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魔尊一剑穿心后》 第1页 《被魔尊一剑穿心后》作者:般般小辛【完结】 简介: “耳朵不可以摸,尾巴可以轻轻地摸。”小狐狸好奇地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男人,软声问道:你怎么又哭了呀?魔尊如获珍宝般将他抱在怀中,将狐尾轻轻拢在手心中,泪水落下:“珈珈,等了几百年,你终于回来了。” 几百年前,魔尊君浥尘为復活自己心悦已久的师尊,欺骗了一只又蠢又乖的小狐狸。偏偏那小狐狸澄澈眼中永远都只有敬仰与爱慕,只敢在夜晚悄悄亲他一口,嘟囔道:“偷偷亲一下是不会发现的。”“用尾巴圈起来,就是我的了!” 直到小狐狸九尾尽断,被重华剑一剑穿心,魔尊的手穿透他的心脏掏出混沌珠。君浥尘冷笑嘲讽:“一届畜生,也配说爱?”元魂尽碎的小狐狸躺在血泊之中,眼角流出血泪,笑得悽惨:“原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火葬场/不换攻【暴戾狠毒魔尊x天真诱受小狐狸】 ps:后期小狐狸会恢復神智 第1章 这狐狸好不知羞 夜深人静之时,一道黑影从天际划过,随后一墨发华服男子伫立于树冠之巅,冷眸凝视着远处一处破旧洞穴,心底却是狂热的期待。 他的沅黎师尊,他找了许久,如今终于找到了。 这次不会让他再逃掉了。 君浥尘微微勾起嘴角,释放一丝魔息往洞里探去,待看清洞里那人时势在必得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 怎么是只狐狸?他的沅黎呢?难道这一世的沅黎转生成了狐妖? 魔尊心下惊异,神识体飘入洞中,看到确确实实只有一只火红狐狸躺在石头上,竟然还是只上古神族后裔青丘九尾狐? 心中预感不妙,君浥尘放出一丝魔息再探,果然除了混沌珠的气息,这小狐狸身上并没有沅黎的三魂七魄,并非是自己师尊的转世。 没有见到思念几百年的人,君浥尘眼眸阴沉下来。 几百年前,沅黎仙尊铸下大错被天道判入轮迴,而魔尊君浥尘宁愿舍了混沌珠也要护沅黎周全,终是被三界逮住机会封印在崑崙墟。 混沌珠乃是魔尊的二十万年修为所化,一身魔力全都聚集于混沌珠,是三界人人垂涎又畏惧的存在,君浥尘将混沌珠打入沅黎体内,便会跟随他十世转世,助他渡劫。 现如今却出现在这小畜生身上。 如今失了混沌珠,没了混沌珠,他如何冲破崑崙墟的封印?沅黎十世转生又可该如何是好?会死在卑贱的凡人手上吗? 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沅黎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君浥尘心脏传来一阵酸涩与怒意。 如今唯有杀狐取珠,虽此狐有三尾,一尾一命,那便杀他三次! 君浥尘眸中阴狠,一时间树林中群鸦环绕,一股黑风陡然升起凌冽地向石床袭去。 彼时云珞珈还以原型在破败的石床上打盹,三条又长又绒的尾巴在石床上扫来扫去,一片惬意之时蓦然感受到寒风扑面而来。 “好....好冷!阿嚏!”那笨拙的火狐下意识用尾巴将自己整个圈住,一双狐眼谨慎又小心地往外瞧。 怎么回事?刚刚为何有一阵怪风? 难道是我忘了锁门口?是呢,好像是忘了..... 小狐狸一边说自己太笨,一边从石床上一跃而下,却没一眼看见僵在空中的魔尊。 凭以往四海八荒之内最强的魔尊的战斗力,刚刚那一下便可要了这小畜生的命,却不曾真身被封印后,虚无的神识体只召出了几缕寒风吹散了那畜生的毛。 君浥尘杀狐不得,眉头紧皱思虑如何要了这小畜生的命时,陡然听见一声脆生生软糯的唿喊。 “你.....你是何人?” 君浥尘身形一僵,抬眼望去便与那双清澈的狐眼对上,那火狐毛色柔顺发亮,一对狐狸眼好奇又懵懂地看着空中的他。 “你能见我?”君浥尘冷声问道。 小狐狸点了点头,怯生生道,“我在山中从未见过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山间精魂吗?” 山间精魂不就是孤魂野鬼?! 君浥尘嗤笑一声,心中却有了算计:“我确实是山中孤魂,适才游荡至此被你体内的混沌珠吸引而来,你那体内的混沌珠从何而来的?!” “混沌珠?那是什么?”小狐狸眼中闪烁着疑惑。 君浥尘听他这么问,怒从心来,冷笑道:“你本是青丘九尾狐,连混沌珠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小狐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是从青丘来的,但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小狐狸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一片苦恼之色。 君浥尘蓦然僵住,回想起之前听闻青丘第九子出生时伤了脑子,多有痴傻,被青丘一脉嫌弃排挤,最终不知扔到哪个地方任由自生自灭了,原来竟是面前这位? 君浥尘忽然放下心来,既然是傻子,那便找个由头留在他身边,随时都可要了他的命。 君浥尘戏嚯道:“你这小畜生拿了别人的东西藏起来,还不愿还给人家?真是好不知羞耻!” “我没有!”小狐狸竭力反驳,脸上一片羞红,语气已有一丝被逼迫的着急,“我.....我没拿过你的东西,若你不信,你....你来搜便是。” 第2页 真是痴傻小儿,仅仅几句话便能让人搜他全身。 君浥尘冷冷瞥了一眼他,继续追问道,“你何时吞下了一颗珠子也不记得了?” 小狐狸懵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我不记得了,兴许是以前还没化形时吞下的,我那时还无法记事。” 小狐狸心虚又害怕地看了一眼君浥尘,支支吾吾问道:“那东西对你很重要?” “废话,没那东西我怎能回家?” 小狐狸一瞬间心下瞭然,难怪这人半夜三更竟在自己门口找上门来,原是被自己害得无家可归。 “对...对不起。”小狐狸低下头的头都要靠上前爪,诚惶诚恐地说道,“那你,你现在若是没地方可去,若不嫌弃就住我这吧....” 饶是君浥尘听见这话,虽达到了他心中目的,也又惊讶又想笑:“你这破屋子,也好意思让人进去住?” “我,”小狐狸有些羞恼地用爪子挠了挠地,随后慢慢保证道,“我会用尾巴把你圈住的,不会很冷的。” 君浥尘浑身一震,没想到这狐狸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冷笑道:“狐妖果然不知羞耻,竟然想用尾巴圈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小狐狸顿时羞红了脸,听着男人一边骂道,一边毫不犹豫地抬步走进了他口中的破烂洞穴。 第2章 第二日便断了一尾 “你当真不需要我用尾巴把你圈起来吗?”小狐狸软糯糯地说道,“很暖和很舒服的。” “闭嘴。”君浥尘冷冷瞥了他一眼,忽然发现小狐狸面露悲伤,正不知他怎么了,小狐狸便嘆了一口气,摸了摸其中一条尾巴,悲哀道:“很快,我就只有两尾了,断掉一尾要修炼好多年才能修炼出来呢。” 君浥尘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怀疑狐狸在试探他,便问:“为何?为何你要断一尾?” 云珞珈说:“我要断掉一尾做成围脖送给阿青。” 君浥尘心下惊异,便再问:“阿青是谁?” “阿青是我的朋友,过几日便是他的生辰,他同我说很想要我的尾巴做成的围脖,我便答应了。” 君浥尘一时无语,过了好久才继续问道:“他问你要你便给他?他要你的命你难道也给?” 云珞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阿青因为我的原因,活不过这个月了,现在他就算要我的一条命我也愿意给他。” 小狐狸悲伤至极,将一个月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日云珞珈与蛇妖好友阿青去山洞玩,偶然发见一株发着白光稀罕的花,非常想要。阿青便要替他摘来,刚将那朵花摘下来,不想惊动了山神! 那山神一下子窜了出来,是一团黑火,力量强大无比,压得他与阿青一下子跪在地上。 山神震怒,说阿青扰了他休息,当场一团黑火打向阿青,将毒种入他体内,阿青后颈上留下一个黑色印记,一个月后就会毒发身亡!阿青他当场便吐了血,昏迷过去....兜兜转转半个月才好起来。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阿青。”小狐狸以手捂面,呜呜哭了出来。 “无药可医吗?” 小狐狸流着泪点了点头:“除非山神大人愿意放他一条性命,但是我日日去山神面前跪着哀求,他也无动于衷。” 君浥尘听了这套说辞皱了皱眉头。 哪里有山神会因一点小事便杀害山中妖灵? 这狐狸,分明是又被骗了,说不定还是被两个人合伙欺骗。 “你可知,狐狸断一尾是何意?” 小狐狸懵懂地摇了摇头,说道:“我有意识起便是一只野狐,没有人和我说过。” 君浥尘笑了笑,难怪,这狐狸并不知道九尾狐一尾便是一条命,如今他被人欺骗地轻易丢掉一条命,君浥尘乐见其成。 “你那朋友阿青何时生辰?” “七日后,”云珞珈说道,“七日后我就去阿青家里找他,将礼物送给他。” 君浥尘点了点头:“那我与你同去,万一你说的都是骗我,只是想趁机逃走,我上哪去找你?” “真的吗?”小狐狸破涕为笑,像是没有听见后面那句带着恶意的揣测的话,红着眼说,“太好了,往日阿青的生辰都只有我们俩人,你加入我们他定会更加开心。” 君浥尘冷笑一声——蠢得可怜。 他只是想看看那阿青,那山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罢了,如果能利用这二者要了小狐狸另外两条性命,岂不一石二鸟? 在第二日下午,从洞口外传来的阵阵血腥味让君浥尘勾起嘴角,九尾狐血的味道仿佛是他胜利的开场。 一个瞬移,君浥尘出现在了云珞珈的面前,只见小狐狸满手都是血,手上握着一把尖锐锋利的刀刃,正往自己的尾根刺。 那狐狸尾根鲜血直流,毛尽脱落,露出糜烂的肉来。 君浥尘看见小狐狸痛的浑身痉挛,脸色发白,连手中的刀刃也握不住,心中的得意忽然消失了一半,心中浮现出压抑不住的烦躁。 “蠢货!”君浥尘大手一挥带起的劲风将刀子挥到一边,可惜那条火红狐尾已经掉落。 第3页 云珞珈只觉得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生命中消失,他手中沾着血的刀子落在地上,蓦然喉头一股血腥味涌起,他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疼.....好疼.....”云珞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愈发缓慢,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地上。 狐血流了一地,君浥尘看着那狐狸倒在血泊里一时无言,周围异常寂静。 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甚至只觉得烦躁与不安。 魔尊君浥尘几十万年来坏事做尽,可这一回却头一次生出了名为良心的东西。 这狐狸笨成这样,用哪种手段杀了他都是侮辱了自己,以堂堂魔尊的身份去欺辱一个傻子,真是有损颜面。 第3章 梦魇之术 云珞珈失了一尾,从此便丢了一条命。 可是他并不知道,从昏迷中醒来时,只觉得全身痛楚,小狐狸摸了摸尾巴根,除了一个丑陋的伤疤以外,什么也没有了。 云珞珈顾不得心中的空荡,看向石桌上的狐狸尾毛髮顺亮,忍着痛下床拾起那尾开始做围脖。 “你在做什么?” 云珞珈抬眸看了看空中飘着的君浥尘,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痛,又笑起来:“我缝一个紫色的小花上去,阿青喜爱紫色看见了定会开心的。对了,我昏迷了几日?” “三天。”君浥尘不冷不淡地说,“你快做吧,莫要赶不上你朋友的生辰了。这几日我需休息几日,你小声些不要打扰我。” 君浥尘看见云珞珈乖巧地点了点头,立马消失在空中。 实际上狐狸断尾所受伤害比他想像中还要深重,这几日他不眠不休为云珞珈疗伤,终究快要维持不住现在这具神识体了。 神识体一散,神识回归崑崙墟,下一次重新聚起已是几日后。 待君浥尘缓缓恢復过来,神识体飘在了空中,却四处不见小狐狸的影子。 算了算日子阿青生辰就是今日,君浥尘探出一丝黑色魔息向远方探查而去,不久后便睁开了那双冷漠金瞳,发现狐狸的肉身分明在苍梧山洞里,却探查不到任何生命迹象?那小狐莫非死了? 君浥尘心中狠狠一跳,心中起了一个念头——难道那山神知道混沌珠在小狐狸身上?此番算计全是为了抢混沌珠? 想到此处,魔尊念了一个诀,马不停蹄赶往苍梧山洞。 苍梧山洞正是阿青的住处,君浥尘赶到的时候,那蛇妖洞府一片狼藉。 一团黑火萦绕在上空,一狐一蛇并排躺在地上,云珞珈面色发白,唿吸微弱,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而他们身体之上有一团微弱的白光,如漩涡一般不断旋转。 这是梦魇之术! “我道谁是山神,原来竟是你?”君浥尘目光下沉,戏嚯道,“梦魇小儿,你好歹也活了几万年,如今龟缩在这小山里充当山神,对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下手,你要脸不要?” 那黑火听见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看向空中君浥尘的神识体一瞬间有些慌乱,随后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来是魔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装什么?你早就知道本尊在此了,藏匿许久到底居心何在?莫非你也想抢混沌珠?” 这.....”梦魇的声音起先听起来无比苍老,忽然变得尖锐起来,嬉笑道,“是又如何?我在苍梧山休眠几千年,谁曾想误打误撞招来了一只小狐,身上还有混沌珠,这真是天助我也!只要吞了混沌珠!只要吞了混沌珠!这上天入地我哪里去不得?我还要去崑崙墟毁了你魔尊的肉身,一统魔界!哈哈哈哈!” “果然,你这等低等魔物就算过了几千年也噁心地发指!”君浥尘皱了皱眉,厌恶道,“怎的?忘记几千年你跪着叫本尊爷爷的时候了?” 梦魇一瞬间僵住了,若是有人脸定是青白交加:“闭嘴!魔尊,你现在不过一个神识体,连区区肉身都没有,就别妄想救那小狐,夺回混沌珠,他现在与那蛇妖进了我制作的幻境,一旦死在幻境里,便永生永世出不来了,待他死后,混沌珠就会在幻境中遗落被我所有!哈哈哈哈哈哈!” “哼,你倒也有几分脑子。”君浥尘冷嘲道,“千年前你元神大伤,困在苍梧山,魔力受限杀不死那小狐,便用了一个月制造了一个幻境,再威胁那蛇妖待他来你这,在幻境里死去真身便会真的死掉,而那幻境的破解之法是必须有人死掉才得以破除,于是你也把那蛇妖一同吸进幻境,要他杀了云珞珈?对吗?” “魔尊果然聪明,不过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幻境中的人会失去所有现实的记忆,你如今连个狐妖都杀不死,更别论破除我的幻境了。”梦魇坏笑道,“你还能怎么做呢,你就只能....” 话还未完,只听君浥尘发出一身冷笑,忽而一股劲风打在黑火上,差点将那一团黑火打散。 “本尊确实现在奈何不了你这幻境,可谁说只能打破幻境了?”魔尊邪魅一笑,听着梦魇发出惊唿声,毫不犹豫地投入那一团白色漩涡之中。 他要一同进入幻境,带出那只小狐狸! 万万不可让混沌珠留在幻境之中。 第4章 河神新娘 而此刻幻境中正是六月二十四河神娶妻,江河归道,百川入海。 忘记了现实记忆的云珞珈意识昏沉地醒来,眼前一片红色,手脚被红绳绑住丝毫不能挣扎,坐在花轿上听着外面阵阵脚步。 第4页 云珞珈浑身发寒,催动妖力解开束缚,却毫无反应。 这里是哪?他要被绑到哪里去?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送我去哪?” 这分明全身上下都是新娘子的打扮,凤冠霞帔,金银钗钿,入目便是通透的红,还有那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喜庆的唢吶萦绕不绝。 “云珞珈,今日把你送给河神当媳妇,也全了无忧城对你这么多年的收养之恩。”尖细的声音夹杂着刻薄,云珞珈一瞬回过神来,恳求道:“山姑姑,我,我只是一只狐妖,不是人类!不.....我不愿去给那河神做媳妇,请您放了我吧。” “住口!”山姑姑在花轿外,厉声道,“你这狐妖!在无忧城内坑蒙拐骗数年,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如今容你去嫁给河神,便是不杀之恩,你还不心存感激么?” 山姑姑是无忧城的巫师,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云珞珈慈爱有加,云珞珈鲜少地被凶地落下泪来,喃喃道:“山姑姑,我....我没有害人....这几年,我分明行医救过无数人...我虽是狐妖,却是一个好狐妖。” “妖便是妖,哪有不会害人的妖?若不是翎容发现你是狐妖,你还想瞒我们多久?!幸亏无忧城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你才不敢太过放肆。”山姑姑是无忧城巫师,也是云珞珈一直敬佩的人。 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山姑姑有一天会送他去死。 河神娶妻,便要将新娘送上纸扎的小船,那小船到了漳江中心就会自动沉下,传闻河神便会在下面等候他的新娘。 无忧城每年都会送女子给河神做妻子,以求河神庇佑,来年风调雨顺,可谁又愿意将自家女儿送给那河神做妻子?于是在云珞珈身份败露之后,城中所有人都贊成将云珞珈沉入漳江里。 “我会死的,你们就是想让我死!你们....你们这是恩将仇报!”云珞珈躺在纸扎小船中全身酸软,眼眶通红地哭嚷。 “什么恩什么仇都不管用,一会儿见到河神再说吧!”巫师狠狠一推,随着唢吶声,那小船缓缓驶入河心。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 云珞珈绝望地看向天空中,流下一行清泪。 小船行至江心,忽然狂风大作,河中出现一个急促的漩涡,如深渊般将小船吞下。 云珞珈只觉得江水灌满眼鼻一片窒息,随后眼前恍然一黑。 再次醒来之时,眼前依旧被红盖头遮住,云珞珈只依稀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像自己走来,随后耳畔便传来一阵温热的唿吸—— “怎得今年送了一个狐狸新娘来?”那人嗓音低沉又悦耳,不缓不急,“嗯?小狐狸怎么被人类绑到这来给我做媳妇了?” 虽是温声细雨,云珞珈却被这人浑身寒意吓得瑟瑟发抖,哽咽道:“我....我不是你媳妇,我不要做你媳妇。” “为何?”那人也不怒,反问道,“为何不愿做我媳妇?” 传闻河神青面獠牙,丑不堪言,新媳妇在他手下活不过一晚上。 原以为他怕的是这个,可谁知云珞珈却喃喃道:“我....我是男的,不能嫁给你做媳妇的......” 河神蓦然一声轻笑,随即用喜秤轻佻将盖头掀开,发出一声夸张似的惊嘆:“原来是一只漂亮的公狐狸啊!正合为夫心意。” 云珞珈一惊,看那河神哪有传闻青面獠牙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玉树临风、醉玉颓山的俏郎君! “你....你!”那人一口一个为夫,让云珞珈脸羞红不已,瞥过脸道,“您别看我了。” 君浥尘目光沉沉,用喜秤挑起新娘的下巴,逼迫人与他对视,“本君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云珞珈一愣:“应该没有见过,狐狸,是在地上跑的,您,您生活在水里,怎么会见过呢?” “不,应该是见过的。” 君浥尘说着就用喜秤挑开云珞珈的衣服,后者吓得连忙捂紧衣领,羞愤地怒视道:“您这是做什么?” “哦?”君浥尘见小狐狸如此反应,玩味道,“那群人没有教你新婚之夜该和夫君做些何事吗?” “不要!”小狐狸羞地脸颊通红,只会一个劲摇头往后缩,眼眸里被吓出了泪花,“不要剥我衣服。” 小狐狸实在太傻,与模煳记忆中一样的眼眸让君浥尘更是生起几分兴趣,压身上前抓住那大红的衣襟恶狠狠道:“你身为本君的新妇,却不愿侍候本君,这是何意?你不怕本君一把灭了这无忧城?” 小狐狸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放开了捏着衣襟的手,一边哭一边讨饶道:“求您,求您千万别对无忧城出手,那可是几十万条性命。” “那些人类的性命与你一介狐妖何干?又非你族类,你却护上了?” 云珞珈只是一个劲摇头,不答话,却再也不敢捂着衣襟,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看起来好不可怜。 “你倒是被吓几句便委屈求全了。”河神失了兴致,“罢了,本君非是喜欢强迫他人的人,趴好。” 君浥丞用喜秤拍了拍云珞珈精瘦的腰肢,“趴在床上,把你那狐狸尾巴露出来。” 云珞珈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君浥尘:“为什么要看我的尾巴?” 第5页 “快点。”君浥尘失了耐心,周身气压都低了好几度,喜秤一下打在云珞珈的腰身上,吓得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都露了出来。 “我趴,我趴,您别打我。”小狐狸被欺负地不敢不从,两只小耳朵害怕地抖动着,还要在人眼前羞耻地露出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 火红的大尾巴从喜服下伸出那一刻,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别捏,别捏我的尾巴!”云珞珈几乎惊叫出声,自己的狐狸尾被人握在手中胡作非为,那五根手指如冰一般凉,慢慢揉捏着狐狸尾像在探索什么,慢慢又来到了尾巴根处,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便将云珞珈眼泪逼了出来。 “别摸了,求您!”狐狸尾巴那是何等敏感的部位,云珞珈被逼急了,一个劲想往前爬又被逮着尾巴压在人身下。 “奇怪,本君怎么觉得这尾巴根应有伤疤才对?”君浥尘忽然抬眸看向云珞珈,奇怪问道,“嗯?怎么脸这么红?尾巴很敏感吗?”说着,就用手心贴着火红的尾巴从上至下揉捏着。 “毛色倒是很好。” 云珞珈浑身颤抖着,连哭都哭不出来,趴在婚床上哽咽着求饶:“别弄尾巴了,别弄尾巴了。” “啧,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新娘屈辱地躺在喜床上,艷红的床单将他一节脖颈显得更加雪白,莫名刺眼的白让君浥尘心下一动,喉结上下滑动,耳根染上几分红意。 终是觉得自己做的不是人事,君浥尘收回了手,那毛茸茸的尾巴一下子缩了回去。 君浥尘嘆息一声,道:“你不必怕我,待一月之后,我便送你出去。” “什么?!”云珞珈耳朵动了动,大喜过望,“您说什么?当真会送我出去吗?” 君浥尘实在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那狐耳:“自然是的,你当真把本君当成那强取豪夺的畜生不成?” “那.....之前送来的那些女子?” “自然也是送出去了。” 云珞珈不解,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问道:“那您为何还要无忧城的人送新娘来?” “本君何时让他们送人来了?”君浥尘有些好笑的恼怒道,“你们无忧城那巫师自己做贼心虚,每年送个女子来平息本君怒火罢了。” “啊?什么做贼心虚?又是什么怒火?” 君浥尘闭嘴不答,只说到:“你好好休息,何事明日再说。” 可这江心之下,婚房之内,冰冷刺骨,就连喜庆的红色都变得无比惨澹可怖起来,周围阴森又静,仿若空无一人。 只有幽幽夜明珠发出暗光,云珞珈不知君浥尘用了什么发子让自己能在水下自由唿吸,可现在留他一人在房内,与冰冷刺骨的河水作伴,云珞珈担惊受怕,唯恐从哪里又冒出一个河下暗魂抓了他的脚踝去啃。 哪里还睡得着?!在一缕幽风抚上面颊,云珞珈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鬼啊!” 水下哪里会有风?!云珞珈吓得往被窝里钻,可依旧掩盖不了那寒意,终是又惊又怕地哭了出来。 刚经一遭被人类背叛,又被扔在这陌生凄清的环境之中,云珞珈心中防线崩溃着,又不敢嚎啕大哭,只敢发出小兽一般的悲鸣。 过了良久,一声无奈的声音从床帐上响起。 “哭什么?把本君好好的睡意都吵没了。” 云珞珈一怔,从喜被里抬起那张哭得湿漉漉的脸:“您...您怎么又回来了?” “嚎地这么大声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方圆几百里都听得见你的哭声。” “才...才没有。”云珞珈此刻哪里经得住逗,多说两句又要哭起来,却是羞的。 “哎,你到底哭什么?”君浥尘翻身坐上喜床,一语挑破云珞珈心思,“莫非,你是害怕?” 云珞珈扣着白净的手指头,不说话,脸却是红得如煮熟的虾。 第5章 您的心跳声好大 君浥尘嗤笑一声:“你这狐妖,自己也是妖魔一类,却怕河下的孤魂野鬼?你当真....”是废物。话还未说完,十根温热的手指便捂上了君浥尘的嘴。 “别....别说了。”小狐狸眼湿湿的,里面全是恳求,一副被羞辱的样子。 哟呵,还不承认自己是胆小没用的小东西? 君浥尘眼里生起玩味:“本君活了一千年,在这漳江里待了三百年,头一次看见这么不要命的胆敢对本君动手动脚的?” 小狐狸霎时惨白着脸收回了手,乖巧道歉道:“对...对不起。” 君浥尘笑出了声:“罢了,你头一回住这河底下,害怕也是正常事,可你哭归哭,若是吵了本君安宁,看我不把你剥一层皮下来做狐裘大衣!” 本来因这人的到来而安心许多的云珞珈心中一凉,喃喃低泣道:“原来,你不是来安慰我的,你是来警告我的...” 语气又软又可怜,活像是被谁辜负了一般,君浥尘坐不住抬步要走,谁知腰带却被人软软牵住。 转过身又对上那双清澈又哀求的目光:“别走,我害怕.....” 君浥尘气急要扯回自己的腰带,竟被狐狸爪子抓住不放,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不放手,还一边落泪一边恳求地看着君浥尘。 第6页 “别丢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万年不动的心第一次泛起涟漪,君浥尘一瞬间竟然抬不动脚。 “你这没用的小狐狸,忒胆小了。”君浥尘终是停下脚步,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狐狸欢欢喜喜往床里靠了靠,让出位置来让君浥尘睡上来。 君浥尘心下一堵,却也随了他的愿,躺在床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大河似的,泾渭分明。 周围都是依旧静悄悄的,云珞珈听不见有人在唿吸,却听见了强有力的心跳声,于是他问道:“河神大人,是您的心跳声吗?” 君浥尘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废话,本君又不是死人!” 云珞珈咯咯笑出声,“怎么....您的心跳声如此大声?” “很大声?” “嗯。”小狐狸说着,忽然贴到了君浥尘的胸膛上,笑道,“扑通扑通的。” “你这狐狸!”君浥尘始料未及,“改不掉你这喜欢乱动手脚的坏毛病是吧?没人教你一点廉耻之心吗?” “廉耻?”云珞珈被推到一边,却也不恼,眨巴着眼问道,“廉耻是何物?我是山中野狐,无人教过我这些。” 君浥尘心中一跳。 “我自小无父无母,吃野菜捉山鸡长大,不懂什么是廉耻。”小狐狸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恳求道,“河神大人,您这么厉害,教教我罢。” 婚房之中静寂无比,良久君浥尘涩声道:“你不需懂这些,快睡吧。” “哦。”云珞珈乖乖应下,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河神大人,我好冷啊.....” 君浥尘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河神大人,您不冷吗?” 君浥尘这下冷笑一声道:“冷又怎样?几百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温软的身体就贴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君浥尘。 “河神大人,我也好冷,我们抱在一起就不冷了,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君浥尘身形一僵,半晌没有说话,这次他终于在一番宁静之中听见了自己跳动地无比迅速的心跳声。 两人就这样互相抱着,在几百米之下的深渊下互相取暖,度过漫漫一夜。 第二日,云珞珈只觉得脸上一片搔痒,待他睁开眼后,差点被眼前一幕吓得屁滚尿流。 一颗巨大的头在他的床边,龙身与龙尾占据了整个婚房还不够,还长长地延展了出去,那两米长的龙鬚挑逗似的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揉来揉去。 “河....河神大人?”云珞珈眼睛睁大,“您,您的真身原来是一条龙?” 那灯笼一般大小的龙眼眨了眨,似是贊同他的话。 “哇,河神大人,您好威风啊!”小狐狸艷羡地看着真龙,挥舞着自己的爪子,“我这辈子居然,居然能看见龙!” 真龙骄傲地摆了摆自己的尾巴,随后一个空灵又古老的声音响起:“到我背上来。” “诶?”没待小狐狸反应过来,那长长的鬍鬚就缠绕住小狐狸的腰身,将他放在自己的背上。 “河神大人,我们去哪?” 君浥尘却没有再回他的话,龙尾一摆带起阵阵水波,迅速游出了宫殿。 这可苦了小狐狸,在龙背上倒得七荤八素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抓住了龙角:“河神大人,请您慢一点吧.....我有点害怕!啊啊啊!” 潜龙在渊,遨游于江中,一簇簇水草和没见过的鱼群擦着龙身而过,云珞珈慢慢平復心绪,看着江下五光十色的光景,一瞬间移不开眼。 他从来只知地上有花,有草,有人,山川江河美不胜收,却是第一次看见水下的大千世界。 “哇,好漂亮啊!”云珞珈甜甜笑出声,“河神大人,您是想带我出来看看这美景吗?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鱼。” “带你来看日出。” “日出?”云珞珈不解,眼前却恍然出现一片光亮,那一片光亮慢慢从江面冒出,金色的光从那江面往下蔓延,一瞬间连冰冷的江水都有了温度。 云珞珈惊嘆出声:“这太阳,像是从水里出生的一样。” “嗯。” “河神大人,何不冲破江面去看看呢?外面的日出一定也很美!” 君浥尘顿了顿,良久那声音才响起:“这江本君出不去。” “为何?!”云珞珈震惊不已,“您是被困在江中了吗?” 君浥尘不再说话,金色的龙眼却一直看着日出的地方,像是要深深印进眼中一样。 他到底看了多少次这样的日出?这几百年又是如何渡过的?云珞珈不敢去想这样庞大的龙躯曾经多少个清晨游到此处,一个人静静等待日出,然后又一个人慢慢游回宫殿。 “河神大人.....”在伸手就能抚摸到江面的地方,却困着一龙一狐,云珞珈心中忽然一酸,他俯下身将那两根龙角尽数拢在温暖的怀中,“这一个月,我会好好陪您的。” “.....你和她们不一样。”君浥尘蓦然说出这一句话。 “嗯?”小狐狸眨眨眼,“谁啊?” 第7页 龙首微微一摇,又摆尾往漆黑一片的深渊中游去。 这小狐狸,终究是不一样的。君浥尘在冰冷的江水中这样想到——像什么呢?像是刚刚要从江面生出的太阳,蓦然滚烫地落进深渊中,掉进了自己的怀里。 滚烫,而又无比热烈,让君浥尘万分小心拢在怀中,不敢碰,又无比渴望这温度。 这些时日云珞珈发觉君浥尘并非如同传言般那样冷漠无情、嗜血好斗,在夜晚时他会悄悄潜入君浥尘的房内摸上床,那人分明身形一僵,却也没将他赶下床去。 “要睡便快睡,莫一到晚上就动手动脚。”蓦然一声将云珞珈羞红了脸。 “我....我没有。”小狐狸悄悄藏起了自己的爪子。 君浥尘冷笑:“你没动手动脚?那是谁一大早搂着本君的腰不放爪子?嗯?知不知羞?” 小狐狸羞得一个劲往被窝里钻。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又伸出头来,眨巴着眼睛,软糯糯问道:“河神大人,您听到江外的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就是,外面很喧闹的声音,很吵。”小狐狸不安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宁静了太久,君浥尘似乎已经很久都不曾注意到外面的世界,在这样的温柔静蔼之下与小狐狸一日一日渡过,从前孤独带来的寒意都在每个夜晚中的拥抱一一融化。 谁捨得打破这样的宁静? 君浥尘的声音有些冷硬:“你不用管,睡觉。”说着就用手抚下云珞珈的眼皮,颤抖的睫毛在他的手心里扫动。 本想要熟视无睹,却抵挡不了由外而侵染到内的腐臭味,每日剧增的腐烂尸体一具具往江中抛,悬浮在江底,当尸体数量之多,已经落入深渊之中,暴露在二人面前时,云珞珈颤抖着问道—— “为何?为何如此之多的尸体?无忧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浥尘默了默,看了那尸体一眼,判断道:“应是发生了疫病,看样子像是天花。” “城内发生了天花?!”云珞珈心中一跳,激动道,“那该怎么办?!天花会要人命的!” “他们得天花,与你何干?”君浥尘冷冷瞥了一眼云珞珈,“你莫非忘了,自己是被那群人‘送’到我身边的?” 云珞珈被刺到痛处,面上一白。 “你以为自己是谁?被那些人背叛还要救人?还真当自己是圣母了?”君浥尘冷哼一声,不復往日温柔,他想骂醒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狐狸,没想到对方只是眨了眨眼,怯懦问:“何为圣母?” 君浥尘一噎:“本君早该知道你是个蠢货!” 云珞珈面上一红,随后又小心翼翼牵了牵君浥尘的衣袖,恳求道,“河神大人,求求您救救他们吧。” “为何要救?”君浥尘盯着他问道,“他们害了你,你却还想救坏人,是何意?” 第6章 本君不会原谅他们 “其实,并非都是坏人,也有好人的。”云珞珈喏喏道,“曾有一个书童,把我从河里救起来,若不是有他一时心善,我早就没命了。” “所以你便感念那一救之恩,其他人类对你坏事做尽你也能前嫌尽释了?”君浥尘看见云珞珈愚蠢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寒声道,“你原谅他们,本君却不会。” 云珞珈知道君浥尘心中一直有一根刺,扎在他心中数百年已久,想要拔出来并不容易。 “他们对您做了什么?”云珞珈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和您被困于此有关吗?” 君浥尘的眸子看向了很远的地方,想起那一日的痛楚,连手指都痛苦地蜷缩起来,却并不作答,只冷冷扔下一句:“不该管的事情,你别管那么多!” 云珞珈有心帮君浥尘打开心结,这几日前后都无比殷勤,前后服侍着—— “河神大人,我来帮您宽衣吧!”小狐狸毛毛躁躁地在云浥尘身上乱摸,两只小手摸来摸去,弄了许久衣服没解开,倒是将人摸得心火难耐。 “下去!”君浥尘厉声道。 小狐狸委屈地眨眨眼,缩回自己的手,脸上一片颓丧:“河神大人,我知道您并非如同外面那样兇狠,您是好人。” “哦?”君浥尘褪下外袍,看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嗯,我都明白的。”小狐狸实诚地点了点头,“您允许我在您身边留一个月,这十几日却没做任何伤害我的事情,只需我在一边陪着您,好像这样就足够了。河神大人,您对之前的新娘也是这般吗?” 当然不是,君浥尘想,那些个吵闹无比的女人们一见到他就怕得寻死觅活,第二日不到他就将人送走了。 “河神大人,您不说我也知道,您很怕孤单吧?” 君浥尘浑身一僵,凌冽道:“住口,小小狐妖,胡言论语什么!” “我没胡说。”云珞珈大着胆子搂上君浥尘的腰,鼻尖传来一阵龙涎香,“我来的那一日,害怕地夜不能寐,当时就在想若有一个人被困在这冰冷的江底数百年,一定会非常孤单吧......” 腰际的温热仿佛烫伤了君浥尘,软乎乎的脸蛋贴在衣料上。他一把勐地推开云珞珈,脸上却是慌乱无比。 第8页 他心中有个声音——你在水中困他一月,不就是留恋这样的温度吗?不就是想要有个人一直陪你吗?! “本君不是!”君浥尘大声辩解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君乃是三界唯一龙族,岂会害怕那些东西?!” 云珞珈被吓得往后一退,眸子的光暗淡下来:“原来是我想错了。” 也是,堂堂一方之神,怎么会害怕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既是如此,请您早些放我回家吧。”云珞珈脸色暗淡,“我想早些回无忧城帮助那些人们。” “你要去哪?!”君浥尘心里一咯噔,脸色一黑,周身气压降低,“一月未到,你现在就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河神大人....”云珞珈从未见他如此狠厉模样,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您不愿意帮助他们,只能我....” “你?你能干出什么事?!”君浥尘冷冷一笑,“不给他人添乱就算不错的了!好好待在这里!” “不,不行,我要去救他。”小狐狸眼眶都红了。 君浥尘周身一凛:“你要去救谁?救那书童?” 小狐狸默不作声,却用自己的尾巴将自己圈起来,一副防备的样子,惹得君浥尘更是心中大怒。 他冷笑一声:“你就这么喜欢他?想出去救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这里!” 君浥尘拂袖离开。 “不!河神大人!”云珞珈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去追那人的背影,门却陡然在他面前关上! “啪”地带起一阵劲风,差点扇在云珞珈那张小脸上。 复杂的纹路在门上刻成一个禁制,无论云珞珈如何使劲拍打,推搡都无法打开那扇门,云珞珈唿吸一窒,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他被君浥尘关在这里了! “河神大人!河神大人,放我出去吧!”周围又黑又静,只有幽暗的夜明珠发出光亮,云珞珈又急又怕,哭求道,“我知错了,求您放出我去!” 外面依旧毫无声音。 云珞珈吓得爬到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小小的耳朵动了动。 “好冷,好冷啊.....”云珞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却是觉得河神大人定是生自己的气了,眼泪哗啦啦掉落。 “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好黑....”小狐狸终究生出了惧意,幻化成真身,从床上跳下,打算找找有没有洞口可以熘出去。 东寻西寻了良久,还真叫小狐狸在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小洞口,云珞珈心中狂喜,由于洞口太小,他要变成原身才能钻出去。 “啪唧啪唧”小狐狸的身体卡在洞口,向前挥舞着爪子,尾巴着急地甩来甩去。 怎么办,出不去了。云珞珈欲哭无泪,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头上投递了下来。 他心中一惊,抬起头来正好与君浥尘那双阴翳的眼睛对上,陡然遍体生寒。 河神冰冷的手指抓住了小狐狸的前身,念了一句诀将人轻柔从洞口拔出来。 “想跑?”河神一双手卡住小狐狸的脖子,面色冷凝,“想跑去哪里?” 小狐狸心跳巨快,被河神这副阴狠冰冷的态度吓住,一边嗷嗷挣扎,一边湿了眼眶,蓦然爪子一挥,就给河神手背上添了一道伤。 那伤口很快见红,小狐狸被吓得不敢动,以为大祸临头,没想到君浥尘只是淡然一笑:“果真是小野狐,惯会挠人的。” “罢了,本君早就说过,不喜欢干强迫人的勾当,”君浥尘的声音带上了哄骗,“我们公平一点吧,你多留在我身边一年,我便帮无忧城解了这场祸,如何?” 一年就可以换一个城的平安。 小狐狸连忙感激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又喜笑颜开地搂上河神大人脖子了。 “唔....不要!大人....”花烛喜床,曼妙纱幔之中一声声怯懦的求饶声在婚房中响起,随后从那红色纱幔之下伸出一节白皙细嫩的手腕,又被狠狠拉了回去。 “不!大人.....大人饶了我吧!”抽泣的嗓音听起来还无比稚嫩,“不要再玩尾巴了....我受不住了!” 一道磁性低沉的轻笑响起,“怎的受不住?昨晚不是还很厉害吗?” “啊唔...别摸了!大人!”少年跪在软床上哭求道,“别摸尾巴了....别摸了,好痒...” “乖乖听话把耳朵也变出来,不然就把你这狐狸尾薅秃,让你再也没脸见人。” 少年粉红的脸上全是羞耻与泪迹,却不敢违背那人的意思,乖乖将自己两只耳朵变出来由得那人亵玩。 “大人,大人轻点摸...啊呜!”少年一边闭着眼忍着那人玩自己敏感的狐狸耳,一边还不忘提醒正事,“大人,请您...请您莫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您说了会救无忧城的百姓...您不能食言的。” “哦?本君何时答应你要救他们?” 少年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眼中留下被欺骗的泪水,一滴滴砸在喜床上。 “您骗我....?您说若我留下来服侍您一年,您便救他们的....” 君浥尘被少年这副恍然被骗的样子融化了心,他爱怜地抚去少年的泪,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嗯?可本君并不满意你的服侍啊。” 第9页 少年闭了闭眼,泪滴落了下来,最终忍着羞耻将自己柔软的唇贴在那人脸上,一触即离。 君浥尘挑了挑眉:“就这?” 少年被羞辱地哭了出来,可怜巴巴地再一次吻上那人冰凉的唇,这一次却是无比深刻。 君浥尘的眼尾都染上了红色,一吻闭,他喟嘆出声,摸上了少年的脸颊:“小狐狸,怎么办呢?本君好像喜欢上你了。” “不若你就留在这永生永世陪着本君吧?哪里都不能去。” 君浥尘眼睁睁看见少年被欺负地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嘴里喃喃道:“你又在骗我....” 君浥尘心里又软又想笑,把白净的少年搂在怀中安抚,良久都没开口说话。 过了好久,才道:“云珞珈,你该知道,无忧城犯下的事,本君屠了他满城也不为过。” 小狐狸本是该赌气,抑或是骂他活该,可这一刻小狐狸又收起了眼泪,两条细长的手软软搭上了君浥尘的掌心,说出来的话还带着鼻音—— “他们....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君浥尘这几百年来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吐露过心声,更妄论是他从前一直瞧不上的野狐狸。 可是在这一刻,万年不化的冰山竟然也有崩塌的一瞬。 河神的目光看向小狐狸,眼里仿佛闪烁着细碎的光,又像是一片宁静破碎的湖泊...... 神族后裔——龙族,被称为四方之首,却在几千年前犯了众怒,天神绞杀龙族,龙族不敌九重天十万天众,迅速凋零。 君浥尘被十万天雷逼至无忧城时,还算尚小,龙身飘零闪躲于雷霆之中,被天雷噼得皮开肉绽,龙目怒视天道,嘶吼道:“天道!你非要将我龙族赶尽杀绝吗?若是如此,你们九重天所念慈悲又是何物?” 第7章 您要教我什么是喜欢呀 天道没有声音,回应他的只有一道又一道雷电精准披在龙身上,好不狼狈!渡劫之雷区区百道就能让一位仙尊魂飞魄散,更妄论当时才成年的龙已经受了几千道闪电雷霆。 最终抵挡不住鞭皮抽筋之苦,巨大的龙身从天中迅速砸进无忧城,龙血绵延百里。 无忧城受龙族一脉庇佑已久,几百年来风调雨顺,君浥尘却眼睁睁地看着受他恩泽的百姓慢慢向他聚拢,眼神惊异怪诞地看着他,随后一个黑髮及腰的蒙面人走了出来。 “龙,是真龙啊!”无忧城巫师声音中全是狂喜,贪婪地抚上龙鳞。 “我要将你的龙鳞做成最坚硬的盔甲,我要挖出你的龙心吞吃入腹,我要日日饮龙血,祝我得道成仙!” 那巫师不知从哪里来的宝刀,竟真的能够划开无坚不摧的龙鳞,破开皮肉刺进去,然后挖出君浥尘的龙心。 那一刻,天地为之颤抖,伴随着咆哮龙身狠狠挣扎起来,又被狂风暴雨打下,龙首重重落在地上,被万人用捆仙索束缚住。 在一片天昏地暗中,唯有那颗被巫师带走的龙心在隐隐发光。 众叛亲离,百年之耻,给予龙族最后一刀的竟然是它庇佑已久的无忧城百姓。 龙心被拿走后,龙体迅速冷却下来,被沉入了漳江,龙魂却万年因怨怼不息,巫师将龙魂封印在漳江,又怕它滔天怨恨冲破封印,由此每年以河神名义进送新娘,实际却是以凡人之躯安抚龙魂。 “那你...现在是龙魂?”小狐狸眨巴着眼睛问道。 “嗯。” 小狐狸眼眶微红,用手抚上了君浥尘的胸口,“怎么会是灵魂体?明明这么烫这么暖和明明还有心跳声,我之前听见过的。” “那时候是骗你的。” “心跳声也能骗人?” 君浥尘黑沉沉的目光如同死水般沉寂:“当然,本君惯会骗人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小狐狸不再说话,将自己的头颅埋在君浥尘的脖颈间像是要去寻那脉动。 “讨厌我了?” 小狐狸摇了摇头。 君浥尘一怔,涩声问:“为何?” 他以为自己对小狐狸坏事做尽,又逼迫人留下来陪自己,听见了此番遭遇说不定心中会嗤笑他为龙族之耻。 小狐狸却说不讨厌他,一晃身子衣服落下来露出大半个白皙光滑的香肩。 他好像还未有所觉,一把搂上君浥尘的脖子,好像要将他拥抱进自己的世界。 “疼吗?” “...嗯?” “你当时疼吗?”小狐狸问,“巫师挖你心脏的时候,你痛不痛?” 君浥尘好像又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眉头皱起来,涩声道:“疼。” 脖子上的双臂紧了紧,君浥尘满鼻都是小狐狸身上的沁香。 “那你...你现在还疼吗?” 君浥尘对上小狐狸那对圆眼,本想说不疼,后又改了口:“疼,疼死了。” 小狐狸皱紧眉头,俯下身来吹了吹君浥尘的胸膛。 “吹一吹就不疼了,不疼了。” 君浥尘看着云珞珈柔顺的黑髮,一时间屏住唿吸,心中酸涩不已。 那口气仿佛真的吹进了君浥尘的心脏里,又酥又痒,几万年都空落落的地方好像真的长出了一颗会跳动的心脏。 第10页 很痒,也很欢喜。 “你对谁都这般好吗?”君浥尘问。 小狐狸抬起头来,那双眼中蒙上了迷雾,又带着天真的残忍:“当然不是,”他摇了摇头,“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刚刚心中的悸动又在这一刻停止,变得冰冷。 “.....你觉得我对你好?” “对呀,你带我去看日出,陪我睡觉,还愿意放了我,你是好人。” 君浥尘如雷灌顶,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什么,冷嘲道:“果然,妖物怎么会懂喜欢。” 小狐狸看着河神陡然黑下来的脸,小心翼翼问:“你....你又生气了?” 君浥尘别过脸去睡下,背对着他。 不一会儿,一个软乎乎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 “我是不懂什么是喜欢,”小狐狸软糯糯恳求道,“河神大人,您教教我吧,好不好?” 君浥尘的身体一僵,过了好久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真的要我教你?” 小狐狸十根白白净净的手指纠缠在一起,耳朵红透了。 “嗯。” 蓦然,一个带着威压的身影压了下来,小狐狸发出惊唿,一抬眼就对上了君浥尘那对压抑着的眸子,如同黑夜中行走的野兽看见了落单的猎物。 云珞珈吓了一跳,连连想往后退:“河神大人,您!您要做什么!” “别动。”君浥尘的声音听起来又哑又沉。 云珞珈感受到了天性中的一股危险感,怕却被控制住丝毫不能动。 “河神大人,我有点害怕,您是不是要吃掉我?” 身上的人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对,现在就要吃掉小狐狸。” 云珞珈吓得脸色尽失,刚想奋力挣扎,就被从天而落的一个吻打消所有动作。 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冰冰凉凉的,却带着缱绻与柔情,云珞珈睁大了双眼,一时脑袋宕机,只能看见对面那双金色双眸缓缓闭上,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河神大人好漂亮。 忽然,一个湿湿滑滑的东西破门而入,小狐狸毫无反击之力,任他在自己的唇齿之间探索着,两道唿吸紧紧纠缠在一起,却是一方强制性压倒另一方,云珞珈的思绪飘到了天空上,踩在了一朵又一朵的云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舒服的事情。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舔了那软物,软软回应着,河神大人骤然睁开了眼,金色眸中尽是兴奋与危险,更强更勐地侵略了进来。 “唔!”小狐狸被吓得忘记唿吸。 这样强烈的吻像是要将另一半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像是要把人亲化,亲得不能动弹,亲得忘记所有事情。 小狐狸害怕了,在窒息之前不断挣扎着:“大人!大人....唔,不要了,大人...” 终于,君浥尘放开了他,分离之时发出了“啵”地一声,两人都一僵。 云珞珈又羞又耻,心里有些恼火,嗔怪道:“大人,您...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君浥尘不说话,眼睛却一直落在云珞珈的唇上,看得人面红耳赤。 “大人!”小狐狸羞极了,想用被子遮住脸。 “肿了。”君浥尘快一步拉住被子,白皙的手指抚上那红艷的唇。 小狐狸一僵,却乖乖地一动不动。 “不是要我教你吗?这就是喜欢的人要做的事情。” “真的吗?” 君浥尘眼眸暗沉,哄骗道:“真的,难道你不喜欢做刚刚的事情?” 小狐狸羞红了脸,终于将自己半边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道:“喜....喜欢。” 君浥尘低笑一声,随后轻轻咬住小狐狸的耳朵。 “珈珈,我们刚刚在接吻,只有相爱的人才会接吻。” 小狐狸第一次尝到情爱的滋味,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一晚上,直到房间内微微亮才沉沉入眠。 第二日一起来,房门大开——君浥尘已经不关着他了。 少年白皙的脚尖刚点地,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怎么不穿鞋?”君浥尘一身金丝龙纹黑袍向他走来,目光落在云珞珈的脚上,“劳烦你记得穿鞋,水底下不比你们陆地上暖和。” 云珞珈尴尬地垂下眼眸,眼看着君浥尘将鞋穿进他的白脚丫里,心中一股暖意带着丝丝甜。 待君浥尘转身时,他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君浥尘转过身来看着他,等他说话。 小狐狸的圆眼又大又明亮,:“你....你不关着我了?” 君浥尘知道他指的什么,顿了一会儿反问道:“你想被我关住吗?关在这一辈子?” 小狐狸沉默了,却无形中已经给了他回答。 君浥尘嘆息了一声,高大的身躯蹲了下来,这样能平视云珞珈。 “你不喜欢,那我就不这样做。”君浥尘笑了笑,抚上了云珞珈的耳垂,“我虽没经歷过情爱,可也懂情爱之事并非强求。从前,我的父皇与母妃琴瑟和鸣,我母妃告诉我,若真的喜欢一个人,便不能强取,更要成全他的一切。” “珈珈,我知你想要出去救那书童。你答应我,出去后先要保全自己,然后再去救他一人,好吗?” 第11页 云珞珈眼眶红了:“那你呢?” “我出不去。”君浥尘说,“我那颗龙心万年前被无忧城巫师夺走,他对我下了禁制,若没有那颗龙心,这江我出不去的,若要强出,只能神魂俱灭。” 可那巫师早已是几百年之前的人了,那颗龙心如今去哪里找来? “我帮你找。”小狐狸眼睛又红又湿,语气却无比坚定,“我帮你找回你的心。” 君浥尘苦笑一番,将云珞珈拥入怀中。 “不用了,照顾好你自己。这是避水珠,只有一次功效,吞下后跳入江中,就能唿吸自如,带在身边我也能感知你的境况。若你救完那书童,便拿着避水珠回来找我吧。” 云珞珈这时才知道自己在水下行动自如原来是因为吞了避水珠。 屋外的水流忽然亮了起来,一个巨大的水珠出现在门外,梦幻又朦胧地闪烁起来。 君浥尘化成真龙,将那颗水珠衔在口中,云珞珈一跃进珠。 真龙一摆龙尾,衔着口中的珠宝向着江面游去。 云珞珈稳稳地坐在水珠之内,在临近江面时,忽地听见了君浥尘在他脑海中再次说道:“珈珈,这江我出不去。” 这江我出不去,所以你一定要回来找我。这江我出不去,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一定会回来的,大人。”云珞珈破珠而出,飘浮在江面上隔着水面与黑龙微笑对视,“到时候,您一定要教我什么是喜欢呀。” 第8章 血盆大口 云珞珈上了岸,眼前一幕令他心惊。 无忧城内横尸遍野、尸臭熏天,还未走进城中,一股浓浓的不详涌上心头。 红日当头,乌鸦横飞,云珞珈蓦然看见远方驶来一架马车向江边驶来,车夫蒙着一张黑巾,只露出两只眼来。 那双眼却空洞无比,待车驶到江边,便钻进车厢内抱着一具尸体往江中抛去。 云珞珈这才注意到车夫满手脓包,身形也不稳。 伤疤流脓,高温不止,不是天花又是什么?! “疼,好疼.....” 云珞珈连忙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老伯,你哪里疼?” 车夫摇了摇头不答,恍惚道:“死了,都死了......越王府的人都死完了。” 云珞珈浑身一震——越王府?!不正是那小书童侍奉的主家吗? “死了.....?”云珞珈连手都在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都死了?嗣宁也死了?” 嗣宁便是那小书童的名字,是越王世子越泱的书童。 “嗣宁......嗣宁被逮走了。”车夫的眼睛听道这个名字有一瞬的清明。 “被谁?” “城主。” ———————————————— 城主府外被下了一层层禁制,所有妖魔都无法进入,云珞珈隐于黑幕之中,敏锐的狐耳动了动,听到城主府外两个守卫轻声讨论—— “听说昨天又进了一批童男,足足有百人。” “巫师大人说此次天花乃天灾,无忧城冲撞了上天的旨意,要九百九十九个童男之血才能平息天神之怒,是不是真的?” “山姑姑都说了,那还有假?况且又不是要他们的命,只是抽一点血罢了,昨天又有一大批童男来城主府自荐了。” “抽一点血?那我这几日怎么只见有人进,不见有人出?” “山姑姑说了,要七月十四中元节前一日,集体以童男之血震霎鬼怪,让鬼怪不敢作乱,天神自然欢喜。” “.....七月十四?那不就是明天么?” 云珞珈听得眉头皱紧,隐约觉得不对。 那车夫明明说嗣宁是被抓走的,怎么会是自荐? 他心中起疑,抬手吃了一颗束妖丹。 此丹在一时辰内会敛去妖物之气,同样也无法施展任何法术,与凡人无异。 那厢两个守卫带着面具正说着呢,忽而见着一个着云缎锦衣,金相玉质的小公子缓缓走来,音色如溪水悦耳。 “两位大哥,可否通融一下,我今日来城主府自荐。” 两个守卫这才回过神来,见小公子面颊如玉没有什么脓疱,叫人撩起衣袖要看得没得天花。 云珞珈老实乖巧地撩起衣袖,露出如玉般的肌肤:“两位大哥,我并无天花。” 两守卫这才让人进去,还看着人的背影发呆。 云珞珈听见这俩人在他身后念叨:“又来了一个,这人数该够了吧?” 九百九十九人,这便凑齐了? 云珞珈心下微妙,他一入城主府便有一队人领他往前走,说是领,更像是押送。 云珞珈默默记下复杂的地形,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邸外停了下来。 “小公子,请进吧。” 那带队的人忽然面露狞笑,“嘣”地一声,大门关上,随即一股刺鼻的异香涌入鼻腔。 云珞珈脑仁发疼,头晕目眩,稳了稳身形才站好,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 偌大的宫殿内全是一群昏迷着的男子,一眼晃过去都像是未成年的样子,有的趴在地上,面露嗤笑,有的浓眉皱紧,痛苦非凡。 第12页 云珞珈心道:还好我有几百年道行,不然也要被这香熏晕了过去。 来不及思虑太久,他心怀希冀,废了一番功夫在这群人中找嗣宁,果然看到了一缕青色头绳,云珞珈翻开人一看,却不是嗣宁! 嗣宁到底在哪?眼看着束妖丹就要到了时间,云珞珈急得满头大汗。 慌乱之中,云珞珈碰倒了一盏香炉,“唰”地一声,诺大的宫殿里出现了一个地道。 步步台阶通向黑暗的地底,没有谁知道地下是什么东西。 云珞珈心里发紧,一想到嗣宁或许在里面还是走了进去。 地道很长,又黑又湿,云珞珈抚上一旁的墙壁,摸到了一手花纹。 狐狸能夜视,于是他清楚地看见壁画内容—— 第一张是求雨图,一个坐在祭台之下的男人,带着巫师的帽子正在姿态怪异地做法,不久后此地便迎来了丰沛的雨水。第二张是万民朝拜图,无悠城自此建立起来,城主坐在高台之上受万民朝拜。第三张是弒龙图,巫师一手拿剑一手拿着龙头,眼神凸出,神色骄傲地站在龙身上。 这龙是谁?这是君浥尘吗? 云珞珈不敢去细想,他只看一眼弒龙图,便心慌意乱,怒气横生。 他们怎么可以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还将几百年前的事情做成壁画留给后人敬仰? 云珞珈心里绞痛,依次往后看了过去,却发现弒龙图往后便再也没有龙神的影子了。看来这些图却有几分真实性,因为真龙被他们压在了漳江之下,压了几百年! 忽然,摸索着壁画的云珞珈陡然心中发寒,眼睛蓦然睁大。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这样? 云珞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两幅图,发现真的不是自己看错。 这壁画上巫师的样貌竟然一直都没有变化过! 怎么可能?从弒龙图那一副开始距今至少有几百年时间,可这壁画上的巫师一直都是“山姑姑”。 即使后来换成了女身,可那张脸分明丝毫未动。 山姑姑竟然一直都是男扮女装!? 云珞珈一时心底发寒,一想到记忆中的山姑姑阴寒的笑容,尾巴都不安地蜷缩。 这下面,到底有什么秘密?是否和童男之血有关? 云珞珈小心翼翼地靠进,脚下的石头在这时豁然变成一个大洞,他直直地摔了下来。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云珞珈疼得眼冒金星,狼狈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前一幕却令他浑身无法动弹。 巨大的血阵构成了一个诡异的图案,这阵法阴邪兇狠无比,血液顺着纹路流淌不息,不知从何而来,又要流向哪去,骤然而起的血腥味令人作呕,而云珞珈此刻掉入的正是阵中心,散发着盈盈绿光。 “啊.....好痛苦...” “好饿好饿好饿......” “桀桀桀....要死了.....要死了!” “三娘.....三娘,等我回去...”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什么声音?云珞珈慌忙抬头一看,无数的恶鬼凶魂飘荡在空中,如同一个庞大无比的军团将他紧紧包围,而这些恶鬼的胸口都飘出一根细线与阵法连在一起。 这些血竟是从这些鬼魂身上取来的!而这些鬼混的容貌与刚才云珞珈在宫殿内看到的模样分毫不差! 那些人都死了?!可他们的肉体分明都还有心跳! 在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容时,云珞珈浑身一怔——嗣宁! 是嗣宁?!嗣宁难道已经变成了恶鬼?! 不一定,若没有吃过血肉,嗣宁也许现在还是灵魂体,还有救! 云珞珈望向自己掉下来的地方,有一个出口,一会儿他便带着嗣宁从那飞出去。 “嗣宁?”云珞珈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嗣宁?!嗣宁!我在这,你快下来!”他站了起来,此刻还想妄图带嗣宁回去。 周围的喧譁声太大,嗣宁飘在很高的地方,木然空洞地看向云珞珈。 “好饿....好饿.....” 云珞珈在千双眼睛中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时,心中一紧却又害怕——嗣宁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 “嗣宁...你快下来,我是珞珈..我们快走吧。”云珞珈见他毫无反应,眼眶已经急红了。 这群恶鬼离他越来越近,在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他的脚踝时,他终于忍不住跳起来。 此刻束妖丹的束缚完全消失,云珞珈一身妖力往后拍去,把那鬼魂打退好几步,又黏上来。 竟然打不散形? 瞳术对鬼魂毫无作用,云珞珈只能咬紧牙关使用妖力对付一个又一个攀咬上来的鬼魂,这种方式到最后只会是妖力耗尽。云珞珈一个跳跃飞向空中,一边探出一根金色绳子向嗣宁抓去。 那一道白魂被勾了过去,却又蓦然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悽厉嘶吼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云珞珈没拽紧,被拉得往前趔趄了一下。 “嗣宁,别动了,别动了。”云珞珈苦苦支撑着,脖颈间青筋暴起,手心都被磨出血,“马上,我就能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嗣宁还在后面挣扎着,前面便是千人鬼魂。 云珞珈咬紧牙关,想要飞出去,抬头一望空中是铺天盖地鬼魂们张大的血口,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 第13页 云珞珈使出全力一击,火球自他掌中向巨网袭去,破出一个大洞不过一秒又封闭起来。 像是怎么也沖不出去,云珞珈蓦然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绝望,他自己也才是成型百年的小狐妖,如何从众多鬼魂口下逃离? “嗣宁,你...”感受到手中的细绳一松,云珞珈心中一惊蓦然回头一看,一张熟悉的面容向他袭来。 “嗣....呃..”云珞珈双眼陡然睁大,看着嗣宁尖利的五根指甲插进了他的肩膀,生生挖下一块肉下来。 嗣宁流出了血泪,昔日好友哭得泣不成声,眼中只有那血肉:“好饿.....珞珈,我太饿了。” 说完,便一口将珞珈的肉吞了下去。 第9章 带着我的心活下去 狐血落在了阵眼之上,眼看嗣宁的利爪要抓烂云珞珈的脸,他一个侧身忍着痛在地上翻滚好几圈。 “嗣宁!你清醒一点!” 不知为何,云珞珈觉得从刚刚开始地洞中的恶鬼变得愈加狂躁不安。 当他苍白着脸望向地上流动的阵法时,心中顿悟——这!这难道是血煞大法?! 血煞大法是千古三界禁术,以人魂人血招来魔妖鬼怪,再汇聚他们强大的煞气完成逆天之事!此法阴狠毒辣,又需碰上极好的时刻,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施展,古往今天很少有人族用此法。 云珞珈忽然反应过来,这场“自荐”根本就是为了完成血煞大法的幌子,而施法者更是趁着明日中元鬼门大开,煞气最重之时要引来地府所有鬼魂! 一旦地府鬼魂全都聚集无忧城,便会造成千年大祸,全城倾灭。 万不可让此阵法真正完成! 可是从未有过破除之法,现下云珞珈也不知施法者到底想要借血煞大法做何事。 就在这时,阵中的血液迅速流动起来带起浓重的血腥气,千只鬼魂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嚎,云珞珈蓦然反应过来是阵法刚刚沾了他的狐血,变得愈加狂躁起来。 数只鬼魂飞速向云珞珈,短短几秒钟云珞珈快速躲闪着,身后还有一个嗣宁要将他吞吃入腹。 肩上的伤口露出了白骨,云珞珈心下知道如今九死一生,沾着汗水的眸子望着头顶上的洞口,奋力一跃,刚到空中又被无数只鬼手拖住脚踝。 下面便是黑漆漆的“鬼巢”! 云珞珈睁大了双眼,如坠石一般落尽无尽深渊中,成千上百的鬼魂猎狗扑食地要将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滚!”云珞珈骤然爆发出强大妖力,将压在身上的鬼魂震开几米远,不消片刻那些鬼魂又锲而不捨扑啃上来。 云珞珈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白皙的身体上满身血痕,这只修为不到千年的小狐狸是这群恶鬼口下珍馐。 不断挣扎,云珞珈咬紧牙关,他还不想死,他要回去!他要回到漳江! “呃啊!”云珞珈浑身一震,转过头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一只苍白的鬼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嗣....嗣宁?”云珞珈的声音又轻又虚弱,勐地吐了一口血在嗣宁身上。 “好饿....好饿..好香..”嗣宁喃喃道,忽而露出一个狞笑,“好香!” “啊啊啊!” 那只手将云珞珈的心脏勐地扯出来,带着无数的鲜血,心脏中间闪烁着妖丹。 “太香了....太香了!”嗣宁露出森白的齿,当着云珞珈的面将那颗心脏吞了下去。 这个人生前救过他,死后又杀了他。 云珞珈眼睛睁大,直直倒在地上,眼角滑过泪水。 被他视若亲人的人,当着他的面吃掉了他的心脏。 原来心脏被掏空是这种感觉,云珞珈又想起了君浥尘——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这么疼?原来真的好疼好疼.... 以后是不是回不去漳江,也再也见不到河神大人了? 这竟然是小狐狸此时心中最大的遗憾—— 失约了河神大人还会呆在江底一直等他吗?会又等几百年呢?他还没有学会什么是“喜欢”呢,他才活了几百年,还只是一只很小的狐妖。 好不甘心啊,真的好不甘心...... 忽然,周围都寂静了下来,所有鬼魂停止了哀嚎。 一人轻轻走近了云珞珈,映入眼帘的是那无比熟悉的容貌——“山姑姑”。 可惜如今的山姑姑早已不是年老女人的模样,一头白髮束金冠,脸上的皱纹迅速生长,眼眸全黑,皮肤干枯,唯有脸庞的轮廓让云珞珈意识到这就是以前的“山姑姑”。 “云珞珈,好可怜啊,怎么心脏被捅出这么大一个窟窿?”山姑姑的声音雌雄莫辨,神色是云珞珈从未见过的狰狞。 “你也太倒霉了,明明把你被送到那死龙身边,你怎么又跑回来了?还刚好掉进我的阵法里,差点坏了我的好事!”山姑姑伸出手放在那胸口的空洞处,此刻的云珞珈马上就要无了生息。 “哼,不过来得刚好,我这副身体用了几千年早就无法支撑我化龙了,不如借你的身体一用?虽然渡劫后只能成为一只狐仙,却也无大碍。” 说完,山姑姑浑身一变,在云珞珈的眼前变成了一只诺大无比的蛟妖!原来之前城中闹妖竟然就是山姑姑。 “若不是这几百年来,那颗龙心只能助我从蛇化蛟,却迟迟无法护我渡过天劫化龙,我怎会赌上整个无忧城去藉助煞气布置血煞大法?如今我终于要渡劫成功位列仙班了!” 第14页 云珞珈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也无法看见一颗龙心缓缓填进了自己胸前黑色的窟窿中。 七月十五,城之将倾,鬼哭狼嚎,巨大的煞气萦绕在无忧城上空,万民齐悲,一片血海。 “云珞珈”此刻站在血煞阵法之中,血眸望向从九重天扑打而来的九十九道天雷,追逐而来。 “呵呵,终于来了!” 那天雷滚滚,每一道都可让他魂飞魄散,可煞气带来的强大威力让“云珞珈”抬手一聚,黑色煞气边将天雷消散,“轰隆轰隆”天雷追而不舍,打在地上噼出一条条巨大沟壑。 “云珞珈”咬紧牙关,他听不见万民的哭声,也看不见无忧城扑天而来的血海,眸中早已是无尽狂热。 成仙!成仙! 一道又一道天雷被他抵挡下,虽吃力却不比几百年前要被活活噼死的好。 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 天雷滚滚,见每一道都被“云珞珈”抵挡住,怒不可遏,愈发可怖,黑云压城,一道闪亮白光照亮“云珞珈”的脸。 幸好他及时挥出煞气奋力一挡,用人命人血换来的强大力量庇佑了他。 忽地,在第八十一道雷之中,从那闪电中一道龙影闪现,随后扑天而来的的龙吟涤盪在整个无忧城中。 是他! “云珞珈”心中大骇——他怎么出来了?他怎么可能出来?! 那龙影带着闪电从天际直向他奔来,巨长无比的黑影又像是前来夺命的鬼魅。 “青漓!你敢伤他?我要你命!”那声音像是从苍老的远古传来,可以震碎人心,又带着滔天而来的怒意与狠厉。 “不可能!你现在只是龙魂,你怎么可能出来!”“山姑姑”——青漓恐惧地看着从天而降的黑龙,怒吼,“你敢坏我渡劫?你不怕毁了这具身体?” 那龙爪带着劲风一把抓向“云珞珈”,后者狼狈逃窜。 “你给我滚出他的身体!”黑龙怒吼着,团团黑火刺向“云珞珈”。 这是真龙,这是青漓几千年来求而不得的东西! 真龙之火,不死不灭,伤的是三魂七魄,而不烧肉体。 青漓怕了,他一边躲真龙之火,一边抵抗最后几道天雷。 慌乱之中,他注意到了什么,忽而狞笑道:“君浥尘,我道你是怎么出漳江的?原来是撞碎了禁制?怎么?把你那对龙角都撞断了?” 龙角是龙一身最为骄傲的地方,甚至不会任人抚摸,唯有此生挚爱的雌龙能够触碰。 而君浥尘的两根龙角已经破碎不堪,从角根处流出潺潺龙血。 “龙身没了,龙魂的龙角还被撞碎了,你强行突破漳江禁制,我猜你马上就要龙魂尽碎,永世不得超生。这百年你都安分守己呆在漳江,又是什么让你迫不及待要出来?”青漓用“云珞珈”的声音轻轻说出这句话,讥讽又薄凉。 龙眼处落下血泪,君浥尘大限将至,口中形成巨大火球扑向青漓。 百年之囚,杀妻之恨! “青漓!我要你死!”黑龙震怒,带着“轰隆”九重天一声巨响,第九十八道天雷无比兇狠强势,将青漓逼至绝境。 最后一道真龙之火耗干了龙魂所有的精血,如真实的怒火将青漓骯脏的真魂烧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啊啊!好痛!救我...啊啊啊啊!”天雷同时噼在了他身上,“云珞珈”惶恐地伸出手,悽厉地向天空尖叫,“不!我就要.....” 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魂魄烟消云散。 踩着万人尸骨的成仙之路,被一道真龙之火最终撞断。 云珞珈的魂魄重新凝聚,在千万鬼魂之中慢慢地重回肉体之中。 可天雷不会等,属于青漓的劫最终被引向他的身上。 第九十九道天雷,最为兇险,最为惊心动魄,古往今来多少渡劫之人死在最后一道天雷? 云珞珈意识未清,他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道风,又好像成了一滴雨,最终融进了血肉里。 模煳之中,大地震动,苍穹被一道闪电划分为了两半天,云珞珈眼中隐隐约约看着空中一道龙影,龙吟混杂着鬼哭狼嚎挤进他的耳里。 “河....河神大人...”云珞珈的声音轻得像风,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那龙却好似听见了他的话,回头看了小狐狸一眼,随后决绝地沖向了九天苍穹之上,迎着最后一道天雷飞腾而去。 “轰隆隆”那一刻云珞珈心神皆碎,空中是碎掉的云与魂。 君浥尘用龙魂替他挡了最后一道天雷,从此不入轮迴,神形俱灭。 云珞珈眼角落泪,不可置信地在天空中抓了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最后,一道熟悉到落泪的声音在他耳边亲昵道:“珈珈,带着我的心好好活下去。” 第10章 不曾为他心动 崑崙墟血海蔓延,无数枯骨堆成山,在那九十九重金刚封印之下镇压着天地间最煞的穷凶邪恶——魔尊君浥尘。 无边无际的静寂之中,他缓缓睁开了眼,入目就是这样一副荒凉 场景,除了血便是尸骸,这几万年来他一次又一次陷入无穷尽的昏睡之中,而才聚起的神识体又在梦魇幻境中被粉碎。 第15页 在幻境中死去的人会真正的死去,君浥尘在梦魇幻境中替云珞珈挡了最后一道穷凶极恶的天雷,于是他的神识体也就此消散。 君浥尘此番受了大创,神识破碎后让他失去了幻境中的一切记忆。 他只记得云珞珈没死——还好没死,不然混沌珠就真的被梦魇夺去。 君浥尘嘆了一口气,如今以想要再次以九十九重封印之身凝聚起神识体并不容易,他怕那只小狐身上的混沌珠又遭人惦记,坏他大事,于是聚精会神凝聚出另一幅神识体。 这一过便是三个春秋冬夏。 再次用神识探到小狐狸踪迹的时候,竟然是在大海之上的一座孤岛上。 彼时云珞珈正沉沉睡在耀阳的草地上,君浥尘皱着眉凑近一看,小狐狸的睫毛颤动着,在梦中也不安地嘟囔着粉唇,一张脸倒是褪去几分青涩。 瘦了。君浥尘如此想到,两根手指夹住了小狐狸的脸,虎口压着下颚,云珞珈的脸微微鼓了起来。 “啧,又在哭什么?” 一行清泪从云珞珈的眼角滑落,睫毛煽动了几下后那双清澈的眸子便睁开了。 云珞珈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在一座草长莺飞的孤岛之上,他竟然看见了三年来日思夜想的河神大人。 “愣着做什么?做噩梦了?你...”话还未尽,君浥尘忽然一僵,一个软乎乎的脑袋往自己怀里贴,小狐狸细软的胳膊将他牢牢抱住,那温热的身躯分明还在微微颤抖。 “大人......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小狐狸哽咽道,“我真的....我真的找了您好久好久,这次不是做梦吧......?” 君浥尘一言不发地看着小狐狸抓紧自己前襟的十根手指,紧得泛白,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 云珞珈那双眸子里多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不安、希冀、痛苦又欢喜...... “您真的还活着,幸好,您还活着...”小狐狸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您了。” 君浥尘眉头一皱,这样与小狐狸的亲密接触让他不适,产生了一种对沅黎的背叛感。于是他推开了云珞珈,看见云珞珈恍然惨白的脸色。 “我失去了幻境中的所有记忆,所以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我们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事?” 小狐狸睁大双眸,眼泪在里面打转,不可置信道:“您,您不记得幻境里的事情了?” 君浥尘沉沉凝视他没有回话。 他看见小狐狸眼中的泪水豆大一颗一颗地落下来,晶莹剔透砸在地上。 “您真的不记得了?您难道忘记我们在漳江之下发生的所有?”小狐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仿佛杜鹃泣血,“您说过,要我一直陪着您,我们会去看很多很多日出,您带我看江中日出,还会带我飞到云上去,您说天上的云很白很软,一定会带我去看看。您还说要一定要回去找您,教我什么是喜欢.....这些您都忘了?” 小狐狸的眸子里有东西一片一片破碎着,不可置信与悲哀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这样的悲哀让君浥尘不由得生起一股烦躁与焦虑。 “我要听的不是这样,”他的声音冷得如九天玄冰,“云珞珈,幻境里面的事情你也能当真?你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虚妄,现在幻境已破,以后不要再幼稚地提这些事情了。” 云珞珈大震,大喜大悲之后身形竟有些不稳。 “原来是这样...”小狐狸的黑眸空洞地可怕,“是我太幼稚,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君浥尘不再看他的眼睛,问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幻境中那人就是我的?” “.......在幻境中恢復魂魄时我就知道了,重新凝聚好魂魄我已经记起了现实中的一切,也知道那只真龙就是您,因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你那朋友阿青呢?” 云珞珈捏了捏手心,涩声道:“死了。” “死在幻境里了?” 云珞珈点了点头,似乎不想提这件事:“幻境中的山姑姑就是他,他也是青漓。那日是他将我哄骗至幻境里的,是他与‘山神’一同哄骗了我。” “那不是山神,是梦魇。”君浥尘纠正他。 “是千年大妖梦魇?”云珞珈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几滴泪珠,君浥尘心中微微一动,嗯了一声。 “那你出了幻境之后,又是如何从梦魇手下逃生的?” 云珞珈回道:“那日我从幻境之中出来时,已经虚弱至极,他打伤了我的胸口说要我的命,我化成了真身逃出了那个山洞,后来在半山腰昏迷了过去,他竟也没有出来追我。” 君浥尘心中一跳——哪是不想追你?分明是梦魇出不了那个山洞,被封在那处了。 "你说你昏迷过去了?" “嗯,”云珞珈顿了顿,随后摇了摇身体将毛茸茸的尾巴现出来,苦恼悲伤道,“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一条尾巴了。” 那一条赤红的尾巴映入君浥尘的眼中,莫名扎得他眼睛痛。 “你个蠢货。” 又被人坑了一条命也不知道。 第16页 此时此刻,君浥尘的心境与之前悠然不同,小狐狸只剩下一条尾巴了,也预兆着他大计将成,他竟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还有几股莫名的烦躁。 小狐狸还在蠢唿唿地笑:“或许是我的尾巴帮我挡了灾,不然那时我说不定就死了。” 那个字落在君浥尘耳朵里莫名刺耳,他干涩地转移话题:“那你这三年又是如何来了这个地方?” 小狐狸蓦然脸色无比悲哀,幽幽道:“我醒来后,发现您不见了,于是到处找,却哪里也找不到,后来我去了城里听那些人说在蓬莱仙山有飞龙与真凤,”小狐狸苍白地笑了一下,“于是我就来了这里。” 飞龙,直到现在云珞珈也不知道他面前这个人就是令三界闻风丧胆的魔尊,他还固执地以为君浥尘的真身真如同幻境里面那样是一条龙。 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更多关于君浥尘的消息了,凭着唯一一丝说书人提供的信息,他就孤身来到了蓬莱。 他这么笨,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恍恍惚惚在人间寻了三年终于找到了蓬莱仙山。 君浥尘忽然觉得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还好,终于找到您了。”小狐狸笑得欢喜,尾巴也一摇一摇的。 君浥尘却一直盯着他,良久才问:“如果一直都找不到,你会怎么办?” “一直找不到就一直找啊。”小狐狸笑出泪,“我答应了你会回到你的身边,而且我是一只小狐狸,我能跑很远很远的。” 所以这只年岁尚小的狐狸跑遍了大江南北,又穿过了千山万水,跨过无数大江大河,连爪子都跑出血,奔向了蓬莱仙岛。 仅仅为了一个誓言,为了幻境中的一个承诺。 君浥尘忽然很想收回自己之前混帐的话,又很想抱一抱面前这只傻得可怜的小狐狸。 可是最终他按耐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逃避一般转过身去。 他告诫自己,他追逐的一直都是沅黎,是他的师尊,是九重天的仙尊,是他心动嚮往的人。 他怎么会为了面前这个傻兮兮,脸蛋又脏,还喜欢哭的野狐狸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呢? 就在这时,云珞珈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您呢?为什么您离开了这么久?” “我.....”君浥尘对上那双清澈的眼,仿佛只要一个答案。 “我真身在幻境受损,此番回去凝聚疗伤了。” “回去?你家在哪?”云珞珈忽然又怕自己问得太越界,急忙解释,“我只是想知道您住在哪,若是下一次您又消失了,我可以去哪找您?” 君浥尘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若下次再找不到我,就不要找了。” “为什么?”小狐狸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会来找我吗?” “会。”君浥尘陡然笑了,却透露着几丝凉意,神色莫测道,“我当然会来找你了。” 小狐狸喜上眉梢,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 “您真的太好了。” 君浥尘眸中的温度一下子慢慢冷却下来—— 再过一段时间吧,再多让这只小狐狸活久一点,取混沌珠之事不急于一时。 就在当晚,云珞珈缠了许久终于与心心念念的君浥尘睡在了同一床上,直至现在一颗奔波三年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在看什么?”君浥尘见云珞珈一言不发。 “大人,您这次的心脏是真的吧?”小狐狸眼眶红了红,不待君浥尘回答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次这颗心脏却跳动得极为缓慢,像是一滩毫无波动的死水,不曾为他心动。 第11章 师尊,您徒弟要被您抽死啦! “该睡了。” 不等云珞珈询问,君浥尘又一次推开了云珞珈。 小狐狸愣愣地看着他,心里面像一阵风吹过似的,无比空荡。 相逢后的种种拒绝,让他感觉心里生出酸涩的滋味,下一秒就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云珞珈委屈至极,这几年他回味过无数次幻境里发生的种种之事,曾经对他呵护至极的河神大人如今对他只有冷漠相对,甚至避他如蛇蝎。 “我对您现在来说是什么呢?您为什么如此抗拒我?” “......” 云珞珈又一次抱上了君浥尘的腰:“我知道您现在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可是我一定会让您记起来幻境发生的一切。大人,我虽然不懂什么是喜欢,可是我一想到您就会心生欢喜,无比雀跃。所以我会努力让您记起来的。” 君浥尘僵住了,身上的云珞珈贴着他的肌肤,仿佛要将他的皮肤也灼烧。这个无比青涩又懵懂的小狐狸,甚至不到千岁,便抱着他心悦的人诉说浓烈的爱意。 少年炙热的、热烈的、不可抵挡的爱意让君浥尘心生惶恐,有着什么不可控的东西正在发生着。 君浥尘显得很恼火,脸色阴沉下来:“放开!” “我知道现在我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我会努力的。”小狐狸依旧湿着眼不放手,“我想,在幻境里时我便已经懂了一点什么叫喜欢。” 第17页 “云珞珈,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云珞珈怔神地望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及这个。 “你是一只狐狸。”君浥尘陡然笑出声了,笑容得十分残忍,“你只是一只狐狸,是妖,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只狐狸?” “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在一张床上吗?因为我甚至没有把你当作一个人来看,你在我眼里就只是一只小畜生罢了,我心情好的时候,你就是值得一逗的宠物,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最好滚远点。所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生气了,懂吗?” 云珞珈僵住了,只有睫毛在微微颤动着,他的心脏明明刚才还在热情地跳动着,如今一下偃旗息鼓下来,宁静至极。 原来这三年他所做所为也触动不了任何人,甚至只得一个小畜生。 “您是...把我当成宠物?” “随便你怎么想吧。” 云珞珈还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第二日一大早起床,云珞珈就发现床榻上只剩他一个人了。冰凉的另一半床让他如坠冰窖—— 君浥尘呢?又不见了?他是不是又丢下自己了? 小狐狸从未有过如此慌张,连鞋都没有 穿好,就急急忙忙地光着脚下床去看。  屋外,一片寂静,毫无一人。 泪水倏尔落了下来,小狐狸怔怔看向屋外,一时间心头涌上无措与迷茫。 “一大早起来就哭?”不知何时,一袭玄衣的君浥尘已经走到他身边,“我不过出去片刻,你又在乱想什么?” “大人!”小狐狸紧紧抱住君浥尘,“我以为昨晚惹了您不快,您今早便要离开我。”  “确实让我不高兴。” 小狐狸一僵,不再说话。 “不过,我今天确实是来向你告别的。” “什么?”小狐狸大惊,环着魔尊腰侧的手又紧了几分,哀求,“不要离开我。” “你应当知道,之前梦魇为何会骗你入幻境,要你的命,一切皆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混沌珠。”君浥尘道,“那混沌珠是我给他人的,却被你误吞下,所以只有将珠子物归原主你才不会引来杀生之祸。” “那....那个人呢?”小狐狸问道,“是谁给我混沌珠的?你知道吗?” 君浥尘看着小狐狸澄澈的双眼,道:“是我的师尊,沅黎。我发现他竟然就在这岛上。” “什么?” 这倒不是君浥尘骗小狐狸,从他踏上这岛开始,便感受到了沅黎转生的气息,今早出去查看,那股气息又隐隐约约查探不到。 混沌珠认沅黎,所以他说此番话是故意引诱小狐狸和他一起出去找沅黎。 果不其然,小狐狸粘着要和他一起找沅黎。 有了混沌珠在身边,君浥尘果然更能感受到沅黎的气息,不久后他们就跟随着来到了一个唯有裊裊白烟的无人之境。 “这……这是哪?”云珞珈有些晕头转向。 他在蓬莱住了一年之久,竟然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一片蓝色湖泊如明镜一般波澜不惊,天空几乎被高大的树冠遮盖住,什么飞禽走兽鱼虾蟹虫通通不见。 唯有宁静与死寂。 “这湖泊好生奇怪。”云珞珈走向湖泊,深不见底之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 就在云珞珈无知无觉手指快要触碰上去的时候,被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 “别碰。”君浥尘的脸上从未有过如此严肃,“这不是简单的湖泊,这一整个湖面其实是九重四大圣物之一——溯洄镜,能吸引人走入镜中,没想到溯洄镜居然在此处。” 小狐狸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我怎么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 君浥尘脸色不好,也没有瞒他:“混沌珠受沅黎吸引,想必沅黎就在这湖泊之下。” “那人……那人还能活吗?” 君浥尘没说话,而是探去一丝黑色神识进入湖底,果不其然,一个白色的精緻棺材隐隐约约浮现在湖底。 那棺材还发着白光,里面大概率就是沅黎。 君浥尘脸色陡然黑了下来,手掌捏成拳——沅黎,他的师尊,他心心念念的人竟然不知被谁困死在这湖泊之下。 难怪他找了许久都找不到。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救他?”小狐狸问。 “没那么简单。他被困在了湖泊中,真身早已是死尸了,如今只能跳入溯洄镜里,改变他的过去。” “改变过去?” 君浥尘点了点头,“溯洄镜的功能就是能够穿越回过去,不过这个过去是寄主曾经生活过的时空。如果一但回到过去我们就会附在过去的人身上。” “附在谁身上都有可能吗?” “没错。”君浥尘撇了一眼小狐狸,“不过切记,过去发生的事情不可以随意改变,因为会对未来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改变过去的事情,也千万不要干涉被附身的人的任何决定。” 小狐狸听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回到过去,那我还记得真实时空发生的事情吗?” “能够记得。”君浥尘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除非你附身的人,刚好是你自己。” 第18页 “我自己?”小狐狸想了想,自己从未和这沅黎仙尊有过交情,大概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吧。 “你要与我一起进入溯洄镜吗?”君浥尘问道,“若是进入溯洄镜,唯有那个时空完结,我们才能够出来。” “什么叫完结?” “就是直到沅黎在那个时空身死,我们才能回来。” “那……那,岂不是要等很多年?” 君浥尘摇了摇头:“我们穿过去的时候定是他的其中一世,影响他如今被关在棺材中的重要时间节点,不会太久。” “走吧,不要怕。”君浥尘牵着云珞珈的手,“我会护着你。”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云珞珈忘记了害怕,微微点头与君浥尘一同沉入湖中,回到过去。 —————————————— 云珞珈再次从溯洄镜中醒来的时候,窗外一阵叽叽喳喳。 “师尊师尊,小师弟他晕倒啦!”这个咋咋唿唿破门而入的弟子一身校服,蓝纹白底,正是几千年前唯一的修真大家——蓬莱阁的校服。 三界除了妖能成仙,人也能修仙。 不过千年之后,真气零散,也再无人修仙。 云珞珈从未想千年之前竟是这样繁华之景。 他更没想到——自己竟然穿成了沅黎! 只见“沅黎”恍惚了一震,接收了这具身体的所有信息。 没错,真的是蓬莱阁仙尊,后来唯一飞道成仙的仙尊——沅黎! 云珞珈没有时间去适应,他还在回忆小弟子口中的“小师弟”是谁。 “师尊,就算小师弟真的惹了您不快,您也不该用紫絮编抽他背呀,阿尘……阿尘今年才十七岁,怎能受得了那个……”小弟子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阿尘……?”清冷悦耳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是一副清泉流水般的好嗓音。 “是呀,君浥尘!你的小徒弟!要被您抽死啦!”小弟子还哭诉着,恍然见一紫衣金袍一晃而过,沖向门外。 当云珞珈真正看到门外被他下令抽得半死不活的人的时候,这才确定沅黎的小徒弟当真是君浥尘。 不过是缩小版的君浥尘。 只见地上的人被他抽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还苍白着脸看向他,吐出两个字—— “师尊。” 云珞珈心都要碎掉了,慌不择路地跑过去将小君浥尘抱起来,担忧着急道:“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骤然,周围百位修真道人都屏住了唿吸。 师尊……师尊这是在干嘛?他不是最讨厌君浥尘了吗? 第12章 吃软不吃硬 云珞珈的手蓦然顿在空中,小君浥尘看他的眼眸带着一丝惶恐与好奇。 “师尊.....?” 【回到过去,若非万不得已,不要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 君浥尘曾对他说过的话涌入脑中。 是了,现在自己是沅黎,万不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众人见沅黎仙尊恹恹回首,似乎冷淡至极的样子,殊不知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只落在了君浥尘眼中。 君浥尘低下了头,掩去脸上闪过的一丝阴翳——这沅黎,又在想如何折磨自己了? 答案在夜晚时分时揭晓—— 被抽了几个时辰的君浥尘满身鞭痕,刚艰难地给自己背上上好药准备入睡,一股熟悉的气息从窗口边探来。 君浥尘目光一凌,抬目望去,那穿着金袍紫衣的人恰好从窗子边翻过来,衣角边料还搭在窗沿上。 “师.....师尊?”君浥尘讶然问道,“您来这做什么?”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几分稚嫩,因这只是君浥尘十几岁的样子。 云珞珈脸上闪过几分狼狈,他撑住窗沿稳了稳身形问道:“君浥尘,你....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什么?” 云珞珈见他一副震惊的样子不似作伪,心中的猜测终于成立——原来,君浥尘真的穿进过去自己的身体里了,如今他再也不记得自己了。 这该如何是好?小狐狸心中闪过一丝迷惑与惶恐——这溯洄镜只剩下自己一人清醒,又该如何破除万难,出这溯洄镜? “算了....没事。”云珞珈苦笑一番,脑中一片混乱,转身正欲离开,被少年立即叫住。 “师尊!等等!” “怎么了?”云珞珈停下脚步,心中燃起一分希望。 “师尊,您今日...因我偷窃了他人的钱财而鞭打我,”君浥尘苦笑道,“可是,您明明知道,我并没有偷他的钱财。您为何....您为何不听弟子的解释就如此责罚我?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不详之人?” 云珞珈浑身一震:“不详之人?” 小徒弟的眼中似有泪珠转动:“我知道,一个月前我从万林村逃亡至蓬莱阁,您收下我是为了什么。” “众多弟子中,您独独选择了我作为您的徒弟,只是因为我是天降不详之人!我祸害了一个村子的人,您是仙尊,不沾凡人血,杀不了我,可又不能放任我出去为祸人间,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看管。所以您才如此不喜欢我,对吗?” 第19页 君浥尘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这一个月来自沅黎的冷漠与不喜终究伤了少年的心。 他有什么错?不过是长了一个不详的胎记便被所有人厌恶驱赶,如今连师尊也厌恶他。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看见君浥尘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来,仿佛砸在了云珞珈的心口,风光霁月的仙尊终究弯下了腰,精緻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措。 “我不是...我不是讨厌你。”此刻的云珞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沅黎原本性格了,他只知道君浥尘哭了,君浥尘难过了,他就要哄。 “我没有因为这些讨厌你,你...你别哭了。”小狐狸头一次安慰人,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急得一张白净的脸都通红。 他竟然用细嫩的手心为君浥尘拭去眼泪,君浥尘原本以为要打他,结果当那柔软温热的手掌覆上眼角时,他心中一颤。 鼻尖传来独属于“沅黎”的清淡花香,勾人心扉。 “师尊,既然您没有因为身份讨厌我,为何这一个月您都....如此对待我?”君浥尘的哭诉带着鼻音,好不可怜。 鞭打、深蹲、打手心....折磨人的方式层出不穷。 云珞珈想起那些折磨的手段就再也忍不住:“.....我以前只是想试探你的入门心性,手段却着实惨烈了一些,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小狐狸哪里懂维持“沅黎”性格,他只知道若要以后接着折磨君浥尘——他的心尖尖上的人,他如何下得去手?又如何冷眼旁观? “师尊,您要说到做到。”少年看出师尊心软一头栽进“沅黎”的怀中,眼泪还扑哧扑哧掉。 “嗯,我说到做到。”云珞珈心太软了,他没有看见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 太好骗了,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如此好骗?轻轻示弱便上钩,掉几滴眼泪就着急,看来沅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摸清楚门道之后,君浥尘常用此道,让云珞珈心软了一次又一次,放纵人一次又一次,简直与一个月前判若两人。 蓬莱阁的弟子们都纷纷猜测,原来这一个月里竟真的是师尊磨练小师弟,其实在师尊选君浥尘做徒弟时,便表明了沅黎是真的最宠爱他。 但是云珞珈知道不是这样的。 沅黎本身是真的很讨厌君浥尘,正像君浥尘的猜想那样,也许是仙尊从君浥尘的身上看破了一丝天机,知道君浥尘是不详的转世,才如此折磨厌恶他。 云珞珈怎么可能讨厌君浥尘,他不论君浥尘的真身是魔是鬼,是妖是人又如何?他早已不关心这些。 他只知道,君浥尘是他喜欢的人,是天地间最最好的人。 可是这个时候的小狐狸并不知道,有些魔天生的劣根性是融入骨子里的,即使转世也无法消灭。 ———————————————————————————— 蓬莱仙岛位于大陆边缘,可那时蓬莱阁管辖之处几乎包含了方圆几千里。 还没过几日,风蕴镇传言有邪祟出没,这邪祟兇残无比,专挑怀孕女人下手。 在寂静的黑暗中,陡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女人尖叫,第二日一看,那女人肚子被撕裂开两半,里面的肠子内脏掉了一地,还未成型的孩子变成一滩血肉在地上。 “仙尊有所不知,这已经是风蕴镇第十七起剖胎案了呀,到底是何邪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让我镇妇女遭此一劫数。”镇长早就年过半百,此刻看起来更加苍老,竟然双眸湿润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还请仙人派弟子出山,救我镇渡过此劫啊。” 这位老镇长途经百里来到蓬莱阁求救早已经不起跪了,云珞珈迈步走下台阶,轻轻将人扶起来,问道:“那您为何坚信这是邪祟而不是人所为?” “仙人有所不知,那邪祟每每剖完胎,杀了母体后还要将人的透露割下来,挂到城墙的旗杆之上,那旗杆足足有四米长,哪里是人能飞得上去的?而且母体身上处处都是黑色印记,这不是邪祟是什么?” 听到如此惨烈的描述,殿中早已有无数弟子愤然请命—— “师尊,请让我去吧!此等兇残妖魔,我定要取他狗命!” “是呀,师尊,也让我一同去吧,这邪祟,太过惨绝人寰,兇残无比,我等必要他有来无回!” “.....” “师尊,请让我去吧。”一声少年嗓音坚定地在大殿中响起,“风蕴镇就在我出身村落的旁边,我对那比其他师兄师姐更熟悉。” 云珞珈半晌没说话。 他不敢让君浥尘去,甚至脸上已经微微有了担忧——君浥尘才十多岁,如何去解决这么兇勐的邪祟? “师尊,若您不放心,我可以与师弟前去。”站在第一排的蓝袍紫衣的弟子说道,“我是蓬莱阁的大弟子,如今出次兇案,我必然不能袖手旁边,请师尊允了吧。” 这正是沅黎的大弟子——宋泱,也是整个蓬莱阁弟子中的表率。 大殿中静了静,过了好久,他们才听见沅黎说了一句“好”。 最终,确定一同上路的却还加上了一位师姐——花慕喜。因她的治癒术是阁中最强,云珞珈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师兄弟二人,又让花慕喜与他们同去。 第20页 当他们御剑飞行,离开蓬莱岛那一天,出乎意料地沅黎也来送行。 可所有都知道他的目光只落在了一人身上。 “师尊,我们就前往风蕴镇了,此番预计一个月能回来,若回来不得,我会传心术告诉您。”宋泱道。 “嗯。”沅黎拍了拍宋泱的肩膀,“早去早回,万事自身性命要紧。” “明白。” 说罢,三人就御剑飞行离开了。 可沅黎皮下的云珞珈早就憋不住了,他远远看着君浥尘离开的背影,心中万分不舍。 好难过。 小狐狸伤心得想要扣自己的手心,又忍住了动作,也忍住了憋不住的眼泪。 云珞珈最怕的就是君浥尘抛下他远去的样子,也最害怕君浥尘不告而别。 可如今这位万人敬仰的仙尊也只能扶了扶袖,转身回殿。 —————————————— “仙人们,这就是所有尸首了。”当三人来到了风蕴镇,镇长将三人领到龙王庙,看到那十七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一股恶臭味沖天而起。 有些尸体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地长蛆了,女人们的面容都毁得看不清了。 宋泱皱了皱眉,抬步向前查看,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镇长,您还有所隐瞒吧?这十七具女尸,她们生前分明全部都是妓女,对吧?” 第13章 教教徒弟好不好? “这....”镇长支支吾吾了半天,在众人锐利眼神下最终承认道,“仙人好眼力,不错,这些女人其实都是妓女。” “你为何隐瞒这些?”君浥尘不解道。 “小师弟,这位镇长恐怕是害怕我们因为这些妓女的身份而不愿意出山解决此事。”花师姐道。 镇长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既是如此,镇长,还望您不要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宋泱道。 “哎,仙人们,请随我来。” 说完,便将众人带到了“潭花楼”。 “这潭花楼是镇上最大的烟花地,在一个月前,潭花楼内数名妓女皆怀孕,接着便接二连三被剖腹死去。” “那这潭花楼内还有多少怀孕女子?”花师姐讶然道,“一般来说,妓女都会长期服用避孕药物,又为何会怀孕?” 这也是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镇长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知,况且是一众妓女皆怀孕,这实在令人奇怪。现在潭花楼内还有五名孕妇,现在她们在官府被保护,” 众人陷入沉默中,良久,宋泱摇了摇头道:“若真的是邪祟官府保护并没有作用,现如今潭花楼是一个重要的动机,兴许邪祟就在‘潭花楼’。”他抬了抬眸继续道,“慕喜,你去官府保护剩余那些妇女,一来你是女人方便些,二来你精医术,也好照顾她们,若有什么不测就放哨为信。小师弟和我留在潭花楼内继续调查。” “好。” 就这样,三人兵分两路,宋泱和君浥尘一入潭花楼,一股脂粉味便蔓延开来。 “不对,师弟,你仔细闻。” 君浥尘仔细嗅了嗅空中味道,除了脂粉味...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魔息? “是魔物?!”君浥尘皱眉道。 “不错。看来这魔物确实就在潭花阁内。”宋泱说道,“我们先去这十七名死者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潭花楼现在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早已经闭门谢客,君浥尘与宋泱来到案发现场,调查许久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除了一些血迹和头髮,以及地上的抓痕,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君浥尘道,“大师兄,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方向,实际上并非是潭花阁,而是其他的方面?” 其他的方面?死者除了都是妓女以外,还生怀六甲,都是潭花阁内的人。  “你的意思是,符合妓女和怀孕的人?” “对,也许能够查查线索。” 宋泱点了点头,风蕴镇还有一大——怡红楼。  ——————————————————————  而此时的蓬莱阁内,沅黎仙尊房内一片黑暗与寂静。 一弟子敲了许久后推门而入:“师尊,师尊?咦,人呢?奇怪” 所有的弟子都不会想到,他们不沾人间烟火,受万人敬仰的师尊正在怡红楼之中。 “仙长~仙长,再来喝一口嘛~” 一个柔弱无骨的女人软软地靠在云珞珈身上,樱桃小口微微凑在云珞珈的耳边,酥胸耸立。 “姐.....姐姐,你,别靠这么近。”云珞珈吓得往后靠,又靠上了另外一个人的胸脯上。 “哈哈哈,仙长好可爱啊,竟然叫我姐姐,你可真是不知道怡红院是什么地方?” 云珞珈哪里知道什么是怡红院,什么是妓女? 他只是在蓬莱阁思念君浥尘太久再也呆不住,循着他们的踪迹来到镇上。 一踏进怡红院,就被人往里拖——浓妆艷抹,细腿长腰,这里的女人都奔放地让他心惊胆战,一见他的模样便将他往房中带。 第21页 “姐姐,姐姐,真的不行。”若是真的小狐狸,现在恐怕以及羞得露出狐狸尾巴与耳朵了,“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些好。” 云珞珈想要推开人,又被女人拉住了手掌。 “诶,仙长说什么男人女人,听不懂,在怡红院里人家就是你的奴,你想对奴家做什么都可以哦~”说罢,那怡红院红牌妓女就将自己的脸埋在云珞珈的脖颈间,欺负人这个傻子什么也不懂。 像这等天人之姿的仙长,在踏入怡红院第一刻不知被多少男男女女盯上了。而这金尊玉贵的仙长还一脸懵懂的样子,任由人对他上下其手,连动都不敢动,只会红着脸往后缩。 但是他又能缩到哪里去呢? 一个两个三个“姐姐”今天就准备将他吃干抹净。 “像您这种仙人,来到我们这儿都是要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您知道吗?”粉荷用食指点了点云珞珈的脸,望向对方明显被吓住的神色,笑道,“也是,您这种高高在上的仙人怎么会踏足红尘之地,更别说会懂情爱之事了。” “什么....什么是情爱之事?”云珞珈怔怔地问,只觉得心头好像有一股燥热涌上,然他忍不住想脱掉衣服。 “扑哧。”粉荷见云珞珈脸上微微染上了薄红,心知药效就要到了,媚眼如丝道,“一会儿就教教您,保证您舒服。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做这档子事。”  “我....我不喜欢。”云珞珈眼前一片烟雾缭绕,忽然之间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意识觉得不对劲,便念了一个清心诀站起身来。  “我...我是来寻人的,我该走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仙长!仙长,您要去哪啊!”粉荷拉住他,不让人走,“你们愣着干什么啊,都一起上来啊!” 无论如何,今天她都要把这个男人办了。 云珞珈眼眸大睁,修道之人的法术对凡人无用,他慌乱之中竟然大喊了一句:“救命!” 而门外正匆忙走过的穿着蓝白校服二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师兄,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君浥尘道,“是师尊的声音?” 宋泱笑出声:“小师弟,这里怎么会出现师尊?莫说笑了。” 现如今两人在镇子上所有妓院调查了一天,正疲惫万分,打算随意找个房间睡一晚,怡红院的老鸨说什么也要他们留宿一晚,不用再麻烦出去打间了。 二人思虑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师弟,说起师尊,若是回去了你可千万别和师尊说我带你来妓院留宿了,不然师尊可得狠狠教训我一顿。”宋泱玩笑道。 君浥尘笑了笑:“那是自然。” 二人又说又笑地往各自房内走,关上房后,君浥尘立马沉下了脸,抓起自己的佩剑往回走。 刚刚那个声音实在怪异。 可是少年踹开大门之后,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他那如九重天上清冷仙人般的仙尊,正被人压在床上亵玩。 衣服剥至胸口,露出半边白嫩肩头,两个女子坐在他的腰上,他的双手被一根系带寄住,铐在床头上。 仙人如湖泊般明丽的眼眸中蓄满了眼泪,雾蒙蒙地又落下来一滴。 女子的手在他胸口抚弄着,沅黎最终忍不住发出哭吟—— “不……不要!下去……下去啊!下去,求求你……” 师尊的眼角红透了,那声哀求几乎立刻让门外的少年红了脸。 怎么……叫得这么sao?在自己面前装得一副清高样,这沅黎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君浥尘一声大吼:“从我师尊身上滚下来!” 少年的声音吓了那些女人一跳,回眸一看一个相貌堂堂的小郎君拿着一把剑冲进来,顿时吓得从沅黎身上滚下去,落荒而逃。 “浥……浥尘?”床上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美目委屈地看着君浥尘,像是下一秒就要哭了,“她们……她们欺负我。” 小狐狸还把绑住的手腕给他看,以祈求一丝安慰。 “都肿了……”沅黎委屈地瘪了瘪嘴.。 君浥尘只觉得怒意更甚,眼下一片风暴,一言不发地将他的系带解开,语气冷冰冰的。 “师尊,她们这样对你,你就不会反抗?” “我……”沅黎看着少年,委屈道,“我没办法对凡人出手,伤了她们亏了功德,以后就飞升不了了。” 哼,果然还是只想着飞升。 君浥尘的眼眸暗沉了下来,明明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站在沅黎面前却比他的气场还要强大。 “师尊,我很生气。” 沅黎睁大了双眼,慌乱道:“怎么了?你生气什么?” 君浥尘冷哼一声,心想——沅黎第一个月的冷漠真的是装的,接触下来才知道他真如一张白纸,又好骗又好欺负。 “师尊,您不会连怡红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君浥尘淡淡地问,眼眸却一直在沅黎的脸上搜寻蛛丝马迹。 沅黎的脸红了,支支吾吾道:“她们……她们说是妓院。” 第22页 “哦?妓院是什么地方?” 沅黎慌了,不敢去看君浥尘:“你是小孩子,还是……别懂这些。” 实际上小狐狸也就几百岁,在狐族一脉里也只是算个懵懂幼儿罢了。 君浥尘的眼眸更深了,看着沅黎红透的脸莫名口渴,坏意道:“您不是师尊吗?师尊,教教徒弟好不好?嗯?” 第14章 师尊用手帮帮我 “我....我不会。”沅黎怔怔地看着君浥尘,莫名想起了在梦魇中的那个吻来,那个带着热烈与欲/望,淫/靡又湿热的吻。 看着自己的师尊用一副小兽懵懂的样子看着自己,君浥尘心中大好,邪念顿生—— 这样的沅黎仙尊,只有自己能看见,也只有自己能让他又红脸,又红眼。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二人顿时心下瞭然——这是宋泱疑心又起,竟然去而復返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听到了师尊的声音,所以前来查看。 沅黎的脸色瞬间涨红,慌乱之下竟然扯了扯君浥尘的袖子,恳求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帮自己不被大徒弟看见在妓院。 “师尊....你..”君浥尘忍了好久才将嘴角压下去。 他的笨蛋师尊,明明有法术可以离开,单单只是听见了脚步声,就慌成了这样。 这样的师尊让他心软,君浥尘拍了拍师尊的肩膀道:“好了,师尊,您先躲进被子里吧。” 清冷如谪仙的沅黎仙尊真的乖乖做了,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不露一张脸出来,像一只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宋泱会透视术,因此他就在门外也能够看清屋内的一切。 为了不暴露自己和师尊,君浥尘掀开了被窝一同挤了进去。 而他身下的沅黎仙尊,睁大了双目,满脸红熟。 “嘘,师尊,我们得弄出一点动静出来,不然大师兄会起疑心的。”沅黎莫名从这暧昧的气音中听到了几许笑意。 可是他太过紧张,被压在徒弟身下也只会乖乖点头。 君浥尘低低轻笑了一声。 这厢宋泱正在门外,他盯着门内目光一凌,总觉得这里面是藏了什么妖孽,于是施展开透视术一看,瞬间瞪大了双目—— 只见那床上的被子被顶得一耸一耸的,暧昧的喘息声落尽大师兄敏锐的耳里,扑面而来的湿热感,还有床被压得发出“吱呀”的声音。 “不...不要了,啊嗯...停下来...”那声音如此妖媚,难辩雌雄,柔得快掐出水了,怎么可能是自己那德高望重的师尊? 这衣服淫乱的画面把不食人间烟火的宋泱吓了一跳,竟然红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见到了什么天崩地裂的画面似的,逃似的往回走。 我真是个混帐!看人家做这等事!有愧师尊,有愧神明,清心决,清心决.... 道德标兵宋泱不断在心里批判自己。 而房内的亲昵缱绻却没有被打断。 因为君浥尘适才那几个动作,真的弄出了几分反应。 二人尴尬地在被窝中互视对方,沅黎早已红熟了脸,只觉得被窝里的热气要把他蒸熟了,也要让他窒息死了。 “浥...浥尘,你的....你的那个顶到我了。”若是真正的沅黎,定说不出这句话,可是现在在他身体里的是小狐狸,他哪里懂什么生理反应。 故而君浥尘只见他师尊嘴唇一张一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办,沅黎好可爱。 少年的心脏跳动迅速,看着那红润水嫩的唇莫名干渴起来。 “师尊,我的什么顶到你了?”少年逼迫的眼神看着他,非要让人说出来,“嗯?我什么顶到你了?” 危险暧昧的气氛欺负地小狐狸想逃走——好可怕,君浥尘现在的眼神好可怕。 他想往后缩,又能缩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别问我了,好不好?”小狐狸要被欺负地哭出来了. 不识情爱的仙尊终于坠落红尘,全身都透着被人亵玩的粉红。 “师尊....” 从前,君浥尘对沅黎有多恨,如今这种恨都变成了另外的滋味,看着身下的人可口的样子,少年胸膛像是被沸水滚了一遍。 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有些狼狈的从床上起来。 “师尊,那这个怎么办?”君浥尘指了指自己起反应那处,脸上一片苦恼和懵懂,“我不会,你教教我。” 沅黎愣住了:“我....我也不会。” “嗯?”君浥尘抓住了沅黎那十根又白又嫩的手,“那您平时是怎么解决的?” 这话已经太过放肆,沅黎水汪汪的眼看着他:“我...我...” 我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君浥尘笑了——他现在要做一个坏人,他要好好惩罚师尊那一个月对他的苛责,要将他的师尊拖入泥潭。 “师尊,我教你,你帮帮徒儿,用你这双手。” ———————————— 第二日,君浥尘从房内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餍足。 而他的后面,正是易容术化成小郎君的沅黎。 回想起昨晚上,君浥尘对他说: 第23页 “师尊,您留在这里不太方便,不如化成散仙,说是一同前来解决此事的,大师兄才不会怀疑你。” 沅黎当时一边手心都要磨破了,一边听着他说话,乖乖点了点头。 “师尊,我还未问您呢,为何会来到这里?” 沅黎被这话打得猝不及防,他总归不可能说是我想你了,便扔下整个门派来找你吧? “嗯?说话呀。” “我...我担心你,便来了。” 君浥尘轻笑一声:“沅黎仙尊担心自己的徒弟,于是来到怡红楼里,还被女子唐突冒犯,不敢还手,师尊,你啊....” 他一时心软,低喘着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的师尊...... —————————— 果不其然,当他们碰上宋泱的时候,宋泱好奇地看着他身边的人。 “师弟,这位是?” “大师兄,他叫白义,是一名散仙,此番也是前来解决此事。” 宋泱眼睛明亮:“原是白兄,失敬失敬。” 沅黎同样对他抱拳示意:“不知哪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请二位随意差遣。” “说笑了。”宋泱笑道,“诶,不过白兄长得确实像我一位长辈。” 听到这话,沅黎手心都出汗了,与君浥尘对视一眼:“哪位长辈?” “正是在下的师尊,不过他现在还在蓬莱阁,想必是我太过思念罢了。”宋泱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 殊不知在他说出后面那句话后,君浥尘看他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阴暗。 —————————— 三人重新回到了“潭花楼”。 谁能想到刚到,潭花楼的老鸨就哭着上前,嚎啕大哭:“我的天老爷,您们终于回来了,昨晚上你们不在,昨晚狂风乱作,咱们楼都提心弔胆的,一整晚阴飕飕的。” 忽然,沅黎皱眉道:“狂风乱作,阴飕飕的?” “是的,自从出了那事以来,此地就经常狂风乱作,吓得人晚上不敢睡觉,可这潭花楼是奴家一身的本钱,又能逃往哪里去...”老鸨说着就开始哭起来。 这时,沅黎与宋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猜测。 “请您再带我们去看看尸体死掉的地方。” “诶,好。” 等三人再次看了尸体的位置后,宋泱恍然大悟:“果然。” “宋兄,你也发现了?”沅黎道。 宋泱点了点头:“这十七具尸体死去的位置,看似毫无干系杂乱无章,实际上每一具都颇有道法,所有的尸体连在一起,竟是一个未完成的阵法。” “此阵名为嗜婴阵,是以未出生的胎儿为引,实际上在地下圈养着十分可怕之物。” 沅黎补充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需要立刻挖开潭花楼下十层之外,才能知道到底有何兇狠之物被养在下面。” 他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寒毛竖起,那老鸨差点直接昏了过去,一个劲地哭:“天老爷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您不用着急,现在先把所有人都转移走,只留我们再次镇守,顺便通知官府派人来挖掘。”宋泱不慌不乱地安排着,浑身流露出浑然天成的谪仙气质,让人不禁佩服敬仰——不愧是蓬莱阁大弟子。 “不错。”沅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忽然,他的掌心被一个温热的手圈住,沅黎吃惊地转过头去看,君浥尘眼眸又湿又润,还带着一丝恼怒—— “你别看他!” 一声气音将沅黎的耳珠染的通红,他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离君浥尘远了些。 这举动简直惹恼了少年,他抿了抿唇,脸色一下低沉下来,转身就走。 “诶,浥尘!” 沅黎心叫不好,连忙去追人,可少年丝毫不等他,越走越快。 这是真的气急了。 坏了!沅黎追着君浥尘到了后院竹林,对方都没落下一步等他。 “浥尘,慢点,浥...浥尘,我错了,别走这么快..” 听到这话,君浥尘勐地停了下来,沅黎一个不注意撞在他背上,又被回手抱在怀中。 “师尊,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 “我....我。”沅黎哪里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只是他只会道歉平息君浥尘的怒火。 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君浥尘愈发不耐烦,看着被自己欺负的师尊,竟然比对方还委屈的样子。 “师尊,你是不是根本看不起我?” 沅黎大惊:“我...我哪有?” “那为何你要与大师兄卿卿我我?” 沅黎惊地说不出话,他不知什么是卿卿我我,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师尊,你从刚才就一直看着大师兄,没有看我一眼。”君浥尘嘴角下压,像一只失去主人的小狗。 第15章 小徒弟抱着他的小被子来啦 此话说得实在幼稚,若是现实中的君浥尘万万不会说不出口。 沅黎看着他的眼,心中生起慌乱。 “我没有,我没有一直看着他....” 第24页 “师尊,”君浥尘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还不如大师兄聪明,我....” “没有没有。”沅黎看他这副委屈的样子连忙抱住他,安慰道,“你以后会变得非常厉害的,是那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厉害,你相信我。” 君浥尘的眼眸变得无比明亮:“真的吗?” “真的。”沅黎想了想,说道,“你以后会比我还厉害。” 比沅黎仙尊还厉害的人物,那真是全三界鼎立的存在了。 君浥尘看着紧紧将自己抱住的师尊,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 潭花楼当晚狂风怒号,沅黎原本是准备休息了,忽然门被敲响,君浥尘抱着自己的被子和枕头站在门口。 “师尊,风太大了,我...我害怕,我睡不着。”少年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与无措,又带着隐晦的期望,“师尊,我能同您一起睡觉吗?” 沅黎愣了愣,在这一瞬间又回想起了自己在幻境中害怕晚上一个人睡觉,非要和君浥尘一同睡觉的时候。 他想起那些甜蜜时刻,忍不住笑了笑:“过来吧。” 君浥尘太乖了,站在门口还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和小被子踏进沅黎仙尊的房内。 早上还怕自己会不会太废物的人,现在心安理得地睡在师尊旁边内。 沅黎打趣道:“怎么害怕啦?你都十多岁了,怎么还不敢一个人睡觉?” 君浥尘的鼻尖全是沅黎的香味,他才不管这么多,双手还在沅黎的腰上,嘀咕道:“师尊原来也知道我才十八岁,在外人面前我才不会露怯,可是你是师尊。” 所以可以害怕,可以缩进师尊的怀里,晚上也可以抱着师尊睡觉。 沅黎笑了笑,抱紧了君浥尘:“抱在一起睡就不害怕了,睡吧。” 一时间,帐内一片柔软与,与外面的狂风怒号毫不干系。 直到半夜,一声悽厉的女人尖叫声划破了宁静,沅黎蓦然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他侧目望去另外一半床已经冰凉。 君浥尘呢?君浥尘去哪里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沅黎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急匆匆地冲到门外,刚好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宋泱。 “君浥尘呢?他去哪了?” 宋泱一脸愕然,他道:“他不在屋内吗?” 坏了,宋泱不知道君浥尘是和自己睡一个屋的。 沅黎焦急无比,宋泱脸色也很不好:“白兄,又有孕妇死了,正是死在大堂之内。” “这次死了三个。” 宋泱和沅黎急匆匆赶到大堂内,三具尸体横陈,血腥的肠子和血肉烂了一地,肚子破了一个好大的窟窿,死状惨澹异常。 “快,迅速围封潭花楼,不要让任何人出去。”宋泱着急道。 “诶诶,是!” 正在这时,一个面色疲倦的人从一侧走来,浓重的血腥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等等,你是谁?!”一个官兵拦住了那人,吼道。 “我....”只见那少年满脸是血,双目惶恐至极,他抬手想将自己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遮起来,却发现自己满手沾满鲜血,一滴一滴落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谁?” 那少年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惊得全场人都僵住了。 而宋泱与沅黎早已惊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少年——正是君浥尘! “浥尘,你....你哪来这么多血?”宋泱眼里已经带上了警惕,“你真的是我的小师弟君浥尘吗?” “浥尘!”随着一个飞跃,一边的沅黎早已飞到君浥尘面前,一把将他搂入自己的怀中,完全不顾他身上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白衣。 “浥尘,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有没有受伤?啊?”沅黎的眼中尽是担忧,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色。 君浥尘喉咙一紧,推开了沅黎:“离我远一点,我身上很脏。” “不脏的,不脏的,洗干净就好了。” “白兄!”宋泱一把叫住了他,“快过来,君浥尘的状态不对。” 沅黎这时才惊觉,君浥尘的眼眸变得越来越黑,像是被血染红了一般。 这是——入魔了? “快过来!”沅黎还没有反应,一把软剑将他挑开,君浥尘的眼眸在此刻完全变得乌黑,连一丝眼白都不见了。 “魔!这是魔!” 众人纷纷惊慌逃窜,魔气四溢,宋泱的莫和剑周围包裹着一层蓝色剑气,锐利的剑尖对准了君浥尘。 “魔头!你把我师弟弄到哪去了?!”宋泱怒道,“你在镇上为非作歹,伤害无辜,做有违天命之事,今天露了面就别想着活着出去!” 沅黎浑身冰冷,见君浥尘被众人围在中央,深知这哪里是什么魔头,这分明就是君浥尘本人。 “宋泱!等等!”他瞳孔紧缩,那一道蓝色剑气已经兇狠刺向了君浥尘。 已经入魔的君浥尘头昏脑胀,甚至看不清面前的人与物,踉跄地往退了好几步,感受到来临的危险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第25页 就在那剑要刺进他胸口那一瞬,一道凌冽的白光“咻”地将它打到一边,“砰”地插到墙上。 宋泱大惊,睁大眼看向白义:“师尊?!你怎么会用我师尊的招数?” “我就是你师尊!宋泱,他是你小师弟!”沅黎此刻脸上的易容术完全消失,他有些着急地跑到君浥尘旁边,问,“浥尘,你怎么了?还能看清东西吗?” “师尊....师尊....”君浥尘仿佛找到了庇护所,他不安地拉紧了沅黎的衣袖,眼角哭出血泪,“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师尊,我好痛啊...我眼睛好痛..” 见他这样,沅黎的心口钝痛,手指沾上了他的血泪:“不疼了不疼了,师尊马上带你回家。” “师尊...师尊我..” “谁敢带他走?!”忽然,一道厉喝从堂口传来,众人齐刷刷看过去,一个紫袍玄衣的男人大步走入,面色严肃,眼眸锐利。 这正是此地太守——江封。 “妖魔鬼怪,胆敢出此门!今天我等定要杀了你!把你扒皮抽筋!”而这太守之后,是百位修仙真人,正怒视着君浥尘! 第16章 护食 那百位修仙真人整装待发,大多以剑修为主,锋利的剑气带起阵阵猎风,将君浥尘和沅黎里外围了三层。 “沅黎仙尊,”那修为颇高的真人双眸盯着中央两人,苍老的声音如雷霆万钧,“你蓬莱阁如今出了一个大魔头,到底是你有心包庇还是一直助纣为虐?听说这小徒弟是你几个月前刚收的,哼,如今看来一切太过巧合,你到底有什么私心?” “对!沅黎仙尊,你贵为蓬莱阁之首,今天必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要一个说法!” “....” “我....”沅黎被这气势吓得往后退却几步,他原本就只是一只小狐狸,哪里见过这样大阵仗,几乎被逼得额头冷汗直冒。 逃!快逃! 这是沅黎此刻唯一的想法,他拉着已经意识不清的君浥尘,御剑飞行,刚要冲破重重包围,又被从天而落的层层而落的缚仙网困住。 无数修仙者一拥而上,破口谩骂,一时间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师尊....师尊...我痛...”身边的君浥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脖颈爆发出层层黑纹,如同一个个不详的符咒,每生长一寸君浥尘全身就传来蚀骨的痛楚,恨不得将自己一刀捅死! “滚!”沅黎看见要扑上来替天行道的修仙者,心中又急又怕,干脆搂住君浥尘的腰将他半身重量全压在自己身上。 “阿尘,再坚持一下,师尊马上带你回家。” “师尊....我好高兴,这是你第一次唤我,唤我阿尘。” 沅黎怔了一下,险些落下泪来:“我以后都这么叫你,乖,现在忍一忍。” 他转过身对那些修仙真人怒目而视:“你们这些人还没搞清楚真相就喊打喊杀,如今想要迫害我徒弟,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沅黎,少再为你徒儿开脱,你看看这潭花楼下到底养的是什么东西!”忽然,一声巨响,那真人的一把剑穿破地下十几层,巨大的裂隙显露在地表,巨石乱飞砸死好多人。 “你自己看清楚,那底下藏着什么!” 沅黎心中一惊,抬眸过去,那竟然是一具九头棺! 九头棺是世间最为至阴至邪之物,传闻那九头是集齐了四海八荒九头恶蛟的头颅,那棺木是来自地狱十八层白骨所做,九头棺里住的就是三界第一大穷凶极恶。 难怪要用嗜婴阵来圈养!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沖天的魔息压得所有人几乎不敢大声喘气。 “大家都知道,九头棺里住的是真正的鬼仙!”那道长说道,“既然沅黎你说你的徒儿不是魔物,那就推他入棺,若不是魔物,这九头棺就会排斥他不允他靠近,若你的徒儿真的是鬼仙转世,那这九头棺就会将他吞入,你敢不敢做?” 沅黎倒退了好几步。 现在这个时代的鬼仙,实际上就是现实中的魔界之主——魔尊。 “不可能,阿尘不可能是魔尊。”这句话也是发自云珞珈内心——他喜欢的人怎么会是魔尊? 君浥尘不是被风一吹就散形吗? 他不是说他自己是孤魂野鬼吗? “沅黎!我看你就是害怕暴露你的狼子野心,收养鬼仙转世到底是何居心?!”众人一口一句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够了!”就在这时,宋泱正气凛然地站了出来,先对众位真人鞠了一躬,“各位,你们说我师父包庇鬼仙转世,可有证据?你们说我小师弟滥杀数名孕妇又有何证据?一无凭二无据便血口喷人,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与天理?!” “宋泱,你好歹是蓬莱阁大弟子,不会连你师弟身上的纹路都不知道是什么吧?”一位真人站出来,眸中尽是凌冽,“你师弟现在正是被那棺里面的东西吸引地魔息逆身,他的凡人之身马上要爆体而亡啦!” “什么!!!”沅黎满目通红,再低头看君浥尘嘴角与鼻子都流出鲜血,经脉逆流,正是要爆体之像! 唯一解救之法,就是立马远离九头棺,不然神仙也救不回来! 第26页 “通通给我滚开!”随着沅黎一声怒吼,白色真气四溢,巨大的推力使得数百修仙道人往后连推好十几米。 “今日!我必要带阿尘离开!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我!”沅黎此刻眼眶通红,脖颈见青筋暴起。 “快!快将他围起来!他要带着他的孽徒走啦!”这些数百修仙道人又有哪一个是好对付的,每一个都是奔着九头棺里面的东西而来。 听说,九头棺里面有一颗珠子,人人得而成仙,再也不用辛辛苦苦修炼几百几千年。 沅黎咬紧牙关,一把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剑——青莲剑,只见那剑气勃发的青莲剑一涌至上空,“嘣”地一声,分散成万千剑影,如流星一般向着众仙人刺去! 顿时苍穹五光十色,斑斓炫目,九重剑气威压,令众人屏息不敢造次。 这就是仙尊一怒,万人臣服。 “众人听令!”就在这时,一位真人大喊道,“摆金刚十八阵!” 阴风猎猎,一道金色屏障由众人摆阵而起,挡住从天而降的剑影。 “阿尘!我们快走!”沅黎抱着君浥尘的双手都在颤抖。 他拖不了很长的时间,使出一招“千剑万影”及其耗费真气,而且他并非沅黎本人,与这身子的融合度不高,更强大的法术使不出来。 “师尊,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宋泱吼道。 “师尊....师尊...”怀中的君浥尘如同一只不安的小兽,眼角是泪,"师尊,不要带我离开。你走了,从此你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私藏魔族,收养鬼仙转世,每一项都是修真界的砍头大罪,每一项都够顷全界之力来追杀沅黎。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那些东西!我只要你好好的....” “师尊,对不起....”君浥尘惶恐地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鲜血从七窍中流出来,有些语无伦次道,“我记起来了....是我杀的她们....是我杀的....” “.....什么?”沅黎僵了,一时间看向满目血泪的君浥尘,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 “.....师尊,是我杀的她们,我记起来了,昨晚上你睡着之后,我去了官府,把她们带出来都杀了!我记起来了!”君浥尘的手激动地颤抖着,“过去一个月里,我常常到镇上来杀人!都是我做的!都是我把她们开膛破腹,然后拿出里面的胎儿,扣得满手都是血....都是我!都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一颗泪从沅黎眼角划过,而后浑身颤抖起来,好像手中抱着的不是他的爱人,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的、罪大恶极的大魔头! 他竟然一瞬间比君浥尘还难接受这个事实,崩溃地大叫一声,推开了怀中的君浥尘,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你不是阿尘!你是坏人!你是坏人!”沅黎崩溃地摇头,环顾四周,“我的阿尘呢?我的阿尘去哪了?” “师尊....”君浥尘跪在他脚边,空洞的血眼看着沅黎,他伸手想碰一碰他的师尊,又缩回了手——好脏,他好脏!他干了那么多噁心的事情,怎么还有资格碰他如明月般的师尊? “师尊....沅黎,再抱一抱我罢,我好疼啊....”君浥尘的肌肤开始冒血,疼得全身痉挛。 他想说——师尊,对不起,阿尘不是故意杀人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说对不起师尊,让您为我蒙羞了.....您快走吧,快和我脱离干系,以后您还是蓬莱阁的沅黎仙尊。 可他又怕沅黎真的离开了,然后他被众人推进那口吃人的九头棺里。 沅黎害怕地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见他们在此犹豫一会儿,又有无数的修仙真人踏剑而来,将他们重重围住。 君浥尘绝望地感受到沅黎失望的神情,他如今沦落到人人喊打过街老鼠的身份,从前一出生就克母克父,害死全村人,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他是鬼仙转世。 他本就不该存在,本就该死! “沅黎,你这小徒弟,今日我们就将他送进九头棺里,你若插手此事,便是坐实了你的罪名,从今往后修真界再无你沅黎仙尊!” 修真者们都心怀鬼胎,他们期待着将君浥尘拽入九头棺,因为只有鬼仙转世才能令九头棺开启,一旦九头棺开启,里面的珠子就是他们的了! 而就在一修真者马上要掐住君浥尘脖颈时,沅黎仿佛这才醒过来一般,长剑如虹挥向那人的手。 “滚开!不许你碰他!”沅黎仙尊一袭青衣护在君浥尘身前,这是来自他真身里小动物的天性,守护好自己的东西,护食一般不让任何人碰。 即使他现在还有好多事没想清楚,可是君浥尘是他的,他不许别人染指! “是人也好,是魔也罢,阿尘永远是我徒儿,在座各位想伤他分毫,先问问我的青莲剑同不同意!” “师尊.....” “住嘴!”沅黎转过脸看他一眼,就落下泪来,哽咽道,“回头再找你算帐!” 第17章 两朵小花都肿了 一袭青衣染上了大片鲜血,在重重围攻之下沅黎抱着君浥尘沖了出来。 他们一路向南飞去,青莲剑的速度是世间极少剑修能够超越的,几乎很快就将他们甩在身后。 第27页 “开!”随着沅黎一声诀,空中顿时撕开一大条裂隙。 这正是只有仙尊级别的人物才会使用的转移术。 事不宜迟,沅黎抱着君浥尘踏入裂隙,转眼间就到了几百里之外的一处府邸中。 那府邸藏在烟雨小巷中,只是一处寻常人家的样子丝毫不引人注目。 沅黎把滚烫的君浥尘放在床上,鲜血瞬间打湿了床单,沅黎伸手探向他的额头,经脉全乱,血液逆流。 一道白光至沅黎手心而起,治癒的真气缓缓流进少年体内,让他皱紧眉头,痛得发出一声闷哼。 差不多用了一时半刻,沅黎才稍稍稳住他的真气,可这样的方法终究治标不治本,君浥尘的经脉尽断,血管爆破,若没有连结术,他活不过三日。 可连结术需要两人才能施行。 “师尊....师尊....”躺在床上的少年脸色苍白,脸色潮红地在梦呓着师尊与他母亲的名字。 沅黎见此心中一疼,他快速传音给花慕喜,让她速速来此处。 “我一定会救你的。”沅黎给他轻轻掖了掖被角,在他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直到夜晚君浥尘才微微转醒,可他的面色实在怪异—— 双眼一睁开就直愣愣地看着沅黎,如同嗜血的勐兽见到了猎物,可沅黎正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的小徒弟对他露出森白犬齿。 “师尊。”他轻轻喊道。 “阿尘?!”沅黎没有听出这句话中隐忍的暴戾与压抑,他见君浥尘醒来大喜过望,担忧的眉头深深聚起。 “阿尘!不要坐起来,好好躺着。” “师尊...”君浥尘仿佛压抑着什么万分难受的东西,从心底升起一股嗜血的欲望与饥渴,暴戾与破坏欲要喷涌而出。 可面前的师尊还未有一分察觉,完全不知自己细嫩白皙的脖颈已经暴露在勐兽猩红的眼里。 “阿尘,你现在经脉尽碎,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 沅黎释放了一日真气,如今正是憔悴虚弱之时。 “师尊,我......”君浥尘抬起那双猩红眸子说道,“您不怪我杀了人吗?” “.....” “师尊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君浥尘闭了闭眼,感觉那股暴戾的毁灭欲就快压制不住了。 “师尊,从小我就被他们说成不详的象徵,一出生便剋死了父母,而后后来全村遭遇火灾,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他苦笑了一番,“人人都想让我死,我逃到了蓬莱阁,只有师尊收留了我,还对我这么好。” 沅黎一想到从小就被人人喊打的君浥尘,东逃西窜,靠着偷食与捡垃圾为生,跋山涉水百里才到了蓬莱山。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在蓬莱阁见到君浥尘的时候,少年怀里捧了两个脏兮兮的包子,脏脏的脸上两个眼睛轱辘轱辘地转。 少年第一句话沙哑又青涩:“请问这里是蓬莱阁吗?可以收留我吗?” 可怜地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师尊,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有了家,可是我是魔物转世,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好像是个天生的坏种,我时时刻刻都想杀人,我心里一直压抑着对血的渴望,我甚至有时候想要杀掉我自己....”君浥尘的眼眶通红,“可是您别讨厌我好不好?不然我就再也没有家了。” “我不讨厌你。”沅黎落下泪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讨厌你。你是魔尊也好,凡人也好,妖怪也好,不管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这也是小狐狸内心想说的,却是以沅黎的身份。 “师尊,我也喜欢你。”君浥尘将自己的头埋在沅黎的脖颈间,忽然眼中猩红一闪,沅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口尖锐的牙齿就咬住他的脖子。 “阿尘?!” 君浥尘的身体瞬间力大无比,翻身将沅黎压下,一双瞳孔死死盯着对方,要将人吞吃入腹。 “阿尘,你怎么了?”沅黎有一瞬间的慌乱,此刻眼前的人像是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尖锐的犬齿扎进他的血管中,刺骨的痛楚从脖颈传来。 “不!阿尘!你放开我!”沅黎心叫不好——阿尘这是又压制不住天性了? 身为魔尊转世,带着的强大魔气一般肉体凡胎根本无法忍受,而来自魔族天生的劣质性也保留下来。 肉体凡胎承受不了强大的魔息,就要释放出来。 可是哪一种爆发都不该像君浥尘这样! 他将自己的师尊压在身下,眼里全是深沉与禁忌的欲望。 “师尊,我....我....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他眼中的猩红愈发可怕,紧紧咬着牙关在忍耐着什么。 “快走!师尊快走!” 沅黎脖子上留下的血色牙印仿佛散发着诱人香味,激发 了他嗜血的欲望——好想.....好想把这个人吞下去。 不等沅黎反应,君浥尘一口咬上了他的唇。 完全是啃噬吮吸的吃法,将仙尊那两瓣唇放在口中重重啃咬,犬齿划过唇瓣,又吮吸着里面的香液,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两片唇瓣吞吃入腹。 “疼....啊呜,好疼好疼...”沅黎痛唿出声,怕得全身颤抖,忽然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唇瓣上被咬出伤痕。 第28页 这个狗崽子! 沅黎疼得流出眼泪,怒从心起,同样狠狠咬了回去,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过度着,不料君浥尘更加兴奋,眼眸猩红闪了闪,手上开始粗暴地撕扯师尊的衣服。 “君浥尘,你这是干什么?!”小动物的天性告诉沅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他转过身想逃,却被捏住了纤细的腰肢,被完全压在身下。 君浥尘欺身而上,带着浓烈的暴戾与占有欲,手探进了沅黎的衣内作乱。 “不!你出去!别摸那!”沅黎发出一声惊唿,痛楚至胸前传来,让他软了腰肢。 万人之上的仙尊原本是可以推开这登徒子,可君浥尘如今受不了一点伤害,不然就会全身血管尽裂而亡。 “你....你!”沅黎仙尊白瓷一样的肌肤上染上绯红,眼泪扑哧扑哧往下落,“你要吃了我?还是要杀了我?” 只能怪君浥尘入魔后太过可怕,沅黎几乎要将自己藏在床角。 “啊!”君浥尘拖着他的脚踝拉在自己身下,不容他有半分逃离。 慌乱之中,沅黎踢到了一个炙/热的东西,让君浥尘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不要....不要吃我。”沅黎害怕极了,只能祈求自己的徒弟放过他一回。 可入魔后的君浥尘对那两朵艷丽的小花十分感兴趣,轻轻一碰他的主人就会颤抖,再舔一舔两只小花朵,他的主人就会崩溃地落泪。 小花朵生得粉嫩,就像是万年雪山上的一抹鲜红,君浥尘想要摘下来,就听见耳边啜泣的声音—— “轻点,别扯了,好疼....呜呜呜...” 随后一只可爱白皙的脚就会踢他胸口,君浥尘的眼眸更加深沉,要吃了人一样啃那雪白。 雪白很快变成粉红,君浥尘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看着那两朵小红花变得亮丽,上面还沾着亮晶晶的水,兽/性/大/发,正欲做些什么的时候,“啪”地一声,被一巴掌打偏头。 “混蛋!你......你呜呜呜!你就是混蛋!”沅黎莫名生起了委屈与不愿意。 这是别人的身体,难不成真要看君浥尘和其他人做点什么? “就知道你的沅黎师尊,你可看清楚我是谁了?” 他有苦说不出,看着君浥 尘懵懂又迷茫的眼神,知道对方或许从未分清过人,一时间心里的期望与缱绻心思通通落空。 一个手刃噼昏了君浥尘,站起身来穿好衣服。 一时间衣料磨到了两只小花朵,让他痛唿出声,泄愤地踢了一脚昏在床上的男人。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唿唤从门外传来。 终于来了! 沅黎打开房门,果然站在门口的就是他的两位徒弟——宋泱和花慕喜。 “宋泱,你可有事?受伤了吗?” “弟子无事,他们都不是弟子的对手,我心中记挂着师妹还不知这里的事,就趁早甩掉他们了,不过他们之中有几个大能,我担心此处迟早会暴露。” “我早在此处下了多重禁制,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找不到我们。”沅黎道。 宋泱点头,却忽然看到了什么似的,僵了一下。 “怎么了?”花慕喜见他神色不对,问道。 “师尊,你脖子上是什么东西?怎么红红的?”触及道未知领域的大师兄拧眉道,“师妹,你快给师父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沅黎唿吸一窒,往后退了两步,与花慕喜尴尬对视。 那兇狠的吻痕就这样入了两位弟子的眼。 他想抬手挡,又觉得更加羞耻,不禁心中恼怒,嘴上佯装无事:“无碍,被蚊子叮了一口罢了,你们快快进来,看看你们的小师弟现在如何了。” 花慕喜的脸色尤为尴尬与苍白。 这屋子里只有小师弟和师父,那这吻痕是.....? 第18章 为什么要杀阿尘? 夜风习习,屋内真气四涌,沅黎和花慕喜一同为君浥尘使用联结术为他修復经脉。 宋泱则在一旁为他们护法。 原本修復经脉虽不容易,可也不至于面容越发惨白,宋泱皱着眉看着沅黎的脸色愈发惨白,心里焦急不已。 可此术一旦开始,便不能随意打扰,不然施法者会收到反噬。 忽然,“噗”地一声,一口鲜血自沅黎口中吐出,宋泱大惊,从未见过师尊这副样子。 施法一断,君浥尘忽然毫无声息地倒下。 “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还未上前一步,只见沅黎一个拂袖,劲风将对面的花慕喜打退了好几米,花慕喜立刻狼狈收回术法。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沅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拿起青莲剑想也不想就向花慕喜刺去,幸而花慕喜及时出招挡下,可终归也被剑风扫破脸颊,鲜血往下流。 “师尊?!”宋泱大骇,见他师尊早已瞳孔**,面露憎恨地看着花慕喜,一时竟有走火入魔的样子。 “师兄!师父走火入魔了!快快制服他!”花慕喜惊唿,来不及擦拭脸颊血液,在沅黎手下慌忙逃窜。 “花慕喜!”沅黎痛恨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什么?!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泱一时情急,喊到,“师妹是您疼爱的徒弟啊!” 第29页 为何一时半刻后对她招招致命?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花慕喜,你居然敢对他下贪慾蛊!”沅黎惊怒,“还敢在适才替他修復真气时下蛊。” 若非是沅黎仙尊,寻常人还察觉不到在短短片刻,顺着真气便有一只蛊虫窜进了君浥尘的身体中。 “贪慾蛊……”宋泱一僵,不可置信道,“这蛊……这蛊不是早已灭绝了吗?” 天下禁术之首——贪慾蛊,顾名思义,被下蛊者种子蛊,一旦母蛊发出信号,子蛊就会在寄主体内四窜,如剥皮扒筋,万蚁蚀骨。 这并非是最可怕的,人生而便有贪嗔怨恨,而此蛊一旦寄生在人身上,在长此以往中就会无限放大人的贪慾怨念。 君浥尘本就是魔尊转世,身上魔息未尽消,而十多年饱受人间冷暖,受尽苦楚,心中怨念恒生。 而就在刚刚,沅黎惊觉,他的体内竟然不止一只贪慾蛊! 早在之前花慕喜就已经给他下了蛊,并且寄生已久。 “你……原来是你一直在引诱他放大杀欲、贪念!纵他手上沾满鲜血!”沅黎恨恨道,“你到底是为什么!” “师妹……真的是你?”宋泱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望向花慕喜,忽然明白了,“你去蓬莱禁地看了禁书?!” 这并非不可能。沅黎早已说过,花慕喜是百年来第一医术天才,是天生医仙的料,没有人比她天赋更高。 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连贪慾蛊都能偷偷培养出来,还不止一只! 花慕喜蓦然笑了,忽而擦干脸上的血,冷笑道:“为了什么?难道你们不想要混沌珠?” “鬼仙转世渡劫,不会带着他的混沌珠进入凡人之体,否则魔息大涨会令肉体爆体而亡。” “我只是想要混沌珠而已,我有什么错?”花慕喜的面部变得狰狞,“这可是混沌珠!千年难遇的好机会!这是我们离成仙最近的一次机会,你们不想吗?!” 花慕喜的声音变得尖锐疯狂:“只是要他君浥尘一个人的命!能够让我们得道成仙!不需再花费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只要他一个人死就够了……” “马上……马上就来了……”花慕喜激动地颤抖起来,“我已经种下第三颗贪慾蛊!君浥尘马上就会醒来,他一定会忍不住沖向魔息最盛的九头棺!到那时,到那时,九头棺就开了……!” 两人齐齐震惊,忽而天边传来“轰隆”一大声,黑云滚滚而来,几百修真者御剑而行,将这座宅邸团团围住。 “宋泱!带着你师弟先走!”沅黎召出青莲剑,咬紧牙关,“花慕喜,你只想过君浥尘能打开九头棺,你可想过若那颗混沌珠被他拿到,凭现在魔气乱涌、毫无意识的君浥尘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到时候混沌珠爆发出的巨大威力令他身上贪慾与暴戾不断膨胀,便再也没有人能控制他了! 那时的君浥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人间将迎来炼狱…… “哼,若是拿不到混沌珠,他们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人间如何又与我何干?” “花慕喜...你...你可还有一丝良知?” 曾经宠爱的徒儿皮囊之下竟然是这样一副面容,沅黎只觉得悲哀与痛心。 就在宋泱正准备背起君浥尘离开时,蓦然对上一双勐然睁开的血眼,一瞬间巨大的魔气将众人冲击后退。 沅黎大惊。 “嘣”!只见甦醒过来的君浥尘面目全是黑色纹路,此刻三只子蛊全都甦醒,少年的肌肤开始不同寻常地膨胀起来,根根青筋爆发。 没有人现在能阻挡甦醒的君浥尘,唯有沅黎。 君浥尘两个血眼看了沅黎一眼,这次甚至连一丝意识也全无了。 他忽地一跳出窗外,望向苍穹彼岸,飞速驶去! “糟糕!他要去找九头棺!”沅黎冷汗迭起,召出青莲剑一同跟去。 他一出来,百千修士便将他团团围住要对他喊打喊杀,遮天巨网袭来,被一道白光斩断。 “别拦我!”一声怒吼喝退不少修士,漫天威压如巨石一般压弯百位修士的腿,重重跪在地上。 再看沅黎,那双瞳孔已经微微泛红,真气凌乱。 可他顾不上所有人,眼里只有那一身血衣黑袍,青莲剑的速度在此刻也比不上陡然爆发的君浥尘。 再快点!再快点!再快点! 沅黎焦急万分,不知用青莲剑挥开多少修士,有些甚至被他重伤。 “师尊!莫要杀生!”宋泱见沅黎走火入魔的样子大惊。 若是沅黎失手杀了一人,便再与升仙无缘。 可他早已不在乎能不能升仙了。 花慕喜不知踪影,不知何时就往九头棺那处飞去。 沅黎心中唯剩焦急与害怕——他怕君浥尘真的一头栽进深渊之中,再也不见天日。 九头棺里真的会吃人,吃掉他的阿尘,让他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当沅黎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令人浑身血液倒流,终身都不敢忘记此刻。 九头棺已经打开,在黑色魔息中躺着一个面白唇红的少年,他的血瞳大睁,七窍流血,每一个关节以不正常的幅度弯曲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第30页 此刻他早已不算是一个“人”。 连不详乌鸦飞过这片血红的天,都从天空坠落,死不瞑目。 一大片血海由远处喷涌而来,如汹涌勐兽淹没无数村庄,沅黎心中大骇,升至空中,眼眸所至之处全是血海漫天。 真正的人间炼狱。 不安的蛊虫还在他体内游动着,棺材中的少年赤脚踏出九头棺,站在空中,鼎天强烈的魔息几乎在一瞬间就压得沅黎站不住脚,双膝跪地。 “阿尘....?” 他额角全是冷汗,“阿尘?” 那少年似乎看见了什么,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痴,冰凉的白指在空中一指,骤然从沅黎身后传来悽厉的惨叫与哀嚎。 他僵硬地转过头一看,百位追杀而来的修真者被捏地形状各异,每一个人都以极为不正常的姿势死去—— 有的头旋转了一周,有的腰被斩断,有的舌头长长地掉出来,还有的双目滚落在地上... “阿尘...?”沅黎后背忽然冷汗直冒,往后退了好几步—— 少年空洞的眼神下一秒对准了他,骤然笑了出声。 接着,一股巨力捏紧了沅黎的脖子,仿佛有个人隔空将他抓了起来,勐地窒息。 这是!要杀他! 甚至连敌人都看不见,隔空便被捏住了命门,沅黎拼命挣扎,一双美目大睁,不可置信地看向君浥尘—— 阿尘要杀了他!阿尘要杀了他! 远远的,那一袭血袍黑衣仿佛缓缓向他走来,沅黎的眼前愈发模煳,濒死的窒息让他失去感知力,空气变得稀缺而珍惜,心跳慢慢减缓.... 沅黎的眼角划过一丝泪,又好像被人舔过。 忽然,面皮一疼,是被撕咬的疼,犬齿嵌入了沅黎的肌肤,鲜血瞬间顺着流下。 沅黎此刻心中闪过一个更为恐怖的想法。 君浥尘不是要杀了他!他是要活生生吃了他。 君浥尘对他的欲望,从不是杀戮。 他要将自己吞吃入腹,揉进血肉,合为一体!这是勐兽的天性! “阿尘,放开我....”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缓慢,可君浥尘还在撕咬他的血肉。 沅黎几乎落下泪来,他的眸中是漫天遍野的血海和悲哀嚎啕的黎民百姓,无数条性命湮灭在这血海之中。 而他的爱人,是一切源头之首。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结束这一切。 现在的君浥尘早已不是阿尘,阿尘已经死在了九头棺里。 一道青白剑影至天空中降落,带着长虹贯日的气势勐地扎进了君浥尘的后背。 少年忽然僵住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就算是变成毫无理智的魔头,君浥尘也从未防备过面前的人,此刻被一剑穿心才体会到痛彻心扉。 混沌珠尚未在他体内待太久,第三只蛊虫还未深入骨髓,一切都有迴旋的余地。 君浥尘此刻眼眸渐渐清明,眼角却是止不住的血泪。 他迷茫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师尊,好像在好奇他为何要杀了自己。 “师尊....好疼啊,心口好疼...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阿尘?”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里插着一把沾血的青莲剑。 沅黎早已哭得不能自己,一把抱住了僵硬迷茫的君浥尘。 “没事的,不疼了....一会儿就不疼了,师尊陪你。” 青莲剑再入三分,刺入另外一个胸膛。 第19章 先借我一条命 青莲剑,修真界四大神器之一。 斩鬼神、杀妖孽,无人能从青莲剑下生还。 可从未有人想过,沅黎竟是死在青莲剑下! 天空“轰隆”传来一生巨响,层层白云散开露出一个光圈,血海被光刺退,逃似地消退。 再从九重天远处传来一声“咚——!”响彻的清脆钟声!竟是有人此刻渡劫升仙了! 再看原本与君浥尘紧紧抱在一起的沅黎,忽然一瞬间消失不见。 蓬莱阁主沅黎,诚心修行百年,渡人间血海之劫,杀鬼仙转世,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九重天众仙纷纷道贺,那青衣白裳的仙尊眼眸微睁,再次看向人间时只剩下清冷与慈爱。 从此沅黎仙尊七情六慾尽灭,无凡心私情,六根清净。 而彼时的君浥尘还在迷茫地望向天空,沾血的手指在空气中抓了抓—— 他的师尊呢?明明刚刚还在怀中?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连心口的青莲剑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的血眸看了看那个窟窿,又望了望金色的天际,仿佛那里就有他的爱人。 少年一跃而上,疯了似的沖向天际,血海又死而復生,掀起滔天巨浪。 “天道!还我师尊!”两行血泪从君浥尘眼角划过,他带着巨大血海向天道。 “把我的师尊还给我!” 一声巨响,四重天剧烈晃动,九重天数位仙尊心中惊颤——这魔头被掏心刺肺,尽还有通天的本事。 “天道!”一晃眼,那唿喊声已到五重天,巨大的威压让众仙心有余悸——胆敢如此冲撞天道神威,君浥尘是第一个! 就在他们推脱让谁去应战时,那一袭青衣站了出来。 “此人间之祸本是我的劫,既然他在人间未被我杀死,也应当由我处理干净。”仙尊的声音冷冷清清,再薄凉不过。 第31页 众人皆信,情慾尽灭的沅黎能够杀了君浥尘。 等君浥尘终于攻上七重天时,终于见到了他的师尊。 “师尊.....师尊...你回来了?”能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却露出一抹孩子心性的笑容,他还未走近那谪仙人物,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脸都打歪了过去。 “师尊....?”君浥尘捂着脸,茫然地看着他一身如雪的师尊。 “谁准你犯浑!让血海吞噬万人性命?”沅黎哽咽道,“滚回去!” “师尊?”君浥尘慌了,一把抱住沅黎,“师尊,阿尘错了,你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你.....” “你说过你要陪我。” 沅黎一把推开君浥尘:“你现在究竟是谁?不会有人在青莲剑下能挺到现在,你现在是魔尊?” 君浥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吞下了混沌珠,我好像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沅黎知道君浥尘现在已经不是凡身,可现在甦醒的魔尊太过脆弱,根本不是九重天的对手。 “你快走,他们一会儿就来杀你了。” “不,我要和你一起离开。”君浥尘抱着沅黎不撒手,连手指都在颤抖。 “你不要阿尘了吗?” 话未完,天际尽头传来一片虚影,再看,是乌泱泱一片天众! “快走!” 哪知君浥尘此时心中对天道有血海深仇,他眼眸一黑沅黎就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血海漫天侵袭而来,倾覆的每一寸九重天都在被瓦解。 “混帐!”沅黎心中焦急,用尽全力一掌打向君浥尘。 “轰隆”一声,直接将人打下四重天。 “沅黎,你好大胆子!私放魔尊,罪不可恕!” 九十九位天众怒视这位才登仙的仙尊,十八大金刚设下重重禁制将沅黎束缚起来。 那淡色眸子望向落下四重天的一袭血衣。 快逃,阿尘。 那下坠的血衣如同一道艷丽的血蝴蝶坠落,又带着波涛巨浪杀回来! 少年怒吼着:“天道,你该死!” 那一役,九重天被毁了一半,魔尊君浥尘被九十九位天众联合封印崑崙墟,罪仙沅黎判入轮迴,尽十世轮迴之苦。 就在沅黎被推下轮迴池时,此生当作结束,缘主寂灭,溯洄镜中的二人纷纷睁开双眼。 云珞珈发现自己和君浥尘同时醒来,正在那片湖泊之中,而他们面前便是那口白色的冰棺。 棺中睡着的正好是君浥尘的师尊——沅黎。 十米之下的湖水宁静异常,云珞珈怔怔地看着君浥尘,一时竟无法分清过去与现在。 他的阿尘长大了,变得比他还要高出许多,那双眸中不再是小时候的一来与眷恋,而是多了几分稳重与沉思。 他正看着自己呢。 一片柔软袭来,好似歷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眼泪混着湖水流淌而去,云珞珈抱紧了自己的阿尘。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同他说—— 你知道么?我在溯洄镜中陪你渡过了一生。 你还记得我们那些吻么? 你还记得那些血海深仇,那些滔天罪孽么? 现在连云珞珈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沅黎仙尊还只是一只断了尾巴的小狐狸。 他抚摸上君浥尘冰凉的脸,微微凑近他。 带着一丝期待与羞涩,小狐狸献上自己甜腻柔软的吻。 就在他马上要贴近那唇时,一股剧痛从心口传来。 小狐狸迷茫的、不解地看向插入自己胸口的那柄剑,那柄魔尊才会拥有的弒仙剑,勐地刺穿自己的胸膛。 带出猩红的血。 君浥尘眸中冰凉刺骨,死死盯着云珞珈,将剑又刺入三分。 “没混沌珠,我打不开这棺。” 魔尊脸上一丝愧疚与心疼也无:“借你一条命,先谢了。” 君浥尘给他说谢谢。 谢什么呢? 云珞珈委屈又迷茫地流泪,一张嘴就是满口鲜血。 那把剑重重捅进去,又狠狠抽出来,带着外翻的心头肉,云珞珈仿佛看见一颗发光的珠子藏在那颗心脏中。 云珞珈甚至不能像君浥尘那样在水中开口说话,因为他只是一只小狐狸,一只才化形百年的狐狸。 他想问君浥尘——你要拿珠子救他,那我呢? 我只有这一条尾巴了,没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摸上君浥尘那双冰凉的手,眸中尽是哀求——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阿尘。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君浥尘莫名不想看见那双哀求的双眸,他有些烦躁地抽出剑来,擦干上面的血。 余光扫到云珞珈身后那条尾巴渐渐消失。 他冷漠道:“想让我喜欢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吧,我怎么会相信畜生的爱?” “你从前愿为你的阿青自断一尾,现在就当做做好事,帮我復活师尊好不好?” 这一尾一断,云珞珈再也没有了生路,从前那只又蠢又笨的小狐狸就再也不会存在。 他如浮萍坠落进湖泊之低,那深不见底的黑渊,又冰又凉的湖水里。 在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碎着—— 第32页 原来,君浥尘从不曾爱过自己,他想要的只是自己心中那颗混沌珠,他爱的只是很多年前那一道青衣。 原来从小到大,从未有人爱过自己。 狐王扔弃,兄弟排挤和阿青的背叛都不及这一剑来得痛彻心扉。 云珞珈忽然笑了——大彻大悟之后笑此生不过虚妄了了,无所牵挂。 他缓缓闭上了双目,带着空洞的心脏最终沉入了湖泊。 君浥尘没有再看那只小狐狸一眼,那畜生与思念了千年的沅黎比起来,太不足挂齿。 他将混沌珠轻轻放在棺上,忽而,金光四溢,棺口缓缓打开,沉睡数百年的沅黎仙尊终于睁开了眼。 “师.....师尊?”君浥尘的手指都在颤抖,他等待了数千年的师尊,他的师尊终于醒来了。 他露出天真又带点稚气的笑容,将人紧紧搂在怀中不放开:“师尊....你终于醒了,阿尘等了你好久。” 那具身体还是冰冷,还是如冰山雪莲冷清。 “你是君浥尘?”这是沅黎开口的第一句话,陌生的冷漠似一把冷箭刺穿君浥尘心口,“你这孽障怎么还没死?” 而与此同时,只听天际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轰隆!” 随后苍穹一道金日升起,天降祥瑞,万凰腾飞,此乃上古神裔降世。 数万青丘狐族皆卑微尊敬地跪在地上,狐王面露巨大喜悦,对着九重天一拜再拜。 “恭迎狐族始祖涅槃重生,重回青丘!” 年龄尚小的青丘小狐甚至连头也不敢抬。 谁能想到狐族老祖竟然又涅槃了? 万千威压自上而下,四海八荒皆肃然起敬,万兽朝王。 只见那金光坠落至金碧辉煌的大殿正中,随着那一双玉足走向王座,玉铃铛“叮叮噹噹”的响声蔓延在所有狐族心头。 那狐王几乎额头接地,只知始祖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一股淡然幽香。 那人的声音冷漠至极,无悲无喜,无哀无怒,像是冰山上最冷的一角,又无比清澈悦耳。 “狐王,吾要你死。” 话毕,周围一片寂静,再抬眼时,那狐王早已七窍流血,面色惨烈,瞬间变成了一滩烂肉。 第20章 狠狠羞辱他! 近日来三界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中最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便是魔尊君浥尘冲出崑崙墟封印,重回魔界。 而且听说这魔尊私下还带回了一个人——那人竟是几千年前刚登仙便罚为罪仙,打下九重天的沅黎仙尊! 另一件便是四大上古神裔的狐族始祖竟然涅槃重生了! 要知道这位祖宗原本早在几千年前就陨落了,可如今又再次现世,轰动九重天! 传闻四大上古神裔与天同寿,称霸一方,同样不归为九重天管辖,上古神裔黑龙、金凤早早陨落,现今只剩下九尾狐与白虎。 更有人说,白虎戾气太重,嗜血好斗,而九尾狐攻于心计,邪魅狂狷,娇作乖张。 这狐族始祖一重生便杀了现任族长,便更令人闻风丧胆了。 此时的云珞珈正沐浴在花瓣浴池中,任晶莹剔透的浴汤流过全身,花瓣擦过冰肌玉骨。 氤氲之中,竟还有一男子跪在浴池边,双眼睁得大大的看着这位狐族始祖。 “始祖大人……让小辈来服侍您吧。”云落生得也算狐族中的佼佼者,将狐王的英俊遗传了下来。 他今日听从始祖的召见来到此处,心中微妙惊喜—— 这始祖难道是看上自己了? 再见这倾倒九洲之姿的美人一双淡紫色狐眸看向他,不冷不淡,竟然微张粉唇—— 来啊。 云珞珈道。 云落大喜!跪着膝行至云珞珈身边,眼中流露垂涎与骯脏的欲望,他甚至想直接用手摸一摸那冰肌玉骨,鼻尖萦绕着清香。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巨力讲他拉下浴池,云落毫无设防地喝了好几口浴汤,竟然还面露满足与微笑。 云珞珈心中愈发厌烦,抓着云落的头髮死死往下按,讲他一颗头全埋在水里。 云落这才反应不妙,勐地挣扎起来,手脚在浴汤里扑腾。 这始祖!要杀他! 云落大叫不好,哪里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了他,一捏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丹田里早已妖力全无。 温和带着甜腻香气勐地钻进云落鼻孔中,始祖甚至不愿意为他动用一丝妖力,要用最原始的方法杀死他。 “云落,你不记得我了吗?” 如鬼魅一般的声音落入耳中,云落双眸大睁,却像是溺毙于大海中,心中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人厌恶!这不就是那个小杂种的声音吗?! “云落,我的好哥哥,你忘记了我?你从前欺我辱我,看不起我,如今让你溺死在我的洗澡水里,哈哈哈哈哈,想必你九泉之下更不甘心吧。” 那被强制按在浴汤里的身体慢慢放弃了挣扎,过了一会儿便一动不动浮在水中了。 “这么快就死了?”云珞珈撇了撇嘴,像是一个没玩尽兴。 “好无聊啊……”他从浴池里站起来,就有人给他披上缕衣。 浴池中十多个侍奉者无人敢抬眼看着为喜怒无常的始祖。 第33页 云珞珈正心情大好——云落从前欺负他的时候,定想不到有天会喝他的洗澡水吧! 他单单披着一件缕衣,湿湿地贴紧他的肌肤,头髮也不擦就坐上了大殿上的王座。 干净可爱的脚趾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那双白嫩的腿还露着淡粉色。 一个侍从跪在他脚边,战战兢兢地禀报导:“始祖,那魔尊带着沅黎回了魔族,听说不久就会完婚。” “完婚?”云珞珈瞪大了眸子,一只脚踢了踢那侍从的肩膀,将他的衣服沾湿。 “他们要结契?” “是,可是听说沅黎是被强掳回魔族,现在君浥尘将他囚禁在魔族,七日后就完婚。” “……这么急着找死?”云珞珈一时无语。 他自从涅槃重生后,依旧保留了前世的一些记忆,当然记得君浥尘是如何哄骗他,利用他。 身为狐族始祖,他一向睚眦必报。 更何况君浥尘如此折辱他。 怎么可能真的让他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云珞珈冷笑,心脏深处传开一阵刺痛。 我曾经求而不得,你们俩也别想好过! “始祖,那您是要他们无法结契?”侍从问。 沅黎轻瞥了他一眼,随后露出一抹狠厉的笑:“我要君浥尘的命。” 侍从打了一个冷颤:“那沅黎呢?” 侍从仿佛感受到了这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有些好奇。 云珞珈轻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要动他。” 实际上,恢復了记忆后,云珞珈才想起来自己原来与这沅黎仙尊颇有渊源。 沅黎是他此劫的开始,也是一切罪孽灾难的源头。 在沅黎的最后一世时,他转世成了一位道士。 那时云珞珈尚未化形,刚好被青丘众多人的排挤之下离开了青丘。 小狐狸拖着一条脏兮兮的尾巴,在山脚下窜来窜去,忽然被一支箭射中尾巴,扎在泥土地里。 痛感瞬间传遍全身,脏兮兮的云珞珈不敢再动一下,因为一动就会扯断自己的尾巴,鲜血直流。 “二弟,快看这有只火狐!”猎户好久不曾看见如此好的皮毛,抓着云珞珈的脖子提起来。 “可惜此狐太小,最多只能做成一条围脖。” 猎户贪婪地看着云珞珈,狠笑道“哟,这狐狸不会是成精了吧?怎么还在流泪?” “大哥,我看说不定这狐通了人性,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将这狐狸杀了吧。” “说得也是!” 云珞珈内心一片绝望与悽苦,尾巴紧紧蜷缩起来,没想到自己一被赶下青丘就死在这屠刀之下。 他闭着眼睛,等着那锋利的刀口落下来,把自己的脖子砍断。 “好汉刀下留狐!”只听一身清澈爽朗的惊唿,一个白衣道士飘到两人面前,中指与食指一闭,竟然稳稳夹住了那锋利的刀口。 “哪里来的臭老道?敢挡爷爷的发财路?”那猎户大骂,“滚开,不然连你一起砍。” “别呀,有话好好说,我今日是来救你们的。”那道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先一阵哄骗,“此狐不一般,乃是仙人转世,你们二人今日若杀了他,坏了仙人的劫数,来日定要你俩性命!” “我呸!少在这招摇撞骗!滚开!”猎户的刀子差点晃到道士脸上。 道士见他始终不肯放狐,痛心疾首道;“哎,今日本想就你们一命,可你们偏生不要命,罢了罢了。” 说完就打算离开。 两个猎户面面相觑,忽然,只听天边传来一声雷轰,一道闪电噼在二人面前,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一下子就扔下手中狐狸疯狂逃窜了。 “你这小狐狸,今日我算是救你一命了。”那双桃花眼看着自己,云珞珈心脏扑通扑通跳。 “来日可要来找我报恩啊。” 狐狸报恩,千百佳话。 道士心情颇好,拎着自己的桃木剑打算潇洒离开,走了好远转过头,不耐烦道:“你这小狐狸,一直跟着我作甚?” 小狐狸拖着受伤的尾巴悄悄在他后面跟着他,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快走快走!我可养不起什么狐狸了!”道士做驱赶状,小狐狸见状上前几步抱住他的小腿,两只爪子抓着他的道袍不放手。 一双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角还混着泪。 “你.....”那道士踢了它好几脚也踢不走,嘆声道,“你这小狐狸,爪子怎么抓得这么紧?罢了罢了,我先与你说好,要是跟着我,没有什么大鱼大肉,每顿只有草根树皮果腹,你若是要继续跟着我,就自便吧。” 说完,就拎起自己的剑离开了。 走了很远很远,沅黎回头一看,那只小狐狸还一瘸一瘸地跟着他,尾巴又是泥土又是血迹,它抱着两只爪子,像是在给他作揖。 忽然地,道士发出爽朗笑声,向云珞珈张开了双臂:“来吧,我抱你走。” 小狐狸乖乖窝在他的心口,用脏兮兮的尾巴将自己圈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归宿。 从此以后,一狐一道士浪迹天涯,扶弱济贫。虽然只有每逢过节的时候才能吃肉,道士总会给小狐狸留一个香喷喷的鸡腿。 第34页 “你虽有仙缘,可是身子太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够化形,更别说成仙了。”说道此处道士有些郁闷,“我还指望你成仙呢,你以后可要来报恩啊...算了,好像是桩赔本买卖。” 小狐狸懵懂地啃着自己手中油乎乎的鸡腿,粉嫩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报恩,嗯!以后一定要报恩! 可道士最终没有活过能让小狐狸报恩的时候。 那一年北城听说出了虎妖,在城中伤了许多人,道士带着小狐狸一起去捉妖。 却没想到被那入魔的虎妖一爪刺破了胸膛。 鲜血流得那样多,小狐狸从来不知道人类也如此脆弱,它着急地围着倒下的道士转来转去,拉一拉他的衣裳,又拿鼻子拱了拱他的脸—— 人类怎么不动了?快动啊快动! “小狐狸....我看这次是活不过去啦。”道士一笑,满口都是血。 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那颗从出生就一直戴到现在的珠子:“这珠子随我从娘胎带来,庇佑了我许多次,不知为何这次不行了。” 沅黎知道小狐狸听不懂,但他最后将珠子戴在小狐狸身上时,那珠子竟然融进了小狐狸体内。 他笑了笑,手掌搭在小狐狸头上,唿吸弱极了:“甚好,以后就它陪你了。快走吧.....逃出城...好好活下来.....” 小狐狸眼角划过泪,拿脑袋拱了拱他的手心,过了好久人类也没有反应。 他一下子跳到沅黎脸边,才发现人类早已没了唿吸。 至此,云珞珈开始了他东躲西逃,颠沛流离的后半生...... 第21章 还本尊一个新娘 阴冷的魔宫之中盛开着艷丽的曼珠沙华。 连寝殿里面的红烛都没有如此红艷。 “我们魔族什么时候还需点烛火了?”一位魔宫中侍不耐烦极了,“这烛火又热又亮,老子全身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诶!你这就不懂了,这魔宫第九层里面住着尊上大人的心肝儿呢,那是你能说的吗?” “什么心肝儿?” “你不知道啊?听说是从人间来的‘师尊’!娇气地很,受不了魔宫这阴冷之地,非要人点燃烛火。听说还要洗鲜花浴、喝琼浆玉露,还要让咱们尊上给他洗脚!啧啧啧,真的难伺候极了!” “…..没想到尊上喜欢的是这样娇生惯养的人物!” 两个魔族口中“娇气”地很的人此时正被缠住双手拷在床头上。 只见沅黎眼眶通红,受尽极大侮辱似的面色苍白,口中对君浥尘破口大骂—— “我呸!你个小孽障!还敢绑你师尊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以上犯下的狗崽子,我早该一剑砍了你!” “早就看出你是不详转世,没想到你就是鬼仙!我真是应该早点杀了你!”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放开!这副姿势绑住我就是为了羞辱我吧?好啊,你来啊!” 玉龙床前高大颀长的男人面容复杂,看着这个口中喋喋不休骂他的人,一时陷入沉思。 原本见到师尊醒来后所有的惊喜与欢快都变成了疑惑。 难道是十世转世让沅黎性情大变?从前的他怎么可能会责骂自己一句? 君浥尘的心勐地下坠,抿了抿唇:“师尊,你是忘了阿尘吧?没关系,我会等你想起来的,在此之前,我不会让您离开我一步的。” 沅黎见鬼一样看着君浥尘给自己掖被角,一脚踹过去! “你装神弄鬼搞什么呢君浥尘,我从前是对你不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来这一套!” 君浥尘忽地抬起眸,那双眸子变得深邃起来,紧紧盯着沅黎,要看清他脸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我不过那日叫人鞭打了你,中途昏睡了过去,醒来就被你抓到这里来了,蓬莱阁呢?你都杀了?” 沅黎声声质问响在耳畔,君浥尘这一刻僵在原地,半晌吐出一句话:“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有兴趣陪你玩闹?” 一瞬间,沅黎看见君浥尘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有一刻的迷茫与慌乱,随后整个魔宫气压陡然降低,魔尊身边的空气都像是冷凝了一般。 忽然,一个大力掐住了沅黎的脖子,一双猩红可怖的双眸瞪着自己,阴狠低沉的声音响到:“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你祖宗!”沅黎少见地看见这张脸上出现天崩地裂的慌乱,不由得心中爽快,“怎么?认错人了?失望了?” 不是他,这不是他……! 从一开始的陌生都得到了解释,君浥尘此刻正经歷着天崩地裂的混乱,九十九位天众封印他时,他的脸色都没如此苍白与绝望。 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倾覆,多年夙愿到头来变成一个笑话,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君浥尘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的胸膛空洞地可怕,连这一刻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他是沅黎,那他的师尊是谁?一直陪着自己,每晚搂着自己入睡的那个人是谁? 沅黎竟然从他的背影中读出一种失魂落魄的错觉。 他报復性地开怀大笑,对方也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近来魔宫人人自危,在离魔尊大婚只有三日了,魔尊与魔后忽然传来了不睦的消息。 第35页 据说那日魔尊从大殿中出来时,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走出大殿时竟然还身形不稳地趔趄了一下,侍女立刻上前搀扶,却听到从寝宫中传来一道清冷又疯狂的笑声。 侍女大惊,连忙跪下。 就连千百年来魔尊最信任的心腹都来询问:“尊上,您和魔后到底如何了?您已经在这坐了整整三日了。” 君浥尘抬了抬眸,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与困惑。 “扶风,若是你一直以为的人,其实不是一直陪着你的人,你当如何?” “什么?”扶风道,“尊上,扶风从小一直只陪着您,即使是崑崙墟封印那时,也不离不弃守在您的肉身旁,所以你问的这个问题,扶风也不知。” 君浥尘摇了摇头,一声苦笑。 “魔尊,那您还要举办结契大典吗?”扶风问。 “照常进行。”君浥尘忽然阴冷地了一下,“说不定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宝贝。” 魔尊大婚的消息传遍三界,几乎四海八荒都收到了邀请,除了九重天。 妖界中现在唯始祖涅槃重生的狐族实力最为强大,自然也收到了请柬。 那金字玉书的请柬被一只青鸟衔着,飞到了烟雨缭绕的青丘,实实在在落在云珞珈手中。 云珞珈面上丝毫不显奇怪,拎着一壶桃花醉,对身后的紫苏说:“再拿一壶酒,跟我走。” 紫苏是狐王第五子,是从前唯一没有欺辱过云珞珈的姐姐,现如今已经出落得身段妖娆,眉眼如酥。 步摇在空中晃了晃,传来紫苏不解的声音:“始祖,我们不需带礼物吗?” 人不带够,礼物总该带到吧?带两壶桃花醉是何意? 云珞珈瞥了一眼紫苏,嘴角轻佻勾起:“美人,我可是去抢婚的,还带什么礼物?” 紫苏眉心狠狠一条,从未有过这么不好的预感。 云珞珈坐在他从前的爱宠“九鹤”身上,赶到魔宫的时候手头里两壶桃花醉已经喝完。 魔宫门前张灯结彩,四海八荒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 没人看到隐去身形的云珞珈抱着一只小狐狸堂而皇之踏入魔宫。 嚯!这魔宫虽阴冷了些,竟然比自己的青丘殿还要富丽堂皇,孔雀灯,暖玉阶,夜明珠都是常物,到处还种植着千愿树。 传闻这千愿树原本也是上古留下的神树,可树种只有九重天保存着九十九颗,没想到在魔宫里只是寻常树木。 云珞珈一边感嘆着魔宫的不同寻常。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今日身穿一袭绛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精緻的金龙纹,镶边腰繫着金丝滚边玉带,贵气浑然天成,高挺的鼻樑上一双含笑凤眸,里面寒星半点。 就有这么高兴吗? 云珞珈心中一沉——等会还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那双眸子凌冽的落在了虚空中的云珞珈身上,凝神几秒,那几秒云珞珈心中一跳。 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与那双眸子对视着。 不会发现了吧? 还好,那双锐利的凤眸又移开,落在别处。 云珞珈这才大唿出一口气,拧着眉头心里不爽——怎么回事?现在自己都已经是上古神裔了,怎么对上那双眼,还会感到一股压迫感? “紫苏,你充当我的身份代表青丘去大堂之中,切记不可暴露自己,一会儿待我发了信号,你就赶快,懂了吗?。”这也是云珞珈带紫苏来的原因。 没有人认识涅槃重生的青丘始祖,更没有人认识在人间花天酒地的紫苏。 紫苏皱了眉头,心中大叫救命,又不敢违抗老祖的命令。 真是为难小辈了。 待紫苏离开后,云珞珈勾起一抹笑,迅速往寝殿里奔去。 那原本应该众多人看守的喜房,云珞珈不过略施小计,这些人都排排昏倒了下楼去。 他皱紧眉头,心中有一瞬的怀疑——怎么魔族的人这么弱不禁风? 他一脚踹开了新娘的房门, 入目便是醒目的红与蜡烛,满地的花瓣与红菱。 云珞珈摸了摸鼻尖,轻轻地走近床上那个坐得端端正正的“新娘”。 新娘的红盖头遮住了他的脸,云珞珈心绪复杂——这激就是君浥尘喜欢的人? 只见青丘始祖微微对这新娘吹了一口气,那新娘就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道士啊,没想到有天你会变成别人的新娘。”云珞珈莫名笑了一声,将新娘一把抗在肩上——事不宜迟,现在偷了人就跑! 就在这时!一阵巨风将门“啪”地推开。 云珞珈大叫不好,刚想使个遁术离开。 上古神裔的法力连九重天的帝君都不敢小觑。。 可就在那双手拍在自己肩膀上是,云珞珈只觉得肩头有千钧重。 他反手一扬,对着来人怒声一喝:“跪下!” 如是旁人,就是妖王来了都得对这位始祖乖乖下跪,可面前的男人却阴沉着一张脸,纹丝不动。 云珞珈大惊,他没想到受了九重天千年封印,才逃出来的君浥尘竟然连他也无法对付。 这实力,若是现在的九重天,又有几个能对付得了? 第36页 心叫不好,小狐狸就想跑! “你想带着本尊的新娘去哪?青丘始祖?”如雷霆般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小狐狸冷汗直冒,恨恨地看了一眼君浥尘:“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识相点收了你的力气?” 君浥尘忽而开怀一笑,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早闻始祖涅槃重生,没想到今日来便是为了偷本尊的新娘。” “既然你偷了本尊的新娘,那便要还本尊一个。”修长的手抬起了云珞珈的下巴,君浥尘凑近了他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第22章 我比你痛多了 云珞珈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笑:“你堂堂一届魔尊,对谁都是这副浪荡样?把你的脏手拿开!” 君浥尘的眸子更深,手指轻佻地摩挲着云珞珈的下巴,直至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红,才收回手。 “你很像本尊一个故人。” 那双眸子太过清澈,也多了几分凌厉,可君浥尘分明在看到那双淡紫色的双眸时,想起了一个本不该想起的人。 君浥尘摇了摇头,一个可怖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你的故人?”云珞珈不放过君浥尘脸上每一个表情,心口又胀又痛。 “是什么样的故人?”他问道。 “不值一提的人罢了。”君浥尘拧眉。 “好!好一个不值一提!”云珞珈忽然狂笑,笑得连眼角都流出了泪。 “魔尊,你再看看我是谁?” 君浥尘蓦然被那双紫瞳勾住心神,那双紫眸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要让人狠狠陷进去。 在那双紫眸中,仿佛有一个人向他款款走来,着一件青衣,一会儿又变成了上蹿下跳的小火狐,最后化成了一袭金袍的青丘始祖。 谁是谁?谁又是他的师尊,谁是他的爱人? 忽然,心口一阵剧痛,云珞珈一掌狠狠打在他的胸口,顿时,心肺俱裂,他勐然回神。 “我狐族媚术的滋味怎么样?你又看到了什么?”云珞珈笑嘻嘻的,一副轻佻得意的样子。 “魔尊,如今我杀不了你,可这一掌也够你一月内魔气滞留了。” 君浥尘心脏还在发痛,外面却早已人声鼎沸,一片金光撒向魔宫,再往上瞧九十九位天众肃然站在魔宫之外,手中是天宫至尊法器。 九重天竟趁魔尊大喜之日前来剿灭魔族! 外面宾客乱作一团,百万魔军整装待发,只听魔尊一声令下。 而魔尊只是静静地站在喜房之内,与云珞珈对视着,眼中的漆黑的深沉。 “是你带他们来的?” 君浥尘这副冷静的样子,反而使云珞珈心下几分慌乱。 “是我又怎样?” “为何?”他步步紧逼,又问了一遍,“为何?” 云珞珈被他逼得后退几步,对上这样的君浥尘,明明心中已经生起几分害怕,却又梗着脖子回到:“你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还想要抢占沅黎仙尊为妻,他分明不喜欢你,你还要强迫他?九重天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那又如何?” 云珞珈快要编不下去了,心一横在怀中的沅黎脸上亲了一口。 “我心悦沅黎仙尊已久,哪里轮得到你!” 陡然间,房内气压一低,君浥尘脸色勐然变黑。 云珞珈正得意自己亲了他新娘,终于让他不再神色自如了。 君浥尘一把捏住沅黎的脖子将人甩在地上,压迫十足地逼近云珞珈,冰凉的手指捏上了那嫣红的唇,仿佛要擦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重重碾压。 “谁准你亲别人的?” 云珞珈一时没反应过来,唇被人蹂躏地生疼。 “谁准你乱亲别人的?回答我。” 云珞珈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把拍开君浥尘的手,想不通为何他与自己想像中的反应不一样。 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君浥尘眼眸危险地可怕,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如同勐兽盯着猎物一般。 他顿时火起:“我与谁亲,与谁睡关你什么事!” 此话一出,房内温度又低了好几度。 君浥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心里一跳。 还好君浥尘没有对他出手,而是一把拎着地上的沅黎,摇身不见了。 “你去哪?你给我把他放下!”门蹦得一声在云珞珈面前关上,云珞珈正欲追上去,谁知还没出寝殿就被挡了回来。 整个寝殿被九道金色禁制牢牢锁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种禁制是最高级的禁制,九重天专攻此法的仙君也要花九九八十一天才能使出。 而这里的禁制明显是前几天才下的,正是固若金汤的时候。 一定是君浥尘早就有了准备,可到底是为了囚禁谁? 云珞珈莫名发慌,使出法力,一颗颗火球到处乱轰,整个婚房被轰得稀巴烂,禁制连一点松动都没有。 云珞珈心中一紧,连给紫苏发了好几个信号都无法传达出去。 可想青丘始祖几千年从来都有心机狡诈的美名,奈何一对上魔尊,却更像是自投罗网。 没事没事,这老魔头说不定一会儿就被九重天天众一同绞杀了。 九十九位天神都来了,发兵的藉口便是君浥尘强掳九重天仙君为妻,实际上九重天早就想趁君浥尘刚冲破封印,魔力未全恢復,此时正是一把绞杀魔族的大好时机。 第37页 云珞珈想——九十九位天神,不可能连个魔力滞留的魔尊都打不死吧? 他丝毫不慌张,还大摇大摆地露出自己三条狐狸尾巴垫在婚床上,舒舒服服地品尝起桌案上的瓜果琼浆起来。 等了许久,连始祖的狐狸耳朵都露出来了,在空中可爱地摇了摇,依旧丝毫声音都没听到。 云珞珈一把坐起——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他心中不安,在屋内来回踱步,可依旧一点慌乱的声音都无。 忽然,寝宫大殿门轻轻打开,一袭喜服的君浥尘毫髮无伤地出现在君浥尘面前,面上如春风拂过。 “你….”云珞珈错愕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一股“瓮中捉鳖”地错觉油然而生,云珞珈转身想逃,就被勐地按压在了床上, 连三条来不及收回去的尾巴都被尽数掌握在那人手中。 “在想我怎么没死?”君浥尘的气音暧昧地响在云珞珈毛茸茸的耳朵旁,青丘始祖敏感地抖了抖。 谁都不知道,狐狸尾巴便是狐族的命根,就算是始祖也不得不屈服。 “我管你死不死!” 云珞珈气急败坏的样子惹笑了君浥尘,他轻笑一声:“那些天众说我抢了他们九重天的沅黎仙尊,要强迫他做我的新娘。我怎么会呢?今日大喜,沅黎仙尊只是我邀请来的宾客罢了,他们想要我便还给他们。” 云珞珈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似笑非笑的君浥尘。 “本尊的新娘,明明在这呢。”君浥尘在云珞珈脸上摩挲着。 云珞珈被这变故惊得一动不动,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君浥尘不悦,一把揉了揉他的尾巴。 “拜堂吉时已过,委屈夫人直接和我洞房花烛了。” 那双手还在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不知疲倦。 云珞珈厌恶至极,一脚踹上他的小腹。 “滚!” 可君浥尘丝毫未恼,将那可爱白净的脚拢入手掌中,眼眸中尽是愉悦。 “夫人性急,洞房花烛还长着呢。” 君浥尘压了下来,似乎真的要对他动手动脚,手指要挑开云珞珈的衣襟。 云珞珈没想到他竟是来真的,性急之下一巴掌扇过去,扇得一声清响,君浥尘脸上起了好大一个巴掌印。 云珞珈哪里知道他不会躲,在那双锐利的眸下,梗着脖子问道:“君浥尘,你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你便要我做你的新娘? 如他所料,君浥尘没有开口,房间里一片寂静。 云珞珈见他眸子渐渐冷静下来,心越来越沉。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吗,那个笨狐狸怎么可能是现在的青丘始祖? 一个是上古神裔,一个是蠢得要命的狐狸。 连心中唯一一丝期望也要被碾灭时,他听见君浥尘缓缓道:“你是云珞珈,是那只小狐狸,对吗?” 云珞珈没有说话,可是在君浥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莫名想流泪。 他瞪亮亮的目光看着君浥尘,半晌不语。 君浥尘艰难说出那句:“是我亲手在湖中杀了的那只小狐狸吗?” 云珞珈哭了出来。 这是君浥尘第一次直面自己的过错,即使早有猜测,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痛失的是什么。 他亲手杀掉了他的挚爱。 他失去了那只小狐狸,失去了他的师尊,他杀死的是一颗炙热的真心,那颗只爱他的心脏被埋在了冰冷的湖泊之下。 君浥尘从未有过地惶恐起来,他的身形开始微微颤抖,连那双清澈的双目也不敢再看。 “原谅我,好不好?”他甚至不敢出去那如玉瓷一般的肌肤。 小狐狸哭着摇头。 他又低声下气地问了一遍:“原谅我,好不好?” 云珞珈还是没说话。 君浥尘身形僵住,气氛冷凝下来。 他开口时声音无比干涩:“怎么样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他牵起云珞珈地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你也捅我一刀,好不好?” 云珞珈抬起泪眼,看向他,忽然美目一狠,纤细的玉指变成锋利的狐爪,毫不心软地捅了进去。 一瞬间,鲜血直流、血肉外翻。 直到听到那声闷哼,云珞珈也没停手,尖锐的爪刺破那颗心脏。 他想,如此薄情冷漠的人,竟然也会有一颗如此滚烫的心脏。 只是下一句,君浥尘的话还是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珈珈,那个时候你也这么疼吗?” 云珞珈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比你痛多了。” 那刺骨的冷水早就沁透了小狐狸的骨头。 第23章 我恨你 魔族大喜之日,却没有谁知道当晚新郎连喜床都不敢上。 小狐狸擦干了手上的鲜血,一脚踹在魔尊腰侧:“下去,我不和你睡。” 君浥尘默了一会儿,捂着胸口的伤口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着。 可云珞珈没有问他关于伤口的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就这么讨厌我吗,珈珈?” “嗯。”小狐狸点了点头,“很讨厌你,所以别靠近我。” 第38页 君浥尘压下心中的酸涩,移到玉榻上睡觉。 视线却一直落在云珞珈的身上。 “你别一直盯着我行不行?”云珞珈烦躁地说到。那一道灼热的视线快要将他的后背都戳穿了,让他心中发紧。 “好。”君浥尘有些不甘地闭上了双眸。 一会儿后,红烛熄灭,在黑暗中传来一声轻问—— “君浥尘,你要把我关在这多久?” 良久却听不到君浥尘回答,云珞珈恼了,坐起来拿起床头的鸳鸯枕就甩到了君浥尘的脸上。 “问你话!你要关我多久?”云珞珈声音恼怒,像是小孩子气急了一般。 “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魔后了。”半晌,君浥尘才说出这句话。 虽是短短一句话,却让云珞珈心中一凉,问道:“你什么意思?”云珞珈急得鞋都没穿好,光着脚跌跌撞撞跑下床。 “我问你什么意思?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他抓起君浥尘的衣领,兇狠地问道。 君浥尘一脸漠然,却只盯着他光着的脚,答非所问:“珈珈,要穿鞋,地上凉。” 这句话像是导火索,终于引炸了云珞珈,他淡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崩溃,咬紧虎牙,一拳砸在了君浥尘脸上。 君浥尘一下不设防,被砸了一拳,第二拳落下的时候立马包住了云珞珈的拳头。 “你到底要干嘛?!你到底要干嘛?!”云珞珈崩溃地大吼,“我都已经被你折磨掉了一条命,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骗你,珈珈。”君浥尘脸上一片痛色,将手中的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再也不会骗你了。”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云珞珈泄气地摇了摇头:“放我走。” “不可能。”君浥尘说道,“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你去死吧!”云珞珈咒骂。 君浥尘沉默了一会儿,道:“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去死。” “你真是个疯子。”云珞珈忽然淡然一笑,收回自己的手,又重复了一遍,“君浥尘,你就是个疯子。” 云珞珈觉得君浥尘真的疯了。 他被君浥尘关在了这个寝殿里,终日不能出去,每天君浥尘都会来看他,然后歇在那张玉榻上。 他一般什么都不会做,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云珞珈,甚至更久,好像只是单纯地确认这个人还在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起初云珞珈还会闹,会摔东西,将寝殿中什么奇珍宝物都砸得稀巴烂,而后大吵大闹,骂君浥尘,骂他是狗东西,骂他是伪君子! 结果有天君浥尘听见他的脏话,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场把云珞珈气得眼眶泛红,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大吵大闹了,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过君浥尘。 这个时候君浥尘才开始慌了。 “珈珈,看我。”男人心慌地捧上那张小脸,恳求道,“看我一眼好不好?” 云珞珈把脸转过去,淡紫色的眸中尽是木然与空洞。 君浥尘的手指开始颤抖:“不要这么对我,看看我,珈珈。”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接受心爱之人将自己视若无物的样子。云珞珈的漠视如一把刀子插在君浥尘心上,那天的伤口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復,又开始钝痛起来。 “珈珈,我知道我做了错事,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你,如果我知道沅黎是你,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那你分清楚自己爱的是谁了吗?”云珞珈戏嚯道,“在我还只是一直蠢狐狸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一刻,不是吗?” 君浥尘的脸色沉重了起来—— 他爱过吗?那只小狐狸?他似乎从未真正爱过那只幼小的、又蠢又笨的小狐狸,那他对云珞珈的爱到底是什么呢? 全都都是对沅黎的爱吗? “哈哈,君浥尘,你连你自己都没有搞清楚,你还想让我相信你的话?”云珞珈嘲讽的每一句话,也同样刺痛着自己的心脏。 君浥尘好似从未有过如此落魄不堪的时刻,他甚至连云珞珈的眼睛都不敢看,仓皇地逃了出去。 他搞不懂,他是第一次爱,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 所以他爱过那个小狐狸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云珞珈看着他逃避的背影,笑道:“果然如此。” 等下一次君浥尘再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彼时云珞珈正在软榻上看书,忽然一袭黑袍玄衣的君浥尘从背后搂上了他。 云珞珈全身一僵:“君浥尘,你喝酒了?” 那人只是在他脖颈间乱闻,如同一条恶犬拱来拱去,嗅着什么味道一般。 云珞珈烦了,一本书甩在那张薄红的脸上:“滚开些,一身酒臭味!” 君浥尘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亲,一副浪荡样。 “你干嘛!?”云珞珈惊怒,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发酒疯滚出去找别人!” 被打了一巴掌君浥尘还笑嘻嘻的,露出一副傻笑的样子。 “好漂亮…..珈珈好漂亮….” 云珞珈又羞又气,推了好几把君浥尘,那人却纹丝不动还将他一把搂入怀中。 第39页 “漂亮珈珈,想亲,想抱。” “君浥尘,你少发酒疯…..”话音刚落,一个柔软湿热的吻就落了下来,带着一丝酒气与疯狂。 那人如寻常一般霸道地将自己完全侵入,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将口中完全填满,两瓣柔软的唇肉被来回蹂躏,两道唿吸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不….唔!”云珞珈勐地狠狠咬了一口那人一口,只见君浥尘只是微微皱了眉头,随后更加勐烈地侵占了回去,仿佛要将云珞珈印刻进入自己的灵魂之中。 “不要了…”云珞珈求饶道,眼眶通红。 君浥尘却像被酒熏透了脑子一样,要将云珞珈吞吃入腹,直到云珞珈快要窒息才放开手。 这时君浥尘表现出寻常根本不会露出的表情,带着疯狂的迷恋与爱意。 “珈珈,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云珞珈知道他已经完全喝醉了,男人紧紧拥着他,像是拥住了全世界。 “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云珞珈冷静地推开他,“听懂了么?我早已经不爱你了。” 君浥尘的身形忽然僵住,不知所措地放开手,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对啊,自己做了错事,珈珈早就不喜欢自己了。 他干了坏事。 威风八面的魔尊大人在那一刻落下泪来,再次抬眸时眼眶通红,他不管不顾地吻住云珞珈,比前一次还要深重。 不顾云珞珈疯狂的捶打,他只想确认小狐狸还在自己怀中。 对的….为什么要顾及他的想法?得不到心又如何?他现在就在魔宫之中啊,自己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君浥尘的眼眸深暗无比,忽然开始暴力地撕扯着云珞珈身上的衣服。 “君浥尘!你要做什么?!”云珞珈被大力抱起来,扔在蚕丝被上,发出惊唿一声。 身上的人却像是疯了一般,用捆仙索将云珞珈的双手缚在床头。 “给我….给我,珈珈......” 云珞珈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挣扎起来,可那捆仙索哪是如此轻易就能挣扎开来的? 柔软的衣料被层层剥开,露出细腻绵软的肌肤,君浥尘盯着那白皙的皮肤眼眸深红。 见他如此,云珞珈终于慌了:“君….君浥尘!你别让我恨你!” 君浥尘却一把抓住他乱蹬的脚踝往腰侧撇开,欺身而上。 “恨就恨吧。” 恨总比熟视无睹好,恨总比沉默寡言好。 云珞珈知道一切终究无法挽回,眼角划过一丝泪。 白皙的腰肢轻轻一捏就能留下红印,如同杨柳一般纤细。 杨柳遭受着倾盆大雨的冲撞,被灌溉,被满足,足足两个时辰过去,杨柳都要被折断,最后土壤无法吸收太多的雨水,吐出点点晶莹的雨水出来。 在大雨之中,杨柳不断地求饶悲泣,大雨依旧不管不顾地沖刷着,那时泼天而来的怒火,那是浑身酥麻的爽利。 杨柳最终崩溃地放弃了挣扎,任大雨沖刷它,折断它。 “我恨你….我恨你!”或许在云珞珈说出这句话时,君浥尘还会稍微有些冷神,随后又更兇勐地攻击回去。 小小的狐狸被折磨地不成样子,连耳朵与尾巴都受不住露了出来,又被卷在手心中把玩。 谁能想到万妖万兽之王的青丘始祖,在魔尊的床上受尽侮辱与亵玩。 最后实在忍不住求饶,娇嫩的身子再也受不住这样的暴戾,该叫的叫了个遍。 “停啊….停下来...” “别揉尾巴了!嗯啊…..别了…求求你…” 少年崩溃的声音不会得到一丝怜惜,只会引来更加兴奋的疯狂。 最后,君浥尘诱哄道:“珈珈,说爱我。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少年蓦然紧紧闭住嘴巴,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口了,双眸湿润地倔强。 他再也不会说出那个字。 第24章 我做你的信徒 千米江水之下,君浥尘抬目便是一片喜红,那细腻的鸳鸯被上静静坐着一个新娘。 大红色的盖头,银钗珠宝在床单上撒作一团。 君浥尘屏住唿吸走进那人,玉秤挑起那盖头,入目真的是自己视若珍宝的人。 “珈珈?” 此时的云珞珈卸下了防备,一脸爱慕地看着他,像是看见了自己心爱的情郎。 “大人,您来了?” 虽然在水中,可周围的装饰是如此的熟悉,让君浥尘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大人,珈珈等了您好久了。”新娘朱唇亲启,投怀送抱,软软抱住君浥尘的腰肢。 魔尊唿吸一窒,几乎颤抖着手抚摸上云珞珈的发。 仿佛得到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魔尊开心得露出一抹奢侈的笑。 “珈珈,你原谅我了?” 世间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君浥尘做梦都想和云珞珈抛去过去的一次,重新开始。 “大人,我当然原谅你啦。”他怀中的云珞珈露出一抹笑,“您忘啦?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夫妻。 最甜蜜不过此二字,君浥尘被沖昏了头脑,眼眸深红:“真的?你愿意当我的夫人?” 第40页 “自然是真的,我喜欢你啊,大人。” 小狐狸甜甜地笑着,要甜进人的心坎里。 “大人,睡吧,珈珈想和你一起睡觉。” 君浥尘点了点头,抱着云珞珈躺下。 可就在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魔尊忽然问道:“珈珈,你当真喜欢我?” “嗯,喜欢啊。” 君浥尘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可是你怎么会喜欢我?你如果喜欢我就不会一次又一次想杀掉我。” 云珞珈蓦然抬起脸。 君浥尘一把将他推开,另一只手抓住云珞珈被子下刺向他的刀刃。 锋利尖锐的刀刃发出幽幽白光,落在软被上。 君浥尘丝毫不关心手心入骨的伤口,无奈道:“你说过你不会再爱我,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云珞珈被吓白了脸,转身正欲逃,被一只大掌捏住脖颈。 温柔的假象被卸下,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梦魇,是你吧?你怎么敢装成他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云珞珈的脸慢慢变成一团黑火,连五官都消失不见。 “从一开始。” “哦?”梦魇哈哈大笑起来,“人都愿意陷入不愿醒来的美梦之中,魔尊果然从不会逃避现实,在下愿赌服输。” 君浥尘捏住他脖颈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是他让你来的?” 梦魇没有实体,就算是禁制也能够随意进入他人梦中,筑成幻境。 而在幻境之中,梦魇本体是不死不灭的,他在赌,自己能不能杀掉魔尊,一报上次之耻。 “哈哈哈哈,不然呢?”梦魇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他千里传音与我,我怎么能找到你的破绽熘进你的梦境中?” 君浥尘愈发狠厉,不再多做一语,五指合紧,梦魇发出惊恐的声音,硬生生被君浥尘捏碎了。 魔尊甩了甩手指,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而就在梦魇死去的同时,一股曾经的记忆全部浮现在君浥尘眼前—— 河神、新娘、献祭、无忧城…. 大股曾经被忘记的记忆都一涌进入君浥尘脑内,他僵在原地,如走马灯一般看着他与云珞珈的过去与曾经….. 原来忘记所有事情的人一直是他…. 原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早已与云珞珈是夫妻… 原来在以前,他已经爱上了小狐狸,小狐狸也只爱他一个人。 原来他错过的是一颗纯澈的、热烈的真心…. “抱在一起就不冷啦!” “大人,我喜欢你。” “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您要带我去看看天上的云呀….” “….”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蠢蠢的,眼里全是自己的云珞珈。 只有一个云珞珈。 幻境也开始破碎,真实世界中的君浥尘睁开了双眸,往身边一看,床的另一边早已冰凉。 云珞珈逃了。 九重禁制是被他用魔尊的心头血打开的。 君浥尘像是看不到胸前又一次被戳烂的伤口似的,也不关心胸前那黑洞洞的窟窿连心脏都快锁不住。 他走下床的身形微乱,看着破了洞的禁制,半天回不过神来。 现在,他的珈珈抛下他了,再也不要他了。 而此刻的青丘大殿中,云珞珈喝退了所有的服侍的人。 “滚!都给我滚!” 始祖一怒,没有人敢靠近,纷纷退避三舍。 云珞珈嘴角还有伤口,一想到昨晚经歷的痛苦,恨不得对君浥尘千刀万剐。 当踏进浴汤时,他的脸上划过一丝受辱的神色,遮住身上红一片青一片的吻痕,在温热的浴汤中,羞耻地将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魔族的东西哪里是神族能够消化的?昨晚弄得太深,今天一早起来云珞珈就开始发热。 好不容易弄干净,云珞珈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要杀了君浥尘!他真的要杀了君浥尘! 可谁料待他整理衣物,裹一身白衣赤着脚走入时,忽然小狐来报—— “始祖!魔尊他攻上青丘啦!” “什么?!他来了?!”云珞珈大惊。 他没想到梦魇这么废物!竟连一时三刻都拖不到! “现在他到哪了?” “到…..到…”那小狐欲哭无泪,抽抽嗒嗒地说不出话。 云珞珈着急,心叫不好。 “嘣!”地一声,宫殿大门被一魔一剑勐地破开,那小狐被震得一剎跪在地上。 那人血红的眼眸直直盯着御座上的云珞珈,心口的窟窿还一直流着鲜血。 周身魔气的君浥尘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威压,曾经那把弒仙剑挡九十九位天众,如今周身饮血发出剑鸣,那比地狱魔剎还要恐怖万千的人要将云珞珈盯出一个洞来。 太可怕了,这样的君浥尘令云珞珈心中发寒,他从未见过君浥尘这副危险之极的模样。 坐于高台之上的狐族始祖在这样的威压之下竟有些喘不过气。 小狐狸颤抖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眼前又浮现出昨晚被狠狠教训的景象,蓦然往后瑟缩,眼睁睁看着君浥尘一步步走上玉阶,来到他面前。 第41页 “君浥尘!你大胆!青丘大殿是你想闯就闯的?” 云珞珈大怒,如玉般白皙的手指指着站在他面前高大的男人。 涅槃才归的始祖,更像是新生的太阳,他打不过如今的君浥尘,底气不足。 他以为君浥尘又要来带他回魔宫,在那高大的身形下,无处遁形。 “我告诉你,我不会和你回去的!”云珞珈小兽一般反抗道,“你说你爱我?昨晚上你做的事情就是爱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你从不曾尊重过我!” “所以你后悔了?” 云珞珈抬眸看向他。 君浥尘干涩地哽咽道:“我都想起来了。在幻境中的一切。” 云珞珈怔住,一时间眼眶通红—— 他说他想起来了?那些美好的过去,那些只有自己记得的回忆他都想起来了? 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却在只有一个人记得的时候,就会变成砒霜,附骨之疽早已让云珞珈痛入骨髓。 君浥尘在他面前蹲下,沉痛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他们在幻境中的约定,一个永远等着另一个人。 云珞珈掉下眼泪:“对,我后悔了。我就是后悔了。” “君浥尘,你就是我的劫,一场如梦的劫,我要尝尽人间八苦,我要渡过贪嗔怨念,我要爱别离,求不得。如今我修成正神,你也得偿所愿,往事如云烟,你我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 创世神说:妄图看破天机之人,最后所达之处就是到此为止。 缘分的尽头,是不可看、不可破,无人可参透。 君浥尘红了眼眶:“可我不想到此为止。” 他轻轻枕在云珞珈的腿上,肌肤之下是神祇柔软的布料。 “我们不要到此为止,好不好?” 那是云珞珈,是他独一无二,是他最初的心神萌动,是他夜晚暖拥的人,怎么让他轻易割捨地下? 云珞珈不言,冷静的表情如同千万个冰冷的神像。 神不会有情爱,只会有信徒。 所以在那日,云珞珈推开了君浥尘,一掌将他打下青丘。 “我不会爱你,我只会爱我的信徒。” 君浥尘站在一片桃花林中,望向前方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玉阶之上的神祇,对他关上了青丘的大门,神色清冷地像初升的冷雾。 “我懂了。”一介魔尊双膝跪在冰冷的玉阶上,露出一抹惨笑,“那我做你的信徒,你爱爱我好不好?” 从那日起,青丘开始下了好大的雪,将十里桃林压得银装素裹。 从那日起,青丘所有妖众都知道,有一位黑衣的信徒,跪在大殿之外,不分昼夜地祈求着他的神明能再看他一眼。 又有人说,那人分明心口血流不止,怎么还能跪在雪地中,屹立不倒? 有人笑着答——对神明的爱,可超越生死。 大雪淋了白头,那人睫毛上沾染着雪花,双膝是血。 九九八十一天,无数人为他驻足,或好奇,或劝解,或不耻。 可那高台之上的神明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第25章 他说他什么都不要了 雪下了好大好大,染着一抹红的雪花飘到了窗边,被云珞珈接在指尖。 “始祖,那人已经跪了足足一百日,膝下都是血,听说将周围的雪都染红了。” 云珞珈淡然道:“与我何干?” 紫苏闭上了嘴,心想这位始祖果然如传闻那般不近人情。 “在心里面骂我?” 紫苏一惊,连忙说不敢。 云珞珈狐眸一瞥,看向紫苏,冷笑道:“他天天托你来探我口风,紫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他魔尊的人了?” 紫苏脸色一僵,立刻跪下来:“始祖,是我错了,求您责罚。” 云珞珈冷哼一声,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青丘下了太久的雪,是时候该停了。” 青丘玉阶之下,君浥尘的双膝传来刺骨的痛—— 他是不死之身,可不代表他不会痛。这样的痛楚是深入骨髓的,是一种长积累月的折磨。 甚至痛于他被囚禁在崑崙墟之时。 这时,踏着夜风,一声铃铛的脆响在耳畔响起,君浥尘陡然睁开眼,面前站的却不是他期望的那人。 “君浥尘,以后我可不能再给你通风报信了。”紫苏撅了撅嘴,“今晚上被始祖知道了,差点吓死我。” 君浥尘眼眸深暗,嗯了一声。 “可是以后你就更难追到我们始祖了。”紫苏不禁有些嘆息——魔尊与始祖,多般配的一对啊?简直比那些人间的话摺子还要刺激。 一听就知道会发生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 君浥尘只给她说自己做了错事,惹恼了始祖,始祖现在不愿意搭理他。 “你犯了很大的错吗?” 君浥尘眼眶一热:“嗯。” 紫苏惊道:“有要了命那么大的错?” “嗯。” 紫苏脸色一言难尽,随后鼓起胆子骂了一句:“渣男!” 君浥尘锋利的凤眸横了她一眼,后者怯懦地逃开了。 第42页 可是君浥尘没想到,下一次见到紫苏时,会得知那样的噩耗。 紫苏一路着急忙慌地跑下山,“叮叮噹噹”的铃铛声不绝于耳,她一路奔向君浥尘,大声道:“君浥尘!始…始祖要大婚了!” 君浥尘脸色一瞬间的空白:“什么意思?” 紫苏睁大了双眼:“始祖刚刚昭告青丘,结契大殿在一月后进行。” “结契大典?”君浥尘又问了一次,脑中传来一震眩晕,眸前发黑,“他和谁结契?” “听闻是上古另一位遗存的神裔——白虎,柏枭…..”紫苏还未说完,只见面前一阵黑影划过,青丘的大门“轰”地一声被强制打开。 跪了一百多天的魔尊,终于还是忍不住,强势进入了青丘。 彼时云珞珈正眯着眼微微休憩,忽然勐地睁开眼,寝宫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人在过去三个月里分明装得人模人样,说要做他的信徒,将他当作神明一般来看待,如今却堂而皇之地一步步走进来,眼眸充/血,玄衣下摆全是血与泥泞。 云珞珈移开了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君浥尘没回话,一眼也捨不得从他面上移开,爱是克制,可君浥尘如今再也克制不了。 “你要嫁给白虎?”君浥尘干涩地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娶他呢?”云珞珈直到如今还有心情开玩笑。 “别这样。”君浥尘双手握住云珞珈的肩,看着他的双眸,声音哽咽,“珈珈,别这么对我。” “我不是你的珈珈,放手。”云珞珈冷漠道。 君浥尘如同一只受伤的勐虎,将自己的头埋在云珞珈胸口。一会儿,云珞珈便感到胸口处一片湿热。 云珞珈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君浥尘哭了? 堂堂魔尊居然哭了,眼眶闪着晶莹剔透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珈珈,不要和他结契好不好?” 君浥尘抬起那双红透的眼,哭得像一个丢失一切的孩子,双膝还在潺潺流着鲜/血。 可至始至终,云珞珈都只说了两个字——放开。 君浥尘面色凝重,终究放开了双手,转身离去。 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从未有人为他赴生赴死,可偏偏头一遭,便没有了机会重新来过。 有些人一旦错过,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就在青丘浩浩荡荡地准备结契大典时,一日祥云突至,在仙气裊裊之中,走下来一位白衣谪仙—— 竟是神元归位的沅黎! 他提着青莲剑,红着眸在大殿中拉着这个侍从便问:“柏枭呢?!柏枭是不是在青丘?” 侍从被吓得慌不择乱地点头。 沅黎一怒,青莲剑指向宝座:“柏枭!你给我出来!你出来!” 就在大殿内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之时,一袭红/衣的云珞珈淡然出现在门口—— “沅黎上仙,来我青丘有何贵干?” 几乎是一瞬间,青莲剑就横在云珞珈的脖颈处。 “云珞珈。”沅黎一字一顿咬牙道,“又是你干的好事。”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云珞珈微微拧眉。 “还在装?”沅黎冷笑一声,“你应该也发现了吧,那个时候的‘沅黎’就是你本人!” 溯洄镜具有回到过去,改变未来的作用,可云珞珈通过溯洄镜回到了过去,现实却没有发生一点改变。 “那是因为,那个时期的沅黎本身就是你穿越而来的。”沅黎恨恨道,“溯洄溯洄,将一切都联繫在一起,我却从未有过那段与君浥尘的记忆,只有轮迴十世是我自己遭的。你青丘云珞珈好大的天命!连天道都站在你这边,随便就能改变我的命数。” “那你不该感谢我么?”云珞珈嬉笑道,“若没有我,你怎么会成仙?” 沅黎受了侮辱似的,羞红了脸。 “看来你转世十世的记忆都还记得。”云珞珈真心道,“那你记得你以前是道士时,有多可爱么?比现在可爱多了。” “闭嘴!”沅黎剑口又刺进一分,“把柏枭还给我!” “还给你?柏枭可是我的未婚夫君,为何要还给你?”云珞珈恍然大悟似的,“哦,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是道士时去城中收的虎妖就是柏枭是吧?你那一世带着我同你去城中收妖,被虎妖一爪掏穿心脏,死不瞑目。可现在怎么了?你却要来抢婚?嗯?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沅黎红了眼。 千年前的柏枭走火入魔,一届神族后裔为祸一方,成了人人口中诛而灭之的虎妖。 沅黎收服不成,被他一爪刺伤,一命呜唿。 第二世,柏枭早已恢復清明,又遇上了转生成将军的沅黎,记起他是自己错杀之人,良心作祟救他于危难之间,守了他一生一世。 第三世,沅黎是皇族贵胄,情窦初开之时遇到柏枭便一见倾心,追逐了一生一世,可柏枭永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在不惑之年,皇子沅黎依旧未娶一人,凡心湮灭,剃髮为僧,余生常伴青灯古佛,未曾再见过柏枭一眼。 第四世,沅黎投生为蛇妖,无父无母,柏枭便做了他的父亲,他的娘亲,也做他的大哥与情人。可那一世后来柏枭不告而别,再也没有回来过,沅黎死在了找他的路途上,被一只狼妖咬破了喉咙…. 第43页 “柏枭….让柏枭出来见我!”纠缠了几生几世,沅黎终究放不下,哽咽道,“我只问他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他不求带走柏枭了,只愿解开心中心结。 “哎,你这又是何必,”云珞珈虽不清楚他们之间那些纠缠,却也知道是痛彻心扉的往事。 “柏枭不愿见你。” “他亲口说的?” “是。” “好。”沅黎悲痛极了,竟然大笑起来,“他既然不想见我,那我就把你杀了!” 云珞珈不置一语,待那青莲剑再入一分时,那一袭明袍终于出现。 “沅黎,住手。”来人身形八尺之高,白髮束冠,金眸俊容,额间红心一点。 “柏枭,柏枭,你终于肯见我。”沅黎落下泪,青莲剑落下,脸色竟然带了一丝委屈,“那日之后,我找了你许久,可你都不见,你当真要与他结契?” “沅黎,我说了,你不要再找我,从前往事都一併算了。”柏枭脸上一分笑意都没有,抬指将云珞珈脖颈上的红/痕擦过。 “算了?”沅黎崩溃道,“可你说过,我们是夫妻!我们做过一世的夫妻!” “和我做夫妻的是小花妖,你是吗?” 一句话,将沅黎钉在原地。 “回去吧。”柏枭不再看他,眼中只有云珞珈一人。 “好好好。”沅黎一口气说了三个好,清泪从眼角划过。 他贵为九重天仙尊,却追了面前这个男人三生三世,一次又一次因他而死,又恬不知耻地下一次爱上他。 每一次都是他不知疲倦地追着他的背影,害怕他生气,又怕他伤心,宁愿一生孤寂也不愿逼迫他一分一毫。 现在他却搂着别人,轻描淡写地拂过过去种种,也将他的真心踏入泥泞。 沅黎爱不起了,三生三世的纠缠,他累了。 “好,好得很。”沅黎倒退几步,望着柏枭道,“白虎神君,你我两不相欠,以后也再不用相见。” 这是沅黎对他说过最决绝的话。 直到沅黎离去,柏枭也没有看他一眼,仿佛眼中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不久之后,九重天传来沅黎仙尊拔掉情丝,从此断了七情六慾,坠入无情道,忘记了所有前尘往事时,柏枭浑身一僵。 良久才干涩问道:“当真?” “嗯。”云珞珈道,“他说,他什么也不要了。” 第26章 血海 魔宫内,一袭玄衣独自在千愿树下饮酒自醉,满地流觞。 侍女心惊胆战地又拿了一壶桃花醉,跪在魔尊身边为他掺酒。 忽然,那双凤眸落在了她的身上,一只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在她眼中尊贵无比的男人竟然也会对她笑—— “你可知这是什么酒?” 侍女从不敢生起缱绻之心,颤抖着回到:“回尊上,这是桃花酿。” “桃花酿,是桃花酿。” 君浥尘喃喃自语,疯狂的样子将侍女吓了一跳。 他笑了,站起来,看着千愿树上最高的那一个同心结,丑得与其他同心结格格不入。 没有人知道在魔尊大婚前一晚拿着红绳编了一晚上的同心结。 笨拙地、毫无技巧地编了一个又一个,这是最好看的一个。 听说,新妇在结婚前一日将同心结挂在千愿树上,就能与郎君永结同心,白首不分离。 可是明天,他的新娘就要嫁给其他人了。 手中的同心结微微发烫,君浥尘将它贴近了自己的心口,让他心脏滚烫。 要不放手吧?要不到此为止吧? “嘣”地一声,酒壶被打翻,桃花酿倾泻而出,让君浥尘心脏一疼。 那是桃花酿,是青丘的桃花酿。想必明日大婚,这喜酒的滋味会令四方宾客回味无穷吧? 君浥尘心中升起一股怒意——他不许!他不允许! 一阵风从侍女眼前飘过,待她再次抬头,大殿树下唯有她一人了。 大婚当日,凤鸣鹤唳,十里红妆,下了整整一百来日的雪终于在那天化尽,化作滴滴雨露挂在桃花林上。 九天凤凰盘旋于青丘之上,青鸟衔着鲜花迎接来客,四海八荒众多仙家受邀而来。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吉时已到。 桃花铺成的一条天路上,八位虎神齐抬大轿,三舆凤撵,迎亲的天马走于花路之前,挺拔骄傲地坐在上面的新郎官正是虎王柏枭,他嘴角微微勾起,一袭喜服将他衬得愈发龙章风姿,额间红心一点,令众仙恍然一愣,屏住唿吸。 待花轿停下,新郎官下马搀扶新娘出轿,云珞珈一身凤冠霞帔,烈日当下,红装将他衬得愈发明艷,如同天神下凡。 “铛铛!”风铃声随着微风飘扬,柏枭牵着新娘的手,一步步走向高台。 他们相视而笑,如同天下之间最美好的神仙眷侣。 花童于他们之后散着鲜花,云珞珈羞涩又甜美的笑着,像是真正幸福的新人。 那样的笑容让隐身于宾客之中的君浥尘屏住了唿吸。 是不一样的,是与被自己逼迫时不一样的云珞珈。 像是真正变回了天真烂漫的小狐狸的样子,在另一个男人身边露出最真诚的笑容。 第44页 他的珈珈,好像真的爱上了其他人。 弒仙剑平息了剑鸣,如他主人一样熄灭了所有杀心,变成一滩死水一样的死寂。 就在刚刚,君浥尘还想要杀出去,用弒仙剑捅破柏枭的胸膛,抢走本该是自己的新娘。 可他勐地又停住了脚步——云珞珈会更怨恨他的,他不想再从那双眸中看到深深的憎恶与怨恨了。 君浥尘自虐一般,待在原地,隐于人群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云珞珈成为他人新娘。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就差最后一拜,云珞珈与柏枭恩爱对视,君浥尘全身都在颤抖,眼角划过泪水。 他转身而去时,一滴泪水终于落在地上。 可就在一瞬,天空风云变幻,青丘上空苍穹被撕开一条天路,金光四射之下,无数天兵天马踏路而来。 众宾客脸色各异,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那众多天兵将青丘重重围住,领兵而来的正是天王白月。 白月曾是柏枭麾下将士之一,如今已经编入九重天成为天王级神兵。 云珞珈与柏枭脸色微沉,柏枭抬步向前,客气问道:“九重天天王前来,可有要事?” 白月勃然大怒:“大胆虎王!尔身为上古神族后裔,却堕入魔道,走火入魔,千年之前滥杀一城百万余人,如今还想要联合狐族始祖,行灭世大计!” “灭世大计?” 众宾客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柏枭—— “怎么可能?柏枭竟然….” “其实我早就有所耳闻,虎族始祖消失了几千年,忽然现在一出现就要与云珞珈结契,这里面难道就没有….?” “几千年前虎妖那件事情早有耳闻,没想到竟然真是他做的….” “那这桩婚姻是不是…..?” 云珞珈拧眉,柏枭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他抬眸望向白月,沉声道:“九重天怀疑我与珞珈有私慾之心,要行不轨之事,可否拿出一些证据出来?” “证据?”忽然天空一阵回音,一道金光在天路尽头,一金甲天神站了出来,额间一点红心。 只有神裔才会有红心,而这人并非上古神裔,竟是创世神之子——旸君,也是当年亲手将君浥尘封印的人。 旸君传闻是九重天最铁面无私之人,他手挽射日弓,白髮束冠,一句未说。 忽而,右手拉弓,一箭破万空,金光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带着无穷的力量“咻”地刺穿柏枭的胸口。 !!! 众人大惊,连云珞珈都没想到旸君竟然一句话都不解释,直接开弓射杀柏枭。 “柏枭!柏枭!柏枭是魔啊!” “快看,柏枭是魔物啊!” 待众人看清柏枭那胸口处,非但没有流出鲜血,反而冒出层层魔气,那血肉以不正常的速度迅速合起。 唯有高阶魔族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证据?这就是证据。”旸君站于一重天之上,睥睨着柏枭,“柏枭,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无话可说。”出乎意料地,柏枭竟然笑着应下了罪状。 无论是哪一位神君,若是与魔族有一丝干系都会被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进入轮迴,更别说做为上古神族后裔的柏枭了。 “罪神柏枭,犯与魔族同污之罪,身为神族后裔却妄想犯灭世大罪,今日脱去神位,剃去神骨,囚于东海,永世不得出世。” 众人纷纷噤声。 “罪神云珞珈,与柏枭暗通款曲,与其同罪,囚于东海。” “好!好一个同罪!”云珞珈却忽然笑出了声,眼眸充/血看向旸君,“可你们九重天怕不是忘了,我等为上古神族后裔,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九重天来管教?!” 说罢,周围人陡然倒吸一口冷气。 上古神族后裔,从不该归为九重天管辖。 “尔等竖子,也配站在一重天与我说话?滚下来!”说罢,云珞珈紫眸微闪,面容之上额间微微发亮,一点红心出现在额间。 “唰”地一声,白雾散去,只见那凤冠霞披之人身后长出紫色九尾,云珞珈瞳孔印紫莲,竟是召出了法相真身。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只见一尾勐地向空中击去,发出裂空之声,旸君脚下的天路被一尾击碎,坠落青丘。 云珞珈面带兇相,狐面獠牙,恶狠狠道:“想要吾的命,你还不配!” 旸君眉头拧紧,一箭破空,被一尾挡下。他下令天兵齐上,百万天兵冲击青丘。 这时,柏枭化身白虎,虎啸一吼,百万天兵倒退一步,青丘狐妖纷纷而出应战,一时之间,结契现场无比混乱。 云珞珈冷哼一声,与柏枭一人对付白月,一人对付旸君,柏枭勐地上前撕咬旸君,可旸君移速太快,善于远攻,如一只蜇人的蜜蜂,张着射日箭攻击柏枭。 就在这时,一狐尾扫来,旸君避之不及,被虎爪重重压在地下,射日弓甩在远远一边。 云珞珈兇相已出,锋利的狐爪就要向他按下。 就在这时,金光暴起,旸君竟然接下一爪,金色眼眸仿佛要发光。 “始祖想要我的命,这点招数未免太可笑。” 第45页 狂风乱作,旸君手中结印。 “缘生龙咒!起!” 金龙幻影至他手众起,咆哮着沖向云珞珈,云珞珈九尾尽张,与其纠缠打斗。 柏枭一阵虎啸,一爪拍住龙尾,一尾扫去射日箭,虎尾已开始潺潺流血,那流出的黑血甚是怪异,有人蓦然尖叫了出来—— “是血海!是血海!” 血海一名一出,众人心中胆寒心惊。 血海,乃是魔尊君浥尘的造物,几千年前血海一出,几乎毁了大半个九重天与人界。 血海能吞噬万物,一旦放出,便只有寄主身死,才能永远消失。 而消失了千年之物,竟然出现在了柏枭身上! 人间浩劫、九重天顷,众仙畏惧至极,再不站中立,将柏枭重重围了起来。 “柏枭,你真是丧尽天良,竟然独自圈养血海!” “柏枭,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 万人谩骂之中,形式愈发不利,站在身边的只有青丘九尾始祖,白虎咆哮着,虎尾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血越发凝聚起来,变得越来越多,一瞬而已,吞噬了好几个天兵。 “诸位,同你们所见,吾方才所言柏枭行灭天之事,便是圈养血海,此事早已被父神得知,所以派吾诛灭,望得各位之力,站在天道一边。”旸君沉沉发声,如主持正义的天道。 众人应和而起,二百多位仙家各使法宝,要将两位上古神裔困于其中。 第27章 云珞珈,忘了我 “天道?何为天道?”就在这时,柏枭冷冷一笑,“你们所谓的天道就是残害我上古神裔,害我兄弟四人么?”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柏枭,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天道残害神裔?” “不错。”柏枭化为人身,金眸中闪烁冷光。 “正如大家所见,我的身躯已经被血海侵蚀已久,神骨早已腐朽。可这一切都是创世神所为!” “啊……?这!” “这怎么可能?” 云珞珈冷声道:“确实如此,千年前,金凤黑龙的陨落也与此脱不开干系。” 千年之前,金凤与黑龙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同活万年之久,陨落之期其实近在眼前。可是他们死时却神格陨落,神骨腐朽,再也不能涅槃重生了。柏枭到场时,巨大的魔息萦绕在上空。 他不敢相信黑龙与金凤竟然与魔族有染,况且是如何强大的魔力竟连神躯都能腐蚀? 柏枭无法接受现实,曾瞒着所有人闯破九重天,推开十重天,跪拜创世神。 创世神却不怪罪他的莽撞,说此为他们命中注定。 柏枭无法接受现实,自己的好友与兄弟纷纷陨落,上古神裔只剩下他一人。 而他连真相都不得知。 于是在迷茫之中,他心灰意冷。 直到云珞珈涅槃重生,他在某一天找到了他。 “珞珈,黑龙与金凤是被害死的!”柏枭咬牙切齿,眼眶通红。 “你说什么!?”云珞珈从未见过柏枭如此激动的样子。 只见柏枭撕开自己的胸襟,心口的地方冒出黑色魔息。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云珞珈大惊。 “天道!都是天道!”柏枭一字一顿道,“创世神圈养了血海!” 云珞珈瞳孔放大。 “你有何证据?” 血海能吞噬一切。圈养血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有超强的神格与神力才能支撑。 “在你陨落之后,黑龙与金凤也陨落了,可他们的神格都被魔息吞噬,后来我去调查了几千年,当我发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血海已经侵蚀了我大半身躯。” “我开始发现这是个圈套,目的就是将我身上的神力用来圈养血海。” “其实你不知,我也去了溯洄镜。” 云珞珈惊讶道:“你看到了什么?” 柏枭道:“你可记得你还是沅黎时,第一次飞升为仙,君浥尘拖着万千血海拔地而起,直冲九重天,九十九位天众将他镇压。那个时候是旸君亲手将他封印在崑崙墟?” 云珞珈点了点头。 “我看见了,在那一片金光的镇压之下,有一滴血海落了旸君的眼中。” 云珞珈手开始发抖,真相就在眼前。 “旸君被血海侵蚀,与创世神何干?” “旸君是创世神之子,可是珞珈,你可见过创世神的样子?” 创世神在十重天之境,无人敢去打扰从不曾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所有的一切都是旸君替父传达。 除了柏枭。 “那一日我闯上十重天,分明看见创世神与旸君一模一样的脸。” “与父相似,不奇怪。”云珞珈道。 “不,不一样。”柏枭道,“你可知道,连那根断指都一样。” 旸君三指拉弓,那是因为小指曾断了一截。 “那创世神竟也是断指。” 柏枭脸上全是痛苦:“珞珈,我们这些年信奉的到底是神,还是鬼?” …… 云珞珈将这些事细细道来,将从四海八荒而来的宾客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第46页 “诸位,如我所言,创世神早已堕落,何为天道?诸位心中应该有了答案。” 云珞珈紫眸微闪,气势如虹,有一族之长的风范,可旸君哪是有这么好对付的。 他凤眸一凌:“尔等还敢信口雌黄,污衊天道,众天兵天将听令!将他二人就地斩立决!” “轰隆”嘈杂声,众天兵重重涌来,宾客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云珞珈眉头紧缩。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退!”竟止住了所有天兵的动作,威压一时间让人膝盖一痛。 “快看!是……是魔尊!” “君……君浥尘,他怎么会在这?” “……” 只见那黑袍玄衣之人缓缓走来,所过之处天兵皆对他下跪。 他原本由始至终只盯着一个人,又轻轻将眼眸落在了别处。 “原本九重天的烂事本尊一点都不想掺和,可谁知血海竟然是在天道那里?”君浥尘冷哼道,“难怪本尊寻了好久,都不见血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将云珞珈的话信了七八分。 “你个大魔头说的话,能让人信服几分?”一位仙众嚷道,“你有何证据?” 君浥尘冷冷瞥了他一眼,勾起嘴角:“想要证据这还不简单?” 说罢,伸出手,一方放射七色光芒的镜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竟是溯洄镜! “本尊早已将溯洄镜取了回来,那白虎说的是真是假,不若看一眼就知道了。” 众人惊嘆,正当他欲打开溯洄镜时,天边大光,苍穹裂开,乌云压城而来,天空一片异像,竟然一边乌云闪电,一边暖阳大好。 随着不安的钟声响彻云霄,从那裂隙之中缓缓出现一座巨大的神身——竟是创世神现世! 创世神半边脸诡异嬉笑,血泪从白眸中落下,另一半脸却慈祥和蔼,成了一个双面鬼神。 果然是旸君一模一样的面容! 一念为神,一念为魔。 所有人吓得纷纷后退。 在那神像之后,是漫天血海而来,比千年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血海!血海来了!” 尖叫声、逃跑声不绝于耳。 云珞珈眉头一紧,冲到最前面,九尾尽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障。 “快走!快逃!” 他沖后面的人大吼。 “君浥尘呢!魔尊你不是在这吗?血海只听你的话!你快让他停下啊!”有人尖叫出声。 “本尊若是现在能控制住血海,早就控制了。”君浥尘冷嚯他一眼,“可这血海千年以来已经掺杂了两幅上古神骨,若要强制收起并不是易事。” “要如何收起?”这是云珞珈这么久第一次同他说话,冷冷清清的。 君浥尘心中酸涩:“想要收起来,只能用九头棺。” 魔尊生于九头棺,天生带血海而来。可血海现在吞噬力太强,九头棺不一定震得住。 况且,魔尊没有理由帮助解决此事,他巴不得天下大乱。 众人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都凉了一半。 “不靠这贼头!我们也要阻止血海!”一仙长慷慨激昂道。 “对!靠这魔头活命,真是奇耻大辱!” 众人纷纷应和,有序行驶到云珞珈周围施法,共同抵御血海。 但众人之力如九牛一毛,在血海侵袭来时,大部分血海还是由云珞珈抵挡下,这时,双面神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一手摘花,一手结印从九重天之上抛下。 那黑印带着千钧之力,有百里之宽,遮住了半个青丘从苍穹落下。 如世界末日,众人在它之下皆为蝼蚁,黑印一旦落下,青丘就会夷为平地。 柏枭冲到半空中,露出法相真身,虎魂骤然变大,发出阵阵虎啸,顶住那印不落下来。 “嘣!”地面大裂,双面神笑得更加鬼魅,一个又一个印纷纷打来,慈悲目落下清泪。 “天道!你当真疯了!”柏枭瞠目欲裂,抵挡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勉强撑下。 可云珞珈见他嘴角吐血,心中一跳,可咬紧牙关抵御血海,分不开一丝法力助他。 风捲残云之中,一袭黑衣“咻”地飞到白虎旁边,一剑破万空,弒仙剑发出铮铮剑鸣,将黑印一一碎掉。 “如今你早就不是神躯,还是待在后面去吧。”君浥尘戏嚯道,语气中是对柏枭满满的恶意。 柏枭深深看了他一眼:“虽不是神躯,可珞珈若需要我,拼一条命我也要站在他面前。” 君浥尘几乎一口牙咬碎,怒道:“滚后面去!” 说完,提起弒仙剑沖向双面神。 “天道!千年之前你胆敢封本尊入崑崙墟,如今本尊要你还命来!” 双面神发出哂笑,一言不语,天雷却滚滚从天际落来。 千雷滚滚落在君浥尘身上,他咬紧牙关,冷笑;“千年若非你倾尽九重天之力,怎能赢我?” 一片闪电之中,无人看清千米高空之中发生了什么,唯有一颗如流星的裹着天雷,毫无畏惧地沖向双面神! 顿时,双面神一只血眼流泪不止,痛哭悲嚎,再接着,那把弒神剑穿透那一鬼面,无数血海从面容中倾泻而出。 第47页 双面神面容狰狞,悽厉尖叫。 血海扑天而来。 云珞珈瞳孔大睁。 在排山倒海之势中,无数仙家落荒而逃,那抵挡在最前面的九尾被腐蚀地露出血肉,痛不欲生。漂亮的紫色毛髮尽数摧毁,露出鲜嫩的血肉出来。 九尾狐发出哀嚎,却始终不肯退后一步。 “珈珈,站我身后。” 云珞珈疼得眼泪尽出,恍惚间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眸一看君浥尘一袭黑袍站在他面前。 这一幕与无忧城太过相似,相似地令云珞珈感到害怕。 “君浥尘,你要干什么?!”云珞珈崩溃大叫,可那个身影越来越快,沖向远方的血海。 “君浥尘?!”云珞珈心中蓦然生起恐惧来,“不!你回来!” 可早已太晚,九头棺被君浥尘召开,万千血海奔向一人,君浥尘的黑袍在猎风中飘扬。 时间太少,少到他只来得及与云珞珈说一句话—— 哽咽的声音响在所有人耳中:“珈珈,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 不要再恨他了好不好?他愿意做他最忠诚的信徒。 魔尊不爱天下,只爱一人,为那一人所爱,愿倾尽所有保护天下苍生。 血海滔天将魔尊吞噬,九头棺大张将血海纳入其中,在一片血色之中,所有人都看到那人被血海侵蚀地血肉淋漓,露出森森白骨。 “不!不要!君浥尘不要!”恍神之间,众人只见一狐拖着九条破败烂尾勐地奔向那棺。 云珞珈飞快地跑,巨大的真身在空中一跃沖向血海尽头,九尾扬起尘土。 他泪水尽出,他怕自己再次赶不上。 又赶不上,又在九头棺前赶不上! “不!”当云珞珈奔至九头棺时,所有血海尽数消失。 “咚”地一声,九头棺勐地合上,唯余一截指骨清脆地掉在九头棺上。 清泪一滴滴落下来,云珞珈拾起那一小截君浥尘的指骨,失声痛哭。 君浥尘呢?君浥尘呢?怎么只剩一截骨头了?三界最强的魔尊怎么变成一小节骨头了? 最后一声属于君浥尘的声音在空中飘散:“云珞珈,忘了我。” 原来在最后,不识情爱的魔尊也懂了什么叫爱别离,求不得..... 第28章 这是一场新生 九重天传来十声钟响,凤凰飞于祥云之中,双面神极恶面被生生剥下,血海被完全吞噬掉之后,慈悲重新回到了创世神脸上。 祂垂眸看向悲哀的九尾狐,问:“你为何哭?” 云珞珈答:“弟子不知。”手心却死死抓着那一根指骨。 祂摇摇头道,又问:“人生八苦,你皆尝尽,为何哭?” 云珞珈答:“因他而哭。” 祂问:“因爱生悲?” 云珞珈红着眼摇摇头:“弟子并非爱他,只是他不该为我而死,救天下苍生本不是他的宿命。” 他掩去了与魔尊的种种缱绻过去,以为自己看到君浥尘死去会开心,可是如今更如同黄沙掩心,除了流泪心中毫无解气。 云珞珈没有原谅君浥尘,他计较得要命。可是君浥尘不该这么死去,更不该为了自己去死。 此祸由他兄弟四人而生,自然也该由他们来解。 君浥尘死了,云珞珈余生内心都不会安宁。 “吾懂了。”创世神微微阖上眼,悲悯道,“你只是愧疚。” 云珞珈点点头,那根小指骨攥得生疼。 他勐地跪在创世神脚下,虔诚道:“您从来悲天悯人,求您救他一命。” “他是魔尊。” “可他也是天下苍生!”云珞珈哽咽道,“他也是您创造出来的,不是吗?” 祂不语。 “恶与善本就相生相剋,他也从不是极恶之人,他也懂爱。”清泪从云珞珈脸上落下,直至如今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君浥尘是懂爱的,他爱自己。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创世神终于又睁开眼:“天自有道,自有轮迴,若要救他你便会死,你可愿意?” 青丘始祖九尾九命,如今祂却要他九命换君浥尘一条命。 云珞珈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即使剥去神位,削去神格?” “弟子愿意。” “从此坠入轮迴,成为芸芸众生。” 云珞珈又答:“求之不得。” 创世神眼眸中尽是悲悯:“天道轮迴,自有因果,你去吧。” 轮迴道在空中出现,云珞珈知道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如今的所有地位与荣誉都将不復存在。 青丘始祖将会真正的陨落,从此坠入红尘。 他会投生到哪呢?或许变成一只蝴蝶,或许是寻常百姓,或许是泥是花….. 云珞珈望向一片废墟的青丘,尸骨遍地,满山伤痕。 紫苏与他遥遥相望,脸上尽是泪痕与惊慌,柏枭血眸流泪,全身被侵蚀得不成样子,还有很多很多狐族的子民,都在不舍地望着他…. 云珞珈莞尔一笑,心中竟然释然,虚名不过尔尔—— “紫苏,青丘从此就交给你了。” 说罢,再也不回头,凌然地走入了轮迴道。 第48页 “不!您别走!”紫苏悲痛的声音穿透层层云霄,柏枭一把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或许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新生。” 此一战,青丘大伤,云紫苏继承正统,成为新一代狐王。 而虎族始祖早已被血海侵袭了神骨,留在青丘养伤。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不长了。 “你可知虎王柏枭,被血海侵蚀了神骨,听说两只眼睛都瞎了。”九重天众仙议论纷纷。 “他不是虎族始祖么?就算陨落了,不还可以涅槃重生吗?” “你不知,那血海侵蚀了他的神骨,以后再也不可能涅槃重生啦!金凤与黑龙都是这样陨落的!” “啊?怎会如此….” 走在他们身旁的沅黎,听到此处微微顿住了脚。 他转身问那上仙:“敢问上仙,柏枭是何人物啊?” “哎,沅黎仙尊,你才入无情道不久,失去了记忆有所不知。那虎族始祖柏枭就是前不久与九尾狐王云珞珈结契的那位啊!差一点点两人就成夫妻了,真是可悲可泣。” “听闻那云珞珈也坠入轮迴,脱去神藉啦…..”那上仙摇了摇头。 沅黎心中无悲无喜,说了句多谢,转身离开。 原来是别人的夫君么? 他垂眸望向青丘,无奈一笑。 可是柏枭始终是九重天一心腹大患,前有创世神被血海侵蚀差点毁了人界,种下滔天大祸。 如今柏枭也被血海侵蚀,虽血海已被完全清除,可他心中是否存有极恶,依旧不得而知。 悲天悯人的创世神都能生出极恶相,九重天终究不放心,派九重最无心无欲的沅黎仙尊前去查看。 沅黎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袍,足尖微微落在在青丘一颗树冠上,看着传闻中那威风八面的虎族始祖在树下休憩。 忽而一朵花落在柏枭鼻樑上,他睁开眼就看见了树上的沅黎。 “…..怎么是你?”柏枭声音极干涩。 沅黎原本也不打算藏着,从树冠上跳下来,陌生地看着柏枭:“你认识我?” 对面男人许久没说话,半晌才似痛苦道:“他们说你入了无情道,原来是真的。” 沅黎更加疑惑:“我们从前是什么关系?” 他见柏枭摇了摇头:“没关系。” 柏枭转身想走,被沅黎一把拉住,鼻尖传来自己思念如狂的气息。 “你眼睛怎么了?”一双干净温暖的手抚上了柏枭的血眸。 “….瞎了。” 沅黎微愣,心中依旧毫无波澜:“那你是如何看见我的?” “我能感受到你。” 沅黎明白了。 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待柏枭再次开口时,却没有人回答他了。 “沅沅?” 他的手在空中抓了抓,什么都没抓住。 柏枭愣了愣,原来沅黎已经走了。 心口传来钝痛,在一片漆黑中他摸索着坐下,正坐在刚刚那颗树下,抬眸望着沅黎站过的树冠,看了一整日。 沅黎再次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日之后了。 这次柏枭没有在外面,他双腿已经被腐蚀尽无法走动了,沅黎一进房就看见柏枭躺在床上,眼角还落下血泪。 他好奇极了,走进去一看,小声嘀咕:“他们怎么会把你当成威胁呢?” 明明眼前这人看起来马上就会死了。 床上传来一声轻笑。 “你醒了?” “嗯。”在沅黎看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就醒了。 沅黎点了点头:“你是不是就要死了?” 柏枭一僵,露出一个苦笑:“若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开心到说不上。”沅黎无所谓地说道,“只是以后就不会再来青丘了吧,到少了一件事。” 柏枭此刻才懂什么叫心神剧裂。 他的沅沅,从前的爱人,他曾经的妻子,他一手养大的人,陪他纠缠了三生三世的人,再次相见时那双眼睛中却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此刻柏枭才知道,原来世间最残忍不过沅黎对他甚至连一丝恨都没有,那双曾经灵动的眼中此刻死水一般的沉寂。 就算听到他要死的消息,那双眼都毫无波澜,毫无快意。 柏枭终于害怕了,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沅黎的脸,后者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拿不解的眼神望着他。 “你都忘了,你都忘了是么?” 沅黎不说话。 柏枭又落下泪来,这是对他的惩罚,惩罚只有他一人记得从前纠缠的那百年,惩罚他一人陷在曾经沼泽中窒息,惩罚他夜不能寐,死不瞑目。 “沅沅,我错了,原谅我吧。” 柏枭哭了出来,他从前极少在沅黎面前展露内心,不苟言笑,更威严得像一位父亲,如今他用这些眼泪去祭奠沅黎曾经等待他的那些年。 第一世被他一手养大,对他说爱的沅黎。 第二世为了他常伴青灯古佛,死在冰冷寺庙的小和尚沅黎。 第三世,在寻他的路上死在狼妖嘴下的小蛇妖沅黎。 …. 沅黎因他死了好多好次,正因他的懦弱,他的高傲,他白虎神君自以为是的好意,将沅黎越推越远。 第49页 “白虎神君,你我两不相欠,以后也再不用相见。” 如今这句话再次在柏枭脑海中响起时,他才懂了沅黎那时的绝望。 哪怕在那时他追出去,对沅黎澄清一切,哪怕他多爱沅黎一点,哪怕他抱一抱那时的沅黎,他们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沅沅,我们还可以重来吗?”白虎痛彻心扉,眼角尽是泪。 沅黎顿了顿,最终摇了摇头:“不了吧,我已经修了无情道了,前尘往事都记不得了,若是你我以前有过过往,也一併算了吧。” 白虎一时哽咽,说服自己一般狼狈地哭道:“好,也好。” 他忽然又转口恳求道:“那你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沅黎想了想,还是扒开他的手拒绝道:“不了,我得回九重天了,你放手。” 白虎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不见。 他还未抓紧沅黎,那人就消失不见。 未尽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你还会来吗?会来看看我吗?” 我死的时候,来看看我好吗? 还好沅黎最后还是来看他了,在白虎陨落的那天。 任谁也没想到,骄傲一世的神族后裔,白虎神君死在一颗老朽干枯的树下,鲜花落在他的鼻樑上。 他身下尽是鲜血,像是累极了一般阖上眼,手中还捻起一朵花,仿佛还等着给另一个人。 沅黎到的时候,看着他的神魂开始变成点点萤光,粉碎飘扬在四海八荒每一条河,每一座山上…. 白虎最后是微笑着死去的,嘴角一抹笑好像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或许又回到了千年前骄傲少年郎的时候,梦里有喜欢的心上人,正对他甜甜笑着。 沅黎忽然很想落泪,可是他心中无悲无喜,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去抓那一点萤光,萤光乖乖地待在他的手心里,手心暖暖的,萤光又飞起来贴了贴他的脸,最终飞向了大江大河之中。 “不!别走!”沅黎终于哭喊了出来,“别…别离开我!” 青丘桃林“飒飒”作响,仿佛正在回应他。 第29章 夫君 八百年后—— 一只刚出生的幼狐尚在母狐怀中,忽地一袭黑袍站于飒飒猎风之中,丛林作响。 母狐吓得微微颤抖,紧紧护住自己怀中的幼崽。 可那人残忍地夺去自己的孩子,轻柔地抱着那只火红的幼狐,如同对待珍宝。 母狐龇牙,露出兇相,那男子只用轻飘飘一眼便让它瑟缩。 “他是我的。”只宣告出这句,便再也消失不见了。 待魔尊君浥尘抱着小狐狸回宫的时候,所有族人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百年,自从魔尊重生之后,脾性愈发狠厉兇残,常常嗜血成性,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有人甚至看他眼眶微微发红。 八百年了,魔尊等了八百年了!这小祖宗才终于转世。 一转世,魔尊就抛下整个魔宫,慌忙出去找寻,这下总算是找到了。 见魔尊脸上许久未出现过的释怀与欣喜,整个魔族人都欣慰地落泪——再也不用忍受阴沉的魔尊了。 君浥尘怀中的小狐崽才出生没多久,在阴森森的魔宫中吓得瑟瑟发抖,可怜地一直嘤嘤叫唤。 君浥尘心中一疼,他现在是将小狐狸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小狐狸多可怜啊,一个劲往君浥尘怀里缩,君浥尘眉头紧皱,加快脚步进了寝宫。 寝宫内暖玉铺成一片,羊绒地毯,灯暖珠明,君浥尘小心翼翼将小狐狸放在千年蚕丝织成的被子上,又令侍女拿来羊奶。 原本他不该此刻夺回他的珈珈,小狐狸太小,离开了母狐连口奶都没法喝。可君浥尘再也等不下去一刻。 没有办法容忍比他更重要的人出现在云珞珈生命中,即使是以母亲的身份也不可以。 君浥尘眼中尽是狂热。 这一次,他要做云珞珈的一切,霸占他生命中的所有身份。 可如今小狐狸尚未开智,与一般狐狸没什么两样。 修行太苦,开智少说也要三百年,君浥尘捨不得让他吃苦,便将自己的血一口一口餵给小狐狸。 魔尊的精血,对一般妖族修为有大益,小狐狸是被魔尊一口一口血餵大的,小狐狸不喜嗜血,每每舔一口就不愿意了。 君浥尘这时候就要摸一摸他的后颈绒毛,要亲一亲他的耳朵,小狐狸才愿意多舔几口。 “珈珈,多喝一点,快快长大。” 君浥尘宠溺地看着小狐狸水灵灵的眼睛,心脏都被胀满。 别的生灵莫说成妖,就算开智光凭几百年的努力都不够,更要靠缘分,靠机遇,有些生灵勤勤恳恳几百年上千年都无法开智,而云珞珈只花了短短一百年就化形了。 那一日,君浥尘正亲手给小狐狸洗澡,在氤氲的热气中,小狐狸在浅浅的浴汤中用小爪子玩水,一不小心就呛了好几口水。 君浥尘心头一慌,小心给他拍背:“吐出来,珈珈,把水吐出来。” 小狐狸被呛得难受,君浥尘转过身给他拿浴帕,忽然意识到什么,勐地转过头去。 浴池中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眼眶通红地看着他,粉唇还一张一合,流出涎液。 第50页 他的头上还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可爱的尾巴也没办法收起来。 “难受….” 一边说,一边张开自己的手臂站在浴池里要人来抱。 君浥尘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大步上前将人搂入自己的怀中,肩膀都在颤抖:“珈珈,等了你几百年,你终于回来了。” 小狐狸感受到脖颈一片湿热,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经常抱着抱着自己就把他的脖子打湿。 “难受。”小狐狸眉头皱紧,用手推了推君浥尘的脸,奶声奶气道,“走开,你走开。” 君浥尘抱他愈发紧:“珈珈,别推开我。” 云珞珈停住了手,忍耐着这个高大的男人在自己脖颈间哭了好久。 好吧,念在他把自己养大的份上,忍一忍这个黏煳煳的男人。 直到云珞珈在浴池中打了一个冷颤,君浥尘才反应过来,立刻将云珞珈抱在自己怀中,任水渍打湿自己的衣服,将人往床上抱。 云珞珈新生的皮肤娇嫩无比,在他衣服上磨蹭了几下就红了。他不舒服地扭动着,要推开君浥尘。 君浥尘没有一丝不耐烦,反倒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亲。 “乖,别闹。” 云珞珈以前不是没被君浥尘亲过,可他都是小狐狸的时候,现在他已经是个少年了,亲吻的触感让他一愣,直到被放在床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狐狸觉得很新奇,对着君浥尘指了指自己的脸。 “怎么了?”君浥尘唿吸急促起来。 “亲亲。”云珞珈好奇极了,“再来。” 君浥尘喉结滑动着,抓住云珞珈的手,隐忍道:“不亲。” 云珞珈不满地抖了抖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亲亲!” 君浥尘眼眸里仿佛有火,他在心中暗骂自己,安抚云珞珈:“现在不是时候,先把衣服穿好。” 云珞珈还要闹时,扶风进来了。 “尊上,上次您让我给小殿下找的药….”扶风还没走近,就被君浥尘一个掌风扇了出去。 “跪在外面候着!”君浥尘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外人看去一眼。 “是扶风哥哥!”小狐狸开心叫唤着。 君浥尘脸色一僵:“你叫他什么?” “扶风哥哥呀。”这一百年,君浥尘抽不开身时都是扶风在照顾云珞珈,他听其他人叫他扶风,扶风又爱逗他:“叫哥哥,叫哥哥。” 于是默默在心中也这么叫他。 君浥尘脸色陡然黑下来,他没想到珈珈开口叫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扶风,心里面又气又酸。 “扶风!给我滚进来!” 扶风心中大叫不好,屁滚尿流地跪在君浥尘身边:“尊上。” 君浥尘眼眸阴沉,正欲说什么,忽地被云珞珈扯住衣服。 小狐狸娇声娇气道:“不许凶他!” 君浥尘压抑着怒火:“为何?” 云珞珈从前没化形的时候,就天天看扶风被君浥尘骂,心里面早就打抱不平。 “反正你不许。” 君浥尘脸色极为不好,可最终也忍了又忍,问:“那你叫我什么?” 小狐狸想了想:“尊上。” 他听外面那些人都这么叫。 气氛陡然冷凝下来,云珞珈甚至被君浥尘的兇相一瞬间吓到,往后一缩。 君浥尘心中更疼。 “扶风,你来给他穿衣。”说完,拂袖离去。 扶风吓得头都不敢抬:“遵命。” 房中气氛冷悄悄的,云珞珈小指勾着被角,瞪大眼睛问:“他生气了吗?” 扶风苦笑一下:“小殿下,您不该叫他尊上的。” “那我叫什么?”小狐狸眨眨眼。 “额….”扶风愣住了,他是最清楚魔尊大人与小殿下之间的纠葛的,如今魔尊明显是吃醋了,以免惹祸上身,他轻轻道:“小殿下,您不若叫他…..” 夜晚时分,寝殿里面静悄悄的,云珞珈刚由侍女餵过晚饭。 他现在还不会用筷子,用手抓会被君浥尘凶,只能眼巴巴靠侍女餵。 “好了,不要了。”这些年,小狐狸被骄纵地不像样子,连珍贵无比的雪莲汤也只喝了两口,就扭头不想喝了。 侍女为难地皱着眉头:“小殿下,您多吃一点吧。” 云珞珈撅着嘴巴:“尊上呢?他怎么没来?是不是又在忙了?” “尊上说他今晚不在寝殿歇息了,让您早点睡。” “为什么?”云珞珈睁大了双眸。 在这一百年中,君浥尘基本每晚都是与他同睡,他会被君浥尘抱在温暖的怀中,耳朵也会让君浥尘玩。 可今日,君浥尘分明在魔宫,却不陪自己睡觉?! 云珞珈从小凳子上站起来,鼓起一张小脸去杀心殿找他。 还没走近殿内,就被门前护卫拦了下来。 “什么人!” 小狐狸被吼地往后一退,还好侍女连忙上前解释:“这是小殿下,你们胆敢放肆?!” 护卫们吓得脸上血色尽失——什么时候小殿下化形了? 第51页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低沉一声:“让他进来。” 云珞珈撅了撅嘴,恃宠而骄地大摇大摆走进去。 君浥尘正在看摺子,见他来了也只是冷淡地抬了抬眼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云珞珈何时受过这样的冷待?趾高气昂的小狐狸连两只耳朵都耷拉下来。 他缓慢地靠近君浥尘,挨着他坐下,然后牵了牵他的衣袖,脸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君浥尘喉结滑动一下,脸上却冷淡至极,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不冷不淡问: “何事?” 小狐狸被这抗拒的行为弄得眼眶一酸。 “你怎么,今晚不陪我睡觉了?” 君浥尘冷漠:“自己睡。” 小狐狸不可置信:“那明天呢?” 君浥尘摇了摇头。 “那后天呢?” 君浥尘不说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让云珞珈立刻瘪起嘴,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极了。 “夫君,要一起睡觉。” 君浥尘唿吸一窒,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夫君。”云珞珈揉了揉自己眼睛,一手都是眼泪。 “谁教你说的?”君浥尘心中大动,哪里还顾得上原本想法,将云珞珈紧紧搂在怀中。 “扶风教的。”云珞珈总算被搂入怀中,心下瞬间安宁下来,“夫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30章 你是坏人 这句夫君在君浥尘心上滚了又滚,他看云珞珈的眼神深沉无比。 “乖,再叫一声。” “夫君。”小狐狸乖乖的,将自己的耳朵凑在他手心下,“夫君可以摸耳朵,尾巴不可以摸。” 说完还将自己的尾巴蜷缩着藏起来。 “哦?只有夫君能摸吗?” 云珞珈想了想:“扶风哥哥也可以摸。” 君浥尘气得咬了咬牙,一把狠揉了两下软绵绵的狐耳。 “不许给他摸!” “为什么?”云珞珈不满地撅着嘴。 高大的男人站起来,假意冷漠道:“若你要给你的扶风哥哥摸,以后晚上就自己睡吧。” 云珞珈慌了,一把抱住君浥尘的小腿:“不,不要一个人睡。” “那该怎么说?” 云珞珈手指都抓紧了:“耳朵只给夫君摸,扶风哥哥也不可以。” “嗯,还有呢?”君浥尘垂眸看着他的尾巴。 云珞珈垂头散气,委屈道:“尾巴也只给夫君摸,不过夫君要轻轻的。” 君浥尘的一颗心都被胀满了,他对面前这个少年真不知该如何喜欢是好。 他一把抱起云珞珈,在他脸上亲了亲,正色道:“你如今化形,就不许再如小狐狸般做事了,人类做事都自有规矩,往后我慢慢教你,懂了吗?” 小狐狸点了点头,脸上一片信任,乖乖环上他的脖颈:“都听夫君的。” 小狐狸从前被惯坏了性子,可终究对君浥尘有畏惧之心,教导起来并不会太难。 在第二日中午用饭时,君浥尘就不许侍女一口一口餵他吃饭了,要让他自己学会用筷子。 小狐狸半天都夹不起菜,饿得肚子咕咕叫,眼睛里面包着泪看着君浥尘。 “肚子好饿了,要吃饭。” “自己用筷子吃。”君浥尘的心在这个时候比谁都硬,还在悠哉悠哉地品尝美味。 小狐狸委屈地抹了抹眼睛,又抓起筷子学着君浥尘的样子夹菜,结果还是没夹起来。 “不吃了!”云珞珈气得把筷子“啪”地甩在桌上,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也不敢看君浥尘陡然黑下来的脸,转身就跑了。 “小殿下!”侍女们还想去追,被君浥尘喝住:“别管他!” “这……”侍女们战战兢兢抬头,求情道,“尊上,小殿下还小,您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 “严苛?”君浥尘把筷子放在桌上,“他如今活了一百多年,妖术样样不会,若是连吃饭都不会,那才是养废了!” 君浥尘当然可以一辈子庇护小狐狸,将他圈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他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小狐狸的身边,护他周全。 所以就算是一丝失去云珞珈的可能性,他也要捻灭。 云珞珈自然不懂这些,他只觉得君浥尘变了,从前自己是小狐狸的时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他就会对自己凶! 小狐狸又气又饿,委屈地在花丛里小声地哭。 良久,才传来一声脚步声。 云珞珈红着眼眶看了那人一眼,又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 君浥尘嘆了一口气,手中的东西一扬,诱哄道:“是小鸡腿哦,再不来一会儿就冷了。” 小狐狸没转身,两只耳朵却抖了抖,可爱地竖起尖尖。 “哦,珈珈不想吃,那只好夫君吃了。”君浥尘为难似的刚要咬上去,一个软绵绵的身躯就扑了过来,用嘴叼走他手里的鸡腿。 云珞珈包着眼泪,嘴里含着一个鸡腿,尖锐的牙齿死死咬着鸡肉不放口,眼里全是倔强。 君浥尘被他护食的样子惹得轻笑一声:“都是夫君不好,让珈珈饿了,慢慢吃好不好?” 第52页 温暖的大手摸了摸云珞珈的耳朵,小狐狸舒服极了,轻易就放松了警惕。 君浥尘心都要化了。 “你坏。”云珞珈开始算帐,“你不让我吃饭。” “是夫君不让你吃吗?明明是珈珈自己不会用筷子。”君浥尘一本正经道,“小狐狸化形后都要会用筷子的,夫君只是想帮珈珈而已...” 说完,眼眸落寞下来。 云珞珈心中一僵。 夫君只是想帮他而已有什么错呢?都是自己不争气,筷子都不会用。 小狐狸耳朵抖了抖,乖乖认错:“是珈珈不懂事,还发火摔筷子,下一次不会了。” 君浥尘揉了揉他的头:“珈珈不想用筷子,就要好好修炼,辟谷了就不用再进食了。” “辟谷?” “对。”君浥尘一边抱起他 ,一边往回走,“就是以后再也不用吃饭的意思。” 云珞珈点了点头,吃了一口鸡腿——听起来还是吃饭好。 小狐狸一般不会被允许出魔宫,在魔宫里的某一天,他逃出了魔宫。 谁也没有想到云珞珈的胆子这么大,带他出宫的正是偷偷来魔宫的紫苏。 紫苏潜在魔宫里的这几日,君浥尘刚好去东海办事,给了紫苏机会。 紫苏一见如今的云珞珈,差点就哭了出来,相处几日取得了云珞珈信任后,说什么都要带人走。 “去哪?”纵使云珞珈忘记了紫苏,可他对紫苏一见如故,现在已经是唯二的好朋友了。 “去……去人间玩?”紫苏当然没笨到要带他去青丘,人间太混杂君浥尘很难才能找到他们。 云珞珈眼眸放光,又有犹豫:“可是……夫君会生气的。” 紫苏瞳孔一震——什么?他们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可是云珞珈还这么小啊?!他们该做的都做了? 紫苏怒火中烧,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珞珈,更坚定了要带人走的想法。 她哄骗道:“就玩几天而已,你夫君现下又不在,我们趁他回来前尽快回魔宫不就好了?” 云珞珈玩心已起,稍微哄了一下就乖乖跟着人走了。 人间果然五光十色,与阴冷的魔宫更不相同,云珞珈流连忘返。 “哇,这是什么?” “冰糖葫芦啊,来一串?”紫苏眨了眨眼,云珞珈吞了吞口水,伸出粉舌舔了一口红色果子,两眼都在放光。 “好甜!”就在云珞珈正在感嘆之时,唢吶声远远传来,只见人们纷纷退后在道路两侧,八台大轿前是风光无限的新郎官驾着一匹白马,周围的路人纷纷道贺,那新郎官喜色无边,一一道谢。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云珞珈被挤到后面,不解道。 “娶亲啊!”紫苏道,“就像你同君浥尘那样。” “我与夫君?”云珞珈疑惑,“可他并没有骑白马,也没有人抬轿子。” 紫苏两眼一黑:“你们没成亲?” 云珞珈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能叫他夫君?”紫苏大声道,“你们没成亲不能乱叫。” “什么是成亲?” 紫苏想了想:“那就是与喜欢的人做的事,你喜欢君浥尘吗?” 云珞珈又问:“什么是喜欢?” “嗯……就是你想亲一个人,想与他时时刻刻在一起,觉得他做什么都无比美好,便是喜欢了。” 云珞珈摇了摇头:“那我不喜欢夫君。”他又蓦然住了嘴——不能再叫夫君了。 就在这时,忽然从人群中横冲直撞了一匹黑马出来,吓得人们接连尖叫声不断。 “小心!”紫苏还未来得及出手,只见一白衣男子搂住云珞珈的腰高高跃起,躲过那疯马。 云珞珈第一次被外人抱在怀里,那一瞬间眼中全是冷面星眸,清新俊逸的脸庞。 那男子墨发金冠,一身华贵服饰,象徵着高贵地位的玉龙玉佩系在腰间。 “你没事吧?” 云珞珈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回事,心脏怦怦跳得竟有些快。 那男子笑得如浴春风:“小公子,下次小心点。” 云珞珈呆呆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人真好看啊,比扶风哥哥还好看。 等那白衣男子走了许久,云珞珈还呆呆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怎么了?”紫苏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听云珞珈喃喃道:“我好像懂什么是喜欢了,紫苏,我喜欢他。” “哦?你喜欢谁?”一声阴鸷冷漠的声音响在云珞珈耳畔,还未等他转头,早已被君浥尘一双臂膀搂入怀中。 后背贴上宽厚的胸膛,云珞珈被禁锢地死死的。 完了,大事不好! 云珞珈刚想让紫苏跑,一个黑气勐地将紫苏右肩贯穿。 “下次,就不是断手这么简单了。”君浥尘用云珞珈从未听过的语气说道。 好陌生,背后这个人好陌生。 云珞珈惨白着脸,还想挣扎,被一一镇压。 “还没说你呢,珈珈,现在最好乖乖的,别再惹我生气了。” 君浥尘真的生气了。 第53页 他从来没有在云珞珈面前发过火,这次平静异常的眼下是滔天的怒火。 即使云珞珈被吓得发抖,还是梗着脖子吼:“你是坏人!你打伤了紫苏!” “我是坏人?”君浥尘一个瞬移将云珞珈带回了魔宫,抓住人的两个手腕就往寝宫带。 “放手!啊!好疼!”云珞珈被狠狠摔在软床上,接着高大的身躯强势压了上来,云珞珈在他身下呜呜哭着。 君浥尘恶狠狠地抬起那张哭花的小脸:“那她是什么?珈珈,你知道我回来看见你不见了,有多着急?” 第31章 只是愧疚 云珞珈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周身都在颤抖。 “对不起,君浥尘…..我不该贪玩背着你偷偷去人间。” 小狐狸眨巴着眼睛,诚恳道歉。 身上的男人却僵住了:“你叫我什么?” 闻言,小狐狸又瑟缩了一下,直到君浥尘掐着他的腰更兇狠问:“说话,珈珈。” 云珞珈都要被吓哭了,期期艾艾回道:“紫苏说,我们没成亲,我不可以叫你夫君的。” “紫苏?”君浥尘冷笑了一下,“她懂什么?我们早就成过亲了。” 云珞珈瞪大了双眼,结巴道:“我….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轿子,也没有白马,他什么时候与君浥尘成亲了? “很早之前。只不过你都忘记了那些事,我会等你想起来。” 云珞珈抿了抿唇:“但是….紫苏说了,要喜欢的人才能叫夫君呀,我又不喜欢你….” 话音一落,周身气压陡然下降,云珞珈背嵴一凉,与君浥尘那双可怖的双眸对上,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珈珈不喜欢夫君还能喜欢谁呢?珈珈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让夫君很生气知道吗?”君浥尘那双冰凉的指摸上了云珞珈的脸,“珈珈又想惹夫君生气了是不是?” 云珞珈颤抖地可怜,咬着红润的唇摇头。 “是珈珈的错,夫君不要生气。”如同小兽在危险之前的警觉,云珞珈两只胳膊软软抱住了君浥尘,希望勐兽能放过自己一马。 云珞珈的讨好压抑住君浥尘心中的怒火,他低低说道:“珈珈是夫君养大的,以后也是夫君的,知道吗?” “嗯。”云珞珈害怕他生气,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珈珈现在告诉夫君,最喜欢的人是谁?”冰凉的唇贴了贴云珞珈的眼皮,如同被蛇信舔过。 云珞珈哪里见过君浥尘如此可怖的样子?被沉沉的威严压得说不说话。 “是你…..是夫君,最喜欢的是夫君。”云珞珈抽噎地说道,再逼下去就会被欺负哭了。 “乖。”君浥尘摸了摸他的脸,如同奖赏。 就在他起身那一瞬间,被云珞珈牵住了手,小狐狸紧张又委屈地问:“夫君,你要去哪?你今晚不陪我睡觉吗?” 看来是上次生气给小狐狸留下阴影了。 君浥尘佯怒:“珈珈这么不乖,夫君今晚不会陪坏小孩睡觉。” 大滴大滴泪水从云珞珈眼里落下来。 “珈珈不是坏小孩,夫君不要再生气了。”软软的手指头戳着魔尊的手心,娇弱示好。 其实在云珞珈哭出来那一刻,君浥尘就心软了,再也生不起惩罚他的心思,将人搂在怀中仔细安抚:“好,夫君陪你睡觉,不伤心了。” 云珞珈包着泪点头,趴在君浥尘怀中,要人抱着睡。 君浥尘胸膛微微震动,像是愉悦至极。 “夫君陪珈珈睡觉,珈珈该说什么?” “谢谢夫君陪珈珈睡觉。” 君浥尘亲了亲他的脸颊:“睡吧。” 魔宫里面的人都在传,魔尊将小殿下教导地太好了,小殿下自从化形后却不像以前那般娇惯顽皮,倒像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对宫人总是和颜悦色,又不懂立威,整个魔族对他都喜爱至极。 小殿下还学会了自己用筷子,自己穿衣服,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每当他弯着眸问侍女:“姐姐,是这样系腰带的吗?” 魔宫侍女都觉得心融化了:“小殿下真聪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夸一句话都会羞红脸的小殿下,从某一日开始再也不会露出绚烂的笑容。 小殿下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样,活泼可爱都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阴郁低沉,时常坐在寝殿里沉思半日,抑或是偷偷红了眼眶。 就连他最喜爱的尊上,都无法让他开怀半分,甚至有一日侍女竟听见了从寝殿传来两个人的争吵声—— “我不要你!君浥尘你走开!” “我说了讨厌你,你听不懂吗?” “我讨厌你!你滚开!” 而后传来尊上勃然大怒的声音,接着什么声音“啪”地碎掉,侍女们屏住唿吸看着尊上怒容满面地从宫殿中出来,手中还提着弒仙剑。 “紫苏,你真的好得很!”说完,便提着弒仙剑要去青丘杀人。 “君浥尘!你要干嘛!?”小殿下急匆匆追了出来,“你若敢去青丘毁了紫苏,我便死在你面前!” 下人们惊恐地看着云珞珈手中破碎的镜片,一时纷纷跪下。 第54页 君浥尘浑身僵住,立刻将威震九重天的弒仙剑丢在地上:“珈珈,我不去青丘,你把手里的东西丢了,好不好?” 云珞珈手中那尖锐的镜片抵着他幼嫩的脖颈,青色的血管一触即破。 “珈珈,是我的错,我不去青丘了,不要激动好不好?” 下人哪里见过魔尊如此低声下气的语气,都倒吸了一口气连忙跪着出了寝宫,可他们的小殿下却还不买帐。 只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君浥尘,若不是紫苏给我看了溯洄镜中我们曾经那些过往,你还想瞒我多久?” 君浥尘勐地不说话了,脸上一片痛色。 溯洄镜中过往,皆为真相,他甚至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过去种种如同镜花水月,在云珞珈恢復记忆时全都变成了刺伤两人的利刃。 他想——如果珈珈能够忘记从前就好了,如果一辈子都像现在这般就好了,他所求所愿不过是渴求一个重头开始。 四海八荒第一魔头君浥尘,一方魔尊,斩杀过无数人,却在这一刻落着泪跪下,恳求道:“原谅我吧,珈珈,从前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云珞珈红着眼摇着头,过去种种他都记起来了,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待在君浥尘身边。 “若是我原谅了你,那我又如何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那片湖底下面我的尸体?又如何对得起我断掉的那几条尾巴?”云珞珈哽咽道,“你凭什么又将我养在身边?往事都过去了,放我离开吧,从今往后我们各不相欠。” “不,我不会放你离开。”君浥尘陡然提高声音,沙哑道,“云珞珈,若你对我没有爱,那你为何要用身躯换我一条烂命?你用九命换我一命,我以为你对我有…..” “没有!”云珞珈打断,“我只是不希望对你有所亏欠,我根本不爱你,你的所求我也给不了你,只是愧疚!只是愧疚你懂了吗?” 一句话将魔尊几百年来苦苦等待都捻为碎渣,期待与渴望都消失地一干二净,经年妄想在这一刻都如梦初醒。 原来是愧疚,原来不是喜欢,原来一切等待都是他自作多情。 过了好久,君浥尘干涩地问:“即使我曾为你吞噬血海,即使我苦苦寻你,即使我养你几百年,你也不肯给我一个机会重来是吗?” “对。”云珞珈红着眼说道,“永远不会原谅你。” “为什么?” “因为不爱你了,不爱了,你懂吗?” “…..” 如今魔尊比谁都懂爱,也深深刻刻懂什么叫不爱。 君浥尘眼边两行清泪,高大的魔尊终究被这句话压弯了腰,喃喃道:“不爱我….不爱我..可你已经重生了..” 他还在想着用什么理由留下云珞珈,一袭月牙白的衣服走过他身边,轻不可闻的声音:“重生了,也不会爱你。” 多卑微的魔尊啊,跪在云珞珈的脚边,一颗真心被狠狠践踏在脚下,对方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丢掉手中溯洄镜的镜片,冷漠地走掉。 “不要走,珈珈,不要走。”君浥尘发出哽咽的声音,双鬓的发竟然在这一刻开始泛白。 “不要走,求你了。” 曾经的高傲者,终于被打碎了嵴樑,跪在地上变成了最卑微的那个。 别走,真的别走。 君浥尘不知道再以什么身份能留住云珞珈了,曾经以爱人的身份不能留住云珞珈,那么现在以养育之人的身份呢?云珞珈依旧头也不回离开。 占据了他如今生命中全部的小狐狸离开了,就如同过去那些日子被生生剥落开一大半,血肉都被撕烂。 不爱的人,什么身份都不能留下他,就算做他的父亲,做他的兄长,做他的情人,最终的结局都摆明了消失的爱意。 如今,君浥尘真正相信了,云珞珈真的不爱他了。 他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后来,魔族少了一位小殿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孤冷寂寞的魔宫变得更加空荡。 在某一日,头髮全白的魔尊坐在王座上,忽而问道:“多少天了?” 扶风答:“一百八十天了。” 魔尊默了默,对扶风做了一个过去的手势。 扶风一愣,走到了浑浑噩噩的魔尊省钱,这才看到魔尊心口不知何时竟破了一个窟窿!! “尊上!!您!” “没事,我没事。”君浥尘苍白着脸,将混沌珠从心脏中取出来,唯有眼眶是红色的。 “扶风,魔族以后交给你了。”那颗沾了血的混沌珠就这么被推进了扶风体内,君浥尘勾起一抹惨白的、如释重负的笑。 原来他那时那么痛?从心脏中取出混沌珠竟有这么痛? “尊上!您要去哪?” 扶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浥尘拖着长长的血迹一步步走出大殿,向着外面的走去。 没有了混沌珠,他不再是不坏之身,心脏那处无法痊癒。 可那又什么关系呢? “我要去找他。” “尊上,您现在这般还没找到人就会死的…..” “……” 君浥尘站在在魔宫之巅望着滚滚红尘,离经叛道的魔尊第一次开始相信天道命运——若是有缘人,定会在某一天相逢。 第55页 第32章 湖中枯骨 再说此间云珞珈入了凡尘,他虽忆起前世今生,可也只是一法术微薄的小狐妖,天下之大,头一回见到实实在在的人,不免心生惶恐。 还好在第二日,紫苏便寻到了他。 “他果真愿意放你离开?”紫苏诧异问道。 云珞珈不想谈起那个男人,只见紫苏毫髮无伤便放下心来,淡淡嗯了一声。 小狐狸脸上竟有一丝伤春悲秋之色,紫苏不敢多说,便问:“如今你就住在尘世了?” 云珞珈点了点头,乖巧道:“我初入世,许多事情还不懂,忘姐姐多加照料。” 一声姐姐将紫苏叫的心里甜丝丝的,二话不说在人界给云珞珈购置了一桩大宅子,又安排好许多人手小厮,这些尽是从青丘找来掩人耳目的狐狸罢了。 “这偌大的云府这些下人们以后都听你使唤,他们原本都是会些法术,遇上要事倒也帮上你。”紫苏安排着,将什么好东西都往云府中塞。 云珞珈心中感恩不已,连连道谢。 不过三日,江城便多了一家大户,牌匾上写着云府二字,装横修筑通身阔气,引来不少百姓在其门口驻足。 紫苏留给他一位管事家丁,名为秋白。 秋白同为青丘九尾狐一族,面对云珞珈时恭敬顺心,心思细腻,将府内打理地井井有条,云珞珈便放心地给了他更多权限,他便以云府的名头开始做一些布料与酒水生意,还真的让云府每月进了一大笔钱财。 如今的日子多是自由,独有每每晚上躺在床上时,云珞珈才生起几分孤寂——从那以往,他便要学会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修炼,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离开君浥尘的成长? 小狐狸离开了君浥尘也能生活自如,二月江城闹饥荒,云府由秋白牵头出来施膳布粥,江城人都感恩流泪,言到这云老爷真是天大的好人。 可“云老爷”一出现,所有人都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这位俊美轩逸的公子,哪里能称得上老? 云珞珈眉间带笑,问:“秋白,咱们还有多少米?” “回公子的话,云府的米能再施粥七日没有问题。” 云珞珈颔首思虑一会便吩咐:“将后院那些桃花酿拿出来一併给他们了罢。” 江城饥荒,人心惶惶,多有抑郁沉闷者,如今能得一佳酿,心中郁结定会消散不少。 秋白嘆服,照做不言。 云珞珈趁他离去,待他施粥,捲起精緻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来,一双美目更如乐善好施的观世音。 不少人都不敢多看这位云公子一眼,就连男子们心脏都砰砰直跳,领了粥便快速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斗笠,蒙着半张脸的人走到桌前,拿出碗想要粥,云珞珈却停住了手,抬目看了看那身形颀长的男子。 周身衣物虽落魄不堪,可却气宇轩昂,不像是江城寻常百姓,更令他畏惧的是那人胸口处隐隐露出血迹,定是受了重伤。 这种人怎会连口饭都吃不起? 小狐狸疑虑地看了那男子一眼,不知他是好人是坏人。 那男子就这么端着一个碗,停在云珞珈面前也不说话。 气氛尴尬起来,虽左右不过是一碗粥,可云珞珈想若是此人是坏人,这碗粥岂不是救了他的命,终于试探问道:“公子身上有伤,不妨留在云府中,我替你找个郎中看看?” 那人顿住,摇了摇头。 云珞珈疑心已起,可终究日头当热后面还有许多人要喝粥,于是就少给他了半勺,那人身形一僵像是发觉了待遇不同,云珞珈面上羞红,想快快打发了他走于是催促下一个人上前。 那黑衣男子终于肯捧着自己半碗粥,宝贝似的走到一旁闻了闻,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 有青菜香,还有糯米香,君浥尘细数道。 早已辟谷不知多少年的魔尊在这一刻对着半碗粥却捨不得下咽。 他甚至不敢在云珞珈面前多留,待云珞珈施完粥回头一看,早已没了那奇怪人的踪迹。 却不知君浥尘在他看不见的那处,喝下半碗热腾腾的粥时,缺失的心脏在这一刻才像是活过来了。他看着自己养大的小狐狸,如今变成了悲悯众生的云少爷,靠自己的能力受无数人敬仰,生起了几分骄傲。 可终究不敢再在他面前露面。君浥尘实则已经忍痛许久,自从几个月前挖出混沌珠,胸口的伤便再也抑制不住开始溃烂流脓。 龙都有逆鳞,此处更是魔尊致命之处,君浥尘却甘之如饴。 这些也不过只是珞珈受过的而已,如今要他再来受一遍罢了….. 他又忆起活泼生动的小狐狸,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那头的云珞珈却始终没有放下心来,施粥一毕,他便想要寻着那人留下的味道找人,狐族都是嗅觉精明的妖族,一般人类的气味在一时三刻里都能找到,云珞珈无法跟踪此人的踪迹。 果真是不是一般人! 云珞珈眼眸大睁,若不是人,难道是妖?此人总之心怀不轨,不会专门到他这里就为骗一碗粥? 云珞珈担忧此事,便安排秋白找人去查。 日子一晃而过,云珞珈原本已经快要忘记此事,更许久没有记起君浥尘,可在某日夜晚,他竟梦到了君浥尘。 第56页 梦中的君浥尘头髮尽白,笑着对他缓缓走来:“珈珈,该回家了。” 云珞珈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拼命摇头:“不,我不和你回去。” 出乎意料地,君浥尘竟然就此止住了脚步,他摇了摇头苦笑一番,随后转身离去。他去的地方太过熟悉,正是蓬莱山那片湖泊——他死去的地方。 湖水慢慢淹没了君浥尘的腰侧,可他依旧毫无所感似的往湖心走去,云珞珈这才慌了:“君浥尘!你去哪?你别过去!” 因为他知道湖底有多冷,有多黑,即使再恨君浥尘,他也不想看见那人一步步走向深渊。 “君浥尘!你回来!”小狐狸连忙跑去拉住君浥尘白色的衣服,可那衣服像是空气一般,云珞珈什么也抓不住。 “我要去找他….”君浥尘疯了一般,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一步步走向湖中。 那湖中有什么,云珞珈清清楚楚,他汲着湖水任下摆全湿,拼命追逐仿佛要一头走到黑的君浥尘,大声道:“回来….你回来…” 直至最后一刻,他发现无论如何他也追不上君浥尘,那人勐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而后勐地一头栽进湖中,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云珞珈周身冰凉:“不!” 云珞珈勐地睁开眼,眼角早已湿透了,心脏还留在梦魇之中剧烈跳动,时至今日,云珞珈才真切懂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畏惧。 他害怕那片湖泊,那湖泊里有他的骨头。即使变成了青丘始祖时,他也从不敢回去那片湖泊。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生起想回去看看的想法。 想与过去一刀两断,便要直面恐惧。 云珞珈告诉了秋白他要离府几日。 秋白:“小少爷,您去哪呢?” “去蓬莱。” 秋白一愣,江城离蓬莱近,若是以云珞珈的法力不过几日便能到达。 果不其然,未带一家丁的云珞珈三日后便到了蓬莱,蓬莱此处周山宁静,荒无人烟,烟雾缭绕,曾经这里却是一大修道仙宗的府阁。 再来此处时,云珞珈心中除了些深沉思绪以外,无其他所感,只觉时过变迁一片唏嘘。 待他爬到山顶时,一片绿水湖泊在他目前显现出来,依旧如同几百年前那般深不见渊,如同要吃人骨肉的怪兽。 云珞珈心中一梗——这湖下正埋着他的尸骨,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眼睛发酸。 没有人能够面对自己的尸骨,何况是以这样一种尸骨未寒的情景?就像一堆没人要的废铜烂铁随意丢在湖底,可这曾经是一条生命啊。 云珞珈不忍再看,转头之时,却被一幕吓得屏住唿吸。 不知何时,那湖边已经修筑了一间小屋,小屋周边有花有树,还种了菜园,栅栏之间小鸡小鸭在游戏,一片良辰美景之间,只见一个身穿素布麻衣的人,言笑晏晏地坐在树下,与另一人打闹玩乐,颇为亲昵地搂着那人的腰对他开怀极了,熟悉的桃花酿被打翻浸入草坪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云珞珈摇着头,泪水迸发而出——那人分明与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在这一瞬间,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冒出,相传世间有一种禁术名为相思骨。将已逝之人的尸骨融入佛前莲花骨之中,以花瓣为肉,以自己心头血为引,再练九九八十一天便有较小概率能使那人重新“活”过来,不过那活过来的人形同木偶,会不断重复自己的行为,行尸走肉只能满足怀念者的一方思念罢了。 千百年来,做成此法的人少之又少,更鲜少有这样的痴男怨女原动用此法满足心中遗憾。 可直到如今,另一个他出现在面前,明晃晃地告诉自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从这湖里捞出了他的骨头,做出了另外一个他,在这里满足自己的私慾。 眼前的“云珞珈”笑得无比开怀,在那黑衣人怀中一次又一次做着重复的动作,那黑衣人虚虚搂着“云珞珈”,不厌其烦地回答怀中的人一次又一次。 “桃花酿好喝吗?” “好喝。” “云珞珈”又问:“喜欢珈珈吗?” “喜欢。很喜欢珈珈。” “桃花酿好喝吗?” “…好喝。” “.......” 云珞珈泪水落了下来,被束缚已久的感情轰然流出,瞬间崩溃到极致。 一把剑刺穿了那黑衣人的右肩,那人脸上的黑纱终于落下,露出一张熟悉至极的脸。 “君浥尘,你到底要如何!!!” 第33章 他魇在一场不愿醒来的梦里 云珞珈曾想,上辈子死了就死了吧,尸骨没了就没了吧,反正自己都重生了。 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偷偷地将那堆白骨珍藏起来,还千方百计筑起了肉身,在孤岛上描绘出一副美好宁静的画面,幸福地生活着,好像是一种偷偷的弥补,一种对于云珞珈上辈子的延续。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别做梦了!”小狐狸无情地将剑又捅了进去,眼泪却在唰唰地落。 君浥尘心疼不已:“珈珈,我不是要用这个得到你的原谅,别哭了好不好?” 第57页 “你闭嘴!” 正巧此时,那个“云珞珈”又趴进君浥尘怀中,甜甜问道:“喜欢珈珈吗?” 云珞珈心头火起,一把推开那个冒牌货,怒道:“不许抱他!不许抱!” 他见不得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脸的人对君浥尘又抱又搂,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珈珈.....”君浥尘脸上一股痛色。 “君浥尘,你真是一个卑鄙小人!天天抱着别人的骨头又搂又抱,你好不知羞耻!”说罢,抽出剑就要像那假人狠狠刺去,那一剑使出了全力,是奔着要将假人毁掉的念头。 凭什么!君浥尘凭什么处理自己的尸骨?他又在独自怀念什么? 就在剑落下的那刻,一具熟悉的肉身挡了过来,尖锐的剑刺穿了那原本就潺潺流血的心口处,无人可敌的魔尊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君浥尘!”云珞珈唿吸一窒,不可置信喃喃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微风霎时吹过,曾经威风八面的魔尊像是不堪一击的残叶倒在“云珞珈”的怀中,直到此刻云珞珈才看见了他心口处原本那红肿发烂的伤口。 君浥尘再也抵挡不住了,也许就连云珞珈也想不到那一剑竟成为压倒堂堂魔尊最后一根稻草。 可君浥尘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了,他只是倒在“云珞珈”的怀中,唇边还有点点腥红,像是幸福极了似的抬手摸了摸“云珞珈”的脸庞,哽咽道:“珈珈,抱在一起睡,抱在一起睡就不冷了。” “喜欢珈珈吗?” “喜欢,很喜欢。” “珈珈也喜欢你。” 云珞珈浑身冷得刺骨,惊觉这是一场属于君浥尘的梦境,在这个梦里有依旧爱着他的爱人,有过去每一场美好,他做着不愿意醒来的美梦,就算失去性命也不愿遗失一切。 他忽然想起在很久之前,也曾有一只笨拙的小狐狸要抱着他的河神大人撒娇——大人,抱在一起就不冷了。 那时到底是谁先动心的呢?是高高在上的河神大人还是看似一无所有的小狐狸?而在孤寂无比的千米之下,是两个偎依在一起的孤独灵魂,讲述着是隐秘又暧昧的爱恋。 云珞珈的三魂七魄像是被狠抽了一下,他颤抖地哭泣,迷茫似走丢的稚童:“为什么.....我们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们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一个不放手,一个不愿回头。 在云珞珈崩溃哭泣时,君浥尘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满眼都是眼前的“云珞珈”,像是一只睏倦又无比餍足的大猫,抱着自己的爱人幸福地闭上眼,要沉溺于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中。 他身下尽是鲜血,但也毫无所谓,嘴角勾起一抹笑。 失意到极致便会耽于幻想,决定要离去的人总会毫无生意,此刻的君浥尘苍白地如像破碎的雪下一秒就会消失,云珞珈终于慌了,他连滚带爬地爬到君浥尘身边,手心被染红的泥土打湿:“君浥尘....君浥尘....” 曾经无比渴望的人抚上了他的脸,可君浥尘脸色都毫无变化,带着僵硬的笑再不曾睁开眼。 “我不是要你死.....我不是想要你死的.....你睁开眼,你睁开眼....”云珞珈崩溃哭出来。 他想要的从不是君浥尘一命抵一命,他只是太恨君浥尘,恨不得从此与他毫无干系,可是在这一刻,心底更为深刻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喧嚣着要迸发而出的爱意,被恨意掩盖了几百年的爱意终于无法隐忍,露骨地浮现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逼我?”泪水落在了君浥尘脸上,如果没有再见到君浥尘,没有再回到这个岛,或许从此以后,云珞珈会惩恶扬善做个人人称颂江城少爷,而君浥尘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抱着一堆冰凉的骨头偷偷死去。 可怜的,没被一个人记住地死去。 “我原谅你了,你醒一醒吧....你醒一醒啊...”小狐狸哭着双手捧起那张苍白无比的脸,泪水全打湿在君浥尘的脸上。 “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你睁一睁眼...”如同几百年在秋风习习的一日魔尊抱着一只小狐狸回家那样,云珞珈背起满身是血的君浥尘一步步走回魔宫,他不去想打湿自己后背的是什么,眼前模煳一片。 这一次,一定要赶上...... ——-——-———————— 君浥尘来到了一片净土,这些天他时常梦到云珞珈,这不过又是寻常一日,眼前的云珞珈却对言笑晏晏,还要伸出手牵他。 “珈珈?”君浥尘诧异地看着他,“你....这次不杀我了?” 寻常梦中,云珞珈每每看见他便会杀他一次,在梦中他已死在那把剑下无数次。 云珞珈摇了摇头,“这次我来带你回家了,和我走吧。” 前方的路分明一片雾霭,什么也看不清,君浥尘顿了顿,终究向他伸出了手。 云珞珈脸上一片欣喜。 “珈珈,好久都没见你这么对我笑过了。”君浥尘感嘆一声,眼眶通红,“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云珞珈笑而不语。 “你应当是原谅我了吧?” 弒杀双面神时,他以躯吞血海救天下苍生,抵云珞珈第一尾,后来他掏心剥除混沌珠,尝云珞珈受过之痛,如今被云珞珈一剑穿心,神魂俱灭。 第58页 应当还清了吧? 君浥尘终于放心下来,牵着云珞珈的手,心甘情愿跟着对方走。 “珈珈,你要带我去哪?” 小狐狸依旧不说话,只往那迷雾中去。 君浥尘也不介意,牵着那双手自顾说起话来,有些疲倦道:“你知道么,我是魔尊死了后不入轮迴的,你带着我走不出去的,还不如歇一歇罢。” 云珞珈怔怔地回头望着他,君浥尘低笑一声,就地而坐:“来,我抱着你罢。” 小狐狸乖乖坐在他身上。 君浥尘疲倦地闭上了眼:“你知道么,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想这么会有这么蠢的小狐狸,狐狸精不都是骗人的么,怎么会有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小狐狸?” “后来,在无忧城时,你还记得么?那个晚上你搂着我睡觉,我第一次觉得江下那几百年都像是一场梦,唯有那一夜的温暖是真实的,可后来我没等到你,我毁约先死在了你面前。”君浥尘摸了摸云珞珈眼角的泪,“傻狐狸,当时是不是难过死了?可是我很坏,出来还要伤你的心。对不起,不要怪我好不好?” 云珞珈的睫毛颤了颤,一语不发。 “然后在蓬莱岛,我为了救沅黎杀你,头也不回地走了,一眼也不曾看你。珈珈,我怕啊,我当时也不知为何惧怕你的眼睛。”君浥尘开始泣不成声,“我悔啊....怨啊,原来这几百年都念错了人,爱错了人,我才是最蠢的那个,你说对不对?” 泪沾湿了衣襟,君浥尘哽咽道:“你恨我,你要和别人成婚。从那时起我便再也无法入睡,就像是又回到了漳江之下,那时你再也不肯抱一抱我了,对不对?” 崩溃的泪水哗啦哗啦落下,又像是忆起那时令人恐惧的夜晚,他颤抖道:“我一闭上眼睛,全是你流泪的眼睛,珈珈,你哭得好伤心啊.....是我错了,是我惹哭了你....我真的错了。” "我知道你不会爱我了,是我把你弄丢了,直到现在,我还渴望你能原谅我。"君浥尘苍白一笑,“可你怎么会原谅仇人?” 话音落下后,好久好久都没有声音,在一片迷雾中唯能听到彼此的唿吸声,君浥尘像是睡熟了,又像是疲倦到极致,话说到一半再也没有力气说完。 他不知道在后来,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一滴温热的泪同样落在他的脸上。 “睡吧,我带你回家。” 云珞珈背起沉重的魔尊,一步一步走向迷雾深处,像是走向了一条归路。 夜色潺潺,扶风看着魔宫中玉床上两人,周围护法脸上皆露出喜色。 “扶风大人!小殿下要醒过来了.....” “是呀,我早就说过,要渡过魔尊此劫唯有让小殿下进入他的神识,引他走入生境,不然他死志太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好了好了....现在小殿下要甦醒了,魔尊也得救了!” 扶风喝道:“莫要掉以轻心,看好回魂烛!”在玉床周边八根回魂烛烈烈燃烧着,就在要烧尽那一瞬,那双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云珞珈眼角是泪,梦中一场后一瞬间大彻大悟。 爱与恨本就相生相存,他爱君浥尘,也恨极了他,这本就是一场剪不断,逃不开的孽缘。 云珞珈笑中带泪,在身侧那人醒过来一瞬,似认命又似释然道:“你我註定要一生一世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的。” 君浥尘默了默,眼角滑过泪,眸中竟有一丝憋不住的委屈与难过。 云珞珈嘆了一声,抚上他的眼角,如同一个暧昧的亲吻:“好了,我们到家了。” 这一次,一定要令我幸福啊。 第34章 番外:成亲 江城今日有一件喜事——云家小少爷成亲啦! 那新郎官不知何许人也,身骑白马,容颜俊逸秀美,如天神下凡一般,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前往云府接亲。 红盖头之下的云珞珈手心中尽是冷汗,直到一只温暖粗粝的手牵起了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珈珈,我来接你了。” 话语中尽是浓情蜜语,云珞珈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脸羞成了绯红。 这是他嫁给君浥尘的第三次,君浥尘也娶了他三次,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带给他尘埃落定的满足感。 云珞珈抿了抿唇,反握住君浥尘的手,红盖之下的脸艷丽至极,乖乖跟着君浥尘离开。 此次来宾不算多,唯有江城生意上的一些往来朋友,还有青丘和魔族的重要长老,紫苏与扶风自然也在其中,还有沅黎竟然也来了。 再见到那一袭白衣时,君浥尘皱眉,搂进身旁新娘的腰肢,低声问道:“你邀他来的?” 云珞珈点了点头:“自然。” “为何?”君浥尘心中有些郁闷,实在不再想和这人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说什么薄情话呢?”云珞珈娇俏道,戏嚯道,“你不是和他差点成了夫妻?” 这是秋后算帐来了,君浥尘扶额,虽知云珞珈不过在笑话他,可想起那几百年认错人的时间,心中还是酸涩不已。 云珞珈看到他眸中闪过痛色的时候就心叫不好,果不其然,下一刻君浥沉就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副生气的委屈样。 第59页 云珞珈心中一慌,素手拉了拉他的大红喜袍,还是不理。云珞珈心叫不好,干脆搂了上去,娇作撒娇道:“是我说错话了,夫君莫怪我好不好?” 君浥尘这才转过身来,脸上余怒未消,更多的是委屈:“我知道你和他的那些经过,他曾经救过你的命,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喜欢他了?” 云珞珈大惊,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一提沅黎的名字时君浥尘就臭脸是呷醋了。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有说话。 君浥尘见他这样以为是默认,心口胀疼,愈发生气,不依不饶追问:“原来他是你喜欢的第一个人?” 如今这样的君浥尘身上更多的是阿尘的影子,总让云珞珈心软。 小狐狸嘆息一声,搂住他的脖颈对他对视,认真道:“你如今比我大了这么多岁,怎么还喜欢东想西想,我若是喜欢他,怎会同意你的求亲?” 在君浥尘追求他的第七个年头,云珞珈终于同意了他的求亲,也愿意再给他一颗定心丸。 “好了,夫君,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要皱眉头了。”云珞珈踮起脚吻了吻他的眉头,柔软的触感让君浥尘喉结微动。 如今夜晚吉时已到,宅邸大院中宾客满堂,有些喝得酩酊烂醉,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屋内帐暖香融,云珞珈眼波流转,唇红齿白,双颊生起娇霞。 君浥尘少有的愣神,溺在那双弯弯眸中。  云珞珈笑骂了一声,勾下床帏,吻上了君浥尘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贴近那两瓣柔软,小手在他胸前乱抚着,眸中尽是蓄意引诱——这是他的夫君,也曾做过他的养育人,这是他的小徒弟阿尘,也曾是他的求不得。 如此良宵,一切得偿所愿后,云珞珈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 君浥尘一僵,而后俯下身轻轻地温柔地吻过那些泪,如同吻过他所有的伤疤一样,两个懵懂不知爱的人歷尽千辛万苦才互相拥住彼此,他又如何不心酸满足? “是我的了,珈珈终于是我的了。”君浥尘埋在云珞珈的脖颈间,鼻尖尽是他的香气,脸上全是着迷。 “我是你的。”云珞珈眼眶通红,双腿终于攀上了他的腰,衣带渐落,凤冠摔在喜床上,白皙的腿在颤抖着。 狂风骤雨般的吻密密落下来,云珞珈的腰肢微微颤抖着,如同暴雨中的白嫩花茎,又被一双手狠狠握住。 他的两个小巧的腰窝刚好成了魔尊爱不释手的地方,小狐狸皮肤太嫩了,手指在腰窝处一按就能印下两个红红的手印。 云珞珈被吻得要窒息,终于被放过,他颤抖着摸上君浥尘宽厚滚烫的胸膛,不知是推拒还是一种迎合。 “可以了……可以了。”小狐狸的两只耳朵都羞答答地落了出来,新娘绯红的眼尾瞥过身上的男人,君浥尘的唿吸更重了。 珈珈在引诱他…… 得知这个结论后,君浥尘舌尖顶了顶上颚,眸中全是危险的占有欲。 “珈珈……我的新娘。”呢喃声消失在云珞珈的脖颈,君浥尘低笑一声,终于开始准备蚕食猎物。 猎物在猎手里被翻来覆去地“折磨”,终于忍不住发出求饶,可勐兽怎么会隐忍自己的欲望,他恨不得将猎物的每一丝毛髮都占有。 猎物全身上下都被细细吻过,求饶一一被已经隐没在沉重的吻中。 忽而,床帐里传来猎物的悲鸣,像是被生生成两半一样,猎物正在被猎手吞吃入腹。 “不……轻,轻轻的,求你……” 君浥尘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尖锐的犬齿咬上了云珞珈的软耳,手还在拨弄他的狐尾,不断蹂躏。 “不要了!我不要了……呜呜呜……” 在最后的关头,猎物甚至捂着屁股想逃,又被抓住脚踝拖回猎手身下。 “夫人,想去哪里?”君浥尘桎梏住身下的人不许他有一丝的逃离。 云珞珈呜咽哭泣,哭声直到第二日天际发白才微微停止。 云珞珈醒来时,入目便是君浥尘精壮的胸膛,那胸口处的伤口早已结痂,昨晚被云珞珈吻过,惹得君浥尘更加情动。 如今仔细看来,云珞珈心疼不已,手指抚上那心窝处的伤口,又将自己在温热的怀中埋了埋。 “怎么哭了?”刚好醒来的君浥尘抬起那张哭花的脸,吻了吻他的泪水。 云珞珈哭得哽咽,在经年之后才尝到一丝姗姗来迟的心疼与酸涩。 这种感觉被掩埋地太久,一经生起便波涛汹涌袭来,如钝刀子在云珞珈的心上来回撕扯,痛不欲生。 “疼吗?”小狐狸湿哒哒的眼眸看向君浥尘,君浥尘哪里能不知道小狐狸这回是真的心疼了,他笑道:“疼,疼得要死。” 小狐狸呜地一声发出哭声,不敢看那狰狞的伤口。 君浥尘的心脏早已被他的泪水胀满,轻轻哄道:“珈珈亲一亲罢,亲一亲就不疼了。” 小狐狸一顿,对着那狰狞的伤口吻了上去,君浥尘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唿吸声,又暖又热,搔到了他的心脏里。 “珈珈……我的宝贝……” ———————————— 第60页 待二人亲热完,早已日头高起,云珞珈和君浥尘用过饭后,才去清理昨日宾客的随礼。 大多都是天下奇珍异宝——东海珠、比翼枝、玉鹿石…… 哪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君浥尘手中握着玉鹿石笑到:“你我夫夫二人靠这些东西足矣挥霍一生。” 云珞珈嗔怪地看他一眼,忽然注意到一个精緻的金玉盒,拿起来狐疑打开,里面一颗奇异金丹。 “咦,这是什么?” 君浥尘脸上也微有讶异,随后低声笑出来:“此乃魔族独有的丹,世间仅剩下一颗。” “什么?生……生子丹?!”云珞珈脸色涨红,手被烫了似的将盒子丢在地上,恼羞成怒:“可是你那属下扶风送的?真是……” “怎么不叫扶风哥哥了?嗯?”君浥尘笑意未消,在他耳边低声道。 云珞珈脸上绯红,更恼:“你们……你们魔族人真是荒/淫无度!不知羞耻!这种东西都……” “是,夫人骂的是。”君浥尘口中这么说,却将自己埋在云珞珈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才问到,“那夫人愿不愿意给为夫生一个小崽崽?” “小崽崽?” 云珞珈像是愣住了,他自己如今也不过是被一手养大的小狐狸,却被问要不要生小孩。 “才不要!”云珞珈扭捏着,脸上红熟了。 才不要给这个大魔头生一个小魔头!那他岂不是得意死了? “哦?”君浥尘眉毛微挑,“即是如此,我便将它丢了。” 说罢竟真的要扔出去! “诶!你不许!”云珞珈急了,甚至跳起来护着那盒子,支支吾吾道,“好歹是扶风一片心意……你就……你就这么丢了?” 君浥尘见他护住那盒子,笑而不语。 云珞珈一边念叨着数落他,一边将盒子藏在只有自己能打开的柜子里,落了锁,宝贝似的不要任何人看。 他现在才不要给君浥尘生小狐狸!他才是唯一的小狐狸! 君浥尘将一切看在眼中,只觉此间足够圆满。 —————————— 后来在某日,府中又来了好多人,提着桃花酿的紫苏,面色劳累的扶风,还有一白衣道长——沅黎。 众人皆来此做客,可都是不请自来。 君浥尘脸色不好,搂着怀中的宝贝,谨慎地看着紫苏,生怕来给他抢人。 紫苏无语:“今日青丘新酿了一批桃花酿,我来给你们送来,谁想你们都在……” 其余二人皆有说法,扶风说他处理不过来魔宫事物,今日请魔尊回宫帮忙处理。 还有以仙尊化身为道长在人间惩恶扬善救济苍生的沅黎,说是忙活累了恰巧路过江城,进来讨杯茶喝。 夫夫二人对视一眼还能说什么?在桃树下置好酒菜,与众人把酒言欢。 “看来缘是妙不可言,如今却刚好将我们四人聚在一起!来,走一杯!”紫苏豪迈地举起酒杯一口干。 云珞珈刚想碰酒杯就被捏住手背。 “你不许喝。” “为什么?”小狐狸瞪他。 “不许就是不许。”君浥尘偶尔显露霸道,便将他的小夫人气得脸红,与他拌起嘴来。 沅黎看着他们,无奈地摇着头。 紫苏还一杯接一杯喝酒,被扶风拦住:“紫苏姑娘,不可贪酒。” 紫苏瞪他,神情与云珞珈竟有七八分相像。 “你这木呆子!关你什么事?!” 扶风一哽:“紫苏姑娘,我不是木呆子……” “你不是?你上次亲了我你还……” 话还未完,便被早已羞红脸的扶风捂住嘴,发出呜咽声。 沅黎见周边皆是闹腾景象,再次无奈笑笑,抿一口酒抬眸看向桃树,此刻桃花蹁跹落在树下,一地软红。 阳光洋洋洒洒落在树下,忽而一白虎出现在树下,朝他微微甩尾。 沅黎心中一惊,起身时将酒杯都撒倒在桌上。 “道士,你怎么了?”云珞珈问道。 沅黎抹了抹眼睛,再去看时,哪里还有什么白虎。 他无奈一笑:“是我看错罢了。” 后来酒饱饭足,他眼眸中又恢復了沉静的光眸,拿起青莲剑对众人抱拳告辞。 云珞珈知他又要踏上救世济民之路,可也诚心邀他留宿一宿,明日再走,他只摇了摇头,不再回头,爽朗回道—— “江湖路远,若是有缘,定会相见!” (全文完)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