄：「你连你儿子都不放过！？」一时气极，边骂边追着打，明明七老八十，十多年没动过手，竟靠着胸中怒意，生生压制住李余风。

    「别逼我，我还不想背上弒师的恶业。」

    「做了这么多坏事，还怕多一件弒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李余风仅剩的右眼内恨意翻涌：「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怪你，我身上背负的恶业，也有你一份。」

    莫信易动作一顿，被李余风瞅准机会，一脚踹翻在地。

    一鼓作气，再而衰，莫信易本就不擅打斗，那一脚踹的极狠，胸口血气郁结，痛的爬不起来。

    「我外出驱邪受伤，前途尽毁，你竟然以此为由，让师妹和我分手，还让她另找他人。」李余风立在火焰中，脸上火光闪烁，眼内冰寒一片：「可惜，她不听你的，最后还是嫁给了我。」

    「可你始终不满意，不断教唆她离开我，哪怕李玄已经出生，哪怕李玄是个正常健康的孩子。」李余风面容愈发狰狞：「那个贱女人，竟真的被你说动，要和我离婚，嫌我是个废物，嫌我成为她的拖累，李玄也被她教的不肯认我这个父亲！」

    「她该死，李玄该死，你也该死！！」

    莫信易撑起上半身，吐出一口血：「是你活该。」

    「你放屁！」李余风召回周小华，哈哈大笑：「看见了吧，我不是废物，我可以修习禁术，把你们耍的团团转，不久的将来，待我成神，世间由我掌控，你，还有翠谷山，就是个屁。」

    「做梦。」

    李余风单手背在身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不配说这句话。」莫信易靠着双锏站起身：「你都不配活着。」

    「哈哈，我不配活着，好。」李余风恼羞成怒，掏出一把匕首：「那你先去死吧。」

    「师叔小心！」霜姑几人贴上避火符，才摸进火海正中的破庙，就见李余风朝莫信易挥刀，吓得唿吸一窒，疾奔而来，却只堪堪止住匕首去势，刀身已然扎入血肉之中。

    「李余风，你竟敢弒师，简直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温南云和赵璐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开打，还有其他几位翠谷山人员，包括浑水摸鱼的魏嫣然。

    挥着鞭子装模做样：「李余风，我今日就要替宗门清理门户！」

    一时打的不可开交，周小华身上火焰猎猎，符纸丢上去，还没近身，就被烧成一团黑灰，极难对付，柳灵珊和黑珏上去帮忙，无常们被拦在火焰外，进不了破庙，六只臭口鬼被勾魂锁五花大绑捆着，也算削弱了李余风一部分战力。

    顾冰单手提剑，哪边都帮不上忙，看见倒在地上的白鬍子师祖，进气少出气多，眼白翻了一半，忙跑过去，掏出人参童子送她的鬚鬚，掐断一半，塞进他嘴里。

    旁边阵法里的李玄，脖子上血窟窿不流血了，脸色煞白，也是一幅濒死的模样，顾冰把另外半截塞到李玄嘴里，好歹保住了祖孙俩的性命。

    李玄失血过多，没能立刻转醒，莫信易醒了，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脸上潮红一片，咽下口中半截人参须，看向顾冰的眼神震惊中带有不解，此物宝贵，世间难寻，她竟然毫不犹豫拿出来用在陌生人身上。<hr>

 第112页

    顾冰目光纯然：「您没事吧？」

    「小姑娘胸襟开阔，是大善之人，必有福报。」莫信易抱拳：「但我寿命已尽，靠它只能迴光返照一时，如此宝物，你竟捨得？」

    「呃……这么说，还是有点心疼的。」她也没料到白鬍子师祖生机已绝。

    「哈哈，待我收拾了逆徒，再好好感谢你！」说着挥起双锏，加入战场中。

    翠谷山有了师祖撑腰，战意爆发，李余风压力骤增，那边周小华刚炼成旱魃不久，渐渐后继无力，被吞食的魂魄还未完全消化，失去压制，开始抢夺身体，神情时而癫狂，时而迷茫。

    柳灵珊一拳捶他脑袋上，旱魃至阳之火烫的她直抖手：「小冰，引雷噼他！」

    顾冰配合默契，双手握剑，一道紫金雷电由剑尖窜出，噼到周小华身上，本就蔫蔫的火焰一瞬消失不见，两息后才冒出三两丝。

    柳灵珊见有用，大喊：「来来来，再噼！」

    再噼下去，旱魃之火就被噼没了，李余风眼神一黯，不再恋战，转身朝周小华飞扑，魏嫣然伺机挥出一鞭，鞭下藏着柳叶刀，直取李余风颈间大动脉。

    李余风极限转身，拼着毁掉傀儡左手，接下一鞭，柳叶刀刺入上臂，眼神阴狠，直接把魏嫣然扯过去，一刀捅进她脖间。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么爱捅脖子，就用这个死法去死吧。

    「呵！呵！」魏嫣然捂住脖子，指间血水汩汩涌出，双眼瞪大不敢置信：「你，你……」

    李余风犹不解恨，将她的魂魄收入炼魂幡中，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周小华被制住，周身火焰将熄，李余风硬抗追过来的攻击，拔下傀儡左手，另一端尖而带槽，直直扎进周小华后脑，搅动拉扯，周小华失声痛嚎，火焰一瞬暴涨，柳灵珊和温南云等人连忙避开。

    「想逃！？」莫信易双锏并挥，狠狠砸向李余风后背，用劲之大，明显听到骨骼咔哒的断裂声，李余风面色铁青，却仍不肯退，拔出傀儡左手，尖端带出一颗火红色六棱状晶石，火意烧灼，失去火晶的旱魃肉身蓬然散为一堆黑灰。

    李余风咬牙催动护身法器，留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随即消失在原地。

    火还在烧，浓烟滚滚，但火势渐小，周奉旻报警及时，火警很快到位，领着志愿者在山下砍隔离带，又有一小队人扯着水管上山灭火。

    「咳咳--」莫信易咳出一口淤血，软倒在地。

    「莫师叔！」霜姑连忙来扶：「莫师叔你怎么样？」

    莫信易摇头，看向一旁的李玄：「李玄这孩子，不是内应，这回你们总该信了？」

    「我一直都相信他。」霜姑擦掉嘴角血丝。

    「李余风嵴骨已断，此番使用法器逃走，魂魄必然受伤，趁他病要他命，一定要把他找出来除掉。」又想到他刚才大发厥词，说要成神，宁愿嵴骨断裂也要挖走火晶，皱眉道：

    「他想成神，虽然我不信，但他拼死取走旱魃火晶，还有之前的水蛟护心鳞、风月宝镜镜心、邪神面具傩面，均是五行之物，火水金木，还有一个，必定属土，可往这方面去寻找。」

    「知道了师叔。」

    莫信易强撑一口气，唤顾冰过去：「这位小姑娘，舍了人参根须救我和李玄，务必重重谢她。」

    霜姑看顾冰一眼，点头应下。

    赵璐知道顾冰得到人参童子根须的始末，那时候她还狂妄自大，要和顾冰比赛谁先找到人参童子，谁知道人参童子直接跳进她怀中，可见是个至纯至善的大好人，要不然，人参童子哪会如此亲近信任她。

    这叫什么？神选之女？

    莫信易强行耗损命数算卦，又撑着和李余风大战一场，最终被他刺中胸口，要不是人参吊命，刚才就没了，此时交代完后事，已然进气不足，看见李玄幽幽醒转，才松了最后一口气：「李余风死了，一定要记得，烧信……告诉，我……」

    「师叔！」

    「师祖！」

    翠谷山哭成一片，顾冰鲜少直面死亡，不忍多看，偏头站到最后面，封汭在后面守着，一会儿把莫信易的魂魄一道带下去。

    除了莫信易，现场还有旱魃溃散后逃出的孤魂野鬼要处理，周小华两目呆滞，靠在大树边，神智被李余风摧毁，魂魄不全，轮迴都进不了，只因出生时辰至阳，就被李余风坑害成这样，所以才更可恨。

    不管李余风有什么苦衷，都不该坑害无辜的陌生人。

    第65章 旱魃--终

    不要眼红别人，知足常乐

    李余风天资卓然, 一直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能力、名誉、金钱、师姐妹的爱慕，令他成为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直到那次外出驱邪, 他身受重伤, 根基损毁，变成一个废人。

    自此, 不管谁去关心他, 他都觉得对方在嘲笑他, 挖苦他, 整个人阴郁癫狂, 稍有不顺心就摔东西打骂。莫信易不忍见他在宗门郁郁一生，就想安排他去俗世生活, 宗门会给他很多补贴，足够他一生无忧。

    让李余风和石茗分手，也是莫信易的意思, 李余风体内暗伤无法根治，性情大变，他已经痛失一位爱徒, 又怎么忍心另一位爱徒受困终身。

    石茗不捨得，莫信易性格耿直，说话不留情面，劝分的话被李余风听去, 自此被记恨上, 李余风又趁石茗仍然爱慕他, 和她珠胎暗结, 奉子成婚。<hr>

 第113页

    莫信易没办法, 只好祝福他们，婚后也过了一段太平日子，直到李玄出生，李玄不仅健康强壮，还继承了父母双方的资质，比当初的李余风还要优秀。一般情况下，父亲会为了儿子的优秀而骄傲，但李余风内心阴暗，不仅不高兴，还嫉妒的要死。

    石茗道法精进，被选拔为宗门议事之一，经常出差，去外省建立办事处，在门内的地位水涨船高，李玄一天天长大，天真活泼，无忧无虑，拿着新画成的引灵符跑去给李余风看，却被李余风痛骂一顿。

    小小的李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生气，只能更加讨好他，就算父亲给他吃奇奇怪怪的东西，划开他的胳膊放血，他都没有反抗，直到有一次石茗提前回来，发现李余风在李玄身上实验禁术，大闹一场，李玄才知道那是不对的。

    后来，两人争吵日益严重，天天摔东西，石茗抹着眼泪把李玄送到莫信易那边，说她看错了人，她以为她关心他，爱他，给他足够的尊重，还有活泼的小李玄陪伴他，会改变他那些偏激想法，却没想到，他一直怀恨在心，甚至越陷越深。

    莫信易嘆气，劝他们趁早离，石茗点头答应，她不可能让李余风害死她儿子。

    再然后，就是翠谷山大乱，李余风禁术失控，一夜间害死宗门上下二十六个人，李玄亲眼目睹母亲被蛊母吞食，门内几大高手和师祖联手制住李余风，李余风畏罪自杀身亡，那一夜，他失去了双亲，成为某些人口中的罪人，被边缘化，被排挤，甚至被怀疑成内应。

    谁知内应另有其人，还是他颇为敬重的魏师叔，亲手把他送到李余风手上，差一点就含恨而死。

    李玄捧着师祖灵位，低头不语，议事厅内吵得不可开交，赵昇、温佑和、霜姑站一派，秦昭严、络腮壮汉、瘦高男人站一派，还有中立的，摇摆不定，哪边都能凑两句。钱骏也在，看向李玄缠着绷带的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应该恨他的，现在竟有些可怜他。

    络腮壮汉：「魏师姐已死，死无对证，怎么能听信李玄一面之词？」

    瘦高男人：「就是，魏师妹平时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她不是那样的人。」

    赵昇嗤笑：「凤城杀黑姬灭口，这回又想杀李余风，却被李余风反杀，她要能自证清白，为什么下死手，不是心虚是什么？」

    「黑姬骗人魂魄，修炼邪道，不容于天地，李余风也是，死有余辜，魏师姐杀他们有错吗？」络腮壮汉越说越激动：「你我玄门中人，以驱邪除恶为己任，把生死置之度外，魏师姐为除玄门败类而死，不应该被抹黑，寒了整个宗门的心。」

    赵昇气的手抖：「放你的狗臭屁！」

    「赵昇，你说话客气点！」

    吵着吵着竟然要动手，毫无玄门第一大派的风范，莫信易尸骨为寒，李余风不知所踪，这些人为了撇清自己，跳樑小丑一般上蹿下跳，摆在面前的事实不肯承认，还要歪曲辩解，入门时立下的誓言，恐怕早就忘光了。

    翠谷山，迟早要败。

    李玄冷笑一声，对宗门彻底失望，待师祖安葬后，他就会离开，独自去找李余风报仇。

    赵昇摔门而出，又回头指向秦昭严：「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你好自为之。」

    「赵昇，你污衊魏师妹不够，还要污衊掌事师兄，居心何在！？」

    「罢了罢了。」秦昭严扶额：「魏嫣然之死，我很自责，不管她是不是内应，我都难逃其咎。」以退为进：「我将卸任掌事一职，亲自去找李余风，清理门户，调查清楚来龙去脉，给魏嫣然一个清白，也给，李玄一个清白。」

    「掌事师兄！」瘦高男人劝道：「此事和你全无关系，我不同意，我只认你一个掌事！」

    「我也是，掌事师兄，你为宗门呕心沥血，付出一切，没有你，哪有如今的翠谷山。」

    议事厅内，稀稀拉拉有几个人应声，大部分的中立派竟然没急着表态。

    这一年间，发生太多事，后来仔细想想，李玄成年后就被派去宣城，每年就年底回总部述职一回，有时还不是他，哪有机会去禁地偷风月宝镜和邪神面具。禁地森严，李玄被关在牢里，又如何破坏监控，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周小华和魏嫣然。

    诚然如魏嫣然所说，她被李玄胁迫，那她无缘无故去禁地做什么？

    最最重要的一点，李余风当年假死脱身，瞒过所有人，可见内应早就存在。

    赵昇跳出来点秦昭严，离谱中又有一丝合理，秦昭严急于证明自己，想让大家表态，太着急了，反而显得他心虚。

    秦昭严面子挂不住，话泼出去收不回来，只好真的暂时卸任。

    「这破宗门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赵昇气沖沖收拾东西：「好好好，就让他秦昭严继续作，一群瞎子陪他演戏，老子不奉陪了。」

    「你离开，不更趁了他的意？」温佑和劝他：「翠谷山传承千年，你我入门时，都在祖师面前立过誓，要秉持本心，护佑人间，要走也该是他走，你走什么？」

    「逃避是弱者的做法。」赵书涔听到外头的声音，拉长脖子喊：「老爸，跟他干！」

    「你说得对。」赵昇压下怒火：「翠谷山的名声，不能被他砸了，死了都没脸见祖师爷。」推门进赵书涔房间，重重点他的脑门：「臭小子，给我在家好好养伤，我要亲自去找李余风，免得又被杀人灭口。」<hr>

 第114页

    李余风被四棱金装锏抽断嵴骨，魂魄受损，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

    宣城红霞山，还好火势控制及时，只烧了一小片山林，新闻报导的时候，拍到烧毁的破庙，有些老人就想起红霞山上曾有一座火神庙，神神叨叨，说火神庙毁了，火神爷爷生气降罪，才引发的山火。

    又有好事之人，翻出红霞山歷年记录，没有山火之灾，迷信也好，真的也罢，翻修火神庙的唿声一时很高。火德真君是登记在册的道教真神，不少省市都有庙宇，各地也有固定拨款修復古建筑，宣城这边就顺应民心，开始着手復原。

    周韦两家接到消息，不仅捐钱修庙，还以红霞山度假山庄的名义，请了一座三米高的镀金神像，算好吉日，送到新修的火神庙中。一是为了祈愿风调雨顺，无山火之灾，二是红霞山景点太少，趁着这波舆论热度，建成后能吸引不少信众和游客。

    韦爷爷私下问过顾冰，火神庙里有没有火神，顾冰摇头，暂时没有，以后不知道，说不定哪一天，火神爷爷见此处香火旺盛，信众颇多，会愿意下凡显灵。

    在此之前，还是做好防火防灾，设置消防点，定期巡山，按时进行消防演练更靠谱。

    入夜，宿舍后小树林。

    「累死我了。」封汭敲着肩膀出现，头髮乱糟糟炸开：「一百多只鬼，我和王俊臻忙了两天两夜才搞完。」

    顾冰递过分装好的小包裹：「谢礼，上回多谢你们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封汭接过收好：「对了，你知道那只被你豁开肚皮的臭口鬼是谁吗？」

    顾冰摇头：？？

    「那天那个满嘴脏话，说要报復你的癌症鬼，记得不？」

    顾冰诧异：「是他？」

    「昂，他生前是个喷子，嘴臭的很，死后还不愿意悔改，就会变成臭口鬼。」封汭摆手：「说到这个，上回我别墅封印被撕，也是李余风干的。」气的叉腰：「嘶---他怎么还不死，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给他行刑了！」

    是啊，翠谷山在找他，警方在找他，连阴间都在找他，他怎么就能忽然销声匿迹，一点消息都没了呢。

    「镜心、傩面、水鳞、火晶。」封汭低声念叨：「还有一个土系的，能在哪儿，沙漠？还是黄土高原？」

    顾冰想到莫师祖的话：「恶人能成神吗？」

    「当然不行。」封汭皱脸：「开什么玩笑，恶人只配下地狱。」

    「真神成不了，邪神有可能。」黑珏幽幽开口：「镜心蛊惑人心，傩面骗取信仰。」

    封汭一敲脑袋：「有道理，我去提醒他们注意邪/教……」话还没说完，就着急忙慌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五个元素写完了四个，还剩一个，差不多要完结了耶

    不超过十章，努力日更到完结！

    第66章 南省之旅

    工作能力很强的邻居姐姐

    大二上学期一晃而过, 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只有小鬼三两只, 远远看见柳灵珊就躲开了, 顾冰都有些不习惯。

    翠谷山几乎全派出动, 全国各地搜寻李余风，赵璐和温南云常驻宣城, 但一有风吹草动, 也得赶去帮忙, 时常十天半个月不来上课, 后来赵书涔痊癒, 也加入寻人队伍，还特地来宣城一趟, 亲自感谢顾冰当初的救命之恩。

    还有一个李玄，把攒了多年的积蓄，全让霜姑带回给顾冰, 顾冰不肯收，经过那么多事，她心中有所感应, 上天赐她灵眼和道法天赋，不是用来敛财的。人参童子赠她根须，她用在李玄身上，救活一个不该死的人, 就是因果轮迴, 自有天意。

    霜姑让她尽管收下, 李玄孤身上路找李余风报仇, 心存死志, 留着也没用。

    血海深仇，顾冰没有立场劝别人放下，只希望他不要冲动，为人渣毁掉自己的后半生。再三思考后，以李玄的名义，把那些钱捐给寺庙和道观，请他们定期去荒坟野地超度亡魂，让孤魂野鬼可以早归地府，免于滞留人间，被坏人抓去，死了还要被迫害，不得安宁。

    也是给李玄积德，虽然不是他本意，但他的鲜血确实帮助李余风炼化旱魃，吞食无辜魂魄，引火烧山，所以身上亦有恶业。

    细雪簌簌，又到放寒假的时候，学生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在校门口分别，顾冰拎起行李箱，迈上公交车。

    今天的司机是金所吉，老熟人了，他已经知道顾冰不是普通人，还知道她帮忙解决了好几起禁术害人事件，是温南云口中的数学大神，是赵璐眼里的玄门年轻代第一高手。

    「放寒假啦？」

    「嗯。」顾冰笑笑，靠在前门口的柱子上，没往后走，问他：「有消息吗？」

    「啧……没有。」金所吉发动车子：「怕不是死了。」

    搜了大半年，就差掘地三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说不定已经伤重不治，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不会吧？」如果死了的话，封汭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魂飞魄散，不入地府。

    「要我说，他作恶多端，早该自取灭亡。」

    死了也好，省得继续为祸人间，但顾冰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就像坑掉的小说，没有结局，心飘在半空，始终落不了地。

    有金所吉和顾冰坐镇，这辆公交车没再撞邪，自从李余风重伤消失后，全国各地灵异事件骤减，跟商量好似的，搞得像之前那些坏事全是李余风一人干的，但李余风能力再强，也不可能把手伸这么远。<hr>

 第115页

    不由想到黑珏之前对翠谷山的猜测：没有邪物，就创造邪物，不然如何体现翠谷山的价值？如何获得官方的资源和支持？

    金所吉摁开车门：「到站了，别想太多，事情会解决的，寒假快乐。」

    「谢谢，再见。」顾冰挥手，从后门下车。

    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没积起来雪，都化了，路面湿漉漉的，和下了一场小雨差不多，只是空气湿寒，吸进鼻管里凉飕飕的。

    天气不好，傍晚就都收摊了，大家坐在门口围着小太阳唠家常，巷口李阿姨瞧见顾冰，招唿她过去吃瓜子糖果，顾冰拉着行李箱过去。

    「顾大海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有你这么个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女儿！」

    邻里乡亲，夸人的时候自带夸张成分，顾冰笑着应承，顺便夸对方女儿也很出息，研究生毕业才三年，年薪就有五十万了，比许多同龄人都厉害。

    李阿姨假装抱怨：「别说了，就是钱挣得太多，谁都看不上，都不肯谈男朋友。」

    顾冰：「妍妍姐还年轻，又那么优秀，眼光高应该的。」

    李阿姨拉过顾冰的手：「你可不能学她，最好学校里就谈，不然出来工作忙，哪有时间哦。」

    另一个姨婆也连连点头：「可得抓紧，不然好的都被别人挑走喽。」

    顾冰不会跟上一辈的人说自己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他们往往不能理解，这时候笑笑就行，不然没完没了。

    对街的黄阿姨：「我儿子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现在小孩儿都上一年级了，好像和妍妍同年的吧？」

    「妍妍小一届，不过差不多，还是你好，天天带孙子，我可羡慕你。」

    「好啥啊，烦都烦死了，从早到晚闹腾，没得消停，家里离不开人，连出去玩的时间都没有。」

    李阿姨哎呀一声：「说到出去玩，还记得我那个表姑的堂哥的侄女儿的老公不？」见众人一脸懵，指指原先商场的位置，四周围着篷布，还在挖掘中：「就是那个老闆的表弟，之前不是下水道炸了，挖出来一古战场，拆迁赔了不少钱嘛。」

    黄阿姨点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巧了，我闺女和表弟一家公司的，那老闆去南省投资海边度假村，搞民宿，弄得还挺大。」李阿姨掏出手机，翻出订票app：「就这家，瞅瞅，不错吧。」

    众人传看，纷纷点头夸赞：「不错不错。」

    「南省天气好，冬天也不冷，好些北方人过年都飞去南省过，你瞅瞅这价钱，过年那几天都得三千多一个晚上。」李阿姨终于说到重点：「不过我闺女搞到内部价，打五折，房间机票都订好了，过完年就出发。」

    黄阿姨羡慕的不得了：「哎哟，多好啊，妍妍忒孝顺，我那棒槌儿子，放假只知道在家打游戏。」

    李阿姨嘆气：「就是乱花钱，我可管不动她。」

    「得了吧，这么乖的女儿，你不要，给我。」顾妈见顾冰久不回家，出来接，看到她在巷口听阿姨们讲话，便走过来，刚好听到李阿姨抱怨女儿乱花钱。

    李阿姨拉着顾冰的手不放：「你要你拿去，把你家小冰换给我。」

    顾冰开玩笑：「阿姨，我也乱花钱。」

    「哈哈哈哈---」众人笑成一片，纷纷打趣李阿姨。

    李阿姨辩不过，转移话题：「小凤，你也叫你家大海带你们去南省度个假，开店一年忙到头，没个休息的时候，我看你们店今年生意不错，赚了不少吧？」

    顾妈：「比去年好点，煳弄煳弄日子。」其实赚了不少，但财不露白，还是少说为妙。

    又闲聊两句，拉上顾冰的箱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吃晚饭，明儿再聊。」

    回到家，顾爸刚好从纸扎间出来：「回来啦，有个客户加急订了十对童男童女，我才扎完，哎哟，腰疼。」

    「要不，我们也去南省玩两天？」顾冰提议：「忙了一整年，放松放松，趁现在我有寒暑假，等以后上班，一家三口一起出门旅游，就没这么方便了。」

    顾妈心疼钱：「南省？太贵了，刚才翠花说，酒店打完折也要一千多。」

    「一千多怎么了，咱家这点钱还是有的。」顾爸拍拍手：「钱要花掉才是赚到，花个几万块陪我老婆闺女出去玩一趟，我乐意。」

    顾妈作势掐他：「你啊，有点钱就抖起来了是吧？」

    顾冰手里也有十来万现钱，周奉旻时常买香，还有川省的缘妙观，每隔两个月就会找她订一批线香，只要她做的，所以香钱顾冰自己收着，加上翠谷山答谢的各种高级材料，等价换算成钱的话，估计百万不止了。

    三人边吃饭边讨论，最后决定去南省玩一周，这还是第一次全家出动出远门，光行李就收拾了三个大箱子，还有黑珏、柳灵珊、小马吃饭的香炉，另用一个小箱子装着。

    本来打算年前去的，价钱便宜点，后来李阿姨听说他们要去，极其热情邀请同行，机票和酒店她女儿有套餐价，打折下来和预算差不多，而且年后活动多，沙滩夜市、海边烧烤、露天音乐会，多热闹，年前大家都忙着过年，没意思。

    也是，一家人商量商量，就和李阿姨他们一起了。

    李阿姨的女儿叫夏妍，比顾冰大八岁，身材高挑，留着一头大波浪，顾冰小时候和她玩过，后来夏妍去寄宿初中上学，又考上宣城最好的高中，出省上大学保送本校研究生，工作后留在了海省，除了过年，平时基本不回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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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妍看着是个高冷御姐，其实心思细腻体贴，行程把所有人都考虑到，安排的特别好，每天去什么地方，玩什么项目，吃什么店，预计花费多少，都提前算好，打成单子，人手一份。

    顾冰内心不断赞嘆，美女姐姐太牛了，这就是年薪五十万的工作能力吗？

    柳灵珊和小马走鬼道，鑑于上回黑珏一路被夹咯吱窝夹去川省，顾冰问他要不要託运，但託运的环境也不太好就是了，所以还是和柳灵珊一起，约定南省汇合。

    宣城飞机场，一行六个人值机检票后进入候机大厅。

    李阿姨硬是拉走顾妈去逛免税店，顾爸和夏爸站窗户边上吹牛聊天，顾冰去买水，买完回来，正要递给夏妍，就见夏妍暴躁划开手机，接通电话：

    「你别再打电话过来，我已经说的很明确，我对你没意思！」又暴躁按熄屏幕。

    顾冰：……

    我什么都没听见。

    「你听见了吧？」夏妍转头，接过她手里的水，拧开喝了一口：「一个纠缠不休的蠢货，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男人。」

    顾冰：！！！？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补充道：「也不喜欢女人，我喜欢工作。」

    顾冰点头：「哦哦哦。」

    第67章 海神像

    找到了

    从宣城直飞, 三个半小时后抵达南省璸城国际机场，是的璸城，就是那个黑姬和邱家潜藏十余年的璸城。璸城拥有花国最美丽的黄金沙滩, 冬天气温维持在20-28c, 气候宜人, 是绝佳的旅游度假胜地，夏妍会选这儿, 不奇怪。

    当初邱家嫡系全被噬魂种连着给黑姬挡了雷劫, 邱家藏污纳垢, 依靠邪门手段, 赚取不义之财, 虽然风光一时，但终究遭到报应, 没死的统统判刑，家产全部充公法拍，商场胖老闆就是那个时候, 豪掷一亿拍到了这座海滨酒店。

    顾冰：……

    之前被坑盘下商场，差点破产，谁知峰迴路转商场拆迁, 最后反倒小赚一笔，说他运气好，这回又被忽悠盘下海滨酒店，说他运气不好吧, 顾冰看他浑身气运, 竟然还不错。

    胖老闆虽然是大老闆, 但做事亲歷亲为, 尤其这是酒店重装后第一次迎接长假客流, 后面口碑好不好，全看今年，是以格外重视，隔不了多久就要出来看一眼。

    「欢迎光临，这是送您的入住小礼品。」穿花裙子的前台小姐姐递过一个挂了平安结的红袋子：「希望您度假愉快。」

    「还送礼品啊，真好。」李阿姨笑眯眯接过：「搞得真不错。」

    「对我们服务满意的话，请在订票app上给我们五星好评哦，谢谢~」

    每个房间都会送小礼品，顾冰也有，里面装了两罐椰子水，一袋芒果干，还有两包玫瑰茶，都印了品牌logo，小细节做的很到位。

    夏妍安排行程：「这里离海边很近，我们先放行李换衣服，下午去海边玩，晚上去吃砂砂海鲜，大概五点多过去，不然要排队。」

    大家表示收到，顾爸顾妈一间房，夏爸李阿姨一间，夏妍和顾冰各自住单人间，本来李阿姨为了省钱，想让她俩住一间，但顾冰身边有黑珏和柳灵珊，不方便，夏妍也不习惯和别人住，就算了。

    顾冰刷开门，她这间房订的便宜，是一楼山景房，落地窗直通庭院，虫鸣不绝，空气清新湿润，夹杂着海水的咸腥味。屋内刚装修过，风格简约，间或点缀着璸城特色装饰，外面小台阶上有藤编靠椅，还摆了两个假椰子壳。

    柳灵珊在外面敲窗户，顾冰开锁放他们进来，一进来就喊饿，要吃香，小马咴咴附和，黑珏摇摇晃晃爬到沙发上窝好，暂时不想说话。

    顾冰收拾东西，顺道把三个香炉拿出来，摆到电视柜上，不能厚此薄彼，每个香炉都燃了三支线香插上，柳灵珊飘在半空，顺着裊裊烟香勐吸。

    夏妍的房间也在一楼，但是是另一侧的海景房，和顾冰隔了五六间，中间有走廊，她绕了一圈，发现可以直接通到顾冰房间外的庭院里，便想从外面叫她，刚走上小台阶，就看见顾冰在电视机前点了三炉香。

    夏妍：……

    不是说学天体物理的？怎么还搞玄学？

    小马提醒顾冰窗外有人，顾冰回头一看，和夏妍欲言又止的视线对上。

    淦，忘记拉窗帘了。

    此时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顾冰面色自然，示意落地窗只能从房内锁，她从里面走，大厅见。

    外面气温26c，穿短袖正舒服，但太阳落山之后天气会凉，便拿了件薄外套塞包里，黑珏旅途劳累，要待在酒店休息，柳灵珊之前一直生活在内陆，从未见过大海，当然要去玩水，小马精力充沛，已经抬蹄待发。

    到达大厅，夏妍果然很知趣，什么都没多问，她后来想到顾冰家开寿材店的，也许有什么传统规矩也不一定，不理解就不理解，没必要追根究底。

    李阿姨和顾妈换上小碎花裙子，披着海边拍照必备红丝巾，还搞了妆发，顾妈很多年没化过妆，不好意思，顾爸还傻不愣登调侃她，说她一把年纪扮嫩，小姑娘似的，被李阿姨和顾冰联合怼了一顿，后面就改口直夸漂亮了。

    步行去到沙滩，人很多，全是趁过年长假出来玩的，小孩聚在一起挖沙子堆城堡，情侣牵手海边漫步，无处不在的大学生嘻嘻哈哈摆各种怪异姿势拍照，海里还泡着不少，一眼望去都是人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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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平线一望无际，远处深蓝，到近处就是浅蓝，偏透绿，果冻一般，海浪声阵阵，拍到岸边就是层层叠叠的雪白浪沫，再顺着潮汐回到海里，留下湿润的沙子，和被冲上沙滩的小石子儿。

    椰子树很高，海边风景最好的地方搭了一个鞦韆架，不少人在那儿排队，顾妈被李阿姨拽去一起，夏妍和顾冰负责拍美照，顾爸和夏爸去海里比赛游泳，柳灵珊早去海里踏浪了，虽然碰不到实物，但她依然玩的很开心。

    「汪汪汪！！」一只长毛边牧朝柳灵珊狂吠。

    柳灵珊故意做鬼脸吓它，它还不怕，挡在主人跟前，一副要冲上去拼命的样子。

    「多多！」女主人拽住狗绳：「那儿什么都没有，你瞎叫什么啊，别吓到小朋友。」

    「呜呜呜---汪汪！」边牧想要解释，无奈主人听不懂狗语。

    「你平时很乖的，今天怎么回事？再闹的话，我要给你戴嘴套了！」

    「汪汪汪！！」

    柳灵珊哈哈大笑，顾冰看不过去，走过去挡住边牧的视线，边牧果然不叫了，只是还很谨慎，歪头看向顾冰。

    「它平时真的很乖的。」女主人怕顾冰投诉，拉紧狗绳。

    「没事。」顾冰俯身，伸手摸摸狗头：「没有坏人。」

    「呜呜--」边牧抬高脑袋蹭蹭顾冰的手心，很开心的咧开嘴，吐出大舌头。

    女主人忙拽着狗狗离开。

    柳灵珊叉腰：【傻狗，能看见姑奶奶是你的福气。】

    顾冰摇头，柳姑奶奶有三大爱好，一揍鬼、二追剧、三招猫逗狗，她还能说什么？

    「你们看那儿，是不是有个神像？」李阿姨拍完鞦韆照，到海边来找拍照点，一眼望见左侧凸出来的海岸尽头，有个白色塑像立在水中：「好像还是个女神。」

    离得远，只能看见模煳轮廓，上半身露出海面，头带金环，身披斗篷，两手拈花。

    「那是南海海神像，别看只露出来半身，其实十三米高呢，是我们这儿一个富商捐赠的，十几年了。」有当地人解释，说的神乎其神：「能镇压海啸和颱风，每年远洋上的颱风刮到我们这儿，都会拐弯去别的地方，就是有海神庇佑。」

    「唉哟，赶紧拜拜。」李阿姨双手合十，朝神像虔诚拜了三拜：「海神保佑，这几天风平浪静，天气晴朗，千万不要下雨。」

    「迷信。」夏爸不信这个：「颱风不经过这儿，那是因为气压的原因，和海神有毛关系。」

    「少说两句会死啊。」李阿姨掐他，掐了一手泥沙：「你不信就不信，不要冒犯海神。」

    当地人原本很生气，见李阿姨已经怼了，便接茬道：「就是，可不能冒犯海神。」

    夏爸还要反驳，被李阿姨骂骂咧咧撵走了，在人家的地盘上，甭管灵不灵验，最基本的尊重要有。

    顾妈：「那照还拍吗？」

    「拍啊，咱避开海神就行了，妍妍，快来帮我们拍照！」

    一顿咔咔狂拍，什么迎风飞舞丝巾，眺望远方，海水与背影，蹲身捡贝壳，拍了得有三四十分钟，海面那头忽然乌云翻滚，看着要下雨。

    夏妍：「早上看过天气预报了，是晴天啊。」

    「海面有乌云很正常，又不一定是雨云。」夏爸翻出手机：「喏，天气预报还是晴天，放心玩。」

    五分钟后，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的人睁不开眼，顾冰一行没带伞，还好酒店离得近，一路狂奔回去，除了他们，还有很多游客没带伞，都是相信天气预报，觉得不会下雨的人。

    跑回酒店已经浑身湿透，头髮乱七八糟黏在脸上，脚后跟到小腿肚，全是飞溅的泥沙黑点，李阿姨一路跑一路骂，怪夏爸刚才在海边口出狂言，得罪了海神，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下大雨。

    两人在酒店大厅辩论，声音越吵越高，夏妍一手一个，把他们扯回房间，淋雨赶紧回去洗热水澡，万一感冒就受罪了。

    这俩夫妻，实在爱拌嘴，一个不服一个，非得证明自己才是对的，夏妍夹在中间挺难做的，怪不得性格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也是因为父母把吵架当家常便饭，才让她对婚姻丧失兴趣，一个人挺好，找个人天天和自己别气，图啥。

    顾冰也赶紧回房洗澡，洗完澡去爸妈房里，问他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没过多久，酒店服务员挨个儿敲响房间门，送感冒沖剂和板蓝根，刚才淋着雨从海边跑回来的人，有不少住在这儿，胖老闆希望能让他们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服务，临时加急安排。

    不管有没有感冒，保险起见，先灌一杯板蓝根，顾冰也被顾妈押着喝了一杯，这会儿四点不到，去吃晚饭太早，出去玩又下雨，一时没了安排，那边李阿姨和夏爸和好如初，邀请顾妈和顾爸过去打掼蛋。

    顾冰先回房间拿平板，等会儿去，酒店的走廊没封，外面雨下的太大，半条走廊都是湿的，顾冰贴着墙走，拐过一个弯角，发现有个大胖子缩着头，朝角落里边拜边念叨。

    仔细一看，是酒店的胖老闆，手握三柱香，身形太大，把拐角矮柜遮得严严实实。

    顾冰感觉不对，绕过去看，发现矮柜上供着一个白色神女像，头带金环，身披斗篷，两手拈花，半阖着眼垂视下方，面容富态，神情悲天悯人，正是海里那尊巨大神像的缩小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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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像干干净净，没有奇怪的东西，就是一尊普通塑像。

    「海神保佑，海神保佑。」胖老闆闭目念叨：「保佑天赶紧放晴，保佑我生意兴隆，保佑住客身体健康，不要感冒，保佑他们都给我打五星好评……」

    顾冰：要求这么多，海神管的过来吗？

    胖老闆念叨完，转过身，看到顾冰吓一跳，看到顾冰身边飘着个透明女鬼，吓得低叫一声，胳膊肘撞到矮桌，神像一歪，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顾冰身前。

    「你没事吧？」

    「没，没事。」胖老闆甩头，女生身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可能刚才眼睛闭久了，忽然转过去看到亮光，产生了错觉，又看到她身前的神像，唉哟一声：「海神！」

    顾冰俯身帮忙捡，手指刚碰到神像，眼前一黑，竟又被拉进了熟悉的黑暗中，红色独眼在空中逡巡，似是准备许久，很快就朝顾冰的方向看过来，顾冰只听到海浪声阵阵，四处闪躲，身上没带破妄剑，否则怎么也得把他另一只眼噼瞎。

    原来李余风躲在南省，还好她会共情，不然就被瞒过了。

    镇魂铃金光闪过，顾冰回归现实，胖老闆抢过白色泥塑神像，再三赔罪认错，恭恭敬敬摆回矮桌上。

    顾冰想到海边那尊大海神像，赶紧给温南云还有赵璐发消息。

    第68章 颱风

    紧急撤离

    顾冰没说她共情看到李余风, 只说在南省璸城海边发现一座奇怪的海神像，南省民众多有供奉，经打听, 那座神像竟然是十多年前邱家捐赠的, 神像整体钢筋混凝土结构, 又涉及神明，大概率和李余风有关, 让他们赶快过来调查。

    翠谷山之前没注意, 是因为海神虽不是佛教和道教的正统神仙, 但来源于民间传说, 南省多有流传, 后来有了这座大海神像，民间便多以此神像为蓝本, 復刻小的请回家供奉。

    赵家和温家都往南省赶，秦昭严收到消息，还笑他们傻, 那海神像他早就知道是邱家人捐的，派人调查过，就是普通神像, 别说神仙显灵了，连邪神都没有，就是李余风布在南省的障眼法，真正的土系宝物, 肯定在北边, 怎么可能靠海呢。

    钱骏自请去南省, 哪怕只是障眼法, 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找到李余风的机会。秦昭严后来想想, 赵昇和温佑和搞这么大动静，最后连屁都找不到，脸色一定很好看，他去看看热闹也好，便同意了钱骏的要求，还大手一挥，请大家一起去。

    他可不像赵昇和温佑和，偷偷摸摸找李余风，他光明正大，去哪儿不怕被人看到。

    第二日仍然在下雨，且越下越大，不得停歇，外面风声唿啸，树叶一夜间被打落不少，浸在泥水里，大家来海边都是看海和火烧云的，一直下雨是个什么事。

    酒店提供特色早餐，自助形式，有各类面食、炒饭、热菜、面包蛋糕，各色水果、果汁、饮料，还有现做的椰浆饭、椰子鸡，味道不错。

    早八点半，大家陆陆续续抵达餐厅，餐厅整体铺木地板，漆了防水漆，四面大落地窗，屋檐做成草棚的样子，本来外面走廊上也有餐桌，但雨下的太大，坐外面和坐雨中没区别，餐厅四个角落放着抽湿器，轰轰抽风，装饰用的铜电风扇缓慢转着。

    「气象台最新报导，2月3日16时，也就是昨天下午，第22号颱风『法拉』在距离璸城海岸东偏南大约2000公里外的大平洋洋面上生成。」

    「中心附近最大风力9级，伴有雷暴，颱风风圈半径约300公里，预计今天傍晚到达璸城外海，颱风强度逐渐增强，最强可达14-16级，请广大市民做好防风抗汛的工作，注意避险，不要靠近海边……」

    「都怪你。」李阿姨掐夏爸：「来之前天气预报都好好的，昨天上午也是大太阳，你偏要当着海神的面说浑话，好了吧，颱风来了吧！」

    「你这人，有颱风还要赖我？」夏爸躲开：「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我为什么要和你这种人结婚。」李阿姨生气：「一点都不体贴，不浪漫，也不让着我，你看看人家李大海，小凤说往东，他敢往西吗？」

    顾冰一家低头吃饭，不掺和，他俩吵的快和好的也快，吃完饭就差不多了。

    「那你俩离婚可以吗？」夏妍实在受不了了：「我已经长大了，会挣钱，不需要你们为了我，勉勉强强凑活过日子，我能接受，真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李阿姨本来就是抱怨抱怨，夏妍非要刺她，心中怒火蹭地冒上来：「我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都是为了我，我都说不用你为了我勉强了！」夏妍拍下筷子起身，快步离开餐厅。

    李阿姨起身要跟：「诶你这孩子，今天怎么回事？」

    顾妈忙拉住她：「你就歇会儿吧，小冰，你跟去看看。」

    「哦。」顾冰塞一口酱香饼，又拿了一个烧卖：「我去找妍妍姐。」

    夏妍没走远，就在大厅旁边的沙发上坐着，长发束在一边，只简单穿了淡绿衬衫搭牛仔裤，没化妆，但还是很漂亮，满脸怒意也难掩清丽。

    有两个男的，见她一个人坐那儿，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凑过去搭讪，想问她要联繫方式，夏妍抬头直接开骂：「你有病啊，看不见我很烦？」

    「小姐姐怒气这么大，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那种坏男人不能要，怎么能惹女孩子生气，不是好东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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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喜欢男人。」

    那人一顿，开始开黄腔：「怎么不喜欢男人，是不是没体会过啊，要不要……」

    「你一会儿会倒霉。」顾冰走过去，见他满脸霉运：「劝你做点好事。」

    「诶你，怎么开口就咒人！」油腻男刚想发火，见顾冰长得也漂亮，又是帮夏妍出头，很瞭然道：「哦，你们是那个啊。」

    果然，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顾冰连白眼都欠奉。

    油腻男以为顾冰和夏妍是对拉拉，又是两个柔弱女生，左右环视一眼，竟然想直接上手，还没碰到夏妍的胳膊，脚底忽然一滑，重重摔了个底朝天。

    【世界上怎么这么多傻x男？】柳灵珊抱臂，刚才是她稍稍使了一点术法。

    「唉哟，嘶---」那人想爬起来，却发现腿疼的厉害，忙喊人：「赵老六，快来扶我，我好像腿断了。」

    油腻男的同伴跑过来扶人，见他真的动弹不得，张嘴就要赖夏妍和顾冰：「好啊，你们敢推人，不允许走，赔钱！」

    夏妍把顾冰拦在身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他了，大厅里这么多监控，是你想赖就能赖的？」

    「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

    路过的住客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看热闹，指指点点。

    夏妍都要气笑了，准备喊大堂经理过来调监控，还要闹就报警，经理还没来，外面风风火火闯进来四五个壮汉，看到油腻男和赵老六，大喊一声：「就是你？你敢给我兄弟戴绿帽，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给我揍他！！」

    壮汉一哄而上，夏妍和顾冰赶忙躲开，围观的人更多，餐厅里吃饭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跑出来，胖老闆急得上蹿下跳，赶紧打报警电话。

    那两人被壮汉们摁在地上打，没一会儿就鼻青脸肿，只会惨声求饶了。

    壮汉们打完人就跑，警车来的时候，大厅里只剩两个哎哟哎哟的油腻男，按例调查问询，调监控，两个警察出去抓逃跑的壮汉们，一个送伤患去医院，还有一个留在现场拍证据和导监控视频。

    这事儿属于私人恩怨，和酒店没关系，胖老闆生怕被牵连，要什么提供什么，忙前忙后，等送走了警察，赶忙又跑去神像那里，絮絮叨叨求海神保佑。

    夏妍谢过顾冰后就自行回房间了，夏爸李阿姨得知女儿刚才差点被欺负，顿时忘了吵架，也忘了生女儿的气，屁颠屁颠赶去安慰，顾爸顾妈听了也直摇头，璸城治安怪差的，还是宣城安全，吩咐顾冰千万别一个人出去。

    雨下了一整天，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温南云发信息来，说因为颱风，直飞璸城的航班全部取消，他们改走陆路过来，晚上才能到，让顾冰万事小心。

    『法拉』如约而至，外面风声怒号，黑云压城，电闪雷鸣，仿佛世界末日降临，酒店离海边近，还能听到海浪砸在礁石上的轰鸣声，气象台下午3时发布海啸预警，离海边近的市民需要尽快撤离。

    胖老闆抱着神像嚎啕大哭，他的酒店才装修好散完了味儿，开业还没超过三个月，过年好不容易迎来大客流，谁知道海啸来了，到时候酒店被淹，投的钱又要打水漂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啊。

    哭归哭，撤要撤的，命要紧，官方也安排了紧急撤离车辆，还有志愿者帮忙，他们一酒店都是外地人，换到市内的招待所去住，政府提供吃住。

    有急匆匆收拾东西非要挤上第一辆车的，也有骂骂咧咧说以后再也不来的，还有哇哇大哭的小朋友，大厅里闹哄哄一片，顾冰和爸妈站在一起，围好行李箱，李阿姨和夏爸匆匆赶来，李阿姨边走边打电话，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这死孩子，怎么这时候关机，敲门也不应。」李阿姨把行李交给顾冰一家：「我去找前台要备用房卡。」

    夏爸也跟着一起去，十多分钟后回来，哭着回来的，夏妍不在房间里。

    「怎么办啊，偏偏这个时候不在，东西还都在房间里，这死孩子！！」李阿姨一边哭一边骂，打电话报警，警察却说现在忙着撤离海边市民，让他们自己先找找，稍后会抽调人手过去。

    「唉哟，唉哟，我的女儿啊。」李阿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外面风大雨大，电闪雷鸣，又有海啸预警，她虽然平时气上头来会说她几句，但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从一个小肉团养成大姑娘，怎么可能不爱她。

    「李阿姨别急，我们先查监控，妍妍姐应该还在酒店里。」顾冰最镇定，如果监控找不到，她还有寻踪符。

    一家人把胖老闆逮住，让胖老闆调监控，胖老闆正哭，被李阿姨哌啦哌啦一套亲戚关系搞蒙了，但人入住他家酒店，丢了他也会受牵连，到时候爆出来颱风天他家酒店丢了个人，以后彻底没生意了，忙把it经理喊过来查监控。

    十个监控画面一起看，最□□院侧面一个摄像头拍到了她，还有一个男人的背影，时间显示下午一点多，夏妍接着电话出去，看到那个男的以后，指着他怒骂了一顿，然后就被那个男的捂住嘴拽着胳膊拖走了，因为下大雨，大家都在屋里，是以没人发现。

    李阿姨翻着白眼软倒，唿吸不过来，差点吓晕过去，顾冰忙捞住她。

    很显然，夏妍被绑架了，警察忙着撤离，暂时抽不出人手，李阿姨和夏爸两个中年人，毫无头绪，冲出去也找不到人，颱风已至，海啸将到，这时候不去找，夏妍凶多吉少。<hr>

 第120页

    上午面对油腻男的寻衅，夏妍把顾冰护在身后，就算没有这茬，顾冰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我去找她。」

    「小冰。」顾爸顾妈很担心，拉住顾冰的手，顾冰回握，顺便塞给他们好几张护身符：

    「相信我。」又指指旁边，示意有猫爷柳姑奶奶和小马跟着，尽管放心。

    正好指到胖老闆，胖老闆心脏一紧，随即想到人家小女生都敢去，他有什么怕的，于是出列，拍胸脯保证：「阿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您女儿。」

    顾冰：？？？

    第69章 陷阱

    顾冰被抓

    要跟就跟着吧, 体格壮的跟熊似的，吓唬人不错。

    顾冰示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她要燃符寻踪, 胖老闆手握神像, 不停问顾冰怎么找人, 看到一只黑猫慢悠悠穿过迴廊，跳到顾冰肩上, 还好心伸手扒拉, 想要把它赶下去。

    「喵！」猫爷不耐烦。

    「它是我养的猫。」顾冰回头：「别一惊一乍的行吗？」

    「哦哦, 你养的猫……你还带到酒店来！？」随即想到自家酒店允许带宠物, 但入住那天她身边明明没有猫, 又追问：「你怎么不登记？」

    顾冰懒得解释，也解释不了, 寻到一个角落，拿出夏妍常戴的水晶项鍊。

    「天地玄灵，寻影觅踪。」

    黄符燃尽, 符灰绕手串两圈，生成的符烟飘向左前方，遥遥指定一个方位。

    胖老闆：！！？

    不是, 这姑娘怎么忽然掏出一张符，不用火就能点燃啊，还不怕烫手！

    「往那儿。」顾冰撑开雨伞，步入大雨中, 胖老闆还愣在原地, 顾冰无奈回头催促：「走啊, 车在哪儿？快点。」

    胖老闆一拍脑门, 管他呢, 是大师就更好了，找人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两人冒着大风大雨，开了辆平时运菜蔬的小破三轮，驶上沿海大道，破三轮窗户有缝，雨水从缝里疯狂往里钻，又不能打伞，会遮到后视镜，只好忍忍。

    沿海大道离海有一段距离，且位置高于海平面，这会儿却将将与海平面齐平，海浪时不时砸上岸边，激起一蓬蓬白沫，可见海水涨的有多厉害，要不然不会紧急撤离。

    顾冰极目眺望，入眼唯有翻涌不息的海水，昨天白天还是蔚蓝的果冻海，这会儿却乌黑暗沉，像是张开爪牙的勐兽，意欲择人而噬。

    「左转。」

    胖老闆扭动方向盘，拐到最左侧车道上，他们这个方向的车道，只有他们一辆车，对面车道川流不息，都是撤离的，等红绿灯时候，隔壁司机还开窗招唿，叫他们别往那边去，赶紧前面调头。

    那个方向，是往昨天在沙滩上看见的，左侧凸出来的海岸尽头去的，海水中，矗立着十三米高的南海海神像，现在只能看到胸部以上，昏暗天地间，神像头顶上的金环，华光璀璨。

    顾冰心下不安，但不可能撇下夏妍不管，柳姑奶奶盘坐在车顶上，暴风雨中岿然不动，激情发表豪言壮语：

    【怕他？姑奶奶我捶爆他的头！】

    一路开到海神路，路很宽，直通神像，到得近前，才能感受到神像有多大，十三米高，差不多四层半的高度，就算只露出胸口以上，也比二楼还高。

    尽头有栏杆围着，栏杆上刻着莲花座，仔细看，上面还刻了很多人名，左右各有四个大香炉，上有顶棚，本来香炉里插了不少香，这会儿全被大雨淋的透湿，黑乎乎跟烂泥一样。

    胖老闆把车开到栏杆顶头，大平台上没有其他建筑，藏不了东西，一个人都没有。

    「不在这儿吧？」

    符烟就在这里停下，顾冰打开车门下车，海风大的把伞吹翻过去，差点没把她吹走，还好后面有破三轮顶着。

    这时候打伞不打伞，意义不大，顾冰索性扔掉，扒住栏杆，一点点往海岸尽头走，柳灵珊不受风雨影响，飘下去。

    【在这儿！】

    顾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扒住栏杆往下看，黑色礁石上倒着两个捆在一起的人，一个是面如死灰的夏妍，还有一个面露疯狂的男人。

    「妍妍姐！」顾冰喊人：「别怕，我来救你了！」

    胖老闆也跑过来，先掏出手机一顿拍：「你等着坐牢吧，我已经把你的照片发给警察了！」

    「小冰？」夏妍抬头，淋了太长时间雨，唇色惨白，已无多少力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别下来！」男人疯狂怒吼：「你敢下来，我现在就带她跳海！」

    黑珏沿着石墙跳下去，黑色皮毛与礁石融为一体，男人还在兀自述说他和夏妍的种种过去，什么故意勾引他，和他搞暧昧，引他表白却又拒绝他，就是个大渣女，他要和她一起死，生生世世都纠缠在一起。

    顾冰一听就知道是他自己yy过头，一厢情愿，夏妍不是这种人。

    也许在某些人眼里，不经意看过去的一眼，就是抛媚眼，日常问好就是搭讪，每个同事都会送到的小礼物是搞暧昧，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夏妍这么优秀，凭什么看上他，眼睛瞎了吗？真以为自己是个男的，全世界的女的都要围着他转是吧？

    黑珏绕到他背后，冲上去一顿输出，利爪挠出道道血痕，男人边叫边挡，狼狈不堪，顾冰赶忙从另一侧的台阶下去，胖老闆紧随其后。

    他趴在地上低声咒骂：「夏妍，你不得好死，你这种贱女人，就应该天打雷噼。」<hr>

 第121页

    夏妍挣开绳子，明明没多少力气，还是用力踹了他一脚：「你才不得好死！」

    海浪拍岸，风声唿啸，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顾冰扶住夏妍：「我们走……」

    【小心！！】柳灵珊大喊，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突然打直站起，双眼不知何时变成黑色，没有眼白，手握石头，狠狠砸向顾冰的后脑。

    黑珏只来得及冲上去撞开，石头却依然擦着顾冰的耳侧划过，尖锐硬角划破顾冰耳后外皮，细密的血珠子冒出来，顾冰伸手捂住，刚想骂人，眼前突兀一花，天旋地转，视线最终定格在夏妍和胖老闆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就晕了过去。

    这回栽大发了。

    *****

    海浪声阵阵，顾冰在梦里奔跑，不停奔跑，似乎有谁凑在耳边，叽里咕噜说话，顾冰想听，却又听不清，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跑，就会死掉。

    死掉？

    为什么？

    我做了这么多好事，理应富贵一生，健康长寿，怎么可能早夭？

    顾冰唰的睁开双眼，入目一片昏暗，金色瞳孔快速收缩，两秒后，看清周围情形，她双手被捆在背后，倒在一个石台上，夏妍和胖老闆倒在角落，生死不知，黑珏不在，柳灵珊不在，小马也不在。

    海浪声很大，能判断出离海不远，顾冰蹬腿挣扎着翻了个身，透过铁栅栏缝隙，能看到一截海神像，她所在的空间，似乎在海神路尽头的大平台下面。

    「醒了？」室内突兀响起人声，顾冰心脏跳漏一拍。

    没等顾冰仰头看他，那人已经操控电动轮椅，绕到顾冰身前，男人左眼已瞎，左手是金属义肢，看得出来日子过的不好，脸上鬍子拉碴，衣服也泛着一股腥臭味，不是李余风又是谁。

    「是你。」

    「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让我猜猜。」李余风似乎胜券在握，表情很是悠哉自然：「我见过你，替死符一次，噬魂种一次，海神像一次……」

    顾冰并不答话，面容看似沉静，其实心里一团乱麻。

    「事不过三，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防备，就任凭你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李余风勾起唇，像是欣赏自己的猎物：「我在你身上留了记号，操控那个男人绑架了你的同伴，你果然追来了，哈哈，做人啊，要够狠心，不然很容易受伤的。」

    「你在说你自己？」顾冰怼他：「眼瞎手断、半身不遂，这些都是你干坏事的报应。」

    李余风一点都不生气，只觉得她像个被掐住脖子的宠物兔，兇巴巴蹦跶，却不知道死期将至：「姓顾、金色眼睛、共情，没想到那本掌事日志上所写，都是真的。」

    那本日志，藏在玄门禁术下面，他偷学时顺便看到的，那是五百多年前一位宗门掌事所留。上面零零碎碎记着他对一位顾姓师兄的嫉妒恼恨，嫉恨他有灵眼，道法高深。

    那位师兄心怀天下，常年在外除妖驱鬼，并不与门人交流，他就故意散播谣言，败坏他的名声，更在他私自收留妖兽厉鬼后，以破坏门规为由，想要将他逐出宗门。

    未果，他变本加厉，每次都给那位顾姓师兄分派兇险至极的任务，终于在一次万人坑怨灵作祟时，那位师兄以命为祭，镇压怨灵，自此魂飞魄散。

    人家尸骨未寒，他就把手伸到顾姓师兄唯一的子嗣身上，意欲窃取灵眼为己用，后来事情败露，顾姓师兄的役兽役鬼连夜逃离，到死都没再找到踪迹。

    李余风当时只觉得那位掌事够坏，对于灵眼之说，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五百多年过去了，顾姓师兄的子嗣不一定能继承能力，或许已经绝后了也未可知，但在秦昭严问他禁术进度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隐瞒，并在离开翠谷山时，把重要内容都撕走了。

    是以秦昭严后来只知道五百多年前有个顾姓师祖很厉害，身上有秘宝，至于什么秘宝，他不知道，后来顾冰横空出世，明明没接触过玄学，却比同龄人都厉害。

    秦昭严那日去禁地后，忽然想起日志上的内容，便怀疑她身上有宝贝，但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才派赵璐去拉拢，谁知道赵璐傻不愣登，接了任务不干活，后来李余风的事情闹出来，他也没多余的心思放到顾冰身上，就一直拖着。

    「正好我眼睛瞎了，你的眼睛很好，不如给我。」李余风哈哈狂笑：「什么天道，什么报应，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如今我即将成神，我命由我，不由天！」

    疯子。

    顾冰扭动绳索，却挣扎不开，她的包被扔在角落，连催符喊阴差帮忙都不行。

    不会的，他这种坏事做尽的人，怎么可能成神，天道轮迴报应不爽，李余风绝对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第70章 海上有仙山

    一剑破虚妄

    海水倒灌进石室内, 李余风拉开铁门，巨浪滔天，12级颱风以摧枯拉朽之势, 捲起千斤海水, 重重砸在地上, 大地为之震颤，乌黑天地间, 只余雪白神像, 金环散发出土黄色的光芒, 有如暗夜明灯, 亮的刺目。

    黑云压城, 电光在云层间流窜，酝酿着惊雷, 李余风挥手将镜心打入神像心脏处，水鳞扣在镜心外，金蓝两光相互辉应, 又将火晶打入神像脑后，傩面覆盖神像面部，原本悲天悯人的女神, 竟慢慢转变成李余风的模样。

    神像睁开眼睛的剎那，澎湃的信仰之力涌入李余风破败不堪的躯体，他竟然直接站了起来。<hr>

 第122页

    「哈哈哈哈哈---」李余风双手张开，迎接狂风：「成了, 成了, 我成神了！！哈哈哈哈---」

    胖老闆幽幽转醒, 发现自己被捆着, 动弹不得, 往外看，只能模模煳煳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口，哈哈狂笑，疯了一样：「你谁啊，我已经报警了，我警告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李余风无视他，径直走向顾冰：「天道又能奈我何？」抓住顾冰的头髮，迫使她仰起头：「你的眼睛，归我了。」

    顾冰使劲往后倒，踹他：「放开我！」

    李余风狞笑：「外面颱风海啸，你以为谁能救你？」

    【猫爷！柳姑奶奶！小马！】顾冰脑内大喊：【快来救我，再不来这回就真完了！】

    伸手覆上顾冰的双眼，顾冰闭眼躲开，李余风掐住她的下巴：「我是神，你敢违抗我？」

    呸！就你还想成神，邪神吧！

    挣扎间，顾冰腰侧被硬物硌了一下。

    镇魂铃，镇魂铃还在她身上，李余风只丢了她的包，没搜身，该不该说他至少还有一点素质，顾冰咬牙，想到每次镇魂铃都会在她危急时刻自行发动，便故意激怒李余风：

    「你这辈子都别想成神，别看你现在唿风唤雨，等天道反应过来，你就是渣滓，是蝼蚁，是跳樑小丑罢了！」

    「闭嘴！」李余风一巴掌甩过去：「我本来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还是死了好。」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顾冰舔舔嘴角，口腔内尽是血腥味：「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好，如你所愿。」李余风掐住顾冰的脖子，双手用力：「你死了，我会好好用你的眼睛，你应该感到荣耀，因为世间唯一的神，用了你的眼睛，哈哈哈哈---」

    李余风癫狂大笑，顾冰双眼翻白，脸色发青，渐渐唿吸不过来，她双手被捆在身后，手指抠在麻绳上，因为过于用力，鲜血淋漓。

    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镇魂铃发动，一阵耀眼金光闪过，自顾冰腰侧横扫而出，李余风直接被金光弹出去，摔倒在积水里。

    沾血的绳子被金光融断，顾冰勐吸一口气，捂着脖子坐起身，趁李余风没反应过来，翻身跳下石台，奔向书包，掏剑燃令一气呵成。

    李余风大怒，身后的大海似乎感受到他的怒意，惊涛拍岸，冰凉的海水涌入石室，扑了顾冰一脸水，还好阴差令的火不会被水浇灭，南省无常应召出现在石室中。

    「李余风，他是李余风，快打他！」李余风坏事做尽，阴间也在找他。

    「原来那些无常也是你搞的鬼。」李余风想到川省被一窝端掉的殭尸，被抓走的黑袍男，想到塞在臭口鬼肚子里的阴差令，心中更恨：「今时不同往日，你以为我还会怕他们？」

    「李余风，你命数已绝，之前替命偷生，瞒天过海，还不速速伏诛。」封汭向阴司反馈后，府内翻出文书记录，发现李余风十六年前就该身死，翠谷山那夜惨死的二十六人，都是他的替死鬼。

    「我是神，而你们只是低级的无常。」李余风退出石室，海水自动分开一条路，直通海神像，无常们飞身追出。

    胖老闆看不到无常，也看不到金光，只听见顾冰突然激怒疯男人，疯男人要掐死顾冰，然后莫名其妙被弹飞出去，然后两人对着空气说话，什么我是神，无常不无常的，怪吓人的。

    见顾冰也要追出去，忙喊：「欸欸欸，救救我们，我们还被捆着呢！」

    顾冰伸手抹掉脸上的水，走过去替他们解开绳子：「你和妍妍姐呆在里面，不要出去，外面危险。」说罢掏出两张避水符和护身符：「拿好。」

    胖老闆：「那你呢？」

    顾冰单手提剑：「我去解决他。」

    「多加小心。」胖老闆掏出兜里的海神像：「愿海神保佑你。」

    顾冰：……

    直接伸手抢过，一把砸在墙上，把变成李余风面容的神像砸的粉碎：「能不能信点好的？」

    除了胖老闆，南省还有许多市民供奉海神，顾冰想到外面的滔天巨浪，恐怕浪越大，市民越祈求海神显灵，李余风的能力就越强大。

    这下难办了，她总不能把全部的神像都砸碎。

    顾冰深吸一口气，握剑走出石室，尽人事听天命，事在人为。

    李余风已经和神像融为一体，十三米高的神像，挥手间就是巨浪，抬抬脚就能令大地震颤，无常们围在神像周围，渺小的像是海鸟。

    顾冰扒着台阶回到大平台上，再次尝试唿唤黑珏他们，这回有了回应，顾冰仔细听，发现声音竟然来自神像内部。

    ！！！

    好你个李余风，顾冰挥剑相对，破妄剑上的电芒蹿出，化成一道雷电，噼中了神像头上的金环，神像动作一顿，被无常锁链缠住了手臂。

    有用。

    顾冰看向神像上发光的五个部位，猜到那是五行之物，也就是之前李余风搜集的东西，一定和他控制神像吸收信仰有关，不再犹豫，剑剑噼向那些位置。

    李余风原本游刃有余，谁知顾冰竟能引出雷电，还能伤及神像本体，心中暗恨，刚才竟然心生怜悯，没能直接杀了她，一步错步步错，这个女孩仿佛生来就是克他的。

    现在杀也不迟！

    放出炼魂幡内的厉鬼缠住无常，李余风操纵神像右手，狠狠砸向平台上的顾冰，顾冰闪身躲过，却仍在大手笼罩范围内，大不了硬抗一记，镇魂铃会保住她的命。<hr>

 第123页

    就在她捂住头的时候，一道身影闪至身前，挥剑对上神像右手，铜钱剑卡入神像手指缝隙，来人被砸的单膝跪地，却仍然挡在顾冰身前。

    「李玄？」顾冰放下手，他怎么来了？

    「顾冰！」赵璐举着罗盘，狂奔而来，沖在第一个：「我来救你啦！！」

    还有温南云、赵书涔、霜姑、金所吉、助理小师妹、钱骏、悬微、欧阳景，以及十来个不认识的翠谷山的人跟在后面。

    援军已到，顾冰松了好大一口气，一手牵住赵璐，一手牵住温南云：「你们总算来了。」

    赵昇叉腰怒喊：「李余风，你的死期到了！」

    秦昭严抹掉满脸雨水，也跟着表态：「李余风，你若束手就擒，还能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神像发出震动天地的笑声，像是没有润滑的齿轮，沉重而刺耳：「来的好，省得我一个个找出来杀！」

    双方顿时打作一团，顾冰也掺在里

    面，伺机引雷噼那五个位置，噼着噼着却发现，其他人都在胡乱攻击，有的打头，有的打脖子，有的打胳膊，有的打腿，难道他们看不见？

    顾冰拉住温南云，问她有没有看到神像在发光，温南云摇头。

    怪不得。

    如果不是顾冰身具灵眼，能看到关键位置，他们一群人胡乱攻击神像，攻击到力竭，也别想伤到李余风。

    李余风有一点没想错，顾冰就是专门克他的。

    顾冰指指神像：「看好了，我往哪里噼，你就往哪边攻击。」

    对温南云，顾冰无需多解释，温南云一定会照做，后来赵璐和赵书涔发现，也跟着顾冰一起噼，没多久，就把金环噼松了，半挂在头顶，摇摇欲坠。

    但神像太大，又有信众源源不绝的信仰维持，几乎没有力竭的时候，顾冰他们终归是人，无法与『神』相抗，就连无常，也不能奈他何，不管李余风使了什么手段，他确实拥有了神格，哪怕是假的，也不容小觑。

    赵昇被神像挥倒，撞到平台栏杆上，吐出一口鲜血，温佑和也无力为继，霜姑早就被打晕，秦昭严躲得好，身上并无重伤。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顾冰唿吸困难，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像全速奔跑了十几公里，连抬手都费力。

    「秦昭严，当年你放我离开，可曾想过，今天会死在我手上。」

    秦昭严躲在香炉后面，闻言无力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放你离开了？」

    「哈哈哈哈，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你敢指使魏嫣然杀我，就该知道后果，魏嫣然被我炼成了厉鬼，你也跑不掉！」

    钱骏躺在泥水里，满脸不可置信。

    「胡说，他都是胡说的……」

    却被李余风找到位置，一把抓住拎了起来，秦昭严语无伦次狂叫：「啊啊啊，放开我，你放开我，快救我，快救我啊！」

    李余风神情冷漠，单手捏死了秦昭严，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秦昭严经营半生，为了获取权力而选择和李余风合作，李余风利用禁术害人，他站在正道一派，驱邪除恶，获取官方的信任和支持，他自认身为玄门中人，比普通人高一级，那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法术都不会的普通人，凭什么管理国家，他才应该成为一国之主。

    可惜，能力匹配不上欲望，他以为他能控制住李余风，事成之后清理门户，玄门还要感谢他，却没想到，最后死在李余风手上，连魂魄都不能保全。

    李余风捏死秦昭严后，得意大笑，又相继捏死了几个在他低谷时嘲讽他的人，那几个都是秦昭严的心腹，知道秦昭严和李余风的事，一边毫无心理压力拿取李余风作恶所得的巨额钱财，一边嘲笑他一辈子都是阴沟里的老鼠，迟早要被消灭。

    你们才是阴沟里的老鼠，而我是神，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

    捏死了秦昭严那帮人，李余风的视线落到顾冰身上，她几次三番破坏他的布置，害他差点拿不到水鳞和火晶，又能引雷，噼他的神像弱点，留着始终是个祸患，就把她吞到肚子里，让她和她那三个妖鬼朋友，一起成为神像的养分吧。

    温南云抬手欲挡，却被李余风一手挥开，李玄挣扎着爬起，也被弹指掸开，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李余风捏起顾冰，正要送回自己嘴里，身后滔天巨浪突然一顿，就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抚平一般，回归了果冻海的原貌。

    颱风消失，乌云散去，西方天空红光渐起，如火烧一般，雨点不再是雨点，而是旋转飘落的灵气花瓣，一座祥云缭绕的海上仙山自远处飘来，其间仙鹤翱翔，铃音阵阵，如有婉转女声歌唱，仔细听，又似万人合唱。

    仙山速度极快，停在海面五里外，一鹤氅长发男子乘鹤而来，仙风道骨，眉目如画，手中拂尘挥过，所到之处，翻涌的海浪便乖乖停歇，刚才定是他，抚平了海啸与颱风。

    顾冰艰难回头，对上仙人微笑的视线，脑内电光闪过，想到自己打开黑漆木盒时，看到的那个人。

    「先……先祖？」

    是的，仙人就是顾明亦。

    他并未张嘴，顾冰却能听见他的话，说他很满意自己这位传承者，身具灵眼而不自傲，不敛财，心怀天下，愿意以身殉坑，所以才能拔出他留下的破妄剑，周身功德环绕，可见一直行好事，所以镇魂铃才多次救她性命。<hr>

 第124页

    顾冰被说的不好意思：【哪有，先祖过奖了。】

    顾明亦只是微笑，一指虚点在顾冰眉心：【去吧，完成你的使命。】

    顾冰忽然飞身而起，长发飘散，周身金光缭绕，化作金冠、披帛、五彩长裙，宛若九天神女，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双手握剑，披帛漫天飞舞，化作一道七彩祥云，直击海神像心口。

    李余风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胸口，金光爆开，头顶土环掉落，脸上傩面裂开，脑后火晶融化，胸口水鳞碎裂，镜心则直接被破妄剑刺为虚无。

    一剑破虚妄，是以名为破妄剑。

    「你，只是伪神罢了。」

    李余风不甘大叫，却止不住神像溃败之势，肉身跌出神像，变回半身不遂的残废，神像中蹿出三道身影，黑珏和柳灵珊看到漫天霞光里慢慢消散的俊美男人，俱都愣住了。

    「顾，顾老大……？」

    风烟散去，晚霞满天，两道彩虹架在云端，璸城的落日海滩，果然很美。

    撤到市内的顾爸顾妈看到天空放晴，给顾冰打电话询问情况，得知一切安好，互相对视一眼，安心笑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的这天日万了！（自豪叉腰）

    这篇文开文的时候就想好了结局，所以写的挺顺的，也没卡文，三个多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么么哒！！

    下一本还是女主，感兴趣的宝子可以预收一下昂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